《妖姬物语》 第1章 【一】罪恶清道夫 我叫鲁修，是朝日电视台的新闻记者。 朝日是联邦五大报社之一，能进入朝日，是每一个新闻人的梦想，对我也不例外。 我之前在娱乐部门工作。 后来因为绩效不好，就被调去相对危险的、负责调查和采访犯罪事件的部门。 于是，抢在警视厅那帮蠢货前头，拿到第一手犯罪资料，就成了我新的努力方向。 在经济低迷的的如今，除了犯罪分子依旧活跃，其他各行各业，都沉寂得像一潭死水。 我今年三十岁，目前处于独居状态，我与前妻叶曦在去年离婚了，没有孩子。 关于我与叶曦的事，我不是很想和人提及，我们算是好聚好散，没有旁人想的出轨之类的事情掺杂其中。 有时候想想，我的人生也算失败。 三十岁了，事业没有起色，也没有妻儿，连每个月房子的按揭，都有点交不起。 看着和我同时进入朝日的伙伴，如今一个个都已经走上中层岗位。 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我的压力不是没有。 …… 今天是星期一。 我早早地乘坐通勤地铁，去公司上班。 车上这个时候，大多是上班族，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个个神情呆滞，好像昨晚没少喝酒一样。 当然，我在他们眼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最近整夜失眠，眼圈深重， 主要是想着，我那五年期的合同一旦到期了，估计我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废物！朝日不需要你这种米虫了！”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我的新上司秦寿会怎么骂我了，然后把我赶出部门。 而我的同事们，肯定不会为了我流一滴眼泪。 他们可能还会在背后说道：“好好工作，不然我们的下场，就和鲁修一样。” …… 我下了车，像往常一样，又走了几百米，到了公司。 这里，原本是一片种满栗树和橡树的公园，只是后来被推倒了。 取而代之，是一栋创造腐朽资本主义财富的大厦。 我五年前曾经发誓，要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但后来，渐渐失去了野心。 再等到和叶曦离婚后，我又变了想法。 想着不被辞退，就已经很好了，扑街的人那么多，又不差我一个。 我到了部门，看到几个同事在那边弯腰祭拜佛像。 我径直走了过去。 这帮人，搞迷信是把好手，每次出去做采访，都跟开追悼会一样严肃地参拜一下。 我刚要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上司秦寿站在门口。 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表情严肃得吓人。 秦寿今年四十多岁，粗眉毛快连在一起了，鼻子又大又红，头发微秃，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那这种人。 他要是走在路上，你说他是黑帮老大都有人相信。 秦寿是个讲求效果的人，但在他眼里，努力不等于效果。 什么是效果？ 联邦是世界上新闻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每个人想看一手新闻都得通过报纸。 所以朝日新闻、联邦新闻、每日新闻、经济新闻和东方新闻五大报社，那是像疯狗抢食一样找热点。 就希望自己先咬到最新鲜的肉，其他四家等着吃骨头。 新闻，新鲜的事情才叫新闻，能拿到头号揭秘才是效果。 …… “鲁修，你以前是跑娱乐的，来了我们犯罪部，感觉怎么样？” 我路过秦寿的时候，这老小子竟然主动问候我。 那一口黄牙，让我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果然，人如其名。 我站直身体恭敬地道：“这里很好，感觉非常有工作氛围！我会努力的！” 面对我的回答，秦寿拍了拍我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好好干，你的合约可是要到期了，要是这个月再没有爆点，到时候，我不会在续约意见里面帮你说话的。” 我冷汗直流。 临时工合约，果然还是我最大的软肋，就这样，被这家伙**裸地掐住了。 我当初作为优秀实习生，与朝日签了五年合约。 一般来说，只要五年内，我展现一次价值，公司就可能会和我签上长期合约，甚至终身合约。 可没想到，我确实够窝囊的。 在娱乐部待了快五年，愣是没有发挥过什么价值。 也就写了一些明星丢狗，或者议员随地吐痰的垃圾文章。 “我知道了，多谢领导提醒！”我弯腰道。 一直等到秦寿走后，我才直起腰。 没办法，在联邦报社业，实力为尊。 我要是有实力，让秦寿这个小领导给我擦鞋都行。 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如今我只能忍辱负重了。 我坐到工位上，第一步打开电脑邮箱，看看这个周末，有没有什么堆积的邮件。 其实，我们每天都会收到很多邮件。 比如，举报邻居猫狗到处拉粑粑呀……举报老师布置太多家庭作业呀……举报老板经常色眯眯看她大腿呀…… 这些人，往往还把对方的信息，描绘得很详细，就是打着让对方火一把的心态，可谓是用心险恶。 我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大多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当我的目光，停留在一条显示含有音频的邮件时，突然觉得有点好奇，就打开听了一遍。 “看到你的果照了吗？如果你不想让所有同学都看到，就乖乖听话。” “你你想干嘛……那不是我，是你合成的……” “谁在乎呢？给你第一个任务，跪在地上学狗叫，然后把视频发给我。” “不……我不能……” “你没有选择，晚上八点之前发给我，不然，我就让全校师生欣赏你。”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整段对话中，就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男的声音被处理过，像机器人的声音。 而女的，听声音感觉很稚嫩，像是十几岁的国中生。 我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恐怖。 这段音频太真实了，真实中带着绝望，绝不像是演出来的。 我看了一下发件人，结果只看到一个叫“罪恶清道夫”的账号信息。 我感到很奇怪，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秘举报人，到底是谁？ 难道，他是那种富有正义感的白帽子黑客，到处打击黑暗，弘扬正义，事后却不留名的那种吗？ 我给对方回复到，“你是谁，我该怎么做？” 我等了快十分钟。 这十分钟，好像十年一样漫长，我此时迫切的想知道，这段音频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但我扑街五年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一】记者的责任 终于，对方回我了——“新区南街108号楼”。 其他的就没有了，对方似乎想让我自己去调查。 …… 我离开了公司，打车来到新区南街，找到了我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西式设计的独院小楼。 拱形的玄关，种满雏菊的花坛，一看就是那种中产阶级的家庭。 我想起我的家，只是一间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商业住宅，就感到很悲哀。 要不是叶曦家挺有钱的，和我离婚时也没有分我的财产，不然我现在，可能要睡大街。 一个保养得不错的女人，手里拿着白布，穿着简单的居家服装，看到我便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我多年来，在职场上的摸爬滚打，也不是毫无作用的，便回答道：“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想问一下您有孩子吗？我们想做一个全国性的青少年心理健康调查，不知道您有空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记者证给她看。 在联邦，记者还是比较受人尊重的职业，尤其是五大的记者。 有些有地位的记者，甚至有专车接送，别人见到他，还得低头喊一声老师。 那女人果然弯腰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只有一个独女，今年刚上高一，哦，请进来坐。” 独女！高一！ 难道就是音频里面的那个女生吗？ 我跟着女人走了进去，我们坐在客厅里，她一直给我倒茶，看起来茶艺技术还不错的样子。 我一边喝茶一边问道：“您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女人笑了笑说：“不是的，还有一个保姆，在楼上打扫。” 我点了点头，也是，家里要是只有一个人，还敢请陌生男人进来，那也是心大了。 女人自述道：“我叫姚禾，我女儿叫梦琪，今年十六岁，刚才听您说心理健康的这方面，我最近也正好有些困扰呢。” “请问你们，这个应该是匿名调查的？” 我连忙点头道：“当然，保证匿名！” 姚禾叹道：“琪琪父亲是银行经理，在外地工作，我是服装设计师，我们俩平时都很忙，对她的关心比较少。” “不过，我最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高中生都会这样吗？” 我问道：“请问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呢？” 姚禾神色焦虑道：“我上次在阳台偷偷看到，她用有毒的面包，把隔壁邻居的花猫毒死了，还用手机拍下了。” 虐猫吗？ 一些未成年在接触暴力影像后，确实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有些可能还会对猫狗进行剥皮、掏肠、火烧，手段极为残忍。 梦琪，或许就是音频里面的女生…… 可能她正在被人胁迫，做一些可怕的事情，而她的父母还不是很清楚。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音频给姚禾听。 左右纠结后，决定还是让她知道为好，毕竟她是梦琪的母亲，有权知道一切。 “姚禾女士，其实我这次前来呢，是有一段音频想让您听一下，不知道您能否听出里面的人是谁。” 姚禾睁大了眼睛，“是琪琪吗？她出了什么事？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打开手机里的音频道：“您听一下就知道了。” …… “是琪琪……您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姚禾听后，一边哭泣一边问道。 我只能解释道：“是有知情人匿名向我们发送的，还附有您家的地址。” 姚禾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是我没有关心到她，我以为她只是叛逆期，才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没想到，她是被人威胁的。” 看到姚禾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感慨。 联邦的人，上班都在拼命，加班如家常便饭。 于是，很多家长都对孩子都缺乏教养，这其实也是一个社会弊端。 不过，我也没脸说她们。 毕竟我一个连孩子都没有的失败男人，也没有资格评价别人。 而且我哪怕有孩子了，肯定也还是工作狂一个。 “光靠这个音频，警视厅的那些人肯定不会重视的，我建议，先问一问梦琪具体情况，等收集更多证据，再利用舆论施压，让执法者介入。” 姚禾擦了擦眼泪道：“那就麻烦您了，我相信你们记者，希望您能找出幕后真凶，让所有人知道这种恶行。” 我对姚禾突然的信任，感到受宠若惊。 我在娱乐部的时候，去采访别人，都是人憎狗嫌，大家甚至骂我臭狗仔。 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这种感觉真不赖。 我弯腰道：“是，记者的责任就是公布事实，让公众的参与来推动改变，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说来也讽刺。 现在的联邦人，对政府的信任度越来越低。 诸如像这种侵犯权利的案件，很多人甚至觉得，报警也没什么用。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求助于媒体，希望让媒体的曝光，来推动执法。 这有点像舆论治国。 但其实是法治社会在公信力上的失败。 “作为一个公民，我希望那人能社会性死亡。而作为一个母亲，我也希望您能保护琪琪的隐私权，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 姚禾向我鞠躬道，希望我能答应她。 而我当然也同意了。 毕竟作为全国性媒体，保护未成年隐私，是被法律规定的。 我和姚禾相约，等晚上梦琪放学了，再过来拜访，于是便先离开了住宅。 我中途又回了趟公司。 此时，大家都出去找热点了，办公室有点空荡荡的。 我倒觉得轻松，可惜，刚去墙角倒杯咖啡，就碰到了秦寿。 秦寿的浓眉和大红鼻子，是我来犯罪部后的噩梦。 而且他总是神出鬼没，每每都没有好事。 “鲁修，你早上去哪了？是不是找到什么爆点了？”秦寿阴沉地问道，直觉还挺准的。 我可不会傻傻的把好新闻现在就告诉他。 虽然他是我的上司，但在职场里，抢别人功劳的上司多的是，我又不是初入职场的小菜鸟。 “没有啊，早上约了一个人，结果她爽约了。”我故作遗憾地回答道。 秦寿咧了咧嘴，露出大黄牙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就径直走了。 可能也觉得，想我这种废柴，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而我，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一】人性的黑暗 我刚来犯罪部的时候，一直不懂，秦寿为什么要处处打压针对我。 后来，听同事闲聊才知道，秦寿是典型的小人心态。 对于得势的人，他能各种跪舔，恨不得把老婆送上。 而对于失势的人，他能变着法子找你麻烦。 秦寿这种心态好坏，我姑且不论。 但我发现了，原来我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职场废柴，可以随意欺凌的对象，这才让我心痛而无奈。 …… 整个下午，我都在办公室里面，一直反复撰写案件前后经过的新闻报告。 我是一个新闻人，破案伸张正义不是我的目的，找到第一手新闻才是。 虽然我也很同情梦琪，但新闻还是要写的。 我记得，以前大学的教授，曾经和我们讨论过，好记者和坏记者之分，让我印象深刻。 他说好记者见到老人被撞倒了，要先写完报道再救他，然后让更多人意识到过马路要小心。 而坏记者见到老人被撞倒了，写完好的报道就跑了。 我刚好这两种记者都不是，属于失败记者，连好的报道都搞不到，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 到了下午六点，我准时来到了姚禾家。 而在二楼的卧室里，我见到了梦琪。 梦琪留着长头发，刘海很长，眼睛被注视下有点躲闪，看起来很内向文静的样子。 姚禾退出房间前对梦琪说道：“你要配合鲁修先生，他会帮你的。” 梦琪没有说话。 等她母亲走后，她才对我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要问我了。” 我想用微笑缓和气氛，却发现笑不出来，只好道：“我知道他在威胁你，你说出来，我们会帮助你的。” 梦琪颓然道：“没用的，他是魔鬼，如果我出卖他，我会被毁掉的，你只是记者，又不是执法者，就是执法者也帮不了我……” 我感觉到梦琪非常不想配合的样子，于是就给她打鸡血道：“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他控制吗？他不是神，只要我们曝光他，他哪怕是市长也得引咎辞职，我们朝日新闻有这样的能力！” 我的话，似乎让她有些松动了。 她流着鼻涕哭泣道：“可他手里有我不好的视频。” “什么视频？” “虐杀动物，脱衣服，说奴隶宣言，还有……” 梦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那肯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是**裸的性剥削，把女孩当作奴隶和货物，这已经是犯罪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问道。 “不知道，我们所有的来往，都在一个叫Telegram的网站上进行，那上面还有很多人被胁迫……” 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普通的独立案件了。 还有很多像梦琪一样的女孩，正在遭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 这是一起在太阳底下的群体罪恶事件。 “他说如果我反抗，就要给我家人寄点东西，让我一辈子生活在恐惧中……” “还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的人生就会完蛋……” 我心情有点沉重地问道：“为什么他们会有你的信息，你认真想一下，那时候你有点击过什么可疑链接吗？” 梦琪思考了很久，突然说道：“是……蒋英田学长，他有一天让我到一个网站填一个信息，后来那个网站就让我输入我社交账号和密码……” “没过几天，我就被那个人威胁了，所以……是姜勋学长吗？” 我心里有点无语。 觉得现在的高中女生，确实防范意识太弱了。 到现在了，才想起怎么丢的信息，也难怪会让那些人轻易地操控了。 我点头道：“这个姜勋有重大嫌疑，请把他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 离开后，我连夜写了一晚上的新闻报告，甚至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还偷偷注册了一个Telegram的账号。 可惜我因为权限不够，只能在第一号房间里面待着。 想要成为会员也容易，只要证明我也够变态就行。 比如，发一些自导自演的黄色视频，或者随地大小便都可以。 当然，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不过，哪怕是在一号房，也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我无法想象那更高级的房里，是什么样的光景。 人性黑暗！ 我将我的新闻报告，发到编辑部那边。 编辑部是一个比较独立的部门，他们会评估你新闻的价值，然后给你配备相应的预算和权限。 我等到快十二点，收到了编辑部的消息，上面只有几个字，“部门一级配合！” 我兴奋得要颤抖起来。 部门一级配合，相当于在本次新闻调查中，我将拥有部门最高调配权。 哪怕是秦寿，也不能阻挠我的任何行动。 …… 第二天，等我到了部门时就发现，很多平时没有来往的同事，都热情了很多。 “请您这次也为了正义而努力，拜托了！” “我早就说过，您是天生就有才能的人，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面对热情的同事，我有点不自在。 这还是我在朝日，被人打招呼最多的一个早晨呢，一段短短的路，我走了十几分钟。 我写的那篇关于“网络性剥削事件”的文章，今早在朝日新闻报纸头版发布。 如今，整个联邦人民都震惊了，纷纷怒骂涉案人员丧尽天良。 等他们骂了半天，发现到现在了，竟然还不知道主谋是谁？ 而首先揭露这件事的竟然还是媒体，警视厅养的四万多执法者，到底是在干嘛？ 无数愤怒的群众，就打电话骂警视厅，骂他们浪费纳税人的钱，骂他们是一群饭桶，只会贴违章罚单的一群人。 随着事件的发酵，更多人请愿调查此事，并表明，不光要揪出主谋，还要把那几万会员的名单也公布出来。 面对人民的唾沫，警视厅的高层，只能一边鞠躬，一边擦掉脸上的口水，在发布会上承诺，一定严查此事。 而朝日新闻一下子出了大风头，不但占了今天报纸销售的半壁江山，还成为揭露黑暗的孤胆英雄。 虽然，接下来其他四家新闻媒体，也会像饿狗一样，扑上来抢一杯羹吃。 但群众，肯定会以我们的报道为首选，这就是新闻界的“马太效应”，强者愈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一】开局一张图 剩下全靠编 而我，自然成为朝日的大功臣，不出意外的话，会名利双收。 收获一份长期合约，更不在话下。 虽然我这样想，似乎有点功利，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本来就没那么多理想主义。 记者揭发黑暗，执法者打击黑暗，司法改变黑暗。 我们只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各司其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揭开了黑暗的一角，但我不是神，接下来，能不能战胜黑暗，就靠整个国家系统了。 …… 我准备好了，就要去跟着朝日特派记者团，一起追查案件发展态势。 大家都十分兴奋，准备要乘胜追击，再挖几个大新闻。 像我们这样的大报社，往往都和警视厅有来往。 比如，我们在报纸上少骂他们几句，他们给我们方便，关键时候给予我们采访权，也是互利共赢。 本来像这样的大事件，就算公司人死了一大半，也轮不到我替补特派记者团。 不过，由于我是第一揭秘人，自然能优先拥有一个现场采访露脸的资格。 但是我也不算领队。 毕竟我资历太低，哪怕从小透明变成大透明，论资排辈也没哪个份量当领队。 我就这样夹在记者团里面。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遇到的人都会自动地让道，还要在一旁微微弯腰。 在门口，我还遇到了秦寿，他竟然涨红了脸，在那边无耻地喊道：“鲁修，加油，不要给犯罪部丢脸！” 秦寿的突然热情，让我很尴尬。 我只能用力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努力的。 …… 鹿原高中内。 此时，门口全是闻讯赶来的记者，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采访设备，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经济新闻的几个大叔十分霸道，把靠近校门口的地方给占了，他们的体型都很魁梧，站在那里让人敢怒不敢言。 等到中午，一个留着黄色长发的学生，被执法者带了出来。 我知道，他就是姜勋，梦琪口里的“亲切热心的高三学长”。 记者们纷纷围了上去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请问你还有同伙吗？” 然而，姜勋只是嘴角微挑，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大摇大摆地上了警车。 虽然当事人没有回应，但大家也无所谓。 反正第一手现场照片有了，接下来就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只要让报纸销量上去就好了。 …… 忙碌了一天，我疲惫地回到了家，才刚打开电视，果然就看到了相关新闻。 “本次性剥削事件的主谋，鹿原高中生姜勋，其强迫多名未成年女性提供情色视频，目前，警视厅已经拘捕四名共犯，并宣布立案调查，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看到后面新闻里，还有经济新闻的记者，采访姜勋朋友的画面。 “请问，你们知道姜勋背后的所作所为吗？” 有一个短发戴着耳钉的男生回答道：“完全不知道，他平常也没和我们说，他成绩不错，在学校是品学兼优受欢迎的人，没人能猜到他是那样的人……” 而另一个留着厚厚齐刘海，遮住眉毛的男生在一旁道：“我是学报社长，姜勋在我们学报这边表现还是很好的，可谁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觉得无聊就换了台。 这些经济新闻的记者，也真够无聊的，最喜欢挑着不相关的人问个不停，真是业界之耻。 我感觉，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主谋落网，罪恶网络被摧毁，那些无辜的女孩也将获得新生。 虽然……那些阴影，可能一辈子都抹除不掉了。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当上了新闻犯罪部部长，让秦寿去扫厕所，我在旁边监督他，他动作一慢，我就拿抹布抽他。 …… 我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步伐有力，心情舒畅，没有了被随时解约的恐惧，睡觉都不失眠了。 然而，我在公司大门口，却碰到了一个我最害怕遇到的人——我的前妻叶曦。 叶曦离开了我，感觉更年轻了不少。 她本来就比我小三岁，此时留着短发，化着淡妆，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要说起叶曦为什么会嫁给我，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清楚。 她是名牌大学高材生，父亲是朝日的董事，她一毕业，就进入朝日当新闻编辑。 现在，据说已经是候选主编。 而我呢？ 长相平平，也就身材算得上魁梧，曾经还是校空手道副社长，不过那也是我当过的最大的官了。 后来，我进入职场就是一路透明，属于那种热点绝缘体质。 有时候我都想说，我其实不应该当记者的。 如果非要说叶曦看上我哪一点，可能就是我打退几个纠缠她的混混的那次。 英雄救美的桥段虽然老套，但也实用。 “鲁修，恭喜你揭秘大案，真的很了不起。”叶曦看到了我，大方地说道。 我感觉有点脸红，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夸奖感觉很开心。 细细想来，叶曦嫁给我的两年里，好像从来没有埋怨过我惨淡的事业，总是鼓励我，让我很感动。 该死！ 所以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我是个联邦典型的大男子主义集合体，嘴上绝不会说后悔。 此时也礼貌地回应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我们说完，就分道扬镳。 我去我的犯罪部，她去她的编辑部。 在门口，我又碰到了秦寿。 他粗黑的眉毛皱成一团，有点酸溜溜地说：“鲁修，下次有大发现可不能藏着掖着呀！难不成我还会吞了你的功劳不成？” 我讪讪一笑，心里想着，可不是会被你吞了。 我看你不但想吞功劳，还想把我吞了。 “哪有，也是您教导有方！”我谦虚地回道。 如今，我已经是朝日的红人，秦寿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我做一些打击报复的事情了。 我坐到工位上，打开我的电脑，就发现邮箱里，又有一封来自“罪恶清道夫”的邮件，里面又附着一个音频。 我连忙戴上耳机打开听，却听到这样一段对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一】N号房的社长 “姜勋，把罪名都担下来，你一个人进去，总比大家一起进去好。” “可是社长……我会坐牢的。” “你是未成年，进去几年还会出来的，到时候，我父亲会给你安排好工作，民众是善忘的，到时候谁记得你做的那些事情。” “好……好……” 我听完只感觉头皮发麻。 姜勋就是大家以为的主谋，而听这段录音，这个叫社长的人，似乎才是真正的主谋！ 我注意到，这个所谓的社长说的是“我父亲会给你”，而不是“我会让我父亲给你”。 联邦语言博大精深，这其中的区别就大了。 这个社长到底是谁？ 他背后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次录音都是原声的，我反复又听了几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问题在哪。 是哪里呢？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 是声音！ 这个所谓的社长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 “我是学报社长，姜勋在我们学报这边的表现，还是很好的…… 我打开昨晚的新闻视频，一直拉动着进度条，直到那个齐刘海的男生讲话的部分，反复地听。 没错，就是他！ 鹿原高中部学报社长，赵祖彬！ 我登录了鹿原校园网，查到了这个所谓的学报社长，发现他竟然还是学校风云人物。 家世显赫，父亲是前地方议员。 自己也很优秀，成绩常年保持年段前几，还参加过高中计算机大赛，获得过全联邦一等奖。 他还是鹿原学报社长，为人谦逊低调，在校内深受好评，基本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我用激动地颤抖的手，开始写着文章，感觉这一切都恶意极了。 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侵害未成年女性吗？ 而等我去查过姜勋，就发现，对方普通多了，是网球社社长，成绩中上，但算不上名列前茅的那种。 去年不知道为什么加入学报社，然后一直到现在。 我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太愚蠢了，警视厅的那些人也愚蠢。 姜勋缺少通讯技术的背景，当主谋也为难他了。 不过，我也是事后诸葛亮。 要没有那份音频，恐怕我是永远反应不过来。 警视厅的人，可能后续会反应过来。 但只要姜勋咬死，是他自己干的，那以联邦讲究证据的司法体系来看，还得反复取证、公诉……估计十年都过去了。 我将我的分析和怀疑，都写进了文章，最后附上那份音频。 其实，很多记者都有一些渠道获得一些机密，有一些，可能还是违法的渠道。 不过，编辑部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他们只管你的信息是不是足够劲爆，是不是有价值。 不会在意你是窃听来的，还是偷来的，反正坐牢你坐，新闻我发。 我等了一会儿，编辑部那边发来信息，上面就四个字，“明日头条！” 等到第二天，朝日新闻头版，果然发布了好几条新闻。 “震惊！学报社社长赵祖彬，疑为主谋，姜勋系顶锅之人！” “赵祖彬的前地方议员父亲，究竟何许人也？十亿联邦人想要知道！” “性剥削主谋来了！都是他干的！” 而警视厅这回速度也不慢了，火速逮捕了还在宿舍的赵祖彬。 对方原本死不承认，但在证据面前，还是选择沉默了。 只说要让他的父亲请律师。 不过，赵祖彬还不知道，他的父亲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据说议会可能要对他展开多项调查。 警视厅在发布会上，严厉怒斥赵祖彬，称其行为，在挑战人性忍耐底线。 而在赵祖彬电脑里面搜出的大量性剥削视频，也让吃瓜民众直接愤怒了，整个网络一片哗然。 面对审问，赵祖彬闭口不谈，甚至试图自杀。 但姜勋却崩溃了，他说出了一切。 姜勋说赵祖彬生活优越，成绩也十分优异，但他时常觉得乏味，想要追求更大的刺激。 他利用其所学的通信技术，设立聊天室，并窃取女性信息，以此威胁对方，拍摄变态不雅视频。 新闻里，姜勋低着头，在那边供述道： “他觉得那样很快乐……他说她们只是牲口罢了……” “除了他父亲，聊天室里面，还有几个高级会员一直支持他，他们来头似乎也不小……” “我对不起大家了！抱歉！” 我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想到赵祖彬那斯文清秀的脸庞，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是做出那么多禽兽之事的主谋。 这个世界的阴暗处，可能还有很多跟赵祖彬一样的人。 而更可怕的是，还有数万名参与这些罪恶的群众。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躲过法律的追责，继续在我们身边生活、工作…… 我知道，这注定是一笔烂账，估计接下来还有的扯皮和爆料。 “性剥削事件”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内幕，而记者们这半个月内，都有的忙了。 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赵祖彬的背后，会不会牵扯更多的大人物？ 那些会员算不算参与犯罪呢？ 这些，已经不是我一个小记者能管得了的，甚至不是朝日能管得了的。 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去报道真相。 我感觉有点累了，关掉了电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而来自人事部的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道：“鲁修先生，能过来谈一谈续约的事情吗？” …… 我和公司又成功签了一份十五年的长期合约，职位提了一级，工资也涨到月薪一万两千元，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姚禾后来给我写了一份感谢信，信中也说了，梦琪现在恢复得不错。 信被我放在抽屉里面，可惜没有时间回复。 我给“罪恶清道夫”发了几次信息，对方都没有回我，似乎对方并不想和我建立现实中的联系。 就像对方的账号名字一样，可能只有在发生罪恶的时候，才会出现。 由于我在性剥削案中两次突出的表现，很多人都对我刮目相看。 但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两份音频，以我蹩脚的洞察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潜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也就更不可能发现幕后的真正黑手。 想到这里，我就对神秘的举报人更加好奇，也庆幸自己抓住了机会。 然而，我却怎么没有想到，我和清道夫的下一次合作，来得那么快。 一场更可怕的黑幕，正逐渐笼罩在上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二】贫民窟的无知少年 我叫鲁修，朝日新闻的记者。 因为在性剥削案件中表现突出，我开始受到部门的重用，让我做一些社会热点的采访 办公室内，我的上司秦寿，此时正盯着我。 用他那带有挑衅味道的粗眉，给我施加心理压力。 “你知道最近最火的犯罪话题吗？”秦寿问我。 作为一个记者，关心热点问题是必须的，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我。 我回答道：“是杨永山出狱。” 按理说，一个人出狱，本不应该有如此国民性热度。 毕竟凶残的罪犯太多了，现在的罪犯，如果不另辟蹊径地犯罪，甚至都抢不到新闻头条了。 但杨永山并不是普通人。 他可以说，是一个自带光环的罪犯，从还没入狱时，就已经赚足了民众的眼球。 七年前，联邦接连发生马路割喉杀人事件，造成五人死亡，凶器皆为一把普通的匕首。 由于凶手每次神出鬼没，且都是随机性杀人，也就是他走路上可能一时兴起就要杀个人，根本防不胜防，这让普通民众都十分恐慌。 但由于线索不足，警视厅迟迟无法破案。 我记得那时候，警视厅也是被舆论骂得够惨的。 然而，因为一件事，却让凶手意外的落网了，在当时堪称戏剧性。 凶手再次作案时，竟然碰到了在附近巡逻的便衣执法者。 经过一番追捕，执法者最终抓住了他。 而这个凶手就是杨永山，那年他十六岁。 由于当时他的辩护律师，用未成年和精神问题为他辩护，最高法官最后只判他入狱七年。 当时舆论哗然。 民众纷纷不买账，将最高法院也骂的狗血淋头。 一个杀人犯，夺去五个人的生命，就因为是未成年就可以被轻判，让民众难以接受。 新闻界也广泛讨论“未成年犯罪”问题，甚至在报纸上公开征集，该不该降低未成年判刑年龄，引来数十万民众投票赞成。 但最高法院并没有采纳，甚至根本没有回应。 毕竟一项法律的制定和改变，是要考量方方面面的，不是靠投票就行的。 而杨永山在监狱里也不消停。 由于他出众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他频频登上新闻，甚至在监狱外，拥有了大量粉丝群体。 喜欢杨永山的都是些什么人？ 叛逆新潮的青少年，和年轻富有的中产女士，她们甚至将杨永山视为精神信仰。 不要觉得这很不可思议，现实往往就是这样充满魔幻色彩。 自带话题度后，还有不良出版社，找杨永山约稿。 后来写出了一本叫《贫民窟的无知少年》的自传书籍，一时引起轰动。 我之前稍微看过那本书，文笔还不错。 主要的卖点，就是讲述他的一些个人遭遇和犯罪过程。 最后自然也呼吁了大家，不要因为无知，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杨永山的书，销量都很好，他也获得了丰厚的版税，一下子名利双收。 不过也有很多人表示担忧，一个凶残的罪犯，堂而皇之的成为大众偶像，这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去模仿他？ 罪犯都可以成功，那普通人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关于杨永山的争议，从未停止过。 而如今，杨永山七年刑满释放了，刚一出狱，据说就有十几家经纪公司想要和他签约。 甚至还有出版社放话说，只要杨永山再写书，他们就可以给他保底千万的版税。 我在这边陷入感慨。 而秦寿却布满微笑地对我说：“部门很器重你呀，想让你负责做杨永山的出狱专访。” 我就知道，秦寿肯定是给我挖坑。 且不说，杨永山是个割喉的变态杀人魔，坐他身边采访，都得脖子发凉。 哪怕我不怕，他现在身边肯定也是充斥着媒体工作者，不是我想采访就能采访的到的。 不过，我也不可能直接拒绝。 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回答道：“是，我会努力的！” …… 我走进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赫然发现了一封邮件。 是来自“罪恶清道夫”的。 这次还有一个邮件标题，“永山的表演”。 我惯例地打开里面的音频附件，听到—— “你现在很火，应该要树立你良好的一面，争取往国民作家那边靠拢，如果现在签娱乐经纪公司，反而是在消耗人气。” 【呵，可你觉得，我一个就读到五年级的人，要是没有枪手帮忙，能写出什么玩意，要是以后被人发现了呢？】 “不会被发现的，民众是愚蠢的，他们不会在意是谁写的，他们在意的是你杀人犯这个名头。” 【怎么？我现在已经出狱了，不是杀人犯！不要用你肮脏的狗眼盯着我，你只是一个经纪人而已，滚！】 我听完这段音频，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这段音频里面，我只感到了杨永山的暴躁和粗鲁。 当然，那个经纪人也很虚伪。 现在，我可以把这份音频放出去。 但我顶多揭露了杨永山请枪手的事实，他也可以找律师辩护，说只是找人代写润笔而已，他依旧可以到处活跃。 我决定将音频先留下来。 这样的杨永山，总让我感觉，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我收拾东西后，就赶去杨永山的新书预售会。 是在一家大酒店里，到处都是记者和粉丝，我好不容易拿着摄像头挤了进去。 杨永山坐在台上正中央，一副斯文儒雅的样子。 不得不说，现实中的他，比电视里面还要帅气，如果留上长发，估计不比一些男明星差。 也难怪他能这么火，有那么多粉丝。 要是他只是一个长相猥琐、邋里邋遢的大叔，谁会买他的书？ 底下一个记者发文道：“请问您这次写的《妖姬物语》，是根据您的真实经历改变的吗？和之前的书有什么区别吗？” 杨永山笑了笑说：“是我曾经的犯罪经历，不过。也新加入了一些我的感悟和思考，希望能对降低如今的联邦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有一点作用。” 一个大叔记者挑刺道：“你这样写，不怕更多人模仿你吗？怎么降低犯罪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二】贫民窟杀手 杨永山想了想，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的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哈哈，我们不能说怕人模仿犯罪，就都不拍犯罪电影了？永山先生的本意当然是劝人向善。好了，还有人提问吗？” 那位大叔记者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被另一个女记者抢先提问了。 “永山先生，听说您有意参与电影《贫民窟杀手》的拍摄，请问是真的吗？您是要参演男主角，进军娱乐圈吗？” 杨永山仍然是保持微笑道：“张斌导演有一直在邀请我，剧本我也很感兴趣，不过我目前还在考虑了。” 现场的记者，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 我坐在角落，根本没有提问的机会，都快打盹睡着了。 终于，发布会结束了。 杨永山也在经纪人的保护下，离开了现场。 我觉得我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肯定要挨秦寿那老小子的骂，索性准备去杨永山家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 杨永山家在旺甲街。 这里是著名的贫民窟，脏乱、落后、贫穷是这里的标签。 杨永山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ㄠ。 他有两个姐姐，据说从小就送人了。 剩下的两个哥哥，现在都已经成家了。 最后那个没有送人的那个姐姐，也已经嫁人很多年了。 我在调查中发现，杨永山的大哥杨永信，据说当了快递员，还算有份稳定工作。 二哥杨永强，听说就靠摆路边摊生活，卖的还都是一些假货，生活很拮据。 最惨的，应该是他那个姐姐杨永梅，嫁了一个年纪比她大十几岁的屠户，经常家暴她，甚至在她怀孕的时候，被打得直接流产了。 杨永山没有母亲陪伴，他母亲生下他后就病死了。 只剩下一个赌鬼加酒鬼父亲杨永康，每天回家了，就打几个孩子。 杨永康在家里打人十分凶狠，几个孩子，基本都被他打的遍体鳞伤过。 杨永强小的时候，耳朵甚至快被他拿烧火的火钳烫没了。 而杨永信被他拿皮鞭，抽掉了两颗门牙。 这些都是我在以前的报纸上看到的。 记者就是这样的，写完凶手是怎么犯案的，等没得写了，就写凶手的家庭环境怎么样，再没得写了，就……像我一样，出来找找新素材。 其实杨永山的遭遇，还是很让人同情的。 毕竟生活环境实在悲惨，换一个人估计也被逼疯了。 所以那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表示愿意原谅他，这就是穷人犯罪和富人犯罪的区别了。 穷人犯罪，情有可原；富人犯罪，天理不容。 不过，如果要让我来评判的话，不管贫富如何，遭遇如何，都不是夺去他人生命的理由。 …… 我到了旺甲街。 还在路上看到了几个别的报社的同行，互相尴尬地一笑而过。 不过，我没有往杨永山家过去，而是去了他附近的邻居家。 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房子，二楼是木板搭建的。 有一个老奶奶坐在门口。 我走过去问道：“奶奶，你认识杨永山一家吗？” 那个老奶奶眯着眼，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突然张口说道：“谁是你奶奶，不要每天问我杨永山了，我没空。” 我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塞到老奶奶手里说道：“奶奶，行个方便呗！” 老奶奶眼睛猛地张开，检查了一下钱，就放进了口袋里。 然后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热情地说道：“乖孙哟，进来坐！” 我扶着老奶奶进了房间，感慨坏人变老了，我这不但得花钱，还得当孙子。 “这杨永山呐，其实也苦，被父亲打，也被两个疯哥哥打，他姐从小就带着他们三个，在这外面拾荒，在垃圾桶里面翻那些剩饭剩菜吃……” 我感觉这个老奶奶，就像祥林嫂一样，在背诵杨永山的苦难史。 也不知道，她到底给多少人讲过这些话了，于是就打断了她的话。 “您觉得，他有杀人动机吗？他能杀得了人吗？”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杨永山被捕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新闻照片里的他，瘦瘦小小，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 实在不像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该有的样子。 老奶奶也愣了会，说：“这我还真没想过，他小时候脾气很坏的，有一次我给他送饭吃，他看都没看就跑了，而且他还尝试自杀过……” 我问道：“自杀？能具体一点吗？” “那是一个夜里，他把家里点燃了，想全家一起死，还好被人发现了，最后消防员把火扑灭了，差点被他老子打死。” 喜怒无常、有自杀倾向、和人难以正常相处……这些，确实是反社会人格的特征了。 这么说，杨永山会杀人，也不足为奇了。 但想杀人，和会杀人还不一样。 杨永山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频繁杀人，而且他要心思缜密，杀了五人才被抓到。 我继续问道：“杨永康现在人呢？” 老奶奶感慨：“儿子有钱了，他也跟着鸡犬升天，每天都有钱去赌博，要说这杨永山也是孝顺，被打成那样，还是不忘孝敬那个死鬼父亲……” 我和老奶奶聊了快半个小时了，感觉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也就告辞了。 …… 我在旺甲街闲逛，突然感觉有点心累。 我调查了半天，好像还是没有什么猛料。 这样，我顶多写出一篇普普通通的新闻报道，怎么和我那些标题党同行竞争呢？ 也可能是我运气好。 我走着走着，竟然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见到了杨永山父子在互相拉扯。 杨永山戴着墨镜，我有点看不清。 不过，杨永康那张恶人脸，我是印象深刻的。 我用一个高难度动作，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就听到他们两个在那里说话—— “钱呢？你最近不是出书了吗？再给我五十万应该没问题。” 【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等你死了我给你烧五十亿，冥币。】 “我抽不死你，没有我，有你今天吗？你个冒牌货，我要是说出去，你什么都没有！” 【说啊！大不了什么都没有，咱们一起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二】冒牌杀手？ 我一边用录音录下来，一边听他们在争吵。 前面吵的还有点逻辑，到后面几乎就是在互骂，甚至好像还有推攘的声音。 我躲在箱子里面大气不敢喘。 还好他们最后都走了，也没有发现我，不然我很怕这对变态父子，联手把我做了…… 所以说，这记者才是高危行业呀！ 我回到家后，在床上一直听这段录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杨永山是个罪犯，还是个从小就被虐待的罪犯。 他不给赡养费都很正常，没人会指责他，更不用说，要接受杨永康这种明显的敲诈勒索。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有什么把柄在杨永康手里。 是请枪手吗？ 但杨永山这种小学没毕业的人，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称自己请人代笔。 他又不是正经的作家，人民对他没那么高要求，很有可能就是原谅了他。 而且请枪手，应该也是出版社经纪人给他出的鬼主意，没道理会让杨永康知道呀。 那如果不是请枪手的事，会是什么呢？ 杨永山，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呢？ 我大胆猜测有两个原因： 一是杨永山不止杀了五人，也许他还有其他的命案在身，被父亲发现了，就威胁他，不给钱就让他继续坐牢。 二是…… 我一下子也想不出来，毕竟我是扑街记者，不是侦探。 不过我感觉，第一个猜测还是不太靠谱。 毕竟当时的遇害者的确就五人，杨永山后来也是大大方方都承认了，杀五个和杀七个，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以他喜欢出风头的性格，指不定还想多认几个，让名气更高呢。 不过我对杨永康那句“你个冒牌货”一直很疑惑。 不是说冒牌作家的话，那是什么？ 难道是冒牌杀人犯不成？！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难道杨永康知道，杨永山并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而且认为是因为自己的隐瞒，才让他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借此敲诈勒索杨永山给他赌资。 我这才意识到，我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 杨永山这种人，不怕别人威胁他杀多了人，更怕别人威胁他没杀过人。 毕竟，如果他不是顶着一个杀人犯作家的名衔，谁会关注他，谁会买他的书？ 他是挺帅的，但娱乐圈里，帅的人还少吗？ 我感觉细思极恐。 什么样浮躁的社会，会让人觉得，罪犯的身份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追捧这个罪犯。 我连夜写了一篇报道，将杨永山请枪手、被父亲威胁，以及我认为他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杀人犯的猜测，都写了上去。 我足足写了近六千字，便将报道发给了编辑部，舒了一口气。 发完后，我苦笑道，我可能是第一个“冤枉”别人不是杀人犯的记者。 别的记者都忙着给人泼脏水，我忙着给人“洗白”。 很快，编辑部那边回我了，“明日头条！” 我感觉编辑部其实也很没有节操，这么没什么根据的猜测也要头条报道，为了博眼球已经没有底线了吗？ 当然，我也知道，如果因为报道不实，引起不良社会反映，背锅的肯定是我。 朝日新闻还会屹立不倒。 甚至踩我几脚，把我当临时工处理了。 …… 第二天，我的报道火了。 关于杨永山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的话题，开始被很多人提起。 很多人开始思考这个可行性。 甚至让我哭笑不得的是，网上还有很多福尔摩斯，分析出了“杨永山不是凶手的五十条理由”，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感慨道：“这些人不做执法者，确实是联邦的损失……” 杨永山那边也慌了。 连忙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声明自己就是凶手。 还列举了几条只有凶手才会知道的信息证明自己。 我感觉有点可笑，哪有开记者会，证明自己是凶手的？ 他这么着急，只能说明他心里有鬼，怕是已经被经纪公司放弃了。 警视厅的人也不傻，连夜将杨永山请回了局里喝茶。 但哪怕在执法局里面，杨永山也依旧咬死，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在电视新闻里，放着执法者正在询问杨永山的片段。 “这么多年，你的供词，其实有一些出入你知道吗？比如你七年前，这里说的是在南街吃完面包突然想杀人，而这一次说的是在南街吃完饼干突然想杀人。” 【呵呵，这么多年了，有一些记忆偏差很正常，我也只是普通人。】 “好，那你怎么解释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一直对第一次作案的细节，完全没有印象？” 【我说了，第一次杀人时我太紧张了，后来就记不清了……】 我看着新闻报道，也感觉很奇怪。 其实杨永山一直就有很大疑点，只是因为他对后面四次的作案细节了如指掌，加上是被当场擒获的，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过他。 而警视厅那些人，那时候顶着巨大的压力，只想早早结案，也根本没有去深思背后的疑点。 可如果凶手不是杨永山，那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作案细节，是谁告诉他的不成？ 而这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整个案件变得更加戏剧化。 杨永山的大哥杨永强，公开向媒体透露，自己其实才是当年的杀人凶手。 而弟弟只是替自己顶罪而已，一石激起千层浪。 杨永强就不可能是跟着蹭热度了。 毕竟杨永山未成年判了七年，可杨永强那时候已经二十多岁，成年了。 如果坐实了他是凶手的话，那是要判死刑，挨枪子的。 没有谁会冒着挨枪子的风险去蹭热度的，那是有钱拿没命花。 在审问中，杨永强如实供述了他的作案过程，比杨永山的还要细致。 但有一点，他也无法说清楚第一起犯罪案件的细节。 兄弟俩争着认罪，但也无法提供完整的犯罪经过和证据，让警视厅也陷入了纠结。 杨永山被放出后，在执法局门口，公然在记者面前骂道：“他杨永强根本不是凶手，他是假的，在撒谎！” 有记者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替你哥哥顶罪呢？是因为想红吗？” 杨永山气急败坏道：“滚，就是你们这些垃圾媒体胡乱报道，我跟你们说，朝日新闻就是假新闻，在诽谤我！那个叫鲁修的记者，你给我等着！” 我在电视机前目瞪口呆，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暴躁，这算是对我下的死亡通牒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二】恶魔的帮凶 这一天，部门里面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隔壁工位的秃顶曹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修哥，出门要注意防身呀！” 还有前排工位的王姐，也好心说道：“千万不要一个人回家。” 大家都对我抱以同情， 只有秦寿那个家伙，竟然对我说：“你现在火了，去刺激一下杨永山，搞不好有大新闻！” 我尴尬一笑。 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不去？ 以后我当上你领导了，都派你去采访最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让你每一天生活都过得充实。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叶曦竟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让我小心杨永山这种极端人格的人，以后发报道之前，要深思熟虑。 我觉得挺感动的，还是前妻关心我，便回了一段感谢的话，并表明我会注意安全的。 再往后，连环杀人割喉案，到底谁是真凶，再一次被民众关注，都纷纷让警视厅彻查此案。 我在纸上，写下了整个案件的疑点： 第一，杨永强为什么要跑出来认罪，他完全可以不出来。 而且他曾经也经常虐待杨永山，两人关系并不好，就不存在为了亲情互相包庇的理由了。 第二，如果两人都不是凶手，为什么会都知道作案细节。 第三，杨永康在整个案件中，到底起到什么作用？ 亦或是，杨家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我感觉一头乱麻。 杨家这几口人，硬生生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根本不按逻辑行事。 而这个时候，我突然收到了来自“罪恶清道夫”的邮件，里面赫然又是一个音频！ 我连忙打开，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 “是不是你跟记者说了真相？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狗东西，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淹死，我干嘛要和记者说，记者能给我五十万吗？”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迟早会查到阿姐身上的，她已经够苦了！” “那能怎么办，杀人偿命呗，要不，你去顶罪……” 我听完这段话，只感觉茅塞顿开。 这里面年纪大的那个，很明显是杨永康。 而另一个声音，应该就是杨永强的。 他们嘴里的阿姐，应该就是杨永梅。 原来，她才是几起杀人案的真凶！ 杨永山和杨永强都是她带大的，她就像他们的母亲一样，所以他们宁死也要替她认罪。 一切都清晰了。 现在就只剩一些细节还没有明白，我打算亲自去见一见这个杨永梅。 …… 我照着地址，找到了杨永梅的家，是在一片城中村里，也是很破旧的房子。 老实说，面对一个连环杀人凶手，我是很害怕的。 但我也知道，光靠一个音频，是很难定罪的。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有录音或者录像就能定罪。 其实不是。 如果没有其它证据的话，光有录音，根本很难定罪。 而这么多年了，证据恐怕也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我在来之前，已经提前报警了。 但在见到杨永梅之前，心里还是很害怕，仿佛要见到什么洪水猛兽。 为了头号揭秘，我也是拼了。 我记得前几年，有个记者去调查一家黑作坊，结果在里面，被凶徒砍了十三刀而亡，可见当记者是多么危险。 难怪我那些同事，出去调查之前，都要拜拜大神，也是希望出入平安。 …… 当我真的见到杨永梅时，却感觉她只是一个被生活折磨的苍老疲惫的普通妇女而已。 她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我，似乎没有多少诧异的样子。 “你是记者吗？”她问道。 可能是把我当成那些经常来询问的记者了。 我提了提嗓子直接说道：“是。你知道吗？杨永强可能会被判死刑。” 她的神情终于有些起伏，很慌张，“不是说，应该只是坐牢的吗？” 那一刻我感觉，她确实是很天真的，也或者是无知。 “杨永山是未成年，所以才只坐牢。但杨永强是成年人了，要枪毙的。” 我看到杨永梅的眼睛里面，似乎蓄满了泪水，手在机械地搓着衣服，答了声：“哦，为什么我们命这么苦。” 我们沉默了好久。 我叹了口气道：“杨永强他还有两个孩子，他死了，他的家就毁了，你也不希望。” “只有你能救他的，说出真相。” 良久，杨永梅抬头道：“我那时候二十四岁，就带着他们三兄弟生活，我这人随我父亲，有点精神病，那时候就想，为什么我们这么苦，别人却那么幸福，于是就……” “我第一次那样的时候，太紧张了，回去的时候什么都忘了，后来就感觉上瘾了一样，杀了五个人……” “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懂杀人要坐牢，还跟他们两兄弟都说了，可能也让爸听到了。” “结果，永山没过几天，就拿着我那把刀跑出去也要杀人，后来就被抓了。” “我那时候害怕极了，才知道原来杀人是这么严重的事……” 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认罪？” “永强说没事的，坐几年牢，还管饭，还能出风头，不用太担心，后来我看永山确实在监狱里面也挺好的，就觉得算了，不过后来我也没敢再杀人了。” 我觉得有点讽刺。 坐牢管饭还能出风头，也只有杨永强这种人说得出来。 “他们俩其实就是一直把我当母亲一样，我丈夫经常打我，永强就半夜用啤酒瓶把他砸破了头，然后永山也经常给我寄钱，不过我都没花。” 我有点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是超越亲情的存在。 是在社会底层泥沼里面，互相扶持的一种感情。 但感情无法超脱法律。 谁做的，就是谁做的，我身为一个记者，就要如实报道。 “执法者快来了，自首，杨永强不该死，你自首了，或许也会宽大处理。” 杨永梅一开始似乎想跑，但还是没有跑，“好，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没做到一个姐姐的义务，让他们也受苦了。” “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呀……” …… 杨永梅认罪伏法了。 而我写的第一手报道，也让朝日新闻报纸销量激增。 连部长都找我谈话，还奖励了我十万现金。 我后来也成功地为监狱里的杨永梅做了几次专门采访，又写了几篇不错的报道，获得了很多好评。 很多读者也表示，对杨家姐弟之间的感情而感动，希望法官能宽大量刑。 虽然我知道，这其间的希望很渺茫。 对于死去的受害者也并不公平。 …… 这天，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对同事的阿谀奉承，突然看到办公室的大电视里，插播着一条快讯—— “前杀人犯作家杨永山，日前在旺甲街，公然对一无辜老人进行割喉，目前老人已经不治身亡，杨永山也已经被执法者控制。” 电视里，被捕后的杨永山诡异地一笑道：“你们非要我证明自己，这下满意了吗？” 我心里顿时发寒。 也许杨永山的心中，确实就存在着一个野兽。 但，是谁将这头野兽真的放了出来呢？ 我不得而知。 因为接下来，肯定又是要大量赶稿了，全联邦的记者，都会加入进来，只为第一手揭秘。 我后来，去参加了最高法院对杨永梅的审判。 当她被宣判死刑时，我好像在她的嘴角看到了一丝微笑，那是一种好像得逞后释然的微笑。 我回去后，一直想不清楚那个微笑的含义，感觉心情很沉重。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无意间成为了恶魔的帮凶。 还是说，我漏过了哪个恶魔。 但我也已经没有办法，我只是记者，只是将我看到的真相展现出来而已，最终的审判者并不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三】村里有个杀人犯！ 我叫鲁修，因为在调查杨永山事件中大放异彩，被部长石乐奖励了十万块钱。 我还要羞耻地站在全体部员面前接受奖金。 而我那张看起来脸特别大的照片，也将贴在季度优秀员工栏上，供大家瞻仰。 “首先呢，我有今天的成功，要感谢部门给我这个机会，我也要向我们敬爱的部长、组长和所有同事说一声谢谢……” 我说完获奖感言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眼红我的钱，但也没办法，这就是实力呀！ 而此时，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我的母亲打来的。 老实说，自从我和叶曦离婚后，我就没怎么和母亲联系了，因为怕被她唠叨。 由于父亲常年在外省工作，母亲就经常一个人住在乡下。 我之前，本来想把她也接来城里住，但被拒绝了，理由是城里没有人陪她唠嗑。 母亲是一个非常能打听消息和八卦的人。 往往能和陌生人打上交道，然后再从对方身上得到一些信息，再然后，可能没过几天，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了。 我时常觉得，如果母亲从事销售的话，一个季冠是跑不了的。 “修啊，你外公生病了呀，你有没有时间回来看一看呀？” 我听到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拖着腔调地说话。 让人觉得，好像多紧急的事情被她说出口，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石乐部长其实是有给我放三天假的，让我好好休息。 不过我拒绝了。 毕竟新闻业每一天都很重要，休息三天可能黄花菜都凉了，给我放假，还不如给我加薪。 不过，外公从小对我们还是很照顾的，老人家生病了，不回去看看，也说不过去。 我回答道：“好，我下午就回去。” 母亲似乎很开心，又和我说起了村里的刘寡妇，最近突然死了。 我双眼迷茫，心里就想着，刘寡妇是谁，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在十分钟后，我找了个借口，挂掉了电话。 我最后是找秦寿请了三天假。 他还用疑惑的表情问我：“你不是说，要为公司发光发热，不想放假吗？” 不过，这老小子最近对我态度还算不错，果然是趋炎附势之人，很快就给我签了请假条。 我有点肉疼地拿着请假条，本来可以带薪休假的，现在变成了扣钱请假，真是造孽呀！ 我对秦寿一番感谢后，拿着请假条就离开了公司。 再回家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这样，我穿着厚棉衣，踏上了归乡之旅。 …… 我在车上，感觉昏昏沉沉，打了好几个瞌睡。 要不是旁边一位大叔，真的脚臭味熏天，我可能就当场睡到终点站。 傍晚时分，我终于到了村口。 我在那条几百米的土路上，又磨蹭了十几分钟，想着，见到母亲要怎么应对她的唠叨。 就这样，磨蹭到了一栋刷的青白的二层洋房面前。 “修啊，你回来了吗？” “嗯，刚回来……” 我看到母亲在院子里，修剪她那几株花草，看到我后，似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 晚饭时，母亲果然又开始唠叨了。 “修啊，怎么还不来吃饭，一把年纪了，没有媳妇管着，饭都不会过来吃。” “知道啦！”我脱掉外套回应道，“等一会吃。” 老实说，我跟母亲相处就是容易脾气暴躁，血压升高，声线拔高。 不过她倒是个好脾气。 除了喜欢唠叨和八卦，基本不会和人争吵，哪怕是吵完架，转头了又跟你好上了。 吃饭时，我咬了一口菜，“怎么这么咸？” 母亲抬头道：“你以前不是喜欢吃咸的吗？” 我有点无语，“那是外公喜欢吃咸的，我喜欢甜的，盐吃多了，容易高血压。” 不过说到外公，我就问道：“外公到底怎么了？” 母亲扒拉了一口咸肉，边吃边说，“被吓的心脏病发作，送县医院抢救，还好没什么大碍。” “被吓的？谁吓的？”我问道。 “被你外婆吓得，不对，是被你外婆的鬼魂吓得。” 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外婆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回来吓外公？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哪有什么鬼魂，你这怪力乱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母亲放下筷子，拍了拍嘴道：“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是真的鬼魂，你外公亲眼见到的，不然他胆子那么大，怎么会被吓得晕过去？” 我不想和母亲计较这些了，不然她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唠叨。 她总是能把别人看到的东西，搞得自己好像也看到了一样，并深信不疑，也常常搞出笑话来。 我是一个新闻记者，但我自认为也没有她那么八卦。 果然，晚饭后，她拉着我，又说起了刘寡妇之死。 反正，从她嘴里可知，这是村里这个月最热点的事情了，也足够她去宣扬了。 她当年，没有竞选上村委会宣传委员，我一直认为是全村的重大损失。 “你说寄兰她也不差钱，又年轻，才三十多岁，也没有孩子，再嫁一个它不好吗？怎么就想着上吊自杀呢？” 寄兰就是母亲嘴里说的刘寡妇。 我以前见过一两次，只记得是一个打扮挺花枝招展的女人。 “妈，人家自杀，怎么感觉你很兴奋的样子，这样不太好……”我顶嘴道。 果然，母亲急了。 一个鸡腿塞到我嘴里，“你不懂，没几个人会上吊自杀的，那很痛苦，我知道的，寄兰肯定是他杀的！” 我差点一口米饭喷出来，“妈，你不去当侦探可惜了。” 母亲已经吃完了，开始收拾碗筷。 她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吃饭也是。 “肯定是他杀，可惜执法者们都没看出来，就草草结案了，所以说这孤家寡人就是惨，死了都没人喊冤。” 我总感觉母亲这话在暗讽我。 因为我也是她嘴里的“孤家寡人”。 我喝了一口汤道：“也许就是自杀呢，感到生无可恋，就上吊了。” 母亲突然很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道：“不会的，她自杀前一天，我还看她去拿了快递，看起来像是护肤品，她最喜欢买护肤品了，谁在自杀前，还买护肤品的。” 末了她又感慨：“村里有个杀人犯呐！” 我被母亲的话也吓了一跳，搞得我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三】死神记者 第二天。 母亲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修啊，去看你外公了！” 我只能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起床了。 不然，母亲肯定又要絮絮叨叨，隔十分钟就吵我一次，直到我起床吃饭为止。 所以说，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我吃早饭的时候，母亲又在唠叨，“你知道吗？我们村，去年回来了一个姓邱的议员，叫什么邱国福……” 我不会认识所有的议员，但我知道，母亲肯定在撒谎。 我们这种乡村，怎么可能会有议员，她可能都不明白一个议员的权力有多大。 “妈，你知道什么是议员吗？还议员，你这辈子最多见过村长！” 母亲白了我一眼道：“怎么不知道，我也算见多识广，那老头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贬下来了，如今算是告老还乡。” 我有点惊讶，难道真的是议员？ 虽然是落难的凤凰，那也比山鸡高贵了。 母亲可能怕我不信，又说：“等会到了外公家，我指给你看，那房子可气派了，去年刚建的。” 我笑了笑。 哪怕对方是总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影响我饭后出去散步呀！ 不过，在去外公家的路上，母亲还真指了指远处，坐落在半山坡的一栋三层楼大庄园给我看。 感觉占地很大，还有院子围了起来，外表是粉色和红色相间。 我记得以前那边只是一片荒山，连树都没有。 现在竟然还有一片看起来很好看的松树林。 “你看，这当官的就是气派，估计没少贪污！”母亲羡慕地说道。 我被她气笑了，“你不要看人有钱，就说人是贪污，议员本来就是因为有钱才选上的。” 母亲不乐意了，“不使手段，他们又哪里会那么有钱，我什么没见识过，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干脆闭上嘴，不和她争论了。 …… 外公家是普通的农舍型屋子，有很多间小屋。 我们到的时候，大舅在院子里喂鸡，外公躺在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 “修啊，怎么跑回来了，我都说我没事了，叫回来干嘛呢？” 外公见到我，张着一口没牙的嘴道。 其实母亲是最像外公，特别能絮叨。 我就不一样了，不喜欢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要社交工作，我倒喜欢一个人喝茶看电视。 嘘寒问暖一番后，外公和母亲又开始聊天了，我只能坐在旁，像一个外人一样。 “那时候傍晚了，我不是想着去割点猪草吗？然后就跑去你外婆坟边那块草地去割了，乖乖，我就看到你外婆墓碑旁，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鬼呀！” “我那时候以为，是你外婆爬出来了，现在想想又不像，那鬼比你外婆瘦多了，不是一个鬼！” 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万一只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呢？” 外公夸张的表情，和我妈如出一辙，“怎么会是人呢，谁家的人没有脸呢？” …… 我觉得，如果不是外公老眼昏花的话，不可能见到没有脸的人。 当然，我也不觉得，世界上会有鬼魂之类的东西。 “什么叫没有脸，是脸上毁容了，还是说整个都没有，像无脸男一样？”我问道。 外公想了想说：“就是平平的，只有眼睛，没有鼻子嘴巴，像块布一样……” 我感觉我被他略带阴森的语气，说得有点毛骨悚然。 不得不说，外公天生就有讲故事的天赋，去讲鬼故事肯定火。 我觉得，外公可能是遇到了戴面具的人而已。 再加上是傍晚，还是荒凉的坟地，就是一条狗都能吓死人。 不过，谁会那么缺德，大半夜在坟地扮鬼吓人？ 他自己不害怕吗？ …… 母亲也开始加入八卦话题，“我发现我们村这两年怪事不断，主要就是因为那个议员回来了，相信我，议员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邪恶的化身，到了哪里，哪里出事。” 她还信誓旦旦地打赌：“我敢保证，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只能提醒她：“你不要一天到晚做没有根据的判断，诽谤议员，是要坐牢的。” 母亲似乎无所谓，“他已经不是议员了，修啊，我觉得你可以查查他，你不是记者吗？这肯定是一个大新闻。” 我有一个大新闻——这句话，我听太多人说过了，但往往是大乌龙。 外公也来了精神道：“那姓邱的，霸占德胜家的田地盖房，六亩地呀，我觉得可以报道一下。” 我连忙摇头道：“这也不归我们记者管呀，得找土地局，找政府呀。” “记者当然什么都报道了，记者什么都能管。”母亲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不知道是谁说记者什么都要管的。 我是专门报道犯罪的记者，如果路边狗不拴绳，咬到老奶奶了，难道我也要去报道吗？ 估计编辑部会把报道扔我脸上。 还好大舅来了，让我们去吃午饭，才解了我的围。 我一看时间，竟然都快十二点了。 而这时，我手机震动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秦寿给我发的短信。 “鲁修，你现在在大屿村吗？” 我有点疑惑，秦寿突然找我是什么事呢，于是回到：“嗯，在家里了。” 那边很快回了一大串字，好像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样。 “就在刚才，前议员邱国福，被发现惨死在家里了，据说凶手把他皮扒了下来，挂在了衣架上。他就在你们大屿村呀！” “你还真是死神记者，到了哪里哪死人，部长让你马上去现场做报道！” 我心里也很惊讶。 这一早上，母亲一直在我耳边说起这个邱议员，没想到现在就死了？ 早上我们远远看那栋豪宅时，应该还没出事？ 不过，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死神记者，不然以后谁还敢接受我的采访。 我给秦寿回了条“马上过去”的信息，就穿起外套，准备跑过去了。 母亲在后面喊：“修啊，你还没吃饭呢！” 我拿起桌上一个包子，边啃边说：“不吃了，刚才邱议员被发现死在家里了，我要过去调查了！” 我跑掉后，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和外公在后面大声地说什么，我猜肯定是在八卦谁是凶手了。 这件事儿，肯定会成为母亲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三】头号揭秘者 我在去议员庄园家时的路上，还稍微用手机查了一下邱议员的生平。 他之前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董事，手段雷厉风行，在公司多次推行改革。 据说，当时裁掉了公司数百名员工，引起了示威抗议。 不过后来，公司扭亏为盈，他也从冷血独裁者，变成了有商业头脑的人。 商业界的人，纷纷向他投出了橄榄枝，希望能与他合作。 邱国福在最辉煌的时候，选择从政，一直做到议员。 不过，在去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辞去了议员之职，这一点确实让人很奇怪。 毕竟他才五十四岁，远不是我妈说的“告老还乡”那么严重。 五十多岁在政坛也不能算老，再搏一搏，可能还能往上再爬一爬，怎么可能会选择退休，回乡下养老？ 不过，我妈说的“得罪了什么人”也有待考究，毕竟她的直觉一向毫无逻辑。 邱国福为什么告老还乡，我不清楚。 我现在关心的是，他到底被谁杀死了？ 多大的仇，要把人杀死再扒皮，这是刨了人家祖坟不成？ 我来到那座大庄园时，外面果然有一些执法者拉起了警戒线。 他们穿的警服，感觉都有点发白，一看就是县里的执法者。 外头还围着很多看热闹的村民，他们三五成群在外头聊天，有几个年轻的，还拿着手机在那边拍。 我拿出朝日新闻的记者证，给门口的执法者看，表示想要进去做现场采访。 没想到，这几个执法者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嘱咐我不要破坏现场，就把我放了进去了。 我感觉很顺利。 当然，主要还是朝日新闻记者社会地位比较高，要是普通的小报记者，想进犯罪现场，那很难。 反正我知道，有一些同行去调查一些案件时，甚至会被抢走手机，还要被殴打，可谓是十分凄惨。 我在大学时上课，有个老教授经常说，我们记者首先要有底线，没有底线，就谈不上舆论监督。 但社会也要尊重舆论监督，才能改进工作方式。 老教授这话，说了很多遍，以至于我印象很深。 但他的那门课，我差点挂了，让我很惭愧。 好了，言归正传。 我进了庄园后，发现里面是真的豪华，假山、喷泉、亭子应有尽有，简直是人间盛景。 我心里感慨，“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上这种腐败的生活。” 不过我也知道，靠我做记者的工资，哪怕每个月获得十万块奖励，也要十几年。 …… 邱国福是早上被保姆发现，死在他的办公厅里面的。 他那时候，还在桌子上摆了两杯茉莉花茶，一前一后的两杯，好像准备招待谁一样。 据法医分析，他应该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死去的。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他是被人用利器刺穿了心脏，当场毙命的。 凶手在他死后，扒掉了从他脸到脖子的皮肤组织，然后挂在了衣架上。 我远远的看到了那张“脸皮”，感觉就是老人的那种皮肤，皱皱的，布满了黄褐斑。 凶手似乎很不专业，撕的歪歪扭扭的，很多地方都不连贯。 一看就是新手。 有个老执法者看到我在拍照，跑过来骂我：“谁让你进来的！” 我：“……” 我解释了好一番，说我是朝日新闻专门报道犯罪事件的记者，不是那么无良小报记者，但他还是板着脸。 “你们报道就能破案吗？万一让凶手也看到了呢？不是影响我们破案了！” 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报道基本事实，不会泄露破案进展的，这样也能让人民了解发生了什么，也能预防悲剧再次发生……” 但不论我说什么，还是被“请”出了庄园。 不过还好，至少没有把我手机也抢走，不然我跟那家伙拼命。 我干脆坐在树下，用手机稍微编辑了一个文档，记叙了关于前议员邱国福身亡的相关细节，然后发给了编辑部那边。 “呼……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我感觉这个头号揭秘者，非我莫属了。 毕竟距离我那些同行赶来，至少还要两个小时。 不过，看来在邱国福凶杀案破获前，短时间内，我是不能离开大屿村了。 唉，想休一个假都难呐！ 而就在这时候，庄园里面突然乱哄哄的，好像有很多脚步声聚在一起。 原来是那些执法者都跑了出来。 那个赶我出来的老执法者，对着村民们大喊道：“李德胜家在哪？” 我心里纳闷，难道案子破了吗？这也太快了！ 我都准备在这边打持久战了。 有一个抽着烟斗的老汉，扬了扬烟斗叹道：“德胜可是老实人呐，姓邱的霸占了他六亩地，现在他死了，难道还要欺负老实人不成？” 我恍然大悟。 这个李德胜，应该就是我母亲他们说的，因为邱国福修建庄园，被占了六亩地的人。 难道执法者知道两家闹矛盾，就将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吗？ 老执法者冷哼道：“老实人？他拿着刀从后墙爬进来，都被人家监控录下来了，可真有本事！” 众人都震惊了。 被监控录下来了，那基本就是铁证如山了。 难道，李德胜就是变态扒皮凶手吗？ 我是知道在农村，土地有多重要的。 别说六亩地，就是一块田头，都能争的你死我活。 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报道，一户人家就因为锯了别人家几根树枝，结果对方全家拿着刀出来砍人，直接砍死了一人。 所以，如果李德胜因为土地纠纷得不到解决，而铤而走险，其实也不会让人奇怪。 …… 李德胜是在家里被抓住的。 执法者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厨房里面，装模作样地切菜。 我在那群看热闹的村民里面，竟然看到了我母亲。 她个子不高，竟然站在一块有些摇晃的石头上踮着脚张望着，看到我，还一直挥手叫我过去。 我感觉很丢脸，但还是走了过去，“妈，你快下来，你一把年纪不怕摔着吗？” 我母亲十分兴奋的样子，指了指屋子里的李德胜道：“我早说了，如果政府都不解决土地纠纷，人民迟早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的，总会出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三】犯罪时间 “您就别起哄了，等会给你一个寻衅滋事，把你抓起来。” 我很无奈，有这样一个母亲。 如果别人要是误以为她这些奇怪的思想，都是我这样当记者的儿子教她的，我铁定也要被人质疑，也是无良记者。 李德胜在屋子里面大喊：“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这样！” 那个老执法者，将他拷了起来道：“你没有杀人，你提着刀去邱议员家干嘛？你难道不知道有钱人家都有监控吗？” “我……我是想拿刀，逼他赔我地的钱，可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根本没有杀人！” 李德胜剧烈挣扎，结果肚子挨了一拳，弯下了腰，吐了好一口唾沫。 “给我带回局里！” 老执法者挥挥手，就让手下将李德胜押到了警车。 李德胜大喊：“冤枉呀！” 旁边的村民们，也议论纷纷，还有人叫道：“执法者也要讲证据，可不能随意定罪！” 此时，现场已经有很多记者了，他们都拿起摄像头疯狂拍照。 哪里有喊冤，哪里就有大新闻。 其实不得不说，其实记者的加入，让司法透明了很多。 如果没有记者的话，在以前，可能以李德胜的性质，基本二十年的牢跑不了。 但如果他真的是冤枉的呢？ 我心里想。 那或许就是司法的悲哀，放过坏人不可怕，但误判了一个好人却很可怕。 母亲在我耳边叹息：“如果当他被侵占土地的时候，执法者管一管的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子。”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眯着眼看着远去的警车说：“那也不一定，也许他不是凶手呢，那邱国福还是会死。” …… 晚上的时候，新闻里面，全是关于邱国福遇害案的事情。 但让我吃惊的事，大部分媒体和官方，都基本认定李德胜是凶手，原因就是那段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监控录像，再加上确凿无疑的作案动机。 录像里面，李德胜提刀、翻墙、撬门、再到最后狼狈逃跑，说他不是杀人凶手都不可能。 虽然他在被捕现场喊冤，但事实上，没有几家媒体为他喊冤。 毕竟犯人基本都说自己是无罪的，人做错事后为自己辩解，几乎是本能了，喊冤不代表真的冤。 媒体都是理性的。 如今证据确凿，虽然热点重要，但闹个乌龙就不好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不了解李德胜，所以也不可能赌上职业操守，为他平反。 除非我有证据。 母亲也守在电视机前，看着媒体一面倒地批驳李德胜，有些甚至已经将他称为“扒皮恶魔”，甚至将他的家庭信息都曝光。 “怎么可以这样呢？根本还没有定罪，没有定罪，就只能说是犯罪嫌疑人，不能说是犯人！”母亲愤愤不平道。 我头一回觉得她说的话，竟然很有逻辑，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同时，也为我的同行们感到羞愧，这样一个中老年八卦妇女都明白的道理，他们竟然为了热度，胡说八道。 还好，朝日新闻这回立场相对还算中立，不然我要更加羞愧。 “媒体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跟风而且没有节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道。 母亲拿着一个泡着枸杞金银花的茶杯，一边喝一边说，“德胜不是会杀人的人，他有时候看着凶，但其实胆子小，更别说把人皮扒下来，你说他扒人皮干嘛？” “我直觉向来没错，这事还有转机。” 我借口要睡觉，离开了还在那边絮絮叨叨的母亲。 她已经在各个群里，和她的八卦姐妹们开始聊这件事了，估计这事，还要被她新闻联播一个月。 我打开手机，却发现，罪恶的清道夫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里面是一小段视频，下面附着几个字，“犯罪时间？” 我感觉，这个神秘黑客，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每次我在追什么热点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不会是给我安了什么追踪程序？ 我打开视频，只有三分钟长度，基本就是李德胜进去屋子，然后出去，最后逃跑的画面。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确实是李德胜呀，也拿着刀进去了，可谓是百口莫辩了。 “犯罪时间……什么意思？” 我突然感觉一丝灵光乍现！怎么这么愚蠢呢我！ 李德胜如果是进去杀人的，那一两分钟确实足够了。 手速快一点，凶手捅进心脏，可能只要几秒钟。 一分钟的时间，够他跑进去抓住邱国福捅个七八刀了。 但如果加上扒脸皮呢？ 虽然凶手很明显是新手，扒的歪歪扭扭的。 但以我对解剖学一点的了解，给我十分钟，我也扒不到那个程度。 要是再害怕地手抖一下，可能十几分钟都还没扒完呢，更不用说两分钟只内解决。 又不是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难道要天天在家里练习，如何快速扒皮吗？ 所以说，李德胜根本不是凶手。 总不能说，他杀完人后，庄园里面有另外一个人闲得慌，看邱国福不爽，把他皮扒了？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这概率也太低了。 破案不是靠可能，而是证据，至少目前来看，李德胜是无辜的。 退一万步讲，哪怕人是李德胜杀的，那皮也不是他扒的。 我写的关于李德胜并不具备充足犯罪时间的文章，被朝日新闻刊登了。 而其它媒体也是墙头草，纷纷表明立场，承认对李德胜的误判。 昨天，经济新闻一个记者，还怒骂李德胜是“道德沦丧，挑战人性极限”。 今天就画风一转变成了，“李德胜入室有错，但不该含冤入狱！” 还有很多互联网中隐藏的柯南们也出来了，指出“李德胜不是凶手的十二点证据”，看的我瞠目结舌，直呼天才。 最后，当地执法者也迫于压力，宣布如果三日内，没有发现新的证据，能表明李德胜是凶手的话，将撤销对他的谋杀指控。 母亲看着新闻感慨道：“我就说嘛，德胜不会是凶手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三】刘寡妇的坟 我不想挑破她。 我记得以前隔壁家的一条名贵的狗丢了，母亲那时候也是到处说：“肯定是被狗肉贩子抓去炖火锅了，我的直觉很准的。” 结果后来发现，原来那条狗子是掉进了一个深坑里面了。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母亲大部分时间里，总会猜对百分之三十的事情，而她也只会炫耀她猜对的那些事情。 我坐在沙发上，想着，到底是谁杀了邱国福。 为什么杀死他后，还要残忍地扒去他的脸皮呢？ 现场放着两个杯子，特意泡着茉莉花茶，似乎他在招待一个女性朋友。 因为男性一般比较少喝茉莉花茶，当然，也不排除有喜欢喝茉莉花茶的男性。 而邱国福他的妻子，据说现在还在东部一个城市的国企内工作，儿女也基本常年在国外留学。 庄园内，就只有年纪比较大的管家和保姆，谁会陪他喝茶呢？ 最可疑的是，如果存在这么一个凶手的话，为什么监控没有拍摄到呢？ 除非，这个人对庄园十分了解，能够巧妙地躲开所有的监控，进入办公室内。 可惜邱国福的办公室里，是没有监控的，不然发生的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想的正入迷呢。 母亲却突然摇了摇我的肩膀，紧张地说道：“你外公和你大舅在坟地那边，又看见那个鬼了！” 我被吓了一跳：“什么鬼？” 母亲似乎有点兴奋，大声说：“就那个无脸鬼魂，走，我们去坟地那边！” 我几乎是被母亲拖着去坟地那边的。 此时已经正午了，但天有点阴，乌云笼罩，看不见一丝光亮。 坟地那边，站着我大舅和我外公。 大舅手里拿着一把锄头，而外公拿着一根扁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准备去打架。 坟地这边其实比较乱，这里的坟墓，都是比较零星地分布。 周围长满了野草，还有很多像芦苇，又像竹子一样的植物，我叫不出名来。 外公看到我们就说：“作孽呀，那鬼在挖坟！” 母亲忙问：“挖坟，挖谁家的坟，不会是咱妈的坟？” 大舅拿着锄头，看上去很警惕：“不是妈的，是刘寄兰的。” 刘寄兰就是刘寡妇。 母亲之前一直提到的那个上吊自杀的女人，如今竟然连墓都被人挖吗？到底谁这么缺德？ “昨晚，我梦到你外婆，给我托梦说她无聊了，今早我和你大舅，就寻思着过来烧烧纸，陪她唠嗑一下，可没想到，一大早过来就发现，那边有人在挖坟呀！” 外公的情绪很激动，脸涨的像腊红的老树皮。 我真怕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背过气了，忙给他拍了拍后背。 “还是没有脸吗？”我问道。 大舅说：“没有，白衣服，只有眼睛，不过往树林那边跑了，肯定不是鬼。” 母亲也掺和道：“我早就说了，哪有什么鬼，谁家的鬼需要跑，那鬼不都嗖的一声就消失了。” 我不想拆穿母亲。 快步跑到刘寡妇的坟边，就看到，确实被挖了一大半，棺材板都露出来了。 旁边还扔了一把像是五金店里面刚买来的铲子。 这估计，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挖了，只是盗墓贼低估了这一带的土质坚硬程度。 结果挖到清晨还没挖开，还碰上了我外公和大舅，这两个一大早就闲得慌的人。 我心想，难道刘寡妇的墓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在我身后说道：“别看了，不可能有值钱的东西的，当初尸体都快臭了，是村政府给帮忙火化下葬的，不可能有陪葬品的。” 我也疑惑了，莫非盗墓贼是挖错坟了不成？ 不过，看对方这工作效率，一看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 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无脸人、上吊的刘寡妇，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我跟我大舅喊道：“舅，给我锄头！” 母亲尖声道：“修啊，你要干嘛？” “我挖开它，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 母亲拉着我的胳膊，用恐惧的语气说：“挖人坟损阴德呀！而且要坐牢的！” 我最终还是无奈地被母亲劝阻了下来。 我们最后还是选择死者为大，便合力将刘寡妇的坟回填了。 我还用锄头使劲地把土敲实了，又和大舅搬来了几块大石头堆上，保证盗墓贼来了也流下眼泪。 …… 第二天。 新闻上说，李德胜并非杀人凶手，但由于入室行凶意图明显，可能会被判处四个月左右的刑期。 而据称，李德胜在入室时，似乎看到了凶手的背影。 “是一个女人……长头发，穿着白衣服，不过我没看到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往里屋跑去了……” “你确定没看错？当时为什么不说？” “不会看错的，当时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呀，而且我也太害怕了。” 我看着新闻陷入了沉思，所以凶手是一个女人吗？ 穿着白衣服，留着长头发，怎么听起来那么像一个幽灵？ 幽灵……鬼魂！ 难道凶手是那个挖墓的“女鬼”吗？ 都是白衣长发，都行踪诡秘，一个村子里，能有几个这样的人？ 我心里十分激动，感觉看到了真相一样，但突然又泄气了下来，那个女人到底去哪找呢？ 这个神秘的女人，就像漂浮在大屿村上空的白色幽灵，随时可能要伸出她的魔爪，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幽灵”竟然很快就被抓住了。 原来，执法者在搜查邱国福办公室时，意外发现隔间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暗门。 在打开暗门后，却发现了一个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面，执法者看到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她没有脸，只露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女人直接逃跑，原来地下室里面，竟然还有一条长廊，可以直通外面的灌木林。 这也是她能来回穿梭外界和庄园，却不被人发现的原因了。 后来我才知道，穿过那片灌木林，就是坟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三】死者复苏 执法者们，自然不能让她从眼前逃掉了。 在长廊里面七拐八拐的，差点没跑过她，不过，最终还是在后山的坟地里将她摁住了！ 而在揭开她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后，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张本不应该存在的脸！ 凶手，竟然是本应该已经上吊自杀死去的刘寄兰，刘寡妇！ 我们一大堆记者，赶往后山坟堆后。 刘寡妇已经被铐起来了，我有点记不清从前她的脸了，不过现在的她，确实和以前变化很大。 从前的她，我记得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风尘味很浓，给人不甘寂寞的感觉。 但现在却是满面萧瑟，皮肤也苍老了很多。 “请问你为什么要杀害邱议员？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扒掉他的脸呢？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记者们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围着刘寄兰问道。 而对方只是冷冷地回道：“我为他死过一次，他为我死一次怎么了？” 记者们感觉嗅到一丝热点的味道，更加疯狂地想提问，但执法者已经将她押上了警车。 做完现场报道回家后，我突然感觉，这几天累得要死，后背都隐隐作痛，就想钻进被窝里面好好睡一觉。 母亲却很兴奋：“我之前就说了，寄兰不可能自杀的，她那么年轻，也不缺钱，怎么会自杀？” “你之前是说她不是自杀，是他杀？”我忍不住拆台。 “那谁知道呢？那时候村委会那些人亲自验尸的，明明都死了，怎么又活了？”母亲嘀咕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 人不可能死而复生，那刘寄兰怎么又活过来了：“她会不会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母亲摇摇头：“不可能的，听说她父母都去世了，她这几年也很少和人来往，我也就偶尔见到她。” 母亲唏道：“刘寡妇其实也挺可怜的，大家都说她克夫呀，结婚没几天就把丈夫克死了，不然，她想再嫁太容易了。” 我感到诧异。 当然不是因为克夫这种无稽之谈。 而是，如果刘寡妇没有所谓的双胞胎姐妹，那她是怎么复活的呢？ 还有，她为什么会躲在庄园内的地下室里面呢？ 她与邱国福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问题弄得我头很疼。 我干脆躺在床上睡一觉，不管还在那边絮絮叨叨的母亲了。 …… 我是被秦寿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就听到：“你怎么不接电话，短信也不回？” “我正睡觉呢……”我看着窗外，天都暗了，不知道几点了。 母亲似乎也不在家，肯定跑去哪里八卦了。 “睡觉！你这个时候有脸睡觉！你怎么睡得着，你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什么事了？” 我感觉秦寿在我耳边咆哮。 如果他人在这里的话，可能口水都喷我一脸了。 “发生什么事了？” “刘寡妇承认自己是邱议员的情妇了！我的天，那老头真会玩，建了一栋庄园金屋藏娇……” 我之前就猜测，两人估计有不正当关系了，所以并不感到震惊：“那也应该派娱乐部的人去调查，我还在休假呢。” 谁是谁的情妇，哪个情妇杀了情夫，这种事情也不算稀奇，每年都会发生不少。 只是因为对方是前议员，才搞得这么轰动。 秦寿感觉要爬过来咬我一样：“据说刘寡妇手里，有邱国福多年来的犯罪把柄，可惜她死活不肯说出来，你说这是不是大新闻！” 犯罪把柄…… 我突然想到，外公见到的无脸鬼，应该就是刘寡妇。 而对方还曾经试图挖“自己”的坟，那里面，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犯罪证据？ 我一个激灵爬起床，边穿衣服边说：“我可能知道证据在哪！我马上去找！” 在我向执法者举报线索的半个小时后，很快，坟地那里就来了几辆警车。 我还看到了那个老执法者，对方似乎脸色比上次更臭了，看到我就说：“是你举报的线索吗？” 我回到：“是的，我觉得你们找的，关于邱国福的犯罪资料，就在刘寄兰的棺材里面。” “棺材里面？你在开玩笑吗？” 老执法者的鼻孔很大，留着三七分的头发，盯着我道：“如果没有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没有我也没办法，我是记者，只想找热点，我只能说有很大可能在里面。” 老执法者环顾了四周，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挖！给我挖地三尺！” 几个年轻的执法者，都拿着准备好的铁锹和锄头，撸起袖子就开始挖，我也在一旁专注地盯着。 “头，这哪个混蛋，还堆了这么多石头在这……”一个执法者抱怨道。 我心虚地眼睛四处张望，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那些大石头，都是我和大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的。 随着土石被慢慢运出，一口红褐色的棺材露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名执法者打开了棺材。 里面没有所谓的腐烂的尸体，只有一个骨灰盒，应该是当初居委会的人，把尸体火化了。 “头，什么都没有呀！就一个骨灰盒！” 老执法者用不善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不给一个说法，今晚就要请我回去喝茶。 我额头冷汗直流，尴尬了，这里面啥都没有。 刘寄兰来挖坟干嘛，偷骨灰回去泡水喝吗？ 不对！ 我喊道：“把骨灰盒打开！” …… 果然，在打开骨灰盒后，里面竟然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一个执法者伸手进去抓，没想到就抓出了一个U盘！ “头，找到了！” 老执法者的脸上，像老南瓜突然舒展开了一样，握了握我的手，笑道：“同志，谢谢你的举报信息！接下来有什么报道，我给你独家！” 我突然被他这么一握，感觉还挺受宠若惊的，忙道：“提供线索也是公民的义务嘛！” 在一旁，老执法者竟然还和我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原来邱国福和刘寄兰，是多年的老奸情了。 他退休后，还特地跑到大屿村来，建了这座豪华庄园，两人就经常通过地下通道幽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三】幽灵夫人 “刘寄兰到底是怎么假死，瞒天过海的？”我问道。 “简单呀，邱国福买通了村里的法医，只要拉来一具和她有几分像的尸体，对外就说她上吊自杀了，谁会在意呢？” 我恍然大悟。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困扰我多时的疑惑，就这样解开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可她不怕如果她的亲人来验尸什么的，不就露馅了吗？” 老执法者弹了弹烟灰道：“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亲人了，我们查了，她哥哥前几年带着她父母自驾游散心，结果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下山崖了，无一生还……” 我恍然大悟，所以刘寄兰相当于无亲无故，哪怕假死，人间蒸发也无所谓了。 “邱国福应该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为什么要杀他？”我递了根烟给老执法者。 对方也不客气，直接抽了起来。 “谁知道呢？那女人承认自己杀人了，但问她为什么杀人，不肯说，问犯罪资料在哪，也不肯说，嘴巴很硬。” 我也觉得稀奇，这其间看来还有一段猫腻。 我忽然有点好奇，所谓的犯罪资料到底是什么。 于是就问道：“邱国福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不清楚，但上头很重视，据说……是关于参议院内一桩洗钱案的，涉及到国家安全了……” 老执法者吐出一口烟，用略带深沉的语气在我耳边说道：“这东西，你暂时可不能报道，影响面很大的。” 我知道，这估计已经涉及到国家层面的博弈了。 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哪怕我敢报道，估计朝日新闻也不敢。 世界上，没有绝对自由的新闻业。 作为一个老新闻工作者，我也不是那种一心要揭露所有黑暗的愣头青了。 “了解。” 我又递了根烟过去。 老执法者直接用烟屁股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 “这事过后，我可能也要升迁了，还是感谢你的线索，希望之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我笑了笑，知道这只是场面话，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恭喜了，希望还有机会。” 执法者们走后，我站在原地，想着，为什么刘寄兰要杀死邱议员呢？ 是因为对方不能给她全部的爱，所以因爱生恨杀死了他吗？ …… 我写的关于前议员被害案的报道，最终反响不错。 部长石乐也给我打了个电话，赞扬我的工作，话里话外就是，近期公司可能就要给我升职加薪。 而关于刘寄兰的新闻热度，渐渐消减了下来，毕竟民众都是三分钟热度，他们被更大的内幕吸引住了。 一批参议院内的高官，因为涉嫌海外洗钱，案纷纷落马。 每天都有大量记者，蹲在参议院门口等着爆料。 而网上吃瓜群众也越来越多，将这些落马官员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 我正准备收拾东西明天回城里，母亲在一旁唠叨道：“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刘寡妇假死后，遗产都偷偷被邱国福的人转走了。” “你说是不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所以她就把那老头杀了？” 我被她逗笑了：“邱国福名下至少有十几亿资产，刘寄兰能有多少遗产？您就别每天操心这些了。” 我感觉全世界都在关心洗钱案，只有母亲还在一如既往地关心刘寄兰的事，可真是执着。 不过也是，议员洗钱这种东西离她太遥远了。 她也搞不懂那么复杂的政治黑幕，自然关心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我打开手机看新闻，却发现罪恶的清道夫，竟然又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段录音—— “你说你爱我，就是害死我的家人这样爱我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你的家人……】 “那个司机不是你找的人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又查我？！如果你不搜集那些东西，我怎么可能那么做！把那东西交给我，我答应你，离婚后就和你结婚，我们好好的……】 我听完后，感觉后背发凉。 所以，邱国福为了控制刘寄兰，就将她的亲人都害死了吗？ 而刘寄兰在亲情和爱情之间，还是选择了亲情，选择了为亲人复仇。 我明白了刘寄兰杀死邱国福真正的原因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星空。 母亲看我在发呆，就问道：“明天几点回去？” 我回道：“不回去了，我打算去见见刘寄兰。” 母亲还在那边折叠她的衣服，疑惑地问：“见她干嘛？她一个快判死刑的人，见她不太吉利。” “去做个报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死邱国福了，不过，还想再确认一些事情。” 母亲放下衣服，惊异地问：“她为什么要杀死邱国福？是因为遗产吗？还是因为那老头又养了别的情人？” 我笑出了声，被母亲的八卦细胞逗乐了。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都不是，你之后看新闻就知道了。” “臭小子，还瞒着我，你看着，肯定是因为情杀。” 母亲面色红润，完全陷入自我臆想中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 我后来见到了刘寄兰。 隔着玻璃板，她的气色好像好了不少。 离开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后，她似乎心情还挺愉悦的，“您有什么事呢？” 我开门见山：“我想和你谈一谈，你为什么要杀死邱国福的事情。” 刘寄兰眼角微微上挑，是一种不愿意谈论的神情，“没什么好说的，人是我杀的，我也甘愿接受死刑。” 她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抗拒的神态。 “是因为他害死了你父母吗？” 她的神情终于开始慌乱，双手也不再交叉：“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我缓缓开口：“你不在乎众人骂你是杀人犯，但你想顶着一个害死父母的名头去死吗？” “其实你也只是自私而已，你想安静地离开人世。可你父母呢？他们连死都不能拥有真相。” 刘寄兰额前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握住：“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一会儿，她突然情绪又缓和了下来：“已经死了，大不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他们……” “你为什么要扒掉邱国福的脸皮呢？你已经杀死他了，这样不会多此一举吗？” 她笑道：“他以前说过，如果骗我，就把老脸扒下来给我，我只是帮忙兑现他的承诺罢了，呵呵，现在想想，他那张老脸谁稀罕。” 我点了点头。 或许刘寄兰是想带走面皮的，但由于李德胜的误打误撞，让她只能慌张逃离。 “可你为什么又要去挖坟，他都已经死了，你拿那些资料也没用。” 其实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 此时，我盯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复，这跟新闻报道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我的一个疑惑。 刘寄兰坦白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他生前一直害怕那东西，就想把那东西销毁掉，让他在阴间也不害怕。” “可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到了，我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还爱我，就绝不会把东西交出去。” 我原本以为，她是想利用那U盘里面的东西，以后做一些政治交易啥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 果然，女人有时候的一些想法，以逻辑去思考，那基本就行不通。 所以，刘寄兰其实应该还是爱着邱国福的，不然也不会甘愿假死陪伴他，也不会宁死也不说出邱国福的犯罪证据。 我问道：“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刘寄兰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惨笑道：“爱不爱重要吗？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 我要走的时候，刘寄兰哀求我：“能不能不要报道我父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事，害了他们，我下辈子会偿还他们的。” 又是下辈子。 “难道你不想将害死你父母的司机，也绳之以法吗？” “我查过他了，胃癌晚期，估计活不了几天了。” 我沉默了。 许久后说道：“接下来，你都给我独家报道，等你执行死刑后，我再报道这些事，怎么样？” 刘寄兰思考了很久，颓然道：“好。” 离开监狱后，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着。 结束了，我也了解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不出意外，之后我会再写出几篇不错的报道。 …… 我离开家的时候，母亲站在门口送我。 不知不觉，原来她的白发也已经爬上了发梢，母亲老了。 每次我要离开家时，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我们人在相聚的时候，总是满怀期待，但分别时，却又倍感失落。 “修啊，你这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一工作就顾不上吃饭。”母亲又开始絮絮叨叨，但这一次，我却不感到烦。 我回答道：“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跟你说，王屠夫的妻子，听说中毒去医院了，要知道，王屠夫可是保险受益人，我猜他肯定是给她妻子下毒了，你要是去查，肯定……” “妈，你是不是不让我走了？我也不是执法者，留这边破案能有薪水吗？” 母亲似乎不乐意了：“算了，你会错过一个大新闻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摆了摆手跟母亲作别：“行了，我走了，照顾好外公，不要老是一个人出去割什么草了。” 母亲也挥了挥手，嘴里嘟囔着：“一把年纪，媳妇也没了，还管别人呢……” 我赶紧快步离开了家，背着包，又搭上了回去的车子。 这回，我的旁边没再有脚臭味浓烈的人了，我感觉心旷神怡。 看着窗外远去的景物，我感觉这几天，仿佛像做了一场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四】坠婴 进入夏季，天气闷热难耐。 超市里面，一位年轻的母亲，一边照顾背带里的孩子，一边将挑选好的奶粉、尿布什么的都放进手推车里。 虽然超市中央空调，源源不断地输着冷气，但她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一层虚汗。 这位年轻的母亲叫安芸。 只见她突然解开系着孩子的带子，双目涣散，抱着孩子缓缓地走到楼道口。 “砰”的一声！ 在一楼的人，只听到一声巨响。 原来是一个婴儿从二楼掉了下来，准确地说，是被抛了下来。 而丢下婴儿的安芸，呆呆地站在楼道边。 良久，突然掩面痛哭。 …… 在办公室里面，中午吃完饭后，我无聊享受着空调。 同事们都在办公室里面休息，有几个同事就聊起了天。 “哎，你们最近有看新的一期《爸爸带我玩》吗？感觉好温馨呀！” “看了看了，真的超有爱，我打算下一期一出来就追！”王姐也兴致勃勃地加入战场。 没想到，秦寿这老小子也跟我凑近乎。 搬着椅子往我这边坐，“鲁修，你有孩子吗？” 要不是看他目光真诚，不似调侃，且不知道我已经离婚了，我肯定要一个拖鞋拍在他脸上。 “没……我还单身……” 秦寿摇摇头，“哎，那你肯定不能体会父亲对孩子的爱了。” 我真的想一拳打在他那粗眉毛下的小眼睛上。 我感受不到父爱关他什么事？ 秦寿就是典型的职场毒瘤直男，多管闲事，往往惹得别人讨厌。 我说：“丈夫抱一抱孩子，会获得很多赞美，大家都说他是合格的满分父亲了；而妻子抱一抱孩子，大家只会讨论她的抱姿是否标准，这就是男女差别。” 几个同事都纷纷鼓掌，“妙呀，修哥一席话，胜养十年儿！” 我感到很惭愧，毕竟这是我在网上看的。 不过，为了保持我的形象，我还是双手向下压表示低调，“过奖了，过奖了……” 而此时，大屏幕上突然滚动一条快讯。 “午时，怡莱超市内，一女子突然将手中仅七个月大的男婴，从二楼扔下，目前孩子已经不治身亡……” “这位安姓女子，是否存在虐童倾向，为何要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此毒手，执法者已经展开调查……” 王姐看着大屏幕骂道：“畜生呀，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此毒手，这也太狠心了！” 秦寿摸了摸小胡须，眯着眼睛道：“我感觉这会是一个热点，愣着干嘛，还不快分头行动，准备报道！” 于是，我们的午间休息时间也泡汤了。 我被派去采访这位安姓女子的丈夫。 …… 走出公司大厦，我突然懵了。 我连那女的叫什么都不知道，家庭住址也不清楚，我去哪采访她的丈夫？ 不过朝日新闻家大业大，渠道众多，很快，部门就给我发来了相关信息。 “安芸，女，二十八岁，家庭主妇，家庭住址：洪山路洛景小区八号楼807。” 我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就对司机说：“师傅，洛景小区，麻烦快一点。” “好嘞！” …… 我到了八号楼后，发现了好几个我的同行已经赶来了。 这些人就像鬣狗，哪里有腐肉的气息，他们就往哪里跑。 安芸的丈夫叫钟家行。 是一个银行经理，戴着一个金丝眼镜，脸很白，显得很温文儒雅，站在记者面前，他表情十分悲痛。 老实说，我最讨厌的，就是记者在别人伤痛的时候，再去揭别人伤疤一次，这无异于二次伤害。 但没有办法，这就是我们的职业。 “钟先生，请问您怎么看待您妻子安芸的行为？” “我无法原谅她，这件事，给我们全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母亲甚至因此差点病倒。” “请问，您之前有发现她有虐童倾向吗？”一个女记者问道。 钟家行思索了片刻道：“没有，她一直都很正常，我们也没有发现她有偷偷虐童的行为，不然肯定会阻止她的。” 钟家行回答了几个问题，就推辞道：“抱歉，我现在很累，有什么问题可以下次再问我。” 然后他就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记者们拿到了采访，自然也不能再堵在人家门口，便都陆续散去。 当我正要离开时，看见三个大爷在大榕树下乘凉聊天，似乎在议论安芸杀子案，于是就厚着脸皮，上去跟着一起聊天。 “叔，抽根烟不……” 男人的友情，往往就是一根烟的事情。 我们在树下吞云吐雾，很快，就像多年的好兄弟一样，可谓无话不谈了。 一个穿着海蓝色大裤衩的大爷问我：“小兄弟是干嘛的？” 我随口回道：“没干嘛，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呗。” 我顺势问道：“我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扔孩子，能跟我讲一讲吗？” 一个眼袋很重的大爷，似乎很乐意八卦，就说：“是钟家媳妇，中午不是上新闻了吗？把小孩从二楼扔下，摔死了。” 我佯装不知，“还有这种事情，我都没来得及看新闻，这天底下，还有把自己孩子杀死的母亲？” “其实要我说，那女人也不容易。”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大爷说。 我问道：“怎么说？” 老花镜大爷说：“我见过的，好像她都是一个人带孩子，买菜，散步，有一次晚上十二点，我还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去看病。” 我感觉情况似乎不寻常了。 如果安芸真的长期一个人带孩子的话，难免会心生不满。 那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了。 因为孩子对她来说，不是一种幸福，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问道：“难道她丈夫都不会帮她吗？” 蓝裤衩大爷摇摇头，“他是银行经理，每天都很晚回家，估计也是工作很忙，顾不上家。” 我自己也是工作狂，可以理解那种每天朝九晚十二的感觉。 一个要承担整个家庭重担的男人，人们往往也不会再苛责他必须要完美。 社会其实一直对男人更加宽容。 这虽然很残酷，但也是现实。 但眼袋大爷却不认同，“有一次，我看到那女的抱着孩子，还提着一大袋东西，可那男人只是玩手机，根本没有帮忙。” 眼袋大爷由此得出结论：“哪怕他工作再忙，也不是完全推卸责任的理由。” 几个大爷开始了哲学伦理道德思辨。 讨论起了男人在婚姻中，到底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角色的问题。 大爷们的思想境界太高，我感觉我渐渐插不上话了，于是就借口要回家接孩子，离开了。 …… 关于安芸杀子案的影响，越来越大。 孩子是联邦的未来，任何伤害孩子的行为，势必会遭到全民的攻击。 民众纷纷指责安芸，不配做一个母亲，是在挑战社会基本伦理观，纷纷呼吁要判处安芸死刑。 而关于安芸的生平，也被网友扒出来了。 愤怒的人们，打电话骂安芸的父母“没有尽到教育好子女的责任”，甚至还有人在她父母家门口用油漆写上了：“杀人犯的父母！” 而反观钟家行，他的博文也被人扒出来了。 上面记录了他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的方方面面。 “今天向芸告白成功了，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还可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加油！” “今晚，金辉大酒店准备结婚了！我真的好激动，马上，芸就变成我的新娘了！” “小男子汉出生了，但最辛苦的还是妈妈，让我们爷俩以后一起照顾妈妈好不好？” “今天宝宝喝奶吐了，还好我之前就有看育儿的书，及时用上了，继续努力！” “今天宝宝满月了，我们一家人去吃大餐，过几天再过结婚纪念日！” 不过，再之后，他就没有再发博文了。 从钟家行的博文里面，大家只会看到一个深爱妻子的好丈夫，疼爱孩子的好父亲，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大爷的话，我估计也会认为对方是一个绝世好丈夫。 但现在，我的心里却有一丝怀疑——在两人的婚姻中，钟家行究竟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其实关于父母过失，杀死孩子的案例也有不少。 我之前听过，父母将犯错的女儿捆起来，用袜子塞住嘴后离开，最后导致女儿昏迷死亡。 但这样的父母，主观上并不是想杀人，所以也属于过失杀人，最后，联邦法院只判处了四年有期徒刑。 四年而已，自然也会有很多人不服。 但安芸这种，直接将孩子从楼上扔下，主观上就是想杀死孩子，属于故意杀人罪。 那以联邦的法律体系来说，很有可能会判处无期徒刑。 就在大家在讨论，安芸到底要无期呢，还是要死刑的时候，安芸的主治医生，却向执法者透露—— 原来安芸不但有重度抑郁症，而且还有精神分裂症。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意味着，安芸将不承担刑事责任。 大家的关注点也开始改变，都开始讨论起，精神病人，到底该不该负法律责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四】两级反转 网民们说起别人的过错，当然都是严苛的。 哪怕你在路上扔一个香蕉皮，都得“死刑起步”。 更不用说杀婴了，那肯定要“粉身碎骨起步”，就算是精神病人杀人，当然也得死。 …… 而钟家行的母亲，在采访中表明，她无法接受儿媳可以无罪脱逃。 “我现在一闭眼，脑子里面就都是我孙子从楼上掉下来的画面，我真的……太难受了，活了一辈子到底为什么？” “我感觉我也快有抑郁症了，是不是哪一天，我杀了她，也不用坐牢了？” 钟母在镜头前白发凌乱，抹着老泪，控诉儿媳妇的罪行，又引起了一波的新闻热度。 而这时候，安芸的父母，也终于接受我们朝日新闻的采访。 我们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大门口被红色的油漆涂涂画画，都是一些“杀人犯”“去死”之类的字样，甚至还摆了花圈。 可想而知，他们这些天，面对怎样的压力。 安母给我们开的门，她的脸色很憔悴，看上去刚刚哭过的样子。 “抱歉，是朝日的记者吗？请进来。” 我们进去后，感觉就是普通的三室一厅的老房子。 装饰什么的都很陈旧，墙上还贴着很多安芸从小到大的奖状，满满的一墙，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以女儿为骄傲的。 “我们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芸丫头有错，但也罪不至死。” 安母双手合掌哀求我们。 而安父拿出根烟想抽，又觉得场合不太对，又收回了口袋里面。 我说道：“现在的舆论，对你们很不利，如果风向不对的话，安芸很可能被重罚，而你们也会生活在舆论攻击之中。” “我希望你们，能拿出一些对安芸有利的东西出来。” 安母说：“芸丫头从小就很优秀，毕业后，就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会计，每个月也有七八千的收入。” “但自从她怀孕后，就被钟家要求辞去工作，在家安心做一个全职太太。” “她好几次跟我们哭诉说，钟家行在家从不做家务，还经常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孩子，甚至夜不归宿。” 我点了点头，这些确实很重要，对改变舆论风口有很大作用。 安父突然开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早就说过，那样的男人不靠谱，什么都是听母亲的话，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嫁过去能不受气吗？” 安母也生气了，“那都是我的错吗？不也是她非要嫁过去吗？” 我赶紧打断他们的争吵道：“请问您说的，什么都听母亲的话，指的是什么？” 安父咳了几声，胸口剧烈起伏，“那个老婆娘，经常给我们发一些芸儿哪里哪里没做好的信息，好像芸儿没有伺候好丈夫，就都是她的过错一样，钟家行他也一个屁都不会放。” 我有点听不懂他的意思，就问道：“是什么样的信息呢？您还保留着吗？” 安父拿起安母的手机，划了划，“你看，都在这，我们一条一条都留着呢。” 我们翻起来看了看，不知不觉就二十分钟过去了。 “你女儿放着一堆碗不洗，饭也不做，难道要家行回来做吗？他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当初不是说好男主外女主内吗？” “你女儿今天把我孙子一个人放床上跑去洗衣服，你知道那么小的孩子要是从床上滚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女儿怎么还偷偷吃抗抑郁的药？我的天，她这样怎么能照顾好我的儿子？” …… 朝日新闻，关于杀子案背后的家庭矛盾的报道，很快引起了巨大反响。 人们纷纷开始谴责钟家母子的行为。 民众天生就同情弱者，很多人表示，可以理解安芸的心态，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情有可原。 还有一些女性读者，跑来我们新闻下留言： “太恶心了，妈宝男加恶婆婆，要是我，根本就不把孩子生出来！” “他怎么有脸写那些博文？我之前看得还很感动，现在只想吐！” “要会做饭，还要会生孩子，会做家务，会带孩子……他怎么不请一个保姆？？” “钟家怕是有王位要继承？那么宝贝的孙子，交给有抑郁症的母亲带，婆婆去哪了？在跳广场舞吗？” 面对汹涌的舆情，钟家行一家，也被逼上风口浪尖。 钟家行被银行辞退了，他们公开说，不需要这种三观不正的员工。 而钟母也都不敢出门，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指指点点，让她十分苦恼。 钟母不甘示弱。 联系了每日新闻的一个记者，爆料安芸婚内出轨。 还拿出了几张照片，照片里面，安芸和一个男人坐在咖啡厅里面，两个人靠得很近。 钟母称，这是自己请的私家侦探拍的，之前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没有说出来，但现在，确实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安芸真正的面目。 “哪怕她没有害我的孙子，我们最近也准备和她签离婚协议了！” 镜头前，安母强势道：“我们是有错，错就错在不该还把孩子交给她带！虎毒不食子，她有什么不满，也不是杀死孩子的理由！” 安芸疑似出轨，无疑又是一枚重磅炸弹，让整件事情，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 在办公室里面，我们几个忙了几天，累得像狗一样。 秦寿大摇大摆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他很喜欢茶叶加枸杞，号称双倍养生，经常被人在背地里嘲笑。 “都打起精神呀！年轻人就是要努力拼搏，才能买得起房子呀。你说是不是，鲁修？” 我无精打采地回答：“我已经买房了……” 秦寿怒吼道：“买房了？贷款还完了吗？彩礼钱准备好了吗？孩子奶粉钱攒够了吗？” “你们就这么不思上进吗？比你们优秀的人还在努力，都准备生二胎了！” 我被秦寿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这家伙很像那种传销组织的头目。 讲话时，总有让人振聋发聩的效果，虽然都会让人很想打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四】苯丙酮尿症 “鲁修，你去调查一下安芸到底有没有出轨；王姐，你调查一下钟家母子现在在干嘛……” 秦寿一番发号施令。 我们只能在秦寿的吼声中，再次出发，寻找热点。 而这个时候，安母也向我们朝日新闻表示，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出轨。 照片里面的人，只是她的一个老朋友，这一切，都是钟家母子向她泼污水而已。 我本以为这次事件，大致也就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可能就只是无休的扯皮。 这只能归结于某种伦理悲剧，本身就是糊涂账，我敢说，连法官都处理不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我还是一早就起床，去了盛鑫妇产医院。 因为部门安排我，重点调查一下安芸精神状况的细节。 我先是去了精神科，找到了安芸的主治医师，常医生。 常医生戴着口罩，一头银发往后梳，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样子。 “抱歉，我们不能向记者透露病人的具体信息，我已经说了，安芸确实有重度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这点不会造假。” 我忙说道：“当然，我不认为您会造假，只是想问问您，安芸为什么会得精神分裂症呢？只是因为婚姻不幸，不至于会这样？” 安芸据说是一个挺乐观的人，她或许在这段婚姻中，遭遇了很多冷落和责备，但也不至于突然就走向崩溃。 我当然知道，很多乐观的女人在怀孕后，都可能会变得敏感多变。 抑郁症可以理解，那为什么还会精神分裂呢？ 一般只有极度想逃避现实的人，才有可能会患上精神分裂症。 安芸到底经历了什么？ 常医生只是冷漠地说道：“抱歉，我答应过病人，不能说出去。” 我一直跟着常医生问东问西，对方终于不耐烦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小儿科的。” 我眼睛一亮，小儿科，难道是那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医生呀，您真是一个好人！” 我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小儿科，一番打听，找到了经常给安芸看诊的陈医生。 陈医生看起来挺年轻，虽然有点秃顶，但不掩盖他的精气神。 他看到我好奇地问：“请问您有事吗？” “您是安芸的医生吗？请问安芸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我看对方有点失神，于是拿出我的记者证道：“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相信您也知道，最近关于安芸的情况很不利，我们希望能帮到她。” 陈医生沉默许久。 只是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交给我，“你走，我们不能透露病人太多的信息。” 我心领神会地将纸塞进口袋里面，说道：“打扰了，那我走了，祝您生活愉快。” 我跑出小儿科，在楼道上打开了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苯丙酮尿症”五个字。 我打开手机一查，发现这是一种常见的氨基酸代谢病。 通俗点来说，它会让小儿智力低下、发育迟缓，甚至后期会小脑畸形，会有终生的影响。 我恍然大悟。 所以，安芸根本不是因为婚姻原因，所以选择杀死孩子。 而是因为钟家人对患病孩子的冷漠无情，而渐渐绝望。 她或许去恳求过他们救救孩子，但她的哀求根本没有人理会。 她只能每天一个人，抱着那个越来越严重的孩子，独自流泪。 她发病的那一刻，可能想的也是孩子终于解脱了，不用再遭受人间的痛苦，不会再遇到糟糕的父母了。 我之前一直怀疑，为什么钟家人明知道安芸有抑郁症，还要将最宝贝的孙子让她带。 现在终于明白了，钟家人估计在发现孩子可能是低能儿后，就懒得投入精力了。 安芸会把孩子带成什么样子，他们也根本不在意。 可能安芸将孩子摔死，他们心里还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 我原本以为的人心已经够坏了，但当我收到“罪恶的清道夫”发来的邮件后，对婚姻、对人性的态度，更加失望了。 “妈，你为什么要把安芸的抗抑郁药给换了？” 【你想一辈子和一个疯子女人，还有智障儿子一起活吗？她只要保持神经兮兮的，指不定哪天把孩子弄丢了，这样你也可以借机和她离婚。】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孩子，离婚不就好了……” 【你蠢啊，你和她离婚了，孩子肯定会判给你，到时候她和野男人双宿双飞，你带着一个智障孩子，怎么再婚？】 “那……好……” 我不知道清道夫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录音。 他就好像潜伏在网络里面的幽灵一样，无所不能。 我听完录音，呆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秦寿路过便问我：“最近的报道，做得怎么样？” 我死死地盯着他，“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不过，能不能安排我见一面安芸。” “见她干嘛？” 秦寿皱了皱他那粗眉道，“她现在据说问题更严重了，精神彻底失常了，还在接受治疗呢。” 我疑惑道：“怎么突然就精神失常？” “那谁知道，我也不是医生。应该是孩子的死，对她有很大影响，也可能是精神病发作了也说不定，不过这样也好，她应该是不会被判刑了……” 我感到有些遗憾，看来见安芸的计划，只能暂时推迟了。 不过，关于钟家母子的恶行，还是要揭发的。 从他们密谋换药开始，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从单纯的道德问题，上升到法律问题了。 这已经不是谴责就可以的了，必须要让法律制裁他们。 我埋头写了一下午的报道，足足五千多字，详细地记录了钟家母子的恶行。 最后还附上了那份录音，直接发给了编辑部。 而编辑部那边，现在对我的报道也是十分重视。 很快就给我发了一条，“非常好的报道！晚间头条！” 我呼了一口气，只希望我的报道，能帮助到安芸和她父母。 社会不能因为一个人精神有问题，就可以随意污蔑对方，甚至泼污水。 我只能尽我的一份绵薄之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四】虐童事件 我的晚间报道，几乎和每日新闻的报道，同时公布出来。 钟母竟然又接受采访了。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想进军网红圈了，这几天有点频繁露老脸了。 “我们那时候，坐月子生孩子都是自己来的，生养几个孩子，也没有什么精神问题呀，所以，我觉得是现在的女孩子太娇弱了。” 一个女记者笑着问：“可是时代在变，人的婚育观念也在变，现在很多人说，是你们将安芸逼疯的，您怎么看？” “脆弱的人，到处都有，男人有时候忙完事业后，就是不能面面俱到的，你们把责任都归到我儿子身上，是很片面的，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钟母道：“而且安芸也一直在外面勾搭不三不四的男人，我们对她已经算仁至义尽，换一个人，也不会做得比我们好。” 但是，在朝日新闻播出后，原本摇摆不定的人民，都直接愤怒了。 不顾有病的孩子、蓄谋换掉媳妇的药、恶人先告状对方出轨、大大方方在网上抹黑妻…… 每一点都让人心惊。 而那段让人不适的录音，更是直接一锤定音，算是直接将钟家母子砸扁，再也不能到处蹦跶了。 因为接踵而来的，就是法律的制裁。 警视厅连夜逮捕了钟家母子， 据说钟母在接受采访后，还和钟家行在一家西餐厅吃饭，两人被捕的时候，甚至大喊冤枉。 后来，我在医生的带领下，见到了安芸。 对方似乎情况好了不少，也会和人说话了，似乎过去的那些阴霾，渐渐在远去了。 但我们都知道，她还是疯了。 “他们都说我的孩子是智障，不是的，他很正常的，会听得懂我的话，还会和我招手，他只是生病了而已……”安芸喃喃自语。 我坐在病床旁边，没敢靠近她，“他不是智障，他很聪明。” 安芸笑了笑，“可爸爸和奶奶都不喜欢他……” 她突然很慌张，问我们：“他怎么不见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面的护士回道：“他去上学了，外婆会去接他的。” 安芸似乎很开心，看着窗外的景物，自己在那边唱歌，“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我问护士道：“她难道只能一辈子这样吗？” 护士想了想回答：“不知道，只能慢慢疗养，希望有奇迹出现。” …… 钟家母子，最后被法院判决，各入狱三年和两年。 很多人觉得判的太轻，纷纷在我们报社下留言，希望能联系法院重判二人。 不过，我们只是报社，改变不了法院的决定，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而我，也将投入新的新闻热点之中。 …… 楔子。 一个幼小的女孩，瑟瑟发抖地蹲在房间的角落处，她的身上都是被衣架抽出的血红印子。 “妈妈，不要！不要！不要打了……” 而一个留着波浪卷的女人，拿着衣架骂道：“为什么要尿床？为什么要尿床？” 她一边念叨，一边继续拿着衣架抽打女孩，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 而此时，女孩已经连哭都不敢了，身上都是发黑的淤血。 “起来，去洗漱一下！” 也许是女人真的累了，于是便放过了女孩…… …… 我叫鲁修。 朝日新闻的一个记者，专门寻找与犯罪有关的热点问题。 这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一开始不说话，等到我快要挂掉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了。 “您是朝日新闻的鲁修记者吗？” 我回道：“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举报我的邻居虐童，我亲眼见到，她将她四岁的女儿的鼻梁都打折了……” 我回复道：“您好，在听吗？我建议您先报警处理。” 对面似乎在拉窗帘，“我报警了，可执法者问话后又走了，那女人转头就按着孩子的头，往墙上撞！” 女人说：“如果连你们媒体都不报道的话，我真怕那女孩有一天会被她打死。” 我感觉有点头疼。 这种虐童事件，我们犯罪部还是比较少接的。 虐童当然是犯罪，但它也很常见，联邦每年爆出的虐童事件至少有几百起，人民都比较麻木了。 很多虐童案件，被爆出来的时候都民情汹涌，但之后又不了了之，就因为国家没有一个完善的未成年保护体系。 那女人见我不说话，就很着急，“如果你们不管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死的！” 唉，算了，就跑一趟，我心想。 “那请您说一下您的地址。” 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长宁路406号房。”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所谓的长宁路跑一趟。 而秦寿却拿着一叠纸，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 “鲁修呀，祥源宾馆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去报道一下。” “可我今天有别的事。”我也很无奈，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秦寿挑了挑他那粗眉，用一口黄牙，阴森森地对着我：“什么事比凶杀案还重要？去约会吗？” “你也知道，不是每天都有好运气遇到凶杀案的，部门看中你，才给你这个机会的。” 我只能回道：“我要去调查一桩虐童案。” 秦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责我：“打孩子的父母那么多，这样的新闻，每个月都会有的，你凑什么热闹，报警就好了。” 秦寿将那一叠纸塞到我手里道：“赶快把这个凶杀案报道做好了，这才是你的长项。” 我摇摇头，将那些纸还给他，“还是让别的同事来，我答应对方了。” 我义无反顾地走出办公室。 秦寿在背后咆哮道：“你翅膀硬了！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了！” ……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长宁路，找到了406号房。 给我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绣花礼服，有一头剪得极短的头发，和一双偏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鲁修记者，没想到您真的来了，快请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四】“儿童保护大使” 我感觉受宠若惊，什么时候我已经大名鼎鼎了？ 女人一边给我拿拖鞋，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彤，是一个老师，这次真的麻烦您了。” 我连忙弯腰穿上拖鞋，客气道：“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许彤的房屋，布置得很古朴。 橱柜上放着很多精致的小物件，四周还摆放了几盆照养得很好的绿萝，一看就是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 “请喝茶，没什么可以招待您的。” 我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您能具体说一说虐童事件吗？” 许彤也不拖泥带水，指了指外头：“就是对面出租屋的一对夫妻，妻子是一个小网红，然后丈夫好像在一家什么机构工作，很久回来一次。” “我就经常看见，那女人在院子里打她的女儿，你说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这种事情我听过很多。 只能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做父母的，很多孩子受到的虐待，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您有证据吗？”我说道。 毕竟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哪怕是执法者，也不好介入，“最好是录像或者照片也行。” 许彤从茶桌底下，抽出了一个储物铁盒，里面有好几张照片，“这是我之前偷**的。” 我接过照片。 照片很明显是躲在哪里**的，不是很清晰。 照片里，是一个留着波浪卷的女人，双眼向两边斜飞，很大的眼睛，但脸颊很不自然地凸起，倒像是整容过的一样。 照片里，波浪卷女人，肆意拍打着身边小女孩的头部和脸。 而小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打骂，连躲都没有，面无表情。 “她叫曲婷，是我们这一带小有名气的网红，每天拿着一个手机到处拍拍拍，也不干什么正事。” 许彤又给我倒了一杯茶，叹道：“她的粉丝估计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很关心网红圈，总感觉那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 普通人自然就乐呵一下得了，难道还真的能透过屏幕，就知道对方的为人吗？ 不过，这个曲婷，看起来打孩子也从不避讳外人，可谓证据确凿，为什么就没人管呢？ “执法者难道不管吗？”我问道。 许彤苦笑道：“怎么不管，可每次就是批评教育一下就走了，这普通人打人还要坐十几天牢，父母打孩子却管不了。” 我点点头。 这很残酷，但也很现实，或许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 我觉得这报道基本没什么难度，接下来，只要拿到伤检报告就好了。 “这个女孩每次被打成这样，总会去医院？您知道她是去的哪个医院看病的？” 许彤不假思索道：“知道，都是去的市第二医院，离我们这儿最近。” …… 我到了市第二医院后，找到了给女孩看过病的张医生。 对方戴着一个大黑框眼镜，眼圈黑得出奇，不过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样子。 “你说要找于茜的病历表吗？”张医生问道。 我点点头道：“是的，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我们怀疑于茜正在遭受家庭虐待。” 张医生揉了揉眼睛，从桌子底下竟然拿出了一个保温杯，不知道有没有泡枸杞。 “那孩子我有印象，就是家庭虐待没错了，唉。” 我知道他肯定知道什么，于是问道：“怎么说？” “有一次，那女孩颅内出血都进急诊室了，我就问她妈，孩子怎么受伤的，她就一会儿说是孩子自己拿头撞的，一会儿又说是摔的，满嘴跑火车……” 张医生喝了口水，“你说要撞得出血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肋骨也断了，你能把自己肋骨撞断吗？而且这刚出院一天，第二天又出血送来了……” 这时候，旁边一个女护士也插话道：“我给那孩子伤口消毒的时候，正常孩子都应该痛得哇哇大哭，可她就一动不动。” “问她疼不疼，她一开始是点头，后来她妈妈就大喊哪里疼？她立马又摇头了……” 我在一旁也听得心惊胆战，不用在场，也能感到一丝凉意。 大人尚且如此，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我感觉聊得差不多了，于是就问：“能不能给我一份伤检报告呢张医生？” 张医生打开病历本道：“那你只能自己去复印一张，唉，也该有人管管了。” 我连忙点头。 等复印好伤检报告，便告别了张医生离开了医院。 等我在路上看报告的时候，被里面的内容震惊了！ 蛛网膜下腔出血、双侧侧脑室积血、软组织挫伤、贫血、脑震荡…… 一条一条的报告让我明白，这已经不是一起普通的虐待事件了。 这是**裸的人身伤害！ …… 等我到了公司，就看到秦寿站在部门门口，像一头猛禽一样盯着众人，用他那如鹰如隼的双眼。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新来的男实习生，好像叫上官祝。 据说，靠着溜须拍马，独得秦寿恩宠，如今隐隐地成为秦寿跟前的第一红人。 上官祝很年轻，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刨去嘴巴有点歪，略微有点龅牙，也算是小鲜肉帅哥一枚了。 再加上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秦寿面前，衬托得一米七出头的秦寿十分矮小。 秦寿看到我过来，便摸了摸上官祝的肩膀大声道：“这次祥源宾馆谋杀案做得不错啊，以后多学多做，不要有一点成绩就洋洋得意。” 上官祝点头哈腰道：“都是托主管您栽培的，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主管您学习呢！” 上官祝看到我，故作惊异道：“鲁师兄，您做报道回来了？” 秦寿皮笑肉不笑地说：“儿童保护大使回来了，你说巧不巧，昨天西区一家幼儿园，也曝出老师虐童事件，给学生吃芥末呀，可惜今天那热度已经没了。” 上官祝忙附和：“民众都是健忘的，比起这些东西，他们更爱看明星离婚和出轨，不过，鲁师兄也许有爆点也不一定呢。” 我感觉这两个人唱双簧一唱一和的，就没有搭理。 走到工位上，就开始写报道，等写完了，就发给了编辑部。 过了好久，编辑部那边给我发了一条“晚间新闻”的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四】枉为人父 我的报道播出后，很快引起了剧烈的反响。 很多人怒斥，曲婷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还有人扒出了她的网红账号去怒骂她。 “第一次参与网络暴力，竟然不知道要骂什么好……” “你颅内出血了吗？如果没有，我明天再来问你。” “伦理道德对不是人的人无效……” 但是正如秦寿说的，到了晚上十点多，这件事的热度慢慢下去了。 就好像在一碗水里面，扔了一块烧红的铁块，“嗞”的一声，然后又恢复平静。 除了多了一群人在坚持骂她，好像就没有后续了。 而之后，人们都开始吃最近一个当红明星出轨的瓜了。 关于曲婷虐童事件的热度，终于直线下降。 我觉得有点失落感。 不是因为自己的报道凉了，反正我早就是多年的老扑街了，不在乎多一次两次的。 我就是觉得，好像努力地想去改变世界，却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而我原本不应该是一个天真的人。 我无聊去曲婷的网红账号上看，发现她竟然还涨了不少粉丝，虽然都是慕名来骂她的。 而在刚才，她还发了一条博文，“姐好好的呢，也没人来抓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忽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曲婷还是被执法者刑事拘留了。 我看到新闻上还有提到，采访于茜父亲于龙的片段，不过是热度很低的一个新闻。 如果不是特地去查找，根本看不到的那种。 于龙现在是一家跆拳道馆的教练，戴着一副白色眼镜，眉毛很浓，身材很壮实。 “大家都看到，这两天有一些传言，曲婷其实是继母，也存在虐待我女儿的情况，我只能说，执法者要判几年我都接受。” “但是，于茜是我亲闺女，我不可能虐待自己的女儿，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攻击。” 面对镜头，于龙十分大方，坦言自己绝对没有动手。 而曲婷，自然成为那个恶毒的后妈。 不过记者也不是傻子，直言问：“你女儿都进了几次医院了，你作为父亲，之前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如果知情为什么不阻止？” 于龙笑容尴尬，摸了摸略高的发际线打马虎眼：“我平时工作比较忙，比较少回家，而且我也很相信曲婷，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于龙突然起身道：“抱歉，我得去医院看我女儿了，在这之后，我不会再接受采访了。” …… 我去公司的时候，就发现秦寿和上官祝挨着站在门口，两个人都紧紧皱着眉头。 昨天的那宾馆谋杀案的报道，我也看了，他确实投了很大的精力在上面。 可没想到，今早执法者宣布，死者是因为自己用塑料袋玩窒息游戏，把自己作死的。 这一下就成了一个笑谈，而不是犯罪事件了。 而朝日新闻，此前原本准备的以谋杀为噱头的新闻，自然就只能夭折了。 收视率被后来居上的经济新闻给超越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寿现在也没有心情笑话我了。 毕竟我的虐童新闻至少还上了热点，虽然后面又降了，但是他的谋杀新闻，连播出的机会都没了。 “早啊鲁修。” 秦寿有气无力地给我打了个招呼，那黝黑的眼圈，稀疏的胡茬，都在显示他的疲惫。 上官祝也没好到哪。 头发凌乱，眼角伴有眼屎，双目布满血丝，表示自己始终和领导保持一致。 领导喜他也喜，领导悲他也悲，领导哭他也哭，难怪能独得恩宠。 我没有时间理这两个失意的人。 联邦新闻工作者就是这样，现在他们看起来万念俱灰，等有了热点，又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照往常打开手机看看，发现“罪恶的清道夫”给我发了一封邮件，是在三十分钟前。 那时候，我还在通勤地铁上打瞌睡呢。 我打开邮件，发现里面是一段视频。 画面里，于龙赤果着上半身，不停挥拳暴打床上的女儿。 孩子一直哭喊：“爸爸，不要！不要打了！” 然而，于龙似乎喝醉了一样，已经没有理智了。 他的拳头，更加残暴地击打在孩子的身上，甚至掐住女孩的脖子反复摔打。 而女孩翻起了白眼，几度窒息。 过了好久，于龙像是累了，就缓缓地离开了，画面也就此戛然而止。 我看完，只感觉心里揪成一团。 这不像是被**的视频，镜头摇摇晃晃，倒像是于龙拿着手机，在自己录制视频。 我心想，这个变态为什么要自己录视频，等酒醒了再欣赏吗？ 我马上写了一篇报道，发给了编辑部，最后附上那个视频。 躺在椅子上，我突然有点意兴阑珊。 就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他们夫妻还是逍遥法外，或者关个几天又出来了？ 所以说，我以前一个前辈说得很对—— 新闻人无法改变社会，并不是我们陷入绝望的理由。 绝望的是，为什么社会不会学会改变？ 错的就是错的，不是一句国情，就能掩盖过去的。 …… 而随着新闻的发布，这一次的反响，比上一次要大得多。 我猜测，上次估计是后妈打孩子，观众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亲爸这么暴力地殴打女儿，还拍下视频，那对观众的冲击力，就大了不止数倍。 所以说，性别互换，评论过万，不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枉为人父，看得我想杀人！” “说你是畜生，是对畜生的侮辱！” “孩子，我希望你父母双亡，变成孤儿，我收养你！” 于龙这次引起的社会反响极大，再加上此前，曲婷本身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让整件虐童案开始发酵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讨论，该如何预防和制止虐童事件。 …… 新闻里面，面对执法者的质问，于龙摇着腿，双手握拳敲着桌子，似乎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说说，为什么要打你女儿？】 “我都说了，就那一次，那时候喝醉了，突然想起了我前妻，就打了她一顿，还不小心拍了视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四】偷来的孩子 于龙嬉皮笑脸道：“我倒想问问记者，怎么会有那视频的？我都没给人看过，你说，他不会找的黑客查我，执法者同志，这算不算侵犯我的隐私权。” 【严肃点，现在你那点隐私没人想知道，我们只知道，你虐童的证据确凿。】 “我说了你们也不信，那干脆拘留我，把孩子送给我前妻养好了……” 形迹败露后，于龙开始耍无赖，完全不在乎会有什么后果。 我总觉得，于龙暴打孩子的凶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这个秘密，或许就与他口中的前妻有关系。 我收拾东西，准备去调查一下于龙的前妻。 而这时候，秦寿却眯着眼对我说：“可以呀，鲁修，我早就说虐童案是个容易火的话题，孩子是联邦的未来，这一点，一百年不会变……” 上官祝也神出鬼没地出来了，咧着嘴道：“鲁师兄这次也要为了正义加油呀！” 我尴尬地点点头。 每次从他嘴里说出鲁师兄，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什么地方呢？ 可能是他那歪嘴说出来总有种……在说鲁大师的感觉？ 秦寿笑道：“是不是又有热点了，要不带上小祝一起去，也给你打打下手。” 上官祝挺直身板，中气十足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我无法推脱这两个人，最后只能带着上官祝这个拖油瓶，一起出门了。 要不是年龄不对，我真的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秦寿的私生子，不然怎么这么照顾他。 不过，上官祝这个狗腿子当得非常合格，甚至有点犯规了。 一路上端茶递水打伞打车，可谓是任劳任怨，让我挑不出丝毛病来，难怪秦寿如此宠幸他。 …… 我们很顺利的找到了于龙的前妻林香寒。 对方留着一头短发，手脚瘦长，但身子不是很高，肤色偏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们是？”林香寒疑惑地问道，目光闪躲。 资料上说，林香寒与于龙离婚后就又改嫁了，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林香寒基本就在家帮忙做一些零活，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我直接说：“我们是记者，想要问一问，关于你前夫于龙的事情，你知道他虐待你孩子的事吗？” “不知道……” 林香寒一边洗菜一边回道，好像于茜被虐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心想这真是奇怪，难道是因为她改嫁后，又生了一个孩子，就对原来的孩子不管不顾了吗？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很多人家庭重组后，就对原来的孩子失去了感情，甚至有些极端的，会像厌恶前夫一样，厌恶从前的孩子。 上官祝也感觉到了，于是怒道：“你不知道！那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没去看过她吗？但凡你们有一个人管，她也不会被打成那样！” 我被上官祝吓了一跳。 这家伙抽什么疯，我们是来采访的，你不要这么有情绪好不好？ 你这年轻人，是不是太容易入戏了？ “那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林香寒突然放下手里的菜，情绪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等我们再问，她就一言不发，跑进了厨房里面了，我们只能先行离开。 …… 我和上官祝，选择先去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一顿午饭。 我点了个大碗的卤面吃，汗一直流。 “鲁师兄，她说的不是她孩子是什么意思？” 上官祝不喜欢吃菜，把菜叶挑了一桌，真不知道他怎么长这么高的。 我边吃边回：“估计就不是她生的。” 上官祝张大了嘴巴，“不是她生的，那是谁生的，总不会是曲婷？她不是后妈吗？”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也可能是捡的，或者收养的……” 我突然被自己的随口一说，震惊到了。 难道于茜真的是收养的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可于龙这种潜在的暴力狂，会好心收养一个女孩吗？ 就在这时，秦寿打电话过来，气喘吁吁的，“鲁修，你看新闻吗？于龙原来不孕不育呀，这断子绝孙的家伙，你猜他哪来的孩子？” 我吸了口面汤道：“唔……是收养的吗？” “不是收养的，执法者没有找到收养记录，你说他不会是偷来的孩子，这丧天良的，拐别人孩子打，难怪下手那么狠！” 我思考了下道：“让执法者问问他前妻不就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什么。” “还用你说，我执法局的朋友跟我说，他们已经过去了，现在就不是普通的虐童案了，可能还是一起诱拐案了。” 秦寿得意洋洋道，好像一切尽在心中。 他突然问了句：“你们在干嘛？” 我回道：“饭店吃饭呢……” “吃饭！这时候，你们还有脸吃饭？要是我，就马上结账，去现场做报道，哪怕饿死，也要拿到头号揭秘！” 我被他突然的咆哮吓了一跳。 这混蛋，自己在办公室吹空调吃大餐，我们跟狗一样在外面跑新闻，真不知道他是有多大脸，说出这种话来的。 不过，上官祝似乎听到外放，在一旁回答：“我早就吃完了，就等着鲁师兄呢！” 可以。 我只能扔下只吃了一半的面条，选择奔赴战场，距离热点还有三百米！ 可惜，当我们跑到林香寒家时，对方已经被执法者带去问话了。 这就是记者比执法者要劣势的地方了。 人家想问话就问话。 我们要是逼着问话，可能还要告我们骚扰。 上官祝蹲在地上，喘得像条狗一样，这家伙刚才跑太猛，我都害怕他会不会跑着跑着，突然得了阑尾炎，可谓是用生命在做报道。 “还是晚了一步……”上官祝颓然道。 我安慰他：“回去等新闻。” 而到了晚上，果然是铺天盖地，关于虐童案事件的进展情况。 …… 在执法局。 林香寒双手握着衣角，低头道：“于茜是于龙一天晚上喝醉酒，不知道从哪里抱回家的，那时候他刚知道自己不能生，就每天喝酒。” “为什么你不报案？”一个执法者问。 林香寒苦笑，“我那时候被他打怕了，哪里敢说，他后来还威胁我，敢说出去就弄死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五】天才美女作家 【你们周围的邻居，就没有发现吗？】 “那时候我们经常搬家，没人发现，后来他还托人给她上了户口。” 执法者一边记笔记，一边问道：“那他已经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打她？” 林香寒摇头，连忙解释：“他和我离婚前，倒没打过孩子，毕竟那时候孩子才多大，不过他有经常说，捡了个不带把的回来。” “他那时候经常喝醉酒，一回来就打我，我后来也是受不了了，就咬着牙和他离婚了。” “他那段时间，还经常发短信威胁我，说要杀了我现在的丈夫……” 屏幕前，林香寒讲到最后，声泪俱下，一直道歉：“对不起，那个被拐走孩子的母亲，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 虐童案事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我后来做的几起报道，也非常成功。 有很多观众后来还给我寄信，感谢我揭开了于龙夫妻的丑陋面目。 最后，于龙因为故意伤害罪和诱拐罪数罪并罚，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由于这与他原来想的，单纯的虐童罪只要坐几个月牢完全不同。 无法接受的他，多次提起上诉，并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惜被法官驳回了。 而曲婷，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 她倒是没有上诉，只是泣不成声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自称辜负了粉丝的喜爱，希望能得到原谅。 再后来，据说于茜真正的母亲，顺着电视新闻找到了执法局。 可怜的母亲，四年前因为在超市买东西将孩子弄丢后，一直在悔恨中度过，也足足找了孩子四年。 当通过检测得知，于茜确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时，她抱着伤痕累累的于茜嚎啕大哭，后来还上了新闻头条。 而我，也在背后默默祝福孩子。 希望她以后能忘掉曾经的痛苦，有一个更加美好光明的未来。 …… 楔子 在一个新书发布会上，年轻的女作家林茵，拿着她的新书《徐嘉慧的第一百万次崩溃》对着镜头。 “很多人说，我是一个成功的年轻作家，但我感觉，我其实是很失败的。” “因为书里面的刘老师，现在还在执业，他或许会再次侵犯别的女孩，他这次不会被抓，下次也不会。” 底下一个女记者借机问道：“请问，您笔下的刘老师，是以鲍国民为原型吗？徐嘉慧是暗指您自己吗？” 林茵与鲍国民之间的纠纷，要追溯到三年前了，甚至更远。 而这三年来，林茵也一直在坚持控诉鲍国民的X侵，对她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面对记者的提问，林茵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并不重要，我只想说，我们这个世界，每天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希望女孩们能保护好自己。” …… 我在办公室里面整理材料。 突然，秦寿跑了进来，“大新闻呀！林茵上吊自杀了！” 办公室里面都闹腾了起来。 我看他们好像都很激动的样子，就纳闷道：“谁是林茵？” “就是那个女作家呀，我老婆就特别喜欢她，可惜竟然自杀了，才二十二岁呀！” 张哥一脸惋惜地说道。 但秦寿只是大声嚷嚷：“部门对这次林茵的自杀，表示高度重视，这种公众人物本身就自带话题，又加上X侵丑闻，天哪，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我一听女作家、X侵，就想起来林茵是谁了。 三年前，天才美女作家林茵，横空出世。 写的第一本青春爱情小说《黑暗尽头的你》销售出百万册，这在新人作家里，几乎算是奇迹了。 而也是这一年，林茵却因为健康问题退学了。 要知道，她是以入学考试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联邦政治大学。 这是一所被誉为用来专门培养联邦未来高官的学校，可谓是前途光明。 而也是这一年，林茵自曝，自己是因为曾经被人X侵，而无法走出阴影，并指明对方是资深律师鲍国民，一石激起千层浪。 鲍国民是什么人？ 名牌大学毕业、跨国公司的首席法务官、知名大学兼职研究员、多家上市公司法律顾问，各种头衔数不胜数。 是普通人眼中，遥不可及的成功精英人士。 鲍国民比林茵大了三十多岁。 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学生，两个人就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鲍国民会X侵到林茵呢？ 林茵坦言，是因为自己家，和鲍国民有一些渊源。 而鲍国民借着这层关系的便利性，趁机X侵了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自己。 “我那时候感觉自己病了。也会说一些他想听的话，我以为那就是爱情，我无法接受自己被弓虽女干的事实。” “我对一切都不相信了，有时候我感到恶心，我所有的兴趣爱好，好像都不重要了，我的整个天空都黑了……”林茵在当时跟媒体这么说。 我看秦寿还在那边手舞足蹈的，于是就给他泼冷水：“既然她是自杀的，那就没什么好调查的，无非是炒冷饭。既然鲍国民三年前能逍遥法外，现在自然也不会有事。” 我都能想到媒体的套路了，又是一波铺天盖地的旧事重提。 嘴里说着，要从对方的死里面去反思X侵、反思法律制度。 最后再大喊一声：“受害者已经无辜死去，作恶的人，却还好好地活着，不公平！” 其实说白了，媒体也无非是挑民众喜欢的话去说。 同情弱者的话，是大家都爱听的，这样，媒体热度也蹭到了，名利双收。 我想，那些受害者，应该也不想自己的事情，被人反复地去提起去分析。 只要恶人一天还没有得到惩罚，她的灵魂便不会得到安宁。 那你媒体在一旁，人云亦云，又有什么用呢？ 秦寿揉了揉他的粗眉，怒视着我，“大家都在关注的事情，就是我们要调查的事情，至于鲍国民会不会入狱，那是司法的事情。” “我只知道，你们都要给我多找点不一样的素材，要另辟蹊径，不要炒冷饭！” 在秦寿的淫威下，我们都只能出去跑任务了。 除非我们不想干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五】受害者 我最后负责去采访林茵的母亲，殷曼莉。 殷曼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时髦妇女，穿着裁剪得体的职业套装，提着一个限量版的包，打扮得珠光宝气。 她的脸上，没有多少失去女儿后的悲伤，见到我后，还热络地给我倒茶。 我记得，殷曼莉三年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记者问她：“听说你的女儿和鲍律师在一起了？” 殷曼莉只是冷冷地说道：“难怪最近成绩下降那么严重，这么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 后来，林茵成为著名作家后，自然也有不少版税，不过最后这些钱，都进了她母亲的腰包里面了。 殷曼莉也经常出席一些场合。 她本身就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经常就顺着记者的话大谈林茵，不过，话里话外都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你们朝日只有半个小时的采访时间，我等会还约了每日新闻的记者呢。” 殷曼莉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了起来。 我点点头，拿出笔记本问道：“请问您之前，有发现您女儿有自杀倾向吗？” 林茵据说是在卧室上吊自杀的，用超市买的塑胶绳索，了结了自己。 上吊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为什么林茵要选择三年后的现在上吊自杀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殷曼莉吐了口烟圈，眼神中似乎还有些轻蔑，“她一直有抑郁症，甚至还有些精神病了，其实她之前就偷偷自杀过几次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为了那个男人的事，她也算毁了自己，我早跟她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了。” “她现在有钱有名，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犯得着寻死觅活吗？这样的女儿，我也算白养了这么多年了……” 殷曼莉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满脸忧愁。 我猜她是因为少了一棵摇钱树，感到不忿了。 我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于是继续问道：“林茵最近有遭遇什么吗？” “好像前几天，她有想回大学复读，但学校因为她的精神问题拒绝了。其实现在读不读大学也无所谓了，但她就是非要读，这大学生也就是每天在玩而已了，毕业了还是要找工作……” 殷曼莉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其实她这么些年，一直讲自己被侵犯的那些事，大家也会烦，祥林嫂谁都烦。” “执法者跟她说‘你不要一直讲侵犯侵犯了，我们也有别的工作要做呀’。” “律师跟她说‘你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为什么证词前后不一’。” “其实你们记者，也只想听些劲爆的话题，不是吗？” 我竟然觉得，殷曼莉这话，讲得还是很有道理。 或许这就是林茵的真实遭遇。 大家一开始同情她，渐渐的，又开始怀疑她。 人们似乎就特别容易指责受害者。 “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你为什么后来还一直和他联系？” 互联网发达的今天，你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扒出。 人们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会成为受害者。 你肯定是犯了什么错，才让你成为受害者的。 不然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你成为了受害者。 这个社会，让无数的“林茵”觉得，受害是自己的错。 而坏人，却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 于是，她选择了自杀。 …… 临走前，我忍不住问殷曼莉道：“为什么会让鲍国民接近林茵？” 其实整件事里面，殷曼莉的过错，不可谓不大。 她天真地以为，那时候的鲍国民对她有好感，却没有发现，她越接近鲍国民，其实就是越将女儿，慢慢地推入火坑之中。 而在发现，鲍国民其实想要得到的只是女儿时，殷曼莉想的不是去指责鲍国民，而是认为是女儿夺走了她的幸福。 殷曼莉掐掉了烟，似乎有被激怒道，“你会怀疑一个律师是弓虽女干犯吗？我那时候一个人带着个拖油瓶，也想再嫁个有钱人，给她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我有错吗？” …… 采访完殷曼莉后，我便赶去一家咖啡厅。 在那里，我约了林茵最好的闺蜜，白慧。 白慧是林茵的高中同桌，现在是一所大学的音乐系学生。 不过，一直还有和林茵保持联系，她算是林茵为数不多的好友了。 白慧满面愁容，看得出来，她这几天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眼圈浓重，眼睛有点红，双眼皮都浮肿起来了。 我们点了两杯咖啡相对而坐，很快进入正题。 “阿茵其实一直在为了X侵案而努力，她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勇敢，不只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其他更多的人，能保护好自己。” 白慧用勺子机械地划动着咖啡，语气低沉，“很多人骂她是小三，说她是因为拜金而攀附有钱人，我认为这是错误的，是鲍国民夫妻对她的污蔑。” 说起这个，我还是有印象的。 三年前事发后，舆论一开始都是一边倒。 大家都怒骂鲍国民是禽兽不如，但后来情况却渐渐逆转了。 鲍国民称，当时的林茵，已经满十四岁了，不存在所谓的X侵幼女罪。 且两人都是你情我愿，林茵无非是因为两人关系破裂后因爱生恨，想要毁了他而已。 他还提供了所谓的聊天记录，表明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鲍国民甚至提供了“十大证明”，论证了林茵与他之间关系的复杂，绝非单纯的X侵二字可以一概而论的。 “你越来越任性，我越来越绝望，你不可能在所有时刻，欺骗所有人。”鲍国民在他的博文上这么说。 而鲍国民后来的妻子，杨娇，更是直言：“明明是你情我愿，林茵不过就是一个年纪小点的小三罢了！” 我问白慧：“林茵为什么后面还有联系鲍国民？” 提到这里，白慧哽咽着说：“她那时，确实有一段时间，和鲍国民相处起来像情侣一样，可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呀……” “她后来跟我说，她以为亲密过就是爱，而且鲍国民一直跟她说，他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只是做所有互相喜欢的人，都会做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五】地狱空荡荡 魔鬼在人间 “是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我问道。 白慧使劲地点了点头，差点把桌子上的咖啡都打翻了，“对的，感觉就是那样。” “那些人还一直问她，为什么不反抗，谁十四岁的时候，敢反抗一个那么强壮的成年男性！” 鲍国民编制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他慢慢地引诱着猎物入圈。 他不但侵害猎物，还用让人迷惑的话语，去欺骗猎物。 让对方相信，他们是因为爱才在一起的。 如果反抗，就是在放弃爱。 “你说，鲍国民会有报应吗？阿茵死了，他却娶妻生子，毫无愧疚之情，难道学法律的坏人，真的可以逍遥法外吗？” 面对白慧的质问，我竟一时哑口无言。 良久，我回道：“就算法律没有制裁他，也不代表他永远不会有报应。” …… 离开咖啡店后，我回到了部门。 上官祝正在和秦寿在门口讲话，嗓门非常的大，生怕大家听不清楚。 “我去找鲍国民，这家伙现在还在当律师顾问，我问他你知道林茵自杀了吗？您猜他怎么说？他说人又不是他杀的，别烦他。” 上官祝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得意洋洋。 秦寿用报纸敲了敲他的头骂道：“蠢货，你不会激怒他吗？这样怎么有热点？” 上官祝毫不在意被打，满脸堆笑道：“怎么没激怒他，我骂他是杀人凶手，问他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那他怎么回你的？”秦寿摸了摸他的大肚腩。 “他说要告我们朝日侵犯他名誉权，还说要让我等着瞧 秦寿：“……” 我没有理会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径直地走进了办公室，开始整理我的报道。 …… 林茵的自杀事件，果然在网上爆发起来了。 很多人表示，林茵其实就是死在整个社会的冷漠之上的，并自发地为她送行。 说来也讽刺。 她生前是一个褒贬不一的人，但死后，所有批评的声音都缄默了，骂她的那批人，或许也是现在夸她的那批人。 一家叫绿城新闻的小报社，就因为发布一篇《林茵之死，是恋父情结的终结吗？》被无数人民怒骂。 消费死者是新闻界大忌。 而这家报社的主编，据说也直接引咎辞职。 相比之下，经济新闻的那篇《鲍国民，一个“侵犯”了我们心中正义的人》却火爆全网，被多家媒体疯狂转载。 不过，我们朝日新闻的《X侵受害者的黑夜何时能迎来光明》也获得了不少好评。 这也让秦寿一整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主流媒体纷纷痛打落水狗，怒斥鲍国民的恶行。 反正口水不要钱，如果能淹死他的话，他估计已经死了几遍了。 但鲍国民，却向十几家主流媒体发出律师函，表明，不实言论对他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他在博文上写道：“雪崩之前，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网络暴力只要敲敲键盘，但造成的伤害，是不能弥补的。” 很多网友在他的博文下回复道： “我就是要做最大的那片雪花，压死你个禽兽！” “笑死我了，你个弓虽女干犯还卖惨？” “你怎么有脸生活？不应该下地狱吗？”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鲍国民甚至公开接受电视台采访，回应民众。 “这件事情，已经给我，还有我的家人，造成了三年的伤害了，我的同事、朋友和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人品非常好的人。” “但很多人，却拿着一些一面之词，就四处诋毁我，愚蠢的人，总是会偏听偏信。” 【可你从来没有认错过，在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做了那些事后，可能大家就是想听你说一句道歉的话。】记者感慨道。 鲍国民面色严肃正义，“时间久了，大家会看出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很多人处心积虑，不过是想利用网络媒体，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裹挟司法机关，想利用舆论，来干扰司法，这是极其愚蠢的。” “这种诬告加疯炒模式，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只会对联邦的司法环境，造成可怕的破坏。” 在接受完采访后，鲍国民走出电视台。 结果却被几个愤怒的年轻人，推倒在地。 鲍国民身强体壮，爬起来就要反抗。 但那几个年轻人也都是悍不畏死，跟他打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拿起准备好的酒瓶子，就往鲍国民脑袋砸去。 玻璃渣子碎了他一脸，鲍国民直接就被砸得满头是血。 “狗东西，下地狱！” 年轻人拿起手里碎了半截的啤酒瓶，就要往鲍国民的肚子捅去。 他的两个同伙，死死地拉住了他，不让他捅下去。 “城子，不能干傻事呀！” “对呀，为了一个人渣，不值得！” 叫城子的男人青筋暴起，疯狂挣扎道：“不要拦我！他害死了阿茵！” 鲍国民借机捂住受伤的额头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呀！杀人了！有人当街行凶！” 洛城最后被执法者逮捕。 鲍国民控告他行凶杀人未遂，如果罪名成立的话，洛城可能要面临两到三年的牢狱之灾。 …… 在执法局里。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该死，不是吗？没有法律制裁他，就让我来。” “你和林茵是什么关系？” 面对执法者的质问，洛城面容痛苦，双手紧紧攥住，“她是我喜欢的人……” …… 这天，我在办公室里面吹空调，就看到报纸上面有一条新闻。 “联邦高等法院宣布，由于证据不足，对鲍国民不予追诉；而对洛城故意伤人未遂，处以两年有期徒刑……” 我将报纸扔到桌子上，突然感觉很想抽根烟，但在办公室里面，是不允许抽烟的。 秦寿也拿着报纸在那边看着，“啧啧，律师就是律师，自己毫发无损，别人通通坐牢。” 据说，鲍国民现在被多所公司辞退了法律顾问一职。 而随着媒体热度的散去，他本人现在干脆做起了网红，甚至接起了广告。 只要还有人骂他，他就能赚钱，可谓是恶趣味。 而这时，我接到了“罪恶的清道夫”一封关于鲍国民的邮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五】夜已经够黑了 “荆所长，请问关于鲍国民X侵我的案件，处理得怎么样了？为什么都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出来？” 【你那个构成弓虽女干的证据根本不足，不要再每天说个不停了，你知道他的势力多大吗？我再管你，我的工作可都没了。】 “可你是所长呀！你不管谁管？”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现在弓虽女干犯不用坐牢的太多了，有的案子是没法结的，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法律制裁的，这就是社会。】 “所以……就没有人会管吗？” 【你如果真的要和他斗的话，很可能都不能顺利毕业，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何必呢？】 …… 这段对话，大概有近十几分钟，我反反复复地听了好几遍。 很明显，里面的女生就是林茵，那这个所谓的荆所长是谁呢？ 我查阅了当年负责X侵案的负责人，发现了一个人，荆楚雄所长。 我对比了荆楚雄在新闻媒体上的发言，简直判若两人。 “关于鲍某X侵林茵案，执法者十分重视，已经成立工作专案组，目前正在进行全面调查，也欢迎广大群众监督工作……” 而这个荆楚雄，很明显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没有认真调查案件。 这可能也让鲍国民，有了充足的时间，销毁犯罪证据。 而在录音下面，还附有一段语音通话。 “荆老弟，这次多谢你了，执法者收集到的证据，就拜托你了。” 【哈哈哈，真是客气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小丫头天天瞎折腾，还是想要好处罢了。】 “对对，哪你儿子的婚房，我就帮你解决了……” 【不用不用，多不好意思。】 …… 很明显，鲍国民和这个所谓的荆所长之间，有某种权钱交易。 而且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关系不寻常。 我将荆楚雄受贿渎职，写成相关报道，发给了编辑部。 等过了很久，那边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会先与相关部门商榷。” 我明白，对这种联邦实权人物，哪怕是朝日这种全国性大报社，也不敢说直接就爆料对方。 肯定是要先与最高检察院的纪律委员会，先沟通好了，才会决定是否报道出来。 而第二天，关于荆楚雄受贿等众多罪名，就由朝日新闻独家首发出来了。 很明显，对方被最高检察院放弃了。 而朝日作为回报，自然也要注意措辞。 要盯着荆楚雄骂，怎么难听怎么骂，当然还要夸检察院，如何大义灭亲，如何铲除蛀虫。 总之，荆楚雄算是凉了，而他也交代了所有的细节。 原来，他与鲍国民，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 两人背地里是不错的朋友。 回国后，他进入政府机关，而鲍国民担任上市公司副总裁，两人继续保持联系。 荆楚雄坦言，自己并没有直接接受鲍国民的行贿。 毕竟，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缺钱，没必要冒风险收受贿赂，当然，是真是假，还有待调查。 荆楚雄在接受审讯时供述： “他在国外参加party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似乎对年轻的小女孩有兴趣，就是那种十五六岁的女孩。” “他那时候说，他和林茵是恋爱关系，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扯谎，他那一把年纪了，鬼才想和他恋爱…… “他很聪明，老实说，就算没有我的帮忙，光靠那些证据，也很难扳倒他的，靠法律，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 我跟着朝日的记者团，则蹲守在鲍国民的住所外面。 检方的人，决定对他进行逮捕审问。 面对检方和记者，鲍国民仍然落落大方，毫无紧张的感觉。 “请问你为什么要行贿官员，是否有什么心虚的地方？” 鲍国民微笑道：“我只是在阻止多数人对我的暴行，可能方法极端了一些，但也是为了维护我的自由和权益。” “你可能会面临向政府官员行贿等多项罪名，请问你有什么打算？” 鲍国民摆了摆手，面露轻松道：“我是美利坚国籍，根据法律、根据证据来处理，我是一点不担心。不过，我也希望能引渡回美利坚，用那里的法律来管理我。” 鲍国民最后被检方带走了，临走前，还朝记者们挥手。 ……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部门。 就看到上官祝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行贿官员，还能引渡回美利坚判刑吗？这律师真狡猾，不会一早就考虑好了？” 秦寿却不以为意，“不努力学习工作，连移民都难，犯罪了就得坐牢。” 正如秦寿所料，鲍国民后来一直声称自己是外国人，不应该受联邦法律的制约。 而且他也一直提供各种所谓的证据，混淆视听，企图逃脱多项指控。 过了几个月后，因为联邦犯罪管制条例的限制，鲍国民并没有被遣返回美利坚。 据说，最高法院根据他的犯罪情节和事实，判决他一年零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不过，鲍国民在狱中，一直坚持上诉，还想保外就医。 我后来就没再关注鲍国民事件了，媒体也很少再说了。 互联网只有七天记忆，不可能一直跟着一个人走的。 在那之后，也有新的X侵者出现。 有上市公司老总，有音乐老师，也有大学教授，他们伤害了别人，却都得到最少的惩罚。 我后来在一家书店里面，看到了一本林茵的书。 上面的引言写着：“夜已经够黑了，还要被人捂住眼睛……如果你恰好没有被捂住眼睛，不要嘲笑被捂住的人，只是你足够幸运而已……” …… 楔子。 夜色渐浓，藏青色的夜空，布满星屑。 一部分城市里的人，像归巢的鸟儿一般赶着回家。 而另一部分，可能正要出来肆意地玩耍。 在一个昏暗的街口处。 一对穿着破烂面色蜡黄的老夫妇，对着路过的一位戴眼镜的女生哀求道：“小姑娘，我们出来走亲戚，结果钱包让扒手偷了，三天没吃饭了……” 女生觉得两个老人实在可怜，于是想也没想，就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一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五】拐卖村 结果，那位老妇推辞道：“这太多了……我们都是本分的农民，也不是乞丐，要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多钱，我们会良心不安的。” 老爷爷也抹了抹眼角，搭腔道：“小姑娘，你带我们去那边的一家米粉店吃一顿就好了，才几块钱。” 女生最终推辞不过。 也觉得，两个连施舍的钱，都不好意思要的老人家，不会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就带着他们去了那家米粉店。 不过，去往米粉店的巷子很深，基本没有人在走动。 而等到了那家米粉店后，女生发现大门是掩着的，看不出来有在经营的痕迹。 她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 但老夫妻对她喊道，“进来，老板在里面做饭了。” 女生似乎闻到了一丝饭菜的香味，自嘲是自己多心了，于是便踏进了院子里面。 而女生一进屋，突然就感觉眼前一黑，被人用布捂住了口鼻识。 一股怪异的味道，涌入鼻腔里面，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 …… 我叫鲁修。 朝日新闻的犯罪部的一个记者。 我的面前，现在坐着一个老朋友——腾野。 腾野是我大学时候的朋友，不过我们不是同学，也不是舍友。 他是在我空手道社团时的社长，而我那时候是副社长。 那时候，我们是不错的朋友，一起抽烟喝酒，也一起打过架。 可惜，毕业后，我们就各分东西，很少再联系了，甚至我的婚礼他都没有参加。 他是个抠门的人，很可能是不想给份子钱。 “你还是老样子。”腾野拿起菜单点菜，突然感慨道。 我确实是老样子，还是一个小记者，连房贷都还没还清，身上总穿着上百的便宜衬衫。 而且经常就是胡子拉碴，头发过长，脸颊油腻。 而腾野毕业后，考入了警队，我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地方的局长。 我有时候也腹黑地想，腾野一个上学时，经常逃课玩游戏的人，如果没有他父亲，估计也不可能现在当到一级警司。 “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喝了口白开水，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自然不会觉得，腾野找我就是为了叙旧。 “是有一个案子想请你帮忙，不过先点菜，好不容易聚一次。” 腾野照常点了几道他自己爱吃的偏辣的菜，然后就让我点。 我知道他抠门，请客肯定肉疼，于是就勾了几道便宜的菜色。 酒过三巡。 腾野微醺道：“这事情很复杂，简单说就是，现在我们执法者要去一个山区的村庄，解救一个被拐的女学生，但是我们需要你们记者从旁协助，为我们提供舆论支持。” 我听得一头雾水，于是问道：“救人是好事呀，什么时候还需要舆论支持了？” 腾野放下了酒杯，突然变得很神秘地说道：“你知道那种拐卖村吗？他们会全村人阻止你救走被拐卖的妇女。” 我点了点头，表示略有耳闻，“你还是没说拉我去有什么用，我不是牧师，也不可能感化那些刁民的。” “我们到时候可能会动武，如果出现流血事件，需要你们帮忙压一压。” 腾野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他酒喝多了，耳根都红了。 我感到情况不一般了。 果然，腾野这家伙，准没有好事找我。 腾野夹了一块剁椒鱼头**起来，“大记者，我们也不容易，这次被拐的是一个女研究生，叫秦岚，你知道她是谁吗？瀚海集团的老总秦瀚海的独生女。” “上个礼拜，她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们出动了数百警力，确定对方现在在西北省一个叫石槐村的穷乡僻壤，可惜我们的执法者，几次卧底进去，都被赶了出来。” 听腾野的语气，这件事情并不轻松，都已经确定地方了，竟然还一筹莫展，也真是讽刺。 腾野一股脑咬碎了鱼头，还喝了一大口满是辣椒油的鱼汤。 我不喜欢吃辣，总是要用清水洗一遍才敢入嘴，所以基本他吃了三口，我才吃一口。 我干脆吃起干锅包菜，感觉还能接受，“那也行呀，只要给我独家报道权，我跟你们一起拿枪上也行，你知道我身手不赖的。“ 我扬了扬手臂，表示这些年，我也没有荒废了武艺。 腾野知道我这是答应了，抹了抹吃得油腻的嘴巴道：“给你枪肯定不行的，独家报道权当然会给你。” “不过我们有几点要求，第一，新闻报道要用化名，不能暴露受害人的照片和信息。” “第二，要重点报道村民的落后野蛮，为我们做舆论支持。” “其他的，我们都会支持你，这样可以吗？” 腾野不自觉地对我用下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想起他当初当社长时，也是经常喜欢发号施令。 可能，这也是我渐渐和他疏远的原因之一。 我故意调侃道：“你们不会都没有打算向媒体公开受害者？” 腾野点了点头，表情严肃道：“秦瀚海要求我们不能公开他女儿的信息，这也是为了保护受害人考虑。” 我摊了摊手，表示理解，“我都可以，不过要向部门请示一下。” “可以，不过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就要行动了，到时候执法局汇合。”腾野说道。 …… 第二日，我们便飞往西北省。 之后又多次转站，火车、大巴、公交车、牛车、徒步…… 终于来到了腾野口中，穷乡僻壤的石槐村。 昨晚，我向部门提交了项目，结果直接就通过了。 虽然解救被拐妇女，根本上不了什么热搜，但能和警视厅合作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这次配合得好的话，对朝日新闻提升社会影响力，也有很大帮助。 于是，我在下车前，被迫穿上防弹衣，迎接可能到来的流血行动。 而我的作用，就是记录那些村民的丑陋行为。 石槐村是国家级贫困村。 坐落在险峻的崇山中，连公路都没有一条能通进去，基本进出靠双腿。 就算腿脚好的话，估计也要走个两小时才能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五】法外之地 我扛着摄像机，跟着荷枪实弹的特警们，徒步进村。 走了快一个小时的时候，我感觉脚底隐隐有水泡在磨蹭，非常难受。 不过，我毕竟是老爷们一个，怎么也不可能喊疼，就忍着痛，继续走下去。 “鲁修，扛得住吗？” 腾野在前方举着枪，在清晨的阳光下，似乎还有点小帅。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完全没问题。 而等我们到了村口时，却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一大帮人，在村口大榕树下，正等着我们呢！ 老的有七八十岁，还拄着拐杖呢。 小的甚至刚断奶，脸上脏兮兮的，一眼望去，估计也有七八十号人了。 一个戴着上个世纪流行的军帽的大叔，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都是褶皱，笑起来像个猴子。 “执法者老爷们，我是这里的村长石忠天，不知道你们这么大排场要干嘛？” 腾野见石忠天自称是村长，于是就怒斥道：“你作为村长，几次带头抗法，是觉得这里法律管不到了吗？赶快把秦岚交出来！” 石忠天憨厚地笑了笑，招了招手，让后面几个人，抬出了几只已经宰好的羊。 羊肉上面，抹了些红色的颜料。 “哪有什么秦岚石岚的，我们这倒是有个叫哑兰的女人，可惜是个哑巴。” 石忠天的一番话，引得后面的人哄堂大笑，“长官们还是请回，这几头羊，就带回去补补身体，招待不周呀！” 腾野举枪道：“那个开面包车的人贩子，已经交代了，秦岚是被你们村的光棍石勇，花了八千三百块买走的，你们还想狡辩吗？把石勇交出来，其他人可以离开！” 这时候，人群里面走出了一个提着锄头的汉子。 穿着白色的外衫，个头很小，但古铜色的肌肉却十分显眼。 他走到腾野的面前，挥舞着锄头嚷嚷道：“俺就是石勇，那女的已经是我婆娘了，你们要抢我婆娘，俺家就没了香火，那就是要了俺和俺娘的命！” 石勇背后的人，也拿着锄头，都七嘴八舌地为石勇说话。 “石勇他都打了快四十年的光棍了，花了半辈子的积蓄呀！不能把穷人逼死了！” “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失了贞的女人，回去了有什么用？”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女人反正生了孩子，就安定下来了，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 我在一旁全程录像。 腾野突然朝天放枪，吓了我一跳。 “一群刁民！你们把别人的女儿拐过来还有理了？这是犯法！你们知道吗？给我把石勇抓起来！” 腾野放枪并没有起多少作用。 相反，石勇拿着锄头，就朝他的脸挥去，差点削到腾野的鼻子。 “反了你！” 腾野一枪打中石勇的肩膀，鲜血溅了出来。 但后面的村民，都拿着锄头冲了过来，甚至还有几个，提着准备好的砍山刀，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兽一样。 “砍死他们！” “给我开枪！” 一番激战后，腾野手臂被人砍伤，几个特警也都负伤了，都举着防爆盾在撤退。 就在特警队节节败退时，十几个埋伏在远处的特警赶来支援。 终于，合力将十来个最能挑事的汉子制服住，全部用手铐铐了起来。 村长石忠天，趁乱要逃跑，结果也被腾野一脚踹翻。 石忠天被擒后，剩下的人，都不敢再反抗了。 我躲在一栋土坯房旁。 它的屋顶，是掺和着茅草搭建的，十分老旧。 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以为是有人埋伏我。 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就发现，声音原来是一个窗户里面传出来的。 窗户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用木栅栏封起来，还布了一些蛛网。 我凑近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向窗户这边跑过来，吓得我连忙后退了一步。 “救……救……我……” 我隐隐约约听到她在说救我，是那种很沙哑的声音，好像很多天没有喝水的样子。 我趴到窗户边问道：“你是秦岚吗？” 我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应该就是那个被拐的女学生秦岚。 可谁知，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叫杜薇……救我……” 不是秦岚…… 那这个可怕的村子里，到底还关着多少这样的女人？ 她们还没生孩子前，就是被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一天天陷入绝望。 “你先等等，执法者已经来了，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我只能先安慰她。 离开小屋，我跟着腾野去了石勇家。 就要准备破门而入时，木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穿着青色碎花布料的老妇女，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你们想干嘛？”老妇女指着特警们说。 腾野开口：“你是石勇的母亲，马上将你们买来的女生交出来。” 老妇女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们。 以至于，我很久以后，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仇恨又怨毒，充满了不甘心。 “想要抢走勇子的媳妇，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然而，警视厅的人，可不会管你是妇女还是儿童，对违法之人，直接无视威胁。 两个人将老妇女拉开。 对方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那是我们攒了半辈子的八千多块钱呀！你们不能这样子！” 我路过老妇女的身边时，就听到她还在嘀咕着，“有什么的，我不也是被买来的？要是没了儿孙，我可怎么活？” 我拿着摄像机问她：“你也是被拐来的，为什么还要帮助残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老妇女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咬牙切齿地骂我：“不长眼的叉叉……” 我猜，叉叉可能是这边骂人的土语，于是就懒得搭理她了。 反正题材都拍好了，她回不回答，也无所谓了。 这种由受害人，转变为加害人的人，也不少见。 她们被一个男权迫害后，等多年后，又为自己诞下的男权，继续迫害别人。 本质上，她们已经不能算可怜人，因为善良这种品质，已经在她们的身上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五】法不责众？害群之马！ 秦岚，是在石勇家一个装咸菜的地窖里面发现的。 脖子上被铁环锁着，被一条有些生锈的铁链，绑在一根木桩旁边。 秦岚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听说她是工商管理的研究生，这样的人眼里，应该有光的。 但现在的她没有了，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 她看到执法者后，号啕大哭，“为什么我带他们去吃饭，他们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帮我逃跑？” 我后来才知道，秦岚被卖给石勇后，有一次夜里成功逃走了。 结果被一个路过的大爷看到后，告诉了石勇。 石勇将她从山路上抓了回来，打了一整晚，第二天她甚至下不了床。 在那之后，石勇就将她锁在地窖里，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对她实施暴行，她一开始还会反抗，后来渐渐地也麻木了。 生出儿子，成了她唯一的作用。 秦岚最后被解救了，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出了地窖后，我又四处做采访。 我问一个老村民，“为什么你们都要生儿子？” 对方拿着烟斗，指着我说，“你们城里人生孩子不着急，但在这种耕地贫乏的山区，没有男人，地都保不住，只会被人欺负，被人说闲话。” 我说，“那你们可以去城市打工呀，靠种地能赚多少钱？” 对方摇摇头道：“怎么不知道，但没有学历文凭，只能干重活，村里的年轻后生又干不了活，还不如留家里帮帮忙。” 我问：“你们难道不知道，买卖妇女是犯法的吗？” 老村民满不在意的样子，像在说很平常的事情，“不要把我们当傻子，能娶的话，我们也不想买，但这里这么穷，谁愿意嫁过来。反正买的人多了，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 这四个字被他说出来，是多么讽刺，但好像又充满现实色彩。 …… 在那个晚上，我们暂住在附近的执法局里面。 这里的所长陈伟杰，还请了我们吃了一桌子的山珍。 他自称这些东西在外面值钱，在这里就是家常菜，不要客气。 于是，我们也不矫情，就大快朵颐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回到屋子里，我突然收到了清道夫的一封邮件。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中午就发给我了，可惜山里信号不好，我晚上才收到。 “陈所长，这最近老是有外地的执法者来要人，您看这事儿可怎么办？” 【呵呵，石村长年纪越大，胆子渐小啊，强龙不压地头蛇呢。那些外地执法者一来，你就带着那些家里买过媳妇的人，就跟他们说，如果不拼命，就要断香火，让他们看着办。】 “哈哈！好，实在不行，我就把人转移到隔壁村去，你说这人家花了半辈子积蓄买一个媳妇，要是给弄走了，我这当村长的，老脸往哪放！” 【只要规矩不坏，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是是，那我走了，这几株野人参，您就拿去给孩子补补。” …… 腾野在听完这份录音后，和我一样，皱起了眉头。 我们两个人，就蹲在门口，抽起了烟。 “你这是哪里来的录音？” 腾野见我回答不出来，就不再追问。 “难怪那时候，我们都与当地执法局商量好了一起行动了，可左等右等，等人质都救出来了，他们才来，原来都是这个陈所长在背后搞鬼。” 腾野似乎很生气。 我知道他的性格，被欺骗与背叛，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吸了口烟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害群之马，当然是办他了！可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等我回去了，再向联邦高层反映了。” 我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真怕腾野火气上来了，就像以前一样，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看来这些年，他当上警司，也不是毫无进步的。 我们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当地执法局。 陈所长还挺着个啤酒肚出来，给我们饯行。 “哈哈，腾兄这么快就离开，为兄都为你准备了一桌好菜。” 陈所长拉着腾野，就不让他走，好像多年的好兄弟。 其实我也发现，这里的人，都过分好客，包括什么石村长啊陈所长啊。 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热情，就是那种客人来了，就要掏心掏肺对你好的那种热情，这可能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但就是这些热情淳朴的人，却将买来的女人，当牲畜一样打骂折磨，毫无同情心。 昨天，我们一共解救出来四个妇女，包括我那时候，在小黑屋里面见到的杜薇。 还有一些人，很明显也是被拐来的。 但她们已经有了孩子，在这里生活久了，不想离开这里，去迎接一个陌生的世界了。 我这边独自感慨。 腾野那边，还在与陈所长虚与委蛇，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我还有点不厚道地想笑。 “真不能了，陈兄，我们天黑前得赶回去交差了，这样，下次过来，我们一定痛饮三百杯！” 陈所长这才作罢，我们得以踏上回去的路途。 在飞机上，我闲着没事做，就去采访杜薇。 其实我更想采访秦岚。 但对方的情绪，很明显不太稳定，我也就不去刺激她了。 杜薇自称，自己被拐来三年了，当初因为听一个同乡的人说，有好工作介绍，于是就跟着对方走了，谁知道这竟然是一个深坑。 “我那时候，是被一个叫菊姨的人，送到这里的，同车的，还有几个女孩。” “菊姨怕我们逃跑，就让人每天给我们灌药，一喝就神志不清了。” 杜薇似乎已经很平静了，好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你没有逃跑吗？”我问道。 杜薇苦笑，“逃了几次，但都失败了，进了村子的女人，就别想出去了，逃跑只会挨打。” “其实，我之前那个男人对我还算好，也比较少打我，我原本想说，这辈子这样也行了，至少比起同村其他一些女人，我已经算幸运了。” “但可能我真的是命苦，那男的去年出去和人争地，被人打死了……” 我点了点头，给杜薇递了一张纸巾，道：“那后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五】要把坏人都打死 杜薇说了声谢谢，继续说道：“被买来的女人，就是货物罢了，我公婆就让我干脆和他弟在一起，这样，也省了给他弟再买一个媳妇了。” “他弟就是个混蛋，我不愿意，于是就又被关到小黑屋去了……” 我心情沉重，不敢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了，那肯定很残酷。 我最后问杜薇，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说想回老家，这么多年了，就想见一见父母兄弟。 “我是个不孝的人……”她自言自语道。 我安慰她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唯一的错，就是相信了恶魔。” …… 回到报社后，秦寿在门口迎接我，“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这家伙，据说最近在争取部门内一个重要岗位，所以总是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好领导模样。 其实，就是让大家到时候，在小组投票中投他一票。 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肯定……不会投他。 反正是匿名投票，谁知道呢？ 我现在就有点期待，他落选后的表情了。 上官祝更夸张，向我鞠躬道：“辛苦了鲁师兄，今天也是你为了正义的一天。” 我很想把这两个恶心的人踢开。 我真的对维护世界正义没有兴趣，如果可以，请给我打钱，我房贷还没还清呢。 我写的关于拐卖妇女的报道大火。 各大媒体纷纷批驳石槐村，是人间真实的“狗镇”，是恶的化身，仿佛去那里一趟，比地狱还可怕。 当然，我觉得我的同行们，肯定是为了热度，有点夸大了。 我自然不是为那些村民说话，只是觉得，那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贫穷的村落而已。 里面的人，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 他们就是本能地，为了将他们愚昧落后的基因传承下去，而不择手段罢了。 一代一代，付出所有的积蓄，去买一个媳妇。 真正可怕的，还是那么多像“菊姨”一样的人。 她们看起来和善得不得了，像你的亲人一样关心你。 可心里想的，却是将你推入地狱，以此牟利。 她们更隐蔽，还躲在暗处，每时每刻都想方设法地害人，就布好了陷阱，等着猎物呢！ …… 再后来，陈所长据说被抓起来了，从他家里，搜出了上百万的财物。 而他长期充当石槐村买卖妇女的保护伞的事实，也让无数联邦人震惊。 腾野后来又请我吃顿饭，点了好多菜，据说，他今年有望再升一级。 在饭店里，腾野感慨道：“据说今年要加大扫黑打拐行动的力度了。” 我笑了笑，“这不是挺好的，就该把那些人都抓去枪毙。” 藤野摇了摇头，“鲁修，目前我们的法律，还无法判人贩子死刑。”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存在的未必合理，就像毒贩，基本都会被枪毙，为什么人贩子就不行呢？不要和我说什么会伤害人质，毒贩也会伤害人质……” 腾野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你不是学法的，有这些想法很正常。” “如果要彻底杜绝贩卖人口，或者对人贩子处以极刑，这里除了法律条文的调整，还涉及到一些社会规则的改变，不是我们在这里聊几句，就能完善的。” “得了，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当了执法者，就要把坏人都打死。” “哈哈哈，那是年轻的时候，现在我们都成熟了呀！” 恍惚间，我们好像当初在学校里面一样，无话不说。 但又好像，我们之间多了一层隔阂，看不清，但又真实存在。 …… 楔子。 “我现在和你说的这件事，可能是我经历过的，最诡异最离奇的事情了，这困扰了我快七年了。” “你知道，我那时候还在林川县的乡下做医生，每天闭得没事，就是钓鱼看电视，那原本应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 我叫鲁修。 我面前坐的，是我的二舅。 和老实木讷的大舅不同，我二舅是一个非常浪漫主义的人，总是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早年做过生意，也开过书店，甚至还去西北大草原当过导游，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做他的老本行也就是医生。 二舅今年有五十七岁了，终生未婚，自称是个独身主义者，就这一点，被很多人诟病。 我外公每次见到他，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要抽根烟吗？这是我在一个牧民那边要来的卷烟，你是没有看到那个老人，每天烟不离手，活到一百多岁，还能干活呢。” 二舅讲话的时候，眉毛是在动的。 他的头发很杂乱，整张脸，就像一幅粗犷乱画的素描画，长得跟一头狮子一样，十分有感染力。 怎么说，如果非要用一个人来形容，我感觉非常像大音乐家贝多芬。 我接过烟，开玩笑道：“那这烟抽了，估计能延年益寿。” 在烟雾缭绕中，二舅讲起了他在林川县发生的那件，所谓的诡异离奇的案件。 而我也渐渐地听得入迷了。 …… 林川县，是一个被包围在橡树林里的农业小镇。 一到傍晚，就能看到炊烟袅袅。 街上会有很多孩子提着书包在跑，有时候，可能还会撞上送货的那装满瓶瓶罐罐的小三轮车。 那时候，二舅刚买了一套近郊的小屋，很不划算的买卖。 屋子很潮湿干冷，墙壁上还画满了各种五颜六色而且形态各异的花，旁边还有很多注释。 不过屋子很便宜，就几万元。 二舅可能是看上了房子后面的那个花园，向外眺望，就可以看到几棵葱绿欲滴的松树。 点缀着些杂乱无章的雏菊，简直美极了。 二舅扔掉了那些已经长霉的家具，又买了些二手的桌椅橱柜之类的东西，把墙壁粉刷了一通，开始营业。 那时候，我二舅还有一个助手，算是实习生，叫费宁。 据说跟镇长是表亲，是个很机灵的年轻人。 费宁是个喜欢幻想和思考的年轻人，他喜欢给人提健康意见，不过总让人厌烦。 “费宁看病，癌症起步。”不是说说而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六】密室中的少妇 老实说，我二舅的医术也只能算赤脚医生级别，只能治一些普通的头疼脑热。 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他就会很严肃地跟病人说：“我还是建议你去市里好点的医院拍个片，谁也不能用肉眼看出，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好了，言归正传。 那时候，二舅碰到了一个少妇，叫苏茜，有四十出头，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总是喜欢戴着一顶有弧度的黄色帽子，遮住她那如瀑布般的栗色卷发，而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兰草般的香味。 二舅说，苏茜如果还活着，也许他们会在一起。 当然，我觉得，如果苏茜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以二舅的容貌性格，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时候，苏茜患上了花粉过敏症，而且越发严重。 林川县，是个长满野菊花和雏菊的地方。 尤其到了春夏之际，风一刮，可能就漫天都是花粉，像苏茜这样的人，就更痛苦了。 苏茜找二舅看病，一来二去，两人也热络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的年纪加一块，都快有一百了，但神奇的有不少共同话题。 “我要是有钱，肯定不住这里，太压抑了，要是我以前，肯定想住个有花海的地方，但自从发现我花粉过敏后，我现在看到花就恐惧。”苏茜有时候会和二舅聊天。 苏茜拥有一个不小的农场，播种或者收获时节，就雇佣几个临时的工人为她干活。 然后她自己将粗加工的谷物，卖给供应商，以此谋利。 她坦言，前夫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二人年轻时，因为在画院里面一见钟情，便在一起了。 可惜结婚后她发现，丈夫是个痴迷于艺术的随性男人，从不顾家，还好他名下继承了不少祖上留下的遗产，二人也因此能少些嫌隙。 “是一个画起画，就跟中邪了的男人，甚至着火了，他都不会逃跑……”苏茜这么形容她的丈夫。 而在后来，她的丈夫甚至与她离婚了，自言要全身心追求“直击灵魂的极致艺术”。 很快，他与苏茜办理了离婚手续，将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苏茜。 苏茜后来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谈论对方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让我受了很多年的苦。” 时光流逝，在一个阴天，人的心情就和天气一样阴郁。 二舅像往常一样钓鱼后回家了，但发现自己的主卧，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他买的这栋小屋，一共只有一层楼，只有两个卧室，一个主卧，一个客卧。 他从来没有让别人在自己的主卧里面睡过觉，哪怕是费宁或者苏茜等一些好朋友， 顶多也只能在客卧小憩，而且也不会让他们过夜的。 二舅从外头窗户的缝隙去窥探，到底是哪个人在里面。 结果就发现了床上躺着苏茜。 对方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流了整整一床，已经死去多时了。 二舅吓得连忙跑去最近的执法局报了警。 执法者很快赶来了。 大家合力踢开了门，发现床上死去的，正是苏茜无疑。 可怜二舅刚要老树逢春，爱情就像龙卷风般刮走了，还要成为一桩凶杀案的嫌疑犯。 …… 苏茜是被一刀捅穿了心脏死去的，根据鲜血的喷溅轨迹判断，她并不是在床上遇害的。 而应该是在靠近书桌的地方，被刺穿胸口的，血液几乎将墙壁喷开一朵硕大的妖异血花。 由于刀柄上并没有苏茜的指纹，执法者初步判断，苏茜并不是自杀的。 所以苏茜当时就站在书桌旁边，凶手突然将匕首插入她的心脏，她几乎在很快的时间内就死去了。 凶手将她仰面摆放在床上，甚至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刀柄上的指纹。 但也有两大疑点。 一是房间是紧闭反锁的，从外面是打不开的，相当于密室，凶手是怎么离开屋子的呢？ 二是这间屋子是我二舅的卧室，苏茜为什么会跑来这边呢？ 而在现场，在那个二舅淘来的床头红漆矮柜上，赫然摆放着一束新鲜的长短不一的雏菊。 是林川县随处可见的那种野雏菊，用一张上了年头的废旧报纸包了起来，将年代感与清新感，巧妙地结合了起来。 二舅断定，这束菊花并不是自己弄的，甚至他早上离开时，还没有这束鲜花。 所以，这很可能是凶手放在那里的。 因为苏茜有花粉过敏症，她不可能会冒着满脸红疹的风险，去鼓捣雏菊。 事实上，她最讨厌的，就是雏菊和蒲公英一类的花卉了。 老实说，二舅在当时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他与苏茜在当时就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而且人还是死在他的卧室里面，所以他基本是有苦说不出。 但恰好他那时去钓鱼，有几个经常垂钓的老人，也在那个湖边，他甚至还和那几个老人聊了会儿天。 于是，二舅有了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口碑极佳的医生，平素里为人也不错，所以执法者也就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所以凶手是谁呢？ 在那时候，苏茜农场的一个工人嫌疑最大，他叫伍德，三十多岁。 二舅说，他的五官很深邃，头发留的很长，经常为了装酷，就戴着一个草帽。 伍德喜欢喝酒，而且喜欢穿一些奇装异服。 苏茜批评过他，还当众说过要开除伍德的话。 但伍德很喜欢苏茜，虽然苏茜比他大了近八岁。 很多人说，伍德是看中了苏茜丰厚的身家，和不俗的容貌。 不过，苏茜对伍德的几次告白都拒绝了，甚至有点嗤之以鼻。 二舅说她，骨子应该还是喜欢有艺术气息的人，对于伍德这种粗俗又爱卖弄的人，根本没有兴趣。 在一次庄园晚会上，伍德再一次当众告白被拒绝了。 恼羞成怒的他，后来将一束鲜花扔到苏茜身上，还骂她是“装模作样的表子”。 熟悉苏茜的人都知道，她二十五岁后，就患上了花粉过敏症，而且越来越严重，对鲜花极度抗拒。 伍德的行为，激怒了她，她报警将伍德抓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六】疯子画家 而伍德，自然也被她开除了。 后来，据说伍德去了一家酒里面工作，算是回归老本行。 苏茜之死，伍德自然有很大嫌疑。 可能他表白被拒，又看到苏茜与二舅这个老男人走得越来越近，所以心生怨恨，就将她杀死。 在她死后，又在床头放上一束她最讨厌的雏菊，以此来嘲讽她。 伍德最后被捕入狱了。 因为执法者在他的指甲缝里面，提取出了苏茜的皮肤组织。 而在他的脚底的鞋子上，也采集到了二舅家花园的土渍。 还有证人说，看到伍德在附近的山坡上，袭击苏茜。 综合以上种种，伍德最终因为谋杀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 二舅的故事很吸引人，不知不觉就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去厨房里面，拿了几块黄油面包出来。 结果他就调侃我：“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就拿面包给我当晚餐吗？” 我也有点尴尬。 我平常如果回来得早，会炒个鸡蛋和菜，配上稀饭吃。 如果回来得晚，那基本就是面包配牛奶将就着吃了，哪里会去考虑太多。 不过，二舅也就开个玩笑，直接就拿起面包吃了起来，顺便还开了瓶啤酒。 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问道：“听你的语气，那伍德倒不像是真正的凶手咯。” “不清楚，他的作案动机和证据基本是充足的，不过我一直不认为他是真正的凶手，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粗鲁莽撞的人，不像是那种能酝酿一场精心布局过的谋杀案的人。” 二舅托着下巴，说起话来像一个侦探。 “苏茜的前夫，就是那个画家，我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在苏茜的葬礼上，面无表情的一个人，对于苏茜的死，是完全平静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二舅提高了声调说：“但他现在，竟然又回到农场里面住了，这是不是很奇怪？” 我也听得有点诧异，于是问道：“难道是她的画家前夫杀了她，为了抢走她的财产吗？” 二舅笑了笑，他笑起来可真像只狮子。 他将面包撕成两半，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那是一个奇怪的人，既然他当初会将财产全部留给苏茜，自然是不在乎钱财的人了。” 我不置可否，质疑道：“那也不一定，也许他从前不爱财，但过了几年苦日子，发现钱是必不可少的，于是后悔了。” “他那时候想要回部分财产，但苏茜拒绝了他，于是他恼怒下就杀了苏茜，并嫁祸给了伍德，等过了几年，他再回来争夺遗产。” “毕竟，你不是说过，苏茜他还有一个女儿，他完全有办法将农场再夺回来……” 我的推理被二舅打断了，“你们记者都这么想象力丰富吗？但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打破你的论证。” 我盯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苏茜的画家丈夫，据说现在成了知名画家了，他的一些画作甚至被估出天价。老实说，以他的才华，区区一个农场，恐怕不会让他铤而走险去杀人……” 我听着感觉像天方夜谭，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他没什么动机，那你为什么感觉不对劲？” 不过，二舅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我感到震惊。 “因为我无意间发现，我那屋子上一任的租户，就是那个疯子画家，他足足租了十几年。” “据说，他有时候会去那里住一段时间，找找绘画灵感，所以墙上才都是涂鸦。” “如果不是上个月在旅游的时候，碰到了卖给我房子的那个老头，可能我还会被蒙在鼓里……” 二舅拿出几张照片来，那是小屋没有装修前的样子。 墙壁是灰白色的砖头砌的，上面涂满了奇奇怪怪的画，画满了形形色色的花。 而在架子上，还摆放着很多奇形怪状的的珊瑚，和鲜花标本。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到的，无非就是一间杂乱的屋子，墙上画着奇怪的画罢了。 二舅指着照片里面墙壁上的一小抹涂鸦道：“你看这儿，像不像一个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刀的女人……” “还有这旁边的注释，我查了，是拉丁语里面的死亡的意思。” 我仔细去看，发现还真的有点像。 虽然有点抽象，但大致是能分辨出来的。 只是被旁边杂七杂八的颜料，遮挡住了一些，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感到一丝凉意涌上心头。 如果这是那个疯子画家画的，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准备杀死苏茜了，为了让她死亡吗？ “舅，你怎么发现这东西的？”这玩意不认真去看，谁能认得出来。 二舅得意地一笑，“我专门研究过这案子，估计比那些执法者还了解情况。” 我为二舅的执着感到佩服。 不过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女人，确实是有一些感情，虽然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 …… 第二天。 在二舅的坚持下，我们踏上了去林川县的旅程，去彻底揭开那起多年前的疑案。 “这里真的一点都没变……”二舅感慨道。 我小时候来过林川县。 只记得是一个被橡树林包围的小镇，在镇子入口，有一个提着盾牌和长剑的高大石像，像极了中世纪的骑士。 二舅的那间小屋，在近郊的一处教堂的附近。 那是一座低矮的小教堂，基本没什么教徒，平时也不怎么开门。 小屋荒废了多年，外面长满了野菊花。 这种野菊花根茎顽强，而且繁衍迅速，可能过个一两年，它们就能长满了院子。 我们拨开了野菊花，推开了木门，就见里面已经布满了蛛网。 “你这儿得有好几年没住了？”我一边用捡来的棍子挑开蛛网，一边说道。 二舅将倒下的椅子挪开，盯着墙壁上的灰，好像要把它看透了一样，“可惜那时候把墙壁给粉刷了，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们来到苏茜死去的那个房间。 我此时也很好奇，就四处张望，想找出密室杀人的奥秘所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六】杀死雏菊 我看向二舅，问道：“这房间有暗道吗？” 因为我曾经遇到过的“幽灵夫人案件”里面，凶手就是通过庄园里面的暗道，来去自如的。 所以我很自然地想说，会不会是因为暗室，凶手得以在密闭的情况下逃脱出去。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关于密室杀人案的小说，大致总结出几种方法。 一是通过定时装置来制造密室，不过这种往往成功率很低，可行性不高，基本是理想化状态了； 二是凶手在室外通过小孔杀人，制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 不过苏茜是被刀刺死的，基本也排除了这种可能； 第三种，自然是凶手在室内杀完人，然后再跑到室外，通过某种手法将门从外面锁上。 不过，这房间的锁，并不是传统的搭扣式的锁，所以也很难做到从屋外锁门。 当然，关于密室杀人案的手法，已经数不胜数了。 但是其实并不是每个凶手，都会费尽心思，去琢磨这些的。 一般只有想要营造出受害人是自杀的假象时，才会去制造密室。 而苏茜并没有被伪装成自杀的样子，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制造一个密室呢？ 二舅听到我问他，于是回答道：“不可能有暗道的，要有的话，我早发现了。” 就在我苦思冥想，凶手到底是怎么杀死苏茜又全身而退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竟然是费宁。 他猥琐地探出了半个头，在窗户上盯着我们。 他的头发，整齐修长地垂到眉毛，眼睛很大，像极了动漫里面的酒吞童子，十分吓人。 “费宁！你小子鬼鬼祟祟在干嘛？”二舅大骂道。 费宁干脆走了进来，嬉皮笑脸道：“这不是远远看见师父您，就跟了过来嘛。” 费宁看见二舅，完全没有那种疏离感，直问道：“师父，你还在调查苏茜之死吗？” 二舅点了点头，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 但费宁在旁边，却自顾自地讲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了，应该就是苏茜的画家丈夫。” 我们都看向费宁。 他的个子不高，肩膀却很宽，穿着一件寒酸的西装，在门口的日光下，竟然像一个侦探一般。 “你怎么知道这些？”二舅问道。 费宁故作随意地说道：“只是一点小研究罢了。” 但那极力掩饰的挑动的眉毛，却在暗示他内心其实十分的得意。 似乎对于自己能破解这个迷题，十分的骄傲。 “我分析过，方宥的所有画作，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对了，方宥就是苏茜的前夫，那个画家。” 费宁用低沉的语气阐述道。 二舅着急地问：“啥发现？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费宁皱了皱鼻子，鼻翼神奇地爬满细纹，继续分析道，“方宥最喜欢画花，他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抽象的、写实的、后印象派的，各种风格都有。” “但是，他其实之前的作品，中肯地说，只能算得上平庸，直到发布了一幅作品后，他才逐渐有了名气，此后的作品质量也开始突飞猛进。” “你们看，就是这幅《杀死雏菊》。” 费宁拿出手机，打开他的相册，一幅画跃然而出。 那是一张油画，里面色彩杂乱地画着几朵奇怪抽象的雏菊。 一般画花草的画，都极力展现其生机勃勃。 但这一张，却洋溢着一种绝望、憎恨和毁灭之感，哪里还有半点生机。 “你们发现了什么？”费宁问道。 我和二舅都摇摇头，异口同声说道：“看不出来。” 费宁叹了口气，于是重新斟酌字词道：“艺术风格呀！方宥从前的画只能算平庸，为什么这时候，突然风格大变，从爱花到厌恶花呢？这很明显有猫腻呀！” “他应该是剽窃了别人的画作，后来又模仿其风格，逐渐自成一派。” 二舅一拍手掌，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面，久久回响。 “我明白了！这画根本不是他画的，这是苏茜画的，她之前也是学美术的，而且只有她这种极度厌恶花朵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画，对不对？” 费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苏茜也会作画。 大部分对苏茜的印象，就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富裕少妇而已。 没有人会把一个主妇，和天才画家挂钩起来。 费宁分析道：“没错，苏茜和方宥，就是在联邦美院里面认识的，苏茜完全有作画的能力。也许，她在那段被花粉过敏症折磨的日夜里，就即兴作了这幅《杀死雏菊》。” “可能她自己没有多么在意，但方宥发现了这幅画的神奇之处，于是……” “于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这幅《杀死雏菊》，现在拍卖价有多少吗？六千多万元呀！或许苏茜也发现了，她让方宥归还画作，但方宥自然不愿意，于是就杀死了她。” 费宁解释道。 我和二舅都张大了嘴巴。 六千多万的画作，搁那会儿，至少也有两千多万了？ 金钱动人心，就不难解释，方宥为什么会杀死苏茜了。 “妙呀！现在我们只要能证明，这画作确实是苏茜所作的，自然一切就水落石出了。”二舅激动地说道。 费宁也点点头，“这其实也不难，只要找到苏茜从前的作品，让专业的鉴画师去分析笔法痕迹，自然可以看得出来。” 方宥虽然后来一直在模仿《杀死雏菊》的构图和意境，但毕竟不可能以假乱真，不然，达芬奇他们的画也就不值钱了 我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竟然渐渐地解开了这起疑案的冰山一角。 于是一致决定，一起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疯子画家方宥。 …… 在农场里面，正中央是一栋三层楼的复古小楼。 外面刷着粉白的漆，不过因为时间久了，所以有些斑驳了。 方宥在一楼廊道上，优哉游哉地喝茶。 烧水壶在他面前吱吱地冒白气，茶桌上，还摆放着几碟精美的小食。 方宥见到我们有点惊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六】祭奠雏菊 他的脸，是那种长期见不到阳光的惨白，身材是高而瘦。 头发有点偏黄色，像是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 鼻子是那种鹰钩鼻，但没有那么尖，弧度很漂亮。 公允地来说，他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比我舅那个邋遢的狮子头，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们有什么事吗？我等会儿还要去画画。” 方宥又面无表情地回答，冷漠，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 费宁大方地坐在他面前，拿起一个茶杯烫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方先生不介意我喝一杯。” 方宥挥了挥手，表示随意。 不过也没有多么热情，似乎在等费宁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苏茜是你杀的？”费宁喝了一杯茶后，对着方宥问道。 方宥的脸上，终于有点些许的情感波动。 他嘲讽地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我前妻，我们有很深的感情，还生有一个女儿，再怎么样，我也没有杀她的动机？” “不，你有！”费宁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我洗耳恭听。”方宥道。 二舅在一旁急了，“跟他磨磨唧唧啥呢？你不就是偷了她的画，想据为己有吗？装什么大艺术家，没有苏茜，你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货色！” 方宥的脸色变了，手指一直在摩擦茶杯边缘，“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费宁向他绽了一个笑脸道：“就是那幅《杀死雏菊》，那是苏茜画的。” “你不要急着否认，只要我们找到苏茜毕业设计的作品，让专业的鉴定师一对比笔法，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能瞒天过海，只是因为没有人拆穿你而已。” 方宥闭着眼睛，似乎在极力隐藏情绪，但那微颤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在谋杀艺术！如果大家知道，那样一幅画，只是一个根本没有多少技巧的主妇随手画出来的，那它的价值将大跌，它可能会一文不值。”方宥痛苦地说道。 “你放屁，你窃取别人的画作，才是谋杀艺术！你怎么知道它会大跌，我还说它可能大涨呢！”二舅骂骂咧咧道。 费宁比二舅脾气好多了。 他冷静地问道：“所以，你承认你杀死了苏茜吗？” 方宥闭口不言。 费宁逼问道：“如果你不说出真相，我们就公布你剽窃画作的真相，你应该清楚，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 方宥犹豫了很久说道：“你们答应我，不要把画作的秘密告诉别人，我就告诉你们。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以。”费宁答应了他。 我和二舅考虑了一会儿，也答应了他。 方宥终于开口道：“苏茜无意间发现了她的涂鸦，竟然价值不断攀升，于是就找我要回画作，不过被我拒绝了。” “其实艺术这一种东西玄之又玄，就像梵高画的《向日葵》，随便找一个艺术生也能画出来，但只有加上梵高的名字，它才是无价之宝，不是吗？” 我有点理解方宥的话，他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 举个例子，一幅涂鸦放在大师手里，可能会成为稀世珍品，要说它哪里好，其实你也说不出来。 但要是大师突然说，这其实是我幼儿园的儿子随手画的，可能原本价值几千万的画作，马上变成不值钱了。 “但苏茜那女人，根本听不进去，她甚至威胁我说，如果不把画作还给她，她就要再画几幅拿去卖。” “这个蠢女人，梵高画一幅《向日葵》是无价之宝，如果她画十幅一百幅，可能就变成垃圾了” 二舅有点听不下去了，嚷嚷道：“你别讲些有的没的，你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窃取他人画作的事实。你就说说，你怎么杀死苏茜的。” 方宥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 于是说起他是怎么杀死苏茜的全过程。 原来，苏茜坚信，方宥将《杀死雏菊》藏在小屋里面。 于是就借口花粉过敏症，接近二舅，实则是想找出那幅隐藏起来的画作。 在搜寻失败后，苏茜便开始威胁方宥。 后来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苏茜在小屋里面，被方宥用匕首刺穿心脏而死，然后被摆放在了床上。 而方宥也将那束原本用来临摹用的雏菊，放在苏茜的旁边上，以此来缅怀她。 方宥其实之前就幻想过，用刀刺穿女人的心脏。 他认为，那应该会开出一朵最美的花来。 他甚至将他的变态想法，用涂鸦的方式，画在了小屋墙壁上的一角，不过后来被二舅粉刷掉了。 苏茜成了他想法实现的一个牺牲品。 杀死苏茜后，他其实又画了一幅叫《祭奠雏菊》的画作，就是由那时候的灵感所作的。 方宥将《祭奠雏菊》，称为是《杀死雏菊》的姊妹画作。 但讽刺的是，那些绘画收藏家并不买账，他们认为《杀死雏菊》才是方宥的巅峰作品。 我后来想，如果《祭奠雏菊》真的大火，可能方宥这个疯子，会再杀几个人找灵感也说不定呢。 方宥在杀死苏茜后，由于二舅突然回来了，于是他便将门反锁上了，躲在窗户下面。 而二舅却第一时间选择不破坏现场，去了执法局报警，这给了方宥逃离的时间。 方宥原本想直接逃走。 但他算错了一个人，就是伍德。 伍德之前在小路上，和苏茜有过撕扯，他质问苏茜，为什么会和一个老男人（二舅）有染。 苏茜扇了他一巴掌，警告他，不想坐牢就滚开。 伍德生气地离开了，但越想越生气，于是又折回了。 他总觉得苏茜急匆匆地离开，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等他到花园时，刚好是方宥要溜出来的时候。 而方宥看到探头探脑的伍德，又吓得躲回了屋子，将门又反锁了。 伍德其实也发现苏茜死在床上了，于是惊慌失措的他，便沿着小路逃跑了。 这时，执法者也赶来了。 而方宥，就躲在床底下，那是一张底下缝隙很小的床。 方宥就将床费力地抬了起来，躲在了下面，一直待了一天一夜，最后逃了出去，没有被人发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六】小梵高？ 而后来，伍德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由于他与苏茜的指甲里面，都有对方的皮肤组织。 还有人看到，伍德在小路上与苏茜撕扯的场景。 再加上二人的纠葛，于是伍德锒铛入狱。 而方宥，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人怀疑过。 “你……你竟然躲在床底，这不可能，我记得那时候，执法者还趴下来看过床底，根本没有发现有人！” 二舅指着方宥吃惊地说道。 方宥笑了笑说：“眼睛是会看到假象的，那间屋子其实我以前就住过，床底是我设计好的，有五分之一是用隔板拦住的。” “而隔板外面，我用画笔将它画成墙壁的模样，这样你蹲下来，只能看到我画出来的墙壁，而不是真正的墙壁。” “我就躲在隔板里面，除非你将床搬起来，不然不可能发现的，但那床很重，估计没有人会想去搬它的。” “我后来找了时间，将那隔板拿走烧掉了，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我听明白了，所以这就是画家的障眼法而已。 就像有些画家，画一个惟妙惟肖的悬崖，可能我们站在旁边还会害怕。 “可你干嘛要做一个隔板？你神经病呀！”二舅骂道。 想到自己睡的床下，竟然还能藏人，就感到不寒而栗。 费宁摸了摸下巴说道：“我猜，那里其实就是你用来藏《杀死雏菊》的地方。” 方宥脸颊越发红润，目光里面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神情，“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苏茜确实很了解我，她甚至就快找到它了，这才让我不得不杀死了她。”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方宥忽然嘲弄地看着我说道：“你是记者？你袖子里面的录音笔，都快跑出来了。” 我看了看，尴尬地将滑出来的录音笔收好了。 方宥起身道：“好了，我也该去自首了，不过，我们的约定不能变，《杀死雏菊》的秘密，你们不能说出去，当然，如果你们要说出去，我也没办法了。” “因为那幅画，现在已经在我女儿的名下了。如果你们说出真相，它可能会一文不值，而我和苏茜的女儿，也会露宿街头。” 方宥看着二舅，目光戏谑。 二舅涨红了脸骂道：“说了不说就是不说，你个小偷瞧不起谁呢！” …… 方宥最后直接去自首了。 而可怜的伍德被放了出来，据说他与政府私下和解了，领了三十多万赔偿金，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而在绘画市场上，《杀死雏菊》的价格却节节攀升。 很多人说，这可能是杀人犯画家方宥的最后一幅画作了，其价值不可估量。 方宥因为自首情节被判了无期徒刑，他的名气更大了。 有些人甚至把他比作梵高，人们狂热地去买他的画作。 他从前卖出的画作，价格也被炒得翻了几番。 “我怎么感觉我们帮了他一样，他这一坐牢，反而更有名了，这不是正中下怀？” “还有，你看这个媒体，说他是小梵高，他配吗？人家梵高是自杀，他就是一个杀人犯而已。”二舅拿着报纸不忿道。 我做的那篇《雏菊画家杀人事件始末》的报道，也在朝日新闻的版面上刊登了，获得了不小的反响。 不过，在二舅的强烈要求下，我在报道里隐去了《杀死雏菊》真正作者的真相。 “不要说出去了，这样，苏茜十岁的女儿，就能继承大笔遗产了。”二舅是这么说的。 我才发现，二舅这个老处男，原来是个彻彻底底的舔狗。 哪怕明知苏茜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怀着目的靠近他，他还要为了她的女儿考虑。 真是一个假的独身主义者。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二舅，毕竟这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在林川县的最后一晚，我和二舅还有费宁三人，找了家饭馆一起吃饭。 “这家饭馆的蟹壳黄，和爆炒驴肝，你们可一定要尝一尝，老实说，那滋味，你们吃了，就会回味无穷。” 费宁拿着菜单，边翻边说。 二舅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看着他那狂野不羁的脸庞，我突然想起了母亲。 如果她也在，那估计就热闹了，她怕是要把在这里的经历，说个三天三夜了。 那一晚，二舅和费宁都喝得烂醉。 最后，还是我叫了一辆车，把他们送了回去。 在拖二舅的时候，从他口袋里面，掉出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是他和苏茜，还有费宁在小屋门口的合照。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年轻很多，而且打扮得体，还装模作样地戴着个金丝眼镜，活脱脱一副艺术家的装扮。 而那封信，竟然是一封请求收养苏茜女儿的信件。 我突然感到有些心酸。 二舅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女人的，但他对感情很木讷，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足足叫了苏茜的名字近八次。 我知道，这个老男孩，他心里永远会有一个遗憾。 …… 我叫鲁修，是朝日新闻犯罪部的一个记者。 我面前此时坐着一对夫妻。 丈夫大概有五十多岁，或者更老一些，他的头顶中间，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 只剩脑袋两侧，还剩一些灰白色的细发。 不过，他并不会给人老迈昏聩的感觉。 因为他眼神看起来就很锐利，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做主导的人，可能是公司领导，或者政府干部之类的人。 他穿得很正式，银灰的西装，配着白色的衬衣，胸口还挂着个胸章，似乎是某个协会赠予的荣誉勋章。 他的身上，有一种浓郁的尼古丁的味道，应该是那种每天都要抽烟的人。 再说一说他的妻子。 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不过眼角有些鱼尾纹，脸上的粉涂得很厚，实际年龄或许要更大。 她在丈夫身边，很明显就是附庸的状态。 行走都跟在丈夫后面，坐下来后，双手一直放在桌子上来回搓，看得出来，情绪非常焦虑。 不过，等到她丈夫一开口，我就知道为什么她如此焦虑了。 “我小儿子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七】校园霸凌事件？ 我感到很惊异。 他们是自己找来的，我出于职业素养，便接待了他们。 但我毕竟不是执法者侦探，要我查死因，并不是我的擅长领域。 “能说一说具体情况吗？”我盯着男人问道。 “我小儿子是联邦理工附属中学初二的学生，我们为了培养他的独立性，就让他在学校外的出租屋自己生活。” “但这个月初，却传来噩耗，他被发现死在出租屋里面了，而执法者和我们说，他是服农药自杀的” 男人低沉地回道。 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女人说：“执法者调查结果发现，他确实是自杀的，说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门是反锁的，他一个孩子也不可能有人会杀他，不过我们还是很难接受，您看这……” 她给了我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还有被水渍泡开的痕迹。 我接过纸张认真看了起来。 “爸妈，我累了，这样没有自尊地活着……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想离开了，对不起……” 我感觉情况不太对劲，于是凭着直觉问道：“难道是校园霸凌吗？” 在联邦，校园霸凌事件层出不穷，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了。 如果这个孩子，是因为难以忍受长期的霸凌，而选择自杀的话，那其实也说得过去。 男人说道：“应该是霸凌，但我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执法者不想插手，我们也不相信他们了，所以想请你们记者帮忙调查一下。” 女人也点了点头，“拜托了。” 我感觉有点为难，还在犹豫时，秦寿却推门而入。 “刘会长，您好，有什么问题就拜托在我们身上了，是，鲁修。” 秦寿那边朝我挤眉弄眼。 我哪里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这个男人，估计是朝日报社哪个关联企业的会长，难怪秦寿这么上赶着地跑来献殷勤。 我只能回复道：“是，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男人没有看秦寿，只是握着我的手，板着脸道：“我们相信鲁修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钱要人都可以找我，只要让背后的人，付出代价就行。” …… “请进。” 我听到房东的话，便缓缓地走了进去。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头上有点秃顶，但腰上挂着一大摞子的钥匙，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我一直觉得，这些包租公包租婆，是联邦最幸福的群体之一了。 不用工作，每天的脑力劳动，就是如何收租和计算水电费，可谓是朴实无华。 “刘嘉这孩子怪年轻的，怎么这么想不开……不过最倒霉的还是我，这人死在屋子里，可是最晦气的，你说我现在想再租出去都难了……”房东叹气道。 刘嘉就是那个死去的孩子，也是我要调查的对象。 我问道：“他为什么会自杀呢？您有什么发现吗？” 房东大叔抠了抠鼻子，将鼻屎偷偷擦在凳子下面，“那孩子看起来很内向，瘦瘦小小的，我有几次看到他衣服很脏地跑回来，脸还被人乱涂乱画，估计在学校没少被欺负。” 他继续抱怨道：“刘嘉父亲还怪我照顾不周，我又不是保姆，我只是房东呀！你自己孩子不管不顾扔我这，还自杀了，能怪我吗？” “记者同志，这你得帮我评评理，不能让网上那些键盘侠，舆论攻击我呀！” 我笑了笑，觉得这个房东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宽慰他：“放心，我会实事求是地报道的。” “对了，他有什么朋友吗？比如经常来找他玩的。”我好奇地问道。 房东大叔想了想，突然神秘地说道：“他好像有个男朋友，你懂的，就是年轻人之间说的男同志。” 我感到诧异，于是询问：“叔，你知道男同是什么意思吗？可不是关系好就叫男同的。” “怎么不知道，我平常还有刷短视频的。而且他们两个还经常来出租屋玩，有次我还看见他们在楼道亲嘴呢！” 大叔挠挠他那稀疏的头发，似乎对我的怀疑有点不满，极力想证明自己。 我知道，照这种情况，或许刘嘉真的就是一个男**恋。 那他所谓的男朋友，可能就是这整件事情的关键了。 “叔，你知道他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吗？或者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态度蛮问道。 其实也不觉得对方会知道。 可谁知，房东大叔竟然从他那翻烂的杂志里面，抽出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串字迹清晰的电话号码。 房东大叔爽朗地一笑道：“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应该是同学，不过他人比较高大魁梧，刘嘉个子就小些。” 房东大叔又指了指手里的电话号码说：“就是这个，之前那小伙子给我的，说如果有人骚扰刘嘉的话，就打这个电话给他。不过我也没打过，每天收租哪有时间管那么多。” 我接过纸，叠整齐放进口袋里。 现在校园进不去，能不能有突破口，就看这个神秘的男朋友了。 “谢了叔，那就不打扰你收租了。”我告别房东大叔道。 对方还跟到门口，对我叮嘱道：“记者同志，写报道的时候，可千万别把我房子写进去了，我就靠这几栋学区房养家糊口了。” 几栋学区房？ 我：“……” …… 离开出租屋后，我靠在一棵行道树旁，借着稍暗的日光，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受刘嘉父母委托，正在调查他自杀的内幕。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能不能有空聊聊？” 发完短信，我感觉肚子有点饿，于是就在附近一家肯德基店，准备买个汉堡凑合一顿。 我刚踏进店里，却看到前头一个背影，十分的熟悉。 淡黄的长卷发，扎得高高的，再配上那套职业的黑色西装。 不是叶曦又是谁呢？ 叶曦的西装，基本都偏男性化，我以前问过她，为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七】同性恋是病吗 她说，是因为女性在新闻界职场比较弱势。 她必须要打扮得更中性一点，才能给予别人信心，让人觉得她可以胜任男性的工作。 叶曦转过头，手里拿着一盒薯条和一杯可乐，看到我也诧异了一秒。 “你好啊……大早上干嘛要吃这些？”我们四目相对，我只能尴尬地问道。 叶曦是个很养生的人，做菜都不多加油盐的，我印象中，她就没有进过快餐店。 叶曦耸了耸肩，“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你不是也经常吃。” 我当然经常吃。 我不但经常吃垃圾食品，也经常喝啤酒抽烟熬夜…… 我的恶习可谓众多，自然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怎么做了。 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渐渐尴尬。 我和叶曦离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之前养过一只猫，但因为我的疏忽，那只猫后来死了。 我跟叶曦道歉了，说会赔她一只，但她似乎并不领情，和我大吵了一架。 再之后，我们赌气去离了婚。 其实到今天，我也渐渐明白了，我们的婚姻破裂，绝不是一只猫的问题。 我毛病多，又大男子主义，而且不注意细节，这些可能才是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 “听说你最近在调查刘会长儿子的事情，有什么头绪吗？” 叶曦可能觉得气氛有点僵局，于是开口找话题。 我也正头疼这事，于是回答道：“没什么头绪，不过我怀疑，那孩子应该是遭受到校园霸凌，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可能就不了了之了。毕竟都是未成年，又没有直接杀人，很难判刑，查了也是白查……” “你是记者，只要将真相报道出来就好了，判刑是法官的事情。就像你之前处理的X侵案和虐童案等，都处理得不错呀！” 叶曦的夸奖，让我老脸一红，“真的吗？我觉得我就是运气好罢了。” 叶曦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是的，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如果你继续努力的话，也许以后会得普利策新闻奖。” 普利策新闻奖！ 老实说，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能得这种新闻人眼中的至高奖项。 看着叶曦认真的神色，我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清道夫吗？” 其实我也知道，我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 不可能嗅一嗅泥土，就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土，也不可能看一看别人的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职业。 所以一直以来，这个所谓的清道夫，其实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我相信，顶级黑客入侵别人的网络，获得一些数据并不难，但对方怎么知道我需要什么数据呢？ 所以我敢肯定，清道夫应该就是我们公司里的某个人。 他选择了我，他也知道我在调查的东西，所以总能及时地帮助我。 我有怀疑过叶曦，但又觉得不可能。 叶曦是新闻专业毕业的，没有一点计算机基础，根本做不到入侵别人系统的。 叶曦看着我，扑闪着大眼睛，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清道夫？是河里的那种怪鱼吗？” 我泄气了。 看来她真的不知道，于是便找了个由头，糊弄过去了。 …… 离开肯德基店后，我发现，原来那个男生在十几分钟前，给我回了一条消息。 很明显，对方是上课玩手机了估计…… “算了，你只是记者，又不是执法者，帮不了我的。” 我看完后，就想教训那兔崽子一番。 这分明是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样，把记者当做狗仔一类的，可有可无的货色了。 估计对方都不知道，朝日新闻在新闻界的地位。 于是，我编辑了一段文字，又发了过去，“执法者会帮助你吗？你想刘嘉白白死去吗？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网上查查朝日新闻……” 大概过了几分钟，对方回我了，“好，怎么和你见面呢？” 我大喜过望。 于是和对方敲定了，中午在附中附近的一家叫“乐享”的咖啡店里见面。 我便去了那家有点小资情调的咖啡店等着。 一直到了快十二点时，咖啡店里，只有偶尔零星的几个人，而对面的零食店却是人挤人。 那些中学生，都大包小包地买东西吃。 这时候，一个留着斜刘海，身材十分高大挺拔的男生，背着一个挎包就过来了，一进来就四处张望。 我知道，他应该就是刘嘉的男朋友，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你就是那个记者，我叫牛玺，刘嘉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刘嘉是不是被人霸凌了，我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不会不知道？” 我开口直接问道。 牛玺也没有直接回我，只是问了句，“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情侣关系？你说**恋是病吗？为什么联邦法律都说**恋不是精神病，还有那么多人，像看待病人一样看待我们？”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道：“**恋不是病，但被人接受，可能还需要时间，那些说有病的人，其实才是真的病了。” 牛玺惨笑道：“谢谢……要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想那该多好，可能阿嘉也不会死了。” 牛玺低头了一会儿，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突然抬头道：“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您。” 于是，他便开始讲述关于刘嘉的遭遇。 刘嘉是个清秀瘦弱的小男生。 虽然家境优渥，但性格却十分胆小内向，时常就是一个人读书吃饭放学。 附中虽然是重点中学，却因为有很多不学无术的“二代”的加入变得混乱了。 他们拉帮结派，专门欺负人，让校园的风气，渐渐变得越来越差。 牛玺第一次见到刘嘉的时候，对方在厕所旁边，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轮流扇耳光。 还有一个领头的，拿着烟，对着刘嘉痞气地笑道：“来，把烟抽完了就放你走，这可是好烟！” 牛玺人高马大，护住了刘嘉，“都给我滚！不然我告诉教导主任！” 那些混子也知道牛玺是校队的，不好惹，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后来，牛玺跟刘嘉成为了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七】看客 两个人在互相靠近的同时，也互相取暖，逐渐成为情侣一般的关系。 但混子们不会因为牛玺的保护，就放过刘嘉，他们仍然会找各种机会欺辱他。 向他要钱，或者踢他一脚，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们甚至在放学后，围着他逼他当众下跪，剪他的头发，在他衣服上抹泥巴…… 牛玺十分生气，向校方举报了。 但那些混子的家长们，都是有钱有势的，一句“孩子们还小，互相打闹玩耍”就推脱了责任。 刘嘉的班主任，甚至找过刘嘉谈话，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做出有损校方形象的事情。 “现在正是附中，评选省级文明学校的时候，如果你这么闹开了，对我们学校影响有多大知道吗？老师希望你能换一种思路，就当这是同学间开的一个过分的玩笑好吗？” 刘嘉退缩了。 他本来就胆小怕事，在校方的施压下，选择了和解。 但刘嘉的忍让，并没有让那些混子就此罢手。 他们觉得是刘嘉向学校举报他们的，于是变本加厉地欺凌他。 混子里还有好事的人，觉察出了刘嘉与牛玺的“恋情”，于是大肆宣传，他们见到刘嘉便吹口哨，用污言秽语调侃他。 牛玺虽然痛打了几个挑事的混子，但是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找来了校外的地痞流氓围殴牛玺，将他打断了两根肋骨。 而等牛玺出院后，却听到了刘嘉服毒自杀的消息…… …… 我听完牛玺的话，都感觉十分压抑了，更别说他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已经眼眶通红。 我给他递了张纸道：“所以刘嘉确实是因为被霸凌，而选择了轻生吗？” “不是的！”牛玺突然情绪失控道。 我很诧异。 就听到他说：“我们说好的，再忍一年以后，就去同一所高中的，阿嘉也答应我了。” “那些混蛋是都该死，但阿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不可能因为霸凌就自杀的！” 我不了解刘嘉，所以不敢轻易下定论。 “可他确实是自杀的，这点执法者也确认了，也许他只是没有熬过去而已……” 我的话被打断了，“可是……他上周还说要来医院看我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肯定是…… 牛玺嘀咕了一会儿，还是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了我。 “这些都是阿嘉被欺负的证据，我一直留着。不过没有人想看，希望您能报道这些事情，让那些混蛋得到惩罚，至少不能让他们害完人，还心安理得地继续学习生活。” 我稍微瞥了眼照片，就看到了刘嘉那双绝望的眼睛，还有一群冷漠的看客。 施暴者在猖狂地炫耀，而看客在助长他们的恶。 我抬起头，看到了牛玺眼中的一抹疯狂，于是劝慰他：“如果你报复他们的话，也会毁了自己的。” “不会的，杀了他们只会脏了我的手，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 牛玺的眼神里，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我捉摸不透。 我只能在劝说他之后就离开了，没有经历过他人的痛苦，又如何劝人放下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只希望他不要做出触犯法律的事情。 告别牛玺后，我便回到了部门，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鲁修，调查得怎么样了？”秦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似乎对这件事十分上心，这两天就给我发了十几条短信，不过我都没有时间回他。 我把那些照片给了他，无奈地回道：“是校园霸凌无疑了，哪怕我们都已经知道当事人名字了，还有证据，又能怎么办呢……” 秦寿眯着眼睛，调侃道：“未成年嘛，顶多行政拘留几日，罚款五百元。” 其实，我还是很能理解被欺凌的感觉的。 我记得在我一年级的时候，我的书包被几个坏孩子扔到垃圾桶里面了，后来我很害怕，几天装病，不去学校。 再后来，我父亲发现了我的异常，便鼓励我去报了空手道少年班。 在锻炼中，我渐渐地树立起了勇气，后来就没有再被人欺负了。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但却是我的亲身经历。 在学生时代，不容易被人欺负的，可能就两种人。 成绩好的，和身体强壮的。 “经常被欺负，可能你自己也有点问题。” “你对他们的态度，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每个人都难免遇到这些的，忍一忍不就好了。” 我们这个世界，被形形色色校园暴力过的人，可能有1.5亿人。 但很不幸的是，人们不但漠视，而且还站在高处，用不痛不痒的话，教导受害者。 而这些受害者在多年后，可能还会有不同程度的精神创伤，甚至以自杀摆脱痛苦。 我对着秦寿严肃地说道：“我们应该报道这事！” “？” 秦寿掏了掏耳朵，“我们把东西给刘会长就好了，也算帮了他一个忙。报道这些有的没的，不是占新闻版面吗？现在，没有人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你还不如报道网红生子呢……·” “可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因此消失了，这不是犯罪吗？大家看不看是一回事，我们报不报道又是一回事，朝日新闻的宗旨，就是不成为利己主义的新闻媒体呀！” 秦寿擦了擦额头的汗，挥了挥手道：“你现在是红人，说什么都对，不过我刚想了想，报道其实也有好处的。” 他突然笑得很狠琐，让我很疑惑，于是问道：“有什么好处？” “你想，我们帮忙把事情处理好，让那几个狗子受到惩罚，刘会长满意了，今年给我们朝日的广告预算，可能就多了……” 秦寿满眼放光，陷入想中。 我：“……” …… 刘嘉被霸凌事件，最后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反响。 富二代霸凌可怜小男生，确实够引起一部分人的愤怒和同情心了。 那几个富二代被网友人肉了。 大家将他们的照片在网上转发，高喊：“他们还是个孩子，不能放过他们！ 而那几个富二代，最后也被附中开除了，人们都拍手称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七】银行大劫案 可我明白，像他们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找一个新的学校继续读书，根本不是难事。 就是不知道，在新学校里，他们会不会安分了。 这天，我坐在工位上，刚喝了口拿铁咖啡，却发现，清道夫又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我照例打开了邮件，是一段音频。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男的？有出息了……” 【不是的……您听我说……】 “离开附中，这周末我带你去办离学手续，我一个朋友介绍了家矫正中心，你去把病治好了，再读书。” 【爸，我不想离开附中……】 “你在那里也过得不开心，怎么了，为了你的男朋友都不怕被人打吗？真给刘家丢人。”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电话里的年纪大的声音，应该就是刘会长，他的声音有点烟嗓，很有辨识度。 而那个叫他爸的、声音怯懦的男孩，应该就是他的小儿子刘嘉了。 这时候，上官祝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跟我说：“鲁师兄，刘会长宣你。”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近来越发地狗腿子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末代王朝的最后一个太监呢。 我走去会议室，就发现刘会长和他的妻子，正坐在黑色摇椅上。 秦寿正在一旁，边泡茶边赔笑地说话。 “来，鲁修，过来喝茶。”刘会长热情地邀请。 我客气地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就感觉坐立不安，不知道要怎么斟酌言语。 “刘会长，您是不是让刘嘉退学，还要送他去矫正中心？” 我终于还是把心里的困惑说了出口。 刘会长皱了皱眉，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典型的有威严的大家长，如果表情严肃起来，会让人很害怕。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刘嘉一直遭受校园暴力，其实您是知道的，但您并没有处理。他和牛玺约定好了，一起上同一所高中的，所以他并不完全是因为霸凌才选择自杀的，也有您的干预。” “一派胡言！” 刘会长面色愠怒，“被人打了，打回去就是了，自己懦弱怪得了谁。牛玺？他是男的，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联邦法律有规定，男人之间可以结婚吗？如果有，那我承认我错了。” 而这时候，一旁的刘夫人，却捂着脸失声痛哭，“为什么？你总是这样，难道面子比孩子的命还重要吗？你弟不也是**恋，你们刘家不就是有**恋的基因吗？” 刘夫人趴在桌子上边哭边说：“只要嘉儿开心就好了，为什么要逼死他呢？”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秦寿把我拉了出去，“我的爷呀！你不是刚入职场的菜鸟了，为什么越来越天真热血了，这东西烂在肚子里不就好了吗？” “一时没忍住……” 我也感觉自己太年轻了，但却不后悔。 当记者一开始，哪个不是一腔热血呀？ 只是渐渐被磨平了棱角而已，要是总是唯唯诺诺的，那还当什么记者，不如回家卖红薯。 过了许久，刘会长带着夫人出来了，向我鞠了个躬道：“谢谢您了，是我错了，我会好好反思自己的。” 我也只能回礼道：“请不要太过自责。” 刘嘉的死，自然也不全都是刘会长的责任。 可能他早就因为霸凌想死了，只是因为遇到了牛玺，才坚持活了下来。 刘会长只是因为过于霸道，碰巧夺走了他最后的希望罢了。 身为父亲，他肯定也不想孩子死去的。 “其实，我那时候也不全是想拆散他们，他在学校被人欺负，我隐隐约约也知道，给他换学校也是为了他好，可能是我表达有误，我总是这样子，难怪几个孩子和我都不亲……” 刘会长表情黯淡，好像老了十岁一样。 刘夫人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刘会长的手。 再后来，听说刘会长专门成立了一个“刘嘉基金”，用于治疗校园霸凌后的心理创伤。 而他在第二年，也大幅提高了对朝日报社的广告预算。 我也因此获得了一笔丰厚的绩效奖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牛玺，听说他后来捅伤了一个经常欺负刘嘉的富二代，把他的下面割掉了一半…… 不过，他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四年，这还得益于未成年保**。 …… 楔子。 “那个劫匪真是胆大包天呀。” “不过也很聪明，堪称完美的犯罪。” 我和一个穿着便服的老执法者，面对面，坐在一张低矮的木桌前聊着天。 桌上就寒酸地摆着一碟花生米，和几瓶廉价的啤酒。 “一千万呀，我们做执法者的，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老执法者喝了口酒感慨道。 “可不是，记者也不行。”我附和道。 而我们嘴里所说的大劫案，其实就是最近，发生在联邦信托银行京城支行的，一起震惊全联邦的惊天大案。 接下来，就由我先为大家讲述一下，这起号称完美的银行大劫案。 …… 那是发生在信托银行京城支行的故事。 9月6日，支行行长廖恺，正在指挥十几名员工，清理计数这个月要运往分行的钞票。 每个员工都忙得手忙脚乱的，而一叠叠的钱被数好后，归入皮箱里面。 “那时候大家都很忙，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进来了……”一个职工后来回忆说。 但是那天，其实已经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了。 第一件事是后厨着火了。 那时候，首先惊动了旁边会客室里面午休的人。 他们闻到烟雾，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出来，连带着整个银行的人，都乱成一团。 不过后来发现，只是一场火小烟雾大的小火灾，于是大家都庆幸，只是虚惊一场。 第二件事，是支行行长廖恺的书桌上，多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说，如果银行24小时内，不将500万元送到指定位置的话，对方就要将行长家炸掉，还要杀死他的家人。 后来执法者调监控发现，这两件事，都是同一人所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七】消失的一千万 是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 他戴着粗大的黑框眼镜，嘴唇上有一抹大胡子，皮肤偏黄。 还提着一个已经过时已久的多层公文包。 他先是轻松地溜进了后厨，可能用某种手法制造出了浓烟，混淆视听。 然后他在众人逃出房间时，大摇大摆地溜进了廖恺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上，留下了那封信。 故布疑阵，声东击西，将众人耍得团团转。 根据执法者的监控分析，凶手的相貌，应该经过明显的易容，所以无法辨别其真实模样。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不过看鞋帮，也不能排除他有增高的可能。 令人不解的是，凶手大费周章，所图的明明是钱，但当时点钞室的皮箱里面，至少就已经有三百万的钞票。 凶手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提走钱，但他却像是忽略了那些钱一样。 只为了递一封恐吓信吗？ 当时，还有一些职工开玩笑，说凶手是一个有操守的劫匪，他不屑偷东西，想靠勒索光明正大地得到钱。 不过这一点，后来被一个老刑警道破了。 如果凶手当时真的财迷心窍，提着钱走了，他绝对无法顺利地离开信托银行。 因为附近的执法者，七分钟就能到。 而一个提着沉重大皮箱的人，目标明确，肯定是逃不远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人们并不是很重视这起事件，只是当做一起恶作剧罢了。 而后面的故事，才算真的离奇精彩。 …… 在10号早上9点半时，京城下起了大雨。 信托银行的一辆运钞车，押着一千万元巨款，开往城西的信托银行分行总部。 这些钱，被妥善地安放在保险箱里面，由四个人一起押送，其中就包括一个司机和三个银行保安。 而在运钞车经过一处人烟稀少的公路时，突然，一个骑着摩托车，戴着白色头盔的执法者赶来了，他拦住了运钞车。 “喂，你们廖行长家，刚才被炸弹袭击了，我们怀疑你们这辆车上也被安了炸弹，现在马上下车，让我检查一下。”执法者紧张地说道。 由于几天前那起炸弹恐吓事件还历历在目，信托银行的员工基本没有人不知道。 所以在听到执法者的话时，车上的几个人都不疑有他，连忙下车躲得远远的。 那个执法者钻到车底检查了一番，果然，车底冒出了浓烟，还有火光出现。 那个执法者爬出来大喊：“炸弹就要爆炸了！你们快跑，我把车开走！” 然后他就开着车飞快地走了，消失在雨雾中。 留下四个人，为他“英勇无畏”的行为，震撼不已。 不过，能进银行的人也不傻，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过了好久，也根本没有爆炸声传来。 他们跑到当时停车的地方，就发现地上还有一个残留的发烟筒！ “被骗了！假的！”一个银行保安惊呼。 20分钟后，全城的执法者都出动了。 他们一开始四处戒严寻找那辆运钞车，但找了半天才觉察到，对方在一片橡树林里中途换车了。 而在调查中，执法者发现，对方留下的所有证物，基本都是偷来的，或者是一些常用品，几乎是一点线索没留下。 警视厅颜面尽失，于是前后出动了接近七万执法者出勤，共调查嫌疑人近八万人，仍然一无所获。 也难怪有网友调侃警视厅，说是“为了追回一千万元，浪费了纳税人三亿元”。 警视厅七万人齐出动，后来被专业人士分析说，是一大昏招， 把原本简单的局面搞得一团糟，反而离凶手越来越远了。 但事情往往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执法者们阴差阳错间，找到了一个嫌疑最大的人，一个年轻的落魄画家，名字叫钟梁。 执法者在钟梁家里，搜出了黑框眼镜和假胡须，甚至还有一瓶来历不明的氰化钾。 一些接触过钟梁的银行职员也表示，“对方长得和那个抢劫犯很像……” 于是，执法者以此为由，对钟梁展开起诉。 钟梁自然矢口否认。 他坦言，黑框眼镜和假胡须是11号早上在门口外面捡到的。 而氰化钾毒物，是准备悄悄毒死邻居家聒噪的狗。 他的说法自然不被执法者接受，因为除了这些东西，钟梁的身上，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首先是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他解释说，是因为在家画画，没有出门。 其次是，钟梁有在海外服役过的经历，不过因为在士官里搞迷信，违反部队纪律被开除了， 不过可以证明，他具备高强的侦查与反侦查能力。 最后是，在他家里还搜出了很多关于联邦各大银行的资料，尤以信托银行最多。 可见他私下，可能有研究分析过怎么成功抢劫银行。 不过，哪怕是动机什么都十分充足了，只要那一千万纸钞没有找到，还是无法对咬死不认罪的钟梁进行定罪。 因此，找到那一千万，成了当务之急。 …… “您觉得钟梁是凶手的可能有多大？现在外面很多人说，他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喝了口啤酒问道。 “谁打他了？那家伙狡猾得很，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他干的了。” 老执法者红脸道。 “不是，是有没有诱供的可能，如果我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凶手的话，那可能也会因为主观偏见，而去强行证明他是凶手。” “不可能的。” “怎么说？”我疑惑道。 老执法者可能觉得被我驳斥了，面上有点挂不住。 于是执拗地回答：“证据都是千真万确的，那种蹩脚的狡辩，你觉得有几个人能信。” 老执法者说完，还和我娓娓道来他的发现。 “其实一开始，银行职员都只是把恐吓信当恶作剧处理，于是劫匪做了两件事，来加深人们的潜在恐慌，以此达到他最后劫车的目的。” “第一件事情就是制造厨房火灾，但那远远不够。” 老执法者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我问道：“那第二件事情呢？” 我并没有在报纸上见过类似新闻，所以十分好奇，这背后的更多细节。 老执法者可能是喝上头了，也不吝啬其所知的东西。 于是，像倒竹筒一样，都抖搂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七】消失的清道夫 “凶手在8号时，曾经去支行行长廖恺家的门口，贴了一张画，画上是一个倒在血泊里面的小女孩，旁边还用油画笔写着10。” “因为这件事情，10号那天，我们派了十几个执法者，蹲守在廖恺家外面，就等着凶手冒头。” “而信托银行的员工们，这时候才开始草木皆兵了。” 闻言，我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所以，凶手就是一个操纵人心的高手。 他一步一步暗示所有人，他的目标就是廖恺，让所有人有了思维定式。 所以在凶手假装执法者，对那几个运送钞票的银行职员说出“你们行长家被炸弹袭击”时，那些人才会不假思索地选择相信。 换做平时，肯定要验证一下执法者证件和身份的真实性，至少也不会完全失了分寸。 所以，如果钟梁就是劫匪的话，那他到底将那一千万元，藏在哪里呢？ 有人计算过，一张百元大钞是1.15克，100万元大概就是22斤重，如果再考虑些许潮湿的问题，可能有25斤重。 那一千万元，其实就有250多斤重了。 我想，普通人没有车的话，根本很难能够搬动这么多钱。 想藏起这么多钱，也不是轻松的，那估计需要一大间空旷的屋子了。 果然，有钱人的烦恼，也是朴实无华的。 于是，我便打算跟老执法者再探点口风：“你说，他会不会把钱藏在家里什么地下室里？” 谁知，他马上就否决了，“不可能，我们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就差挖地三尺了，钱根本就不在他现在住的地方。” “那有没有可能藏在郊区哪个地方？” “也不可能，事发后，我们便在各大出城入口设卡了，人想逃出去容易，但想带着那么多钱出去，除非他插了翅膀！” “那就说明钱还在城里咯，有没有可能他放在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家？” “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也很少有朋友，而且看得出来，他很警惕，应该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那会不会他藏在什么比较隐蔽无人的地方，比如废旧工厂，或者老房子之类的地方？” 老执法者叹了口气：“你以为几万执法者都是吃素的吗？基本市里稍微空置的地方都搜过了，那是一点钱的影子都没有。” “其实搞到现在，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警视厅的面子，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们两个喝着啤酒，互相绞尽脑汁，还是不懂，那么多钱到底去哪了？ 难道钟梁是魔术师不成？ 能把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搬运到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 离开老执法者家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一间茶室。 明净的玻璃窗内，有很多人在悠闲地喝茶。 门口的围帘，用红黄褐三种颜色的布搭配着。 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似乎很高雅的古筝声音。 我不是个爱喝茶的人。 比起茶水的苦涩，我倒宁愿喝更加苦涩的咖啡， 虽然我知道，咖啡对人的身体，并不是很有好处的。 不过那一刻，可能是因为啤酒喝上头的原因，亦或是对于案情的思考让我头疼的原因，我走进了茶水店里面。 想着喝点茶醒醒酒，冲淡我满身的疲惫。 不过到了茶水店，自然不可能只点茶，我又招呼服务员给我上了几盘点心。 想着自己也好好大快朵颐一番，中午吃的几盘花生米，可无法填满我的肚子。 我心里郁闷。 罪恶的清道夫，已经近一个多月没有与我联系了。 哪怕是几个星期之前，我调查的一起保姆杀人案中，他也没有给我任何帮助。 我大致有两个猜测，第一个猜测是他死了，或者生病了。 我还偷偷打听过，最近公司有没有人生大病或者死亡了，结果并没有，这让我怀疑人生。 第二个猜测是他放弃我了。 可能不想和我这个愚钝的人合作了，亦或是，想让我独立处理问题了。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习惯依赖别人的人。 虽然我在娱记那一块，保持着常年扑街的记录，但在犯罪部门，我自认为还是小有成就的。 就像上次的那起保姆杀人案里，就是我第一个发现，凶手是那个看起来木讷老实的保姆。 对方为了能提前拿到工资，就用被子捂死了卧病在床的老人。 可见，如今摆脱扑街的我，已经在慢慢成长。 哪怕没有清道夫，也不影响我进行犯罪调查。 但我坐在屏风这一侧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信托银行支行行长，廖恺。 不过我更关注的，是他对面的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偏蓝色的夏季衬衫，留着细长的淡棕色卷发，五官深邃，留着不知道真假的小胡髭，看起来很狡狯的一个人。 我听到他们好像在说：“钟梁可能要坐牢了。” “呵，你还是先管管自己亏空的那点事情……” 我屏住呼吸，听着他们谈话。 像极了一个准备偷抄同桌答案，而挠心抓肺的学生。 但他们似乎觉察到什么了，压低了声音，这让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心里涌过一个莫名的想法。 钟梁、廖恺，和这个奇怪的胡髭男，他们或许是认识的。 这个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想要完美抢劫一个银行，光有想法和谋略是不够的，一个知根知底的内应，是必不可少的。 除非你拿着一把来复枪，直接去打劫，那当我没说。 所以是廖恺监守自盗吗？ 他因为亏空公款，所以伙同钟梁和胡髭男，联手打劫了自己家的运钞车，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两人没吃多少东西，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我装模作样坐着吃了会东西，也结账走了。 我一路上化身私家侦探，跟踪着二人，看着他们两人七拐八拐，到了一条阴暗的窄巷里。 我在后面其实很紧张。 跟踪这种东西，不是像电视剧里面，跟躲猫猫一样轻松。 你可能要随时提着一颗心，就怕被突然发现，然后给灭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七】荒诞的结局 当然，灭口有点夸张，那也有可能被暴打一顿。 不过以我的身手，对付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弱男人，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看着他们走进一个工厂里面，那里深灰色的外墙上，写着“永鑫印刷厂”几个大字。 这个工厂有三楼高，建筑面积很大。 不过墙体很破旧，有些地方还有扎根的榕树长出来了。 因为有很多工人，提着东西来来往往的，我一下子竟然跟丢了两人。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看到他们俩从一间办公室里面出去了。 于是，我连忙跑进办公室里面，就看到一个秃顶大叔，坐在已经掉皮的黑色摇椅上抽烟。 秃顶大叔看到我后很惊讶，于是问道：“你是干嘛的？” 我掏出我的记者证说道：“我是记者，请问刚才进来的两个人是干嘛的？” “他们呀，是来取货的。” “请问是什么货？” 我急切地问道，心脏怦怦怦地直跳个不停。 “是一批原本要寄放在这边加工的银行办公用纸，现在他们想要提前拿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吗？”秃顶大叔也不避讳，直接全盘托出了。 我心里活络起来。 猜测这批所谓要加工的“办公用纸”，估计就是那批钞票了。 把钞票放在印刷厂加工，也真的是绝了。 如果不是我意外撞破廖恺的行踪，恐怕谁也不会想到，那批钞票会待在这么一个小印刷厂里面。 …… 廖恺和胡髭男，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将那批“办公用纸”成功转移，因为我报警了。 不过，当执法者割开厚厚包装纸时，却发现里面是一叠叠的作业本。 就是那种外表是褐色牛皮纸，里面是绿色横线的劣质作业本。 “说，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执法者质问廖恺。 廖恺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开口道：“我也不清楚呀，我和我朋友来帮银行提这批货，结果你们就来了。” 廖恺的话，自然不会被人相信。 一个堂堂支行行长，需要亲自过问一批办公用纸的去向？ 那混得也太惨了。 他和胡髭男，最终被执法者带走了，而我也被请去执法局做笔录。 而经过一个下午的问话，廖恺最终还是招供了一切。 原来，他因为投资基金亏损了四百多万，只能靠挪用公款，偿还债务，这让他提心吊胆的。 在无意间，认识了落魄画家钟梁后，他发现对方很有手段和魄力。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打算来一次洗劫运钞车的合作。 廖恺将运钞车的行踪轨迹，全部透露给钟梁，而钟梁则制定出周密的计划。 后来，廖恺又贼喊捉贼，自导自演了被歹徒恐吓威胁的戏码，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开启了惊天大劫案。 不过，因为钟梁的逃亡途中，是需要换车和搬运钞票的，靠他一个人肯定做不到。 于是，钟梁又拉来了他在网上认识已久的一个惯偷，负责偷窃警用摩托车和小货车。 这个惯偷叫袁锡，也就是那个胡髭男。 在那一天，钟梁大大方方地开走运钞车，随后在一处密林里，袁锡配合他，将钞票转移到小货车上。 最后，钟梁又换上银行职员的衣服，将包装好的钞票，运到永鑫印刷ㄏ。 钟梁假意称那是银行准备印刷的纸张，希望能先寄放在那边，等设计图稿出来了就动工。 这家印刷厂和银行有很多业务往来，于是便答应腾出了一个货间给钟梁放东西，不过他们收了钟梁一天一百元的寄存费。 事情到这里，本应该天衣无缝了，只等风波过后，三人一起平分这一千万元了。 可谁知，钟梁却被抓了。 这时候，情况就很微妙了，摆在廖恺和袁锡两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 第一条是钟梁招供了，那三个人都完蛋了。 第二条是钟梁咬死不说，到时候按约定，等他出狱后，三人再平分赃款。 不过，学过囚徒困境的人应该都知道，这种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关系是很脆弱的。 袁锡便怂恿廖恺将钱先平分了，有了钱，到时候大不了出国避难，总比现在这样每天担惊受怕好。 廖恺犹豫不决。 他觉得现在还是危险期，全世界都在找那一千万，现在去拿钱太着急了，很容易成为靶子。 不过，袁锡的一句话，还是让廖恺最终做出了决定，“等你挪用公款曝光了，也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的，执法者不是傻子。” 于是，二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转移钞票，没想到，还是被钟梁摆了一道。 印刷厂里面的一千万钞票，早就被换成了一车的作业本。 很明显，钟梁死不招供，自然不是因为义气和信任。 而是因为，他想将巨款据为己有。 …… 在执法局内，在证据面前钟梁依旧面不改色。 “你的同伙已经招供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现在坦白出赃物地点，还能争取减刑，要是冥顽不灵，你可能要吃一辈子牢饭！” “警官，我说我抢来的时候，就是一车作业本你信吗？肯定是廖恺那家伙掉包的。”钟梁嬉皮笑脸道。 执法者拿笔敲了敲桌子道：“你和袁锡一起搬的钞票，保险箱也是他开的，是不是作业本他不清楚吗？你老实交代，到底把钱藏哪了？” 面对审问，钟梁打了几个马虎眼，仍然绝口不提钞票的行踪。 …… 第二天，当我回到部门，秦寿和众多同事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哎呀，我们的福将执法局回来了。”秦寿大嗓门嚷嚷着，就差放一个礼花庆祝了。 这次，我虽然因为去做笔录，没来得及写出什么报道，但却成了故事主角。 朝日新闻，更是头版刊登了一条：“朝日记者鲁某，追击银行大劫案悍匪，破获一起惊天银行大劫案！” 旁边还配着一张将我脸部马赛克的个人照，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劫匪一样 很明显，公司为了自吹自擂，将我推了出去。 我记得上次，每日新闻也是这样搞噱头的。 说他们的一个记者，扮成智障去挖煤，结果卧底一个多月，挖出黑窑厂可怕内幕。 最后，那个记者成了卧底英雄，还上了电视台访谈节目。 我对这种宣传，抱着见怪不怪的心态。 普通自媒体还要炒作一番，更何况是报社，不可能就是安安静静卖报纸就行，那几万个员工喝西北风都喝不饱。 “鲁师兄，你真是我们新闻人的楷模，智勇双全，临危不乱，不怕牺牲，不畏强暴……”上官祝在一旁，不要钱地拍马屁。 这样的吹捧，我差不多听了整整一天，差点让我迷失了自我。 我现在一小段路都要走十几分钟。 因为会有很多人和我打招呼，那种溢美之词，真的是像灌水一样，最后我只能麻木地假笑回应。 不过，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银行大劫案已经水落石出了，相关作案细节也逐渐被披露出来了。 但关于那一千万巨款的下落，人们却不得而知，其实也让我有点遗憾。 现在网上众说纷纭。 有人说，钟梁把钱留给了最亲近的情人，有人说他把钱沉入河里了，还有人说他把钱埋在地里了，甚至有说他把钱烧光了……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 不过，这些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么多猜测里，总有一个可能是真的。 不过，这一真相，一直等到三年后，我退出朝日新闻，改行当小说家后，才被世人所知道。 而真相暴露的理由，也十分的戏剧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后来在我的小说里面，有花了很大篇幅描写这个案子。 不过在那里面，案子是被一个叫洛斯的神探破获的，他是寻着蛛丝马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当然，小说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小说要是描写得像现实一样，那就没人去看了。 因为那样，就跟看新闻差不多了，可能看几分钟，就让人昏昏欲睡了。 近十年的记者生涯，也让我明白了，大家想看的，绝不是我这个油腻大叔，怎么费尽心思调查出真相。 他们更喜欢的，是一个理想化的角色，华丽地解开谜题。 就像福尔摩斯一样，他会用绝高的推理技巧，去追寻本源，会让人忍不住大呼，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好了，我相信大家应该也不想听我絮絮叨叨卖关子了。 这里就稍微讲一下，那一千万巨款到底去了哪里。 …… 原来，在大劫案前，钟梁就已经偷来了一辆装满作业本的货车。 他让袁锡把空的运钞车，开到别的地方，转移执法者视线，自己却来了一个偷天换日。 这也应了那句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钟梁最后，把真的钞票，运到了一个废旧公园的池塘旁边。 用事先准备好的几百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全部扔到了池塘里面。 不得不说，钟梁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而且很有耐心。 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所有的钱都沉入了池塘。 他应该也是想说等风头过去了，他就能独自占有这些钱财了。 不过这里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他的那两个同伙。 一旦他们发现辛辛苦苦弄来的钱被掉包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钟梁应该分析过，廖恺有房有车有家室，可能就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但袁锡不同，他就是一个混子，狠起来，恐怕要给你几刀子不可，不能不防。 于是钟梁计划，在事发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死袁锡。 他甚至备好了氰化钾毒物，准备将袁锡毒死，然后将其分尸后也一块沉塘，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也注定袁锡命大，钟梁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执法者抓住了。 他想负隅顽抗，但没想到，他那两个猪队友暴露后，果断地出卖了他。 这一环扣一环，让钟梁十分被动。 不过他还有杀手锏，那就是那些钱，这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藏在哪里。 要说钟梁一个要判无期的人，为什么对钱还如此执念呢？ 是因为天生守财奴吗？其实都不是。 这主要是因为，钟梁一直信奉一个叫“光明奥理会”的组织。 不过这个组织，说白了就是邪教组织，他们的奥义，是保护文明遗产，以此保护人类。 钟梁抢劫运钞车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光明理奥会筹集经费，以此壮大教会力量。 钟梁入狱三年后，他偷偷联系光明理奥会的主教，想让他将钱从池塘里捞出来。 这个主教也是一个聪明人，便每次去捞出一袋两袋钱出来供教会花。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被几个执法者盯上了。 最后以主教在池塘边捞钱，被逮个正着告终。 这件事情的离奇程度，在我遇到的所有案子中至少排前三，以至于今天，还有很多人津津乐道。 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心思缜密又冷酷理智的钟梁，会信奉一个明显只是为了敛财的邪教呢？ 要知道，如果他供出那笔钱的下落的话，他至少能减刑十几年呢！ 唉，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 只能说，有时候，这些所谓披着神明外衣的邪教，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正常人是很难理解，他们对人精神方面的控制力，到底有多强的。 而联邦经济低迷的今天，这些邪教组织，却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这才是让人感到最担忧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八】黑色 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亲爱的朋友。 但愿你的身边，没有这么一个，让你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人。 关于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争论，千百年来从未曾停止过，却依旧没有一个定论。 也有些人认为，人出生时只是一张白纸，这张白纸会染上什么颜色，是由环境、教育还有身边的人决定的。 可我要讲的这个人，从出生时，就已经是一张染成了黑色的纸。 那是一种深邃到绝望的黑，是一种不祥到邪恶的黑，是一种任何颜色也无法稀释的黑。 他的黑色，第一次泄露出来，是在六岁的时候。 模仿一个玩伴，将嚼过的口香糖，塞进陌生人家门的钥匙孔里。 做完这件事后，他并没有像那位玩伴一样，猫在通向楼上的楼道中等待着，准备亲眼目睹那位倒霉蛋打不开门的窘况。 而是直接回家了。 光是想象，某人因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恼怒和困扰，一种莫名的愉悦感，就不受控地刺激着他尚未成熟的大脑。 到了六岁的后半程，类似往钥匙孔里塞口香糖之类的小小恶作剧，已经无法令他感到满足了。 他的欲望，被做坏事带来的愉悦感，撑得越来越大。 他会收集一些生锈的钉子，摆在别人家门口，想象着屋主走出门时，脚掌被钉子刺穿的鲜血淋漓的画面。 又想到那些铁锈，或许会把伤口感染，造成致命的危害，他便抑制不住脸上的微笑。 他也会花上一下午的时间，捉一布兜毒物害虫。 将那些老鼠、蜈蚣、蜘蛛顺着门缝，塞进陌生人家里。 上小学后，温柔和蔼的老师，与善良友好的同学，没能使他的黑色发生任何变化。 反而被那团愈发浓烈的黑雾，重重包围。 他暗地里，怂恿班上的男同学抽烟，他说这是大人才能拥有的乐趣，抽烟是成熟的象征。 并排挤和孤立那几名不肯抽烟的男孩。 做这件事的成果，也许要在很多年后才会显现出来。 在一张映照出肺部的X光片上，在一条挡住咳嗽飞沫的手帕下，又或是在一段激烈的争吵里。 但我说过，他并不需要看到成果，只凭想象，便已足够令他感到愉悦。 初中时，他有时会把黄色杂志，塞进某个男同学的衣柜里。 有时会偷来一些钱，或新奇的玩具，塞进某个女同学的课桌中。 只要把这些邪恶的种子埋下，它们自然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到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那些看过黄色杂志的男同学，总会不经意地瞥向女生的裙底。 那些收获横财的女同学，也大多对物质有了更浓烈的欲望。 到了高中和大学，那张薄薄的黑色的纸，已变成了一条望不见底的深渊，吞噬着周遭一切光亮。 可无论做任何事，他都隐约觉得有一丝违和感，还差了些什么，差了些什么关键的因素，所以他才无法得到极致的快感。 直到大学毕业，在一场对方负全责的交通事故中，他才终于察觉到了那一丝违和感的真面目，明白了到底差的是什么关键因素。 是生命！ 看着那辆几秒钟前，无视了红色信号灯的奥迪车里，那位瘫倒在驾驶席，半张脸凹陷下去，两只眼球都挤出了眼眶的中年男人。 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这种愉悦十分猛烈，令他无法抑制。 他握着被血打湿的方向盘，无视着耳边交警的询问。 目光呆滞地望向那具惨烈的尸体，直至救护车抵达现场。 感受着方向盘上的余温，感受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手中流逝，他终于探寻到了恶的尽头。 是死亡！ 再没有比剥夺别人生命，更恶劣的行为了，可他和你我一样，都向往自由。 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又没办法时刻都遇上不守交规的人。 所以，他第二次体会到这种快感时，距离第一次，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 那天，在中南广场，路过那里有名的景观——表白墙时，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随后，他便去表白墙对面的高层写字楼，租了一间房，在房间里摆好五台摄影机，日夜记录着表白墙前行色匆匆的路人。 也许你想问，为何他这么空闲，难道他不需要工作嘛？ 很遗憾地回答你，是的，他赚的钱，已足够自己奢侈地过完这一生。 现代社会中，摒弃了道德观念的人，反倒更容易获得成功。 关于这一点，随便买两本成功学的著作，读上一读，你便能有所体会。 在他开始观察的第三天，那是个阳光充足的午后。 一个扎着马尾辫，模样清秀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年龄，她大概十六七岁，应该是哪所高中的学生。 但她没穿校服，穿了一条白色印花连衣裙，显得十分干净纯洁。 女孩似一只白色蝴蝶，翩翩来至表白墙前。 她环顾四周，脸上露出少女的娇羞，拾起墙下的粉笔，在墙上写下一个三个字的名字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青石市，有许多关于这面表白墙的都市传说。 这些都市传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这面表白墙十分灵验。 只要在上面写下暗恋之人的名字，那就有很大几率，在不是很久远的未来，与那位梦中情人成为恋人。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一个穿着青石一中校服的少年走了过来。 走到表白墙前，看着女孩写下的名字，痴痴地发愣。 前面我说，是那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也许这样的说法，需要更正——准确来说，是这位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位少年的相貌平白无奇。 身高体型在同龄人中，有些矮也有些瘦，但少年的目光让他确信，他们俩是同一类人。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 那对像黑宝石一样深邃的瞳孔，让人无法一眼看穿，也让人想要探索，想把倒影刻在里面。 少年叫孟语，但在学校里没人称呼他的名字，同学们都叫他“没出息的小孟”。 这显然不是什么褒义的称呼，可孟语却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 第一个说他没出息的人，是青石一中二年三班的班主任，也是这个班级的数学老师。 每次考试，孟语的成绩，都排在全班49人的正中间，也就是第25名。 也许是觉得，他还有潜质考得更靠前一点，那位数学老师对他的辅导，比别的同学更用心了一些。 但无论如何用心，他的排名，都无法再进步哪怕一位。 所以不难理解，这位班主任的恨铁不成钢，和那天看到成绩后的过激言论。 他说：“排在前几位的同学，理所当然能上一所好的大学，未来可期。排在末几位的同学，重心不会全部放在学习上，可能会去学门手艺或是学做生意。” “小孟同学，只有那些成绩排在中不溜的人，将来才是最没出息的，高不成低不就。” 那天起，“没出息的小孟”这个称呼，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大家有时甚至会想不起他的本名是什么。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 能一直把成绩维持在同一排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这当然是孟语刻意为之的。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他也可以考到第24名，却故意考第25名。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掌握了能够考到第25名的知识后，便不再把时间花在课本上。 一个人可以自由利用的时间是有限的。 孟语并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学习为考试而服务的知识上。 人类学习的黄金年龄，是16岁至30岁，他不打算浪费这宝贵十五年中的哪怕一天。 在16岁这一年，他学会了日俄法三门外语。 虽不算精通，但和这三个国家的人，还是可以流畅地进行日常沟通的。 他自学了材料力学与结构力学，对土木工程也有了些简单的了解。 他还读了十几本医学类书籍，对人体构造和医学常识，也有了一定掌握。 除此之外，孟语还学会了游泳、烹饪、基础近身格斗术等，他认为对未来生活有帮助的技能。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孟语在这一年，通过了WDA（世界侦探联盟）一百题的测验。 正确率高达98％，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联盟会员。 虽然目前，他还只是最底层的紫色会员。 成为WDA会员有很多好处。 首先，会员有权限在WDA官网内，查看各国执法者，关于某些案件的机密档案。 其次，世界上有128个国家对WDA会员免签。 再就是，每名会员都能根据颜色的不同，在每个奇数月领到一笔活动费用。 虽然蓝、青、紫三个位于最下级的会员，能领到的金额，微乎其微。 世界范围内，WDA会员的人数不超过100人。 单那十万元的报名费，就足以令大部分推理爱好者望而却步。 而线上测验，要求80％以上的正确率才算合格，又让那一小部分中的大部分人，花钱打了水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八】人格障碍 每个人的一百题都是不同的，答题时限为24小时。 你可以随意求助任何人，可以随意使用任何工具去，失败后再交十万，也可以随时继续挑战。 但即便这样，WDA的会员，也从未超过100人，这足以说明那一百道题的难度。 WDA会员的晋升途径只有一种——只要你破的案子足够多，就能一路升级直到最顶层的红色。 这里所谓的破案，并不是要你抓到案件的凶手。 只要你把某件案子，和你推断的凶手与作案手法，以邮件形式发送给WDA审查组，等到案件侦破后，若误差与你的推断不大，那便算作你破案了。 孟语还一桩案子也没破过。 他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去WDA官网，仔细阅读那些长得吓人的案件档案，身边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恶性事件。 既然他这样忙碌，为何还有空来中南广场闲逛？ 因为那扎着马尾的女孩周璐，是孟语唯一愿意为之浪费时光的人。 他在跟踪她。 倒也不是刻意跟踪，只是去书店的路上，远远地望到了那条白色的连衣裙，便情不自禁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很久。 那位对面写字楼里，正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孟语的人，他的直觉很准，孟语的确有一点跟他类似。 他们都偏离了正常人的行为与思考模式，换言之，他们都患有人格障碍。 孟语从不做是非判断，他不会去考虑，一件事能对公序良俗，或周遭之人造成什么影响，他只判断一件事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他和那位也有些不同。 孟语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不会因这样的事而产生快感。 周璐是班级里，唯一用名字来称呼孟语的人，这难免令孟语对她有些好奇。 这种好奇，不同于想要了解新奇事物的那种好奇，这种好奇的内核是一种吸引，是一种在意。 看到周璐在表白墙上，写下一个三个字的名字后，孟语已明确地知晓，那不会是自己。 但完全理性的他，竟还是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一丝类似期待的情绪。 当看清了“王雨航”三个字后，那微弱的一丝期待，很快便被另一种叫作失落的情绪淹没了。 虽然只是隐蔽在心底的一丝丝，但这两种情绪，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孟语身上。 所以他有些慌张，慌张过后他立即做出了决定——放弃掉对周璐的所有好奇。 也许自己喜欢上周璐了？ 做出这判断的依据，是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在表白墙上写下周璐的名字，这是多么可笑又不理智的行为。 孟语从不相信，祷告或祈祷，能对任何事情的发展有实质性帮助。 “喜欢”真是种可怕的情绪，能令人变得愚蠢。 获得幸福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实现心中追寻的理想和愿望，也就是人们给予祝福时，常说的那个成语——心想事成。 另一种，则是果断决绝地放弃，很难实现或无法实现的理想和愿望。 孟语是选择了第二种途径的人。 他不在意因太早放弃而错过的风景。 他只在意自己有没有因错误的目的地，而耽搁太多行程。 …… 青石一中二年三班的教室里，第三排第二列的课桌上，站着一个将校服上衣系在腰上的男生。 他手里拿着一本贴着五颜六色卡通贴纸的笔记本。 课桌旁，一个女生正伸长了手，拼命去够那本子。 现在是英语课后的课间休息时间，但整个二年三班几乎没有人离开教室。 他们自觉地让出一个圈，圈中央，是争夺笔记本的那两人。 “三月七日，晴。今天他点了青椒肉丝，那也是我爱吃的一道菜。” 男生将笔记高高擎起，大声地朗读着本子上的内容，“同学们，下面还抄了份青椒肉丝的菜谱。” “把我的日记还给我！”女生的脸憋得通红，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没错，那本笔记是一本日记。 周璐的日记，她的日记本来放在桌角，现在却在“烦人精”卢辉的手上。 “四月十一日，晴。今天替老师整理作业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笔记，他的字写得真是漂亮。若是能用这样清秀的字，来给我写封情书该有多好，人家真的好寂寞。” 后面这一句没有出现在日记的原文，是卢辉的自由发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双腿夹紧，双手也搂住肩膀，做出一副女孩子娇羞的模样。 “你不要太过分了！” 周璐全身都在颤抖，她此刻很想找来针线将卢辉的嘴巴缝上，让他再也不能开口。 “同学们，我已经知道了周璐的日记是写给谁的，你们想不想知道？大声地告诉我，我就说出他的名字。” 几个爱起哄的男生，哄笑着回应道：“想！” 只见卢辉将拿着日记那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起，指向正坐在最前排翻看英语辞典的一个男生，“这位幸运儿就是你，王雨航。” 周璐也随着那只手一同望向王雨航。 可他竟没丝毫反应，仍旧若无其事地翻看着辞典，仿佛身边的嘈杂只是无聊的虫鸣。 少女的自尊心在这一刻破碎了，像被践踏过的虫子尸体般，可悲的地陈列在地上。 她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一直哭到下一节数学课结束。 放学后，周璐一直在教室待到所有人都离开，才收拾书包走出了学校。 她不想在路上被任何人的目光注视，无论那目光里，是同情，还是嘲讽。 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璐一路小跑回了家，到家后连声招呼也没和父母打，便把自己锁进了屋子。 放下书包，她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这会儿她多么希望黑漆漆的被窝里，有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周璐趴在被窝里哭了一阵，哭累了便睡着了，直到手机来电的铃声将她吵醒。 来电显示的是一个八位数的陌生号码。 大概是什么学习机构打来推销辅导班的。 周璐揉了揉被光晃得有些疼的眼睛，挂断了来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八】神秘人 可挂断后仅过了三秒，相同的号码，又一次打了过来。 这次，她按下了接听键。 “你有个喜欢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用了变声器，传来的声音，像是从机器人口中发出来的。 周璐皱了皱眉，她想这一定是班上哪个坏心肠同学的恶作剧，或许还是卢辉。 她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为何他要作弄自己到这种程度？ 不等电话那头再开口，周璐就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三秒钟后，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 周璐接通电话后便破口大骂，越骂越觉得委屈，骂了一会儿，索性对着手机哭了起来。 电话那边也不挂，只是默默地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不要再打来了。”周璐擦着眼泪说道。 【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不管你把我当成了谁，我都不是那个人。我是你的朋友。】电话那头说道。 “朋友？我可没有打电话还要用变声器的朋友。” 【出于个人原因，我不能暴露本音，但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实现愿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再过五分钟，你暗恋的那个男生就会来找你。而且他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就像，就像一个奴隶对待主人那般。】 “你在逗我开心么？” 周璐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预言。 【如果我说这是真的呢？但只限夜晚，王雨航同学只在夜晚做你的奴隶，五分钟后，你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电话那头的神秘人，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掉了电话。 周璐虽然觉得那人的话有些离谱，却还是难免有些期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跳也愈发快了，像是有一百只小鹿在奔跑。 五分钟后，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门打开后，她听到了王雨航与母亲说话的声音，便急匆匆跑出房间。 把站在门口的王雨航领进了屋子，然后从屋里把门反锁上了。 “你怎么来了？” 周璐靠在门上，她的头低得要垂到胸口了。 王雨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周璐想到了电话里那人所说的话，难道他真的会对自己言听计从么？ “你……拉住我的手。” 王雨航点了点头，向前迈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周璐红着脸，偷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蚊子嗡嗡一样微弱的声音说道：“抱我。” 随即她便被他拥入了臂弯里。 “吻我。”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她希望永远也不会醒。 可当那两片炙热的唇，离开她的唇，她再次呼吸到冰冷的空气时，那个梦就醒了过来。 白天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那些讥笑，还有他的冷漠无视。 为何现在他变得这样热情，他的爱是这样廉价，这般轻易就能得到的吗？ 周璐忽然有些愤怒。 她将王雨航推开，直视着他的脸说道：“跪下。” 王雨航并未犹豫，双腿忠实地完成了周璐的命令。 “舔我的脚。”周璐将脚递了过去。 夜晚才刚刚开始，她要慢慢找回白天失去的自尊。 …… 青石电视台有一档街坊节目。 一位记者采访了很多路人，问他们如果穿越回古代当上了皇帝，那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所有人的回答，都散发着邪恶的味道，那些答案，都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愿望。 当人有了操纵他人的权力时，便很难维持本来的纯真与善良。 周璐也只是一个没能例外的普通人而已。 白天在学校里，王雨航对周璐的态度，依旧冷若冰霜。 当然，在夜晚，他会遭到变本加厉地报复与折磨。 偶尔，周璐也会有心情愉悦的日子，那样的夜晚，弥漫着桃色的气息。 渐渐，周璐开始不满于只在夜晚拥有他。 好在，当她产生这种想法的第三天，那位精通魔法、或懂得下蛊的神秘人，便打来了电话。 “你想不想在白天，也成为王雨航同学的主人？” 电话那头类似机械的声音，有一种诱人的吸引力。 “我想。”周璐回答道。 “那你要先替我做两件事……” …… 王雨航和周璐，都已经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关于二人的去向，已经出现了几个版本的爱情传说，在班级里流传。 第四天的清晨，班主任在晨读之前，宣布了二人的死讯。 王雨航在等待地铁时，摔下月台，被驶来的地铁碾了过去。 而周璐，则是死于家中的煤气爆炸。 这是巧合吗？两个人竟然死于同一天。 课间时，卢辉的活泼程度更甚于以往。 他绘声绘色地为大家讲述着，刚刚上英语课时才编纂的，周璐与王雨航二人相约殉情的故事。 卢辉没有因朝夕相处的同学的逝去，而感到悲伤，更不会因前些日子惹哭周璐而感到愧疚。 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类似的情绪。 他的周围还是围着一圈人，在津津有味地听着那狗血的故事。 真是冷血。 连孟语都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离开了教室，他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了。 这大概不是巧合。 孟语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他认为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 但是有什么人，会制造两起意外，来杀掉两个普通的高中生呢？ 难道他们是某个事件的目击者，又或是共同参与了某件事后，被卷进了犯罪组织的阴谋？ 孟语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操场上。 也许是想得太过入神，他才没注意到拍向他肩膀的那只手。 “没出息的小孟同学，你在想什么呢？”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孟语转回身，看清了她的脸。 和他搭话的，是同一班的金羽萌。 她的成绩，在全班49人里，排第49名，除此之外，孟语对她便没有其他印象了。 高中两年的时光里，二人的对话屈指可数，课余生活中，也毫无交集。 “没什么。” 孟语并不打算和她交流自己的想法，准备三言两语，打发掉她有些突兀的搭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九】夜祭 “我并不是为了相亲活动而来。” 还未等林光晴坐下，古川便开口说道，“我用你网站上的资料在塔罗牌上占了一下，牌面是极凶之兆，若没人点化，恐怕……” 塔罗牌，那不是欧洲流行的占卜工具嘛？ 林光晴有些搞不清，她究竟是信奉东方的神秘力量，还是西方的神秘力量。 但无论如何，他大概都无法从这个看上去异于常人的女性身上，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没有回话，转身直接离开了咖啡馆。 …… 晚上，林光晴又一次登录了LVL网站。 这次推荐来的女人中，一个短头发年龄在二十一二左右的女孩，勾住了他的目光，让他原本沉寂的心，又一次悸动。 那张照片上的脸，和铃音有七八分相像。 不像的地方，大概只有嘴唇上的痣，和那活泼单纯，不带有职业性的笑容。 这种长相的，大抵都是坏心眼的女人，一定习惯了伪装和说谎。 林光晴一边给自己施加着这种毫无逻辑的心理暗示，一边点开了短发女郎的资料，捎带着发了个笑脸过去。 照片里的女人叫新井惠，就住在秩父市。 他们约在第二天下午3点钟，于140号国道边那家肯德基见面。 第二天清晨，林光晴破天荒地连续两天洗了澡。 将刚冒头的胡茬又刮了一遍，这才将公共厕所解禁。 还不到下午1点，林光晴就跑到了肯德基里。 他点了杯可乐，找了一张双人桌，等到冰块融化的水也快喝光时，新井惠才推门走了进来。 林光晴一眼就认出了新井惠。 她和照片差别不大，他不等对方找到自己，便起身迎了过去。 “新井小姐，你喝点什么？”林光晴问道。 此刻，即便她把肯德基菜单上的每一样东西都点上一份，恐怕他也愿意掏空寒酸的钱包买单。 男人真是种极其容易重蹈覆辙的动物。 新井惠摇了摇头，娇羞地低着头坐到了林光晴对面，“小林先生，听口音好像不是东京出身。” “我是中国人，那么写……只是觉得会对日本的女孩更有吸引力。”林光晴苦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孩面前，他不愿说谎。 他一边诉说着心里话，一边在心里祈求。对方不会觉得自己虚伪，谎话连篇。 “小林先生还真是坦诚……”新井惠微笑着说道。 她的笑容是善意的，不带有任何鄙夷的意味。 “听你的口音，似乎也不是关东地区的人。” “唉呀，小林先生的日语好厉害，我出生在京都，说话难免带着关西口音。” “听说京都的山脉，拥有红豆布丁的颜色，是真的吗？” “小林先生真是个日本通，您对日本的了解可能比我都多，我只知道红豆布丁的味道，并不知道京都山脉的颜色。” 新井惠惊叹道。 “其实我不姓小林，我姓林，我在网站上的资料都是乱写的，我不是工程师，也没有那么高的年薪，甚至目前连个工作都没有。” 林光晴也低下了头，只不过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羞愧。 “其实我也有些必须要告诉您的事，是没写在网站上的资料，也是进一步了解后，一定会知道的事情。我有一个5岁的女儿，是我16岁时生下来的。”新井惠说道。 “如果您觉得我浪费了您的时间，那我向您道歉。” 虽然日本的法定最低结婚年龄是男性18，女性16。 但16岁就生孩子这件事，还是令他吃了一惊。 可林光晴却感到一丝窃喜。 若对方没有什么让别的男人望而却步的理由，那自己这样的人，是绝无机会的。 “新井小姐过往的人生中，并没有我的参与，这是件遗憾的事，却也无可奈何，我没有权利承认或否认那些我没参与的经历。” “但希望新井小姐，不要因为这种事，而感到低人一等。其实我也还有要告诉你的事情——我因为故意伤人进过监狱，是个有前科的人。” “林先生，其实我还欠了很多钱，大概有四百万日元……不知道为什么，在您面前，不想有任何隐瞒的事情。” “新井小姐，其实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林先生，其实我的父母和我断绝了关系，我也是个孤立无援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互诉衷肠，拼命地爆料着自己的黑历史。 用一个连冰块都不剩的可乐杯，霸占了那张双人桌整个午后。 “新井小姐，我们还可以有下次约会吗？”林光晴问道。 “当然。”新井惠坚定地回答道。 …… 他们的第二次约会来得很快，就在12月3日秩父夜祭的那一晚。 秩父的夜祭，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日本三大曳山节之一。 所谓的曳山，便是指节庆中使用的花车。 在12月3日当晚，市内每个街区，都有挂满灯笼载着神轿的花车。 人们穿着祭祀用的深蓝色袍子，喊着号子，在夜晚10点整，将花车推上御旅所前的陡坡。 除了花车游行，街道各处搭建的舞台上，还有歌舞伎和太鼓的卖力演出。 另外从晚上8点开始，在秩父神社内，不间断地将奉纳花火打上天空，让绚烂的烟花，在秩父的夜空绽放。 整个市区的街道，都只限行人通行，两旁各式摊贩的小棚子，早在前一天就搭好了。 既有章鱼烧、炒面、大阪烧、烤鲇鱼、人形烧等日本传统小吃。 也有土耳其烤肉、中华肉包、披萨等舶来小吃。 打气球，捞金鱼等游乐项目前，也都挤满了人。 新井惠里面穿着浴衣，外面套了件黑色过膝的羽绒服。 她右手牵着一个同样在羽绒服里穿着浴衣的小女孩，小女孩噘着嘴，似乎不太高兴。 林光晴走在这对母女左边。 他是第一次参加夜祭，也是第一次在这座小城的街道上，见到这么多人。 迎面走过来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妇女。 其中戴着灰色针织帽子的那个，似乎认识新井惠。 她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随即把目光投向了新井惠身旁的林光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九】郁金香 她的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眼神里却嵌着讥讽。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灰帽子在路过后，小声跟身边的朋友说道。 半空炸裂的烟火，震耳欲聋，可仍盖不过那句呢喃。 藏在女人口中“那个”背面的，一定不是一个或几个褒义词。 一定是一个或几个诋毁或诽谤。 “那个人”便是“我说过坏话的那个人”的缩写。 是背后议论过别人的人之间，独有的暗号。 周围的喧嚣，越发喧嚣了，夜风骤然凛冽。 新井惠参加祭典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 给女儿买了心心念念的苹果糖后，新井惠便背起她，朝家的方向走去。 “好冷阿，我家就在不远处，林先生要来坐会儿喝杯咖啡吗？”新井惠邀请道。 林光晴点了点头。 他本想替她背会孩子，但看到小女孩带着敌意的眼神，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新井惠住在一间破旧的二层铁皮公寓中，她的房间在二楼的最深处。 进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向左是3平米的厨房。 向右是稍微宽敞些的客厅，客厅连接着唯一的卧室和卫生间。 新井惠先将已在她背后睡着的女儿，送去了卧室。 然后去厨房把水烧上，等待水开的时候，清洗好两个杯子，倒上速溶咖啡。 “林先生读过《巴别塔》吗？”新井惠将托盘里的咖啡，放在桌子上后问道。 见林光晴摇头。 她接着说道：“里面有一句话：撑过去一天，再撑过去另一天，这究竟算什么样的人生？很多人的人生。” 新井惠苦笑着道：“可是我就快撑不下去了。” “那孩子的父亲，我以为他会和我结婚的，所以义无反顾跟着他从京都跑去了东京。” “也许是太年轻了，还承担不起做父亲的职责，所以在孩子出生没多久后，他就逃掉了。” “在他消失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借了两百万日元，他消失以后，他们让我来偿还债务。” “我怎么可能还得起那么多钱，所以我也带着孩子逃掉了，逃到了这里，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 “也许一个关西口音，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太显眼了，没过几个月，我便被他们找到了，而那两百万的欠款，已经利滚利变成了五百万。” “我打三份工来还债，可是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还清债务的尽头。我真的累了……” “起初，我注册相亲网站，是想找一个能在经济方面帮助我的男人……可这个想法，在遇到林先生以后发生了改变，比起经济上的援助，其实我更渴望的是喜欢的人的拥抱和鼓励。” “我们真是同病相连，我也是被一个女人骗了，才沦落至此的。”林光晴呷了口咖啡道。 “她一定很迷人。” “你比她更迷人。” 四片唇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两人在窗外吵闹的烟花声中，小心翼翼地吻着。 …… 两天后，林光晴找了份便利店的夜间兼职。 一方面是因为，夜班的工资，比白班高百分之二十五。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白天可以睡在新井惠家的客厅。 确立了关系后，新井惠自然不会再忍心自己的男朋友露宿街头，但同居又未免太过仓促。 所以两人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权宜之计。 …… 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中午，新井惠用一罐冰凉的啤酒，贴在林光晴脸颊，叫醒了他。 她微笑着，指了指桌子上从便利店买来的炸鸡块和鱿鱼圈，“陪我喝一口？”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林光晴揉了揉眼睛问道。 “我的同事告诉了我一个赚钱的捷径。”新井惠把他拽到桌边，递给他一双方便筷子道。 “什么捷径？” “升学塾的名额。” “那是什么？” “有几所有名的升学塾，能在短期内，将准考生的偏差值提升到60以上，但这些升学塾报名人数远超上限，所以就有很多家长愿意花高价，来买这些升学塾的名额。” “我那位同事有途径能搞到一些名额，她知道我需要钱，就愿意平价转让一些给我。” “这听着就很像一个骗局。”林光晴质疑道。 “我那位同事是绝对不会骗我的，而且她也真的赚到钱了。” “你知道荷兰有一段时间，曾陷入过郁金香狂热吗？”林光晴盯着新井惠的眼睛问道。 “郁金香刚从土耳其传入西欧时，因为数量稀少，所以被贵族当成了奢侈品来向外人炫耀，价格也一路攀升。” “当现有的郁金香都销售一空后，人们又把目光盯到了花农身上。一份预定来年4月份郁金香的合同，甚至有人愿意抵押房产来交换。” “1637年年初时，奥古斯都品种的郁金香，价格已经达到了6290荷兰盾一株，当时，荷兰人的平均年收入才150荷兰盾。” “这笔钱，足以在阿姆斯特丹运河边买下一座豪宅。可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么？” “怎么样了？” 新井惠攥着一罐打开的啤酒，面色**地望着林光晴。 “到了2月份，那些持有合同的人开始慌了，他们开始着急寻找买家，急于出手造成的最直观的后果，便是价格下跌。” “而那些借钱给别人炒郁金香的人也开始慌了，于是他们开始疯狂地催债。这一波催债使得郁金香的价格，又一次暴跌，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中。” “到了2月末的时候，一株奥古斯都的价格，已经变成了0.1盾。” “博学多才的mitsu（光晴在日语里读作mitsuharu，mitsu是新井惠对林光晴的昵称）好性感啊。”新井惠的手，伸进了林光晴衬衫的第二个和第三个扣子间。 她用嘴唇，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的风险有多高，说什么绝对不会欺骗自己，也只是毫无凭据的自我安慰而已。 即便如此，新井惠也想尝试一下。 可能性低，就代表还是有可能发生。 她不想陪伴女儿童年的，只有旧衣服旧书包，粗茶淡饭和公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九】我的女友失踪了 可这个世界，妙就妙在所有对人性最恶意的揣摩，最终都会成真。 那些饱含期待的相信，只是悬在半空，一扯就断的丝线，成功从线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的人，大抵只存在于童话之中。 在新井惠把钱交给那位同事后没多久，那位同事就从公司辞了职，电话也变成了无人接听的状态。 “别灰心，至少我不会逃掉的。”林光晴这样安慰道。 在家里消沉了几天后，新井惠提出想要独自出门散散心。 她拜托林光晴，帮忙去保育所接一下女儿，这样的要求，林光晴又怎么忍心拒绝。 新井惠出门前，吻了林光晴的脸颊，又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仿若要远行的旅人一般。 下午3点24分，她推开家门走了出去，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 …… 日本的保育所，与幼稚园不同。 保育所的收费，是由每个家庭上一年度的收入决定的，收入少的家庭所付费用也低，但相对应的设施与老师的质量也会差一些。 另外，保育所也不像幼稚园那样有正规的四季制服。 分配给孩子们的，只有一件蓝色罩衣，和一顶黄色帽子。 太阳已有大半坠入了远峰，一月的风，像带着刺一样扎在皮肤上。 新井纱织坐在滑梯前的沙坑中，用沙子在堆一座动物园，但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售票处前的拱门立起来。 这家保育所把2至5岁的孩子，分成了4个班——小鸡、兔子、熊猫、长颈鹿。 现在，纱织所在的长颈鹿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没被家长接走。 “纱织。” 妈妈新交的那个中国男友，隔着栅栏在喊她的名字。 纱织并不喜欢他，但她心里也清楚，今天大概不会有别人来接自己了。 保育所的金泽老师，虽然钢琴与英语的水平应付5岁孩子都有些吃力，但责任心与热情，却不会输给那些名校的老师。 在仔细盘查过那位陌生面孔后，她又反复向新井纱织确认，是否认识门外的年轻男子。 “饿了吗，要不要带你去吃点东西？”男人带着讨好的语气问道。 纱织摇了摇头。 她没有牵男人递过来的手，而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里的灯是暗的，纱织有些失望。 门打开后，她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冲进了卧室，然后锁上了卧室门。 林光晴去便利店，买了个奶油三角蛋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拿起手机拨给了新井惠，对面无人接听。 林光晴叹了口气。 打给了他工作的便利店，请了一天假，他实在不放心让5岁的小女孩一个人在家。 看了会儿电视节目，时间已到了晚上8点半，新井惠还没回来，电话也依旧打不通。 林光晴感到困意袭来，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12点。 桌子上的蛋糕只剩下了包装纸，卧室的门也不再锁着，开了一条3厘米的缝。 林光晴蹑足走进卧室，见沙织趴在地上的一张蜡笔画上睡着了，那似乎是新井惠的画像。 林光晴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关上灯退了出来。 又一次打给新井惠，这一次那机械的女声提醒道，对面已关机。 …… 接送纱织往返保育所，在便利店解决了一日三餐。 等到第二天的太阳也落山时，新井惠的号码，还是处于关机状态，林光晴只好打电话报了警。 由于这里的街道，没有中国那样的摄像头普及率，而林光晴能提供的信息，只有新井惠在外面欠了一笔债。 不过他并不清楚，借钱给她的具体对象。 所以，执法者只能靠走访工作单位与邻居，联系新井惠的老家，以及在马路边，立了一块寻找目击证人的牌子，来搜集线索。 这样的调查效率很低。 一个星期过去了，仍旧毫无头绪，没人知道新井惠去了哪里。 林光晴把便利店打工的时间，调整到了白天纱织待在保育所的8个小时，他也开始尝试着在家做饭。 可尽管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但纱织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善。 每天夜里，小女孩都会因为想念妈妈而号啕大哭。 林光晴唯一哄她的方式便是讲故事。 讲一些中国传统故事，讲牛郎织女，崂山道士，孙悟空。 虽然林光晴将中文转化成日文的过程，异常艰辛痛苦，语言也完全不流畅生动。 但好在，这些故事本身就曲折离奇十分有趣，尽管被不专业的翻译，弄丢了七八分韵味，也还是让纱织听入了迷，忘记了哭泣。 …… 1月23日的夜晚，将纱织哄睡后，林光晴登录了WDA的官网。 将默认语言英文改成中文后，他在主页纯黑色背景里的4个白色选项中，选择了“求助”一栏。 在求助页面，你可以发布所有WDA会员都能看到的求助信息，帮助别的会员，也是可以得到提升会员颜色的积分的， 所以求助信息大多会得到回应。 另外，只要在求助信息栏选择了所在地，那么即便输入的不是当地语言，也会被专业翻译在线翻译成当地语言和英文两个版本，贴在你的求助内容下方，以便更多的WDA会员理解。 林光晴的求助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我的女友失踪了，有谁能帮助我找到她吗？ 句末。附上了自己的所在地——日本琦玉县秩父市野坂町。 只过了不到10分钟。 一个字体颜色为红色，昵称叫引间弥的人；和另一个字体颜色为黄色，昵称叫令和猛男侦探的人，便给他发来了私信，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WDA会员共有7个级别，从上往下分别是红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对应彩虹的7种颜色，会员在网站上的字体颜色，就代表了他的会员级别。 也就是说那位令和猛男侦探是第三.级别会员，而那位引间弥是最高级别的会员。 令和是日本平成之后的年号，令和元年便是2019年，而引间是一个日本姓氏，这两个人大概率都是日本的WDA会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九】灾厄小姐 果不其然，林光晴回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手机里，很快多出两条要求见面的短信。 林光晴和两个人，约在了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周五12点10分，在他与新井惠初次见面的肯德基。 周末，保育所也休息，他总不能带着纱织赴约。 中午12点至13点，是林光晴的午休时间，他打算顺便在见面时，吃个午饭。 周五的肯德基里，并没有太多客人，所以林光晴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斜坐在四人桌前的那对奇怪组合。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和一个瘦骨嶙峋，扎着马尾辫的干巴老头。 “请问是引间弥，与令和猛男侦探吗？”林光晴问道。 “你好，我是引间弥，这位是……骑西良夫先生。” 穿职业装的女性，站起身来介绍道。 也许是令和猛男侦探这种称呼，让人难以启齿，介绍到斜对面那位老人时，她有些结巴。 “二位认识吗？” “你没来之前，聊了几句，骑西先生似乎认识我。”引间弥说道。 “喂，年轻人你不吃惊吗？这可是引间，大大的有名人，上过那个叫什么月曜日来着的电视节目，唉呀，我可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灾厄小姐。”老人晃着马尾辫说道。 “灾厄小姐？” “没错，和她关系亲近的人，大多会遭遇不幸，或是卷入灾难事故，或是突发恶疾，又或是遭遇恶性事件，所以人们称呼引间弥女士为灾厄小姐。” “我想，也许是她的天才，用掉了所有运气，我看的那期节目，一架直升机载着她从东京上空掠过，然后节目组让她在10米宽的卷轴上，画一幅东京缩略图。” “结果，灾厄小姐只用了13个小时，就画出了一幅几乎没有误差的二十万分之一的东京缩略图。” “好厉害。”林光晴感叹道。 “灾厄小姐5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这种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和绘画能力了。” “执法者依靠当时还是小女孩的灾厄小姐，像写真一样精准的犯人肖像画，才抓到了轰动一时的入室抢劫杀手黑泽淳一。” “他在杀害了灾厄小姐的双亲后，放过了吓昏过去的小女孩，这也是那位大盗的失算……” “骑西先生别光顾着介绍我，也介绍一下您自己啊。”引间弥打断道。 “我有什么好介绍的，不过是糟老头子一个。” 骑西良夫笑道。 “普通的糟老头子，会给自己取令和猛男侦探这样的昵称吗？”林光晴吃着汉堡，暗忖道。 “也许东京神探先生（林光晴的昵称）不太了解，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日本人，骑西家族在日本可是很有名的。” “文正十一年时，骑西家第十七代家主，在某一天，看到了一匹马的灵魂在某地徘徊，现代医学也许会将这样的事，简单地用‘幻觉偏执症’来解释。” “但当时的人们比较淳朴，也恰好在骑西先生所说的地点，发现了一匹马的尸体。” “这件事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江户。骑西家因此创立了马灵教，最辉煌时，拥有五六千人的教众。” “虽然后来被政府定义为邪教，遭到了驱逐，但每一代骑西家主，似乎都与马灵有着一定的联系。”引间弥说道。 “我能在那些含冤而亡的死者家中，看到一匹白马的灵魂，我想，那也许是替亡灵伸冤的某位神明的化身，那匹白马能指引我，找到死者的遗体。” “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只要带我去一趟东京神探先生女友的家里，那位女士是否还在人世，便一目了然。” “若她已不幸遇难，那白马将指引我们找到她。” 说完，骑西良夫望向林光晴，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让他去，也让我这个无神论者开开眼界，看看马灵教，到底是货真价实，还是妖言惑众。” 引间弥的言语间，充斥着对骑西的不屑。 在她看来，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骑西家族的人，都有幻觉偏执症，那匹马的尸体，只是一个巧合。 第二种可能是，骑西家族的人都是骗子，马的尸体，是十七代家主提前埋好的。 “好。” 林光晴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快到13点了。 比起上班，还是新井惠的下落，更牵动他的心。 …… 在野坂町寒酸的公寓中，骑西良夫从进门开始，便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 他的两只手，分别捂着肚子和胸口，身体佝偻得可怕。 而引间弥，则是饶有兴致地拿着几幅新井纱织的蜡笔画在看。 “这是个小姑娘画的？”引间弥问道。 不等林光晴回话，她便接着说道：“人在画画时，会在不经意间将想法、情绪、性格的线索遗留在纸上，如果她的母亲真的遭遇不幸了，而你又无意抚养的话，我倒是可以……” “我女朋友只是失踪了而已。”林光晴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东京神探先生，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我实在无法无视眼前这匹栩栩如生的白马，恐怕您的女友已经……”骑西良夫不合时宜地开口道。 …… 引间弥开着她那辆黄色牌照的MoveCanbus，载着两人。 按照副驾座位上骑西良夫的指引，来到了影森町一家已经废弃的东和银行门口。 “白马跑到里面去了。”骑西指着紧闭的卷帘门说道。 引间弥看着贴在门上的，计划于2月1日开始拆除重建的工事。 预告书问道：“你确定吗？这里面应该已经搬空了。” “我确定。”骑西笃定地回答道。 引间弥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在电话里，报上了自己的真名实姓，并坚定地向执法者陈述，这间废弃银行里有一具女尸。 5分钟后，和执法者一同赶来的，是那家东和银行曾经的行长。 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在这样的寒冬里，脑门上仍急出了汗珠。 “对不起，对不起。” 行长手忙脚乱地试着插不进锁眼的钥匙，一边道着歉，一边小声嘟囔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简直是无稽之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九】灰烬 等到行长终于找到了那把正确的钥匙，将卷帘门拉上去，让午后的阳光照进室内时。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原先放置ATM机的两个隔间前，不到一米的空地上，有一个长宽两米左右半米来高的铁槽。 铁槽里，已经凝固的混凝土中，嵌着5个人膝盖以下的部位。 那两男三女全都赤身果体，死去多时。 铁槽前，有一小堆燃烧过的灰烬，围绕着灰烬，整整齐齐地摆放着5套叠好的衣物与鞋袜。 在每双鞋子上，都贴着一张黄色便签，上面分别用黑色马克笔，写着17至21间的5个数字。 林光晴很快就发现了嵌在最中间的新井惠，和她离开时穿的那套衣服，以及那双白色帆布鞋上黄色便签的数字19。 “那孩子已经知道了么？” 引间弥把脚伸到被炉中，放在林光晴的脚边。 “还没，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林光晴叹气道。 “她迟早要知道，倒不如早一点告诉她。” 引间弥拿起小方桌上的一张蜡笔画端详着。 画纸中央，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两侧有一男一女，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花丛中，“这男的是你吗？” “大概是，我联系过那孩子在京都的外公外婆，他们连惠的葬礼也不愿参加，更别提收养外孙女了。” “那你怎么办，送她去福利院还是……” “引间小姐上次说的，想要收养这孩子是真的吗？”林光晴问道。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引间弥的瞳孔，忽然黯淡下来，“待在我身边只会招致不幸，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恋人和孩子的，也许这就是我被诅咒的宿命。” “你相信宿命论么？” “我以前读过一本科幻小说，里面讲了一个很有趣的人类灭亡的方式。” “怎么灭亡的？” “有一个汽车钥匙大小的装置，发明这个装置的人，称它为预测器。这个装置异常简单，上面只有一个按钮，和一个绿色发光二极管。” “当你按下按钮，二极管就会亮灯，而且灯始终都会在你按下按钮的前一秒钟亮起。” “只要你不打算按下按钮，那么灯就不会亮，即便你和几个朋友轮番把手指放在按钮上，想要欺骗机器。” “而如果你打算在亮灯之前，就按下按钮，那灯光便会立刻亮起，无论你的动作有多快，也无法在亮灯的前一秒内按下按钮。” “总而言之，无论是突发奇想，还是蓄谋已久，人类是永远无法愚弄预测器的，它的预测，一次也没有失算过 “哦？这样一个装置怎么毁灭人类？” “人类通过预测器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所谓的自由意志，根本是一个幻觉。未来无法改变的意念，深深嵌入了每个人的脑海，我们的所有选择都是注定的，都是沿着既定方向的轨道行驶的。” “人类渐渐开始拒绝做任何决定，拒绝一切自主活动，甚至是自主进食。” “他们患上了一种叫做‘运动不能性缄默’的病症，那是醒状昏迷的一种，虽然运动能力还在，但是动因已经消失。” “瞎扯，在变成那样之前，毁掉那装置就好了。”林光晴说道。 “也许，那毕竟只是小说。” “如果我看到引间小姐身边有这种装置的话，我会替你毁掉它的。所以，放心地把想要留在身边的人留在身边好了。” “唉呀，神探先生好温柔，那到时候就拜托您了。对了，差点把我来找您的目的给忘了，我是来汇报调查结果的。” 引间弥脸上的阴霾暂时消散了，她微笑着说道。 “辛苦了，总觉得太麻烦引间小姐了，明明我没有任何可以付给您的报酬。” 林光晴从桌上的漆盘里，拿起一个爱媛柑橘，递了过去。 “别这样说，我已经给太多人带来了不幸，所以能帮到别人的时候，便想要尽量出一份力。” “那家预定拆除的东和银行对面，是一家武藏野银行，我调查了武藏野银行大门的监控，发现那5个人，是在1月13日的凌晨两点半，偷偷溜进东和银行的。” “而在此之后，直至尸体被发现为止，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5个人是自杀的么？这不可能，惠怎么可能抛下那孩子不管。”林光晴否定道。 “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是从1月17日到1月18日之间，死因都是因没有饮水进食，而引发的器官衰竭，此外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被捆绑，或捂住口鼻的痕迹。” “若非自杀，那他们自然可以大声呼救，在那条秩父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一定有人能听到隔着一扇卷帘门的喊声。但是他们并没有。” “而那堆灰烬的成分也检测出来了，是装水泥粉的袋子燃烧后的残渣。恐怕那铁槽里，事先装着适量的水和沙子，是这5个人来了后，将水泥粉倒进去，搅拌成混凝土的。” “他们烧掉了袋子后，将下半身浸入液体状的混凝土，等到凝固后，便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直到死亡。” “这怎么可能……”林光晴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他无法想象，不吃不喝四五天是怎样的煎熬。 新井惠那不成人形的死状，一遍又一遍浮现在眼前。 “搬运铁槽的过程，没有出现在监控中，这说明，那铁槽至少是一个月之前，就被搬进了东和银行里，也证明这5个人的死亡计划，是蓄谋已久的。” “这几天以来，骑西先生一直在帮忙查找失踪人口，被他发现的尸体，有几个共同的特征，死因都是器官衰竭，都被执法者判定为自杀，且周围都发现了写着数字的黄色便签。” “这些数字分布在22至29之间，按我的推断，中间缺的那几个数字，也分别对应了一具尸体，只是还没被发现而已。” “这到底是？” “我想，若不是外星人所为，那这些人大半是被精神控制了，也就是说被洗脑了。” “而且如此大规模的洗脑，我想只有邪教能办得到。你知道骑西家的马灵教，为何会被处以流放之刑，驱逐出江户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九】被诅咒的天之骄女 林光晴默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教主将慕名而来的信徒催眠，让他们相信自己患上了麻风病，然后又为信徒们施法祛灾，治好了众人本不存在的病症，以此来洗脑敛财。这也是我一开始，对骑西先生态度很差的缘故。” “那些被害人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林光晴问道，“我女朋友欠了一大笔债，她是不可能有钱供奉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目标？” “经济状况么。虽然还没有详细调查过，但在现场时，我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几位死者的衣物，大多是出自优衣库和岛村，恐怕都不是经济状况比较乐观的境遇。” 说到这儿，引间弥忽然灵光一现道：“也许这些人，自杀的缘由，就是因为钱。” 林光晴点了点头道：“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 引间弥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说，只发现了贴着17至29黄色便签的死者，没有发现贴着1至16数字的死者？” “没错，如果这些人是按顺序死亡的，那失踪时间更久的1至16号死者没被发现，就太奇怪了。” “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猜想，若我的猜想是真的，那这个邪教的教主，便是我至今，遇到的最危险可怖的杀人犯了。” “你们中国不是有一个成语叫作三人成虎嘛，3个人说街市上有老虎，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人，便会以为街市上真的出现了老虎。” “比故事中那位再谨慎一点的人，也许不会轻信那3个人的话，但若是有更多人告诉他，街市上有老虎呢？” “7个人8个人……若是16个人都告诉他，街市上有老虎，那这个人，会不会相信呢？” “你的意思是？”林光晴已隐约明白了引间弥的猜想。 他不禁被她的猜想，瘆得起了鸡皮疙瘩，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我的意思是，1至16的人，都是告诉别人有老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但这些人，大概率死而复生了。” “而且复生后，一定得到了某些方面的好处，这些好处，也很可能与改善他们的经济状况有关。” “而17至29的这些人，相信了所谓的死者复生，相信街市上出现了老虎，然后亲手把自己的性命，送入了虎口。” “但这样做，对那个教主有什么好处？” “我也想不出对他有任何好处，所以愈发觉得这人可怕了。也许这位教主是在进行某种实验，他想看一下天方夜谭一般的谣言，究竟重复多少次，才会被人相信。” “又或许是想知道，有多少人因谣言死掉后人们，才会幡然醒悟，识破骗局。我猜，这就是他给人们编上号码的原因。”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神探先生，人类的恶意可是很可怕的。接下来，只要找到1至16号的其中一位，也许就能知道那邪教组织的真面目了。” 引间弥将桌子上的橘皮收集起来，装进了衣服口袋里，“对了，你有那位小小画家的照片吗？” “干嘛？” 林光晴从电视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本相册。 里面都是新井惠与新井纱织的照片。 “秘密。”引间弥故作神秘地一笑。 …… 林光晴再一次见到引间弥时，已是樱花满开的3月中旬。 期间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来交流案情的进展，也顺带聊些家常。 类似他已把新井惠的死讯，告诉了纱织，小女孩病了一场后，正在渐渐恢复健康，而且说什么也不愿意回京都找外公外婆。 还有他自己来日本后发生的故事，以及对日本某些习俗文化的不理解之处。 例如，超市的收银员，在结账的时候，为什么要一边扫描商品，一边大声喊出商品的价格。 …… 3月份的这次见面，哦不，说见面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林光晴是在39寸的电视屏幕上，看到引间弥的。 在骑西良夫打来电话，要他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NHK后。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画面正上方用醒目的红色，写着引间弥的名字。 新闻的完整标题是——“灾厄小姐引间弥，坠桥身亡”。 站在事发地——秩父公园桥上的男主播，正在努力用惊诧的语气，讲述着事件经过。 “昨夜，引间弥小姐从公园桥上坠入荒川，死亡推测时间为凌晨3点，事故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中。” 公园桥作为秩父市的象征之一，曾出现在以秩父市为舞台的漫画《未闻花名》中。 那部作品的粉丝们，将这座桥当成了朝圣的地点之一。 电视剧版《未闻花名》，在桥上拍摄时，林光晴还在远处看过热闹。 引间弥怎么会死？ 林光晴不敢相信。 一周前他们还通过电话，她说自己找到了数字7，并从对方口中，打探出了邪教的存在。 作案方式也和两人的推理几乎吻合，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替新井惠报仇了。 …… “案子完结后，我请引间小姐喝酒。” “一言为定！” 电话中，两人最后的对话，还萦绕在耳边。 林光晴推开公寓的门。 从野坂町一路狂奔，穿过熊木町，穿过道生町和中村町，用尽了所有气力，跑到了公园桥上。 公园桥两侧的行人道上，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好事之徒。 他们将脖子伸长，把脑袋尽量向护栏靠，想瞧一瞧湮没在茫茫夜色里的死亡现场，想亲眼目睹那位被诅咒的天之骄女的末路。 “骑西先生，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林光晴无力地瘫坐在公园桥的入口处，拨通了骑西良夫的电话。 “别太难过，也别太自责了，引间小姐的死，不关你的事，太靠近黑暗的人，会被黑暗反噬是一定的事。她留下的那幅画你看了吗？” “什么画？”林光晴问道。 “藏在引间小姐内衣里的一幅画，这是她被发现时，除了衣物以外的唯一遗物，执法者认为，这幅画与她的死亡有密切联系。在WDA官网的档案里就能看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九】灾厄之神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林光晴立刻登录了WDA官网。 输入了会员ID后，他便在案件详情中，看到了引间弥最后的画作—— 那是一幅素描，在一张密密麻麻带有折痕的纸上，画着三张人脸。 笔触十分潦草，看起来应该是在紧迫的环境中完成的绘画。 但她毕竟是引间弥。 即便是匆忙中完成的一幅画，精准度依然无可挑剔。 所以，林光晴才能一眼，就将其中的一张脸认了出来。 那是他曾在咖啡店相亲，有过一面之缘的古川纯子——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 她曾对林光晴说过，他有极凶之兆。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许就是给他洗脑的开场白。 林光晴蹲在路边，打开了许久未浏览的LVL网站。 在里面找到了古川纯子的联系方式，传了条简讯过去——“我最近很困扰，事事不顺，能见个面吗？” 等到他走到家门口时，对方的简讯也正好回了过来：“明天下午4点，还在上次的乔纳先生。” 看到简讯后，林光晴打给了骑西良夫，求他帮自己一个忙。 …… 第二天下午。 这次，为了表现自己真的陷入了困境，林光晴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坐到4号桌前，点了一杯混合茶。 过了大约15分钟，一身巫女装束的古川纯子，推门而入，坐到了林光晴对面。 “说说你的苦恼。”古川纯子开门见山道。 “最近我欠了很多债务，心爱的女人也离我而去了，想起您上次和我说过的话，想到您也许有让我从困境脱身的方法，这才厚着脸皮，又一次联系了您。” 林光晴双手捧着茶杯，谦卑地说道。 “这是因为有灾厄之神，附在了你的身体上，所以你才会厄运连连。” 古川纯子按铃，喊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后，接着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转运，那就是欺骗灾厄之神，待到灾厄之神离开后，你的幸运自然会来临。” “欺骗灾厄之神？怎么做？”林光晴只觉心脏怦怦直跳。 他几乎已能看见，古川身后的那个恶魔，张开了腥臭漆黑的血盆大口。 “在这里不方便说，待会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很多曾经像你一样，被灾厄之神困扰的凡人。” “现在的他们都获得了幸福，你也可以像他们那样摆脱厄运，只要你相信我。” 虽然林光晴很想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但他怕会引起对方的警戒心，便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 一边附和着古川的问话，一边看着她惬意地喝光杯中的咖啡。 ……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走出店门，古川走在前面引导着林光晴，上了她那辆黑色奔驰。 车门关上的一瞬，林光晴就将手中的电击枪，刺中了古川纯子的腰。 看着昏迷过去的古川，林光晴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畅。 所以才会忽略了贴在挡风玻璃左上角，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 …… 伴着肌肉酸痛与针扎般的头痛，古川纯子苏醒了过来，但她很快便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 四肢被类似铁链的东西，禁锢在了木板上，眼前蒙着不透光的眼罩。 好在口鼻没有被堵住，所以呼吸还算顺畅。 “小林光晴，你这是做什么？” 古川喊着林光晴留在网站上的假名，质问道，“绑架可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再严重也没有杀人严重。” 林光晴冷笑道，“说说你们的邪教，是怎么害人的，还有引间弥小姐是怎么死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赶快把我放了，这样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不报警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已经有两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死在了你们手里，所以不要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耐心。” 古川听到林光晴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随后，右腿上便传来了一阵冰冷的灼伤感，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绯袴滴落。 “人体内有5000至7000毫升的血，失血致死量在2000毫升左右，但失血量超过1000毫升以上，人便会神智不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够回答完我的问题。” “你对我做了什么？”古川惊吼道。 “没什么，只不过在你腿上的动脉开了个口子，你越早回答完我的问题，血便会越早止住。”林光晴漠然地回答道。 “救命啊！救命！有人在吗，救救我！杀人啦！” 古川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像一只受伤后，威胁天敌不要靠近的野兽。 “你现在能稍微体会到一点，被你害死的那些人的绝望了么？你再吼一声，我便在你腿上再开一个口子。” 听到林光晴毫无情绪波动的威胁后，古川识相地闭上了嘴。 “很好，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的答案，与我调查的结果不符，你清楚会发生什么。” “你问。” “说敬语。” “请您问。”古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们的邪教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由谁创立的？” “我们这个世间唯一……唯一……的邪教……叫作释厄教，是4个月前，由一位神秘人创立的。” “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教主具体是谁，起初，他是在日本一个探讨宗教的论坛联系到我的，他发来私信问我，想不想建立一个宗教，所有的费用都由他来出。”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但没想到，过了几天，我的账户里突然多出来一笔七千万日元的巨款。” “那神秘的论坛号，又给我发来了招收教众的宗旨，要我去找那些为钱所困的人来入会，甚至花钱拉拢。” “我也曾问过他是谁，目的是什么。但除了知道他拥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外，他便不肯透露任何别的信息了。” “引间弥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不太……” “你不太清楚吗？”林光晴把匕首冰凉的刀刃，贴在古川脸上问道。 “只怪引间小姐太出名了，虽然她戴了假发和眼镜，又化了个和上电视时不太一样的妆，却还是被手机出卖了身份。” “进入我们教会前，是要上交手机等一切通讯设备的。在她入会后的第二天，那天我回到教会，见到她上交的手机是最新型的苹果手机，心中有些疑惑，就想开机看一下。” “开机后，正好有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我……我们教会的一位干部替她接的，电话对面一开口，便直呼其名。”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灾厄小姐还是一位侦探，虽然不清楚她混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种名人，总不可能为钱所困。” “恰好她的外号叫灾厄小姐，我们便把她当作灾厄之神的化身，一人一刀将引间小姐捅死后，趁着夜色，开车将她丢到了公园桥下。” “我操你大爷。”林光晴听得双目冒火，拳头快攥出血来。 “您说什么？”古川没听懂他这句中文的含义。 但对方，很快便用一记耳光，回答了她。 “最近饿死的那些人，都和你们这个组织有关吗？” 林光晴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接着问道。 “是的，贴着17至32数字便签的死者，都是在我们的怂恿下自杀的。” “32？最后3个绝食的人在什么位置？” “在武甲山半山腰的一个钟乳洞中，虽然还没从新闻中确认他们的死讯，但我想，大概没有人能不吃不喝存活6天以上。” “小林先生，我会回答您的问题的，能不能先给我止血呢，我已经开始感觉头晕了。” “等我问完想问的，自然会给你止血。这些人，心甘情愿自杀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他们相信了我的话，相信了只要假死一次，就能骗走灾厄之神，从此获得幸福，相信了只要心中默念着我教的咒语，死后便能复活。” “前面1至16的16个人，都是你们的演员？” “没错，我们会偷偷从通风管道里，用吸管给他们喂食，所以时隔十几天从混凝土中把他们救出来时，别人才会以为他们已因绝食死了一次，在那之后复活的。” “‘复活’后，这些人的运气，也果然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找到了心仪的工作，获得巨额遗产，甚至是中彩票。” “他们换了大房子，开着漂亮的跑车，找到了年轻的恋人……这些无一不刺激着别的教众。当然，这些钱都是那个人提供的。” “为什么要选16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并没有选，因为第一个自愿参加释厄仪式的人是17，所以能复活的数字停留在了16，如果第一个自愿参加的人是16或18，那演员的数字也可以是15或17。” “为什么要让人半身浸入水泥里？” “怕有人途中反悔跑掉。” “你们他妈，你们才是真正的灾厄之神。”林光晴又一次想起了新井惠的死状。 他难过得几乎窒息，“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九】结束了？不，才刚刚开始！ “一切都是那个人指示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只是觉得好玩。”古川犹豫了一下，小声嘀咕着。 “觉得好玩，就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尊严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教会在哪？”林光晴强忍着怒火问道。 “在横濑町，新绿化学废弃的工厂，那里被我们改造成了教会。可以给我止血了？” “你的血已经止住了。” 说着，林光晴扯下了古川的眼罩。 古川低头望去。 她的腿上哪里有伤，只是绯袴上印着一行水渍。 …… 美国的心理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 告诉一个眼睛被蒙上的实验者，接下来要用烧红的勺子来烫他。 随后带他感受炉火的高温，并详细描述那个烧得通红的勺子形状。 最后，当心理学家将一个普通的勺子，贴在实验者的皮肤上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他的手臂，竟被冰凉的勺子，烫出了一个水泡。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力量。 林光晴也只是用铁片，在古川的腿上划了一下，并在上面滴了些水而已。 那些失血过多的症状，大概也只是古川纯子被暗示的臆想。 古川抬起头，这才发现，有一台正在运转的摄像机，正对着自己的面庞，“你这个混蛋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几位警视厅的朋友看了场直播。刚才执法者已经在你说的钟乳洞中，确认了3具未经发现的尸体，所以他们愿意相信你的自述是真实的，我想，很快执法者就会出发，去横濑町围控你的教会。” “至于你，古川小姐，法律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光晴推开身后的门，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丰田皇冠，骑西良夫正坐在驾驶席等他。 在林光晴走出来后，两个执法者走进了骑西家的车库。 将古川纯子身上的枷锁除下，换上了执法者的手铐。 …… 车子穿过横濑车站。 在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偏僻小路上颠簸了几分钟后，来到了执法者的包围圈外。 上千平米的工厂，有三分之一被改造成了宿舍。 那些普通教众住在里面，他们不被允许离开，也不能使用任何电子设备。 夜间的娱乐项目，只有围棋和将棋而已。 所以才会在晚上9点多钟，就熄灭了一大半的灯。 工厂的前面，是能停40辆砂石车的停车场。 地面用黄色的绳子划分了车位，十几辆警车便停在这里。 工厂后身是一片杉树林，被微弱的灯光，映成一种诡异的绿色。 由于不确定工厂有几个门，邪教的干部们会不会从树林里逃脱，所以执法者没有贸然行动。 他们正在让横濑町役场的人，去确认工厂设计图，和工厂周遭地形。 就在这时，晚上9点45分，接连的巨响，从工厂内部传来。 随后，那偌大的建筑物，瞬间从内部开始了瓦解。 从中心扩散的大火与浓烟，吞噬了整个厂房。 此起彼伏的哀鸣惨叫，夹着玻璃渣与铁片四散飞溅，一波又一波迎面袭来的热浪，足以令人灼伤。 十几秒后，第二轮爆炸声响起。 这次，已不再有任何人类的声音传来，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横濑町的夜空。 这红色的夜晚，将上百个家庭都烧成了灰烬，让上百个梦，再也无法苏醒。 …… 事件过去了半个月。 执法者从古川纯子所说的论坛里，追踪那位幕后黑手的IP地址。 发现他发私信时的所在地，是那座事先在地底埋下了大量炸药的、已被夷为平地的工厂。 工厂的遗骸里，发现了139具无法确认身份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那神秘的教主，是否也被烧成了一堆焦骨。 …… 这一天，林光晴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引间弥的信。 信是引间家的管家，在替她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便亲自送了过来。 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信纸和一幅画，还有一张琦玉信用银行的储蓄卡。 信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 前面用日文写着：“这次的案件，让我感到些许不安，所以提前写好了这封信，可是提起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我从小到大从未交过朋友，人们总是对我敬而远之，所以神探先生的出现，真的让我很开心，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像朋友那样交谈的人。” “等我回来了，请客喝酒的约定是真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如果我没有回来，用这张卡，卡里的钱，应该足够偿还新井惠小姐的债务了，密码是0126，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对了，我最近正在学中文。” 信纸的最后，附上了一行中国的汉字：“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我喜欢你。” 放下信纸后，林光晴又拿起了那幅画。 画的正中间，是正在展露笑脸的林光晴。 他的两只手，牵着同样微笑着的新井纱织，还有引间弥。 在他的脚边，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类似遥控器的装置。 “原来你要照片，是为了画这个……” 林光晴将被泪水浸湿的画纸也放到一旁，喃喃道：“为什么要叫灾厄小姐，待在你身边明明是那么幸福。” …… “纱织，过来。” 林光晴摸了摸走过来的新井纱织的脑袋。 小女孩已没了几个月前的抗拒，乖巧地站在他身旁。 林光晴把那张储蓄卡，交到纱织手上说道：“纱织，收好这张卡。我的签证还有23天就要到期了，到时候我会被遣返回国。” “你怎么办？我送你回京都的外婆家？或者你还知道什么别的亲戚的联系方式？” 新井纱织摇了摇头。 她跑回房间，拿出张蜡笔画，递给林光晴。 画纸上有些抽象地画着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在两人前面，一只大熊猫正朝他们招着手。 “你想和我回中国？”林光晴问道。 新井纱织有些拘谨，却又期盼地微微点头。 “那未来这段时间，我们应该会很忙，有好多手续要去办。” 林光晴微笑着挠了挠头，“我也有些想家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十】冰箱里的女人头颅 杨若有一个坏习惯——尾随她有眼缘的男人。 也许几十米，也许几公里，也许只有一次，也许持续一段时期。 她不会搭讪，也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地隔着十来米，跟在对方身后。 观察他的走路姿势，观察他的目光所向，探听他和别人的聊天。 这习惯还不到犯罪的程度。 所以，她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尾随带给自己的快感。 最近几天，一个穿格子衬衫，五官清秀的年轻男人，成为了杨若的新目标。 他看起来清爽利落，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男人每天清晨八点出门，傍晚五点回家。 尾随他的时间越久，杨若便沉沦得越深。 他的步伐矫健，眼睛里藏着让人想要知晓的故事，声线低沉有磁性。 这令人着迷的魅力，让她想要更亲近，更了解他。 杨若尾随时的距离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这一次，单纯的尾随，并没能缓解她的情绪，反而使那些欲望越发膨胀了。 它们需要一个能一涌而出的口子。 所以那天，当杨若看到男人离开，忘记锁上的防盗门时，她躲在楼道里。 待脚步消失在楼下后，拉开了那扇门，也在心里拉开了一个口子。 这是她第一次参观这种月租上万的高级公寓。 所以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拍掉了鞋子上的土，又小心翼翼地将其脱下，工整地放在印着“welce”的鞋垫右侧。 房间宽敞明亮又十分整洁。 作为一个独居男士的住所，这是十分难得的。 判断他独居的依据，是因为杨若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女性·用品。 她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嗅着枕头上残留着的气味，抚着被面，想象着男人躺在这里时的姿势，想象着他肌肤的触感。 床头柜上，放着一盒骆驼牌香烟，和一个Zippo打火机。 杨若抽出一根烟，放进胸前的衬衫口袋。 等到床单染上了她的体温，杨若才发现，贴在对面墙上那本有些特别的日历。 所谓的“特别”，并不是指日历的样式，图案，字体。 指的是日历上，用不同颜色的蜡笔，涂满的日期格子。 今天是5月1日，但日历还停留在4月份那一张没有撕下。 “这是什么意思？” 杨若从床上下来，走到日历前端详着。 她的指尖，从昨天4月30号的黑色，一直划到4月1号的蓝色。 随即，她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一本记录心情的日历，兴许他用日历来代替日记。” “红色是兴奋，蓝色是忧郁，绿色是平和。” 杨若读过一些刊登在女性杂志上，有关色彩心理学的文章，所以知道颜色也能代表情绪。 “可黑色代表了什么情绪呢？”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隐约记得是阴暗，消沉，还是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但好在，日历上涂着黑色的日子，只有一天——4月30号。 这说明，男人的情绪，大多数时候还是偏正面的。 解读过那本日历后，杨若又踱至衣柜前。 打开每个抽屉，连内·衣裤和袜子都欣赏把玩了一遍。 现在，卧室对她已不再有新鲜感，她将一切复原后，来到了男人的厨房。 厨房里也是异常干净整洁。 锅碗瓢盆都擦洗干净，摆放在应有的位置。 除了一张极具艺术感的金属餐桌和配套的椅子。 最显眼的，是摆放在橱柜旁的双开门冰箱。 杨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冰箱，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也宽了一倍。 她常阅读的女性杂志上，也有介绍食物与性格之间关系的文章。 例如，爱吃粗粮与豆制品的人，会比较健谈。 爱吃刺激性食物的人，爱发脾气。 爱吃竹笋和韭菜的人，胆子比较小。 爱吃肉的人比较固执。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冰箱的门，想通过里面的食材，来判断男人的性格。 一股凉风随之迎面扑来，冰箱里的感应灯亮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眼睛。 一双有着长睫毛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个高挺的鼻子，和紧闭着的没了血色的嘴唇。 再往下，是鹅卵石形状的下巴，和有着不规整切口的脖颈。 脖颈下放着一个白瓷盘，盘中的红褐色液体，遮住了盘底的纹饰。 那是一颗似乎刚切下来没多久的女人头颅。 她很漂亮，看上去很年轻，瞳孔里似乎还残留着对人间的依恋。 杨若的尖叫，从捂住嘴巴的指缝间钻了出来。 她踉踉跄跄倒退两步，瘫软在地，随即耳边便传来了防盗门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和一串脚步声。 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那样熟悉，她的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了那双皮鞋的轮廓。 男人从神情恍惚的杨若衬衫口袋中，夹起那根骆驼牌香烟。 轻柔地递到杨若唇边，问道：“她美吗？” …… 进入社会后的同学聚会，往往伴着强烈的功利性。 所谓的成功人士，在曾经校花的腰和屁股，还有绯红的脸颊上，找寻错失的青春。 而走投无路的社会底层，则在敬向成功人士的酒杯，和自己谄媚的笑脸上，找寻生活的出路。 但夏素久不这样想。 她认为同学会是一场集体穿越，迈入那间饭店的包厢后，时光会倒流，回到十年前。 这群二十六岁的社会人，会变回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他们之间的情谊，亦如彼时般单纯美好。 可当她走进房间，看到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现今白土市著名企业家，曾经三年四班的班长郭通，她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坐在郭通周围的同学们，极尽恭维之词。 坐得稍远一些的同学，也都举着酒杯，走过来敬酒，生怕和他表现得疏远了些。 郭通看着同学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豪迈，总会微笑着，呷一小口酒，当作回敬。 他很享受这种聚会。 当一个人拥有了太多值得炫耀的东西时，就需要一些听众，来分享他的快乐。 夏素久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张脸。 便捉了一个拎着酒瓶、准备去给郭通的空杯斟酒的同学，问道：“杨若怎么没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十】花痴病 “杨若？听说她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回事？”夏素久惊诧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听说。” 那人不耐烦地甩开夏素久的手，豪迈地挤进人群，嚷着，“来，老同学，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似乎杨若的死活，还抵不过与郭通的一次碰杯重要。 夏素久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了喧嚣热烈的房间，离开了这群穿越回十年前的社会人。 杨若，是夏素久高中时期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不过杨若在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退学了，退学的原因，夏素久略有耳闻，似乎是因为花痴病。 她总是对男性，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极度异常的迷恋，这种病在西医被称作“钟情妄想”。 她会不自觉地跟踪那些自己迷恋的男人，会写信给自己假想的情人。 若是得不到回信，便固执地认定是有人截取了信件，或是有人恶意中伤，致使爱人疏远自己。 高三时，许是因为压力加剧，她的症状愈发严重了。 甚至在就医时，认定初次见面的医生，摸自己的手，是因为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自己。 还说，以前与医生私下见面时，他也表达过对自己的爱意。 清醒的时候，杨若也会懊悔不已，羞愧到不敢出门见人。 那些症状，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 只是她也无计可施，因为花痴病是无法痊愈的。 曾经，夏素久去杨若家做客时，她带着夏素久回了卧室，锁上门，从被褥下面掏出一本包了书皮的杂志。 杂志上尽是些赤膊着上身的男模特，夏素久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地合上杂志，啐了一口，“呸，好恶心！” 那时，杨若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她将杂志塞回床底道：“很恶心吗？可我看这种东西却会觉得好欢喜，心跳加速。” “没有没有，你别这么想，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对异性的身体，天生比较反感而已。”夏素久急忙否定道。 “其实我知道我有病，也知道这病好不了，我的归宿，大概就是精神病院。”杨若苦笑着说道。 “你别瞎说，心理疾病都是可以缓解的。”夏素久宽慰道。 “你知道我没有爸爸的事？”杨若忽然问道。 夏素久摇了摇头。 不过稍一回想，她确实只见过杨若的母亲。 “我爸和我妈是相亲认识的，我妈当时才二十三，我爸已经三十二了，因为介绍人说得天花乱坠，我妈才同意见面的。” 夏素久没有打断她，默默坐在床沿上，听着杨若父母的故事。 “介绍人也的确没有夸张，我爸个子很高，人也精神，做买卖的，父母双亡，那个年代就已经有两套海景别墅了。” “若不是年龄大了些，根本不是我做裁缝的姥爷，和当会计的姥姥能攀上的姑爷。” “而且更难得的是，我爸完全没有富家公子哥的架子，温柔又体贴，即便是和我妈那边的穷亲戚相处，也不会显露出一丝优越感。” “他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对我姥姥和姥爷，更是彬彬有礼。我妈很快就沦陷了，爱上了我爸。” “我妈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嫁给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我爸结婚后，也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会承担家务，会把财政大权拱手相让，会孝敬岳父岳母。” “只是我妈总能在我爸身上察觉到一丝违和感，虽然她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源，但就是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时，门外传来了杨若母亲，喊她们出去吃饭的声音。 杨若回了句“待会就去”，接着讲道：“后来，我妈在我爸已经破了洞的旧枕头里，发现了一张照片，一张女人的照片。” “那照片已经泛黄了，照片上女人的眉眼，与我妈倒有几分相似。” “我妈拿着那张照片质问我爸，他摊了牌，说那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女友，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被父母强行拆散了，枕头和照片是分手时她送的，希望我爸还能在梦里见到她。” “我爸一直没放下这段感情，可惜等到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女方也早就结婚生子了。” “我爸有次路过我姥爷家的裁缝店，在窗外见到了我妈第一眼，就觉得她长得很像自己的初恋女友。托人打听，知道我妈还是单身后，就有了那次相亲。” “我爸解释之后，哭着和我妈道了歉，我妈也哭了，哭了半天，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门外，杨若的母亲又招呼了一声：“饭要凉了！” 杨若看看夏素久道：“咱们去吃饭。” 夏素久拉住了她，让她接着讲下去。 “后来，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爸和他的初恋女友重逢了。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他们抛下各自的家庭与人生，带着对彼此最纯粹的爱，私奔了，想必现在那团火，还在世界某隅燃烧着。” “我长大后，也能在我妈身上，感受到我爸于她的那种违和感，我想，这种违和感是因为不爱。” “我妈经常摸着我的脸，说我长得很像我爸的初恋，这也许就是她不爱我的原因，也是我会如此渴望爱，会陷入妄想的原因。” 夏素久不知道，这故事只是杨若的妄想，还是真实存在的，但当时的夏素久是相信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杨若身上，衬得她更落寞了。 夏素久忍不住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 打车来到白石庄沙滩。 即便过去了多年，杨若家的别墅依然壮观，孤傲的矗立在沙滩旁的高坡上。 按响门铃后，隔了半分钟。 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三十厘米的缝隙，缝隙里，露出杨若母亲的半张脸。 “阿姨好，还记得我吗，我是杨若的高中同学。” “你是……夏……” “夏素久，以前我总在您家吃饭来着。” 杨母将门推开，把夏素久让了进来。 在客厅落座后，她端上来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阿姨，我听说杨若失踪了……” “是啊。” 杨母点了点头，面带忧伤道：“半个多月了，那天一大早出门，就再没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十】青福公寓303 “您报警了吗？”夏素久问道。 “当然，可这么久了，执法者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找到。” “您不知道她那天出门，是去哪了吗？” 杨母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去跟踪了，杨若失踪前几天和我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我只当她又犯病了，所以没有问关于那男人的详细信息。” “那杨若的失踪，应该有很大可能与那个男人有关。阿姨，其实我现在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 “我的老板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业务水准，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不如委托他来帮忙，越早找到杨若，她安全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位侦探的委托费用，大概要多少线？”杨母问道。 “五十万。”夏素久回答道。 “这么贵？” 杨母皱了皱眉道，“我一时半会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小夏，依我看，还是相信执法者，等他们的消息。” 夏素久愣住了。 她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水晶吊灯，和楼梯木雕的扶手。 现在，她彻底相信杨若说过的那句话了——她的母亲不爱她。 若是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即便住在草房，即便希望渺茫，即便明知是病急乱投医，也一定会想办法去凑这五十万。 “你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凑不出五十万？”这种话，夏素久实在说不出口。 所以沉默半响后，她问道：“阿姨，我能去杨若的房间看一看嘛？没准那里隐藏着什么关于她失踪的线索。” “好，你去，二楼上楼梯右手边的房间。” 其实不用杨母的提醒，夏素久也能找到。 在那间屋子里，她们一起玩过贴纸，一起画过《红楼梦》里的十二金钗，一起说过别人的八卦，也吵过架。 房间里的布置，还和夏素久记忆中一样。 干净的书桌，青色的窗帘和淡蓝色的床单，墙上贴着郑伊健的海报，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塞着言情小说。 夏素久的指尖抚过书的棱角，这些小说，她大半都读过。 “你去哪里了呢？”夏素久自言自语着，坐到了床边。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到被褥下面摸了摸，那是杨若藏东西的秘密基地。 那里果然藏着什么。 夏素久感觉触碰到了一张薄薄的，触感类似纸张的东西。 将它抽出来后发现，原来是一张画，一张肖像画。 画着一个穿格子衬衫的五官端正的男人，在画的右下角。还标着一个地址——青福公寓303。 …… “为什么不肯接这个案子？” 徐诉难侦探事务里，夏素久带着几分恳求地质问道。 徐诉难冷淡地回答道：“因为你提出的条件很不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的？我之前委托的案子，你都答应让我靠工作来偿还债务，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因为二十年后，你已经四十六岁了，四十六岁的你，还能再工作二十年吗？就算能，那你的工作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良好了，你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时间跨度越久，你遭遇天灾人祸，生病事故的概率，也就越大，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夏素久叹了口气道：“人的价值不能这样换算，没准我中途就发财了，到时候十倍偿还你。” 徐诉难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的推测一向很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别做梦了，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侦探不应该有正义感吗？如果你答应帮忙，很可能就能挽救一个女孩的生命。” “正义感？拿钱做事的职业道德，就是我的正义感。” “我真是对牛弹琴，算了，你不帮忙，我自己来，我要请两天假。” “我不同意。”徐诉难喊道。 但夏素久还不等他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 青福公寓在白土市很出名。 出名是因为那里上万的月租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能负担得起的。 住在那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夏素久不得而知。 很幸运，夏素久到的时候，303的住户没有出门。 即便这里的房子隔音很好，她仍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摇滚乐，那是Oasis乐队的Wonderwall。 按下门铃后没多久，音乐停了下来，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打开了房门。 他打量着夏素久，微笑着问道：“你是？” “我有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失踪了。” “所以呢？” “我在她房间里找到一幅画，这画上的人是你？”夏素久拿出那幅画递了过去。 “进来说。”男人拿着画，转身向屋中走去。 夏素久只好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房间。 “你的那位朋友跟踪过我。”男人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到夏素久面前说道。 “这是危地马拉咖啡，特点是均衡了酸爽的果酸，浓郁的香料，以及独特的烟熏味，这也是这来自火山岩土壤的咖啡的迷人之处。” “谢谢。” 夏素久呷了一口咖啡，在口中回味一下，并未感受到什么果酸与烟熏味。 想来，一定是自己那穷人的舌头，品味不出富人的调剂品。 “你见过她吗？如果能提供一些信息的话，就感激不尽了，她叫杨若，半个月前失踪了。” “杨若么，是一个短头发，不到一米六，有点胖的女孩子吗？” “是她。” 夏素久点了点头。 她从杨母那里要了张杨若的近照，和高中时期没什么变化。 “她挺可爱的，总是悄咪咪地跟在我身后，在我回头看的时候，她偶尔会因没能完全隐藏好那肥胖的身躯而陷入慌乱。” “她一直跟了我几天，大概是以为我没有察觉，胆子越来越大，跟的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久。” “有时我回了家，她还跟着躲在楼道里，盯着我家的大门，有几次，我透过猫眼和她目光交汇，那一瞬，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她的眼睛有透视能力的错觉。” 男人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 “后来她趁着我不在，跑到了我家里面来，躺在我的床上，把玩我的衣物，那些行为真令人作呕。” “可其实那天，我是故意忘记锁门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十】日历上的颜色 男人凑到夏素久耳边，轻声说道：“你那杯，也只是普通的速溶咖啡，我杯里的才是危地马拉咖啡。” “什么？” 夏素久还未等消化他的话，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若灵魂正在抽离身体。 失去意识前，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也预感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夏素久终于再次苏醒过来。 眼前的场景，已不再是高级公寓。 而是一个阴暗潮湿，四面混凝土墙上，开着被铁栅栏封住的小窗口的牢房。 她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是出门时的那套。 而是一套白色的囚服，在囚服正中央，还印着红色的数字65。 “九儿，你醒啦？”身后传来了杨若的声音。 夏素久的心神，总算安定了些，“太好了，你还活着。” 杨若也穿着一件白色的囚服，上面的数字是64。 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焦急地握住夏素久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被青福公寓303那个男人弄来的，我去那里找你，一时大意，喝了他下药的咖啡。杨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好像是地下，那些窗户从未有阳光照进来过，灯24小时不会熄。这里没有表，判断时间只能依据一天三次的放饭时间，伙食也只有些没味道的菜汤。”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他，是他们……” 杨若叹气道，“他们似乎是一个组织，这里很大，有很多层，每层都有很多人看守，别想逃，也别想违抗他们的命令，不然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看到墙上那本日历没有。”她指了指夏素久左边的墙说道。 夏素久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挂在墙上那本，比普通日历大了一圈的日历。 上面的大部分日期格子，都用蜡笔涂上了颜色。 只有第二周和第四周的星期四，是空白的。 蜡笔的颜色五花八门，红的，蓝的，绿的。 而5月31号那天的格子里涂上了黑色。 “这日历是什么意思？”夏素久不解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有颜色的日期，我都会被带出去做些奇怪的事，而上周四日历上空白的那天，整整一天都没有人理会我。” “奇怪的事是指什么？” 杨若还没来得及回答，牢房中的大喇叭，便播放起了雪绒花的铃声。 那铃声震耳欲聋，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这首名曲在夏素久心中的印象。 曲子高·潮部分的最后一个3/4拍结束后，牢房正门右下角的方形小门打开了。 一个连接着锁链的托盘，被推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两个木碗，木碗的碗底，又分别用铁链连接着托盘。 “快吃。” 杨若招呼一声后，便爬了过去，端起一个木碗，咕嘟嘟咽了几口汤。 夏素久端起另一个木碗，嘴唇刚触碰到碗里的菜汤，便被烫得“啊”了一声。 碗里的汤也洒出来些许，在她吹着热气给汤降温的当儿，那托盘连带着两个木碗，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拽出了方孔。 杨若提前将碗抛了出去，所以没被洒掉的菜汤烫到。 但夏素久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腿便被烫红了一大片。 “这里只给一分钟时间吃饭，也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杨若不知从哪扯出一块碎布，帮夏素久擦拭着。 早餐时间过去没一会儿，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便打开牢房门，将杨若和夏素久拎了出去。 在分别前，杨若大声地喊道：“九儿，听他们的话，一定不要反抗，一定不要。”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押着夏素久，带着她乘上了通往上层的电梯。 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更衣室的房间。 黑衣男人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制服丢了过来，让夏素久换上。 在她换衣服时，他又翻出来一双黑色丝·袜，和一双黑色高跟鞋。 “待会你就是一家超市的店员，也许会有人偷东西，也许会有人抢劫，也许有人会对你做奇怪的事，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配合他们，就像你那位同伴说的那样，最好不要违背我们的命令。” 黑衣男人将换好制服的夏素久，推进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嘱咐道。 …… 金属门后，俨然是一家巨大的百货超市。 一排排货架，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几十位穿梭在货架间的，推着手推车的客人。 正如那黑衣男人所说的那样，目光所及之处，有几位客人正在偷偷将货架上的商品塞进口袋。 正当夏素久手足无措时，身旁传来了一位客人的搭话声，“这东西多少钱？” 他手里拿着一管贴着价格标签的牙膏，明知故问道。 “救救我，我被绑架了，能不能帮忙报个警？” 夏素久仿佛溺亡之人见到陆地一般恳求道。 “这东西多少钱？”那客人依然固执地问道。 “什么？”夏素久看了眼价签回答道，“十二块。” “你很想让我买下它对。”客人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您能帮我报个警吗？” “你是新来的吗？他们没教过你要配合么？拔指甲，倒立一整天，木桩钉墙，滴血之刑，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可多得是。你最好配合一点，让我高兴一些。” 客人附在夏素久耳边轻声说道。 光是这些酷刑的名字，听起来已足以教人毛骨悚然了。 夏素久也被骇得面色苍白，她捂着嘴点了点头，心中已知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求救也是徒劳。 “你很想让我买下它是？”客人又一次问道。 夏素久默然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那你要听话呀。” 客人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托起了夏素久的一只脚。 一只手mo着她的腿肚，一只手从上往下，卷起她的丝·袜。 夏素久吓了一跳，猛地将脚抽回，一脸惊恐地将丝·袜卷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想让我买下这管牙膏吗？”客人的语气严肃，像命令一样容不得质疑。 他又一次抬起了夏素久的右脚。 这次，他紧紧捏着她的脚踝，不让她挣扎。 夏素久想起杨若分别前的话，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十】大人俱乐部 “真好看啊。” 客人这会儿，已将她的黑色高跟鞋和丝·袜都脱了下来。 把脚掌凑到面前仔细端详着。 他用鼻子嗅了嗅味道，然后用嘴，含·住了夏素久的大脚趾，吸·吮起来。 客人捧着那只脚，一脸陶醉地吸·吮了所有脚趾，用舌·头清理了每条脚趾缝。 他的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讥讽夏素久打湿前襟的眼泪。 超市店员的工作，在大约四五个小时后结束了。 在那之后，也有客人来抢劫，或是在店里luo奔。 但夏素久已经麻木了，她像个超市里的收银机一样，面无表情地配合着。 黑衣人在更衣间里，扒下了她的制服，让她重新换回了那件白色囚服，然后将夏素久送回了牢房里。 再一次见到杨若那一刻，她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抱着杨若，嚎啕大哭起来。 但这一天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在以不惜烫伤食道的速度吃过晚饭后，夏素久和杨若被送到了洗澡间。 她把热水的温度调高，拼命冲洗着被弄脏的右脚。 可当她抬起头，准备洗脸和头发时，却看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浴室的天花板上，开着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的小洞，每个洞里，都露出一只眼睛！ 这哪里是浴室，分明是地狱。 只有地狱才会看到这种异常的景象…… 那些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光，无疑是幽冥的引路灯。 夏素久惨叫一声，昏厥在地，淋浴头里的热水仍浇在她的身上。 …… 夏素久失踪已有七天。 徐诉难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不免有些焦躁。 地税局来信，让他去报税。 但这些工作，平常都是由夏素久来处理的，他找不到公章，表格的内容也看得一头雾水。 “我一定要追算她的利息。” 徐诉难撕了表格吼道，“可是她去哪了呢，难道是卷入什么案件了？被绑架她同学的人一块绑架了？或是已经死于非命了……” 徐诉难越想越烦，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夏素久失踪了，你愿意花五十万救她么？” 他开门见山道。 “什么？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分手就不管不顾了吗？你可是她的初恋，区区五十万都不肯出，她真是错付了青春。” 还不等他骂完，电话便挂断了。 徐诉难挠了挠头，难道他要破例调查么？ 不，那是原则问题。 一个人若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那他的一切准则，都会变得没有价值。 还是接份工作，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徐诉难想起，之前有一个女人来委托自己，调查她丈夫有没有出轨，当时手头有别的工作就没接。 他记得，那女人的丈夫好像叫郭通。 当时，夏素久还很兴奋地和那女人说，郭通是她的高中同学。 …… 郭通几乎是整个白土市最出名的古董商了。 能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完全得益于他果断精准的判断力。 就像这地摊上一件平白无奇的白瓷碗，他只看了两眼，就断定这是个老物件儿，没有任何犹豫，就向摊主买了下来。 徐诉难也很佩服他的果断。 跟踪郭通这四天的时间里，从未见他买东西讲过价，而且这家伙的作息时间，简直规律到令人咋舌。 早上九点离开家，依次到自己的三家古董店巡视一圈。 十点半，准时到轻湖咖啡店，喝一杯手磨咖啡，他会在那里待上半小时，读完一份晨报。 十一点半的时候，郭通会来到龙颜茶楼，点一壶老班章普洱，约见两三个客人，但每次只点三个菜和一份汤。 一点半的时候，他会回到位于落晖街的那家古董店，在里面待到三点半，然后回家。 四天的跟踪，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郭通在徐诉难眼里，和其他无趣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决定明天再跟踪最后一天，如果还是一无所获，就回复那女人——她老公没有出轨。 …… 第二天。 星期五，下午三点半。 郭通从古董店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步行了十五分钟，来到了一栋没有招牌，也没有任何标志的三层灰色建筑物前。 那建筑物有一扇普通的铁门。 郭通敲了三下，铁门推开一条细缝。 郭通和门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又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卡递进门里，随即那铁门推开了一米左右，把郭通放了进去。 徐诉难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透过郭通脸上的表情，不难察觉到，他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徐诉难不禁感到好奇，那门里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个变态般自律的男人，如此兴奋？ 好在徐诉难知道，赤湖市有一家叫“潮现”的酒，里面出售一切你想要知道的情报。 虽然售价不菲，来源不明，但从老板娘口中说出的所有信息，都保真。 …… 现在，徐诉难就坐在台前，点了杯苦艾酒。 摇晃着酒杯里的淡绿色液体，望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的后腰问道：“白土市铁盘街33号，是什么所在？” “那里是大人俱乐部，若没有熟人引荐，是绝拿不到会员卡的。十万块，我帮你弄一张。” “大人俱乐部？十万？” 徐诉难皱了皱眉问道：“那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笑了笑回答道：“再问下去就要花钱了。” “稍等。” 徐诉难掏出手机，打给了郭通的妻子，说自己掌握了重要线索，但需要二十万活动经费，才能继续调查下去。 等到挂掉电话时，徐诉难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他打了个响指说道：“接着讲下去。” “哟，做你们这行，可真够赚钱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钱就到账了。” “你赚钱不也很容易吗，告诉我，那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每个人心里应该都隐藏着犯罪的欲望，但是由于法律的约束而无法实现，所以人们会把这部分欲望，通过运动，通过惊险刺激的游戏搏杀来发泄掉。” “大人俱乐部，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能让你完全释放掉犯罪的欲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十】黑色日期 “怎么释放？里面有健身房喝游戏厅？” “当然不是，是通过真正的犯罪来释放，而又不用担心被法律制裁。” “什么意思？” “只要你肯花钱，就能在里面安全的犯罪。花越多的钱，能实现的犯罪也就越恶劣。每个大人俱乐部的会员都有一本日历，上面涂着各种颜色。” “你接着说。” 老板娘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接着说道：“红色的日子是抢劫、偷盗、偷·窥、猥·亵等犯罪的专场。” “你可以选择医院，超市，图书馆，游泳池和浴室等五个区域，来实施你的犯罪计划，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全程配合你的犯罪行为。” “蓝色的日子是囚·禁，折磨，虐·待专场，也同样有五种不同风格的密室，和几十种刑具可供选择。” “绿色，则是诈骗和弓虽女干专场，你可以从百名对象中挑选一位，自己设计剧情和场景。” “被挑选者会提前背好台词，穿上你要求的服饰，在指定场景等待被骗，或被侵·犯。” “另外，每个月的第一个和第三个星期四，是男性客人专场。” “第二个和第四个星期四，则是女性客人的专场。” “还有最后一种颜色，黑色。”老板娘说到这儿，用手指轻抚着酒杯，媚眼如丝望向徐诉难。 徐诉难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明白她卖关子的意思。 他手指一划，从刚收到的二十万转帐里，转了一万给老板娘。 老板娘笑了笑，“黑色，自然是代表着最恶劣的一种犯罪杀人，每个月只有最后一天被涂上了黑色，而要体验这种终极的犯罪，需要的金钱也不是小数目。” “客人们可以从电椅，绞刑以及斩首中选择一项，在贵宾室，旁观牺牲者受刑，还可以亲自按下杀人的开关。” “而有些格外变态的客人，甚至会要求带走尸体的一部分器官，作为纪念。” “老板娘，今天几号？” “大侦探过糊涂了吗？今天5月31号啊。” “你这里就有会员卡吗？” “你运气不错，我这儿恰好有一张。” …… 吃过今天的最后一餐，穿着黑衣的两个男人，推开门闯了进来。 但这次，他们没有强硬地将两人带走。 而是丢给她们一人一小块放在包装袋里的奶油蛋糕，示意两人可以慢慢吃掉。 “黑色日子是什么活动？”夏素久问道。 两个黑衣男人沉默不语，一旁的杨若也摇了摇头。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夏素久也已预感到了什么。 她用颤抖的手，握住同样颤抖着的杨若的手，“你妈妈其实很爱你，她花五十万雇我老板来找你，那可是一位很厉害的侦探，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得救了。” 杨若冲着她点了点头，泪水打在夏素久的手背上，“九儿，我连累你了”。 两个人都没动奶油蛋糕。 三分钟后，黑衣男人拖着她们，向两个方向走去。 押着夏素久的黑衣人，带她坐上电梯，向下降了两层。 这是她从未到过的楼层。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个四面都是观众席的平台。 平台上方有一根木头长梁，木梁上悬下来一根前端是绳套的绳子。 绳子下面的地板上，隐约能看出一道暗门的轮廓。 这平台是做什么用的，已不言而喻。 等到夏素久将脖子套在绳套中，坐在观众席上的客人们，便会进行一次拍卖。 拍卖的商品，是按下暗门开关，将夏素久吊死的按键权利。 夏素久被两个黑衣人夹到了平台上。 他们将她的双手缚在身后，然后推着夏素久走到暗门上，将绳套套在她的脖颈上。 “起拍价是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 一个黑衣人站在平台中间，对台下的观众喊道。 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竟然还有主持人。 台下的观众们，挥舞着手中的牌子，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超过了二十万。 这时，一阵烟雾从观众席的末排弥漫开来。 没一会儿，便笼罩了整个房间，一股强烈的刺鼻气味，随着烟雾扩散，房间里乱作一团。 混乱中，一个人影冲上平台，将夏素久从绳索里解救出来。 那人干脆利落地解开她背后的绳子，拉着她，冲到往安全门方向挤的人群中。 他用一记手刀，打昏了一个正从提包里找手帕的女人，扒下她的风衣和鞋子，让夏素久穿上。 这阵烟雾，真是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但它是怎么来的呢？ 要知道，进入会场的人，要经过金属检测和层层搜身。 是绝不可能将烟雾弹之类的东西带进来的。 其实，这阵烟雾的真面目并不复杂。 它是徐诉难用两瓶在厕所里找到的，盐酸性和酸性的清洁剂混合，制造出的盐酸气体。 盐酸气体伴有酸雾和刺激性气味，虽算不上什么杀伤性武器，但要制造一场恐慌，却也够用了。 就这样，在恐慌的帮助下，他们顺利搭上了通向上层的电梯。 电梯一直升到最顶层，那是地上一层，外面有新鲜的空气，和五月温暖的阳光。 久违的阳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夏素久明白，自己已经得救了，黑暗的触手，无法伸到这朗朗乾坤。 夏素久也明白，杨若恐怕没有自己这么幸运，她可能已永远留在了黑暗中。 …… 这个巨大的地下犯罪组织，在徐诉难和夏素久的证词下，得到了白土市警方的高度重视。 经过一个多月的部署，在一次雷霆出击后，组织的一百四十多名成员，除一名骨干在逃外，被全部抓获。 这次行动，还救出了四十多位被囚禁的受害者。 这起骇人听闻的事件发酵后，在世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警方的严厉手段下，所有大人俱乐部的会员尽数归案。 其中，包括夏素久的老同学郭通，等待着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而在逃的那位骨干——也就是青福公寓303的那位住户，他在躲避排查时，翻越铁轨，被飞速而来的火车碾成了渣，只剩下一颗头颅完好无损。 …… 不久后，白石山墓园。 一处能望到大海的位置上，多出了一块墓碑。 碑前的供品有些特殊，那是一本包了书皮的杂志，杂志上，摆着一支开得娇艳的玫瑰…… …… 【忘记这本杂志的小可爱，可以回到〈花痴病〉那章找一找噢～当然，不记得也没有影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十】青福公寓303 “您报警了吗？”夏素久问道。 “当然，可这么久了，执法者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找到。” “您不知道她那天出门，是去哪了吗？” 杨母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去跟踪了，杨若失踪前几天和我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我只当她又犯病了，所以没有问关于那男人的详细信息。” “那杨若的失踪，应该有很大可能与那个男人有关。阿姨，其实我现在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 “我的老板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业务水准，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不如委托他来帮忙，越早找到杨若，她安全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位侦探的委托费用，大概要多少线？”杨母问道。 “五十万。”夏素久回答道。 “这么贵？” 杨母皱了皱眉道，“我一时半会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小夏，依我看，还是相信执法者，等他们的消息。” 夏素久愣住了。 她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水晶吊灯，和楼梯木雕的扶手。 现在，她彻底相信杨若说过的那句话了——她的母亲不爱她。 若是一个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即便住在草房，即便希望渺茫，即便明知是病急乱投医，也一定会想办法去凑这五十万。 “你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凑不出五十万？”这种话，夏素久实在说不出口。 所以沉默半响后，她问道：“阿姨，我能去杨若的房间看一看嘛？没准那里隐藏着什么关于她失踪的线索。” “好，你去，二楼上楼梯右手边的房间。” 其实不用杨母的提醒，夏素久也能找到。 在那间屋子里，她们一起玩过贴纸，一起画过《红楼梦》里的十二金钗，一起说过别人的八卦，也吵过架。 房间里的布置，还和夏素久记忆中一样。 干净的书桌，青色的窗帘和淡蓝色的床单，墙上贴着郑伊健的海报，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塞着言情小说。 夏素久的指尖抚过书的棱角，这些小说，她大半都读过。 “你去哪里了呢？”夏素久自言自语着，坐到了床边。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到被褥下面摸了摸，那是杨若藏东西的秘密基地。 那里果然藏着什么。 夏素久感觉触碰到了一张薄薄的，触感类似纸张的东西。 将它抽出来后发现，原来是一张画，一张肖像画。 画着一个穿格子衬衫的五官端正的男人，在画的右下角。还标着一个地址——青福公寓303。 …… “为什么不肯接这个案子？” 徐诉难侦探事务里，夏素久带着几分恳求地质问道。 徐诉难冷淡地回答道：“因为你提出的条件很不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的？我之前委托的案子，你都答应让我靠工作来偿还债务，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因为二十年后，你已经四十六岁了，四十六岁的你，还能再工作二十年吗？就算能，那你的工作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良好了，你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时间跨度越久，你遭遇天灾人祸，生病事故的概率，也就越大，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夏素久叹了口气道：“人的价值不能这样换算，没准我中途就发财了，到时候十倍偿还你。” 徐诉难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的推测一向很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别做梦了，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侦探不应该有正义感吗？如果你答应帮忙，很可能就能挽救一个女孩的生命。” “正义感？拿钱做事的职业道德，就是我的正义感。” “我真是对牛弹琴，算了，你不帮忙，我自己来，我要请两天假。” “我不同意。”徐诉难喊道。 但夏素久还不等他说完，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 青福公寓在白土市很出名。 出名是因为那里上万的月租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能负担得起的。 住在那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夏素久不得而知。 很幸运，夏素久到的时候，303的住户没有出门。 即便这里的房子隔音很好，她仍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摇滚乐，那是Oasis乐队的Wonderwall。 按下门铃后没多久，音乐停了下来，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打开了房门。 他打量着夏素久，微笑着问道：“你是？” “我有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失踪了。” “所以呢？” “我在她房间里找到一幅画，这画上的人是你？”夏素久拿出那幅画递了过去。 “进来说。”男人拿着画，转身向屋中走去。 夏素久只好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房间。 “你的那位朋友跟踪过我。”男人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到夏素久面前说道。 “这是危地马拉咖啡，特点是均衡了酸爽的果酸，浓郁的香料，以及独特的烟熏味，这也是这来自火山岩土壤的咖啡的迷人之处。” “谢谢。” 夏素久呷了一口咖啡，在口中回味一下，并未感受到什么果酸与烟熏味。 想来，一定是自己那穷人的舌头，品味不出富人的调剂品。 “你见过她吗？如果能提供一些信息的话，就感激不尽了，她叫杨若，半个月前失踪了。” “杨若么，是一个短头发，不到一米六，有点胖的女孩子吗？” “是她。” 夏素久点了点头。 她从杨母那里要了张杨若的近照，和高中时期没什么变化。 “她挺可爱的，总是悄咪咪地跟在我身后，在我回头看的时候，她偶尔会因没能完全隐藏好那肥胖的身躯而陷入慌乱。” “她一直跟了我几天，大概是以为我没有察觉，胆子越来越大，跟的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久。” “有时我回了家，她还跟着躲在楼道里，盯着我家的大门，有几次，我透过猫眼和她目光交汇，那一瞬，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她的眼睛有透视能力的错觉。” 男人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 “后来她趁着我不在，跑到了我家里面来，躺在我的床上，把玩我的衣物，那些行为真令人作呕。” “可其实那天，我是故意忘记锁门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十一】西餐店里的葱油饼 “我很喜欢听你们的节目，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听了，这不是因为我不再喜欢，而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再听了。”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只是带着几分疲惫。 “这是为什么呢？”《月亮船》的主持人，星哥问道。 这是一档青石电台的情感咨询类节目。 播放时间为，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 节目内容，以帮忙分析解决打来电话的听众的情感困扰为主，偶尔也会放些听众点播的歌曲。 “我真的很喜欢听你们的节目，工作的时候也会听，一边听广播，一边做着枯燥乏味的流水线作业，这几乎是我熬过白天这十几个小时的唯一乐趣。” “为此，我留长了头发，还花高价买了蓝牙耳机，而且我只戴左边的耳机，把右耳空出来，以防听不到领导和我说话。” “看来这位听众，真的是我们节目的发烧友，请您继续注意保密，千万别被发现，不然这个月的奖金可就不保了……” 已经到了广告时间，星哥本想敷衍两句，打发掉他。 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打断了—— “十五分钟前，一位女士给她的未婚夫点了一首《传奇》，王菲是我最喜欢的歌手，那首歌也常年在我的歌单里。” “所以当我听到伴奏响起时，便不自觉地跟着在心里哼了起来，也许我哼出了声，也许没有，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竟没发现组长站在我身后，他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显然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摘下我的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我想，他大概不是王菲的歌迷，只听了几秒钟他便通知我，这个月要罚三百块工资。” “我很愤怒，我现在已想不起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愤怒，恰巧我的手里，握着一把用来修整零件边缘的锉刀。” “那把锉刀是带尖的，我把锉刀的尖，扎进了他的脖颈，然后把耳机取回，听完了那首歌。” “现在，执法者应该就快到了，我猜，那些跑出去的工友们一定是去报警了，我已几乎能听到警笛声了。” “所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听这个节目，真遗憾，不过还好，你接通了我的电话。” 电话在星哥的沉默中挂断了。 挂断后许久，星哥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一期《月亮船》的收听率异常火爆，甚至超过了几档青石电台黄金时段的主打节目。 …… 一月一日，星期一，大雪。 那辆驶向秋岛的黑色列车，像是一把快刀，将天地从中间划开。 铁轨上溅起的雪，是伤口喷出的血雾。 可随着雪势渐大，这把刀变得越来越钝。 行至夏离站时，来不及清理的积雪，终于将这把杀伐的刀，逼停了下来。 车内广播响起，列车即将在这里停留一个小时，等到积雪清理过后再出发。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辆停在夏离站的列车3号二等座车厢讲起。 在那节车厢的第13排A至D的座位上，坐着两男两女四个人。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终点站——秋岛。 他们的目的也是一致的——参加一位手表商人的葬礼。 坐在A座和D座的两位年轻女子，分别是那位富有的死者的女儿与妻子。 当然，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不是亲生母女关系。 金思颖，是手表商人的第三任妻子。 而刘彤，是手表商人的第一任妻子所生，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至于坐在B座和C座的两位男士，要交代清楚他们的身份，让我们把时钟稍微向前拨一拨，退回到一周之前。 …… 那天，正在“上野牛排店”吃饭的刘彤，接到管家打来的电话。 从管家口中，她得知了正在度假的父亲的死讯。 每年冬天，刘琥澈都会去位于秋岛的别墅，待上两三个月。 他很喜欢坐在壁炉前，静静地听着苹果木燃烧的声响，感受着带着些许果香的热浪打在脸上。 只是待在这里，便能令刘琥澈感到安心惬意，感到身心都被治愈。 挂掉电话，在悲伤之前，涌上心头的情绪是焦虑。 刘彤和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在母亲死后，父亲的桃花运愈发旺盛。 所以她不确定，刘琥澈的遗嘱里，是否还有自己的名字。 以及自己的名字下面，会有多少位的数字。 那个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小狐狸精，大概能分走老头子的大部分财产。 靠着在老头子身边受两年委屈，就想从贫民窟里的一只山鸡，转变成一只华丽丽的凤凰，她凭什么？ 自己怎么能让她得逞？ 可是该怎么做，老头子每年都会更新遗嘱，保管遗嘱的管家又是个不通人情的家伙。 正在刘彤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际，身边传来的一阵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坐在旁边桌的一个年轻男人，正拿着一张葱油饼，在和服务员据理力争：“凭什么不让我吃自己带的葱油饼？” “抱歉先生，本店禁止自带饮食。”服务员有些为难道。 “你可知道这是违法行为？根据《消费者权益保**》第九条规定，消费者享有自主选择商品或服务的权利，也有权自主选择提供商品，或服务的经营者。” “可是如果每个人都像您这样，我们店就没法开了……” “我只想吃你们这里的牛排，不想吃这里二十块钱一碗的白饭，又贵又硬，还没我这五块钱一大张的葱油饼香。” “先生，您这样我很难办……”到底是高档餐厅的服务员，到了这会儿，依然说着敬语，态度谦卑。 服务行业的脾气好坏，大抵与工资是成正比的。 “你甭跟苍蝇似的在我眼前晃，不如你打电话给执法者问问，不让客人在店里吃自带的食物合法吗？” “顺带一提，我是WDA的侦探，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你们店里不合规矩的事情，暴露得也就越多。” 那位客人最终获得了胜利，服务员无可奈何地离开了7号餐桌。 他像是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趾高气昂地沾着牛排的酱汁，吃掉了最后一口葱油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十】日历上的颜色 男人凑到夏素久耳边，轻声说道：“你那杯，也只是普通的速溶咖啡，我杯里的才是危地马拉咖啡。” “什么？” 夏素久还未等消化他的话，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若灵魂正在抽离身体。 失去意识前，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也预感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夏素久终于再次苏醒过来。 眼前的场景，已不再是高级公寓。 而是一个阴暗潮湿，四面混凝土墙上，开着被铁栅栏封住的小窗口的牢房。 她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是出门时的那套。 而是一套白色的囚服，在囚服正中央，还印着红色的数字65。 “九儿，你醒啦？”身后传来了杨若的声音。 夏素久的心神，总算安定了些，“太好了，你还活着。” 杨若也穿着一件白色的囚服，上面的数字是64。 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焦急地握住夏素久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被青福公寓303那个男人弄来的，我去那里找你，一时大意，喝了他下药的咖啡。杨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好像是地下，那些窗户从未有阳光照进来过，灯24小时不会熄。这里没有表，判断时间只能依据一天三次的放饭时间，伙食也只有些没味道的菜汤。”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他，是他们……” 杨若叹气道，“他们似乎是一个组织，这里很大，有很多层，每层都有很多人看守，别想逃，也别想违抗他们的命令，不然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折磨。看到墙上那本日历没有。”她指了指夏素久左边的墙说道。 夏素久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挂在墙上那本，比普通日历大了一圈的日历。 上面的大部分日期格子，都用蜡笔涂上了颜色。 只有第二周和第四周的星期四，是空白的。 蜡笔的颜色五花八门，红的，蓝的，绿的。 而5月31号那天的格子里涂上了黑色。 “这日历是什么意思？”夏素久不解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有颜色的日期，我都会被带出去做些奇怪的事，而上周四日历上空白的那天，整整一天都没有人理会我。” “奇怪的事是指什么？” 杨若还没来得及回答，牢房中的大喇叭，便播放起了雪绒花的铃声。 那铃声震耳欲聋，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这首名曲在夏素久心中的印象。 曲子高·潮部分的最后一个3/4拍结束后，牢房正门右下角的方形小门打开了。 一个连接着锁链的托盘，被推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两个木碗，木碗的碗底，又分别用铁链连接着托盘。 “快吃。” 杨若招呼一声后，便爬了过去，端起一个木碗，咕嘟嘟咽了几口汤。 夏素久端起另一个木碗，嘴唇刚触碰到碗里的菜汤，便被烫得“啊”了一声。 碗里的汤也洒出来些许，在她吹着热气给汤降温的当儿，那托盘连带着两个木碗，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拽出了方孔。 杨若提前将碗抛了出去，所以没被洒掉的菜汤烫到。 但夏素久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腿便被烫红了一大片。 “这里只给一分钟时间吃饭，也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杨若不知从哪扯出一块碎布，帮夏素久擦拭着。 早餐时间过去没一会儿，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便打开牢房门，将杨若和夏素久拎了出去。 在分别前，杨若大声地喊道：“九儿，听他们的话，一定不要反抗，一定不要。”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押着夏素久，带着她乘上了通往上层的电梯。 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更衣室的房间。 黑衣男人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制服丢了过来，让夏素久换上。 在她换衣服时，他又翻出来一双黑色丝·袜，和一双黑色高跟鞋。 “待会你就是一家超市的店员，也许会有人偷东西，也许会有人抢劫，也许有人会对你做奇怪的事，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配合他们，就像你那位同伴说的那样，最好不要违背我们的命令。” 黑衣男人将换好制服的夏素久，推进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嘱咐道。 …… 金属门后，俨然是一家巨大的百货超市。 一排排货架，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几十位穿梭在货架间的，推着手推车的客人。 正如那黑衣男人所说的那样，目光所及之处，有几位客人正在偷偷将货架上的商品塞进口袋。 正当夏素久手足无措时，身旁传来了一位客人的搭话声，“这东西多少钱？” 他手里拿着一管贴着价格标签的牙膏，明知故问道。 “救救我，我被绑架了，能不能帮忙报个警？” 夏素久仿佛溺亡之人见到陆地一般恳求道。 “这东西多少钱？”那客人依然固执地问道。 “什么？”夏素久看了眼价签回答道，“十二块。” “你很想让我买下它对。”客人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您能帮我报个警吗？” “你是新来的吗？他们没教过你要配合么？拔指甲，倒立一整天，木桩钉墙，滴血之刑，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可多得是。你最好配合一点，让我高兴一些。” 客人附在夏素久耳边轻声说道。 光是这些酷刑的名字，听起来已足以教人毛骨悚然了。 夏素久也被骇得面色苍白，她捂着嘴点了点头，心中已知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求救也是徒劳。 “你很想让我买下它是？”客人又一次问道。 夏素久默然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那你要听话呀。” 客人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托起了夏素久的一只脚。 一只手mo着她的腿肚，一只手从上往下，卷起她的丝·袜。 夏素久吓了一跳，猛地将脚抽回，一脸惊恐地将丝·袜卷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想让我买下这管牙膏吗？”客人的语气严肃，像命令一样容不得质疑。 他又一次抬起了夏素久的右脚。 这次，他紧紧捏着她的脚踝，不让她挣扎。 夏素久想起杨若分别前的话，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十一】摩托车森林 “真是个无赖。” 刘彤暗忖道，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是正需要一个他这样的帮手么…… 于是，她拿着包，坐到了那位无赖客人的对面。 “侦探先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客人笑了笑。 他不相信，有人在目睹了自己刚才的行径后，还会认为他是一位靠得住的侦探。 “我父亲死了，我怀疑他的死因，与我那位年轻的继母有关。” “就算无关，你也希望，我能发现让其变成有关的线索是？” “你很聪明。” “聪明人的要价也不会太低。” “我先付你二十万，等我拿到了老头子的遗产，另有重谢。” “成交。” 客人沾满了油的右手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刘彤的手。 …… 这便是丛炽坐在B座上的缘由。 而那个叫孟语的年轻人，坐在C座上的缘由，则没有那么曲折离奇。 …… 金思颖的堂妹金羽萌，在得知刘彤请了侦探的事后，便给她推荐了一位自己的好朋友——也是一位大学生侦探随行。 车票是管家买的，由于买不到四张相连的一等座或商务座的车票，所以只能委屈他们，坐到二等座的车厢了。 当四个人第一次会面时，金思颖与丛炽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认识吗？”刘彤问道。 “不认识。”金思颖否定道。 “不认识？那我的初恋大概是跟狗谈的。”丛炽冷笑道。 “你骂谁是狗？”金思颖怒道。 “谁说谎谁是狗。” 从青石站到秋岛站，一共十七个小时的车程，开到夏离站时，距离出发已过去了十四个小时。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是窗外的雪映着光，让视线仍能望出很远。 铁轨两侧的树林里，传来野兽的低吼，与伴着鸟叫的翅膀挥舞声，还有一种奇怪的类似虫鸣，又像是机械运转的响声。 “这里以前被称作摩托车森林，有一条公路横跨整个森林。每当到了夜晚，喜欢飙车的青年们，便会聚集在森林入口。” “摩托车的轰鸣声，回荡在整片森林，穿梭在每一棵树间。可是你知道，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荒凉吗？”丛炽盯着金思颖的脸问道。 见对方并不搭理他，丛炽便自问自答道：“因为森林深处有一间木头小屋，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外孙住在那里。” “每天夜里，那三岁的小男孩都会被噪音吵醒，‘哇哇’地哭个不停，每天夜里都是如此。” “终于有一天，老太太忍无可忍，她在公路两侧的两棵粗壮的槐树一米来高的位置上，固定了一条钢丝。” “夜里，那群飙车党飞驰而过的时候，那条隐蔽在夜色里的钢丝，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他们的脖颈。” “没了脑袋的躯干骑着摩托车，还会依靠惯性向前冲一段路，才撞在树干或侧翻而停。” “戴着摩托车头盔的头颅，在公路上散落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像某种宗教的仪式。”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片森林恢复了宁静，但宁静也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段时间而已。” “那条公路到了晚上，又会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还伴着隐隐的哭声，这是那些摩托车车手的亡灵在作祟。” “你仔细听，是不是能听到‘轰轰轰的发动机声和‘呜呜呜’的哭声。” 丛炽知道，金思颖最怕这种怪力乱神的都市传说，便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往她那边凑。 故事讲到最后，他已经蹲在了车厢的过道，脑袋几乎越过孟语的身体，凑到金思颖的下巴边。 “那是铲车在远处铲雪的声响，混杂着树林中的虫鸣。你的故事里有很多漏洞，例如那老太太住在树林深处里要靠什么生活，想来应该是现编的。” 孟语低下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丛炽说道。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无聊，而且说起来，你算是什么侦探，你的WDA会员，不是雇了一个白土市姓徐的侦探当枪手，才拿到资格的吗？”金思颖冷冷地说道。 “你也和以前一样嫌贫爱富，结局也果然不出我所料，最终还是选择，为了物质抛弃尊严。”丛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屑道。 “你说谁嫌贫爱富？” “因为我家道中落，而选择和我分手，并且嫁给一位大自己三十岁的富商的金思颖小姐。我觉得自己的推理是合理且有逻辑的。” “是吗？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你家道中落吗？难道不是因为我给你寄的几十封信你都不回吗？” “几十封信？你是丢到火里烧给我的吗？我怎么一封也没有收到过。” “反正我寄了，收信地址填的是你寄来的那封情书的地址。” 金思颖从挎包里，掏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托孟语递给了丛炽。 丛炽从信封的开口处，抽出信纸，那上面有他字迹写的一首情诗—— “依我想，爱情不是人与人间的化学反应，是神降给人的旨意，是不可抗力，是宿命。 不然要怎么解释爱情的许多不思议，没来由，没征兆，不讲道理的。 就爱了，就爱得像一块炭，燃尽了，燃成了灰也不肯罢休。 就想了，就望穿秋水了，连风都盼着能拧成绳子，荡到对岸见上一面。” 读过两遍后，丛炽小心翼翼地按着折印将信纸折回刚刚的大小，塞进信封，然后他才看了眼信封上的地址。 那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从未在那里住过。 “这信封被人换过，这地址是错的，不管你往这个地址寄多少封信，我也是收不到的。” 丛炽将信还了过去，低下头，若有所思。 他没注意到，孟语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欲言又止。 “怎么会这样……” 金思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她喃喃着，“难道……难道是我妈……”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丛炽情绪激动地立刻问道。 “也许是因为我爸欠了几十万的赌债，那时的你，已经没有能力帮上我家的忙了……而我的老板，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则很乐意帮忙偿还这笔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十】大人俱乐部 “真好看啊。” 客人这会儿，已将她的黑色高跟鞋和丝·袜都脱了下来。 把脚掌凑到面前仔细端详着。 他用鼻子嗅了嗅味道，然后用嘴，含·住了夏素久的大脚趾，吸·吮起来。 客人捧着那只脚，一脸陶醉地吸·吮了所有脚趾，用舌·头清理了每条脚趾缝。 他的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讥讽夏素久打湿前襟的眼泪。 超市店员的工作，在大约四五个小时后结束了。 在那之后，也有客人来抢劫，或是在店里luo奔。 但夏素久已经麻木了，她像个超市里的收银机一样，面无表情地配合着。 黑衣人在更衣间里，扒下了她的制服，让她重新换回了那件白色囚服，然后将夏素久送回了牢房里。 再一次见到杨若那一刻，她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抱着杨若，嚎啕大哭起来。 但这一天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在以不惜烫伤食道的速度吃过晚饭后，夏素久和杨若被送到了洗澡间。 她把热水的温度调高，拼命冲洗着被弄脏的右脚。 可当她抬起头，准备洗脸和头发时，却看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浴室的天花板上，开着一个又一个椭圆形的小洞，每个洞里，都露出一只眼睛！ 这哪里是浴室，分明是地狱。 只有地狱才会看到这种异常的景象…… 那些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光，无疑是幽冥的引路灯。 夏素久惨叫一声，昏厥在地，淋浴头里的热水仍浇在她的身上。 …… 夏素久失踪已有七天。 徐诉难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不免有些焦躁。 地税局来信，让他去报税。 但这些工作，平常都是由夏素久来处理的，他找不到公章，表格的内容也看得一头雾水。 “我一定要追算她的利息。” 徐诉难撕了表格吼道，“可是她去哪了呢，难道是卷入什么案件了？被绑架她同学的人一块绑架了？或是已经死于非命了……” 徐诉难越想越烦，拿起手机拨了出去，“夏素久失踪了，你愿意花五十万救她么？” 他开门见山道。 “什么？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分手就不管不顾了吗？你可是她的初恋，区区五十万都不肯出，她真是错付了青春。” 还不等他骂完，电话便挂断了。 徐诉难挠了挠头，难道他要破例调查么？ 不，那是原则问题。 一个人若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那他的一切准则，都会变得没有价值。 还是接份工作，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徐诉难想起，之前有一个女人来委托自己，调查她丈夫有没有出轨，当时手头有别的工作就没接。 他记得，那女人的丈夫好像叫郭通。 当时，夏素久还很兴奋地和那女人说，郭通是她的高中同学。 …… 郭通几乎是整个白土市最出名的古董商了。 能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完全得益于他果断精准的判断力。 就像这地摊上一件平白无奇的白瓷碗，他只看了两眼，就断定这是个老物件儿，没有任何犹豫，就向摊主买了下来。 徐诉难也很佩服他的果断。 跟踪郭通这四天的时间里，从未见他买东西讲过价，而且这家伙的作息时间，简直规律到令人咋舌。 早上九点离开家，依次到自己的三家古董店巡视一圈。 十点半，准时到轻湖咖啡店，喝一杯手磨咖啡，他会在那里待上半小时，读完一份晨报。 十一点半的时候，郭通会来到龙颜茶楼，点一壶老班章普洱，约见两三个客人，但每次只点三个菜和一份汤。 一点半的时候，他会回到位于落晖街的那家古董店，在里面待到三点半，然后回家。 四天的跟踪，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郭通在徐诉难眼里，和其他无趣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决定明天再跟踪最后一天，如果还是一无所获，就回复那女人——她老公没有出轨。 …… 第二天。 星期五，下午三点半。 郭通从古董店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步行了十五分钟，来到了一栋没有招牌，也没有任何标志的三层灰色建筑物前。 那建筑物有一扇普通的铁门。 郭通敲了三下，铁门推开一条细缝。 郭通和门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又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卡递进门里，随即那铁门推开了一米左右，把郭通放了进去。 徐诉难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透过郭通脸上的表情，不难察觉到，他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徐诉难不禁感到好奇，那门里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个变态般自律的男人，如此兴奋？ 好在徐诉难知道，赤湖市有一家叫“潮现”的酒，里面出售一切你想要知道的情报。 虽然售价不菲，来源不明，但从老板娘口中说出的所有信息，都保真。 …… 现在，徐诉难就坐在台前，点了杯苦艾酒。 摇晃着酒杯里的淡绿色液体，望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的后腰问道：“白土市铁盘街33号，是什么所在？” “那里是大人俱乐部，若没有熟人引荐，是绝拿不到会员卡的。十万块，我帮你弄一张。” “大人俱乐部？十万？” 徐诉难皱了皱眉问道：“那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笑了笑回答道：“再问下去就要花钱了。” “稍等。” 徐诉难掏出手机，打给了郭通的妻子，说自己掌握了重要线索，但需要二十万活动经费，才能继续调查下去。 等到挂掉电话时，徐诉难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他打了个响指说道：“接着讲下去。” “哟，做你们这行，可真够赚钱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钱就到账了。” “你赚钱不也很容易吗，告诉我，那个俱乐部是做什么的？” “每个人心里应该都隐藏着犯罪的欲望，但是由于法律的约束而无法实现，所以人们会把这部分欲望，通过运动，通过惊险刺激的游戏搏杀来发泄掉。” “大人俱乐部，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能让你完全释放掉犯罪的欲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十一】海参套餐 “你为了帮你爸还债，才嫁给他的？”丛炽问道。 “别被这女人骗了，她跟老头子那亲昵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刘彤冷哼一声道。 “一开始，我的确是为了帮我父亲还债才同意和他交往的，但和他结婚，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不是被谁强迫的。”金思颖回答道。 听了她的回答，丛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知道这苦涩滋味的源头，是来自何处。 这时，列车员推着小货车从走道经过，车厢里，一时间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泡面的香气和咀嚼声，刺激着还未吃晚饭的四个人的食欲。 “大侦探，你去买两份盒饭，我不是太想吃方便食品。”刘彤望向丛炽，特意强调了“两份”这两个字。 “为什么要我去？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丛炽反问道。 “会给你跑腿费的。” …… 当丛炽来到餐车时，孟语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受了金思颖的委托。 餐车里盒饭的价格高低不等，但都普遍比外面正常价格要贵一倍开外。 只有一小块牛肉的牛排套餐定价四十，只有三个比虾米大不了多少的虾仁的鲜虾套餐定价六十。 其中最贵的是海参套餐，要八十一份。 “有人买海参套餐吗？”丛炽拿了两盒牛排套餐，问列车员。 “有的，刚才就有一个男孩买走了四份。”列车员一边帮他加热盒饭，一边回答道。 当丛炽拎着两盒牛排套餐，孟语提着两盒鲜虾套餐，前后脚走回3号车厢时，铁轨上的积雪已大致清理完毕。 通知的广播结束后，列车终于缓缓启动，驶出了夏离站。 再过三个小时，就将抵达终点站秋岛。 …… 吃完了味道不尽人意的盒饭，丛炽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从前面1号车厢里发出的尖叫。 他猛地睁开双眼，起身向前面冲了过去。 在2号车厢与3号车厢的连接处，丛炽与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低头，却没看路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没有道歉，而是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言不发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丛炽也无心与他纠缠，继续向1号车厢快步走去。 一走进1号车厢，丛炽便认出了发出尖叫声的那个女人，她的脸上现在仍写着惊恐。 “怎么回事？” 女人指着倒在12排的四个人，声音有些颤抖，“这几个人吃过饭后，忽然吵着说喘不上来气了，过了没多久，他们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再然后就没动静了……” 丛炽走上前，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与脉搏，发现这四个人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这时，从他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也搭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脉搏上，随后传来孟语的声音。 “呼吸困难，抽搐，昏迷，猝死，这是摄入氰化钠导致的中毒反应，我想这几个人应该是中了氰化钠的毒，而毒大概是被下在了小桌板上的这几份海参套餐里。” “你怎么知道？” “A座餐盒里剩下的蔬菜沙拉，还能闻到苦杏仁的气味，那就是里面含有氰化钠成分的证据。” “你是医生吗？” “我和你一样是侦探，据我推断，刚才撞到你的那个人，应该跟这几个人的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为什么？”丛炽问道。 “因为1号车厢是商务座，价格比二等座的3倍还高，而刚才那个男人，从头上到脚下加在一起，也没有商务座的一张车票贵。” “我想，他的票也不会在2号车厢的一等座，而3号车厢的每一位乘客我都大概有个印象，所以他的座位只能在4至8号车厢中。” “餐车在5号车厢，4号至5号车厢的连接处有一个卫生间，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跑到前面的车厢来。” “撞到你之前和之后，他都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表，那行为，也一定有什么特殊含义。”孟语回答道。 “那还等什么？去抓他啊！”丛炽嚷道。 “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你知道这辆车的时速吗？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这辆行驶中的列车的。” 孟语不慌不忙地跟在丛炽身后，一节节车厢向后穿过，环视着周遭每一位乘客的脸。 他们有的已因颠簸疲惫睡去，有的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着，有的在凝望窗外穿梭而过的夜景。 也有的在为身边人披一件衣服，盖一张毛毯。 直到来到了8号车厢，两人才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可疑男子。 只是两人没想到，他虽然无法离开这辆列车，但他却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他和另外三个人瘫在座位上，已然没了呼吸，四具尸体的口中，都散发着淡淡的杏仁气味。 “怎么会这样……”丛炽喃喃道。 孟语掰开那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的手，在他手心，找到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瓶口是打开的，里面同样散发着杏仁的气味。 随后，他在其余三人手中，也找到了同样的玻璃瓶。 孟语还在他们的行李中，发现了一根开了封的针筒。 看起来，这似乎就是将毒下在盒饭里的凶器。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毒杀那四个人后自杀？ 而且怎么能确定，商务座的那四个人一定会买四份海参套餐？ 要知道商务座是提供晚饭的，他们有极大可能不去买盒饭。 还有，他们为什么那么注重时间，8号车厢这四个人的四块手表，竟然分秒不差。 手表多少是会有误差的，所以这不太可能是一个巧合。 何况以这四个人的穿着打扮，手腕上都佩戴着手表已然不太寻常，虽然这是一种偏见，但穷人确实是不像富人那样有时间观念的。 一连串难以解答的疑惑，令孟语久久伫立在原地。 而丛炽早已回了自己的车厢，既然凶手已经死去，他也失去了探究下去的兴趣。 他不像孟语一般，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也许这是某种邪教的仪式，他们选择目标的方式是随机的，谁都可以，只要是肯花八十块钱吃海参套餐的，经济条件不错的人就可以。” 孟语尝试把自己代入凶手的视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十一】无聊粉碎者 孟语怎么也想不出，能预判自己要毒杀的对象，会吃什么盒饭的方法。 连他都想不出来，更别提这四位8号车厢的凶手了。 也许这种想法有些自负，但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了。 …… 列车还在飞驰，就让它沿铁轨接着向前行驶，让我们说回到1号车厢的四位死者。 他们四个，是一个叫做“无聊粉碎者”的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也只有四个人。 “无聊粉碎者”，是四个人中，年龄最大的刘贤创立的。 创立这个组织的目的，也只是单纯地因为无聊。 这四个人是发小，年龄相仿，兴趣相投，组织成立时，他们不过刚刚大学毕业。 不过，他们没有急着找工作，也不必急着找工作。 因为这四个人优渥的家庭条件，足以让他们即便不工作，也能惬意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不工作也不上学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 很多事，之所以令人觉得有趣，很大程度是因为那发生在有限的、值得珍惜的休息时间里。 世上的事大多如此。 越是有限，越能体会到美好。 若是没有死亡，活着这件事，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弥足珍贵了。 每周的偶数日。 这四个人，都会在中午时分，聚集到刘贤的家里开例会。 例会的课题，一直都只有一个——找乐子。 …… 那一天是十月十三日，星期二。 这一天，对于“无聊粉碎者”来说，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四个人找到了一项，能让他们真的将无聊粉碎的活动。 那场例会，最先发言的，是四人中唯一的女性，郭艾。 也是这四个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她提议，今天去玩清单冒险。 所谓的清单冒险，就是在一张白纸的两面，分别写上自己的愿望清单和惩罚清单。 若是不能完成写在正面的愿望，便要接受写在背面的惩罚。 所有人的清单写好后，掷骰子，点数最大和最小的人，凑成一组，互换清单。 剩下的两个人互换清单。 那三个男人写好一张清单，花了不到十分钟。 他们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惩罚也都是些“去街上强吻路人”之类的，没有新意的恶作剧。 可郭艾不同。 她的愿望，能密密麻麻写满整整一张纸，各个奢侈品品牌的当季新品，和各类新型电子产品。 她的惩罚手段也十分多样，例如“只穿短裤，捧着垃圾袋，蹲到街上垃圾箱旁，待上半个小时”。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当作垃圾箱，所以她的愿望大多会被完成。 “我不想玩，那简直太无聊了。”刘贤反对道。 另外两个男生，也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那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郭艾反问道。 “不如去玩课堂惊喜？”李成提议道。 他是四人中运动神经最出众的，这个游戏也是他想出来的。 内容是随便找一所中小学，冲破所有安保人员和老师们的重重围堵，冲进教室，给同学们分发漫画，或其他违禁书籍和玩具。 只是，这游戏风险很大，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很高。 所以每次，其余三人基本都会被抓住，扭送到派出所，拘留七天也是常有的事。 “喜欢玩这个游戏的，大概也只有你。”郭艾说道。 “那咱们干嘛，就这么干待着吗？”李成问道。 “也别干待着，听广播，这会儿有我爱听的节目。”刘贤掏出手机，调到青石电台。 现在是中午一点，电台正在放送一档叫做《月亮船》的节目。 电台里，一个打来电话的听众，正在诉说着他的遭遇。 当他说到，自己把锉刀插·进了组长的脖颈时，在场的四个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和主持人一同沉默着，惊诧着。 等到电台的工作人员，用插播的广告，来打破主持人的沉默时。 四个人中，学习最好的池辉开口道：“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刘贤问道。 池辉笑了笑道：“制造都市传说。” “制造都市传说？”李成不解道。 “你们不觉得，刚才那通电话很有趣吗？打来电话的那个人所讲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故事很刺激。” “我们也可以像他一样打给电台，讲一个很刺激的故事，让这个故事，成为青石市的都市传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池辉解释道。 “有点意思，那故事由你来想，电话由我来打。”刘贤接过话茬说道。 “那我们俩干嘛？”郭艾嚷道。 “你们俩也一起帮忙想点子啊。”池辉笑道。 现在房间里的四个人，一扫刚才的死气沉沉，兴致勃勃地讨论了起来。 …… 十月十五日，星期四。 “无聊粉碎者”，迎来了又一次聚会。 池辉带来了用一天时间写好的手稿，刘贤带来了一包喉糖。 客厅里的三个人，打开了正在播放《月亮船》的青石电台。 而刘贤则带着手稿、喉糖还有手机，躲进了卧室。 一个清静的环境，更利于他进入角色。 将手稿默读了两遍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月亮船》的听众热线。 第一次和第二次，对面都是占线，好在第三次拨打终于打通了。 “听众朋友你好，请问是要点歌，还是要和我们分享你的情感故事呢？” 电话里传来的星哥的声音，与广播电台里听到的有些不同。 这种不同，不是指话筒里掺杂着电流的杂音，而是他的声音，似乎更加真实了。 刘贤有些紧张。 他平缓了一下情绪，将只剩下一小块碎片的喉糖咽下去后，说道：“我是一个经济条件还不错的人……” 接下来，他按照手稿上，郭艾和李成帮忙写下的内容，介绍了自己住的房子，家里用的家具，出门开的车，穿的衣服，鞋子还有配饰的牌子。 之所以说得这样详尽，是为了让刘贤富人的身份更加可信，让他之后的说辞，具有真实性。 “所以呢？”星哥有些不明所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十一】灵魂互换的都市传说 “但是在十个月以前，我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刘贤的语气有些落寞。 他已渐渐进入角色。 这本领，是大学时期，在校内话剧社磨练出来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用十个月的时间，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星哥问道。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是真的感到好奇，而不是为了节目效果。 “那是在今年的元旦，那天下着大雪，我坐在青石市去往秋岛的列车上。” “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住在秋岛的一个远房亲戚借钱，那时的我，身上除了一张三等座的车票和几个钢镚外，什么都不剩了。” “这趟旅途十分漫长，早上七点从青石站出发，午夜十二点，才能到达终点站秋岛。” “夜里十点钟的时候，一天没吃饭的我，终于熬不住了，我用最后的几个钢镚买了桶泡面，然后去餐车接了热水。” “当我捧着泡面，往我的座位所在的车厢走的时候，迎面疾步走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我一时躲闪不及，撞到了他身上，滚烫的泡面汤，也结结实实撒在了那套考究的西装上。” “就算是穿着普通衣物的普通人，也当然会发脾气，更别提穿着昂贵，姿态高人一等的他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生气，没想到一个外表如此绅士的人，生起气来，会如此恐怖。” “他说，自己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会，我弄脏了他的定制西装，还让他身上沾满了泡面的味道，他的一天都毁在了这一刻，而我不可能弥补这一切，所以也不必道歉。”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我，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地上，用脚踢我的脑袋，骂我是个人渣，蛆虫……” 星哥并没有打断刘贤的故事，他已经完全被吸引住了。 只是会时不时地附和一声，表明自己正在听。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便挣扎着站了起来，从餐车列车员的工作台上，抄起一把剪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滚烫的血液，喷在我的脸上，将我的理智带了回来，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显然是活不成了。” “周遭的人们，围成了一个圈，想逃走也已是绝无可能，于是我将剪刀从他胸口拔出，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失去意识前，我瞥见墙上钟表的分针，正指向数字10，窗外洁白的雪，还在飘着。” “等到我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我还活着，而且手腕上没铐着手铐，病床旁也没有执法者在看守，这代表我还是自由的。” “隐隐作痛的胸口裹着绷带，绷带外面是一套病号服，只是袖口的手，看上去是那样陌生，那是一双适合出现在钢琴黑白键上的手。” “我站起身，走到病房内的镜子前，映照在镜子里的脸，竟是那名被我用剪刀刺中的男人的模样。” “也许，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我的灵魂，切实地穿越进了他的身体里。” “后来我才知道，当医生来到案发现场的车厢里进行抢救时，我和男人的身体都一度停止了心跳，但很快，他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而我的身体，则永远地失去了活力。” “那之后，我用男人的钥匙，回到了他的家，睡着那张舒适柔软的大床，开着他的豪车，享用着原本属于他的生活。” “也许，这是上天对他这种刻薄的、为富不仁的人的一种惩戒。又或是，对我这种饱经苦难的人的一种慰藉，我至今仍然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中一般。” “当然，这些事，我是无法和身边的人沟通的，我也不敢告诉别人实情，告诉他们……其实我是一个可悲的杀人犯。” “但我又实在想找地方倾诉，如果把秘密一直积压在身体里，会把我憋疯的，所以我打到了这里，把一切都告诉了你。” 说到这儿，刘贤便挂断了电话，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房间里的欢呼雀跃。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段电台的对话录音，在网上广为流传，热度不断攀升。 故事的原型，也被人扒了出来，那是一位青石市优秀的青年企业家。 他曾在一月一日，从青石站去秋岛的列车上，与人发生口角，胸口被剪刀刺穿受了重伤。 而凶手，则当场自杀了。 灵魂互换的情节，虽然是虚构的，但故事的其他部分，都是以那起刑事案件为蓝本创作的。 一个可信度高的故事，一定要真假参半，池辉深谙这道理。 至于，这会给那位受害者，带来多大的困扰，就与他无关了。 但这则都市传说，也只流行了一个多月，人们便对它失去了兴趣。 到了新一年的元旦。 甚至连始作俑者——“无聊粉碎者”的四个成员，都已经忘记了故事的具体内容。 所以，当池辉提议去秋岛滑雪的时候，他们才会无所顾忌地乘上了那辆青石市至秋岛的列车。 不过，虽然他们忘记了那个由他们创造的都市传说，有人却仍然记得。 那人也坐在同一辆列车上，只不过他的座位，在车尾的8号三等座车厢。 …… 十月十五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林悟将电台的声音调到最大。 当时正在播的节目叫《月亮船》，主持人星哥，刚刚接通了一位听众打来的电话。 之所以把音量调到最大，是为了盖过被绑在座椅上的两人的惨叫。 电台里，正在讲话那人所说的故事吸引了林悟，让他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用一块抹布，擦了擦刀上的血，也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被绑在座椅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林悟妻子的亲妹妹，另一个则是她的丈夫。 他们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这要从半个月前，林悟妻子胡怡的一句梦话说起。 …… 那会儿已是凌晨一点。 胡怡早已熟睡，可林悟还醒着。 他被白天在赌桌上欠下的一大笔债，搞得心烦意乱，毫无睡意。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再次尝试入眠时。 身边的妻子，忽然轻声地说了句：“谢谢你开车送我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十一】坠入深渊 “谁送你回家？”林悟问道。 “我老公啊。”胡怡回道，且只回了这一句，便不再对林悟的任何问题作出反应。 那一瞬间，林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因为他并没有车。 …… 过了十来天，正赶上胡怡的生日。 林悟这一天，罕见地没有出去赌钱，而是在家里炒了几个拿手菜，给胡怡庆生。 胡怡还以为，自己的男人终于浪子回头了，感动得红了眼眶。 她毫无防备地一杯杯饮下林悟斟满的酒，直至烂醉如泥。 等到胡怡神智不清之时，林悟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然后问道：“我开车送你回家，你开心吗？” 他凑到胡怡耳边问了几遍，她才终于含糊不清地回了句：“开心。” “你家住在哪？” “石门巷1-1-3。”胡怡回答道。 那是她娘家的地址，看来应该不是和自己结婚后的事。 林悟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 他接着问道：“我是谁？” “你是我老公啊。”胡怡醉眼乜斜地笑着说道。 “你老公是谁？” “高任啊。” “高任是你最爱的人吗？” 林悟问完这句话后，胡怡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捶着林悟的胸口委屈道：“你怎么能怀疑我的爱，我都为你流产三次了……” 这句话，再一次把林悟推入了冰窟，他被名为妒忌的零度以下的火灼烧着。 妻子的过去，他从未深究过。 毕竟，有人愿意嫁给他这种一穷二白的烂赌鬼，已经是上天赐福了。 林悟按下了录音的停止键，并将桌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 晚上，胡怡从餐桌上清醒过来。 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以为林悟会对她越来越好，会戒掉赌博的恶习，找份稳定的工作，自己也终于可以安心为他生个孩子了。 只是，很快她就会知道，自己的以为，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幻想。 林悟在她耳边播放了那段录音，并用一记耳光，回应了她的道歉。 那之后，他对她进行了持续两天的家·暴。 我知道，读到这里的你，会和我一样在心中呐喊，让胡怡快跑，逃到一个林悟找不到她的地方。 但胡怡的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盖过了我们的呐喊。 那声音告诉她——爱情是神圣的，是不允许背叛，也不能逃离的。 胡怡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传统得有些偏执。 每一次恋爱的结局都大抵相同，她变成了扑火的那只飞蛾。 那只可怜又卑微的虫子，忘掉了自己化为灰烬的翅膀，却忘不掉第一次见到火光的绚烂与炙热。 “帮我从你妹夫身上搞钱。”这是胡怡遭受折磨的第三天时，林悟开出的夫妻和解的条件。 胡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已经被打怕了，甚至没有问林悟要用什么方法。 胡怡的妹夫是金融行业的，虽然林悟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内容，但林悟知道，他很有钱。 林悟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就只有家庭聚会时他阴阳怪气的嘲讽，和他开的那辆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好车。 林悟虽然恨他，却也嫉妒他。 …… 十月十四日，周三晚上。 妹妹和妹夫，带着他们的女儿如约而至，来赴胡怡家的晚宴。 还没吃完半碗米饭，他们便被林悟用一根棒球棒，敲晕了过去，分别绑在了两张木头椅子上。 那一夜的折磨，让这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 好在，胡怡已经提前将他们的女儿，带回了妹妹和妹夫的家。 可是不管林悟的刀，在他们身上划出多少个口子，两人都坚称，没有钱可以给他。 …… 周四中午。 听完了一整期《月亮船》的林悟，用笔在纸上写下了“元旦”“秋岛”“十点十分”和“灵魂互换”几个关键词后，彻底失去了他的耐性。 林悟用刀，抵住妹夫那曾经每次见面都高昂着的脖颈，让他把钱交出来，不然就杀掉他们的女儿。 这个身处金融界的天之骄子，脸上的骄傲已荡然无存。 他带着哭腔恳求着，求林悟不要伤害他的女儿。 其实他早就已经破产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那辆车，是维系他尊严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令他相信，自己还可以东山再起的麻醉针的针头。 “那么你来杀了他。” 林悟用刀，割开了绑着妹妹的绳子，将一把小一号的刀，塞到了她的手里。 “如果你不动手，那我就杀了你们俩，再杀了你们的女儿。” 林悟威胁道。 他自信，以自己一米九的身高，这个被折磨了一夜的摇摇欲坠的女人，不会产生抵抗的勇气。 她的确没有抵抗林悟的勇气。 却也不肯伤害眼前这个，曾让自己活在别人艳羡中，且承诺以后也会让自己幸福的男人。 可林悟在她身后一直催促着，甚至要打电话，让她听一听女儿的惨叫。 而她的丈夫也喊着动手，喊着他们的女儿，会将他的生命延续下去。 女人的眼睛被泪水模糊。 在那一片朦胧中，她终于向前递出了刀，刺进了丈夫的胸口，随即她便悲伤地昏厥过去。 等到妹夫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林悟打电话给自己的岳父岳母，告诉他们，他们的小女儿，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而她行凶的过程，都被自己录了下来。 如果不想让她被抓，就准备一笔逃亡金打过来，自己会帮助她跑掉的。 挂掉电话，林悟用一段两分钟的视频，换来了老两口半生的积蓄。 妹妹醒过来后，林悟让她带着自己已经处理好，装进旅行箱的妹夫的尸体，带到荒郊野岭去埋掉。 并嘱咐她，如果不想让女儿变成孤儿，就要乖乖听自己的话。 之后，胡怡的妹妹，住进了林悟租的简陋的出租屋，过上了不人不鬼的日子。 林悟不允许她出门，一周来给她送一次物资和女儿的照片。 但是不论多少钱，只要它变成了赌·资，那就无关它的面额与厚度。 它都只是一颗悬崖边，被微风吹得晃动的小石子，迟早要坠入深渊，或迟或早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十一】秋岛 林悟只用了半个多月，就花光了从岳父岳母那里讹来的所有钱。 这次，他把主意打到了曾在化工厂，做过车间主任的岳父身上。 他想着，老头总会认识那么一两个有钱的朋友。 他用岳父的两个女儿和外孙女，当作筹码，逼迫老人做了他的帮凶，邀请已经退休的化工厂厂长夫妇，来家中叙旧。 那对可怜的老夫妇，惨死在了去赴宴的途中。 只是，他们身上的财物，甚至不够林悟赌一局大的。 在帮林悟从化工厂弄了一小瓶氰化钠后，那位已经耄耋之年的老父亲，终于忍受不了负罪感的折磨，从瓶中偷偷挖了一小勺剧毒的液体，服毒自尽了。 而之所以要氰化钠这种剧毒，是因为林悟这位已经红了眼的赌徒，脑子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准备和别人灵魂互换，脱离自己这副罪孽深重，且一贫如洗的皮囊。 他早就调查过了，那期《月亮船》打来电话的听众，并没有说谎。 今年一月一日，的确有一位青年企业家，在青石至秋岛的列车上遇袭了，且凶手当场死亡。 故事情节，与那位听众口述的一般无二。 时间临近元旦，林悟提前买好了四张，青石市前往秋岛的三等座车票。 把妻子妹妹的女儿，托付给妹夫的父母照顾。 又买了四块手表校对好，准备好针筒，和装有氰化钠的玻璃瓶。 元旦那天，林悟带着妻子和妻子的妹妹，还有他的岳母，坐上了那辆漫长的列车。 之所以要带上妹妹和岳母，是害怕不带上她们，她们难免会出卖灵魂互换后，飞黄腾达的自己。 在列车被大雪逼停之际，趁着餐车中的列车员不在，林悟偷偷将针筒里的氰化钠，注射进了四份海参套餐的菜里。 选择海参套餐，是因为舍得花这份冤枉钱，在列车上也要享受生活的人，经济条件也一定不会太差。 做完这一切后，林悟徘徊在餐车周围，观察着那四份海参套餐的去向。 当一个年轻男人，买走这四份套餐，走回商务车厢时，林悟跟在男人身后，心中忍不住地狂喜。 他运气不错，这人和他的几个同伴看穿着，都像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姐少爷。 看到四个目标先后毒发身亡后，林悟急匆匆跑回自己所在的8号车厢，与自己的三位亲人，在十点十分饮下氰化钠，完成了灵魂互换仪式的最后一环。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遥远的天边，一轮白得瘆人的月亮，仿若一只巨大的瞳孔，注视着所有故事的结局。 …… 列车缓缓减速，直至完全停止。迎接乘客们的，是秋岛站被雪覆盖的站台。 孟语还站在8号车厢里发愣。 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也永远不会预见，旅途中遭遇的这起事件的离奇程度，和他接下来要卷入的事件相比，也只能算作暴风雨来临前的一道闪电而已…… …… 秋岛不是一个岛，秋岛也没有秋天，这里的天空常年飘着雪，这里的河永远结着冰。 所以，秋岛的橱窗里，看不到夏装，秋岛的河面也没有桥。 传说，秋岛原本是一个岛，岛上原本也分四季。 一个外出修仙的男人，告诉他的女人，等到三年后的秋天退潮时，他就会回来。 可男人不知，成仙后，便不能再与红尘爱恋有何瓜葛，他注定无法回去赴那三年之约。 所以等到他成仙后，便用自己的法术，将秋岛周遭的海化为陆地，又抹去了秋岛除了冬天外的三个季节，希望女人就此断了念想。 只是男人没有想到，即便没了秋天，即便不再有潮起潮落，女人还是在等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死去。 当地人被女人的痴情而感动，遂将原来的地名改为秋岛。 这关于秋岛的传说，似乎有些悲伤。 但现实中，秋岛上的痴男怨女流过的血与泪，那条被冻结在厚厚冰雪下的红色的河，远比故事悲壮。 …… 锥冰路尽头的一间酒里。 在西北角的座位上，总是坐着一个女人。 她的眼睛总是望着窗外，在她视线的尽头，是秋岛站唯一的出口。 每隔十五分钟，便会有一群人从车站里一涌而出，涌向三条岔路，只留下越压越实，路中央下陷的黑色的雪。 但不到五分钟，白色柔软的雪，又会将其覆盖，等待下一批乘客。 女人就那样痴痴望着窗外。 她的桌子上，偶尔放着一杯苦艾酒，但大多数时间是空着的。 也许，她也在等待外出的恋人归来。 一批又一批乘客里，就算没有她熟悉的脸；那一串又一串脚印里，就算没有他的线索，她还是望着，直到零点的末班车到站。 即使店里的生意火爆，店长也仍愿意为这位没有消费的客人留一张桌子。 也许他与这女人是朋友，也许他们素不相识。 这并不重要，秋岛人总是对痴情的人，有些特殊的情感。 …… 那是一个周二。 哦不，时间已过了午夜十二点，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周三。 那一趟末班车，只剩下了一个乘客。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系着灰色围巾的男人。 他没带帽子，所以从车站出来后，走了没几步，眉毛和胡子便被雪染白了，袖子和围巾也挂上了冰碴。 从车站台阶，到道路分岔的中央广场间，有一段鹅卵石路。 工人们把那些鹅卵石，混合着胶水，铺在路面。 在表层浇上一层砂浆后，他们得赶在砂浆凝固之前，用海绵擦拭掉鹅卵石表面的砂浆，再用打磨机器，将路面打磨得光亮。 这条鹅卵石路，本是秋岛站的景观之一。 奈何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倒有些辜负工人们的心血。 男人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用脚趟开雪，让鹅卵石暴露在月光下。 男人崭新的皮鞋，看起来十分考究，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望向窗外的女人，当然注意到了男人。 如果你也坐在酒里，你会发现，此刻她的眼神悄然而变，变得不再空洞，不再毫无生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十一】满身齿痕的尸体 等到男人走到了中央广场，准备走向三条岔路的其中一条时，女人站起了身。 抛下桌子上那半杯幽绿色的液体，奔向了门外，奔向男人所在的位置。 “她等的人是他吗？”一个老主顾问道。 “我想不是，一个让女人等太久的男人，多半不会再出现了。” 老板一边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空杯子，一边回答道。 从那之后，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是，老板还是会时不时地望向西北角的座位。 他希望自己的人生经验出现了某种偏差，希望她已等到了要等的人。 …… 一月二日，凌晨一点。 那一天的末班车，因大雪晚点了一个小时。 列车到站后，刘彤等一行四人刚出检票口，便看到了前来接他们的管家。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刘彤懂事之前，便已是刘琥澈的管家了。 不过，他并不会随着老头子回青石市。 他一直守着位于秋岛的那栋别墅。 所以虽然他与刘家的渊源颇深，与刘彤和金思颖，却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夫人，小姐，车开不进来，停在了三百米外的停车场里。” 老管家递来了两把雨伞，只有两把，或许是他拿不下，又或许他觉得两把就足够了。 可这会儿雪早就停了，这代表管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刘彤默默接过伞。 金思颖则面带歉意道，“让你久等了，车在夏离站停了一个小时清理积雪。” “这也是常有的事。”老管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停车场里，只停了一辆路虎卫士，车顶和前窗的积雪，印证了老管家的确已等了很久。 来时的车辙，也只剩下若隐若现的一道浅痕。 刘彤将伞交给丛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似乎是在宣示着自己主人的身份。 剩下的三人，只好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后，坐到了车后座。 这辆银白色的越野车，即便是在雪地上，也如行驶在公路上一般稳健。 这会儿，刘彤有些理解老头子，为何偏爱路虎卫士，并称其“士”不可挡了。 “老爷子是怎么死的？”车开上公路后，刘彤问道。 “回去你就知道了。”管家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他打电话通知刘琥澈的死讯时，并未交代死因，直到现在，还是闪烁其词，这不免让后座的两位侦探有些好奇。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的死因，有什么不好说的？ 正常的六十多岁的人，基本都有些顽疾缠身，各项机能也远不如年轻时了。 所以，即便遭遇意外或突发疾病，也不会令人感到突兀。 “遗嘱呢？在你那里吗？” 比起父亲的死因，刘彤更关心的是父亲的遗产。 “待会儿我会读给二位听的。”管家放慢了车速，开进了一条只容一辆车通行的窄路。 路的两侧，让枝桠被雪压弯的树木，掩得密不透风。 在路的尽头，有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物，房子里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房子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惨白了。 像是惊悚片里的那种凶宅，渗透出不详的气息。 …… 车停在建筑物入口处的台阶下。 三·级大理石的台阶上，是一个围着铁栅栏的木头平台。 走上木头平台，丛炽和孟语，才终于看清了这栋建筑物的全貌。 它像是一座俄罗斯教堂。 正中央，浑·圆饱·满的穹顶上，杵着一根粗壮的尖针，似一顶战盔。 大战盔的两侧，是两个小了几号的小战盔穹顶。 黄色的墙身上，还雕着些浮雕，只是夜里难以辨认图案。 管家将三米高的大门，拉开一个半米的口子，率先走了进去。 他没有打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而是开了嵌在墙壁里面，闪着微弱黄光的壁灯。 “夫人，小姐，先去看一眼老爷。”管家在前面引着路。 刘彤虽有些不满，他将金思颖的称呼，放在自己前面。 但想了想，这会儿还是应当收敛些脾气，表现得悲伤些更合时宜。 几个人跟在管家身后，七拐八拐，从木制楼梯走下了负一层。 楼梯的尽头两侧，有两扇铁门，其中一扇，从内而外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管家用钥匙打开系住铁链与门环的锁，拉开铁门，待迎面扑来的寒风散去，才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结了一层白霜。 在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铁床，一张白布罩住了铁床，白布下显出一个人的轮廓。 踏进房间后，孟语愈发疑惑了。 这房间把温度弄成这么低，却并不是用来存放食材或货物。 而且那铁床的四条腿，焊死在地面上，这布局，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存放尸体设计的。 “老爷的样子可能有有些瘆人，夫人和小姐，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着，管家缓缓掀开白布，将尸体的头部露了出来。 虽然已提前告知，但见到尸体那一刻，刘彤与金思颖，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丛炽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刘琥澈的左脸少了一半，左边的眼球也没了。 还有左耳和鼻尖的位置，也都只剩下了狰狞的伤口。 他的另外半张脸，也不是完好无损的，上面布满了齿痕，看形状，似乎是人类牙齿留下的痕迹。 孟语走上前，说了声“失礼”，将白布完全扯下铁床。 端详着这具满身齿痕的尸体，开口问道，“他是被人咬死的？为什么不报警？” “老爷生前嘱咐过很多次，无论他是怎样去世的，都不可以报警，等家人到齐后将他入殓，埋到前些年买下的位于秋仙寺的墓地。”管家回答道。 “这是违法的。” 孟语注意到，尸体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机械手表，手表上的时间停在2点31分15秒。 “他是什么时间死的，在哪，你见到凶手了吗？” “你是夫人的朋友吗？” 管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请你回答我，不然，我可能会现在就报警。”孟语说道。 “秋岛的执法局，只有三个执法者，这会儿他们早都下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十一】擅闯女人的闺房 管家咳嗽一声，接着说道：“老爷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夜里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刚从青石市过来，准备在秋岛待一个月。” “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事了。那时候，我正在厨房泡咖啡，老爷在一楼的大厅里烤火，炉上的水还没煮沸，我就听到了老爷的惨叫。” “等我赶到大厅时，他就已经这样了，凶手也早已不见了踪迹。”管家指了指铁床上的尸体说道。 “你先把老爷子的遗嘱念一遍。”刘彤别过脸去。 即便那具尸体是她的至亲，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现在对她而言，那只是一团触目惊心的肉块。 管家点了点头，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他当着几人的面，将信拆封，把信纸取出，摊开，凑到眼前念道： “本人刘琥澈，于二零一九年十月十日立此遗嘱，并宣布，本遗嘱是本人至今唯一合法有效的遗嘱。” “我现在意识清醒，行为自主，能够完全理解自己行为的法律含义，并完全自愿立此遗嘱，我的遗嘱内容如下——” “在我死后，我名下所有产业与私人财物，都由我与第一任妻子凌慧的女儿，刘彤继承。” 遗嘱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管家把信纸调转翻面，将最下方刘琥澈的签名与指印，给众人过目。 刘彤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合时宜了。 即便她很想在眉梢嘴角，挤出些因父亲去世而伤感的情绪。 但实在是无法抑制，眼角和嘴巴弯起的弧度。 一旁的金思颖，虽然一言未发，但一张阴沉的脸，似乎比墙上结的冰霜温度还要低。 丛炽听完遗言后，也有些走神，他一时不知该恭喜自己的雇主，还是该安慰自己的初恋。 但在金思颖转身离开后，他有些为难地看了刘彤一眼，说了声“抱歉”，还是跟了出去。 刘彤从管家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份遗嘱。 比望向父亲，还要深情地望着那张薄薄的纸，恨不能亲上两口。 刘彤走后，冰冷的停尸间，只剩下孟语和管家。 孟语还在围着尸体打转。 管家的证词里漏洞实在太多，尸体上这么多齿痕和伤口，说明死者和凶手，至少纠缠了十分钟以上。 管家说当他听到喊叫声时。立刻就赶过去了，却没看到凶手，这显然是一个谎言。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 死者又为什么不允许在他死后，惊动执法者呢？ “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管家从地上拾起白布，抖了抖，重新盖在刘琥澈身上后说道。 孟语点了点头，随他离开了房间。 在他将房门重新上锁的时候，随口问道，“对面这间屋子是干嘛的？” 管家的脸色微微一沉，回答道：“那是间储物室，用来装些杂物。” 孟语“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但心中已然确信，那房间里装着的东西，绝对与管家隐瞒的真相有关。 …… 客房在三楼，房间不大。 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外，再无别的陈设。 但好在很整洁，没有哪个角落悬着半张蛛网。 经过二楼的时候，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了丛炽与金思颖的对话声。 他隐约听到，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男人的语气十分温柔，与在火车上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 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劳顿，暂时压过了好奇心，孟语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 楼下的嘈杂吵醒了孟语，他将被子叠好后，走出房门。 顺着楼梯看到金思颖、丛炽与刘彤，正在一楼的大厅里有说有笑。 “我们准备去滑雪，你去吗？”金思颖问道。 孟语摇了摇头，他不喜欢会把衣服弄湿的运动。 只是，这三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亲密的？ 难道昨天在火车上的势同水火，是演给自己看的吗？ “你真的不去吗？在未被踩过的雪上留下痕迹，那感觉，就像是整座山都属于你了一样。”刘彤笑道。 她看起来心情舒畅。 也难怪，任谁得到那样一笔财富，都会像她一样快乐。 也许财富也会带来烦恼，只是现在的她，还不会预见这些。 孟语再一次拒绝了邀请。 他跟随管家来到餐厅，准备尝一尝秋岛的早餐。 可是餐桌上的食物，令他有些失望——两片切片面包，一根鱼肠，还有一个荷包蛋。 这地图上偏远一隅的饮食习惯，似乎与中原地区没有什么区别。 吃过饭后，孟语问管家，自己是否可以四处逛逛。 管家告诉他，自己待会儿要开车，送金思颖三人去滑雪场，然后再去秋仙寺，安排葬礼事宜。 孟语只要不去地下一层，可以在房子里随意逛。 得到允许后，孟语从一楼开始，挨个推开那些没有上锁的门。 一楼的大厅里，有一个巨大的、占据了半堵墙的壁炉。 炉子里还放着几截经过燃烧的苹果木。 壁炉左上方有一只钟，钟的时间是准的。 在钟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着一只扭曲的钟，钟旁围了一群身体扭曲的人。 或许这幅画，寓意着人类正在被时间操控。 壁炉前的地板上，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血迹不规则的分布着，像是某个未命名的星座。 壁炉旁边有一个木柜。 里面堆放着截成长短一致的圆柱形苹果木。 在木材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 难道是为了制造果香，所以要将苹果核也一起烧掉吗？ 孟语有些不解。 大厅正对的房间，是一个收藏室，那里的一整面墙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手表的表盘。 那些表盘的时针分针都已不再转动，它们停在了某个时间。 孟语注意到，那些表盘静止的时间，虽然各不相同，但都集中在十二点至三点之间。 逛完了一楼，他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二楼中间的房间，是金思颖的卧室，孟语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并不觉得擅闯女人的闺房有什么不妥。 床上的被褥凌乱铺着，两个枕头一个横在床中央，另一个落在地板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十一】手表作家 金思颖的行李箱没有打开，立在衣柜旁。 她随身携带的手提包，放在梳妆台上，化妆品七七八八摆在镜子前。 床旁边的垃圾桶里，塞了几张团成一团的卫生纸，和一个用过的避·孕套。 看起来，她和刘琥澈的关系，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好。 正常关系稳定的夫妻，一方去世后，另一方怎么会这么快就接纳别的异性，到自己的床上。 孟语退出她的房间，接着向长廊深处走去。 二楼最深处的房间是一个书房。 快顶到天花板的巨型书柜里，密密麻麻塞满了书，里面的书大半都与时间有关。 从科普著作《时间简史》，到推理小说《白驹过隙》。 窗户前横放着一张书桌。 孟语拉了拉书桌的抽屉，发现上了锁。 可这难不倒他。 孟语从放在书柜里的文件夹中，取下一个回形针，将其掰直，三两下便捅开了抽屉的锁。 这个技巧，是他从一位姓时的侦探那里讨教来的。 那位姓时的侦探，号称自己用一根芹菜，就能捅开世界上大半的锁。 抽屉里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封皮和纸张的颜色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 孟语翻开扉页，发现上面用大号的字体，写了“手表作家刘琥澈传”几个字。 孟语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如果这是刘琥澈的自传，那他为什么要锁在抽屉里，而不是大大方方地摆在桌子上。 但当下孟语没有多想，翻开了下一页读了起来。 越读孟语越觉得有一股寒气扎透衣服，刺得他不住打着冷颤。 尽管明知道这是种错觉。 因为他走进书房后，已将空调的温度调到了26度。 …… 刘琥澈出生在白土市周边的一个小渔村。 到了他那一辈，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以打渔为生了。 改革开放，让这个偏远落后的角落，与那座现代化的水泥森林，建立了联系。 村里的年轻人们抛下船桨，跑到各类工厂中，拥抱着工业文明。 刘琥澈的父母，也是进城务工大流中的一份子。 他和其他留守的孩子一同，在爷爷奶奶的照料下一天天长大。 从镇上的高中毕业后，他和几个一起长大的伙伴来到了白土市，步了父母的后尘。 成为了“青鸽”手表，第三工厂的一名员工，负责给人造革的表带打孔。 在入厂的第二年，刘琥澈喜欢上了厂里的文员，凌慧。 只是他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因为凌慧是城里人，是大学生，相貌气质和家境，都不是他这种人能高攀得上的。 可是没想到，在那年的十二月，车间主任竟为二人牵线，组织了一场相亲。 在石桥公园的那次约会，凌慧对刘琥澈开门见山的挑明了选他的原因——因为她怀孕了。 孩子是车间主任的。 可主任有家室，没办法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那个年代，堕胎是要介绍信和家属签字的。 那个年代，舆论和非议是可以杀人的。 刘琥澈同意了。 他很清楚，若非如此，自己与凌慧绝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婚后，他对凌慧照顾有加，承担了一日三餐和所有家务，并承诺，会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在工厂，车间主任也开始对他另眼看待，没过多久，便将他调到设计组，脱离了劳累枯燥的流水线作业。 结婚后的第三个月，凌慧流产了。 这与刘琥澈在每天的饭菜里，添加微量轻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是孕妇禁忌的一味有毒的中药。 孩子掉了以后，刘琥澈对凌慧比从前更好了，几乎是百依百顺。 工作上他也更加努力，回到家后，也在翻看跟工作有关的书籍。 后来，主任帮刘琥澈争取到了第三工厂，唯一的一个去日本学习经验的机会，这让他的业务水平，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日本将手表匠人尊称为手表作家，一块好的手工手表，就像一件无可挑剔的艺术品一样值得欣赏。 从日本回国后，刘琥澈也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并以手表作家的称谓自居。 只是回国后他发现，主任来自己家的次数愈发频繁，甚至在自己外出的时候。 虽然没有将他们捉·奸在床，但刘琥澈断定，自己的妻子和主任，一定是旧情复燃了。 所以，当凌慧告诉刘琥澈，他要当爸爸了的时候，刘琥澈并没表现得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这次，刘琥澈还是照方抓药，依然在每天给凌慧吃的饭菜里加些佐料。 可他没有想到，这胎儿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出生时，不但一切正常，而且足有七斤重。 一年后，刘琥澈离开了青鸽手表，带着妻儿搬去了青石市。 这里面，有青石市创业条件，优于白土市的原因。 也有想让凌慧和女儿，远离车间主任的缘故。 他在青石市创办了名为“瞬间”的手表公司，并在十年内，将其发展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手表品牌。 从创业成功开始，自传的文风突变，变得阴暗残酷，也不再着重描述自己的经历，和重要的时间节点。 整个自传的后半本，几乎都在描绘秋岛这栋别墅中发生的事。 他第一次杀人的过程，尤为详细。 “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力气已没剩下几分，低声恳求着‘求你，不要伤害我’。” “该死，她的声音与凌慧有七八分相似，凌慧只有在和那男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才会如此轻柔。” “我禁不住想象着，凌慧和他独处的场景，他那种人一定很粗鲁，他不会像我那样温柔的对待她。” “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爬到了长廊，我拽着头发，将她拖了回来，用火钳打折了她的腿。” “她已经喊不出声来了，就算能喊出声来也没用，这房子周围没有邻居，也没有过路人。” 即便孟语缺少正常人所拥有的情绪，但这样的描述，还是令他感到有些不适。 他跳过了刘琥澈对那女人施·暴的具体过程，将笔记翻到了下一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十一】雪崩 “她停止呼吸的时间是1点49分，在她死去的同时，我弄停了手腕上的手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总觉得要有点什么东西来纪念她。” “就让这块手表上的时间，永远定格在1点49分，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就会回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刘琥澈因为年轻时受到的屈辱，而变得扭曲，变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恶魔。 他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到秋岛的别墅。 那些女人，大多是被金钱吸引到他身边的。 而且这些受害者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家里都断了联系，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没有人会对她们的失踪，追查到底。 笔记上写着字的最后一页，记录了九天前的一个死者。 孟语不知道，她是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那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她也出生在一个小渔村，十六岁的时候离开了村子，跑到了向往已久的大都市。 餐馆洗盘子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她觉得生活依然充满了希望，因为大城市充斥着机会。 直到后来，父母打来要钱的电话，一点点瓦解了少女的希望和憧憬。 弟弟要上学，要上高中，要读大学，不能过像她一样的生活。 电话对面的声音，冷淡而残酷，不像是出自她最亲近的人口中。 陌生的父母，索要的数字，对她来说也很陌生。 她渐渐明白，大城市的机会，并不是提供给她这样的人的。 她唯一能提供给这座城市，唯一还有价值的，只有那具年轻的肉·体。 但命运女神总不会对同一个人太过无情。 那位穿灰色风衣的客人，就像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他总是会多给一些小费，他总是很温柔，温柔到她确信，那种温柔的另一个名字，叫作“爱”。 他们约定，过几年就一起去秋岛生活，开一间小小的酒馆，盖一栋温馨的木屋。 秋岛没有人认识他们，两个人依偎着取暖，也不会惧怕严冬。 也许刘琥澈也被这故事有所动容，所以才会如此详细地写在自传中。 可即便有着这样可怜的身世，也不会令他停下对她的伤害。 孟语想到那屋子里，一整面墙的表盘，和刘琥澈尸体上那块静止的手表。 那上面，到底依附着多少哀伤和眼泪。 哪个无法回家的人，没有背负着一段难以言表的苦痛过往？ 孟语叹了口气。 刚要将笔记本放回抽屉里，一张纸从后面空白的书页中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亲子鉴定的结果书，上面证实了参与鉴定的两个人为父女关系。 原来如此。 孟语明白了刘琥澈遗嘱中，将财产全部留给女儿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愧疚。 他也明白了刘琥澈不允许在他死后报警的缘故。 只是那些尸体，他是怎么处理掉的，管家是否是他的帮凶呢？ 这些并没有写在笔记里。 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刚过十点一刻。 这栋房子的每间屋子里都挂着表，也许这也算是手表作家的自我修养之一。 “应该还来得及。”孟语暗忖道。 他用手机地图，找到了滑雪场与秋仙寺的位置，估算着，往返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孟语跑回三楼自己的房间，从包里找出另一个手机。 这手机带有定位功能，是金羽萌强行塞到他包里的。 孟语用自己的手机，拨了金羽萌手机的号码，让两个手机保持着通话状态。 然后将金羽萌的手机，放在一楼玄关的鞋柜上。 因为在地下一层，听不太清上面的动静。 所以，孟语需要一只耳朵来提醒他，是否有人回来。 …… 还是刚才那根回形针。 即便这把铜锁又大又重，依然被孟语用娴熟的手法，轻而易举地捅开了。 拉开厚重的铁门，一股呛人的气味扑了出来，呛得孟语止不住的咳嗽。 这个房间，倒不像对面的屋子温度那样低，角落也没结着冰霜。 只是四面的墙和天花板，都被熏得漆黑。 在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硕大的导弹形状的焚烧炉。 炉子上，有一根长长的烟囱直通地上。 孟语走上前，拧开焚烧炉的门，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燃烧过后的灰烬残渣。 他拾起一块放在手中端祥，那似乎是人类髀骨的碎片。 这时，手机里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孟语吓了一跳，慌忙挂断电话，将那块碎片放进裤子口袋里后。 又将焚烧炉拧好，退出房间，锁门，踮着脚，顺着楼梯回到了一楼。 还没来得及去鞋柜上回收手机，他便迎面撞上了眼圈通红的金思颖，面如死灰的丛炽，还有一脸严肃的管家。 “发生什么事了？”孟语问道。 “发生雪崩了，小姐被雪淹没了。”管家回答道。 “救援队让我们先回来，他们正在搜救，但救援人员说，被埋半小时以上，生还的希望就很渺茫了，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都怪我，非要拉她去滑雪。”金思颖的脸上，满是自责。 “为什么你们俩安然无恙？”孟语问道。 “雪崩发生的时候，我们俩坐在缆车上，而刘彤正在专业级的雪道上滑雪。”金思颖回答道。 “专业级？那条雪道上，一定没有多少游客？” “出事的时候，只有刘彤一个人在那条雪道上。” 丛炽回答道。 “她的运气未免太差了……”孟语意味深长道。 刚准备继承巨额财产，便遭遇一场天灾，凶多吉少。 这节点实在太过凑巧。 因为还没办理继承手续，所以若是刘彤现在死掉的话，那刘琥澈的遗产，便会按照法定继承顺序来处理。 这代表着，金思颖将成为最大的受益人。 如果这是一场谋杀，事发时，金思颖和丛炽一同坐在缆车上，她是如何制造雪崩的呢？ 利用事先埋好的炸药，和远程遥控吗？ 可是掏出遥控的动作，又如何瞒过丛炽的眼睛？ 爆炸声，又是如何瞒过滑雪场众人的耳朵的呢？ 孟语想不通。 虽然他很想立刻去案发现场勘查一番，但那里，恐怕已经被大雪淹没了。 更何况，救援队还在忙着救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十一】野兽 刘彤是在雪崩后三个小时被发现的。 当救援人员从雪里将她拉出来时，她已变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特征的冰雕。 两天后，刘琥澈父女的葬礼，一同在秋仙寺举行。 由于刘琥澈生前，是这间寺庙最大的施主，所以和尚们念起经来，也是格外认真。 愿意来秋岛出席葬礼的客人寥寥无几，其中还有几位，与刘琥澈父女素未蒙面。 他们是夏离市的刑警，是孟语以WDA会员的身份，向夏离市执法局报案后，局长派来的。 葬礼结束时，刑警们拦下了准备装上车开往墓地的棺材，并喊住了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管家被带走时，孟语看到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融化的雪，还是眼泪。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解脱的坦然，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已经释然了。 被带到秋岛执法局后，管家便主动交待了一切。 刘琥澈每次杀人后，尸体都是由他处理的。 在地下一层的焚烧炉焚烧后，再将骨灰混杂着水泥，砌进事先留出空档的墙里。 那栋别墅的几乎每一面墙，都夹杂着受害者的骨灰。 若是刘琥澈杀人时没有下雪，焚烧时产生的烟太过突兀，管家便将尸体存放在地下另一间温度极低的房间中，等到下雪的深夜，再处理尸体。 刘琥澈死的那天深夜，管家的确听到了他的喊叫声。 只是，管家以为那是因为兴奋，刘琥澈平常杀人时。也会像那晚一样嘶吼喊叫。 等到声音消失了，管家走到大厅后，发现地上赫然躺着两具尸体。 一个被火钳打死的女人，和被活活咬死的刘琥澈。 管家连夜焚烧了女人的尸体，又将刘琥澈的尸体放到冷藏室。 然后在第二天，通知了金思颖与刘彤，刘琥澈的死讯。 后来，从墙里凿出的人骨，佐证了管家的供述。 随着几十具骸骨曝露在阳光下，这起惊天大案，也随之曝光在了世人面前。 不过，这并不妨碍金思颖，有条不紊地接收着刘琥澈的财产。 她在记者的镜头前承诺，等到受害者的身份明朗后，会积极赔偿受害者的家属。 就这样，刘琥澈杀人与被杀的案子，和刘彤意外死亡的事件，都有了一个了结。 孟语和丛炽，也离开了秋岛，回归到了日常生活中。 虽然一切都已结束，可孟语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起连环杀人案，怎么会破得如此顺利？ 若是那些证据，如此容易就被人发现，刘琥澈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被抓到？ 就像是有人在引导着自己，一点点找到了真相一样。 还有那场雪崩，真的是一起意外吗？ 天灾没有针对性，所以一场雪崩中，只有一名遇害者，这未免有些过于不自然。 …… 离开秋岛五天后的一个周日。 孟语在赤湖市四枫街的一间咖啡店，时隔八个月零十四天，再一次见到了老时。 把老时约到这里，是想听听他的见解。 毕竟他是中国唯一的WDA红色会员，也是孟语发自内心钦佩的一位侦探。 老时坐下后，孟语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多出了一枚戒指，“你结婚了？” “只是领了个证，还没办婚礼，她最近有些忙。过段时间我会给你发请柬的，来的时候，记得把学费和咨询费一起塞进红包里。” 老时笑着说道，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秋岛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孟语把自己在秋岛的所见所闻，详细地给老时讲了一遍。 老时听完后沉吟半晌，喊来服务员，要了杯抺茶奶昔。 等到饮料端到桌上，才开口问道：“你在壁炉旁边的小屋里，发现了几个苹果核？” “五个。”孟语回答道。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不明白，老时问这个干嘛。 “苹果核是烧不出果香的，或许有人曾住在那里，所以苹果核才会出现在小屋里。”老时喝了口热奶昔说道。 “住在那里？为什么要住在那里？”孟语不解道。 “当然是为了杀掉那位手表作家。” “你的意思是，凶手潜伏在壁炉旁的小木屋中，等到刘琥澈来秋岛的时候，再从木屋里蹿出来，咬死了他？” “没错。” “可既然提前埋伏好了，为什么不带着利刃，而是要用撕咬的方式杀人？” “你知道人虫案嘛？人可以变成虫子，自然也可以变成野兽。” “人变成野兽？”孟语有些不解。 老时解释道：“你读过阿道司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么？里面写了一个实验——在一间育婴室里，让一些八个月大的婴儿，与鲜花和图书待在一起。” “婴儿们把玩鲜花与图书时，地板会通电，让他们遭受电击。” “如此反复二百次后，这些人会因为电击的体验，而终生厌恶图书与鲜花，这是一种条件反射。” “和狗经过训练后，知道完成主人的指令就能得到好吃的行为，没什么区别。” 他将杯中奶昔一饮而尽，找服务员又点了一杯。 然后接着说道：“若这个隐藏在木柴屋的人，也经过训练，有人触发了某种条件，便会遭到他的攻击，那么真正的凶手，就可以利用这点，让‘野兽’替自己杀人，让自己不会被怀疑到。” “那管家还是说谎了，他的证词里并没有提到第三人，他只看到了刘琥澈，还有刘琥澈带回家的女人。”孟语呷了一口白开水道。 “我想，真凶一定和那位管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按照你的描述，我猜真正的幕后黑手，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就是那位名叫金思颖的刘夫人了。” “是她一手策划了手表作家的死亡和滑雪场的雪崩。” 老时问道：“雪崩之后，你有去滑雪场寻找线索吗？” 孟语点了点头，“滑雪场的工作人员说，雪崩前后有听到一声巨响，但后来弄清楚了，那是附近度假村停车场的一辆吉普车，因汽油泄漏而发生的爆炸。” “引火源似乎是一个烟头，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因爆炸受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十一】成为上流社会的上等人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这起汽车爆炸，应该是为了掩盖埋在雪里的炸弹引爆时的声响。”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和金思颖一起坐缆车的那位侦探说，雪崩时她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那封信的事，你告诉他了嘛？”老时盯着孟语的脸问道。 “没有。” “把他约出来见一面。” …… 两天后，在青石市的双升茶楼，三位WDA的侦探如约而至。 擦得能映出人脸的桌面，摆着一壶毛尖和三个瓷碗。 “我们在调查金思颖，约你出来就是想知道，雪崩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老时开门见山道。 “在缆车上啊，我不是已经和他说过了嘛？”丛炽指了指孟语道。 “在缆车上做什么？”老时的语气咄咄逼人。 “就坐着看风景。”丛炽回答道。 “你没必要包庇她，因为你只是她的一件工具，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就不再需要亲近你了。” “你说什么！”丛炽怒目圆睁道。 “其实你自己也隐约察觉到了不是么？察觉到了她是哪种人。” 老时给自己倒了碗茶，继续说道：“她在火车上给你看的那封信，信皮上寄信人的地址被人改过，她说是她母亲改的对？她在说谎。” “你有什么依据？” “小孟只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信封上字迹的颜色，与信纸上字迹的颜色有些不同，虽然都是深蓝，但写下的时间越久，经过氧化的字迹会渐渐变浅。” “那信封虽然是旧的，但信封上的字迹却是新的，是近期写上去的，显然不会是多年前，她母亲改掉的。” “是吗？” 丛炽的神情有些落寞，像一只刚刚察觉到自己没有翅膀的鸟。 老时为他倒上一碗茶，“别伤心，世界上的好女人还有很多。” “雪崩发生时，我和她在接吻，她不让我睁眼，吻着吻着下面传来一声巨响，我睁开眼就看到雪像巨浪一样，从半山腰涌向山脚，刘彤瞬间就被吞没了。” “这件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老时问道。 丛炽叹了口气道：“她让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她不想别人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人，老公刚死没多久，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雪崩前就算她有什么操作遥控器的举动，因为闭着眼，所以你也无法注意到。” 老时与孟语对视一眼，心里对金思颖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尤其是知道了她让丛炽保密的欲盖弥彰的行为。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丛炽苦笑着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嘴唇道，“这茶真浓。” “她以前什么样？”孟语问道。 丛炽愣了愣，沉默半晌后道，“她以前我也不记得了……” …… 从茶楼出来后，孟语问老时，“现在她是真凶的可能性有几成了？”， “百分之八十以上。” 老时回答道，“让你的女朋友安排我们与她堂姐见一面。” “她不是我女朋友。” 孟语回答的很小声，似乎没有什么底气。 …… 金思颖最近实在很忙，可她的心情却十分愉悦。 房屋过户，公司交接，资产转移，公证，纳税。 她的每个脚步都那样欢快，每一步都价值千金。 今天，她总算有时间，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大房子里的真皮沙发上，享受闲暇。 可大好的心情，却因为两个人的到访，一扫而空。 堂妹给自己介绍的那个大学生侦探，从见他的第一面起，金思颖就讨厌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真相。 “有什么事吗？” 金思颖将门打开一个三十厘米左右的缝隙，探出半张脸问道。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站在孟语旁边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问道。 “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金思颖语气很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你老公和他的女儿，都是你杀的。” 那中年人猛地将脸凑到门缝处，盯着金思颖的半张脸说道。 “你可以报警，但请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金思颖说完这句话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关上门后，她只觉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一般。 她透过猫眼，观察着门外的两个人，见他们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不免愈发紧张了。 二人走后，她坐回沙发上。 仔细回想，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什么漏洞，是否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她忽然觉得很累，这几天忙碌的疲惫，仿佛在瞬间填满了身体。 她感到一丝困倦，便躺在了两米宽的沙发上。 半梦半醒间，她回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童年时期起，金思颖就是一个做事很有目的性的人。 这是指，她不会去做没有收益的事情。 例如，和伙伴玩耍之类的课余活动，通通被她归类为没有收益的事情。 年幼的金思颖，有着明确的目标——成为上流社会的上等人。 这是在她目睹过堂妹一家的生活后，产生的想法。 凭什么金羽萌可以把牛肉干当零食吃。 而自己家餐桌上一年内，出现牛肉的次数，还不到两位数。 凭什么她可以在假期去迪士尼玩，而自己只能从她带回来的照片上，领略那童话王国的风貌。 凭什么她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就连书包都是从日本买来的“SEIBAN天使之翼”。 而自己被嘱咐，要用那已经破了洞的，从批发市场买来的，不到五十块的书包，撑过初中三年。 虽然决定了目标，但金思颖明白，实现这个目标的难度。 单亲家庭长大，跟随母亲生活的她，也深知这社会对于女性的偏见与不公。 深知女性想要获得和男性同等的机会和待遇，需要付出更多，甚至几倍的努力。 不过还好，初三那年，她就为自己的目标找到了一条捷径。 在看到老师领进教室的，那个名叫丛炽的转校生背上的天使之翼时，她就暗自决定。 一定要嫁给他，让他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让自己的背上也长出天使之翼，让牛肉干也能出现在自己吃饱后的闲暇时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十一】动物 金思颖的第一步，走的很顺利。 那位有钱人家的少爷，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 而她则是全班正数第一。 老师同意了她和丛炽同桌，帮他提高成绩的请求。 坐在相邻的位置，也拉近了两颗年幼的心之间的距离。 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讲解习题时，打在脸颊耳垂的吐息…… 渐渐地，这个情窦初开的男孩，望向自己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只是眼神，频率也越发频繁，就像一个对准了目标的固定机位。 初三的下半学期，两个人顺理成章成为了男女朋友。 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用几句稚嫩的情话，约定了未来。 念高中以后，金思颖家里的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 她的母亲再婚了，再婚对象是一个黝黑精壮的中年人。 这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甚至把那个男人领到家里同居前，都没有知会金思颖一声。 很小的时候，金思颖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累赘。 所以她不敢出错，也不敢要求过多。 她的独立和谨慎，都是为了不让母亲微薄的爱消失，不让母亲的不喜欢变成讨厌。 但那个男人住进家里后，母亲对自己的厌恶，一天比一天明显了。 母亲的工作很忙，所以有很多时候，金思颖要和那男人在家中独处。 可一个花季少女，与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总是有诸多不便。 有几次她换衣服和洗澡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偷·窥自己。 可是把这件事和母亲说过以后，得到的却是一顿臭骂。 母亲骂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是个撒谎精。 高中毕业前夕，丛炽的父亲投资失败，导致公司破产，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这让金思颖嫁入豪门的希望破灭了，她不甘心自己的人生，随丛炽一同跌入谷底，所以决定彻底结束这段拉过勾的关系。 高中毕业后，随父母搬去南方的丛炽寄来的信，她再也没有回。 不过，信被她保存着，万一哪天，丛炽的父亲东山再起呢？ 上大学时，她搬到了宿舍里，不过放假时，总是要回家看一眼。 大二的暑假回去后，发现母亲已经怀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可即便挺着个大肚子，母亲仍要每天出门打工，那男人只知道每天在街头的麻将桌上耍钱。 …… 那是个下着小雨的夏夜 金思颖吹着少了半扇扇叶的风扇，闷热的空气，令她难以入睡。 那男人跌跌撞撞，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后，推开了她的房门，爬上了她的床。 湿漉漉的身体，压在金思颖身上，恐惧令她惊声尖叫。 但一只粗糙厚实的手，打断了她的声音，捂得金思颖几乎窒息。 男人的另一只手，野蛮地扯下了她的睡·裤。 看到斑斑点点的红色滴在床单，男人的动作更加粗暴了。 人类是高级动物，用上半身思考时，行为举止会显得高级。 用下·半身思考时，则会像只动物。 …… 第二天。 母亲在知道这件事后，告诉她，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家要忍耐，不能报警。 但金思颖没有忍耐。 她挣扎着，带着精神和肉体上的累累伤痕，去了执法局，揭露了那男人的罪行。 男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母亲也因为过度劳累和精神崩溃，没能保住肚里的胎儿。 从此，她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连人都不认得了。 亲戚们几乎都与这家人断了联系。 只有她最讨厌的那个堂妹金羽萌，时不时打来电话，问候一下自以为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堂姐。 …… 大学毕业后，她找了一份秘书的工作，也因为这份工作，认识了刘琥澈，一位她见过的最成功的商人。 之后的故事，像很多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 她成功的令这位大自己三十多岁的总裁，爱上了自己，并成为了刘太太，完成了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了上等人。 可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终归不能让她真正体会到爱情的美好。 她在消费的时候，也总感觉没那么踏实，毕竟刷的是别人的卡。 而且在结婚一年后，她还在偶然间读到了刘琥澈的自传，知道了他在秋岛的秘密。 她不能报警。 由于财产做了婚前公证，若是报警，那刘琥澈一定不会留一分钱给自己。 所以金思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杀掉他和他那碍事的女儿。 但她需要一个帮手，靠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个计划的。 这时，金思颖想到了自己住在疯人院的母亲，也只有她能帮助自己了。 她的杀人计划，筹备了整整一年，她用这一年，将自己的母亲变成了一只野兽。 母亲被她关在一个漆黑的木柜中，若是敢发出声响，便要遭到一顿毒打。 每天开饭的铃声，是木柴燃烧的声音，只有听到这个声响，她才能从木柜里钻出来。 而金思颖准备好的食物，都藏在布料和棉花制作的假人中，藏在假人的头颅，脖颈和其他要害部位。 若是想吃饭，母亲就得用牙齿，扯碎假人的皮肤，将食物弄出来。 你问她是否会不安，是否会愧疚？ 她也有过这种情绪。 但一想起那天清晨，母亲劝自己要忍耐时的冷漠眼神，想起童年小心翼翼生怕犯错的自己，胸中那点儿不安和愧疚，就会荡然无存。 在刘琥澈去秋岛度假的三天前，她带着母亲率先来到秋岛。 开着半年前悄悄买下的吉普车，趁着管家出门采办时，偷偷溜进别墅。 往壁炉里添了足够的木柴后，将母亲藏到了一楼大厅装木柴的柜子里。 她知道，刘琥澈不在的时候，管家没事不会到这里来。 金思颖给母亲留了三个苹果，让她在刘琥澈到来前，能保持一定的体力。 她知道，母亲在吃苹果时，也一定不会发出声响。 将母亲安顿好后，金思颖又连夜驱车来到滑雪场，换上全套专业的爬山服，从车后座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微型炸弹。 在夜色的掩护下，埋在了专业雪道的半山腰。 刘琥澈死后，她计划约刘彤过来滑雪。 到时候，用一场雪崩，将这跟自己争夺遗产的女人埋葬。 做好这一切后，她在车里睡了一夜，然后在第二天清晨买票，回到了青石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十一】冰雪消融 等刘琥澈来到别墅，照惯例会点燃壁炉。 听到木柴燃烧的声响，母亲以为开饭了，便会从柜子中扑出来，撕咬刘琥澈。 咬下他要害部位的皮肤，为了得到隐藏在那里面的食物。 最好的结局是两人同归于尽。 次一点的结局是刘琥澈死掉，而自己的母亲活了下来。 不过，刘琥澈的帮凶——那位管家，会帮自己善后，解决掉母亲的。 最坏的结局，就是自己的母亲没能杀掉刘琥澈。 不过这也没关系，谅他也不敢报警，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在接到管家告知，刘琥澈死讯的时候，金思颖不免心中狂喜，看来她的计划十分顺利。 临出发去往秋岛前，金思颖派去调查刘彤帮手的侦探，传来的照片中，她看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初恋的脸庞。 于是，她找出了多年前丛炽寄来的一封信，将信纸取出。 装到另一个自己填写了错误地址的旧信封中，准备用一个令人遗憾的误会，消除二人心中的芥蒂。 让他成为自己的帮手，自己的证人。 自己的计划应当是完美的，是没有破绽的。 母亲的尸首早就被火化了，管家认罪了，而炸弹的残骸，也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 想到这儿，她心神稍定，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夏离市第一看守所内，金程华被告知，有两个人要探视他。 他是以刘琥澈管家，和帮凶的身份被抓进来的。 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所以当他听到有人要探视自己时，不免有几分戒备。 玻璃外，是孟语和一个中年人，金程华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你和金思颖是什么关系？”那中年人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夫人嫁给老爷之前，我并不认识她。”金程华回答道。 “你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几具尸体？” “两具。” “为什么要替她隐瞒？”中年人的脸，几乎贴到了玻璃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程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我会查出来的。” 中年人撂下这句话后，就和孟语离开了探视室。 金程华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看到金思颖的第一面，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和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听到她报名后，他感触良多，有愧疚也有欣慰，欣慰她的母亲保留了自己的姓氏。 金程华在妻子孕期时，和自己的一位红颜知己私奔了。 不过，在那之后没多久，那位红颜知己又有了新的知己，将他弃之如敝屣。 他没脸再回曾经的家，就隐姓埋名，在刘琥澈的别墅里做了管家。 刘琥澈知道金程华的处境后，便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把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帮凶。 只是金程华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嫁给这杀人狂魔。 他暗示过她很多次，甚至假装无意间让她看到了刘琥澈的自传。 可不知为何，金思颖依然没有离开刘琥澈。 女儿的杀人计划，他也很早就察觉到了。 他很想告诉她，遗嘱上写着刘彤的名字，就算杀了刘琥澈也没用。 而且那张遗嘱是经过公证的，就算自己撕掉或篡改也是没用的，刘琥澈的律师那里还存着备份。 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以何种身份开口。 后来，他发现了金思颖悄悄买下的吉普车，发现了车里存放着微型炸弹，也就明白了女儿想要将刘彤也一并解决掉。 那天，金思颖将母亲藏在柜子中，将炸弹埋在雪道的行径，都被躲在暗处的金程华尽收眼底。 他看着柜子里那张曾无比熟悉，如今神志不清的脸，不由泪流满面，跪在她面前忏悔了一整夜。 在她吃完那三个苹果后，他又给她拿了两个苹果。 刘琥澈回来的那一夜，带回一个女人。 用火钳将她打死后，他一边欣赏着地上的杰作，一边悠哉地烤起了火。 在火烧得最旺的时候，一个疯婆娘，突然从柜子里蹿了出来，撕咬着他的脸和脖颈。 当刘琥澈反应过来，准备反击的时候，金程华从外面冲了进来，死死按住了他的双手，直至刘琥澈没了气息。 看着满嘴鲜血的疯女人，金程华又一次红了眼眶。 他知道，如果把她放走，她迟早会被执法者找到，迟早是一个祸患。 所以他举起火钳，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为了女儿”，然后砸向了自己女儿的亲生母亲的脑袋。 处理好尸体后，他将前妻的骨灰砌进了墙，将另一位女人的骨灰留在了焚烧炉里。 又将刘琥澈的自传，从保险柜中取出，放到了书房的抽屉中。 他想让刘琥澈的死尽快结案，不让执法者察觉到，这件事与他女儿有任何联系。 所以孟语到来后，他暗示了孟语很多破案的线索。 当金思颖与丛炽在缆车上时，金程华在不远处度假村的停车场，用望远镜观察着他们。 当察觉到金思颖准备引爆炸弹时，他也用一根香烟，点燃了通往那辆被金思颖遗忘的吉普车的油箱的引线。 用这一场汽车爆炸事故，来掩盖微型炸弹引爆时的声响。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也算是煞费苦心。 当金程华在刘琥澈和刘彤的葬礼上被抓时，他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觉得解脱了。 在执法局，金程华交待了所有罪状，除了有关女儿的那一部分 他稍作修改，其余地方他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执法者也相信了他的证言，认为这是一份可以采纳的招供。 可是，今天来看自己的这两人，令他感到不详。 难道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金程华有些不安。 …… 金程华在被探视后的第三天，自杀身亡。 在孟语打来的电话中，听到这消息的老时，不免有些震惊。 他沉默半晌后说道：“他是想用自己的死，来让案子就此完结，用自己的牺牲，让我们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放金思颖一条生路。” “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孟语问道。 “除了父女外，我不觉得别的关系，会令他们之间有这么深沉的爱。”老时回答道。 “那你怎么想？” “我不会再插手这案子了，毕竟我也不喜欢那位手表作家。”老时说道。 “我还是会追查到底的，我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祝你成功。” 挂掉电话后，老时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妻子，又用手轻轻摩挲着桌子上的一张化验单。 他也要当爸爸了，所以对金程华的死，有些感触。 只是，犯罪就是犯罪。 任何罪行，都不会因为覆盖着冰雪，而变得洁白。 阳光总是会将冰雪消融的，不是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十二】恶魔的自白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 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他们之间争执的输赢，决定了你是黑色还是白色。 但不会有人一直都是白色，也不会有人一直都是黑色。 有时，天使与恶魔也会打成平局，那时候，你就变成了一个没有颜色的人，一个透明的人。 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透明的。 他们会观察着一件事，但他们不会与这件事发生关联，因为身体里的战争，并没有产生结果。 天使总是胜利的那种人，是书上写的那种英雄。 而恶魔总是胜利的那种人，则是书上英雄们的死对头，邪恶势力的领袖。 这两种人，基本不存在于现实社会中。 现实中的人，体内的天使与恶魔总是互有胜负，哪一方也没有绝对的优势。 可我不同。 我的体内没有天使。 也许曾经有过，但在我意识到他的存在前，他就已经被恶魔杀死了。 这一点很好，这让我很自由。 我的耳边，也永远不会出现天使的碎碎念。 也不会有声音告诉我：“你是错的”“你需要忏悔”“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的世界没有对错。 我不需要忏悔，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也许我就是恶魔本身。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我是说，他们都是天使与恶魔并存的那种人。 做着极为普通的工作，过着极为普通的生活，受着法律与道德的约束，偶尔为了自身的利益，越过道德与法律的边界，偶尔为了他人的安危挺身而出，极为普通的一对夫妇。 童年时期，我随他们一同住在造船厂的职工楼，在一个山坡的坡顶。 那里的十栋楼里，有五栋属于造船厂，另外五栋属于青石市教育学院。 六岁之前，父亲同事的儿子，一位和我同龄的男孩，成为了我的参照物。 他是大人们眼里的乖孩子，所以我把他的行为，当成了我的行动指南，只要和他保持一致，我便不会被别人当成异类。 虽然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但少数的那部分人，总是会被当成异端。 异端就会被铲除。 可是你知道，再乖的孩子，也毕竟是孩子。 每个孩子都会有不符合规范的行为，因为他们思考问题，大多不是依靠逻辑，而是仅凭喜好。 六岁的时候，模仿他将嚼过的口香糖，塞进陌生人家门的钥匙孔里的行为，是我第一次将食物填进体内恶魔的胃。 我的恶魔也就在那时觉醒了。 他告诉我，他需要更多食物。 这种程度的恶，显然是无法喂饱他的，所以从那之后，我又进行了各种尝试。 八岁的时候，我注意到，属于教育学院的七号楼前，总是停着一辆银色丰田。 那辆车，是一位新搬进七号楼，教中国当代文学的教授开来的。 他刚刚结婚，单位分了新房，自己又置办了新车，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不论是在谁眼中，他的生活都是幸福的，是圆满的。 我想要竭尽所能地去破坏他的幸福圆满。 因为恶魔总是期盼着见到不幸，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到的事情毕竟有限。 我每隔一天，都会将一根75毫米长的铁钉，斜靠在丰田车某一个轮胎的前方，这样他将车开出去时，铁钉就会扎进轮胎里。 撑不到两天，那轮胎就会瘪下来。 在连续爆胎了两次后，那位年轻的教授便察觉到了，这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于是，他每天出发前，都会检查一遍四个轮胎周围，确认没有异常才会将车启动。 可当时的我，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仍然继续着我的“恶作剧”。 然后，终于在某天傍晚，我被抓了个现形，教授掰开我的拳头，露出了横在掌心的铁钉。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问道。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紧绷的脸，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答复。 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能让自己脱身的借口。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继续把钉子，扎进他生活里的借口。 于是，片刻之后（我想，自己组织语言的思考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一秒），我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谎言，却是一个值得我骄傲的处·女作。 “是十号楼的一个叔叔让我这么做的，他给我买了好多零食。” “哪个叔叔？” 教授眉头一皱，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想必，若不是受人指使，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行径？ 要知道，轮胎失灵，可是没准儿会导致重大事故的。 “个子和你差不多，戴着眼镜。” 十号楼也是属于教育学院的，里面至少住着七八个符合我描述的男人。 我想，至少会有那么一位，和他发生过矛盾，或有可能会发生矛盾。 那位教授问清了我的姓名和住址，又在烈日下，教育了我整整三十分钟。 他不愧是教中国当代文学的，说起话来文邹邹的，时不时还要引经据典。 那之后不久，教授便发现了住在十号楼里的那位“嫌疑人”。 那人也是教中国当代文学的，在教育学院里，总是和教授暗暗较着劲。 那天教授回家的时候，那人正在院子里下棋。 教授注意到，他的余光时不时瞥向自己的妻子，那眼神里，充斥着情·欲。 原来是因为嫉妒！ 教授瞬间就想通了对方那卑劣行径的原因。 他是个光棍，而自己有一段如花美眷。 他坐公交上班，而自己有轿车代步。 后来，我听说他们之间的矛盾愈发深了。 某天，在教育学院里大吵了一架后，七号楼的教授，被十号楼的教授推下了楼梯。 摔坏了颈椎，落了个下肢瘫痪，后半生只能靠轮椅来代步。 十号楼的教授，被判了八年徒刑。 那位新娘子，则开着对教授已无用处的白色丰田车，改嫁了他人。 这场悲剧的起源，只是一根75毫米的铁钉，小小一根铁钉，就能造成这样的恶果。 想必你现在觉得，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之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的理论，也不是那样荒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十二】恶魔的呢喃 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基本都了解了。 我想，那几位侦探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向世人炫耀他们的正义，智慧与勇敢。 他们的故事，会写成书。 在作家的笔下，我或许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前面也说过了，其实我并不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也从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 别人对我的审判，和我对别人的审判，没有什么区别。 终归是人对人的审判，不是神对人的审判。 所以哪里有什么对错之分，有的只是多数和少数的区别罢了。 人们界定了好人和坏人，界定了好事和坏事。 世上的坏事，虽然大多是好人做的，但由于他们是好人，所以那些坏事的性质，总是能被定义为好事。 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 杀掉那些人的，是他们自己。 是他们的欲望，是他们的信念。 …… 那天，路过青石市的表白墙时，我突发奇想。 想要看看在人类眼中神圣高洁的爱情，和人类眼中卑劣无耻的犯罪，能否建立某种联系。 也许这样的口吻，像是我没有把自己当成人类一样。 的确是这样，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更愿意把自己当成恶魔的化身。 最终果然如我预料的那般。 我选中的五个在表白墙上写下名字的人，无一例外，都愿意为了得到那神圣高洁的爱情，而卑劣无耻地陷入罪恶的泥沼。 那么，他们是高洁的人，还是卑劣的人呢？ 我想，你心中一定有了自己的答案。 后来，在东京，我创立了“释厄教”，又一次验证了人类的愚昧和荒唐。 那些人竟为了一个谣言，将自己困在混凝土里活活饿死。 再次回国后，我在白土市建立了“大人俱乐部”。 扒开了某些人类身上的人皮，让他们体内的恶魔展露真容。 也就在那时，我明白了，人类体内天使的本体，或许就是来自外界的约束。 如果失去了约束，那么每个人都是赤·裸·裸的恶魔。 可惜，你没有亲眼见到那些俱乐部会员，观看虐·杀同类时的表情。 当他们不必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时，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愉悦。 即便眼前是鲜血淋漓，耳边是哀嚎之声。 死掉的人也好，活着的人也好，当我回想起他们的脸庞，总是难以抑制脸上陶醉的表情。 不觉得神奇吗？ 无数根命运的线，被缠在一只手上操弄。 我控制线的方式，又不似古代帝王那般强硬、罔视别人的自主意识。 是他们自己把线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让自己痛苦窒息。 虽然这段自白，是我在监狱里写的。 写在我接受法院的审判之前。 可这不代表我输了，不代表我失去了内心的骄傲。 在大人俱乐部被查封后，我又在赤湖市成立了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专门接收那些因种种因素而走投无路的人。 他们有的人，是欠了还不起的巨额债务，有的是背负着七八项罪名的穷凶极恶的逃犯，有的是离家出走的孩子，甚至有的是街上吃不起饭的流浪汉…… 这些人，我的组织都很欢迎，只要他们是结伴而来的。 我会为他们提供食宿，干净衣服，一笔路费，还有逃离的路径。 我的手下会安排他们出境，去越南，老挝，菲律宾，马来西亚或其他国家。 我的条件也只有一个，参与我设计的游戏。 游戏的内容并不复杂，我会交给参与游戏的两个人，每人一个遥控器。 遥控器上，有1至5五个数字的按键，这对应了收缩对方金属夹板的幅度。 游戏开始后，两个人的身体，会被两块金属夹板夹住。 然后，每人依次按下遥控器上选择对方夹板收缩的幅度。 但是3至5的三个按键，是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失灵的。 游戏会在其中一方死亡，或两人共同撑过十轮后终止。 虽然夹板收缩的幅度，至少要在12以上才会令人致死。 但我几乎没有见到，有两个人能撑过十轮共同存活的。 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在感受到切身的痛苦时，人类都会将那些抛之脑后。 求生欲，会让他们变成一个只想赶快终止对方生命的恶魔。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游戏对象是一对情侣。 我记得，女孩叫金思颖，男孩叫丛炽。 我听到那女孩的经历后，也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这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竟会是背着几条人命的A级通缉犯。 那男孩则是被她说动，陪她一起逃亡的痴情人。 游戏开始前，我只看了一眼那女孩的眼神就明白了。 她是为了来我这儿拿到船票，才拉上那男孩来的。 她并不爱他。 游戏开始后，男孩率先按下了数字1，女孩的身体只是稍稍被夹板所挤压。 而女孩的第一轮，则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数字5。 她一开始就很清楚，这游戏的本质，并不是和对方手拉手，友好的撑过十轮。 而是尽可能快速的杀掉对方。 毕竟谁也没有把握，对方不会因疼痛而变心，改变想要携手共度难关的初心。 挤压产生的痛苦不适，很快出现在了男孩脸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孩。 女孩的脸上，则是一脸愧疚。 她红着眼和男孩道歉，说自己不小心按错了。 男孩相信了她，再次按下了数字1，在他按完后，女孩没有丝毫犹豫又一次按下了数字5。 急剧收缩的夹板，几乎要将男孩全身的骨头捏碎。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 血大口大口地喷着。 他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认清了现实。 明白了对面拿着遥控器的，并不是自己的爱人。 而是自己的仇人。 他颤颤巍巍的手指，坚定地按下了数字5 女孩终于也感受到了男孩正感受着的痛苦，她的身体也被夹板挤压的凹陷变形了。 她抓紧时间，又一次按下了数字5。 夹板的幅度，早已超过了致死的12。 可这刑具并不能立刻致死。 所以男孩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数字5。 一个小时后，两人双双毙命。 …… 我的组织开了七八个月。 其中只有一对参与者，是两个人都活下来的。 他们依次喊1，熬过了漫长的十轮游戏。 我还记得，那个中年男人叫林光晴。 他的女伴是个年轻的日本姑娘，叫新井纱织。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释厄教事件死者的家属。 那女孩有着和“灾厄小姐”引间弥，一样出众的记忆力和素描功底。 警方就是根据她的画像，查到我的真实身份的。 如果我像之前一样，永远都躲在暗中观察，用监控和变声器，操控别人完成我想要看到的表演，那么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被抓。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体内的恶魔愈发贪婪。 光凭想象，光透过显示器观看，已经无法填饱他了。 尤其是在大人俱乐部时期，见过了那些现场观众满足的模样以后。 我想凑得更近，在更近的距离，亲眼目睹恶魔的诞生。 我反复强调，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你可以唾弃也可以惋惜，但我不会在意你的感受和想法。 时间快到了，我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你可能也会成为我，至少在某个时刻。 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就当作是恶魔的呢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十三】娃娃机 我想占用大家一点时间，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真实发生过。 发生在我这个以编故事为生的青年人身上。 如果你是我的书迷，你尽可以把它当做我的又一个恐怖作品，我无法阻止，但请尽量抱着“这是真的”的态度阅读。 如果你不是我的书迷，说不定还不怎么认同我的写作风格。 看到这篇文章，怎么说，请努力读完…… 没错，下述事件确实发生过，我在开头多复述几遍，接下来就不再啰嗦了。 鬼怪确实存在。 …… 那款软件，是我的女朋友介绍给我的。 “蓝点娃娃机”，一款在线抓娃娃的软件。 说到这里，你们大概可以猜出故事发生的时间了—— 去年，某几个月，这种简陋新奇的游戏风靡一时，让好多人看到了商机。 无数类似的软件，和网站延伸功能纷纷上市。 它们相似，也相同。 就跟如今苟延残喘的共享单车一样，不像是一个长久的运作模式。 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同情那些投资运营软件亏损的老板们，还有因为娃娃机而重度剁手的不理智少女。 我觉得自己的遭遇比他们惨得多。 毕竟，直到今天，我仍记得那只胖胖的、有拇指那么粗的蛆虫，从女娃娃的嘴里爬出来。 看着屏幕，像是在对身在远方的我微笑。 像是在诅咒我。 …… “每天都有的金币！” 我的女朋友姓杨，一般情况下，我记得我总是叫她杨杨。 杨杨不是那么作妖和矫情的女孩。 但免不了的，带有一些女人特有的无聊兴趣，“你就每天抓的那一次！地址写我家，如果抓到的话，就当送我礼物了，好不好？” 我同意了。 我总是同意的。 对于她那些不是那么过分，还带有一些撒娇的奇怪请求。 我想我是很喜欢她的。 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我们在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同班的小朋友。 之后的学生生涯，我们都没有什么交集。 还记得，那是我为自己的成名作《妖姬物语》举行的签售会。 她来了，一袭白衣，青春活力，楚楚动人。 她说她认识我，我说谢谢支持。 然后她说自己真的认识我，还知道我小时候直到五岁，还在用奶嘴喝牛奶。 我停下签字的手，有点被吓到了。 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确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很快的，记忆里的小女孩，和眼前这个白衣女人对上了号。 她塞给了我她的联系方式，第二天就主动联系我了。 我们在一家颇有门面的西餐厅吃了个饭。 杨杨说，她很喜欢看我的书，简直都快变成“脑·残·粉”了。 对于书封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始终对此保持着一种神秘的悸动，并琢磨着，迟早要见我一面。 后来，你们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我单身，她也单身， 一来二去，两情就相悦了。 …… 我们很尊敬对方。 我从没有在感情上无视过她，她也从没有给我增加难题。 譬如，买什么很贵的奢侈品，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经济实力…… 所以，我很愿意为她的一点小要求拼尽全力。 从那之后的每天早上，我都会摸出手机签到，并且用那总是的金币抓娃娃。 有一次，我甚至偷偷充了钱，那是她生日的前几天—— 因为我觉得这个礼物很有诚意，如果真的能在几天内抓到的话。 但说来讽刺，整整两月，80余次抓取，我连个屁也没有抓到。 杨杨自己倒是抓到过几次，她说自己是用的金币抓到的，对此我表示怀疑。 下面，我想介绍一下蓝点娃娃机这个软件—— 它只有50兆的大小，功能也是比较单一。 抓娃娃，是的。 进入主界面，背景是蓝色的，会有一个像球一样的虚拟向导引导你，这个“吉祥物”被称为“蓝点”。 在我看来，再幼稚不过了。 在我第一次抓取的时候，它有些啰嗦地引导了我。 下面的讲解，玩过这种游戏的可能知道。 但我为了顾及所有人，还是继续深入地说一下： 你可以选择你想抓的玩偶种类，像我选得最多的，就是小猪佩奇——杨杨的最爱。 除了佩奇猪之外，还有类似于芭比娃娃，小熊维尼，以及各种各样的卡通动物。 每个游戏间，对应着一个远在他方的实体娃娃机。 你可以看着实时画面，远程遥控抓娃娃。 如果抓到了，商家便会把对应的战利品，通过邮寄的方式，送到你的手上。 这种软件，通常还有一个社交功能，那就是观战。 在你抓取的时候，房间里排队的网友，也可以看到你的操作。 我不愿意在高峰游戏时间玩的原因就是这个——我是那种人，不喜欢自己的举动被众目所睽睽。 身为一名恐怖小说作家，认为读者见面会是噩梦，估计也是前无古人的？ 另一方面，身为一名恐怖小说家，是的，我有想过以在线娃娃机为灵感，写一篇恐怖故事。 初步的构思是这样的—— 主人公，一名喜欢这类游戏的女高中生，在一次线上抓娃娃的过程中，偶然目睹了屏幕那头的一起杀人案。 有人被杀死了，就在娃娃机的侧面，一个阴暗的角落…… 我们可爱的主人公吓坏了，试图报警。 执法者却问她，是不是恶作剧。 根本就没有人死。 没错，她很困惑，也很恐惧。 后来。更加让人不安的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得知那个安置娃娃机的仓库，真的发生过命案，只不过那是十五年的事了。 那时候，这个仓库还是一个加工染料的车间，有一个男人杀死了他的工友。 根据种种线索的搜集，这位高中女生惊悚的发现，凶手和受害者在案发当天穿的衣服，跟自己前两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嗯…… 至于事件后续的发展，我还没有想好。 你们要知道，这是我们小说作者的家常便饭。 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故事的契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十三】游戏房间 就譬如我自己，每天，这种契机，我起码会找到三个。 然后当即地编出一段桥段，或多或少。 至于能不能成功地补充完整，并写下来，那比例就有点低了…… 我们是活在幻想里的人。 可以这么说，写小说，永远是喧嚣而又孤独的职业。 我觉得这个未成熟的构思，十分有看点。 重点在于，我能不能再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一些有趣的，或细思极恐的细节。 几个月前，我似乎已经铁了心，要把之写下来了。 但在那件事发生后，我改变了主意。 因为这个看似完美的恐怖故事，跟现实给我的重击比较，简直可以用“骤然失格”来形容。 我决定把后者，事无巨细地写出来。 事先声明，不管是新读者，还是老朋友们，都请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因为这可能是我写过最无聊的作品了。 …… 那天，我的印象很深刻——我没有写小说。 这很稀奇，对我来说。 因为我通常，没有哪天是不埋头写作的，除了新书发售，受邀去参加什么活动的情况。 那天的情况，正是如此。 你们出席了那次签售会吗？ 主角是我的最新作品《深夜异闻》，一个跨世纪的恢弘刑侦故事。 这本书写得很好，自认为。 是关于一位儿子因公殉职，寻找真相数十年的老警官的故事。 这本书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次签售的地点，选在广州的一个大型购物中心三楼。 我是北方人，熟悉我的读者应该知道。 远赴广州，出席签售会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面说过了，我不习惯被人明目地关注，而且在异乡的宾馆，我很容易失眠。 在出发前夕，杨杨本来说好要和我一起去的，结果她的父亲突发疾病，不得不取消了自己的行程。 那时，我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现在，我很庆幸杨杨没有和我一起来到广州。 否则，她将会和我一起，见证那可怖的情景。 我想她是撑不住的。 直到22岁的时候，她才能稳定住自己的先天性心脏病，如果现在又…… 哎，我不愿意再联想下去了。 签售会十分成功。 我和来自国内各地的可爱读者，共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晚上的时候，我又和出版编辑团队吃了一顿饭。 回到宾馆，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我计划倒头就睡。 就在我迷迷糊糊地跌到柔软的大床上面，准备一觉睡到天亮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妈的，明天再说好了。”我嘀嘀咕咕地劝说自己。 同时，准备在美丽的梦乡降落，放下起落架，意识开始模糊。 说好每天都要做的。 我被自己的强迫心理咯噔了一下，起落架又被残忍地拉了上去…… 一股想要骂人的冲动，但还是跳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拎起手边的外套，开始掏手机。 是娃娃。 今早，我因为太过紧张，忘记了给杨杨的那个承诺。 虽然无足轻重，但我是那种一有点心事就睡不着的人，特别是在外面，这种情况下…… 我把刚刚关机的手机开机，看着那不怎么好看的开机界面，摇摇晃晃地坐回床上。 “啊！” 当手机从我疲软的右手滑落的一刹那，我叫出声来。 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手机外壳撞到了柜子突出来的硬边，然后飞快地弹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连忙起身，想要把灯打开。 却头晕晕地忘了开关的位置在哪里…… 最后，我还是没有在光滑的墙面上，摸到什么类似于开关形状的东西。 等手机自己碰上我的脚趾头，我的睡意越来越浅，满腔怒气地把它从厕所门旁捡起来。 手机貌似没有损坏，但是死机了，屏幕卡在主界面上动不了。 我被自己这一系列的事端折腾得不行，心想这回好了，手机也坏了。 在这漆黑的，只有手机光线的怪异气氛下，我端坐了整整五分钟，才等到重启完毕，死机解除。 “好了，快点完事。” 我自言自语，打开蓝点娃娃机的软件，心里突然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这次会抓到什么。 是的，确实会抓到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 “操！” 我毫无顾忌地大骂，因为手机又滑掉了，从我虚软无力的手掌里。 这一次，掉在窗前一个显眼的地方，加上屏幕的亮度，我很快地拾起了它。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开始了。 那每个窗口对应的参考图，全数不见。 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空白的图片，上面画着一个叉，写着内容无法显示。 是刚刚的两次摔落，把手机摔坏了吗？ 我拿着手机的右手掌，开始无故地发抖。 不对啊！ 这怎么看都是软件的故障，跟手机本身又没有什么关系！ 困意又如浪潮般地袭来，在黑洞洞的宾馆房间里。 我随意进入了其中一个。 在点击窗口的一刹那，整个手机黑屏，几乎和我点击的动作同时发生。 “什么鬼！”我越来越不安，欲要起身继续找灯。 就在这时，黑屏消失，一阵奇怪的“滋滋”声，带着我于子夜时分，进入了蓝点娃娃机的抓取界面。 有些不同寻常，我是说灯光——不是我正身处房间的灯光，而是屏幕那边的。 不知道是不是半夜的缘故，太暗了，像是一种故意烘托的效果，一层故意添加的灵异滤镜。 整个游戏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有谁这么晚了，还会兢兢业业地抓娃娃呢？ 我看着这哥特式的暗光下，如石雕一般伫立的娃娃机，这里面的娃娃几乎都被抓光了，貌似。 机器里没有一张可爱的卡通脸，在玻璃和底部的表面上，有一片片深色的东西。 像是斑点狗的斑点，具体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有娃娃了？”我问。 没有人回答。 我很庆幸。 真的是有够奇怪的。 我正准备退出这个已经被谁们“洗劫一空”的线上娃娃机，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那贴在抓手上的一团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十三】恐怖洋娃娃 抓手放得很低，像是卡住了。 抓手的一半，已经埋进了出娃娃的洞口。 但我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穿插·在抓手尖端的——是头发，那种洋娃娃的头发。 是有娃娃被卡在洞口了。 我心生一计——只要投币，再让抓手凭空上下一圈，说不定就能让娃娃径直脱落，掉入洞口！ 困意消散了一些，这是一个好主意！ 其实，这一招，我在曾经在实体的娃娃机上试过。 把一大堆插在抓手上的现金券，全部收入了囊中。 现在，我打算故技重施，得到这个被卡在出口的娃娃，送给亲爱的杨杨。 我摁下了消费抓取键。 屏住呼吸，再点击抓取，让抓手颤动上升。 我死盯着马上就要升起来的抓手，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缥缈的交·合动静…… 它升到顶，一共用了4秒的时间，我却感觉这过程极其漫长。 第一秒，抓手开始上抬，我马上感觉有什么不对。 这娃娃的头发很乱，像是被粘了胶水—— 或者更贴切的比喻，就像是，一个长久没有洗头的女人，在某个夹着洋葱味的早晨，掀开被子后的发型。 有几条又短又细的东西，从发缝间爬过。 那是什么？ 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但有效的联想，让右掌的颤动，发散到了全身…… 娃娃露出了它的一小片额头。 第二秒，我的嘴巴开始无意地慢慢张大—— 那是一个漂亮的娃娃。 或者说，曾经是一个漂亮的娃娃，标志的五官，樱桃脸蛋……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骇然的咬痕。 娃娃的右脸颊被撕掉了，一团团类似于肉花的东西从伤口两侧，像开花一样地翻出来。 左眼和右眼，其中一只已经不见了。 因为上升得太快，加上极度惊惶，我没有记清所有的细节。 那嘴巴半歪地张着，嘴角耷拉着一个东西，我下意识以为是它的舌头，然后这东西就抬起来了—— 一条巨大的蛆虫！ 身子扭曲成活结的样子，从嘴里伸出来，和屏幕外的我，四目交接。 我想要尖声大喊，但抓手的继续上升，让我把一切想要发出的声音都噎了回去。 第三秒，我看见了那鲜艳的粉色衣服，上面印满了血块。 中间有一个黑洞般的伤口。 我难以置信地看见了这个玩具娃娃的内脏，红通通的一团。 上面爬满了大小各异的尸虫，还有神他妈的绿头苍蝇。 我的胃，像是被开了闸，汹涌地吐了出来。 最后一秒，抓手终于升到了顶。 我在呕吐之余，还是忍不住地朝画面看去。 那娃娃的双腿没了，像是被什么怪物一口咬掉的…… 看着这只剩上半身的漂亮娃娃不断地淌着血，身上爬满很多难以言状的东西，我出于本能，想要摁he键，强关软件。 然后娃娃机便开始唱歌，是筷子兄弟的《小苹果》。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同时，娃娃机开始闪灯，照亮了那些深色的块状物。 我发现那些也是血，早已经干掉的那种，血。 “不，不不不不！” 我猛地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已经是太晚了。 那可怕的，不合乎一切逻辑，被撕咬致死的娃娃，像是从前那些现金券一样。 从开合的抓手上脱落，不偏不倚地掉入了那个洞口里。 “恭喜你！” 手机的音孔里，传来吉祥物蓝点浮夸的声音，“抓到啦，我们会尽快把娃娃送到你的手上哦！” “不要！” 我歇斯底里地对着屏幕喊道。 似乎还打扰了隔壁交·合的两位朋友。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但蓝点没有听见我的呼唤，自顾自地跳回了主界面。 尽快…… 难道，这吓人的东西。真的会被送过来吗？ 我这才开始理智地回顾自己刚刚目睹的东西。 为什么一个布制的娃娃会变成这样？ 越想，那恐惧就更加沉重，使我的胃下垂。 回过神来，我手忙脚乱地，进入了软件的管理界面。 发现还真的有一个准备发出的快递消息，收货地址正是我注册时就设定好的——杨杨的家。 看到这里，我整个人又更加不好了。 …… 我的责任编辑，一位老朋友，在听完我的描述后，发出了毫不矜持的大笑声。 当下，我正和出版社的同事，坐在归途的飞机上。 头等舱虽然很宽敞，但丽姐那有一定分贝的笑声，还是引得乘客们纷纷侧目，和空姐刻意地一瞥。 “所以，你的意思我懂了大作家——不得不说，你真的是蛮会编故事的……” 这是真的。 我本想据理力争，谁知全身一阵无力，摊在了座位上。 从昨夜抓获娃娃到现在，我心里的弦，可谓是一秒都没有松懈过。 在系统显示即将发货后，我的胃还是垂在肠子上面，像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这么晚，娃娃机的客服肯定已经下班了。 我打算在天亮后再打电话，把这吓死人的怪事问个清楚。 “……结果这个软件公司没有客服。”我告诉丽姐。 丽姐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打着哈欠。 她对我的遭遇不感兴趣，或者换句话说，对我的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 她认为，这只是我用以取悦她的又一个精彩故事。 可惜，没有戳中她的点。 回到了浦东机场，我在接机的大厅里，看到了亲爱的杨杨。 她穿着一条靓丽的粉红色连衣裙。 一般的男人，譬如往常的我，肯定会对女友的乔装打扮而欢喜不已，但此刻，我一个克制不住，弓下腰，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脸色很难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 杨杨担心地看着我的脸：“签售会办得不成功吗？” “很成功。” 我很假地笑了，眼睛还是不敢正视那条裙子。 就跟那个娃娃穿的一个颜色，连款式都是那么戏谑地相同。 我们和编辑团告别。 本来，编辑们想要和我一起吃个饭，被我婉拒了。 现在真不是庆祝的时候，跟编辑和作品都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大难临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十三】异常的包裹 “你爸怎么样了？”我开口问道。 “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他是怎么——诶？” “什么？” “没有。”在出租车的后座，我又盯了蓝点娃娃机的管理界面数秒。 那里的快递消息已经不见了，也没有过期的记录。 我开始怀疑，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荒诞的，只有恐怖小说家，才会做得出来的梦！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 假的，假的，不管有多恐怖，多恶心，终究还是假的。 真的？可能吗？ 我的心情暂时好转了，问完杨杨父亲的病情，开始和她因为一些小事，嬉笑打闹起来。 我们回到了杨杨的公寓里。 在上楼的时候，我又开始有点胸闷，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在那公寓房的门口，赫然立着一块黑色的快递包裹。 我呆住了。 “你说好不好笑？” 杨杨走在我的后面，正在一个劲地因为自己刚刚说的笑话，开怀大笑。 她待会就要嗔怪我，为什么不笑了。 那时的我，是真的笑不出来。 一下子抓起那不大，却过分阴森的纯黑包裹，藏进了外套里。 在杨杨嗔怪完，并打开玄关门后，我谎称尿急，一个箭步来到了客厅那头的厕所，关上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那包裹里有很多……很多的小东西在动。 …… “你还没好啊？” “你也要上厕所？” “对呀！” 杨杨晃到了厕所的拉门门口，我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 那黏性有点弱的不干胶，已被我撕掉了一半。 里面开始有很多活物往外冲。 我身子抵着墙，用另一只手压住胶水脱落的部分。 杨杨不动了，好像在试探我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不能让她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我的女朋友有先天性心脏病，如果那箱子里的景象，跟我想象得一样，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的。 那一刻，我就像所有有担当的男人那样，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鼓起勇气，掀开了盖子。 两分钟后，杨杨估计是听见了我的冲水声，又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大作家，我说你洗手到外面的水池洗，你要把我憋死了！” 我压着一口气，从厕所里面开门出来。 那时的我，想必是面如死灰的，好在杨杨没有发现。 只是快步冲进厕所里，边解裤袋，边拉上拉门。 一想到她坐在了马桶上，又想到马桶里刚刚被我冲倒的东西，我…… “真的是恶心啊！” 刚刚，我尽全力地没有尖叫出声—— 盖子刚错开一个口，那些肥大的虫子，就全部冲了出来。 有两只还黏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的手松了，那箱子里的娃娃，不偏不倚地掉入了马桶，而那包裹箱则是弹到水池旁边。 那娃娃几乎都要被尸虫啃光了，只剩下一团不可言状的骨架，上面挂着残余的布料。 脸部只剩一小片斜挂的皮肉，剩下的都是骨头了…… 万幸的是，这娃娃没有味道，没有尸臭。 是啊，怎么会有呢，它只是娃娃啊。 想到这里，我又是一个哆嗦。 我感觉自己的忍受力已经到了极限。 把那些蛆虫，以极快的速度，抓进马桶水里之后，摁下了大力冲水键。 那沙画一般，飘在水面上浮动的恐怖轮廓，立刻被搅成了渣渣。 随着数只大蛆的蜷缩，和无声嚎叫，水色便得黑红，压向下水道，又变回了清澈的颜色。 不得不说，这马桶的能效好。 如果是我家那个，这样的程度，不冲个四五次，是绝对冲不干净的 “想什么呢？”杨杨出来了，随着缥缈的冲水声。 我坐在她的床角，回过神来。 一眼便看到了厕所门口爬出了一个，一个…… 漏网之鱼。 …… 晚餐吃得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几乎只是陪着杨杨吃的。 在刷碗的间隙，我去处理掉了那只漏网的蛆。 又检查了一遍厕所，直到确认真的干净了，悬着的心，还是没有放下来。 当晚，我没有住下来。 9点多的时候，双腿瘫软地下了楼梯。 在公寓楼的大门口，那被我从厕所抛下的快递箱，就横在最中央的位置。 风的缘故。 我本来是朝着绿化带里丢的，没想到……我想把它踢回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直到保洁工把它带上垃圾车。 夜色中，我一个手欠，把它捧了起来，带着嫌恶和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看着它。 箱子里面还蜷着一只死掉的尸虫，我把它甩到绿化带里，继续观摩。 “安徽省合肥市……” 我借着路灯，读出了那收件地址上面的一行字——也就是寄件人，寄件地址。 “小莉？神他妈小莉？”我的背后一阵发凉。 最后，我用手机拍下了这排寄件信息。 觉得可能日后会有某种用处。 真的有用处。 …… 因为杨杨死了。 …… 这是一间杂货店，立在这一排田间的小街道上。 我再三对照门牌上面的地址，确认无误后，走了进去。 杂货店的伙计，是一个小鼻子小眼的年轻男孩，实在跟俊俏沾不上边的，那种类型。 我走到柜台前，他正缩在里面，蜷着身子打王者荣耀。 我看到他的英雄是李白。 “打扰。” 他不情不愿地关掉了游戏。嘟嘟囔囔地问我有什么事。 我掏出手机，询问这快递单上的寄件地址，是否就是这个地方。 男孩点点头，问，“干什么，你要寄快递吗？” 想得果真没错。 这里只是个寄件点，并不是我要找的真正地址！ 接下来的问题有些难堪。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执法者，没有哪个顾客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这个寄件人是小莉，小莉，你有印象吗？大概是三天前寄出来的？” 没想到，他一听到“小莉”两个字，就全身跳将起来：“是不是三天前的大早？” “对！对！” 他告诉我，三天前，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来这寄包裹，包裹已经被封好了。 他身为寄件员，自然需要针对包裹进行检视。 结果，只要他一试图拆包裹，那女人就用骨瘦如柴的右手，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打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十三】废弃厂房 那女的气场阴森，把他给吓怕了，只能匆匆帮她填完寄件信息。 她叫自己小莉，嗓音低沉如男子。 最后，快递没有检视就寄出去了，这小伙子说，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好好地看一眼。 “天呐！会不会出事了？” 他越来越害怕，“会不会这包裹里有什么……你……” 是，出大事了。 但我没有说。 只是继续套出了一些信息——那着装严密的女人，是从那边走过来的。 那边的建筑物不多，除了几户农家之外，就只有一个废弃的厂房了。 而那几户人家他都认识，所以男孩认为，这女人并不是本地人。 厂房？ “什么厂房？” “以前啊……”男孩镇定了一些，看我没有找他麻烦的架势，“好像是一家公司盖的？在里面放了很多娃娃机。” “哦，对！是线上娃娃机。后来他们把仓库搬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搬到外地的一个地方去了？” “娃娃机的，仓库！”我叫出了声。 “怎么了？” “没什么。” 我掩饰住脸上的惊骇，但掩饰不住浑身的发抖。 就这样，与他告辞之后，我买了一瓶雪碧，朝新的目的地行进。 …… 杨杨死于心脏病发作，就这么突然暴毙了。 大家，包括医生，和她的父母，都认为这是一场不幸的身体意外。 杨杨害怕蜘蛛，或许是正好在厕所里，有一只大蜘蛛爬过，让她发了病。 但我知道，事实不应该是这样的。 厕所里…… 妈的，她死在厕所里。 …… 在杨杨暴毙的次日，我怀着毫无减轻的沉重心情，来到了现场勘探—— 早些时候，她的父母已经拿走了公寓里所有物品，现在已经要叫遗物了。 一进门，我就看到我和杨杨的合照没被收走，放在空荡荡的桌面上。 倒扣着。 不知道是两位老人家漏了，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好拿的，对我有意见？ 是，是，说到底，虽然没人知道，要不是我，杨杨也不会死。 我站在马桶前面，试图印证自己的怀疑。 肯定是娃娃。 娃娃的尸体从下水道返上来了，吓坏了杨杨。 杨杨曾和我吐槽过这个马桶下水道的毛病。 那天处理娃娃的时候，我竟然全然没有想到这点？！ 操。 脑海中，那娃娃顺着抓手，冉冉升起的画面，和随着抽水挤进下水道，粉身碎骨的画面一一浮现，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写恐怖小说，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怪存在。 现在，我不确定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鬼怪，那这个娃娃又是怎么回事？ 马桶看似很干净，就跟我冲完水后如出一辙。 我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注意到，那一小片漂浮在水面上的骨头渣子，染着黑血。 让我的胃，又被无影腿给踢了一下。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经过，但那娃娃尸体确实回来过。 至于是被下水道返上来的，还是它自己…… 我及时掐停那小说家独有的胡思和乱想。 我试图把整件事讲给执法者听，但执法者不相信我。 拒绝给一个心脏病发身亡的年轻女人立案，只因为她男朋友的一通胡言乱语。 顺便一提，那个男的还是写小说的。 于是，借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恨，我决定自己找出真相，就像小说里，每一位倔强的主人公一样。 首先，我在网上，费力寻找到蓝点娃娃机公司的注册地址，显示的跟那快递箱上的寄件处不相同，甚至不是在一个省份。 于是我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而拨云见雾的关键，就是这处于合肥边郊的寄件地址，和那署名为“小莉”的寄件人。 在和那快递杂货店的男孩分开后，不到二十分钟，我便走到了那传说中的厂房。 这是一个大发现。 如果那位兄弟说的属实，这里应该就是蓝点娃娃机的旧址。 那事情似乎就可以在冥冥中联系起来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进去一探究竟，找出那诡异娃娃背后的东西。 娃娃不可能自己变成那样，要我说，肯定是被什么给咬的。 所以，换句话说，我现在要对付的，不是什么浑身稀烂，流血腐烂的布娃娃。 而是一个非人哉的怪物。 可能就是寄快递的小莉，也可能不是…… 它能把布制的娃娃咬出血，咬断原本不存在的骨头，让一个本是可爱至极的玩具长满蛆虫那怪物，就在里面吗？ 我从破窗跃进废弃厂房，太阳正在落山。 我想在天黑前解决掉一切。 毕竟，恐怖小说都说了，天黑后，那些东西会异常猖獗。 我希望这不是真的，但还是要考虑周全的好。 …… “嘿！” 我傻·逼似地轻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实属庆幸。 这里确实是线上娃娃机仓库的旧址。 我认得那贴花清奇的娃娃机，就是蓝点的样子。 在这个大约有一个标准篮球场那么大的厂房里，摆放着四乘五，共20台娃娃机。 每个娃娃机前面挂着摄像头，就是我们在手机前，所见的抓取视角。 天色变化得很快，窗外射进深红色浑厚的夕阳光。 我本是打算速战速决的，但手脚却因恐惧，而变得不甚利索。 离我最近的那台娃娃机，里面一只娃娃也没有。 在娃娃机出口的地面上，掉落着娃娃的断腿。 看样子，应该是一只毛绒动物。 那腿的根·部朝着我，冉冉的血不知何时早已流干。 我蹲下去查看了一番，又没有任何结论地起身，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12台娃娃机。全部都是空的。 第13台娃娃机里，不知被谁抓走了一半，还剩20几个娃娃。 而剩下的7台娃娃机都是满的。 娃娃的种类繁多，有女娃娃，佩奇，维尼，猫狗，熊鱼……任何你能想象到的卡通形象。 在事情趋向极恐之前的那20分钟，我煞有介事地检查了每一台正对着娃娃机的摄像头，和那挡住仓库背景的小幕布。 摄像头都是关闭的，除了第十号娃娃机。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开着。 但我知道，这就是我那晚进入的娃娃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十三】被吃掉的佩奇 那纤细的银质抓手上，插着一撮金色的娃娃头发，还有些许干掉的血。 那只从娃娃嘴里伸出来的大号蛆虫，如今正在机器里面的抓取平台上，茫然的一遍又一遍地爬。 我把上述的所有细节，都用手机拍了下来。 同时，握紧手里一直举着的仿真枪—— 别小看这把假枪，这是我前年，在革命基地旅游景点的小贩那里淘的，并莫名其妙地通过了机场安检…… 回家后，这把枪的塑料子弹，打穿了我的电视机。 我瞄准的，本是电视旁边的塑料杯，没想到——由此看来，这是一个厉害的家伙。 虽然子弹是塑料做的。 但确实，我想，杀死一个成年人，也是绰绰有余。 我一直把它放在家中最隐蔽的柜子里，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是一个长满獠牙的怪兽，还是娃娃本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也全暗下来。 不知多少次地冲动，我想要翻出去，一走了之。 但那害死杨杨的愧疚之情牵绊了我，没错，我一定要复仇，否则我就不是男人。 我在窗口旁，一台空着的娃娃机幕布里蹲下，躲了起来。 闭上双眼后，我有一种回到自家床榻的错觉，这让我微微放松了几许。 从上海到合肥的几小时车程，让人十分疲惫。 直到刚刚，那恐惧还一直紧攥着我，让我无法喘气。 现在，梦境不合时宜地闯进了我的脑海。 那是杨杨，我亲爱的杨杨。 正在对我说着什么，叫我靠近一点。 我从她的嘴型看出，她在说“这不是你的错。” 但等我走近，却听到了那意思截然不同的三个字：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我一个激灵，惊愕自己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睡过去？ 他妈的，振作一点，大作家。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刚刚没有的声音。 脑中的惰性气体，顿时一扫而空，犹如被无形的魔手勒喉。 要我说，如果这声音是恶鬼的咆哮，或是幽灵的**，我都会更加有准备一点。 但那是娃娃机启动时，机器发出的音乐声。 有人在抓娃娃。 你不会是在逗我？ 我左摇右晃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不把这幕布掀翻。 在心里，我已经为自己开启了一个先行的剧情分支。 关于我把幕布掀翻，引起注意后，被反派撕成碎片的经过。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那是第13台娃娃机发出的声音。 我的头探出幕布，可以看见13号娃娃机的幕布里面，散发着炫光。 我学惊险电影里的警探那样，举起假枪，超强的一把假枪。 它多少是壮了我的胆。 在朝那幕布反面绕去的时候，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打鼓，紊乱却有一种莫名的韵律，就像是《安河桥》的经典前奏。 就在我即将绕到幕布的进口之际，只听娃娃机发出了一串滑稽的动静——这是没抓到娃娃时的嘲笑音。 紧接着的，是一声极低的怒吼，我愣住了。 不管在幕布那边的是谁，它生气了。 正猛拍娃娃机。 发出我在汤姆熊打工时，最常听到的声音——每当有小屁孩，想要用暴力的方式赚取礼品劵，发出这种闷闷富有层次感的砸击声，我就必须从游戏厅的另一头飞过来，厉声劝阻。 真是好时候。 现在，只消走一步，不，或许只要侧身，我就可以看到幕布里的光景。 但我就是动不了了，恐惧所致。 那家伙貌似很生气，又用力怼进了一枚硬币，力道很大，有些泄愤的意思。 嘴里发出人类不会有的龃龉声，好似喉咙里充满黏稠的液体。 我站在幕布后面，举着枪，手臂有点酸，胸口也透不过气来。 不出十秒，娃娃机开始唱起了歌——还是筷子兄弟的《小苹果》，是有娃娃掉进洞口了。 那人发出一声极尖的叫声，像是欣喜，跟刚才一系列低沉的龃龉很有差别。 我越发紧张，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一侧头，视线越过了幕布的遮拦，看到了一个背影。 小莉！ 对，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起码看不来不像。 那就是一个人，一个瘦小的女人，把自己裹在一件厚大的外套里，两个袖子没有穿好，耷拉在两边。 她没有注意到我，而是猴急地蹲下了身，从娃娃机出口，揪出了那个小猪佩奇玩偶。 然后，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那佩奇正对着女人，还有女人身后的我。 在女人的把玩下，突然眨了一下眼睛。 佩奇开始嚎叫，像是在向我求救。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张开嘴，那惊人的长牙，折叠刀般从口中蹦出来，一下子，就咬掉了佩奇一半的身子。 嚎叫声戛然而止，像是猛地撞上了一堵墙。 我几乎是看傻了。 看着她背对着我，把一只小猪佩奇的玩具，从脚到头蚕食。 那佩奇的血，都糊到了她的脑后，从外套缓缓流下 吃完佩奇，女人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忽地转过身来。 空气静止了。 我看到了杨杨的脸。 不！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错觉，错觉！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和那张脸对视的时候—— 慢慢地，杨杨的样子消失了，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那女人的嘴里爆出一口乱牙，最长的那颗，有一根筷子那么长。 现在，我的选择有两个。 一，开枪。 二，逃跑。 二点五，开枪并逃跑。 但我无法动弹。 起初，我认为这是极度的惊骇所致，但却越来越不对劲。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慢慢的，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血液的流动。 读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我，“难道你平常就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 不能，我平常也没有这种感觉。 但在那个时刻，通过一种对比，我能回忆起过去20余年，每一秒钟的血液流淌。 我变成了一个假人，我变成了一个布娃娃。 想到这里，我惊慌失措，不过还是动不了。 很快，我的大脑也停止了运动。 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大脑，现在就连它的主人叫什么名字，都说不上来了…… 枪掉了，这是脑袋最后反射给我的讯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十三】复活的娃娃 嘀嗒……嘀嗒……嘀嗒…… 我不知道，这种可怕的状态，持续了多久。 永恒过后一秒，我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那女人正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知道，这也是我之所以能脱身的原因——她没有继续看我。 我用最快的速度捡起枪，闭着眼睛连开六枪，打光了弹匣里的子弹，撒腿就跑。 踉跄地躲到了远处一台娃娃机的幕布里。 打中了吗？ 有效果吗？ 我不知道。 天色已经全黑，每台娃娃机对应的摄像头，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空气里阵阵死寂。 我蜷缩在幕布照不到光的黑暗角落里，使劲听，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反而让我更加害怕。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我握着被自己一下子打空的假枪，不自禁地回想起来，那种感觉…… 身为位恐怖小说家，要推理出个所以然，并不难—— 这女人有诡异的能力。 凡是被她看见的玩具娃娃，都会瞬间长出血肉，有了生命。 而被她看见的人，就会变成娃娃般的死物，没有脱身的办法，除非她不再盯着你看。 这理论是有漏洞的。 漏洞一，那杂货店的伙计，也接触过这个女人，他就安然无恙啊，不过也可能是女人特意没有正眼看他。 漏洞二，我很困惑，既然女人不盯着你，你就会恢复原状，那个寄到杨杨家的娃娃又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就这么爬满尸虫，一烂到底？ 或许是因为，它已经被那女人伤害了，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想到这里，我一阵气短，激动得只想哭。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事？ 一个待在娃娃机仓库里的女人，能把娃娃机里的娃娃变活，然后当做食物…… 我能想象，我在广州签售的那天晚上，她正在觅食。 结果一只娃娃和抓手卡在了洞口，她饿急了，就把头探进去直接撕咬。 就催生了我抬高抓手，所看到的那一幕。 不行，我不能任她宰割。 我想着，闭上眼睛，在这片零噪音的漆黑中，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小说家的思维思考。 如果这只是我的又一个恐怖故事，现在主人公，也就是我自己，进退维谷。 是时候想出一个绝妙的高潮，打败恐怖反派，让故事趋向完美的结尾。 至于高潮的构思，它必须要合理，主角致胜的方法，必须在前文中就有伏笔。 对！ 如果……那么……我可以这么……对，利用……就这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蹭地站起来，用枪托打碎了旁边这台娃娃机的玻璃。 ……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呐？” 不知从何时起，杨杨总是肆无忌惮地这么问我，好像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似的。 我打算今年春天跟杨杨求婚，嗯，这是原本的打算。 如果到了今年的春天，我和杨杨就在一起5年了。 5年，按夫妻的说法就是“木婚”，一个别具意义的时间点。 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叫这一年是“木恋”，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想，我求婚的时候，杨杨一定会喜极而泣。 毕竟，别的不说，我们都是吉莉安弗琳的书迷。 在前面的故事里，我没有说。 新书《深夜异闻》上市的日子是2017年12月，也就是故事当下的时间点。 再过几个月，我就打算买下那枚早就看中的闪亮戒指。 然后煞有介事，憋着不笑场地戴到她的手上。 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没想到发生了…… 玻璃的碎渣，刺破了我的手臂，娃娃机被我打出了一个大洞。 我忍着剧痛，尽可能多地把里面的可爱娃娃抓出来，揽在手里。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嚎叫。 我知道，那女人害怕了。 我成功地推理出了她的软肋——既然是以娃娃为食，对娃娃的血肉如饥·似渴。 那她为何不直接把娃娃机弄坏，掏出所有的布娃娃，毛绒娃娃，一次性地吃个够呢？ 如果所有娃娃都活过来了，她估计是招架不住的。 隔着机器玻璃的娃娃，不会因她的注视而活过来。 所以，我想，只要把尽可能多的娃娃先拿出来，娃娃们自会对付这个杀死它们同胞的仇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准确。 但我确实需要快一点了。 那女人走路没有声音，她的嚎叫近在咫尺，已经离我的位置极近了。 我抱着一怀的娃娃，转过头想要跑，却跟她撞了个满怀。 我们都摔倒了。 我的后背狠狠地磕在娃娃机上，一阵剧痛袭来，娃娃全部散落在地。 女人坐在地上，对我龇牙，那筷子长的乱齿，又纷纷弹了出来。 那迷离的感觉又来了，我知道，我这是又中了招。 慢慢地失去了感官和知觉，陷入了短暂又漫长的麻木境地中去。 恢复知觉之际，我的四肢还是没有血，暂时无法行动。 但我看到了振奋的一幕：计划奏效了。 在我变成假人的时候，那六七个迥异的娃娃活了过来。 一只黄色的花纹老虎，正在咬那女人的手臂，剩下的几只，各司其职地干扰着她，让她不知所措。 女人的手臂被咬出了血，发出地狱般的叫声，头瞥向了另一边。 这也是我得救了的原因。 完全恢复行动能力之后，我也没有闲着——那老虎娃娃已经被女人撕成了一半，血洒疆场。 如果不及时输送新的士兵，想必我们会输。 我趁她举起另一只娃娃，无情地往墙上猛砸的当间，跑到了另一台娃娃机前面，敲碎玻璃，抓出娃娃，朝战场丢去。 每丢一个，那恶鬼就会发出烦躁的尖叫声。 就这样，我重复着破坏娃娃机，拿出娃娃，扔向女鬼的三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送光了五个娃娃机的娃娃。 回过神来，那角落里的厮杀声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死寂。 死了？ 我斗胆上前试探，绕过几块幕布。 只见我之前躲避的角落里，娃娃们全部都横在地上，死的死，还有多的是奄奄一息。 被摄像头的暖光映照着，那场面酷似一场大屠杀。 除了那些鲜红的血迹之外，这里还遍布着暗紫色的血。 我相信那女人也受伤了，不轻的伤。 她去哪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十三】全是悲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柴瘦的手掌，就猛擒上我的双肩，厚重的如同地狱般的喘息声传来。 那冰凉的呼气，打在我的后脖颈。 随着那手掌的力道变大，喘息声越来越响，意识离身体越来越远。 我的脑中只剩下那两个汉字组成的词汇：完了。 …… 就像我开头说的，鬼怪确实存在，不知道说了这么久，你们信了吗？ 很显然，丽姐到最后都还没有信我。 “这故事想出来，花了你多久？”她问我。 我喝了一口桌上的编辑部特供咖啡。 这不是故事。 我想大声宣称。 但努力了这么久，她还是不相信，也许再坚持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嗯……呃……不久不久，挺快的。” “很不错的故事呢。”她笑了。 我浑身一阵发抖，肩膀仿佛又被那双手给掐住了，一阵生疼。 “我得说，你啊，女朋友意外去世了，本来是一件很伤心的事，但你看你，竟然根据这次意外和她抓娃娃的喜好，想出了一个，一个故事？” “嗯。” 我没抓到丽姐这句话的点，只是吱了一声，等她继续讲下去。 “要不要，把它写下来？” 我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缩回要去碰一次性杯子的手：“您说什么？” “写下来啊，这真的很值得去写。” 写下来？！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然后。你可以在文章里，不断宣称，这件事是真的。” 她继续滔滔不绝，表情有点坏，“哈哈，你不就是这个德行吗？编一个，男人被一屋子藏书杀死的故事，都使劲告诉读者这是真的，不是你？” 我无言以对，心情复杂。 “写，写。” 我同意了，所以你们看到了这篇故事。 这篇真实的鬼故事。 我甚至还在事后，顺利查到了那女人的真实身份—— 她的名字叫做张莉莉，是蓝点娃娃机老板的妻子，一年前因车祸去世。 没错，已经去世了，但我很确定那个人就是她。 那张讣告上面的人像，我用手捂掉下半张脸，想象出一嘴那样的牙，立刻就对上了，完美地吻。 “对了，最后怎么样了？结局？主人公不会就这样被那女鬼小莉干掉了？我说，这样故事可就大打折扣了。” 我咽了咽口水。 被干掉？ 我可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呢。是娃娃救了我。 那Q版军人模样的娃娃，在半身不遂的情况下，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那把棉布制配枪。 在我即将命丧黄泉的时候，射出了一枚子弹。 没错，就是子弹。 什么材质的子弹？我也不知道。 棉花的，钢的，管它呢？ 那只女鬼的头，在一瞬间爆炸，我也成功地摆脱了困境，替杨杨报了仇。 后来的事情，那枯骨般的手掌，从我的肩头滑落。 我魂飞魄散地翻出了窗户，在漆黑的夜色下狂奔一公里，躲进了租来的奥迪车里面。 杂货店的灯还开着，我知道那男孩还在玩手机。 冷静了几许，我又强迫自己回到了恐怖现场。 这是明智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 但责任心总是驱使我，去做一些危险却有意义的事情。 我得确认那女人死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清理现场，避免引起他人的误会。 我在厂房的窗外朝里探去，所有用于照亮娃娃机的暖光灯，全都熄灭了，我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在我刚刚和女鬼决一死战的地方，散着一大摊紫色的血，但却不见其人。 那边一大堆牺牲的娃娃，还是躺在那里。 它们待会就会腐烂，腐烂后，就会被尸虫啃食。 我纠结了一番，还是翻了进去，把它们的残骸用打火机烧了。 谢谢你们。 借着火焰，我抹掉流入眼睛里的汗，再次环顾这间厂房。 女人真的不见了，我本以为是她挂着个烂头跑了，这样很糟。 是那逐渐消失的血迹，打消了我的顾虑——她肯定是彻底消失，回到她该待的地方去了。 就这样，不管我是怎么碰巧接上那台娃娃机的，也不管那家伙是出于什么心理，要把自己残羹的娃娃寄给我们，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结局很坏，但并不算是最坏。 我想，没有杨杨的日子，我不会过得完整。 我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恐怖小说家，这或许对于你们这些读者，是一件好事。 毕竟，悲伤的力量是强大的，可以帮助我创作出更加深刻的故事。 但我宁可烧掉自己所有的灵感，换得杨杨的归来。 现在说什么都成后话了不是吗？ 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代杨杨，好好照顾她那体弱多病的父母了。 快到结尾了呢。 说到结尾，我常常会在那些故事的结尾。 表达这样的思想——主角们经历了恐怖的事件，虽然最后也算战胜了黑暗，生活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复原了。 譬如，消失的人，被抓走的信念，破碎的心。 我个人倾向于这种灰色的结局，也就是半黑半白，不算悲剧，也不算是大团圆。 这不就是生活吗？ 你总是在获得，又总是在失去。 但失去的，却总是比获得的多。 现在，我感觉自己真的是虐待狂。虐待了很多善良可爱的角色。 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夜半哭醒，不管是梦到小莉，她还没死，并终于决定要来夺我性命；还是梦到杨杨，梦到她还活着，梦到她的一切…… 我明白了，这世上并不存在“灰色结局”这种说法，我真的是太矫情了。 这世上多的是悲剧，全都是悲剧。 就像杨杨，没有缘故地就死了，我杀死了我唯一能怪罪的东西，却又没人相信我的经历。 “真的，故事贼好。”丽姐在分别时，再次激励我道。 我露出一副惨笑。 告辞丽姐后，我受到了启迪，准备立刻把这段经历，写成通俗小说的形式。 发布出去，总归会有一些人相信我的，不是吗？ 丽姐告诉我，现在有一个组织，叫做“塔·读·文·学”，专门搜集那些恐怖小说家亲历的恐怖事件。 稿费不菲，我觉得我可以用这个故事投稿看看。 在回家动笔之前，我去了一趟杨杨长眠的公墓。 在那属于杨杨的橱窗里，本来放着一枚戒指，和一只小猪佩奇的娃娃。 都是我上周放进去的。 现在那里面空无一物。 戒指可能是被偷走了，但我想，没人会去偷那个廉价的娃娃。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真的是多着呢。 最后，我想用杨杨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来结束这个故事—— 请善待每一个可爱的玩具娃娃，它们值得被爱。 是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十四】19号患者 当我第一眼看见朱晓慧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极普通的亚麻布衬衫。 黑色的牛仔裤，卷到小腿肚子那儿，标志的脸蛋上，仿佛涂着一层雾。 坐在陈医生诊室旁的候诊椅上，两腿伸得笔直，直直抵到前面一排的椅背。 “帮我去拿饭，我饿了。” “陈医生今天想要吃什么呢？” “嗯。”这位精神科主任佝偻着背，核对着上午最后一位患者的药物单。 一边打印章，一边快速地回答道，“食堂里有猪肝的话就太好了，要不然就是牛肉。” 猪肝，要不是牛肉…… 我轻轻地念叨着，从诊室里出来。 心不在焉地关掉了门口的叫号板——这也是上午的听诊结束的标志。 板子一灭，那些等了一上午的病人，都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身为一名精神科主任的长期助手，这些带有强烈攻击性的抱怨，对我早已是习以为常。 我在病号们的注视下，正要穿过走廊，这时候，一位女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真有意思。 我想，一般人在面对这种倒霉情况的时候，多半是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 而这位女士，不但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满脸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所以我偷偷地多看了几眼，看清了她的衣服，她的脸蛋和表情，她的姿势。 抑郁症？我猜道。 因为在这里最多的病例，就是抑郁症。 虽然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对于这些病理是外行。 但是却久而久之，知道了大多精神疾病的主要症状。 强迫症，抑郁症，抽动症，焦虑症，恐惧症，自闭症…… 抑郁症是一种最难从外表上看出异状的疾病，但却十分痛苦，跟其它病症一样…… 是抑郁？ 我又转过头看了她几眼。 没想到，她的眼睛瞬间和我的对了上，使我心虚了一下。 “这位先生！” 她站了起来，走到我的旁边，“您是陈医生吗？” “不是不是！” 我连忙摆手，一边想要解释清楚，一边又不想耽误医生的午餐，“我是他的助手。” “助手？” 她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就在她下一句话没出口前，我先发制人：“我现在没时间，你有事情下午找医生说把。” 就这样，我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脑子里不停地反复着猪肝和牛肉。 与之平行的另一半思绪，则印出了那个女人被不辞而别之后，呆在原地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后的几个小时，亚麻布衬衫的颜色，女仔裤窸窣摩擦的样子，那让正常男人蠢蠢欲动的脸蛋，就一直在心中忘不掉了。 同时，对困扰着她，使她到这里候诊的病种，我也琢磨了好几遍。 是抑郁症？ 下午的看诊，并不是十分地顺利。 拿着19号牌的病人，无故缺席，使今天的进度大大拖慢了。 “真是搞不懂……” 陈医生黑中带白的头发对着我，我听见一些污秽的词语，从这个半老头的嘴里吐出来。 也是，为了等这位19号的到来，足足耽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最要命的是，如果她最后又出现了，将会拖晚所有人的下班时间。 最后的病人是一位孩子，患有自闭症。 孩子的妈妈，与陈医生一句接一句地沟通着。 可怜的孩子，是这家精神卫生中心的常客。 就算他自己不来，他妈妈隔三差五都会来挂号，与陈医生跟进他最新的病况。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脱轨了。 我在想那位中午碰见的姑娘。 她显然是挂过号的，却始终没有出现…… 我越来越肯定，她就是叫做朱晓慧的19号患者。 因为什么原因，上午等在这里，下午却走掉了。 是因为我吗？ “小卢？” “小卢！”是陈医生的叫唤，我立马从昏昏欲睡的思绪中 醒了过来。 看着陈医生一副刁难的脸。 “我叫了你几次了？快点！整理一下今天的病宗，下班！” “那19号患者……” 看着对方的嘴脸，我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夕阳西下，朝卫生中心的落地窗外望去，院子里的草地，被照成火红，为数不多的人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卢杰，又结束了一天繁重又单调的工作。 是啊，繁重，单调。 有时候，则要面对一些可怕的病人。 我一边沮丧地想着，踏过被人们踩烂的草丛捷径。 途经大院里，模仿公园设计的长椅，前面的非机动车库，在黄昏中若隐若现。 就在我走到第三排长椅的时候，那低头定在木板上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发现是她之后，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一开始，朱晓慧并没有发觉是在叫她。 等我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她垂着的脑袋，才慢慢地抬起来。 哦，她在哭。 在人的一生中，我们会碰到许多，形形色色的家伙。 他们有些很优秀，有些很讨厌，有些很能和你成为朋友，而大部分只是过路的罢了。 就像我卢杰，身为一名精神卫生中心主任的助理，上任两年，与数不清的病人打过照面。 病人们有些很优秀，有些不得不说很讨厌。 几乎没人能和我成为朋友，这位姑娘则是一个意外。 …… “炒面好了。” 她一副比较窘迫的样子，嘴唇不自然地微微歪着，“我会付钱的。” 我听罢理解地笑了一下。 已经是晚上六点，这位姑娘还没有吃过晚饭。 已经在食堂混过饭的我，能做的，就是把她带到就近的一家面馆，陪她一起。 如果再帮她买单，或许这个忙就帮得太过了。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仿佛在思量，面前这个男人，值不值得自己去信任呢？ 这个25岁上下，平头，衣着朴素的男人，肯陪自己吃饭，却不莽撞地买单。 而且这么做的动机，好像不光是要和自己交朋友。 是的。 又是几句简短的交谈，她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确认了她的名字。 朱晓慧在完全消除了对我的顾虑之后，僵直的身板，终于松懈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十四】你相信鬼魂吗 “谢谢你。” “没事……我最喜欢帮助像你这样，在街头独自哭泣的美人了。” 本以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没想到，晓慧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知道，我在大学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把妹能手。 如果能再有辆豪车，和一对有钱的父母，估计在老早就结婚了。 看着这位饶有兴致的大眼睛，我仿佛找回了学生时代的感觉。 要知道，毕业之后，我在处关系这件事上，就变得很被动。 “你真幽默。” “不过。” 趁着炒面还没有上桌，我把身子往桌子前面靠了靠，“为什么要哭呢？” “不为什么。”她的神情马上暗了下去。 我开始后悔，吐出这句打破气氛的话了…… 既然已经没有了气氛，不如就刨根问底。 “总该有个原因？” 看着远处服务员端着炒面往这边走来，我停顿了一会。 直到服务员端上盘离开后，才继续发问，“你不是挂了号吗，为什么不看，反而躲在长椅上哭呢？” “别说了……” 眼前这位美女，已经被我问得脸色苍白。 金灿灿的炒面放在眼前，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 我决定再进一步，直接把手按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先是全身一抖，然后就这么定住了，难堪地小声地嚷嚷道：“放开！” “听着，朱晓慧。” 我义正言辞的语气，在一开始就怔住了她，“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得找人说说才是，一个人憋着那哪行！” 意料之中的，面对一位陌生人毫不虚掩的话语，她终于打开了憋了一天的话匣。 …… “那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的……它已经持续两个星期了。” 朱晓慧用右手掌捂着额头，左手拿筷子，搅动着可口的炒面。 “我每天都会有那种，幻觉。” 虽然我们的桌位在面馆的角落里，但是粗鲁的喧哗声，仍然不绝于耳。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或外界的一点点举动，就会打断这讲诉。 她继续说了：“那是一种可笑的幻觉，但是却感觉真实。” “这一切都要从……哦，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的，那就要在这里坐上好久了……” “没事。我有时间。” “嗯。谢谢。如果再不跟谁说，我保准就要疯掉——” 这位美女知趣地打住无关紧要的语句，开始切入正题，“卢杰，你相信鬼魂吗？” “啊？” 也许我的样子很可笑。 就像有些人，明明耳朵好得很，还要故意借一声“啊”，让对方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我不是那种人。 这声惊呼是发自内心的，不只是因为那关于鬼魂的怪问题，还是因为晓慧突然用直呼我的名…… 这两点都让我猝不及防。 “你相信鬼魂吗？” “不，当然不。” “不相信吗？”晓慧一副孩子般失望的语气，更加激起了我对这问题背后东西的好奇心。 炒面凉了，但是没有人在乎。 “我觉得那就是鬼。” 她又接下去说道，“那就是”三个字，被后面小孩的吵闹声盖过。 “我舅舅的房间，我舅舅明明死了好多年了。可是我分明看见那扇门把手在转——” 我倒吸一口凉气。 晓慧她又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来介绍她的局部家庭情况—— 她有一个舅舅，寄宿在她们家里。 当时，她父母给这个邋遢的亲戚一个潮湿的客房。 舅舅始终是单身，到死都是，这也是他为什么住在自己哥哥家里的原因。 “舅舅是一个落败的人，沉迷于股票，天生肤浅的性格，让他输得不少。抽烟，酗酒，可能除了嫖·娼之外，什么坏习惯都占了……” 朱晓慧面容自然地说出嫖·娼二字，让我不小心起了生理反应。 “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肺癌晚期。” “哦。” 说了这么久的家庭情况，我心里始终在回味着那句“门把手在转”和两个敏感的字眼。 看样子，她还要跟我说很久无关紧要的事情。 幻觉。 我默默地提醒自己，这姑娘可能有幻觉和妄想症。 除非…… “后来。” 朱晓慧面容呆滞了一会，“我父母也出了意外……”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煤气泄露使这位讲诉者失去了双亲。自己因为紧闭的房门，和敞开的窗户而幸免于难。 “抱歉……”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她紧接着说，可把我生生地给呛到了。 沉默了一会，我又怯生生地开口道，这时她已经开始吃面了，“所以，你现在一个人住？” “是的。” 她在狼吞虎咽的缝隙挤出一句，好像已经不想继续的样子。 我静静地，绅士的等候她吃完这一碗凉透的炒面。 她吸完最后一口汤汁，擦了擦嘴，看到我的眼神后，好像才意识到我还在这里似的。 “哦，你……我是说，你还想听吗？” 我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是一个糟糕的人，在讲故事的方面。” 这点我同意。 但是我没明说，反而鼓励她，说她很会表达。 她笑了，笑得很勉强。 “好，嗯，刚讲到哪儿了？” 我发现朱晓慧的表情，从刚刚到现在，有一种明显的波形变化。 开始讲诉的时候，表情苍白。 到开始吃面的时候，脸色便开始红润。 现在一开口，脸颊又白得像A4纸一样。 “嗯，我也知道这可能是幻觉。但是真实，十分地真实。” “两个星期前，我先是听见我的房间外面有怪声，怪声在三天晚上都有出现。” “直到第四天，我出去探了一番，就看见远处昏暗的客房门口，把手在转动。” “呃？看错了，又没有人。” “是的。没有人。房间已经锁了好几年了，里面的家具都盖了布……” “这两个星期，有时候是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扭动的把手；有时候则是在房间里听到……” “有时候，连白天也会有那若有似无的声响……我感觉那就是舅舅的鬼魂。如果不是，那我承认，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十四】托马斯火车 突然，我笑了。 笑得那么奇怪，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笑了？”她半疑惑半责备的语气很是性感。 “不不不……我是在想，在想啊，如果你真的担心有鬼，哪天进去看一看不就可以了？说不定开了门，你就不会有顾虑和幻觉了呢。” “好主意。” 朱晓慧苦笑，“但是我并不知道钥匙放在哪里……当年是妈妈锁的门。” …… 次日。 在我的鼓励下，朱晓慧找到了她的第二个陈述对象。 陈医生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表情听完了，他态度明显地看了一眼表，紧接着，做出一个苦脸。 朱晓慧有点尴尬地坐在位置上。 她可能不知道，我比她还尴尬，我怕陈医生的态度让晓慧失望。 在此之前，我可是劝说了好久，才会有这一次会诊的。 死老头，给点力啊 我承认我是抱有私心的，我想利用和陈医生的会诊，让朱晓慧更加相信我。 喜欢我？或者这么说。 多了一些相处的机会，或许出去后，还能再约个饭什么的。 我可不怕陈医生抢过我的风头，现在的情况是，风头太小了。 只见陈医生百无聊赖地挠挠头，也没有继续问什么，就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最后，他小心快速地询问了一些过敏事项。 “氯氮平药丸。” 他补充一句，“轻量型的，没有危害，对你的幻觉可能有好处。” 晓慧听着这个拗口的药名，似懂非懂地谢过了，然后看了我一眼。 失望？还是什么…… 就这样，她起身离开了。 我则还要陪同陈医生，应付一天起码二十个病人。 有多动的孩子，抑郁的上班族，矫情的老人。 在下班的时候，朱晓慧给我发了一个短信，邀请我到她家去坐坐。 虽然这不足以让人察觉，有什么异性相吸的好感，但我分明是感觉到了。 没有果腹，我就顺着地址，骑车到了那个小区里。 穿梭在黄昏的楼层之间，一个问题毫无预兆地涌到了我的眉头，使之褶皱起来——朱晓慧是干什么工作的？ 这两天是工作日，她能毫无压力地请出假来看病。 不是说请假是不对的…… 反正这个问题，就这样开始缠绕我，直到小区的21号602，叩响门铃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散。 “你来啦。” 朱晓慧穿着一件居家的裙子，下面套着一件裤子。 我可以想象，平常她自己在家，不套裤子的美景。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为什么？”我佯装心不在焉地问，套上在地上的鞋套。 “我们才认识一天，我原本以为你是比较矜持的人。” “是吗？”我们都笑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和朱晓慧像是老朋友似的聊了起来。 聊了各自的工作，一位精神科主任的助理，一位自由撰稿人（这就是刚刚疑问的答案，不是吗）。 聊了对家室装潢的一些看法；聊了很多我们想要聊的，想要向对方了解的。 奇怪的是，就像事先说好的似的，我们都对昨天晚上，以及今天早上涉及到的幻觉话题，和晓慧的不幸，只字不提。 一股不好忍受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我原本盯着桌子上的一个贝吉塔挂件，想要问她是不是也喜欢《龙珠》，话没出口，肚子倒是先叫了一声。 “咦？” 晓慧像是发现自己尾巴掉了的美人鱼演员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没有吃晚饭吗？” 我没有口头说，但用苦笑的表情，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你早说呀。” 她着急起来，“我家里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要不……等一下！” 在朱晓慧匆忙地给我下方便面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好好地审视这栋公寓。 三室一厅一卫。 因为几个月前，一直在跟老妈看房子，这点信息一下子就辨别了出来。 虽说大厅是一体式的，但是很大。 三个房间，有两个是紧闭着的。 敞开的那间，正对着其中一间紧闭的门。 估计那扇门后面就是“舅舅”的房间。 整个家用了淡色的装潢设计，朱晓慧说她不喜欢淡色的设计，这个房子是她父母装修的。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墙壁，和几个同样基调的家具，夏天看起来苍白，冬天看起来寒冷。 “再等一下哦。” “好的。” 我心不在焉地搭腔，走到那扇紧闭的门旁，按住把手并推了推。 门锁得很紧。 太紧了！ 一点缝隙也推不开。 回头看去，这里正好能看见晓慧卧室的床头。 我开始臆想那些晚上，紊乱的幻觉，使得这不可能移动的门锁头动起来，这肯定是无比惊悚的体验。 “面好了！” 朱晓慧捧着一碗红兮兮的泡面，还有一瓶啤酒，两个杯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满面。 这么阳光的女孩，如果没有听她亲口说，谁能想到，她是被这种事情困扰呢 “还有酒啊！”我笑道，迎了上去。 晶莹剔透的啤酒，倒在杯子，涌起了窸窣的泡沫，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卢杰。” 吃到正酣，晓慧阴郁地喊了一声，让我不禁全身一个机灵。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错愕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位美人儿。 昨天在面馆，好像她也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不过这次确实有一点突然。 “不，你怎么会……” “那我应该就是疯子了……”她抢话道。 一滴眼泪，从湿润的眼睛里滴下来，整个脸都扭曲了。 “这怎么？突然就——”我惊慌失措起来。 放下筷子，试图安慰这个只认识了不到36小时的女人，“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她像是骤然爆发似的哭起来，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然后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放到我的面前。 “你看，这上面有血吗？” 晓慧她带着哭腔问我，用一种我非答不可的语气问我， 这是一架托马斯玩具火车，大概有三个红砖头连起来这么大。 她说，这是她舅舅生前送给她的礼物。 至于她是此时说的，还是之后提到的，我忘记了。 “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十四】午夜的照片 “你看！” 她甚至变得有点歇斯底里起来，“那为什么昨天晚上我看见血了！全都是血！” 我竟无言以对，有点害怕地愣在原地。 这时，对方才慢慢平静下来，如一个临爆前泄了气的气球。 “对不起我失态了。” 晓慧抱歉地笑了笑，“不早了，要不，你吃完就回去好了。不送。” 后来我才想到，或许是方便面汤的颜色，触发了她不愉快的经历。 我现在仍在思考。 如果我能再仔细地观察一下，那褪了色的托马斯火车，或许就能把故事结局的伤害，降到最小化。 …… 一开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人竟然可以发展成那种关系。 那是从我拜访朱晓慧家的第二天开始的。 那天正好是周六。 她道歉自己过激的举动，我顺水推舟，成功拉她和自己看了一场电影。 这应该算是约会了？ 我们两个都觉得是，都十分兴奋。 虽然我仍然对对方的精神状态颇有担忧——很明显的，有的时候，她会在路上突然停下来，嘴唇瑟瑟发抖。 甚至有时还会用指甲，把自己的手臂掐出血。 我知道，她又在忍受什么了。 但大多数时候，朱晓慧还是很正常的，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连衣裙，裙摆松散地上下摆动。 时不时地撒娇，又时不时地露出迷人的笑容。 “卢杰。” “嗯？” 在购物中心的天台上，她仿佛心情很好：“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你一定会保护我的。” “会的。” 我坐在天台中央的一排铁凳上，看着靠在天台边缘的朱晓慧，笑道，“我会的。” 这个承诺，会让我后悔一辈子，只不过当时还无从知晓罢了。 当时我的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那荡漾着的神情，和湛蓝的天空相映成辉。 当晚，我们在一个旅馆订了房间。 就在晓慧站在房门口，抱怨这个门卡打不开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我很早就打算过问的，可是偏偏等到现在才想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被精神不稳定的晓慧赶出来之后，我回到家里，开始了漫长的“美剧之夜”。 当汉尼拔看到第9集的时候，我收到了她在微信上发给我的信息。 信息的格式是一张照片，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过了12点。 这个点能发什么照片？我不禁有点纳闷起来。 把文件点开的时候，我更是惊呆了。 那是朱晓慧的一张自拍照，背景好像就是早些时候，我看到的那间卧室。 只见，朱晓慧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衣，把胸口开得很低，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 这算是艳·照？ 尺度上可以算了。 但是论氛围，却一点也算不上…… 相反，盯着屏幕上她的眼睛，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确实就好比，汉尼拔博士看着食谱炒人肝的眼神—— 视频刚好卡在这里。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蹩脚，但我当时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那原本灵动的双眸里，有一种奇怪的忧郁。 这种忧郁感，强大到可以让眸子，比四周的布景还要黑暗。 总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无法想象，那平日阳光的朱晓慧，能散发出如此的气质来。 我的眼睛，对焦在她的眼睛上面好久，正打算做出一个回复，信息突然就被发件人撤回了。 “咦？” 我当时不禁暗叹，连问了好多遍“什么意思”“那张图片什么意思”。 可直到现在，朱晓慧也没有回答我。 “卡坏了？” 缓过神来，她已经停止刷卡，一脸愁容地看着我了，“便宜的旅馆真的是不行啊。” 在回柜台换卡的路上，我用尽量小心的语气，问起来了上诉这件怪事。 “什么？照片？” 朱晓慧好奇地反问，“什么照片？” “就是……照片……” 我三缄其口，“你为什么要给我发这个，又删掉了？” “你神经病？” 她有点生气了，“谁大晚上发照片给你，你搞错了？不是我，我昨天十点就睡着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柜台。 我没再说什么，直到躺在床上，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大致的猜想，我认为这张照片可能是她给别人发的，不小心发到了我的手里，所以便连忙删了，拒不承认…… 那个人是谁？估计是其它情人。 看着床上的朱晓慧，我的心里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这个解释是错的。 当知道真相后，我还真希望，一切能有我想象的那么合乎常理。 …… 我又看到了那双黑暗的眼睛。 我这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在除了自己卧室之外的地方，睡眠一律的不好。 在宾馆的纯白双人床上，旁边躺着一个温热的身躯。 我半夜缩在被子里，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没有起身去干些别的事情，只是这么平静地，背对着晓慧躺着。 她睡着了，我猜测。 因为她没有一点的动静，是的，一点点也没有。 整个房间很是安静，我竖起的两只耳朵，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秒针的滴答声。 在家里，我临睡前，通常能听到许多的声音—— 除了秒针的滴答声，还有两只家养巴西龟磨玻璃的声音，窗外不知道什么虫子嚎叫的声音…… 很明显，那家伙并没有跟我到这里来。 可是安静却反而让我烦躁。 激情过后，我和朱晓慧就没有了任何交流，包括眼神的交流。 她百分之百睡得很熟了。我告诉自己。 尿液在膀胱内已经积满，厚积薄发了！ 只要动作轻一点，应该也不会吵醒她—— 我纠结着，是当一个不发出一点噪音的好好先生呢？ 还是冲进厕所释放一下，待会好安心入睡？ 我选了后者。 “哦！” “你醒着的？” 当我侧身准备下床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朱晓慧并没有睡着，而是杵在双层枕头上，托着腮。 两只眼睛像是夜行的猫一般，发着亮光。 就像盯着一盘会上厕所的沙丁鱼一样盯着我。 “嗯。” 她沙哑地回答道，“醒着呢——卢杰。” 她玩味挑·逗地喊了一遍我的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十四】伏地魔的诅咒 因为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哑了，我听不出性感，只听出伏地魔的诅咒。 我忧心忡忡地上了厕所。 感觉一点也没有那种“厚积薄发”的爽感。 果然，睡不着是有原因的。 把体内杂质排空了之后，我立马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朱晓慧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一台时针指向九点的时钟，和一个睡过头的上班族男士。 “陈医生！抱歉！我—忘了今天要加班。” 一边说着违心的解释，一边推开门，进入了陈医生的办公室。 陈医生坐在电脑前，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还在想，是不是要自己去拿饭了呢……”他苦笑打趣道。 我一愣。 这不像是陈医生的风格。 按理说，他应该把我劈头盖脸说一顿才是啊？ 唯一的解释是，今天对他来说，有什么好事情。 果然，在下午的问诊空隙，他难掩激动地邀请我，参加他儿子的婚礼。 说实话，我早些时候就肯定，这好事的级别一定不低，但如此的喜事，还是让我觉得挺意外。 更意外的，在祝福之余，我想，是这老头子竟然邀请他的小助手去参加婚礼？ “很是我的荣幸啊！陈医生！” “相反是你，也快找个好姑娘……老大不小的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朱晓慧…… 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算是恋人了，还只是一夜情的水平而已。 不出意外，她还会来这里配氯氮平，如果这药丸着实能减轻幻觉的话…… 如果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地问问看。 事与愿违的是，接下来三天时间，晓慧她既没有联系我，也没有到这里来配药。 一夜情的结论，在脑中潜意识里慢慢定型。 当时我真的很伤心，绝望，却没有勇气主动地去找她。 或许就是这被动的天性，让我没有女人缘。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眼看就有故事了，却又被动了下去。 那几天我思考了许多。 转念地想，朱晓慧着实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喜怒无常”这个成语，会经常用在一些女孩子身上，被冠以可爱的性格。 但在晓慧身上，用这个词不免有点太轻了。 就像那瓶氯氮平药丸，剂量很小，或许不足以罩住她的整个症状——原本正常不已，还显得妩媚动人，突然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或者大半夜发一张阴郁自拍，就那么用眼睛，直直地瞅着你一晚上 或许，不再联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之后的第四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陈医生不来上班了，也没有向医院请假。 院长认为，是陈老头去筹办儿子的婚礼了，就没有多去问什么。 我也托他罢工的福，悠闲了一整天，终于在晚上，鼓起勇气，给朱晓慧打了一通电话。 “喂……” “喂？” “晓慧，是我啊。卢杰……你怎么样了？” 话筒对面一阵骇人的沉默：“嗯，卢杰。” “你好像很没精神啊。” “我感觉不好。” “不好吗？是不是——” 一阵“嘘”声，我被迫停住了关怀。 “听见没有，卢杰？” “听见什么？” “那扇门，它又在响了！”只听晓慧恍惚地说道。 “再听！它还在响！卢杰你在电话里也能听见，是不是？” 我傻在电话这头，我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想到，这一刻竟会是这么个情况。 然而，我并没有听见。 …… 时间线被拉到两天之后。 那个下午，朱晓慧的来电头像，再次闪动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思考晓慧的事情。 关于那个集不良习惯于一身的舅舅，他房间的门锁，奇怪的声响和扭动。 关于那对死于意外的父母。 关于那姿态搞笑的托马斯火车，上面据说曾经沾满血迹。 关于那两个夜晚浑浊的眼神，还有平日里温暖秋波的眼神…… 我是觉得，我被这个女人折磨得不行了，在心理上。 当手机亮起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助手的办公椅上，困意十分强烈，却只能硬撑着。 这两天，顶替陈老头的医生，是一个实习的家伙。 跟我的年龄相当。 我看不惯他对我趾高气昂的态度，就好像家里缺了几万块钱，助我上完医学院，我就低他一等的感觉。 “谁的手机？”那家伙撇了撇嘴，明知故问。 妈的，一共就两个人在屋子里，不是你的就肯定是我的啊…… 我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防止不必要的啰嗦，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喂，晓慧啊……” “卢杰。过得怎么样啊？” 她的语气很轻快，话筒背景里有很大的杂音，像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 “还行。” 我强迫自己主动，用肺紧紧地吸了一口气，满腔消毒水的味道，“晓慧啊，既然你打电话过来了，我想要了解一下你心里的想法。” “我心里？什么想法？”这位姑娘天真无邪地问道。 哦不，不是真的不懂？ “哦，你说我们上次在旅馆的事情对。” 她笑了，“卢杰，我劝你还是看得开一点好了，我就看得很开。” 我不知道这里的“看开”，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仍然是如此。 “呃……” “卢杰，其实……”她说到一半顿了顿，“我在旅游。” “和谁？” “当然是一个人啦，能跟谁？” 对于这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我感到十分尴尬与羞耻。 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陷到这些情绪里，连忙转移话题，“哎，旅游啊，挺好的。在哪里？” “G市。前天就到了。” “哦，周边游……不错嘛……” “还好啦。”说罢，我们两个都痴痴地隔着话筒笑。 笑了好久，我似乎找到了和晓慧刚见面不久的美好感觉。 “那个什么平，挺有用的，幻觉消失了几天，但最近好像又来了——我想，还是多出去走走，对身体好一点。” “没错，没错！”我应和道。 眼睛瞟到，厕所里有一位女士，对着门口的镜子挖喉咙干呕，“多玩几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十四】“左卫门之匙” 虽然嘴上说得很好，但是我心里却在嗔怪晓慧为什么不带上我。 因为对爱情的渴望，体内那永恒的孩子就会任性起来。 后来回想起来，我那些正面的鼓励，多半应该是以挖苦的语气呈现的，我自己却不知道。 “对了，我打电话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她抱歉地跟我说。 在这个城市，她没有什么朋友，能让她放心进入房间的，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走得匆忙，煤气闸可能忘关了，需要有人再去检查一下，以免出问题。 我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一再保证，自己记住了备用钥匙藏放的位置。 下班后，便动了身。 朱晓慧告诉我，备用钥匙始终就是放在她家大门外的盆栽下面。 上次登门拜访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看见过什么大芦苇盆栽，但它们确实存在。 —盆在铁门左边，一盆在右边。 两盆芦苇叶，像是双胞胎兄弟一样，长得毫无二致。 而那一左一右的摆法，又让我联想到“左卫门和右卫门”这类词语。 肯定就是在其中一盆下面。 我告诉自己，翻开左边的器皿。 果然，一枚精巧的小钥匙，就躲在里面。 运气不错。 我小心翼翼地把钥匙对准钥匙孔，就像那晚在旅馆我做的那样。 但是和那晚不同的，这次的钥匙，根本就配不上孔洞。 “卡住了？” 我感觉自己的眉头，全部都挤在了一块，接着，又用蛮力尝试了几次，钥匙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回响。 我怕引起邻居不必要的误会，就知趣地停止了。 不断反复打量着这个小家伙。 怎么会对不上呢？ 最后，我又不死心地捅了捅。 给点力啊左卫门！ 在尝试了一整遍之后，我又异乎冷静地观察了一番。 发现这个钥匙，似乎根本就不符合大铁门钥匙普遍的样式，这更像是…… 房间门的？ 我咽了一口口水，没有继续想下去。 又移了移右边的芦苇，惊喜地发现下面也有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相比之前的那把大了许多，跟铁门钥匙普遍的款式相同。 我撕开固定钥匙和底盘的胶带，拿起来轻轻一对，一转，门就开了。 进入朱晓慧的公寓，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一般情况下，在冬天，室内好歹会比室外暖和一点，但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怎么回事？” 我一边抱着肩膀一边摸索着，在一片漆黑中打开日光灯。 这里简直就是冰窖！难道是开冷气了？ 这也太诡异了！ 算了，完成交代过的事情，早点走人！ 我又想起朱晓慧的那句“你相信鬼魂吗？” 然后就片刻不愿久留了。 说不定，她舅舅的鬼魂，正在房门那边听着我的一举一动。 客厅连通厨房的走廊上一片黑暗，找不到灯源的我，更是觉得后背发凉。 煤气闸果然开着。 我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找到它，然后蹲着身子，把之拧到“OFF”的一边，绿色的指示灯变红，接着就灭了下去。 唔！ 我的脑袋在起身的时候，撞到了一扇半开的柜门。 在痛感过去后欲要绕开，又被另一扇撞了一下。 就在我捂着头，抖动着肩膀回到客厅，准备离开的前几秒，不经意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这间是朱晓慧的卧室。 那摆在床头的是托马斯火车，上次她有提到说，是舅舅送给她的礼物。 托马斯火车上面沾满的是什么？方便面汤吗？ 面目全非的火车玩具。 我胆颤地走过去查看，一眼看见那托马斯的大脸，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 一股想要尖叫的冲动，我抑制住了。 这是幻觉。 我告诉自己，就跟朱晓慧面临的问题一样。 强笑着，强笑着，把手按了上去。 不会是血的，傻瓜。 我这么想，这么安慰惊慌失措的自己，直到那真真切切的血迹，印上了我的手。 不多，但很真实。 这才放声尖叫了起来。 难道朱晓慧说的那些都不是幻觉……都是，真实的吗？ 鬼魂！ 唯一的解释就是鬼魂！ 但从小被冠以唯物主义思想的我，很快就回过了神。 还有另一种相对合理的可能！ 我停止尖叫，脑子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 这些血的主人是谁？ 看干涸的程度，应该不是刚刚留下的。 是朱晓慧吗？ 笑话，她从前天开始，就在G市游山玩水呢！ 肯定是有人用火车玩具当做钝器，砸中了某人的脑袋…… 是谁？是朱晓慧吗？ 哦老天！ 说过她在旅游！卢杰，请你的脑袋清醒一点！ 现在可以推断出的是，有人在某个地方（不是这里，这里到处没有其它的血迹）用托马斯火车砸扁了一个人的头。 （喷溅状的血迹让我有理由用“砸扁”这个词）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试着把这些推断，和脑中的其它信息拼凑起来，逐渐地看清了一个明摆着的事实： 信息一：夜晚锁住的房间里传来声响。 信息二：托马斯火车上真的有血迹。 信息三：奇怪的声响消失了一段时间，在几天前再次被听见。 信息四：这里真他妈的冷。 结论，有谁把人囚禁在晓慧舅舅的房间里，并在囚禁一段时间后杀掉，今夜他正在用房间里的冷空调，暂时保存尸体！ 从晓慧对自认为“幻觉”的描述来看，在这里已经出过起码两起命案了！ 而尸体，猜得没错，就在那个紧闭的房门后面！ 想了这么多，关于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晓慧家，而不会被发现的问题，却被当时的我忽略了。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我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站到那扇门的跟前，发现冷气果然是门内散发出来的！ 我的手轻轻搭在门锁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站了足足五分钟。 直到猛地想起，还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左卫门之匙”。 潜意识里，还跟自己开玩笑说，如果真能对上，明年得多买几张体彩了。 但身体却紧张到动弹不得。 我用了天大的力气，把手伸进裤子兜，拿出那枚小钥匙，迅速地匹配了一下。 门弹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十四】双重人格:阴暗面〈上〉 弹得如此突然，我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股类似于家禽市场的腥臭，一位半白发的老头，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做出一个可笑的平面投掷动作—— 显然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整个身体显得十分僵硬。 跳机械舞的陈琴生，枕在自己已经干掉的血液里，双眼眼白呈上旋半月状，嘴巴边上粘着一条褐色的封口胶—— 就是这张嘴，对我说了一句类似“你也老大不小，快点找个娶了”的话。 现在，却再也无法吐出半个字了。 “陈医生！” 我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今天晚上，噩梦用接二连三的步伐袭来，已经完全懵圈的我，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我确实猜得到，这里会有一具可怕的尸体。 但做梦都没想到，会是陈琴生！我的上司！ 他没法出席儿子的婚礼了，这可怎么办呐？ 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跟局势相比无关痛痒的问题。 …… 时针指向二十一点，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在极端情绪过后，我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报警吗？ 如果报警，执法者会不会怀疑我？或者晓慧？ 这时，我的余光里，出现一道一闪而过的影子，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晓慧！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别去屋子里，晓慧，屋子里出事了。” 以上两行，是那天被她用电击棒击昏前，我说的最后两句话。 ……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被谁五花大绑，捆在一张椅子上了。 外面的天仍然是黑的。 在我竭力想要确认，时间还在当晚，还是已经过了一天时，朱晓慧，或者说朱晓慧的阴暗面，替我回答了这个心里的问题。 “你昏迷了六个小时。够久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眼前，朱晓慧的打扮很是奇怪。 里面全部都是睡衣，外面则披了一件呢子外套。 最奇怪的还不是她的穿着，还有那微斜的眼角，坐在床角翘着的二郎腿，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朱晓慧。 或许真的不是。 我告诉自己，真正的朱晓慧，现在理应在G市的宾馆下榻，准备第二天的行程…… 双胞胎吗？ “你是朱晓慧的双胞胎姐妹？” 我用干涩，生硬的口吻问道，音调我自己都听来奇怪可笑。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无奈地笑了一下，“算是。” 这三个字的吐字，就跟那夜在旅馆床边的吐字，毫无二致，我不禁全身一激灵。 “什么叫算是！”我不服气地追问。 一般惊悚电影，这个时侯，身为主角的我，理应说一些类似于“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之类的话语。 而现实中，我却顺着自己顽固的以为，而不依不饶。 这次，“朱晓慧”并没有回答我。 她坐了起来。 在这间被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叫做“鬼魂之屋”的房间，来回踱步。 “你，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瞅着那没有丝毫区别的漂亮脸蛋，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她停住了，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纤细的手臂在空中不断甩动着，很纠结的样子。 “那不是我。” 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女人，黯然神伤地开口道，“我没有名字，我是住在晓慧身体里的阴暗面，或许你无法理解……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好了，反正你也活不长了。” 我的心猛地一震，连椅子也被我带动起来。 “砰”地一声，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难道是，多重人格吗？” 我似乎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关于那句“反正你也活不长了”……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这个朱晓慧，那个朱晓慧，这个朱晓慧……就像24个比利一样。 我对人格分裂知道得很皮毛，或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我始终知道，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玩意儿。 眼前的女人笑了，笑得很疲惫。 我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好。 她整了整外套的呢子大衣，穿着反而显得更乱了。 “算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症状，用这个名词或许是最合适的，但不是绝对正确。” 听到她说“我们”二字的时候，我不均匀地吸了一口气。 被未知的东西而激起的恐惧，像触手一样，摩挲着我的脑子。 这间房间始终很冷，和客厅一样的白色布景，更让我发抖不止。 这个女人，按照刚才的说法，她就像恶魔一样，借用着朱晓慧美丽的身体，干一些坏事。 比如…… 杀人？ 我许久没有搭腔，她好像也渐渐走神了，突然的开口，让这位阴暗面女士浑身一颤。 “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或许是两个人都觉得，这段对话滑稽又不合时宜，我们都笑了一下。 也是这一笑，让原本慌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嗯，那个……”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试探，“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吗？” “分享什么？” “你的一切。”我又补充了一句，“在我死掉之前。” 天知道我怎么会如此沉着。 接着，我看见了一个犹豫的神情。 这个神情，跟上次我问朱晓慧要不要开房间时，她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可以。”她平静地说。 太过于平静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强压激动，“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朱晓慧要醒了。你的时间也要到了。” “那你明天晚上再来告诉我。” “不行啊，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我从她重重的语气和表情里推断出，她其实也是想找人倾诉的。 这是我当多年助理学成的功夫。 通常一个人试图用语气和表情瞒住什么事情，那么这些语气和表情。就越会暴露那件事情。 于是，我决定破釜沉舟。 “我不会出声的，你把我锁在这里好了。”我告诉她。 她瞪着朱晓慧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保证，我不会求救，不会回应朱晓慧，或是任何人说的话，你明天晚上再过来，告诉我一切，让我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当是一个临死之人最后的乞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十四】双重人格:阴暗面〈下〉 阴暗面足足瞪了我有两百秒之久，随着空调发出一阵不连串的气流声，她同意了我荒唐的要求。 …… 看着地上的两大片血块，我不安地挪动着被绑动的身子。 那鲜红清晰的血块是陈琴生的。 而相比之下很淡的血块，当时我不知道是谁的。 朱晓慧曾告诉我，最开始的那些声响，估计就是这块血迹的主人发出来的。 陈琴生的尸体，已经被不知怎么地处理掉了。 预防万一，阴暗面女士仍然在我的嘴上，贴了一片封口胶。 我无法向外面求救，但也不想求救，现在我一门心思地等待那说好的讲诉。 只有了解了一切，才有可能解救被阴暗面附体的朱晓慧。 没错，我要救她。 一定有办法的！ …… 从早上开始，我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手被反绑在后面，封口胶干涩的味道很是难闻。 正对我的那扇房门上，被加固了许多的海绵，昨夜因为光线的原因，而没有被发现。 她为了囚禁他们，不让他们发出声响，确实很下功夫的。 被涂上这么厚的海绵，就算拖着椅子到了门边的位置，也无法敲击出声音来。 能弄出最大的声音，就是重击门把手了。 我想起了朱晓慧那句“我分明看见那个门把手在转”。 到了下午五点钟——房间里有一个表，不知道我前文说没说过。 朱晓慧回来了。 驮着那大大的行李箱，我听见那箱子被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估计此刻心里会感慨，“我终于回来了”之类的话。 殊不知，自己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干一些恐怖的事情 那不是朱晓慧，每晚回来的家伙不是“朱晓慧”！ 我再一次默默地纠正自己。天知道已经纠正多少次了。 真正的朱晓慧长叹一口气，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估计是在收拾行李。 真不知道，我亲爱的姑娘，在邻市的旅游是否顺利。 她走到我所在的房门口时，停顿了许久。 内心深处的我，是想大声地叫出来，但是我克制住了，屏住呼吸，紧紧地屏住。 门外的朱晓慧，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时不时地哼起歌。 下午六点，浓郁的泡面味道传进了我这里，原本难捱的胃部，便像是灼烧一般，无比难受。 等她吃完泡面，我的酷刑终于告终后，又出现了一些麻烦。 我的手机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我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生怕自己会就这么暴露。 还好铃声被我调得很轻，但也没轻到听不到的程度。 是晓慧在给我打电话。 我猛地听见门外也传来待电铃声，和她的喃喃自语：“卢杰怎么不接，哎呀呀呀，真是的，接呀……” 我手机的来电歌曲即将到达高·潮，分贝会提高很多。 我怀着一个有点搞笑的理由和觉悟，拖着凳子走过去，用脚抵住了出音孔。 这样，晓慧就不会发现，我被谁绑在这里了—— 等铃声结束，我干脆就一直把手机放在脚下，等谁再打来，好及时地应对。 接着，晓慧又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我都用脚把声音堵住了。 六个电话后，她好像放弃了。 我心情复杂，但总归还是松了一口气。 …… 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段里，我饥渴交加，昏昏欲睡。 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主角全都是朱晓慧，但我不确定这个躯壳下，是否真的是她，所以都算是噩梦。 醒来已经是九点十七分，我有点担心，刚刚自己是不是打呼噜了？ 后怕了好久，但好像并没有——就算打了呼噜，朱晓慧也没有听见。 我听见客厅里，她在观看电视剧的声音。 果然喜欢龙珠。 我想。 动漫的嘈杂声音，倒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直到十点半的时候，音量消失，晓慧就寝。 我即将迎来自己心里那一肚子问题的种种答案，还有一些意象不到的危险与抉择。 …… 朱晓慧的阴暗面，拿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想要给我松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 她用叉子一口口地喂我，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汤，汤。”面吃完，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把残渣处理掉，我赶紧制止。 她又把面盒放到我的面前，把汤略显急躁地倒进我的喉咙里。 “我是待遇最好的一个死囚？”我试着打趣道。 果然，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意料之中。 她只是默默地把方便面盒扔到窗外，然后在窗边，用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看了我许久。 然后开了灯，搬了个凳子在我的对面，就这么坐了下来，又开始直勾勾地看我。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就无人倾诉了。” “我不需要找谁倾诉！” “不，不，你需要！”我毫不示弱，很快把她的士气压了下去。 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具有能让人敞开谈事的天赋。 在面馆里，对朱晓慧也是。 现在面对同样的肉体，不一样的人，我又施展了我咄咄逼人的魅力。 “你……你想听什么？听我为什么要杀——” “从头。” “嗯？” “从头。”我重复道，“从头说起。” “从头啊……”她开始思考，或者是犹豫，我不知道。 总之，隔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开口了：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阴暗面在说话的时候，牙齿竟然开始打颤，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我鼓励她继续，“继续说，加油。” “嗯——那个晚上，我从朱晓慧妈妈的肚子里，降落到人世……” “等等！” 我不得不不礼貌地打断她，“刚出生的事情？怎么会记得呢？” “我就是记得。” 她疲惫地笑，跟朱晓慧的笑法不一样却神似，“朱晓慧不记得，但我记得。就像她有出生记录，我没有一样。一个有，一个没有。” “嗯，我感觉世界很迷离，护士拍打我的屁股，嗯，晓慧的屁股，我很害怕，但真的拍上去，却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我却哭了，我感觉自己莫名奇妙地大哭起来。” “后来才知道，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在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十四】人性无记录 我听得头皮发麻，手被反绑着，还不能去挠。 “你在听吗？” “在的，在的。” “嗯，我从小什么也不懂，但能隐约地感觉到，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会哭，会笑，但这都不是我控制的。” “有另一个人，就是晓慧，她父母给她起的名字，我曾一度认为是我的名字。” “可是不是的。我没有名字。我虽然能感受到世界，但是感受不到自己！你到死也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嗯，我感受世界的万物，学习晓慧父母想让晓慧学的一切，叫爸爸，叫妈妈，各种东西叫什么。我都学会了，甚至还觉得学得比晓慧快。” 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到了窗户上，发出响声。 我骤然跳了起来。 而对方却面无表情，用一种快速，却能完全听懂的奇异语速讲诉着： “就是这样，在我，我们，就是，我和朱晓慧五岁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存在形式。” “我是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人……也是在那一年，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吸了一口气。 十秒过后，她按捺不住激动地喊道： “我有感觉了，那天晚上——我从床上面坐了起来！” 短暂的激动情绪，阴暗面又恢复了原本的奇异语速：“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朱晓慧的爸爸，白天给她买了一个毛绒小熊。她十分喜欢。当然，我也是。” “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抚·摸那毛茸茸的触感。就在那天，我对于感官的渴望，比以往都要强烈。” “在朱晓慧玩小熊玩累了，睡着之后，我还醒着，并拼命地想要支配她的身体，去够到那被甩到墙角的毛绒小熊。我努力够，努力够！最后——” “你够到了。” “是的。够到了。不过，过程比你想象得要艰难。” “我必须得先在那张床上，夺得身体的感官，再夺得移动身体的权利，这些是你根本无法体验的。” “你想象不到，一个从小像我这样的姑娘，为了生命的美好，而拼劲全力的心情。” “但是我真的做到了，当朱晓慧的身体慢慢地属于我，我够到了那个毛绒玩具，可我当时的心思，早就飞到毛绒玩具以外了——” “我想走路，我想跑步，我想跳跃，我想呼吸！” 朱晓慧的嘴唇颤抖着。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朱晓慧在颤抖。 “后来，我渐渐地发现，只有在晚上，我才可以借用她的身体。白天我只是一个阴暗面罢了。” “但是晚上，我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拥有朱晓慧的身体，可是……你不知道！那种自己是幽灵的感觉，无记录的感觉！” “就算我晚上能有机会跑到外面去，我还是什么也不能干。因为这终究不是我的身体，是朱晓慧的……” 她哭了，哭得很厉害。 弄花了晓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化的妆。 “所以……” 我问了一个我想完全搞懂的问题，“你始终能感觉到一切，但朱晓慧却始终感觉不到你？” 她点了点头，哭泣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我曾经憎恨朱晓慧，想要毁了她的一切。所以我做了好多不该做的事情，最严重的那次——我在晚上弄坏煤气闸，杀死了她的爸爸妈妈……” “什么？！”这些信息很是出乎意料。 朱晓慧和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一起单纯的事故，而真相却是…… 我抿了抿嘴。 看来，阴暗面已经对我敞开心扉了，这是好事，也是危险的事，“你杀掉了晓慧的爸爸妈妈！” “当时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只见她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耷拉着眼睛。 “后来，我目睹着后续的一切，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我能体会到朱晓慧的痛苦，朱晓慧连肠子都要断了。” “之后，我尽量不犯事情了。夜晚有时还会到处走走，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 “不犯事情了？”我夸张地重复道。 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是啥也不怕了。 直截了当地问绑架我的人，指着脚下的两滩一浅一深的血迹，“那这些要怎么解释？” “他们两个是我不得不杀的人。”阴暗面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清楚地看见，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枚发亮的锐器。 她快要动手了，老天呐。 “为什么，不得不杀？” 我面对如此险境，仍不依不饶地追问，任由声音无比地颤抖。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我在晚上用朱晓慧的身体逛了夜店。结果认识了一个痞子执法者。我们一夜春·宵。” “本以为只是一夜春·宵。但那家伙并不是这么认为，三番五次地想要在街上叫住朱晓慧，我吓坏了，却做不了什么。幸好朱晓慧并没有注意。” “一个晚上，他竟然直接敲响了我们的家门！天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我把他领进门，找机会下手。” “终于，在他送我警用电击棒，教我怎么防狼的时候，我夺过电击棒，电晕并用玩具砸死了他——为了保住这个我不想保住的秘密，我只能这么做。” “我不想让朱晓慧再受到我的伤害了。” 但她确实受到了伤害，关于所谓的“幻觉”。 我本来想要评论，但那刀子已经在我面前晃悠了，让我说不出口。 “而那个老头。他给晓慧开的精神类药物，让我很难受。上网查了一下，氯氮平有治疗精神分裂的效果——” “所以你杀死了陈医生，就为了叫朱晓慧停药？” 虽然牙齿和嘴唇都在打颤，但我还是完整地表达了出来。 阴暗面表情扭曲，摇了摇头：“不，不。”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想要过量吗？” 这个可怕的想法，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 对方点头的过程，绝对是我迄今为止的遭遇中，最惊险的部分。 她坐在了我的腿上，含着泪花，充满挑·逗意味地搂着我，刀子就架在我的脖子边。 “我必须死，我是恶魔。这种药一次的限量太少了，不足以杀死我……” “所以我去陈医生家里，求陈医生，求他给我五倍的药量，他拒绝了。” “最后，他想以私闯民宅为由报警抓我，当时家里就他一个人，我为了不暴露，只好拿电击棒电昏他，然后拖到这里，再次用那个火车头干掉了他 “对不起！” 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我知道谈话结束了，世界末日也要到了。 在最后时刻，我处于求生的本能，大声地嚷嚷道：“我是医院的助理，我能拿到超量的精神类药物！我给你拿！” 刀子在喉结的方位，刚刚要用力，便停住了。 …… “然后她放了我，阴暗面放了我，警长！我就在第二天，帮她拿了三份氯氮平！没想到她被药物杀死了！” “那个‘她’是指朱晓慧的身体，被杀死了！哦，我早该想到这个后果的，都怪我当时脑子一片的空白……” “你说完了吗？”李光州警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眼前的这个家伙，卢杰，正在为自己犯下的极恶罪行辩解。 从下午一点一直到现在，已经五点了。 “是的。” 卢杰的平头上面，沾满了花白的头皮屑。 十分精神的样子。 记录仪已经把他刚刚讲的内容全部录了下来，经过调研，将会被他的律师用作呈堂供词。 不过，这么玄的说法，也是够呛。 “对不起，你说的，我还是无法相信。” “哪里！哪让你不相信了！” “好多了……就比如，那个凶器警用电击棒，是我们从你的家里找到的。” 卢杰激动得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幸好有手拷的束缚：“那，那是我当天被她放了之后，她，就是那个阴暗面偏要给我的，说是在偷药的时候，以防不时之需！” “我他妈才不用这个东西呢！她硬给我，我只好接了，要不然，我和她建立起的信任就会被摧毁，我就逃不出来了！再说真正凶器是火——” “火车，对，直接凶器是玩具火车！”李光州的嗓音提高了十二度，显得十分有震呵力。 “你也别再狡辩了！真正的原委就是——你和朱晓慧，合伙杀死了两个无辜的人，然后你又用同样的手法电昏朱晓慧，并用药物致她于死地！” “你没有证据！” “哼，证据？证据多着呢？就算没有证据，你的辩解也十分站不住脚，特别是人格分裂的部分。很烂的解释。” “可那是真的！” “去跟你的律师说，去跟法官说！如果你还有那个闲情雅致的话！” 任由卢杰在原位一个劲地喊着什么，李光州云雾遮面地从拘留室里逃了出来。 “老干！你一直在听着啊。” “是的。” 干报国前辈，一直在严肃地盯着实时录音监控记录仪。 看见光州出来了，便早早等在了门前。 “茶水，凉了。别介意哈。” 看着老李把凉掉的绿茶一饮而尽，干报国不安地开口道：“你说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有病？” “是啊……” 老干笑了一下：“他简直可以当小说家了。这个故事并没有给他自己减去太多的刑罚，在他编造的故事里，他还是偷了药，并辅助朱晓慧自杀？阴暗面？他是这么称呼的对不对？” “是的。” 老李也干巴巴地苦笑，看着对方，像是认真，也像是开玩笑似的再问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故事是真的？” “不，疑点太多了，这个奇怪的分身我们不说，就是仅凭一个女人之躯，能自如地把昏倒的男人拖到自己家行凶，并没有人发现。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身为一个医师的助理，对于药物摄入过量的概念，简直是太模糊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对朱晓慧并没有杀意的话……刚刚辩解说自己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看未必。” 老干点了点头。 看着记录仪里面，卢杰现在的表情，十分空洞，浑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 新闻报道2014年12月20日： 今日，在本市的两起神秘失踪案均以告破，受害人均已死亡。 杀人犯卢杰，是某家私人卫生中心的医师助理，也就是第二个被害人陈琴生所工作的地方，两人兼助理和医师的关系。 除此之外，另一位女性共犯，已经被卢杰用过量的药物杀死。 这个背负着三条人命的青年人，从小没有不良记录，突然变成这般的魔鬼，让所有认识他的朋友，家人都感觉诧异和悲痛。 据消息称，卢杰在执法者审讯的过程中，十分不配合，编造了一个荒唐的故事版本，让大家无法相信。 这三起命案的具体开庭时间，还未有人透露与公开，我们希望卢杰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本报记者，李志伟。 …… 新闻报道2014年12月24日： 昨夜早些时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卢杰，在监狱中自杀。 （关于卢杰的身份，大家可以追溯本报12月20号的一篇报道） 据独家爆料，记录卢杰自杀过程的监控，拍下了很恐怖的镜头—— 他一边大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说着去死，然后猛力地砸着监狱的墙，直到最后一击，撞裂了自己的头盖骨。 负责看守的狱警，在当晚擅离职守，煲电话粥，执法局内部已经做出了严重处分。 不过，这位狱警在见到卢杰的尸体后，就一直萎靡不振，估计受到了太过血腥的冲击。 事情的具体经过，还在调查整理中。 本报记者，李志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十五】半职业杀手【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哈皮啦。” …… 一个周三的傍晚。 他从客厅的北窗翻越进来。 这是一间狭长型的单人公寓，一室一厅，呈L型接在一起。 没有厨房和厕所，“L”的拐角处，设有简单的烹饪角。 医师转告的信息是，秦勤生大概六点半下班，随后便会回到这里。 他看了看表，在电脑桌前坐下——刀子就藏在腰间，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摸了摸，预防丢失。 手指触及那冰冷的刀刃，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张平顺杀过三个人，都可以算是“半职业”的了。 不过，距离最近一次杀人，已经过了有6年时间。 要不是因为这次的报酬有九万，他又从未像现在这样急需现钱…… 他害怕这次会被逮住。 虽说前两次都成功逃脱了，但“幸运”是会用完的。 什么都是会用完的。 如果这次被逮住，如果偏偏是这次……他不敢想下去。 只得专注当下：已经过六点半了，秦勤生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所以，为什么有人想让这小伙子死？ 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按医师的原话说，这是个“平凡无奇的年轻人”，二十八九岁，单身，在一家全国连锁的西餐店工作。 可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 因为父母没有与他同住。 就如张平顺所见，这是一套连单人住，都会有些窄小的单人公寓。 张平顺这么想着，从电脑桌前起身，准备躲到玄关门的背后。 这样，可以趁目标不备，相对保险的速战速决。 只要等他关门的一瞬间扑上去，然后…… 还没走到门后，只听“咔嚓”一声，玄关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张平顺只感觉呼吸停止：眼前的秦勤生低着头，从楼道里闪进来，手里攥着两个塑料袋。 他比照片上还要再胖一点，肉嘟嘟的脸颊，和剃得有些毛刺的寸头。 他一直没注意到张平顺。 始终低着头、眼皮不抬，情绪低落的样子。 把两袋东西放到置物柜上，又立马拿钥匙去锁门。 终于，发现客厅里还有别人，秦勤生一愣。 张平顺掐准时机，右手神鬼不觉地按上刀柄。 他就打算径直冲过去，却被一句礼貌的询问给怔住了：“那个老师傅，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在我家里干什么？” “我……” “你是来偷东西的？”对方又问。 场面一度僵化。 张平顺的无应答，被当作是某种程度的默认。 只见这长相喜感、好像动画人物的小胖子笑了：“没事，我不报警。” 张平顺更加说不上来什么了。 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手不由自主地从隐藏的刀柄上放开。 秦勤生把那两袋东西，从置物柜上拎起来，放在餐桌上拆。 他知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看来他不仅是不知道，对人事物的警惕性也极低。 他开始在袋子里掏东西。 那东西很笨重，像是一个方形，然后三个角都勾住了塑料袋的里侧，一时取不出。 那是什么东西？ 张平顺又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随时准备抽出腰间的利刀。 秦勤生把那印有连锁面包店logo的蛋糕盒取出来，展现在张平顺面前：“今天我过生日，陌生人。” 他语调有种刻意佯装的轻快，“吃一块蛋糕再走不？” 第二个塑料袋里是瓶可乐。 秦勤生拜托张平顺，帮他拆蛋糕盒的扎带：“都是这种东西，很麻烦，帮一下忙。” 说罢，他自己就打开烹饪角上方的橱柜，拿出了两个透明的一次性塑料杯。 张平顺拆着蛋糕盒，只感到云里雾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介于种种复杂的心理，他暂且配合着他。 “来，大叔！”秦勤生开始准备倒可乐。 可乐在盖子被旋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气声。 按理说他一路颠簸回来，碳酸总归会积蓄一些的。 张平顺警惕起来——难道他之前就开过盖头，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不安思绪蔓延的当间，秦勤生已经将可乐倒满了两个杯子，自己率先喝了一大口：“啊，爽。” 好，可乐里没有毒药。 这本就不大可能。 毕竟，这小子不会预知张平顺的“不速到访”，也根本就没认为，他是来取他性命的。 但张平顺还是没有喝。 最起码，他没有马上喝。 “职业小偷？”秦勤生试探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 “好。” 对方耸耸肩，开始把话题转向自己，“今天是我的28岁生日。” “生日快乐。”张平顺脱口而出，自己都吓了一跳。 “啊，谢谢谢谢。” 下面是尴尬的一幕：这胖墩的年轻人，感恩地看着自己，眼眶竟有些些红润。 不过很快就收住了，“很少有人在我生日的时候祝福我。” “呃……” “所以吃块蛋糕。”他再次邀请，“想吃多少都行。我反正也吃不完。” 他给张平顺拉凳子，恭敬得就像他是他的长辈。 张平顺坐下后，两股间舒服的酥·麻传遍全身，是刚才紧绷站立太久了。 他喝了一口可乐。 蛋糕盒被打开了，白花花的奶油立刻映入眼帘。 装点着可爱的黄桃蓝莓等。 张平顺闻到了香甜的味道，味蕾有些抵御不了。 他因为这次杀人，紧张到没吃下晚饭。 现在已经是7个多小时没进食了。 一把刀，转而出现在秦勤生的手里。 张平顺一个激灵。 定睛一看，秦勤生礼貌地笑着，那把刀，也只是切蛋糕用的软塑料制品。 “不是都要点蜡烛许愿的？”张平顺想到，就问。 “免了免了。我不这么麻烦。” 墙上的大月历，插图是一块可口的大牛排。 不用想便知道，是他们西餐厅的周边产品。 在其中一天日期的小格子里，被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蜡烛。 想必就是今天了。 张平顺又转头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勤生，考量着自己的处境。 他大可等吃完蛋糕再下手。 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干掉一个正在给自己过生日的人。 这年轻人长得像他的儿子，而他也有十四年没给儿子过生日了。 坐在摆满蛋糕块和可乐的桌前，张平顺有种无言的触动。 说到儿子…… 嗯，必要完成这个任务。等会儿一定要下手的。 这个秦勤生，现在还默认自己只是一个小偷罢。 张平顺想：要知道我是个杀手，他还会这么客气地邀请我吃蛋糕吗？ 如果我是小偷的话…… 张平顺环顾这间公寓，哑然失笑：除了那台破电脑，还真是没什么好偷的。 他又喝了一口可乐，并接过递来的蛋糕碟。 吃着吃着，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聊了起来。 “我的工作就是‘过生日。”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一家西餐店工作，是专门给小朋友办生日派对的人。” “哦，这样啊……” 秦勤生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又给自己切下一块蛋糕。 在下面一句话出口前，窗外就响起了躁耳的广场舞音乐：“大叔你有正经工作？我是说……不会是职业的小偷……” “我是建筑工人。”张平顺回答。 这确是实话，不过无关紧要，扯谎也并无意义。 “就是在工地干活的咯？” “是的，一直是。” 他没跟他再细说，自己具体的工种，是起吊车的驾驶员。 秦勤生吞下一口奶油，特意抬头审视了张平顺一番。 像是在试着弄清楚，他所说的“一直是”，到底是多少年呢？ “我初中毕业就开始在工地了。”他回答了他的问题，“大半辈子了？” “嗯。” “那你是外地过来的吗？”张平顺转而问。 “嗯，安徽的。” “真的？” 闻言，秦勤生迷惑地看向他。 “呃不，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的口音不像是安徽人呐。”张平顺的一个工友就是合肥来的，有不同于南北的独特口音。 “我在这里上的大学。然后就一直在这里了。”秦勤生解释。 “哦，改过来了。” “是。大叔你天津的？” “口音这么明显吗？” “不，就我以前学校的室友，天津人，跟你说话的腔调有点像。” “哈哈，是吗。” 他们不知不觉就聊了起来。 张平顺忽然感到奇异：所以，这个看起来挺温和的小胖子，是如何落得杀身之祸的？ 他打算旁敲侧击地询问一番：“你爸妈不在这里？” “不，他们都不在了。”秦勤生平静地说，塑料叉子搅动着碟子里剩余的鲜奶油。 张平顺的心脏，稍稍抽紧了一下：“那，你就一直一个人住？没有对象吗？” “对象……” 秦勤生说着便笑了，有些自嘲意味，“我连朋友都没有。还谈什么对象？” 张平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有些心理问题。” 秦勤生坦诚，“不愿意交什么朋友。所以同事什么的，都和我不熟。” “为什么不交朋友？” “我有问题。” 他重复，“越是每天相处的人，我就越不想跟他们交涉。所以跟你讲话还可以，没有那么不舒服。” 听到这里，张平顺想：所以是一个性格十分古怪、几乎没有社交圈的年轻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十五】“茶馆” 既然都没有什么社交了，那付了九万块，要杀他的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有朋友？”张平顺确认似的问他。 “是的。” “也没有仇人？” 秦勤生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但你不是办小朋友派对的？”张平顺飞快转移话题，“因为一般给小朋友办派对的，都要稍微……比较热情一点？” “你真问题蛮多的，身为一个小偷。” 秦勤生半开玩笑的口吻。 “我是生日聚会的策划和小丑。” 秦勤生将小丑二字很快掠过，张平顺差点没听清楚。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团东西：像是彩色的锡纸。 展开后，是一个带挂绳的微笑小丑面具。 “我做主持人，带他们玩游戏，扔几个球，愉悦气氛的工作。” 秦勤生告诉他，戴上这种一次性的小丑面具，他会进入另外一种状态：工作模式，可以这么说。 在这种状态下，人可以进入绝对热情的“忘我状态”，全身心地投入，给小寿星们制造欢乐。 “我干得还不赖。” 他最后补了一句，“今年有了顾客群，那些我给过生日的孩子，我是说，他们好像都挺喜欢那个小丑的？” 张平顺没有应答，因为心里在纠结下手的时机。 可能想了有一会，待张平顺再转头，发现秦勤生已经缩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看着这位过生日的人，和剩下一块的蛋糕，前者兀自蜷缩于椅子，后者孤零零地倒在布满奶油残余的桶型纸盒里。 这房间的光线很暗，即使开了灯也很暗。 他嘴里轻轻地吐出呼噜声，丰硕的脸颊，随呼吸起伏，手里还攥着那团小丑面具。 他交不到朋友，父母也早逝。 即使是专门给孩子过生日的“专家”，自己的生日，却仅仅是一个人罢了。 张平顺敢说，他每年都是这么孤零零过的，除了今年。 他把自己、也就是受雇要害他的杀人惯犯，误当成一单纯的小偷，然后便邀请着一起吃蛋糕…… 就算我只是个小偷。 张平顺皱着眉头一边想，一边把刀抽出来——就算我只是个小偷罢了，邀请吃生日蛋糕，也绝非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 他是太孤独了，孤独得不行，特别是在生日这天。 不是都说，抑郁症的人，都容易在生日时想不开吗？ 等等，难道…… 一个吓人的想法掠过脑际。 张平顺一激灵，甚至把刀摔在了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秦勤生没有醒。 谢天谢地。 张平顺弯腰把凶器捡起来。不，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他自己杀自己？这太荒谬了，医师不会不跟我说的啊！ 可他没有社交圈。 根本就不会惹到什么人啊。 也不一定…… 张平顺突然有一种推醒他，进行质问的冲动，好歹忍住了。 他想问秦勤生，是不是自己雇人要杀自己？ 因为活得太孤独了，在生日临近就有些想不开？ 这说得通。 张平顺想：能解释他在看到非法入室的自己后，既没有紧张敌意，也没有害怕讶异，而是温吞地作出邀请，一起享用生日蛋糕。 就是自己找的杀手，当然了。 想啊想啊，张平顺脑子乱如麻，最后，他还是决定下手： 不管怎么样，如果是这小子自己要死，付了这么多钱，就更有理由把他杀掉了不是？ 就、就是他自己要死的…… “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有报酬就行。” 张平顺想得都有些痛苦了。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刀，尖峰对准秦勤生的左边胸口。 深呼吸，深呼吸…… …… 张平顺，1969年生人。30岁那年，他第一次杀人。 那是20世纪末的最后一个月，整个天津都泡在一摊白雪里。 张平顺记得很清楚：真的是特别大的雪，配合着世纪终结，有种说不上来的寒冷意味。 建筑施工队，已经在镇上待了半年多：镇政府想要在大广场中央，竖起一座雕像和主题楼，代表他们镇群众精神的图案。 具体是什么图案，张平顺早就忘了。 在他的记忆里，那镇上的人，可都算不上多积极正派。 特别是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镇北一不易察觉的街巷里，有一座不起眼的小茶馆。 茶馆白天没有多少顾客，一到晚上，就会有人陆续往里钻。 大多是男人。 赌博的男人。 那就是一家用“茶馆”作为掩饰的地下赌场。 在镇上，和工友暂住的7个月里，张平顺频繁地出入那家茶馆。 他是被一个本地人带进去的。 那个人名叫匡英杰，和他年纪相当，有个标志性的大圆鼻头，总是红彤彤地，显得没有心机。 匡英杰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需要一个外来人和自己合谋，在牌桌上使老千。 为什么需要“外来人”呢？ 因为，小镇不大，人和人互相都认识。 他做这种事，当然希望风险越小越好。 张平顺和匡英杰一拍即合。 他们用最笨的老方法，却行之有效。 为了避免经营者，或是牌友的怀疑，他们也会“输”。 只不过，都是挑赌注小的。 事后，张平顺算了一下，从匡英杰和自己结伙，到他把匡英杰打死、扔进林间枯井的6个月里，他们平均每个月的净赚是6000元。 这不是特别大的数目，当然也绝不算少。 匡英杰在一家亲戚开的刀具店工作。 通常是坐在门槛旁，帮人们有偿无偿地磨菜刀（如果菜刀就是从这家店买的，便是无偿）。 关于他的家庭情况，张平顺只知道，他有个三四岁的儿子，在街上碰见过一次。 其它的不清楚。 毕竟只是在夜晚的同伙关系。 白天，一个在帮镇长建雕像，另一个坐在小矮凳上、百无聊赖地磨着破刀，互相没有关联。 不过有一说一，在牌局里，他们的合作，天衣无缝。 “分歧”在一开始就有过引子：商定分成的时候，匡英杰就想要自己分到起码六成。 原因一，是发起人的缘故。 至于原因二嘛，他认为自己所担任的角色，相对更重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十五】“赌友” 张平顺当然提出了抗议。 最后，匡英杰“妥协”，分成定为五比五。 就这样，他们好歹默契地合作了六个月之久。 …… 1999年12月，北方冻到骨子里的冰雪。 张平顺于偶然发现，匡英杰给自己分少了。 介于他们使用的办法，每次牌局结束，所有的钱，都会先揣进匡英杰的口袋里。 出来后，两人鬼祟躲到西边的树林里，匡英杰把应属于张平顺的部分，飞快揣给他。 出于一种单纯是天真的信任，张平顺从没怀疑过自己被分少了，或是什么…… 直到那天，硕大的雪花落在衣帽上，他和匡英杰的心情都不好：这回不知怎么，出了岔子。 不是被发现了，而是在最后一轮，疑似碰到了另一组老千。 否则，正常打，他们怎么可能输呢？ 这导致今晚的收益大幅缩水。 只有薄薄几张的百元钞票，其余就是五元，十元的小零头了。 张平顺盯着那一摞钱。 匡英杰骂骂咧咧地跺着脚，在冷风的呼啸中，把张平顺的份给他。 然后张平顺发觉了不对：“你只给了我两张。” 他指出，“你自己留了四张。” 匡英杰停止咒骂，转而一脸紧张，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有四张红色大钞。 他想要狡辩过去，不幸越说越完蛋：“啊，我口袋里还有呢，这不是……” 他意思编反了，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张平顺，浑身发起抖来。 估计是天气太冷了？ 张平顺这回总算明白：他每次都被少分了。 “我就这一次，不是每次……” 一股鬼火蹿上心口。 他觉得这傻·逼不讲信用，就挥起手臂，隔着假牛皮的保暖手套，一拳打在匡英杰的圆鼻头上。 匡英杰像是为了当下的尊严还击。 这加倍了张平顺的愤怒。 正好，在去茶馆打牌前，他和工友在宿舍喝了点酒。 愤怒和酒精，是魔鬼的左膀和右臂—— 他用胳膊肘夹住匡英杰的脑袋，另一只手玩命地朝后脑勺捶打，大吼着，像是要直接把脑浆凿出来似的。 那笨重的身子，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在张平顺捶到不知第几下的时候，忽地软了下去。 匡英杰死了。 张平顺空甩着手，连退三步，和尸体同步跌在林间的积雪上面。 …… 尸体是第四天才被发现的。 张平顺把人丢进了现场不远处的一座枯井里。 第三天的时候，还没引起骚动，他还天真地以为起码要五六年，才会有人发现老匡躺在井里。 才四天就被发现了。 而施工队的工作尚未完成，他还不能离开这。 这让张平顺感到惶恐。 姓匡的他妈该死，可要不是酒劲上头，他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一件事：杀人当晚，他抛完尸后，魂不守舍地跑回施工队的宿舍棚区。 在那和另一人同住的舍门前，他往口袋里摸了好久，却找不到进门的钥匙了。 可能是在打斗时掉了。 张平顺想要折回去找，却作罢：他不想再回去那里了，至少今天晚上不想。 就这样，他在雪中哆嗦着等了好久，直到室友和其他人，从镇上哪家夜排档回来。 尸体被发现后，整个小镇就沸沸扬扬起来。 张平顺进入了一种“等死认栽”状态。 毕竟很多牌友都知道，自己和死者，是茶馆赌桌上经常的一对。 如果正好有人看到，当晚他是和匡英杰一起走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些天过去了，竟没有一个执法者找到他问话。 执法者来过这里，却也只是找施工队长谈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后来，张平顺才反应过来：是茶馆。 毕竟赌博违法，开赌场犯法。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跟执法者说，匡英杰死前在赌场的事。 也没人提到张平顺，这个一直和匡英杰玩牌的外乡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当晚是一起离开的。 张平顺知道，这不可能，他们多少会被几个人看到。 但那些人都是“赌友”。 他们一是为了明哲保身。 二嘛，介于匡英杰一直在赌场赢的不少，不能排除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旁观心理。 又过了几天，依然风平浪静。 张平顺壮起胆来，回到事发地点的树林，想要找找自己丢掉的宿舍钥匙，在不在哪片无辜的叶子底下 他终是没有找到那枚钥匙，永久性地丢掉了。 就像他这大半生的很多东西。 伴随一桩桩见血的罪恶，要么丢掉不见了，要么就是滑向他怎么也够不着的一头。 …… 听前妻说，儿子生病了，是今年6月底的时候。 他们的儿子，在准备考研的熬夜里昏厥，医院查出一枚硕大的肿瘤，就嵌在他右侧的脑袋里。 手术8月初就做了，医生说很成功，却有不少后遗的症状。 他们需要继续住院，做长期的恢复和观察。 张平顺很爱儿子，即使他和母子俩已经分开十四年了。 十四年前，他认识了医师，并在他的推动下，杀了第二个人。 就是那年啊。 婚姻，就伴随着那桩罪恶，滑向他怎么也够不着的深渊。 没有直接关系，但隐性的关系，他知道终归是有的。 或许就是儿子小时候总说的，什么高维度、五维空间的事？ 至此，从一开始算，儿子已经住院5个月了。 他和前妻的所有积蓄，都要分别见底。 杀掉秦勤生，医师就给他9万。 是的，杀掉这个年轻人，就有整整9万块。 或许就是他自己想死的，因为没有人会想杀他。 推理到这，张平顺感觉好多了。 他嘴里还留着蛋糕奶油的余香，配合着抬刀时的紧张感，只觉得口腔里阵阵**。 就在刀将要落下之际，秦勤生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弄醒了。 “啊，我怎么就睡着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看向张平顺，“咦，你还在这儿啊？” “我……你没睡多久。” 张平顺僵僵地说，把刀藏到椅子后面。 秦勤生长得像他的儿子，胖嘟嘟的，有些神似。 否则，张平顺估计也不会无解地耗上这么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十五】噩梦枯骨 “你什么时候走？”秦勤生伸了伸懒腰，问道。 “我……” “把可乐喝掉再走，你剩下半杯，我也不好收拾。” 张平顺一口干了剩下的可乐。 “走的时候，帮我把包装盒扔下去好吗？”秦勤生这回笑得怪异。 张平顺浑身一哆嗦。 他把刀捂在手心里，起身佯装配合，把生日蛋糕的包装盒，用另一只手攥起。 最后，他煞有介事地看向秦勤生，欲要说些什么，被对方给抢了先：“我可以给你一点钱。我是说……你是来偷东西的，对？” “不用了，谢谢。”张平顺看着这作为诡异的年轻人 “是他雇的杀手，他自己不想活了……” ——这是他邀请张平顺吃生日蛋糕的唯一“较合理”解释。 但依照目前的情形：他怎么就让自己走了？ 张平顺想不通：如果是他雇的自己，他为什么还不摊牌，干脆地说一声“动手”不就行？ 还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小偷呢？ 怎么也想不通。 这事儿刚开始就好奇怪，从情从理解释都有些异端——就他妈的怪事！ 最后，张平顺在秦勤生的目送下，朝玄关处走去。 但他并不打算离开。 秦勤生此刻正在后边跟着，可能是要帮他开门。 张平顺决定就现在，冷不丁回转过身，直接拿刀捅他。 至于那些讲不通的地方，都跟着一块见鬼去！ “咚！” 张平顺刚绷起左手的肌肉，正准备转身，后脑勺就遭遇了沉重的一击。 …… 医师姓陈，戴着副厚厚的无框眼镜，身高逼近一米九，又精瘦。 在张平顺看来，他起码有50岁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像是挂饰那般，常年不摘的挂在脖子上。 十四年前，经人介绍，他找到陈医师的心理诊所看诊。 那段日子，匡英杰又“回来”了。 在他隔三差五的梦里，从枯井里爬出来，俨然已是堆白骨烂肉。 那只剩骨架的鼻孔里，总会有一只肉虫，缱绻着翻动出来。 已经是10年前的事了。 张平顺不知道，匡英杰为何要现在开始纠缠他。 噩梦做到最后，他总是惊跳着从床上坐起来。 有一次，妻子和隔壁床的儿子都被吵醒了。 看着儿子眯着眼睛、手肘拄在床垫、神情迷惑地望着自己，他冷汗冒个不停。 因为那肉虫，又从儿子的鼻子里探出头来 再这样下去不行。 张平顺想让陈医师解决他的问题，又不敢直言原委：“梦里面的僵尸，就是十四年前，我下重手杀掉的男人。” 这种话，怎么能随便对人说出口呢？ 听完张平顺片面的倾诉，陈医师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认识那个人？” “我……” “你杀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平顺被吓了一跳。 医师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然后像是懂了，兀自点点头，用肯定的语调复述道：“你杀了他。” 事后，陈医师在跟张平顺聊天时说起，他之所以能够看透，全都是张平顺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出卖了自己。 “人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 张平顺觉得也对，没错，这是医师的经典名言之一。 无奈默认自己杀人的行径后，陈医师非但没有试图告发，或者表现惶恐。 他秉持着“患者保密”规则，对张平顺展开心理辅导。 一些匪夷所思的方法，不过确实有效。 一个月后，张平顺做噩梦的频率就少多了。 基本上一周都没有一次。 但那一周一次的梦魇，依旧让张平顺感觉痛不欲生。 …… 陈医师有一个女助理，年龄就像他的女儿一样，模样漂亮，但不是很热情。 张平顺在领略到医师的真面目后，就怀疑那其实是他的小情妇。 那天，张平顺从工地下班，按预约的时间，来到陈医师的诊所。 诊所门口，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姿态狼狈，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 险些撞上张平顺，然后又不管不顾地移动下楼，幽灵一般。 房间里，医师正优雅地点起一根粗烟卷。 “老张！”他熟络地招呼。 张平顺愣愣地看着那烟。 “雪茄，洋货。”医师笑。 其实张平顺没要问这个。 他要问的是，这里不是明令禁烟的吗？ 在最新一次的咨询开始前，张平顺听了一遍高狄的故事。 就是刚才失魂落魄、裂心般离开的男人。 简单地说，高先生患上了较重的抑郁，他在接受药物的同时，来这块做心理疏导。 他这不是先天性的病例，而是他的老婆…… “简直是婊·子，告诉你。” 医师语调圆润地说出那个词，再吐一口烟，“到处瞎搞，她丈夫都被气出精神问题了。” 张平顺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自认为和医师并不是很熟，不好随便发表看法。 “他刚刚跟我说啊，谁能帮他杀了他老婆，他就给谁五万块。” 张平顺的背，像碰到针毡般挺了起来：“他开玩笑的？” “不。” 医师的眼睛里，有一股不明觉厉的冷光，“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老张。” 他突兀地笑了，又显得不是特别突兀，“你想赚五万块不？” 按医师的话说，这或许就是彻底根除噩梦里面匡英杰的方法。 烦恼解决烦恼，杀人平息杀人。 另一方面，他也想要那五万块。 他们家还是很穷的。 自己瞒着妻子，来这收费不菲的诊所咨询看病，还担心，如果那女人发现钱的收支对不上，他就得坦白自己看病的事。 然后为什么看病呢？ 不能直说，家人还不知道99年的事。 可是他不愿意撒谎啊。 …… 五万块，五万块…… 接受任务的第三天傍晚，他动手了。 先前，医师已经帮他确认了一条避开监控的进出路线。 跟99年不一样，时代先进了，犯罪也会有些麻烦。 潜入那间公寓。 高先生已经事先出了门，给张平顺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 他很轻易就捅死了那个女人。 麻烦出现在杀人之后。 他需要再待上一会，花时间把现场布置成“抢劫杀人”的假象。 就在他砸开保险箱，从里面狂拽项链首饰的时候，玄关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十五】复仇之子 一切发生在五秒之内。 张平顺条件反射地朝半开的窗口飞奔。 房间只开了小灯，光线很暗。 在翻出窗栏之际，他回头瞥了一眼：是个背着书包的男初中生，蓝白色校服，肥嘟嘟的脸上满是震骇。 这应该就是高狄他们的儿子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事后，张平顺不安地想。 这孩子的出现一定是意外。 想必高先生都安排好了，只是小朋友出于自己的理由，不慎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点。 幸运的是，张平顺再次规避了被调查与抓捕。 这回，也有医师的一大部分功劳。 从那之后，匡英杰真的不再骚·扰他了。 乖乖地回到井底，在张平顺看不到的内心深处，继续腐烂下去。 同年，张平顺和妻子离婚。 其中的原因，错综复杂，要他自己说，也绝非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 在潜意识里，他总是把离婚和那场杀人归结到一起。 冥冥来讲，说不定就是呢。 后脑勺被击中后，张平顺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要被打死了。 他想到儿子，压抑地吼了一声，姿势狼狈地跪倒在地。 嗡——嗡—— 耳朵里传来刺耳的鸣响。 这时候，秦勤生在身后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 但他多半也猜到一些了。 那一记确实狠，可以说，没有极大的仇恨，常人不会使出如此的力道。 张平顺只觉得脑浆错位，体感一塌糊涂，就像是要死了。 他费劲地转过身，看着秦勤生那张脸—— 微微抽搐的嘴角，眼睛里是方才没有的灰暗，或许是不再克制了。 “预告一下，你就要死了。” 秦勤生冷冷地说，“可乐里有很多安眠药，你一会就要死过去了。” 张平顺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他不是——“你不是也喝了？” “我是喝了。所以我也要死了，怎么？” 接着，两个人都像漏气的气球。 张平顺颤抖着，跌靠在玄关门下部。 秦勤生则是“砰”地坐回椅子，表情呆呆的，像是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话。 “是你自己雇的我？”张平顺问。 秦勤生很快地点头。 一阵钻心的**，从心脏传导至嘴唇：果真是这样！ “那、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下、下套？你自己也……” 他说着，全身哆嗦，“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真的吗？”秦勤生反问。 张平顺看着这28岁年轻人的脸，28岁…… 所以14年前就是…… 我的天。 “你是高狄的儿子？” 秦勤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作回答。 难道不是？ 可是28岁的话…… 等等，24年前，28岁……24年前不就是…… “你是匡英杰的儿子！” 秦勤生依旧是没有表情，不肯定，也不否认。 “罪恶生涯挺丰富的嘛，你。你一共杀了多少人？” “就、就……”张平顺是想回答，并进一步问下去的。 但他感觉到，舌根后的口腔阀门被顶住了，吐字十分困难。 同时，沉重的眩晕，就像压倒的乌云一般，让他差点两眼一黑。 是安眠药生效了。 秦勤生那边也是：他拄着桌子，痛苦地揉着额头，随时都要昏死的感觉。 “你、你不用搭、搭自己进去。”张平顺艰难地说。 秦勤生想要回答的样子，却也说不出话—— 他朝张平顺扔来一团东西。 张平顺没躲开，正正砸在那已满头大汗的脑门上。 不过丝毫不疼。 他从腿边捡起来，发现这就是刚才的小丑面具。 哦，所以那些并不假：他孤独一人，孤独得要死。 父母早逝，天天戴着假面，给小孩子办生日聚会。 自己却因为心理障碍，没有一个可以同祝生日的朋友。 如果他原名姓匡，张平顺知道，自己就要为他的“父亲早逝”负责。 如果他原名姓高呢，自己就要为他的“母亲早逝”负责。 所以自己都是有责任的。 就说秦勤生还有一个家人在世，他也不至于活成这样子？ 想到这里，张平顺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开始他那副视线低垂，情绪低落的样子…… 不管他究竟是谁，张平顺只想说句对不起。 这是最起码的。 但很可惜，他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嘴唇像灌铅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问一些问题：譬如，秦勤生是怎么锁定他的？ 高狄的儿子看过他临逃的侧脸，那匡英杰的儿子呢…… 他当时才四五岁，秦勤生不认为他能够以什么方式记住自己，并认定自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然而，就算这年轻人一直记得他的样子，发现他，并用“谋杀自己”的方式把他引到自己身边，这其中的细节又是如何？ 张平顺搞不懂，就觉得匪夷所思。 他想跟自己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张平顺感到黑洞般的愧疚与绝望：安眠药提前下在了可乐里，这就是他开瓶时，没冒出多少气的原因。 最要命的是，他当时还料到了这点。 可惜在对方率先喝下一口后，他就放松了警惕。 所以，究竟是匡英杰的儿子，还是高狄的？ 反正都是我活该。 要带着这些疑问和罪恶死去了。 那就死去。 …… 杀死高狄妻子后的第八年，张平顺再次接到陈医师的电话。 “喂？” “喂，你好吗？张平顺。” 医师熟悉的声线，在他听来，就像是腐烂的无花果肉，馥郁过头的臭屁圆滑。 他已经有八年不和医师联络了。 没错，那年，他在医师的怂恿下杀了一个人，然后就是和妻子的婚变。 再后来，就没有光临过诊所了。 “睡眠怎么样？那噩梦没有了？” “没有了。”张平顺干巴巴地回答。 “嗯。” 医师开门见山，“又有一个活儿了，需要两个人来做，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姓顾的欠了一屁股债，能有6位数？他就要和他姐跑了，躲债，当然了，顾德平是个无可救药的赌棍。有人想要他和他的姐姐死。” “为什么要他们死？”张平顺问。 几秒的静默。 张平顺仿佛能看到，医师那水银般的眼球凝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十五】中间人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委托人要他们俩明晚之前死。再以后，他们估计就要躲起来了。” 张平顺觉得很不安，但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些年，他过得很糟，和前妻儿子的隔阂愈发变大。 上个礼拜，他和同居的女人，大吵一架，对方摔门而出。 让他有一周的时间，思考自己的现状：是不是烂透了。 张平顺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看着掉壳的白墙壁发呆。 在起吊车驾驶舱里，看着脚下一片施工造成的狼藉。 放眼外边的高楼林立，汽车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就要钻进张平顺的心窝里瘙痒。 他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却始终没有去医院看病。 45岁了，大半辈子啊，就这么乱糟糟地过去了。 他再次答应帮陈医师杀人，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杀人的搭档是一个傻·逼。 张平顺觉得，那就是个傻·逼：瘦瘦小小，有点佝背的年轻人。 他张口闭口，都是自己要怎么“把那女人的肠子挖出来”，对待会要发生的事情很是期待。 他什么也不懂，没有杀过人。 张平顺无奈地想：到时候会很麻烦。 他们披着夜色，来到顾家自有地盖的双层小楼。 农村清新的夜晚空气，让张平顺常年受施工地侵蚀的肺，感觉很治愈。 躲在一堵老墙根后面，他看到一男一女拿着行李打算走了。 那男人激动地抱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却不怎么乐意，一副“还没好啊”的不耐表情。 那不耐烦的表情，给张平顺留下了异常深的印象。 甚至在今天，被秦勤生的安眠药毒倒后，那一幕又在脑海里，随着其他难忘的回忆闪播了几遍。 这就是顾德平和他姐，他们要跑路了。 很快，搭档就掏出刀子，准备动身，被张平顺给一把拉住。 后面的情节，是有人死了。 但不是两个人—— 张平顺放走了顾家姐弟，转而就对他的搭档下手。 比起杀一个逃债的男人和他姐姐，张平顺觉得，还是他身边这个家伙，更该死一点点。 那男人还有一个儿子。 即便儿子并不待见爸爸。是的。 很难说，不是顾德平紧抱儿子的画面，给张平顺以触动—— 话说回来，一命换两命，这么想也是划算的。 事后，他跟医师汇报说，任务没有完成。 顾德平反杀了他的搭档，抢下那把刀子，他没有选择和姓顾的硬杠，就让他和他姐跑了。 “好。” 电话里，医师的语调仍旧很平静，没有任何变化，“那就没有报酬了，懂？” “懂的。” “懂就行。” 医师早已忘了，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当“中间人”的。 在心理咨询室，你总会遇到一个个奇怪的家伙。 “伤害”与“被伤害”，这是对关键词。 医师牟取暴利的方法，就是“让会伤害别人的人，去伤害另一个伤害到别人的人”。 很拗口，是的。 因为不管你是伤害到别人，还是被人伤到，心理出了问题，就会选择看心理医生。 而这个男人，陈华，可以算是公认的业界翘楚…… 他把杀手们归档在“A文件夹”里，有诉求的被伤害者归档在·B。 张平顺是他的杀手之一。 这人的生活，怎么说，有些悲剧色彩。 多年前的一起误杀，让他堕入了负罪的深渊。 之后，接连的梦魇，迫使他找到自己这。 陈华在治疗疏导之余，看到他有“名字记在A文件夹里”的潜力。 直至今日，除了张平顺，陈华只找过三个杀手。 其中一个刚入伙，就出意外被目标反杀死了。 另外两人，都是他陈华的“过命之交”。 即便刚开始不是，现在也是了。 陈华知道，若没有跟真正动手的人打好关系，万一事情出岔子，他们就会分分钟把你供出来。 身为中间人，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保护委托方的角度，他都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但他始终无法和张平顺建立友谊。 不可否认的是，他很专业。 这也是为什么时隔八年，他在另两名朋友都没空的前提下，选择再邀请这个老工地仔。 那次出了严重的岔子。 张平顺的说辞，听似没有蹊跷，但陈华总觉得，是张平顺杀了自己的搭档，为了放那对“可怜”的姐弟跑。 哎。 从那以后，在他完美主义谨慎的考量里，张平顺就成了一个隐患。 他无法信任他，但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这让陈华的心里有疙瘩，感觉糟糕。 今年夏天，他打听到张平顺儿子脑瘤的事，心里疙瘩就“蹭”的大了。 他怕张平顺被儿子的种种刺激，做出一些“难以置信”的举动：譬如赎罪自首，让老天保佑那男孩能够好起来。 陈华担心到了极点，这正是他神经质谨慎的体现。 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某种“旨意”，一名叫做秦勤生的年轻人找上门来。 “我很难受。” 他一上来就告诉医师，“去医院看，好像也不是抑郁症什么的。但就是难受死了。我都想死。” 在最开始的咨询里，陈华例常倾听了患者想要说的一切：他说他的原姓是“匡”，老家在天津。 陈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听他继续往下说，才恍然找出了一些眉目：他就是匡英杰的儿子。 24年前，张平顺因为个人冲突，而误杀了他的爸爸，也就是匡英杰。 那时候秦勤生只有4岁。 也仍旧姓匡。 “我妈很早就跟别人跑了，在我一岁不到的时候。” 秦勤生沉重地讲下去，“我根本就记不得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人们都说，她在生第二个的时候难产死了。” 关于父亲的记忆呢，秦勤生也记得不多。 他只记得那硕大的圆鼻头，在靠近自己的时候，会感到温暖。 他甚至忘掉了父亲的样子。 毕竟4岁以后，父亲的概念就消失了。 他被接到这里的亲戚家。 一成年，他们就让他参军，顺便把他从家里赶了出去。 说着说着，秦勤生从兜里掏出一枚钥匙，已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手柄上布满锈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十五】心理医生 “我爸是被推到一口枯井里死的。他死之后，我在那儿的林子里，捡到了这把钥匙。” 他说，“是那个男人的钥匙。我看到他也在找。” 那是父亲死后的第五天，他就要被外地的亲戚接走了。 最后一晚，他想要去大人说的那口井边看看。 “爸爸要是还没死呢……”他癔症地想，“我可以把他给拉上来。” 然后就是捡到那把钥匙，还目击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枯井四周不停翻着落叶。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惜，当时的年龄太小，秦勤生还没把“钥匙”、“爸爸的死”和那“找东西的男人”联系起来。 等他终于联系起来，已经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只要那人出现在视野里，我就能认出来。”他激动地说。 继续，在咨询室里，秦勤生给医师讲了他痛苦的童年父母尽失，了无归属的童年。 以及童年痛苦无法治愈的后遗症：无法跟人亲近，跟任何人都亲近不了。 “特别是一直看见的同事这种，我会不由自主地讨厌他们。” 陈华的治疗，延续了六周的时间——正如他自己说，人是个很简单的东西。 他看出这个年轻人的绝望，犹如行走在钢丝边缘，下面就是无尽的悬崖深渊。 只要适当推动一下，就可以…… 医师有一个计划。 他总是有计划。 …… 那天咨询，秦勤生跟陈医师说了生日的事。 “下周四我生日。” “哦，是吗？” 陈华没说生日快乐。他分明是可以说的，只是…… 嗯，为了“计划”，他不想让秦勤生感受到什么“温存”。 至少不是从他这。 秦勤生叹了口气，脸色若不有意提着，就会“蹭”的黯淡下去。 “如果我死了，没有一个人会在乎的。”他说。 陈华知道，机会来了。 如果说，衡量心理医生是否优秀的一个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打消一些人寻死的念头。 对此，陈华表示认同：他可以做到这点，他知道自己很“优秀”，甚至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让秦勤生坚定去死的决心，只用了短短20分钟。 在医师潜移默化的欲擒故纵下，秦勤生打算在生日当天自杀。 在以往从未收到过祝福、今年也不会收到任何祝福的生日当天，结束自己悲哀的性命。 “请你不要阻止我，陈医师。我知道你的职责就是开导我。但我已经决定了……” 他还说，“痛苦的人想要自杀，制止是没有意义的，逼一个不想活的人活着，本质其实和杀人一样，是践踏人权的犯罪行为。” 说罢，秦勤生颤抖着吸一口气。 陈医师知道，他嘴上叫自己别去阻止，可能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在心源深处，讲这些话的缘由，恰恰就是为了“求救”。 再不想活了的人，也不会没有一点求生欲。 这是进化论里的东西，也是人性的真理哲学。 陈华一脸严肃的表情，顿了许久，这么说道：“了解，我也干这很久了，知道这个道理。” 秦勤生听着，后背挺得僵直。 “那个。老弟，打算用什么方法，我是说……” “我、我还不知道呢。” 接着，陈医师就给秦勤生推出了自己的“杀手服务”。 他说他正好认识一个家伙，只要给钱，就能帮你杀人。 就算要叫他杀你自己，也是没有问题的。 保证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痛苦…… …… 张平顺无力挣扎着，已经快要在玄关前昏死过去了。 超量的安眠药，会使人的中枢神经中毒。 秦勤生呜咽着，摊在椅子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地期待。 奇怪，反而有些恐慌，就像有一团团躁动的粒子，从全身的汗毛里渗透出来。 他依旧记得，在陈医师展示出那“杀手”的照片时，他很快就认了出来—— 24年前，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个围着枯井乱翻枯叶和雪的男人。 虽说老了很多，但样貌却是不会有误的。 还记得以前，不止一次的，他想要跟别人描绘那张脸，但就是说不上一个字。 明明在脑海里清晰至极，一付诸言语，就变得异常艰难。 就好比叫你去形容一张白纸，除了“它是张白纸”之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照片里的那张脸，就像是从记忆深处跳出来，无比真实。 说来荒唐，他要雇佣多年前杀死他父亲的人，来结果自己。 当时，秦勤生质问了医师，他跟“那件事”是不是也有关系？ “什么？24年前的天津？你爸爸的事吗？” 医师一副迷惑的表情，好歹给自己洗清了嫌疑。 他稳住情绪，跟医师解释了起来 “的确有可能……”医师不安地分析，“他说过自己老家在天津那边。” 那就***了。 刚刚在吃蛋糕的时候，听张平顺说，自己是建筑工人。 秦勤生联想到爸爸死的时候，镇上正好请了一支施工队，在建造雕像。 至此，便是百分百地确认下来。 他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人之将死，昔日的杀父仇人，再次进入了自己视野？ 那家伙不止杀过一个人。 他是一个冷血的惯犯杀手。秦勤生意识到，陈医师也并非好人。 除了这间业界有名的咨询室，他在外面还有别的“业务”。 这无关紧要了。 秦勤生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在自己去死之前，把张平顺也拖下水——是的，张平顺，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名字。 计划主要是医师拟定的。 张平顺会在下周四，也就是自己生日当晚，从客厅的窗户爬进来。 医师对秦勤生说，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张平顺会得到消息，自己要在7点过后回家。 如果可以提早埋伏在窗边，等到满以为家里没人的张平顺探头进来，再用最快的速度下手。 “……最好是用刀子什么的，一定要快，速战速决。记住，他杀人有经验，你直接斗不过他。” 一开始，秦勤生对这个反杀计划有些担忧：“难道不能再雇一个杀手吗？再雇一个人把他杀掉。必须要我亲自来吗？你不是说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十五】生日快乐 医师露出不快的表情，挥挥手打断他：“你要理解我，秦先生，我已经很站在你这边了，要我联系一个人，去杀我认识的另一个人，这……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 好。 秦勤生转念一想：在28岁生日当天，手刃仇人，再结束自己，真是没有比这还要畅快的事了。 第二天，陈医师给他搞来很多瓶安眠药。 叫他解决掉张平顺后再吃——半瓶，一瓶，亦或是一口气吃两瓶，全部随意。 最后，秦勤生问起医师，帮他做这些的价钱。 这个黑白两道的眼镜蛇，圆滑一笑，告诉他：“不多不多，友情价，只要给我两千就行了。” “两千吗？” “是的！” 一切安排妥当后，秦勤生感觉紧张：不是因为自己将死，而是因为要动刀杀人。 杀仇人也是杀人呐。 他长这么大，可是连一只虫子都没刻意去踩过。 每每细想，紧张感都会被那深渊般的愤怒所覆盖：他杀了我爸爸，让我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毁了我的一生。 他也有孩子吗？ 那他真应该想想，自己孩子失去双亲后的生活。 “我一定、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这句话他对医师说过，之后又对自己说了很多遍…… …… 今晚，陈华有些失眠。 身旁是女助理轻飘飘的鼾声。 马上就要到12点了，然后就是秦勤生的生日。 最后的生日。 他收了秦勤生两千块，有一种业界良心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盘算是什么…… …… “九万吗！” 还记得5天前，在电话里告知价格的时候，张平顺那短暂惊喜的语气，随即坠崖般低沉下去。 陈华有些担心对方会说“不”。 他不会说不的。 根据调查，这老家伙已经缺钱到顶了。 瞎说个这么大的数字，他不上钩才怪！ “这回是什么人？” 等了许久，话筒底噪的电流声，呲到第23下，张平顺开始询问具体的事宜 他没告诉他很多方面，只说了他需要听的。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 陈华在床上翻了个身，越过女助理妙曼的身材，看了看矮柜上的闹钟—— 是的，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明晚6点多，在那间单人公寓的客厅里，会有两具尸体出现。 介于秦勤生的人际关系约等于无，天知道要多久，尸体才会被发现 执法者查不到自己这的。 对此，陈华信心十足：首先，关于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张平顺没跟他家人或是任何人说过，毕竟牵扯到旧罪的梦魇，杀了高狄的妻子后，就更不会向谁说了。 而秦勤生呢，陈华了解他的问题，他不会跟任何人说，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再来，陈华推测，执法者会追溯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查到24年前的天津小镇。 指不定，他们会怀疑张平顺，是杀害匡英杰的凶手——确实。 他们或许会找到论证的证据，或许不会。 不管怎样，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心理咨询师，跟整个调查线，都搭不上半点关系。 想着想着，12点到了。 陈华知道，那两人只能活不到一天的时间。 “生日快乐。”他幸文乐祸地笑了一声。 “什么？”女助理迷糊地呜咽一声。 “没什么，亲爱的。” 陈华轻抚对方的脸颊，心里一阵意，便高枕无忧地入眠了。 …… 凌展三点，一阵催命般的敲门声“眶”醒了他。 “执法者！开门！ 开门开门！” 床上两人先后跳了起来。 由于刚睡着不久，陈华迷迷糊糊的，一时搞不清情况。 “秦勤生反悔了，把你供出来了！” 女助理相对清醒地分析，然后惶恐地括住脑袋，呻·吟着跨下床，又被自己的睡裙绊了一下。 天呐。 陈华知道，自己这“中间人”的副业，最怕就是哪位委托人事前反悔。 但他自认为，可以把这种风险降到最低，趋近于无。 秦勤生反悔了？ 陈华回想那小胖子的生无可恋，和对杀父仇人的宿命怒火。 不管从情理，还是心理学专业角度，“反悔”都是不可能的。 镇定，镇定，陈华，这一定是什么误会。 他大喊叫执法者们等一下。 然后快速披上外套，越过缩在床角害怕的女助理，从容不迫地上前应了门。 衬着女孩崩溃的喊叫，他被两个执法者一下摁倒。 手铐的触感，怎么说，比预想的还要冰凉刺骨。 秦勤生不会反悔的，不可能。 都这时候，他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也不会是他反悔。 …… 秦勤生反悔了，在最后的最后。 下午的时候，他左思右想，还是给自己订了蛋糕。 在购物中心的面包店里。 他平时很少逛街，就借此机会，一并去超市买了瓶可乐。 到时候杀死张平顺，他就把安眠药粉和在可乐里，甜腻腻地踏上归途。 今天是周三，明天就是他的28岁生日了。 临下班，秦勤生在西餐厅后厨休息的时候，一边想着明天的种种，一边把胶囊里的粉末，不断倒进可乐里。 为什么要在这么暴露的地方混毒？ 当时他也没多想。 8个小时后，当救护车的医生帮他洗胃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在后厨混毒的行为，或许是心底渴望被人发现、然后给予阻止？ 今晚，他想提前把蛋糕吃了。 毕竟明天就要和杀父仇人清算，提前埋伏在窗下，也没法好好享用生日蛋糕。 单讲味道，他还是挺喜欢蛋糕的。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张平顺提早到了。 不知为何，提早了整整一天。 当他拎着蛋糕和可乐回家，锁好玄关门，转头就看见那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没错，就是那张脸。 哪里出了岔子，可能是医师把日期转达错了，又或是张平顺自己记错了日期。 秦勤生是按时回家的，没有提早埋伏在窗口下面。 眼看自己就要被仇人手刃，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新招。 这招意外管用。 自己装作对张平顺一无所知，“大叔你是个小偷？” 如此开场过后，他忽悠他同自己过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 才怪，明天才是。 嗯，无关紧要了。 张平顺依然保持着警惕，或许是在琢磨，琢磨自己是否有耍花招。 但他还是接过蛋糕吃起来了。 就像外国电影里的反套路场面一样：两人开始家常聊天，还分别喝下了半瓶可乐。 混满药粉的可乐。 张平顺祝他生日快乐。 秦勤生感觉这很讽刺：这么多年，他唯一收到的生日祝福，竟来自杀父仇人。 哦，对了。 秦勤生看了看表：11点44，真正的生日都要到了。 他虚弱地跌下椅子，连挪带爬地移动到张平顺旁边，用尽最大的力气开口，却也是气若游丝：“你为什么要杀他？” 张平顺过分木讷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僵尸。 “匡英杰，我爸爸的名字是匡英杰。我知道你杀了他，对不对？” 他继续质问。 对方听到那个名字后，忽然哭了出来，在地板上局促地打滚，像是一只离土的蚯蚓。 “你为、为什么杀他？” 秦勤生见他在说，可惜声音太轻。 他艰难地凑过去，迎着那难闻的口臭，听到了答复：“只是意外，只是意外，只是……” “你不是有意杀他的？”秦勤生的胃开始剧烈恶心。 他意识到，自己跟张平顺一样，已经站不起来了。 “不、不是有意，对不、对不起……” “说对不起没用。” “救护车，叫救护车。”张平顺又竭力喃道，“你有救，你比我清、清醒……” 说罢，没几秒，他的下巴一撇，眼皮重重地磕上，不再动弹了。 秦勤生也感到眩晕铺天盖地。 他想，是啊，现在叫救护车，自己或许真的还有救。 但之后呢？ 继续悲哀地活在这里，活在这自己毫无意义的世界上？ 头顶上的时钟缓缓指向零时，他过生日了。 生日快乐。 他在心里默念，想要闭上眼睛，然后裤兜里的什么，就开始振动。 手机？ 没错，是他的手机。 不停地在振动。 他稍微精神一点，想要把手机掏出来，看看这些持续不断的振动提示都是什么。 六则新消息，全都来自工作餐厅的顾客群。 正如秦勤生自己说，他很擅长自己的工作。 戴上那锡纸的小丑面具，他只会思考一件事：教孩子欢笑的方法。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逼迫自己这么想的：为了这个工作，为了这终归来之不易的工作，他横竖得做出些样子来。 起码，自己不会因为平时的古怪性格，而遭到上头的开除。慢慢地，“逼迫”变成了习惯。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但确实在很努力地付出。 每晚，在单人公寓的镜子前，练习歪头挥手的幅度。 躲在餐厅后厨，永无止境地将“扔球技术”打磨。 从最开始，来回扔三个球不落地，到现在玩弄五个球于鼓掌间。 秦勤生感觉得到，孩子们喜欢这个小丑。 为了他们，更为了自己，他每一次都精心装扮，忘情出演。 他从来就没想过，给孩子们播撒欢乐的，并非那张简陋的锡纸面具，而是戴着那张简陋锡纸面具的人。 “生日快乐。” “生日哈皮啦。” “祝大哥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看完这些新的群消息，秦勤生摁下了手机的紧急拨号。 容易让人误会的是，其实，他并没从那短短六行文字里找到所谓“生的希望”。 是啊，不就是孩子们给自己设定的生日祝福吗？ 他们喜欢那个小丑，所以才在收到社交网的系统提示后，给昵称备注是“小丑哥哥”的家伙，送出了生日祝福。 对此，他并没有多想，想到什么能让自己振作的点。 即使是有的，可惜并没想到。 不过有一说一，看完这些，秦勤生起码是没那么想死了。 就像中世纪诗人，看到盘子里的饼，便想出了一首关于飞鸟的诗。 秦勤生看到那些祝福，心中的悲凉并没转好，但就是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拨出急救电话。 看到祝福，想要拨电话。 看到饼，想到飞鸟。 这不是心理学，这是人性的玄学。 也是陈华理解不来的地方。 为什么几则简单的网上祝福，就能骤转局势，把他从“无忧的高枕”上送进监狱呢？ 就像他怀疑6年前那次，张平顺为了放那对姐弟跑，不惜杀死了自己的搭档。 难道是那个赌棍和他的儿子，让张平顺联想到自己，从而产生共情了吗？ 他如此揣测。 这是个牵强的揣测。 事实是，张平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到赌棍拥抱儿子时，儿子脸上的万分不耐，他就违背了自己的任务。 人性的玄学。 最深奥，也是最简单的一门学问。 我们无法参透它，因为我们身在其中。 “……能快速描述一下你们的症状吗？” “安眠药。” “吞食过量？两个人都是？” “嗯……” “坚持住，马上就来。”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老的已经失去知觉了，年轻的还意识尚存。 他似乎也说不大出话了。 但在上担架的时候，他特意对他最近的那位女护士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是吗，生日快乐。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很快就会给你洗胃。”女护士从忙碌里挤出一点笑容，语速很快地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十六】木偶 田丹临出门前，又瞟了一眼餐桌。 玉米粥冒着热气，蔬菜三明治，日式溏心蛋，鲜嫩的火腿，被精心摆放在瓷盘中。 筷子考究地放在一侧，汤勺银光闪闪，在清早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亮。 一只早已准备好的便当盒，放在桌角，仿佛在等待主人的眷顾。 她用力捏着门把手，看看紧闭的卧室门，最后还是夺门而出。 …… 出门走十五分钟。就有一个地铁口。 四号线转二号线，换乘站内，满是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好容易上了车，拥挤的车厢，如同一个沙丁鱼罐头。 田丹裹挟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长马尾在脑后随意扎起，露出并不饱满的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身上的灰色外套毫无美感。 因为最近赶稿，她的黑眼圈越发浓重，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无精打采。 这样的女人走在大街上，不会引人注意，不会引人探索，更不会有人想看第二眼。 这样的无聊乏味，也正好映射出她目前的生活死气沉沉，一潭死水。 她掏出手机，点出与尹子明的对话框，快速打下一行字，“早上好，我已经坐上地铁，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到公司。” 刚要点发送，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可爱表情。 发出信息后，她紧紧将手机攥在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上乘客越来越少，手机依旧无声无息。 田丹不停刷新页面，期待的心情，也渐渐跌入谷底。 叮…… 突然，田丹在轰鸣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铃声，她心花怒放，赶忙查看。 早。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甚至都看不出情绪，却能让田丹高兴好一阵子了。 她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放回包里，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广告变，成一抹璀璨金黄的炫影。 尹子明是田丹的男朋友，两人在同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田丹沉默寡言，不擅交际，在公司没什么朋友。 每到下午茶时间，总有别有用心的同事，撺掇她请客。 她不懂圆滑世故，傻不拉几次次中招。 尹子明觉得她挺有意思，于是主动追求。 田丹没有谈过恋爱，这突如其来的爱情，令她懵懂无措。 两人的爱好大相径庭，田丹又话少无趣，私下相处不免尴尬。 好在，尹子明擅长插科打诨，也愿意花心思逗她。 他们就这样不冷不热，绊绊磕磕地交往下来，不知不觉，竟然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尹子明不是那种体贴入微的完美男友。 他有许多缺点，比如抠门小气，比如虚荣爱面子，比如吝啬贪财…… 人生第一次恋爱，没有驾轻就熟的爱情套路，只有一颗实实在在的真心。 田丹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小心呵护，不忍苛责。 她是一个对金钱特别豁达的人，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应该计较身外之物。 尹子明工资平平，花钱大手大脚，能帮他省一些也好。 田丹有情饮水饱，满心憧憬两个人的未来，可惜，母亲田桂芝并不这样想。 田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当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父亲便狠心抛弃了他们，具体缘由母亲不愿多说，田丹也没有多问。 田桂芝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期间吃了多少苦，田丹是最清楚的。 二十六年来，母女俩相依为命，田桂芝所有的未来，所有的期望，全都系在她的身上。 她对田丹呕心沥血，无微不至，可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压得田丹几乎喘不过气来。 田桂芝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田丹不论吃饭，散步，睡觉，交往朋友，她全部都要严格管理。 稍不如意，就会唉声叹气，郁郁寡欢，直逼得田丹就范为止。 田丹从小到大的穿衣打扮，都是按照她的意愿和审美来置办的。 为了预防早恋，田桂芝一直接送她上下学，她不准田丹跟男生说话，更不准跟男生一块玩。 中学时候，她在日记本中发现，田丹暗恋班里一个男孩，立刻大发雷霆。 不仅撕了日记本，还跑去学校找班主任，弄得田丹在班里抬不起头来。 田丹的高考成绩本来能上一本，可田桂芝不舍得她去外地吃苦，硬逼着她报了家门口的二本院校。 工作之后，田丹去任何地方，都需要提前报备。 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到家，同事们约着一起吃饭，结果筷子还没动，田桂芝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 田丹嫌烦关了手机，谁知她直接跑来了。 不气也不恼，只搬把椅子在旁边坐着，说一些有的没的，惹得同事们暗自耻笑。 田丹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从此，什么社交活动都不参加了。 田丹就像一株养在温室的植物，精心培育，与世隔绝。 她不是没有宣泄过自己的不满，可每次抗争的结果，都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然后给自己不堪重负的心上，再增加一条负疚的枷锁。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明白妈妈的苦心？” 田桂芝眼圈泛红，一连串泪水从痛苦的脸上滑落下来。 田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骤然攥紧，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享受这份爱的给予，同时也被这份爱折磨。 她徘徊挣扎，在愤懑和愧疚之中，不断撕扯。 如同被囚困在幽深无望的沼泽里，苟延残喘，近乎窒息。 …… 尹子明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田丹跟田桂芝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田桂芝表示，尹子明收入不高不稳定，在本地没有房产，根本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田丹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大学时候的追求者，也是这样无疾而终。 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妥协。 田桂芝坚决反对，田丹倔强坚持，两个人长久维持的和平假象，终于土崩瓦解。 “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手中操纵的木偶。” 田丹把书架上的一个木偶，狠狠摔在地上，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冷战。 …… 田丹在公司楼下买了两份早餐。 路过传达室的时候，一个相熟的保安打趣她：“买这么多，一个人吃得完？” 田丹羞涩地笑笑，两颊绯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其实这栋大厦的保安都知道，田丹每天早晨给男朋友买早饭。 只是公司制度不允许内部谈恋爱，为了不给小情侣惹麻烦，所以只是模棱两可地调侃几句。 田丹乘坐电梯到达12楼，一下电梯，就感受到办公室里，欢天地喜的气氛。 一个女同事，开心地抱着一大捧玫瑰，旁边几个女孩眼神羡慕，嘴里不停打趣，办公室里传出阵阵欢快的嬉闹声。 今天是情人节，街上满是手捧花束的男男女女。 田丹的眼神，时常停驻在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上，心中淡淡失落。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花，尹子明只在刚认识时，送过她一个钥匙扣，然后说要为未来考虑，不应该把钱，花在一些华而不实的地方上。 田丹点头同意。 于是，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尹子明的礼物。 …… 田丹低下头，面无表情走向办公桌。 然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竟然放了一束香槟玫瑰。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慢慢走过去，低头凝视了好一阵，这才屏住呼吸慢慢伸手过去。 突然，邻桌女同事冲上前来，一把抱起花束，“不好意思，刚才整理资料，把花放你这儿了。” 田丹目送扬长而去的背影，挤出一丝自嘲的笑。 果然啊，是自己想多了。 尹子明的电脑开着，可是人不在。 田丹把买好的早餐，悄悄放在桌角，正欲离开。 发现电脑桌下的垃圾桶，长久未清。 她观察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便悄悄蹲下，迅速捡起几块纸花，然后顺手把垃圾袋提溜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玻璃门左转有一个逃生通道，平常是吸烟区，楼梯口放着一个大垃圾桶。 田丹提着黑黢黢的垃圾袋，还未走近，就听见有人在说话，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宝贝，玫瑰和项链收到了吗？喜欢吗？……项链完全是按照你的要求买的，一万八。当然只是你有，她怎么会有那些东西，她也配？……” 田丹的脾胃一阵翻搅，心脏如响鼓重敲，敲得她头疼欲裂，全身不停颤抖。 平缓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像被人窥到了什么羞耻不堪的事情，落荒而逃。 …… 晚上八点，田丹检查完最后一篇稿件，心满意足关了电脑。 她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快餐店门口。 田丹走进快餐店，目光扫视一圈，然后朝坐在角落的尹子明走去。 尹子明捧着手机目不转睛，他旁边坐着一个漂亮女孩，同样捧着手机，不时转头跟尹子明说着什么。 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瓜子脸，皮肤白皙，柳叶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气的鼻子，小巧的嘴。 她叫朱丽莎，是田丹的闺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十六】拒绝 田丹和朱丽莎，是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 一个木讷，一个张扬，都是班里不受待见的边缘人。 两人抱团取暖，一来二去，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朱丽莎职高还没上完就辍学打工，后来好一阵没有消息。 再次出现的时候，全身珠光宝气，一副阔太太的模样。 大家跟田丹打听消息，田丹说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只是背后说人隐私，有违她的做人准则。 朱丽莎给田丹发过照片，背景是一个大游泳池，她身穿比基尼，依偎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身上。 后来，她又接连收到过几张照片，背景不是豪车就是别墅，要不就是国外的著名旅游景点。 只是合照的男人换了，这次变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男人。 当田丹实习每天加班累成狗的时候，朱丽莎正挽着男人胳膊在国外买买买。 她做着阔太太的梦，想凭借稍纵即逝的青春，搏出一片锦绣未来。 她说田丹是自讨苦吃，女人就是要靠男人过上好日子。 一年前，她又重新回到了这座小城市，盘过一个服装店，可是因为不善经营很快倒闭了。 生意失败后，她开始坐吃山空，可挥金如土的习惯依旧不改，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要满身名牌，她说这叫装门面。 …… 田丹的忽然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依旧捧着手机打游戏，专心致志，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滑动。 桌子上摆放着两人吃完的残羹冷炙。 田丹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捡起盘子里的一块芝士披萨。 披萨已经彻底冷掉了，饼皮冷硬难嚼。 她咬了一小口，有些噎人，又倒了一杯柠檬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对面的两人，深陷激烈的战斗中。 期间，尹子明似乎有什么操作失误，朱丽莎撅起小嘴，娇嗔着，拿拳头去捣尹子明的胸口。 尹子明眉开眼笑往后躲，一把将她的小粉拳攥在手里。 当初，田丹把尹子明介绍给朱丽莎的时候，朱丽莎满脸不屑。 说他连经济适用男都算不上，搞不懂田丹为什么会选这种人。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融洽了。 田丹从来不打游戏，不理解他们的快乐。 她像一个局外人，观察他们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感同身受。 游戏结果似乎不理想，尹子明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骂骂咧咧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向厕所。 朱丽莎把椅子拖到田丹身边，“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不来，我和子明就先吃了。” 田丹将一包番茄酱，挤到绵软的薯条上，“没关系。” 朱丽莎眨眨眼睛，“你知道子明最近接了一票大单吗？听说赚了好几万呢。” 田丹一愣，木然地摇摇头。 尹子明在广告公司做销售，手头积攒了一些客户。 他嫌公司给的提成少，想偷偷注册一个公司承揽业务，可惜手头资金不够，于是问田丹借钱。 田丹的工资卡，在田桂芝手中，每个月只有六百块钱零花钱。 幸好她平时写稿子有稿费，这几年也攒了十万块钱，她把这些积蓄全部给了尹子明。 后来，尹子明被生意伙伴坑了，赔了一大笔钱，心情一直很不好，动不动就给田丹脸色看。 当然了，也一直没有提还钱的事。 朱丽莎有些得意，“你是他女朋友，这都不知道？他接了大生意，可开心了。” 田丹将满是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淡淡地说，“不知道，公司的事情我不管的。” 说完，她拿起餐巾纸擦擦嘴角，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唇膏，拧开，准备往嘴唇上涂。 谁料，朱丽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撅起嘴唇，直接涂了上去。 涂完后，朝田丹嫣然一笑，“好看吗？ 唇膏是最近刚买的，专柜大牌。 田丹以前很少化妆，谈恋爱后，子明嫌弃她灰头士脸，于是她开始笨抽的学习化妆技巧。 上周她去逛商场，被专柜营业员栏住试色，她涂了之后，感觉不错，就直接买了。 朱丽莎很少涂这么重的颜色，她一直走清纯路线，不过她涂上这个唇高，整张脸瞬间明媚妖艳了起来，还别有一番风情。 田丹如实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朱丽莎把脑袋待靠在田丹肩膀上，软软糯糯地撒娇说，“好姐姐，送给我嘛！ 朱丽莎哀怜的模样的确可人，像一只淘气的小野猫，撒娇是她的杀手铜，可谓攻无不克。 可惜，今天这所向披靡的绝技却失效了。 田丹面无表情地把唇膏从她手中抽走，直接放回了包里。 朱丽莎不可置信地坐直身子，对田丹的行为有些惊讶。 从小到大，田丹一直对她有求必应，什么东西只要开口，田丹都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甚至她喜欢什么东西，撒撒娇，田丹就会掏钱给她买。 田丹从不吝啬自己的深情厚谊，这还是田丹第一次拒绝她。 这令一向处在受摔位置的朱丽莎，有些羞恼。 “真是小气，我不要就是了。”朱丽莎没好气地说。 田丹冷脸说，“我给你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朱丽莎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一阵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朱丽莎把藏在毛衣下的顶链，从领口揪了出来，白金项链亮闪闪的。 中间还坠着一颗水滴形的瑾擦钻石，她慢悠悠地问，“情人节……子明送了你什么礼物？” 田丹摇摇头，“他从来不记得这些。” 朱丽莎挑挑眉，“情人节这种日子都不记得？” 田丹沉默半响，然后回答，“可能是我不配。” 朱丽莎一惊，忙去看田丹的脸色。 见她一如既往低眉顺眼，波澜不惊，这才放下心来，启唇一笑，“你真会说笑。” 子明从则所出来，顺手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穿衣离开。 田丹原本还有话要说，见他脸色不好，便没有再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十六】锁 这时，一个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您好，一共236元。” 尹子明和朱丽莎，正在讨论刚才的游戏失误，完全没有想要理会的样子。 田丹熟练地掏出钱包付账，结账后，三人走出快餐店。 月凉如水。 尹子明和朱丽莎在前面走，田丹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刚才出门下楼梯的时候，她一个没留神，高跟鞋踩空，不小心崴了脚。 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短短十几米，她的额头已经疼出了汗。 尹子明和朱丽莎并肩而行。 两人窃窃私语，举止亲密，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后面还有一个人。 田丹苦苦追赶几步，可肿痛的脚踝，还是让她无奈停下，“子明，子明，等等我……” 她无助地呼喊。 前面两人只短暂停滞了一下，然后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田丹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眼睁睁看着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田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感觉小腹阵阵刺痛，去卫生间一检查，果然是例假来了。 田丹从小体虚，有痛经的毛病，这次吃了冷食，吹了凉风，更加腹痛难忍。 她推开卧室门，一头扎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将自己隔绝在黑暗之中。 卧室门再次被推开，田桂芝将一碗姜糖水放在桌子上。 她侧身坐在床边，把一个暖水袋塞进被褥里，然后伸手，将被子轻轻拉下来。 田丹紧闭双眸，仿佛熟睡的样子，可惜，不停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田桂芝伸手抚摸田丹的额头，动作温柔，她轻轻唤道：“趁热喝。” 田丹原本还在装睡，听到这话再也装不下去，她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清澈的红汤，浮着几缕鲜黄的姜丝，入口既甘甜又辛辣，只喝了一口，田丹的额头就冒了汗。 以前每次来例假，田桂芝都会给她熬姜糖水，备暖水袋，以为这次不会了，没想到…… 田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喉咙酸涩，不小心呛了一下。 田桂芝轻拍她的后背，心疼说，“慢点，慢点，别呛了。” 田丹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姜糖水一饮而尽。 田桂芝顺手接过空碗，田丹突然发现，她右手食指包了一块创口贴。 田丹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田桂芝说，“刚才切姜丝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她说得轻描淡写，田丹的心，却咯噔一下。 包裹的创口贴都渗出了血，很明显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田桂芝安慰她，“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田丹整理被角，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田丹的脚。 田丹猝不及防一声闷哼。 田桂芝敏锐捕捉到这个讯号，一把掀开被子，结果看到了她肿如包子的脚踝。 “你……这是怎么弄的？”田桂芝心疼不已，不停叹气。 “就是走路崴了一下……”田丹咬着嘴唇说。 田桂芝立马起身。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红花油。 她把红花油快速倒在手掌心，双手搓热，然后不由分说，把田丹的脚放在腿上，抱在怀里。 “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 田桂芝身体一直不太好，按了一会儿，便开始气喘吁吁，可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田丹眼睛温热，心门轰然打开，羞愧，感动，后悔…… 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喷薄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 第二天，田丹给尹子明打电话，说母亲田桂芝改变主意了，请他来家里坐坐。 尹子明刚开始还有些推脱。 可架不住田丹再三恳求，这才勉为其难同意了。 田丹对这次拜访，充满期待，可事情的结果，却令她始料未及。 第一次见家长，尹子明两手空空。 这样不知礼数也就罢了，他还一进门，就挑剔屋子的陈设布置，不像是来见家长的，倒像是领导上门视察。 田桂芝请他坐下，他便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一靠，两只大脚架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盛着水灵灵的苹果。 尹子明挑了一个颠了颠，然后随手拔了桌子上的匕首，蹭蹭蹭把皮一削，自顾自啃起来。 “我现在处在职业上升期，房子车子都没有，如果田丹等得起，我可以考虑三十岁娶她。” “但我有个前提条件，你们家必须全力支持我创业，没钱也没关系，我看你们这房子不错，少说也能卖个七八十万，就算我借的……” 田桂芝气得没话说，精心准备的饭菜也没有做，直接关上卧室门，再也不出来。 田丹看着紧闭的房门，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来，你非让我来，我来了你妈又这样，没劲，我走了！”尹子明耸耸肩，敞开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田丹无力地靠在门上，面无表情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 …… 两天后，社区为了丰富老年人的业余生活，举办了才艺大赛，田桂芝也报了名。 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角逐，田桂芝毫无悬念地晋级。 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开始准备下午的决赛。 到了家门口，一掏口袋，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这可坏事儿了，下午的演出服还在家里呢。 女儿田丹还在公司上班，来回一趟要四十分钟，田桂芝不想折腾她，便打了开锁公司的电话。 开锁刘师傅倒也麻利，放下电话，二十分钟就赶来了。 两个人很快谈好价钱，刘师傅拿着工具一顿捣鼓，十几秒后，门锁啪地一声开了。 田桂芝见这么容易，有些后悔没跟他好好讲价。 突然想起卧室的抽屉锁也不好用，正好趁机也修一下，这样，两把锁六十块钱，倒也不亏。 刘师傅起初当然不愿意。 可经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便同意跟她进去看看。 “六十块钱已经很便宜了，你这大婶真能砍价……”刘师傅一边进门一边抱怨，田桂芝在后面陪着笑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十六】拒绝 田丹和朱丽莎，是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 一个木讷，一个张扬，都是班里不受待见的边缘人。 两人抱团取暖，一来二去，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朱丽莎职高还没上完就辍学打工，后来好一阵没有消息。 再次出现的时候，全身珠光宝气，一副阔太太的模样。 大家跟田丹打听消息，田丹说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只是背后说人隐私，有违她的做人准则。 朱丽莎给田丹发过照片，背景是一个大游泳池，她身穿比基尼，依偎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人身上。 后来，她又接连收到过几张照片，背景不是豪车就是别墅，要不就是国外的著名旅游景点。 只是合照的男人换了，这次变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男人。 当田丹实习每天加班累成狗的时候，朱丽莎正挽着男人胳膊在国外买买买。 她做着阔太太的梦，想凭借稍纵即逝的青春，搏出一片锦绣未来。 她说田丹是自讨苦吃，女人就是要靠男人过上好日子。 一年前，她又重新回到了这座小城市，盘过一个服装店，可是因为不善经营很快倒闭了。 生意失败后，她开始坐吃山空，可挥金如土的习惯依旧不改，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要满身名牌，她说这叫装门面。 …… 田丹的忽然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依旧捧着手机打游戏，专心致志，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滑动。 桌子上摆放着两人吃完的残羹冷炙。 田丹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捡起盘子里的一块芝士披萨。 披萨已经彻底冷掉了，饼皮冷硬难嚼。 她咬了一小口，有些噎人，又倒了一杯柠檬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对面的两人，深陷激烈的战斗中。 期间，尹子明似乎有什么操作失误，朱丽莎撅起小嘴，娇嗔着，拿拳头去捣尹子明的胸口。 尹子明眉开眼笑往后躲，一把将她的小粉拳攥在手里。 当初，田丹把尹子明介绍给朱丽莎的时候，朱丽莎满脸不屑。 说他连经济适用男都算不上，搞不懂田丹为什么会选这种人。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融洽了。 田丹从来不打游戏，不理解他们的快乐。 她像一个局外人，观察他们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感同身受。 游戏结果似乎不理想，尹子明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骂骂咧咧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向厕所。 朱丽莎把椅子拖到田丹身边，“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不来，我和子明就先吃了。” 田丹将一包番茄酱，挤到绵软的薯条上，“没关系。” 朱丽莎眨眨眼睛，“你知道子明最近接了一票大单吗？听说赚了好几万呢。” 田丹一愣，木然地摇摇头。 尹子明在广告公司做销售，手头积攒了一些客户。 他嫌公司给的提成少，想偷偷注册一个公司承揽业务，可惜手头资金不够，于是问田丹借钱。 田丹的工资卡，在田桂芝手中，每个月只有六百块钱零花钱。 幸好她平时写稿子有稿费，这几年也攒了十万块钱，她把这些积蓄全部给了尹子明。 后来，尹子明被生意伙伴坑了，赔了一大笔钱，心情一直很不好，动不动就给田丹脸色看。 当然了，也一直没有提还钱的事。 朱丽莎有些得意，“你是他女朋友，这都不知道？他接了大生意，可开心了。” 田丹将满是番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淡淡地说，“不知道，公司的事情我不管的。” 说完，她拿起餐巾纸擦擦嘴角，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唇膏，拧开，准备往嘴唇上涂。 谁料，朱丽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撅起嘴唇，直接涂了上去。 涂完后，朝田丹嫣然一笑，“好看吗？ 唇膏是最近刚买的，专柜大牌。 田丹以前很少化妆，谈恋爱后，子明嫌弃她灰头士脸，于是她开始笨抽的学习化妆技巧。 上周她去逛商场，被专柜营业员栏住试色，她涂了之后，感觉不错，就直接买了。 朱丽莎很少涂这么重的颜色，她一直走清纯路线，不过她涂上这个唇高，整张脸瞬间明媚妖艳了起来，还别有一番风情。 田丹如实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朱丽莎把脑袋待靠在田丹肩膀上，软软糯糯地撒娇说，“好姐姐，送给我嘛！ 朱丽莎哀怜的模样的确可人，像一只淘气的小野猫，撒娇是她的杀手铜，可谓攻无不克。 可惜，今天这所向披靡的绝技却失效了。 田丹面无表情地把唇膏从她手中抽走，直接放回了包里。 朱丽莎不可置信地坐直身子，对田丹的行为有些惊讶。 从小到大，田丹一直对她有求必应，什么东西只要开口，田丹都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甚至她喜欢什么东西，撒撒娇，田丹就会掏钱给她买。 田丹从不吝啬自己的深情厚谊，这还是田丹第一次拒绝她。 这令一向处在受摔位置的朱丽莎，有些羞恼。 “真是小气，我不要就是了。”朱丽莎没好气地说。 田丹冷脸说，“我给你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朱丽莎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一阵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朱丽莎把藏在毛衣下的顶链，从领口揪了出来，白金项链亮闪闪的。 中间还坠着一颗水滴形的瑾擦钻石，她慢悠悠地问，“情人节……子明送了你什么礼物？” 田丹摇摇头，“他从来不记得这些。” 朱丽莎挑挑眉，“情人节这种日子都不记得？” 田丹沉默半响，然后回答，“可能是我不配。” 朱丽莎一惊，忙去看田丹的脸色。 见她一如既往低眉顺眼，波澜不惊，这才放下心来，启唇一笑，“你真会说笑。” 子明从则所出来，顺手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穿衣离开。 田丹原本还有话要说，见他脸色不好，便没有再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十六】无罪辩护 走廊没开灯，光线有些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刘师傅捂住鼻子，打了几个喷嚏，心想：“等下一定找机会多收点钱。” 心里盘算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客厅。 他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而眼前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客厅一大滩血，血河一直漫延到外屋。 一男一女，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身上一人一个血窟窿。 靠近沙发的地方，一个额头上有血的女人，哆哆嗦嗦地拿着一把匕首。 看着有人进来了，她怔愣几秒，突然把匕首扔在地上。 然后看着自己的满手血迹，疯狂摇头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刘师傅呆愣几秒后，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杀人啦，杀人啦！” …… S市重案组，接警之后赶赴现场，法医经过鉴定，确定出死亡原因。 现场死者两名，一男一女。 男死者胸部中刀，锐器刺伤胸·部造成心脏破裂。 女死者伤在颈部，锐器割破颈部大动脉，一刀毙命。 现场发现匕首一把，上面有死者血迹，刀刃与死者伤口经过比对，认定为同一种锐器，刀柄上有嫌疑人的指纹。 执法者经过勘察，很快核查出身份信息。 男死者尹子明，34岁，广告公司销售。 女死者朱丽莎，27岁，无业。 犯罪嫌疑人田丹，26岁，广告公司文案，尹子明的女朋友，朱丽莎的闺蜜。 从凶案现场被执法者带走之后，田丹受了很大的刺激，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执法者将她送入医院治疗，并进行严格看管。 一周之后，田丹的神志，稍稍恢复了一些，她向执法者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 田丹一直把尹子明当做可以结婚的对象。 可是无意中，她竟然发现，尹子明和闺蜜朱丽莎搞到了一起。 田丹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跟他们摊牌。 命案发生的当天，也就是本月十六号，是田丹所在公司的司庆日，全体员工放假一天。 而那天，田桂芝刚好去参加比赛，家里没有人。 于是，田丹把男朋友尹子明和闺蜜朱丽莎，叫到了家里，想要把事情说清楚。 三个人在摊牌的过程中，发生口角。 田丹在争执中撞到了桌角，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尹子明和朱丽莎。 她当时受惊过度，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刑侦队长高秋山问：“你说发生了激烈争执，过程是怎样的？” 田丹垂下眼睑说，“半年前，尹子明创办了公司，我借给他十万块钱。他现在要跟我分手，我说分手可以，先把借的十万块还我。” “结果他说那十万块属于投资，投资有赚有赔，钱早就已经赔干净了，不可能再还我。” “我气不过，一冲动就跟他拉扯起来……” 高秋山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匕首，“据目击者说，当时你正拿着这把匕首，你怎么解释？” 田丹说，“当时我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头疼得厉害，看到身边有一把匕首，不知怎么就捡了起来，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的……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她脸色惨白，全身忍不住地颤抖。 刚开始还能勉强镇定，可不一会儿，早在眼睑内积蓄了许久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哗哗流过了她的面颊。 高秋山和旁边的执法者看了一眼，眼中飘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疑惑。 田丹的说辞，实在有些牵强。 案发时间段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匕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 人证物证都有，甚至还有杀人动机。 虽然她一直拒绝承认，可这并不影响执法者判断，没有一个犯人会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田丹很快被批准逮捕，等候执法者进一步调查。 田丹入狱的日子里，田桂芝都快要急疯了，她给田丹请了本市有名的律师李骏。 李骏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他仔细看完案卷资料，诚恳地对田桂芝说，这件案子做无罪辩护风险很大。 但是如果做有罪辩护，他可以最大限度的向法院申请减刑。 “那……会判多久呢？”田桂芝问。 李骏沉默良久之后说，“故意杀人罪的量刑一般是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像她这种一下子两条人命，人证物证都有，确实不太乐观。” “我建议从激·情犯罪的角度辩护，如果认罪态度好，最后判个二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田桂芝一听，脸色变得煞白，她从座位上蹭地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说着。 “她才二十六岁，如果判个二三十年再出来，她一辈子就毁了！田丹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你们一直说法律公平公正，这算哪门子的法律？” “什么有罪辩护？什么量刑从宽？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她是被冤枉的，别说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行！” 李骏看着眼前这位歇斯底里的母亲，无奈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把这件事的利弊跟你说了，我希望你能冷静地思考一下，不要意气用事，不过……” 他顿了一下，“如果你坚持做无罪辩护，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我的恩师，傅荣。” 李骏说，“他对无罪辩护比较有经验，做的几个无罪辩护，都是范本案例，不过，他最近已经很少接案子了，请他出山不太容易。” 田桂芝听到傅荣这个名字，脸色明显沉了一下。 傅荣…… 她在嘴边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多年未见，是该会会了。 …… 谁也不知道，田桂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李骏再次见到田桂芝的时候，她后面跟着的，正是李骏多年未见的恩师，法律界的传奇人物——傅荣。 傅荣五十多岁的年纪。 两鬓花白，身材高大，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整个人有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十六】锁 这时，一个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您好，一共236元。” 尹子明和朱丽莎，正在讨论刚才的游戏失误，完全没有想要理会的样子。 田丹熟练地掏出钱包付账，结账后，三人走出快餐店。 月凉如水。 尹子明和朱丽莎在前面走，田丹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刚才出门下楼梯的时候，她一个没留神，高跟鞋踩空，不小心崴了脚。 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短短十几米，她的额头已经疼出了汗。 尹子明和朱丽莎并肩而行。 两人窃窃私语，举止亲密，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后面还有一个人。 田丹苦苦追赶几步，可肿痛的脚踝，还是让她无奈停下，“子明，子明，等等我……” 她无助地呼喊。 前面两人只短暂停滞了一下，然后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田丹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眼睁睁看着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田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感觉小腹阵阵刺痛，去卫生间一检查，果然是例假来了。 田丹从小体虚，有痛经的毛病，这次吃了冷食，吹了凉风，更加腹痛难忍。 她推开卧室门，一头扎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将自己隔绝在黑暗之中。 卧室门再次被推开，田桂芝将一碗姜糖水放在桌子上。 她侧身坐在床边，把一个暖水袋塞进被褥里，然后伸手，将被子轻轻拉下来。 田丹紧闭双眸，仿佛熟睡的样子，可惜，不停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田桂芝伸手抚摸田丹的额头，动作温柔，她轻轻唤道：“趁热喝。” 田丹原本还在装睡，听到这话再也装不下去，她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清澈的红汤，浮着几缕鲜黄的姜丝，入口既甘甜又辛辣，只喝了一口，田丹的额头就冒了汗。 以前每次来例假，田桂芝都会给她熬姜糖水，备暖水袋，以为这次不会了，没想到…… 田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喉咙酸涩，不小心呛了一下。 田桂芝轻拍她的后背，心疼说，“慢点，慢点，别呛了。” 田丹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姜糖水一饮而尽。 田桂芝顺手接过空碗，田丹突然发现，她右手食指包了一块创口贴。 田丹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田桂芝说，“刚才切姜丝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她说得轻描淡写，田丹的心，却咯噔一下。 包裹的创口贴都渗出了血，很明显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 田桂芝安慰她，“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田丹整理被角，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田丹的脚。 田丹猝不及防一声闷哼。 田桂芝敏锐捕捉到这个讯号，一把掀开被子，结果看到了她肿如包子的脚踝。 “你……这是怎么弄的？”田桂芝心疼不已，不停叹气。 “就是走路崴了一下……”田丹咬着嘴唇说。 田桂芝立马起身。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红花油。 她把红花油快速倒在手掌心，双手搓热，然后不由分说，把田丹的脚放在腿上，抱在怀里。 “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 田桂芝身体一直不太好，按了一会儿，便开始气喘吁吁，可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田丹眼睛温热，心门轰然打开，羞愧，感动，后悔…… 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喷薄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 第二天，田丹给尹子明打电话，说母亲田桂芝改变主意了，请他来家里坐坐。 尹子明刚开始还有些推脱。 可架不住田丹再三恳求，这才勉为其难同意了。 田丹对这次拜访，充满期待，可事情的结果，却令她始料未及。 第一次见家长，尹子明两手空空。 这样不知礼数也就罢了，他还一进门，就挑剔屋子的陈设布置，不像是来见家长的，倒像是领导上门视察。 田桂芝请他坐下，他便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一靠，两只大脚架在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盛着水灵灵的苹果。 尹子明挑了一个颠了颠，然后随手拔了桌子上的匕首，蹭蹭蹭把皮一削，自顾自啃起来。 “我现在处在职业上升期，房子车子都没有，如果田丹等得起，我可以考虑三十岁娶她。” “但我有个前提条件，你们家必须全力支持我创业，没钱也没关系，我看你们这房子不错，少说也能卖个七八十万，就算我借的……” 田桂芝气得没话说，精心准备的饭菜也没有做，直接关上卧室门，再也不出来。 田丹看着紧闭的房门，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来，你非让我来，我来了你妈又这样，没劲，我走了！”尹子明耸耸肩，敞开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田丹无力地靠在门上，面无表情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 …… 两天后，社区为了丰富老年人的业余生活，举办了才艺大赛，田桂芝也报了名。 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角逐，田桂芝毫无悬念地晋级。 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开始准备下午的决赛。 到了家门口，一掏口袋，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这可坏事儿了，下午的演出服还在家里呢。 女儿田丹还在公司上班，来回一趟要四十分钟，田桂芝不想折腾她，便打了开锁公司的电话。 开锁刘师傅倒也麻利，放下电话，二十分钟就赶来了。 两个人很快谈好价钱，刘师傅拿着工具一顿捣鼓，十几秒后，门锁啪地一声开了。 田桂芝见这么容易，有些后悔没跟他好好讲价。 突然想起卧室的抽屉锁也不好用，正好趁机也修一下，这样，两把锁六十块钱，倒也不亏。 刘师傅起初当然不愿意。 可经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便同意跟她进去看看。 “六十块钱已经很便宜了，你这大婶真能砍价……”刘师傅一边进门一边抱怨，田桂芝在后面陪着笑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十六】奇怪的女人 他年少成名，学识渊博，创办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 在多家企事业中，担任法律顾问，还多次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有“行业第一律师”的美誉。 授业恩师突然到访，李骏不敢怠慢。 手忙脚乱将他请到上座，连忙吩咐秘书泡茶，摆上点心水果，样子既周道又殷勤。 傅荣把手一摆，“不用麻烦了，赶紧讨论案情。” 李骏讪讪地坐下，坐在旁边的田桂芝，又把案子说了一遍。 傅荣低头思索，执法者掌握的证据，对田丹很不利。 案发时候，现场只有她一个人，而且人证物证俱全， 但是，假如，在田丹晕倒之后，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对了，钥匙！ 田桂芝曾说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会不会跟案子有关呢？ “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傅荣问她。 田桂芝摇摇头。 傅荣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对案件很重要，你一定要仔细想，用心想，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田桂芝冥思苦想，几分钟后，眼睛闪过一丝模糊的记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最近几个月，田桂芝经常会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斗篷，斗篷设计精巧，顶部穿绳收缩，下摆加羊毛穗子。 走路的时候，羊毛穗子随风摇摆，漂亮极了。 斗篷好看，田桂芝不自觉多瞟了两眼。 不成想，那女人也在看她。 目光相撞，女人眼神犀利，冰冷刺骨。 田桂芝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忙把目光挪开。 后来，她又看到女人好几次。 每当田桂芝开窗的时候，就看见女人像根柱子站在楼下，幽深的眼睛，就像两口干涸的枯井。 田桂芝冷得一个激灵，忙把窗关上。 田丹出事的两天前，田桂芝在小广场跟人聊天。 手袋就随手挂在树上，后来一转眼，手袋就不见了。 过了一天，手袋又莫名其妙出现了在树上。 里面的钱没少，她就没有在意。 这样回想起来，那天在小广场上，那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也曾出现过。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傅荣问。 田桂芝想了想说，“个子比较高，皮肤黝黑，瓜子脸，眼睛大大的，我注意到，她的袖口绣着彩色丝线，哦，她的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在脸上，挺吓人的。” 傅荣听完田桂芝的形容，整张脸陡然变得灰黄。 他瞪大眼睛，张大的瞳孔，布满惊惧与恐怖。 旁边的李骏看见恩师神色不对，马上站起来，紧张地询问，“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傅荣重重闭上眼睛，无力吐出两个字，“造孽啊！” …… 白香凝。 当高秋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充满疑惑。 傅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神色明显尴尬，不停地揉搓双手，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旁边的田桂芝，低垂着脑袋，不住地摇头叹气。 高秋山和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人搞什么鬼。 空气静默几分钟后，傅荣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瞒大家了，田丹是我的女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张DNA鉴定报告，放在桌子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高秋山端起水杯，刚喝了一口的水，差点喷出来。 因为工作的关系，高秋山经常跟傅荣打交道。 作为律师界的领军人物，傅荣是行业的模范标杆，私生活上也没得说。 傅荣的夫人体弱没有生育，他不离不弃。 尽管有众多美女向他表示过好感，可他洁身自好，称得上正人君子。 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物，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女，高秋山的心灵，受到了震荡。 傅荣说，当年他去外地培训，无意中与田桂芝相遇。 当时田桂芝正跟老公吵架，一个人跑到外地散心。 独处异乡的两个人相谈甚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时把持不住，就发生了关系。 田桂芝回到家之后，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 十月怀胎，生下女儿后，老公无意中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 于是大吵一架，一走了之，田桂芝独自把女儿抚养大。 傅荣与老婆婚后一直没有生育，知道田桂芝生下女儿后，非常欣慰，偶尔还会找机会看望。 后来，田丹一天天长大，田桂芝为了避免麻烦搬了家，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高秋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毫无门路的田桂芝，能请到法律界大拿为女儿做辩护。 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又问，“你说，整件事情都是白香凝为了报复，设下的圈套，是什么意思？白香凝是谁？圈套又是怎么回事？” 傅荣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的傅荣，只是W市一名不知名的小律师。 一天晚上，他正在律所加班，一个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头发乱糟糟的。 她说自己叫白香凝，她要打官司，她被雇主侵·犯了。 侵·犯她的人，是一名大学教授，在当地比较有声望。 她在教授家做保姆，一开始教授对她还不错，教她读书写字。 后来，教授老婆出国旅游，教授就把她拖进房间了。 她去报警，执法者尽管受理了案子，可告诉她，讨回公道的机率很渺茫，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打赢这个官司。 傅荣当时人微言轻，虽然对白香凝比较同情，可是教授在本地人脉很广，他无能为力。 他说这件事自己帮不了，并给了她一些钱，还给她出钱租房子。 结果，白香凝就此缠上了他，直接坐在律所台阶上不走。 傅荣没办法，只好让保安撵她出去。 一审很快判下来，官司输了，白香凝不依不饶，打算再往上告。 教授那边找了傅荣所在的律所，白香凝在当地又找了一个律师。 可那律师，一看就是个混子，明显帮不上什么忙。 终审宣判，案子又输了。 后来听说，白香凝的母亲，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 很快就撒手人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十六】无罪辩护 走廊没开灯，光线有些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刘师傅捂住鼻子，打了几个喷嚏，心想：“等下一定找机会多收点钱。” 心里盘算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客厅。 他清了清喉咙，刚想开口，而眼前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客厅一大滩血，血河一直漫延到外屋。 一男一女，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身上一人一个血窟窿。 靠近沙发的地方，一个额头上有血的女人，哆哆嗦嗦地拿着一把匕首。 看着有人进来了，她怔愣几秒，突然把匕首扔在地上。 然后看着自己的满手血迹，疯狂摇头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刘师傅呆愣几秒后，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杀人啦，杀人啦！” …… S市重案组，接警之后赶赴现场，法医经过鉴定，确定出死亡原因。 现场死者两名，一男一女。 男死者胸部中刀，锐器刺伤胸·部造成心脏破裂。 女死者伤在颈部，锐器割破颈部大动脉，一刀毙命。 现场发现匕首一把，上面有死者血迹，刀刃与死者伤口经过比对，认定为同一种锐器，刀柄上有嫌疑人的指纹。 执法者经过勘察，很快核查出身份信息。 男死者尹子明，34岁，广告公司销售。 女死者朱丽莎，27岁，无业。 犯罪嫌疑人田丹，26岁，广告公司文案，尹子明的女朋友，朱丽莎的闺蜜。 从凶案现场被执法者带走之后，田丹受了很大的刺激，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执法者将她送入医院治疗，并进行严格看管。 一周之后，田丹的神志，稍稍恢复了一些，她向执法者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 田丹一直把尹子明当做可以结婚的对象。 可是无意中，她竟然发现，尹子明和闺蜜朱丽莎搞到了一起。 田丹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跟他们摊牌。 命案发生的当天，也就是本月十六号，是田丹所在公司的司庆日，全体员工放假一天。 而那天，田桂芝刚好去参加比赛，家里没有人。 于是，田丹把男朋友尹子明和闺蜜朱丽莎，叫到了家里，想要把事情说清楚。 三个人在摊牌的过程中，发生口角。 田丹在争执中撞到了桌角，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尹子明和朱丽莎。 她当时受惊过度，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刑侦队长高秋山问：“你说发生了激烈争执，过程是怎样的？” 田丹垂下眼睑说，“半年前，尹子明创办了公司，我借给他十万块钱。他现在要跟我分手，我说分手可以，先把借的十万块还我。” “结果他说那十万块属于投资，投资有赚有赔，钱早就已经赔干净了，不可能再还我。” “我气不过，一冲动就跟他拉扯起来……” 高秋山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匕首，“据目击者说，当时你正拿着这把匕首，你怎么解释？” 田丹说，“当时我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头疼得厉害，看到身边有一把匕首，不知怎么就捡了起来，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的……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她脸色惨白，全身忍不住地颤抖。 刚开始还能勉强镇定，可不一会儿，早在眼睑内积蓄了许久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哗哗流过了她的面颊。 高秋山和旁边的执法者看了一眼，眼中飘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疑惑。 田丹的说辞，实在有些牵强。 案发时间段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匕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 人证物证都有，甚至还有杀人动机。 虽然她一直拒绝承认，可这并不影响执法者判断，没有一个犯人会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田丹很快被批准逮捕，等候执法者进一步调查。 田丹入狱的日子里，田桂芝都快要急疯了，她给田丹请了本市有名的律师李骏。 李骏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他仔细看完案卷资料，诚恳地对田桂芝说，这件案子做无罪辩护风险很大。 但是如果做有罪辩护，他可以最大限度的向法院申请减刑。 “那……会判多久呢？”田桂芝问。 李骏沉默良久之后说，“故意杀人罪的量刑一般是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像她这种一下子两条人命，人证物证都有，确实不太乐观。” “我建议从激·情犯罪的角度辩护，如果认罪态度好，最后判个二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田桂芝一听，脸色变得煞白，她从座位上蹭地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说着。 “她才二十六岁，如果判个二三十年再出来，她一辈子就毁了！田丹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你们一直说法律公平公正，这算哪门子的法律？” “什么有罪辩护？什么量刑从宽？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她是被冤枉的，别说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行！” 李骏看着眼前这位歇斯底里的母亲，无奈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把这件事的利弊跟你说了，我希望你能冷静地思考一下，不要意气用事，不过……” 他顿了一下，“如果你坚持做无罪辩护，我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我的恩师，傅荣。” 李骏说，“他对无罪辩护比较有经验，做的几个无罪辩护，都是范本案例，不过，他最近已经很少接案子了，请他出山不太容易。” 田桂芝听到傅荣这个名字，脸色明显沉了一下。 傅荣…… 她在嘴边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多年未见，是该会会了。 …… 谁也不知道，田桂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李骏再次见到田桂芝的时候，她后面跟着的，正是李骏多年未见的恩师，法律界的传奇人物——傅荣。 傅荣五十多岁的年纪。 两鬓花白，身材高大，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整个人有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十六】诅咒 梦魇 傅荣最后一次见到白香凝，是在案子宣判的一个月后。 当时，律所正在举办庆功宴。 白香凝不顾保安的阻拦，闯进律所，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众人吓得不敢做声，以为她要来同归于尽。 谁料，白香凝凄惨一笑，竟然拿匕首狠狠划在自己的脸上， 刀片锋利，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汨汩流出来，一下子就漫了全脸。 她把匕首狠狠扔在地上，眼珠子瞪得通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白香凝在此立誓，早晚要让陷害我的人，感受到含冤莫白的痛苦，我会让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渣付出代价！” 白香凝的诅咒，萦绕在傅荣耳边，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从此，他多做善事，经常给穷苦人打官司。 可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让他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二十多年后，正当他慢慢淡忘此事的时候，这个梦魇终于来了。 白香凝蛰伏二十六年，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她知道，傅荣对这个私生女心怀愧疚，便精心谋算， 步步为营设下此局，为的就是让傅荣，品尝到亲人受到冤屈的痛苦。 …… 高秋山听完傅荣的讲述，久久陷入沉思。 根据几名邻居的口供，在案发的前几日，楼院里确实出现过一个神秘的女人。 身穿刺绣布衣，披着黑色斗篷，鬼鬼祟祟的。 但是因为天色比较暗，没有人看到她的脸。 因为年代久远，二十多年前的办案资料已经遗失。 目前仅能找到的，只有报纸上的一条花边新闻，上面用调侃的语气，写着保姆勾引雇主，结果反诬侵·犯，令人捧腹大笑。 花边新闻写的香·艳无比，字里行间，充满着对保姆的无情嘲讽。 如果傅荣所说属实，那么这个白香凝，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高秋山发出指令，全力找寻白香凝的下落。 …… 一个月后，白香凝依旧毫无音讯。 这也难怪，当时的资料已经遗失，执法者的手中，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幅画像拼图。 全国有那么多叫这个名字的人，一个一个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家推测，现在事情正朝白香凝预想的方向发展。 她肯定找地方偷笑去了，怎么可能轻易出来？ 正当案情陷入僵持的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过来，白香凝找到了。 当年白香凝住过院，医院里登记了她的资料。 二十多年过去，医院虽然几经改制，可是患者的资料，依旧保存在资料室。 知道跟一件重大杀人案有关，资料室的工作人员也很配合。 他从资料室翻出一本厚厚的档案，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了当时的入院资料。 高秋山拿着来之不易的资料，踏上了开往远方的火车。 当他几经辗转，终于找到寻觅已久的白香凝时，眼前的白香凝，跟他所想的很不一样。 白香凝五十多岁的样子，脸若银盘，面色红润，整个人非常富态可亲。 二十年前，她下海经商，创办了一家工艺美术厂。 如今生意红红火火，她已成为当地非常有名的女企业家 宽大的办公室，窗明几净，阳光充足，挂在墙上的彝族毛毯，美观华丽。 对于执法者的突然到访，白香凝感到莫名其妙。 等听完高秋山的讲述，她更是摸不到头脑。 “我想你们找错人了，我以前是做过很多工作，可是唯独没有做过保姆，更没有被……侵·犯，你们肯定是搞错了？”白香凝连连否认。 高秋山也意识到闹了一个大乌龙，眼前之人，跟他手中的拼图，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况且刚刚他还了解到，因为要出口一批货物，白香凝这个月，一直吃住在厂房。 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S市。 高秋山说，“我们在医院找到的入院资料，的的确确是你的……不如你再想一想，二十六年前，是不是曾经把证件借给过别人……” “我不会把证件借给别人的……”白香凝皱眉想了许久。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初到W市，因为身上没有钱，就租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小旅馆里有六张床，住的都是出来闯荡的女孩子，那时年纪小不懂隐私，会把证件随手乱扔，可能在那个时候，我的证件被人冒用了。” 高秋山又问，“那你记不记得，跟你同住的租客里，有一个当保姆的女孩子。” “二十多年了，我都不记得了。”白香凝无奈地说。 高秋山说，“这件事跟一件命案有关，希望您能仔细回忆一下。” 白香凝叹了一口气，沉思几分钟后，终于把头抬起来。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一个当保姆的女孩子。眼睛大大，脸尖尖的，还挺好看的，不过我早出晚归的，平时就进出打个招呼，跟她们根本不熟。” “哦，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去都半夜了，看她在走廊里看书，我就随口问她，怎么还不睡？” “她就说，有个好心的伯伯教她学问，今天学的内容，她想当天复习完。我觉得她还挺好学的，就这样。” 高秋山问，“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白香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耸耸肩，“真不记得了。” 高秋山只好作罢。 转了一大圈，事情又绕回到了原点。 以前还有个名字可以查，现在知道连名字都是假的了，这上哪儿找人去。 …… 两个月后，高秋山将整理好的案卷资料，递交到了检察院。 检察院通过审查后，表示案件证据不够充分，于是将案件驳回，重新侦查。 这件扑朔迷离的情杀案，一经媒体报道，立刻引起社会巨大反响。 那场隐匿于二十六年前的侵·犯案也重见天日。 教授的真实姓名，工作单位随即被曝光。 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冲到教授的住所，对他进行不间断的谩骂，恐吓，欺辱。 原本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时之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整日忐忑不定，坐卧难安。 一周后，终于在担惊受怕中，住了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十六】奇怪的女人 他年少成名，学识渊博，创办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 在多家企事业中，担任法律顾问，还多次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有“行业第一律师”的美誉。 授业恩师突然到访，李骏不敢怠慢。 手忙脚乱将他请到上座，连忙吩咐秘书泡茶，摆上点心水果，样子既周道又殷勤。 傅荣把手一摆，“不用麻烦了，赶紧讨论案情。” 李骏讪讪地坐下，坐在旁边的田桂芝，又把案子说了一遍。 傅荣低头思索，执法者掌握的证据，对田丹很不利。 案发时候，现场只有她一个人，而且人证物证俱全， 但是，假如，在田丹晕倒之后，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对了，钥匙！ 田桂芝曾说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会不会跟案子有关呢？ “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傅荣问她。 田桂芝摇摇头。 傅荣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对案件很重要，你一定要仔细想，用心想，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田桂芝冥思苦想，几分钟后，眼睛闪过一丝模糊的记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最近几个月，田桂芝经常会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斗篷，斗篷设计精巧，顶部穿绳收缩，下摆加羊毛穗子。 走路的时候，羊毛穗子随风摇摆，漂亮极了。 斗篷好看，田桂芝不自觉多瞟了两眼。 不成想，那女人也在看她。 目光相撞，女人眼神犀利，冰冷刺骨。 田桂芝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忙把目光挪开。 后来，她又看到女人好几次。 每当田桂芝开窗的时候，就看见女人像根柱子站在楼下，幽深的眼睛，就像两口干涸的枯井。 田桂芝冷得一个激灵，忙把窗关上。 田丹出事的两天前，田桂芝在小广场跟人聊天。 手袋就随手挂在树上，后来一转眼，手袋就不见了。 过了一天，手袋又莫名其妙出现了在树上。 里面的钱没少，她就没有在意。 这样回想起来，那天在小广场上，那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也曾出现过。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傅荣问。 田桂芝想了想说，“个子比较高，皮肤黝黑，瓜子脸，眼睛大大的，我注意到，她的袖口绣着彩色丝线，哦，她的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趴在脸上，挺吓人的。” 傅荣听完田桂芝的形容，整张脸陡然变得灰黄。 他瞪大眼睛，张大的瞳孔，布满惊惧与恐怖。 旁边的李骏看见恩师神色不对，马上站起来，紧张地询问，“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傅荣重重闭上眼睛，无力吐出两个字，“造孽啊！” …… 白香凝。 当高秋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充满疑惑。 傅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神色明显尴尬，不停地揉搓双手，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旁边的田桂芝，低垂着脑袋，不住地摇头叹气。 高秋山和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人搞什么鬼。 空气静默几分钟后，傅荣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瞒大家了，田丹是我的女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张DNA鉴定报告，放在桌子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高秋山端起水杯，刚喝了一口的水，差点喷出来。 因为工作的关系，高秋山经常跟傅荣打交道。 作为律师界的领军人物，傅荣是行业的模范标杆，私生活上也没得说。 傅荣的夫人体弱没有生育，他不离不弃。 尽管有众多美女向他表示过好感，可他洁身自好，称得上正人君子。 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人物，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女，高秋山的心灵，受到了震荡。 傅荣说，当年他去外地培训，无意中与田桂芝相遇。 当时田桂芝正跟老公吵架，一个人跑到外地散心。 独处异乡的两个人相谈甚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时把持不住，就发生了关系。 田桂芝回到家之后，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 十月怀胎，生下女儿后，老公无意中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 于是大吵一架，一走了之，田桂芝独自把女儿抚养大。 傅荣与老婆婚后一直没有生育，知道田桂芝生下女儿后，非常欣慰，偶尔还会找机会看望。 后来，田丹一天天长大，田桂芝为了避免麻烦搬了家，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高秋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毫无门路的田桂芝，能请到法律界大拿为女儿做辩护。 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又问，“你说，整件事情都是白香凝为了报复，设下的圈套，是什么意思？白香凝是谁？圈套又是怎么回事？” 傅荣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的傅荣，只是W市一名不知名的小律师。 一天晚上，他正在律所加班，一个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她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头发乱糟糟的。 她说自己叫白香凝，她要打官司，她被雇主侵·犯了。 侵·犯她的人，是一名大学教授，在当地比较有声望。 她在教授家做保姆，一开始教授对她还不错，教她读书写字。 后来，教授老婆出国旅游，教授就把她拖进房间了。 她去报警，执法者尽管受理了案子，可告诉她，讨回公道的机率很渺茫，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打赢这个官司。 傅荣当时人微言轻，虽然对白香凝比较同情，可是教授在本地人脉很广，他无能为力。 他说这件事自己帮不了，并给了她一些钱，还给她出钱租房子。 结果，白香凝就此缠上了他，直接坐在律所台阶上不走。 傅荣没办法，只好让保安撵她出去。 一审很快判下来，官司输了，白香凝不依不饶，打算再往上告。 教授那边找了傅荣所在的律所，白香凝在当地又找了一个律师。 可那律师，一看就是个混子，明显帮不上什么忙。 终审宣判，案子又输了。 后来听说，白香凝的母亲，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 很快就撒手人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十六】谎言与真相 全国各地都引发了寻找“白香凝”的热潮。 这件案子，开始朝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四方声音嘈杂，却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 办公室里，高秋山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二十分钟后，他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着纵横交错的思路图，脑仁疼得厉害。 末了，他烦躁地把笔一丢，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呢？ 田桂芝和街坊，都在案发地看到了一个披斗篷的奇怪女人。 后来，傅荣通过描述知道，她就是二十六年前的“白香凝”。 又扯出了二十六年前的侵·犯案。 “白香凝”一直神隐在幕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等等…… 如果她不想让别人注意，为什么要披那么扎眼的斗篷？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真正的白香凝是彝族人，她连办公室里都挂着彝族羊毛毯。 可是那冒牌的白香凝不是彝族。 那她为什么要穿彝族服饰，打扮得这么出挑，让人一看就能留下印象，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秋山百思不得其解，想得脑仁都快炸掉了。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火急火燎的傅荣，冲进他的跟前。 “高队长，我被田桂芝骗了，咱们都被她骗了！” “有什么话，慢慢说。”高秋山示意他坐下。 傅荣双手摁着他的办公桌，胸膛起伏得厉害。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瞪着一头雾水的高秋山，一字一顿地说，“田桂芝就是白香凝，她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白香凝。” 高秋山石化当场。 高秋山点了一根烟，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傅荣。 傅荣枯坐在沙发上，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 “二十六年前，我出生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妞妞，在楼下被人贩子抱走，从此杳无音讯。” “三个月前，我突然接到田桂芝的电话，她说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并寄给了我一块长命锁。” “我一看长命锁就知道，那就是我丢失多年的女儿。我立刻动身赶往S市，在见到田桂芝的一刹那，我就是知道，我的噩梦开始了。” “田桂芝就是失踪已久的白香凝，她当年拐走了我的女儿，原本想让我痛不欲生，可是现在，妞妞遇到了大麻烦，她杀了人。” “人证物证俱在，这桩案子板上钉钉，田桂芝告诉我，她有办法让妞妞脱罪，她会向法庭认罪，说人是她杀的，整件事跟妞妞无关，但前提是我要帮她平反冤案，说出当年侵·犯案的真相。” 高秋山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烟圈，“她当年为了报复才抱走孩子，你真的相信她会帮这个忙？” 傅荣微微叹气，“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她说当年抱走孩子，是为了报复不假，可是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 “她不忍心妞妞年纪轻轻断送人生，作为一个亲手将她养大的母亲，她可以为了女儿牺牲自己。我见她情真意切，再加上确实走投无路，这才同意了。” “于是，你们俩开始演双簧，什么黑色斗篷，私生女，刀疤女人，统统都是假的。” “你们就是合伙演了一出戏，就为了把当年的案子抛出来，让教授身败名裂，给田桂芝平反，对？” 高秋山激愤难当，嗓音提高了八度。 傅荣垂下眼睑，有气无力地说，“是的，我们骗了你，也骗了大家，可是后来……” 高秋山眯着眼看他，抢先答道，“可是后来你发现，田桂芝反悔了，她不想顶罪了，对？” 傅荣重重叹了一口气，“是的，她反悔了！”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二十六年前的真相一经曝光，立即引起了各方强烈反响。 教授名誉扫地，声名狼藉。 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年近八十的教授，突发脑中风，陷入深度昏迷。 现在还在CU治疗，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 田桂芝大仇得报，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去执法者局顶罪，说人是自己杀的。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田桂芝却消失了。 傅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这一切都是田桂芝的圈套。 听完这一切，高秋山把烟卷，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瞪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傅荣，气得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 玩的一手好演技，他分明是把执法者当猴子耍。 高秋山努力平复好心态，拿起桌子上的纸张，按照傅荣刚才所说，又把案子重新捋了一遍。 二十六年前，田桂芝为了报复傅荣，偷走了他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妞妞。 她把妞妞养大。 妞妞就是田丹，也是‘二一六’特大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 田桂芝主动跟傅荣联系，说自己有办法给田丹脱罪。 但前提是，傅荣要揭露当年侵·犯案的真相。 傅荣同意了。 于是两人配合演了一出双簧，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白香凝的身上，顺理成章牵出了尘封已久的侵·犯案。 如今，侵·犯案真相公之于众，主角田桂芝却消失了。 可问题是，田桂芝为什么要报复傅荣？ 只因为傅荣的律所，接了教授的委托？ 按照傅荣所说，傅荣对田桂芝还不错。 看到她落魄，给她钱，还给她租房子。 那她为什么恩将仇报？ 恨到要抱走孩子，让他抱憾终生？ 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高秋山单刀直入抛出问题。 傅荣嗫嚅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她恨我入骨，只因为，当年教授的委托律师是我，当年是我替教授打赢了官司。” 高秋山了然。 这样，事情就捋顺了。 二十六年前，田桂芝的生活突遭重创，母亲也因此离世。 这其中罪魁祸首有两人，首当其冲就是教授。 排在第二的，恐怕就是教授的委托律师，傅荣。 假设，田桂芝抱走仇人的孩子，是为了报复。 可是在这二十六年间，并没有想象中的虐待，反之，她把田丹养的还不错。 田丹衣食无忧，还上了大学。 她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那么，她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十六】诅咒 梦魇 傅荣最后一次见到白香凝，是在案子宣判的一个月后。 当时，律所正在举办庆功宴。 白香凝不顾保安的阻拦，闯进律所，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众人吓得不敢做声，以为她要来同归于尽。 谁料，白香凝凄惨一笑，竟然拿匕首狠狠划在自己的脸上， 刀片锋利，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汨汩流出来，一下子就漫了全脸。 她把匕首狠狠扔在地上，眼珠子瞪得通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白香凝在此立誓，早晚要让陷害我的人，感受到含冤莫白的痛苦，我会让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渣付出代价！” 白香凝的诅咒，萦绕在傅荣耳边，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从此，他多做善事，经常给穷苦人打官司。 可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让他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二十多年后，正当他慢慢淡忘此事的时候，这个梦魇终于来了。 白香凝蛰伏二十六年，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她知道，傅荣对这个私生女心怀愧疚，便精心谋算， 步步为营设下此局，为的就是让傅荣，品尝到亲人受到冤屈的痛苦。 …… 高秋山听完傅荣的讲述，久久陷入沉思。 根据几名邻居的口供，在案发的前几日，楼院里确实出现过一个神秘的女人。 身穿刺绣布衣，披着黑色斗篷，鬼鬼祟祟的。 但是因为天色比较暗，没有人看到她的脸。 因为年代久远，二十多年前的办案资料已经遗失。 目前仅能找到的，只有报纸上的一条花边新闻，上面用调侃的语气，写着保姆勾引雇主，结果反诬侵·犯，令人捧腹大笑。 花边新闻写的香·艳无比，字里行间，充满着对保姆的无情嘲讽。 如果傅荣所说属实，那么这个白香凝，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高秋山发出指令，全力找寻白香凝的下落。 …… 一个月后，白香凝依旧毫无音讯。 这也难怪，当时的资料已经遗失，执法者的手中，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幅画像拼图。 全国有那么多叫这个名字的人，一个一个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家推测，现在事情正朝白香凝预想的方向发展。 她肯定找地方偷笑去了，怎么可能轻易出来？ 正当案情陷入僵持的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过来，白香凝找到了。 当年白香凝住过院，医院里登记了她的资料。 二十多年过去，医院虽然几经改制，可是患者的资料，依旧保存在资料室。 知道跟一件重大杀人案有关，资料室的工作人员也很配合。 他从资料室翻出一本厚厚的档案，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了当时的入院资料。 高秋山拿着来之不易的资料，踏上了开往远方的火车。 当他几经辗转，终于找到寻觅已久的白香凝时，眼前的白香凝，跟他所想的很不一样。 白香凝五十多岁的样子，脸若银盘，面色红润，整个人非常富态可亲。 二十年前，她下海经商，创办了一家工艺美术厂。 如今生意红红火火，她已成为当地非常有名的女企业家 宽大的办公室，窗明几净，阳光充足，挂在墙上的彝族毛毯，美观华丽。 对于执法者的突然到访，白香凝感到莫名其妙。 等听完高秋山的讲述，她更是摸不到头脑。 “我想你们找错人了，我以前是做过很多工作，可是唯独没有做过保姆，更没有被……侵·犯，你们肯定是搞错了？”白香凝连连否认。 高秋山也意识到闹了一个大乌龙，眼前之人，跟他手中的拼图，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况且刚刚他还了解到，因为要出口一批货物，白香凝这个月，一直吃住在厂房。 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S市。 高秋山说，“我们在医院找到的入院资料，的的确确是你的……不如你再想一想，二十六年前，是不是曾经把证件借给过别人……” “我不会把证件借给别人的……”白香凝皱眉想了许久。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初到W市，因为身上没有钱，就租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小旅馆里有六张床，住的都是出来闯荡的女孩子，那时年纪小不懂隐私，会把证件随手乱扔，可能在那个时候，我的证件被人冒用了。” 高秋山又问，“那你记不记得，跟你同住的租客里，有一个当保姆的女孩子。” “二十多年了，我都不记得了。”白香凝无奈地说。 高秋山说，“这件事跟一件命案有关，希望您能仔细回忆一下。” 白香凝叹了一口气，沉思几分钟后，终于把头抬起来。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一个当保姆的女孩子。眼睛大大，脸尖尖的，还挺好看的，不过我早出晚归的，平时就进出打个招呼，跟她们根本不熟。” “哦，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回去都半夜了，看她在走廊里看书，我就随口问她，怎么还不睡？” “她就说，有个好心的伯伯教她学问，今天学的内容，她想当天复习完。我觉得她还挺好学的，就这样。” 高秋山问，“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白香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耸耸肩，“真不记得了。” 高秋山只好作罢。 转了一大圈，事情又绕回到了原点。 以前还有个名字可以查，现在知道连名字都是假的了，这上哪儿找人去。 …… 两个月后，高秋山将整理好的案卷资料，递交到了检察院。 检察院通过审查后，表示案件证据不够充分，于是将案件驳回，重新侦查。 这件扑朔迷离的情杀案，一经媒体报道，立刻引起社会巨大反响。 那场隐匿于二十六年前的侵·犯案也重见天日。 教授的真实姓名，工作单位随即被曝光。 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冲到教授的住所，对他进行不间断的谩骂，恐吓，欺辱。 原本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时之间，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整日忐忑不定，坐卧难安。 一周后，终于在担惊受怕中，住了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十六】她的故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白香凝在此立誓，早晚要让陷害我的人，感受到含冤莫白的痛苦，我会让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渣，付出代价！” 含冤莫白的痛苦？ 高秋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代价吗？ …… 田桂芝突然失踪，高秋山向上级申请了搜查令，严密彻查田桂芝的家。 跟普通的住宅没有什么不同，田桂芝的家面积不大，但装饰温馨。 墙壁上，贴着田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 角落放着一个四层高的书架，书架上坐着一个提线木偶。 窗台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田桂芝和田丹，亲昵抱在一起，两人额头贴着额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田桂芝已经离家一个多礼拜，高秋山抹了一把厚厚的灰尘，下令立即搜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客厅，卧室，厨房，厕所…… 不大的屋子，一下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件件可疑的物品，被拿到高秋山面前。 “头儿，这是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的。” 执法者小赵将一个蓝色塑料袋，拿到高秋山面前，里面盛着两三个类似干树根的东西。 高秋山说，“拿回去让鉴证科化验。” “是！” “头儿，在抽屉里找到一个日记本。”执法者小夏兴奋地扬起手中的红色硬皮本。 高秋山露出赞许的笑容，“很好，继续！”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执法者冲过来，“头儿，在床褥下发现一把钥匙。” 高秋山接过证物袋，细细打量，“这把应该就是大门钥匙，田桂芝当时说自己钥匙丢了，这才找了开锁公司，这样想来，她只是想找一个目击证人，一个……可以作证田丹杀人的人。” 重案组经过一个下午的严密搜证，满载而归。 他们把搜寻到的证物，拿到鉴证科做鉴定。 案情很快有了突破性进展。 执法者在垃圾桶里找到的，类似干树根的东西，是一味中药，名叫草乌。 草乌是含有乌头碱的剧毒物质，长期服用，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害，导致智力衰退，最后人变成痴呆，丧失劳动能力。 这种毒性隐秘性强，医院仪器检验不出来，日积月累，才能在身体上显现。 执法者在厨房的汤罐中，检验出了草乌的成分。 据田丹说，她从小体弱，田桂芝每天都会给她煲汤。 但这汤，田桂芝从来不喝，都是田丹一个人享用。 此外，在田桂芝家找到的日记本，记述了她这两年来的心路历程。 高秋山翻开红色日记本，日记本里的一字一句，都让人心惊胆寒。 “我的怒火在地狱里燃烧，总有一天，它们会冲出地狱，焚毁这无耻肮脏的世界，我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 “每天上演的母女情深，让我感到恶心，她依旧懵懂天真，但每个人都有命数，她的命数就是成为复仇的祭品，用纯洁的鲜血，洗刷罪恶的污浊。” “离最终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怪你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高秋山看到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在外人看来，田桂芝对女儿不遗余力。 实则杀人诛心。 她是要一点一点亲手折磨她，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黄泉路。 日记的截止日期，正是发生命案的前一天。 难道，尹子明和朱丽莎的死，真的跟田桂芝有关？ 鉴于田桂芝有重大作案嫌疑，高秋山立刻向上级部门申请通缉令，全国范围内通缉田桂芝。 通缉令发出一周后，田桂芝很快被捉拿归案。 据逮捕她的民警说，当时田桂芝已经坐上去外地的大巴车。 上车后她包着头巾，戴着大墨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查车的时候，她明显有些慌张，执法者觉得她可疑。 于是进一步询问，这才发现，她竟是通缉令上的田桂芝。 田桂芝被带到执法者局。 审讯室中，高秋山把日记和草乌放在她面前，问她有什么要说的。 田桂芝看到这些东西，先是一怔，继而一笑，“我没什么要说的，对，人是我杀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愿赌服输，我死而无憾。” 高秋山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胸中窜起一股火气。 “二十六年前，你抱走傅荣的女儿，已是大错特错，这些年你装作母女情深，背地却给她下毒，更是心肠歹毒。” “现在你为了报仇，竟然不惜将无辜之人拖进地狱，简直禽兽所为！” 田桂芝眯眼看着他的怒火翻腾，平静地说，“父债女偿，要怨只怨她有一个禽·兽父亲。不久之前，傅荣讲了一个故事给你们听，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完之后你们再判断，是他讲的动人，还是我讲的好听。” …… “我来自一个小地方，家里孩子多，我17岁就出来打工了。学问不高，找不到工作。” “我在别人的介绍下做起了保姆，因为怕雇主嫌我小，我就偷了跟我同屋一个租客的证件，从此，他们都叫我白香凝。” “我在一家教授家当保姆，教授夫妻很好，没什么架子，还教我读书识字，教授说我以后还可以考大学，我憧憬着未来，庆幸自己碰到这样的好人家。” “后来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教授的老婆出国旅游，我到他们家做晚饭，收拾完厨房我正要走，他就扑上来，把我往卧室里拖。” “我很害怕，但是推不开他，我被侵·犯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提上裤子时的不屑眼神。” “我的世界崩塌了……我要打官司，我要让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在那里，我认识了傅荣。” “我跟他讲了我的遭遇，他表现的很同情，不仅给我钱，还给我租了房子，他就像黑暗里的一缕光，我对他非常信任。” “开庭在即，教授突然报警，说家里丢了贵重物品。后来，执法者在我的出租屋内，搜出了教授丢失的金项链和金手镯。” “这个出租屋，只有傅荣一个人来过，肯定是他陷害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十六】人性的揣测 “因为有了盗窃前科，我成了一个有道德缺陷的人。” “在法庭上，他们用这件事攻击我。我所有的控诉，都变成了恶意敲诈，最后我的官司输了。” “第二次开庭，傅荣摇身一变，成了教授的代理律师。我匆忙又找了一个律师，结果可想而知，我的官司又输了。” “因为他帮教授打赢了官司，名声大噪，成为数一数二的名家律师。” “而我因为那件事，脸面扫地，成为家族耻辱不说，身体还因为大出血，从此再也怀不上自己的孩子。” “一次偶然间，我知道傅荣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便趁着保姆遛弯的机会，偷偷把孩子抱走。” “你以为他丢了孩子，却为什么不敢声张？因为那个孩子见不得光。” “外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其实他的一切，都要仰仗老丈人。妻子结婚多年无所出，他不敢提离婚，但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便偷偷金屋藏娇，生下私生女。” “结果，孩子丢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心机，养大仇人的孩子？因为我不甘心！” “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对外人来讲，只是茶余饭后的便宜谈资，对我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锥心之痛。” “你尝过二十多年，每天都夜不能寐的滋味吗？” “这些年，我身处炼狱之中，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煎熬。” “如果我不这么做，过往的一切，就只能被封存在永不见天日的尘埃里。” “我只是想告诉世人，我不是满嘴谎话的小人，我只是一个被误解的受害者，我不想再让人戳着脊梁骨骂，这有什么错！” “宣告的方式虽然无情，可是你们凭什么要求一个千疮百孔的人，还心存善念？” “情这种东西，我早在二十六年前就没了。现在，我要办的事情都做好了，我死而无憾。” “这条路我走的太长太长，我累了，想歇一歇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稀薄的光亮，田桂芝慢慢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接着，她的身体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仰去，嘴角流出一条浅浅的血丝。 很快，更多的红色，顺着嘴角流淌出来，聚成一条绵延不绝的血河。 “不好！” 高秋山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用手拖住田桂芝慢慢向下滑落的身体，扭头扯着嗓门大喊道，“快！快叫大夫！” …… 田桂芝在审讯室服毒自尽。 幸好发现及时，经过医生抢救，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昏迷不醒。 田丹在知道田桂芝承认杀人，并且服毒自尽之后，整个人崩溃大哭。 她双手死死钳住执法者的手臂，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是的，是你们搞错了，她不会杀人的！她是为了帮我脱罪才这样说，她是为了救我！杀人的不是她，是我！是我！该死的人是我！” 她咆哮哭喊着，见人就说自己杀了人。 她还赤着脚，在房间里不停转圈，口中自言自语，不断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看守的狱警没办法，找来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田丹这才慢慢昏睡过去。 一连几天，田丹不吃不喝。 傅荣曾来狱中看过她几次，并把身世告诉了她。 田丹的反应很平淡，她对傅荣的亲近，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只有说到田桂芝的时候，黯淡的眼神里，才能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更多的时候，她就呆呆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如死灰，行若枯槁。 …… 高秋山知道田丹也承认了杀人，有些意外。 古往今来杀人偿命，从来只有人把自己往外摘，还从来没遇到过抢着认罪的。 他起初觉得，‘二一六’是一场杀人嫁祸案件，他经过抽丝剥茧查明真相，本该沾沾自喜。 可现在冷静下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其一，田桂芝承认的太草率了。 被带到审讯室后，她完全没有抵抗，直接就承认了罪行。 而且那些所谓的证据，似乎发现的有些轻易。 田桂芝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既然打定主意逃跑，就应该把证据销毁，完全没有让别人抓住把柄的道理。 其二，看田丹担心成狂的样子，田桂芝对她的好，应该并不是假装的。 即便知道了身世，即便知道了田桂芝长时间给她下毒，田丹对田桂芝的信任，依旧坚不可摧。 她不信田桂芝会害她，更不信田桂芝会杀人。 那么田丹在崩溃之下，说人是自己杀的，这里面有几分可信度？ 田桂芝在审讯室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难道真如田丹所言，这是田桂芝为了让田丹脱罪设的一个局？ 高秋山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他马上给上级打报告，请求重新对证物进行鉴定。 三天之后，鉴定结果出来。 跟高秋山所想一样，这些证据确实有很大的漏洞。 给田丹下毒用的草乌，是田桂芝三个月前才刚刚购入。 本市唯一一家卖草乌的中药店，此前并没有她的销售记录。 而那本写满汹涌恨意的笔记本，是半年前才正式上架的新产品。 田桂芝用半年前才开售的笔记本，写了两年的日记，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高秋山将圆珠笔狠狠摔在桌子上，妈的，又上当了！ 当田桂芝承认自己是凶手时，高秋山不是没有一丝怀疑。 可还是草率放过了。 除了破案心切，更有对人性的妄自揣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为了他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错了，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做。 田桂芝费尽心思做了一个局，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悬崖边上，最后振臂一跳，心甘情愿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甘愿粉身碎骨，只为保一个仇人女儿的平安。 高秋山懊恼不已，更震撼不已。 他不知该，是该震惊于母爱的博爱和伟大，还是人性的神秘与复杂。 他混沌迷惘了，甚至还有一丝无所适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十六】螭龙 虬龙 现在，两个人都认罪了，他又不能简单的把她们都交上去。 一直以来，他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才造成了调查方向的偏差。 现在案情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若想不被各方声音干扰，只能回归案情，重新审视这个案子。 正当高秋山打定主意时，执法者小夏敲门进来，“头儿，有个男人到执法局来，他说自己是朱丽莎的未婚夫。” …… 男人名叫程翰林，49岁，是一个在大陆经商多年的台商。 两年前，他跟朱丽莎相遇，两人浓情蜜意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回了台湾，他们便断了联系。 一年前，程翰林妻子去世，两个人又旧情复燃。 高秋山问，“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四号。” 程翰林说，那天朱丽莎终于答应跟他去台湾，他非常开心，所以日子记得很清楚。 但当时有些生意离不开，他就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接她，再后来，他就联系不上朱丽莎了。 他以为朱丽莎反悔，便断了联系。 最近他突然听说，朱丽莎被杀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赶忙坐飞机过来了。 高秋山拧紧眉头。 朱丽莎跟程翰林，约定二月十四号去台湾，结果却在两天后的十六号被杀。 时间这么巧合，会不会跟案子有关呢？ 高秋山立刻对朱丽莎的公寓，申请了搜查令。 朱丽莎的公寓，在城市中心位置，坐北朝南，整整一百多平，每个月，光按揭就要八千多。 朱丽莎死后，银行对公寓进行了查封。 因为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屋里的东西也一直没有动过。 屋子有一间专门的衣帽间。 拉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当季新品，什么名牌包，名牌衣服，名牌鞋…… 按照颜色分门别类的码好，让人眼光缭乱，瞠目结舌。 高秋山查过她的银行户头。 朱丽莎的经济状况并不好，之所以能够负担这些价格不菲的品牌，是因为有众多金主资助，尹子明就是其中一个。 可尹子明并没有多少家底，所以他为了供养朱丽莎，不断的刷爆信用卡，欠了一屁股的债。 有邻居阿姨经常看到尹子明出入朱丽莎家，也多次听到他们争吵，什么勾三搭四，吃我的，用我的，还水性杨花。 接着，就听到朱丽莎尖着声音让他滚。 尹子明怒气冲冲摔门而去，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搂在一起，好成一个人。 邻居阿姨不住摇头，唉，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看不懂。 …… 办公室里，高秋山埋头画着案情推演。 二月十六号，尹子明和朱丽莎到田丹家摊牌，期间发生争吵，田丹磕到桌角不省人事。 这时，尹子明和朱丽莎，一言不合，再次发生争执。 尹子明得知，朱丽莎要抛弃他去台湾，瞬间失去理智，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捅向朱丽莎心窝。 朱丽莎死掉之后，尹子明惊恐万分，万念俱灰，于是用匕首自杀。 如果按照刚才的假设，尹子明是先杀人再自杀。 那么在激·情杀人的过程中，凶手是不会想要掩盖自己指纹的。 ‘二一六’案件中，凶器上只有田丹一个人的指纹，与推断有矛盾，难道这个方向也是错的吗？ …… 高秋山又一次来到田桂芝家。 当案情走入死角的时候，他习惯到案发现场寻找灵感，这是他办案多年养成的习惯。 这里长久没有人住，冷清寂寥，特别是客厅不久前还死过人，地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尸体轮廓，更显得这间屋子的阴森古怪。 高秋山戴着手套漫步在客厅中，皮鞋踏在咯吱咯吱的地板上，扬起厚厚的陈灰。 桌子上摆着一个双层刀架，上层放着一把金龙宝剑。 长剑入鞘，收敛锋芒。 下层放着一个同款式的刀鞘，可惜，与之配套的匕首，不翼而飞。 高秋山拿起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把案发现场找到的凶器——金龙匕首。 二月十六日，凶手就是从这个刀鞘中抽出匕首，捅向了被害人。 当地许多人家为了镇宅，会在家里放一套宝剑辟邪。 宝剑要每天擦拭，并且不能随意拿动，田桂芝家也是如此。 每天小心供着，没有一丝懈怠。 可人算不如天算。 谁料，正是因为镇宅宝剑，这才惹来了血光之灾。 高秋山有些唏嘘，伸出双手拿起刀架上的金龙宝剑。 金龙宝剑长约二尺，鎏金纹剑鞘，龙凤护手，尾部配汉代玉斧，剑柄雕刻盘龙，腾云驾雾。 龙爪雄健，有一股遨游九天的霸气。 高秋山目露欣赏，爱不释手，等等…… 这盘龙似乎没有角，他明明记得，那把凶器上的龙，是有角的。 他放下宝剑，又拿起架子上的刀鞘。 果然，刀鞘上的龙纹也是没有角的。 高秋山心生疑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高秋山立马去找了卖宝剑的店家，他很快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无角的龙叫螭，有角的叫虬。 因为螭龙在民间传说中，有吉祥招财的寓意，所以一般镇宅宝剑上会雕刻螭龙纹。 “有没有可能刀鞘上刻螭龙，刀柄上刻虬龙呢？” 高秋山问道。 店家连连否认，“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把刀刻两种龙，这不是触人霉头吗？” 高秋山把凶器的照片拿给店家看，店家一下就认出了。 他很快从柜台里拿出一把匕首，“喏，你照片上就是这把，跟螭龙纹那把一模一样的，差别只是雕刻的龙不同。” 高秋山拿起匕首细细端详。 果然，刀鞘和刀柄上，都刻着有角的虬龙纹。 “你还记不记得，有谁买过这把匕首？” 店家一摊手，“这种刀，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家家户户都有，每天出货量这么大，这谁能记得？” 高秋山只好作罢。 虽然无法从凶器来源查起，可高秋山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田桂芝的家里，原本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差别只是一只龙有角，一只龙没有角。 他一直认为，凶手是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刺向了受害人。 这样看来，事情从一开始就走向了误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十六】谎言与真相 全国各地都引发了寻找“白香凝”的热潮。 这件案子，开始朝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四方声音嘈杂，却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 办公室里，高秋山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二十分钟后，他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着纵横交错的思路图，脑仁疼得厉害。 末了，他烦躁地把笔一丢，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呢？ 田桂芝和街坊，都在案发地看到了一个披斗篷的奇怪女人。 后来，傅荣通过描述知道，她就是二十六年前的“白香凝”。 又扯出了二十六年前的侵·犯案。 “白香凝”一直神隐在幕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等等…… 如果她不想让别人注意，为什么要披那么扎眼的斗篷？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真正的白香凝是彝族人，她连办公室里都挂着彝族羊毛毯。 可是那冒牌的白香凝不是彝族。 那她为什么要穿彝族服饰，打扮得这么出挑，让人一看就能留下印象，这到底是为什么？ 高秋山百思不得其解，想得脑仁都快炸掉了。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火急火燎的傅荣，冲进他的跟前。 “高队长，我被田桂芝骗了，咱们都被她骗了！” “有什么话，慢慢说。”高秋山示意他坐下。 傅荣双手摁着他的办公桌，胸膛起伏得厉害。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瞪着一头雾水的高秋山，一字一顿地说，“田桂芝就是白香凝，她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白香凝。” 高秋山石化当场。 高秋山点了一根烟，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傅荣。 傅荣枯坐在沙发上，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 “二十六年前，我出生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妞妞，在楼下被人贩子抱走，从此杳无音讯。” “三个月前，我突然接到田桂芝的电话，她说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并寄给了我一块长命锁。” “我一看长命锁就知道，那就是我丢失多年的女儿。我立刻动身赶往S市，在见到田桂芝的一刹那，我就是知道，我的噩梦开始了。” “田桂芝就是失踪已久的白香凝，她当年拐走了我的女儿，原本想让我痛不欲生，可是现在，妞妞遇到了大麻烦，她杀了人。” “人证物证俱在，这桩案子板上钉钉，田桂芝告诉我，她有办法让妞妞脱罪，她会向法庭认罪，说人是她杀的，整件事跟妞妞无关，但前提是我要帮她平反冤案，说出当年侵·犯案的真相。” 高秋山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烟圈，“她当年为了报复才抱走孩子，你真的相信她会帮这个忙？” 傅荣微微叹气，“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她说当年抱走孩子，是为了报复不假，可是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 “她不忍心妞妞年纪轻轻断送人生，作为一个亲手将她养大的母亲，她可以为了女儿牺牲自己。我见她情真意切，再加上确实走投无路，这才同意了。” “于是，你们俩开始演双簧，什么黑色斗篷，私生女，刀疤女人，统统都是假的。” “你们就是合伙演了一出戏，就为了把当年的案子抛出来，让教授身败名裂，给田桂芝平反，对？” 高秋山激愤难当，嗓音提高了八度。 傅荣垂下眼睑，有气无力地说，“是的，我们骗了你，也骗了大家，可是后来……” 高秋山眯着眼看他，抢先答道，“可是后来你发现，田桂芝反悔了，她不想顶罪了，对？” 傅荣重重叹了一口气，“是的，她反悔了！”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二十六年前的真相一经曝光，立即引起了各方强烈反响。 教授名誉扫地，声名狼藉。 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年近八十的教授，突发脑中风，陷入深度昏迷。 现在还在CU治疗，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 田桂芝大仇得报，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去执法者局顶罪，说人是自己杀的。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田桂芝却消失了。 傅荣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这一切都是田桂芝的圈套。 听完这一切，高秋山把烟卷，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瞪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傅荣，气得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疼。 玩的一手好演技，他分明是把执法者当猴子耍。 高秋山努力平复好心态，拿起桌子上的纸张，按照傅荣刚才所说，又把案子重新捋了一遍。 二十六年前，田桂芝为了报复傅荣，偷走了他刚满三个月的女儿妞妞。 她把妞妞养大。 妞妞就是田丹，也是‘二一六’特大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 田桂芝主动跟傅荣联系，说自己有办法给田丹脱罪。 但前提是，傅荣要揭露当年侵·犯案的真相。 傅荣同意了。 于是两人配合演了一出双簧，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白香凝的身上，顺理成章牵出了尘封已久的侵·犯案。 如今，侵·犯案真相公之于众，主角田桂芝却消失了。 可问题是，田桂芝为什么要报复傅荣？ 只因为傅荣的律所，接了教授的委托？ 按照傅荣所说，傅荣对田桂芝还不错。 看到她落魄，给她钱，还给她租房子。 那她为什么恩将仇报？ 恨到要抱走孩子，让他抱憾终生？ 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高秋山单刀直入抛出问题。 傅荣嗫嚅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她恨我入骨，只因为，当年教授的委托律师是我，当年是我替教授打赢了官司。” 高秋山了然。 这样，事情就捋顺了。 二十六年前，田桂芝的生活突遭重创，母亲也因此离世。 这其中罪魁祸首有两人，首当其冲就是教授。 排在第二的，恐怕就是教授的委托律师，傅荣。 假设，田桂芝抱走仇人的孩子，是为了报复。 可是在这二十六年间，并没有想象中的虐待，反之，她把田丹养的还不错。 田丹衣食无忧，还上了大学。 她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那么，她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十六】布局 “二一六”现场找到的匕首上，只有死者的血迹。 按照常理，如果内脏受到破坏，一般会有内脏组织，粘在刀刃上。 但这把现场找到的凶器上，除了血，什么都检测不到。 他一开始虽有怀疑。 可死者伤口与刀刃尺寸相吻合，又没法解释。 现在他有理由相信，命案现场发现的虬龙匕首，很有可能不是凶器。 而真正的凶器，就是那把不翼而飞的螭龙匕首。 隐藏那把匕首的人，目的是不让人验出上面的指纹。 如果找到那把失踪的螭龙匕首，鉴定上面的指纹，就可以知道谁是凶手了。 …… 高秋山站在田桂芝家的客厅内，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屋里的陈设。 事发突然，那人虽灵机一动，想到偷梁换柱的方法，可换下来的凶器，短时间内无法处理，只能暂时找一个妥帖的地方藏匿。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把匕首，很有可能还在这间屋子内。 沙发，相框，橱柜，写字台…… 这间屋子搜证都搜了好几遍，按理说，不会再有什么重大发现。 可高秋山就是不死心，谜案的疑团正一点一点的剥开，现在只剩临门一脚，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三个小时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身心疲惫的高秋山，从口袋掏出一盒烟，点上，叼着烟卷去了阳台。 田桂芝喜欢种花，不大的阳台上，放着一个三层花架。 花架上摆满了绿植，有菊花，君子兰，常春藤，茉莉每到花儿开放的季节，争奇斗艳，满院飘香。 可惜现在心烦气躁的高秋山，没有心情赏花。 他静静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一支烟很快燃烧殆尽，他伸了伸懒腰，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搜证。 转身的一刹那，高秋山不小心踢到了花盆，大脚趾一阵钻心的疼。 眼下正值海棠开放，粉色的大绒球明媚动人，甚是漂亮。 他看着绚烂无比的海棠花，气不打一处来。 花架的第二层，在两盆君子兰之间有一个空隙，目测就是摆放海棠的位置。 可这株海棠‘擅离职守’，硬跑到路中央当‘拦路虎’，还误伤了无辜的高秋山。 高秋山蹲下，眯眼打量着这株肇事的海棠，调侃说，“好好的花架你不待，跑下来干什么？” 话一出口，整个人突然一怔，脑中有一个情景嗖的闪过。 他记得‘二一八’那日勘察，一个同事无意间踢到了海棠花的花盆。 田桂芝面色惊慌，他当时只当田桂芝惜花，现在想来，应该另有隐情。 高秋山呼吸一滞，伸手去拨沉甸甸的花朵。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其他花盆里都是灰色的旧土，只有这株海棠的花盆里是新换的黑土。 风儿一吹，一股新鲜潮湿的泥土香，混合花香扑鼻而来。 这盆海棠有问题！ 高秋山的心扑通直跳，破案的喜悦，与希望落空的忐忑，不断交织，令他激动不已。 他戴着手套，握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挖花盆里的土。 花盆里的泥土一点点减少，高秋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不一会儿，叮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音，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如冲锋的号角，令他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高秋山不断加快手上的动作，终于，一把被塑料袋包裹的匕首，完全显露出来。 这是一把螭龙匕首，不管是型号尺寸颜色，都跟那把虬龙匕首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一只龙没有角，一只龙有角。 高秋山马上将这把螭龙匕首，带到鉴证科化验，几个小时之后，鉴证科的小宋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 高秋山将烟卷一扔，大步走过去，“指纹是谁的？是田丹还是田桂芝？” 小宋耸耸肩，“都不是……” 高秋山一惊，“什么？都不是！” 小宋把化验单递给他，表情神秘，“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高秋山接过纸张，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尹子明。 鉴证科通过仪器检验，在高秋山找到的螭龙匕首刀刃上，发现了死者的血液和内脏组织，也就说，这把螭龙匕首才是真正的凶器。 在刀柄上检测出了尹子明的指纹，杀人凶手正是尹子明。 高秋山被彻底搞晕了。 如果是尹子明先杀人，再自杀，那凶器被掉包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来这个谜题，只有等田桂芝苏醒，才可以解开了。 …… 一周之后，田桂芝醒来。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她终于道出实情。 二月十六号，田桂芝参加社区比赛，临近上场，她突然发现没带项链，慌忙跑回家去拿。 结果一开门，她惊住了，只见田丹不省人事倒在地上，尹子明和朱丽莎中刀，死在血泊中。 田桂芝对三个人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她以为是田丹承受不住尹子明和朱丽莎的背叛，一时激愤杀了人。 震惊慌乱之下，田桂芝想出偷龙转凤之计，用另一把相似的匕首与之掉包。 如果凶器上没有田丹的指纹，那么杀人的事情，可能会有一丝转圜的希望。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 田丹醒来之后，还是鬼使神差碰了那把刀，这让她的计划，险些落空。 田桂芝用凶器迷惑执法者，然后自己又布了一个局，将执法者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来换田丹的命。 她自认为天衣无缝，谁知差点铸成大错。 高秋山听完不知该说什么，就因为她的灵机一动，这件案子绕了这么大的圈子。 现在真相大白。 尹子明一时激愤杀了朱丽莎，万念俱灰又自杀。 田丹被迫裹挟到这件情杀案中，实属无辜，立即释放。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这件扑朔迷离的杀人案，终于尘埃落定。 田桂芝因为伪造，毁灭证据被判入狱。 …… 一年后，田丹拖着行李来接她，母女二人早就约好搬到外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离开那天，傅荣来火车站送她们。 看着田丹与之相似的眉眼，他明显有些动情不舍。 许是年轻时作孽太多，如今他晚景凄凉，孤独寂寞，唯一一个女儿，还要跟着仇人远走高飞，令他每每想起都捶胸顿足，气闷不已。 傅荣曾许诺，只要田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把名下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她，保她一生富贵安乐，生活无虞。 可是田丹一口回绝了，她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 …… 风，呼呼吹着发丝，田丹行走在海边木栈道上。 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因为淘气，被妈妈训了几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妈表情无奈，然后蹲下将她抱在怀中，小女孩歪着小脑袋趴在妈妈肩膀上，眼中含泪，显得既可爱又可怜。 田丹小时候，也经常被田桂芝训斥。 这种训斥没有道理，没有缘由，甚至是随机的。 有时候是因为衣服脏了，有时候是因为吃饭声音大了，有时候甚至是因为看动画片笑了…… 田桂芝前一秒钟还和颜悦色，下一秒钟，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过一会儿，可能又会从冰箱里拿出小蛋糕，笑容满面地让田丹吃。 童年的田丹，生活在忐忑和恐惧当中。 年幼的她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卑微讨好的应对田桂芝每天的阴晴不定。 慢慢的，她把诚惶诚恐，认定为理所当然，她把恐惧转化成服从和感激。 恩赐的一点点甜，都看做是田桂芝对她的宽容和慈悲。 她拷着以爱为名的枷锁，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名被田桂芝掌控的斯德哥尔摩囚徒。 压抑，暴躁，焦虑，自卑…… 田丹被众多负面情绪所桎梏，谁也不曾窥到，她温顺外表下，隐藏的冷血与偏激。 田丹早就发现尹子明和朱丽莎在一起，可是她选择逃避和隐忍。 因为她渴望自救，渴望一个可以逃离的出口。 可是她没有料到，尹子明并不想跟她有未来。 在他的心中，田丹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草包，一个呼之则来的提款机。 被愚弄的感觉，令她气愤，被戳破的泡影更令她恼怒，她要报复。 田丹和田桂芝，在那日彻夜谈心后，合谋了一个惊险万分的杀局。 可是她没有想到，中间出了纰漏。 她更没有想到，田桂芝会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她几近崩溃，幸好，最后有惊无险。 宇宙那么广博，人类那么渺小，世上的人蝇营狗苟，不停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只有田桂芝是真正的在乎她，关心她。 以前是她不知好歹，任性妄为，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幸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这次的事情是一个考验更是一个契机，她愿意用一生，去报答母亲的恩情。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田丹接起电话，眉眼带笑，语气中带着宠溺的撒娇，“放心，妈妈，我保证会在五点之前到家，您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她立马飞奔起来。 时间虽然紧迫，但如果她跑的快一些，一定会赶在母亲规定的时间内到家。 田桂芝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她倚靠在沙发上，看着收拾的焕然一新的家。 茶几上摆着一个果盘，里面盛放着水灵灵的大苹果，一把匕首直愣愣插在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上。 …… 那日，尹子明去家中做客，用匕首削苹果，刀柄上面留下了他的指纹。 二月十六号，田丹把尹子明和朱丽莎邀到家中。 趁其不备，带上手套，用留有尹子明指纹的螭龙匕首杀了两人。 田桂芝趁人不备，悄悄返回家中，按照约定好的办法，用同样规格的虬龙匕首掉包，混淆执法者视线。 田丹理所当然被当做嫌疑人，抓进了执法局。 田桂芝再去找傅荣，设计让他平反二十六年前的冤案。 田丹一直认为，杀人的罪名会推到一个并不存在的‘白香凝’身上，这样执法者找不到证据，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惜中间出了纰漏，执法者找到了真正的白香凝。 田桂芝身份败露。 田丹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没有料到，这其实也是田桂芝计划中的一环。 田桂芝伪造了一系列证据，成功令执法者生疑。 她被带到执法者局后，很快承认自己是凶手，一切与田丹无关，并且在审讯室里服毒自尽，令执法者措手不及。 田丹内心震动，悔不当初，从此对田桂芝更加服从信任。 田桂芝的犯罪证据漏洞百出，执法者很快查出了其中的猫腻，确认她是替田丹顶罪。 田桂芝之前，将朱丽莎的死讯，透露给程翰林。 程翰林果然很快来了。 执法者由此知道了，朱丽莎脚踏两只船，尹子明和朱丽莎不合，将怀疑的视线转到尹子明身上。 最险的是，她把螭龙匕首藏在海棠花盆中。 如果执法者发现不了，她就会非常被动，只能自己交代凶器被掉包的事实。 可是这样，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 幸运至极，心思缜密的高秋山，发现了花盆的异样，顺利找到了凶器，她辛苦布的局，终于可以完美收官。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客厅，屋内响起了激昂澎湃的交响乐，田桂芝眯起眼睛，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舒心顺畅。 二十六年前的事情，能够沉冤昭雪，也算老天有眼。 她这一生，虽然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幸好还有田丹在身边。 共同的秘密，会让两个人更加紧密。 经此一事，她又找回了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那个言听计从的木偶。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十六】她的故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白香凝在此立誓，早晚要让陷害我的人，感受到含冤莫白的痛苦，我会让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渣，付出代价！” 含冤莫白的痛苦？ 高秋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代价吗？ …… 田桂芝突然失踪，高秋山向上级申请了搜查令，严密彻查田桂芝的家。 跟普通的住宅没有什么不同，田桂芝的家面积不大，但装饰温馨。 墙壁上，贴着田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 角落放着一个四层高的书架，书架上坐着一个提线木偶。 窗台边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 照片上，田桂芝和田丹，亲昵抱在一起，两人额头贴着额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田桂芝已经离家一个多礼拜，高秋山抹了一把厚厚的灰尘，下令立即搜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客厅，卧室，厨房，厕所…… 不大的屋子，一下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件件可疑的物品，被拿到高秋山面前。 “头儿，这是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的。” 执法者小赵将一个蓝色塑料袋，拿到高秋山面前，里面盛着两三个类似干树根的东西。 高秋山说，“拿回去让鉴证科化验。” “是！” “头儿，在抽屉里找到一个日记本。”执法者小夏兴奋地扬起手中的红色硬皮本。 高秋山露出赞许的笑容，“很好，继续！”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执法者冲过来，“头儿，在床褥下发现一把钥匙。” 高秋山接过证物袋，细细打量，“这把应该就是大门钥匙，田桂芝当时说自己钥匙丢了，这才找了开锁公司，这样想来，她只是想找一个目击证人，一个……可以作证田丹杀人的人。” 重案组经过一个下午的严密搜证，满载而归。 他们把搜寻到的证物，拿到鉴证科做鉴定。 案情很快有了突破性进展。 执法者在垃圾桶里找到的，类似干树根的东西，是一味中药，名叫草乌。 草乌是含有乌头碱的剧毒物质，长期服用，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害，导致智力衰退，最后人变成痴呆，丧失劳动能力。 这种毒性隐秘性强，医院仪器检验不出来，日积月累，才能在身体上显现。 执法者在厨房的汤罐中，检验出了草乌的成分。 据田丹说，她从小体弱，田桂芝每天都会给她煲汤。 但这汤，田桂芝从来不喝，都是田丹一个人享用。 此外，在田桂芝家找到的日记本，记述了她这两年来的心路历程。 高秋山翻开红色日记本，日记本里的一字一句，都让人心惊胆寒。 “我的怒火在地狱里燃烧，总有一天，它们会冲出地狱，焚毁这无耻肮脏的世界，我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 “每天上演的母女情深，让我感到恶心，她依旧懵懂天真，但每个人都有命数，她的命数就是成为复仇的祭品，用纯洁的鲜血，洗刷罪恶的污浊。” “离最终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怪你有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高秋山看到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在外人看来，田桂芝对女儿不遗余力。 实则杀人诛心。 她是要一点一点亲手折磨她，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黄泉路。 日记的截止日期，正是发生命案的前一天。 难道，尹子明和朱丽莎的死，真的跟田桂芝有关？ 鉴于田桂芝有重大作案嫌疑，高秋山立刻向上级部门申请通缉令，全国范围内通缉田桂芝。 通缉令发出一周后，田桂芝很快被捉拿归案。 据逮捕她的民警说，当时田桂芝已经坐上去外地的大巴车。 上车后她包着头巾，戴着大墨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查车的时候，她明显有些慌张，执法者觉得她可疑。 于是进一步询问，这才发现，她竟是通缉令上的田桂芝。 田桂芝被带到执法者局。 审讯室中，高秋山把日记和草乌放在她面前，问她有什么要说的。 田桂芝看到这些东西，先是一怔，继而一笑，“我没什么要说的，对，人是我杀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愿赌服输，我死而无憾。” 高秋山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胸中窜起一股火气。 “二十六年前，你抱走傅荣的女儿，已是大错特错，这些年你装作母女情深，背地却给她下毒，更是心肠歹毒。” “现在你为了报仇，竟然不惜将无辜之人拖进地狱，简直禽兽所为！” 田桂芝眯眼看着他的怒火翻腾，平静地说，“父债女偿，要怨只怨她有一个禽·兽父亲。不久之前，傅荣讲了一个故事给你们听，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完之后你们再判断，是他讲的动人，还是我讲的好听。” …… “我来自一个小地方，家里孩子多，我17岁就出来打工了。学问不高，找不到工作。” “我在别人的介绍下做起了保姆，因为怕雇主嫌我小，我就偷了跟我同屋一个租客的证件，从此，他们都叫我白香凝。” “我在一家教授家当保姆，教授夫妻很好，没什么架子，还教我读书识字，教授说我以后还可以考大学，我憧憬着未来，庆幸自己碰到这样的好人家。” “后来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教授的老婆出国旅游，我到他们家做晚饭，收拾完厨房我正要走，他就扑上来，把我往卧室里拖。” “我很害怕，但是推不开他，我被侵·犯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提上裤子时的不屑眼神。” “我的世界崩塌了……我要打官司，我要让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在那里，我认识了傅荣。” “我跟他讲了我的遭遇，他表现的很同情，不仅给我钱，还给我租了房子，他就像黑暗里的一缕光，我对他非常信任。” “开庭在即，教授突然报警，说家里丢了贵重物品。后来，执法者在我的出租屋内，搜出了教授丢失的金项链和金手镯。” “这个出租屋，只有傅荣一个人来过，肯定是他陷害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十七】梦魇 安真又一次从梦魇中惊醒。 她已经连续半个月，梦到同一个女人。 梦中的女人细眉圆脸，模样俏丽，原本启唇微笑。 可转眼间，面容惨白，脸上渗出尸斑，布满血污的嘴巴骤然裂开，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安真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睡衣被冷汗浸湿，双手仍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在她惊醒的瞬间，丈夫虞一白也醒了，啪地一声开灯，屋里亮起暖融的灯光。 有了光亮便好多了。 安真深吸一口气，可依旧惊魂未定。 虞一白替她小心拭去额头的汗珠，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真真，只是一个梦，没事的，一切会过去的……” 温柔平和的嗓音，像是具有某种魔力，安真再次闭上眼睛，躺在虞一白的怀中渐渐睡去。 虞一白看着怀中的爱人，翘挺的鼻梁，秀丽的嘴巴，粉色的面容带着倔强的娇憨，一如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 他微微勾起唇角。 可转瞬间，便神情微变，转头盯着黑沉沉的天花板，一直睁眼到天亮。 …… 安真因为总是失眠惊醒，在网上挂了号，今天正是看诊的日子。 虞一白的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没有时间陪她，只能开车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时，他嘱咐安真，带好钱包钥匙，并且反复确认口袋中的家庭住址和紧急联系人。 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自己的确记性不好，可不至于连家都不认得。 虞一白轻刮她的鼻尖，让她好好看病，不要到处乱逛，记得早点回家。 正值工作日，大厅里坐着五六位等待的病患，导医台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就诊情况。 安真拿着号码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空档，不断有小护士跑来跑去，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秦医生的手镯找不到了，科室上下忙成一团。 正说着，一位圆脸小护士，举着一个金闪闪的东西跑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忙问，“哪里找到的？” 圆脸小护士说，“更衣橱找到的，可能脱衣服的时候藏在袖子里了，好在虚惊一场。” 众人催促，“赶紧给秦医生送去，她一上午心神不定，都快急死了。” 圆脸小护士点点头，走到秦医生的诊室前，敲门进去。 就诊前的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二十分钟后，安真终于见到了秦医生。 秦医生大约二十五六岁，瓜子脸，双眉修长，眼睛黑亮。 一头乌黑短发清爽又朝气，举手投足一股雷厉风行的干练。 秦医生悉心询问了安真的病情，推断她是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的精神紧张，没什么大事，开点安神助眠的药物就可以。 两个人正聊着，忽然，安真的手机响了。 虞一白的帅气面容，跳动在手机屏幕上。 安真接起电话，虞一白轻柔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他问安真几点可以结束，他随时开车去接她。 安真知道虞一白时间紧张，本想婉拒，可最终还是拗不过，跟他敲定了时间。 安真眼含笑意挂着电话，却发现，秦医生正面容惊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安真的手机屏幕，是她跟虞一白的合照，两个人的脑袋，亲昵靠在一起，温馨又甜蜜。 秦医生瞳孔骤缩，嗓音略微有些颤抖，“他……是你老公？” “是啊。” 安真用指尖轻轻抚摸照片，低头浅笑，整个人像被泡在甜甜的蜜酒里。 秦医生神情复杂。 再一次将漆黑的眸子，投向照片上的两个人。 正当安真开始纳闷的时候，秦医生这才好似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老公很帅。” 对于虞一白出众的外表，安真当然比谁都清楚。 两个人从高一就开始早恋，她亲眼目睹，有多少女生给他写过情书送过巧克力。 工作之后，他身边的狂蜂浪蝶，更是只多不少。 好在虞一白感情专一，两个人互敬互爱，婚后感情非但没有被消磨，反而愈加幸福甜蜜。 安真眉眼弯弯，“谢谢，我们恋爱七年，一毕业就结婚，如今已经在一起十年了。” “已经十年了……” 秦医生喃喃自语，然后低声说，“你老公真好，这么忙还来接你。” 安真微微叹气，“我大脑曾经受过伤，记性比较差，但他确实有些小题大做，记性再差，也不至于回不了家。” 秦医生忙问是怎么回事。 安真就说了自己曾经车祸的事情。 一年前，安真因为车祸被紧急送往医院。 也算老天保佑，命是保住了，可是大脑却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她丢失了部分记忆，记性也变得非常差，经常丢三落四。 有时候做过的事也会不记得，最近还得了失眠的毛病，总是噩梦连连。 秦医生思量片刻说，“记忆的缺失有很多原因，除了物理损伤外，也可能有情绪和心理的因素。记忆储存在大脑中，就像被锁在一个盒子里，你现在好比丢失了钥匙，其实我们现在有一种电击疗法，可以刺激大脑的神经元，找到丢失的记忆。” “那真是太好了！” 安真一听能恢复记忆，高兴得不得了，再三向秦医生道谢，立马就要敲定治疗的时间。 秦医生目光躲闪，“这个……先不急，我……先给你开药。” 她一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斜洒进来 手腕上的金手镯闪闪亮亮，晃得人眼睛厉害。 安真细细打量着镯子上的兰花，雕刻精致，纹路细腻，兰叶舒展细长，犹如仙女的飘带。 她由衷赞叹说，“你镯子真好看。” 秦医生敲击键盘的手腕一顿，“是吗？谢谢。” 沉默片刻又补充一句，“本来有两只的。” 安真问，“那另一只呢？” 秦医生看看镯子，垂下眼睫，“不小心弄丢了。” 安真又看了一眼镯子，惋惜道，“那太可惜了。” 药方很快开好，秦医生递给她就诊卡。 “拿这个去药房取药，一日两次，一次3-4片，如果睡眠还是不好，可以加到6片，但切记不能超过这个数量，药房在B区楼梯拐角处，门口左转上二楼……” 秦医生语速飞快，安真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脑门的汗都下来了。 秦医生观察入微，稍稍停顿，叹气说，“算了，我正好到点下班，要去药方一趟，药我给你取，你在这儿稍坐一会儿。” 说完，便蹭地起身，大步流星开门出去。 安真乖乖坐在椅子上等。 秦医生的诊室整洁明亮，阳光充足，雪白的墙壁挂满红彤彤的锦旗，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了文件夹。 电脑旁还摆着一个木制相框，因为距离稍远，安真没看清照片上是谁。 十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秦医生抱着几盒药走进来。 她举起其中一盒说，“这是你的，具体服用方法，已经给你写在瓶子上了，记得一个月后来复诊，如果吃药时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 秦医生把药和一张名片递给安真，安真双手接过，细细打量名片上的字体。 神经科医师——秦娜。 安真把名片和药瓶，小心放进包里，然后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电击疗法呢？” 秦娜想了想说，“这个需要安排时间，等准备好之后，我再电话通知你。” 安真点点头，再三道谢开门离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秦娜腿脚发软，重重瘫倒在沙发上。 她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用颤抖的手指细细描摹照片之人。 往事幕幕浮现，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明的眼神中，有了明显的坚定之色。 秦娜起身踱步到窗前，冷眼俯瞰下面的情景。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安真几步跳下台阶后，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奔跑向车子。 吉普车前站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男人的样貌。 但那男人身材高挑，风姿卓越，与周围人群形成了鲜明的鹤立鸡群之感。 两个人开心的在车前拥抱，男人非常绅士地给安真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自己几步绕到驾驶室，跳上车子，整个过程帅气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沓迟缓。 吉普车发动起来，很快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秦娜目送吉普车远去，低头抚摸手腕上的镯子，神情落寞而哀伤。 …… 安真在车上，跟虞一白说了电击疗法的事情。 她的语气惊喜而兴奋，如果不是系了安全带，俨然就要从车上跳下去。 虞一白手握方向盘，眼神深邃目视前方，想要说些什么。 可看安真如此欢喜，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有些事情忘了，不见得是坏事。” 安真正处在高度亢奋当中，也没听清。 见前面是农贸市场，便赶紧让他靠边停车，她去买点菜，准备今晚大吃一顿。 安真开心地跳下车，虞一白目送她跑跳的欢喜背影，眼神如幽潭，深不见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十六】人性的揣测 “因为有了盗窃前科，我成了一个有道德缺陷的人。” “在法庭上，他们用这件事攻击我。我所有的控诉，都变成了恶意敲诈，最后我的官司输了。” “第二次开庭，傅荣摇身一变，成了教授的代理律师。我匆忙又找了一个律师，结果可想而知，我的官司又输了。” “因为他帮教授打赢了官司，名声大噪，成为数一数二的名家律师。” “而我因为那件事，脸面扫地，成为家族耻辱不说，身体还因为大出血，从此再也怀不上自己的孩子。” “一次偶然间，我知道傅荣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便趁着保姆遛弯的机会，偷偷把孩子抱走。” “你以为他丢了孩子，却为什么不敢声张？因为那个孩子见不得光。” “外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其实他的一切，都要仰仗老丈人。妻子结婚多年无所出，他不敢提离婚，但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便偷偷金屋藏娇，生下私生女。” “结果，孩子丢了也不敢声张，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心机，养大仇人的孩子？因为我不甘心！” “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对外人来讲，只是茶余饭后的便宜谈资，对我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锥心之痛。” “你尝过二十多年，每天都夜不能寐的滋味吗？” “这些年，我身处炼狱之中，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煎熬。” “如果我不这么做，过往的一切，就只能被封存在永不见天日的尘埃里。” “我只是想告诉世人，我不是满嘴谎话的小人，我只是一个被误解的受害者，我不想再让人戳着脊梁骨骂，这有什么错！” “宣告的方式虽然无情，可是你们凭什么要求一个千疮百孔的人，还心存善念？” “情这种东西，我早在二十六年前就没了。现在，我要办的事情都做好了，我死而无憾。” “这条路我走的太长太长，我累了，想歇一歇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稀薄的光亮，田桂芝慢慢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接着，她的身体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仰去，嘴角流出一条浅浅的血丝。 很快，更多的红色，顺着嘴角流淌出来，聚成一条绵延不绝的血河。 “不好！” 高秋山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用手拖住田桂芝慢慢向下滑落的身体，扭头扯着嗓门大喊道，“快！快叫大夫！” …… 田桂芝在审讯室服毒自尽。 幸好发现及时，经过医生抢救，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昏迷不醒。 田丹在知道田桂芝承认杀人，并且服毒自尽之后，整个人崩溃大哭。 她双手死死钳住执法者的手臂，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是的，是你们搞错了，她不会杀人的！她是为了帮我脱罪才这样说，她是为了救我！杀人的不是她，是我！是我！该死的人是我！” 她咆哮哭喊着，见人就说自己杀了人。 她还赤着脚，在房间里不停转圈，口中自言自语，不断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看守的狱警没办法，找来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田丹这才慢慢昏睡过去。 一连几天，田丹不吃不喝。 傅荣曾来狱中看过她几次，并把身世告诉了她。 田丹的反应很平淡，她对傅荣的亲近，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只有说到田桂芝的时候，黯淡的眼神里，才能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更多的时候，她就呆呆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如死灰，行若枯槁。 …… 高秋山知道田丹也承认了杀人，有些意外。 古往今来杀人偿命，从来只有人把自己往外摘，还从来没遇到过抢着认罪的。 他起初觉得，‘二一六’是一场杀人嫁祸案件，他经过抽丝剥茧查明真相，本该沾沾自喜。 可现在冷静下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其一，田桂芝承认的太草率了。 被带到审讯室后，她完全没有抵抗，直接就承认了罪行。 而且那些所谓的证据，似乎发现的有些轻易。 田桂芝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既然打定主意逃跑，就应该把证据销毁，完全没有让别人抓住把柄的道理。 其二，看田丹担心成狂的样子，田桂芝对她的好，应该并不是假装的。 即便知道了身世，即便知道了田桂芝长时间给她下毒，田丹对田桂芝的信任，依旧坚不可摧。 她不信田桂芝会害她，更不信田桂芝会杀人。 那么田丹在崩溃之下，说人是自己杀的，这里面有几分可信度？ 田桂芝在审讯室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难道真如田丹所言，这是田桂芝为了让田丹脱罪设的一个局？ 高秋山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他马上给上级打报告，请求重新对证物进行鉴定。 三天之后，鉴定结果出来。 跟高秋山所想一样，这些证据确实有很大的漏洞。 给田丹下毒用的草乌，是田桂芝三个月前才刚刚购入。 本市唯一一家卖草乌的中药店，此前并没有她的销售记录。 而那本写满汹涌恨意的笔记本，是半年前才正式上架的新产品。 田桂芝用半年前才开售的笔记本，写了两年的日记，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高秋山将圆珠笔狠狠摔在桌子上，妈的，又上当了！ 当田桂芝承认自己是凶手时，高秋山不是没有一丝怀疑。 可还是草率放过了。 除了破案心切，更有对人性的妄自揣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为了他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错了，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做。 田桂芝费尽心思做了一个局，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到悬崖边上，最后振臂一跳，心甘情愿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甘愿粉身碎骨，只为保一个仇人女儿的平安。 高秋山懊恼不已，更震撼不已。 他不知该，是该震惊于母爱的博爱和伟大，还是人性的神秘与复杂。 他混沌迷惘了，甚至还有一丝无所适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十七】生鱼片寿司 良久之后，虞一白收回冷冽的视线，拉开抽屉，掏出一盒未开封的烟和一只打火机。 三两下拆开烟盒，迅速抽出一只烟放入口中，按下打火机。 靠近嘴边正要点上，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赶紧又把烟从嘴里拿了下去，最后连同烟盒和打火机，统统扔进抽屉，再次隐藏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安真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她献宝似地举起其中一只袋子，“给你买的最喜欢的虾，今天本大厨好好给你露一手。” 虞一白接过袋子，将一堆食材放在后座。 安真这一趟累得不轻，鼻尖渗汗，脸颊红扑扑的，如同染了粉色的云霞。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安真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笑着把脸凑进去，“大厨辛苦了，本人今晚一定好好犒劳。” 他嗓音温柔无比，眼神似笑非笑。 这话说得暧昧非常，安真脸色一红，一记小粉拳捣在他的胸前，“哼，流氓！” 虞一白轻咳一声，捂住胸口微微一笑，重新发动车子。 到家之后，两个人立刻行动。 安真备菜，虞一白则用牙签，一只一只挑出虾线。 安真忙活一顿准备下锅，这才懊恼地发现，没买去腥的料酒。 虞一白安慰她没关系，附近有小超市，他这就跑步去，不耽误大厨下锅。 安真继续处理剩下的虾。 这时，门铃响了，安真擦擦手，起身去开门。 大门敞开，邻居夏心艾，端着一个保鲜盒站在门口。 夏心艾见看门的是安真，便扬着尖尖的下巴，倨傲地问，“虞一白在不在？” 安真摇头说不在，夏心艾便把手中的保鲜盒随便一塞，扭头走了。 保鲜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生鱼片寿司，颜色鲜亮，令人垂涎欲滴。 她没好气的又把盖子盖上，心中升起一股子郁郁之气。 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夏心艾就三天两头往家里跑。 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 刚开始，安真还以为她热情好客，后来发现，她两只眼珠子死死粘在虞一白身上，这才明白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起初，安真一直以为夏心艾单身，后来发现，夏心艾已婚。 只是丈夫因为工作的原因，不经常回家而已。 夏心艾对虞一白如春风般温暖，对她却如严冬般残酷，满心满眼觊觎她的丈夫，还统统挂在脸上，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安真不知该夸她表里如一，还是该气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安真虽然不喜欢夏心艾，可是夏心艾的丈夫刘长鸣，却是个老实人。 有一次门口的栅栏坏了，安真自己拿着锤子敲敲打打。 可毕竟不专业，敲进去的钉子横七竖八，根本没法用。 最后还是刘长鸣过来帮忙，三两下就搞定了，安真再三道谢，倒把他弄了个大红脸。 后来，刘长鸣每次出海回来，都会送来一些外国烟酒零食之类的。 他说自己经常出海，妻子一个弱女子在家，很多事情不方便，远亲不如近邻，希望邻居能多照顾照顾。 他千恩万谢，让安真心里不是滋味，把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过多久，虞一白买料酒回来，一进屋，发现气氛不太对，便问她怎么了。 安真坐在沙发上，犹如霜打的茄子。 “哦，夏心艾刚才来了，还送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生鱼片寿司。” 虞一白看她气鼓鼓又佯装无事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说，“我不喜欢吃生鱼片，我喜欢吃虾。” 安真抿抿嘴巴，“我也不喜欢吃生的，可是你我都不吃，这盒东西不就浪费了吗？” 虞一白附和说，“也对，浪费粮食是不好。” 又说，“不如明天带给同事吃，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费。” 安真一听，马上拍手同意，“那我把它放进冰箱里冷藏，要不明天就不新鲜了。” 虞一白笑着看她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又扭头看看案板上的虾。 思量片刻，迅速踱步到橱柜，拉开底层取出一个小药箱，捡出一个胶囊，放进嘴巴里。 温水服下后，又利落的把药箱放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神不知，鬼不觉。 晚上睡觉前，安真又向虞一白说起了电击疗法的事情，她明确表明自己想试试。 虞一白说，人类大脑有一种保护机制，会自动过滤一些不好的记忆，如果强行把过滤的记忆找回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安真说，不好的记忆也是曾经发生的事情，自己要知道，而且也有权知道。 这一晚，两个人各怀心事，翻来覆去，谁都没有睡好。 …… 安真自打吃了医院开的安眠药之后，噩梦倒是不做了，可精神却越发消沉。 自打一年前车祸住院，安真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最近一周身体越发不济，特别容易心慌出虚汗，身上软得像棉花，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 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安真看着镜中的憔悴面容，觉得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便打算去超市逛逛。 谁知到了超市才发现，今天是打折日，超市里人头攒动，嘈杂声吵闹声，直刺得耳膜嗡嗡作响。 安真处在其中，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两眼发黑。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只好匆忙装了几个桔子，往收银台走。 从超市出来，瑟瑟凉风一吹，安真感觉好多了。 附近没有公交车，她只好提着一袋桔子，站在路口打车。 期间，虞一白打来电话，说今天可以提早下班，还嘱咐她在家乖乖的，不要走远让他担心。 安真不想让他挂心，便没有说自己在超市发病的事情，两个人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手中桔子两斤三两，提在手里却像千斤重。 安真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不知怎么手一软，金黄的桔子散了一地。 她一通忙活之后，还剩最后一只“漏网之鱼”，安真正要去捡，却被一只芊芊素手抢了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十七】蟹粉狮子头 米色的高跟鞋，纤细的脚踝。 匀称的小腿，漂亮修长的大腿，裹着一条黑色的包臀裙，显出妩媚的曲线。 女人把桔子递了过来，安真正要道谢，却发现这个女人她认识—— 秦娜。 秦娜难得逛一次超市，没想到正好遇上安真。 她见安真脸色不好，便直接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回家之后，安真依旧精神萎靡，浑身乏力。 秦娜仔细问过之后，知道她早晨没吃饭，可能有点低血糖，于是给她喂了一块糖后，起身去厨房弄吃的。 十几分钟后，秦娜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翠绿的葱花，顺滑的面条，上面还趴着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 安真看着秦娜温和的笑容，心中涌动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夹起一大坨，不顾烫嘴就往嘴里塞，嗖嗖嗖一碗面下肚，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从小因为家庭的原因，安真从来不麻烦别人。 特别是搬来之后，她独来独往，基本都是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有除虞一白以外的人照顾她，对她好，安真内心非常感激。 安真车祸之后，就跟虞一白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小城市。 刚搬来的时候，她曾在一家贸易公司任职。 可谁知，辛苦忙活了一个多月，账面却少了好几千，经理查了台账才发现，是安真的小数点点错了。 这少的钱得自己补上，之后不管她怎么小心谨慎，又发生了好几起对不上账的情况。 最后经理也无奈了，结了工资请她走人。 后来，安真又接连找了几份工作，均以失败告终。 原本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如今竟连最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这巨大的反差，让安真自信心受挫，人也越发消沉。 虞一白觉得，补几个钱没什么。 可安真大病初愈，放她一个人在外面，虞一白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于是，在一次长谈过后，安真成了全职太太。 安真每天待在家里养花看杂志，日子虽安逸顺乐，可她没什么朋友，闷在家里无所事事，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秦娜的到来，让这间白天空荡寂寥的房子，第一次有了笑声。 安真一会儿拿零食，一会儿洗水果，手忙脚乱，唯恐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初见秦娜，还以为她正经严肃，不苟言笑。 今日才知道，她思路敏捷，语言风趣，还非常的热心肠。 安真跟她聊天非常开心，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太阳落山，虞一白回来了。 虞一白进门便觉察到家里来了客人，眉头微微一皱，安真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虞一白手里的公文包，把他拽到秦娜面前。 “这位是秦娜医生，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大名鼎鼎的秦医生，今天我回来打不到车，多亏了她。” 安真没有把自己差点晕倒的事情告诉虞一白。 假如虞一白知道了，肯定又要小题大做絮絮叨叨，说不定还会禁止她出门。 安真朝秦娜眨眨眼睛，感谢她为自己保密，秦娜了然地笑笑。 “谢谢你送真真回来。” 虞一白主动伸出一只手，微微颔首，表情平静无澜。 他的五官冷峻凌厉，不笑的时候，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娜礼貌性回握。 也许刚从寒冷的户外进来，虞一白的手掌微凉，肌肤冷硬，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干燥纹路。 不得不承认，这双手非常漂亮，修长且骨节分明。 这还是一只非常有力量的手，可以轻松掐断一个人的脖子。 安真留秦娜在家里吃饭，秦娜恭敬不如从命。 虞一白担心她累，要自己去做，被安真撒娇似地摁回到沙发上，“你忙了一天，休息一下，我来。” 秦娜表示自己也要露一手，两个人就一起在厨房忙活起来。 屋里暖气充足，秦娜早已把大衣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火红色的修身毛衣。 她将五花肉切成细丝，剁成肉糜，然后加入葱花、盐、白胡椒粉搅匀。 这是一个体力活，加水搅打的时候，胳膊使劲，身子微微摇晃。 毛衣的后背，是精美的镂空设计，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有一种透露心机的小性感。 秦娜没有回头。 可是她知道，虞一白在看她。 她能够感受到，从背后投射出的眼神，沉炽而锐利，带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秦娜如芒在背，她故意视若无睹，却力保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无懈可击。 美味的饭菜很快上桌，秦娜把自己做的蟹粉狮子头，放到了虞一白面前。 安真对秦娜做的狮子头赞不绝口，还特意向她打听秘方。 秦娜一边应付安真，一边密切关注着虞一白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自从饭菜上桌，虞一白只吃了安真做的冬瓜茄子。 而面前的蟹粉狮子头，一筷子也没有动过。 饭菜吃到一半，秦娜笑着对安真说，“你老公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嫌我做的太难吃，不合胃口？” 安真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的虞一白。 她二话不说，夹起一只狮子头，放到虞一白碗里，安慰秦娜说，“你不用管他，他话本来就少，可能第一次见面比较害羞，以后熟了就好了。” 虞一白没有反驳，只是用筷子戳了戳圆嘟嘟的狮子头，然后夹起来咬了一口，“不错，口感松软，肥而不腻，是正宗的淮扬口味。” 秦娜笑说：“看来虞先生对淮扬菜很有研究啊，是不是以前吃到过？” 虞一白说：“长江路上的荣食府就很不错，老板是正宗的淮扬人，秦小姐的手艺，跟里面的大厨不相上下。” 秦娜陪笑说：“既然好吃，就多吃点。” 虞一白蓦地抬眼，目光如两道冽冽冷电，“当然。” 自那次晚饭后，安真和秦娜便成了好闺蜜，两个人无话不谈。 秦娜向安真打听虞一白，还让她讲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安真有些为难，她并不是吝啬分享，而是真的不记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十六】螭龙 虬龙 现在，两个人都认罪了，他又不能简单的把她们都交上去。 一直以来，他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才造成了调查方向的偏差。 现在案情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若想不被各方声音干扰，只能回归案情，重新审视这个案子。 正当高秋山打定主意时，执法者小夏敲门进来，“头儿，有个男人到执法局来，他说自己是朱丽莎的未婚夫。” …… 男人名叫程翰林，49岁，是一个在大陆经商多年的台商。 两年前，他跟朱丽莎相遇，两人浓情蜜意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回了台湾，他们便断了联系。 一年前，程翰林妻子去世，两个人又旧情复燃。 高秋山问，“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四号。” 程翰林说，那天朱丽莎终于答应跟他去台湾，他非常开心，所以日子记得很清楚。 但当时有些生意离不开，他就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接她，再后来，他就联系不上朱丽莎了。 他以为朱丽莎反悔，便断了联系。 最近他突然听说，朱丽莎被杀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赶忙坐飞机过来了。 高秋山拧紧眉头。 朱丽莎跟程翰林，约定二月十四号去台湾，结果却在两天后的十六号被杀。 时间这么巧合，会不会跟案子有关呢？ 高秋山立刻对朱丽莎的公寓，申请了搜查令。 朱丽莎的公寓，在城市中心位置，坐北朝南，整整一百多平，每个月，光按揭就要八千多。 朱丽莎死后，银行对公寓进行了查封。 因为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屋里的东西也一直没有动过。 屋子有一间专门的衣帽间。 拉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当季新品，什么名牌包，名牌衣服，名牌鞋…… 按照颜色分门别类的码好，让人眼光缭乱，瞠目结舌。 高秋山查过她的银行户头。 朱丽莎的经济状况并不好，之所以能够负担这些价格不菲的品牌，是因为有众多金主资助，尹子明就是其中一个。 可尹子明并没有多少家底，所以他为了供养朱丽莎，不断的刷爆信用卡，欠了一屁股的债。 有邻居阿姨经常看到尹子明出入朱丽莎家，也多次听到他们争吵，什么勾三搭四，吃我的，用我的，还水性杨花。 接着，就听到朱丽莎尖着声音让他滚。 尹子明怒气冲冲摔门而去，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搂在一起，好成一个人。 邻居阿姨不住摇头，唉，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看不懂。 …… 办公室里，高秋山埋头画着案情推演。 二月十六号，尹子明和朱丽莎到田丹家摊牌，期间发生争吵，田丹磕到桌角不省人事。 这时，尹子明和朱丽莎，一言不合，再次发生争执。 尹子明得知，朱丽莎要抛弃他去台湾，瞬间失去理智，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捅向朱丽莎心窝。 朱丽莎死掉之后，尹子明惊恐万分，万念俱灰，于是用匕首自杀。 如果按照刚才的假设，尹子明是先杀人再自杀。 那么在激·情杀人的过程中，凶手是不会想要掩盖自己指纹的。 ‘二一六’案件中，凶器上只有田丹一个人的指纹，与推断有矛盾，难道这个方向也是错的吗？ …… 高秋山又一次来到田桂芝家。 当案情走入死角的时候，他习惯到案发现场寻找灵感，这是他办案多年养成的习惯。 这里长久没有人住，冷清寂寥，特别是客厅不久前还死过人，地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尸体轮廓，更显得这间屋子的阴森古怪。 高秋山戴着手套漫步在客厅中，皮鞋踏在咯吱咯吱的地板上，扬起厚厚的陈灰。 桌子上摆着一个双层刀架，上层放着一把金龙宝剑。 长剑入鞘，收敛锋芒。 下层放着一个同款式的刀鞘，可惜，与之配套的匕首，不翼而飞。 高秋山拿起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把案发现场找到的凶器——金龙匕首。 二月十六日，凶手就是从这个刀鞘中抽出匕首，捅向了被害人。 当地许多人家为了镇宅，会在家里放一套宝剑辟邪。 宝剑要每天擦拭，并且不能随意拿动，田桂芝家也是如此。 每天小心供着，没有一丝懈怠。 可人算不如天算。 谁料，正是因为镇宅宝剑，这才惹来了血光之灾。 高秋山有些唏嘘，伸出双手拿起刀架上的金龙宝剑。 金龙宝剑长约二尺，鎏金纹剑鞘，龙凤护手，尾部配汉代玉斧，剑柄雕刻盘龙，腾云驾雾。 龙爪雄健，有一股遨游九天的霸气。 高秋山目露欣赏，爱不释手，等等…… 这盘龙似乎没有角，他明明记得，那把凶器上的龙，是有角的。 他放下宝剑，又拿起架子上的刀鞘。 果然，刀鞘上的龙纹也是没有角的。 高秋山心生疑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高秋山立马去找了卖宝剑的店家，他很快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无角的龙叫螭，有角的叫虬。 因为螭龙在民间传说中，有吉祥招财的寓意，所以一般镇宅宝剑上会雕刻螭龙纹。 “有没有可能刀鞘上刻螭龙，刀柄上刻虬龙呢？” 高秋山问道。 店家连连否认，“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把刀刻两种龙，这不是触人霉头吗？” 高秋山把凶器的照片拿给店家看，店家一下就认出了。 他很快从柜台里拿出一把匕首，“喏，你照片上就是这把，跟螭龙纹那把一模一样的，差别只是雕刻的龙不同。” 高秋山拿起匕首细细端详。 果然，刀鞘和刀柄上，都刻着有角的虬龙纹。 “你还记不记得，有谁买过这把匕首？” 店家一摊手，“这种刀，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家家户户都有，每天出货量这么大，这谁能记得？” 高秋山只好作罢。 虽然无法从凶器来源查起，可高秋山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田桂芝的家里，原本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差别只是一只龙有角，一只龙没有角。 他一直认为，凶手是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刺向了受害人。 这样看来，事情从一开始就走向了误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十七】半夜修水管 她只知道爱虞一白，可是具体怎么爱，只记得零星半点。 偶尔会有一两个碎片冒出来，却怎么也连不起一段完整的爱情记忆。 她觉得对不起虞一白的深情，自己做了爱情的逃兵。 她曾经让虞一白讲给她听。 可是他总觉得太肉麻，讲起来也是敷衍了事。 安真深以为憾，她丢失的记忆，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如果能找回来就好了。 安真再次向秦娜问起电击治疗的事情。 秦娜含糊推了几次，最后终于告诉她实情，“电击疗法有一定的危险性，考虑清楚，真的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唤醒记忆吗？” “你刺激神经元不是容易的事，可能会造成患者精神混乱。” 安真有些犹豫。 她让秦娜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虞一白，虞一白本来就不同意自己做治疗，若再告诉他有危险，他更不能同意了。 秦娜同意了 最后说自己最近要去外地培训，大约要离开一个月的时间，治疗的事情，等她回来再商议。 …… 刘长鸣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说自己马上又要出海，这次一去将近半年，临走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 妻子夏心艾独自在家，希望邻居能多加照顾。 …… 入夜，安真吃了药躺下。 她最近失眠又严重了，药片剂量已加到了六片。 正当她努力放空自己，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了暗夜的寂静。 安真愤怒地睁开眼睛，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虞一白接起电话，话筒那头，传来夏心艾嘤咛的哭声。 夏心艾哭诉，家里忽然爆水管，淌了满屋子的水，她不知道怎么弄，麻烦虞一白过去一趟。 虞一白一听，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面嘱咐她别慌，一面披衣下床。 夏心艾的司马昭之心，安真不用想也知道。 她当然不想虞一白去趟那摊浑水。 于是，她两只手搂住虞一白，“你就说已经睡下了，明天再去不行吗？” 虞一白轻轻攥住安真的小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刘哥临走之前特意拜托，你不是都答应了吗？况且你吃了人家那么多零食，关键时候又反悔，这也说不过去。乖乖的，爆水管不是小事，我去看一下，很快就回。” 安真被人吵醒本来就气，现在，虞一白大半夜还要去夏心艾家修水管，她更是气上加气。 可是气归气，她知道，虞一白这个富有正义感的老好人，肯定义不容辞，再阻止也是白费唇舌。 不过，纵然她放心虞一白，可他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到一个女人家里，被人看见也是有嘴说不清。 于是，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无奈说，“我跟你一块去。” …… 夏心艾家里的状况真的很糟糕。 卫生间的水淌了半客厅，刚装修的地板，全都浸湿泡了汤。 夏心艾用一条白色浴巾，裹住半·裸的身子，大长卷发还嗒嗒滴着水。 看见虞一白大半夜登门相助，她眉开眼笑。 刚准备相迎，结果看到了跟在身后的安真，堆起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 夏心艾不自然地把浴巾往上拉了拉，面容略僵，“我正在洗澡，结果水管爆了，真是吓死我了。” 虞一白骤然看见这样的春光乍现，也是尴尬。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安真。 安真倒是神色无恙，她朝虞一白笑笑，“你快去，我在这边照顾心艾姐就行了。” 虞一白朝她点点头，立刻挽起袖子，行动起来。 他先关上总水阀。 检查后发现，原来是水龙头滑丝，便从工具箱里，找出防水胶布缠上，叮叮砰砰一通敲打。 十几分钟后，原本哗哗流淌的水，终于止住了。 临走的时候，夏心艾把他们送到门口，依旧没拿正眼瞧安真。 安真倒是泰然处之，还很开心地跟她道了晚安，这样的宽容大度，倒是把夏心艾气得够呛。 回去的路上，安真发现，虞一白一直在偷笑。 安真本不想管他。 可看他笑得越发得意，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差不多得了，我陪你三更半夜会情人，看把你笑的！笑得跟神经病一样。” 她不说还好，一说虞一白笑得更开心了。 嘴角漾起快乐的波纹，眼睛闪亮亮的，像跳跃的星星在闪烁。 安真被他笑得冒火，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打，“你笑，你还笑，你再笑……” 虞一白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躲避着小粉拳的暴击。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打，就这么打打闹闹，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进了屋，虞一白将安真一把搂在怀中，认真说，“我笑不是因为会什么情人，而是因为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安真撅着嘴巴，“我才没有吃醋呢……” 虞一白忍俊不禁，“没有？没有就好，反正我也不希望你吃醋。” 安真一听不开心了，“你当然不希望我吃醋，这样你就可以彩旗飘飘了是不是？” 虞一白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吃醋说明没有安全感，我不希望你吃醋，是希望我想你知道，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 他说完，拿起安真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一字一顿说，“我的心，只有你的掌纹才能解开。” 虞一白猝不及防的深情表白，安真怔愣几秒，扑哧一声笑出来。 越想越想笑，最后直接笑瘫在地板上，“哈哈哈哈，真是太肉麻了。” 虞一白瞬间红了耳朵根。 这种话，他本来就不太说，一个大男人，整日说这种黏黏糊糊的话，本就有些傻缺。 好不容易说出口，已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没想到，她竟是这种反应，他觉得自己更傻缺了。 虞一白停顿在那儿，窘迫半晌，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着笑了老半天。 笑得差不多了，安真站起身搂住虞一白的脖子，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我的心，也只有你的掌纹才能解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十六】布局 “二一六”现场找到的匕首上，只有死者的血迹。 按照常理，如果内脏受到破坏，一般会有内脏组织，粘在刀刃上。 但这把现场找到的凶器上，除了血，什么都检测不到。 他一开始虽有怀疑。 可死者伤口与刀刃尺寸相吻合，又没法解释。 现在他有理由相信，命案现场发现的虬龙匕首，很有可能不是凶器。 而真正的凶器，就是那把不翼而飞的螭龙匕首。 隐藏那把匕首的人，目的是不让人验出上面的指纹。 如果找到那把失踪的螭龙匕首，鉴定上面的指纹，就可以知道谁是凶手了。 …… 高秋山站在田桂芝家的客厅内，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屋里的陈设。 事发突然，那人虽灵机一动，想到偷梁换柱的方法，可换下来的凶器，短时间内无法处理，只能暂时找一个妥帖的地方藏匿。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把匕首，很有可能还在这间屋子内。 沙发，相框，橱柜，写字台…… 这间屋子搜证都搜了好几遍，按理说，不会再有什么重大发现。 可高秋山就是不死心，谜案的疑团正一点一点的剥开，现在只剩临门一脚，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三个小时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身心疲惫的高秋山，从口袋掏出一盒烟，点上，叼着烟卷去了阳台。 田桂芝喜欢种花，不大的阳台上，放着一个三层花架。 花架上摆满了绿植，有菊花，君子兰，常春藤，茉莉每到花儿开放的季节，争奇斗艳，满院飘香。 可惜现在心烦气躁的高秋山，没有心情赏花。 他静静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一支烟很快燃烧殆尽，他伸了伸懒腰，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搜证。 转身的一刹那，高秋山不小心踢到了花盆，大脚趾一阵钻心的疼。 眼下正值海棠开放，粉色的大绒球明媚动人，甚是漂亮。 他看着绚烂无比的海棠花，气不打一处来。 花架的第二层，在两盆君子兰之间有一个空隙，目测就是摆放海棠的位置。 可这株海棠‘擅离职守’，硬跑到路中央当‘拦路虎’，还误伤了无辜的高秋山。 高秋山蹲下，眯眼打量着这株肇事的海棠，调侃说，“好好的花架你不待，跑下来干什么？” 话一出口，整个人突然一怔，脑中有一个情景嗖的闪过。 他记得‘二一八’那日勘察，一个同事无意间踢到了海棠花的花盆。 田桂芝面色惊慌，他当时只当田桂芝惜花，现在想来，应该另有隐情。 高秋山呼吸一滞，伸手去拨沉甸甸的花朵。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其他花盆里都是灰色的旧土，只有这株海棠的花盆里是新换的黑土。 风儿一吹，一股新鲜潮湿的泥土香，混合花香扑鼻而来。 这盆海棠有问题！ 高秋山的心扑通直跳，破案的喜悦，与希望落空的忐忑，不断交织，令他激动不已。 他戴着手套，握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挖花盆里的土。 花盆里的泥土一点点减少，高秋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不一会儿，叮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音，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如冲锋的号角，令他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高秋山不断加快手上的动作，终于，一把被塑料袋包裹的匕首，完全显露出来。 这是一把螭龙匕首，不管是型号尺寸颜色，都跟那把虬龙匕首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一只龙没有角，一只龙有角。 高秋山马上将这把螭龙匕首，带到鉴证科化验，几个小时之后，鉴证科的小宋从门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 高秋山将烟卷一扔，大步走过去，“指纹是谁的？是田丹还是田桂芝？” 小宋耸耸肩，“都不是……” 高秋山一惊，“什么？都不是！” 小宋把化验单递给他，表情神秘，“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高秋山接过纸张，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尹子明。 鉴证科通过仪器检验，在高秋山找到的螭龙匕首刀刃上，发现了死者的血液和内脏组织，也就说，这把螭龙匕首才是真正的凶器。 在刀柄上检测出了尹子明的指纹，杀人凶手正是尹子明。 高秋山被彻底搞晕了。 如果是尹子明先杀人，再自杀，那凶器被掉包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来这个谜题，只有等田桂芝苏醒，才可以解开了。 …… 一周之后，田桂芝醒来。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她终于道出实情。 二月十六号，田桂芝参加社区比赛，临近上场，她突然发现没带项链，慌忙跑回家去拿。 结果一开门，她惊住了，只见田丹不省人事倒在地上，尹子明和朱丽莎中刀，死在血泊中。 田桂芝对三个人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她以为是田丹承受不住尹子明和朱丽莎的背叛，一时激愤杀了人。 震惊慌乱之下，田桂芝想出偷龙转凤之计，用另一把相似的匕首与之掉包。 如果凶器上没有田丹的指纹，那么杀人的事情，可能会有一丝转圜的希望。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 田丹醒来之后，还是鬼使神差碰了那把刀，这让她的计划，险些落空。 田桂芝用凶器迷惑执法者，然后自己又布了一个局，将执法者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来换田丹的命。 她自认为天衣无缝，谁知差点铸成大错。 高秋山听完不知该说什么，就因为她的灵机一动，这件案子绕了这么大的圈子。 现在真相大白。 尹子明一时激愤杀了朱丽莎，万念俱灰又自杀。 田丹被迫裹挟到这件情杀案中，实属无辜，立即释放。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这件扑朔迷离的杀人案，终于尘埃落定。 田桂芝因为伪造，毁灭证据被判入狱。 …… 一年后，田丹拖着行李来接她，母女二人早就约好搬到外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离开那天，傅荣来火车站送她们。 看着田丹与之相似的眉眼，他明显有些动情不舍。 许是年轻时作孽太多，如今他晚景凄凉，孤独寂寞，唯一一个女儿，还要跟着仇人远走高飞，令他每每想起都捶胸顿足，气闷不已。 傅荣曾许诺，只要田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把名下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她，保她一生富贵安乐，生活无虞。 可是田丹一口回绝了，她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 …… 风，呼呼吹着发丝，田丹行走在海边木栈道上。 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因为淘气，被妈妈训了几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妈表情无奈，然后蹲下将她抱在怀中，小女孩歪着小脑袋趴在妈妈肩膀上，眼中含泪，显得既可爱又可怜。 田丹小时候，也经常被田桂芝训斥。 这种训斥没有道理，没有缘由，甚至是随机的。 有时候是因为衣服脏了，有时候是因为吃饭声音大了，有时候甚至是因为看动画片笑了…… 田桂芝前一秒钟还和颜悦色，下一秒钟，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 过一会儿，可能又会从冰箱里拿出小蛋糕，笑容满面地让田丹吃。 童年的田丹，生活在忐忑和恐惧当中。 年幼的她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卑微讨好的应对田桂芝每天的阴晴不定。 慢慢的，她把诚惶诚恐，认定为理所当然，她把恐惧转化成服从和感激。 恩赐的一点点甜，都看做是田桂芝对她的宽容和慈悲。 她拷着以爱为名的枷锁，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名被田桂芝掌控的斯德哥尔摩囚徒。 压抑，暴躁，焦虑，自卑…… 田丹被众多负面情绪所桎梏，谁也不曾窥到，她温顺外表下，隐藏的冷血与偏激。 田丹早就发现尹子明和朱丽莎在一起，可是她选择逃避和隐忍。 因为她渴望自救，渴望一个可以逃离的出口。 可是她没有料到，尹子明并不想跟她有未来。 在他的心中，田丹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草包，一个呼之则来的提款机。 被愚弄的感觉，令她气愤，被戳破的泡影更令她恼怒，她要报复。 田丹和田桂芝，在那日彻夜谈心后，合谋了一个惊险万分的杀局。 可是她没有想到，中间出了纰漏。 她更没有想到，田桂芝会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她几近崩溃，幸好，最后有惊无险。 宇宙那么广博，人类那么渺小，世上的人蝇营狗苟，不停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只有田桂芝是真正的在乎她，关心她。 以前是她不知好歹，任性妄为，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幸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这次的事情是一个考验更是一个契机，她愿意用一生，去报答母亲的恩情。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田丹接起电话，眉眼带笑，语气中带着宠溺的撒娇，“放心，妈妈，我保证会在五点之前到家，您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她立马飞奔起来。 时间虽然紧迫，但如果她跑的快一些，一定会赶在母亲规定的时间内到家。 田桂芝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她倚靠在沙发上，看着收拾的焕然一新的家。 茶几上摆着一个果盘，里面盛放着水灵灵的大苹果，一把匕首直愣愣插在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上。 …… 那日，尹子明去家中做客，用匕首削苹果，刀柄上面留下了他的指纹。 二月十六号，田丹把尹子明和朱丽莎邀到家中。 趁其不备，带上手套，用留有尹子明指纹的螭龙匕首杀了两人。 田桂芝趁人不备，悄悄返回家中，按照约定好的办法，用同样规格的虬龙匕首掉包，混淆执法者视线。 田丹理所当然被当做嫌疑人，抓进了执法局。 田桂芝再去找傅荣，设计让他平反二十六年前的冤案。 田丹一直认为，杀人的罪名会推到一个并不存在的‘白香凝’身上，这样执法者找不到证据，她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惜中间出了纰漏，执法者找到了真正的白香凝。 田桂芝身份败露。 田丹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没有料到，这其实也是田桂芝计划中的一环。 田桂芝伪造了一系列证据，成功令执法者生疑。 她被带到执法者局后，很快承认自己是凶手，一切与田丹无关，并且在审讯室里服毒自尽，令执法者措手不及。 田丹内心震动，悔不当初，从此对田桂芝更加服从信任。 田桂芝的犯罪证据漏洞百出，执法者很快查出了其中的猫腻，确认她是替田丹顶罪。 田桂芝之前，将朱丽莎的死讯，透露给程翰林。 程翰林果然很快来了。 执法者由此知道了，朱丽莎脚踏两只船，尹子明和朱丽莎不合，将怀疑的视线转到尹子明身上。 最险的是，她把螭龙匕首藏在海棠花盆中。 如果执法者发现不了，她就会非常被动，只能自己交代凶器被掉包的事实。 可是这样，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 幸运至极，心思缜密的高秋山，发现了花盆的异样，顺利找到了凶器，她辛苦布的局，终于可以完美收官。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客厅，屋内响起了激昂澎湃的交响乐，田桂芝眯起眼睛，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舒心顺畅。 二十六年前的事情，能够沉冤昭雪，也算老天有眼。 她这一生，虽然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幸好还有田丹在身边。 共同的秘密，会让两个人更加紧密。 经此一事，她又找回了那个乖巧温顺的女儿——那个言听计从的木偶。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十七】死去的黄鹂鸟 虞一白搂住她纤细的腰身，笑得眼睛眯起来，如同太阳穿射云彩，霞明玉映，光芒万丈。 夏心艾的事情，虽让安真有些稍稍不快，可其实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想得很清楚，感情就是要相互信任，只要虞一白的心在自己这，管她莺莺燕燕还是苍蝇蚊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有信心，一定能守护好这份感情。 …… 安真满怀信心，可现实却给她来了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她最近感觉，身体健康正断崖式下滑，尽管安眠药已经加到了最高剂量，可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夜晚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噩梦不断。 更令她心慌意乱的是，那个毛骨悚然的恐怖景象，又出现在梦里。 女人血肉模糊，头颅上黏附着潮湿的黑发。 安真双手沾染着从腐烂尸体上流出来的冰凉血液，浑身战栗。 接连几次，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这让她的情绪濒临崩溃。 精神是一点点被拖垮的，安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间，一切都不对了。 她开始害怕阳光，畏惧声音，一点点声响都能让她心惊胆颤。 她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在床上一藏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自我厌弃，又造成了新的恶性循环。 安真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她想打电话给秦娜，可是反复拿起的手机，又被反复放下， 那把悬在头上二十多年的剑，随时会落下，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最坏的结果。 以前活泼自信的安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像被塞进一个坚硬的壳子里，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求救挣扎，外面的壳仍旧僵硬麻木。 虞一白又有了新的项目，每天早出晚归，安真怕他分心，没有把糟糕的境况告诉他。 她每天强颜欢笑，只在他睡着的时候，木呆呆盯着天花板，一夜又一夜。 尽管安真有心隐瞒，虞一白还是看出了她不太对劲。 他以为安真是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了，于是买了一只黄鹂鸟，逗她开心。 安真不喜欢鸟，她从小害怕这种嘴尖尖的禽类。 她记得，以前说过自己小时候被鸟啄过，从此对一切尖嘴禽类有阴影，可是虞一白竟然忘记了。 尽管她内心不喜，可还是装作很开心地收下了。 这只黄鹂鸟很漂亮，鲜黄的羽毛，像打了油一样丝滑。 透亮的眼睛如同两颗黑宝石，模样漂亮，叫声也格外清脆嘹亮，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叫。 就连下午也兹啾兹啾叫个不停，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安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安眠药越吃越多，可完全没用，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头疼得要炸开。 晚上睡不着，下午想补个觉，结果黄鹂鸟又叫个不停。 反复入睡失败后，安真气咻咻地举起枕头，扔向鸟笼。 鸟笼砰地一下砸在地上，可怜的小黄鹂，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 人一生病，就容易钻牛角尖。 安**得虞一白对自己不好了，问都不问就买了一只鸟，根本不重视她的感受。 这样越想越难过，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 也许，虞一白已经开始厌烦自己了。 是的，她每天不上班，也不打扮自己，在家里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肯定比不上外面那些浓妆艳抹，千娇百媚的女人。 这只黄鹂鸟，就是他们爱情磨灭的标志。 安真万念俱灰，甚至恶毒地想，这只鸟要是死了就好了。 …… 某一天，黄鹂鸟真的死了。 它歪着身子倒在笼子里，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尖尖的爪子无助地蜷缩着。 安真虽然不喜欢，还曾在一气之下恶言诅咒。 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就此消失，她还是很难过。 安真把小黄鹂埋到了院子里，还用木条刻了一块墓碑。 安真做这些的时候，虞一白就在身后看着，他眼神复杂，却什么都没有说。 安**得，虞一白最近对她非常冷淡，像在故意冷落她似的。 她觉得有些委屈，小黄鹂死了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虞一白要怪她？ 难道两个人出现隔阂，一点点的小事，都能成为土崩瓦解的导火索？ 虞一白冷漠，安真委屈。 两个人莫名其妙冷战三天后，虞一白说他要去青栾县出差了。 他拖着行李箱，走下楼梯。 安真站在楼梯口，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欲言又止。 快要迈出门口时，虞一白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不喜欢我送你的那只黄鹂，可以直接跟我讲，可是不该……去伤害一条无辜的生命。” 他声音干哑，沉重的话语中，有说不出的痛心。 安真怔愣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弦外之音，冲上去拉住他的行李，“你什么意思？” 虞一白被攥住胳膊动弹不得。 他俯视她，眸中有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犹如一把匕首直插心脏，“我亲眼所见，是你把那只黄鹂鸟摔死，又放回了笼中。”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趁着安真愣神的功夫，虞一白夺门而去。 虞一白已经走了一个小时，安真还是直愣愣站在门口。 亲眼所见她把黄鹂鸟摔死？ 为什么她没有记忆，甚至没有丝模糊的印象？ 安真惶恐望向四周，原本熟悉的一切，变得那样陌生。 她最近状态极差，做饭忘加盐，出门忘锁门。 现在竟然摔死了一只黄鹂鸟，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那么在她记忆丢失的角落，还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虞一白临走的一句话，勾起了安真心中最不堪回首的角落。 五岁那年，安真的父母离婚，离婚后，妄想破镜重圆的母亲，便带着小安真，偷偷跟踪前夫的一举一动。 结果有一天，安真母亲看到了前夫跟新女友卿卿我我，安真母亲恼羞成怒，抄起一根棍子，就朝两个人身上打去。 这一棍子，打散了本就稀薄的情谊，前夫开始像躲瘟疫一样躲避她。 母亲过不去这个坎，从此变得疯疯癫癫，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虽是后天的刺激，可也不排除体内本来就有精神病的基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十七】手掌的勒痕 后来，在安真上大学的时候，母亲有一次过马路被车撞倒，自此撒手人寰。 安真很害怕。 父亲再婚生了弟弟，便没有了来往。 照顾她的外婆去世后，她在这个世界，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果虞一白再离开自己，未来会怎么样，她真的不敢想。 虞一白自从出差后，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以前他每次出差都会煲电话粥，最短两个小时，还是安真提出抗议，才会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看来这次，虞一白是真的生气了。 虞一白走后第三天，夏心艾趾高气昂来敲门，“你虽然比我早一步，可是这并不代表什么，爱情是不分先后的。” “我已经跟刘长鸣提出离婚，现在没有任何退路，希望你要点脸，不要死缠烂打，赶紧放手。” 安**得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言之凿凿的语气，好像笃定虞一白一定能跟她离婚，然后他们两个结婚。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这个猜测让她心惊不已。 一个礼拜过去了，虞一白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入夜，安真独自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整个房间都是阴暗又凄凉的银白色。 她心跳得厉害，时钟每一秒的滴答声，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安真颤抖着把瓶中的药片，全部倒在手掌心，仰头吞下，很快，她睡着了。 安**得自己变得很轻很轻，像长了一双翅膀飞出了窗外。 她飘去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密密麻麻的脸漂浮在空中，他们的大嘴一张一合，一团嘈杂。 “希望你要点脸，不要死缠烂打，赶紧放手。虞一白已经不喜欢你了！” “一白凭什么选你不选我，为什么每一个我喜欢的男人，你都要跟我抢，安真，我恨你！” “安真她妈妈是个疯子，她们家有精神病遗传史，你不要跟她玩，会传染的。” “安真，你就是一个疯子，你跟你妈一样，永远都得不到喜欢的男人，你能把每一个不喜欢你的人都杀光吗？” 各种声音如一堆乱麻在脑中炸开。 安真手脚冰凉，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咯咯颤抖，“闭嘴！闭嘴！”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面目狰狞，一把捞起桌子上的水晶台灯，狠狠摔在地上。 只听哗啦一声，满地狼藉。 刺耳的响声，划破了粘稠的黑夜，安真如梦初醒。 她傻愣愣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幕，“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不，我不是，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疯子！” 安真靠在墙角缩成一团，一声声压抑的呜咽，从身体中抽离出来，回荡在静默的空气中。 …… 虞一白已经两个礼拜没有联系她了。 安真在这十几天里昏昏沉沉，她每天木偶一般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呆滞。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时间的流逝，对她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又是一个不眠夜。 安真披衣下床，看看墙上的钟表，凌晨两点一刻，她如幽灵般推开房门，木呆呆站到院子里。 夜阑人静，这个时间，大地上的万物，基本都进入了梦乡， 但对现在的安真来说，睡眠已经成了一件难以奢求的事情。 旁边一座建筑——夏心艾的房间，还朦朦胧胧亮着灯。 尽管拉着白纱窗帘，仍能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在搔首弄姿，窗前靓影令人遐想不已。 安真咬牙切齿，“真是不知羞耻！” 这段时间，她的脑海中，总冒出夏心艾的话。 说来也奇怪，当时听并没有什么，可细细咀嚼之后，内心的不甘和愤恨，却如野草般蔓延疯长。 “如果……她跟一白真的……” 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紧接着，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整个理智都要被燃烧殆尽，安真突然眼前一黑，很快便没有意识了。 梦中的自己，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随着翻滚的波浪，上下起伏。 等她有知觉的时候，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安真闭着眼睛，鼻尖嗅到了一股幽然的花香，这花香好熟悉，好好闻。 虞一白温柔抚摸她的脸颊，那么体贴，那么温柔，像在轻抚一片娇嫩的花瓣，“乖，再睡一会儿。” 嗓音低沉舒缓，如夜晚穿透绿竹的洞箫之声，空灵幽婉，让人迷醉。 安真又昏沉沉地睡去。 …… 当安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 她扭了扭酸痛的脖颈，从床上起来，窗外乱哄哄的，人群嘈杂，街道边还 停着一辆警车，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真赶忙穿衣跑下去，一打听才知道，夏心艾竟然死了。 …… 第一个发现夏心艾尸体的是小时工。 她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应，发现门开着，便走了进去，结果发现了早已死去的夏心艾。 夏心艾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凶器是铁丝之类的东西，死亡时间是11号半夜两点到三点。 据现场勘查，犯罪嫌疑人从大门进入，室内有盗窃的痕迹，怀疑是入室抢劫杀人。 听到噩耗的刘长鸣，很快从外地赶了回来， 经他确认，屋里丢失了一条玫瑰花形的红宝石项链。 执法者给附近的邻居做笔录，旁边有人推测案情，还有人八卦夏心艾的风流韵事，几个人窃窃私语，脸上不时露出暧昧的表情。 安真站在嘈杂的人群中，像被人抽了魂。 “小姐，请问案发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一名执法者走过来问她。 “我……” 安真陡然失色。 就在刚才，她突然发现她的手掌心，多了一条细细的勒痕。 而这条凭空出现的蹊跷痕迹，她竟然丝毫没有印象。 夏心艾刚被人勒死，自己的手上就赫然出现了勒痕，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小姐……”执法者纳闷看着她。 安真攥紧双拳没有说话，身体僵硬如紧绷的弦。 “案发时间我们正在睡觉，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虞一白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十七】梦魇 安真又一次从梦魇中惊醒。 她已经连续半个月，梦到同一个女人。 梦中的女人细眉圆脸，模样俏丽，原本启唇微笑。 可转眼间，面容惨白，脸上渗出尸斑，布满血污的嘴巴骤然裂开，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安真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睡衣被冷汗浸湿，双手仍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在她惊醒的瞬间，丈夫虞一白也醒了，啪地一声开灯，屋里亮起暖融的灯光。 有了光亮便好多了。 安真深吸一口气，可依旧惊魂未定。 虞一白替她小心拭去额头的汗珠，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声安慰：“真真，只是一个梦，没事的，一切会过去的……” 温柔平和的嗓音，像是具有某种魔力，安真再次闭上眼睛，躺在虞一白的怀中渐渐睡去。 虞一白看着怀中的爱人，翘挺的鼻梁，秀丽的嘴巴，粉色的面容带着倔强的娇憨，一如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 他微微勾起唇角。 可转瞬间，便神情微变，转头盯着黑沉沉的天花板，一直睁眼到天亮。 …… 安真因为总是失眠惊醒，在网上挂了号，今天正是看诊的日子。 虞一白的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没有时间陪她，只能开车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时，他嘱咐安真，带好钱包钥匙，并且反复确认口袋中的家庭住址和紧急联系人。 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自己的确记性不好，可不至于连家都不认得。 虞一白轻刮她的鼻尖，让她好好看病，不要到处乱逛，记得早点回家。 正值工作日，大厅里坐着五六位等待的病患，导医台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就诊情况。 安真拿着号码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空档，不断有小护士跑来跑去，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秦医生的手镯找不到了，科室上下忙成一团。 正说着，一位圆脸小护士，举着一个金闪闪的东西跑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忙问，“哪里找到的？” 圆脸小护士说，“更衣橱找到的，可能脱衣服的时候藏在袖子里了，好在虚惊一场。” 众人催促，“赶紧给秦医生送去，她一上午心神不定，都快急死了。” 圆脸小护士点点头，走到秦医生的诊室前，敲门进去。 就诊前的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二十分钟后，安真终于见到了秦医生。 秦医生大约二十五六岁，瓜子脸，双眉修长，眼睛黑亮。 一头乌黑短发清爽又朝气，举手投足一股雷厉风行的干练。 秦医生悉心询问了安真的病情，推断她是心理压力过大造成的精神紧张，没什么大事，开点安神助眠的药物就可以。 两个人正聊着，忽然，安真的手机响了。 虞一白的帅气面容，跳动在手机屏幕上。 安真接起电话，虞一白轻柔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他问安真几点可以结束，他随时开车去接她。 安真知道虞一白时间紧张，本想婉拒，可最终还是拗不过，跟他敲定了时间。 安真眼含笑意挂着电话，却发现，秦医生正面容惊惧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安真的手机屏幕，是她跟虞一白的合照，两个人的脑袋，亲昵靠在一起，温馨又甜蜜。 秦医生瞳孔骤缩，嗓音略微有些颤抖，“他……是你老公？” “是啊。” 安真用指尖轻轻抚摸照片，低头浅笑，整个人像被泡在甜甜的蜜酒里。 秦医生神情复杂。 再一次将漆黑的眸子，投向照片上的两个人。 正当安真开始纳闷的时候，秦医生这才好似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老公很帅。” 对于虞一白出众的外表，安真当然比谁都清楚。 两个人从高一就开始早恋，她亲眼目睹，有多少女生给他写过情书送过巧克力。 工作之后，他身边的狂蜂浪蝶，更是只多不少。 好在虞一白感情专一，两个人互敬互爱，婚后感情非但没有被消磨，反而愈加幸福甜蜜。 安真眉眼弯弯，“谢谢，我们恋爱七年，一毕业就结婚，如今已经在一起十年了。” “已经十年了……” 秦医生喃喃自语，然后低声说，“你老公真好，这么忙还来接你。” 安真微微叹气，“我大脑曾经受过伤，记性比较差，但他确实有些小题大做，记性再差，也不至于回不了家。” 秦医生忙问是怎么回事。 安真就说了自己曾经车祸的事情。 一年前，安真因为车祸被紧急送往医院。 也算老天保佑，命是保住了，可是大脑却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她丢失了部分记忆，记性也变得非常差，经常丢三落四。 有时候做过的事也会不记得，最近还得了失眠的毛病，总是噩梦连连。 秦医生思量片刻说，“记忆的缺失有很多原因，除了物理损伤外，也可能有情绪和心理的因素。记忆储存在大脑中，就像被锁在一个盒子里，你现在好比丢失了钥匙，其实我们现在有一种电击疗法，可以刺激大脑的神经元，找到丢失的记忆。” “那真是太好了！” 安真一听能恢复记忆，高兴得不得了，再三向秦医生道谢，立马就要敲定治疗的时间。 秦医生目光躲闪，“这个……先不急，我……先给你开药。” 她一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斜洒进来 手腕上的金手镯闪闪亮亮，晃得人眼睛厉害。 安真细细打量着镯子上的兰花，雕刻精致，纹路细腻，兰叶舒展细长，犹如仙女的飘带。 她由衷赞叹说，“你镯子真好看。” 秦医生敲击键盘的手腕一顿，“是吗？谢谢。” 沉默片刻又补充一句，“本来有两只的。” 安真问，“那另一只呢？” 秦医生看看镯子，垂下眼睫，“不小心弄丢了。” 安真又看了一眼镯子，惋惜道，“那太可惜了。” 药方很快开好，秦医生递给她就诊卡。 “拿这个去药房取药，一日两次，一次3-4片，如果睡眠还是不好，可以加到6片，但切记不能超过这个数量，药房在B区楼梯拐角处，门口左转上二楼……” 秦医生语速飞快，安真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脑门的汗都下来了。 秦医生观察入微，稍稍停顿，叹气说，“算了，我正好到点下班，要去药方一趟，药我给你取，你在这儿稍坐一会儿。” 说完，便蹭地起身，大步流星开门出去。 安真乖乖坐在椅子上等。 秦医生的诊室整洁明亮，阳光充足，雪白的墙壁挂满红彤彤的锦旗，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了文件夹。 电脑旁还摆着一个木制相框，因为距离稍远，安真没看清照片上是谁。 十几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秦医生抱着几盒药走进来。 她举起其中一盒说，“这是你的，具体服用方法，已经给你写在瓶子上了，记得一个月后来复诊，如果吃药时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 秦医生把药和一张名片递给安真，安真双手接过，细细打量名片上的字体。 神经科医师——秦娜。 安真把名片和药瓶，小心放进包里，然后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行电击疗法呢？” 秦娜想了想说，“这个需要安排时间，等准备好之后，我再电话通知你。” 安真点点头，再三道谢开门离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秦娜腿脚发软，重重瘫倒在沙发上。 她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用颤抖的手指细细描摹照片之人。 往事幕幕浮现，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明的眼神中，有了明显的坚定之色。 秦娜起身踱步到窗前，冷眼俯瞰下面的情景。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安真几步跳下台阶后，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奔跑向车子。 吉普车前站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男人的样貌。 但那男人身材高挑，风姿卓越，与周围人群形成了鲜明的鹤立鸡群之感。 两个人开心的在车前拥抱，男人非常绅士地给安真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自己几步绕到驾驶室，跳上车子，整个过程帅气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沓迟缓。 吉普车发动起来，很快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秦娜目送吉普车远去，低头抚摸手腕上的镯子，神情落寞而哀伤。 …… 安真在车上，跟虞一白说了电击疗法的事情。 她的语气惊喜而兴奋，如果不是系了安全带，俨然就要从车上跳下去。 虞一白手握方向盘，眼神深邃目视前方，想要说些什么。 可看安真如此欢喜，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有些事情忘了，不见得是坏事。” 安真正处在高度亢奋当中，也没听清。 见前面是农贸市场，便赶紧让他靠边停车，她去买点菜，准备今晚大吃一顿。 安真开心地跳下车，虞一白目送她跑跳的欢喜背影，眼神如幽潭，深不见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十七】阿鼻地狱 执法者看着安真苍白的脸，奇怪地问，“这位小姐……没什么事？” 虞一白微笑说，“我太太胆子比较小，她被吓坏了。” 说完，他低头轻声安慰，“别怕，执法者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执法者记录完毕，把本子一合，敬了一个礼，“如果有任何线索，请及时联系我们。” 虞一白点点头，“当然。” …… 待执法者走远，安真仍在想掌心勒痕的事情。 她怀着茫然的恐惧，一言不发，跟随虞一白回到了家。 虞一白一连叫了好几遍，她都恍若未闻。 最后还是虞一白从身后抱住，将她牢牢圈在怀中，“真真，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想我吗？” 温暖从背后慢慢传递过来，安真眼睛酸涩，干哑着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虞一白解释说，“那个工程地白天没有信号，等晚上到了宾馆有了信号，我又怕吵到你睡觉，这才一直没有跟你联系，我不是故意的，真真，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很想你。” 安真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每天神思恍惚，焦躁不安，原来都是杞人忧天自讨苦吃。 这半个月的时间那么漫长，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但她又一次确定，只要虞一白在身边，她就不会惧怕任何未来。 几天之后，安真拿着虞一白换下的西服去干洗。 她仔细掏了每一个口袋，结果在内侧口袋，发现了一张汽车票。 她无意瞟了一眼，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这是青栾县到本市的汽车票，时间是本月11号，也就是夏心艾死的那一天。 车票上写着，发车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 可是青栾县到本市，车程要三个多小时，到家最少也要在清晨四点。 虞一白为什么要跟执法者说谎，说案发的时候，他们正在睡觉呢？ 安真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 等虞一白回来后，安真拿着已经揉烂的汽车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尽管安真告诉自己想多了，可是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又将她拖进了无尽的深渊。 庭院杂草疯长，安真身体渐好，决定把草坪上的杂草清理一下。 除草机放在储物间，她找出除草机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储物间原本锁着的柜子，不知怎么打开了，一根细细的电线耷拉在外面。 安真心头一冷，脚步慢慢挪过去。 鬼使神差的，她将电线小心放在掌心中比量，竟发现电线的尺寸，与手掌心的勒痕不差分毫。 一瞬间，肝胆俱裂。 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切。 安真心跳得厉害，她慌慌张张将电线塞进柜子里，逃似地离开了储物间。 电线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安真又发现了一件蹊跷事。 她在刷鞋的时候，竟然在鞋底发现了葫芦藓。 前一段时间，她身体不好没有出门，所以不可能从外面沾染到。 而这种细细绵软的葫芦藓，只有夏心艾的院子中才有。 自己最近踏进过夏心艾的园子？ 可她完全不记得，这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情。 尽管她给自己找了太多的理由，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同一件事情——她跟夏心艾的命案有关。 …… 当把汽车票摆到虞一白面前的时候，安真表现得出奇平静。 “11号那天，也就是夏心艾死的那晚，你几点钟到家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虞一白最初有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了淡定。 安真紧咬嘴唇，一双眸子直视他，“你明明四点钟才到家，为什么要跟执法者说谎？我其实没有不在场证明，对不对？” 虞一白眼神复杂，似遮了重重浓雾，忽而又散开，语气中有数不出的无奈，“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故意跟执法者说谎，你为了保护我，故意做了什么对不对……” 安真语速飞快，她内心急躁冲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尽管执法者全力侦查，夏心艾的案子，仍没有突破性进展。 凶手非常谨慎，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脚印，这给破案增添了难度。 安真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 如果命案跟自己有关，那很可能，虞一白就是帮凶。 她恨自己万劫不复，却连累虞一白一起下了地狱，她罪不可恕。 虞一白看她情绪逐渐崩溃，没有再说话。 “夏心艾死后，我的掌心多了一条奇怪的勒痕，储物间却少了一截电线，那条电线，跟勒死夏心艾的凶器一模一样。” “我的鞋底，沾了她院子里才有的葫芦藓，我那段时间情绪很差，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做过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我……可能杀了夏心艾，我杀了人。” 安真惊慌失措地看着双手，情绪激动，泣不成声。 最后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哗哗地流淌出来。 虞一白走到安真的身边，慢慢蹲在她的面前。 “储物间的电线是我拿的，因为工程需要绑缚一些器材，所以我带了一些过去。” “我是买了11号的汽车票，但是并没有上车，有个同事正好开车回家，我就顺便搭了顺风车，提前回来。” “其实我们园子里也有葫芦藓，虽然不如他们院子里的多，可是像这种苔藓植物，粘在鞋底也很正常。” “至于你掌心的勒痕……那天我回家的时候，你正躺在床上睡觉，手掌绑了一根皮筋，可能扎头发的时候，忘了取下来……” 虞一白思路清晰，语速飞快地逐条分析完毕后，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呀……整天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是这样吗……” 安真垂下睫毛，难道一切恐怖推测，都是自己脑洞大开的臆想吗？ 虞一白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别说傻话了，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小仙女，怎么可能杀人呢？” “如果你真的被打入地狱，我也会先到地狱接着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十七】电击治疗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夏心艾的案子，仍旧没有头绪。 安真虽然答应虞一白，不再庸人自扰，可心底早已拿定主意。 …… 几天后，秦娜从外地回来，安真登门拜访。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秦娜终于同意了电击治疗方案，治疗安排在下周三进行。 治疗的前一天，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安真又一次做噩梦了。 梦境中，她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追杀。 荒郊野岭空无一人，安真没命地跑，却怎么都摆脱不掉那个可怖的身影。 忽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男人一步步逼近，她大惊。 还没喊出救命，脖颈就被套上了一条冰冷的金属丝。 金属丝用力绞紧，雪白的脖颈立刻被勒出血痕，安真呼吸困难，两只脚乱扑腾着。 她情急之下大喊，“卫荷……” 话一出口，人也醒了。 …… 安真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来，梦中的惊恐，太过于真实，她深陷其中仍心有余悸。 等等，卫荷？ 卫荷是谁？ 为什么她会叫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她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转头的一刹那，正撞上虞一白的目光。 他眼眸深邃，就这么面无表情凝视她，幽潭一般，深不见底。 安真脑袋嗡的一声，直接傻了。 自己在梦中竟然喊别的男人，也不知道虞一白听见了没有。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 只说了一个字，虞一白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他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而入，缠上她软滑的舌。 这突如其来的热吻，把安真弄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缠绵了许久，虞一白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安真的舌头被吸得发痛，呜呜的挣扎根本不起作用，只好用力把他推到一旁。 虞一白倒也不恼，用拇指轻轻揉搓安真泛红的嘴唇，然后将她搂在怀中。 做噩梦了吗？ 真真，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 周三一大早，安真按照约定，来找秦娜。 治疗之前，秦娜最后一次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电击治疗对身体是有危险的。” 安真朝她笑笑，“我早就想好了。” 仪器准备就绪，安真静静躺在白色床单上。 秦娜把两个圆铁片一样的东西，贴在她的太阳穴上，胸口手腕也被绑上仪器。 安真最后深吸一口气，微笑比了一个OK。 秦娜用力按下开关。 指针跳动的一瞬间，安真的头皮就像被炸开。 数不清的长针穿透脑子，一针一针用力搅动脑浆，安真攥紧拳头，身体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整张床都咯吱咯吱响。 意识思维，混沌不堪…… 眼前出现了一道时空之门，她在里面漫无目的地穿梭。 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模糊眩晕的光影下，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们手拉手，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玩耍打闹。 然后，她又看到了少年时代的虞一白，他们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起来感情很好。 正待她想上前去，看清女孩子样子的时候，突然，天空乌云密布。 画面一转，安真跟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抱在一起。 转眼间，虞一白跟那个男人扭打起来，他们已经打红了眼。 凶狠残暴的样子，像要致对方于死地。 安真大声地呼喊。 忽然间，两个人都不见了。 安真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昏暗的森林中。 高耸的古树遮盖天空，周围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害怕极了，不断奔跑呼救，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虞一白出现在前方。 安真开心地跑过去，话未开口，虞一白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大惊失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真喘不过气来，一双手，无力地从虞一白的肩头缓缓滑落。 虞一白却死死掐住安真的喉咙，越掐越紧，指甲深深嵌在她的肉里，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真真，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背叛我？” 冰冷残酷的话语，如一段蛊惑的咒语。 安真慢慢闭上眼睛，呼吸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没了气息…… “安真，醒过来！醒过来！” 遥远的天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慌张急促，却有着击碎一切阻碍的强大力量。 安真的心脏，在胸膛中再次跳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秦娜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见安真苏醒，秦娜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你可算醒了，我都快吓死了。” “我……” 电击的后遗症没有消退，安真整个人晕晕的。 不止晕，还有痛和恶心，五脏六腑都在翻搅，难受极了。 她突然捂着嘴，跳下床，踉跄着跑到墙角的垃圾桶旁，哇地一声，吐了个干干净净。 秦娜走过去给她拍背，一边拍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安真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在电击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秦娜问她。 “我……” 安真没有回答，反而问她，“电击时所看到的情景，都是曾经发生的吗？” 秦娜说，“并不是，电击治疗可以帮你打开尘封的记忆，但这个记忆，有可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是你潜意识的反应。” “潜意识的反应？”安真不太明白。 秦娜给她解释，“简单地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梦是有意识看无意识的一扇窗子，梦更抽象，也更天马行空。” “电击治疗可能更精准一些，你所看到的，虽然有可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却是你潜意识的反应。” 潜意识的反应？ 不可能，潜意识怎么会告诉我，虞一白要杀我呢？ 这简直太荒谬了！ 而且，自己跟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难道自己出轨了？ 所以虞一白要杀她！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安真连连摇头，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这样的潜意识，她是绝对绝对都不会相信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十七】生鱼片寿司 良久之后，虞一白收回冷冽的视线，拉开抽屉，掏出一盒未开封的烟和一只打火机。 三两下拆开烟盒，迅速抽出一只烟放入口中，按下打火机。 靠近嘴边正要点上，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赶紧又把烟从嘴里拿了下去，最后连同烟盒和打火机，统统扔进抽屉，再次隐藏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安真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她献宝似地举起其中一只袋子，“给你买的最喜欢的虾，今天本大厨好好给你露一手。” 虞一白接过袋子，将一堆食材放在后座。 安真这一趟累得不轻，鼻尖渗汗，脸颊红扑扑的，如同染了粉色的云霞。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安真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然后笑着把脸凑进去，“大厨辛苦了，本人今晚一定好好犒劳。” 他嗓音温柔无比，眼神似笑非笑。 这话说得暧昧非常，安真脸色一红，一记小粉拳捣在他的胸前，“哼，流氓！” 虞一白轻咳一声，捂住胸口微微一笑，重新发动车子。 到家之后，两个人立刻行动。 安真备菜，虞一白则用牙签，一只一只挑出虾线。 安真忙活一顿准备下锅，这才懊恼地发现，没买去腥的料酒。 虞一白安慰她没关系，附近有小超市，他这就跑步去，不耽误大厨下锅。 安真继续处理剩下的虾。 这时，门铃响了，安真擦擦手，起身去开门。 大门敞开，邻居夏心艾，端着一个保鲜盒站在门口。 夏心艾见看门的是安真，便扬着尖尖的下巴，倨傲地问，“虞一白在不在？” 安真摇头说不在，夏心艾便把手中的保鲜盒随便一塞，扭头走了。 保鲜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生鱼片寿司，颜色鲜亮，令人垂涎欲滴。 她没好气的又把盖子盖上，心中升起一股子郁郁之气。 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夏心艾就三天两头往家里跑。 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 刚开始，安真还以为她热情好客，后来发现，她两只眼珠子死死粘在虞一白身上，这才明白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起初，安真一直以为夏心艾单身，后来发现，夏心艾已婚。 只是丈夫因为工作的原因，不经常回家而已。 夏心艾对虞一白如春风般温暖，对她却如严冬般残酷，满心满眼觊觎她的丈夫，还统统挂在脸上，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安真不知该夸她表里如一，还是该气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安真虽然不喜欢夏心艾，可是夏心艾的丈夫刘长鸣，却是个老实人。 有一次门口的栅栏坏了，安真自己拿着锤子敲敲打打。 可毕竟不专业，敲进去的钉子横七竖八，根本没法用。 最后还是刘长鸣过来帮忙，三两下就搞定了，安真再三道谢，倒把他弄了个大红脸。 后来，刘长鸣每次出海回来，都会送来一些外国烟酒零食之类的。 他说自己经常出海，妻子一个弱女子在家，很多事情不方便，远亲不如近邻，希望邻居能多照顾照顾。 他千恩万谢，让安真心里不是滋味，把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过多久，虞一白买料酒回来，一进屋，发现气氛不太对，便问她怎么了。 安真坐在沙发上，犹如霜打的茄子。 “哦，夏心艾刚才来了，还送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生鱼片寿司。” 虞一白看她气鼓鼓又佯装无事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便说，“我不喜欢吃生鱼片，我喜欢吃虾。” 安真抿抿嘴巴，“我也不喜欢吃生的，可是你我都不吃，这盒东西不就浪费了吗？” 虞一白附和说，“也对，浪费粮食是不好。” 又说，“不如明天带给同事吃，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费。” 安真一听，马上拍手同意，“那我把它放进冰箱里冷藏，要不明天就不新鲜了。” 虞一白笑着看她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又扭头看看案板上的虾。 思量片刻，迅速踱步到橱柜，拉开底层取出一个小药箱，捡出一个胶囊，放进嘴巴里。 温水服下后，又利落的把药箱放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神不知，鬼不觉。 晚上睡觉前，安真又向虞一白说起了电击疗法的事情，她明确表明自己想试试。 虞一白说，人类大脑有一种保护机制，会自动过滤一些不好的记忆，如果强行把过滤的记忆找回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安真说，不好的记忆也是曾经发生的事情，自己要知道，而且也有权知道。 这一晚，两个人各怀心事，翻来覆去，谁都没有睡好。 …… 安真自打吃了医院开的安眠药之后，噩梦倒是不做了，可精神却越发消沉。 自打一年前车祸住院，安真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最近一周身体越发不济，特别容易心慌出虚汗，身上软得像棉花，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 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安真看着镜中的憔悴面容，觉得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便打算去超市逛逛。 谁知到了超市才发现，今天是打折日，超市里人头攒动，嘈杂声吵闹声，直刺得耳膜嗡嗡作响。 安真处在其中，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两眼发黑。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只好匆忙装了几个桔子，往收银台走。 从超市出来，瑟瑟凉风一吹，安真感觉好多了。 附近没有公交车，她只好提着一袋桔子，站在路口打车。 期间，虞一白打来电话，说今天可以提早下班，还嘱咐她在家乖乖的，不要走远让他担心。 安真不想让他挂心，便没有说自己在超市发病的事情，两个人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手中桔子两斤三两，提在手里却像千斤重。 安真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不知怎么手一软，金黄的桔子散了一地。 她一通忙活之后，还剩最后一只“漏网之鱼”，安真正要去捡，却被一只芊芊素手抢了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十七】出轨与背叛 秦娜说：“你刚才治疗过程中喊了‘唐颖’这个名字，她是你的朋友吗？” “唐颖？” 安真闭上眼睛回想。 唐颖应该就是那个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子。 可是除了刚才大脑中闪现的几个片段，竟然又是没有丝毫记忆。 安真越想头越疼，她揉揉太阳穴，“她可能是我的朋友，可是我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我……还想再做一次治疗……” 秦娜看着她白惨惨的脸，担心地说：“频繁电击身体受不住的，你先休养一段时间，不急于一时。” 安真点点头，身体一直处于眩晕中，再来一次，她可能真的要厥过去了。 这时，手机响起，计时器提醒她该吃药了。 安真从包中拿出药瓶，在掌心中倒出六片。 刚要吃下，秦娜却大喊一声，“等等！” 安真怔怔看着她。 秦娜从安真的手中拣起一个药片，放在掌中仔细观察，然后问她，“这是我给你开的药？你最近一直在吃？” 安真点点头。 秦娜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这不是我开的药。” 安真惊诧：“什么？” 秦娜让安真稍等一会儿，然后拿着药瓶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秦娜回来。 她走到安真面前，把一份药物成分检测报告放到桌子上，一字一句说，“这确实不是我给你开的药，这是致幻药，你的药被人掉包了。” 安真拿起桌子上的检测报告，上面清楚写着药物成分，麦角酸二乙酚胺，可导致错觉幻觉、情感改变、急性精神病或严重的行为紊乱。 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却又读不懂了。 安真手抖得厉害，竟然险些拿不住这薄薄的纸片。 怪不得自己前一段时间情绪不对，不但抑郁厌世，还偏激妄想，竟然是这致幻药捣的鬼。 直到回了家，安真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静静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大脑头皮像是要炸开。 自己平时不出门，也没有人来家里，能接触换药的…… 只有虞一白一人。 …… 晚上，虞一白下班回家，他将西装外套解开，松扯了领带，“今天去了哪里？” 他一边问，一边含笑走向安真，手指拂过她的脸庞后，凑上前去，亲吻她的嘴唇。 虞一白暖暖的鼻息喷到脸上，他的目光依旧清澈，笑容依旧温柔，可安真就是忍不住的脊背发凉。 她知道电击有副作用，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虞一白的手，明明放在她的腰肢上，轻柔细腻，像在弹奏一件珍贵的乐器。 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冰冷的手，咔嚓一下掐断了她的脖子。 安真额头冒汗。 她慌忙把他推开，然后快步走进厨房，颤抖着倒了一杯白开水，“药……吃完了，去开了新药。” 又小声说，“我……我今天不太舒服，没有做晚饭，对不起。” 虞一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微笑说：“说什么傻话呢，身体不好就赶紧歇着，今天我来做饭。” 说完，起身朝她走过来。 安真怔愣地看着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虞一白却微微弯唇，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按着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乖，去沙发上看会儿电视，饭很快就好。” 说完，戴上围裙，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安真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五味杂陈，脑海中的情景挥之不去，一个又一个谜团让她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去做什么电击治疗。 虞一白先前说的是对的，忘记了就忘记了，干嘛一定要想起来呢？ 半个小时后，虞一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晚餐终于上齐了。 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安真碗里，“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安真用筷子夹起来又放下，忽然抬眼问他，“你知道唐颖吗？” 虞一白眼神微变，“你想起什么了？” 安真摇摇头，“只是忽然想起一个名字。” 虞一白说，“唐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后来她嫁去了国外，我们就没有再联系，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安真噢了一声，又低声问，“我们是不是曾经吵过架？还吵得……很凶。” 虞一白笑笑说，“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重要的是吵架之后，能够心平气和地道歉，每次吵架都是我主动道歉的，因为我比较爱你。” 安真看着他诚挚的眼神，挤出一丝笑，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安真静静躺在床上，思维却越发清明。 如果药是虞一白换的，那么只能趁她熟睡的时候。 半夜，虞一白真的醒了，他轻咳了几下，似乎嗓子有些不舒服。 安真赶紧把眼紧紧闭起来。 虞一白从床上下来，倒了一杯水喝。 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安真感觉虞一白在看她。 他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她的脸上，认真审视，带着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安真脸烧得厉害，她觉得虞一白肯定看出了她在装睡，但她只能继续装下去。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虞一白忽然慢慢俯身，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再次睡下。 …… 一个周过去了，药瓶摆在橱柜里，除了安真，没有其他人动过。 虞一白最近不知在忙什么，早出晚归，很少在家。 安真想着电击治疗的事，整日心不在焉。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明显变少，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一天清早，虞一白在浴室洗澡，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安真想把手机拿给他，却发现发信息的是秦娜，内容是约他晚上八点玫瑰餐厅见。 安真纳闷，虞一白说今晚有个会议要开，不回家吃饭了。 怎么又约了秦娜呢？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安真翻看了手机，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虞一白出轨了，出轨对象竟然是秦娜。 从聊天记录来看，就在一个多月前，秦娜培训，虞一白出差，两个人就偷偷在异地见过面。 不仅逛街吃饭，甚至还有了一些亲密的举动。 安真把手机偷偷放回桌子，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晚上，她按照手机上的地点找过去，果然看见了虞一白和秦娜。 他们坐在餐厅角落里，摇曳的烛光下，映照出两张微醺泛红的脸。 虞一白轻轻牵起秦娜的手指，放下唇边浅琢细吻，一举一动细致轻柔。 在安真的心目中，虞一白应该是温柔的，沉稳的，优雅的。 而不应该如眼前这般，一双桃花眼迷离多情，舒眉抬眼间，如一对招摇的花蝴蝶，整个人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安真呼吸一滞，逃似地离开。 …… 安真回去就跟虞一白摊牌了。 尽管虞一白苦苦哀求，可安真没有动容。 虞一白当晚就被赶去了书房，两个人正式开始分居。 遭遇了双重背叛的安真，并没有想象中的自暴自弃，待她冷静下来，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秦娜跟虞一白有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接近自己是不是有意为之？ 秦娜说自己的药被换过了，是真有其事，还是只为了离间她跟虞一白的感情？ 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有人看似来救她，实际只是为了往陷阱里，多加一捧土。 安真很快又去找了秦娜。 她单刀直入地质问，没想到秦娜竟然很快承认了。 但她又说，事情并不是安真想的那么简单。 安真深吸一口气，拼命压抑内心的怒火，“男女的事情能有多复杂，你不要说了，我听着恶心。” 秦娜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现在也没法把事情跟你讲明白，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不，最短两个礼拜，我一定会告诉你。” “但在此之前，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虞一白。” …… 转眼已过去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秦娜没有再跟她联系。 虞一白和安真虽然相敬如宾，可安真能感受到，萦绕在他们之间的爱，正慢慢散去，她觉得自己看不透虞一白了。 以前的虞一白，像个小太阳，他用自己的热情和关爱，把一个命途多舛，愁容满面的女孩，宠成了一个爱笑的小公主。 现在的虞一白，令人捉摸不透。 她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他明明说最爱她，可是转眼间，就拉着别的女人互诉衷肠。 越是爱，越是不能原谅。 出轨不是秦娜一个人的错，虞一白如果没有那个心思，就不会出现眼下这种状况。 当然，自己也有错，对爱情的怠慢和猜忌，消磨了他们的爱。 她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再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一天，安真在去超市的路上，遇到了老同学傅云。 安真对傅云有点印象，知道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以前关系还不错。 傅云最近工作调动，刚搬过来，他乡遇故知，傅云见到安真的一刹那，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安真也非常激动。 这是她搬过来后，第一次遇到以前的朋友。 安真当下便邀请傅云，到家里去做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十七】毛骨悚然 两个年少的好友聊了很久。 傅云也是个直肠子，说话大大咧咧，“你跟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虞一白多好啊，我们知道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真想起治疗时，脑海中闪现的画面，心一下子提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出轨了？ 傅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你就别瞒了，你们的事儿都闹得沸沸扬扬了，谁不知道啊！” 安真脸色微红，不知道该说什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车祸后记忆有些受损，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 傅云看了一眼，觉得她是故意装失忆，便没有往下再说下去。 安真又问：“你知道唐颖吗？” 傅云说：“我当然知道了。” 她深深叹气，“她命不好啊，谁知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 安真大惊：“唐颖她……死了？” 傅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不知道？这么大的新闻。”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网页，然后把手机递给她看。 安真接过手机，发现是一条法制新闻。 江北市山顶发现一具女尸，死者窒息而死。 执法者怀疑，这起案件与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 最近三四年间，各地方陆续有女性被杀，同样的作案手法，凶器都是类似绳索的器物。 尽管执法者一直在全力追查，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自从唐颖死后，她妈妈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不久前，我还见过她一次，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想当初多精致的一个人，太可怜了。” 傅云叹气，转头却发现安真脸色已经变了。 她浑身颤抖，瞪大的瞳孔，布满惧色。 傅云被她吓了一跳，猛地一拍，“你……怎么了？” 安真如梦初醒，像受了炮烙似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傅云拿起手机，看看屏幕上的唐颖照片，以为她是得知朋友死讯，一时不能接受。 便把手机啪的一下关上，劝慰她说，“万般皆是命，都这么久了，该放下就放下。” 可安真并没有因为这一句劝慰好起来。 她的大脑血管暴突，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做梦都想不到，唐颖就是梦魇！ 那个经常出现在梦中，让她每每从梦中惊醒的女人，竟然就是她从小到大的好闺蜜，唐颖！ …… 安真的太阳穴一阵剧烈疼痛。 她捂住脑袋，头疼欲裂，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个画面。 屋内，唐颖啪的一耳光，安真捂住通红的脸，震惊地看她。 唐颖却恼羞成怒，一边推攘一边说：“为什么每一个我喜欢的男人，你都要跟我抢，安真，我恨你！”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山中。 两个人拉扯，唐颖要走，安真却死死拽住。 唐颖把她推到地上，讥讽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有今天，全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安真反手掐住唐颖的脖子，一双手越掐越紧。 唐颖眼珠暴突，嘶哑的声音低吼出来：“安真，你就是一个疯子，你跟你妈一样，永远都得不到喜欢的男人，你能把每一个不喜欢你的人，都杀光吗？” 安真惊惶不已。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会梦到唐颖来索命？ 唐颖死前，她们曾有过冲突，冲突的地点，就是发现唐颖尸体的地方。 自己的双手，还掐着唐颖的脖子…… 难道，难道，唐颖的死，跟她有关？ 不！ 不会的！这不可能！ 安真不停捶打着头颅，希望能再想起一些有用的线索。 可是没有，她的脑袋如一口幽深的枯井，空空洞洞，深探下去除了一团漆黑，什么都没有。 她又惧又急又恼，心里一股火直蹿向脑门，炸得她整个人天旋地转，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真真，真……” 等安真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正被虞一白紧紧搂在怀中。 虞一白用结实的双臂，拖住她向下滑的身子，焦急地轻唤她。 安真慢慢睁开眼睛，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一头雾水的傅云，完全懵了。 她愣愣看着安真情绪失控发疯，然后一个挺拔俊逸的男人，快步冲了过来。 半晌没说话的傅云问道，“你是……” 虞一白看着她，黑如点漆的眼神中满是冰冷，“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 傅云目瞪口呆，看看安真，又看看虞一白，不知该说什么。 虞一白微抿着唇，脸部线条有些生硬，“真真有些不舒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 傅云识趣地站起来，“哦，好的，好的。” 又对依旧恍惚的安真说，“你好好休息，我们有空再聊。” 安真目光空洞，机械性地点点头。 门吱啦敞开，又被关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屋子里没有开灯。 安真静静坐在黑影里，身上软塌塌的，没有丝毫力气。 夏心艾是怎么死的？ 她跟唐颖为什么吵架？ 唐颖是怎么死的？ 她跟虞一白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她出轨又是怎么回事？ 秦娜说她的药被掉包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此前一系列的抑郁妄想，是药物刺激，还是她本身的原因？ 药是虞一白掉包的吗？ 如果不是他，那么又会是谁？ …… 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在她脑海中闪现。 安真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她歪倒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一点点吞噬。 不知什么时候，灯啪地一下开了。 安真翻了个身，抬起虚软无力的胳膊，遮挡眼睛，突如其来的光亮，她还不太适应。 虞一白蹲在沙发旁，垂眸静静看着她，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她额前的湿发。 安真任凭虞一白的手，在她的脸上逡巡抚摸。 轻盈如雪花，似蝴蝶，小心翼翼。 她微卷的睫毛轻颤，但是没有睁眼，她在逃避，她想永远就这样睡下去。 “移民加拿大的签证已经下来了，我们下个礼拜就可以动身。” 虞一白趴在她耳边轻语。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带着让人安心的柔情。 安真蓦地睁开双眼，语气有说不出的吃惊，“移民？” 虞一白点点头，用指尖轻掠她的额头，“是的，公司要在加拿大开设分公司，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比这边环境要好，屋外还有一片空地，到时候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可是……”安真打断他，她从来没想过要移民。 “真真，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你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虞一白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那样的笃定踏实，带着让人心安的一锤定音。 安真把想要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去自首吗？ 告诉执法者，自己可能杀了人？ 可自己连来龙去脉都理不清楚，不会被人当疯子吗？ 难道要为了这可能的猜测，背负一生吗？ 她不再说什么。 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 …… 这一周，虞一白在公司交接工作，安真在家里收拾房子。 两个人有条不紊，只等一切办妥后，开始新的生活。 安真收拾房子时，发现有一些家居用品不好托运，便想把东西留给这里的朋友。 她第一时间想到傅云。 可是傅云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只好作罢。 安真在整理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粉色的暖手宝。 暖手宝是秦娜的。 当时她在外面差点晕倒，是秦娜开车送她回家，还好心借她暖手宝保暖，后来，这个暖手宝就一直放在她那里。 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怪。 可以很快从陌生人变成好朋友，顷刻间，又可以从好朋友变回陌生人。 自从上次见面后，她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 现在安真快要离开这里了，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她有一些伤感，想跟这个曾经的好友道个别。 安真来到医院。 令她没想到的是，秦娜已经半个多月没来医院了。 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秦娜对工作一直很负责，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旷工，医院的人都很疑惑。 有个相熟的小护士看见安真，热情地走过来：“秦医生曾叮嘱过，如果她很久没有来上班，就让我把一些东西给你，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小护士把安真，领到秦娜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未开封的快递。 “喏，这就是秦医生交代的东西。” 安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护士交代完就关门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屋里。 安真疑惑地打开笔记本，只看了一眼就愣了，这本竟然是秦娜的日记。 安真一页一页地翻看。 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竟然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 秦娜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 姐妹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所以姐姐叫汪雪，妹妹叫秦娜。 汪雪婚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郁郁寡欢。 后来有一段时间，她变得神采飞扬，脸上整日带着甜蜜的笑。 父母都以为她想通了，只有秦娜知道，姐姐出轨了。 秦娜偶然在姐姐手机里，看到过那个男人的照片。 那是汪雪趁他不注意**的。 男人很好看，一双眼睛像鹰一样深邃。 后来姐姐失踪了。 尸体在一片后山中找到，经法医鉴定，她是被人勒死的，凶手可能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秦娜把姐姐情人的事情，告诉了执法者。 汪雪失踪后，手机就丢失了。 执法者只能凭借秦娜的记忆，画了一副肖像画去寻找。 可惜人海茫茫，如大海捞针，人一直没有找到。 转眼间六年过去，这件案子也成了悬案。 秦娜留学归来，一次在就诊的时候，她无意中遇到了安真。 安真手机中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秦娜的注意。 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安真的丈夫，正是她当年看到过的那个男人！ 那鹰隼一样的眼睛，让她时隔多年，也不会忘记。 可是她不能轻举妄动。 时隔多年没有证据，如果冒然报警，一定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假意跟安真交好，然后借机，接近虞一白。 可是虞一白太谨慎小心，她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后来，安真还发现了她与虞一白的奸情，两个人就此翻了脸。 秦娜虽然没有找到虞一白杀人的证据，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令她震惊的事情。 她在日记本中写到，“安真，我想向你道歉，我们的友谊，虽然建立在谎言和欺骗当中，可是情却是真的。” “如果你有幸看到这句话，我希望你能记住，逃避和绝望是没有任何益处的，唯有振作起来，全力以赴，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 安真的心，像是掉进冰水里。 她颤抖着撕开快递文件，一张剪报，从文件里掉落出来。 这是一则江北市的本地新闻，新闻有一个吸睛的标题：《妻子偷汉，丈夫惨变植物人》 文章报道了一名妻子在酒店中偷偷幽会情人，结果被丈夫堵了个正着。 情人和丈夫大打出手，丈夫意外滚下楼梯，不幸成为植物人。 旁边配了一张图片，一个年轻男人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上还戴着氧气罩。 尽管配图非常模糊，可安真还是只看了一眼，就怔愣住了。 时间静止，周围都是虚无的真空，她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猛烈撞击着胸膛，像要破腔而出。 安真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往事一幕幕如开闸的洪水，一股脑炸开。 她不停咆哮翻滚，脸上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回忆慢慢开启，她全部都记起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虞一白，真正的虞一白。 家里那个，一直跟她朝夕相处的人是卫荷，是在梦中想要掐断她脖子的卫荷。 她跟虞一白搬新家不久，旁边搬来了新邻居，名字叫卫荷，自称是个职业画家。 虞一白喜好艺术，经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熟识起来，两家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十七】魔鬼就在身边 安真知道卫荷没有女朋友后，便好心介绍闺蜜唐颖，跟他认识。 唐颖看到卫荷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整日围着卫荷噓寒问暖，可惜，卫荷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后来唐颖终于明白，卫荷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他一直在惦记安真。 唐颖恼羞成怒，以为安真把卫荷介绍给她，是故意看她的笑话。 于是，把卫荷喜欢安真的事，告诉了虞一白，可虞一白选择相信安真。 安真知道卫荷的心思后，为了避嫌，就与他断绝了来往。 一日，唐颖给安真打电话，说自己的衣服湿了，现在被困酒店客房，让她赶紧送衣服救急。 安真放下电话，立刻赶往酒店。 到达客房后，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安真突然感觉头脑发晕。 这才发觉不太对劲，可惜此时已晚，她慢慢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声音吵醒，迷糊中，看到虞一白跟卫荷扭打在一起，她挣扎滚下床，可惜踉跄走了几步又跌倒在地。 等她再次清醒，等待她的，是一个噩耗。 虞一白意外从楼梯滚落，撞到了脑袋，一直昏迷不醒。 唐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躲了起来。 经过媒体的报道发酵，所有人都在指责安真，水性杨花。 安真心力交瘁，工作丢了，还要承受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唾骂，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她必须要找到唐颖。 一日，她找到唐颖的新住处，正好看到唐颖开车外出。 她开车跟随，来到一片无人的后山。 安真上前跟唐颖理论，谁知唐颖不仅毫无愧色，还出言讥讽，安真冲动之下掐住她的脖子，想要跟她同归于尽。 可后来还是理智站了上风，她松开手，最后绝望离开。 下山的途中，安真听到唐颖大喊救命，她心觉不好，立马返回。 赶到之后，惊恐地发现，卫荷正死死勒住唐颖的脖子。 唐颖此时已经四肢僵硬，没了呼吸。 安真大惊失色，掉头就跑，卫荷紧追不舍。 天黑路滑，安真一个没留神滚落山崖，从此便神志不清，没了记忆。 …… 安真拿起桌子上的相框，上面是秦娜跟姐姐汪雪的合照。 姐妹俩眉眼长得很像，只是姐姐汪雪更温婉一些，她们的手腕上，都带着一只金手镯。 安真曾听秦娜讲过，她的父亲是金匠，给姐妹俩每人打了一只金手镯。 手镯样式相同，只不过一只刻的是梅花，一只刻的是兰花。 梅兰寄托期望，希望两个女儿能像花中君子一样，坚韧不拔，通透贤达。 秦娜曾经说，过丢了一只镯子。 她说的时候语焉不详，安真也没往深处想，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由。 安真看着相片上的人，又想起秦娜与她的曾经种种，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事已至此，再追悔也没有意义。 秦娜说得对，逃避和绝望，没有任何益处，唯有振作起来，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 秦娜还大量收集了连环杀人犯的资料。 安真一张张翻看，当翻到一则消息的时候，她停下了。 有一栏专门汇总了受害者的丢失物品，她觉得，其中有一条手链很熟悉。 她仔细回想，终于记了起来。 她有一次不小心闯入书房，发现虞一白正拿着一条手链愣神。 她问起来，虞一白说是给公司客户的礼物，安真当时还撒娇戴了戴。 现在想来，那手链上有明显的划痕，根本不是新的。 那条手链，很有可能就是受害者的遗物。 如果卫荷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那么只要找到了这关键性的证物，就可以将他绳之于法。 那些被他戕害的人，就可以沉冤得雪了。 …… 安真飞奔回家。 那个假冒的虞一白，昨天说有个会要开，不会那么早回家， 他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所以安真从来不进书房。 如果有秘密，那秘密很有可能就藏在书房中，安真打定主意，要去一探究竟。 安真到家之后直奔二楼，书房大门紧锁。 但这难不倒她，所有的房门钥匙都有备用。 备用钥匙原本在搬家时丢了，后来让安真在仓库里找到，虞一白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她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终于踏进了这间神秘的屋子。 青色的窗帘半掩着，光线有些昏暗，靠墙放着一排书架，里面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类书籍。 书架前是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桌，上面放着各种字帖，笔筒里的毛笔如浓密的小树林。 安真翻翻桌面上的字帖，又俯下了身子，去翻抽屉和橱柜。 结果，里面除了一堆印章和宣纸什么都没有。 一顿翻查一无所获，她坐在凳子上思索。 如果要在这间屋子里藏东西，藏在哪里好呢？ 安真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身后的书架上。 她起身走过去，一边挪动脚步，一边扫视着书架上的书籍，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忽然，她眉间一蹙停下脚步，用指尖轻轻抹了一把书格，这层书架的浮灰，明显比旁边的少，莫非…… 安真立刻把书格里的书，一本本抽出来。 等抽到快一半的时候，她猛地瞳孔骤缩，心跳加速。 尽管光线昏暗，可她还是看见了，排列整齐的书籍后面，有一个正方形的小木盒，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取出黑漆的盒子。 盒子没有锁，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木盒里堆满五彩斑斓的首饰，安真一眼就看到了两只鎏金手镯，那两只镯子并排躺在木盒中，金光熠熠，诡异而又惊惧。 一只雕刻梅花，另外一只雕刻兰花，再明显不过。 这两只镯子，一只是汪雪的，而另外一只属于秦娜。 秦娜失踪后，安真预感她可能凶多吉少。 可内心一直不愿意相信。 现在证据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逃避。 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安真深吸一口气，把镯子重新放回去。 又拿起一条玫瑰形的红宝石项链，夏心艾死的时候，家里丢过一条红宝石项链，想必就是这一条了。 除此之外，不大的盒子里还有手链，戒指，耳环，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七八件。 每一件首饰，都预示着一条鲜活生命的终结，安真脊背发凉，一阵阵地反胃作呕。 她仿佛能听见那些无辜的生命在喊救命。 可是没有人能救她们，无助的呐喊和深切的绝望，都被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木盒中， 以供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手，时时鉴赏把玩。 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爆裂了，断碎了，有千万斤压在她的胸口，让她痛苦窒息。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开关栅栏的声音，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令人心头一惊。 安真抬眼眺望，卫荷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竟然提前回来了。 安真忙把木盒藏进格子，动作麻利地将书重新摆回书架。 她大口吸气，快步走出书房，轻轻把门关上。 “真真！”安真听到他在叫她。 安真咬着牙没有做声。 她的额头正在哗哗冒汗，关键时刻，这把生锈的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眼。 卫荷走上楼梯，脚步声越来越近，墙壁已经映照出模糊的影子。 安真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她快速往衣角抹了一把汗，屏住呼吸用力一戳，钥匙终于插·进锁眼，快速一扭，嗒一声，门锁上了。 安真把钥匙迅速拔下，揣进裤兜，马不停蹄就往楼梯口跑。 谁料，刚转过墙角，扑通一声，她脚步没刹住，直接撞在了一副宽厚的胸膛上。 安真眼冒金星，往后一跌，却被一双手臂稳稳扶住。 “你在上面干什么呢？”卫荷垂眸看着她，眼神幽深，晦暗不明。 “我……在收拾储物间，没听到。” 安真极力抑制住惊悸的心跳，语气自然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躲猫猫，真是调皮。”卫荷说着弯起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个脑瓜蹦。 他眼含笑意，可安真却吓得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一想到书架后那个首饰盒腿脚就发软，她真想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抠出，来扔进茅厕。 他到底哪里像虞一白？ 她怎么会认错，怎么会认错呢！ 卫荷见她愣神，也没有说什么，只牵起她的手来到楼下。 安真快速想着对策，目光随意一扫，又是一身冷汗， 她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刚刚进门的时候，她着急上楼，把文件袋随手放在了沙发上。 文件袋里，放着秦娜收集的杀人案资料。 看刚才的情形，他应该还没有发现，不过再往前走两步就难说了。 “亲爱的，我有些口渴，你能帮我冲一杯果汁吗？” 安真紧紧攥住他的袖子，勉强挤出一丝笑。 卫荷微笑看着她，“当然可以了，不过……”他唇角划过一丝弧线，“你要先给我一个奖励。” 他眯眼指指自己的脸颊，意思再明显不过。 安真身体僵直，强迫自己垫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面，印上一吻。 卫荷满足地笑笑，转身去厨房冲果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十七】卫荷 趁他开柜门的机会，安真把沙发上的文件袋，迅速塞进了旁边的柜子。 做完这一切，她又去翻沙发上的皮包，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 安真有些发蒙，手机呢？ 明明放在包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没有手机，她怎么报警？ 这下可麻烦了。 正当她愣神的功夫，卫荷端着一杯果汁过来。 安真只好把手机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道谢之后，端起果汁，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卫荷回答道，“公司的事情提前交接完了，等你这边收拾完毕，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加拿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卫荷一边说，一边轻轻摩挲她的头顶。 他看着她笑，凤尾一般的眼角越发俊朗。 也许是未来的憧憬太令人兴奋，他明显很开心，身子越靠越近，薄削的嘴唇也快要贴上来。 安真本想咬牙承受这个吻，可最后发觉还是不行。 她挣脱着站起来，笑着说：“你回来累了，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说完，逃似地进了厨房。 安真深吸一口气，从橱柜里拿出咖啡，倒入杯中。 她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发现卫荷正在看报纸，便从口袋里掏出十片安眠药，碾碎放入杯中。 想想为了确保万一，又碾了七片放进去。 幸好她之前有第二套计划，早就备好了安眠药，这些药粉够他好好睡一觉的。 安真将药粉和咖啡充分搅拌，然后倒入滚烫的开水，确保药粉全部化开后，这才端着咖啡杯过去。 安真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 卫荷依旧在看报纸，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她想要提醒，又觉得不妥，就这么如坐针毡地僵持着。 过了半晌，卫荷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安真干笑了一声，“不是，咖啡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卫荷这才把报纸对折放下，端起咖啡杯，轻轻吹吹热气。 安真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屏住呼吸看着他把杯子慢慢移到唇边。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卫荷放下咖啡，去接桌子上的电话，他跟电话那头的人寒暄起来。 安真在旁坐立不安，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忽然，卫荷把手机递过来，“找你的。” 安真茫然地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刘长鸣。 几个月前，安真听说国外有一种非常好的厨房清洁剂，国内还没有售卖，便拜托刘长鸣出海的时候，代购几瓶回来。 结果没多久，夏心艾出了事，安真就把这事忘了。 这次刘长鸣买了清洁剂回来，特意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方便，自己好把东西给她。 安真一边听电话，一边偷偷瞟向旁边的卫荷。 卫荷端起咖啡杯，轻轻吹拂杯中的泡沫。 浓密的睫毛，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湿漉漉，似遮了重重云雾，让人看不清楚。 安真寒暄着起身，把刚才的果汁杯拿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放在流水下冲洗。 卫荷很快也走了进来，把空空的咖啡杯放到水池中，倚门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她。 安真仿若未知，一边麻利涮洗，一边高声跟电话交谈，“谢谢谢谢，最近怎么样？……如果你明天有时间，请尽快到我家来，我现在厨房油渍一团糟，哈哈，等着你救命呢，拜托你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安真一转身，发现卫荷正盯着她看，眼睛黑幽幽的，像极了猛兽看落入掌中的猎物。 她两颊绯红，显出夸张的惊惶之色，“你躲我身后干什么？吓了我一跳，讨厌！” 她娇嗔地推了一把，然后拿着一条抹布走出厨房。 尽管面容带笑，可整个后脊背都在发凉。 卫荷跟在她的身后，慢悠悠地说：“我最近一直在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安真想。 她跟虞一白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刚组班的时候。 当时老师还没有排位置，她看见墙角有一个空位，就跑过去问，“这张桌子有没有人？” 正在擦桌子的男孩抬起头来，呲着大白牙说没有人，然后非常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时隔多年，她依旧记得他那双眼睛通透而明亮，像秋天明净的水波，带着柔柔的暖意。 可安真一想到，如今的虞一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心脏就大力地揪痛起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街上。”卫荷的话，打断了安真的回忆。 “街上……”安真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是一个萧瑟的深秋，我拿着一叠画稿在路上走，忽然一阵冷风刮过来，我一个没拿稳，画稿被吹得乱飞。” “这时，一个女孩恰巧路过，她好心帮我一起捡画稿，画稿被风吹得一直跑，她就追着画稿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追。” “结果，黑亮的靴子踩到了泥都不知道，等她终于抱着一叠厚厚的画稿回来，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泥印子，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可太有意思了。” 他讲的第一次，是卫荷的第一次。 安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往下接什么。 卫荷继续说：“后来我查到那个女孩的地址，还跟她做了邻居，可惜她已经结婚了。” “我每天看着她，故意接近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介绍闺蜜给我相亲，你说，她怎么那么有趣。” 他语气轻松，说着说着忽然笑出来，好像在回忆什么有意思的事。 可是落到安真眼中，却是晴天霹雳，毛骨悚然。 “卫荷……” “真真，你终于记起我了。”卫荷抬起低垂的眼睛，唇角上扬，黑幽幽的眸中，闪现莫名的光彩。 安真晃神几秒，拔腿就跑。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卫荷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双手钳住安真的手腕。 安真奋力挣扎了几下，可是那双大手却如一副镣铐，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一年多以来，我默默扮演着虞一白这个角色，学他的温柔，学他的大度，临他喜欢的字帖，吃他喜欢的虾，即使我对海鲜过敏，每次吃都会起疹子，我宁愿吃药，都会一个不剩地吃下去。” “真真，我对你付出了全部。虞一白醒不过来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我不当卫荷，我当你的虞一白，我们到加拿大重新开始。” 他两只眼睛盯着她，放软了语气，锐利的眼神里，透出灼灼的期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十七】新的一年 新的希望 安真的手腕像是要断掉一般。 她拼劲全身的力气，狠狠踩了卫荷一脚。 然后趁他吃痛，甩开束缚，怒吼着说，“你就是你，你永远都比不上虞一白，虞一白才不会偷偷换我的药，让我以为自己发疯，让我以为自己杀了人，虞一白才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卫荷攥住安真的肩膀。 安真一阵扑腾，却被他用一只手死死捏住下颚，动弹不得。 “我早就跟你说过，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让你放弃治疗，让你离开这里，都是为了你好！” 安真被迫仰着脸，狠狠瞪他。 娇俏的巴掌脸，在挤压下，扭曲变形。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你只是不想让我想起你杀人的事情！” 卫荷被安真的话激得冒火，双眼斥满阴鸷，手上不由加深了力道，“当你神志不清的时候，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闭嘴，可是我没有，是你自己头脑发晕把我当成虞一白，我只是顺水推舟。” “我虽然无耻卑鄙，可唯独对你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如果不是唐颖这个蠢货，事情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唐颖早年暗恋虞一白，谁知被安真捷足先登。 后来喜欢卫荷，结果卫荷又对安真念念不忘。 唐颖心有不甘，想出一条毒计。 她先把安真骗到酒店迷晕，又把卫荷骗来，让虞一白误以为他们有染，以达到离间二人感情的目的。 事情如她所愿，虞一白与卫荷大打出手，不料意外发生，造成了虞一白的昏迷。 意外发生后，唐颖给卫荷打电话，说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将他约到了后山。 卫荷以为她知道了自己是连环杀人犯的事，便按照约定去了山顶，结果看到唐颖和安真发生口角，他默默躲在暗处。 安真走后，卫荷出来跟她谈判。 唐颖说，如果不想她把秘密说出去，就跟她在一起。 卫荷冷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后来，卫荷才知道，唐颖所说的秘密，是指他是色盲的事情。 卫荷天生色盲，无法识别颜色，所有的水彩画，都不是出自他的手。 唐颖本想拿此事威胁，谁知弄巧成拙，反而丢掉了性命。 安真滚落悬崖后，卫荷本想杀人灭口，可最终没有下手。 安真苏醒之后，因为刺激太大，神志不清，把卫荷错认成虞一白。 卫荷将错就错，带着安真去了外地隐姓埋名，这才有了如今之事。 如果不是秦娜出现，他们的生活还将继续下去。 秦娜自以为聪明，其实卫荷早已洞察了她的心思。 他将计就计，让安真知道了出轨之事，安真气愤的同时，也失去了对秦娜的信任。 可惜，他还是棋差一招，让秦娜率先找到了他假冒虞一白的证据，最终还是露了马脚。 卫荷放开安真，从柜子中拎出文件袋，扔在地上。 嘴角扬起些许嘲讽，“真真，你真的很不会撒谎，我知道你全部都想起来了，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给我下药，不过你放心，咖啡我没喝，非常抱歉，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 安真看着地上散落的文件，内心一阵慌乱，“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不是总想听我说以前的事吗？我现在讲给你听。” 卫荷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过来。 一张张白色的纸张，被他踩在脚底，看着有些可怜。 安真看着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她连连后退，“不不不……” 最后退无可退，被逼在墙角，动弹不得。 卫荷在她面前站定，低垂着睫毛，眉眼间一点温度都没有。 “跟你一样，我的童年也非常糟糕，父母经常吵架，吵架的原因，是我的那位伟大母亲，在外面勾三搭四，弄得人尽皆知。” “尽管如此，我的父亲仍不敢提离婚，他就是那么的懦弱无能，只敢不停地抽闷烟喝闷酒，糟蹋自己的身体，最后早早得病死掉。” “小时候，我的身上总有一道一道的伤痕，前胸后背手腕，都是那个疯女人的杰作，皮带，木棍，藤条……” “因为她委屈，她恨，她不甘，于是她把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在我的身上。” “她还拿毛巾勒住我的脖子，一边勒一边说爱我……我跪在地上不停地喊妈妈救命，救命……” “可是她却越勒越紧，越勒越紧，勒得我都没有办法呼吸，勒得我一看到绳子就想吐。” “她身上戴着各种男人送的首饰，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是耻辱的象征，是引诱人堕落的毒苹果！” “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毫无礼义廉耻，她们只能给别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耻辱，卑劣的生物，就应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掉！” 他一开始还能冷静讲述，可是后来越说越激动。 童年的痛苦经历，如同一道永不能愈合的伤口，每每想来，都让他怨愤不已。 原本就凌厉的面部，变得更加扭曲狰狞。 卫荷伸出拳头，猛地砸向墙壁，雪白的墙壁被砸得咚咚作响。 安真静默地看着他逐渐发疯，不发一言，眼睛却不时瞟向不远处的白瓷瓶。 “你跟她们不一样，无论我怎么示好，怎么表现，你都不曾多看我一眼，你越不爱我，我越爱你。” 卫荷喘着粗气，将她牢牢抵在墙上，眼神灼热而迫切。 正待安真蹙眉的时候，她的下巴，突然被一双手狠狠捏住，卫荷低头咬上她的唇。 安真闷哼一声，却没有反抗。 安真突如其来的乖顺，让卫荷很是欣慰。 他慢慢放松警惕，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情·欲的炙热中，享受着这个得之不易的吻。 安真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胳膊顺着墙壁慢慢滑动，伸手握紧花瓶，屏息靠近，猛地往他头上一砸。 只听哗啦一声，花瓶破碎，卫荷捂着脑袋，从她身上离开。 安真一鼓作气，往他两腿中间猛踢一脚，趁他吃痛的机会，撒腿就往大门口跑去。 安真呼哧呼哧跑到门边，握住门把手，往外一拉，门竟然纹丝不动。 她又拉了一下，结果还是没开，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门早就被我锁住了，你今天哪儿也去不了。”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她惊恐地转身，还没来得及出声，雪白的脖颈上，就被套上了一条冰凉的金属丝。 安真挣扎着，用手指去抠嵌入脖颈的金属丝。 可是没有用。 那条丝线，就像跟脖子粘在了一起，根本掀不起来。 无所适从的手指，在脖子上抓了道道血痕，金属丝却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紧得像要把她的脖子勒成两半。 安真眼球暴突。 她努力张大嘴巴，可感受不到丝毫空气。 力气一点点被抽空，刚开始腿脚还能挣扎扑腾，可渐渐身子就软了，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 “别怕，真真，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嗓音平稳，温柔如一汪静澈的春水，手上却是越勒越紧，完全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安真被迫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像戴了一条鲜红的项圈，艳丽而绝望，莫名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一条血线顺着脖颈滑落到地上，嗒嗒，在地上开起一朵小小的血花。 “真真，我会把你的骨灰制成一颗钻石，时时刻刻戴在身上，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卫荷嗓音干哑，他用粗糙的指腹去抚摸她的脸，黯淡的目光，平静到近乎冷酷。 一声巨响，一队执法者破门而入。 三四个执法者一拥而上，将卫荷制住，安真脖子上的金属丝被扯掉。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勉强睁开眼，刘长鸣焦急的脸，映入眼帘。 她动了动嘴唇，还来不及回应，又晕了过去。 …… 刘长鸣来电话的时候，因为卫荷在旁，安真便急中生智，想了一个办法。 她讲电话的时候，悄悄用手指把话筒孔堵住，旁人看着她一直在跟人交谈，其实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听不到声音。 她只在说到关键的地方松开手指，留下救命讯息。 卫荷在旁听着，好像是说清洁剂的事情。 其实安真说的是：“请尽快到我家来，等你救命。” 刘长鸣接到电话，马上报了警，执法者才能及时赶到，把安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执法者搜查了书房，从书架里找出了黑色木盒，里面发现了受害者遗物。 还在车库中，挖到了秦娜和傅云的尸体。 卫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法律制裁。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安真又回到的江北市，虞一白仍然昏迷不醒。 安真每天都去医院照顾他。 为他翻身洗脸，陪在病床前跟他说话，给他讲以前的趣事，为他朗读最喜欢的诗歌。 尽管每个人都告诉他，虞一白已经不会醒来了，可是安真依旧每天坚持着。 清早，晨曦刚刚拉开帷幕，安真已经坐在了病床前。 她将诗集捧在手中，一字一句给他朗读。 虞一白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沉沉地睡着了，他呼吸清浅，柔和的睡颜，透露着温润和清雅。 “有一个未来的目标，总能让我们欢欣鼓舞，就像扑向火光的飞蛾，甘愿做烈火的俘虏。” “摆动着的是你不停的脚步，飞旋着的是你美丽的流苏，在一往情深的日子里，谁能说得清，什么是甜，什么是苦。” 安真放下诗集，沉静地看向窗外。 翠绿的柳树抽出了嫩芽，红艳艳的桃花灿若朝霞，春暖花开。 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希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十八】囚禁 冬天的夜晚总是特别漫长，而罪行总是在寒夜里，进行得如火如茶。 “快了吗？” “快了，就这几天了。” 赵峰被关在这个狭窄的小屋子里，已经第八天了。 八天前，他准备去隔壁村，采买些香肠腊肉之类的年货。 刚出村口没多久，就被人从背后打晕，昏死过去。 再醒来，就被关到了这么个小黑屋子里，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这个屋子非常狭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屋顶昏黄的小灯泡，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床头紧凑的安放着一个洗手台，旁边紧靠着一个抽水马桶。 刚进来的那些天，赵峰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去。 屋子里没有任何锋利的物品，每天送来的饭菜，都是装在塑料饭盒里，餐具也是塑料做的。 赵峰只能用牙刷头，在屋子里东敲敲西挖挖。 没过几天，他就放弃了。 这个房子整个都是铁皮造的，到处密不透风，动作稍大些，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这样的地方，估计连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新丰镇派出所，接到一个十二岁左右小男孩的求助电话。 说是自己的父亲失踪一个多星期了，希望执法者能帮忙找找。 民警小冯接到电话后，把情况告诉了所长。 适逢年末，派出所近段时间非常忙。 但既然对方报了案，完全置之不理也不行。 所长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今天刚刚入职的两个小民警，王晨和张琪，让他们去调查情况。 …… 赵峰整天都在想着怎么出去。 据他观察，这个屋子虽然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缝隙，但是门底下有一个小窗口。 那是对方每日给他送饭菜的地方，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有人打 开这个窗口把饭菜递进来，递进饭菜后，窗口会被立马关闭。 等到午饭点，他匍匐在地， 虽然没办法从这个窗口出去，但他想看看抓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趴在门边，听到了阵阵脚步声，是送饭的人来了。 饭菜刚递进来的一瞬间，他透过窗口望出去，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还没看见，窗口就被合上了。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赵峰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但也得出了些结论。 从听到的脚步声判断，自己极有可能被关在一个很深的地下室里。 他偶然透过窗口看到对方的脚，依据送饭人的脚踝大小判断，对方极有可能是个男的。 …… 王晨和张琪刚入职，就被委以重任，这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他们接到命令后，片刻不敢耽误，驱车赶到了报案人赵小津的家中。 赵小津家住在新丰镇罗松村四号。 罗松村，是首个同意修建公路，和外面联通的村子，所以村里的人都比较富有，挨家挨户都建起了小洋楼。 罗松村一共住了六户人家，赵小津家算是其中最富有的人家之一。 赵小津和他的母亲周彩，在客厅接受了王晨和张琪的问话。 由于王晨和张琪刚入职，又是第一次出任务，他们难免感到紧张。 张琪：“小朋友，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呀？失踪多久了？” 赵小津还没开口，就被周彩一把扯到身边坐下，并替他做了回答：“小孩子不懂事，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他爸爸叫赵峰，是七八天没回过家了，不过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不太想说。” 周彩说得轻描淡写，神情很不耐烦，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件事。 张琪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可是既然报了案，我们还是得依照规定问一问，为什么失踪这么久才来报案？” 周彩：“失踪？哪有什么失踪，我报什么案，是小孩子不懂事瞎搞。赵峰那个人，邻里邻居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哪里是失踪，肯定跑城里去找他的相好了，这也不是第一次。” 王晨：“所以，这不是他第一次消失这么久？他出门都不给你们打声招呼吗？” 周彩：“他每年都要跑出去几次，每次换着花样找借口，我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干嘛去。” 王晨：“那你怎么能确定，他是去找相好了？” 周彩：“每次出门带一大笔钱，回来一身的香水味，这还用猜？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种事情我真是说出来都嫌丢人，还要劳烦你们执法者同志白跑一趟。” 张琪和王晨见是误会，商量了下，随后再问了几个小问题，他们就决定完事收工。 回到警车上，张琪赫然发现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一张不太显眼的小纸条，应该是有人从未关严实的车窗缝里塞进来的。 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赵峰危险，速救！ 张琪和王晨对视一眼。 他们深知，事情可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决定先回派出所，找所长商量后再做决定。 王晨一脚踩下油门，回了所里。 所长看了字条，从字迹来看，对方显然是故意扭曲字迹写成这样，目的是为了不让人辨认出来。 他认为这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所以所长并不是很重视，决定不调动多余的警力来查这件事，仍然把这个案子交给张琪和王晨。 …… 赵峰想不到逃出去的办法。 每逢有人来送饭，他只能对着窗口，或是质问，或是祈求，或是吓唬，或是威胁，亦或是利诱。 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递进饭菜后，决绝地关上窗口。 由于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自然光线，他只能通过每次送饭的时间来判断，是中午还是晚上。 在这个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赵峰越发感到绝望。 每日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其余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垃圾在门边堆成了小山坡，散发着阵阵腐臭味。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他死后，慢慢腐烂的味道。 这天，赵峰吃过饭后，突然醒悟过来。 既然整日无所事事，不如来仔细想想究竟是谁抓的自己。 是谁的仇怨这么深，要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折磨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十八】怀疑对象 赵峰想到这儿，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刚出村口就被打晕，那么，对方很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村里总共就六户人家，会是谁呢？ 他用手指蘸了些水，在墙壁上写下了他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吴老汉。 …… 王晨和张琪本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一起考公。 没想到，恰好考到了同一个单位，他们之间很熟悉，一起出任务也算默契十足。 所长本来还怕他们一男一女，出任务会不太方便，在得知他们的关系后，更加放心的把这个案子，交给了他们俩。 王晨和张琪又一次来到罗松村。 他们敲响了赵峰家的门，周彩开门看见他们俩时，非常惊讶。 她以为案子已经了结，不知道他们此番前来的用意，愣在门边，半天没吱声。 张琪做出了解释：“是这样的，我们还有些问题没问清楚，没办法结案，所以想再来问问，不打扰？” 周彩敷衍地点点头，把两人迎进门来，“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也没打算报案，这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你们有必要这么麻烦再跑这一趟吗？” 张琪：“不麻烦，例行公事而已，希望你能配合。” 周彩板着一张脸，坐到一边，很不高兴。 王晨：“赵峰平日在村子里，跟其他人相处得如何？得罪过什么人吗？” 周彩：“一般，虽然村子里没几户人，但平日里大家都各过各的，互不打扰，也谈不上什么相处不相处，更别说得罪不得罪了，你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王晨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拍的收到的纸条照片，递给周彩。 “你看看这个字迹认得出来吗？有人偷偷把这个纸条交给我们，所以我们现在怀疑，赵峰可能是真的失踪了。” 周彩大惊：“你们没看见给字条的人吗？” 张琪：“字条是偷偷塞进我们车里的，所以赵峰如果真的是失踪，应该跟村里的人有关，你先看看这个字迹。” 周彩说道：“这字写成这样认不出来，这会不会是村里小孩子的恶作剧？” 张琪：“这个不好说，就怕不是恶作剧，赵峰是真的有危险，所以我们来问问，赵峰平日里跟村里的谁有恩怨。” 周彩：“要是非说跟谁有恩怨的话，那只能是吴老汉。吴老汉家养了条宠物泰迪狗，是他们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怕他们老两口寂寞专门买的。” “他们整天把那狗，当孙子一样宝贝。上个月，赵峰路过他家，看见那狗发疯似的，追着王婆家的小孙子牛牛咬，赵峰也没多想，冲过去一脚把狗踢飞了。” “狗伤得挺严重，被送去了宠物医院，听说那狗的肋骨都被踢断了好几根，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条狗，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吴老汉心里肯定是记恨赵峰的。” 张琪和王晨，把这些详细记录下来。 又问了吴老汉家的住址后，他们就离开了赵峰家，前往吴老汉家继续做笔录。 …… 赵峰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上个月，他踢断了吴老汉家泰迪狗的肋骨，可是他已经跟吴老汉解释过。 他也算是帮了吴老汉的大忙。 如果他的狗真的咬伤了牛牛，那王婆的儿子陈宝，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一大笔医药费免不了。 万一牛牛感染了狂犬病，有个什么好歹，那陈宝一家，怕是一辈子都赖上他吴老汉了，把他送进监狱也不一定。 所以当时吴老汉虽说心疼狗，但还是对赵峰的行为表示谅解，并且还感谢了他的及时阻止。 所以赵峰觉得，害他的人不会是吴老汉。 他很快就写下了第二个怀疑对象的名字——陈宝。 …… 王晨敲响了吴老汉家的大门。 可能是平时不大有人来拜访，吴老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过来开门。 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他的语气显得极不友善。 吴老汉：“你们是干嘛的？想干什么？” 王晨：“你好，我们是执法者，我们是来调查赵峰失踪事件的，希望你配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吴老汉一听是执法者，出于对这个职业的畏惧，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赵峰失踪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就失踪了？他失踪了，你们问我有什么用？” 王晨：“我们是例行查问，村里的人都要接受问话，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吴老汉：“记不清了，有两个星期没见了。” 王晨：“有人反应，上个月赵峰跟你有些过节，他踢伤了你家的狗？有这回事吗？” 吴老汉一听这话，不对劲啊。 这是有人想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啊！ 怪不得赵峰失踪，这俩执法者过来找他问话。 “是陈宝那龟孙子说的。赵峰是踢了我的狗，但是他已经给我解释过了，如果当时他不踢它，狗就把陈宝的儿子给咬了，陈宝一家那么难缠，我险些被他讹上，就这事儿我还得谢谢赵峰，这算什么过节。” 张琪问道：“那你家的狗呢？” 吴老汉：“那狗脾气越来越不好，从宠物医院回来后就直接送人了，不然万一再咬到人怎么办。” 见是误会，张琪和王晨做完笔录准备离开，吴老汉却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吴老汉：“如果赵峰真是被人绑架了，那肯定是陈宝干的！” 张琪：“大爷，你这不是在报复陈宝？” 吴老汉连忙摆手，有些生气，“报复他？我犯不着。陈宝在几年前，借了挺大一笔钱给赵峰，估计有个八九万，催了他很多次也没还，每次都推脱说过几天，结果过了好几年了都没还。” “要说这赵峰真没钱也就算了，他有钱去城里找小·姐，就是不还钱给陈宝。陈宝被气疯了，经常在外面说，要逮个机会弄死他。” 张琪皱了皱眉，低声问道：“真有这回事？” 吴老汉：“这还能有假，村里挺多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去问他，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如果赵峰真是被人绑了，八成就是陈宝干的。” 王晨和张琪相视一眼。 要到陈宝的地址后，便离开吴老汉家，朝着陈宝家走去。 …… 赵峰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自己借了陈宝一大笔钱没还，但是每次找陈宝借了钱，等到还给他的时候，都会多还一部分利息给他。 这些利息，明显高出银行一大半。 陈宝自己也说，把钱存银行，还不如借给他。 这次这一笔钱，虽然拖的时间长了些，但是利息的钱，可是一分没少他的，都按时给他了。 他自己说了不急用，而且若是他抓了自己，谁还他钱？ 所以陈宝断不可能会害自己。 排除了陈宝，赵峰很快又想到了第三个嫌疑人，在墙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刘金水。 …… 陈宝家住在一个小斜坡上。 王晨和张琪，从吴老汉家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才走到陈宝家。 敲了门，开门的是陈宝的母亲王婆。 陈宝的老婆前些年过世了，为了儿子牛牛，陈宝至今也没再娶，现在陈宝跟他妈和儿子住在一起。 王晨说明来意，王婆告诉他们，陈宝去了鱼塘边钓鱼，说完就领着他们去找陈宝。 陈宝家有挺大一片鱼塘，每年靠着卖鱼，也能挣不少钱。 王晨和张琪在鱼塘边见到了陈宝，他们表明身份后，陈宝的表情显得有些慌乱，拿着鱼竿的手，不自主的微颤。 王晨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想问几个小问题。” 陈宝问道：“执法者同志，你们好端端找我干什么？” 王晨说：“赵峰失踪了，我们来调查情况，你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们就行。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陈宝吓了一跳，“失踪？不会，我大概有十天半个月没见过他了，上次见他，还是我去城里卖鱼，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 “他经常去城里，每次去也要大半个月，他可能只是回来晚了些，应该不是失踪那么严重。” 王晨接着问道：“你也经常去城里做生意？那你知道他每次去城里，是去了哪些地方吗？” 陈宝回答道：“我是经常去，但是我们也不同路啊，从来都是各走各的，城里那么大，我哪能知道他去了哪儿。” 王晨说：“听说你借了一大笔钱给他，他至今没还，你是不是因此记恨他？” 陈宝一听这话，有些慌神。 怕执法者有所误解，连忙解释：“我是借了几万块给他，但是他会定期给我利息，借给他，比存银行还划算，所以他每次找我借钱，我都挺乐意的，我记恨他干嘛？” “况且，如果他失踪是我干的，那这钱我岂不是更收不回来，那我不是得不偿失了嘛。” 张琪觉得，陈宝的话说得在理，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赵峰的失踪，跟谁有关？” 陈宝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如果赵峰是被村里的人害了，那***，是刘金水两口子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十八】网瘾少年 张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宝说：“刘金水的儿子刘满，刚上高中，成绩一般，可能因为正值青春期，脾气不好，一放假就爱出去鬼混，整日整夜的不着家。” “刘金水两口子，为了他没少操心，到处跟人抱怨，说儿子难管。赵峰听见了，跑去跟他们说他有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带着刘满打游戏。” “这孩子倒是没往外跑了，但是彻底沉迷在游戏里，课也不想上了，经常逃课出去打游戏。” “刘金水两口子，一学期被请去学校好几回，刘满的性格也越发暴戾，在家挨打受骂的时候都敢还手了，这一切还不是拜赵峰所赐。” 张琪闻言，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这个刘金水夫妇的嫌疑，倒是很大。” 陈宝急忙说道：“拜托两位执法者同志，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这两口子特小气，爱记仇。” 张琪点点头，他们问到刘金水的家庭住址后，就离开了。 …… 赵峰看着黑漆漆的墙壁，思考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又蘸水划去了刘金水这个名字。 赵峰想，虽然刘金水的儿子刘满，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迷上了游戏。 但是这小子在没玩游戏之前，可是整日在外面跟一群小混混胡混，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没少闯祸。 刘金水两口子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又是赔礼又是赔钱的。 沉迷游戏后，祸至少闯得少了，他们俩即使再小气，没理由分不清轻重，更不可能为了这么大点事情来绑架他。 赵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灯泡，绞尽脑汁。 他想，如果不是刘金水，会是谁呢，难不成是谢云江？ …… 刘金水家的房子，坐落在吴老汉和赵峰家房子中间，修建得颇为大气豪华。 王晨和张琪赶到的时候，他们家的门大敞着，刘金水两口子正在跟刘满吵架。 刘金水越说越急，拿起桌上的藤条就想动手。 还是刘金水的老婆，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陌生人，赶忙劝住了刘金水。 见来者是执法者，刘金水急忙让老婆把刘满带上楼，免得待在下面添乱。 刘金水招呼王晨和张琪，在沙发上坐下，还给他们端茶倒水准备点心。 态度比起其他人，算是非常客气的，倒不像陈宝说的那么小气。 刘金水问道：“不知道两位执法者同志，今天来是为着什么事呢？” 王晨说：“我们最近在调查赵峰失踪的事情，有些事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刘金水跟其他人的反应一样，很是惊讶，“失踪？怎么会呢？我确实有段时间没在村子里见过他了，可是这么大个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王晨追问：“麻烦你仔细回忆下，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刘金水掐着手指算了算，“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去隔壁村买猪肉的时候碰见过他，后面就再也没见过了。” 王晨：“听说赵峰经常带着你儿子打游戏，这让你很生气。” 刘金水：“生气也不是生他的气，毕竟赵峰也是一番好意。虽然刘满迷上游戏后更皮了，但好在没时间出门去惹是生非，就这一点，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王晨：“所以你并不责怪赵峰，带你儿子打游戏？” 刘金水摇摇头，“有什么好怪他的，多大点事，比起我给刘满收拾的烂摊子，骂他几句揍他两顿，已经算很好了。” 张琪问道：“那你觉得，如果赵峰的失踪，是村子里的某个人干的，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刘金水不解，反问：“为什么会是村子里的人干的？” 张琪说：“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村子里，谁最跟赵峰不合？” 刘金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思忖了半天后回答：“那可能是谢云江，赵峰跟谢云江的媳妇儿崔萍有点情况，哪个男的能容忍得了。” 张琪开口问道：“什么情况？你看见过？” 刘金水想了想，说道：“赵峰老爱往谢云江家里跑，也不管谢云江在不在家，他这种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跟崔萍也丝毫不避嫌，我们经常看到他对着崔萍动手动脚，记得有一次，崔萍的腿摔骨折了，他更是抱起崔萍就往医院跑，完全不顾谢云江就在现场。” “这哪个男的脸上挂得住，我们在一边，瞅着谢云江的脸都快绿了。” 张琪做完记录，看了王晨一眼，“看样子，我们还得去找一趟这个谢云江。” 王晨点头同意。 打听到地址后，他们就出了刘金水家的门。 …… 赵峰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一向把谢云江两口子，当成亲弟亲妹，整个村子里，就跟他们一家人最亲。 而且崔萍跟自己是远房亲戚，平日里对他们稍微多帮衬了些。 尤其是对崔萍多有照顾，村里有些人就爱乱嚼舌根，说些闲言碎语。 谢云江跟他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多次表示过，不会把这些污糟话放在心里。 所以他断不可能为了那些不入流的谣言，来报复自己。 …… 张琪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跟王晨讨论案情。 一路上走走停停，很快他们就到了谢云江家门前。 他们到的时候，谢云江两口子正在院子里，为着一点琐事争执。 见有人来了，他们停下争吵，崔萍转身进了屋。 王晨说清楚来意。 谢云江一听说赵峰失踪，跟其他人的反应相同，也是不敢相信。 王晨照例问道：“最后一次见赵峰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谢云江回答：“两周前，他往我们家送水果。 王晨很好奇：“他跟你们家关系很好？” 谢云江点了点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是最要好的，他一直都很照顾我们夫妻俩。” 接下来的问题，王晨问得有些直接：“那你老婆跟他的关系，是否过于亲密？” 谢云江估计是料到他会这么问，并不生气，只是皱着眉头，不好意思的回答：“估计村里那些大嘴巴，又跟你们乱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十八】死循环 “赵峰跟我老婆，他俩本来就有亲戚关系，他对崔萍好，有什么值得说的？” “村里的人就是思想太封建保守，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觉得一男一女多说两句话就是有奸·情，他们思想迂腐，我又何必跟他们置气。” 王晨问道：“所以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谢云江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晨说：“那你觉得赵峰失踪，村里谁的嫌疑最大？” 谢云江想了想：“这真不好说，我觉得他没失踪，可能只是去城里的时间长了些，如果你们非要问我，谁最想他失踪，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他老婆周彩。” 王晨和张琪都感到诧异。 谢云江解释道：“他们关系一向不好，周彩估计只跟你们说了，赵峰去城里找相好的事，我听说其实周彩也在背着赵峰，跟其他男人勾搭。” 张琪问道：“你听谁说的？可有真凭实据？赵峰知道吗？” 谢云江说道：“我没敢跟他说，听谁说的我不记得了，我一直不信，但是有一次，我去赵峰家拿东西，当时赵峰去城里了，就周彩一个人在。” “我远远地看着，有个男的鬼鬼祟祟从他家跑了出去。我到赵峰家后，看见周彩的神情不太自然，满脸红晕，像是还喝了点酒，反正就是怪怪的，我才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在背着赵峰偷人。” 张琪问：“为什么不告诉赵峰？” 谢云江说：“这个事情我也没有证据，万一不是，我岂不是就成了罪人。” 王晨问道：“那你跟赵峰交好，你知道他经常去城里哪些地方吗？他经常找的相好又是谁？ 谢云江想了想：“这种事情太私密了，他不会跟我说的。” 张琪和王晨整理完记录，就匆匆离开了村子。 这个案子很奇怪，每个人在别人的指认里，好像都有嫌疑。 但是那些指证，每个人稍微解释一下，却都能把自身的嫌疑消除。 他们想不通，只能先回所里，跟所长报告情况。 …… 赵峰感到阵阵头疼。 他已经把整个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又都一一排除掉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村子里总共就六户人家。 除了他自己家，就还剩最后一户杨柱国了。 可是这个人是最不可能的。 他是村里的热心肠，爱帮忙，人也和善。 早些年，他老婆跟他离了婚，带着闺女改嫁了。 他虽然人好，但是现在年近四十了，还打着光棍，如今跟他的老父母住在一起。 他跟自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绝不可能这么做。 那会是谁？ 难不成是城里来的人？ 自己在城里，也没跟谁结过仇啊，他们也犯不着跑这么远，费这么大周章来折腾自己。 赵峰正想着，微弱的脚步声慢慢传来。 他俯下了身子，等着窗口被打开，想再透过窗口看出些蛛丝马迹。 五，四，三，二，一。 开！ 赵峰已经能从脚步声的远近，判断出对方什么时候开窗。 打开窗口，饭菜被递进来。 每逢午饭点，还会随饭菜一同递进来一瓶水。 动作一完成，窗口很快被关闭，动作快得赵峰甚至看不见对方递东西的手。 但是这次，他注意到对方的脚踝大小和形状，跟上次看见的明显不同，这次的脚踝，小得像个女人的脚踝。 赵峰立马醒悟过来，绑架他的是一男一女，那很有可能是两口子。 那会是谁呢？ 吴老汉老两口？刘金水两口子？ 还是跟自己一向关系好的谢云江两口子？ …… 王晨和张琪回到所里。 把今天一天的调查结果，跟所长做了详细的汇报。 所长看着他们做的记录，问他们有什么看法。 王晨说道：“周彩认为吴老汉可疑，吴老汉认为陈宝可疑，陈宝认为刘金水两口子可疑，刘金水认为谢云江可疑，而谢云江又认为周彩最有嫌疑。” “他们之间的相互指认，就这样形成了一个闭环，好像每个人在别人的描述里，都跟赵峰有深仇大恨，但是每个人又能通过三言两语的解释，洗清自己的嫌疑。” 张琪跟着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洗脱了嫌疑，比如，谢云江最后指认的周彩，她也极有可能是绑架赵峰的人。” 王晨说：“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我猜，如果我们问，她也同样能给出我们合理的解释。” 听完两个人的汇报，所长说道：“罗松村总共住了六户人，听起来，每一户人家都多多少少跟赵峰有些瓜葛，除了这个叫杨柱国的。” 张琪：“听说杨柱国是个极其和善的人，平日里，跟赵峰的交往也不多，应该是村里最不可能跟赵峰失踪相关的人。” 所长喝了口茶，头倚着沙发，想了想，“这可能就是个恶作剧，这些事情听起来都像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会真的为了这么绿豆芝麻大的小事去犯罪，真的去绑架个人。” 王晨问道：“所长，那我们还接着查吗？” 张琪：“所长，赵峰的失踪，会不会跟他城里的相好有关系？” 所长说道：“纸条是你们在村里收到的，即使被人绑架，肯定也是村里的人干的。不必查了。” “过几天你们再去看一趟，说不定正如他们所说，赵峰到了时间就回来了，年关将近，所里忙不过来，你们最近还是留在所里，帮帮其他同事。” 张琪垂着头神情沮丧。 没想到，入职以来第一次接的案子，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王晨虽然觉得这个案子仍然可疑，但所长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只能默默服从所长的安排。 …… 赵峰被一阵突然袭来的便意惊醒，他坐在马桶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灯泡。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这让他不知道，排便后该不该接着睡觉。 不过，疲惫不堪的身体告诉他，目前应该还是深夜。 最近，赵峰每次听到微弱的脚步声后，都会提前趴在地上，往窗外张望。 希望开窗送饭那一瞬间，能看到外面的些许线索，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天，对方来送饭时，手脚似乎较先前笨拙。 平日里，送饭的人，从不会把手伸过窗口。 饭盒递进一大部分就会松手，所以饭盒都包裹得比较严实，怕里边的饭菜洒出来。 而这次送饭的手，却伸进了一小部分，赵峰注意到，对方的大手指甲上有一小节淤青。 …… 今天已经是赵峰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的第十二天。 他睁开眼，起身斜靠在床边发呆。 他的眼睛扫过屋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门边堆积如山的垃圾不见了，这屋里有人进来过！ 赵峰仔细观察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屋子被人打扫过，马桶边的厕纸也加了新的，屋里多了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角落里还放着些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 赵峰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这让他感觉后背发凉。 他一向睡眠浅，如今这样大的动静，竟然都无法将他惊醒过来，他的身体怕是出了些问题。 更让赵峰想不明白的是，对方抓他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他被囚禁在这么个阴暗狭小的地方，没有自由。 但是对方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没把他当个囚犯对待。 比如说，对方总是给他吃得好好的。 每次送来的食物，虽然比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如今竟然还送水果。 赵峰心想，对方莫不是想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再炖来吃掉？ 虽然觉得荒唐，但他确实猜不到对方的目的。 所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想法，让他不自觉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所长虽然不让王晨和张琪，继续管赵峰失踪的事情。 不过，由于这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案子，所以他们的心里，始终记挂着赵峰失踪的事。 年末了，张琪因为是女生，所以被安排在稍微清闲点的档案室帮忙。 王晨则被分到了工作相对繁忙的户籍调查组，整天在街上，挨家挨户的进行户籍调查登记。 张琪和王晨，一有时间仍然会聚在一起，讨论赵峰的案子。 几天过去了，赵峰仍然没有回家，他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两人期间曾跟所长反映过继续调查的意向，但是所长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 王晨今天被派去街上走访。 当他跟同事结束完一天的工作，乘车返回所里的时候，他坐在副驾上猛一抬头，看见警车的雨刷器尾部，夹着一张字条。 他们立马停下车，把字条取了下来。 王晨只看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跟上次在罗松村，收到的字条上的字迹一样。 这次的字条上面写着：他们撒谎，快救人！ 王晨觉察到事件的严重性，立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张琪。 他们一起去见了所长，当他们把字条放在所长面前，并提出继续调查赵峰失踪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十八】说谎 然而，所长却率先告诉了他们，赵峰已经回家的消息。 说是今天早上，周彩来过电话，告知他们赵峰已经安全回家。 并要求撤销之前，他们儿子赵小津的报案记录。 王晨和张琪听完，随即石化在当场。 既然赵峰已经回家，那这个递纸条的人，究竟是什么意图？ 单纯的恶作剧吗？ 若真是恶作剧，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戏耍执法者。 …… 寒夜里的对话，仍在继续。 “到底还有多久？” “放心，已经到时间了！ …… 前一天晚上，赵峰睡觉的时候，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躺在床上，就感觉天旋地转，很快便睡死过去。 再次醒来，奇迹发生了。 他竟然躺在村口，久违的自然光线，让他短时间不太适应，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赵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间小屋子！ 他环顾四周，现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人估计都还没起床。 他现在躺着的地方，正是当时他被人打晕的地方，一切彷佛都像他做的一场噩梦。 如今，这个噩梦总算是醒了。 赵峰颤微着起身，他的身体此刻变得很是虚弱。 刚直起身子，片刻不敢耽误，朝着家里的方向小跑去。 还没到家，刚刚起床的周彩，在二楼阳台上远远看见了赵峰，连忙跑下楼将他搀扶进屋子。 周彩把赵峰扶在沙发上躺下，给他倒了杯热水。 赵峰半倚在沙发灌了两口水，迫不及待地把这半个月的经历，告诉了周彩，并让他立刻报警。 周彩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嘱咐他先休息，报警的事情稍后再说。 赵峰等不及，只得自己站起来去打电话。 他刚一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周彩吓坏了，连忙叫来谢云江夫妻俩，帮忙把他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 王晨和张琪，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是个恶作剧。 所长见他们俩神情落寞，知道他们还没死心，让他们亲自去罗松村一趟，找赵峰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回来销案。 王晨一出执法局，便给周彩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周彩告诉他，赵峰在医院的消息，他们便改道去了医院，探望赵峰。 赵峰这一次睁眼，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他想起身，可怕的是，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浑身上下，除了眼睛能动，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赵峰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嘴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努力转动着眼珠，想要弄清楚问题的原因。 周彩见赵峰醒了，立刻跑去医生办公室，叫来了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对赵峰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检查完毕后，把周彩叫到一边悄声说着结果。 周彩一边听着，一边捂着嘴，不时回头张望。 赵峰很想知道他们在说声些什么，可是距离太远，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见。 谈话途中，医生可能问了什么问题，周彩便跑去床边，从包里拿出几个药瓶递给医生察看，医生看完点点头就离开了。 周彩神情落寞地回到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赵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想知道医生说了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周彩看了他一眼，便把脑袋偏向了别处。 没过多久，谢云江两口子，提着水果走进病房。 刚一进门，崔萍就急忙问道：“赵哥醒了吗？怎么样了？” 周彩：“醒是醒了，已经瘫了，医生说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 赵峰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一大盆凉水浇了下来，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瞬间浇熄。 当他被关在小屋子里时，曾经许愿，如果自己能出去，他愿意用一切做交换。 难道这就是重获自由的代价？ 从地下室里出来，转而又被囚禁在自己的躯体里。 这时，王晨和张琪也提着水果走进了病房。 相互打过招呼后，周彩简单给他们说了下赵峰目前的情况，王晨和张琪表示同情。 王晨和张琪穿的是便装，赵峰还是从他们的谈话里听出，来者是两个执法者。 于是拼命用眼神示意周彩报警，他希望周彩能把自己早上告诉她的事情，通通讲给执法者听。 周彩并不理会。 倒是张琪发现赵峰不对劲，他似乎想通过眼神，传递点信息。 张琪问道：“所以，赵峰是今天一回家就瘫痪了？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点什么？比如这半个月去了哪儿？” 周彩一口气说道：“他今天一大早就回了家，一回家喝了几口水，还没开始说话就倒在了地上，晕死过去。我赶紧找来他们两口子帮忙，结果人一送到医院，就成了这个样子。” 赵峰听完这番话，感觉诧异。 他使劲儿瞪着眼睛，向周彩表示抗议。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彩说话不说完整？ 为什么要说，自己还没开始说话就晕倒了？ 他明明已经跟她讲清楚了，他这半个月的遭遇，她是不相信自己，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张琪问道：“他平时身体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就病成这样？” 周彩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云江夫妇，羞愧地说道：“他平时也没什么大病小病的，我从他带回来的包里找到些药，给医生看过了，估计跟吃多了有关。” 张琪：“什么药？” 周彩对张琪的单纯天真，感到无语，非得让人把这么尴尬的东西说明白，“还能什么药，男人不行的时候，用的那玩意儿。” 张琪听到回答，瞬间羞红了脸。 听到周彩的话，赵峰越发不解。 为什么周彩要撒谎？ 那药明明不是自己的…… 他瞬间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周彩计划好的！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外面找小姐的事情。 她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发作，一直隐忍，竟然是为了设这么大个局，来报复自己。 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赵峰的眼神里流露出绝望，这算是自己活该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0章 【十八】两副面孔 毕竟出轨的人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她不顾夫妻情，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是赵峰突然想到，每日给他送饭的人是一男一女。 这么说，周彩还有个帮凶，那个人能这么帮她，必定是她的情夫。 既然双方都出了轨，谁又比谁无辜？ 赵峰心里想着，绝不能让这对狗男女逍遥法外。 但他浑身动弹不得，又该如何还击报复？ 他把目光转向了张琪和王晨。 王晨一直在暗暗观察赵峰。 赵峰冲他使劲儿眨巴着眼睛，吸引住王晨的目光后，赵峰又将眼睛转向周彩。 并且切换为恶狠狠，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如此反复多次，希望王晨能明白一二。 张琪和王晨问完问题后，离开了病房。 王晨离开医院前去，找了赵峰的主治医生，了解完情况后，便跟张琪一起出了医院。 刚出医院门口，张琪急不可耐地说道：“我觉得有问题，你看见赵峰的眼神了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王晨点点头，“他的医生说，他的情况，确实像是频繁用药引起的后遗症，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的各器官功能正在急速衰竭，可能活不了多久。” 张琪说：“那字条上还让我们救人，他都这样了，我们还怎么救？你觉得他会不会是被人陷害的？被人绑架然后下药？” 王晨摇了摇头：“医生说，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伤痕，不像被绑架半个月的样子，来的时候浑身干干净净，甚至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也没有一丁点的营养不良，他的样子的确不像被绑架过。” 张琪还是不解：“那你觉得这一切都没有问题吗？那个字条怎么解释？赵峰的眼神又怎么解释？” 王晨听出张琪的语气有些急了，忙安慰道：“你别急，我也觉得赵峰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可是这些都当不了证据，所长更不会相信，既然字条上说他们都在撒谎，那么我们或许可以从他们的口供里，找到突破口。” 张琪来了兴趣，“我们该怎么做？” 王晨说道：“如果他们撒谎，那我们就一个一个回忆，他们都说了什么，他们在哪个地方撒了谎。首先是吴老汉家的狗。” 张琪点了点头：“周彩说，赵峰踹断了吴老汉家狗的肋骨，吴老汉自己也承认了，那我们要去宠物医院求证吗？可是宠物医院那么多，我们怎么找？” 王晨说：“他家的狗既然受了重伤，去的必定是离他家最近的宠物医院，村里不可能有，他一定是送去了这个镇上的某家宠物店。” “我们可以打开导航看看，哪家宠物医院，距离罗松村最近，我们就去哪家。” 张琪觉得王晨说得非常有道理。 她竟然此刻才发现，王晨居然这么聪明，崇拜性地点了点头。 …… 周彩在病房里，跟谢云江两口子聊天。 在这期间，不停有人过来探望赵峰，大多是赵峰隔壁村的亲戚朋友，他们也只是来看一眼，安慰几句就走了。 下午五点左右，他们村的邻居，才一个接一个的赶来医院看他。 赵峰现在已经心如死灰。 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恶化，他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他的冤屈将会石沉大海，他也无法看到这对狗男女落网。 而眼前这些人，根本无法帮助他，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执法者。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明白，自己眼神里的求助信息。 村里的邻居差不多都到齐了， 吴老汉老两口，刘金水两口子，陈宝，还有杨柱国也来了。 差不多快挤满了整个病房，好在旁边两张病床上暂时没有病人。 赵峰看见他们来得那么齐，竟然有些感动，果然远亲不如近邻，他的眼眶隐隐湿润。 但他忽而又一想，周彩的奸夫，很有可能就藏在这群人里头。 他的眼神又换成了冰冷恐惧，他开始暗中观察这些人。 王晨和张琪，很快找到了吴老汉就诊的那家宠物医院， 店主起初推脱，说不知道记不清，见是执法者，态度瞬间转变。 忙让店里的两个宠物医生，都过来帮忙回忆。 其中一个女医生很快想了起来，据她所说，那对老夫妇的泰迪送来时伤得太重了，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给狗打针止痛，缓解它最后的痛苦。 见他们也救不活，老两口就把狗带走了。 王晨将宠物医院员工的话，记录了下来，并且让他们签了字， 这算是一份证词，这能证明吴老汉的狗并没有救活，所以他所说的把狗送人了，是在撒谎。 张琪问道：“吴老汉为什么要撒谎？是他在陷害赵峰？” 王晨说：“因为他撒谎，就推断他害人，未免太过草率。他可能当时是怕跟赵峰的失踪扯上关系，才努力想要洗清嫌疑，不过，具体因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张琪接着问道：“陈宝借钱这个怎么求证？” 王晨说道：“这个，除了问陈宝以外别无他法，我们先跳过他，先去刘满的学校，查查刘满的情况。” 张琪赞同。 …… 邻居们都站在一边，跟周彩客套聊天，每个人都会不时过来看赵峰一眼。 刘金水两口子走了过来，同情地看着他。 刘嫂见赵峰的被子有些歪了，伸手将他的被子掖好。 刘嫂伸手的瞬间，赵峰倒吸了一口寒气，他清楚的看见刘嫂的大手指甲上，有一小块淤青。 这跟在小屋子里给自己送饭的人的手，完全吻合。 怎么可能是刘嫂？！ 赵峰像是跌进了更深的冰湖里，他想不通刘嫂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事是刘嫂干的，那么刘金水必然也知情。 难道刘金水就是那个男的？ 还有周彩，这件事情，难道是他们三个人合伙干的？ 又或者参与这件事的，远不止他们三个，在场的所有人，有可能都是帮凶！ 想到这里，赵峰感到不寒而栗，他的脊背渗出了阵阵冷汗。 他恐惧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这些长着两幅面孔的人…… …… 张琪和王晨，见到了刘满的班主任，他告诉了他们一些新的情况。 沉迷游戏后的刘满，变得非常暴力，不但时常在校外聚众斗殴，还经常在学校跟同学打架。 他之前还打伤了班里的同学，把同学打到住院，他爸妈因此赔了不少钱。 校方好几次想开除他，他爸妈拼命求情，才把他留下来。 据说，刘满还在家里跟他爸妈打架。 刘满现在已经是无法无天，没有人能管教得了。 班主任的话，证实刘金水也在撒谎。 被赵峰怂恿玩游戏后的刘满，不仅没有变好，行为反而更加恶劣。 张琪说道：“看起来，传言可能都是真的，而他们自己的辩解，都是谎言。” 王晨点了点头。 张琪问：“现在怎么办？谢云江两口子的事，我们也没办法求证？还有周彩出轨的事，我倒是觉得周彩非常可疑，嫌疑最大。” 王晨说道：“我们还是先回所里，先告知所长一声，私自出来调查，要是被所长知道了，估计他要不高兴了。” 二人驱车回了执法局。 王晨把赵峰的详细情况，给所长做了报告，并将他们最新得到的证词交给所长。 所长看了证词后，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两个新入职的小孩儿，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 所长说道：“所以，你们是想凭这样的两份证词，来给他们定罪吗？” 张琪开口道：“所长，我们觉得赵峰的事，一定不像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赵峰生病瘫痪，一定另有隐情。” 所长说：“或许正如你们所说，传言都是真的，辩解都是假的，但是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性，他们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撒谎，也是情有可原，这算不得什么罪证。” 张琪有些着急：“所长，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所长摇了摇头：“医生也说了，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再追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张琪一听这话，有些急躁，“我们总该在他死之前，还他一个真相？” “他目前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被陷害，所以拼命向我们传递眼神求助，我们应该让犯人伏法，让赵峰走得安心。” 王晨见张琪公然顶撞所长，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摆， “所长，她同情赵峰才这么说话，您别介意，您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所长其实并不生气，听完他们的话，他就已经产生了动摇。 看到面前这两个为了查案，不惜一切的年轻人，他彷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所长思索一会儿，提点道：“或许你们该更直接一点，直接去查递纸条给你们的人，找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王晨有些为难：“可是那个字条，一次是在村里，一次在街上，没有监控很难查得到。” 所长说道：“没有监控或许是个问题，上次他把字条从侧面扔进车窗里可能查不到，这次，他可是把字条夹在警车前面的雨刷器上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十八】最后的真相 张琪和王晨一听这话，豁然开朗，相视一笑，齐口说道：“行车记录仪！” …… 赵峰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之前认为，不构成害他的那些原因，如今或许都成了他们伤害他的理由。 邻居们每每投过来的眼神，他现在都只能感觉都惊悚和害怕。 赵峰默默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只能闭上眼，静静等死。 邻居们很快都离开病房回村了，周彩无聊得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大概六点左右，赵峰的母亲张兰，带着赵小津进了病房。 一进来，赵小津和张兰，就扑到病床上痛哭起来。 周彩见状，忙过来安慰。 赵峰虽然绝望，但是他仍然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和儿子，此刻，也是眼泪一滴滴的往外流淌。 周彩跟张兰商量了一下，今晚由张兰陪护，周彩就先带着赵小津回了家。 …… 王晨和张琪，在行车记录仪上，看到了放置字条的人，是个脸很陌生的年轻男孩子。 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王晨和张琪颇感失望。 他们很快打起精神来，把这个男孩子的照片截图出来，传给了信息科，让他们在全镇的户籍信息上找人。 …… 夜深了，罪犯们又开始出来活动。 “还剩几天？” “再忍忍，最多三天。” “小心，决不能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 第二天一早，信息科给张琪打来电话，说是人找到了，并且把信息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张琪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王晨，他们汇合后，立即赶往了目标人物的家里。 他们要找的人叫孙成，住在街上绿云巷四十八号。 张琪和王晨，很快赶到了孙成家里。 说明来意后，孙成告诉他们，那天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突然一个女的拽住他，给了她一百块钱，并且递给他一张字条，让他帮忙交给执法者，说完就跑掉了。 那个女的看起来很是焦急。 孙成本来想交给执法者，但是在街上只看见警车，没看见执法者，又怕惹祸上身，就把字条夹在了雨刷器上，之后就匆匆走开了。 …… 张琪在离开所里之前，先去信息科，要到了罗松村几个女人的照片。 周彩，刘嫂，崔萍，还有吴老汉的老伴，并且打印了出来。 此时，她把照片一张张摊开摆放在孙成面前，让他辨认。 孙成仔细看了看这些照片，一眼认出了交给他字条的女人——崔萍。 王晨和张琪面面相觑，难道传言是真的？ 崔萍跟赵峰，真的有不正当关系？ 他们给所长说明情况后，便前往罗松村找崔萍。 …… 当谢云江看到两个执法者，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很是震惊。 张琪说道：“我们来找崔萍，有些问题想问她？” 谢云江犹豫了半天，“你们直接问我就行，她不是很方便，况且她的胆子很小，我怕你们吓着她……” 王晨紧盯着他说道：“麻烦你把她叫出来，有些问题我们只能问她。” 谢云江极不情愿，但是碍于对方执法者的身份，不得不照办。 他板着一张脸，跑去楼上叫崔萍，他们在卧室耽搁了好一会儿才下楼。 崔萍站在张琪面前，有些不知所措，谢云江就脚跟脚的站在崔萍身后。 王晨看出，崔萍好像很害怕，便对她身后的谢云江说道：“麻烦你回避一下好吗？这次我们只找崔萍一个人。” 谢云江不依不饶，站在原地不动，“她胆子小不会说话，我怕耽误你们的事，你们还是直接问我，或者我在这儿帮她一起回答，她知道的我都知道。” 王晨被他死缠烂打的行为激怒了，“再不走，小心我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 谢云江吓了一跳，连忙跑出门去。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张琪开门见山，“是你给我们塞的字条是吗？” 崔萍急忙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变得恐慌。 张琪说道：“你否认也没用，我们有证人，就是在街上你塞钱给他，让他帮忙，把字条交给我们的那个男孩。” 崔萍快哭了：“求求你们快走，不要再问了。” 王晨追问道：“你为什么害怕，是他们在威胁你？你既然让我们救赵峰，那你就应该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我们。” 崔萍沉默了。 王晨安慰道：“你在害怕什么？难道你觉得，执法者还斗不过几个地痞流氓？你有全中国所有的执法者为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崔萍紧紧地皱着眉头，看得出她有些动摇了。 王晨摇了摇头：“如果你不说，我们就只能把你带回派出所了，毕竟，戏弄执法者也不是一个小罪。” 崔萍急忙说道：“我害怕，如果我说了，下一个跟赵峰一样遭遇的人就是我。” 张琪在一旁问道：“究竟是谁干的？周彩和他的情夫？他们威胁你不让你说？但是你跟赵峰关系好，所以想救他？” 崔萍低下了头：“我跟赵峰并没有私情，只不过他对我很好，我不忍心看着他死。他们还不知道是我递的字条，如果知道了，下一个失踪的人就是我了。” 王晨追问：“他们是谁？周彩和情夫？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我看你老公也不像不知情的样子，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就是害怕你告诉我们真相。” 崔萍深吸一口气，准备把事实和盘托出，“其实……” 崔萍还没开口，门外突然闯进来一群人。 是村子里的其他人。 谢云江，吴老汉，杨柱国，周彩，刘金水两口子，还有陈宝。 全都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显然，是谢云江跑去叫来了他们，崔萍吓坏了，赶紧躲到王晨身后。 谢云江仗着有一群人撑腰，开始对着王晨和张琪大呼小叫：“执法者同志，我们都是良民，你们总是跑来村子里骚扰我们干什么？现在还跑来逼问我媳妇儿，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其他人也开始在旁边，一边附和，一边瞎起哄。 周彩大喊道：“就是，三天两头往我们村子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大罪。有罪麻烦你拿出证据，不然，小心我们告你们擅闯民宅，滥用执法权。” 谢云江大声说道：“崔萍，还不快过来。” 王晨这才恍然大悟，冷笑一声，转头对崔萍说道：“怪不得你会害怕，是因为这件事，整个村子的人都参与了是吗？你担心法律无法制裁他们，只要有漏网之鱼，你就会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王晨一说出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琪害怕这些村民会被激怒， 他们人多势众，担心对方会冲过来，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崔萍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只能被迫站队了。 村民们此刻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只能紧紧贴着张琪和王晨。 村民们相互看了看，知道奸计破灭，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杨柱国。 这样一来，王晨和张琪立马意识到，这个计划的主谋是谁，周彩的情夫又是谁。 竟然是之前，他们认为最不可能的杨柱国。 杨柱国恶狠狠地叹了口气，“一群蠢货，他们就两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把他们全都扔进地下室。” 陈宝在一旁畏畏缩缩，“他们可是执法者，一下失踪三个人，派出所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的罪只会越来越大，我看还是算了。” 此时，他们闹起了内讧。 王晨站在一边，漠然笑道：“你们以为，来村子里的执法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派出所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再过一会儿我们不出现，你们村子就该被执法者包围了。” “你们知道，袭警是什么罪过吗？怎么，你们想把全镇的执法者，都扔进地下室？还是说，你们想跟全中国的执法者为敌？” 除了杨柱国仍然想负隅顽抗，所有人都退出了屋子，放弃了抵抗。 陈宝和谢云江想减罪，帮忙逮住了杨柱国。 王晨给所长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很快，所长派出了多辆警车，将这些村民全部都带回了派出所。 崔萍带王晨和张琪，去了关押赵峰的地下室拍照取证。 村民们老实交代了所有的罪过。 他们此前并不知道，杨柱国是周彩的情夫。 现在回想起来，算是被他们这对狗男女算计了。 杨柱国老早就和周彩好上了。 碍于赵峰的存在，他们不能名正言顺的一起。 所以他们一早就开始计划，想要弄死赵峰，然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们知道，全村人都跟赵峰有矛盾，所以想借刀杀人。 一个多月前，杨柱国过生日，请了全村的人。 那天赵峰刚好去了城里，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近期发生的事情。 杨柱国刻意引导他们谈起了赵峰。 他问起了吴老汉的狗，吴老汉一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 杨柱国又谈起，陈宝借给赵峰的钱，并且告诉陈宝，赵峰曾私下跟他说过，不打算还本金，陈宝被点燃了怒火。 杨柱国又故意在刘金水夫妇面前，提起他们的儿子，又挑起了刘金水两口子的恨意。 杨柱国又刻意用不在场的崔萍跟赵峰关系亲密为由，激化了谢云江和赵峰的关系。 周彩也在一边添油加醋。 他们一群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愤。 杨柱国见目的达到，便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当时说的，只是帮大家给他点教训，并没有说要他的命。 杨柱国在这些村民心里，还是挺和善的人，当时大家也相信，他真的只是想帮大家出口气。 没想到，他才是最恶毒的一个。 …… 杨柱国家里有块地，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他在那块地里建了个小房子，房子里面修了个地下室。 那天，他们看见赵峰出了村口，杨柱国偷偷跟了上去，用砖头把他拍晕了，然后跟谢云江一起，把他抬进了地下室。 为了让村里所有人都不能独善其身，杨柱国每天都安排了不同的人去给他送饭，村里每个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去给赵峰送过饭。 饭菜都是杨柱国和周彩准备的。 村民们看见，每日给赵峰准备的饭菜都很丰盛，并没有觉得他受了多大的折磨。 他们先前并不知道，杨柱国和周彩，每天都会在赵峰的饭菜里偷偷下毒，服毒半个月，这就是赵峰瘫痪的原因。 这种慢性毒药，是杨柱国花大价钱弄来的，代谢非常快，即使送去医院，也查不出成分。 在杨柱国的计划里，只要赵峰吃半个月带毒的饭菜，他就会瘫痪，瘫痪后很快就会死亡。 到时候就把他放出来，再送进医院，然后周彩会拿出准备好的男性药物，让医生以为他是吃那种药吃多了引起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赵峰杀死。 由于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赵峰爱去城里找相好，那么在这个计划里，全村人都会是证人，自然不会有人不相信。 让杨柱国没想到的是，赵峰的儿子赵小津会去报警。 本以为可以随便糊弄过去，但是村里的这群白痴，在看见执法者的时候，吓得开始狗咬狗。 他更没想到是，他们中间会有叛徒，给执法者通风报信。 出了字条事件以后，杨柱国才告诉村民下毒的事情。 他威胁所有人，让他们知道大家都是共犯，同坐一条船。 如果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如果查出来叛徒的身份，下场如同赵峰。 村民们这才知道上了贼船，他们只能相互监督，共同进退。 事情弄清楚了，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杨柱国和周彩，以故意杀人罪和非法拘禁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吴老汉，谢云江，刘金水夫妇，陈宝作为帮凶，按情节轻重，分别被判处五到八年的有期徒刑。 …… 王晨和张琪去探望了赵峰。 他的病已经无力回天，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他们告诉了赵峰事情的真相，并告诉了他判决结果。 他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听到这些，他流出了感激的泪水。 他终于还是在临死前，等到了真相，等到了属于他的公平和正义。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2章 【十九】十几年前的尸体 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刘真刚刚从便利店下班。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刘真撑着伞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街上，零零星星的路人，正行色匆匆的往家赶。 刘真加快脚步，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一种熟悉的感觉，蔓上心头。 从她记事起，就时常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她骤然止步回头。 跟以往情况一样，后面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影。 联想到近几日，市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村民从自家地里挖出半具童尸案。 刘真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小跑着回了家。 …… 三天前，渝州区执法者局，接到市民报案。 下河村的村民王某，在翻新自家一块荒废多年的地时，挖出半截烧焦的尸体。 王某胆大赶时髦，挖出尸体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拿出手机各种拍照录视频，发在了各大社交网站上。 很快，这件事情，在整个香城市搞得人尽皆知，执法者局倒是最后知道的。 王某被执法者批评教育。 视频照片虽然被立即要求删除了，但是影响已经扩大，这个案子俨然已经摊在了阳光下。 渝州区执法局杨岭局长，被上头约谈一通，要求尽快破案。 杨局很是无奈。 陈法医已经验过尸体，尸体只剩下胸部以上半截，除了头颅部分，其余全部被烧焦。 经核验，目前能得出的信息，死者为女性孩童，按骨龄推算年龄不超过七岁。 按骨质腐蚀程度推算，死亡时间非常久远，至少在十五年以上。 这么久远的案子，想要查出真相，很是困难。 但出现在自家辖区，杨局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文涛是刑警中队的副队长，三十岁不到，曾破获多起棘手的凶杀案，是刑侦方面难得的人才，也是杨局的得力干将。 这起案件，理所应当的落到了他头上。 文涛和刑警小刘，前往档案室，调取了渝州区十年前，至二十年前的失踪女童信息。 这十年间，辖区内总共登记了二十三起女童失踪案。 除开年龄超过八岁和已经找回的，还有十四起。 小刘详细记录下，这部分案件中，报案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带回去做逐个排查。 …… 刘真回到家时，刚过凌晨一点。 打开灯，父亲又喝得烂醉，抱着酒瓶子瘫睡在沙发上，呼噜连天。 刘真从小跟父母亲的感情就不深，有时候甚至对他们感到厌恶。 她父亲一直有偏财运，经常莫名其妙的捞些巨款回来。 但他却嗜赌如命，得了那么多钱，不仅没有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反而时常债台高筑。 她的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唯唯诺诺了大半辈子。 刘真打小成绩就不好，家里又经常有债主上门，导致她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挣钱了。 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挣的工资，大部分帮她父亲还了债。 为了省下租房的花销，刘真不得已在家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了份工作。 再过一个月，她就二十四了，目前还只能跟父母住在一起。 一家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时常一整天都说不了两句话，这种生活让她感觉压抑。 她像只困在笼中的鸟，拼命的想要逃离，却始终摆脱不掉。 …… 经过好几天的走访取样和DNA比对，这具女尸，并非十多年前渝州区的失踪女童。 女童的身份无法辨认，案情便无法推进。 文涛看着尸体照片和尸检报告，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女童不是在渝州区失踪的，那么，就有可能是在其他区县走失，甚至是其他城市的失踪儿童。 也有可能是某个家庭丢失后不报，甚至故意丢弃。 毕竟十多年前，很多地区重男轻女的思想，仍然很严重。 小刘跑了一趟市执法者局档案室，整个香城市十年前，至二十年前的女童失踪案，高达两百四十二起。 排除超龄和找回的，剩下的也有两百起。 由于年代久远，多起失踪案里的报案人没有联系方式，留下的家庭住址已经被拆迁，这无疑给本案增加了难度。 正当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渝州区执法局又接到了一起村民报案。 这次是在下河村旁边的中启村发现的。 村民陈某，在自家一块废地上修鱼塘时，挖出了一具尸体。 陈某当场报了警，执法者立刻封锁消息，赶到了现场。 尸体被烧毁了一大半，只有颅骨尚且完整。 陈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在十二岁左右，以骨质腐蚀程度推算，死亡时间大概在十年以上。 尸体颈部以下被烧毁严重，颅骨尚完整。 鉴于两起案件有较多相似之处，市领导格外重视。 杨局即刻成立专案组，将两起案件合并处理，并从市局抽调来几名刑侦人才，协助破案。 文涛被任命为专案组负责人，要求尽快侦破这两起案件。 时间紧任务重，文涛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了紧急部署。 上次已经排查过，十年前至二十年本辖区内的女童失踪情况，将已经收集到的DNA样本，与本次受害人DNA进行比对。 继续走访，收集几起遗漏的超过八岁的失踪女童直系亲属样本，带回做DNA比对。 在下河村和中启村进行走访，两个村子相隔不远。 凶手把埋尸地点，选在这两个村子的废地里，不排除是因为距离近的缘故，就看能否从村民的嘴里，问出一些蛛丝马迹。 …… 刘真今天上白班，下午两点左右就可以下班了。 跟同事交完班，刘真拿上包和外套，顺便在店里买了份便当，加热完，就到店外的椅子上坐下吃起来。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的青年男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真没看他，自顾自地吃着便当。 男子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刘真跟前，凑近了些，跟她套近乎。 先是说了会儿今天的天气，然后谈起了周围的美食。 刘真有些莫名其妙。 她今天从早上七点一直饿到现在才吃饭，实在没有力气搭理他。 旁边的男子见刘真不搭腔，仍是自说自话。 等刘真吃完便当，忙把水递到她手里，开始聊起了自己的工作。 这小伙子是个卖保险的，每个月都业绩垫底，这个月的业务量再是倒数第一，就要被公司辞退了。 打电话要么被拒接，要么被挂断，就出来跑业绩，遭尽了白眼， 刘真见他挺不容易，生出几分同情。 见刘真态度有所缓和，男子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堆资料，开始介绍各个险种。 考虑到自身的经济状况，刘真委婉的拒绝了。 男子看出她的窘境，从包里另拿出一份资料，劝她给父母买一份意外险，价格不贵，买个心安。 毕竟老人年纪大了，尤其是身体不好，还有抽烟喝酒嗜好的老人，就怕出点意外。 这倒是说到刘真心里去了。 于是，她就在听得半迷糊的状态下，给她父亲投了一份意外伤亡险。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刘真给她父亲投保后的第五天，她的父亲突发车祸身亡。 肇事者是个肝癌晚期患者，没几天活头，早年间离了婚，孤家寡人一个。 出事那天，喝了很多酒，见撞死人更是万念俱灰，拿起车里的水果刀割了颈，当场死亡。 得知噩耗后，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刘真请了假在家守着母亲，生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债主们接到消息后，一个接一个的上门。 话里话外都是催债，而家里早已拿不出一分钱。 陷入绝境的刘真，想起了几天前给父亲买的意外险。 如果能拿到保险金，就可以把债务还清。 刘真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对方态度温和，先是表达了遗憾。 随后告知，会先依照流程，派公司职员进行意外核定，确定是交通意外无误后，会很快将保险金发放下来。 挂了电话，刘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心里又有些堵得慌。 自己刚给父亲买了保险，父亲就出了意外，不会这么巧。 刘真虽然跟父亲感情不深，但是这么多年来，一家人总有温情的时刻。 父亲也不全是把钱输得精光，偶尔中个大奖赚点钱，也会带她们母女俩出去坐坐豪华邮轮，想到这些，刘真心里更加难过。 …… 案子有了些进展，张静和小刘，在走访的几起失踪案里，找到了一位十二岁女童失踪案的受害人父亲。 带回的样本，和第二个受害人做了DNA比对，确定了他们的父女关系，也确认了第二具女尸的身份。 死者名叫孙晓梅，十二岁，十二年前于锦山村附近走失。 据孙晓梅的父亲孙强回忆，孩子失踪那天，他在镇上打工，妻子在地里务农。 孙晓梅和同村的几个小伙伴，去后山玩耍，一直到晚上，仍未回家。 据几个一起玩耍的小孩说，孙晓梅应该是最早回去的，在下午太阳落山前，就独自回家了。 孙强和家人，在孙晓梅经常玩耍的地方，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找遍了，一无所获，只能去报警。 执法者多次出动警力帮助寻找，但都没有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3章 【十九】价值千万的保险 如今，虽然确定了第二具女尸的身份，凶手也极有可能是当年拐走孙晓梅的人。 但是十二年前都没有找到的人，如今想要找到，更是难上加难。 文涛和老贺这边，各带了人，在下河村和中启村走访，没什么进展。 村里的人，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大都出去打工了。 剩下些老人小孩，对十多年前的事情，也都记不清了。 但是，他们倒是对一件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印象深刻。 …… 下河村和中启村紧靠西秋湖。 西秋湖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内有很多中小型的浮岛。 但是整个湖泊缺乏治理，周围很多工厂的废水和垃圾，都直接排了进去。 湖面垃圾堆积，湖水恶臭，导致周围的人，也不大爱靠近湖边。 直到大约二十年前，香城市著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崔氏集团，跟当地政府申请，在西秋湖建立生态区。 以公益为目的，改善西秋湖的环境状况。 政府自然是巴不得有人接手这块烫手山芋，很快，就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崔氏集团。 自那后，崔氏集团在下河村和中启村的临湖区域，征了不少地。 大修特修了一两年，后来据说因为崔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整个工程也烂尾了。 如今的西秋湖周边，多了很多烂尾工程，湖水仍旧恶臭无比，没人愿意靠近。 听完所有的调查进展，大家都沉默着，等待下一步工作安排。 文涛想到，当年的信息不发达，现在所有信息全国联网，或许如今仍有找到凶手的机会。 当即安排张静和老贺，分发孙晓梅的照片至全市，以及全国各大公安系统，看能不能找到一丝线索。 任务安排完毕，文涛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刘你去查查这个崔氏集团。” 大家愕然。 老贺反问：“会不会查偏了？” 小刘笑笑：“你们市局来的不清楚，文队的直觉一向很准，我马上去。” …… 刘真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胆战心惊。 父亲的尸体，在医院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医院打了好几遍电话来催，让赶紧领走送去殡仪馆火化。 不是刘真不想去，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替父亲办后事。 一旦把尸体从医院带走，什么都需要钱，送尸体火化下葬。 他们家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可以借钱。 刘真同事的钱，至今没还。 老板也没什么同情心，没辞退她已经不错。 提前支取工资？决不可能。 现如今，保险公司就像是他们一家的救命稻草。 刘真正准备打电话过去问情况，保险公司负责调查这个事情的职员汪宇，先一步联系了她。 要求见面再问些细节，并且详谈保险金发放的事情。 于是，他们约定，下午在刘真家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一见面，汪宇表达了遗憾，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客套，开门见山。 汪宇说道：“刘小姐，我们查过监控，也跟交警核对过，你的父亲的确是交通意外死亡，在我们的赔偿范围内，但是我有个问题，你为何会在你父亲出事前五天，突然为他买一份巨额的意外伤亡险？这未免有些过于凑巧。” 刘真也猜到保险公司的人，会问这个，回答道：“我从未想过要买，是你们公司的小董找到我推销，说他月月业绩垫底，我挺同情他，他给我介绍了这款保险，我一听挺合适就买了。” 汪宇问道：“小董的业绩是不太好，你就因为听信了小董的三言两语，就花费六千块，买了这份保额为两千万的巨额保险？” “恕我冒昧，你家庭的经济状况，是否允许你花那么多钱，来买一份相对不那么实用的保险呢？” 刘真有些诧异，回答道：“六千？你弄错了，小董说这份保险非常划算，打完折五百块，但是保额却非常高，有两千万，我当时也没想过，真有可能拿到这笔钱，只是花钱买个心安而已，我只出了五百，再多我也付不起。” 汪宇说：“这我相信，但是这份保险再怎么打折，也不可能从六千降到五百。况且，依小董的性子，断不可能为了业绩，替你补上这笔差价。” 刘真垂下头，喃喃道：“其实我自己也怀疑过，怎么会那么凑巧，如果我父亲的死，是因为我买了这个保险，那我宁愿我没有买过。”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没办法挽回，我只想知道，我还能拿到保险金吗？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急需这笔钱。” 汪宇：“刘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已经核定过，你父亲确实是死于交通意外，我会先向公司申请，尽快为你发放一笔一百万左右的保险金。” “但是由于这件事仍然存在疑点，所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请原谅我们只能先为你发放一小笔保险金，希望你能见谅。” 一百万不是小数目。 虽然比起两千万来说，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已经足够让刘真还清欠款，并解决他们一家的困境，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 小刘把对崔氏集团的调查结果，跟文涛做了汇报。 崔氏集团，是崔红薇夫妻俩，三十多年前白手起家建立的。 崔红薇是如今的负责人。 她的老公二十多前死于肝癌，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大女儿叫谭悦心，是崔氏集团的副总经理。 小女儿一出生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在六岁的时候过世了。 崔红薇还有个弟弟，叫崔乐，公司的总经理，跟她的大女儿是她在公司的左膀右臂。 她小女儿过世那两年，集团的资金链出现了严重问题，一度面临破产。 好在崔红薇力挽狂澜，公司才免于倒闭。 后来崔氏集团越做越大，成为了香城市的明星企业。 崔氏集团，除了是香城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还涉足酒店、旅游和餐饮等行业。 崔红薇也被多次评为香城市的明星企业家。 有趣的是，崔红薇除了被赞扬商业才干外，多次被媒体曝出过整容，而且她的女儿和弟弟也被曝出过整容。 张静说道：“整容有什么奇怪的，现在这个年代谁不整容。” 老贺摇摇头：“是不奇怪，要整全家一起整。” 文涛问道：“她大女儿的年龄？” 小刘回答：“今年整好二十四岁。” 文涛说道：“她小女儿过世的时候是六岁，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二十年前，崔氏集团先是接下了西秋湖的项目，大修了近两年，之后资金链断裂，整个项目烂尾，然后她女儿也是在那个时间段过世的。” 小刘问道：“文队，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文涛沉默着。 第一个受害人死亡时的年龄，大约是六岁，死亡时间大概也是十七八年前，埋尸的地点，恰好是西秋湖附近的村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崔氏集团没那么简单。 文涛让小刘，赶紧去查一查，当年崔红薇女儿的接诊医院，还有死亡后送火化的殡仪馆，确认下她的尸体是否被火化了。 接着，文涛问了张静和老贺，各大公安系统有没有传回孙晓梅的线索。 张静和老贺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静说道：“还有部分省市没有答复。” 这也算是还留有一丝希望。 …… 刘真很快收到了保险公司的第一笔保险金，解了他们一家的燃眉之急。 汪宇打来电话，询问保险金是否到位，并约见刘真。 仍然是上次的咖啡店，这次，汪宇还带来了另外一个男人。 刘真见到汪宇后，表示了感谢。 旁边的青年男子，刘真并不认识，只当他是汪宇的同事，简单打了个招呼。 汪宇说道：“刘小姐，你的保险合同，确定是跟小董签的？” 刘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汪宇指了指旁边的男子，问道：“那你不认识他吗？他就是小董。” 旁边的男子，也配合性地点头。 刘真一脸诧异，说道：“不可能，他不是小董，也不是他卖的保险给我，应该是你们公司另外一个小董，也是个男的，戴眼镜，斯斯文文，我是在工作的便利店附近，碰见他的。” 小董说道：“我们公司只有我一个姓董的，我们每天要见很多客户，所以我对刘小姐可能没什么印象。” “至于你说在你工作的地方见过面，那不可能。我很少外出跑业务，一般都是电话推销，如果对方有意愿，会来公司跟我签约。” 刘真诧异道：“那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卖给我的保险？” 小董说道：“你的这份保险合同，跟我其他的合同放在一起，所以我以为你是我的客户，这么巨额的意外险，虽然有些奇怪，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汪宇说：“现在看来，如果没有人撒谎的话，那就是有人故意以小董的名义，怂恿你低价买下这份保险，他不仅为你补上差价，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合同，放进了小董的合同堆里。” 刘真大声问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呢？也是为了这笔保险金吗？他怎么能推算出，我父亲会在几天后死于车祸？难道我父亲的死，跟他有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4章 【十九】连环杀人案 汪宇点了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建议，这件事情交给执法者处理，但是一切还要看刘小姐的意思。” 刘真看了看，等着她拿主意的汪宇和小董，低下头沉默着。 她知道，保险公司并不是真的关心真相。 只是两千万的保险金实在太高，保险公司根本不愿意支付。 或许一切都是保险公司耍的计谋，目的只是不想赔付剩下一千九百万的保险金。 汪宇自然看出了刘真的心思，细声说道：“刘小姐，你有顾虑是正常的，确实这笔保险金数额太大，现在这件事又有很多疑点，公司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无法轻易赔付给你。” “不过，我跟领导谈过了，如果这次事故执法者的调查结果也是交通意外，我们会立马赔付你剩下的保险金。” “如果调查结果显示是人为，我们也不会再追回已经支付给你的一百万，这一点请你放心。” 小董接着补充道：“公司也很关心真相，我们也希望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如果是人为的，那太可怕了。” 这一点戳中了刘真的内心。 虽然这笔钱的诱惑很大，但她更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于是，她同意了汪宇的提议。 随后，他们驱车赶到了渝州区执法者局，报了警。 执法局立了案，几个执法者同志为他们做了详细的笔录，并派人把尸体从医院带回了执法局，做进一步尸检。 结束笔录后，让他们回家等候通知。 …… 小刘跑了趟香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和渝州区人民医院，还去了渝州区的几个殡仪馆，给文涛带回了部分信息。 由于崔红薇是整个香城市的名人企业家，所以只要她去过，不管是医院还是殡仪馆，多多少少都会有人记得。 她的小女儿谭悦茗，出生后就被发现患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 主要就在香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外科治疗。 据心外科的医生回忆，谭悦茗的心脏病很严重，以当年的医疗水平来说，是不可能治愈的。 崔红薇国内国外最权威的心外科都跑遍了，得到的答复都大同小异。 手术风险非常高，极有可能当场死亡。 如果不手术，姑息治疗仍有几年的生存期。 没有人敢为她动手术，也没有人建议手术治疗。 谭悦茗大概六岁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在渝州区人民医院宣告死亡。 死后，谭悦茗的尸体，很快被崔红薇送去附近一个殡仪馆火化。 那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至今换了好几批，不过都听说过这件事情。 崔红薇去的时候是半夜，很大方，给在场的员工都包了挺大一个红包。 员工们很感激，都在旁边陪着，一直到她拿到骨灰离开之后才散去。 文涛静静地听完了小刘的叙述，小刘还补充了几个细节。 据市人民医院当年的某个接诊医生回忆，谭悦茗非常乖巧懂事。 也许是习惯了，小小年纪不管是打针还是做治疗，都强忍着不哭。 一旁的崔红薇，心疼得偷偷抹眼泪，小姑娘反倒拉着崔红薇的手安慰她。 据区人民医院的医生回忆，谭悦茗病发时是深夜。 当时她心脏骤停，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崔红薇制止了。 她当时的原话是，不想女儿再在这个世上受苦了，就让她早点去天堂陪他的父亲，让医生们停止了抢救，直接宣告死亡。 随后，就把谭悦茗的尸体，拉去殡仪馆火化。 小刘说道：“文队，殡仪馆的员工，是亲眼看着谭悦茗的尸体火化的。” 文涛点点头，没作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隔壁警队的同事小蔡，拿着一叠文件过来找文涛，跟他说了说昨天经办的一个案子。 这本来是一起交通事故，受害人叫刘伟，他有个女儿叫刘真。 离奇的是，在事故发生前五天，刘伟的女儿刘真，为其购买了一份价值两千万的巨额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职员，在调查情况的过程中发现，这份保险，是有人冒充他们公司职员低价卖给刘真的。 刘真对此毫不知情。 刘真和保险公司的职员怀疑，刘伟的死，可能并非意外，所以一起过来报警。 文涛问道：“去交通局看过现场监控了吗？” 小蔡回答：“保险公司跟交警和医院都核对过，我们也去看过现场监控，看起来的确是意外。” 小刘在一旁说道：“小蔡，这你就不厚道了，我们这边都忙得焦头烂额了，这种交通事故，你也拿来烦文队。” 小蔡撇了撇嘴，回答道：“我这还没说完呢，肇事者是肝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撞死人以后，在现场自杀了。” “我们查了下肇事者的情况，他叫谢军，父母死得早，在几年前离异，跟前妻有一个儿子。” “几个月前，他被查出肝癌，自知时日无多，把存款全部留给了前妻和儿子，有过自杀行为，被抢救了回来。” “我们在调查肇事者过往经历的时候发现，他曾经在崔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当过大堂经理，大约三年前离职后开始经商，但是生意一直不怎么好。” “还有就是，受害人刘伟是下河村的村民，十多年前跟妻子一起来镇上打工，就搬离了下河村。” “我们严队听，你们最近在查崔氏集团，前面的案子又跟下河村有关，所以才让我过来找你们的，看是否对你们有帮助。” 小刘自知理亏，忙端茶倒水赔笑脸。 文涛说道：“小蔡，情况我了解了，谢谢你特意过来跑一趟，也帮我谢谢严队，文件我先暂时留下了，对了，刘伟的尸体还在执法局的停尸间吗？” 小蔡点点头。 文涛：“小刘，你去幸苦跑一趟，取刘伟的样本，送去物证鉴定中心，跟第一具女童尸做个DNA比对。” 小刘虽然猜不透文涛的想法，但是他觉得，文队做的任何决定，必定都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需要领命照做就是，所以想也不想，立马就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文涛刚到执法局，就发现执法局内早已乱成一团。 见文涛出现，一大群人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文涛的脑袋嗡嗡作响。 文涛：“到底什么事？一个一个说。” 张静：“都闭嘴，文队你没看今早的微博热搜吗？” 说完，把手机递了过去。 文涛摇摇头。 昨晚分析案子到半夜，凌晨两三点才睡下，睡醒就来单位了，连手机关机了都不知道。 文涛接过手机，满脸都是震惊。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第三具尸体出现了！ 照片上的尸体跟前两具一样，也是被烧毁了一大半。 烧毁的部位跟前两具比略有不同，但颅骨完好。 文涛语气急切：“怎么回事？这照片哪儿来的？” 张静：“是微博上一个叫‘大漠初寒’的网友发的，早在第一具尸体照片在网上流传的时候，他就发表过言论，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这样的尸体不止一具。” “当时并没有人在意过他的言论，后来，我们紧急控制了第一具尸体照片的传播，事情平息了，他前不久在网上po出了这张照片，那时影响也不大，我们也没关注过。” “今天凌晨，有好事的网友，把第一具尸体的照片翻了出来，加上这张照片，发表了长篇大论，说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说得头头是道。” “吃瓜群众们到处转发，直接把他送上了热搜，现在搞得到处人心惶惶，人尽皆知。” 老贺：“上面大概很快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文涛：“那个发照片的网友找到了吗？照片的传播控制住了吗？” 老贺：“网警正在查，不过这个网友发了照片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没上线了，帖子倒是都删干净了，但是热搜先前挂了两小时，影响早就扩大，领导怕是脸上不好看了。” 文涛：“这个案子倒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小郑，能想办法，找到照片上尸体所在的位置吗？” 小郑：“文队，我看过了，这个照片拍得太局限，周围的环境完全看不清楚，现在只能通过找到那个发照片的网友，才能确定这具尸体的位置。” 文涛：“那大家就先辛苦一下，全力找到这个‘大漠初寒’的下落，老贺跟微博后台的工作人员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定位。” “大家再看看他微博互关的好友，看有没有人能联系上他，总之，想办法尽快把这个人找出来。” …… 刘真心里记挂着她父亲的案子，上班总是心不在焉，屡次算错客人的钱。 幸好顾客素质都挺高，主动提醒了她，才避免她被罚款，经理为此训了她好几次。 在立案后的第三天，刘真总算接到了执法者的来电。 刘真接完电话后，很快赶到执法局。 这次见她的，不是上次那两个面熟的执法者。 是两位完全面生的执法者，也不像上次的女执法者面容温和。 这两位相对严肃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5章 【十九】DNA鉴定 文涛：“刘真是吗？你好，我是刑警中队副队长文涛。” 刘真：“文队长好，不知道这次叫我来，是否是我父亲的案子，已经调查清楚了？” 文涛：“这倒不是，这次叫你来是想通知你，你父亲的案子，正式由我们专案组接手，并且呢，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回答一下。” 刘真带着疑惑点了点头。 文涛示意旁边的小刘，做好记录。 文涛：“姓名？” 刘真：“刘真。” 文涛：“年龄？ 刘真：“今年24岁。” 文涛：“家中几口人？” 刘真：“就我和我父母，我爸死了，现在只剩下我和我母亲两个人。” 文涛：“父母的姓名？年龄？” 刘真：“父亲刘伟，今年58岁，母亲周霞，今年54岁。” 文涛：“家住哪里？” 刘真：“渝州区锦和路康佳花园2栋1单元203号。” 文涛：“你父亲的身份证户籍地是下河村，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迁到现在的居住地？为什么搬过来？” 刘真：“是的，我们家以前是住在下河村，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爸妈跟我说过，十几二十年前，村里有个大型的集团公司，好像是过来整修西秋湖。” “当时在村里征了不少地，征用了我们家几块地，给了一笔不少的赔偿款，我爸一直也想去城里打工，就拿着这笔钱在城里买了个房，安置下来了。” 文涛点点头，继续问道：“你父亲在你母亲之前，是否有过婚育史？” 刘真：“没有，他们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了。” 文涛：“你父亲的品行如何？是否有过婚外情，或者在外面有过其他的小孩？” 刘真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文涛：“半个月前，在下河村挖出了一具女童尸体，你听说过那个案子吗？” 刘真：“听说过，这跟我父亲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文涛：“我们将你父亲的DNA，和那具女尸的DNA做了比对，结果显示，他们之间DNA的相似度是百分之九十九，也就是说那个受害者跟你父亲有血缘关系。” 说完，文涛递过去一份检查报告。 刘真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天吐出一句话：“这怎么可能？” 文涛：“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才会问你，你父亲是否在外面有其他的女儿。” 刘真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低声回答道：“我不清楚，我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 文涛：“那行，我们现在需要取你的头发，去跟你父亲做一个DNA比对，确定你跟你父亲之间的父女关系。” “等结果出来，我们会通知你，到时候，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母亲来一趟执法局。” 刘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配合了。 会谈结束后，文涛让刘真先回去等消息，如果有了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刘真恍恍惚惚地回到店里，准备继续上班，刚踏进店门，就被经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细数了她工作期间的各种不是，话毕，经理扔给她一个装着这个月工资的信封，让她赶紧滚蛋。 刘真也没力气辩解。 想着工作没了就没了，正好在家陪陪母亲。 上次一百万的保险金，还了账，还剩下十几万，够他们用很长一阵子了。 等这件事情过去后，再想办法找工作。 只是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父亲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女的事情。 也不知道母亲知不知情，害怕戳到母亲的伤疤，刘真决意隐瞒。 …… 今日，执法局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微妙。 文涛一大早就接到通知，杨局和上面的领导，会来旁听案情进展。 文涛首先对整个案子的情况，做了简要梳理—— 本月一号，村民王某在下河村，挖出一具被部分烧毁的女童尸体，颅骨完好，年龄不超过七岁，死亡时间十五年以上。 本月六号，村民陈某在中启村，挖出一具被部分烧毁的女童尸体，颅骨完好，年龄约为十二岁，死亡时间十年以上； 本月八号，经过走访取样和DNA比对，我们确定了第二名受害者身份，死者名叫孙晓梅，十二岁，十二年前于锦山村附近走失。 本月十号，锦和路附近发生一起交通意外，死者刘伟，下河村人，经DNA比对，死者与第一位受害者有血缘关系，但尚未确定第一位受害者身份； 本月十二号，微博上一名叫‘大漠初寒’的网友，发布了一张照片，照片为一具被部分烧毁的女尸，颅骨完整。 本月十五号，有好事网友翻出两张死者照片，配以编造的文字，造成较大影响，专案组正式将三起女尸案合并处理。 目前的工作，以找到网友‘大漠初寒’，并找到第三具女尸为首要任务。 接着，老贺和张静，对网友‘大漠初寒’近期的搜寻工作做了汇报—— “本月十五号，网友‘大漠初寒’前期发布的照片，在微博大肆传播后。” “我们随即对该网友进行调查，经过对该网友的微博好友，及微博后台工作人员询问后，我们知晓其身份。” “‘大漠初寒’原名郑浩，年龄29岁，中启村人，中专毕业后在镇上打工，换了几份工作，如今在一家大和网里面当网管，住在金华路37号的筒子楼里。” “郑浩家里没人，手机关机，我们在郑浩家附近守了两天不见人。据邻居反应，郑浩已经差不多三天没回过家。”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郑浩在网上发布照片的第二天，就没有再回去过。” “我们去郑浩上班的网，问了他的同事，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从郑浩发布照片的第二天起，他就没有再去过网。” “他的同事，帮我们联系了郑浩几个交往密切的朋友，也表示好几天没见过他。” “我们去了郑浩在中启村的老家，他父母告诉我们，郑浩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去过。” “目前，我们已经将郑浩的照片，发到香城市各大公安系统，只要郑浩人还在香城，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杨局和几位领导听完汇报，做了部分指示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并且对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微博事件非常不满，对整个专案组成员，批评指责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文涛忧心忡忡，郑浩平白无故的消失，绝非偶然。 他要么是遇到危险被人绑架，要么就是感受到了危险，主动藏匿起来。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表明这个案子，遇到了有心人士的阻挠。 而阻止他们找到真相的这股力量，很可能就是这几起案子的幕后黑手。 这几个案子的时间跨度，长达近二十年，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 第二日，文涛见了刘真和她的母亲周霞。 文涛将一份鉴定报告递给刘真，是刘伟和刘真的DNA比对结果。 报告显示，刘伟和刘真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文涛为周霞解释了这份报告：“根据DNA报告显示，刘真和刘伟并无血缘关系，而刘伟与本月一号在下河村挖出的女童显示有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刘真并非刘伟的亲生女儿，下河村挖出的受害者，才是刘伟的亲生女儿。” 刘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周霞无力地吐出几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周霞一脸茫然，从刘真手里拿过报告，回答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跟刘伟就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刘真，怎么可能她就不是我女儿，这个什么报告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文涛：“周女士，报告是不会错的，你仔细想一想，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你当年生产或者出游的时候，把女儿抱错了。” 周霞：“不可能，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抱错，真真从小没离开过我，不可能会错。” 文涛：“那会不会是接生的医院，把孩子抱错了。” 周霞看着刘真，眼圈泛红，回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在镇上的人民医院生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让我去问谁？” 刘真拉着周霞的手，苦笑着说道：“那我又是谁？” 文涛：“那好，我们会去你当时生产的医院查证，有消息再通知你们，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 文涛去了当时周霞生产的医院。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医院没有人记得当时的情况，无功而返。 不过，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抱错孩子这种事情，在医院发生的机率微乎其微。 整个案件都没有实质性进展，郑浩也依然没有消息。 文涛第二天，专门跑了一趟刘真家里，去了解情况。 文涛在刘真家里转了转。 刘真和周霞为他准备了茶和水果，母女俩显然因为文涛的到来，而感到局促不安。 文涛：“家里有相簿之类的吗？” 周霞点点头，进里屋抱出一本相簿递给文涛，文涛快速翻阅着。 文涛：“小时候的照片很少。” 文周霞：“真真六岁前，家里都很困难，没什么钱拍照片。队长，你去医院问过了吗？是医院抱错孩子了吗？” 文涛：“医院我们去调查过了，太久远的事情，医院的人也记不清了，不过他们认为，在医院抱错孩子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发生的，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刘真：“谁会这么做呢？” 文涛摇摇头，回答道：“我们倒不认为，是刚出生时抱错的孩子。可能是六七岁以前的某个时间抱错的。” “周女士，我想请你回忆一下，在刘真六七岁以前，有没有什么时候，突然觉得她像变了个人。” 周霞：“这不可能，哪有父母会不认识自己小孩的，即使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但长相总是不同的。” 文涛：“也对，那有没有什么突兀的事情，尤其是在刘真五六岁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影响到她的。” 周霞想了想，说道：“倒是有，真真差不多六岁那年，她爸有次去电器店里边买电视，中了奖，奖品是一周的家庭豪华轮渡游香江，我们都很高兴的去了。” “结果那次，真真差点掉进海里，吓坏了，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 文涛：“有当时游玩的照片，门票或者中奖奖票的存根之类的吗？” 周霞摇了摇头。 刘真：“我好像有点印象，那次轮渡游就是差点掉进海里，回来后一直心有余悸，第二次都差点不敢去。” 文涛：“后来又去过一次？” 刘真：“十二岁那年，我爸带我们又去玩了一次，十八岁那年我自己又去了一次。” 文涛：“都是同一个旅游项目？记得是哪家公司的旅游项目吗？怎么会想去那么多次？” 刘真：“对，都是豪华游轮游香江，不记得是哪家公司了，每次碰巧有了票，也挺有意思的，就再去了。” 文涛：“有照片之类的吗？” 刘真：“没有，只顾着玩了，我们也不怎么爱拍照。” 文涛再问了些跟案情无关的问题，就起身准备回执法局。 刘真把文涛送到了小区门口，临走前，刘真跟文涛聊了几句。 刘真：“文队长，不瞒你说，可能真的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原因，虽然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但我们始终不亲密，我也一直有种错觉，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还有件事情，我也有觉得怪异，自我记事起，我就经常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但是一回头又看不见任何人，但我总觉得有人在默默看着我，不知道会不会是我的亲身父母。” 文涛：“每隔多久能感觉到有人跟着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刘真：“说不好，每隔挺长一段时间，上次是下河村那个命案发生后第三天，大概凌晨一点左右，在我上班的便利店到家之间，会固定经过的一条小巷附近。” 文涛：“好，我知道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回到执法局。 文涛让小郑去查查十八年前、十二年前还有六年前，有哪些公司在搞豪华邮轮游香江的旅游项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6章 【十九】小岛寻宝 顺便让小刘去查一查，刘真上班到回家那条路上的监控。 看能不能找到，本月四号晚上十二点左右，到五号凌晨两点左右，刘真上下班的画面。 看看监控画面里，有没有人在刻意跟踪她。 安排完工作后，文涛接到了老贺的电话。 说是西城区刑警队，在井村附近发现了郑浩的踪迹，让专案组这边赶紧过去认人。 文涛挂了电话，立马驱车前往老贺发来的位置。 …… 文涛赶到了井村附近的水塘边，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西城区刑警队的人，和老贺张静他们已经到了现场。 岸边打捞起来一辆年代久远的银色索纳塔，旁边躺着一个青年男子的尸体，法医和执法者正在验尸拍照。 张静和西城区的执法者，正在盘问附近的村民。 老贺看见文涛，走过来说道：“核对过了，是郑浩。西城区刑警队一点多接到附近村民报警，说小孩下塘游泳的时候，看见水塘里有辆车，驾驶位上还坐着个人。” “他们就赶紧出警，把车捞了起来，因为我们之前给各大公安系统发过郑浩的照片，刑警队的小汪一眼就认出来了，立即给我们打来电话。” 文涛走到尸体旁边，问道：“怎么死的？死多久了？” 法医：“按尸体僵硬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上，具体是不是溺死的，还要回去仔细检查后才能下结论。 文涛：“好，尸检报告出来后，麻烦尽快送至专案组。” 小汪：“文队，我们已经接到市局通知，此次案情重大牵涉多条命案，让我们刑警队全力配合你们专案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通知我们。” 文涛拍拍小汪肩膀，说道：“感谢，当下是要麻烦你们查一下这辆车的信息，车主人是否是郑浩？还有西城区的监控，是否有拍到这辆车的行驶轨迹？” 小汪：“明白了文队。” …… 回去的车上，文涛接到了周霞的来电。 说是想把丈夫的遗体，和亲生女儿的骸骨领回去安葬。 虽然没有母女缘，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文涛告诉她，可以先把刘伟的尸体带回去安葬，但是她女儿的遗骸，需要等到案子结束之后，才能领回。 回到执法局，大家开始分头忙自己手上的事情。 文涛：“张静，村民怎么说，有人看到那辆车入村吗？” 张静：“没人看见，但是村民说水塘离村口有一段距离，平时很少有车辆进村，白天地里一般都有人在务农，如果有车辆进村一定会有人看见，所以他们觉得那辆车应该是晚上进的村。” 文涛：“郑浩被打捞出来的时候，是在驾驶位？” 张静：“是，我们之前找他朋友家人问情况的时候，他们都说郑浩这个人胆子大性子急，容易得罪人，但是他惜命，不可能有自杀倾向，所以他会不会是被人谋杀，凶手再把现场伪装成自杀。” 老贺：“凶手杀郑浩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是因为照片的事？” 文涛：“若是证实他是被谋杀，为什么凶手会比我们先找到郑浩？因为我们后知后觉，凶手一定是从郑浩刚发布照片的时候就盯上了他。” “如果凶手杀死郑浩，是为了阻止我们找到他，那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那张照片的来历，不想让我们知道照片上那具尸体的位置。” “这一定是案情的关键，这几起命案看起来错综复杂，各不相干，因为还缺少关键性的线索，把它们串联起来。” 老贺：“文队，那现在该怎么办？郑浩死了，关键性的线索也断了，没人知道照片的来历。” 文涛：“凶手注意到，郑浩也是因为网上的照片，那他一定去查过郑浩的信息，去查查看，是谁赶在我们之前，先去打听了郑浩的消息？” 老贺：“好，我现在去。” …… 第二天一大早，西城区刑警队送来了验尸报告。 报告显示，郑浩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天前。 鼻腔内有部分水草，但是肺内没有，并非溺死，直接死因是吸入过量异氟烷。 也就是说，他是在死之后，才被人放置在驾驶位上。 连车带人推入水塘，以伪装成自杀的假象，这足以证明郑浩是被人谋杀。 那么凶手是谁？ 仇家？ 还是整个案件的幕后黑手？ …… 小郑和小刘，一前一后回了执法局向文涛汇报情况。 小郑：“文队，我查过了，十八年前的香江，并未对外开放旅游业，那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公司能拿到游香江这个旅游项目的。” “游香江的项目，是在十五年前开始兴起的。十二年前，开发豪华邮轮游香江这个旅游项目的公司有五家左右，到六年前增长到了三十二家。” “这里是包含这个项目的公司名单，其中有两家公司，从十二年前一直把这个项目保留到了现在。” “一家叫华夏旅游集团有限公司，一家叫香城青年旅行有限公司，其中这家华夏旅游公司，隶属于崔氏集团。” 文涛仔细看了这份名单，用笔把这个华夏旅游集团有限公司圈了起来。 然后继续听小刘的调查进展。 小刘：“文队，我们去勘察那条巷子时发现，那个地方比较隐蔽，巷子前后和巷子里边都没有监控。” “但是我按照你说的那个时间段，排查了离巷子稍远一点路口的监控，在五号凌晨接近一点的时候，其中一个监控，拍到了刘真下班路过的画面。” “那个时间段，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我们在查看对面路口的一个监控时，发现差不多的时间里，监控拍到了一个行迹诡异的男子。” “按时间和前进方向推算，他极有可能会和刘真在差不多的时间，走进那条巷子。” 说完，小刘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一身黑衣的男子在街上慢慢走着。 大半夜天还下着雨，不但不打伞不急着回家，反倒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这样的行为，很难不引起注意。 文涛：“查到他的身份了吗？” 小刘：“已经把视频送去物证鉴定中心了，那边说监控设备太过老旧，这个监控画面拍得非常不清晰，需要进行图像修复，要查出他的身份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文涛：“好，先等消息。小郑，你再跑一趟这个华夏旅游集团有限公司，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十二年前和六年前豪华轮渡游香江，这个项目的游客名单，看是不是有刘真一家。” …… 老贺和张静，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回到局里，而且还带回来一个人。 老贺：“我们去郑浩家，向邻居打听情况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在楼下鬼鬼祟祟地往楼上看，我们一下去，他看见执法者就开始跑。” “邻居说这个人叫吴三，无业游民，经常跟着郑浩一起鬼混，最近隔三岔五的过来打听郑浩的情况，他可能知道点什么，所以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文涛：“把人带去审讯室，我们去问问。” …… 吴三这个人胆子小，畏手畏脚的，在审讯室里边东张西望。 看见文涛和老贺过来，立马老老实实地蜷在椅子上。 文涛：“为什么出现在郑浩家附近？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吴三：“执法者，我是好人那，我没犯事你们逮我干啥？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才去找他，郑浩他是不是出啥事了？” 文涛：“叫你来是问你些情况，你交代清楚就没事，如果有隐瞒被我们查出来，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郑浩死了，听说你跟他关系亲近，你肯定知道他有什么仇家？你觉得是谁把他杀了？” 吴三听说郑浩死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小声嘀咕着：“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涛拿出郑浩发在网上的照片，放到吴三面前，问道：“见过这张照片吗？” 吴三看见照片吓得脸色铁青，嘴角有些抽搐，说话支支吾吾：“我没见过。” 文涛看见吴三脸色的变化，料定他肯定知道些内情。 使劲儿拍了下桌子，怒吼道：“你知道在执法者局撒谎的代价吗？我劝你老实点。” 吴三被文涛突如其来的恐吓，吓得跌坐在地。 他慌忙爬起来重新坐下，手止不住地颤抖，低声祈求道：“执法者我说，我什么都说，但求求你们，一定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郑浩就是因为这个照片死的，我不想再因为这玩意儿丢了命。” 老贺：“执法者自然会保护你，说清楚怎么回事？照片上的尸体在哪儿？” 吴三咽了咽口水，说道：“在一座小岛上。大概一个月前，郑浩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去寻宝。” “郑浩胆子大路子野，我一向胆小，不想去。但是郑浩软硬兼施，还说那个地方有很多值钱的玩意儿，我有些心动就跟着去了。” “那天半夜，我们到了下河村附近的西秋湖旁，周围一片恶臭。他说，藏宝的地方就在西秋湖里边的某个岛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7章 【十九】西秋湖 文涛问道：“西秋湖不是被围起来了吗？能入河的地方都拉了电网，你们怎么进得去？” 吴三回答道：“是有电网，但是年久失修，早就失效了，下河村附近，有部分电网被野狗咬出了一个大洞，足够我们扛着皮划艇穿过去。” “我们乘着皮划艇下了湖，说实话，我刚到就后悔了，那鬼地方太臭了，可是郑浩非逼我去，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我们朝前划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郑浩就停了下来，然后登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浮岛。” 文涛问：“西秋湖里边那么多岛，郑浩怎么知道上哪一座？” 吴三说：“说来话长，他说他小时候，有一次半夜偷偷跑去田里抓青蛙，恍惚看见西秋湖里边某个岛上有光亮，当时他年纪小，也没当回事。”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跑来跟我说，他最近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登上了西秋湖里边那个岛，岛上埋了很多黄金，那个梦太真实了，他连路线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又联想到小时候那件事，所以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发财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我们划船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嘀咕，‘我们要发财了，发财了，就是这条路，我梦里来过的，就是这个岛，就是这个岛。’” 文涛问道：“所以，你们在岛上看见了什么？” 吴三说：“当时天太黑，我们也没怎么看得清楚，那个岛不太大，上面有个像临时搭建的房子，里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郑浩只顾着拿铁锹在地上到处挖，边挖还边骂骂咧咧。” 文涛：“挖到什么了？尸体？” 吴三：“那破地方邪门得很，有鬼个金子，挖着挖着郑浩大叫了一声，我跑过去一看，他挖出了半截烧焦的尸体！” “我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拉着郑浩说赶紧走，这地方不吉利。” “哎，他胆子贼大，还敢拿出手机，不慌不忙地给尸体拍照，走的时候还不忘吐口唾沫，骂声晦气。” 文涛：“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报警？” 吴三：“回去之后，我问他要不要报警，他差点没打死我，让我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谁也不许提，我也就不敢再提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看见下河村也挖出了那样一具尸体，我当时吓得急急忙忙跑去找他，就怕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我说要不还是报警，他还是让我别瞎管。” “但是他自己却跑去网上胡说八道，后来还发了照片。我当时就怕出事情，万一被杀人凶手看见可怎么办，没想到还真是。” “他发了照片没多久就失踪了，我实在太害怕了，我又想报警又怕被凶手盯上。执法者同志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可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文涛说道：“你放心，凶手肯定不知道你也到过现场，否则你早就出事了。登岛的路线你还记得吗？” 吴三回答道：“说实话我不太记得，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我记得我们经过了好几个浮岛。” 文涛问：“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性的东西？” 吴三挠了挠头，“我想起来了，我们登岛的位置旁边，好像有一艘船！” 文涛：“船？什么样的船？里面有什么？” 吴三：“没进去看，去的时候郑浩急着登岛，回来的时候，我们只想赶紧离开那个鬼地方。” 文涛：“好，老贺准备下，我们去登岛看看。” 吴三：“那个……执法者同志，我可以先走了吗？” 老贺一把揪住他，说道：“恐怕不行，你还得给我们做向导呢。” …… 临出发之前，文涛接到了小汪的电话。 他查了那辆银色索纳塔的信息，车牌号是套牌。 凭借车辆的发动机信息找到了车主，不是郑浩。 车主表示，这辆车已经丢了很多年，当时还去报过案，只是一直没找到，就不了了之了。 凶手应该是为了避开监控，一路走的小路，所以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监控信息。 老贺找来了几艘皮划艇，文涛带着吴三老贺和小刘，开车前往下河村。 张静带着陈法医和两位刑警，紧跟在后面。 到了下河村西秋湖旁，一股熏天的臭气迎面而来，众人赶紧带上两层口罩。 吴三在前面带路，很快找到了有破洞的电网。 他们两人一组上了皮划艇，进了西秋湖。 吴三和文涛在前面带路。 由于吴三记不清路线，西秋湖又大湖面上的浮岛又多，弯弯绕绕的在西秋湖上逛了一个多钟头。 眼瞅着太阳就快落山，即使戴了两层口罩，也挡不住西秋湖面上散发出的恶臭，众人在后面叫苦不迭。 老贺喊道：“吴三，你到底找得到路不？我们还要在这鬼地方瞎转多久？” 吴三小声嘀咕着：“执法者，我都说了我上次来是半夜，还是郑浩带的路，我哪儿记得清，我又不想来第二次，谁让你们非逼着我来。” 老贺：“你小子，还敢蹬鼻子上脸是不？” 吴三哪里敢得罪这些执法者，吓得连忙赔礼道歉。 张静：“得了老贺，还不是怪你，不是让你借个无人机吗？这湖这么大怎么找？” 老贺：“张队他们拿去用了，我也没办法。” 吴三一溜眼儿看见了那艘船：“哎，好像是那儿，对就是那边，就是那艘船旁边那座岛。” 众人赶紧朝着那艘船的方向划了过去。 文涛让吴三，带着老贺和法医他们先登岛去看尸体。 自己拿着相机去船舱里转了转，一边看一边拍照。 这艘船老旧得厉害，像是在这个地方停了很多年。 船体不大，船舱有两米多高，船舱内能容纳十多个人。 里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厨房厕所一应俱全。 地上有些划痕，像是移动床桌子之类家具时划上的。 船舱内的墙壁上，隐约留着些照片撕过的痕迹。 如今，船舱内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什么都没有。 文涛多拍了几张，然后匆匆登了岛。 这座浮岛不太大，属于西秋湖内大小居中的一座小岛，位置相对隐秘。 岛上绿植丰富，整个岛大约仅需要半个钟头就能逛完。 陈法医正在检查尸体。 这具尸体跟前两具差不多，也是被烧毁了一大半，但颅骨保存完好。 文涛上前问道：“有什么发现？” 陈法医说：“从骨架上看，这个受害者年龄明显比前两个大，具体年龄和死亡时间，还需要带回去检测骨龄和骨质腐蚀程度，才能知晓。” 文涛走进了岛上那座临时搭建的铁皮房。 房子里面很宽敞，但是里边的东西已经被搬空，老贺和张静正在里面探查。 文涛摸了摸地面上的划痕，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老贺：“屋子里不通水电，有重型设备拖拽过的痕迹，我猜可能是发电机供水设备之类的。凶手看起来相当谨慎，用过的东西都搬走了，但是要搬走这么些重物，可不是皮划艇能做到的。” 张静：“从房子外边的铁皮生锈程度来看，这个房子建造的年代相当久远，有些接续的部件有更新过的痕迹，周围其他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是他能带来，并且带走这么多东西，我怀疑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坐皮划艇走我们来时的路，他应该有艘船，然后从其他的入口进入西秋湖。” 老贺：“上岛的地方已经停了一艘船，如果这艘船不是用来运送货物的，那是用来干嘛的？凶手为什么不把这艘船开走呢？” 文涛：“岛下停的那艘船，极有可能是为了住人。” 老贺：“那这个房子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住船上而不住这个房子里？” 文涛：“凶手的心思难猜，先去查查看。” 众人收拾完毕后，便搭乘皮划艇，离开了这座浮岛。 …… 隔日，文涛刚到执法局门口，就看见刘真坐在执法局门前的阶梯上。 看见文涛下了车，刘真立马站起来迎了过去。 刘真：“文队长，你们昨天是进过西秋湖了吗？” 文涛一脸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真：“昨天，我们把父亲的尸体火化后，就带回下河村安葬，下午出殡的时候，看见有几辆警车入村，我想最近只有你们在查下河村的案子，我猜可能是你们，有乡亲说看见你们进了西秋湖。” 文涛：“嗯，对。” 刘真：“去西秋湖，也是为了查下河村那件童尸案吗？这个案子跟我父亲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呢？我就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文涛被刘真珠帘炮似的问题，问得头都大了，一时语塞。 幸而张静及时过来，拯救了他。 张静：“文队，陈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了。” 文涛松了口气，让刘真先去那边休息室等一等。 等他把事情处理完再过来找她，说完就离开了。 陈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死者女性，年纪在十八岁左右，死亡时间约在五到六年前。 尸体被烧毁程度跟前两具相似，被毁去一大半，颅骨完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8章 【十九】心脏移植 老贺问道：“这个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每隔五六年杀一个女孩，杀完还烧毁一半的尸体，会不会是什么宗教仪式？” 文涛想了想：“为什么是女孩？为什么年龄间隔是六年左右？为什么尸体都要毁掉一半，却保持颅骨完整？” 张静说道：“我认为，时间间隔不一定是五到六年，或许还有类似的尸体，我们尚未找到。” 老贺点了点头，“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这时，文涛开口问道：“小郑和物证鉴定中心那边，有消息了吗？” 老贺回答：“小郑今天一早，就带人去查西秋湖旁边的烂尾楼了。他在华夏旅游集团有限公司那边，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工作人员说，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旅客的名单信息，一般不会保留这么久。” 文涛接着问道：“小刘呢？” 正说着，小刘小跑着回了局里，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文涛。 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道：“物证鉴定中心拿回的报告。” 小刘喝了口水，气还没喘匀，急忙说道：“经过图像修复和人脸识别后发现，那个跟踪刘真的黑衣男叫孙传新，是崔氏集团崔红薇的贴身保镖。” “孙传新是二十几年前入的崔氏集团，最开始是崔红薇夫妇的专职司机。崔红薇老公死后，孙传新成了崔红薇的私人保镖。” “几乎崔红薇出席的所有公开场合，他都陪同在侧，是崔红薇最信任的人之一。” “之前本市的一个八卦周刊，曾经报道过他们俩有私情，拍到了孙传新午夜出入崔红薇别墅的照片。第二天，那个八卦周刊就被停业整顿了。” 老贺说道：“看来这事儿，跟崔氏集团还真脱不了关系。西秋湖的项目是崔氏集团承建的，在西秋湖的岛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他们接手这个项目，就是个幌子。西秋湖的恶臭，以及入湖处布下的电网，都是为了给岛上的腌臜事情做掩护。” 张静：“这么大个集团，掩护凶手杀小姑娘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是贩卖人体器官？还有这个孙传新，去跟踪刘真干什么？” 老贺问道：“刘真今年刚好二十四，莫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张静说：“你觉得，孙传新就是整个案件的凶手？” 老贺和张静仍在争论不休。 文涛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让小刘拿来了昨天在岛上拍的照片，去了休息室。 刘真还在休息室里边等着。 文涛坐到刘真旁边，把一叠照片放到她面前。 文涛：“你看看这些照片，有没有一丁点印象？” 刘真看着眼前的一叠照片，虽然充满疑惑，还是一张张认真地看了起来。 刘真：“这是西秋湖里边某个小岛的照片？” 文涛点头。 刘真：“可以带我去现场看看吗？我以前有时候会梦到西秋湖上那些岛，照片看不出来，但是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梦里去过一样。” 文涛把孙传新的照片递给刘真，问道：“那这个人见过吗？” 刘真看了一眼照片，摇了摇头。 文涛：“那好，小刘，去准备一下，我们再去一趟西秋湖！” …… 准备出发的时候，文涛停了下来，对小刘说道：“小刘，你别去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让老贺和张静陪我们去一趟。” 文涛附着小刘耳朵，小声地交代了要他做的事情。 小刘听完后，面露难色。 看了看文涛，又看了一眼站在车旁等待的刘真，小声说道：“文队，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怕是有点难。” 文涛瞪了他一眼，“难就想办法。” 小刘一脸无奈。 …… 老贺对于再去一趟西秋湖的行为很是抗拒，一路上不停地抱怨，听得旁边的刘真很不好意思。 从执法局到下河村，车程是一个小时左右。 下了匝道没多久，会经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这是入村的必经之路。 老贺驾驶着车辆，刚下匝道没多久，车辆发出一阵异响，紧接着剧烈颠簸了一下。 老贺：“好像爆胎了。” 文涛和老贺立马下车查看，发现有人在路上放置了倒刺路障，车辆的两个前轮胎都被路障扎破了。 老贺：“这是什么人做的？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拦警车？” 文涛：“看来是有心人，不想让我们再进西秋湖。” 老贺：“还好小郑他们，一早就去西秋湖旁边查探了，张静，赶紧给小郑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我们。” 文涛在等待的间隙，去周边探查了一番。 张静和刘真在车边等候，帮着老贺给其中一个前胎换备用轮胎。 附近比较荒凉没什么人，更不可能有监控什么的，要想找出是谁放置的倒刺路障，很是困难。 还好，这个地方距离下河村不是太远，小郑很快赶了过来。 小郑车里还有一个备用轮胎，他们很快将两个备用轮胎都换上，又清理了路障，然后一起赶去了西秋湖。 而且，幸好这次老贺借来了无人机，凭借无人机拍下的画面，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座浮岛和岛旁边停靠的船。 相较于上次花了一个多小时，这次只十多分钟，他们就到达了浮岛。 文涛带着刘真先上了船。 刘真在船舱里逛了逛，伸手触了触斑驳的墙壁，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 下船的时候，刘真不慎一脚踏空，差点跌进湖里，幸而文涛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刘真，被拉回来后，双手有些颤抖，这一跌，似乎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 六岁那年，她在豪华邮轮上差点掉进水里，刚才的感觉，竟同当年一模一样。 文涛关心道：“你没事？” 刘真摇摇头，稍稍平复下心情，继续跟着他们登岛。 从踏上浮岛开始，刘真变得心神不定，心底里滋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 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越往上走，她的脑海里越是凌乱，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正在蹭蹭往外冒。 众人走在前面，并未察觉到刘真的异常。 他们进了那座铁皮房子，刘真的眼睛里透露出惊恐。 她的脑袋里，出现了关于这个房子的零散记忆。 她的记忆出现了重叠，她分不清那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的脑袋混乱得快要炸裂开来，虽然她努力掩饰自己的不适，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张静看见刘真脸色惨白，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关切道：“刘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老贺问道：“是被湖水熏的吗？” 刘真没有作声，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张静想上前扶她，被文涛制止了。 文涛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刘真的一举一动。 大约过了五分钟，刘真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她朝着屋子最里面的墙角走去，在墙根缝隙里，掏出了一个未拆封过的注射器。 刘真看着注射器，脑袋里不停重复着一个声音。 “宝贝，打完针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刘真看着眼前的文涛，苦笑了一声：“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 说完，她就重重地跌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 刘真再次醒过来，是在香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里。 她恰好听到了文涛和医生的对话。 李主任：“文队长，我们检查过了，她多年前，的确做过心脏移植手术，胸前的伤口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 文涛：“李主任，听说您当年也是谭悦茗的接诊医生，就是崔红薇的小女儿。” 李主任：“是的，我导师是她的主治医生，我是她的管床医生。” 文涛：“那您是否能确定，她的病确实治不好？” 李主任：“按当时的医疗条件来说，确实是没办法治疗的。当时，崔红薇自己也是国内国外到处跑，得到的答案都是……” 文涛：“当时做心脏移植手术，也不能延长她的寿命吗？有没有可能通过一直做心脏移植手术，让她活到现在？” 李主任觉得，文涛的问题让人匪夷所思。 联想到最近本市的多起命案，他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能做成功，并非没有可能。但按照当时国内外的医疗水平来说，没有人会劝她做手术。” “因为成功率非常非常低，而且很有可能手术途中就会死，这么低的存活率，是没有人敢为她动这个手术的。” 文涛：“没有方法能够提高成功率吗？” 李主任：“我的导师曾经提起过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二十多年前，我国心脏病学领域有个非常厉害的教授，叫冯华。” “她的临床和科研能力都非常强，在国际顶尖的医学杂志上，发表了很多著作，推动了心脏病学在整个世界上的发展。” “后来，她的研究开始偏离正轨，她的某次实验结果显示，将健康大鼠的心脏，移植给心脏病大鼠后，心脏病鼠的生存率，明显高于移植濒死大鼠的心脏。” “她重复了多次实验，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后来，她在猪和猴子身上，也做了同样的实验，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当她把这一研究结果，在研讨会上汇报出来的时候，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遭到了伦理委员会和动物保护协会的一致抵制。” “她不仅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在别人质疑她的研究意义时，公开表示，太多人有自杀倾向，有人求生有人求死。” “如果这部分一心求死的健康人，能够将心脏捐献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在自身得到解脱的同时，还能挽救回一条性命。” “她的这番话，让她彻底陷入绝境。她的各项研究经费被收回，她就职的中国科学研究院，以学术不端为名，将她开除。” “一夜之间，她从巅峰跌入谷底，从人人尊崇，变得人人喊打，舆论压力使她没办法再从事任何研究工作，然后她就从整个学术界消失了。” “我的导师每次谈起来，都为她感到惋惜。” 文涛问道：“后来还有她的消息吗？” 李主任回答：“没有了，她把大半辈子都贡献给了医学事业，无儿无女，若是如今还活着，怕是有七八十了。” 文涛：“这么说，按照她提出的理论，用健康人的心脏作移植手术，能够提高心脏病患者的生存率？” 李主任微微一笑，回答道：“这个只能是理论，这样的研究方案，是永远不可能通过伦理委员会的。” 文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主任。” …… 文涛跟李主任交谈完毕后，给信息科的莫北打了电话。 让他帮忙查一查这个冯华教授，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本人。 文涛打完电话后，返回刘真的病床前。 一掀床帘，她正注视着自己，眼眶通红，眼神黯淡无光。 文涛知道，她听到了自己跟李主任的谈话，她一定也想起了很多事。 她现在正在饱受这些记忆的折磨，在道德和伦·理之间挣扎。 如今，刘真已然成为案情的关键。 文涛虽然想要早些破案，却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 文涛：“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随时可以出院。” 刘真沉默着。 文涛的目光如炬，睿智且锋利，一切的小心思，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刘真躲避着他的眼神。 她看得出，文涛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只是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动机，没有点破自己。 文涛说道：“你不用有太多负担，你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你可以有选择，但那些死去的人，没有选择的机会。” 文涛的话，像一把利刃戳在刘真心窝上。 她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原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文涛看着她：“无知是可以不管不顾，因为有人替你背负了一切。” 刘真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掩面痛哭，无助地说道：“我该怎么办？我可以怎么办？如果能选，我宁愿从来没有上过那座岛，我宁愿死的人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9章 【十九】夜斗歹徒 之前，为了方便刘真醒后问案，文涛刻意让李主任，给刘真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 此时，刘真的哭声，还是引来了在隔壁病房换药的护士。 护士刚进门，文涛做了个噤言的手势，小声说着没事，让护士离开了病房。 刘真哀求道：“请你再给我些时间。” 文涛点了点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想清楚了，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文涛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刚走到门口，他就接到了小郑的电话。 …… 文涛很快赶回执法局。 小郑一直等在门口，神情焦灼，看见文涛后，立即告诉他前因后果，算是跟他通个气。 原来，小郑他们搜查西秋湖烂尾楼的事情，惊动了崔氏集团。 崔氏集团的人，跟市领导打了招呼，西秋湖的工程虽然烂尾，但是所属权仍在崔氏集团，没有正当理由和搜查令，小郑他们的搜查，算是违规操作。 一层一层压下来，市局只能给杨局打招呼，让他们停止在西秋湖的一切行动。 杨局已经在执法局里等候多时。 文涛一进门，他便说道：“崔氏集团在整个香城市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文涛无奈点头。 杨局接着说道：“你让小刘去查崔红薇的事也搁置，她毕竟是名人，执法者没有证据，随意进出他们公司，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小心她起诉我们，兔子被逼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送走杨局后，文涛找到小郑了解情况，问道：“上面打电话来禁止行动前，已经搜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找到？” 小郑回答道：“我们找到了一栋废弃的厂房，很奇怪。查了多栋楼，就这间厂房上了锁。” “我们撬了锁进去，发现这间厂房里面空间很大，平湖而建，有个临湖区域，边上有船只停靠过的痕迹，照片拿去洗了，很快会送过来。” …… 夜幕临近，小刘灰头土脸的回了执法局，看表情是碰壁了。 小刘凭借执法者的身份，进了崔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但是压根没见到人。 据秘书所说，崔红薇带着崔乐和孙传新，在新加坡开会，已经去了一周，要明天才回来。 崔氏集团，目前由崔红薇的大女儿谭悦心，主持大局。 小刘道明来意，约见谭悦心时，她的秘书几番推诿，好说歹说才放小刘进了办公室。 小刘在办公室等了几个钟头，也没见到谭悦心。 每次问秘书总，说她在开会。 好不容易等到谭悦心忙完见到了人，但她的防备心极重，非要律师在场，才会开口。 等律师又等了一个多钟头。 律师到场后，小刘随意问的几个问题，都被律师以无权过问为由，拒绝回答，所以小刘耗费了一天，几乎一无所获。 既然杨局有过交代，文涛就让小刘暂停了对崔家母女的追查。 文涛离开执法局时，已接近午夜十二点。 由于原车胎被路障扎坏，他让老贺把车送去了修车厂检修，所以他只能打车回家。 文涛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刚要进小区时，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来电。 对方声称，是当年崔氏集团承建西秋湖项目时的一个质检员。 在整个施工链断裂后，所有的施工方和工人都离开了现场。 他作为质检员，在工程烂尾一年多时间后，曾经回去勘察过现场，结果，拍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画面。 他联想到下河村的案子，以及近期执法者频繁出入西秋湖调查。 他觉得，那些照片可能对执法者有用。 但又怕惹上麻烦，这才偷偷摸摸给文涛打了电话，想要私下把证据交给他。 文涛见他说的时间地点都吻合，认为他肯定知道或者看见了某些事情，便没有多加怀疑。 根据他的指引，前去跟他见面。 文涛走到了小区附近一个黑漆漆的小巷里。 这附近少有人经过，这么夜深的时间点，几乎没有行人。 文涛在巷子口看见了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帽子黑色眼镜，生怕被人认出来。 他朝文涛挥了挥手机，文涛看见后，大步走了过去。 还没开口，对方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把水果刀，朝着文涛刺了过去。 还好文涛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闪躲。 虽然避开了刀身刺入，刀仍在他的腹部割出一条不小的伤口，鲜血开始不断渗出。 文涛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看来有人想要他的命。 这时，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戴着口罩帽子，拿着铁棍的彪形大汉。 文涛身手敏捷，若是单对付一两个歹徒不成问题。 但是他现在有伤，面对三个身形庞大的歹徒，他只能吃亏。 他被步步紧逼，越发招架不住，幸而一对年轻小情侣路过时，听见了动静。 拿出手机模仿警车的声音，吓得几个歹徒赶紧逃离了现场。 情侣将文涛送到医院时，他伤得不轻。 腹部和手臂的刀伤伤口不深，但是失血过多，他的肋骨被打断了好几根。 第二天文涛清醒时，小郑守在病床前。 小郑说道：“文队，局里的人都来看过你，杨局也来过了，让你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情先交给老贺和张静，你安心静养就是。” “现在，局里正在全力追查昨晚打伤你的三个歹徒。” 小郑把病床，慢慢向上摇了一个坡度，让文涛更舒服点。 文涛微微皱着眉头，想是麻药过后，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文涛：“我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查了吗？” 小郑：“小刘去查过了，是个新注册的手机号码，没有进行实名认证，所以没查到有用的线索。” “但是那对情侣，拍到了歹徒逃离时乘坐车辆的车牌号，只是光线太暗，照片有些模糊，看不太清，目前正在请物证鉴定中心的人帮忙恢复。” 文涛：“是我大意了，这些人一定跟崔氏集团有关。要么参与过当年的事，要么就是有熟悉整个经过的人，告诉了他这些细节，我才会中了圈套。” “不过，想必是因为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才会有人坐不住，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 小郑点点头：“他们应该也是事先踩好点，才会选择在那个地方动手，周围没有监控，也没什么路人，如果不是那对情侣碰巧经过，后果不堪设想。” 文涛叹了口气：“对方是有备而来，防不胜防。” 这时，门口响起了弱弱的敲门声。 刘真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她没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口向里边张望。 文涛示意小郑先出去。 待到小郑关上门后，刘真才慢慢走到病床旁坐下来。 刘真问道：“是她派人做的吗？” 文涛：“八九不离十，你去局里找过我？有什么事吗？” 刘真愧疚地低着头，说道：“我去找你是想跟你说些事情，他们说你在医院，我才知道你被打成这样，我很抱歉。” 文涛：“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别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想跟我说什么？” 文涛的话，并不能缓解刘真内心的痛苦。 她回答道：“上岛以后，我脑海里，冒出了很多从来没有过的记忆，有些记忆跟我原有的记忆发生了重叠，我一时分不清真假。” “直到我进了那间房子，找到那个注射器，我才真正感受到，我确确实实到过那个岛，到过那间屋子。”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六岁，十二岁，十八岁，有些恐怖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忘记，但我既然想起来了，就不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文涛：“那你愿意配合执法者的调查吗？” 刘真没有说话。 一边是律法森严，一边是伦·理亲情，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刘真：“我想先见她一面，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才应该是那个罪不可恕的人。” 文涛没有逼她，也不忍心逼迫她，只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 刘真到了崔氏集团的大楼下，但她没有预约，根本进不去。 刘真只能傻坐在大厅里。 文涛料定刘真进不去，所以特意给小刘打了电话，让小刘把刘真带进去。 刘真没能如愿见到崔红薇，但是谭悦心见了她。 谭悦心：“刘执法者可真是清闲，怎么又来了？” 小刘：“这次我主要是带个人来见你，她叫刘真。” 刘真从进门起，谭悦心就没拿正眼瞧过她。 她轻蔑一笑，说道：“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懂刘执法者的来意了。” 小刘转过头，对刘真说道：“或许你们私下聊比较好，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去外面等你。” 刘真感激地点点头。 待小刘关上门，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刘真不知道该如何先开口。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坐着喝茶的谭悦心。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跟自己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她感到自卑和害怕。 谭悦心：“如果你没事，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刘真：“我……” 还没等刘真开口，谭悦心就下了逐客令，道：“请你出去。” 刘真：“姐，我都想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0章 【十九】改变记忆 谭悦心倒茶的手，停滞在半空，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嘲讽道：“刘小姐还是别乱攀亲戚的好。” 刘真低下了头，“我知道都是为了我，但这一切是不对的。” 谭悦心恶狠狠地说道：“当然不对，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刘真被谭悦心突然的变脸，吓坏了，一时语塞。 谭悦心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想做这些吗？都是因为你，你从一生下来就该去死，为了让你活着，我们就必须生活在地狱里，凭什么？你看看这一切，你以为我真的过得很好吗？” 刘真眼眶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无力辩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谭悦心冷冷地说道：“凭什么？就因为你从小生病，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无时无刻不守着你？有时候我觉得，她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女儿，那时候，我多么希望生病的人是我。” “为了让你活着，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医生说，我的心脏是最适合你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她眼里的杀意。” 谭悦心嘴角微扬，看似在笑，笑容里却饱含苦涩。 谭悦心的语气越发怨憎。 她怒瞠瞠地盯着刘真，继续说道：“为了你，我们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我眼睁睁看着那些跟我们同龄的女孩儿被开膛破肚，我整日整夜的做噩梦，你可以被洗掉记忆不记得一切，可我们不行！” “为了让你没有任何负担的活着，我们就要承受起所有！为了不让你有一丝可能认出我们，母亲逼着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整容，整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刘真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不停从眼角滑落，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谭悦心被撕毁的人生。 谭悦心道：“整日里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从六岁起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有时候我真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我又舍不得。” “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是该解脱了，你走，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刘真缓缓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出办公室，整个人失魂落魄。 等在外面的小刘，赶紧跑过来扶住她。 小刘问道：“没事？” 谭悦心打开门，走到他们面前，递给小刘一个盒子，调侃道：“刘执法者，但愿这次没有让你空手而归。” 小刘一脸疑惑，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边放了一缕头发。 他诧异地看着谭悦心，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谭悦心：“你昨天来访的目的，不就是想找这个吗？放心，结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就走开了。 小刘回头看见谭悦心办公室的摄像头，瞬间明白了。 原来，昨天谭悦心一直在监视自己在她办公室的一举一动。 他满地找头发丝的动作也被她看见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主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 文涛在医院待了两天。 小刘每日把案子的进展汇报给他。 这两天，局里正在准备收尾工作，文涛在医院待不住，坚持出了院。 回到执法局，大家正在商议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见文涛缠着绷带出现，都围上去关心他的伤情，连忙给他让座。 老贺把目前的情况，重新捋了一遍。 他首先拿出一份文件，是刘真的证词。 根据她的描述，她在六岁、十二岁以及十八岁那一年，分别有一次乘坐豪华邮轮的记忆。 据她所说，这些记忆都是假的，算是被强行植入。 真实的记忆，是她在六岁的时候，被崔红薇带进了岛上的房子里，里面有很多医疗仪器和器械。 她躺着病床上，旁边还躺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她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戴着口罩，医生打扮的人，拿着手术刀，切开了那个女孩儿的胸膛。 她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船舱里。 里面有一对表情略显痴傻的陌生夫妻。 船舱里放了一台电视机，在不停播放豪华邮轮里生活场景之类的视频，墙壁上贴满了她的照片。 她醒来后，再没见过那个女孩儿，也没再见过她的母亲。 船舱里，每日定时会有人来给他们三个讲故事唱歌，慢慢地，她的记忆就发生了扭曲。 这样的事情，在她十二岁和十八岁时又经历两次。 老贺又拿出两份文件。 一份是DNA鉴定报告，一份是谭悦心和谭悦茗当年的出生证明。 出生证明上显示，谭悦心和谭悦茗是同卵双胞胎，DNA分型完全相同。 “这份DNA鉴定报告，证实了这个结果。因此我们可以判定，刘真就是崔红薇当年已经去世的亲生女儿谭悦茗。” 文涛问道：“问过心理学顾问了吗？强行改变记忆这种事情，是真的？” 老贺回答道：“我们咨询过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学专家，他说这种行为类似于催眠，在某种特定环境里不停给予特定的刺激，是有可能改变记忆的，这类研究和技术在国内几乎没有，因为不符合法规。” “在东南亚的很多国家，这些技术是合法的。可以通过强行改变记忆，来治愈某些心灵创伤。” “但是教授说，这类技术也是有缺陷的，被强行扭曲的记忆，一旦重新接触到熟悉的事物或者人，就会很容易恢复。” 文涛说道：“那么周霞也肯定接受过这种催眠，等她恢复记忆拿到她的证词。” 老贺：“已经在办了。” 张静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文涛，说道：“文队，那三个打伤你的歹徒已经在火车站被捕，都是些社会混子，有过前科，领头的叫徐东。” “他们对打伤你的事情供认不讳，据他们交代，有个神秘人联系了徐东，出高价买你的命。” “他们得知你是个执法者，起初不愿意。但是对方出了天价一千万，并且答应他们先预付五百万，事成之后，再付五百万，他们才铤而走险。” 文涛：“神秘人查到了吗？” 张静：“查到了，他们有面谈过，虽然对方戴着帽子口罩，但是他们能认出那双眼睛。” “依照他们的描述，我们拿了孙传新的照片给他们辨认，他们确认是他。” “并且我们追踪了对方的汇款账户，虽然对方层层加密，我们还是查了出来，预付的五百万，就是从孙传新的私人账户汇出去的。” “我们特地去银行查了孙传新的这个账户，发现他这个月，总共有两笔大型的汇款记录，这是其中一笔。还有一笔钱，汇给了一个叫袁中青的女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1章 【十九】血淋淋的爱 文涛问道：“袁中青？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张静回答道：“她是谢军的前妻，就是刘伟车祸案的肇事者。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孙传新是在买凶杀人，他买通了身患绝症的谢军，让他故意开车撞死刘伟。” 文涛：“莫北那边有消息吗？” 小刘：“那边已经回过消息，冯华教授两年前在北京过世了。” 文涛：“那把资料整理整理，马上去人民检察院审批，申请逮捕令。” …… 逮捕令很快批准下来。 随后，专案组逮捕了崔红薇、崔乐、谭悦心和孙传新四人。 谭悦心很配合，像是一直等着这一天。 到了审讯室，把知道的一切，全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孙传新见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承认了所犯的罪行。 他所说的证词里，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责，极力撇清另外三个人。 崔乐关了一天，也交代了所犯的一切，包括诱拐女·童，杀人焚尸等。 只有崔红薇，关了一天，一个字没说。 文涛破例，带着刘真见了她一面。 刘真走后，崔红薇承认了一切。 …… 文涛：“我有很多没想通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 崔红薇：“你问，但你记住，我是败给了我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你们执法者。” 文涛：“是冯华做的手术没错？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崔红薇：“是她主动找的我。我当时跑遍了国内外所有有名的心外科，本已经放弃了希望，但是有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告诉我她有办法治好我女儿，她问我是否愿意豁出一切，我当然愿意，我女儿就是我的命。” “代价当然是巨大的，她说同龄健康人的心脏，是最适合做移植的，能让手术成功率大幅度提高。要治好我的女儿，就必须要牺牲掉别人家的女儿。” “而且一旦治好，我女儿绝不能再留在我身边，因为以目前的医疗条件，她是不可能被治好的。一旦被发现，我们都会被抓。”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了让我女儿活着，我同意了，所以我们开始计划。” “我故意接下西秋湖的项目，是因为她需要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动手术。” “我收购了下河村临近西秋湖的一大片土地，是为了不让人再接近西秋湖。同时，也为我女儿物色到了合适的器官供体和新家。” 文涛：“刘真？” 崔红薇默认，继续说道：“那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想往城里跑，刘伟一家也不例外。” “我们故意收购他的土地，给了他很大一笔钱，目的是为了让他去城里安家，让他待在新环境里，我之后把女儿换给他，就不容易被邻居认出来。” 文涛：“谭悦茗六岁那年，不是在渝州区人民医院宣告死亡了吗？那殡仪馆火化的女孩是谁？” 崔红薇：“都是我们安排好的，我女儿之前就多次心脏骤停，只要及时吃药就没事，市医院的医生都清楚。” “所以我只能带她去区医院，等他们宣告死亡之后，我们很快把她接了出来，给她吃了药。” “我带着买来的一具女·童尸体，去了殡仪馆火化。崔乐带着我女儿，赶去了西秋湖。” 文涛：“买来的尸体？” 崔红薇语气平静，不像在讲自己的事，反倒像是在讲故事，说道：“那个时候，小医院的太平间里停了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总会莫名其妙的丢失一两具，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有人去追查。” 文涛：“被取出心脏的小女孩当场死了？毁尸的时候为什么只烧毁一半，还要特意埋去下河村？” 崔红薇感叹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女儿活着，我又怎么忍心杀害这么小的孩子，我很想为她保留全尸……” “可若是尸体一旦被找到，执法者看见她胸口被剖开，心脏丢失，很难不怀疑到我们头上。” “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才把尸体烧毁一半，保留一半，至少也要保住她头骨的完整。” “因为撤离得太匆忙，我们把她的骸骨，埋在了下河村的一块废地里，那些土地，其实早就被我们公司收购了，包括中启村的那一块。” “是那两个村民，看见西秋湖的项目烂尾了十几年，又打起了那些地的主意，他们行为难道不算违法？” 文涛：“这个手术不是成功了吗，为什么还要杀孙晓梅和第三个女孩？岛上的那个女尸是谁？” 崔红薇：“成功了一部分，我女儿确实活了下来，我让孙传新经常去偷偷看她，确认她的安全。” “起初倒是没什么，几年后，孙传新发现她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来捂着胸口，表情非常难受。” “随着年龄增大，频率越来越高，我们告诉了冯华。这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觉得是心脏的问题，让我们尽快准备第二次手术。”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去找第二个器官供体，也就是中启村那个孩子。” “那个女孩子跟我女儿也是同龄，在第一次手术前，我们就放进了备选，但是她家的亲朋好友太多，所以我们才选了刘真。” “第二次手术也没解决问题，所以才有了第三个女孩儿。她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是外地的，父母都死了，没钱没亲人，还没满十八岁就出来打工。” “东干两天，西干两天混日子，在我们公司旗下的酒店，当过临时工，看她年纪跟我女儿相仿，就注意到了她，后来成了第三个供体。” 文涛：“为什么把第三具尸体埋在岛上？” 崔红薇：“那一次，我跟崔乐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他不想再这么做了，他虽然很疼爱我的女儿，但是他觉得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每天都良心不安，他劝我顺其自然，让茗茗安心的去。” “他毕竟不是做母亲的。我哪能那么容易放手，让我女儿去死？” “那次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他说是最后一次帮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那具尸体，就被他随意埋在了岛上。” 文涛：“为什么要杀刘伟？” 崔红薇说起这个，语气变得愤怒：“他该死，我把女儿给他，希望他能好好照顾，结果他嗜赌如命，我想方设法的接济他，一次又一次给他大笔大笔的钱。” “他全部拿去赌输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害得我女儿，小小年纪就要辍学，帮他打工还债。 “我女儿身体不舒服，他从来注意不到，整天不是烂赌，就是烂醉，这样下去，我女儿的心脏很快又要负荷不了。” “冯华死了，没人再能帮她动手术，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我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所以我们才想到这个办法，撞死刘伟，伪装成交通意外，让我女儿得到一笔巨额保险金，让她从此以后生活无忧。” “我知道保险公司会去调查，但只要我女儿不配合，咬定是交通意外，他们也没办法。” “但我没想到，她会傻到去报警，为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养父。” 文涛：“帮你们催眠的心理医生是谁？” 崔红薇：“冯华在国外找的，她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我们不问她的底细，她也不问我们缘由，冯华死了以后，你们也很难再找到她。” 文涛：“倒刺路障是你们放的？” 崔红薇点点头，回答道：“我放路障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已经跟市里的领导打过招呼，他们会阻止你们在西秋湖的整个行动，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动作那么快，而他们动作那么慢。” 文涛：“那为什么杀郑浩？” 崔红薇淡淡一笑，说道：“我们没想杀他，他刚发布那张照片时，我们就注意到他了。我害怕他会被你们执法者先找到，问出岛的位置。” “我更害怕，他手里还有其他的照片，一旦发布出去，被我女儿看到，刺激到她的记忆，所以才找到他想花钱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这小子胆子大，还有些狂躁，刚把他弄上车，他就发疯似的乱吼乱叫威胁我们，还抢夺方向盘。”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用带异氟烷的纱布把他弄晕，没想到，异氟烷过量，把他弄死了。” “当时我们一路走小路，碰巧在井村附近，便就近把尸体处理了。” 文涛：“船舱和房子里的东西呢？” 崔红薇：“冯华死了之后，大型的重的都被沉湖了，小型的轻的都摧毁了。” 文涛：“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崔红薇沉默着。 等到文涛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才开口：“我不想再见我女儿，我希望你帮我转告她，让她好好的活着，这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私的想要让她活着。” 文涛背着身子，最后问了一句：“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为了救一条命，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还要连累自己的亲人，这么沉甸甸血淋淋的爱，你确定你女儿能承受得起？” 崔红薇：“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母亲，才会问我值不值得这种问题。” 文涛带着同情，最后看了她一眼。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可怜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爱。 …… 三日后，香城市最高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这起案子。 依据刑法四十六条规定，判处崔红薇、崔乐和孙传新死刑，判处谭悦心死缓。 专案组全体成员，得到了市里的表彰。 至此，这起案子总算了结。 …… 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那些记忆在刘真的脑海里，再也挥散不去。 越是想忘越是如影随形，她时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 刘真和周霞，一起把真正的小刘真，安葬在刘伟的坟边。 周霞在得知真相以后，只是恨刘真的亲生母亲崔红薇，并没有责怪刘真，她们娘俩从此相依为命。 周霞带刘真，去市医院做了详细检查。 如今的医学技术，已经可以治愈刘真的心脏病。 只是手术费用昂贵。 靠着之前剩余的保险金，加上卖房的钱，总算凑齐了。 动完手术，她们便回了下河村的老家。 …… 文涛一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那天，他去见崔红薇的时候，问过她一个问题。 她有两个女儿，为什么为了让其中一个活着，而把另外一个拖入地狱？ 崔红薇的回答，让他觉得匪夷所思，她说：“母亲的爱，总是不由自主的偏向弱小的一个，这是一种本能，我让她参与，是希望以后我不在了，她能接替我照顾她妹妹。” “不过显然，她恨我们，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报复我，不然你以为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最后，崔红薇意味深长的冷笑，让他记忆深刻。 这让他至今也没能弄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问题，在今天总算得到了答案。 …… 今天上午，发现第二具女尸的中启村村民陈某，因为非法侵占土地被刑拘，他坦白了一些事情。 在下河村挖出女童尸体后没两天，有个外乡人找到陈某，想要跟他合伙做渔场生意，让他找块废地先建个鱼塘。 陈某起初有些怕上当受骗。 但对方拿出十多万的诚意金，还签了合同。 白纸黑字，陈某这才大着胆子，准备跟他合伙干。 陈某带对方看了自家的几块地。 对方挑中了其中一块地，那块地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崔氏集团收购了。 但是想着西秋湖的所有工程，都烂尾了十几年，崔氏集团断不可能为了这么块废地，来找他的麻烦，所以就敲定了这块地， 然后，陈某便开始动工修鱼塘。 从动工开始，那个外乡人就再也联系不上，也再没出现过。 后来，陈某就挖出了那具女尸，也引出了后面的事情。 按他的交代来看，第二具女尸的发现并非偶然。 而是有人刻意指引，而这个幕后指引的人，应该就是谭悦心安排的。 文涛总算明白了，崔红薇所说的“巧合”是什么意思。 也懂了为什么一开始，崔红薇会说她，是输给了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执法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2章 【二十】黑匣子里的声音 正值暑假，魏秋櫆像往常一样十点起床，泡上一杯咖啡，用lpad查看当日新闻。 “一架载客量为118的空客A320在进近阶段失控，撞上另一架停场的飞机。” “包括机组在内，目前已确认有117人罹难，搜救仍在进行中……据了解，这是从南风市前往北岩岛的……” 听见北岩岛，魏秋櫆顿时感觉一阵心悸。 那是妹妹一家的目的地。 她想起早上九点多，突然被单位紧急召回的宋杰，慌忙抓起手机。 如今正是旅游旺季，去海边旅游的旅客那么多，航班也相应增加。 她心里默念着，应该不会的，不会的。 “我登机了，准备要关手机。”宋杰轻声说。 “是要去北岩岛吗？” “嗯。” “不，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星际航空，航班号是不是IS1890？” “櫆，你听我说。”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也很难过……你要振作……” 手机掉落在地。 她直挺挺地落在餐桌旁，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在快速旋转。 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然而旋转没有停止，只是转得更快，漩入黑暗。 要是死掉的人是我就好了。 魏秋櫆在深渊中对自己道。 …… 丈夫宋杰在民航监察局工作。 空难发生后，监察局紧急成立临时调查组。 曾参与法航空难调查的宋杰，被委任为组长。 他从北岩岛回来，已是两天以后。 此次空难，最终确认罹难人数为120人，7人重伤。 魏秋櫆的妹妹一家，不在幸存者中。 “我想他们也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宋杰抱住魏秋櫆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啊？” 真是可笑，已经死掉的人，如何能劝活人振作？ “黑匣子的内容导出来了。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出来了人名，我们调查发现，她全名应该叫尹恬然。这名字……” “尹恬然？” 名字魏秋櫆当然很熟悉，这女孩毕业前一直是她的助手。 魏秋櫆曾是心理咨询师。 但五年前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勉强恢复的身体，无法再支撑原来的工作强度。 恰巧，当时宋杰的母校，急需一名心理辅导师。 那是一所以培养民航职业人员为主的大学。 宋杰父母曾是学校的老师。 他们就住在学校附近，一来方便照顾宋杰父母，另外宋杰上班也方便。 因为学校就建在机场和监察局之间。 魏秋櫆主攻的是人际关系，也擅长应对一些常见的心理障碍。 她很高兴能帮助陷入困境的孩子，而且学校的工作要轻松很多，在她的身体承受范围。 于是，她便答应下来。 尽管魏秋櫆一再推辞，学校还是为她找来志愿者助理。 尹恬然是她的第三任助理。 她从入学就开始“入职”，一直工作到临近毕业。 尹恬然读的是空乘专业，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空姐。 不仅人长得高挑漂亮，而且热心善良，魏秋櫆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然而她已不在人世。 …… 就在临近毕业的一天晚上，她在租住的房子内自缢身亡。 这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 魏秋櫆处于悲痛带来的恍惚中——她仍无法相信，妹妹已告别人世的事实。 她不明白，宋杰为何会提起尹恬然。 黑匣子中又怎么会出现她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她跟这起空难会有何联系？ “航班的飞行时间，是1小时50分钟。从起飞到预降落阶段都正常，但降落的最后阶段，塔台与飞机失去了联系。” “失去联系？可是现代飞机不都是全自动的吗？” “准确说，应该是与飞行员失去了联系。而且飞机只是接近全自动，起飞和进近阶段，仍需要人工操作。” “进近时，飞行员需要判断地面情况，然后手动放下起落架，进行着陆。” “IS1890不仅没有放下起落架，还偏离了滑行道。最后撞上一架STORAGE的飞机。” STORAGE指的是因故封存，暂停运营的飞机。 受今年的疫情影响，许多航线被迫暂停。 宋杰解释说。 “然后疑点就出现了。第一，在最后二十分钟，飞机与塔台完全中断联系，飞机失控。” “但几乎要相撞的瞬间，主驾位的詹敦，却试图将飞机拉起。因此飞机才没有彻底撞毁，7人得以幸存。” “第二，黑匣子的录音。在最后二十分钟，黑匣子出现过两次声音。第一次是飞机撞击前的十五分钟，是一段低沉的哭诉声：‘对、对不起，恬恬……’” “第二次，是撞击前几秒发出的，应该在试图拉起飞机前，‘不，来不及了！’” “现在初步判断，是飞行员责任，主责是副驾驶员詹敦。” 见魏秋櫆脸疑惑，宋杰又补充道，“因为詹敦的尸体，被五点式安全带牢牢绑在座位上，而且经分析，这两组声音确实是他发出的。另外，这次航班也没有出现任何劫机等犯罪行为。” “你们认为，是詹敦出现精神问题，导致坠机。” “对，主要依据来自录音。相隔十五分钟的两组声音，极化太严重了。”宋杰拿出手机，给魏秋櫆播放录音。 听过录音后，魏秋櫆认同他的判断。 这两组声音，单独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放在一起就形成了两个极端，确实像个疯子做出的行为。 “但这段时间机长在做什么，另一名副驾呢？还有，仅仅凭‘恬恬’，调查组怎么就认定是尹恬然？” “这航班稍微有些特殊，一般支线航班只需要两名飞行员。而这个航班，比一般的支线要稍长一些，所以配备了三名飞行员。” “詹敦只是准机长，真正的机长是位快退休的老员工，通常不管事。” “当时，老机长就在头等舱睡觉。但副驾在驾驶舱，竟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非常奇怪。” “至于尹恬然，当然是调查后确认的。詹敦最近交往过的，只有这个女孩。” 她在一个月前自杀了。 调查组自然认为，是此事影响了詹敦。 也就是说，尹恬然的死，极有可能是詹敦导致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3章 【二十】被曝光的不完整录音 历史上，出现过多次飞行员因精神问题，自杀性坠机事件，其中抑郁症占比偏大。 若詹敦是抑郁症发作，很有可能是扩大性自杀。 “就是患者会觉得，如果自己死了，飞机上的人会因此痛苦，不如一起死掉算了。所以先杀了副驾，然后让飞机坠毁。”魏秋櫆解释说。 “但是副驾没有被凶杀的痕迹。为了确认詹敦是否真的出现精神问题，现在需要把女孩自杀的原因调查清楚。” “在执法者和校方的配合下，仅仅能查到尹恬然的基础信息，但对于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另外，詹敦的公司那边，也查不到什么。” “所以……” 魏秋櫆记得，前天还跟妹妹通过电话。 这是妹妹第一次去看大海，她兴奋得像个孩子：“我们租了一套海边小墅，反正现在是暑假，过两天也来玩。” 她孩童般爽朗的笑声，在魏秋櫆耳边萦绕。 仿佛几秒前才挂断了电话。 仿佛现在打过去，又能再听见她的声音。 “因为尹恬然，你想到了我。” “她曾是你的助理，我想，她的事你应该多少有了解。” 宋杰坦言，“我需要你的帮助。虽然我知道你现在……” “但我有个条件。”魏秋櫆抬起头说，“我要加入调查。”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信息，还有调查进展都告诉你，但是……” 宋杰面露难色，“我们单位你不是不知道，这种不合规范的事……” “不行，你想要我的帮助，就必须让我加入。这是唯一的条件。” “櫆，你这样……” “你要让我怎么做？每天对着这面墙，看着他们一家的脸，在上面反复浮现？不断地去自我欺骗，好让自己相信，他们仍活在这个世上？” 魏秋櫆粗暴地打断宋杰。 胸膛剧烈颤抖，她想要嚎啕大哭，却发现已经哭不出来。 “他们已经死了，死了！你不是要我振作起来吗？什么他们希望，死人是没法让人振作的！但你可以，我必须加入调查，我要亲自把害死他们的真相找出来！” …… 尹恬然的死，让魏秋櫆很意外。 魏秋櫆今年40岁，她没有孩子，今后也不打算要。 她十分清楚，童年对人的重要性，一个孩子的成长，需要正确的引导，从而避免造成人格缺失，甚至陷入险境。 然而，如何才能做到正确，这一点却让她十分困惑。 自不消说，对孩子不管不顾、使用暴力甚至虐待，会对他心理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会导致他成为犯罪分子。 但公认的好父母，就一定能培养出正确的孩子吗？ 几年前，曾有过这样的新闻。 一名孕妇以身体不适为由，骗取女孩的信任。 之后，女孩喝下掺药饮料，昏迷后，遭孕妇的丈夫弓虽女干，最后被杀害弃尸。 这个女孩，定是来自家教良好的家庭，从而获得善良这种优秀的品质。 然而，也正是善良害死了她。 因此，怎样的引导，才算是正确的？才能百分百保证孩子的安全呢？ 另一方面，成长是个漫长的过程，任何的偏差，都有可能导致可怕的蝴蝶效应。 魏秋櫆见过许多被抑郁、狂躁、强迫等心理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孩子。 然而，他们的父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不是的，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他们也想用心教养自己的孩子。 然而，正是这样那样的偏差，导致了可怕的结果。 虽然魏秋櫆是心理咨询师，或者说，正因为她是心理咨询师，才更加对自己没有信心。 在她的想象中，无论如何极力避免，她的孩子，还是会因为某种防不胜防的偏差走向极端。 她总在想象中担惊受怕，渴望拥有，更害怕失去，因此选择不要孩子。 但认识尹恬然后，魏秋櫆想，假如她拥有孩子，尹恬然是她所希望的模样。 她还记得“入职”的第一天，尹恬然兴高采烈，开玩笑说要为人民服务。 魏秋櫆不以为然。 只告诉，她其实工作很简单，有同学需要咨询的话，帮助协调时间即可。 但来咨询的人并不多。 许多人对心理咨询的认知不够，碍于他人的眼光，即便心里有难以排解的地方，也不愿来寻求帮助。 之前的助理，一开始都兴致冲冲，几周后，便兴味索然了。 魏秋櫆以为尹恬然也会如此。 然而，她来了之后，魏秋櫆的“生意”居然好了许多。 后来她才发现，这些孩子，大多数是尹恬然劝说过来的。 不仅有同班同学，也有其他学院的，甚至还有学妹学姐。 魏秋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要知道，能获得大多数人的喜爱，本来就不是易事。 而她不仅获得他人的开诚布公，还能劝说诉说者，来进行心理疏导，真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这女孩，天生有种与众不同的亲和力。 她毫不吝惜自己的爱心，不留余力地帮助他人。 她让魏秋櫆，鲜有地感受到人性的美好。 因此对于她的死，魏秋櫆一直耿耿于怀。 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个女孩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 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月前。 执法者在晚上十点半接到报案，报案者是合租的舍友周敏。 当晚两名舍友都不在，马依云看电影去了，周敏去酒看演出。 周敏回来后，发现门打不开。 她喝了酒，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喝多了走错门。 随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门打开了，只是门链扣上了。 她只好敲门，但无人应答。 房子里传来水声，看来是有人在淋浴，于是她用力敲门，大声喊叫，仍无人回应。 卫生间明明就在入门不远的左手边，如此大声，且在门开启的情况下，里面的人肯定是能听见的。 周敏心生疑虑，担心卫生间里的人是否发生了意外，她直接把门踹开了。 随后，她在浴室看见了尹恬然的尸体。 浴室内热气弥漫，尹恬然赤果地吊在毛巾架上。 紧紧勒住脖子的，是一根蓝色的浴巾。 热水从她的脖颈流下，试图温暖已然冰冷的躯体。 从执法者的记录来看，是自杀无疑。 …… 首先，现场整洁。 房子的所有窗户紧闭。 既然门链是周敏破坏的，那表明无入侵的可能性。 另外，周敏入室后也检查过，房子里没有任何人。 其次，执法者排除了唯一与尸体接触的周敏的嫌疑。 根据尸体现象判断，尹恬然已经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而这段时间，周敏一直在酒观看乐队演出，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她跟尹恬然关系很好，不存在作案动机。 证词方面也完全没有问题，门链的断层是崭新的。 楼上的邻居确认，先后听见敲门声，还有大喊的声音，随后便是警笛声。 关于自杀原因，两名舍友都不甚清楚。 她们怀疑，尹恬然在跟男生交往，但不知为何原因，尹恬然似乎不打算告知。 另外她们承认，尹恬然最近几天的情绪，确实有些低落。 关于尸体，由于是自杀，执法者不打算做尸检。 尹恬然父母赶到后，直接进行了火化，将骨灰带回家安葬。 当时临近毕业，应届生都忙着找工作，尹恬然也不例外。 她早在两周前，就辞去了助理的工作，因此，魏秋櫆无法对她的近况进行了解。 至于交往的事，既然连舍友她都不打算说，自然也不会告诉魏秋櫆。 关于此事，魏秋櫆知道的并不比宋杰多。 但他很清楚，作为学校的心理咨询师，魏秋櫆接触过许多学生，这些学生，尹恬然基本认识。 更别提其中的一部分，还是她介绍过来的。 因此，魏秋櫆掌握着许多信息，这些信息中，必然存在着潜在的线索。 这正是宋杰第一时间，想起她的原因。 也是用来说服上司，让她加入调查的最佳理由。 …… 此后两天，魏秋櫆做了一些走访，打了不少电话。 然而，无一人知道，尹恬然交往的事。 恋爱本应是件甜美的事，更何况她的对象是个飞行员。 为什么要隐瞒呢？ 而关于詹敦的情况，尽管得到了调查组的授权，但星际航空公司的人，一见到魏秋櫆，却像见了鬼一样避而不及。 不要说他与尹恬然的事，连私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没人愿意谈及。 星航安排了专门的人，应对媒体和调查。 想必，所有员工都接到了不得私下，或对外谈论此事的通告。 后来魏秋櫆才知道，詹敦的父母皆是星航高管，一个是副总，一个是财务经理。 这件事，不仅对整个公司的影响严重，对他父母也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下达这样命令，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仅仅是进展不顺利也就算了，魏秋櫆调查开始的第二天，宋杰遇上了大麻烦。 有人将黑匣子的内容，泄露给了媒体。 那段压抑的哭泣声，一夜之间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不知是泄露者有意为之，还是媒体的故意误导。 泄露出来的录音，仅仅只有詹敦哭泣的一段。 飞机坠毁前的那段被删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4章 【二十】不可逾越的阶级 录音的内容上了热搜，詹敦成了最恶臭的痴情者：自己殉情也就算了，竟让全飞机的人陪他去死！ “已经接近10年，没出现过重大的航空安全事故，这次空难，本来就引发了轰动，现在录音一出来，不仅仅是星航会面临破产的危机，民航局的压力也前所未有。” “在没有完全查清楚前，黑匣子的内容是绝对保密的，连这么简单的信息监管都做不好，谁还会对监察局，对航空安全有信心？” 昨晚，宋杰突然被单位叫去，想必被臭骂了一顿。 回来后，陷入沙发，一声不吭。 “能否将后半截录音公布呢？”魏秋櫆问他。 “公布了就能改变大家对认定事实的印象？没有任何意义的。”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魏秋櫆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个女孩，听声音很熟悉，但魏秋櫆想不起是谁。 对方也不愿告知身份。 “我曾是你的来访者，现在在星航上班。昨天我在公司看见你了，听同事说我才知道，你在调查詹敦的事。” “大家对他避而不谈是有原因的。但另一方面，他和尹恬然的事，几乎没人知道，知道的人，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你？” “我对此也一无所知，但是，我曾……” 女孩犹豫不决，“我……如果是别人，我根本不会打这个电话，但恬恬是个好女孩。” “等等。” 魏秋櫆听出了异样，“难道……詹敦对你做了什么？” “找王佳彤。她什么都知道。” 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 魏秋櫆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幸存者之一。”沙发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 由于飞机在最后时刻试图拉起，位于机身前部的10个人，避免了直接的撞击得以存活，但伤势都十分严重。 其中3人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剩余的7名幸存者中，只有3名机组人员，一名安全员和两名空乘。 负责头等舱的王佳彤，和乘务长李欣，都被严重烧伤。 第一次调查组前往医院时，王佳彤仍处于昏迷状态。 伤势稍轻的李欣和安全员，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误以为飞机是正常的，直到撞击发生。 …… 这一次，王佳彤已恢复意识。 医生允许简单问话，但时间不宜过长。 踏入病房的一刻，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她的头发全烧光了，脸上身上缠满纱布，但仍能看见被烈火焚毁，已然不能称作肌肤的烂肉。 魏秋櫆初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感到心痛又残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启齿。 “你们是想问尹恬然的事？” 王佳彤看见来人，粘连的眼睑微微低垂，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 魏秋櫆感到意外。 尽管伤势严重，但她显得十分平静，看不出正遭遇痛苦，仿佛这场灾难跟她全无关系。 她心想，王佳彤是怎么猜到的？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挂在墙上调了静音的电视。 电视里播着一档新闻评论节目，谈论的正是被泄露的录音。 “我第一次见詹敦是2018年，那天是校招的最后一天。当天晚上参与校招的同事聚餐，我带了一名女生过去。” …… 因工作能力突出，王佳彤参与了公司18年的校招。 招聘的第一场，就在机场隔壁的民航大学，她担任宣讲会的讲师。 活动结束后，许多女生加了她微信，向她咨询工作上的问题。 其中一个女孩的信息，引起她的注意，女孩说想见见飞行员。 这个请求让王佳彤感到为难。 虽然已到岗两年，但由于性格内向，连同事她都十分生疏，更别说是飞行员。 但心软的她，又不想让这个女孩失望，便硬着头皮，询问同来招聘会的飞行员D。 D很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这是恶果的开端。 当晚，D的朋友詹敦也来了。 D介绍说，詹敦是星航最有前途的飞行员，培训考试永远第一名，飞行4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很有可能会破格提前被委任机长。 詹敦长得高大帅气，加上D的夸赞，让女孩崇拜不已。 女孩很快跟他们聊开来，仿佛王佳彤才是被她带来的外人。 “由于我当晚临时有事，需要提早离席。本来想把这女生一起带走的，毕竟人是我带来的，要负责她的安全，但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心想，她酒喝得不多，而且在场的还有许多女同事，应该问题不大，向大家打过招呼后，便离场。” 第二天，她想起这女生，微信问她情况，女生没有回，王佳彤也没在意。 接着，她又开始忙下一轮的校招，就把这事忘了。 后来，她再没见过这个女生。 “一个月后，有天我突然接到D的电话，他说想约我出来吃个饭。我很奇怪，我虽然跟他飞过几次，但基本没说过话。” “我有轻微的社交恐惧，不想去，但又不想得罪人，就答应了。” “饭桌上，一直是他在讲话，他很会调动气氛，也顾及对方的感受，因此虽然我几乎不说话，却不感到尴尬。” “期间我一直在想，他为何要约我出来？除了公司安排的航班，我们工作没有交集，我长得不好看，他也有女朋友。” “然后突然间，他谈到了我的职业规划。他问我想不想留在公司，我第一次认真抬起眼睛，问他什么意思。” “他问我，想不想成为正式工。我尚未来得及回答，他又接着说转正后，如果能当上乘务长，熬几年后，将来也许能转到公司的行政岗，当个主管之类的。” “我做梦都在想。” 王佳彤坦言，“成为空乘一直是我的梦想。父母从小教育我，收获与努力是成正比的，只要足够努力，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从小到大，我一直遵循他们的谆谆教导。自觉不如他人聪慧，便埋头刻苦，确实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绩。” “因此，努力即成功，成了我人生的座右铭。” “然而，工作一年多后，看着周边的同事来来去去，我开始对这一信念产生了怀疑。” “星航不像三大航，空乘是劳务派遣，转正十分困难。首先要熬满8年，再根据工作表现，进行考核。” “这水有多深，可想而知。而转正都这么难，更别提升乘务长，甚至转行政岗了。” “这个工作不像看起来那么光鲜，辛苦，压力大，如果看不到出路，许多人不愿长久干下去。而有钱有关系的，根本无需为此发愁。” “因此，我马上听出了D的言外之意，直言想留在公司，问他有何建议。” D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讪笑着问她，还记不记得詹敦。 王佳彤说有印象，然后突然想起了那个女生。 “听D这么一说，我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这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D又问她，知不知道詹敦在公司的身份。 她摇头，D告诉她，詹敦是公司高管的儿子。 不仅仅在公司，在整个民航界，他们家的关系网都很强大。 “你职位这点事，对他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D这才说出，此次见面的真正意图。 “上次招聘会结束那天，你带过来的女孩，我们非常满意。通过这次校招，你肯定认识了许多不错的女生，有空你可以再带出来，一起玩玩。” 这时，王佳彤已经知道，他们对女生做了什么。 她很愤怒。 但奇怪的是，她愤怒的，不是他们糟蹋了女孩， 也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误解了她的行为—— 她仅仅是带粉丝去见偶像，不是拉皮·条！ 那一刻，让她怒不可遏的，竟然是她的父母。 “什么努力就会成功。他们根本对这个世界的运作一窍不通，成功跟努力能有多少关系？” “如果没有金钱、权利和运气的加持，努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正因为他们死守这个愚蠢的理念，才会有这种失败的人生。” “所以你答应了他？”魏秋櫆不可思议地问。 “D见我不说话，又说，听那女生说，你在她们心目中是知心大姐姐，业务能力强，人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那我们的要求，你也不会拒绝？你有那么多女孩的微信，还有微信群，每隔一段时间，都可以到隔壁学校转转。” “只要把人介绍过来就是，后面的事你不用管，也不需要知道。当然，最好是单纯一点的，这样交流起来更方便。” 王佳彤淡淡地回答魏秋櫆说，“我没有犹豫太久，因为我不想重复我父母的人生。” 此后，每隔几个星期，王佳彤就会给他们送去一个女生。 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带女孩出去逛街或吃饭的时候，佯装偶遇。 王佳彤一直不知道，这些女孩跟他们见面后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其中有一两个，后来在公司碰见了，但都假装与她从不相识。 和D混熟后，有时候会一起吃饭，詹敦偶尔会来，还有其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5章 【二十】制造恶魔 “他们这几个全是富家子弟。从只言片语可以推断，这伙人的私生活很乱。而玩·弄单纯的女学生，不过是为了换换口味。” “尹恬然，是我带给他们的最后一个女孩。” “我们是通过微信群认识的，18年建立的职业咨询群一直在壮大，临近毕业季，总会有很多女孩找我聊天。” “他们对尹恬然非常喜欢，尤其是詹敦，他单独联系了我。随后还是偶遇那一套，不过，那天出来的只有詹敦。我没料到这次他们会闹出人命来。” 听她说完后，魏秋櫆起初对她的同情与怜悯，荡然无存。 她压抑着情绪，提出疑惑，“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调查詹敦的事，但在星航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你的名字是一名空乘提供的，她应该是曾被你坑害的女孩之一。她甘冒风险去透露信息，是出于对尹恬然的痛心。” “但你呢？我不明白，你作为幸存者，你们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你，但你却主动把这些损害公司利益的信息曝光，为什么？你不像是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人。” 她发出干涩的笑声，“我都这样了，对人生还有什么期待？去他·妈·的公司，这是报应，你难道还不明白？” “我不仅会对你们说，我还会对媒体说。只要我没死，只要有人问我，我会对所有人说。” “就当是我的忏悔。”她最后轻声说道。 …… 宋杰将王佳彤的笔录，写成报告交了上去。 发现尹恬然被PUA的事，多少将魏秋櫆从丧亲之痛中剥离出来。 她感到震惊且愤怒，同时还有隐隐作祟的内疚： 这个她自认为视如己出的女孩，倘若当初能对她多关心一些，即便自己愚钝看不出任何苗头，她遇到挫折后，兴许也会多少向她表露，或许她就不会死。 她反复想着王佳彤说的那些话，愈发感到惴惴不安。 终于，她忍不住，趁宋杰上班前拉住他道：“我觉得有些古怪。” “怪？什么怪？” “王佳彤说的话。” “哪里怪了？王佳彤验证了我们起初的判断，只不过，詹敦不是大众误以为的痴·汉，而是类似畏罪自杀。” 既然尹恬然与詹敦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宋杰决定将此事放下，继续其他的调查工作。 “你想，正如王佳彤所说的，这伙纨绔子弟私生活糜·烂，小姐都玩腻了，跑去PUA女学生。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女孩的自杀内疚？” “难道之前的女生，都没有被伤害，没有任何自残行为，或自杀倾向？我不相信他会因为尹恬然的事，出现精神问题。” “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魏秋櫆想将内心的想法理清，诉诸宋杰。 然而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 单位又打来电话。 宋杰抱了抱看起来怅然自失的魏秋櫆，安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别再去想了，休息一下。” 等宋杰晚上回家时，他带回了一个重磅新闻。 “什么？！”魏秋櫆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估计媒体还没收到消息。但要不了多久，网上又要翻起轩然大波了。” 当晚9点左右，执法者接到报案，南风市一处别墅区发生命案。 嫌疑人是一名中年妇女。 她用一把水果刀将丈夫刺伤，执法者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 死者叫詹伟，是星际航空责任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嫌疑人叫刘岚，是该公司的财务经理。 他们正是此次空难事件主责人，詹敦的父母。 “是谁报的案，那种地方发生命案，应该不会马上被发现。”魏秋櫆问。 “是自首。刘岚行凶后，马上报警，不过她没有叫救护车。” 魏秋櫆思忖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果然。” “什么？” “我想回尹恬然租住的房子看看。” “为什么突然……难道跟这起命案有关？”宋杰不解道。 “我还不知道，只是一个想法。” “事情过了这么久，房子说不定早租出去了。” “不会的，房子里死了人，他们肯定觉得晦气。而且那边的房子大多是租给学生，现在又是暑假，属于空置期。” …… 果然，房子空着。 房东听说是空难调查组，同意让魏秋櫆查看。 这个老小区在学校后面，楼房皆是长方形的六层矮楼。 红砖块裸露在外，从远处看，像是一块块巨大的草莓蛋糕。 尹恬然这一届，租房比例是最高的，因为这年恰逢民航大学扩招。 学生变多了，硬件设施却没有跟上。 不同学院的学生被迫分到一起，住进曾用于摆放杂物的旧楼。 住宿环境变差，住宿费却没有降低。 那还不如租房子，租金便宜，还能独享房间。 出租屋在二楼。 原本是一厅两户的房子，房东为了多赚钱，把主卧改成两个房间，尹恬然和另外两名同学住了进来。 魏秋櫆跟着房东，踏上低矮的楼梯。 “本来想着等下一届新生来，就可以重新租出去，但现在因为空难，把旧案翻出，闹得尽人皆知，估计以后都没法租了。” 房东把门打开，“离开的时候把门带上即可。” “谢谢。” 门是朝里开的，魏秋櫆看了看当时被周敏破坏的门链。 门链很短，在挂上的情况下，应该只能打开5厘米的缝隙。 进门后，过了换鞋处，左手边便是浴室，再往里是厨房，然后是个20平方的客厅。 以进门方向，客厅最里边的左边，有一扇大的推拉窗。 窗前依次是沙发，茶几和电视。 三个房间在客厅的右侧，其中两个房门紧挨着。 魏秋櫆先进了独立的房间。 虽然东西已经搬走，但她一眼看出，这是马依云的房间。 马依云和周敏，都接受过魏秋櫆的心理咨询，自不消说，全是“拜尹恬然所赐”。 她俩也确实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 周敏有轻度抑郁、失眠，还有暴力倾向。 马依云则过分爱卫生，有洁癖，后来才发现是强迫症。 咨询一段时间后，马依云反复洗手的问题，得到了缓解，但强迫症很难根除。 这个房间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显然是她的杰作。 只是现在，家具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另外两个房间，是被房东拆分的主卧。 为了增加空间，主卧的浴室被打掉了，两个房间用石膏墙隔断。 这两个房间因为已经搬空，她分不清哪个是尹恬然的。 她重新回到客厅，无论是房间还是客厅，都没有安装空调。 房间像个蒸笼，打开了风扇也无济于事。 她便打开窗户，凉风顿时灌入房间。 她把头探出窗外透气，让风带走汗液。 这时，她注意到，原来整栋楼只有一楼的窗外，装了防盗铁栏。 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她连忙走到电视墙与入户走廊之间的阳角，从上往下仔细查看。 然后，在离地面大概3厘米到6厘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划痕。 划痕像尖刀划过豆腐的棱角，大概只有一毫米的深度，不是有意识地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 知道了。 她对自己说着，关上客厅的窗户，离开了房子。 “能不能安排我见刘岚？”魏秋櫆给宋杰打电话。 “这个……刑拘期间应该没办法。而且你见了她也没用，听说她受了很大刺激，自首后陷入自闭状态，什么也不肯说。” “我一定要见她。” “为什么？” “我找到真相了。” “我看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去逛逛那房子就找到真相了？真相在报告里，我已经交上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詹家要封住员工的嘴巴，为什么詹敦会这么放纵？这个家庭必然是存在扭曲的——” “又是心理学那一套——” “不要打断我，我跟你说，这个扭曲，也许在詹敦尚未出生前，就存在了，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而这次空难，就是一根导火索。你的报告才交上去，是在命案发生前。但如果现在不彻底查清，到时候，如果刘岚说了什么与报告相悖的东西，会，很，难堪。” “……” 宋杰想了想，“我试下联系局里的朋友。” …… “我不是一个想象力充足的人，因此一直困在某个框架中，直到这起命案的发生，才为我跳出框架提供了可能性。” 为了谈话顺利，魏秋櫆请求与刘岚独处。 执法者没有意见。 他们根本拿刘岚没办法，也很想知道魏秋櫆如何能让她开口，她会说些什么。 刘岚与魏秋櫆相对而坐，却仿佛看不见对方。 她目光呆滞，视线集中在两人之间的空间的某个点上，嘴唇微微抽搐，像在念诵咒语。 魏秋櫆对此早有准备，她像谈论什么故事般，将准备好的稿子，娓娓道来。 “从我知道尹恬然的死讯起，我就从没相信过她会自杀。但碍于司法的结论，我不得不接受。” “随后空难发生，为了调查黑匣子中暗藏的玄机，她的案件被重新翻出。” “然而，我刚才也说了，我是个想象力极差的人，因此从一开始，我就以她是自杀作为前提，展开调查的。” “最后倒也不是行不通，只是总觉得别扭，却又找不到，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现在才发现，倒不是说执法者的办案不够仔细，而是凶手的运气太好。” “首先，两名舍友的证词，都提到了尹恬然最近情绪低落，于是，执法者从一开始，就对尹恬然有了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 “其次是密室，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子里，出现了一具疑似自杀的尸体，无入侵痕迹，即便假设是凶杀，凶手也无逃脱的可能性。” “再加上，近年来，学生的自杀率逐年攀升，这种大环境，也为凶手制造自杀的假象提供了便利。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呢？” “但其实，凶手的作案手法并不高明，这个小小的障眼法，漏洞百出，只要稍加留神就能识破。” “我想，凶手肯定是熟人，才能在受害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攻击。具体他是怎么做的，我不是专业人士，细节我无法推敲。我只谈论他逃脱的方法。” “这个房间的结构非常简单，从入门到客厅的最里侧，整个开放式空间，就像是个短柄的方形烟斗。” “即便不是熟人，只要看过一次，也能想出逃脱的方法。而核心道具，只需要一根细细的尼龙绳。” “凶手杀完人，并做好自杀伪装后，先将房子内所有的窗户都关闭锁好，然后把防盗门的门链挂上，再把门打开。” “这时，他将准备好的尼龙绳，一端绑在某个物体上，比如筷子，从防盗门的缝隙扔出，尼龙绳的另一头挂在客厅窗户的锁把上。” “对了，窗户用的是最普通的半月形锁，为凶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他将窗户打开，锁把扳到最大开位，然后逃离。正因为一楼装了向外凸出的防盗栏，所以离开非常容易，当然，离开前他必须要把窗户关上。” “然后他绕回大门，拿起绑着尼龙绳的筷子，将尼龙绳绕到门底，绷紧后用力一拉。” “在这种角度下，不仅可以成功将窗锁锁上，尼龙绳也能从锁把脱离。就这样，凶手收回道具，关门离开，密室完成。” “但凶手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 “你想，当时正值夏天，即便是晚上，屋里也是非常闷热的。” “房子里又没有装空调，为什么所有窗户都紧闭着？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不过是凶手掩耳盗铃的做法，为了制造密室而制造密室。” 魏秋櫆看了一眼刘岚。 对方无动于衷，眼神涣散，像在追忆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察觉有人在对她讲话。 “为什么我会回去看那房子，诱因一开始就说了，是因为昨晚发生的命案。” “但更多的是，我不相信詹敦，会因尹恬然自杀而崩溃。他既然从不在乎女性的感受——所有被他玩·弄的女性。” “那他又怎么可能突然因为一起自杀事件，就抑郁了呢。玩PUA的，基本都是冷血的。” “所以我才突然想到，会不会其实是他杀，这才是我重返现场的真正原因。” 魏秋櫆无法再克制，冷静的叙述，陡变为控诉。 她红着眼大叫道：“原来，尹恬然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感情纠葛自杀，是你儿子杀了她！只有亲手杀了人，他才有可能变成疯子！”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刘岚第一次有了反应。 她像一头被人从甜梦惊醒的母狮，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怒发冲冠地逼视魏秋櫆。 “不管怎么样，你们夫妇俩肯定知道儿子杀了人。这恐怕正是导致昨晚命案的原因。” “我只是想知道，动机是什么，你儿子只是对尹恬然进行PUA，他为什么要杀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刘岚突然蹦起来，双手铆足劲锤向桌子。 魏秋櫆吓得跳了起来。 “你是哪来的婊·子，在这胡说什么！我儿子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那你为什么要杀你丈夫？你们肯定清楚詹敦杀人的事实，现在，他的事被一件件爆出来，迟早会查到命案上。” “你杀了你的丈夫，是因为他要把事情说出来，你要阻止他，不得不下狠手。” “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就是因为你过分溺爱你的儿子，才让他堕入深渊。” 泪水犹如摧枯拉朽的洪流，席卷而来。 魏秋櫆眼前一片模糊，这反而给了她勇气，“你们制造的这个恶魔，不仅杀死了一个女孩，还害死了整整一飞机的人！” “死婊·子！我要杀了你！” 刘岚跳上桌子，朝魏秋櫆扑过去。 这时，宋杰和姓谭的刑警，冲进审讯室，把刘岚控制住。 刘岚一边口吐秽语，一边大声哭喊：“我儿子没有杀人！你们不要诬陷他！” 魏秋櫆从未面临过如此场景，她害怕地退到墙角。 尽管已经躲得如此之远，她仍死死盯着刘岚，担心她会突然挣脱执法者扑过来。 然而，此时刘岚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突然抬头，说出一句让现场所有人意外的话—— “那天晚上，我儿子根本没带手机，他不可能知道那个女人在找他。” “我第一次见那女人，就不喜欢她。” 刘岚冷静下来，但一提到尹恬然，便满脸的厌恶。 宋杰和谭警不敢再大意，陪在审讯室内。 “你见她？什么时候见的？詹敦经常带女孩回家吗？”魏秋櫆感到迷惑不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儿子只带过这个女人回家。” “你见过她几次？” “哼，才跟我儿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就老往我们家跑。她以为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吗？” 魏秋櫆对詹敦与尹恬然的关系感到困惑。 在追问真相前，她还想多了解一些细节，但刘岚又逐渐陷入神经质的状态，絮絮叨叨地说起其他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6章 【二十】是虚假还是真相? “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嫁这个人，但所有人都在逼我，特别是我妈，我的亲妈。” “什么对家族很重要，什么公司，什么资产……没人在乎我的感受。”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姑娘一般抽抽搭搭。 “你刚刚说的手机是怎么回事？”谭警试图将话题牵引回来。 魏秋櫆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摇头摇头，你就知道摇头，难道全世界只有你会失望吗？我呢，你女儿我算什么？” 刘岚趴在魏秋櫆手臂上，眼泪鼻涕与头发粘黏。 企业高管的形象消失殆尽，萎缩成一个伤心脆弱的孩子。 “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是怎么入睡的吗？那些气味，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气味。” “气味？”魏秋櫆轻声问道，顺势抚摸她的头发。 松懈下来的刘岚，情绪犹如墙皮般坍塌，嚎啕大哭起来。 “啤酒白酒，特别是伏特加、呕吐味、烟味、橡胶味、药水味，尤其是廉价的香水味，这些恶心的味道，随着这个男人进入我的家，进入我的卧室，浸入我的床单、被褥和枕头。” “每天早晨他离开后，我都要清洗一切，我无法容忍那些烂货的气味、油脂和皮屑通过这个人的身体，进入我的卧室，爬上我的床。” “不，你永远无法体会到这种恶心、失望、无助和孤独。你嫁了一个好男人，爸爸是好人，你却把你的亲女儿推进……” 她抬起眼，眼皮跳动了几下，接着猛然向后仰，身体往后蜷缩，“你不是……你是谁？” 魏秋櫆平举双手，试探道：“我们刚刚在谈论詹敦，你说尹恬然不是他杀的，还记得吗？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 “我儿子没有杀人，我说了，我儿子没有杀人！” 一提起詹敦，刘岚便重新记起身在何处，继而恢复野兽护崽的攻击性。 “对，他没杀人，所以你要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 刘岚望向墙的另一边，却发现没有窗户。 她闭上了眼睛：“她来找我儿子的时候，我儿早就出去了。” “她来找？” “是手机，当时，我儿的手机放在岛台上，那女的发来的微信内容显示在上面，我看到了，詹伟也看到了。” “微信说了什么？” “什么？” 她用手抹了把鼻涕，嗤笑道，“都是些婊·子惯用的把戏，什么很难过，想见你了之类，还能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她意见那么大。”魏秋櫆再也受不了她这样贬低尹恬然。 “很快你就明白了。” 刘岚似笑非笑，挑衅地看着对方，“我看了后没有在意，也不想理会。詹伟倒是殷勤，但他不知道儿子的屏保密码。不过也根本不需要，过一会他就出门去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第二天是每周固定的钓鱼日，他要跟公司那伙人钓鱼，那天晚上一定会早睡，我一边想着这会他要出去干什么，一边跟出去，结果发现他把儿子的路虎开走了。” “太奇怪了，我又回去看儿子的手机。这时另外有人给他发微信，我就看到了那女的给他发的最后一条微信内容，是时间和地点。” “我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连忙跑出去，上车试图追过去。见面的地方是商业街的路口，但我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我回到车里，感觉全身都在烧，怎么办。这时我想起儿子提起过，这女的是个学生，住在学校隔壁的老小区。” “我决定去碰碰运气，结果就在小区前面的小路，看见了儿子的路虎。几分钟后，那女人慢悠悠地从后座下来，走进小区。我把车停好，跟过去。” “我跟着她进单元楼，跟着她上二楼，她进门的瞬间，我突然一下挤了进去。她回头看见是我，吓了一大跳，很害怕的样子。” “这个臭婊·子，她当然害怕，她不仅要抢走我儿子，还跟我家那只公狗乱搞！” “这种女人，连看我儿子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她一见到我就哭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那时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想要她死，死，马上死！我看见浴室里有一块蓝色的浴巾。呵，这个做了亏心事的女人，我根本不需要使劲，她就瘫在那了。” “但尸体也让我冷静下来，我开始感到害怕。我不是怕被抓，我怕的是，如果儿子知道了怎么办？如果他发现了这女人跟詹伟的事，该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所以我才想到了那个办法。对了，我用的鱼线，我开的是詹伟的车，他喜欢钓鱼，后备箱什么都有。” “天啊——”魏秋櫆浑身颤抖。 “所以，我儿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是自杀。”刘岚说完，眯着眼笑了笑。 “你……”魏秋櫆发现自己的舌头僵住了。 “让我来。” 谭警尽量冷静道，“当时，我同事发现尹恬然的尸体时，判定为自杀，是因为各种迹象都与自缢相符。” “也就是说，你刚才提到的勒死，根本就不存在。她或许是受惊过度，你尚未用力，她就晕过去了。” “这一点你刚刚也提到了，而当时你处于激·情状态，才误以为她死了。” “你有没有想过……” 魏秋櫆一想到处于那种状态下的尹恬然，就无法自控地全身绷紧。 她歇斯底里道，“她见到你时的害怕，根本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而是刚受到了毁灭性的伤害！” “你丈夫为什么要开詹敦的车？就是要把她骗上车，然后，然后……” “当时回到家的她，肯定是万念俱灰、虚弱无比。而你却要杀她，仅仅因为你的虚妄！”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老公出过轨吗？有没有一遍遍出轨？当你明明知道他只把家当酒店，知道他跟别的女人乱搞，你仍需要继续忍受着，忍受着他身上别的女人的味道吗？” “而你的家人，会不会在知道这一切后，仍固执己见？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你？因为在利益面前，我什么都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7章 【二十】扑朔迷离 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消失不见，她又恢复精英阶级的坚毅与冷冽：“你不是我，你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她只是跟詹伟搞就算了，但她偏偏要勾·搭我儿子。” “这不过是借口。” “借口？”刘岚机械式地重复道。 “这不过是你懦弱的借口，”魏秋櫆咬牙切齿道。 “你知道你丈夫有严重的性瘾症。他长期背叛你，不断亵渎你的婚姻，难道当他心怀不轨时，你会看不出他身体展露的每个细节？” “从詹伟见到尹恬然的第一面起，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不是什么懦弱，你是故意的，你就想让詹伟毁了这个女孩，因为你觉得她抢走了你的儿子。” “你有孩子吗？”刘岚突然问。 魏秋櫆不为她眼里流露的母性所动，但还是不自觉地摇摇头。 “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有了这个孩子。我有严重的月经不调，上学的时候我并不在意，直到结婚很久之后，才想起要治疗，但似乎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奏效。” “我想要孩子，不是为了拯救这段婚姻，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对这段婚姻的彻底绝望，不是因为他一次次对我暴力，也不是当我彻悟父母的自私和冷漠，而是从我知道他背叛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试管婴儿我尝试了三次，最后那一次，我已经做好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她隐忍着泪水，沉浸在过去的幸福中。 “当我每天从睡梦中醒来，看着那个小小的稚嫩的身体，横在床中央，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皮上隐约的小血管，看着白馒头般胀鼓鼓、似乎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的小手臂。” “看着他裹着一层细细绒毛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我就感觉，这新的一天有了希望。” “你没有当过父母的话，怎么能体会，将这个柔软的小身体，揽入怀中时的温暖和幸福感？” “敦敦是我人生最后的安慰，当我察觉，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如此迫切地要接近他，你觉得我会袖手旁观吗？你是母亲的话，你会怎么做？” 刘岚仍处于她的虚妄中。 魏秋櫆知道，她只会越陷越深，直到再也无法从自己架空的、可怕想象中挣脱出来。 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魏秋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逼仄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空间。 刘岚发现魏秋櫆要退缩，拉住她，重申道：“我儿子没有杀人，请你放过他。” “你为什么要杀詹伟！”谭警抽回她的手。 “我杀他？你应该去问他，到底是谁想杀谁。你们看看，现在外面已经把我儿子描述成了什么？” “我告诉詹伟，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自首，我要把一切说出来，还我儿清白。但转眼间，他已经提着刀，站在我跟前。” “他用刀尖抵着我的脖子，把话筒贴在我脸上，一字一句说‘你试一试，你敢拿话筒，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你敢对话筒说一个字，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魏秋櫆回过头，发现她跪在了地上。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不怕死，但我一想到，儿子要被这些人诋毁就痛苦得生不如死，我绝不能让他承受这些恶名，绝不！” 说着，她一把扯住魏秋櫆的裤腿，像个吊在悬崖上命悬一线的人，用求救的语气哀求道。 “他真的没有杀人，空难也跟他没有关系。他是个好飞行员，你们一直都清楚的，不是吗？” 她的脑袋在三个人面前来回转动，“对吗？救救他，他是无辜的，求你们了……” 魏秋櫆背过身去。 谭警向宋杰感激地点头。 宋杰扶着摇欲坠的魏秋櫆，离开审讯室。 …… “如果杀人的是刘岚，为什么詹敦还会做出坠机性的自杀？” 宋杰发现，魏秋櫆是对的。 关于尹恬然的死因，自己的报告写得过早了，心里堵得慌。 “或许他真的喜欢尹恬然，否则不会带她去见父母。谁会不喜欢尹恬然呢，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魏秋櫆喟叹道，“而如果是这样，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做的事，你想想会怎么样？” “你是说……” “从刘岚模糊的描述，多少可以推断，她丈夫病得很厉害，这种对性的无边渴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肯定严重影响了詹敦，因此他才会那样。” “这个家庭深处发生的一些事，或许比我们知道的更严重。” “而我想，刘岚知道私底下的詹敦是什么样的，只不过她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 “正如她对自己婚姻、自己的命运一样，她无能为力，因此只能努力迫使自己相信，儿子就是她所希望的样子。” “詹敦会不会知道尹恬然被谋杀的事？”宋杰问。 “我觉得不会，他喜欢尹恬然，才会因她的死而抑郁。如果他知道，尹恬然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杀，说不定，悲剧只会在他们家庭这个小范围发生，不会扩散成今天这样。当然，这些都只是假设。” “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宋杰愁眉苦脸道。 “嗯？” “昨天你去尹恬然住处查看的时候，搜查队在机场附近的农田，找到一个保温杯，经鉴定是老机长的，我们还在里面发现了残存的安眠药。” “也就是说，詹敦给包括自己在内的飞行员，都喝下了安眠药，所以才没人阻止他。” “但这样，不正是解开了起初的疑惑吗？副驾没有作为，定是被詹敦控制了，但又没有凶杀痕迹，那就是安眠药。” “找到尸体后，我们就做了检测，没在血液中找到安眠药成分后。” “剂量小的话，有时候是检测不出来的。”魏秋櫆解释。 “但主要的问题是，我们问了安全员，机长除了一开始进过驾驶舱，一直待在头等舱。所以如果詹敦给机长下药，只能在起飞前。” “但起码在飞行的第一个小时，机长是完全清醒的，期间也有喝水，还跟旅客聊天来着。这不就矛盾了？于是有人怀疑，作案的不是詹敦，但——” “但那通录音还是存在。”魏秋櫆说。 “对啊，而且有一点，刘岚说得没错，詹敦是个很好的飞行员，专业能力强，职业素养非常高，对飞机的可靠性要求极其严格，航班前的绕机检查，得罪过不少老机务。” “正因如此，当空难发生，媒体爆料，他私下是这种人，大家才感到不可思议。” “关键是，现在尹恬然的死因，也查清楚了，跟詹敦没有直接关系。而所有的间接关系，全是我们的猜测，根本拿不出任何实证。” “谁会给飞行员接水呢？”魏秋櫆问。 “乘务长李欣，和负责头等舱的王佳彤。李欣背景很干净，也没有任何动机，倒是王佳彤……” “不会是她，她憎恨詹敦，是空难发生后，此前，她可是因为攀交了这样的官二代而深感荣幸。她已经明确了自己前程‘似锦’，不会去干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所以说，现在感觉所有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回到黑匣子里的录音上。” “不，我觉得，问题还是在尹恬然的身上。我们肯定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 魏秋櫆盘腿坐在地毯上。 茶几上摆着一张A8纸，她拿出几个颜色的标记笔，开始乱涂乱画。 以往读侦探小说的时候，由于记性不好，她会一边看，一边将小说中出现的人物、人物关系、还有作者故意放出的线索，用不同的笔记在A8纸上。 一方面是为了辅助阅读。 另一方面她试图与作者竞赛，提前找到凶手。 如今，杀害尹恬然的凶手找到了。 但最开始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尹恬然的死，和空难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如果将整个事件当做一个闭合故事，那其中必然缺少了某个环节，所以故事才会显得牵强。 魏秋櫆始终认为，詹敦定是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或参与了整个事件。 可前天刘岚的审讯结束后，谭警帮忙查实了当晚詹敦的行踪。 原来，有个同学请他吃饭，命案发生时，他离案发点有70多公里。 即便中途出去过，也不可能赶得回去，更何况，他的手机忘带了。 魏秋櫆束手无策地盯着涂鸦，很快走了神。 现在她基本已经确信，在尹恬然这件事上，自己误会了詹敦。 也许一开始，他是抱着玩耍的心态去见尹恬然，但最终被她的特质所吸引，堕入爱河。 魏秋櫆想起刚相识时，她也不怎么喜欢宋杰。 这家伙是个工作狂，常为工作忘了两人的约定，吵架是常有的事，但吵着吵着却吵出了感情。 热恋。 计划。 约定。 等等！ 如果这两人处于热恋中，尹恬然应该会知道他次日的安排。 如此着急找他，一定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 刘岚也提到了，尹恬然在微信中说自己很难过……是因为什么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8章 【二十】冒牌货 魏秋櫆实在想象不出，这女孩难过的模样。 在她印象中，尹恬然就像天使一样，总是笑靥如花。 她想起尹恬然的舍友，当时，她们只谈到尹恬然近期情绪低落，但对于她当晚的状况，只字未提。 魏秋櫆给教务处负责就业办的老师打电话，查找两名舍友的信息。 “马依云没有应聘航空公司，她去了一家通讯公司。周敏，我查不到任何的就业信息，档案里只有一个当时招生时留下的联系电话。” 魏秋櫆道谢后，拨通通讯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让她稍等，随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马依云听出是魏秋櫆，十分高兴。 但几句寒暄后，她骤然沉默，显然是明白了这次通话，会通往的地方。 “我不明白。” 马依云像是耗费了很久，才理解魏秋櫆的来意，“恬恬的……事已经过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 看来，她也没有关注相关新闻。 “她不是自杀，是被人杀死的。” “啊？”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已然碎裂的东西，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结果都是一样的。 宝贵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 她只是轻叹了一声，又回到沉默的状态。 “她那晚因为一些事出门，才让坏人有了可趁之机。你能想到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对我说。” “那天我很早就出门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哈？什么？我们很好啊，她帮了我和敏敏很多，我们都很感激她，特别是敏敏很依赖她，我们没有发生过——” 马依云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大串后，被魏秋櫆打断：“我不是那个意思，凶手已经找到了，我也从来没怀疑你。” “尹恬然的死，跟一起空难有关，我妹妹一家人就在那架飞机上……所以麻烦你如果想起了什么，一定告诉我好吗？” “我……我……没有……” “好，抱歉打扰了。” 魏秋櫆挂断电话，她完全理解马依云。 那晚，马依云回来时，尸体尚未运走，她同样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魏秋櫆接着，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 “啥事？” 魏秋櫆询问周敏的情况，却无意间惹毛了对方：“她去哪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说罢，通话终止。 这男人的声音，让魏秋櫆想起周敏前来咨询时的神态。 在不得已要谈论父亲时，她总是故作冷漠，眼里充满了恨意。 魏秋櫆打开电脑，翻出周敏的咨询记录。 起初，她前来咨询，是因为严重失眠。 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做噩梦，醒来后胸口压迫，后背湿冷。 逐渐建立信任后，她才告诉魏秋櫆，虽然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仍很怕“鬼”。 不是一般人害怕看恐怖片的那种怕。 是完全不敢单独呆在无人的房间。 就算是白天，任何的声响，都会让她联想到可怕的鬼影。 她总怕下一秒，会看到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站在她的跟前。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体现。 另外，她常有暴力幻想，对旁人充满敌意，总觉得别人要加害于她，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因此，当这些问题逐渐暴露出来时，魏秋櫆感到惊讶。 像周敏这种女孩，她的内心，犹如磐石般冰冷坚硬，且被荆棘团团围满。 尹恬然却能拨开尖刺，抵达她的内心，着实了不起。 周敏是第一个抵达犯罪现场的，就目前情况来看，如果这个案子还有隐情，她应该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就算她知道什么，目前也很难找到她。 而且如果真有隐情，当时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这时，魏秋櫆感觉饥肠辘辘，她才发现下午3点已过。 她到厨房翻出一桶泡面，往里面打了个生鸡蛋，灌入开水，合上盖子，拿出手机定时。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灵光一闪，边拍脑门边叫道：“哎呀，我怎么这么笨！” 她马上给谭警打电话，询问当时有没有查看尹恬然的手机，特别是通话记录。 谭警让她别着急，需要去问负责该案的同事，稍后给她回电话。 电话刚挂断，宋杰来电了。 “王佳彤试图自杀。” “怎么会？” “她偷藏了护士遗漏的绑带，将绑带绑在床头架上，试图自缢。” 宋杰换了语气，小心地说：“其实，你是不是知道她有这样的倾向……” “什么？你等等。” 魏秋櫆接通另一头谭警的电话。 一分钟后，她回到宋杰线上：“你是要问我，知不知道王佳彤会自杀？你觉得因为她做了那些事，所以我就算知道，也不会提醒你们？拜托，我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师，不是预言家。你现在在医院吗？” “不在，我也是才接到通知。” “王佳彤怎么样了？” “幸亏发现得早，医生说无大碍。” “那好，我有话要问她们，你也过来。” …… 魏秋櫆从李欣的病房出来。 宋杰赶到，他们一同拐入王佳彤的房间。 王佳彤早已清醒。 她不在乎来人是谁，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底是森林深处，漂浮着枯叶的死湖。 “一定很不好受？” 魏秋櫆坐下，上下打量着王佳彤脖子上的勒痕，“我是说自杀失败的话。” 王佳彤缓缓转过脸注视魏秋櫆，眼里闪出丝微好奇。 “我很希望能对你表达同情，但我真的做不到。宋杰问我，知不知道你会自杀，我丈夫真的是高估我了。” “不过，后来我细想了一下，如果是王佳彤的话，我觉得不会，她没那么脆弱，也没有那种廉耻心。但作为周敏，我觉得会，而且你必须自杀，否则你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向魏秋櫆投以奇怪的目光。 宋杰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声说：“你在胡说什么呀。” 魏秋櫆回过头对他说：“你没来之前我，跟李欣聊了很久，她已经向我确认过了，每个空乘都有单独的换衣柜。” “麻烦你马上找人，去打开王佳彤的柜子，里面肯定能找到她头发之类的东西，找到后，立马做DNA鉴定。” “你是说？！”宋杰盯着床上烧伤者，惊诧道。 “我想她就是周敏，王佳彤应该早就死了。” 魏秋櫆不顾众人的质疑，以笃定的语气讲道： “机场的安检，对旅客和工作人员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工作人员在获得机场通行证前，公安早已对其背景进行了严格的调查。因此相对旅客，对机组的安检是相对松弛的。” “李欣还告诉我，南风市的机场属中小型，相较于首都机场这种国际机场的安检标准，要更松一些。” “比如，在首都机场，机组过安检，需要用机器验证工牌，并作人脸识别。” “而南风机场，无论是工牌，还是人脸，都由人眼查看，可靠性自然低得多。” 魏秋櫆话音刚落，有人跑出了病房。 “我看了王佳彤的素颜照，和你一样，都是鹅蛋脸，眼睛不大不小，面部特征不鲜明。” “而选择空乘职业的女孩，体型都差不多，你们身高也相差无几。只要化妆得当，不仔细看，是不易区分的。”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这场疫情，迫使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 “除了过机场安检的那一刻需要取下，从进公司到上飞机，不会有人让你摘掉口罩，更不会有人仔细凑近看你的脸，更别提上飞机前，你还需要佩戴护目镜，所以你的计划才会如此畅通无阻。” “当然，凡此种种，包括航班信息，都是王佳彤告诉你的。但她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你这些。” “因此我推断，她已经……” 刚刚跑出去的那个人，又回到病房，一瞬间，整个病房乱作一团，手机铃声四起。 原来，那人拿到了王佳彤以往的体检报告。 与她入院检测一对比，血型就不一样，根本无需做什么DNA检测。 “混上飞机前，你已对空乘的工作流程了如指掌，但对飞行员的工作一无所知，所以你才会给三名飞行员都下了药。” “这样一来，黑匣子里的录音也就容易解释了。” “只需要随便下载一个有相应功能的APP，在手机存入录音，设置定时播放，趁进入驾驶舱时，将手机藏在那里即可。除了李欣，只有你频繁进入驾驶舱。” “但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录音？”宋杰问道。 “这就要问她本人了。不过，我的推断应该没错？”魏秋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敏不说话，微张的眼角，却流出了绝望。 “你肯定在想，我是怎么怀疑到你身上的，毕竟你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但漏洞还是有的，比如，你假冒王佳彤关于父母的那段自白，不得不说，非常精彩。” “但你有没有想过，王佳彤，为了帮自己的私欲找到合法性，竟然可以谴责父母，认为是他们愚蠢的信念，阻碍了自己的前程。” “这样一个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做的女孩，会忏悔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她没有廉耻心，也不会自杀，她想到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她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比如，把詹敦的丑事曝光。” “当然，这是我的后知后觉，一开始只是觉得疑惑。真正让我确认的是，那晚尹恬然因为某事急着找詹敦，给他发了微信。” “但当她没有及时得到回复时，她会怎么做，肯定是打电话呀。” “可为什么执法者没有找詹敦问话呢？要么是手机不见了，要么手机无法解锁，这两点都不可能成立。” “因为手机不见，会引起执法者怀疑。而解锁什么的，根本不是难事。那么还剩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删除了相关记录。” “我请人向负责案件的执法者确认，才得知，恰巧尹恬然的母亲，知道女儿的屏保密码，执法者却没在她手机中，看到当晚有通话记录，这也是当时会判定她是自杀的因素之一。” “更奇怪的是，连我不久前才知道的那段微信内容，也不存在。” “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敏终于开口问道。 “等下，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宋杰问道。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尹恬然的真正死因，她同样认为尹恬然是自杀，认为她是因詹敦而自杀。” “魏老师，你意思是，恬恬她不是自杀？” 周敏的瞳孔突然放大，“不，不可能的，你在说谎，她就是被那个人渣侵犯了，才会死掉的。你根本……不，不，你不可能知道，当时她大腿·根·部还有血。” “我是后来才想起，当时刘岚根本没提过这些细节，我才会怀疑，尸体也许是被动过了。可我又不可能再回去问刘岚，毕竟她的精神状况……” 魏秋櫆向宋杰解释说：“你还记不记得，在执法者的档案中，楼上的邻居，有这样一段证词：先后听到敲门声，第二次敲门还伴随着喊声。” “我想周敏第一次敲门后，便已强行进入房间，她处理掉尹恬然的衣服和血迹，然后再出去假装敲门，并大声呼喊。” “她这样做，是为了让自杀更像自杀。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让她误以为的、有指向性的自杀，变得无指向性。” “也就说，她并不想让人将尹恬然的死，和詹敦联系起来。” “凶手是谁？刘岚是谁？”周敏激动地叫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宋杰再次发问。 “为了复仇。”周敏疲惫不堪道。 …… “那天她出门前，我们因为詹敦吵了一架。” 尹恬然跟詹敦开始约会，是在校招以后。 周敏一直以为，她是在招聘期间认识这个飞行员的。 但后来，有个同学向她透露，星航的校招代表王佳彤，对尹恬然很感兴趣，让周敏给她提个醒。 虽然同学一再强调只是传闻，但周敏相信一切并非空穴来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9章 【二十】周而复始 恶性循环 她也时常看到这个女人，装模作样地在学校乱转。 并不是没人知道她的意图，毕竟进入学校，利用学生的虚荣，约·炮的渣男多得是。 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人揭穿她罢了。 …… 在周敏追问下，尹恬然承认跟詹敦的关系，也的确是通过王佳彤认识的。 但她并不相信，关于王佳彤的传闻。 “她是个好人，说不定，将来我们能成为同事呢。再说，我们是偶遇詹敦的，不存在你说的那些阴谋。那些人的想象力真的太好了，但不能总把人往坏处想呀。” “魏老师，你应该很清楚，她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人。我不管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也不管她祸害了多少女孩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在乎恬恬。但我必须拿出实证，才能让她相信。” …… 于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想方设法调查詹敦，最后真的拍到了一些照片，去夜店的照片，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照片。 就在那天晚上，我跟她摊牌了，把所有证据摆在她面前。 她因为我固执地介入她的私生活而生气，当然还有那些照片，让她感到受挫。 我们第一次发生这样剧烈的争吵，最后她摔门而出，而我，则独自去了酒。 …… “看见尸体的异样后，你为什么不报警，报警的话……”宋杰又问道。 魏秋櫆阻止他，向他递了个眼神。 “当时，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看到她大腿·根·部的血迹，我感觉身体像是碎成了数块，剧痛无比。” “我一边看着她的聊天记录，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报警的话，恬恬就白死了。” “当时我认定了恬恬是自杀，即使报警，不要说死刑，詹敦根本就不会受到重处。” “一看他开的车便可知，他们家非富即贵。报警的最终结局，很可能是他不仅完全撇清关系，还会将全部责任甩到恬恬身上，让她落下个坏名声。” “这种事情发生得还少吗？我要替恬恬报仇，不仅是要他死那么简单，我要彻底摧毁这个人。” “结案后，我们搬离了那里。马依云受的打击不比我轻，有好几个星期，她根本没办法睡觉，更别提毕业准备和找工作的事。” “她成绩不错，却因为这件事，错过了几个外航和三大航的招聘。我则放弃一切，开始准备我的计划。” 周敏加入王佳彤的微信群，主动接近她。 如今回过头来看，虽然王佳彤已因“副业”，确定了自己的前程。 但她仍对本职工作尽忠职守，这一点是值得称道的，也因此才让周敏一上手，就易如拾芥。 周敏长相一般，根本不在王佳彤的考虑范围内。 但她精湛的表演，让王佳彤卸下防卫，彻底打开话匣子。 王佳彤几乎把职业相关的一切，都告诉了周敏，甚至是一些行业机密。 比如，每个航班的机组，都是随机安排的，常常一个机组内找不到几个熟人。 …… “只有乘务长除外，职责需要，她认识的人比较多。”王佳彤补充说。 “大家很陌生的话，那岂不是会有些尴尬？”周敏佯装苦恼道。 “不会呀，每个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我这个人比较内向，不瞒你说，我熟悉的人不超过10个哦。”王佳彤笑道。 周敏则暗自记下信息，为计划的实施增添一份保障。 一次，两人在学校附近的日料店，吃回转寿司时，王佳彤收到了公司的短信。 她因为又要上班啧有烦言，吸引了周敏的注意。 周敏又借机向她请教，她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周敏在她企业APP上看到了航班信息，包括时间和机组成员，其中詹敦的名字赫然在列。 机会来了。 周敏下定了决心。 饭后，王佳彤跟着周敏，来到她新租住的地方，喝下了周敏为她调制的起泡酒。 那是王佳彤在这个世界上喝的最后一杯酒。 随后，在周敏的残忍逼供下，她道出了所有周敏需要的信息。 …… “能打碎冲走的，我都塞进了垃圾处理器。大骨和头部我用黑色垃圾袋装好，埋在了郊外。” 谈及尸体处理，她语气变得兴奋。 “那间短租房，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租客，它的浴室和下水道，全是王佳彤的人体组织。” “但当时我确信，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因为王佳彤会跟着IS1890，一同变成火光中的碎片。” “那段录音，是从王佳彤和詹敦的微信聊天中找到的。是计划外的东西，我想，它无非是又一个恬恬被詹敦逼死的证据罢了。” “所谓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个人渣绝不是因为恬恬的死难过，只是第一次遇到了挫折，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这样也好，我就替他安排一个隆重的致歉。” “向媒体泄露录音的人是你！”宋杰恍然大悟道。 “很简单，只需要用邮箱的定时发送功能就可以了。” 周敏说完，话锋一转：“现在能把恬恬的真正死因，告诉我了吗？ “你意识到你干了一件什么事吗？”魏秋櫆问。 “如果没有遇到恬恬，恐怕到死，我的人生都会处在灰暗之中。她是唯一给了我温暖，也是唯一真正在乎我的人。” “我说了，我谁也不在乎，我只想为她报仇。而对于那种人……喔，我想起来了，昨天新闻还在播报，刘岚应该就是詹敦的妈？” “这女人不仅养了个变态，还是个杀人犯，对？对这些人最佳的报仇，不仅仅是杀掉，要用最彻底的毁灭，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这，她痛恨地补充道，“可惜我没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不够。”魏秋櫆缓慢地摇头。 “什么还不够？” “你制造这起恐怖事件的原因。” 周敏咬住嘴唇，沉默起来。 …… 宋杰这时才明白，方才他想说出尹恬然的死因时，为什么魏秋櫆会拦住他。 周敏既然能牺牲自己为尹恬然报仇，她肯定不会在乎任何威逼利诱。 留住尹恬然的真相，是唯一能让她道出所有的筹码。 良久后，周敏环顾周遭，低声对魏秋櫆说：“可以单独告诉跟你说吗？就像我们在咨询室时一样。” “不可以！”宋杰果断拒绝，他想起了审讯室的一幕。 魏秋櫆对他点点头，提醒他，这不过是个严重烧伤的病人，不会有危险发生。 魏秋櫆坐在一旁，如同在咨询室时一样，平静地注视周敏，等待她开口。 她还清楚记得，以前每次周敏来访时，总要先沉默十分钟，不跟她直视，眼睛盯着地毯。 后来，周敏才告诉魏秋櫆，她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难以启齿。 …… 周敏来自一个单亲家庭。 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母亲在她幼年的时候，抛弃了他们。 父亲是个普通的泥水工人，靠做苦工养活他们。 父亲的脾气从来没好过，母亲离开后，他变得更加暴躁。 他从不把三个孩子当人看，动辄暴打。 但每次打完后又万分愧疚，喝了酒，还会哭着求他们原谅，即便有外人在场，也同样如此。 但这种难堪，和肉体上的痛苦，不是让周敏印象最深刻的。 让她刻骨铭心的是一种惊悚感。 她永远无法预测父亲何时发作，此刻脸上笑呵呵，也许，下一秒就会暴跳如雷。 大概是从高一开始，她开始失眠。 “明明已经困得要命，但就是没办法睡着。等到了白天，又变得无比嗜睡，眼皮像挂上了铅块，不停地往下掉。” “我经常用圆珠笔猛戳大腿，同一个地方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然而，疼痛犹如睡梦中的惊跳，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不仅在课堂上大睡，有时甚至吃着吃着午饭，头突然耷在餐桌上，失去意识，仿佛昏死一般。” “夜晚失眠，白日嗜睡，导致我的成绩急剧下降。魏老师，你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恐惧。” “在那个年龄，在那种背景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读不成书，我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那里地方，一辈子都要面对那个恶心的男人，我的父亲。” “一想到这个，我又开始焦虑，而焦虑加剧了失眠，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我来自小镇，周围的同学全是陌生的。最后，我战战兢兢地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班主任。” “几天后，在我走进教室时，坐在身后的两个女生突然停止了讲话，我试着跟她们打招呼，结果她们看我的样子，如同看待怪物一般。” “我这才领悟，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已经变相地将我的情况，告诉了班里的所有人。” “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心理有问题，大家都对我侧目而视，拒我于千里，我对人的最后一丝信任，也荡然无存。” 这样一个女孩，可想而知。 当她遇到尹恬然的时候，是何等的感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0章 【二十】罪恶的善良 “我们的感情发生微妙变化，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你还记得我说自己很怕‘鬼’吗？” “你告诉我，那是因为身体的另一个我，仍停留在年幼的阶段，只要给予一定的耐心，‘她’会逐渐成长起来。” “但这个过程很痛苦，我常常无法坚持，极度害怕的时候，只能通夜开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后来，在我过于害怕的时候，恬恬就会过来跟我一起睡。然后有天晚上，我们自然而然的……” “所以你不仅是为了恩人，更多是为了恋人报仇？” 周敏点点头，期待着事情的真相。 “凶手你已经猜到了，就是他的母亲刘岚。你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魏秋櫆说。 “有区别吗？这对母子。” 周敏不耐烦道，“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有区别，至少在这件事上，詹敦是无辜的。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他出生在那种家庭不是他的错，他确实因此伤害了很多女孩，但在尹恬然的事情上，他没有做错什么。” “关键是，虽然他私生活一塌糊涂，但这并不对他的恪尽职守，有丝毫的影响。” “在最后一刻，他挣扎着试图将飞机拉起，是为了200多条鲜活的生命，这其中，也包括了想置他于死地的你。你活下来这件事，是个天大的讽刺！” “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如果不是詹敦，那恬恬腿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当晚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周敏耐着性子。 “我一直觉得奇怪，尹恬然这么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为什么恋爱这么甜蜜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你，她不敢公开。一是顾及你的感受，二是她害怕你。” “害怕我？” “难道不是吗？你多次跟踪他们，希望获得所谓的证据，真的完全是因为关心尹恬然吗？” “仔细想想，确认詹敦那伙人玩·弄女孩，是在你绑架杀害王佳彤之后。之前，不要说詹敦，关于王佳彤的事，你听的都只是传言，你根本对詹敦一无所知。” “时间上的推断，我没说错？那晚你跟她争吵，也许是最严重的一次，但绝不是因为感情的第一次。” “尹恬然对你有恩，你对她满怀感激，你也对她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性，某天晚上发生了亲密关系后，我想这对你产生了刺激是巨大的，而尹恬然也许只是觉得迷茫。” “与詹敦迅速堕入爱河一部分原因，不正是为了消除自己的迷茫吗？而你却感觉被背叛了。” “因此，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控制她，让她永远不会离开你。” “没有！”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也并没有要因此控诉你什么。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在继续这个话题前，我想先讲讲我自己的事……”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魏老师！” “不，你必须知道。” 魏秋櫆敛起表情，“我从未对来访者谈过自己的事，你是唯一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事实上，我跟你一样，也来自单亲家庭，幸运的是，我的父亲是个好人。” “但母亲因意外去世后，他虽故作坚强，却难以避免地将脆弱，投射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和妹妹能感觉到，因为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而他的这种脆弱直接影响了我，我至今没有要小孩，就是因为害怕失去。” “当然，失去指的不仅仅是死亡，我也害怕我的孩子，因为某些我根本没有意识到的误导，变成可怕的模样，比如你这个样子。” “我知道，我这样说，会让你很受伤，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将心里话说出来。” “我没有孩子，我敬爱的父母业已去世，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妹妹比我小6岁，她总是大大咧咧的，我有时甚至把她当做我的孩子。” “哦，对了，他们一家也在那架飞机上，他们一家一直省吃俭用，这是他们有了孩子后，7年来的第一次出游，竟也是……” 面对这个人，魏秋櫆无法继续谈论妹妹。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好了，还是说回你最想知道的事。”魏秋櫆向前挪了挪，仿佛怕对方听不清似的。 “你们吵架后，她跑去找詹敦，我想比起质问，她更多的是想寻求慰藉。但很不幸，她让詹敦的父亲——这个恶魔，有了可乘之机。” “是詹伟侵·犯了尹恬然，随后跟踪而来的刘岚，在一种扭曲的激·情下，杀死了尹恬然，并将现场布置成自杀的模样。” “这一家人……”周敏咬牙切齿道。 魏秋櫆制止她道：“所以你还觉得你没有错吗？如果不是你破坏了现场，执法者就不会将尹恬然的死，判定为自杀，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 “杀死尹恬然的，不还是这些人吗？” “不，是你的暴力幻想！我曾经跟你讲过，你变成这样，你遭遇的所有痛苦，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但我也说过，人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去伤害别人，利用他人的理解与善意去加害。”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过度地依赖她，甚至试图对她施行控制，她就不会急于寻求出口，也许就不会认识詹敦。” “不，这些都是意外，是我无法掌控的！” “你无法掌控？还记得执法者来问话时，你和马依云都声称，尹恬然最近情绪低落吗？” “她为什么会情绪低落，难道不是因为你？她连恋爱都不敢公开啊，天啊。你还敢说你无法掌控？” “她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要小心呵护你玻璃般脆弱的心？这、这罪恶的善良！而你却利用她的善良，去掩盖真相，只为了满足你无凭无据的暴力幻想！” “我没有，没有！”周敏痛哭着反驳。 她不顾血水从绷带溢出，不可抑制地扭动身体。 “你不仅害死了她，还害死我妹妹，我把她当做女儿的妹妹，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害死了他们整整一家人！” 魏秋櫆胸口剧烈抽动，指着周敏的指尖抖动不止，“如果当晚你没跟她争吵，她就不会寻求慰藉，也就不会让那个恶魔有可乘之机，更不会被疯子杀死你还不明白吗，害死她的人正是你，是你啊！” 周敏的脸，突然变得煞白，犹如石像般凝住。 魏秋櫆按住自己的抖动的膝盖，低声道：“看来老天让你活下来，是有原因的。放心，死刑不会来得那么快，此后的24小时，都会有人轮流保护你。你安心忏悔。” 数秒后，站在病房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永生难忘的怪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1章 【二十一】祭祀山神 光穿透晨雾，洒在茂密的林子里，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鸟鸣虫呤，交织在一起，仿佛谱写着贝多芬的乐章。 一切都显得这么美妙绝伦。 我沐浴在晨曦中，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玲玲！” 谁在喊我？ 声音好熟悉啊！ 我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 “玲玲！我在这！” 声音明朗了一些，能辨清位置。 “小美！是你吗？”我激动地大喊。 “是我！我在这！” 声音在我左侧，我使劲拨开调皮的雾，循声追去。 “你在哪？小美？”我边跑边喊。 “玲玲，我在这！”这一声无比清晰。 而我面前的雾，不知何时散开了，眼前露出一个洞穴。 洞穴的黑如稠墨，化不开。 你越看它，越会觉得它也在看你，仿佛洞穴里有着什么，下一秒就会将你吞噬掉。 “你在洞里嘛？”我对着洞里大声喊。 洞里没人回答，只有我的声音，单调重复着折回耳朵，还带回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心急地探头往里，就在那一刹那，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洞里一下子伸出，拽住我的脚。 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挣扎起来。 魔咒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救，救我！” 我奋力想摆脱。 但是那只手，如同铁箍一样，死死钳住我的脚，任由我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不过没多久，洞里似乎有什么力量，一下子将那只手重新拽回洞里。 “小美！小美！”回过神的我，哭泣着，歇斯底里呼喊。 …… “玲玲！玲玲！老婆！”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急切地呼唤我。 郑泽古怪而又担忧地望着我：“老婆，你怎么哭了？若不是我拉着你，你就要掉下去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踩在洞口的边缘，忙吓得缩回脚。 “我看到小美了！” 我拉住郑泽的手，激动地大声告诉他。 “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郑泽抱着我安抚。 而我却一下子挣脱开，慌忙跪倒在地，对着洞穴叩起了头，边叩头，边嘴里念念有词。 郑泽这才注意到，洞**的贡·品和香炉，但他是无神论者， 对这些毫无敬畏。 他更心疼我的膝盖，连忙拉我起来，连拉了好几次，我才起来。 “这是干嘛用的？”郑泽不解。 我盯着洞穴，神色慢慢恢复平静，虔诚地说：“这是村里用来祭·祀山神的，保佑村里风调雨顺，更是我为她祷告的地方！” “难怪有股子难闻的怪味道！”郑泽捂着口鼻厌恶道。 我对郑泽的行为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 “谁在那里？”郑泽猛然间，冲着一处密林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我疑惑地循声望去。 郑泽死死盯着一棵树：“树后有人！” 我一下子慌张起来，下意识地抓住郑泽的手臂。 下一刻，郑泽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被他骗了。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 “老婆，别生气嘛！我是看你难受，所以！” 郑泽恬着脸追上来，“来，笑一个呗，我给你讲个笑话！” “从前有只兔子，它对其他小动物说‘我能让老鹰掉下来’。其他动物不信，然后兔子对着天空大喊一声‘你裤子掉了’，老鹰下意识地去提，然后就掉下来了！” “老婆，原谅我！我错了！” 我生气不理，郑泽紧追着逗我，一前一后下山去。 我们没走多久，那棵被郑泽开玩笑说有人的树后，真的走出一个人来。 看着我们消失的方向，露出诡异的笑容。 …… “妈，我爸呢？” 郑泽拎着大包小包，笑着招呼我妈。 “郑泽和玲子来了！” 我妈故意提高声音，顺带朝屋里使了个眼色，“你爸在里面生闷气呢！”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我爸的怒骂声传来：“当初让她不要嫁独生子，她偏要嫁，我就说独生子怎么能理解姐弟的感情呢！” 郑泽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妈就上来拉着郑泽：“小泽，你要不先去西屋坐会儿，我和玲子说几句话。” 郑泽看了我妈一眼，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自己解决，然后有些不快地去了西屋。 我爸还在那骂着很难听的话。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菜地里：“你爸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还不是为了你弟的事儿！” “你弟是不长进！但他毕竟是你弟，是你爸妈的心头肉！你要是不管他，他可就真的完了！” 我妈说着说着，就流眼泪了。 我看着妈流泪，心不禁就软了，嘴上却是硬：“那是他活该！这样的儿子不如死了！” “死丫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这是咒你爸妈死啊！” 我妈顿时哭得更凶了，还用手用力打我。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拉着我妈的手，把一张卡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有五十万，够他买房子娶媳妇了！” 我妈拿着卡，低低啜泣了两下，就止住了。 她瞅了两眼郑泽。 我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说：“放心！郑泽没什么意见！” 我妈眉开眼笑：“当初没看错，郑泽一看就是个孝顺孩子，再说这点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今晚想吃什么，妈给你们做！” 我拉住我妈：“妈，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么闲着，郑泽说了，公司有个空位，他可以去试试！” “真的嘛？做什么的？薪资高不高？低于两万可不去！”我妈激动地说。 我犹豫了一下：“放心，有我和郑泽在，亏待不了他。” 我妈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爸，让他乐呵乐呵！今晚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说着，就转身回屋了。 红烧鱼？ 我最爱吃的是酱牛肉！ 我终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啊！ 我望着妈的背影，眼神复杂。 …… 晚饭，一家子其乐融融，满桌子好酒好菜。 我爸更是喝高了，不断给郑泽敬酒，对他大夸特夸。 还没吃多久，屋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接着，嘎吱一声，在门口停了。 “大老远就闻着酒香味，怎么，有客人呢？” 屋外的人高声喊着，撞门进来了，一进门就是一大股酒气。 “都叫你喝酒别开车！没伤着！妈看看！”我妈担忧地凑了上去。 进来的正是我弟，张岩。 凑上去，妈吓了一跳。 只见张岩满脸血污，走路一瘸一拐，衣服上破破烂烂，身上也有很多伤痕。 “岩岩，你怎么了？别吓妈妈！要不我们上医院看看！”妈吓哭了。 “老太婆真啰嗦，这不没死吗？”张岩一把甩开妈，过去一把给了郑泽一个熊抱。 “还是姐夫最疼我，又给我送钱来，爱你！” 郑泽差点没喘过气来，心里尽管不乐意，脸上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你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张岩不乐意了，松开郑泽扯着脖子喊：“我可没醉！” 下一秒，就扑过来抱住我。 “姐，你又变漂亮了！是不是怀上了？难怪屁·股这么……！” 紧接着，张岩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我很是厌恶张岩的举动。 但见他喝多了又似乎受了伤，也不再多说，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郑泽，见他似乎没听见最后那句，心中稍安。 “丢人的玩意儿！抬进去！”爸大声呵斥。 可眼中完全看不到怒意，只有满满的心疼。 还是郑泽和妈两人，架着张岩回东屋，由妈照顾着。 一顿饭就被张岩搅了。 要是张岩出车祸，死了该多好啊！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底一闪而过。 …… 郑泽似乎很累，晚饭过后，强撑着陪爸聊天。 这时，张岩也酒醒了，伤也无大碍，吵嚷着要妈倒水喝。 见张岩醒了，郑泽就不愿意呆了，和爸告罪要去睡觉。 爸应允了。 郑泽想睡前喝杯水，张岩殷情地给他倒了，还姐夫姐夫叫得格外亲热。 郑泽也随口应付着，完了就回屋睡去了。 我见郑泽去睡了，也和爸妈说了累了，也去睡了。 郑泽倒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听房门外，张岩正和爸妈大声说着什么，不过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也没心思管他们谈话的内容，也跟着郑泽沉沉睡去。 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听屋外织娘的欢唱，这会让我睡得格外好。 今夜也是，月似银钩，织娘欢唱，我又梦到了和小美一起玩耍的场景。 睡得正香，我只觉得耳畔痒·痒的，似有人轻轻在我耳朵里吹气。 我耳郭极其敏·感，一碰就心痒不已，郑泽老是喜欢这样子逗我。 迷迷糊糊间，一只手伸入薄薄的睡衣里，有些贪·婪地抚·**。 我喘着气，转向郑泽。 发现郑泽枕着双手，睡得正香，似乎嘴巴里还梦呓着什么。 猛然间，我发现不对。 郑泽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着，那么我身上的这只手，又是谁的呢？ 我吓得立刻睁开眼，惊叫着坐起，并扭亮了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2章 【二十一】十五年前失踪案 然而，那只作怪的手，消失不见，屋子里并未有别人。 “老公，老公，你醒醒！” 我使劲推着他，但是他一点反应没有。 我只得下床去，惊魂未定地开门出去，竟差点和一个人撞上，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我爸！ “爸！”我惊呼道，“这么晚你在这干嘛？”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爸似乎因为被扰了睡眠，正气头上。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环顾四周，只见漆黑一片，唯有村里的几盏路灯，和天上的星辰，闪烁着微光。 “我做噩梦了！没事了，你回去睡！”我笑着安慰。 爸转头就回屋了。 难道是我的错觉？ 我满腹狐疑地回到屋里，门窗都好好的锁着的呀！ 我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床底，并且打开柜子查看，均无发现异常。 忙活了好久，这才回床上睡觉，一夜无眠。 …… 郑泽这一夜，睡得死猪一样，直到早上九点才醒过来，这在平时不会有的。 “老公，昨晚，我们房间里有人！” 他一醒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 郑泽不以为然：“老婆，你是不是做梦了？这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哪里有人？” 我将昨晚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郑泽听了乐不可支，冲着我暧·昧地眨眨眼：“老婆，我们是不是很久没那个了？” 我生气扭头不理他。 郑泽把我搂入怀中：“老婆，你想，假如有人进入，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 我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是没有，不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噩梦了。 这时，我感觉到郑泽有些不安分了，撩·拨得我也不舒服。 正欲·拒还迎间，只听得外面传来唢呐锣鼓声。 郑泽有些扫兴，问这是干什么。 我回答说：“一年一度的祭·祀开始了！” “祭·祀？”郑泽似乎想起了，昨天一起看到过的那个洞。 看着郑泽的表情，我知道他知道了。 于是接着说道：“这是村里最大的祭·祀活动了，全村的张姓男丁必须参加。” “所以你才特意挑的昨天回来？”郑泽望着我。 “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没有否认，从床头上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十五年前的今天，是小美失踪的日子。” 只见这张纸很皱，纸张泛着黄，似乎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的。 郑泽摊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我有线索，若想知道，于农历五月初十前来河沟村。”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纸条没写地址，也没留姓名和电话，万一这人对你有企图！你有没有想过我！”郑泽怒了。 我抱住他：“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但小美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再说我这不是带你来了嘛！” 郑泽没有责怪我，只是紧紧抱住我，柔声说道：“你都来了，可你如何跟这个给你纸条的人见面？” 这的确是我没考虑到的地方。 当我第一眼，在办公桌上见到这张纸条，我就义无反顾地决定回来。 “小美家在哪里？”郑泽问我。 “在村南，石桥边。”我回答。 等我们起来后，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爸和张岩一大早应该去祭·祀去了，妈应该是开车去镇上采购了。 张岩昨晚骑回来的摩托车，还在院里停着。 只是，眼前的摩托车残破不堪，血迹斑斑，放在把手上的两个摩托车头盔也支离破碎。 显然，昨天的事故很严重。 我看着摩托车，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 “老婆，你怎么了？”郑泽担忧地望着我。 “没事，昨晚没睡好！”我笑着回答，却不再看摩托车。 我和郑泽只得出来胡乱吃点早饭，然后一路奔小美家而来。 …… 我们沿着石桥过河，还未下桥，就见到一个穿着大红棉袄，头插着鸡毛，胭脂粉涂得和花旦一样的女人，一直冲着我们傻笑。 “她认识我们？” 郑泽疑惑地问，却看见我满眼含着泪水，走了过去。 我拉住那个女人的手：“凤姨，你还好吗？” “小美，是你嘛？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女人面露慈祥，脏兮兮的双手，抚摸上我的脸。 “老婆！”郑泽担忧地走到我身边伸手拉我。 我冲他一笑：“她是小美的妈妈！不会伤害我的！” 就在下一刻，被我称之为凤姨的女人，手上突然使劲，死死揪住我的脸。 脸上扭曲地冲我大喊大叫起来：“你骗我，你不是小美，是你杀了她，你这个恶魔！恶魔！” “你干嘛！” 郑泽大喝一声，冲上来一把推开凤姨，将我解救出来。 我的脸上，却留下了黑色的指印。 凤姨还待再扑上来挠我。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冲了过来，抱住凤姨就往回拖。 一边拖，一边对我们说：“对不起，对不起，玲子，你姨她一直都是这样，你没伤着？” “你是吉嫂！”我欣喜地认出了她。 …… 凤姨在吉嫂的安抚下，睡着了。 吉嫂给我们倒了两杯水。 “自从小美失踪以后，她就一直这样，这几年，病情愈发加重了！”吉嫂说。 我接过杯子，看了一眼熟睡的凤姨，心中很是心疼。 “十五年了，村里的人，都快忘了小美这个名字了！” 吉嫂感慨，“也只有你，还一直在找寻她的下落。” “小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我喝了口水，坚决地说。 “当年，村子里出过一起儿童被拐卖的事情，事后，执法者调查，也觉得小美的失踪，跟这起案子有关。”吉嫂回忆说。 但对于这个说法，我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说：“小美人小鬼大，不会这么容易被拐走的。” 吉嫂说：“我也不信，那次小孩被拐，是因为那小孩偷溜去隔壁村玩才被拐卖的，小美出事那天，村子里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呢！” 我点点头：“那天，小美和我玩儿之后，在桥上就分开了，后来吉嫂是你见到她的？” 吉嫂点头：“执法者当年也问过我。当时小美回来，我是亲眼看见的。我在她家隔壁喊她，她还应我，说是酱油没了，去村口小店打一瓶去，就拎着酱油瓶走了。” 我问：“那当时，小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嘛？” 吉嫂摇摇头：“这孩子很开心，还哼着歌。” “什么歌？”郑泽问。 吉嫂想了想，轻轻唱了一句：“……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 这首歌，是我和小美童年的回忆，每次一起去玩，都会唱这首歌。 我轻轻擦了擦眼角又问：“手里的酱油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嘛？” 吉嫂摇摇头：“就是普通的酱油瓶，若非要说奇特的地方，那就是酱油瓶上，被小美用刀刻了两个人。” 郑泽这时插嘴进来：“那既然小美失踪了，酱油瓶呢？也失踪了？” 吉嫂说：“怪就怪在这里，那瓶子愣是没找到。” “这人贩子不但拐卖儿童，还顺带捡一瓶子，这便宜占的。”郑泽揶揄道。 …… 从小美家出发，去村口榕树下的小店，只有短短五百米。 不过，快到小店有条岔路，却是通往山上的。 到了山上，西面儿是进山的路，东面儿则是祭·祀的地方。 村里落后，相对发展慢，所以从小美家到榕树下小店的那条路上的四户人家，都没变化。 当年，执法者怀疑这四户人家（包括小店）涉嫌绑架。 因此，对那四家的人，进行了详细的走访调查，结果一无所获。 “哟，这不是张岩的姐姐吗？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小小的店，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还没进店，老板娘那尖酸的语调，先响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回事，就问：“这次他又欠了多少？” 老板娘把一本账本，扔到我手里头：“喏，自个儿瞧！对你来说也没多少！” 总共一万多，也就一个月。 我硬着头皮把帐结清，于是问：“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下十五年前小美失踪的……” 话还没说完，老板娘的声音就连珠炮一样响起：“问什么问？问什么问？不知道，不知道！快走快走，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不争气的弟弟白吃白喝，人家心里肯定有气。 我和郑泽被人轰出来，也无可奈何。 “吵什么啊，大白天的！吃枪药了！” 这时，从店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头微秃。 一见我们眉开眼笑，“原来是玲子呀！快进来快进来，好久不见了。” 说着，中年男人冲着自家媳妇儿吼道：“败家娘们儿，还不滚进去！” 那婆娘受了委屈，发起癫来，冲着中年男人嚷嚷：“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做牛做马，忙前忙后。你却为这狐狸精骂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也不看看他们家都是什么人，他弟是这副混蛋样，他爹也不是好东西，那年看他慌慌张张跑下山，小美出事，八成和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3章 【二十一】隐瞒 “你给我闭嘴！” 中年男人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并将她推进里头去了。 女人忌惮丈夫。 虽在人前挨了打，落了面子，但也不得不进屋去。 郑泽很生气，这个女人竟敢骂自己老婆，于是就要上前理论。 这时，我却抢先开口道：“贵叔，刚才婶她说我爸？是怎么回事？” 李长贵忙陪着笑脸：“你婶啊！最近身体不舒服，气性大得很，也爱胡言乱语！对不住对不住，你们城里人，不会和我们一般计较的对！” “再大气性，也没这么说话的！再说，招惹你们的是张岩，和我老婆没关系！”郑泽气有些不顺。 “贵叔，我爸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声音陡然提高，盖过了两人的声音。 李长贵笑着说：“玲子啊！这都是你婶胡说八道，你可当不得真。你爸是村里的干部，你要相信他！” 我仔细咀嚼了一下李长贵的话。 的确，我爸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可李长贵老婆的话，却还是在我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郑泽知道我调查这件事情心切，就问：“当时是你在看店吗？小美是来你们店里打酱油来的，你们没看到她嘛？” 李长贵回忆说：“当年执法者也来调查过，小美确实没来过店里，至于她路上遭遇了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 我注意到，李长贵表面上回答得很干脆，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 “这次我回来，就是有人和我说有了新的线索，所以才回来碰碰运气。”我说。 李长贵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小美有你这样的朋友，值了！不过既然有了新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执法者？” “就是执法者让我配合他调查的。”我说。 郑泽显然知道我在撒谎，但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撒谎。 李长贵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都想早日找到小美。” 出了小店，郑泽将我拉到一旁问：“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解释说：“第一，我怀疑李长贵似乎有所隐瞒，所以想敲山震虎。第二，那个给我纸条的人，迟迟不肯现身，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现身。” 郑泽有些明白了：“你是想借李长贵老婆的口，告诉所有人，这个案子重新开始调查了，想让可疑的人露出马脚，更是让那个神秘人主动来找你？” 我点点头。 郑泽高兴地狠狠亲了我一口：“那么张执法者，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白了他一眼：“我们去当年小美失踪的地方看看！” 我和郑泽，沿着执法者发现小美脚印的那条山道，一路走来，最后走到了马路牙子上。 当年案子的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 但是，执法者在现场找到的脚印却是记得，是从店后的小路，一直延伸到马上这边的。 因为前一天下过大雨，所以脚印比较明显。 从东面发现的脚印来看，的确是只有小美一个人的脚印。 山脚连着马路，但是马路和山之间有泄洪渠，并不直接相连。 …… 当年，小美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纠结了十五年，但依旧没有答案。 当年执法者的推测是熟人，并且是关系很亲近的人。 小美并不是本村人，而是跟着她妈嫁过来的。 后来她继父死了，就跟着她妈一起生活。 若说在这个村里，有什么人和小美亲近，那么就只有我们家，吉嫂家，还有是她妈。 我不由想起了李长贵老婆的那句话。 “老婆！”直到郑泽喊我，我才回过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跳了下去，站到了泄洪渠边沿。 郑泽伸手接我下来。 当年，小美的一只鞋，是在泄洪渠边找到的。 另一只鞋，则距离我现在站的位置，大约五百米处的马路上。 当年是石子小路，现在是水泥大路。 据卖瓜的瓜农说，出事那天傍晚，曾看到一辆农用三轮车，向邻村方向开去。 开车的人，长相看不清楚。 但从身型上看，和隔壁村一直在抓捕的那个人贩子，有点相似。 “老公，你干嘛？那边走不了！”我转过头。 发现郑泽正沿着泄洪渠边，向北面走到一处，正往山上爬。 “明明有路啊！” 郑泽喊我，“老婆，你过来看！” “都跟你说了，那边没路！”我不满地嘟囔着，却依旧走过去看。 郑泽的脚下，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小道，仅容一人通过。 小道边上杂草丛生，若是不仔细看，断然发现不了。 这条鸡肠小道，隐隐是通向山顶方向。 我仰头看着山顶，开始恍惚起来：“那边是洞穴的方向！” “老婆，你说有没有可能，小美就藏在这山里的某个地方？”郑泽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感受着四周围幽深的林木，能感受到风。 风穿拂间，耳边隐有人低语，似乎是小美就隐藏在这方天地间。 “我好像的确能感受到她！”我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要不我们爬上去看看？”郑泽询问。 我摇头：“我不去！” 郑泽不解：“为什么？” 我看着郑泽，竟有些恐惧：“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上去！” “难道你不想知道小美究竟在哪里嘛？”郑泽反问。 “小美！小美！”我喃喃着。 “走，我们一起！”郑泽柔情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竟鬼斧神差地点头应允，于是，我就和郑泽一起往上爬。 这条路很难走，我们爬了很久，才到了尽头。 “老婆，你快看！” 顺着郑泽手指的地方，我顿时呆了。 站在山头，不远处的山中，就是祭·祀的洞穴。 从这里能够看到，村民正在举行着仪式。 仪式应该是进行到尾声了，村民开始将各种祭品，陆续丢入洞中。 “玲玲，我在这！” “他爹也不是好东西！” “那年看他慌慌张张跑下山！” “玲玲，救我！” 这几句话，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交织在一起。 霎那间，脑海里迸射出来好多画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4章 【二十一】凭空消失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竟眼前漆黑一片。 “玲玲，玲玲，老婆，老婆！” “不，不是他，不是的！”我一下子惊醒，坐起身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郑泽欣喜而担忧的脸：“老婆，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啊？” “我这是怎么了？”我完全回忆不起来。 “你为什么去山上？” 郑泽正待开口，爸的声音在郑泽的身后响起。 声音中包含着压不住的怒火。 “爸，上山是我的主意，和玲玲无关。”郑泽见情形不对，立马替我辩解。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我的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 “爸，你这是干嘛？” 郑泽也火了，忙心疼地看我脸，“老婆，你没事？” 我挨了一巴掌之后，李长贵的话，在我脑海中占了主导。 我毫不退缩，迎上爸含怒的目光：“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小美出事那天，你为什么会从山上下来？” “你说什么？这话哪里听来的？” 爸的嗓门，顿时提高了一大截，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头暴怒的老狮子。 妈看了我一眼，拦住欲要冲上来打我的爸。 而郑泽则像是护犊子一样，挡在我身前。 两方就这样对峙着。 许久，爸扭头走了出去，狠狠抛下一句话：“小美就是被拐走了，到此为止。” 妈也跟着爸走了。 “你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我哭着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但却没得到一句答复。 郑泽则是有些惊愕地望着我：“你不会是怀疑？” 我有些茫然地摇头，很是痛苦：“我不想的，真的不想，尽管他们不当我是女儿，但我却还当他们是父母！” 郑泽紧紧搂着我：“李长贵老婆的话，未必可信，如果他们与爸妈有嫌隙，那必然会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我听了郑泽的话，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不行，我要再去问问李长贵，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边说边下床。 郑泽却拦住了我：“现在都几点了？明天再去！” 我摇摇头，执意要去。 “那好，我陪你去！” 郑泽坚决道，“你要是一个人去，我不会同意的！” 我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俩趁着天黑，赶往李长贵的小店。 “你听，好像有声音？” 等我们赶到榕树下李长贵开的小店时，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光亮，但郑泽贴近一听才发现，里面有人声。 我也好奇地悄悄走近，趴在墙根下，靠着窗户位置细细听，果然听见里头有声音。 “想我没？” “哪个想你？这么久都不来，怕是早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不是你家那位看得紧嘛？这不刚得空！我就来了！” “亏你还有良心！” “那还等什么？开始！” …… “是他？”郑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冷冷一笑：“是张岩，狗改不了吃屎！” …… 屋里是一男一女，却不是李长贵和他老婆，而是张岩和李长贵的老婆。 对于这个小舅子的品行，郑泽是知道的。 于是，两人继续听下去。 里头一番翻云覆雨之后，只听李长贵老婆开口：“听说你那姐夫给了你五十万？ 张岩哈哈一笑：“少不了你的。” 郑泽亲耳听见，张岩用自己给他的买房娶媳妇儿的钱玩女人，气得直哆嗦。 我却只是阴冷发笑。 “不过。” 只听张岩话锋一转，“你得告诉我，今早我姐上你这儿打听什么事儿来了？” 李长贵老婆娇笑着：“耳朵可够长的呀！” 张岩得意一笑：“你信不信，我隔老远都能听见，晚上你和你们家老李的床上情话？” “滚犊子！” 李长贵老婆笑骂道，“长本事了。你那姐也真的是，这小美不知道死哪了，她还苦苦调查，也服了她！有钱人都这么闲的吗？有这闲工夫，不如做做美容打打麻将，不舒服吗？” 张岩收敛了笑容：“她都问了什么？” 李长贵的老婆，风·骚一笑：“没点好处就想撬开我的嘴？太容易了！” 张岩似乎掏出钱，给了李长贵老婆。 只听李长贵老婆笑得花枝招展：“你姐开口就说，她要调查‘小美失踪’的事儿，被我损了几句，结果我那懦弱的老公就冲出来打我，推我进屋。” “我哪肯罢休，我就跟她说，我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你爸慌慌张张下山，搞不好小美的死和他有关。” 张岩说：“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那可不！”李长贵老婆笑着说。 下一刻，只听见李长贵老婆大喊一声：“你干嘛？杀……！” 只听里面，床板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磨牙般的响动，没过多久，就没了声响。 我看向郑泽，郑泽也同样看向我，我们同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没过多久，小店的门开了。 门一开，一个人影就鬼鬼祟祟从里面溜了出来。 郑泽二话没说，一个箭步窜出去，就将那人扑倒在地。 那人压根没防备，摔了个结结实实。 “张岩！你干嘛呢！”郑泽低声吼道。 这一声吼，不亚于一个霹雳。 底下的人，显然听出了郑泽的声音，但却不做声，只是拼命挣扎。 见郑泽按不住张岩，我也冲了上去，帮着他按住张岩，“张岩，她死了？” 张岩依旧没回答。 郑泽掏出手机：“报警！”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个事情太大了。 似乎听到“报警”两个字，张岩猛然间剧烈挣扎起来，郑泽一个分神，就被张岩挣脱开。 郑泽正想追上去，张岩回头狠狠一脚踹过来，郑泽一下子就被踹倒在地。 我赶紧上来瞧看。 “快去看李长贵老婆，我去追他。”郑泽让我先进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思考，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撇下郑泽，先进屋看李长贵老婆。 我一下子扭亮屋里的灯。 但是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我惊掉了下巴。 屋里床上乱七八糟，但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莫非李长贵老婆没死？ 我到处找寻，但却发现屋里屋外都没人。 难道这屋里有暗格？ 我胡思乱想，开始东敲敲，西敲敲，结果每堵墙，每块地面都是实心的。 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郑泽！郑泽！尸体消失了！”我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大声呼喊起来。 但屋外静悄悄的，没人回答我。 我这才想起，郑泽是去追张岩去了。 我担心郑泽，也出去找他。 我仔细想了想，张岩是朝山上那条路跑去的，和当年小美上山的路线一摸一样。 辨清方向，我打开手机的手电模式，照着路，摸黑上山。 我一边呼喊着郑泽的名字，一边沿着熟悉的路上山。 山道崎岖难行，又是黑夜，草木茂盛，在风中摇曳着，像是阴兵。 黑暗包围着我，让我心头恐惧万状。 我一遍遍喊着，但回答我的都是树林悉索的声响。 不知怎的，也没走多久，但是我总觉得夜越来越黑。 而没找到郑泽的踪迹，使得我的心里头，更加忐忑不安。 正当我失望和恐惧，叠加到顶点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我忙举着手机低头照去，却发现了一只鞋子，正是郑泽脚上的鞋子。 出事了！出事了！ 我心头越发慌张。 “郑泽，郑泽，你在哪？赶紧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我带着哭腔大声喊着。 但依旧没人回答我。 正在这时，倏然一旁的草丛里面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响动。 “谁？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我冲着那片草丛大喊起来。 见无人回答，我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个人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往山上逃去。 看身影有点像张岩。 “张岩，你个混蛋！你把你姐夫怎么样了！”我奋力向张岩追去。 张岩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两人始终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 似乎是张岩故意放慢脚步，戏耍我一般。 不知道这样追逐了多久，张岩拐个弯消失不见了。 而我也拐个弯追上。 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祭祀的洞穴边上。 而张岩又再度不见了踪影。 “张岩，是你对吗？当年是你！是你害了小美！” 我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还不敢认嘛？” 还是没人回答。 “我想通了，只有这种可能！” 我分析着，“爸当年之所以慌慌张张从山上下来，应该是为了包庇你？” “当年，小美根本就不是被什么人贩子抓走，而是被你杀了，就如同你为了隐瞒真相，而要杀李长贵老婆灭口一样！”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吗，你已经拥有了爸妈，夺走了我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杀了小美？我只有她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歇斯底里地在风中大哭，任由声音被风带出去很远很远。 “我就该杀了你！”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你已经杀死我了！”一个声音蓦地在我耳边响起。 是张岩！ 我猛然转身，却感觉到一股大力传来。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向洞中，风呼呼地灌入我的耳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5章 【二十一】心底的洞穴 我的身体依旧在下坠。 但我却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我是死了吗？ 我这样问自己，使劲掐了一下自己，还是能感觉到疼痛，好真实的感觉。 我没死！ 我立马坐起身，周边依旧是擦黑一片，隐隐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空气带着一股阴冷和潮湿，还有很浓很浓的腐臭味，极其难闻。 我差点吐出来。 倏然间，我感觉到手上一疼，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我手边窜过，那种湿冷冷的毛，贴着皮肤的感受，让我毛骨悚然。 我想到了什么，回头去找手机。 我双手拼命地摸，而黑暗中，有很多东西在我手边窜来窜去，并狠狠咬我的手。 我连连惨叫，正吓得不行。 我看到一点白色的光亮，连忙像狗一样飞快爬过去捡起来，举着就向黑暗中照去。 下一刻，我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惊呼，手里的手机差点掉下来。 地上全是尸骸，有些尸骸上还挂着肉渣。 还有整个的猪头、羊头、牛头。 有些甚至连眼珠子都挂在外边。 尸体上爬满了苍蝇和蛆虫。 还有无数的硕大老鼠，叽叽叫着，阴森的小眼睛里，似乎透露出嗜血的猩红。 我感觉到头皮炸裂，强忍住酸水的上涌，举着手机乱照，想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我看到前方似乎有条狭长的甬道，二话没说，就往前走。 地下的路极其难走，周围都是岩石峭壁，脚底下一层厚厚的恶心污泥，掺杂着血水肉酱。 我努力不去看脚下，只贴着岩壁走。 不晓得走了多久，就当我被周遭的恶心气味，熏得近乎窒息的时候，前面隐有光亮。 我欣喜若狂，奋力向前走去，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钟乳·洞穴。 顶上有阳光透入，洞内虽是昏暗，但也清晰可见。 蓦地，似乎有个人影，在手机光亮中迅速闪过。 “谁！谁在那？”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举着手机到处乱照。 下一刻，那个影子飞快从侧后猛扑上来。 等我反应过来，我手中的手机已经被打飞出去，迅速滑到一个很深的阴·沟里去了。 而我自己，也被这个影子扑倒在地。 身体重重地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身上被凸起的石头硌得生疼，头也撞在石笋上，眼冒金星。 最可怕的事情还在下面。 那个人影，竟然张开嘴，就向我的脖子上和脸上乱啃乱咬。 嘴巴里全是血腥腐臭味。 我用手不断地拍打着它的脸，防止它咬到自己。 但它的力量太大了，虽然脸和脖子没被咬到，手却被咬了好几下，钻心得疼。 但我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只是拼命挣扎。 这个骑在我身上的人影，突然一拳打在我的脸上。 这一下，下手很重，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下子无法挣扎了。 昏昏沉沉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向着我狠狠咬来。 这一下真的要死了，我有些认命地放弃了抵抗。 眼看着就要咬到自己的脖子。 这时，只见这个怪物的脸上，似乎有道熟悉的星型疤痕。 “小美！” 我下意识地喊道。 那个怪物浑身一颤，放弃了撕咬，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我。 “小美，真的是你？我是玲玲啊！” 我欣喜若狂，“这十五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吗？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张岩？” 下一刻，被称为“小美”的怪物激动起来，嘴里不断地嘶吼着什么。 而我，猛然觉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 小美不知从什么地方抓来的石头，用尖锐的那头对着我的脸，狠狠砸了下来。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小美的束缚，滚到了一边，躲开了小美的那一击。 石头被卡在石缝里了。 趁着小美拼命拔的时候，我一溜烟爬起来，远远跑开，并冲着小美大喊：“小美，我是玲玲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小美！你醒醒，好好看看我！” 小美终于拔出那个尖锐的石头。 我见状，吓得立马就跑。 但脚底下却是一滑，整个人倒在了一处斜坡上，顺势往下滑去。 而小美这个时候已经追了上来，一跃而下，一手抓住我的头发。 同时，另一只手中的尖石，扎向我的脖子。 我尖叫着挥手一拍，小美手中的尖石，竟然被我打掉下来。 而这个时候，小美双手也掐住了我的脖子，发了疯似地掐我。 小美的力气出奇的大，我被掐得窒息，眼瞅着就要断气。 求生的意志，让我双手胡乱摸着，竟然被我摸到刚才小美掉落的尖石。 来不及多想，我拿着尖石就向小美捅去。 捅了两下，小美一下子松开了手，跌跌撞撞地后退着，撞到了身后的岩壁，慢慢滑了下去。 我大口的喘气，忽然发现手上多了很多液体，仔细一看竟然是血。 我惊恐地望向小美，她的腹部汩往外冒血。 “小，小美！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吓我！” 我跑到小美身边，紧紧抱着她，奋力按着她的伤口，但是血却越冒越多。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浑身颤抖，大声地哭着。 这时，小美的长发自动分开，露出她的脸。 尽管容貌大变，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同十五年前般清澈。 小美就这么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一言不发。 而她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冷。 我能感觉到，小美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被抽出躯壳。 “你逃不出去的！” 小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她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胸口。 下一刻，就垂下去了，再也不动。 我站起身来，浑浑噩噩，躯体犹如丧尸一般，也辨不清楚方向，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猛然间，脚底下一空，我就这么坠落下去，没多久就触底了。 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是灵魂正在剥离，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为何我没有解脱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涌进脑海，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浮现，自动拼凑在一起，我想起了什么。 小美的死，我有了答案。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 而我不知道的是，我身处的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有无数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竟然全部和我长得一摸一样。 …… “郑医生，她回忆起什么没有？” 刑警队长吴昊，急忙问道。 郑泽哧溜哧溜吸了两口螺蛳粉，难闻的气味，让吴昊忍不住掩住口鼻。 “吴队，这可是你们刑警的活，怎么就推到我头上了，你自己问她！” 郑泽继续自顾自，吃着自己的螺蛳粉。 吴昊对于郑泽这种撂挑子的态度很不满。 但他不是公安系统，更不是自己的下属，自己无法用权压他。 无奈，吴昊只得说：“但你总得先让她醒过来！” 郑泽翻了个白眼，凑到张玲面前，冲着她的鼻子，重重哈了一口气。 下一刻，张玲眉毛开始蹙动，慢慢睁开眼。 郑泽看向吴昊，朝着张玲努了努嘴：“问！” 这人还真是没什么职业道德。 但恼火归恼火，吴昊还是得公事公办：“张玲，你想起什么没有？” 张玲点了点头，下一刻，泪如雨下：“是我杀了小美，也是我在张岩的摩托车上动了手脚，害死了张岩！” 吴昊对着身边的小刑警使了个眼色，小刑警连忙掏出录音笔。 “为什么杀小美？”吴昊问道。 张玲摇摇头：“我不是故意的，那年我和小美才十岁，那天在桥上分别之后，我用我们熟悉的歌曲，约她去洞穴那里玩。” “然后小美就去了，在那里，我们因为小事发生了争执，我失手将她推下洞里去了。” “张玲，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属实嘛？” 郑泽放下手中的螺蛳粉，走到张玲面前，近距离凝视着张玲的眼睛，“这是刚才对你进行催眠时，录下的你的声音。” 郑泽说着掏出手机，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只见里面传出张玲的声音：“他爹也不是好东西，那年看他慌慌张张跑下山！” 张玲不自觉地垂下眼帘，双手交叉在一起，紧张地搓揉。 “这是你在模仿李长贵老婆，也就是冯秀秀说话。她明确提到了，你爸当年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还有，那条泄洪渠旁的小道，又是怎么回事？瓜农看到的骑车人又是谁？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郑泽笑容可掬地望着张玲。 对于郑泽的忽然插手，小刑警很不满，但却被吴昊制止，意思是拭目以待。 张玲更加紧张：“这件事和我爸妈无关，别把他们扯进去！” “也就是说，那个骑车人是你妈？”郑泽戏谑道。 见张玲拼命摇头，郑泽继续进攻：“若是我没猜错，你是在泄洪渠边杀死的潘小美，你爸妈为了掩盖你杀人事实，你爸帮你把尸体拖上山，丢到洞里，因为他知道，这样便不会有人发现。” “而你妈，则是故意假扮成人·贩子的模样，骑车开往邻村，并故意让瓜农看到？对！” “不是的，不是的，你撒谎！我爸妈当时不在！”张玲情绪激动，拼命摇头。 郑泽笑着说：“你恨你弟，你弟不学无术，却得到了父母所有的爱。而你却要为你弟买单，不断给他提供钱财挥霍，你弟甚至还侵·犯你。” “就是这样的儿子，你爸妈却当他是宝，并导致你和你未婚夫离婚。所以你才在他的摩托车上动了手脚。” “但你在害死你弟的同时，也害死了个无辜的人，冯秀秀。也就是你弟的情·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都是你的父母。若不是你父母的过度溺爱和男尊女卑的心理，你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父母如此对你，你竟然还要包庇他。这是为何？” 张玲哭着哭着却笑了，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他们以前也是爱我的！”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这种爱，也太可怕了！”郑泽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 张玲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小刑警悄悄对吴昊说：“吴队，是不是可以对她父母作出批捕了？” 吴昊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十五年前的旧案，还缺少证据，尸体都白骨化了，证据不好找！” 见小刑警失望，吴昊说道：“但有了张玲的口供和李长贵这个人证，至少成功了一大半。” “这倒是多亏了郑医生！”小刑警对郑泽表示赞许。 张玲一直不愿意正视自己失手杀死潘小美的事实，却把责任推到自己弟弟身上。 因此，十五年来，从未走出过内心的黑暗。 吴昊望了望张玲，又看了看郑泽，想到了这么一句话：“人真正走不出的，是内心的黑暗洞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6章 【二十二】消失的船长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我想成为鱼，这样就不会痛苦。 …… 许巍站在高楼顶层，俯瞰着这个霓虹璀璨的城市。 目光中满是呆滞和冷漠，与嘴角的笑，格格不入。 冬夜的风，凛冽异常，这种寒是侵入骨髓的。 只是许巍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就如身上伤口的疼。 他身着单衣，在寒风中飘摇如残叶。 骤然间，远处天空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烟火。 许巍的脸上，豁然明朗起来，犹如冬日的暖阳一般。 他几个疾步冲向护栏，一跃而下，像是一只展翅的寒鸦，与无尽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 “来来来，大家都看镜头，江湖有缘才会相逢，我们这六个人，不对，加船长七个人……” 卓一航开启了照相机的录像功能，镜头缓缓扫过去。 “别他·妈再让我说第二次，别拿那玩意儿拍老子脸。” 人高马大的吴铁军，用破铜锣的嗓门吼着。 “这么小气！” 卓一航小声咕哝一句，镜头一闪而过，落在下个人的脸上。 这是个娇小腼腆的女孩，长得不算好看，但也算秀气。 脸上几颗雀斑清晰可见，也就二十七八光景。 女孩叫卫姗姗。 她看着镜头停留在她脸上，尴尬地用手挡着脸：“别拍了，怪不好意思的。” 话还未说完，脸已经红了。 “来嘛！好歹说两句！多大了还害羞！”卓一航不依不饶，镜头故意凑近卫姗姗的脸。 “别为难人家姑娘。我来！”边上一个长相靓丽的女人，一把掰过镜头。 她扎着清爽的马尾，精致的脸盘，架着黑框眼镜，脸上未着妆容，但却是天然美。 “我叫应雨檬，铁岭的，职业模特，很高兴认识大家！” 应雨檬对着镜头，俏皮地眨眨眼睛。 “美女，小心点，这镜头很贵的！”卓一航心疼地仔细检查镜头，看有没有被掰坏。 “小心眼！”应雨檬不屑道，“才几个钱呢！” “搔首·弄姿！”吴铁军冷哼一声。 这声音虽小，但吴铁军的嗓门很大，所以整个大厅的人都听见了。 “你说什么？”应雨檬刷地站了起来，瞪着吴铁军。 “嘿，急眼了？” 吴铁军嘲笑说，“‘模特界新贵出轨，已婚富豪，遭正房当街殴打’。别告诉我那不是你？难怪我一上船，就闻到了一股骚·味！” “你再给我说一遍？”应雨檬冲上去，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出来旅游的，没必要为了一些记者捕风捉影的事儿，坏了兴致。”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及时站了出来。 卓一航的镜头，也偷偷记录下了两人的冲突，并且移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面皮白净，着装得体，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他叫刘思远。 “可是刘老师，他……！”应雨檬不肯罢休。 “算了，雨檬！”刘思远笑着拍了拍应雨檬的肩膀。 应雨檬这才气哼哼地坐下，捡起桌上的水果，胡乱塞进嘴里。 吴铁军也没有再纠缠，坐下把脚在茶几上一搁，点燃一根香烟。 “要抽烟出去抽！”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的女生开口说道。 她有一米七的个头，短发，穿着休闲，戴着太阳镜，她叫杨雪。 “管你什么事儿？” 吴铁军正不屑，看到杨雪摘下眼镜，秒怂。 只得安安静静地走到甲板上去抽了，只是将边上一个垃圾桶，踢出去老远。 这一幕众人都呆了。 “你们好，我叫杨雪，是一名执法者！”杨雪潇洒地笑笑。 “杨姐，你太厉害了！我给你点赞！” 应雨檬上前，紧紧拉住杨雪的手。 杨雪只是微微笑了笑：“他被我们处理过几次，所以有所忌惮。” 正说着，忽然间，传来一声隆隆的响动。 “咦？这船怎么停了？”刘思远奇怪地说。 “会不会是到地方了？”卫姗姗怯怯地问。 卓一航耸耸肩：“按照计划，我们要航行三个小时，到一个岛上去，你看这哪有小岛？” 大家闻言眺望，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海，哪有什么岛。 刘思远说：“大家别慌，兴许是有什么小状况，我们去问问船长。”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稳妥。 于是，六个人一起去找船长。 六个人找到船长室，只见诺大的船长室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真他·妈活见鬼了，没有船长，这船还能自动航行？”吴铁军啐了一口痰骂道。 卓一航脸上却很兴奋：“难道我们碰到什么灵异事件了？这得录下来，这得录下来！” 应雨檬看了一眼吴铁军：“是不是见鬼不好说，但我们这里，搞不好有人心里有鬼。” 吴铁军脸猛地耷拉下来：“臭娘们儿，你他·妈说谁呢？” 瞧着吴铁军暴跳如雷，应雨檬面现得色：“你是属猴的嘛？都没说你，你这么急着蹦出来干嘛？” 见两人火药味十足，刘思远站出来了：“我们各自都找找！我和吴铁军一组，去上甲板找找……” “我自己去！”吴铁军说完，双手插着裤兜，头也不回，自顾自去了。 杨雪这时说：“这样，卓一航，刘老师和卫姗姗一组，我和雨檬一组。以甲板为准，你们上面，我们下面，最后在甲板上汇合。” 众人并没意见，分头行动。 …… 没多久，两组人都在甲板上汇合。 “怎么样？”杨雪问。 刘思远摇摇头：“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你们呢？” 杨雪也摇摇头。 “等等，你刚才说，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杨雪脑海中灵光闪。 “我明白了，哪还有不该找的地方？”应雨檬反应很快。 卫姗姗扳着手指，数着说道：“船长室，观光台，大厅，酒都找了。” 应雨檬说：“底下一层，是休息区，各个房间都找了。” 杨雪望着众人的脸：“还有个地方，动力舱。” “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卫姗姗提醒道。 “哪里不对劲？你别吓我们！”应雨檬故作镇定地说，但却疑神疑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7章 【二十二】体验邀请券 “少了一个人，吴铁军不见了。”卓一航说道。 众人这才意识到，吴铁军的确不见了人影。 一旁的应雨檬冷笑着说：“他这个人这么特立独行，这会儿估计不知道躲在哪里偷闲，倒是我们累死累活的。” 刘思远这时说道：“我们去找一下吴铁军！” 尴尬的是，其余人都不做声，显然都不喜欢吴铁军这个人。 杨雪说道：“这艘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不熟悉环境，还是别乱走了。我们一起先去动力舱看看。” 于是，大家一起来到了动力舱。 这时还在盛夏，天气很热。 船尽管停下来了，但是靠近动力舱时，依旧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动力舱的门上，贴着“游轮重地，闲人免入”。 杨雪一马当先，就去推动力舱的门，结果一推，门就开了。 众人皆感觉到惊异，心中都不免有些莫名的害怕。 动力舱黑漆漆的，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仪表光亮在闪烁着。 杨雪掏出手机，点开手电功能。 手机的光亮，照亮了地面。 而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那是来自应雨檬的。 …… 只见就在脚下，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胸口上插着一支弩箭，这个人就是船长。 众人都吓呆了。 杨雪倒是镇定一些，她蹲下了身，检查了一下脉搏，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剧情？特意安排的余兴节目？”卓一航揶揄着，用照相机录个不停。 “他，他是死了吗？” 卫姗姗声音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惊恐。 杨雪并没回答，其他人也都没说话。 “报警！” 杨雪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而杨雪则举着手机，向动力舱里照去。 只见正对门口两米左右的距离，在一个管道上，固定着一支小型的弓弩。 弦上的机关，通过绳子连着舱门，一旦有人打开舱门，绳子一断，拉满弦的弩箭就会激射。 杨雪见过这种弓弩，捕猎用的，有效射程在五米左右，威力巨大，穿过人的胸膛根本不成问题。 “没，没信号！”应雨檬结结巴巴地说。 刘思远说：“去甲板上打。” 应雨檬转身就走，刘思远给卓一航使了个眼神，他追着应雨檬去了。 很快，两个人跑回来了。 卓一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地方都试过了，都有没信号。” 这时，一股恐怖的气氛，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咽喉。 “是的，一定是他！” 应雨檬有些癫狂，“一定是吴铁军！” 杨雪这时才转过身，严肃地说：“都回大厅去，是不是吴铁军犹未可知，不要妄下结论。” “这里条件有限，尸体在这定然会很快腐烂，来个人给我搭把手，我们先把尸体移到冰库里。” 卓一航笑了：“我对尸体过敏，不成不成。” 刘思远说：“还是我来！” 于是，两人就一起帮着把尸体抬到了冰库里。 安排妥当，就全部在大厅里集合。 应雨檬握着一杯热水，眼神空洞，显然被吓到了。 卓一航看了看杨雪：“杨执法者，到底是谁杀了船长？凶手不会在我们当中？” 杨雪摇摇头，把自己在动力舱里发现的说了一遍，然后说：“之前我们听到船停下来的轰轰声，应该是船只动力系统损坏的声音。” “作为船长，船无故停下来，肯定会前往查看，结果就被射杀了。” “这种弩箭发射装置，谁都可以提前布置，所以，凶手可以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也可以是这艘船上还没被发现的人。” “凶手应该是事先利用某种定时装置，将它提前安装在船只要害部位，等它在特定时间，让船只瘫痪就行。” “我在动力舱里，发现了发动机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众人听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都是杀人犯！都是！都要死了，每个人都得死！” 应雨檬完全丧失了之前爽朗泼辣的性格，变得敏感害怕软弱。 卫姗姗被应雨檬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吓傻了。 …… 刘思远这时突然冲上去，一巴掌拍在应雨檬的脸上，大声喊：“醒醒！” 这一巴掌的作用很明显。 应雨檬呆呆地看了看刘思远，哇的一声痛哭出来，扑倒在沙发上。 一时之间，恐惧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这么说，这艘船就相当于一个密室了！” 卓一航环顾四周，不但不害怕，反而异常兴奋，“太有意思了，你们都是怎么被骗到船上来的？” 刘思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体验券放在桌子上。 “巧了，这张我也有！” 卓一航也快速从兜里，掏出一摸一样的体验券。 其他人也都纷纷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都是同样的体验券。 这几张体验券一摸一样，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杨雪说：“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约我们，你们看！” 杨雪随机拿了一张体验券，在反面用手指刮开一个角。 只见在掀开的那个角里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许巍。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霹雳炸响，所有人的脸上，都变得莫名难测。 空气瞬间凝固，好像这个名字有着某种可怖的魔力。 “不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应该找到吴铁军吗？” 应雨檬实在受不了那种令人难受的窒息感，“你们说是吗？啊？” 应雨檬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但是没人搭理她。 卓一航把镜头对准应雨檬，玩笑着说：“怎么？害怕了？那件事儿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你吗？你最有发言权了，来，对着镜头说！” “快把镜头拿开，不要对着我，拿开，我说拿开，你没听到吗？”应雨檬拼命想要抢夺卓一航的照相机。 “怎么？说中要害了？恼羞成怒了？当年若不是你搬弄是非，他会死吗？” 卓一航不依不饶。 “够了，这样子吵有意思吗？” 刘思远说道，“我们不是应该想一想，如何从这里出去吗？” 杨雪摇了摇头：“这船上的通讯系统，肯定都被破坏了，手机没有信号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现在就是海上的孤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8章 【二十二】内战 应雨檬看着刘思远，笑着说道：“刘老师，你能不能别老是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外加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当年你如何对待许巍的，班里的同学可都清楚！” “学校的荣誉不容被玷污，对于这样的事情，相信所有的老师都会和我一样做。”刘思远闻言，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芒。 接着说道：“雨檬，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我们不如都说出来怎么样？” 应雨檬冷笑着说：“这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当年，若不是那个畜生，在地铁上**屁·股，何至于……”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 卫姗姗忽然之间就激动起来，“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应雨檬望着卫姗姗，眼睛中露出玩·味和审判的味道：“哦？你又是谁？要这么维护他？许巍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还会把我们约出来，除非有人假借他的名！说，你是谁？” 见应雨檬把矛头对准卫姗姗。 卓一航也不甘落后，用镜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特写。 刘思远依旧不露声色。 杨雪则是静静地倾听。 这一次，卫姗姗没有胆怯，迎着镜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许巍的前女友！” “原来只是个前任！” 应雨檬冷笑，“那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发声？” 卫姗姗没有理会应雨檬的讽刺，淡淡地说：“许巍跟我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他却被这件事推到了风口浪尖，还被人无故殴打，所有人对他都口诛笔伐。” “甚至连班里的老师，为了息事宁人，也把他推到了舆论的顶峰，我说得对吗？刘老师！” 刘思远平静地说：“当时证据确凿。” “好个证据确凿！” 卫姗姗惨笑，“你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道德去审判别人，认为多数人的看法一定就是对的。何曾想过听一下许巍的辩解？从来都没有。” 杨雪这时开口：“我是当时的目击证人，也是我和应雨檬一起，将他扭送到派出所的。” 应雨檬看了一眼杨雪：“难怪看你有几分眼熟。” 杨雪冲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杨执法者，你真的确定，你看到的是事情嘛？”卫姗姗语带不屑。 “之前我一直觉得，那件事我做得没错。但在许巍跳楼之后，我才开始怀疑自己。” 杨雪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那一天，是下班后，地铁里有很多人，应雨檬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的背后也站着好几个人，而我面对着应雨檬左侧站着，而许巍侧着左肩，站在应雨檬的左后方。” “当时应雨檬忽然大叫一声‘死变态，你干嘛**屁·股’，只见一个人的手正准备缩回去，却被应雨檬抓了个正着，而那个人就是许巍。” “地铁里这么多人，而站在应雨檬背后或者附近的，也有好些人。你仅仅凭借着应雨檬的说法，就说许巍猥·亵，执法者都是这么不讲证据的吗？” 卫姗姗嘲笑道。 杨雪说：“当时我还是执法者学校的学生，在应雨檬抓住许巍之前，我注意到应雨檬表情怪异，身体扭动着，似乎在抗拒着什么，我看了看，注意到，有一只手老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的臀·部。” “我当时并未声张，想等他真正实施猥·亵的时候抓现行，但不想，应雨檬先发声了。” 卫姗姗紧盯着杨雪质问：“那你怎么确定这只手就是许巍的？” 杨雪回答：“我认得袖子的颜色。” “那么请问，许巍的手当时在做什么？”卫姗姗问。 杨雪回答：“他的左手一直抓着吊环，至于右手，一直是垂着的。” 卫姗姗拍手叫好：“很好，刚才杨执法者提到一个细节，许巍是侧身而站，那他应该挡住你的视线才对，你的视线应该看不到他的右手。” 杨雪细细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而刚才你也说了，应雨檬转身抓住那只猥·亵她的手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感觉到了，手立马往后缩，那么你应该能看到缩手这个动作，胳膊肘应该有向后的动作。”卫姗姗质问。 杨雪知道卫姗姗想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我并未看到许巍的手肘往后戳的动作。” 卫姗姗的眼泪忍不住开始往下落，边哭边笑：“应雨檬你把这件事放到了网上，还附上了照片。” “而你，卓一航，那篇微博是你写的！你将许巍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他死了，你火了，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络主播，你晚上一定睡得很安稳！” “该死的是你们，你们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死的是他！” 卓一航尴尬地笑笑：“我只是负责让人们知道真相。” “哪怕这个真相是假的？”卫姗姗反问。 卓一航耸耸肩：“真假又有谁说得准呢？你要知道，这个社会需要什么新闻，才最重要！”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你借着许巍的名义，将我们骗到这艘船上，然后一一杀掉是吗？好给他报仇！” 应雨檬像看鬼一样看着卫姗姗，声音震耳欲聋。 卫姗姗目光黯然：“我是很想杀了你们，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我不是也和你们一样，因为这件事离开他了嘛？要杀的话，应该连我一起杀。” 刘思远说：“这么说，不是你？” 卫姗姗冷嘲说：“怎么？害怕了？我就是凶手，来啊！不杀了我，你们都要死！” 卓一航扔下照相机率先扑上去，而应雨檬也扑了上去，两人死死按住卫姗姗。 “你们干嘛？” 杨雪大叫，赶紧上去阻止，却被刘思远拦住。 “杨执法者，她现在是嫌疑人，还是先控制住比较好。” 刘思远一边说，一边将皮带解下来，丢给卓一航和应雨檬。 “你们这么做是非法拘禁。”杨雪瞪着刘思远。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刘思远笑着说。 卓一航和应雨檬，先用皮带将卫姗姗的手捆上。 然后，卓一航再解下自己的皮带，又将她的腿捆上。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杨雪怒道。 应雨檬说：“我们只是不想死。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援！过了今晚，相信家人或者朋友找不到我们，会报警的。” 卓一航看了看船舷外，发现天色竟然渐渐暗了下来，于是提议：“折腾了这么久，都饿了！我们找点吃的！” 刘思远起身说：“我去找，你和雨檬守在这。” 应雨檬和卓一航连忙点头。 等刘思远走了，两人守着卫姗姗，紧盯着杨雪的举动。 杨雪则后退了一步，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就在沙发上坐了。 很快，天就黑了，耳畔只剩下海水拍船的哗哗声。 “这刘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应雨檬看了看表，“都去了一小时了。” 卓一航笑着安慰：“别急，一会儿该回来了！” “是哪个龟孙子把老子打晕的，还把老子反锁在房间里，趁早站出来认了，省得老子动手！” 这时，一个骂骂咧咧的破铜锣声响起。 “是吴铁军，他没事！” 卓一航一惊，转而一喜，“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应雨檬却不搭话，似乎在沉思什么。 猛然，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害怕地说：“你说，刘老师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会不会被吴铁军害了？” 应雨檬这么一说，卓一航听着有道理。 吴铁军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 而在这个档口，刘思远又消失了，这其中的要害，细细想来，的确匪夷所思。 只见吴铁军怒气冲冲地冲入大厅，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 他一进入大厅，就看到卫姗姗被捆得结结实实。 而应雨檬和卓一航看着她，似乎在和杨雪对峙，刘思远则不见踪影。 吴铁军不由有些诧异。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 吴铁军一头雾水，有些烦躁地问。 应雨檬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吴铁军怒道：“我应该知道什么？老子进入下层甲板还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跟着我，就故意拐了个弯，在暗处等他。但不想，后脑勺上忽然挨了一下，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杨雪开口了：“当时在下层甲板的，就只有我和应雨檬两个人，我们从未分开过，也根本没撞见过你。” 应雨檬也说道：“我们也不是没分开过，期间我去上过厕所，而这个时候，你说在厕所外等我，但至于在不在外面，我就不清楚了！” 应雨檬这是分明想把吴铁军，拉入自己的阵营。 杨雪见应雨檬这么说，点点头：“我确实无法自证清白。” 卓一航也开口说：“这么说来，我们三个去甲板以上的地方找，也都是各自行动。至于其余人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应雨檬拼命瞪卓一航，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气得她直翻白眼。 “你是怎么上的这艘船？”杨雪问道。 吴铁军看了她一眼，说道：“被一张体验券邀请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9章 【二十二】门外的脚步声 “体验券上，是否有‘许巍’的签名？”卓一航追问。 “你怎么知道？” 吴铁军很惊讶，“奶奶的，莫非你们也是？” 卓一航哈哈一笑：“那就是了，那么杀害船长，偷袭你的人，呼之欲出了，就是卫姗姗！” “是她！？”吴铁军将信将疑。 吴铁军还未开口，卫姗姗就先说了：“姓吴的，我就是许巍的前女友，你殴打欺辱许巍的事儿，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吴铁军阴沉着脸，望着卫姗姗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原来是你这个臭婊·子，还真的看不出来，装得很好啊！” “像许巍这样的渣子，打他那是轻的。老子虽说混社会，但最看不起的，就是偷偷摸摸欺负女人的东西！不过没想到那小子不经打，自己寻死了！” 卫姗姗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而吴铁军却是狂笑不止。 “老子向来有仇必报！” 吴铁军狞笑着走向卫姗姗，“这一下打，不会白挨！” “吴铁军，你想干嘛？你还想进去吗？”杨雪大喊道。 吴铁军浑身一颤，拿手指着杨雪大吼一声：“执法者在这好使嘛？别老拿这个吓唬我！今天这口气，老子得出了才顺。” 杨雪忍不住冲向吴铁军，想把他放倒。 但应雨檬和卓一航两个人，就率先上来，挡在杨雪的面前。 一对一，杨雪有十足的把握。 一对二，她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眼瞅着吴铁军步步逼近，而弱小的卫姗姗，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吴铁军一下子就向卫姗姗扑过去。 蓦地，大厅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整个船顿时陷入黑暗。 “你干嘛？救命！” “啊～！” “噗通！” “快，手机灯光！”杨雪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三个灯光亮了起来，正是杨雪、应雨檬和卓一航三人。 “卫姗姗和吴铁军呢？” 应雨檬忽然叫起来，“我好像听到卫姗姗喊救命了！” 杨雪早已跑向船舷的方向，手机的光亮，向着船下的海面照去。 只见光亮照处，还有一圈未散去的圆形水波，在水波中心，一个个气泡还在往上冒。 “他们落水了？吴铁军把卫姗姗扔下去了？”应雨檬呆呆地说，身子不住地颤抖。 “救生圈！”杨雪大喊，“找救生圈，快！” 卓一航在一旁摇了摇头：“没用了，你看，底下气泡消失了！而且底下洋流急，救生圈扔下去，一下子就飘远了。” 杨雪看了一眼底下的水面，有些呆呆地说：“为什么？若是许巍当年那件事没发生，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卓一航拍了拍她：“这都是命，不怪任何人。” 杨雪一巴掌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回沙发上去了。 “不知好歹！”卓一航哼了一声。 一切该结束了！ 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两个人都死了。 应雨檬有些庆幸。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护身符，这是今年特意求来的，看来那个和尚没骗自己。 “不过，刘老师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他？”卓一航怪道。 “你们都在呢？怎么灯都黑了？刚才我听到有人喊救命，而且还有落水声！” 一个手持手机的人进来了，光亮照射下正是刘思远，“怎么回事？” 应雨檬和卓一航，看到刘思远抱着一堆吃的，喜出望外。 “刘老师，你找吃的，去了那么久？吃的不都放在厨房和餐厅吗？” 应雨檬埋怨着刘思远。 刘思远眼神有些闪烁，讪讪一笑：“这不是想多拿一些吗？” 卓一航说：“你拿了这么多也没用，卫姗姗和吴铁军死了！” “什么！” 刘思远心里一颤，“这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 卓一航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刘思远叹了口气：“其实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可惜了。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大家也都累了，折腾一天了，吃完都去睡！” 应雨檬和卓一航点了点头，就开始对着桌子上堆着的东西，狼吞虎咽起来。 “要不今晚，我们就在大厅里过夜！这样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应雨檬吃完以后提议。 卓一航笑了：“我对睡眠要求高，在这里我可睡不着。再说了，凶手都已经掉到水里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刘思远说：“要不这样！都一起回房间睡。不过，我们四个人的房间要紧挨着，这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杨雪一声不吭地绕过众人，自顾自回甲板下去了。 “神气什么呀！”应雨檬不爽地说。 “好了，回去休息！这里黑灯瞎火的也不安全。” 刘思远说。 应雨檬看了看月光下有些幽凉空旷的大厅，想起这个船上还有个死人，心里不由一阵发毛。 见卓一航和刘思远当先走了，也立马跟上。 …… 夜越来越深，月越来越高。 月光光，心慌慌。 应雨檬听着耳畔潮声，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眼前竟然浮现出许巍的影子，似乎还对着自己笑。 吓得应雨檬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了，那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都是卓一航和刘老师的主意！” 应雨檬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都快哭出来了。 “我也很后悔，这三年来，我都没睡好过！” 正在这时，应雨檬竟然听到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但是踩在钢板上，却有股沉闷的声响。 应雨檬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耳边一时间只剩下心跳的剧烈响动。 “谁？” 应雨檬大喊了一声，但是这个声音，估计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应雨檬连忙敲墙，因为隔壁就是刘思远的房间。 笃笃笃笃笃笃。 脚步声慢慢靠近，似乎就停在门外了。 但是隔壁刘思远，就像是熟睡了一般，一点回应都没有。 应雨檬手僵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那个人就在门外停留了一下，又响着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应雨檬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胸·脯，安抚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心。 却又不由纳闷：“到底是谁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0章 【二十二】三年前 应雨檬想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悄悄开门出去。 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走廊边上的小窗户，能够透入一点点月光，将浓墨般的黑暗撕开丝缝隙。 应雨檬来到刘思远的房间外，抬手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她下意识地用手去转门把手。 却不曾想，竟然就这么推进去了。 “刘老师？刘老师！” 应雨檬一边呼喊，一边走向床，手机的光亮照射着床，却发现被子被掀开，床上还略有余温。 忽然间，应雨檬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冷，似乎背后有什么恐怖东西在靠近。 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地回过头去…… …… “刘老师，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呀？”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刘思远一跳。 缓过神来的刘思远转过身，对着来人笑道：“半夜有点饿，就起来找点东西吃，你也是饿了吗？” 卓一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刘思远面前：“找吃的该去厨房，这里却是船尾甲板。” 刘思远打了个哈哈：“这船太大，一不小心迷了路。你还要在这赏月吗？我可是要回去了，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凉风吹不了。” 说完，刘思远转身就离开。 擦肩的时候，卓一航笑着说：“刘老师是在找救生艇，准备逃命！”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阴影挡住了刘思远大半张脸。 卓一航潇洒地倚在栏杆上，瞧着刘思远：“刘老师，之前你说去找吃的，结果这么晚回来，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你。” “刚才，我看你悄悄从房间里溜出来，就跟了过来，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断。” “我只是不想死在这！”刘思远淡淡地开口。 只是语调的波动，暴露了心绪的起伏，“你真的以为会有人来救我们？太天真了！船上的食物只够一两天的，卫姗姗根本没给我们留活路。” 卓一航戏谑地笑笑：“所以你就想一个人逃命？把我们扔下？” 刘思远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不想扰乱军心，等我找到了，就带大家一起走。” 卓一航说道：“刘老师怎么突然转了性？三年前，你为了自己的名誉，明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却依旧不肯站出来，替自己的学生辩护，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高尚了？” 刘思远笑容不改：“你和雨檬也没少给我好处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到底，你们才是整件事的导演，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卓一航望着刘思远，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你我说不说实话都无关紧要了，因为谁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刘思远微微皱眉：“你倒是完全不慌？莫非你有退路？” 卓一航摇摇头：“我要是有退路，还会在这里？” 刘思远下意识地觉得，卓一航这个人看不懂了，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为好。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应雨檬死了！”这时，身后响起杨雪的声音。 刘思远和卓一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探寻和惊愕的眼神。 两人连忙和杨雪回到了船舱里。 刘思远的房间里亮着灯，应雨檬倒在血泊里，背上插着一把刀。 “一刀毙命！”刘思远惊恐地望着尸体。 “到底是谁做的？” 卓一航看了看杨雪，又看了看刘思远，眼神中终于有了害怕。 “这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大厅、厨房到处都能找得到。” 杨雪俯身检查尸体，她凑近刀柄的位置，仔细闻了闻，又在应雨檬的嘴边闻了闻，不由皱眉。 “杨执法者有什么发现吗？”刘思远声音中有几分恐惧。 “你们深夜不睡觉，去甲板上干嘛？”杨雪起身望着两人狐疑道。 刘思远不知道怎么回答。 卓一航抢先回答：“我大概晚上十一点醒过来，就听见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我好奇就起来查看，结果发现刘老师鬼鬼祟祟……” “卓一航，你什么意思？这是怀疑我咯？我不就是去找救生艇嘛？人不是我杀的！倒是你，半夜跟着我，还说听到了什么脚步声，要我说，你才是凶手！” 刘思远再也忍不住，怒斥道。 卓一航耸耸肩：“刘老师，我只是就事论事，别激动，不过，杨执法者你当时又在干嘛呢？” 杨雪说：“应雨檬的房间在我对面，我当时并没有熟睡，就听到她房间有响动，过了一阵，又听见敲门声，于是我就下床去查看。” “结果，就看到刘老师的房间门开着，我就进去了，发现应雨檬死了。” 卓一航笑了起来：“搞了半天，一个是第一目击者，另一个是案发房间的主人，这么说你们的嫌疑最大，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杨雪无法反驳。 自己和刘思远的嫌疑确实很大，而且都没办法自证清白。 “你放屁！姓卓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杀应雨檬？”刘思远气得浑身发抖。 卓一航说：“这还用说吗？三年前的事情，你害怕应雨檬说出来呗！所以才杀人灭口！” 杨雪疑惑：“三年前？莫非是许巍那个案子？” 刘思远气极反笑：“要照这么说，你也难逃嫌疑！雨檬后来把这事儿发网上，扬言让许巍社会死亡以后，才发现自己错怪了许巍。” 见杨雪一副倾听状。 刘思远接着说：“因为当时有人偷**下了猥·亵的那个人，视频证明，那人根本就不是许巍。但就在这个时候，卓一航找到了我们。” 杨雪看了一眼卓一航，见他浑然不在意，暗自可恨。 对于一条人命，他竟然漠视至斯。 “卓一航告诉我和雨檬，这件事情已经在网上传开了，一旦真相披露，那么受损的，不止仅仅是个人面子问题。” 刘思远说，“当时，雨檬正准备签约模特公司，而我又在评十佳。再加上卓一航说，会给我们一笔钱，因此我和雨檬并未出来澄清此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1章 【二十二】谁是凶手 “你，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为了一己私利，无辜冤枉一个好人，人死了，却还要背负着流氓的罪名！你们禽兽不如！” 杨雪真的被彻底震惊了。 这时，卓一航开口了：“杨执法者，新闻，只不过是让大众知道每天都在发生什么。至于真相，有那么重要嘛？” “大家都很忙，谁有时间去关心真相？谁又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死活？这个新闻足够劲爆，足够博眼球，足够左右大众舆论的导向，那么这个就是真相。” 杨雪很痛苦，痛苦的是，自己也是卓一航口中的“大家”。 杀死许巍，也有自己的那一份。 “我去找过许巍，说是给他一笔钱，不要在执着什么清白，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忘记你，你拿着这笔钱，依旧可以生活得很滋润。可他偏偏不接受。你说傻不傻？”卓航耻笑道。 刘思远急得直跺脚：“你们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凶手！” 卓一航冷笑着说：“有什么好找的，凶手不就在我们三个里面吗？” 刘思远吓得六神无主，忙向后退了一步，两眼死死盯住卓一航和杨雪。 而这时，他看到卓一航严肃地给自己递过来一个眼神。 刘思远瞬间领悟，突然就向杨雪扑过去。 …… 杨雪完全没防备，也没料到他们两个人会向自己下手，竟然一下子就被刘思远扑倒在地。 杨雪虽然在学校里学过格斗，但刘思远这一扑，太过于突然。 而自己被扑倒，刘思远翻身就骑到杨雪的身上，双手死死扼住杨雪的喉咙。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刘思远使出全身的力气，疯狂掐着杨雪的喉咙。 杨雪拼命挣扎着，甚至连格斗技都使出来，可始终无法摆脱刘思远，反而被扼得窒息，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小了。 眼看着杨雪就要不行，这时，她的手指在地上摸到了什么。 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就抓在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刘思远打去。 第一下，刘思远没松手，只是哼了一声。 第二下，刘思远手上的力道变小了。 第三下，刘思远松开了手。 第四下，打空了，刘思远噗通一声歪倒在一旁。 杨雪肺里吸入一口空气，猛烈咳嗽起来，并挣扎着起身。 过了一会儿，杨雪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湿湿的，似乎沾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手中刀子上的猩红色，格外刺眼。 杨雪吓得大叫一声，就把刀子丢在了地上。 “是你！”杨雪冲着卓一航吼道。 卓一航玩笑道：“喂，杨执法者，是我救了你好嘛？不然你就被他掐死了！” 杨雪咬牙切齿：“你是故意让我背上人命的，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 卓一航不屑道：“你太小瞧我了，既然凶手在我们三人中间，那何不赌一把？少一个人就少一个威胁，万一死的是凶手呢？” 杨雪感觉到浑身发冷，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那如果死的不是凶手呢？” “那就你我之间只活一个，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赚了！”卓一航无所谓地笑笑。 “是你杀了应雨檬？”杨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卓一航哈哈大笑：“为什么是我？执法者难道不会杀人吗？” 话音刚落，杨雪只觉得一件东西向自己迎面砸来。 她下意识地躲开，哗啦一声碎得稀烂，竟然是一个烟灰缸。 闪躲的时候，卓一航早已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沿着走廊，奔向船头方向。 杨雪无瑕顾及脸上被烟灰缸碎片割开的伤口，起身就向卓航的方向追去。 幽深空荡的走廊里，满是脚踏地板的咚咚咚咚声。 杨雪追着卓一航上了甲板，进入大厅，就不见了踪影。 大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桌椅、窗帘、柜子，就像是黑暗中伫立的鬼怪。 杨雪将自己的感官调动到最高水平，眼睛死死盯着四周，耳朵感知着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但杨雪却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一处窗帘动了一下。 她依旧用猫步在往前挪。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窗帘后的卓一航，举起身边的一张椅子，就向杨雪砸过去。 杨雪反应也很快，一个转身侧踢，将椅子踢开。 但卓一航却用尽全身力道，向杨雪撞来，这一下撞了个正着。 杨雪被这一下撞得飞了出去，撞到了沙发上，跟着沙发一起翻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卓一航抓起桌上的一把刀子，狠狠扎了下来。 杨雪顺势一滚，撞到了栏杆上，底下就是汹涌的大海。 而这时，卓一航又再度扑了上来。 杨雪双手撑着栏杆翻身而起，一脚蹬出，踢在卓一航的肚子上。 卓一航被踢得连退三步，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整个人砸到了茶几上。 玻璃茶几被卓一航砸了个粉碎，倒在了地上痛苦**。 杨雪起身向他走去。 “你赢了，你可以杀了我！反正这个船上除了你和我，已经没有别人。”卓一航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 “我为什么要杀你？”杨雪反问。 卓一航愣了一下，冷笑着说：“何必再装呢？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和我，我既然到了这步，那是技不如人，杀了我，你就彻底安全了！” “我不杀你！” 杨雪摇了摇头，她走到卓一航身边，将他的皮带解了下来，“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向执法者解释清楚这一切的。” 卓一航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癫狂和不屑。 直到笑得伤口疼痛，才不由止住：“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就像现在，我不杀你，还有人会杀你。” 杨雪被卓一航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 而卓一航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把拉住杨雪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用手中的刀，狠狠在她腹部捅了一下。 杨雪奋力推开卓一航。 她想爬起来，但是腹部的疼痛，让她难以起来。 她猛地撕下上身体恤的一块，用力地按在伤口上，但根本就止不住血。 卓一航疯狂大笑着。 可是笑着笑着，他渐渐感觉没了力气，原来，他的腹部，也插着一块大玻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2章 【二十二】信 “这艘船上，没人能逃得出去！” 卓一航感觉到一丝冷意，不禁哆嗦了一下，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医务室在底下船舱里，你现在爬过去，看你运气了。” 杨雪挣扎着，向医务室的方向爬去。 她知道，不快点的话，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杨雪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一路爬，一路爬。 总算，在气力耗尽的时候，她爬到了医务室的门口，并用尽全力，手够到了医务室的门把手，拧了下，门开了。 突然，从边上伸出一只手。 按住门把手，用力一推，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 “头儿。” 谢文见张海峰从巡逻艇上了船上，就忙过去汇报。 “什么情况这是？”张海峰问。 谢文回答：“这艘游轮是一个打渔的渔民发现了，经核实，正是昨天早上从云港开出的海鸥号游轮，船上总共是七个人，这是他们的登记信息。” 张海峰接过核实的信息表。 谢文说：“船上一共发现了五具尸体，分别是船长窦建国，知名模特应雨檬，燕京大学教授刘思远，知名主播卓一航，还有一个是我们的同行，杨雪。” “执法者？” 张海峰皱眉，“凶手找到了吗？” 谢文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杀死窦建国的那张弩上，发现了刘思远的指纹。杀死应雨檬的刀上，发现了卓一航的指纹。” “杀死刘思远的刀上，发现了杨雪的指纹。而杀死杨雪的刀上，发现了卓一航的指纹。” “现场的搏斗痕迹，是杨雪和卓一航留下的。卓一航则是在搏斗中撞碎茶几，被玻璃碎片扎死的。” 张海峰听了直皱眉头：“另外两名乘客呢？” 谢文说：“刚被搜救艇捞上来。” “身份核实了？”张海峰问。 谢文点点头：“确认是吴铁军和卫姗姗。” “死因呢？”张海峰问。 谢文说：“溺亡！” 张海峰说：“死前？” 谢文点点头：“吴铁军脑后有打击伤，但根据伤口判断不致命。而卫姗姗的双手和双脚，有皮带的勒痕。指纹核对后，是卓一航和刘思远的。” 张海峰想来想去，也没有想通里面的关键。 而凶手是谁，依旧是个谜。 张海峰想了想：“把现场尽快勘测完，把尸体带回局里。” …… 一年后。 案件依旧毫无头绪。 有一天，张海峰正坐在办公室，谢文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头儿，头儿，有眉目了，有眉目了！” “什么有眉目了？” 张海峰对谢文就这么闯入的行为很不爽，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谢文像是没有察觉，自顾自说：“是一年前的游轮凶杀案！” “什么？”张海峰终于坐不住了。 只见谢文兴冲冲地把一封信，以及一支录音笔，交到张海峰的手里。 张海峰迫不及待地拆开。 …… 信上是这么写的： 这个社会上有真理吗？这个世界上有正义吗？ 没有。 如果有，我弟弟就不会死！ 所以，我决定复仇。 不是向这个社会，更不是向这个世界，而是向那些逼死我弟弟的人们。 首先，我用五张游轮体验券，将他们约到这艘游轮上。 当然，我也得给我自己准备一张，避免怀疑。 不过，光是一张体验券，还不足以让他们乖乖上船。 于是我在体验券的背后，设置了小机关，并附上“许巍”的签名。 他们果然来了。 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我事先在船上放置了动力瘫痪装置，和通讯系统破坏装置。 提前在动力舱里布置好机关弩，并在上面，故意留下了刘思远的指纹。 之所以留下他的，只是随机选择罢了，另外是为了迷惑杨雪，以防万一。 船大概开了两小时，安装的破坏装置启动，损坏了通讯系统和动力装置。 船长窦建国去查看，就被射杀了。 对于杀害窦建国，我只能说一声抱歉，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个时候，这艘游轮就成了海上的孤岛。 当时，我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就一起去问船长，结果发现，船长不在驾驶舱。 于是，我们就准备分头去找窦建国，吴铁军非要一个人去。 这样也好，方便我下手。 于是，在找窦建国的时候，我袭击了在休息舱偷懒的吴铁军。 当时我想将他拖到冰库里活活冻死，可惜，杨雪和应雨檬这时竟然过来了，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他锁在房间里。 最后，我们是在动力舱找到的窦建国。 窦建国的死，让大家联想到这次齐聚游轮的事情。 于是都将体验券拿了出来，并在里面找到了“许巍”的名字。 卓一航、应雨檬、杨雪和刘思远，都知道这次上游轮，一定和当年许巍的案子有关。 但依旧都不肯说出实情，互相推脱责任。 看到这里，应该都可以猜出凶手是谁了？ 对，就是我，卫姗姗。 他们那些蠢货竟然都没想到，“卫姗”和“魏山”谐音，就是“许巍”的“巍”字。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是许巍的前女友，他们竟然也信了。 这个时候，我主动跳了出来，承认自己是许巍的前女友，并替许巍无罪辩护。 果然被刘思远、卓一航和应雨檬当成了凶手，绑了起来。 当然，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很快，吴铁军就给我送来了一个机会。 他终于从休息舱出来了，并骂骂咧咧说是要找出袭击他的人。 我趁机挑衅他，引诱他来收拾我。 然后我弄灭了大厅里的灯。 双手双脚被捆，可那又怎么可能难住我？ 我趁机脱开，奋力拉着吴铁军坠向海里。 吴铁军不会游泳我是知道的，而我却正好相反。 这样，我就顺利假死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潜伏在暗处，偷偷等待机会。 晚上，刘思远悄悄出去。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想着在船上找救生艇自己逃命。 只是他太天真了，这样的机会，我怎么可能给他？ 而心怀鬼胎的卓一航，也跟着他出去了。 不过，他们的鬼心思，却葬送了应雨檬。 她因为害怕进入刘思远的房间，被我顺利杀死。 应雨檬死了。 卓一航和刘思远返回舱里，和杨雪一起检查尸体。 那时候，杨雪应该是发现了问题，杀应雨檬的刀上有海水的味道，包括她的嘴巴上。 因为杀应雨檬的时候，我是从后面捂住她的嘴，杀她的。 但我不知道，杨雪为什么没说出来。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了当年许巍事情的真正前因后果。 之后，刘思远怀疑，凶手就在他们三人之间。 于是在卓一航的蛊惑下，率先对杨雪动了手。 却不想，他不过是被人当成棋子。 杨雪出于自卫，捡起卓一航故意丢过来的刀，杀了刘思远。 而最后，杨雪和卓一航进行了生死搏斗。 两人两败俱伤。 卓一航不知为何，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却告诉杨雪医务室的所在。 对于杨雪，我其实很欣赏她。 她当年做错了事情，尽管没有站出来，但她的确有在反思。 并且也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帮我，我很感激她。 不过，弟弟的仇不能不报。 我蛰伏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岂能因为她小小的恩惠而饶恕她。 所以，在杨雪费劲全力爬到医务室门口，并打开门的时候，我又把门关上了。 当时，她对我笑了，和我说对不起，并让我活下去，去自首。 杨雪尽到了一个执法者的责任。 可是，我能活下去吗？ 不能！ 因为当年，选择不相信许巍的，我也是其中一个，所以他的死，我也要负责。 写这封信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写了。 我不想把它公布于众，但又想把它公布于众。 不想把它公布于众，是因为我不信这个世界。 想把它公布于众，是不想让我弟弟依旧背负骂名。 所以，我把信件和录音笔，封存在一个铁盒子里，放在了游轮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好了，我该告别了！就这样落幕！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3章 【二十三】老刘头 秋日的黄昏，让沸腾了一天的南关村，彻底宁静下来。 落日的余晖，亲吻着西山，羞红了半边天。 它们铺洒在山上、水里、田间和村舍，给整个村子涂上了绚丽的喜色。 从南关村北边一处坡上，摇摇晃晃下来一人，手里拎着个酒瓶子，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喂，暄娃子，才回家呢？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蔡暄显然没有注意到老刘头，活见鬼似地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搭话，低着头，逃也似地跑开。 老刘头费力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瞅了瞅蔡暄。 只见蔡暄手揣着兜，一步三回头，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差点撞上一辆停在路旁的车子。 “赶着去投胎呢！” 老刘头喷出老大口酒气，骂骂咧咧继续往前走。 …… “北江市区，河西街道，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女性被杀死在自家公寓里，凶手很有可能逃向了南关村一带……” “伟国，暄暄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我要不出去找找！”庄丽娟看着电视里放的命案，一颗心提了起来。 妻子的神神叨叨，让正在喝酒的蔡伟国很不耐烦：“一天到晚听风就是雨，平时不都是这个点回来的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当爸的一点也不上心，他压根就不是你生的。” 庄丽娟心里挂着，埋怨丈夫几句，就准备出门去找。 正这个时候，门开了，只见蔡暄站在门口。 庄丽娟喜出望外，还未开口，蔡伟国就跳了起来。 只见他把桌子一拍，大骂道：“兔崽子还知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下子，不仅庄丽娟吓了一跳，蔡暄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吓着孩子了，总这么大气性！” 庄丽娟挡在蔡伟国面前，将蔡暄拉进门，“你没事？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了？怎么这么晚回来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慈母多败儿！”蔡伟国气哼哼坐下，闷闷喝酒。 蔡暄不说话，只是呆呆望着妈妈。 这一下，庄丽娟更急了：“伟国，让你别凶孩子别凶孩子，看把孩子吓的，暄暄，你别吓妈妈，没事，有我在呢！” “妈，我杀人了！”蔡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 庄丽娟没听清：“什么？” 咣当一声响，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上面沾满了血迹。 这一下，不亚于当头霹雳。 庄丽娟完全被吓傻了，蔡伟国手里的酒杯，也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真的，她和我争吵，我气不过，然后，然后就捅了她，结果，她就不动了……”蔡暄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地叙述。 “我他妈打死你！”蔡伟国率先爆发了。 他就像是一头狂暴的狮子，抡起一旁的酒瓶子，也不管里面酒咕嘟咕嘟撒出来，就向蔡暄头上砸去。 蔡暄本能地闪躲，酒瓶子砸到肩膀上，一下子碎了，酒液、碎片，乱撒。 “伟国，你想打死他嘛？” 蔡伟国还不解恨，又操起边上的一根棍子，做势要打，却被庄丽娟死死抱住，“他是你儿子啊！” 咚咚咚，忽然敲门声响起。 一家三口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 …… “嫂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门外穿来一个女声。 庄丽娟惊魂未定，悄声说：“是隔壁张姨！” 蔡伟国很快镇定下来，对张姨说：“没事，家里有耗子，正打。” “我怎么听着有孩子哭声，是暄暄回来了吗？”张姨问道。 蔡伟国回说：“早回来了，孩子功课没做好，正教育呢。” “不要打孩子，要慢慢教，暄暄是好孩子！”张姨还在外面絮絮叨叨。 “知道了，张姨，我们不会的。”庄丽娟这时开口说道。 张姨这才走了。 待外面没动静了，蔡伟国一家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怎么办？怎么办？暄暄才十三岁，他不能进监狱，否则这一辈子都毁了。而且他进去了，你让我怎么活啊！”庄丽娟大哭起来。 突然，似乎意识到什么，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母子俩抱着头，就这么坐在地上捂着嘴哭。 有那么一瞬间，蔡伟国想掐死蔡暄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是自己的儿子啊，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以后没法做人？ 蔡伟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胡思乱想，瞪着蔡暄说：“不想进监狱的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而且所有的细节，一字一句都不能拉下，否则我会直接带你去执法者局。” 蔡暄很怕他爸，他知道，刚才撒谎被看出来了。 于是，蔡暄结结巴巴说了起来。 听完之后，夫妻俩简直震惊了，庄丽娟更是忍不住，一巴掌打在最宝贝的儿子脸上。 刚上初一的蔡暄，放学回家，在水库边上，见到了独自玩耍的王思思。 王思思今年十岁，生得乖巧可爱。 蔡暄见四下无人，心里起了邪念。 就用花言巧语，将王思思哄到水库堤坝最靠山的那个山脚下，试图侵·犯她。 女孩子不肯，拼命反抗。 蔡暄心里害怕，掏出刀就捅了她几刀，结果就把王思思捅死了。 ……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呢？！”蔡伟国气得差点晕过去，颓然坐在椅子上。 而庄丽娟则是哭得更伤心了。 蔡暄捂着脸低着头，泪水不断。 蔡伟国拿出手机，就要拨110。 庄丽娟见状，一把抢过手机，她边哭边笑，疯子一样：“你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他进去？” 蔡伟国望着妻子和儿子惊恐而希冀的眼神，心不由软下来了。 蔡伟国转向儿子：“你是几点遇到的王思思？” 蔡暄仔细想了想：“放学之后，大概17：30左右。” 蔡伟国想了想，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又问：“你和王思思走到水库，到最后你杀了她，中间有没有人看到？” 蔡暄想到了自己杀人的画面，身体瑟瑟发抖，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当时仔细看过周围，除了我和王思思，没有其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4章 【二十三】隐瞒 蔡伟国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开口问道：“从水库到家，你是一溜小跑回来的，期间有没有人看到你？” 闻言，蔡暄点了点头。 “是谁？”蔡伟国眼睛猛然睁大。 “老，老刘头！”蔡暄结巴道。 “他喝没喝酒？”蔡伟国紧张地问。 蔡暄点点头：“喝了，很大股酒气，还让我和他一起喝一杯。” 庄丽娟听着父子俩不疾不徐的对话，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伟国，再不处理尸体，就被人发现了。” “你懂什么？！” 蔡伟国骂妻子，“这很重要，想让孩子没事，你最好给我闭嘴，记住都听我的。” 这时，蔡伟国一把拽过儿子，将他身上好好检查了一遍。 结果发现，儿子的手上有一道抓痕，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蔡伟国对妻子和儿子严肃地说：“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要听仔细了，并且严格按照这个执行。” 庄丽娟和蔡暄点了点头。 “现在村里的广播没响，说明尸体应该还未被发现。” 蔡伟国顿了顿，“尸体那里我会想办法，你们只要根据我说的去做。” “第一，丽娟，你先把房间打扫干净，另外用酒瓶子碎渣，在蔡暄的手上——就是那道抓痕同样的位置上划一道，不要舍不得。” “地上的酒瓶碎渣，倒在客厅垃圾桶里，不要扔掉！” “我怕疼！”蔡暄哭丧着脸。 “给我闭嘴，照我说的做。”蔡伟国怒道。 “第二，把蔡暄身上穿的所有衣物鞋子袜子全换了，不过最外面还得穿着校服，记住不要洗澡，直接换，换下来的衣服烧掉。凶器洗干净处理掉，最好埋起来，埋远点。” 母子两点了点头。 “第三，上面这两步做好，蔡暄直接去张姨家，并且告诉她，你一放学就回家了，就在家做作业，因为做得不好被爸爸打了。记住，千万不要刻意告诉她，要看似随意地告诉她。” “第四，待会儿村口广播播了之后，你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出来看热闹，记住，一定要到现场去看，最大程度看到尸体。” “好了，记住了没？”蔡伟国说。 见两人点头，蔡伟国又要求两人复述一遍。 一字不落，他这才放心。 “那好，现在我去处理尸体。”蔡伟国说。 正要出门，被庄丽娟一把拉住：“伟国，我们？” 蔡伟国叹了口气：“放心，会没事的。” 他心里却在想，希望尸体还没被发现。 …… “蔡大哥，你说那个钱就不能宽限两天吗？” “怎么宽限？这都多久了！你家里媳妇儿，还不知道你赌博这件事儿？” “哎哟，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再宽限我一周，就一周。我保证还给你！” “你啊！一周又是一周，都看不到头。给我个准信行不行？” “这次是真的，哥，你一定要相……你看，那是什么？” “别给我玩这一套！” “真有东西，死，死人了！” …… “什么个情况呀？”刘海山走了过来。 “刘队，你来了？情况不太好。”葛同摇摇头。 “死者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凶手应该是侵·犯未遂，起了杀心，捅死了她。致命一刀是捅破脾脏，大出血死亡。” “而且，案发第一现场被人为破坏。”葛同说 “人为破坏？”刘海山听后，皱了皱眉。 葛同点点头：“因为尸体被发现，有村民第一时间通知了村里，结果死者家属和大量村民闻讯而来，现场就被破坏了。” “监控查了吗？”刘海山问。 葛同叹了口气：“这个村子里因为偏远，好多监控不完备，很多要紧路口都缺少监控，案发现场附近倒是有一个，不过坏了。” 刘海山点点头说：“尸体呢？” 葛同回答：“在家属那儿。” “凶器找到了吗？”刘海山问。 葛同摇了摇头：“村民们都说，是北江市那个通缉的杀人犯干的，要求警方早日抓住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案发现场。 夜晚的水库边有些冷，出事的地方，早已用警告带围了起来。 好几个执法者戴着口罩手套，在里头挑灯勘查。 “老邢，有什么新发现吗？”刘海山问向一个圆脸的老执法者。 “你看看，满地的脚印，还有个啥证据！”老邢埋怨道，“这帮村民，可真的是会给我们出难题！” “老邢，辛苦你们了！” 刘海山看了看周围，老邢他们身处的位置，是堤坝下的一个下坡。 一面靠山，一面临水，周围还有杂草和树。 这里距离对面大路有一百多米。 而堤坝高，这处矮。 除非有人在对面堤坝上，不然这里的情况，根本没人知晓。 “尸体是在什么位置？”刘海山询问。 老邢指了指身边的一棵树，以及有些被压倒的杂草：“就在这，据村民反映，尸体是呈仰躺姿式，头靠这棵树，躺在这些杂草上，双脚朝向水库。” 正面侵·犯，那应该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 于是，刘海山就问道：“有搏斗的痕迹吗？” 老邢回答说：“有，好多泥土都是新土，明显是有人刨开或者蹬开过，死者指甲里也发现了泥土，以及人体组织的皮屑，究竟里面有什么，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既然有皮屑，那么凶手的身上，应该有对应的抓痕才对。 刘海山如此想到。 “谁发现的尸体？”刘海山问葛同。 葛同回答：“是两个人，一个叫乔保安，另一个叫蔡伟国，都是当地的村民。” 刘海山一挥手说：“我们去见见这两个人。” 乔保安是瘦长个，蔡伟国却生得比较壮实。 “两位执法者，抽支烟！”乔保安一见两人，眉开眼笑地掏出烟递过来。 刘海山和葛同，都表示不抽。 乔保安就自顾自点了一支。 “听说，是你们俩发现的尸体？” 刘海山打量了一下两个人。 乔保安一看就是那种江湖老油条。 而蔡伟国则比较老实，甚至有点木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5章 【二十三】提供线索有奖励 “是啊，太吓人了，这么小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惜了，肯定是那个人干的！你们一定要早日抓住他啊！”乔保安心有余悸。 “是谁干的，我们会查清楚。现在你们说说，是如何发现尸体的！”刘海山说。 蔡伟国正想开口。 乔保安却是率先开口：“大概是晚饭后，我记得应该六点一刻左右，我和伟国一起在堤坝上走，走着走着，就发现了尸体。” “我们问过村民，是会有人在水库边散步，但是现场位于山脚下，那里比较偏，一般也不会有人去。”葛同说。 乔保安正不知如何辩解。 这时，蔡伟国开口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欠我钱，我去问他要，他不想让家里的女人知道，就说去外面说。然后我们就往堤坝这来了，结果就发现尸体了。” “是这样吗？”刘海山问。 乔保安瞪了蔡伟国一眼，讪讪点头。 刘海山望向蔡伟国：“当时看到尸体是什么样的？” 蔡伟国定了定神，迎上刘海山的目光：“当时，孩子是仰面在树下躺着，就像这样子。” 蔡伟国两手垂下，摆了个往后倒的动作，脖子歪向右边的姿势：“裤子被褪到膝盖这个位置，身上大概有四五个刀痕。” “谁报的警？又是谁喊的村民？”刘海山点了点头继续问。 蔡伟国说：“我报的警，他喊的村民。” 刘海山说：“你们当时没移动过尸体！” “没有，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碰。”乔保安接话。 蔡伟国说：“本来我和赶来的村民说，等你们来了再动，不过家属硬是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暴尸荒野，就硬拉回家了，劝也劝不住。” 刘海山点点头：“你们俩回头做个笔录，先回去！” …… “你怎么看？”刘海山问葛同。 葛同摇摇头：“不是他俩，他们没作案时间，我来的时候特意问过两人，在案发时间段在干嘛，都是在家里吃饭，而且都有人证。刘队，你怀疑他们？” 刘海山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说：“走，去见见死者家属。” ……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王思思是家里的独女，从小都是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的，这说没就没，换了谁都受不了。 王思思的母亲，已经哭晕过去三回了，躺在屋里休息。 而她爸王天明，正坐在院子里以泪洗面，边上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在劝解。 而王思思的尸体，就躺在院子里。 刘海山给葛同使了个眼神。 葛同会意，进去和家属谈尸体带回局里解剖的事儿，然后就被亲属及邻居围住。 而刘海山则走到王天明身边。 王天明似乎是没看到一般，只顾着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这个男人也就三十多岁，如今看起来，却有四五十岁的光景。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叫刘海山。” 刘海山亮明身份。 “为什么？” 王天明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某种蕴藏的恐怖力量，“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为什么！” 刘海山似乎早有所料，但却没有避开，任由王天明扑上来狠狠抓住自己的衣襟，疯狂地捶打。 外面的情况，惊动了所有人，包括葛同。 “你干什么？快放开！你这是袭警知道吗！”葛同大喊着冲上来，却被刘海山制止了。 刘海山默默看着王天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警方通缉的逃犯所为？” 王天明被刘海山问得愣住了，强辩说：“电视上都放了，都逃到我们村了，还能有谁？” 刘海山趁着这个时候，拽开王天明死死揪住的手，然后看着周围望着自己的村民，高声问：“你们有见过这个逃犯吗？出现在村子里？” 那些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了。 谁也没真正见过逃犯。 因为这个村子很小，陌生人进来，肯定一眼能看得出来。 “那你这么说，是想说这个案子，是村里人干的？”王天明愤恨地咬牙说。 这话一出，众人像炸了锅，议论纷纷。 刘海山说道：“到底是谁，警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希望大家能全力配合，但凡有线索的，都可以踊跃提供，争取早日破案。你们也不想这么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众人点头称是。 这时，刘海山忽然觉察到一股异样，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觉得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他猛然回头望去，但人群中，什么可疑的人也没发现。 莫非是错觉？ 最近两天实在太累，先是抓捕逃犯，今天又来出现场，都没怎么睡好。 蔡伟国的一颗心，砰砰乱跳，他知道，遇到了难缠的执法者了。 “你在这里干嘛呀？怎么不进去！” 背后，倏尔传来一个声音，乔保安伸手拍在了蔡伟国的肩膀上。 这一下差点把蔡伟国命吓出来。 “我说伟国，你这脸是怎么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乔保安一脸坏笑地望着蔡伟国。 蔡伟国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就将计就计，继续害怕地说：“要进你进去！尸体，我害怕！” 乔保安看蔡伟国的样子，嘲弄道：“怂样，在堤坝上也没见你这么害怕呀！到了这儿反倒是害怕了。” 不过乔保安不疑有他，就不搭理蔡伟国，走了进去。 吓蔡伟国那是故意的，谁让他把赌博的事儿捅出来了。 蔡伟国不想在这待着了，赶紧匆匆往家里赶。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在堤坝上，自己表现得太冷静了，而刚才又表现得太害怕。 若是乔保安把这个告诉那个执法者，他一定会起疑的。 话说，乔保安一进入王家，就听到众人在那议论，隐约听到有人说，踊跃提供线索有奖励。 于是就拉住一个人问：“提供线索有奖励？” 那人悄声说：“执法者同志说了，让我们踊跃提供线索。重要的线索提供了，能不有点奖励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6章 【二十三】举报与怀疑 乔保安一听到这儿，心思就活络了，他不由想到了方才蔡伟国的反应，越想越奇怪。 莫非……人就是他害的？ 人的联想和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一旦确认了这件事，是这个人干的，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把一切都想通了。 蔡伟国杀死王思思，然后故意带我去发现尸体，试图把自己排除在凶手名单上的一连串想法，就在乔保安的脑海中产生了。 于是，乔保安瞅了瞅，就发现了刘海山的身影，他正在向群众征求线索。 乔保安故意把身子挪向刘海山，到了他身边，用手轻轻戳了戳他。 刘海山回头一看。 发现竟然是乔保安，不由有些疑惑他的来意。 乔保安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说：“我有重大发现，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配合公安机关工作，是公民应尽义务，他倒是上来先谈条件。 刘海山倒是也好说话：“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借一步说话！” 乔保安见这里人多嘴杂，就想换个地方。 刘海山把任务向葛同布置了一下，就随乔保安到了一处僻静巷子。 “说！” 刘海山率先开口。 乔保安喜出望外：“这就当你们答应了，其实也没什么条件，就是我赌博这个事儿，能不能不要和我家里说。” 刘海山摆了摆手：“这是你的私事，与案件无关。” 这就完了？ 早知道问他要点赏金什么的。 乔保安没想到，居然同意的这么容易，不由捶胸顿足，不过也无法了。 “我想向你们举报一个人。”乔保安神秘地说。 刘海山眼前一亮：“你想举报谁？” 乔保安得意洋洋：“就是蔡伟国。” “他？” 刘海山心中疑惑，却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怀疑他？” “因为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发现蔡伟国这小子，正趴在门口偷看。” 乔保安说，“我一喊他，他就慌神了，还撒谎说看到尸体害怕。怕个锤子，堤坝上的时候多冷静啊！” 刘海山闻言，若有所思。 乔保安的想法，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堤坝上，蔡伟国向自己陈述案件的时候，的确过于镇定，这不是一般人该有的。 不过，也有些人心理素质比较好！ 但刚才乔保安说他趴在门口偷看，被吓到惊慌失措的样子，又佐证了他的心里素质，并未像自己想的那样。 而且他为什么要在门口不进来呢？真的是因为害怕尸体？ 尽管对蔡伟国犯案的嫌疑上升，但对于乔保安的话，刘海山还是有所保留，并不可全信。 但无论如何，自己得去蔡伟国家里一趟了。 …… 蔡伟国的家在村东，边上有棵大槐树，很容易找。 刘海山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他敲了敲蔡伟国家的门：“有人吗？” 屋里无人应答。 等刘海山准备再敲的时候，屋里传来蔡伟国的声音：“是刘执法者吗？” 刘海山回答：“是的！”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蔡伟国对刘海山笑着说：“里面坐！地方小别嫌弃！” “打扰了！”刘海山走了进去。 屋里除了蔡伟国，还有庄丽娟和蔡暄。 似乎是第一次见执法者，母子俩有些不知所措，很紧张。 蔡伟国冲两人骂道：“丽娟，还愣着干嘛？倒茶啊！蔡暄，你作业写完了？还杵在那？还不滚回房间。” 听到蔡伟国的吼声，蔡暄率先回自己房间去了。 而庄丽娟则是去给刘海山倒水去了。 “不用忙活了，我来了解一下情况就走。”刘海山客气地说。 蔡伟国招呼刘海山坐下，望着他说：“刘执法者这次来是？” “刘执法者，你喝茶！” 庄丽娟捧着茶杯递给刘海山，但不知为何手一抖，茶杯就摔地上了，还溅了刘海山一身水。 “蠢玩意儿，倒个水也不会！” 蔡伟国忙起身给刘海山道歉，“对不起，刘执法者，今天村里广播响，她和娃不明就里就跑去看了，结果看到了尸体，吓得不轻。对不起，对不起！”， 庄丽娟也忙慌里慌张道歉，还拿毛巾，给刘海山擦身上的水渍。 刘海山看了庄丽娟一眼，笑笑说：“没关系，以前没看过尸体，第一次见都是这个反应！我们做执法者的也没比你们好多少，有些一见尸体就吐的都比比皆是。” “是是！” 蔡伟国给庄丽娟偷偷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陪蔡暄，自己则又给刘海山倒了杯水。 刘海山打量着屋子。 这是典型的农村两层自建房，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客厅，朝北是厨房，西侧有一间卧房，还有个厕所，总共面积有五十多平。 “今晚五点半到六点这一段时间，你在干嘛？”刘海山直接了当地问。 蔡伟国愣了一下，像是舒了口气：“这段时间我都在家里喝酒，等孩子回来吃饭。” “有谁可以证实？”刘海山一边掏笔记，一边继续问。 蔡伟国想了想，说道：“期间，张姨还来敲过我们家的门。” “孩子的手怎么了？”刘海山装随口问。 蔡伟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嗫嚅道：“没，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 刘海山说：“我看未必，这伤口用纱布包着，还渗着血，似乎挺严重的。” “有你这样的爹吗？在儿子的面逞威风，当着执法者的面儿，就不敢承认了，你还是男人吗？” 庄丽娟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揪住蔡伟国的衣领，哭着控诉道，“执法者同志，请你把他抓起来。” “你别闹，赶紧滚回去！”蔡伟国铁青着脸。 刘海山则是望着庄丽娟：“这是怎么回事？” 庄丽娟狠狠捶打着蔡伟国的胸口，撒泼道：“天杀的，你这是要打死儿子呀！一酒瓶砸下去，亏他躲得快！要不然就死了！你怎么这么狠！暄，你快出来，让执法者叔叔看看，快。” 刘海山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转向蔡伟国：“这是怎么一回事？” 蔡暄哆哆嗦嗦地从里屋出来，都不敢抬头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7章 【二十三】纽扣 蔡伟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是我打的，我当了大半辈子农民，就盼着儿子有点出息，可惜这小子没出息，功课不好好做，我又不知道怎么教。下手就狠了！” 闻言，刘海山无奈地说：“那你也不能打孩子啊！家暴是犯法的！” “我知道错了！”蔡伟国用手抱着头，狠狠捶自己。 难怪客厅里头有碎掉的啤酒瓶子，有一块还隐隐带着血迹…… 刘海山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到这个地步，批评教育了蔡伟国，就出来了。 …… 等刘海山一走，庄丽娟转向蔡伟国：“我演的怎么样？没什么破绽！” 蔡伟国一巴掌，就直接呼在了庄丽娟的脸上。 母子俩不明所以，都惊若寒蝉。 “差点被你害死，都说了让你镇定镇定，你那茶是怎么回事？”蔡伟国冲着妻子吼道。 “这不是没事了吗？”庄丽娟捂着脸委屈着说。 蔡伟国冷笑着：“没事个屁，那个执法者，只是暂时没怀疑到你儿子头上而已。他现在侦查的目标还放在成人身上！” “爸，那我怎么办？若是他怀疑到我头上，单独问我可怎么办？” 蔡暄惊恐而又无助。 蔡伟国冲上去就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你自己拉的屎，却要老子给你擦屁股！” 庄丽娟连忙上前护住：“他还小，而且他也知道错了！你要打就打我！是我没教好！” 蔡伟国重重一拳击在墙上，冲着蔡暄说：“最近给我把尾巴夹紧了，不管在哪个地方，不管谁问起来，你都按照我今天教你的说！” “这样能行吗？”庄丽娟捂着心口，“我总有种……！” “你给我闭嘴！” 蔡伟国喝斥完妻子，瞪着儿子说，“听懂了吗？” 蔡暄连忙如啄木鸟一样点头。 “你要对自己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尤其在家里以外的地方，不可以露出你今天这种表情！”蔡伟国严肃地说。 蔡暄忙不迭答应。 …… 见刘海山回来，葛同忙迎上去：“刘队，咋样？” “你那边呢？” 在去蔡伟国家里之前，刘海山让葛同去了乔保安家。 葛同摇头：“基本可以排除乔保安的嫌疑。左邻右舍都可以证明，乔保安案发期间是在家。” 刘海山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报警人，可以排除嫌疑了。 在离开蔡伟国家的时候，刘海山去了隔壁张姨家。 经证实，在案发时间前后，确实听到了蔡伟国打儿子的声音，她还劝说来着。 葛同见刘海山沉默，知道情况也和自己这边一样，不由地有些沮丧：“刘队，那我们？” “先回队里，看看老邢那边有什么高见。”刘海山说。 …… “老邢，还没吃饭呢吗？” 刘海山拎着盒饭，出现在法医解剖室。 当看到被打开腹腔的王思思，刘海山有些不忍。 她本该拥有美好的人生，却不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就像是一朵美丽的昙花。 “你小子什么尿性，我还不知道吗？” 老邢一边忙活，一边说，“有什么屁快放！” 刘海山这才将目光转向老邢：“还是这臭脾气！活该四十好几还单身。” “你这已婚人士还不如我呢！又被媳妇儿赶出来了！”老邢嘲笑着。 “滚犊子，我那是因为工作！”刘海山将一份盒饭，硬塞到老邢的手里。 老邢摘下手套，也不洗手，带着刘海山，来到外头走廊上。 抓起筷子就吃，边吃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又是卡住了。到我这取经来了。” “知道还不说！”刘海山笑骂。 两个人蹲在走廊里。 老邢说道：“凶器是单刃锐器，长度不超过十公分，开刃侧有锯齿，应该是类似水果刀一类的刀具。” “死者身上有多处擦伤，软组织挫伤，还有掐痕，说明死前受过凶手的侵·害。” “从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到了衣服纤维和人体组织，应该是凶手的。” 听完老邢说的，刘海山心中感到欣慰，这佐证了自己之前的推断，凶手身上有伤。 …… “衣服纤维是什么衣服上的知道吗？人体组织比对过吗？是不是之前那个凶手的？”刘海山迫不及待地问。 老邢想了想，回答说：“衣服纤维具体是什么品类的衣服上的，还有待于进一步检验。不过你也别抱有太大希望。” “而死者手上提取到的人体组织化验过，不是之前案子的凶手的。” 这倒是个不小的收获，至少可以缩小范围。 刘海山这么想着。 “不过，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物证……”老邢又狼吞虎咽吃了一口，“水，水！” 刘海山赶紧递给他：“你快说。” 老邢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白了刘海山一眼：“自己拿去看！” 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丢给刘海山。 “这不是纽扣吗？” 刘海山手掌里躺着的，是一颗普通的白色纽扣，“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再加上这个呢？”老邢又将另一个证物袋丢过来。 “下次能不能痛快点！”刘海山怒道。 不过，当他一看到物证袋里装着的线头，瞬间明白了，“这是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连着纽扣。” 老邢说：“这个就得你自己去调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赶紧滚，别打扰我吃饭！” “你过河拆桥啊！”刘海山无奈摇头。 …… 从法医室出来，刘海山就给葛同打了个电话：“凶手身上有抓伤，联系医院方面，这两天给南关村全村安排一次体检，让全村的成人全部前来。” 一向沉寂的小山村，因为这场大型的体检，变得热闹。 体检的设备，放在村子里的文化大堂里。 几乎全村的成年人都来了。 而警方安排的便衣，就扮成了体检医生的助手，仔细地观察着每个前来体检的人。 一旦发现身上有抓痕的，会先记录下来，待DNA检测匹配之后，才会进行逮捕。 蔡伟国带着庄丽娟也来了。 他们来，倒不是因为来享受这一次的体检 而是因为，蔡伟国从这次体检中，好像嗅到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8章 【二十三】酒鬼 蔡伟国隐隐觉察到，这次的体检可能是一次陷阱。 不过，同时也是他和庄丽娟，自证清白的机会。 于是，蔡伟国一听说这件事，立马就带着庄丽娟来了。 “村里的人都到齐了吗？” 刘海山坐在一辆黑色的车里，通过耳式对讲机问葛同。 “除了案发时候不在当地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这，还有些外来省亲的，我没让他们参与。” 葛同回答，“可是刘队，并未发现身上有抓伤的人。” “蔡伟国与庄丽娟呢？还有乔保安？”刘海山问。 葛同摇摇头：“并没有。” …… 难道我的判断出现失误了？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村里人做的案子？ 刘海山不得不重新梳理案子。 自己之所以怀疑蔡伟国，无非是根据他前后行为的截然不同，以及乔保安的描述。 但蔡伟国的的确确也没有作案时间，身上更没有留下凶手作案之后的痕迹。 不过，刘海山扪心自问了一下，心里最最怀疑的对象，还是蔡伟国。 既然如此怀疑蔡伟国，那么就干脆把蔡伟国列为嫌疑人。 假设蔡伟国涉案，但是他又没有作案时间，那他去案发现场的理由是什么？ 案发现场明明离乔保安和自己家都很远，两人要说钱的事，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为何舍近求远？ 莫非是想掩盖什么？ “刘队，体检大堂有人闹事！” 刘海山正想着，耳式对讲机里，忽然传来葛同的声音。 闹事？ “等我过来。”刘海山边说边下车，直奔大堂而来。 还没进门，刘海山就听到一个铜锣般的大嗓门：“凭什么不让体检？歧视我老头子是？什么人人平等？都是狗屁！” 只见一个大概六十来岁的老头子，酒糟鼻，矮小身材，面色通红，在抽血前大声嚷嚷着，完全一副我不讲理，你能拿我怎滴。 那个医生无奈地苦笑：“谁歧视你了？医院规定，喝酒不能体检，会影响指标。” 但那个老头子不依，非要体检，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要是今儿不给我体检，就不走了。什么指标不指标的，尽管扎，保证一切合格，老头子身体可好着呢！我可知道王家丫头是谁害的？” 这话一出，全场哄然。 “老刘头，你酒喝多了，又说胡话呢！” “胡说，喝酒后体检，怎么能说是喝多了呢？摆明是喝疯了！” “老刘头，不会刘家丫头是被你害的！” 不过，蔡伟国和庄丽娟却是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忙低下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庄丽娟完全没有了主见，使劲拉扯蔡伟国的衣服。 蔡伟国低声怒喝：“镇定点，你看现场反应，一个醉鬼的话，你以为执法者会信吗？” 庄丽娟闻言，才略略安心，但是眼神忍不住往老刘头那瞟，生怕这醉鬼把他们指出来。 “刘队，要不要阻止他？”葛同悄悄通过耳式对讲机问。 “先看看再说！” 刘海山并没进门，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暗暗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有好事的人就喊了：“老刘头，你倒是说说是谁害了王家丫头，我就不信执法者都没破的案子，能被你给破了？” 众人纷纷起哄。 虽然让庄丽娟镇定，但蔡伟国的心里，比谁都害怕。 心脏几乎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儿了，面色更是煞白，死死拽住庄丽娟的手。 手指上的力度，在庄丽娟的手上掐住道道印子。 不过庄丽娟也已经麻木了，大气不敢出，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刘海山的位置，看蔡伟国和庄丽娟，完全是看不到面部表情的。 但是他感觉的到，两个人和平常人的反应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有他俩是侧身对着老刘头，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的面部反应。 老刘头被众人一阵起哄，倒也不着恼，反而摇头晃脑甚是得意：“这执法者离了我，还真破不了案。” 村里人都知道老刘头的性格，喝了酒就喜欢胡言乱语说大话，所以压根就没当真。 再加上老刘头这会儿，又故作神秘不肯说，因此更没有人信了。 大家取闹一阵，各自又继续自己的体检，或者干脆散了。 “真的，喂，你们怎么不信我，我真的知道！” 老刘头见都不搭理他，不甘心地继续喊着。 但是村民都无动于衷。 老刘头见无人搭理，撒泼了一会儿，就从大堂里无趣地走出去了。 见老刘头出去，刘海山就跟了上去。 …… 老刘头哼着曲儿，跨进了一条胡同，刘海山也跟了上去。 大概走了两百米，右拐进一条巷子。 刘海山亦拐着跟上去。 倏尔窜出一个人，刘海山来不及躲避，跟来人撞到了一起。 “叔叔，对不起对不起！”竟是个孩子。 刘海山正要说“没关系”，抬头就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是蔡暄。 “你是那天来我家的执法者叔叔。”蔡暄一下子认出了刘海山，面露胆怯之色。 刘海山这时再看老刘头，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知道你们村的老刘头住在哪嘛？”刘海山笑着问蔡暄。 蔡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老刘头住在村口的北面，有一堵断裂的围墙那户就是。” 刘海山谢了蔡暄，根据蔡暄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老刘头的家。 这是一幢一层的矮平房。 一侧围着一堵断裂的围墙，里头是菜园子，只不过菜园子杂草丛生，显然废弃不用很久。 刘海山敲了敲老刘头的木门。 “谁啊！” 老刘头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充满了警惕和害怕。 “市执法局的，我叫刘海山。”刘海山说。 里面沉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将木门开启一条缝：“能不能让我看看证件。” 刘海山掏出证件递过去。 老刘头仔细看了看，才递还给刘海山，并打开门让他进来。 …… 老刘头的家里，可谓是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家里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酒瓶子堆得到处都是，一股子酒气，熏得刘海山差点没吐出来。 “刘执法者，请坐！”老刘头殷情地说。 这往哪里坐？ 刘海山看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得开口说：“不坐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你在体检大堂说知道凶手是谁，是真的还是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9章 【二十三】心中恶魔 这时，刘海山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堆照片，好像是老刘头和一个没穿衣服女人的照片。 老刘头赶紧把照片胡乱收了，笑着说：“我那都是胡说的，我哪里知道什么凶手啊！村里的人都知道我爱说大话。” 看着老刘头闪烁的眼神，以及桌子上的那些照片，刘海山很快想通了细节。 狡猾啊！ 刘海山说：“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凶手，这些照片如果没猜错，怕是他给你的！” “你可以继续选择不说。但我们执法者已经掌握了确切的犯罪证据，不管你说不说我们都会破案。不过对于你，你说和不说，那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老刘头脸上的表情挣扎起来，刘海山知道有戏，于是他继续趁热打铁。 “凶手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让你闭嘴，一定是你看到了令他十分害怕的东西。既然你知道了他最最害怕的东西，你以为他会只凭借区区几张照片让你闭嘴吗？既然他敢杀人，那么就有可能为了秘密，再杀一个人。” 老刘头眼神中露出恐惧，显然内心被触动了。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了，不过既然你犹豫不决，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放弃了唯一可以给你提供保护的机会。”刘海山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等等，我说！”老刘头下了个巨大的决定。 …… 石头镇中心中学，是南关村孩子大多数都会选择的学校，这所中学，其实是九年义务制的学校。 小学和初中是连着的。 王思思和蔡暄，都是这所学校里的。 王思思死后，学校的微信群炸了，每条信息都是关于王思思死亡的推测和凶手的推断。 这件事情，对整个学校都是一件大事。 很多学生，学生家长，甚至是老师，都会自愿去往王思思的教室，在她的课桌上献花。 校长认为，这样对学习有影响。 之前制止过一次，但后来想想，这是个正能量的事情，也就不再管了，只是让老师和学生自觉维护好秩序。 蔡暄按照他爸蔡伟国的想法，尽量在家里以外的场合，保持正常状态，还时常试着催眠自己“案子与自己无关”。 蔡暄还自发去给王思思献花。 只不过，他不敢去看王思思的课桌，而且献完也是立马跑出来，不敢多待。 只是这些反常的行为，都没被人发现。 再后来，蔡暄也会像没事人一样，在同学群里发关于王思思死亡的猜想，说得煞有其事，也会引发各种讨论。 不过，在蔡暄的心里，一直生长着一只魔鬼。 对于性，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冲动到一个花样的少女白白惨死。 但这种冲动，被这次的杀人事件，以及蔡伟国的父威所压制了。 不过，案件迟迟未被侦破，而且父母是自己最大的保护伞。 这样的一种错觉，使得蔡暄心中的那个魔鬼，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放学后，蔡暄开始跟·踪一个三十几岁的女性。 蔡暄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她，是最近两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个女人不是村里的人，而是石头镇上的。 她很漂亮，一头卷而香的发，随风舞摆着。 那身大衣配短裙加单鞋的搭配，显得她的腿特别的直和长。 这个女人满足了蔡暄的X·幻想。 蔡暄悄悄尾·随。 女人丝毫未发现被人跟踪了，谁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初中生，有所防备呢？ 哪怕这个男生拥有一米七的身高。 女人拐进了一条胡同。 那条路幽深僻静，蔡暄心中的魔鬼，已然压制不住。 那种心跳加速的怦然，与荷尔蒙喷发的刺·激感混合在一起，在脑海中只汇聚成一个词——“占有她”。 前面是一个凉亭，在山脚，周围全是林子。 蔡暄赶紧小跑几步，快速迫进目标。 女人依旧自顾自走路，丝毫没发现，恶魔已经扑上来了。 女人被蔡暄扑倒在地，轻而易举。 而蔡暄的手上，也多了一副手铐。 那个女人笑眯眯地望着他：“连女警你也敢猥·亵。” …… “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拘留我儿子！” 蔡伟国冲着刘海山大声吼道，“我要见他。你们不可以在未成年人无监护人的情况下，擅自对未成年人进行讯问。” 而庄丽娟，则死死抓住审讯室的门把手，任由民警如何拉扯，都不放，还大哭撒泼。 刘海山笑着说：“你说的不错，公安机关的确不可以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擅自对未成年人进行审讯……” “但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监护人未参与未成年人犯罪。” 刘海山清朗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一样，戳进蔡伟国和庄丽娟的心里。 蔡伟国和庄丽娟心里，不由突突起来。 “我们现在怀疑，你们与一桩杀人案有关，请你们配合我们调查，这是逮捕令。” 刘海山拿出逮捕令，递给两夫妻。 蔡伟国和庄丽娟，就像是两只斗败的鸡，颓然瘫坐在地上。 刘海山按照《未成年人保**》的要求，给蔡暄安排了监护人，他的舅舅。 审讯基本没有任何阻碍，纽扣与校服上相匹配。 而从蔡暄身上提取到的皮肤组织，与死者王思思手指甲里的皮屑相一致。 而蔡暄手上的刀伤也被证实，是为了掩盖犯罪事实，而自我伤害的二次伤口。 凶器也被找到。 庄丽娟害怕被人发现，就找了个地方埋了。 凶器上有蔡暄的指纹，还有王思思的血。 在铁证面前，蔡暄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而蔡伟国和庄丽娟，也对于自己为了销毁犯罪证据，而故意毁坏犯罪现场，以及以威胁的方式，企图让证人捏造证词的犯罪事实，亦供认不讳。 当审讯结束，蔡暄与蔡伟国和庄丽娟见面，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是爸妈没保护好你！”这是庄丽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而蔡伟国则一副战败的不甘。 直到最后被带走的时候，蔡伟国盯着蔡暄，笑着说了一句话：“你是未成年人！放心！” …… 最后的判决结果下来了。 蔡伟国和庄丽娟，分别被判了三年和两年有期徒刑。 而蔡暄则被判劳教三年，并赔偿被害人，总计人民币505832.35元。 …… 一年后。 蔡伟国和庄丽娟，因拒绝道歉和赔偿，被法院强制执行，房子进行拍卖。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0章 【二十四】原始森林里的野人 亲爱的朋友，在你开始阅读这篇文章前，我要给你三个忠告。 第一，不要试图去寻找文中描述的任何地点或人物。 第二，不要臆测我的真实身份。 第三，不要模仿作案手法。 这三项，每一项都是一座迷宫，踏入就难以回头，请务必遵守。 …… 近来，我每天都忍不住去想同一个问题——如果我去杀人，执法者能找到我吗？ 在这么多年的侦探生涯里，我见过无数天马行空的杀人手法。 犯罪冲动，折磨着我。 我无法独自背负黑暗，这是我想记录下过往经历的主要原因。 我记录这些案件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有天我犯下滔天大罪，世人可以从我的记录里，捕捉到我真实的内心。 下面，我要说的故事，氛围之诡异，杀人手法之离奇，一般人完全无法想象。 …… 事情发生在二○○五年秋。 那年，我二十二岁，退伍回乡，闲来无事时，会为两个人跑腿赚外快。 其中一个是我的父亲，他是律师。 另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她叫夏令童，职业是记者。 在父亲安排的走访调查，和夏令童鼓动的跟踪**中，我积累出一些人脉—— 有不少人花钱，专门委托我进行事件调查，多是些出轨、寻人之类的鸟事。 这让我稀里糊涂地摸到了私家侦探的行当，只是那时的我，并不觉得，我能靠这种事过活。 那年国庆，夏令童打电话给我，邀我陪她去山庄度假。 我只当是夏令童压榨我久了，良心发现想犒劳我一次，便满口答应下来。 完全没有意识到，等着我的，将是一场分尸惨剧。 …… 秋日近冬。 高原的太阳还闷得紧，云南边境的盘山公路都一个样，曲折的弯后还是弯，起伏的山后还是山。 刚过一个岔口，阳光刺得我满目昏红，我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山岚蒸腾雾气，汽车摇晃带来的舒适感，总能让人困意上涌。 正在此时，我的大腿被人用劲拍了一掌。 我睁开眼，却见夏令童摸着银色耳环，别有深意地盯着我。 夏令童嘟道：“又在做白日梦。” 夏令童右侧的眼镜男，皱着眉朝我这瞥了一眼。 那位眼镜男，是夏令童的相亲对象，名叫金云彬。 我猜他一定没想到，夏令童会带一个不相关的男人参加度假。 其实我比他更意外。 我在二十分钟前，坐进这辆轿车时，才被夏令童告知。 这次度假，是金云彬的父母，为夏令童安排的约会，目的是使两人相互了解。 夏令童不愿受摆布，就把我骗出来，当挡箭牌。 金云彬大概是把我看成了他的竞争对手，眼睛盯着我：“还没请教这位兄弟的名字，不知道兄弟在哪里做事？” “我叫乔守一。” 我尴尬地笑道，“刚退伍，目前在家待业。” “哦，是这样啊。” 金云彬的怨气写在脸上，一推眼镜，将头撇过，不再说话。 这让我有一种插足别人感情般的羞愧。 我瞪了夏令童一眼。 她用卫衣的袖子挡住一侧，悄悄地做了个鬼脸。 最左边，是穿牛仔裤卫衣的我。 中间是穿牛仔裤卫衣的夏令童，右边是身着正装的金云彬。 我就处于这样狼狈的境地，尴尬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副驾驶坐着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她留着长卷发，戴着墨镜。 此刻，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用成熟的音色问：“乔守一？乔律师的儿子。” 这位陌生女人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带着疑惑看向她。 “以前听朋友说起过你，你在做私家侦探？” 沈君如将白衬衫搂起后，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可以这么说。”我答复着接过名片。 看到名片下方注明，她叫沈君如，是某悬疑杂志的专栏作家。 金云彬似取笑般冷插了一句：“侦探？那你的工作一定很精彩，专门负责破解各种杀人谜团之类的。” “没有。” 我摆摆手，“我平时就帮人跑跑腿，打探消息。” “噢，我还以为自己在看小说呢。” 金云彬消瘦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刺道：“那我晓得了，你这行当在古代叫做‘包打听’。” 沈君如将手伏在座椅上，垫着下巴直视我说：“乔守一……长得倒是蛮清秀的，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我听后略感得意地笑着：“暂时还……” 话还没说出来，夏令童抢过我手上的名片，对沈君如说道：“您是岁月杂志的悬疑作家啊，我是江川日报的记者。” “我记得贵公司之前，流出过老板虐·待员工的事件，我去采访，但被拦下了。” 沈君如收起笑意。 瞟了夏令童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回我身上，“我可不是什么老板，不过你这样的记者朋友，我倒有几个，多数是靠敲诈勒索为生的假记者，少数是靠敲诈勒索为生的真记者。” “不愧是作家，您说话可真有水平。” 夏令童强笑着，伸出手，试图将名片递还给沈君如：“我只是没想到，像您这样的大作家，也有工夫出来度假。” 沈君如没有搭理夏令童手中的名片，继续说道：“我不过是到日字山庄，找点灵感罢了。” 夏令童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将名片收至卫衣兜中，接着道：“这我就有点好奇了，到山庄度假，能产生什么样的灵感呢？” “难不成你还没听说过？” “什么？” “重明山山麓里住着野人。” “野人？”我接话问。 “嗯，你看向窗外，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重明山，在山体脚下，临近金木镇的地方，就是有百年历史的原始森林。” “有人说那里面居住着野人，他们会攻击上山砍柴的村民，将他们杀害分尸后，举行祭奠仪式。” 闻言，我把目光投向窗外。 越过飞驰的道路，重明山山脚，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 远视可能测不准。 以估量为数，那些茂密的树木，平均能有二十米高。 树干的夹缝中，尽是黑暗。 经沈君如一提，颇有些阴森感。 这时，司机轻咳了一声，笑道：“毕竟这样的东西，传说的成分未免过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1章 【二十四】日字山庄 司机是个身材高壮的年轻男子，和我年纪相仿。 衬衫的外面，披着一件褐色风衣，领口非常干净。凌乱的棕色长发，颇有些艺术气。 他叫李青松，是日字山庄主人的助手。 沈君如回道：“金木镇的村民，曾在一段时期内，连续失踪了好几个。后来，在森林里发现了他们的碎尸。村民不是每年都在国庆节举行浩大的烟火大会吗？那就是为了恫吓森林里的野人。” 李青松一边开车，一边回道：“据我所知，连续失踪的案子已经破获，是和人口拐·卖相关。” “而烟火大会，则是有地方政府支持下的旅游项目。至于林中碎尸，恐怕就是杜撰出来的异闻了。” “那三年前少女的坠楼案呢？”沈君如说得兴起，接连发难。 “三年前，有一位叫陈婷的少女，在日字山庄自杀身亡。而后被曝出，少女即将成婚，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并且少女的尸体有诸多疑点，有人说执法者隐瞒了真相。” “你想说她是被人谋害的？这是网上的谣言，她是在山顶的悬崖边上坠崖的，而且当时有执法者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人能杀害她。”李青松回答道。 “我记得你是云艺毕业的，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那要是凶手不是普通人呢？” “原始森林一直延续到山腰，离山顶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野人完全有可能跑到山庄里袭击人。” “而坠崖事件发生后，山庄停业了，一直没有人烟，王老师也不过是上个月才重新启运山庄。” 我听着来了兴趣，断问：“王老师是？” “王老师是日字山庄的主人，她全名叫王锦，是圈内有名的画家，日字山庄就是她的清福地。” 沈君如煞有介事地朝我们发出一个凌厉的眼神：“总而言之，我们可算得上山庄重新开业的第一批客人，大家都防备点，可别做了野人的活祭品。” 闻言，夏令童的脸色发白。 沈君如见状，对夏令童诡笑道：“对了，你知道野人为什么一定要将被害者肢解吗？” “为……为什么？”夏令童舌头打结道。 “因为他们喜欢洗‘人血浴’，他们会把新鲜的尸体挂起来，当成‘热水袋’，他们每割下一部分，就把那涌血的伤口当做‘喷头’，在喷头下淋浴。” “好恐怖！” 金云彬皱眉干笑道：“好了姐，不要再说了，这里坐的还有别人，你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以后谁还敢来山庄。” 我心说，未必，这些传言恰是山庄重新开业最好的广告。 正说着，车辆速度渐缓了下来。 只见前方道路上，已经立起警示牌。 李青松把车停住后，一位交警模样的人，走到车前，打手示意李青松摇下车窗。 李青松照做后，交警伸着脑袋说，前方道路山体滑坡，明天中午才能通车，车辆需要绕行。 “可是，这是上山顶唯一的路啊。”金云彬惊道。 “没事，这样的事常有，我们可以绕小路。” 李青松谢过交警，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打回方向盘。 很快，就将车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调转过来。 我们原路返回到刚才经过的一个分叉路口，路口处竖有“金木镇”的指示牌，李青松驾车驶入。 那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泥路，道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 再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山峰，我注意到，我们正向重明山垂直驶去。 “这不是要绕到重明山山脚？”沈君如疑道，“那里可是原始森林。” “没关系。”李青松淡道。 车辆拐了几道弯，周遭的环境逐渐挺拔起来。 我们似乎进入了森林的边缘，阳光开始消散，树枝时不时地刮过车身。 李青松把车停到了一个路口，树荫包围了我们。 而在这茂盛的树林间，竟离奇地空出一条小路。 正在这时，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套着一件满是污秽的白衣，那衣服旧得不像样，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布料。 那人正藏在一棵树后。 长而乱的花白头发，遮盖了她的面庞，但从她面向的方位来看，她在直视我们没错。 而且我能隐隐感觉到，蓬乱的头发下，有一双眼睛和我产生了对视。 “有人！”我忙呼了一声，回眼看车内。 “哪里有人？”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白衣人的样子。 “就那！” 就在我把视线移回车窗外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车内众人咬定，我在故意吓人。 我解释不清，只得暗忖那人是金木镇的村民，不必多想。 在前往山庄的路上，李青松向我们解释森林小路的缘由。 原来，政府要在重明山山脚打通一条隧道，连通金木镇直达市区的公路，因施工需要，便在森林中留下了一条向上的小路。 两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山庄，那始终不见的野人踪迹，也被我们抛诸脑后。 站在山庄入口接待我们的，是名叫胡森的管家。 沈君如说，胡管家很多年前就在此工作，山庄停业后，胡森一直留家养老。 直到王老师要重新经营山庄的消息放出，胡管家主动找上门来，求得了继续为山庄工作的机会。 胡管家年纪大概六十上下，他顶着一头发亮的银发，白色八字胡，声线硬朗，语气中带着职业管家那种庄重的素养： “这么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就由我来为各位介绍山庄的结构。”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庄入口，往右有一个观景台，那里可以纵览山下的金木镇，是本地观赏烟火大会的最佳地点。” “再往前直走三百米，就可以看到日字山庄了。日字山庄的西侧，有一片山湖，王老师常去那里写生和钓鱼，不过目前不对游客开放。” “我还是着重介绍一下日字山庄全貌好了。日字山庄……” …… 日字山庄坐北朝南，从高空中俯视下去，整体呈“日”字型，往上即是正北方。 在日字中所有横竖交汇的点，都建有一栋两层的木楼。 总共六栋。 左边三栋，由北往南为1、2、3号楼，“日”字左上角的楼，即1号楼。 右边三栋楼，由北往南为4、5、6号楼，“日字”右上角，即为4号楼。 “日”字的中间一横为中厅，连接2号和5号两楼，是山庄的主要娱乐场所。 其他横竖均为玻璃栈道，包括中厅在内，这些“横竖”都建在二楼。 日字山庄建筑布局大致如此。 而当我真正走进这座山庄时，才领略到一种建筑工整的魅力。 我们从南边的入口进入，映入眼帘的，自然先是3号、6号两栋楼。 它们中间有一条玻璃栈道连着，从我的视角看上去，就像一个“H”。 左边的3号楼，正立在我们行走的这条石板路中央。 在胡管家的带领下，我们走进3号楼。 一楼的功能为饮食起居，二楼则为休闲娱乐。 上至二楼，二楼厅内的房门和一楼一样，都处于墙面的正中央，打开门就是玻璃栈道。 胡管家为我们打开东门。 连接3号楼和6号楼的玻璃栈道，就展现在我们眼前了。 踏入栈道，夏令童拽了我的衣领一下，全透明的地板离地有五米高，看上去还是有些危险。 “不用担心，这都是钢化玻璃制成，可以承受卡车重量的压力。” 胡管家转而指着左数第三栋楼说：“那里就是王老师居住的楼。” 原来如此，那里是1号楼。 这时，我注意到，3号厅连接2号厅的栈道中间是断裂的。 或者说，那里看上去正在修建的样子，完全无法通人。 胡管家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道：“你可以看到，1号楼楼脚有一堆木材，那是修建2号楼屋顶用的，2号楼目前还在施工状态，屋顶和栈道都没建好。” “虽然工人们今天放假回家了，但各种建筑用具仍留在楼内，还是不要踏入为妙。现在，让我们看向中厅。” 我们的视线，转移到“日”字中间那横上。 中厅就像是一个加宽了几倍的玻璃栈道。 两边是玻璃护栏，完全露天。 不同的是，地板换成了大理石，中厅里陈设着的台球桌、乒乓球桌、电动玩具等娱乐设施，被我们一览无余。 “我们快过去。”夏令童兴奋道。 “等一下，这是什么？” 沈君如突然弯下腰，从玻璃地板上，捡起一撮较长的黑色毛发，捏在手里感觉还不少：“野人浑身布满黑色毛发，并且很容易脱落……” 胡管家接过沈君如手中的毛发，笑道：“哪有什么野人，这应该是谁的头发。” 胡管家说罢，随手将毛发丢出栈道。 李青松轻笑一声，暗自白了沈君如一眼。 金云彬也略带厌烦地，请求沈君如，不要再说野人的事了。 这时，一个女人从1号厅走了出来。 她在日字的最上横，我们在日字的最下横，相距一百多米。 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暗红的卷发只到脖子，此刻站在1号厅东门看着我们。 胡管家挥手笑道：“王老师！” 听胡管家那么称呼，我确定，那人正是画家王锦。 王锦朝我们点头，并用手指了指中厅，示意我们去中厅会面。 那是我第一次见王锦。 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内脏的模样。 如果你不知道，白天才认识的人，晚上就被肢解惨死，是什么感受的话…… 我告诉你，你会觉得你认识了一具尸体。 …… 中厅东西各一道门，西门连接着2号楼，门上挂着“施工中禁止入内”的标识。 我们一行人，分坐在中厅的皮质沙发上，活像在等老师的幼儿园孩童。 我看了一眼手表，此刻是下午两点三十分。 墙上挂着投飞镖用的海绵靶子，我手痒地从桌上的扑克牌堆里抽出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将扑克飞射向靶子。 扑克准确地命中十环。 夏令童朝我竖了个大拇指，还没听见欢呼，却听木门“吱”地一响，王锦踱入这光亮的大厅。 王锦进来后，就驻足于门处，好像急着要离开的样子。 我才看清王锦的模样，沈君如说她五十有七，这数字客观地反应在她脸颊的皱纹上。 王锦涂抹了厚实的粉底，白得吓人，她眼窝深陷，细长的眼睛透着冰冷的光芒。 王锦的身材倒出奇的苗条，不过瘦得有点夸张。 仔细看她的右手，那里有一只银手镯，简直像一只大号的戒指，足见其手颈之纤细。 “王老师。” 管家率先开口，周遭的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分道：“王老师。” 就连我也不禁立正，跟他们齐喊。 看来，尊敬是一种传染病。 王锦环顾我们一圈，只冷应了一声：“嗯。” “云彬。”王锦呼了一声。 金云彬道：“二姑。” “我最近手头也不宽，还请催促你父亲快些周转。” “是。”金云彬脸色沉了一下，又转瞬即逝。 “哦，让我寒心的人也来了啊。” 王锦双眸垂下，故意在无视某人，她拨弄着右手的手镯说：“上个月才帮你摆平了公司的事，没想到，连句谢谢都没听到。” “啊，这不是来了嘛。”这次，换沈君如强笑起来。 只见她慌忙翻动皮包，从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镶金木盒，捧着就要朝王锦走去：“这是我给您带的……” “免了。”王锦摆手。 沈君如呆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到此景，不由得生起一股无名的压力，这位王老师未免太过严厉了。 又见王锦先后打手唤来管家及李青松，对他们低语了两句什么。 而后朝我和夏令童瞥了一眼：“两位是客人，大家好好玩，我就不多打扰了。” 王锦旋即离开了中厅，一路沿着玻璃栈道穿过5号、4号楼走回了1号楼。 …… 我犹记得见王锦的最后一面。 那是下午三点整的时候。 夏令童悄摸从东门溜了出去，她缓缓摸到1号厅，大概是想去王锦的住处，探索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2章 【二十四】电锯惊魂 这时，王锦从1号厅里打开门，斥问夏令童在做什么。 夏令童带着泪花跑走，王锦则砰地将门关上。 而后，王锦再也没有露面。 …… 我大可将这个故事最诡异的地方告诉你。 日字山庄构造奇特，我可以纵观整个“日”字的上半部分。 任何人要进入左上角的1号楼，都不可能避开我的视野。 离奇的是，王锦就死在1号楼。 我们一干人等，整个下午都呆在中厅，等待五点二十的烟火大会开场。 期间，大家唯一出门的行径，是进入4号楼上厕所，可人离开最长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分钟。 直白点说，我就看着那里。 王锦所在的1号楼，从始至终没有人进出过，而我们之中，却有人隔空杀死了王锦。 谜团可以从尸体发现时讲起。 那是六点十分，因觉得烟火大会无趣的我，独自踱步到山庄前。 却见一个黑影叫住了我，那人是李青松。 李青松告诉我，晚饭就要开始了，他打算去叫王锦一声。 想到王锦的脾气，他肯定是免不了被一顿臭骂了。 李青松邀我一同前去，说在外人面前，王锦能稍微收敛点。 就在我和李青松，从3号楼上到二楼3号厅时，屋内的灯，霎时黑了。 应该说，整座山庄的灯火，都灭了下去。 停电了？ 我心底一惊，两眼陷入失明般的昏黑，双手无意识地在漆黑中摸寻，想找到安全的东西。 我摸到了一块布料，李青松的喘·息在我耳边起伏。 直到我的双眼适应了黑暗，我才看清，自己拉住了李青松风衣的衣领。 正在此时，骇人的事情发生了。 李青松睁圆了眼，盯着前方一动不动，我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却发现北门正敞开着。 不仅如此，透过门看去，2号厅的南、北门也敞开着，就连1号厅的南门也是如此，这垂直的三栋楼门全部敞开。 这些门配合玻璃栈道，为我的视线，打开一条笔直的通路。 而通路的尽头，也就是1号厅内，火光烁动，竟有一人浮在空中。 那人是……王锦？ 却见王锦侧身对着我们，衣着齐楚，她两只手和两条腿垂得笔挺，脚下左右各摆了一支蜡烛，就像某种诡异的祭奠仪式。 那房内的蜡烛，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恍惚中，我感觉王锦的双手在隐隐发亮，仿佛在凝聚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目眩神迷。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跳得厉害，直到我看清王锦脖子上吊着的那条麻绳，才从魔法般的幻觉中惊醒。 王锦哪里是浮在空中，分明是吊死在了房内！ 恐惧感，霎时间爬上了我的脊柱。 我颤抖着对一旁的李青松道：“快，快去看看！” 说罢，我提腿就往前冲去。 “你疯啦！那里不能过！” 李青松一把抓住我，我才赫然想起，3号厅连接2号厅的栈道是断的。 “从这边走。” 李青松带着我一路狂奔，从3号厅过栈道到6号厅，又从6号厅直上到4号厅，打开4号厅西门，1号厅东门就在栈道正对面了。 那门房紧闭，屋内火光若隐若现。 正在此时，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1号厅爆发，那是一声机车发动般的轰鸣。 紧接着，是划破夜空般的尖锐金属声，如果我没有听错，那是电锯的声音。 1号厅内有人？ 我和李青松喘着粗气，跑过栈道来到门前。 李青松伸手就去拧门把手，但任凭他怎么使劲，木门就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来！” 我喊叫着抢过身位，伸手就去转门把手，而掌心传来的僵硬反馈告诉我，这扇门已经锁死。 激烈的电锯声离我很近。 那催命般的金属声，压迫着我的脑神经，我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胆怯的事实，毕竟谁也不想迎面撞上一个手持电锯的杀人狂。 可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我退缩了。 我放下手，转而用腿去蹬门。 李青松见状，也加入了我踢门的行列，我能借微光看见，他的腿比我抖得更厉害。 我脑子一片空白，木门则像被焊死般巍然不动。 李青松倒退几步，又用身体去撞，反复数次，门锁处才有了松动的迹象。 “一起！”我喊住李青松，自己也连退数步。 我扶着李青松的肩膀：“三！二！” 我们像两只公牛般朝门撞去，我扯着嗓子嘶吼出：“一！”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门被我们撞开了。 我因惯性直摔入地，正躺在我眼前的，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还没来得及惊恐，眼前的光景已将我麻痹。 屋内一片狼藉，各种瓶罐碎了一地。 地面，墙上……到处都喷溅着散发腥臭的血迹。 王锦的尸体，被吊在屋子正中的金属灯架上，身体由锁骨正中处开始，被由上至下，一分为二。 王锦被竖着切去一半，或者说吊着的，仅是一副有一只手、一条腿、带着人头的躯干。 在那恐怖的半身腹部，肠胃等内脏红的黑的混塌在一起。 王锦惨白的头颅垂吊着，双眼暴睁，眼珠还直勾勾地望着我。 …… 王锦被分尸了。 她青白的尸首上，血液像果冻般黏在身上，数只苍蝇在王锦的尸首上叮吟。 这里的味道好比垃圾场，我不由得捂住鼻子。 烛火闪烁，无数物体的影子在墙上闪烁。 李青松左右观察着，闯进屋环绕一圈，我想，他和我一样，本能地想确认屋内是否安全。 我眼睛急速将屋子来回扫了数圈。 如果不算上王锦的尸体，这里就只有我和李青松两人。 而沾满血的电锯，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叶片仍在高速旋转。 我头晕目眩，强忍着恶心，从喉咙里嘶出一声长鸣：“快去报警！” 回到我身边的李青松全身发抖，似乎还没从麻木中清醒，我推了他一把：“快！” 李青松点头后，折身钻入黑夜。 我也终于压抑不住翻滚的胃袋，转身在走廊上朝下呕吐。 吐罢，我用肘部捂住口鼻，硬着头皮站在门朝内勘察情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3章 【二十四】杀人魔术 王锦的尸体脸对着我，虽说是吊着，但脚几乎与地面平行。 在她那半截尸体身后，有一扇约两米长一米高的窗户。 窗户大开着，窗前靠着一面镜子。 那镜子落地，上端嵌着一颗铁钉。 镜面上也满是鲜血，还有一条竖着的血迹。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把窗户视为正中的话，尸体处于窗户左边。 如果从上而下，俯视整个房间，尸体正处于正方形的中心点偏左。 冰箱、画布、空调，到处都是硬结的血迹。 屋子内混乱一片，倒塌纷乱的杂物之中，混杂着不知名的肉块。 我看到腿一样的东西，被扔在远处。 如果算上我刚才看见的那只手……可以判断，王锦的另外半截身子，已经被切割成更小的肉块，分散在地面。 这里除了血腥，还有其他怪味混杂在一起。 室内唯一的照明，就是王锦脚下的两截蜡烛，它们各被摆在两侧，光线少得可怜。 遍布的血迹，不可能是电锯分尸溅到的。 换句话说，凶手故意将王锦的“身体”分散在屋内，并用她的残肢为“喷头”，将血洒满了屋子。 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沈君如之前提到的，以血淋浴的野人传说。 我走进屋内，查看地上的电锯，那是一把靠拉绳驱动的油动力电锯。 它被横放在地面上，四周倒异常的空旷。 我靠近电锯把细绳一拉，刺耳的电锯声，消失在这恐怖的空间里。 电锯下方的地面上，有什么闪闪发光，我靠近看清，那是一摊水渍。 南门大开着，从这里看过去，可以一路贯通。 我和李青松，正是在对面一百米开外的3号厅，目击王锦的尸体，中间隔着门户大开的2号厅。 这么说，我们在3号厅目击时，凶手正在1号厅。 我和李青松绕路赶来的期间，凶手就在1号厅，用电锯将王锦的尸体分割了，而后就下楼离开，或者从这道南门直接跳了下去。 我把目光抛向楼下，五米高的距离，如果抓着边缘跳下的话，不至于受伤。 正在此时，我借着微薄的月光，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楼下掠过。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我在山脚遇到的白衣妇人！ 恐惧感侵蚀着我的神经，我不由自主地走回屋中，想靠近光源，心中强烈地期盼着其他人赶到。 就在我这个念头刚萌生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一个又一个人影朝我这里赶来。 为首的是金云彬，跟在他身后的是，沈君如和夏令童。 “不要看！”我尝试警告他们。 可金云彬已经踏到我身前。 他看了一眼，尝试着观察里面的情况，可只在一瞬间，他便当场呕了出来。 沈君如远远地瞧了一眼房间，呆滞地陷入沉默。 夏令童就要靠近时，我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大致向他们说明了屋内的情况后，两道长光射过来，是李青松和胡管家，带着电筒跑过来了。 光线霎时刺得我睁不开眼，只听李青松道：“山里没信号，座机的电话线也被切断了，要报警的话只能下山。” 胡管家补充道：“总闸也跳了，保险丝被烧坏，线路好像被人动过手脚。” “情况紧急，我们赶快开车下山。”我强镇定道。 胡管家分给我一支手电，表示再无多余。 我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怀着疑心出发，我们一行人赶到李青松的轿车前。 我当即用手电确认车况。 果然，车胎已经扁了，而且在李青松试着启动车辆时，我注意到油箱指针已经落底—— 车里没油了。 …… 标写着“日字山庄”的拱形木牌就在不远处。 静谧的夜下，我们一行人围在李青松的轿车前相互对视，任由不安在空气里弥漫。 夏令童捂着嘴蹲到了草地上，啜泣着：“怎么会这样？” “只有步行下山了。”李青松皱眉评论道。 “步行？”金云彬惊道，“我们要连夜穿过原始森林？” “那太危险了。”管家插道，“就算摸黑步行下山，也得走十个小时，到时候天都亮了。” 沈君如眼睛瞪直，捂着头：“王锦……王锦是野人杀的，他们杀人不讲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夏令童尖叫了一声，跳躲到我身后。 我视线扫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淡道：“依我之见，这‘野人并非不讲理。” “什么意思？”金云彬问。 我朗声道：“这个野人会用电锯，并且相当会挑避开我们视野的机会，如果说是野人作案的话，那这野人也太过聪明了。” “而且只要看一眼王锦死的地方就知道了，那里到处都是碎肉和血迹。这种杀戮，与其说是出于野蛮，不如说是出于恨意。” “这就是野蛮！” 沈君如喘道，“究竟是多大的恨意，才能把一个人这样杀害，而凌乱的血迹，恐怕就是野人用王锦的尸体，进行‘人血浴’的证明！” 我不再理会沈君如，绕着人群道：“那么事实就是，一个会烧断保险丝、切断电话线、扎破车胎的‘野人’，已经将王锦杀害并分尸，并且把我们困在了这里。” 沈君如闻言，讪道：“那如果不是野人作案，又会是谁呢？” “在上山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白衣妇女，那时大家还以为我在唬人，而就在刚才，我再次目击了她的身影。”我说。 “是不是头发花白的一个人？”胡管家问。 “没错。” “那我大概知道了，那人恐怕是陈婷的母亲。” 我疑道：“陈婷？三年前在此坠楼的女孩？” “嗯，陈婷死后，她的母亲到山庄索要赔偿，无人理会，而后山庄歇业，陈婷的母亲渐而疯癫了，有人说她在重明山里搭了小屋，终日过着隐居的生活。” “这就对了。”金云彬整理西装推测道。 “这样一个疯婆子，既通晓人类文明，而又与野人无异，她一定也听说了日字山庄重新开业的消息，在今早又看到我们的车上山，便跟上山来，杀害了落单的二姑。” “不对。” 我思索着淡道，“我看到她时，正午刚过，而目击的地点，是重明山山脚。” “一个年轻人要爬这么一座高山，都会精疲力尽，一个老妇人在登山后，哪还有体力去杀害王锦？” “情况就是，你再次看到她了。”金云彬咬说，“显然，她常年在山中生活，体力非凡。” “她用电锯谋害了二姑，而且很可能再次作案，我们每个人都有危险。” “我提议，大家先回山庄，在一个屋子里相互照应，总安全些。” 沈君如沉道：“如果真如云彬所说，那我们还是先回山庄安全。” 李青松呼道：“你们把她说得像超人一样……爬山杀人，即便真有那么好的体力，现在也应该是强弩之末了，我觉得，大家应该把她找出来并控制住，这样才能避免危险。” “有道理。”胡管家附道。 夏令童揪着我的外衣：“我同意先回去，有什么事交给执法者不行吗？” 金云彬盯着我：“乔守一，你认为呢？” 我心中回想着王锦的死状，暂时没有回应金云彬。 王锦被吊死在房内，而后被电锯分尸。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锦在房内自杀，而后被人分尸。 另一种是王锦先被人杀死，而后被吊上屋顶，再被分尸。 自杀不太可能。 因为上吊自杀的人，往往会在脚下垫着椅子箱子之类的物体，上吊后，再用脚推开使身体悬空。 而王锦尸体下，根本没有合适的物体，或者物体移动的痕迹。 更奇怪的是，她的脚尖离地面不过十厘米左右，近乎贴着地面。 这么说，王锦是被人杀死的，而后再吊起来的。 陈婷的母亲…… 我很难想象出，一个体力耗尽的老妇人，杀死王锦后，将她的尸体吊起来再分尸。 我视线依次扫过夏令童、李青松、沈君如、胡管家、金云彬。 杀害王锦的“野人”，恐怕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我和李青松，在3号厅目击吊死的王锦时，她的尸体是完好的。 这说明，分尸只可能发生在我和李青松赶至现场的这段时间里。 凶手不可能先分尸，而后再把尸体吊起来。 这非常奇怪，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将王锦以如此怪异的姿势吊起来，然后再分尸呢？ 而那疑似祭坛般摆放的蜡烛，又是怎么回事？ 凶手不会只是单纯地想引起恐慌。 最让人不解的，是王锦的死亡时间。 王锦的尸体已经发出臭味，并且有苍蝇飞绕，至少死了三个小时以上，换句话说，她死在下午。 而王锦回到1号楼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时，我在中厅观察着所有人的举动，根本没人去过王锦所在的1号楼，也没人有时间杀害王锦。 呵，有意思…… 这其中一定藏着一个宏大的杀人魔术。 正想到这里，我的思绪被金云彬打断。 金云彬嚷道：“问你呢，乔守一，你是赞成回去，还是寻找陈婷的母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4章 【二十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先回去。” 我答道，“对了，五点到六点十分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在哪里？” 进了3号楼一楼客厅，胡管家找来蜡烛，点亮屋子。 七支蜡烛连成一排，将白色桌布映得暖红，我们一行人如议会般，端坐在长桌两侧。 只有金云彬，在光影中皱着眉头踱步。 即便如此，屋内的光线还是昏暗得紧，每个人背后的影子，都像是准备行凶的梦魇般跃动。 “你是觉得，凶手在我们之中？” 金云彬停下脚步，低着头质问我：“你在开玩笑，真把自己当侦探了？” “我只是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侧过脸。 沈君如从小提包里拿出烟盒后，从中抽出一支香烟，点起烟后将烟盒甩到桌上。 “五点的时候，我和你在一起，我们那时去了观景台看日落。”沈君如深吸了一口烟后望着我。 “没错，不过，在烟火大会开场不久，你就说要上厕所离开了。”我回应道。 “我的确去上了厕所，李青松可以证明。”沈君如道。 “嗯。” 李青松双手抱胸，“我和她是前脚后脚，在厕所门口我们还相遇了。” 沈君如继续说：“之后我一直在厕所，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云彬和那位小姑娘，在回山庄的路上，李青松跑过来对我们说出事了。” 这时，夏令童和金云彬同时朝我点点头，表示沈君如所言非虚。 李青松接话道：“五点的时候，我去找管家一起准备食材了。” “烟火大会要开始了，你不去叫一下王锦吗？”我疑道。 管家补充道，“王老师经常在三点左右外出写生，回来后往往会小憩一会儿。” “写生？” “对，到山庄西侧的森林里写生或者钓鱼。” 李青松又道：“王老师先前还吩咐过我，不要去打扰她。” “你们在哪里准备食材？” “6号楼一楼，到差不多日落时，我和胡管家一起前往观景台，烟火大会开场不久后，我离开去上厕所，出来后就直接回山庄了，在山庄门口我遇到了你，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李青松几乎不可能犯罪。 我可以为李青松作电锯分尸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下午在中厅时，他除了去5号上了个厕所外，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我把目光投给夏令童。 在五点的时候，金云彬邀她下楼散步，我邀沈君如去看日落。 “五点的时候，我和金云彬下楼散步，那个时候，你和沈君如走了。” 夏令童开口后，眼睛瞄了沈君如一眼，又迅速收回来。 夏令童继续道：“你还不知道，我和金云彬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我杵着脑袋无奈道：“之后呢？” “我们就跟着你们一起去观景台了啊，烟火开始，我和金云彬去了另一头，大概是森林那个方向。” “那是西边。” “不过，靠近森林时，我和金云彬分开了。” “分开了？” “嗯，分开了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 这根本就不算分开好吗？ “一直到烟火结束，我们原路返回了，那时我、金云彬、沈君如、管家，四个人走在一起，李青松跑过来说王老师遇害了。” “之后我们一起进了3号楼，李青松和管家去找电筒，我们三个去找你。” 我根据证词和回忆，在脑海中整理思绪。 五点的时候，我和沈君去了观景台。 夏令童和金云彬跟在我们身后。 而管家和李青松在准备晚餐。 烟火大会开场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观景台。 李青松和沈君如去了厕所，夏令童和金云彬去了森林。 期间，我一直和管家待在观景台，然后我离开遇到了李青松，他们四个人则汇集了。 奇怪……白天大家没有作案时间。 晚上，我和李青松互为不在场证明，他们四个人互为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分尸的余地。 我左手扣在桌上，右手手指抓着头发，心中一团乱麻，低道：“令童，我记得三点钟的时候，你去了1号厅旁的栈道一趟，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我就是随便走走。” “请你说实话。” “呃……其实……我是想调查王锦。” “调查？” 夏令童揪着卫衣，委屈道：“因为外界有传闻她吸·毒，如果我拍到了线索的话，会是个重量级的爆料。” 沈君如冷哼了一声：“也不怪你，我想，这就是记者的秉性。” 这么一来，根本不可能有人杀害王锦。 难道凶手真的是陈婷的母亲？ 又或者真的是野人？ 还是说，凶手确实在我们之中，只是他使用了某种颠倒一切的时间魔法…… 我让众人继续待在屋内，自取了手电筒，准备回1号厅，对王锦的尸体做进一步的调查。 夏令童拽着我的衣角，表示外面太危险。 我让她放心。 金云彬也冷不丁地说：“喜欢玩侦探游戏，就随他去好了。” 别了众人，我踏上二楼。 我手中的光束，在3号厅这一漆黑的方格里穿梭。 当时，我和李青松就是在这里，目击王锦吊死的惨状的。 我把电筒对准北门，情况与彼时别无二样。 白亮光线通过2号厅南北门后，打进1号楼，将已经被分尸的王锦点亮—— 她脚下的蜡烛已经燃尽，1号楼也是一片昏黑。 为什么要让山庄跳闸，点起烛火？ 思索着，我顿时感到，人与别的动物没什么分别。 我看罢，穿过3号楼连接6号楼的栈道，进入6号厅，而后一路北上再西转，进入1号楼。 与先前相比，这间屋子的臭味似乎加重了。 我捂着鼻子，把手电的光线，打在王锦的脸上。 她脸上的浓妆，此刻让人更感怪异，嘴上粉红的唇膏硬结，还在手电的光线中，反射出通亮的光点。 如枯树枝般的纤细右手，孤零零地垂着，与手型不匹配的手镯，挂在手腕处摇摇欲坠。 往左一看，隔着起皱的肚皮，只剩外翻的内脏。 往下，她的阴·部已经被挖空。 她的左腿，大概就是从这里被电锯撕裂的，唯有苍白而又细长的右腿坠着腹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5章 【二十四】凶手就是那个人 看完尸体，我把注意力转向屋子的摆具。 空调首先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把光打在空调挂在地面的插头上，又把电筒架在腋下，将插头拔出。 这是一个三线插头，前段金属有明显扭曲，那是火线和零线，两者的位置被扭曲互换了。 我用光束扫荡了屋子一圈，没有看到空调遥控器的踪影。 看来，这就是凶手烧保险丝的把戏。 只要远程遥控空调开启，短路的接线，就会使保险丝产生高温，从而使总开关跳闸。 我把电筒移向2号楼。 从1号楼连接2号楼的栈道通过，进入2号楼。 2号楼的楼顶还没封上。 按照管家的说法，2号楼是山庄的机房，还在施工中。 木头墙面一排衣钩，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里挂着四件雨衣般的施工服，奇怪的是，那里有五个钩子。 看来施工服少了一件？ 这么说，凶手应该是穿着施工服，切割王锦的尸体，以防血迹喷到自己身上。 那凶手作案结束后，会把施工服扔到哪呢？ 我下楼看了一眼烧坏的总开关后，原路走回了1号屋。 我准备探索这里的每一个储存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最显眼的储存空间就是冰箱了，打开冰箱，下层都是些饮料蔬果。 因为停电的缘故，上面沾满水珠。 打开上层的瞬间，我的心跳戛然而止，一块连着胸·部的肋排，冻结在里面。 毫无疑问，那是人的躯体，是王锦的尸块。 冰箱内壁上结固的冰块，有一块缺失，它们就快要化光了，但仍看得出来，有人挖了一块冰出去。 原来如此，如果晚来一步，这条线索就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合住冰箱，转而翻动工作桌子下的抽屉。 里面有一叠资料，我把电筒叼到嘴里，随手翻动着这叠复印纸，并很快被两个字吸引。 陈婷。 这是陈婷的资料，确切地说，这是一份简历，从左上角的黑白照片上看。 陈婷扎着马尾，面带微笑，模样乖巧。 右边写着她的出生年月，和个人简介。 我盯着她的毕业院校出神。 这么说，陈婷之前在为王锦工作。 我将简历收入衣兜中后，把目光抛向了我最在意的一个东西。 电锯。 它静静地待在污秽的地面上，像一只蛰伏休眠的异兽。 我走近它，抬起它，这沉甸甸的，是谜团的重量。 如果说，之前的水渍，是冰块融化造成的的话…… 我用力抽拉电锯的引擎线，只听“嗡”的一声响过，伴随着划破夜空的轰鸣，金属切片飞速旋转起来。 我皱着眉，试图把自己代入凶手的角色，将电锯举到王锦的残尸前，将锯片对准尸体腹部。 冰块到底有什么用？ 这时，电锯侧身一个圆形按钮，反射出一点亮光，那是即将坠落的水滴。 我右手紧握电锯握把，左手摁住圆形按钮。 就在这时，电锯声渐小了，锯片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是……电锯的保险？或者说“刹车”？ 不会，难道说…… 我呆在原地正出神，突然，一束强光，从侧面打进屋内，使我恍然惊醒。 “乔守一！” 屋外传来夏令童的声音。 我将电锯拉熄后放下，两步跨到南门，却见管家在草地上，正举着电筒照向我。 我抬手挡着光线俯视他，看见夏令童、金云彬、李青松、沈君如都随在管家身边。 “乔守一！你没事？！”夏令童仰头见我惊道。 “没事！”我招手道。 “我们听见电锯的声音，还以为你遇到凶手了！”金云彬喊道。 “没事的，电锯是我拉响的。”我讪笑道。 沈君如的视线不在我这边。 她平视着某处，赫然惊呼：“有人！” 众人闻言都看了过去。 “是凶手！快抓住她！”金云彬喝道。 金云彬说完，带着众人一起跑了过去，他们眨眼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什么情况？ 我见情况不妙，拿着电筒，跑到楼梯处，迅速下到一楼。 正欲打开一楼西门，却发现西门从内上了锁。 我扭开锁，冲出门外，屋外空空如也，往左是堆积的木材，往右才见有光源。 原来众人已经跑远。 我随手关上门，追上去用电筒探到，管家和李青松正扑在地上。 我走近才看清，他们原来是扑在地面，摁住了一个花白头发的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陈婷的母亲！ 陈婷的母亲，正在地面扭动挣扎着。而管家和李青松，已经将她摁定。 金云彬推着眼镜朝我大笑道：“你来了？大侦探？凶手已经被我们制服了！” 我喘着粗气，没有回应金云彬，只心说不对，她不是凶手。 现在还剩几个问题……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夏令童走近我，缓气道：“你没事就好啦。” 就在这时，夏令童脸上闪过一道光。 我眼珠一转，去寻找那道光，光却不见了踪影。 我把手电投到夏令童脸上，反光再次出现——那是夏令童闪闪发亮的银色耳环。 一对耳环……反光……等一下…… 我转身就走，无视了夏令童的呼喊。 我一路狂奔向1号楼，并在一楼西门处站定。 往上抬头，就是案发现场的窗户。 我扭动西门握把，却打不开门，看来这扇门关上后，就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哎，早知道不关门了，得去看看一楼南门是不是开着的。 我寻真心切，调头大步跨上木材堆，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登时摔到木材上，一段手腕般粗细，近两米长的木棍，从木材堆里掉了出来。 嗯？ 这是汽油的味道？不过等一下，那个是…… 我忍痛用电筒照向木棍，却见那不过是根普通的木材罢了。 不对，刚才是有什么东西绊到我了。 我再靠近一点，看到木棍上，绑着一根透明的钓鱼线。 我伸出左手捏住钓鱼线，右手把电筒贴近。 顺着线摸去，才看清，钓鱼线一直向上连到1号厅窗户。 那里是…… 再回看我的左手，拇指内侧出奇地粉红，这是什么？ 我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揉搓了一下，黏滑的触感，传进指心。 原来如此！ 这下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乔守一！” 寻声看去，众人押着陈婷的母亲正向我走来。 我直视着他们，全身燥热起来，虫咬般的**感袭上大脑。 全搞懂了！ 白天、傍晚、夜间，让人产生错觉，颠倒一切时间顺序，来创造不在场证明！ 天马行空的杀人魔法，我全搞懂了！ 凶手果然就是那个人！ （致读者：到此，你已经拥有足够的线索，还原案件真相。） …… 3号楼一楼。 李青松掏出火柴，点亮蜡烛。 管家将陈婷的母亲，带到墙角跪坐着。 她已经被绳子绑住，眼睛也被蒙上灰布，干裂的双唇不时张合。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我想是因为，这名人犯太过偏离大家的预期了。 陈婷的母亲，身高看上去连一米五都不到，手腕细得像一碰就碎的枯竹——她的体格，已经为她做了不在场证明。 金云彬在陈婷母亲身前左右走动，反复问她，是不是杀害了王锦。 换来的，只是陈婷母亲支支吾吾的喃语。 夏令童坐在我身旁低着头，沈君如用蜡烛点起一支香烟，李青松则靠在墙角不说话。 我干笑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乔守一。”金云彬看着我冷笑道，“你笑什么？” “你真的觉得，这样一个老妇能杀害王锦？”我看着他。 金云彬鄙夷道，“你该不会又想说，凶手在我们之中？” “按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能这么去想了？” 沈君如放下烟低笑：“我可是和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令童一撇头轻道：“没关系？我记得下午的时候，王老师脸上写满对你的不满。” “你什么意思？” 沈君如将烟戳灭在桌上：“你想说我有嫌疑？” “没什么意思。” 夏令童白着眼：“虐·待员工的那个老板，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不要血口喷人！” 沈君如站起来：“鬼鬼祟祟地去1号楼的难道不是你吗！” 金云彬圆到：“令童都说了，她是想去找些素材。” “哼，找素材？” 沈君如追道：“你爸不是还欠王老师很多‘素材’吗。” “那又怎么样？” “王老师死了，你家压力应该缓解不小？” “你要这么说……”金云彬急怒道：“那谁又没嫌疑呢？乔守一没嫌疑吗？” “他和李青松最先发现的尸体，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管家也是，自己听说山庄开业，找上门来……” 管家瞪了金云彬一眼，金云彬不再说话。 “好了。” 我自信地站起身，将椅子推进餐桌下：“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金云彬抢道：“我！我也知道了！” “哦？” “凶手就是野人没错了！！！” 金云彬自信满满，继续说道—— “电锯杀人时，我、夏令童、沈君如、管家在一起。你和李青松在一起。这就说明，杀人者是除了我们之外的人。” “也就是陈婷的母亲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6章 【二十四】真相只有一个 “谁告诉你，杀人和分尸发生在同一时间？王锦是被杀在前，被分尸在后。” 我扶着椅子笑了一会，接着伸出右手食指，直指李青松的脸：“我说得没错，李青松！” 李青松突然被喊到，将插兜的双手垂放出来：“我？我不知道啊。” 我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杀害王锦再把她分尸，犯下这一切罪行的真凶，就是你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青松眉头一皱：“别开玩笑了，分尸的时候，我不是和你待在一起吗？” “不，分尸的时候，你可没和我待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们一起上的楼，一起看到王锦被吊死，期间有人在1号楼用电锯将王锦分尸了，我们到那不是全看见了吗？” “的确全看见了，你的魔术。” “你可真搞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嘘。” 我竖起手指，示意大家不要出声，“时间快到了。” 我话音刚落，电锯的轰鸣声赫然从屋外传来。 金云彬惊得跳起，急忙朝窗外张望。 我轻笑着快步走出屋子，从草坪上拿起我事先从案发现场拿来的电锯，走进房间展示给众人： “我对你的‘魔术’深信不疑的第一点，是因为这是一台要用手拉才能发动的电锯，直到我发现了电锯上这个按钮。” 我当众按下电锯的圆形按钮，刺耳的金属声戛然而止。 “这个按钮是电锯的保险，工业电锯上大多有这样的设计，只是为了应对工作中的紧急情况。” “没想到，被你用来施展了隔空启动电锯的魔术，只要拉响电锯后，将电锯侧放到地面上，在按钮上放置冰块，重力压迫保险，电锯的声音就消失了。” 说罢，我将手松开，电锯“嗡”地启动：“而当冰块融化，按钮重新弹起，电锯就恢复工作了。换句话说，我们听见电锯声的时候，1号楼内根本没有人。” “呵，你还真能想。” 李青松戏谑道，“我们在3号楼的时候，明明看见王锦是被吊死的，手脚都健在，那时王锦还没被分尸呢！没有人？难道是鬼进行的分尸？” “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这样的诡计实在是很大胆。” 见李青松不说话，我合上门，靠在门上：“我从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凶手一定要摆放蜡烛呢？为什么凶手一定要让山庄停电呢？” “其实这两条线索单独去看，怎么也不会猜到谜底，但结合起来的话，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凶手是想制造一种幻境，这种幻境，既不能没有光线，又不能有明亮的光线。” “幻境？”沈君如瞟了李青松一眼。 “没错，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核心魔法，可以把被切割的尸体恢复原状的魔法。” 我直视着李青松，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动摇：“其实是利用了镜子没错。” 我继而说道：“我还是看夏令童的耳环时明白的。我和你在3号楼时，看见王锦吊在空中，那时我捕捉到一个细节，王锦的双手在发光。” “发光？”这次轮到夏令童发问了。 “没错，那是镜子的反射造成的，那时王锦已经被分尸，仅有头、一半的身子、右手、右腿而已。” “通过3号厅的北门，看向1号厅的南门，我只能看到王锦的侧身，在王锦的脖子以下放置镜子的话，她的左腿、左手就被复原回来了。” “那时，我相距王锦有一百多米，又仅有烛火照明，光线昏暗，我根本无法辨识细节，只能误认王锦是‘完整’的。” “不过，王锦的右手上有一只金属手镯，经过镜面反射后，就成了两道光线，这就算你的失误了。” 我走进大厅，绕桌道：“镜子就被放在两支蜡烛的中间，靠着王锦的躯干，这样我在3号楼时看到的两支蜡烛，其实是一支蜡烛和它的反射。” “而进案发现场时，你已经移开镜子，我又看到两支真蜡烛，更对你的魔术信以为真了。” “而且你必须使山庄停电。因为光线明亮的话，我就算看不清镜子的轮廓，也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反射！” 金云彬疑道：“你俩不是一起进去的吗，他哪有时间移开镜子呢？” “他又用了一个机关，这个机关非常简单和随意。不过，事情可能超出他想象了，没错，李青松？” 我停下脚步看向李青松。 “你从1号楼脚下的木材堆里，挑了一根木材做重物，搬到案发现场后绑上钓鱼线然后抛下楼，使重物悬空。” “镜子的顶部有铁钉，你取下铁钉，将钓鱼线的另一头，穿过镜子上的小孔，并绑在钉子上，再把钉子横过来穿过门，竖着卡在门的底部。” “当我们赶到时，门是锁着的，你只要用脚把竖着的铁钉踩横，屋外的重力就会拉走钉子，连着镜子带出屋外，或者带到墙上撞碎。” “而重物也会回到木材堆，留下的只有一根毫不起眼的钓鱼线而已。你没想到的是，镜子的质量还真不错，既没有出窗，也没有撞碎，钉子横着将镜子扯到了窗前靠定，纹丝不动。” “我们在进入案发现场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搜查有没有犯人，其实你是发现了这一点，赶着进去将横卡在镜子上的钉子拉成垂直，并嵌进小孔，以防止我起疑。” 李青松垂着眼睑：“乔守一，你想象力的确很丰富，但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可能，是假设。” “你说是什么机关也好，什么魔术也罢，都是你脑子里的想象而已，就连你自己都可能亲手做这些，再反咬我一口不是吗？” “你得搞清楚，这是一起凶杀案，不是一起侮辱尸体案，你该不会觉得，王锦是在分尸前不久被杀害的？血液都凝固了好吗？” “你想问，王锦是如何被杀的对吗？”我从容地回道。 “的确，我在看见王锦尸体的瞬间就知道，她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她是死在白天。而这期间，你们都没有去过1号楼，凶手又是怎么杀害王锦的呢？” “答案很简单——王锦死亡的地点，根本就不是1号楼，而是施工中的2号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7章 【二十四】哪有什么野人 “2号楼？你还真能说啊，我们那时都在中厅，山庄的栈道都是透明的，王锦出门难道一个人都看不到吗？你自己也没看到？” 李青松脸色一变，驳斥道。 “我的确没看到，而这个谜团也确实困扰了我很久，但中厅的视野，其实是有死角的。” 管家咦了一声：“死角？” “没错，那就是日字山庄这个矩形的对角线。管家你说过，王锦经常到森林钓鱼写生。” “那王锦从1号楼出发，沿对角线进入西侧森林，再朝南越过一段距离，正对着2号楼回来，就可以避开中厅的视野，进入2号厅了。” “啧，正常人谁走路会严格按照对角线走，还对着2号楼回来？你这话讲不通。”李青松冷笑着。 “如果王锦本来就不想让别人知道呢？如果是吸·毒呢？如果……” 我拍案直指李青松鼻梁：“是和你偷·情呢？” 我搓着手指上的粉红色涂料笑：“李青松，你杀人分尸太忙碌了，好像都没来得及照照镜子，你本来整洁的风衣领口上，可是多了王锦的口红印啊。” 金云彬看着李青松的衣领大呼：“果然有口红印！” 李青松脸上一僵，错愕地回头，发现自己看不到后，又强镇定地把脸转回来。 我掏出了口袋里的简历，将陈婷照片旁，云南艺术学院的字样，展示给众人后，对李青松细道：“如果我没猜错，陈婷的未婚夫就是你？” “……不是，不是的。” 李青松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婷的母亲。 “你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你。”我慢步走向李青松：“让我来回顾整起案件好了。” “身为王锦的助手和情夫，你早就知道，我们今日要来山庄的事，而不巧的是大路发生山体滑坡，这就是你行凶的最好时机。” “困住一堆目击证人，为他们表演魔术，这就是你的想法，你还真是个悲惨的‘魔术师’。” “今天我们按照约定时间抵达山庄，你建议了王锦避开客人偷·情的办法——从对角线出发然后去2号楼，你再去与她会合。中厅的地板是大理石制的，我们看不到脚下发生了什么。” “我想，王锦大概是三点左右出发的，三点二十分左右，应该抵达了2号楼，你在三点半的时候说要去上厕所，其实是去找王锦。” “在2号楼里，你勒死了王锦，大概，警惕的你还会把她藏起来，而后你自然地装作上完厕所回来。而后的时间里，就算有人去找王锦，也能以她外出写生为说辞。” “时间来到傍晚，烟火大会即将开始，我们都前往了观景台，五点三十五分你借口上厕所，其实是回到了山庄。” “路上，你将自己的车胎扎破，而后一路将3号楼到1号楼的门，打开成一条通路。你将王锦的尸体，从2号楼搬到1号楼二楼，并且把她吊在金属灯架上。” “王锦身形消瘦，搬运这种尸体，对于体格健壮的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接着，你从2号楼找来施工服，借着烟火声的掩盖，用电锯将尸体分割了。” “你弄乱王锦的屋子，以防你计划中的，碎在地面的镜子变得突兀。” “你又从楼下搬运一根木棍上楼，用事先准备好的钓鱼线，连接镜子做成机关，摆上蜡烛，扭曲空调的接线，按着电锯保险，等待你的观众出场。” “无论观众是谁，有几个人，你只要引导他们上楼，目击王锦被分尸就好。” “你利用日字山庄的开阔视野等待着。而六点十分左右，你从1号楼看到，你的观众——也就是我出场了。” “你从冰箱里挖出一块冰，压在电锯保险上，跳下楼赶来拦住我，邀我一起去叫王锦。在上楼时，用遥控器启动空调使山庄跳闸，最终让观众形成错觉。” “王锦死在1号楼，分尸发生在目击后，而你拥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煞费苦心的分尸，只是单纯地为了制造有‘野人’这样的第三者存在，真是丧心病狂！” 李青松的嘴咧成一个“一”字，眼珠就要跳出来般瞪着我，“证……证据呢。你都是在幻想而已！” “爱幻想的是你！你要证据吗？” 我贴身指住李青松被汗水浸湿的胸膛，“你分尸用的沾满血的施工服，不是还被压在木材堆下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李青松头上汗珠直冒，“看！去看看！” 我伸手从李青松风衣口袋中掏出火柴：“你是想去点火？连着你的施工服一起，点燃木材堆，直到烧掉1号楼，让我们这些观众见到执法者时，讲述一个关于野人的故事。” “青松啊……你失败了啊。” 说话的人，是陈婷的母亲。 我们原以为，她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此刻跪着朝我们挪过来：“到此为止。” 恍然间，我猛地想起山脚的一幕。 那时她朝车这边看，只看得到两个人，这么说，她看的根本不是我，是李青松。 李青松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拿出一个U盘淡道：“乔守一，你说错了一点，制造野人存在的假象，只是我分尸的目的之一。” “王锦吸·毒成瘾，在三年前，虐待陈婷，还将她录成了视频。而且我在看见王锦屋子里的画时就懂了，那都是陈婷的作品。” “我在三天前，从U盘里发现了这些视频，并且告知了陈婷的母亲。” “在今天我去2号楼见王锦时，我对她摊牌，自报了陈婷未婚夫的身份，还拿出U盘和她对质。没想她抢夺U盘后吞了下去，之后我气极，用手边的绳索勒死了她。” “我分尸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从她肚子里取出U盘。” “这么说所有的作案手法都是你临时想出来的？”我讶异道。 “嗯……” 我叹道：“你确实有想象力，只是走错了路，可惜。” “是可惜……可惜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李青松脸一爆红，双手猛地推开我。 我猝不及防倒地，却见他伸手就提起地上的电锯拉响。 我急道：“你冷静一点！陈婷的母亲还在这里呢！” “我只是惩治恶人，为爱人报仇而已，我走错了什么路！乔守一，你该死！”李青松咆哮着，举起电锯就朝我劈来。 我侧身躲过，李青松手中的电锯，便直劈在地砖上，溅起无数碎石。 众人都慌了神。 我爬起身一推夏令童：“愣着干嘛！快跑啊！” 语罢，金云彬拔腿就往楼上冲去，其他人也跟着他上楼。 我心骂，金云彬这个脑残带什么节奏，有外面不跑，往楼上跑。 却听身后金属呼鸣，回头便见李青松的电锯，已经劈砍过来。 我刚退伍，身手尚在，闪躲过后，反踢李青松一脚。 他只是退了半步，我见状只能往楼上躲去。 夏令童等人还在楼上尖喊，却见李青松已经提着电锯奔来。 管家也不吭声，直接从3号楼北门还未建好的栈道上跳下去，金云彬紧随其后，却听地面传来一声惨叫，大致摔了。 李青松狂笑着迫来，他挡住东门，我只能护着夏令童和沈君如，往栈道处缩退着。 怎么办？ 跳？ 我倒是无妨，可离地面五米的高度，两个女子一旦摔倒扭伤或者骨折，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你还能跑吗？” 李青松也不急，缓缓地逼迫着我们。 我一回身，眼看身后已是崖头。 我心急道，近身肉搏太危险了，李青松拿着的可是电锯！ 要是有什么能远处打到他的就好了。 可这是栈道，连个称手的东西都没有。 夏令童带着哭腔：“怎么办？乔守一？” “怎么办？去死就好了！”李青松步伐突然地加快。 对了！ 有那个！ 李青松就要杀到眼前，我伸手从夏令童卫衣口袋里抽出一物，飞射到李青松眼上。 那是沈君如的名片。 名片直刺入李青松右眼珠，李青松吃痛，驻足将名片从眼上拔出，一时血喷如注。 就趁这时，我一脚踹在李青松裆·部。 李青松一甩电锯，我劈手将电锯打下，那电锯“砰”地摔在玻璃上。 我抽脚踢到边上，接着甩腿将李青松绊倒后，将他擒在地面。 楼梯口出现一个人影，那是管家提着一根长棍赶来了。 见我制服了李青松，松气后放下长棍。 …… 清晨的山路上，林中的湿气被蒸腾成雾，阳光躲在白霾中。 李青松被麻布套着上半身，由金云彬带着穿行在林间。 李青松的手脚已被捆死，只得听着金云彬指挥移动。 我们约定好，在下山的途中，不要谈论王锦的死，以免徒增阴霾。 这种自欺欺人，又使得我们一路无话可说。 金云彬似乎受不了这寂寥，开口打破道：“乔守一，这次多亏你了。” “没事。”我拨着灌木，只顾行路。 陈婷的母亲走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沈君如和夏令童跟在我身后。 夏令童扶着我的肩说：“你要上头条了。” 我强笑着应了一声。 沈君如叹道：“没想到野人没找到，却收获了这么一段离奇的经历。” “哪有野人那种东西。” 夏令童应道，“新闻史上还从来没有人捕捉到过。野人的踪迹，那都是杜撰出来的。” 金云彬插道：“也许野人有我们的心智，和我们一样生活也说不定。” “想太多了你。”夏令童说。 “关键就这么走下山，总得找点话聊着啊。”金云彬道。 管家走在最前头，也不回头：“没事，很快就到了。” 这时，我注意到，管家的白发，在阳光下隐隐发亮。 这质感……是假发吗？ 对了，那个时候，沈君如在山庄里发现一撮黑色毛发。 但是在此之前，山庄里有黑色头发的人吗？ “很快就到了？” 沈君如怨道，“这么走下山起码六个小时。” “管家。” 夏令童笑问：“你不热吗？这么热的天，还穿那么厚的西装？” “没事……不热的。” 管家闻言，反倒把袖口拉下来了一点：“我们快走。” 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管家的背影挺拔着，宽大的背膀，将西装撑得紧绷。 他在山路上稳当地快走，似乎对地形很熟悉的样子。 我们随他往前走着，树木拔长起来，阳光消失在头顶，林渐深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8章 【二十五】密室杀人案 聚光灯刺得我双目隐隐作痛，记者们手中的长枪短炮直对着我。 我用目光从发言台上，向下搜寻，才看清夏令童正甩·弄着胸·前的记者证。 她见我看她，便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在场的一位女记者眼珠一转，捕捉到了我和夏令童的对视瞬间。 女记着一脸兴奋，旋即将麦克风对准我：“乔守一先生，请问你和夏令童小姐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恋人吗？” “怎么可能！” 我站起来大声反对：“认识夏令童，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我说着偷瞄了夏令童一眼。 却见她盯着我，充满稚气的双眼里，有一种“你死定了”般的杀气。 女记者笑着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摊手坐回位置：“如果不是夏令童，我也不会遭遇到那么多恶心的案件。” “但是你也因此声名大噪，尤其是在这次的云海大学杀人案后，有人称你为‘刑侦之光’。” “这称号太土了，请你们别让我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字眼。” 我转而点起一位举手的男性记者。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笔记问：“能和我们详细介绍一下，云海大学杀人案吗？警方的爆料很少，据称，这是一起匪夷所思的案件。” “嗯，可以这么说。” “那么它匪夷所思在哪呢？”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密室’这个词。” “我知道，这是推理小说中的词汇，大概是指一种‘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的封闭空间，在这种情况下的他杀案件，就是所谓的密室杀人了。” “不错。” “难道说，云海大学杀人案，是一起密室杀人？” 我点点头：“我可以向你们描述一下案发时的场景。” “案发地点是一间化学实验室，我们赶到时门窗紧锁，但我们透过窗帘的间隙，看到了案上伏着的张和平的尸体。” “我们叫来校工，我们先是撞门，却发现门被防盗链拴住，用钳子剪断门的链条才得以入内。” “进门后，我检查了张和平的尸体，发现其中毒身亡，而实验室唯一的钥匙，就在张和平身上。接着，我搜查整个实验室，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这么说来，的确是个密室。”记者来了兴致：“实验室里只有门能进出吗？” “嗯，只有一扇防盗门能进出，窗户上也都装了防盗笼。” 记者追问：“会不会还有其他钥匙？比如凶手有备用钥匙，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不对。” 其他人插话道：“在防盗链挂着的情况下，有备用钥匙也没用啊。” “的确，防盗链挂着的话，有多少钥匙都是一样的，除非凶手能在屋外挂上防盗链。” “这怎么可能，能在屋外挂的话，就不叫防盗链了。” 记者们纷纷议论着，场面顿时喧哗起来。 我面对成群的记者朗声道：“各位，我可以详尽地讲述这起案件，但我希望大家能向社会反应我们的学术环境问题。” “目前，所谓的高等教育，正处在极度不平衡的状态下，学生由于收入低微，背负着巨大的社会压力。” “而老师又几乎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使得学术界乱象丛生，学生跳楼自缢事件频发，再不做出行动，悲剧只会一次又一次重演。” “这是别人拜托我务必交代的话，也是我今天坐在这里，接受各位采访的唯一原因。在获悉了这一点后，我会向大家讲述案件的全部经过。” 记者们表情庄重，现场也陷入一种默契的寂静。 我见状深吸一口气后，翻看着手中的推理笔记开口：“你们口中所谓的云海大学杀人事件的案发地点，是云海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其室内墙上挂着一幅居里夫人的画像，因而，我个人称之为……” “居里夫人的密室。”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 在上个月，云海大学的一位教授，凭借某种酸性物质，获得了英国有机化学奖。 该教授就是本案的死者，名叫张和平。 夏令童接到报社的指令，去采访张教授，而我也照常沦为了采访器材的搬运工。 我和夏令童在十二月九号，也就是上个星期的周五早上，前往云海大学和张教授商量采访的事。 由于我们到达的时间比较早，便无意间撞见了张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的争执。 这两个学生一男一女。 男的叫许修文，女的叫何潘婷，是云海大学有机化学的研究生。 不过，与其说他们在与张教授争执，倒不如说，是张教在授单方面的训斥他们。 因为许修文纵使面红耳赤，也只是对教授的厉声呵斥，沉默而已。 倒是身为女生的何潘婷，不时反驳着教授的话。 夏令童正想拿相机拍下这一幕，却见张教授眼睛一瞥，发现了角落的我们。 那种冰冷又充满着怀疑的目光，吓得夏令童动弹不得。 张教授双眼中的冷酷，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种难以置信的温和：“你是南方日报的记者夏令童。” 还没等夏令童回过神来，教授便笑着迎上前，握住了夏令童的手：“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现在的学生真是难教。” 夏令童有些惊慌失措地回答：“呃……是，您好教授。” 张教授没有松开握住夏令童的手，只把视线移到我身上：“这位是？” “我是她的助手。”我笑答道。 “哦。” 教授点点头，松开夏令童的手，转而对两位学生招呼道：“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就先走。” 待学生走后，教授将我们带到一个亭子下坐定。 开始和夏令童商量，具体的采访时间，及采访内容。 我眼看插不上话，便借口去买水，不料，在超市门口，撞见了王俊杰和何潘婷。 两人相拥着坐临街的长椅上，和我隔着一排灌木，显然没有注意到我。 许修文手里拿着一听可乐，眼睛有些浮肿，嘴里念叨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把功劳一个人抢光，如果不是考虑到你，我昨晚真的就从楼上跳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9章 【二十五】怪谈 “没必要的修文，你还有我呢。”何潘婷用手轻抚着许修文的后背。 这时，我注意到，何潘婷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蓝色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心中揣摩，莫非这两个人两已经成婚了？ “是没必要。” 许修文忽地干笑两声：“我已经想通了，与其因为别人的问题而自杀，倒不如杀了有问题的人。” “修文，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啊。”何潘婷嗔怒地望着许修文。 许修文故笑着将何潘婷揽入怀中，抚顺着她的长发：“别担心，我只是排泄一下心理压力罢了。” 虽然很好奇，但我无意偷听两人说话，便快步走向超市， 而当我买完水出来，准备绕路从两人的身后返回时，一个熟悉的名字，使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乔守一？”许修文疑问。 我以为他在叫我，却见他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便不由得怀着疑虑，走近细听。 何潘婷笑说：“对啊，就是破获了好几桩杀人案那个侦探，我可是他的头号粉丝！今天一见他，我就认出来了！” “什么嘛，那我算什么……”许修文怨道。 “虽然他很厉害，不过他和你一比，就黯然失色啦。”何潘婷笑着挽住许修文。 听到这里，我不知该得意，还是该失落。 而许修文接下来的话，却让窃喜的我，当即警惕起来。 许修文说：“那如果我用化学的方法，杀了张和平，你说他还能顺利找到凶手吗？” “说什么呢你！请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何潘婷用食指轻点许修文的脑袋：“而且像你这么粗心的人作案，肯定一下就被他发现了啦。” 许修文闻言，甩开何潘婷的手怒斥道：“我有那么没用吗？” 何潘婷被许修文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愣了一下，而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对不起。”许修文杵着头：“是我太焦虑了。” “没关系的。”何潘婷强微笑道。 这时，许修文作势回头。 我心底一惊，当即卧倒，手中的矿泉水也散落一地。 好在依仗灌木的遮挡，他并没有发现我，只是张望了一下，便搂着何潘婷走远了。 那时的我只觉得，许修文多半是在过嘴瘾，发泄对老师的不满而已。 却不曾想，三天后，会在化学实验室里，发现张教授接近腐烂的尸体。 …… 夏令童和张教授，约好星期一正式进行采访。 届时，会在化学实验室，拍几张教授持化学仪器的特写，作为报刊的封面。 张教授对这个提议很满意，还提出到时候亲自开车来接我们。 真到了星期一那天，来接我们的却不是张教授，而是许修文。 他主动打来电话，并在电话里讪笑道：“老师让我今天早上来接二位，不知道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虽然张教授委托学生来接我们，这事并无不妥，但我隐隐感觉出一丝异样。 后面想来，应该是因为许修文并没有对“张教授为什么不能亲自来接我们”一事做任何说明。 张教授是个精明世故的人，如果他真的临时有事不能来，不可能连这种礼节都不注意。 不过那时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多想。 打过电话不久，许修文便驱车来到报社楼下。 上车时，我发现他脸上挂着黑眼圈，看上去精神并不是很好。 而且在冬季刺骨的寒风中，脖颈上竟挂满了汗珠。 上车后，夏令童开口问道：“许修文，你是张教授的学生对。” 许修文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中的夏令童，笑道：“对啊，怎么了。” 夏令童笑着追问：“那你一定听说过化学实验室的怪谈咯。” 我心说这丫头又开始八卦了，真是受不了，便将头撇向一边。 “实验……实验室的怪谈？”许修文忽然端正起身子。 “我是昨晚听同事说的。” 夏令童兴致勃勃地将目光，在我和许修文直接来回移动，似乎在寻找故事会的听众：“我们报社以前做过一档灵异类的栏目，探寻过云海大学的怪谈。” 你们报社还真是有够闲的……我暗中吐槽道。 “其中一个怪谈，讲的就是云海大学的化学实验室。”夏令童紧接道。 “化学实验室？” 许修文又看了车内后视镜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缩紧。 “你们的化学实验室，是在学校的边缘，而且因为年久失修，室内老化严重对。” “倒确实是这么回事。” “而实验室大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居里夫人像，大概是如蒙娜丽莎一般，抱手正视的姿态。” 许修文回道：“嗯，那副画像挂在正当中，比诸如门捷列夫等人的像要大上一圈。” “传闻是这样。”夏令童略带阴森地说。 “千万不能在十二点，与居里夫人发生对视，否则她的双眼渗出血泪，一共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血泪会留至居里夫人的双肩。第二次会流出画框。第三次血泪会溢出实验室，而目击到第三次的人，会死于非命。” “这个故事，我入学时也听过。” 许修文回道：“由于那副画像摆在正中，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会感觉居里夫人的双眼在看着你，尤其是在深夜，的确有些恐怖。” “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那做实验，没有看到过什么血泪，渐渐也就安下心来了。” 夏令童突然一拍我的肩膀笑：“怎么不说话，肯定是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好恐怖啊，我都快被吓死了。”我杵着头敷衍着，心说真无聊。 车一路开进云海大学。 下了车后，我们径直来到张教授的办公室，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许修文挠头道：“奇怪，这个点老师应该在的啊。” “打他电话。”我说。 许修文点点头，拨下张教授的电话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片刻后，许修文摇摇头放下手机：“打不通。”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吃个早饭。”夏令童笑说：“等下再过来看看。” 我肚子也正叫食，便附和了这个提议。 正当我和夏令童往外走时，许修文箭步上前，拦到了我们身前。 “对……对了，也许老师在实验室也说不定。”许修文的声音有些打结。 “实验室？” “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许修文强笑。 我空瘪的胃袋正敦促着我，便淡然回道：“也许教授有些工作要忙呢，我们不用急着打扰他，先去吃个早餐无妨。” “还是先去看看！” 许修文严肃道：“早餐可以等会再吃！” 不对劲。 这个人从刚才就表现得就很奇怪，我目光上下打量着许修文。 “其实，老师一直有自杀的想法。” 许修文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惑，自顾低下头：“或许是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最近老是把想死之类的词汇挂在嘴边，现在他的电话又突然打不通……” “自杀……” 我警惕道：“这么说的话，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为妙。” …… 我们三人快步穿过校园内纵横的街道，沿着一条石板路，赶到了化学实验室。 那是占地约两百个平方的双层平房。 白色的墙体有多处剥离，里面的红砖外露，在墙角也有多处因受潮而长满青苔。 建筑背靠一片荒凉的草皮，在草皮与墙体相接处，有一条排水沟。 建筑的二楼，是杂物间和资料库。 真正被称为实验室的，是整个一楼。 一楼的墙面，排列着四扇窗户，尽头则是一道可容两人通过的铜制防盗门。 我们一行快步接近实验室的门，一靠近那里，我便隐隐感受到一股异味。 虽然不明显，但凭借我这些年的刑侦经验，那种犹如在阳光下暴晒一天的咸鱼般刺鼻的腥臭，绝对是动物的尸体没错。 而此情此景下，很难不想象，那是人的尸体散发的腐臭。 想到这，我心跳加快，伸手就去拧铜门的握把，不过那金属物件却纹丝不动——门锁住了。 “有钥匙吗？”我回头看向许修文。 “没有。” 许修文焦急道：“钥匙只有一把，都是老师随身携带，并且能进去的门，也只此一扇！” 我闻言，心说不妙。 跨步来到最近的窗户前，窗户也从里面锁死了。 窗玻璃后的防盗钢筋整齐排列，其后的浅黄色窗帘，也将室内的情况遮蔽。 这时，我注意到窗帘的一侧露出了个小缝，那里可以窥见实验室里的部分。 我近身细看，却见一张课桌，正立在黑板下。 而桌后靠着一个人，他的头背向我，只给我留下一个后脑勺。 但凭借发型和衣着判断，此人正是张教授没错。 坏了，真出事了。 我的心跳赫然加快，转身对两人到：“撞门！张教授在里面。” 我率步来到门前，接着后退，指挥着许修文一同撞门，我俩同步前后用肩部朝门撞去。 强忍着肩骨胀痛，撞击数次之后，伴随着生锈的门锁外壳滑落。 我由于惯性摔倒在地，抬头一看，铜门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0章 【二十五】真的是自杀吗? 确切地说，是开出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一条铁链正横在当中，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防盗链。 与此同时，腐臭从室内奔涌而出，一阵又一阵尸臭直钻我的鼻腔，让我的胃直泛酸水。 我迅速起身，用尽全身力量朝门蹬去。 只听砰砰砰地震响，防盗链一次又一次从垂落到绷直，门却无法打开更多 “有铁钳吗？”我转身对许修文急问。 “校工那应该有！” 许修文回复着，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报警。” 我对夏令童使了个眼色，拔腿便环视起实验室建筑。 几圈下来，我确认，实验室的所有窗户，已经全部封闭锁死。 特别的是，在我路过实验室东北角时，隐约听到嗡嗡的声音。 我想，那大概是实验室里某种机械装置。 约摸一只烟的时间过去，校工拿着大号铁钳子，匆匆赶到。 剪断了防盗链后，我让夏令童在屋外等候，我和许修文冲进屋子，直奔讲桌而去。 我绕到张教授尸体面对的一侧，当看到尸体的面庞时，我心底一惊，**的感觉袭上大脑。 张教授的尸体正坐在黑板前，身靠讲台，椅子正对黑板，距离黑板约有一米的距离。 尸体面对着用白色粉笔写满公式的黑板，而黑白上的字迹，也有涂抹的痕迹。 痕迹有三处，尸体面对的左手边，可以看到约一米长的五道划痕。 正对着的，则是点块状的压痕，点在上方，块在下方。 再往右一点，是约三十厘米长的五道划痕。 尸体脸部肿胀，额头、脸颊、下巴上还鼓起了腐败水泡，那是腐败气体在尸体内堆积而成。 他双眼结了一层翳，嘴巴微张，垂着的双手十指尖，均沾有白色粉末。 在尸体背靠的讲台上，只摆放着粉笔盒，和一罐开过的可乐。 我嗅到夹杂在腐臭中的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凑近尸体的双唇，我确定了那股味道。 而桌上的可乐，也散发着相同的气味。 我脱口而出：“氰化物。” 许修文靠近尸体，用食指手轻触尸体的口边后，将指尖举到鼻前嗅道：“没错，带有氰化物的特点就是有股苦杏仁味，只需要指甲盖大小的量就足以致死，没想到老师真的轻生了。” “现在说这种话，为时过早。” 我看着许修文冷道：“另外，不要随便触碰尸体。” “我明白了，对不起。” 许修文惭愧地低下头，又举手向我示意：“我先去洗个手。” 许修文说罢，往黑板的对面走去。 那边有一扇木门，可以通往室内另一个房间。 我盯着他的背影，回想起上周五，他在超市门口说过的话——因为别人的问题而自杀，倒不如杀了有问题的人。 许修文表现很奇怪。 似乎他早就知道，这间化学实验室里会发现什么，并一直在引导我们过来。 许修文进了房间后不一会儿，那边便传来哗啦啦地流水声。 约摸一分钟过去后，水声结束，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张教授的尸体，已经被执法者抬走，腐臭也消散大半。 原尸体处已经被画上白线，即尸体痕迹固定线。 而我们发现尸体的一行人，正在现场等待接受执法者的询问。 黄先锋执法者问完夏令童，合上手中的记录本，走到我身前说：“乔守一啊，我最怕在命案现场看到你。” “我还怕看到你呢。”我回道。 “但我又怕在命案现场看不到你。” 黄执法者摸着下巴的胡茬：“或许这就是又爱又恨。” “这次你恐怕指望不上我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黄执法者把目光投向正在收集证据的执法者：“因为这是一起明显的自杀案件。” 黄执法者翻看笔记本：“发现尸体时，你检查过所有的窗户，发现它们都是锁上的对。” “没错。” “我们又系统地检查了窗户的防盗笼，钢筋虽然老化，却没有被作过手脚的痕迹。换而言之，哪怕窗户是开着的，也不可能通过窗户出入室内。” “的确是这么回事。” “而通往室内的大门，也是反锁的，并且唯一的一把钥匙，也在死者身上发现了。” “更重要的是，大门挂上了防盗链条，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偷偷配过钥匙，也不能进出这个挂有防盗链条的房间。” 黄执法者翻开笔记本继续道：“我们也系统地检查过了实验室内的各个角落，像诸如通风管道之类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容人出入，综合种种因素，我们可以断定这间实验室，是真正的密室。” “真正的密室……” 我木然重复着黄执法者的话：“的确如此。” “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 黄执法者看向我：“死者的死亡时间推断，是在上周五的晚上十一点，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准确地说，是氰化钾。” 黄执法者的视线，移动到讲台上的可乐瓶上：“在讲台上的可乐瓶中，也检查出氰化钾的残留。” “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是死者自己走进实验室，锁上门窗并挂上防盗链，而后喝下有毒的可乐自杀的。” 黄执法者看了一眼许修文：“而死者的学生也证词说，死者最近精神压力很大，或许是由于获得了化学奖的缘故。” “这可真是毫无道理。”我咬唇思考道。 “哦？” “得了奖应该春风得意才对，怎么会自杀呢。” 我瞥了一眼许修文，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黄执法者回道：“人就是那么难以琢磨，荣誉的背后是孤独。至少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这是一间完美的密室，你不否认。” “我不否认。” “所以，这个案子，我还真不用指望你了，等法医的解剖结果出来，就可以定自杀了。” “那对于黑板上的痕迹，你怎么看。” 我把视线移向黑板，三处涂抹的痕迹，清晰地分布在板书中， “很简单嘛。” 黄执法者也同我一起看着黑板：“死者的手指上，不是有白色粉末嘛？我们已经鉴定过，那就是粉笔灰。” “黑板上不是左边五道痕迹，右边五道痕迹吗？也就是说，死者面对黑板，服毒后又因为痛苦，双手便自然地抓向黑板，留下了指痕，也许死者正是看着黑板上的笔迹，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孤独中。” “那么……” 我指着指痕问：“为什么左边五道痕迹长，右边这五道痕迹短呢。” “这哪有为什么，死者服毒失力，而不自觉地抓挠，留下长短不一的痕迹，不是很正常嘛。” 我两步跨到黑板前，指着右边的痕迹下端：“请注意，右边这里不是渐渐消失，而是突然断层。根本不像死者的手失力自然滑落造成的，更像是死者的手，被某种东西挡住造成的。” “被某种东西挡住？” 黄执法者疑惑道：“被什么东西挡住？” “结合起中间的点块状痕迹，就很清楚了。” 我注意着地上的尸体痕迹固定线。 整个人立到点快状痕迹处，背靠黑板上的痕迹，面向张教授死亡的椅子，并隔着讲台，将目光投向黄执法者。 黄执法者眯着眼思索片刻，突然睁大眼睛悟道：“你是说，挡住死者手垂落的是人！而中间的点块状痕迹，其实是人背靠黑板形成的！” “点是后脑勺，块是后背，挡住死者右手的，是那个人的左肩。” 黄执法者瞪直了眼睛，看着黑板上的痕迹缓缓点头：“从痕迹的分布上看，完全合理。” 我走近黄执法者，和他一同看着黑板：“这就是死者中毒身亡时，身前正站着一个人的证据。” “这么说来……” 黄执法者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痕迹缓道：“死者即将身亡的绝望之时，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板书，而是凶手的脸……” “所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而是凶手毒杀了死者后，又从密室中离奇脱身的不可能犯罪。” 我用余光着许修文。 他此刻双拳紧握，身体却岿然不动。 “我知道了。” 黄执法者一拍手：“会不会是这样，星期五当晚，凶手将死者叫进这间实验室，骗他喝下了有毒的可乐。” “而后锁好门窗，挂上防盗链，并一直躲在这间实验室里，这样就可以制造出密室的情况。” “直到你们开门发现尸体，趁你们的注意力在尸体上时，凶手就从正门溜了出去，这样，凶手就从所谓的密室中脱身了。” “我想这应该不可能。” 我回复道：“就算凶手有这样的耐心，并准备好了食物，他也没有机会偷跑出去，因为我在进屋时，特意嘱咐夏令童在门外等候。” 夏令童对黄执法者点头说：“嗯！我一直守在门外，根本没有人出来。” “而且。” 我接话道：“我检查完尸体后，也搜查了实验室，房子里除了我和许修文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匪夷所思。” 黄执法者拼命挠头：“如果死者身亡时身前有人，那这个人，是怎么离开密室的呢？” “真是的。” 黄执法者朝我抱怨道：“每次一遇到你，案情总会往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 我没有回应他，往里屋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 “我再去调查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1章 【二十五】氢氟酸 实验室一共有两块区域，教授身亡的这块是实验区，处于南面，布置上有点像教室。 在黑白板正对的方向，也就是北面，有一道木门可以通往另一块区域，那里是存放器皿及原料的地方。 唯一的一间厕所，也在器皿区。 在如此简单的结构下，实验室的密室构成也相当明了。 可以说，这是我见过最简单，而又最完美的密室。 现在的问题是，教授身亡时有人在场，而那个人恐怕就是凶手。 但凶手是怎么从这无懈可击的密室中脱身的呢？ 而且，张教授不可能连氰化物独有的杏仁味都分辨不出来。 很难想象，他会轻易喝下那瓶毒可乐。 如果可乐只是障眼法，那么凶手这么设置这个障眼法的目的是什么？ 他又是怎么毒杀一个精通化学的教授的？ 在思考这些问题时，我总感觉自己遗落了什么，似乎某条重要的线索，被我淡忘了。 我通过木门走进器材区，化学实验用的器皿和原料，便呈现在架子上。 往右看去，一间十平米不到的老旧的厕所就在那里，这也就是许修文洗手的地方。 我往厕所走去，打开厕所门便见，右手边是老式蹲坑，在蹲坑的一旁是镜子和洗手台，墙上挂着小型置物架。 之前我已经检查过，里面只有毛巾、纸巾、和一卷黑色塑料胶带。 至于进门的左手边，则有一个塑料的方形蓄水池，大概是一米五长的立方体。 蓄水池似乎是用来处理化学废料的，因为在蓄水池内的下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洞穿过墙壁，通向外面的排水沟。 蓄水池旁靠着一把拖把，拖把头呈暗红色，上面沾有发丝等细碎的杂物，脏乱无比。 我到底遗落了什么呢…… 我视线随意地在房间内搜寻，我抬头看着墙顶边长二十厘米的正方形黑块，那是一面排风扇。 即便把排风扇下了也不可能过人，但我总感觉它在提示我什么。 等一下，排风扇…… 这么说来，这个厕所是位于实验室的东北角，那么我在屋外听到的嗡嗡声，难不成就是…… 想到这，我跟随排风扇的粘在墙上的电线线路，一路摸到屋外。 找到架子后的开关并按下，厕所内果然传来熟悉的嗡嗡声。 我快步回到厕所，盯着那道飞速旋转的风扇。 我在围绕整个实验楼检查时，听到了嗡嗡声，这就说明，当时排风扇是开启的。 而我们进来后嗡嗡声就消失了，这就说明，有人进屋后，关掉了排风扇。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许修文。 我回忆起许修文洗手时的情景，在水声结束后，屋子陷入完全的安静。 也就是说，他是在洗手的时候关掉排风扇的。 这么想来，他所谓的洗手，很可能只是一个借口。 我出门关掉排风扇，并迅速往实验室外跑去，一路来到实验室后的排水沟。 许修文的行为一定有什么目的。 那间厕所里的东西都会排到这，也许这里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我杵着膝盖仔细检查着排水沟，但看来看去，排水沟里只有浑浊粘稠的秽物而已。 我失望地抬头看向实验室的窗户，却赫然发现，窗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 是许修文，他此刻通过室内的窗户观察着我，想必，刚才我的一举一动，也被他尽收眼底。 他脸色发白，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也透露着一种寒气逼人的冷漠。 …… 时间推移到傍晚，距案发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我与黄执法者等人，蹲在实验室前的草坪上抽着烟，对于这个密室仍毫无头绪。 忽地，一位执法者小跑到我们身前，将一份文稿递给黄执法者道：“我们打电话询问了许修文的同学，根据供词看来，许修文对死者不满，是众所周知的事。” 黄执法者叼着烟，手上来回翻动供词。 半晌，黄执法者弹走烟头沉道：“这么说，这次的英国的化学奖，主要是死者的学生许修文，及何潘婷的成果，而死者却将荣誉独揽，这是化学系里路人皆知的事。” “是的。” 执法者又拿出一份文档，递给黄执法者：“这是从楼上档案室找到的研究日志，可以看到，日志上涉及到一整个研究过程的内容，基本都是由许修文和何潘婷撰写。” “研究日志，能给我看一下吗？”我问。 “没问题。” 执法者将研究日志递给我，却见封面上写着《基于氢氟酸合成的混合酸物质研究》 “氢氟酸……”我照着本子念道。 “嗯，那是一种弱酸。” “你还懂这个？”黄执法者抬头，对执法者一挑浓厚的眉毛。 执法者扣着脸讪笑道：“其实我本科期间，有想考化学研究生，成为一名科学家来着。” “当执法者还真是委屈你了。”黄执法者玩笑道。 “弱酸？”我翻看着日志问。 “是，氢氟酸是一种弱酸，无色、有刺激性气味，同时也有极强的腐蚀性，我看实验室里储备着大量的萤石和浓硫·酸，应该就是用于合成氢氟酸所用。” “刺激性气味……”我思考着：“它的腐蚀性有多强。” “非常强，即便是吸入它挥发的气体，也很可能造成难以治愈的灼伤，同时氢氟酸几乎能腐蚀一切物质……” 执法者摸着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除了塑料，所以保存氢氟酸的容器，一般也是塑料制。” “还真是危险的东西啊。” 黄执法者叹道：“这么说，喝进去的话，只怕要肠穿肚烂。” “的确如此，不过这与本案没什么联系啦。”执法者说：“死者已经确系死于氰化钾中毒了。” 黄执法者站起来，瞥了远处的许修文一眼：“那就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许修文很可能因为死者抢了他的研究成果，而怀恨在心，用某种诡计毒杀了死者后，将现场布置成密室，让人以为死者是自杀的。” “嗯，动机相当充分。” 执法者点头：“从我们对化学系学生的走访调查看来，张教授一贯风评不佳，抢占学生的学术成果也不是第一次了。” “此外，他还涉嫌猥·亵女学生，并一贯用延期毕业，或不准毕业来威胁学生，迫使学生不敢反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2章 【二十五】残酷的真相〈上〉 “学生就不能换导师吗？” “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换了导师，可能会让学生背负更多的舆论压力，而且研究生的补助低微，学术压力大，多数学生会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求顺利毕业。” “原来如此。” 黄执法者点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弄清密室的手法才对。” …… 天色渐黑了，夜幕就要降临，我起身默默走向实验室。 许修文和何潘婷，在超市门口的对话，闪现进我的脑海—— “如果我要用化学的方法杀了张和平，你说他还能顺利找到凶手吗？” “是你的话，他应该也没办法，毕竟化学的门槛是很高的。” 许修文……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创造出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密室？ 我咬紧牙关，疑惑和不安在我心中流动。 站在这里，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去，居里夫人的画像，位于西墙的正当中。 它离地三米高，如同传闻所说，她的眼睛似乎有种魔力，她像框在画像里的活物。 她会默默“注视着你”，深邃地注视着你。 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泪来。 …… 入夜，实验室外只有一盏应急灯在照明。 一种焦躁在空气中蔓延，执法者们也难掩疲态。 “守一。” 夏令童拉着我的衣角：“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暂时还不行。” 我回复道：“别着急，黄执法者已经安排人去买饭了。” “执法者。” 许修文大步走过来对黄执法者道：“该问的你们也问完了，差不多该结束了。” 黄执法者面露难色地看向我，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黄执法者便对许修文道：“这个嘛……的确是调查得差不多了，不过……” 这时，一位执法者高举着一份报告，跑过来高喊着：“队长！有重大发现，我们去通讯公司查询死者的通话记录，发现了这个！” “嗯，终于来了。” 黄执法者接过报告对我说：“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手机，所以我派人去通讯公司，查询了死者的通讯记录。” 这时，我明显看到许修文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执法者道：“我们发现，死者最后的通话人是何潘婷。” “何潘婷……” 黄执法者把目光投向许修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和你应该是恋人关系。” 许修文低下头：“嗯，她是我的未婚妻。” 执法者指着报告补充道：“根据通讯公司提供的通话记录发现，死者在上个周五晚，也就是遇害当天晚上，打过两个电话，先是一家药店，而后是何潘婷。” 黄执法者看着报告问：“药店？” “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药店，我们特意去询问过店员，死者让药店准备了‘万艾可’和避·孕·套，差不多在晚上九点的时候。” 执法者说到这里，有些尴尬道：“万艾可，学名是西地那非，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伟·哥’。 “那这么说……” 黄执法者把目光移到了许修文身上：“这名所谓的年轻女性，是何潘婷，而何潘婷也是案发当晚死者最后联系的人，我们很难不想到，她甚至是死者最后接触的人。” “这样一来，何潘婷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了。” 执法者点头：“从动机上也是成立的。” 许修文眼睛盯着地面，双拳攥紧，即使在昏暗的条件下，也看得出他满面通红。 “何潘婷的通话记录也查了吗？”黄执法者补问。 “查了，何潘婷在推测死亡时间当晚与死者通过话，而后在星期一，也就是今天凌晨，给许修文发过一条信息。” “哦？” 黄执法者盯住许修文：“许先生，能把短信的内容，给我们看一下吗。” “短信我已经删了。” 许修文叹息了一声：“大概是潘婷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消息。” “你删了？”执法者厉声质问：“那你……” “我承认。” 许修文打断执法者轻笑道：“张和平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许修文淡定道：“他以我的毕业为威胁，逼迫潘婷和他发生关系。他们约好在实验室见面，潘婷本想瞒着我答应这笔交易，但是这件事被我发现了。” “所以，我在当天晚上，准备好氰化钾粉末，并买了一瓶可乐，抢先来到实验室。” “我佯装不知情，以慰劳老师的名义，将下了毒的可乐递给他，并告诉他最近治安不好，让他将防盗链挂上。” “原来如此。” 黄执法者点头到：“这样就形成了密室，而当他将防盗链挂上之后，在室内喝下有毒的可乐，就死在了密室之中。” “我再也受不了张和平对我和潘婷的欺辱，所以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毒死他。” “不对。” 我当即反驳道：“张和平作为化学教授，难道连氰化物标志性的杏仁味都察觉不出来吗？而且哪有人会将开过的可乐递给别人呢？” “那种味道，说到底也是普通事物的味道，一时没注意很正常，况且我们是师生，学生帮老师先把可乐打开，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黑板上的痕迹显示，案发时，应该有人正立在教授身前，你对此做何解释呢？” “那种东西，只是巧合罢了。” “乔守一，你是有名的侦探。”许修文笑。 “这个密室，就是那么简单的构成，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究其原因，是你自己无法找出真相，感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而已。” “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说出，凶手是怎么在密室里杀了人，又脱身的啊。” 许修文越说越激动：“说不出来！不想承认！你只是自作聪明而已！” 黄执法者对周围的执法者，打了个手势，两名执法者一左一右地扣住了许修文。 黄执法者沉道：“既然如此的话，就请你指认现场。” 不对，许修文的自首太牵强了！ 他一定是在维护什么东西，这也说明，我一直以来的思路错了。 我早该发现的，许修文身材高大，黑板上的痕迹明显与他不符。 我挪步离开这里，打开手机的手电，径直往排水沟方向走去。 如果说，这起案件比我想象得残酷得多的话，这里应该会有所发现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3章 【二十五】残酷的真相〈中〉 我用手机的灯光，在排水沟里探寻。 正在这时，我注意到排水沟通往下水管处，不知什么东西，在我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靠近那里，拿出随手身帕，将那东西捡起并擦干净。 却发现那是一枚孤零零的蓝色水晶。 我仔细观察后，发现在下水管周围，也有粘有两片黑色塑料胶带，在污水中摇曳。 我掂量手中的水晶，这轻飘飘的手感……是塑料制的没错。 一切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现在只差一个东西。 …… 我一头冲进实验室。 如果那个东西也是塑料的话，它应该会在这里面。 我翻箱倒柜，终于在讲台下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瓶纯白色毫无字样的药瓶。 我打开药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药瓶的的标签纸被撕掉了，而通过瓶身上粘粘的触感可以肯定，痕迹是新的，药瓶的标签纸是才撕过没多久的。 我拿上药品。走到实验室门口处，却见许修文正要被押上执法车。 与此同时，黄执法者则对身边的执法者命令道：“快去联系何潘婷！” “大概没这个必要了。”我倚在门框处朗声道。 “啊？”黄执法者对我投来不解的目光。 我握着药品心中感叹，凶手的心真是非常的细腻啊。 但已经足够我看穿。 真正的凶手，布置密室的手法，居里夫人的画像下，残酷的真相…… …… 黄执法者直视我道：“虽然我也认为许修文的说法不够完美，但眼下针对这个密室，已经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不错，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个真正的密室。” 我走下讲台：“如同我们所知，实验室内的窗户，都有防盗笼无法通人，唯一的出口大门，又挂上了防盗链，更无其他容人通过的出口。” “所以，怎么看这间案发的实验室，都是一间真正的密室，想要证明它是一间有漏洞的伪密室，只会陷入死局。” 黄执法者摸着胡茬：“你的意思是，密室完全成立，死者系自杀身亡？” “死者当然不是自杀身亡。” 我把目光移向黑板：“之前，我们已经通过黑板上板书被涂抹的痕迹，分析出死者身亡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这不是又回到老路上了吗。” 黄执法者抱手于胸：“如果当时有人在这间密室内，他又是怎么从密室中脱身的呢？或者说他如果能脱身，不就证明这其实是间伪密室了吗？这样一来，你的话就前后矛盾了。” “并不矛盾。” 我朗声对众人道：“事实上，这既是间真密室，而凶手又在杀害了死者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残酷手法，离开了这间密室。” “难以想象的残酷手法？” “没错，密室中的出口不能容人通过，凶手就将自己化为了液体，逃离了这件密室。” 我走近许修文：“或者说，像凶手发给你的短信一样，她设计这个密室的手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人间！” 许修文闻言，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瞳孔在灯光下颤动。 “如果我猜得没错，何潘婷在今天凌晨发给你的短信是定时的，而你想必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我一字一句道：“因为她会在短信中告诉你，她本人早在上个星期五，也就是案发当晚就已经死了。” 黄执法者惊诧地问：“这么说来，凶手是……” “没错，杀害了张教授，并用氢氟酸将自己溶解，最终设计出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密室的真凶，就是许修文的未婚妻，何潘婷！” “你是说，她用氢氟酸将自己溶解了？”执法者惊问。 “结合起这个证物的话，只有这种解释了。” 我将手帕中的蓝色塑料水晶展示道：“这是我在排水沟中找到的，它原本是戴在何潘婷手上的戒指，只是金属的戒托部分被溶解了。而水晶部分其实是塑料制，因而保留下来。” “按照这个思路，一切因果就都清晰了，回想今天我们在发现尸体时，我在实验室的东北角听到一股嗡嗡声，而当我们进入实验室后又消失了。” “其实那是位于实验室厕所中，排风扇的声音。氢氟酸有刺激性气味，而且就算是吸入，也会对人带呼吸道造成伤害。” “所以何潘婷打开了排风扇，为的是自己在被溶解后，不至于使得整个实验室，都布满氢氟酸的挥发气体，伤及无辜。同时也为‘后来人’铺路。” “所谓的后来人，也就是你。” 我直视许修文的双眼：“今天我们进屋发现尸体时，如果要辨别尸体嘴中氰化钾的气味，只要凑近闻就好了，而你却故意将手放到尸体唇上再嗅出氰化钾，为自己去洗手间创造一个合理的理由。” “事实上，你以洗手为借口，抢先到厕所做了两件事。” “其一是关闭排风扇，防止我们对厕所里发生过的事产生怀疑。” “其二，是拿起了拖把，将蓄水池里，你未婚妻被溶解后的残渣，通过排水的洞口撵出屋外，使之汇入实验室后的排水沟。” “打扫自己未婚妻尸体的感觉，想必不太好受。” 我看着许修文，他的双眼已经进入一种失神的状态。 “等一下，乔守一老弟。” 黄执法者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何潘婷实际是在厕所里的蓄水池将自己溶解的。可你也说了，蓄水池下方有个排水洞，这样一来，根本没办法在蓄水池里注满氢氟酸啊。” “是塑料胶带。厕所储物架上，不是有一卷黑色的塑料胶带吗，刚才我在排水沟里发现了相同带东西。” 我回视着黄执法者：“氢氟酸唯一不能溶解的东西是塑料，而蓄水池本身是塑料制的，只要在排水洞处用塑料胶带来回封住，就可以蓄水池里倾注氢氟酸了。” “我想，塑料胶带的密封只能保持一段时间，因为即便塑料不会被溶解，上面的胶也会在浸泡下慢慢脱落。” 我继续道：“这大概也在何潘婷的计划中，整个流程应该是这样。” “何潘婷毒杀了张教授后，用胶带密封了蓄水池，在把排风扇打开后，编辑好定时发送的短信，准备在星期一，将一切都告诉许修文。” “而后，何潘婷用实验室里丰富的萤石，及浓硫酸合成了氢氟酸。将氢氟酸注入蓄水池后，何潘婷将一切能消灭的证物，都放入了酸池中，最后自己服下氰化钾，进入酸池。” “在氢氟酸的作用下，她的尸体，很快就化为了血水。之后，密封蓄水池的塑料胶带，渐渐在浸泡下剥离脱落，血水慢慢地通过排水洞流出室内，进入排水沟。” “宛如居里夫人的血泪，最后只会在池底，剩下一些残渣。” “真是难以想象……” “被何潘婷放入酸池中的证物，我想有三样。第一是张教授的手机，第二是药瓶的标签纸，第三是剩余氰化钾。” “这就涉及到，何潘婷毒杀张教授的手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4章 【二十五】残酷的真相〈下〉 “张教授是化学专家，对氢化物独有的杏仁味不可能不警觉，因而想用在可乐里下毒这种方法，是不现实的。” “教授未必会喝还是其次。而教授一旦嗅到杏仁味，很可能得不偿失。” “那么应该怎么样，让一位化学教授，毫无警觉地服毒呢？答案是胶囊。” “只要把氰化钾粉末，装在胶囊内，教授就不可能闻到杏仁的味道，同时，他还会自己亲手将毒送入自己的嘴中。” “难道是万艾可？”黄执法者恍然大悟。 我拿出光洁纯白的药瓶：“没错，我想何潘婷拿到药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里面的胶囊倒出来，用氰化钾代替里面的药物。” “为了让教授确实地服下氰化钾，这想必是个繁琐的过程。” “教授为老不尊，一把年纪还想要侵·犯学生，这下，他为自己的品行付出了代价。” “所以我猜，过程应该是这样，何潘婷一直有被教授骚·扰，在星期五这天，她终于决定杀害教授。” “准备好氰化钾后，就假意答应教授，将他骗到实验室。教授还以为自己兽心得逞，却不想已经进入何潘婷的谋杀计划。” “教授让何潘婷去拿药，正为何潘婷创造了一个大好机会。事实上，我觉得何潘婷在此事上，大概只是借题发挥。” “就算教授不让她拿药，想让一位色·心大起的教授，落入杀意陷阱，也有的是办法。” “一切如何潘婷所料，教授服药后毒发，那时，何潘婷就站在黑板下，与教授面对面，亲眼看着这位昔日的老师狼狈地死去。” “之后，何潘婷将买或者带过来的可乐放在桌上，在可乐里加入氰化钾，结合密室的设计，就可以让人顺其自然地判断，教授是在喝可乐后自杀身亡。” “只要密室无法破解，逻辑就会陷入教授是自杀的死局中。” “而后，何潘婷准备好酸池，撕掉药品上的贴纸，将贴纸和剩余的氰化钾胶囊，一起放入了酸池中，自己则服下备用的氰化钾，走进酸池。” “以一种极致的肉身之痛，完成了这桩近乎不可能的密室杀人！” …… 我走到许修文身前朗声道：“而当证据不断浮出水面，矛盾就要引向何潘婷，你不忍看她沦为杀人凶手，就抢先站出来，认下一切。”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由于她需要给你发定时短信，她的手机应该还在实验室附近才对，或许被她抛进了实验室后的树林里。” 黄执法者闻言，对执法者打了个眼色，执法者也作势动身。 “不用找了。” 许修文拦住了执法者：“她的手机在排风扇的夹层里，她发短信让我方便的时候去取走。” 许修文异常的冷静：“氢氟酸对人体的灼痛，并不是瞬发的，更像一种需要时间的递增。” “而氰化钾对人的呼吸系统，及中枢神经抑制来的非常快。所以我想潘婷在走进酸池时，还没来得及等到氢氟酸的灼烧疼达到顶峰，就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所以比起肉体上的痛苦，她可能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痛苦。” “张和平一直以来，都用毕业威胁我，还说如果我敢申请换导师，凭他和学校里领导的关系，他会让我付出更惨重的代价，新导师会更不待见我。” “在他抢占我和潘婷的成果后，我一度悲观到了极点，几次想要跳楼，都被潘婷阻止了，潘婷就是不忍看我煎熬，才起了杀心。” “我还是看到潘婷的短信时才知道的，张和平用我的毕业当筹码，威胁潘婷和他发生关系。潘婷就用此事做文章，杀掉了那个畜生。” “而其中过程，也就和乔守一的推理一样了。” “不过，所谓的酸池也不在她的计划内，酸池才是真正的临时起意，我和她大学到研究生期间一直没有做过那种事，只在婚后给对方一个完美的交待。” “用胶囊毒杀张和平，胶衣在胃中化开就会留出来一些时间。潘婷在毒杀那个畜生的时候，已经被那个杂·种强行玷·污了，潘婷想不开，最终设计了这样一个酸池密室。” 许修文眼神游离着望向我：“潘婷是你的粉丝，‘也算是给乔守一的一封挑战’，她在短信里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她要是在另一个世界，知道你看穿了她的诡计，估计会开心一点。” 我一时语塞，悲从中来。 “但总得有人去告诉她。” 许修文言至此，突然倾身，三步并做两步冲至讲台处。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将桌上含有氰化钾的可乐，拿起灌入口中。 我连忙冲上去想阻止他。 但到他身前时，他已经将毒可乐喝完，并将易拉罐甩到一旁。 “快叫救护车！”黄执法者大喊。 …… 记者们听到这里，多半长吁短叹。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许修文已经快要不行了，他含着泪请求我，有机会把一切黑暗都揭发出来，他不希望这世上，再有这种悲剧重演了。” “我拿出那枚蓝色的水晶，交到他手里，那本是何潘婷手中的戒指，但经过氢氟酸的洗礼，金属戒托已经消失，只剩下塑料的水晶而已。” “我告诉他一定要挺住，千万别放弃，别忘了何潘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看见戒指，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 “他说对不起何潘婷，研究生期间没钱，连戒指也是在夜市摊上买的，何潘婷却不嫌弃，一直戴在手上。” “而后许修文已经渐渐失声，只是死死地攥着那枚戒子，嘴里反复念着‘何潘婷，对不起’。” …… 一名女记者拭泪问：“那他最后抢救过来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道：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记者无不扼腕长叹，落泪不已。 “所以各位，我们一定要珍惜眼前人，更要好好生活啊！” 我将好好生活几个字，念得特别重，并悄然望了人群中一位戴口罩的男人一眼。 他对我点头，用手比了个OK。 而后转身离去，手上的蓝色戒指，隐隐发光。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5章 【二十六】被烧死的流浪汉 小爽自杀的消息传来时，我们正在谈论两天前发生的，疑似自·焚事件。 这是在学校北门外，一座正在修建中的立交桥底发生的事，时间是前天的凌晨。 死者是个流浪汉。 据发现者称，他是被自己堆积的废品烧死的。 学校北门的西区，全都是八十年代的楼房，目前多数处于待拆迁状态。 这个地方一直不停在拆房和修路，十分混乱。 因此，一些隐蔽的角落，成了流浪汉的定居点。此立交桥底，便是一例。 死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靠卖废品为生。 在他胡乱搭建的帐篷旁，堆满了各种垃圾，其中便包括易燃的泡沫块和纸板。 他常在此处煮食，器皿是个黑色铁锅，灶台由砖头围成，就在废品与帐篷之间。 因而发现者觉得，他的死并不奇怪，认为意外是迟早的事。 但第一时间获悉新闻的宿昊，却发现了不少疑点。 虽然今天阳光明媚，案发当晚却下着瓢泼大雨，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周，直到前天凌晨五点半左右才止息。 “雨确实大，但没有风，泡沫块是怎么恰好倒在灶台上，并被近乎封闭的火焰点燃的？” “还有，现场没有发现烹饪痕迹。而且发现起火了，难道不会跑吗？就算起火时他正在熟睡，灼痛感也会将他唤醒呀。” 宿昊端着一听可乐，坐在被阳光吞噬的摇椅上，眯着眼说。 当时我们在他家，他是本地人，就住在学校旁边。 房子是个跃层，在顶楼。 二层只有书房，外面是80平的小花园。 那天，我们逃课去他家，一是为了看鱼缸，另外就是为了广播剧，讨论该事件。 宿昊是我们推理社的社长。 最近，我们在跟广播社合作制作广播剧。 悬疑推理小说由推理社创作，广播社再改编成短剧，每晚九点推送。 广播剧获得了不错的反响，甚至引来赞助。 因此这个事件发生后，宿昊提议将其改编，因为死者生前是个网红，这个我后面再说。 至于鱼缸，是个海水缸，宿昊已经对我们提了无数次，“一定要看看！” 我们是为了让他闭嘴，才装作很感兴趣。 不过，等我亲眼看到，才明白为啥这家伙会因为一个鱼缸，如此自豪。 我去过几次海边，也到过许多水族馆，但宿昊的鱼缸，仍叫我叹为观止。 鱼缸至少有一米五长，缸底铺着厚厚的白沙。 淡蓝色的背景光下，白沙彷如奇幻森林的神奇土壤，上面长满了色彩斑斓的生物。 各类鱼儿穿梭期间，简直是个迷你版的海洋世界。 看着鱼缸，让我有一种某远古巨神，将一个星球置于手心把玩的掌控感。 卞杰对鱼缸兴趣不大。 他看了几眼，就到书房外的防腐木地板上坐起。 边喝啤酒，边听宿昊讲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则坐在书房内，盯着鱼儿游来游去。 “听说，执法者在他脑后发现了伤口，说不定起火时，他正处于昏迷状态。”我说。 “后脑勺出现伤口的话，可能性就多了。” “雨天的嘛，很可能是他自己滑到，顺势推翻了废品。”我用手指敲敲玻璃上的虾。 “这也太巧了。” “我们写剧本当然不能这样写，但生活不就是意外组成的吗？” “不对。” 宿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对我摇头道，“根据发现者的证词，雨是5点半停的，他正是看到雨停了才出去晨跑。” “大概在5点40发现了尸体，那时火已经熄灭了，而尸体被烧得一塌糊涂。” “你想，尸体烧成这个鸟样，起码需要半个小时以上。所以，起火的时间应该很早，你想啊，他为什么会在那种时间生火？” “冷？” “雨下了一周，温度确实降了不少，但是大哥，现在是夏天啊。” “也是哈。” 我不好意思笑笑，“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媒体用‘自·焚’很不负责任，目前看来也不像意外，很可能是他杀。” 我在厚厚的砂层中，发现一个泛着绿光的触须。 正准备细看是什么，听到宿昊的结论，感觉神经一紧，抬起头来：“你是怀疑因为狗的事？” “毕竟那么多人恨他，冲动的大学生，暴怒的网民，更别提群众基数庞大的爱狗人士。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一个发狂就足够了。” 宿昊扭头看了看发呆的卞杰，“对？” “没想到，这种人的死，执法者也会费力去调查，真是吃饱了撑着。”卞杰冷冰冰地说。 这时，宿昊手机响起。 他边听着边站起来，慌张道：“小爽自杀了。” …… 给宿昊打电话的，是小爽的舍友田恬，她和小爽都是广播社的成员。 田恬最近来例假，痛经严重，常常课上了一半，就跑回宿舍。 今天也同样如此，第二节课才开始，她就捂着肚子离开了。 结果回到宿舍，一开门就看到小爽趴在地上，一面呕吐，一面剧烈抽搐。 旁边是一瓶打翻的100毫升装二锅头，椅子上放着一盒拆开的头孢克洛。 田恬立马通知宿管和辅导员，在去医院的路上，给宿昊打了电话。 “怎么回事？”宿昊问道。 “不知道，已经在洗胃了。医生说幸好剂量不重，应该没什么危险。” 辅导员说着，又回头握住小爽的手道：“谁欺负你可以跟老师说，没有什么事，值得你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太痛苦了。”满脸泪痕的小爽喃喃道。 “傻孩子，难受说明你没事了。”辅导员心疼得快要落泪。 “不，不是，我不想再做那些梦了。” “什么梦？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卞杰失望道。 在场的除了辅导员，都知道他疯狂迷恋小爽。 从一开始，小爽就对他冷冰冰的，他大概也猜到对方心有所属，但从未放弃过，为了追求她，已经到了死乞白赖的程度。 最后，小爽终于无可奈何，处于一种不置可否的状态，他反倒感觉自己有戏了。 我直言他是舔狗，他一点也不介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6章 【二十六】被吃掉的流浪狗 “那晚，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小爽盯着天花板，“如果我听朋友的话，跟她在市区住一晚就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辅导员掏出一包湿巾，小心地为小爽拭去泪痕。 “周六那天，我跟你说会很晚回来，如果有查寝，帮忙打个掩护。还记得吗？” “嗯，我以为再晚也不会超过十二点，结果你4点半才到宿舍。” 田恬说完，才想起辅导员也在这。 不过，后者似乎不在意。 “我回来时，把你吵醒了。”小爽小声道，“你问我为什么浑身湿透了，不是带了伞吗？” “你当时说雨太大了。” “其实……不是因为雨大……” 小爽的脸，变得煞白，“是有人在追我。” “谁？！”宿昊问。 “是那个人……因为修路的原因，出租车无法开到校门口，而且雨太大了，出租车只停在华航路与烂路的岔口。” “下车后，我就感觉有人跟着我。当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一次次回头，那人离我越来越近，就在他距我两米远的位置，我吓得跑起来。” “就在我准备穿过立交桥底时，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然后他的手……” “你认得他？到底是谁？我们报警。”辅导员焦急地说。 “他已经死了。” 小爽闭上眼，又像要挣脱噩梦似的马上睁开。 “你说的难道是——”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是他！是那个吃狗的流浪汉。” 小爽虚弱无力道，“从那之后，我整晚做噩梦，梦见我身体里爬满了跳蚤和秽物。当我知道他死后，我又梦见他要把我拉进火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谁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取而代之的，是卞杰的低吼声：“这个畜生！” …… 猥·亵小爽的，正是葬身火海的流浪汉。 辅导员拨通110，手指颤抖不止。 她当然知道人已经死了，此事无法再追究。 但她希望借此机会，肃清北门外的流散人口。 听说是他，大家都异常激动。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已经让这个人成为众矢之的。 …… 大概一个月前，学校的一只网红狗突然失踪了。 这只狗通体雪白，只有颈部的毛是黑的，看起来像个领带，而且它肌肉发达，所以大家叫它水手。 它相貌凶悍，性格却温和无比。 喜欢趴在教学楼台阶上晒太阳，向过往的学生摇尾示好，谁都可以随手撸一把。 因此它的日常，常被晒到网上，拍照的学生中，不乏各种社交平台的大V。 它迅速爆火，成了网红。 水手不见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一夜间，仿佛所有人丢失了宝贵的东西。 有好几天，大家除了上课，就是找狗，然而一切皆徒劳，它永远消失了。 本以为这件事会随时间淡去。 但十天后，学校的另一只流浪狗也不见了。 虽然这只狗普普通通，但它的丢失，却让人联想起可爱的水手，便再次引起骚动。 不过，很快大家也意识到，它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前两次都是巧合，那么当第三只狗失踪时，所有人醒悟过来：这是蓄谋的犯罪！ 第三只消失的不再是流浪犬，它的主人是我的专业课老师。 事后她十分后悔，如果不是一直让爱犬处于散养状态，罪犯就不会有可乘之机。 她性格软弱，不愿声张，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她大概是侦探小说看多了，以为我是推理社的，就能帮她找到狗。 然而我并没有这个能力。 我只想到了一个最常规也最有效的方法：利用群众的力量。 我在学校的论坛写了一篇帖子，重温整个事件的经过。 从水手谈到老师的狗，暗示这是犯罪行为，鼓动大家的情绪，一定要严惩恶人。 由此，这件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所有人都出动找狗，包括学校保卫部。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个贼人，就在咫尺天涯的地方。 …… 那天，是推理社聚餐的日子。 开完会后，宿昊决定到北门外吃石锅鱼庆祝。 当踏过烟尘滚滚的立交桥底时，一个女生突然惊叫起来。 顺着她的手指，大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在流浪汉的帐篷旁，堆着接近两米高的白色泡沫块，上面挂着一坨血淋淋的东西。 血液流淌在泡沫块上，像某种祭祀的现场。 此时，猩红色的液体，似乎已经停止流动，一阵风吹来，所有人闻到了腥甜的味道。 “是半截狗。”卞杰捏着鼻子说。 我和宿昊跟在后头，随后在帐篷后面，找到了狗皮和内脏。 狗的另一半不见了。 现场没人说话，大家都明白，那半截身体的去向。 几个女生呕吐起来。 当晚，就有相关图片挂到网上，历史一个多月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此后几天，流浪汉的“住所”不断遭到破坏。 他煮饭的器皿被灌入粪水，帐篷被砸得稀烂，泼油漆不在话下。 还有人送花圈挂横幅，让他赶紧去死，声称报应很快会来。 就如那张横幅所期盼的，报应真的来了。 就在暴雨即将结束的前夜，他被大火烧成了一具黑炭。 执法者很快抵达医院，辅导员让我们回去上课，她留下来陪小爽。 可发生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上课，我们决定找个地方等消息。 “先回学校，我肚子又痛了。” 田恬边说着，钻进了宿昊的二手丰田。 车子缓缓开出医院停车场。 宿昊边看后视镜边问：“那晚小爽回到宿舍是几点？” “差几分钟4点半。”田恬想了想说。 “尸体是5点40被发现的。从那个地方到宿舍，走路大概需要20分钟。而尸体烧成那样子，从起火开始算，起码需要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命案发生的区间，应该在4点10分到5点10分之间。按当时情况，小爽应该是跑回去的，也许还能缩短10分钟，也就是4点20到5点10分。” “这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宿昊回头看了眼我们，车子驶入主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7章 【二十六】放火 “问题是，小爽是怎么挣脱的？”我问向田恬，“她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田恬摇摇头：“只有我被吵醒了，我看见她浑身湿透了，就问了一句。她只是说雨太大了，一副很困的样子。我就接着睡了。” “后来的两天，她情绪确实不太好，但也只是不怎么说话。女生有时会这样，所以我也没有在意。” “还有一个问题，小爽为什么不报警？即便当时没办法，但回来后呢？”宿昊问道。 “报警有用吗？” 卞杰突然说道，大家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人有病，当时发现他吃狗的时候，就该收拾他。结果执法者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 “不是不做，是没办法。那具狗尸没有主人，也没有接到相关报案。另外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之前的那几条狗是他偷的。”我说。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卞杰吼道。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说。 “我要下车，我——” “嘘！”田恬手机响了，“是张老师。” 她把电话调成外放。 “小爽说，当时她推了那人一把，借机逃走了。” 辅导员应该是在走廊，声音透彻，但情绪很糟糕，“不过她说不清细节，执法者可能还要来问话。哎，可怜的孩子……我会送她回去。你们不要担心了。” 宿昊缓缓把车停在路边，卞杰伸手拉门把。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问你。” “前天早上，你很早就把我们吵醒了。”我说。 “什么？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现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 “可你从来不会那么早起来呀。” “当天有个读书活动，我是负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卞杰铁青着脸，“我还是不明白，你纠结这些做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慢吞吞道，“关键是，你离开宿舍后，大概5分钟又回来了，你说雨下得很大。”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卞杰咄咄道，“是怀疑我么？你不要忘了，我起床的时候，起码已经5点20了。” “奇怪的不是你起得早。” 我盯着他眼睛，“难道在宿舍里，你不知道雨很大吗？非要亲自出去体验一番？” 【所以呢？我知不知道雨大不大，跟现在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宿舍在二楼，如果你愿意，出入宿舍根本不需要通过大门。5点20也许根本不是你出宿舍的时间，而是你回宿舍的时间。” 【所以我重新出去，是为了在门口的摄像头留下记录，证明我是这个时间出去的，是吗？你不觉得这种障眼法太蠢了吗？】 【如果我真的出去过，我回来后，为何不直接上床睡觉？】 “这样做确实很蠢。” 我点点头说，“但你必须这样做。” “北门外的路，因为这段时间的持续大雨，一直处于泥泞不堪的状态。如果你到过现场，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把宿舍弄得一片狼藉。” “爬回宿舍后，一楼的防盗网和墙面的泥巴，会被大雨冲刷，但宿舍里的痕迹必须自己清理。” “如果你直接清理，可能会吵醒我们。所以你干脆叫醒我们，跑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有合适的理由拖地了。” “那天我问你，怎么这么早拖地，你说地上全是水。” 【我懂了，你觉得是我杀了那个畜生。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动机是什么？】 “有一次，我们进行关于狗应否列入畜禽管理的讨论时，你突然很生气，莫名其妙走掉了。还有，在立交桥底发现狗尸体的那天，其实是你拍的照？” 【是我拍的，也是我发到网上去的。那又怎么样，这个畜生做了这种事，他罪有应得。】 “这是你憎恶他的理由，还不能构成动机……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你全程没有说话。” “就算是从小爽口中听到，她被猥·亵了，你也冷静得出奇。大家认识这么久，我们清楚，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们也知道你对小爽的感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第一次听见她说的这些，你早就暴跳如雷了。” 听到这，卞杰突然像泄气的气球，头耷在车窗上。 “你听着。” 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所说的这些，我不是认为你做了什么，是害怕你真的做了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车子像艘潜艇般，在沉默中缓缓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哀叹在车内荡漾开来： “是我放的火。” …… 手机嗡嗡震动时，是3点40分。 卞杰一看来电显示是小爽，立马清醒过来。 他兴奋得忘了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他电话？ 他追求小爽已经有两年了，从一开始的频繁拒绝，到后来的犹豫不决，卞杰逐渐感觉有了机会。 这两年，他为小爽做过许多事情，无论她何时呼唤他，他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他知道努力不会白费，并且为自己的执著而感动。 不管别人怎么说，女孩的心，必定是柔软的。 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加把劲，定能获得她的芳心。 所以当他获知小爽求助时，他既愤怒又高兴。 愤怒是因为有坏人，正跟踪他心爱的女孩。 而一想到在这种危机时刻，小爽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自己，就感到狂喜无比。 他边听电话，边小心迅速地下床，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起初，这是一件正当的事，你为什么要从窗户爬出去？”询问情况的执法者问。 “可能是出于一种想要独占功劳的心理，我谁也不想说。另外我考虑到情况紧急，吵醒宿管会比较麻烦，从窗户出去要快得多。” 匆忙的卞杰，忘了带伞，他握紧手机，在雨中奔跑。 这期间，他脑里出现了一百种想象。 第一通电话急匆匆结束后，小爽再也没有来电，打过去也没人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8章 【二十六】事情并不简单 她成功逃脱那人的跟踪了吗？还是已经被抓住？ 是被拖进一辆面包车，还是哪个肮脏的角落…… 如此想着，卞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案发地点。 半路上，他捡了一节钢筋，考虑着如何制敌，英雄救美。 可当他赶到立交桥底时，却发现，小爽正摇摇晃晃地从暗处走出来。 “没事？那人呢？” 他紧忙扶住小爽，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小爽的身体。 小爽虽然撑着伞，但浑身都湿·透了，裤脚上全是污泥。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耷拉的手，无力地指了指桥底。 卞杰提着钢筋，就要走过去，小爽对他摇摇头。 他以为小爽不希望他施暴。 等他过去才发现，那人已经仰躺在地，就在他的帐篷边。 卞杰打开手机电筒查看，发现他就是那个流浪汉，一时狂怒不已。 但此时，人已经完全昏死，流浪汉的脑袋下有块砖头，头发仍在滴水，雨水稀释了血迹。 “他把我拉进这、这个窝……”小爽伸出手，让卞杰看她手臂上的抓痕。 “我趁他想褪裤子时，踹了他下面一脚，然后顺手推了他一把……”她说着蹲了下来。 卞杰也蹲下，温柔地对她说：“你能自己回去吗？” 小爽轻轻点头，“那你呢？” “我帮你把这里处理了。” 卞杰故作轻松道，“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切的。” …… 听到这里，执法者打断卞杰问：“为什么不报警？” “那个人，实际上没有对小爽做什么，她只是被吓坏了。如果人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报警会对小爽造成什么影响。” 卞杰叹了口气，看着陪他到执法局自首的宿昊和我，“我家养过一只蝴蝶犬，前年生了一窝宝宝后，就被人偷走了。你们说得对，我恨透了这种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报警，人或许还有救？” “我当时被怒火吞噬了。” 所有人都知道，流浪汉常常在那生火，丝毫不顾所处环境，容易造成火灾。 卞杰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无论谁发现他被烧死，都不会感到意外。 卞杰还承认，他当时有一种强烈的侥幸心理，他觉得执法者绝对不会去调查。 因为这是一起事故，而且死者是个边缘人物。 然而，他想错了。 他更没料到的是，小爽会经受不住精神折磨，选择自杀。 在执法局大厅等候时，我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说自杀。” “奇怪？”宿昊疑惑道。 “小爽确实是遭遇了不幸，但就像卞杰说的，实际没发生什么。当然，要考虑个体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许被陌生人跟踪、触碰就足以令她痛苦不堪。可是自杀……” “也许是因为恐惧和内疚，死者最后被烧得面目全非，是她促成的。”宿昊说。 “你是说，她不知道卞杰会放火？”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她没想到卞杰会做这出这么出格的事。再加上那晚的经历，一时想不开……” 这时，一名女警从大门外进来，迎面碰上负责卞杰的执法者。 她举着一份报告说：“结果出来了，死因跟火没有关系。是后脑挫伤。而且是同一位置多重创伤。” “什么？！”我惊叫道。 执法者听见我的声音，连忙把女警拉进办公室。 “这样一来……” 宿昊神情凝重道，“事情也许就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如果小爽只是在挣扎中把人推倒，那她离开后，卞杰……这就不仅仅是放火烧尸那么简单了……” “实在没想到。”宿昊喃喃道。 “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我焦躁道，“我不相信卞杰会干这种事。” “难道你怀疑小爽？” 宿昊不可思议道，“一个165的女孩，在混乱中，推倒185的大汉我相信。但如果说，她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成功袭击对方，怎么可能？” “要知道，她才是被攻击的那一方啊。还有，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推倒那人后，卞杰正好赶到了。” “卞杰让她离开，自己处理尸不对，当时还不能确定人已经死了。但卞杰也承认了，剩下的事，是他自己干的。” “卞杰只承认放了火。”我争辩道。 “你别忘了，他是知道瞒不住了才承认的。” “但小爽的告白，也只是她的片面之词呀。” “你怀疑她的理由呢？” 宿昊摇头，迅速否定我说，“小爽那样做，是为了摆脱危险。她既然脱险了，为什么还要反复去攻击对方？” “脱险后，她为什么不立即返校，还要等卞杰过来？” “她给卞杰打电话时，仍处于被追赶状态中。而卞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也需要15分钟。” “期间，小爽继续被追赶，被捕获，挣扎，脱险。随后卞杰到了。我觉得时间是差不多的。” “另外，即便卞杰迟几分钟到，她没有立即离开也很正常。毕竟才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需要时间缓冲，每个人的应激状态，是不一样的。” “可是，卞杰放火，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像意外。” 宿昊摇头道：“你不要忽略了卞杰当时的心理状况。他自己也说了，因为愤怒，他陷入疯狂。他不仅仅是为了小爽，面对流浪汉时，他也是带着私怨的。” “就算你说的成立，假设卞杰不仅为了制造意外，还有泄愤。那活活把人烧死，难道不比先多次攻击确保对方完全死亡，再放火烧尸来得痛快？” “这个我就无法解释了。” 宿昊敛起微笑，像在谈论一只怪物。 “不，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我离开了执法局。 …… 夜色清澈，立交桥底的人行道，却因为不时过往的车子，弥漫着薄纱般的尘土。 此时，正值自习时间，出来觅食的学生不多。 我站在路边，盯着已被清空的桥底。 以我对卞杰的了解，虽然他个性冲动，但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另外，他也不会说谎。 从我们逼他说出烧尸这件事便可知，他是藏不住秘密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9章 【二十六】自导自演 卞杰放火，只是为了小爽，他不希望她跟死者扯上任何关系。 但宿昊说得也有道理。 从打电话到卞杰赶到，无论是时间，还是心理，小爽都不可能再去攻击死者。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流浪汉在碰见小爽前，就已经受伤。 如此便说得通了。 否则，小爽一个165的女孩，再怎么也无法将一个185的大汉推倒。 这么一来，小爽的一击，或许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流浪汉为何头部受了重伤，还要追赶小爽并试图猥·亵，我打算先将这个疑问放置一旁。 先找到流浪汉遭受袭击的地方再说。 我今天回去，重新翻找了所有关于流浪汉的报道。 发现有一个公众号，对死者的伤口进行了描写。 作者不知从何处获知关于伤口的细节，分析出，伤口应该是某种钝角的金属造成，因为执法者在最里面找到了少许铁锈。 这个发现十分关键。 当然，我认为水泥建渣也有可能。 我的想法是，这种东西作为凶器，应该不会提前准备好，多半是就地取材。 而且形状特殊，应该不难找。 另外，时间点是凌晨，无目击证人，而且暴雨。 袭击者很有可能打完就跑了，凶器应该还在原地。 但即便是形状相符的东西不多，案发点附近的路面杂乱，再加上，大雨早已冲刷了血迹，根本无法分辨。 因此，我从某宝买来了鲁米诺喷雾。 喜欢看悬疑电影的应该知道，这是一种用于检测血迹的试剂。 血红素能让它发出蓝白色的荧光，晚上更为明显，因此我才选择自习时间跑出来。 而且只要有血迹粘在物体上，即便用漂白剂擦拭，干燥后，鲁米诺仍能起作用。 所以也不必担心，大雨会将痕迹冲刷掉。 随后，我以案发地点为圆心，以小爽归来方向的扇形区域，忙碌起来。 区域如此划分，是根据小爽的说法：她下车后朝立交桥方向走，随后遭到跟踪。 因此，流浪汉受伤的地点，估计就在这个扇形区域。 立交桥底，即案发地点的前面，是一条待修的烂路。 朝烂路东侧前行300米左右，可进入一条名为华航路的柏油路。 当时，小爽便是从这300米中的某一段下了车。 应该不会超出这个距离，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电筒。 烂路两旁皆有路灯，但路灯与附近的民宅一样，趋于老化，许多已经失效。 即便亮起来的，也颇为昏暗。 搜查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详细把目标趋于看完了。 且将原定的扇形，扩充为长方形。 期间，也确实找到了不少类似形状的水泥块和金属，但皆无鲁米诺反应。 看来比想象中的要困难。 我不禁有些丧气，靠在一个灯柱上休息。 就在我头往后靠的时候，我感觉头部被什么抵住了。 我回过头，这才注意到灯柱的形状。 这是一种仿古灯柱，灯柱的中部，环包着一个酷似方鼎的凸造型。 抵住我头的地方，正是“鼎”的一个角。 我身高170，死者比我高15公分，所以如果他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后脑勺应该正好能抵在灯柱凸起的地方。 我用手电查看老化的灯柱，如此一来，伤口里的铁锈，也能找到解释了。 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在一个灯柱上，发现了蓝白色的荧光。 而我也同时发现，处于兴奋状态的我，早已偏离方才设定的区域。 发现血迹的地方，距案发地点有100米距离，且位于西侧。 也就是说，与小爽描述的方向恰好相反。 …… 小爽长相清纯，声音甜美，人也热情大方，是大多数男生喜欢的类型。 不过，我对她无感。 我觉得她为人太过热情了，而且对所有男生都是如此。 今晚我约她出来时，她给我的感觉更是如此。 当初，也许就是卞杰误解了她的热情，才轻易地坠入爱河。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啊？”她看着我笑吟吟道。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望着远处工地的灯火点点，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小爽显然对此事很反感。 “那我们换个话题。今天早上的事，其实只是个表演？” “什么？你在说什么？”小爽叫道。 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瞪眼嘟嘴的样子。 “你说流浪汉猥·亵你，却又没说出太多细节。而且他最后并没有得逞。你真的有这么脆弱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不开，为什么头孢还剩下那么多。” “难道你真的想我死吗？我多痛苦你知道吗？” “请你不要再装了！” 我义正言辞道：“我想你很清楚，田恬处于生理期的情况。你知道田恬去上课，只是为了打卡，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多半是趴在窗户上，一看见她就马上开始吃药了。” “我没有！” “你的自导自演，是为了让卞杰承担所有罪责。他喜欢你，因此不会对你有任何怀疑，才在没有仔细检查受害者状况的情况下，就让你走了，最后还放了火。” “这样一来，就算他没做过的事，也会挪到他头上去。听闻人是被烧死的那一刻，你肯定高兴极了。” “我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我！”小爽咬牙切齿道。 “那你倒是重复一下那晚的细节。你是从哪里下的车，什么时候发现被跟踪，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时候给卞杰打电话，打完电话后发生了什么？” “你又不是执法者，我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了，执法者已经问过我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他们知道新的情况，就不会这样想了。” “什么新情况？你究竟要干嘛？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小爽摇晃起我的手。 “朋友？呵呵，我从来没听说过，朋友会把朋友送到牢里去。” 我冷笑道，“就看你是要现在说，还是等执法者来问话？” “我……我是从华航路下车，然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0章 【二十六】虫子 “然后，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你回过头，发现了一个黑影。这个影子离你越来越近，你怕极了，跑起来，边跑还边掏出手机，是吗？” “但问题是，这个黑影是朝你迎面而来。他根本不是跟踪，是跟你偶遇？” 我突然凑近小爽耳根，轻声道：“而且跟你偶遇的这个，恐怕不是人？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的话。” 小爽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 “告诉我，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什么跟踪，是不是在卞杰来之前，人已经死了？是不是！” “我……别问了，别问了好不好……”小爽像个无头苍蝇，不知该往哪里逃窜。 “行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我回过头。 宿昊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像要分开两个打斗的孩子。 我突然感到万分疲惫：“这下终于能解释得通了，她一个人可搬不动那具尸体。” “那是个意外。”宿昊说。 “什么是意外？” “而且假装自杀的事，是我让她做的。” “为什么？” “伤口，当然是因为伤口。一开始我和卞杰一样，认为执法者不会去调查流浪汉的意外死亡。” “我没想到，执法者当天就立案了，我知道伤口的事很快会被发现，所以我才打算把所有的罪责推给卞杰。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要为难她了。”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吼道。 “我说了……” 宿昊用一贯的平静语气说，“那晚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 事发当晚是周六，尽管大雨倾盆，外出游玩的人还是很多。 但选择在这种极端天气半夜归来的人，寥寥无几，宿昊是其中一个，而且他回到华航路的时间，比小爽要早。 3点左右，他的车子从华航路缓缓拐进烂路。 大雨如注，即便将雨刮频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 因此，他将车子开得非常慢，接近龟速。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因为开得慢，我才没有直接撞上去，才发现了他正在干的事。”宿昊回忆说。 在距离不到两米时，宿昊注意到路中间的黑影。 他急忙刹车。 然后看见有什么东西挣脱黑影，一瘸一拐地朝路边爬去。 这时，黑影站起来，回过头漠然地看着宿昊。 宿昊盯着他看了几秒，余光下，那只不知道什么东西仍在爬向。 宿昊突然意识到，那只爬行的是什么，因为他认出了那人的脸。 他就是因盗狗煮食遭唾弃的流浪汉，正在挣扎逃亡的，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是只白色的小土狗。”小爽低着头小声道。 “很显然，这个人并没因之前的事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意识到他做的事对他人的伤害，没有任何的悔改之心。” “他仍在干之前的勾当，他根本什么也不在乎！而且我想，他这样做不是为了果腹，只是一种嗜好。” 宿昊平静地诉说着，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澎湃的怒火，“他手里抓着一把刀子，他没有因为被发现了就停止行动，相反，车灯还帮他照亮了附近的环境。随后我下了车。” 流浪汉正掐住狗脖子的时候，宿昊推了他一把。 “或许是他觉得我阻止了他的好事，或许他以为我要抢他的战利品。他冲我扑过来。” 宿昊抓住木椅的靠背，“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愤怒，又害怕，却不得不跟他扭打在一起。” “当时，我满眼里只有他手上的刀，我觉得如果我放手，死的人就会是我。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那了。” 就在宿昊站在尸体旁，茫然不知所措时，小爽在华航路与烂路岔口下了出租车。 她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烂路中间，心生好奇。 再走进一点，她认出了宿昊的车子。 当小爽听完宿昊的讲述，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比他还要冷静。 因为宿昊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一件正义的事。 她想保护他。 于是她提议，马上将尸体搬回他的住处，然后给卞杰打了电话。 “把卞杰牵扯进来，是我的主意。”小爽说。 “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宿昊轻轻摩挲她的头发。 “为什么不报警？”我问。 “报警我就完了。这是误杀。” “……” 我用力吸了口气，“是，你不能报警，报警你就完了，但你却能选择陷害一个无辜的人，让他去当你们的替死鬼。” “不是这样的！” 小爽哭诉道：“我确实是在利用他，但我只是希望他能帮忙掩盖杀……误杀的痕迹，我没想到他会焚烧尸体。” “他在推理社不是很出色吗？我们的广播剧大部分，不都是他写的吗，什么本格，密室杀人……所以……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做，真的。” “不，你知道，你们清楚得很。你们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他容易冲动，知道他因为喜欢狗痛恨这个人。你们知道他会以最疯狂最彻底的方式处理这件事，特别是你在他面前装作受尽委屈后。” 我指着他俩厉声说：“你们什么都知道！听说他放火的一刻，你们知道脱险了，但还需要最后一步，一个小小的演出，就能把所有一切都推给他。毕竟火已经把所有痕迹都烧毁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过了很久很久，才感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宿昊的声音：“你想我们怎么样？” “自首。”我无力道。 “我们是朋友。” “卞杰难道不是我朋友吗？”我漠然道，“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就像你说的，所有痕迹都被烧毁了。”宿昊突然提高声音，“除非今晚的谈话你录了音。” “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不会，否则你会失去所有的朋友。” “我想，从那晚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你们了。” 说完，我闭上嘴巴，我已经无话可说。 “我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宿昊如此说着，拉起小爽的手，“我们走。” “不，是你，你现在自首的话，还有选择的余地。”我拿出手机，在他们眼前晃动。 宿昊看了我好一会，像在观察一具奇怪生物的尸体。 末了，他平静地说：“好，我的车在那边，我们现在就去自首。” …… “我想你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宿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车灯未开，我们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起灯柱上的蓝白色荧光，仿佛看到血水从上面流下来，默默不语。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车灯亮了，我从后视镜看见他的眼睛，才知道他在跟我说话。 “真的要去自首吗？”小爽小声问。 “我现在没跟你讲话，安静！”宿昊对小爽嚷道，又看着我继续说，“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什么？” 小爽小声嘀咕，她显然被突然动怒的宿昊吓到了。 “当时，我确实是在烂路上缓慢地开车，但不是因为雨很大，而是在寻找目标。我很清楚，不远处的工地有许多散养的土狗。我发现了那只白色的小土狗，然后直接撞了过去。” “宿昊，你在说什么呀！”小爽叫道，而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就在我下车取战利品时，听见有人对我大喊，而来人竟然就是他。” 他露出轻蔑的笑意，“他应该非常生气，但我想不是因为知道我诬陷他的事，而是发现了真正的盗狗贼。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让他活下来。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误杀，从他看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死。” “不，宿昊，你在说谎，你在说谎对吗？”小爽哀求道。 “我是这样杀他的。” 宿昊突然踩住刹车，回过头盯着我们的眼睛。 高举左手，右手则像抓住什么似的，拼命往左手砸去。 “把他的头发拽住，按在灯柱上反复撞击。我是这样把他杀死的。”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我明白了。”此前发生的事，一幕幕从我眼前浮现， “那天，我们只是在泡沫板上看到了狗尸，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狗是他偷的，更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吃了狗。” “你知道不会有人去查证，也没有任何时间去查证，因为当天晚上他就在网上被判了‘死刑’。” “那天的聚餐是你安排的，是你引导我们，去发现你提前布置好的这一幕。人们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就像卞杰无条件地相信小爽，小爽又无条件地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小爽不可置信地猛摇头。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在我家看到的鱼缸么？” 宿昊重新发动车子，“在厚厚的沙层里，藏着一只虫子。它的学名叫博比特虫。” “不过，我的这只很特别，它的头部会发出绿光，这让它看起来像个外星生物，我查过所有资料，这是绝无仅有的。” “虫子？”我仍无法理解，机械式地重复道。 “它不仅仅是一只虫子，它是我的宝贝。那一缸海洋生物，只不过是我为它准备的食物。不过它现在已经不吃鱼了。” “事情的一开始确实是个意外，我是不小心把水手撞死的，当时是在学校里面，我不能弃之不顾，就把它带走了。” “本来是想直接埋掉的，但突然一个奇妙的想法冒了出来：不如用它喂我的小宝贝怎么样？” “结果它还真的吃了，而且很喜欢。然而我发现，这家伙吃了狗肉之后，对鱼就不再感兴趣了。很符合它的独特对不对？” “这让我想起了日本三毛别罴事件。那也是一直独特的熊啊，它吃过人后，就只爱吃人了，尤其是女人。这真的是个非常让人振奋的发现。” “于是，我只能继续为它找食物，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竟然为了一只虫子，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卞杰，不，毁掉了我们！值得吗？！”我无法理解，也暴怒不已。 “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蠢了，什么叫值不值得，这是非常自我的东西。” “你说卞杰，他值得吗？如果我们成功了，他会坐牢，但只要小爽给他一个笑容，让他摸摸她白·嫩的小手。我敢说，他内心还是认为值得的。” 这一刻，小爽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她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你，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想明白了吗？” 宿昊对我说，“不是我毁掉了你们，是你毁掉了大家。如果不是你答应找什么狗，在网上发帖子，那些家伙就不会疯了一般要揪出凶手。” “为了不被暴露，我只能把事情推给那个老东西。还有，如果不是你固执地相信卞杰是无辜的，固执地调查，固执地让我去自首，就不会有今晚的事。” “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天啊，我做了什么，我要下车。” 小爽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我说的今晚的事，还没有开始。” 这时，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宿昊戴上了一个防毒面罩。 “你确实有点小聪明，可惜了。” 宿昊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嘶嘶嘶的声音。 而我只感觉浑身松软，昏昏欲睡，像只无法抓住树干的考拉，正向下坠落。 “该给我的小宝贝换换口味了。” 这是我最后听见的声音。 …… 【经过大家的“努力”，妖姬物语已经被迫换掉封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1章 【二十七】人性的恶 人性有善有恶，关于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的论题一直在讨论。 但人性的恶，究竟能恶到什么样的程度？ …… 楚明瑜从入职警队以来，各式各样的案件也经历过不少。 但从没想到，在南云市这个不算大的城市，居然会发生一系列惨无人道又有些奇怪的案件。 …… “鹦鹉，你猜猜这次调来咱们这儿的队长什么来头？” 南云市刑警大队办公室里，到了下班时间，李通凑到魏远修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队里几乎每个人都有绰号， 也不知道这规矩，是从哪一任队长开始的。 绰号“鹦鹉”的魏远修笑说：“看刚才大象接到通知出去的脸色就可以推断，来人不仅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惹不起的女人。” “大象”是副队长刑宏，体格健壮跟大象有的一拼。 但性格跟憨厚老实的大象，可不太搭边。 刘婷婷语气不爽的插道：“喂！你是看不起女人还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人都笑起来。 魏远修立刻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玫瑰，我向天发誓，可没这意思。” “谅你也不敢，不然一会儿，我就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筱筱，到时候，你的追妻之路可就漫漫无期咯。” 刘婷婷说的筱筱，是她高中同学齐筱，也是魏远修正在追求的女朋友。 郑军笑道：“鹦鹉，这下你该知道，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女人，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斑马，我去你的，你这是看热闹不闲大啊？” 魏远修瞪着郑军，说完又满脸堆笑转向刘婷婷说道：“我的姑奶奶，我错了，正好周五，今晚我请你们吃饭行不行？” “得了，我才不去当几百瓦的大灯泡。” “那刚才那趟算揭过去了？” “要不是看在你我同事一场，你这人虽然整天油嘴滑舌，但品性马马虎虎还过得去，我老早给你搅黄了。” 其他几人一听魏远修请吃饭，哪里会放过，七嘴八舌的让刘婷婷同意，大家去蹭一回。 “一个个没事做？不想下班就把以前的旧案翻出来看！” 正说笑间，副队长刑宏进门就大声说道。 “副队，你知道咱们这行找女朋友不容易，你看我这好不容易约到筱筱吃饭，我就先走了。” 魏远修刚才还一脸玩笑，立马换成一副委屈样子。 “得了，去去，别留在这儿碍眼！” 其他几人也纷纷找借口离开。 刑宏刚才也就是玩笑话，自然不会真拉着他们加班。 到了一楼，李通还不忘拉着魏远修，竖起大拇指说道：“我看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嘿，不看看我是谁！” 魏远修没了刚才的委屈样，招摇的跟一只得胜的公鸡一样。 …… 刑宏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一堆烟头。 南云市这几年案子也陆陆续续的发生，刑宏表现优异，原以为这次队长调迁后，该自己上位，没成想，上面直接调来一个顶替的，关键还是个女人。 刑宏大老爷们儿的心里，肯定不自在。 楚明瑜的爷爷楚坤泰是军人，还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人品方面没得说，就有一点不好，思想有些封建。 楚明瑜头上还有个姐姐楚慧敏，在楚明瑜还没出世时，爷爷就想好了名字，说这胎准是个男娃，所以名字都是按男孩儿来取的。 楚明瑜的爸爸楚建升，是个孝顺的人，虽然心里不太认同这个做法，但嘴上没拒绝，想着也就是个名字而已。 所以，楚明瑜原本是叫楚明宇，一家子在产房外侯着。 等医生出来说“恭喜，是个可爱的女孩儿”时，爷爷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不过，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所以楚建升不管脸上还是心里，都看得出高兴的样子。 那时候，已经是计划生育时代，楚建升夫妻两都是公家人，当然不能违反政策生第三胎。 楚坤泰没盼到孙子有些失落，不过，在对上孙女那黑黝黝的一双眼睛时，莫名觉得这孩子有些男儿霸气。 所以教育上，楚明瑜打小就被当做男孩子一样训练。 等楚明瑜逐渐长大，见同学都笑自己取了个男孩的名字，她强硬要求改名。 爷爷不同意，她就跑到江桥上坐着，路过的人都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想不通，围了一圈人劝说。 等一家子惊慌赶到时，楚明瑜还一个人不言不语坐在那里。 其实她就是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那么封建，出来透口气，没成想地方选的不合适。 鉴于楚明瑜的“威胁”，爷爷终于同意改名。 不过，只能改字不能改音，折中之后，才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也许是爷爷的莫名感觉，或者是打小被当做男孩训练，楚明瑜上了警校。 毕业后进了广通市警队，一路摸爬滚打，加上有些破案手段，很得上级赏识。 原本，楚明瑜即便升职，也是留在广通，可她不喜欢家里安排的相亲。 尤其爷爷感叹，女大十八变，该嫁人生子了，这跟楚明瑜的人生计划不一样。 于是，她自请调来边远的南云市，各方面条件比广通差了一大截。 楚明瑜的这个决定，在家里炸开了锅，爸妈和姐姐委婉的劝说，爷爷的执意反对。 但不管他们怎么阻止，调令文件已经下来，爷爷虽然固执，但不会动用手段去改变局里的决定。 最后，楚明瑜告别了生长二十八年的地方，来到南云市。 没错，楚明瑜就是前面几人讨论，让刑宏一脸不快的女人。 一个能打五个的女人，的确不好惹。 …… “喂，您好！这里是南云市110指挥中心。” 半夜一点多，南云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了一通奇怪的报警电话。 “你们赶紧来，来，有人死了。”报警人声音沙哑。 不知道是看到什么情景，以至于说话结结巴巴，还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请您说一下所在位置，我们立刻派人过去。” “在，在滨海路祥福小区，入口最末二单元404。” “好的，请您务必留在现场，不要碰触现场物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2章 【二十七】脏器 接到指挥中心报案后，刑警大队的人，连夜赶到现场。 包括还没跟同事正式碰面的，大队长楚明瑜。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队长楚明瑜，原计划周一安排正式见面，事发突然，大家趁现在提前认识一下。” 刑宏见到已经先一步进了现场的楚明瑜，给李通几人介绍。 “大家好。” 站在窗前查看现场的楚明瑜，只是转过头，口罩都没摘，简短的说了一句，随后走向卫生间。 刑宏心下对楚明瑜更不满，这是故作清高，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啊！” 刘婷婷走近卫生间，看到浴缸里的死者时，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即捂着嘴冲到门外。 其他几人也相继看见死者。 别说刘婷婷一个刚调过来两个月的女孩子，就连其他几个男人都忍不住皱眉。 楚明瑜对刘婷婷这样的反应很不满，作为一名刑警，面对任何现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冷静。 “如你们所见，死者身上目前看来没有其他致命伤，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胸腔被打开，里面的脏器都被取走。” “关键凶手还把死者捆绑成叩拜姿势，这一点值得深思。现场处置的很干净，带走的脏器需要追查。” 刑宏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小刘刚调过来，还不太适应有些工作环境。” “死者的详细检查鉴定，需要法医检验，就现场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接下来需要分几队人。” “现场采集证物，调取周边监控，询问周边住户，是否见到可疑人员，确定死者身份，排查死者社会关系。” “队里的人你比我更熟悉，分工事宜就由你安排，向致华跟我去做报案人笔录。” 刑宏这会儿，倒是不得不打消了几分对楚明瑜的轻视。 论到面对突发情况的镇定，队里除了自己，其次就是向致华。 “没问题，法医那边稍后就到。” 随后，刑宏安排其他人负责事项，楚明瑜跟向致华去小卧室里，盘问报警人。 报警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查过身份证，叫胡成达，本地人，没有案底。 一张国字脸，相貌普通，此刻双眼有些呆滞，浑身还在无意识的颤抖。 “胡先生，请问你是否认识死者？”楚明瑜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我跟她算不上认识，这是我第一次来。我不是坏人，真的，她是做那个的，我跟老婆离婚一年多了，我就是想……”胡成达磕磕绊绊的说道。 “你从哪里知道死者的信息，跟她取得联系，死者什么时候跟你约定在这里交易？” 鉴于胡成达的叙述，他跟死者的行为，是一场违法交易。 “前几天我在酒里遇到她，她给我留了电话，说……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昨天下午，我给她打了电话，她让我今天晚上过来。” “可是我晚上八点多过来，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声，一开始我以为她就是骗子，因为她提前要我转了五百块。” “本来我已经走了，后来想想不甘心，十二点多趁保安不在的时候，我又折回来。可我没想到，进来看见的会是这样，我没有杀人，真的！” 胡成达两手抓着头发，似乎又回想起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前几天具体是几月几号，在哪家酒跟死者认识的，你给死者支付的费用，是以什么形式支付。还有一点，你是怎么进入房间的？” 胡成达抹了把脸，抬起头说道：“是六月十三号，在西园路的‘遇见酒’，钱是我加她微信转的。至于门锁，是因为我以前就是开锁的，普通门都有工具打开。” 也许是楚明瑜两人神色镇定，胡成达也受到影响，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说话也顺畅起来。 “你说是十二点多就到了这里，但报警电话是一点四十三分打的，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从你进入房间到报警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 胡成达猛的站起来瞪着眼问道：“你怀疑是我杀了她？” “请你冷静，执法者在查案过程中，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可疑细节，你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就必须把整个过程交代清楚。” 胡成达听了这话，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看见的时候被吓坏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景象。我，我怕你们会把我当做凶手，所以我又把开锁的工具带出去扔了，就当做没来过。” “可我又想到，你们迟早会查到我身上，万一没有其他线索，你们为了破案就认定我是凶手，所以才耽搁了很多时间。” 楚明瑜站起身子，“开锁工具扔到了哪里，你现在立刻带我们过去。” 胡成达一愣，随后才像是明白问话的意思，慌慌张张起来，走路时还不小心碰到床脚。 刑宏看了一眼楚明瑜带着人出去，皱了皱眉却没问什么。 “不可能，我就是丢在这里，为什么不见了！” 胡成达带着两人，走过了三个路口，转进一条小巷道，来到一个垃圾箱跟前。 这边的环卫车，一般早上五点多会清理垃圾箱。 现在才两点多，昨天到现在，里面扔了半箱多垃圾。 手灯照射进去，胡成达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扔的工具箱。 楚明瑜跟向致华对视一眼。 楚明瑜拉住惊慌失措的胡成达问道：“你确定就是扔在这里？” “就是这里，我怎么可能会记错，这个布偶熊我记得很清楚。” 胡成达指着垃圾箱角落里，一个被丢弃的、几乎有半大孩子大的一个布偶熊说道。 楚明瑜立刻拨打刑宏的电话。 “有情况，你立刻安排人手联络交警处，除了祥居大厦外围监控，同时调取汇通路跟华山路交叉口附近的监控，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在报案人离开凶案现场后，一直尾随报案人。” 挂断电话，楚明瑜又仔细询问胡成达，用到的开锁工具。 随后，安排向致华明天立刻准备一套，要看看胡成达有没有撒谎。 返回现场时，法医初步检查正好结束。 “根据初步检验，死者生前被乙醚晕倒，随后被注射过麻醉剂，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致命伤应该就是打开胸腔，取走器官时造成。凶手……” 秦岚跟刑宏说到这里，正巧楚明瑜走进来。 秦岚停下话头，看了一眼楚明瑜。 随后看向刑宏，无非是在问，进来的人是谁。 “不好意思，秦法医，这位是新任刑警队的队长楚明瑜。楚队长，这位是法医部的秦法医。” 秦岚朝楚明瑜点点头。 楚明瑜则是看一眼秦岚，再看看满脸歉意的刑宏，心里猜测，看来刑宏是这位美女法医的追求者。 “那我接着说。凶手应该是从医人员，或者有过医学方面的学习，从开腔手法上看，甚至可以说非常专业。” “死者没有遭受过侵犯，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十点至十一点期间，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血迹基本都被水冲进了下水道。” “现场的下水道口，没有发现人体组织，详细的检验报告出来后，会通知你们。” 不知什么缘故，秦岚的声音比适才更冷。 刑宏抢先说道：“好的，那麻烦你了！” “秦法医，就普通人跟有学医天赋的人而言，按照你所说的开腔手法非常专业，一般需要学习多长时间？”楚明瑜问道。 “普通人学习解剖到这个程度的至少，需要六年左右。说到有医学天赋的，就很难说，我知道一位同行也是我的师兄，换做他只需要三年。” “差别还真是大啊！” 秦岚脸色不太好看，觉得楚明瑜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讽刺学医的普通人一样。 “秦法医这是自谦呢，说到天赋，秦法医研究生还没毕业，就已经被局里特邀过来指导了。” 刑宏觉得，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不错，这两个女人都快掐起来了。 “哦？这倒是不常见，那么接下来，死者想要告诉我们的话，就请秦法医多费心。报告大概什么时候能出？” “尽快！” 秦岚说着收拾自己的器具，看都不看楚明瑜一眼。 楚明瑜摇摇头，还真是够冷的，难道学法医的只有面对尸体时，比较有热情？ 如果秦岚知道楚明瑜这么想，没准会把手里的手术刀飞她身上。 …… 楚明瑜两天就睡了三个小时。 凶案现场遗留的指纹杂乱，跟指纹库做过比对后，已经安排人一一排查，可目前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 祥福小区是老住宅区，里面没有监控。 外面路段，监控画面人流太多，案发时间除了非小区人员外，单小区里面就涉及一百多户，工作量不是两三天就能完成。 “等等，这里退后，好，放慢，停，放大。” 楚明瑜坐在刘婷婷旁边，看着拿回来的监控，指着一格画面说道。 整段监控里显示，最接近胡成达丢弃工具箱的时间段里，进出巷道的包括五辆车和四名行走人员。 最可疑的，是一个衣着邋遢的拾荒者，身上背着一个编织袋。 十二点十分进入巷道，十三分钟后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3章 【二十七】拾荒者 “好，接着看附近其他路段监控，把这个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找出来。” “好的。楚队，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找出来后立刻跟你汇报。” 刘婷婷是真佩服这个队长，女人能狠心这么熬夜的可没几个。 “嗯，我先靠一会儿。” 有了发现，楚明瑜也轻松一点。 知道接下来还有得查，按照凶手的作案严谨程度，凶手不可能是这人。 只希望这个拾荒者，能给执法者提供一点线索。 …… 刘婷婷叫醒楚明瑜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楚队，拾荒者最终停留的地方，是景山路跟西华路交叉处，往西三百多米的天桥下面。” “案发当天，他经过的路段，我都记录下来了，不过，这人今天中午就离开了，看监控显示应该出了城区范围。这是最清晰的画面人物，打印出来的图像。” 楚明瑜过去看了监控定格的几处画面，“好，辛苦了。” “楚队长，这是尸检报告。”秦岚进门时，正好撞上要出门的楚明瑜。 “谢谢！” 楚明瑜接过报告，转身去复印一份，随后把复印件，递给刘婷婷说道：“一会儿刑副回来，你交给他看看。” 说完，楚明瑜就匆忙离开。 刘婷婷都替自己的队长感到尴尬，秦岚明显也是熬夜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报告，居然就这么打发人。 队里谁都知道，对法医部门的人都要客气一些。 很多时候，破案的进度，跟尸检报告有很大关系。 “抱歉，秦法医，我们队长想尽快破案，刚找到一点线索，就忙着出去。” “她就一个人去？”秦岚没有不悦，因为刚才楚明瑜那声道谢是真心实意。 “队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查案了，我还要继续看监控。不过楚队的安全不用担心，她还巴不得遇到凶手呢。” 秦岚挑眉问道：“她很厉害？” 刘婷婷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楚明瑜没有折返，压低声音说道：“她进警队就连夺射击冠军，散打一个打趴五个。” “原来是这样，难怪。” 刘婷婷也不知道，秦岚指的是楚明瑜胆大到一个人跑去调查，还是连她的面子都不给那么嚣张。 …… 天桥下面，零散的丢弃着很多东西，楚明瑜还纳闷，这里难道没人管？ 不过，看到躺在破旧被子上睡觉的男人，这一点也就顾不上去多想了。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楚明瑜拍醒男人。 男人转过身爬起来时，楚明瑜就能确定，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随即拿出打印的人像，放在男人眼前。 男人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是傻强啊。” “傻强？他神智不太正常？”楚明瑜的声调都拔高了许多。 如果真是这样，这条线恐怕没多少指望。 “他连钱多少都分不清，你说正不正常？你谁啊？”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起面前这女人的身份。 “我是南云市刑警队的，傻强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楚明瑜说着，掏出证件拿着给男人看。 男人立马收起不屑的神情，战战兢兢的说道：“平时这时候早回来了，不知道今天跑哪了。” “前天晚上，他是不是很晚才回来？” “对啊，回来时还抱着个工具箱说是宝贝，看都不让看。不过他这几天都神经兮兮的，说什么要回家了，他连自己家在哪都分不清回哪去，今天出去时，还把那宝贝箱子抱走了。” 楚明瑜赶紧形容了一下，从胡成达询问来的工具箱样式。 男人说，大概就是那样一个小箱子。 “他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在这里除了我就没别人了，至于出去后就不知道了。” 楚明瑜把东西翻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随后打电话给刘婷婷，立刻把人像图片发给各派出所，看看有没有收留过这个人的信息。 交代完刘婷婷，楚明瑜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等，对男人说道：“傻强现在牵扯到一宗凶杀案，他回来后，请你立刻把他带到就近的派出所，或者交给路边巡逻交警都可以，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明白。” 楚明瑜随后开车，朝那名拾荒者出城的路走。 城外但凡遇到有小店铺，她就拿出人像询问有没有见过，可惜一无所获。 这样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将拾荒者引到城外，利用交通工具把人带走了。 …… 祥福小区的遇害者身份已经确认，并通知家属前来认领。 看着那位白发苍苍的父亲，楚明瑜甚至都不忍告知，他女儿生前从事的职业。 “李通，你们去酒，就没有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楚明瑜紧紧捏着调查报告。 “楚队，里面所有工作人员我们都询问过，案发当天有明确不在场证据，就连频繁出入酒的客人，我们都询问过。” “酒的监控有没有看过，其中有没有人能和进出祥福小区的人对得上的？” “看了，还是一无所获，那王八蛋真是一点痕迹都不留。” “不，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有痕迹。扫黄组那边联系了怎么说，有没有遇害者的相关信息？” “没有，她做的很隐秘，就连酒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做这行的。” “酒的监控一会儿拿给我，你们配合刑副，去查祥福小区内的住户情况。” 楚明瑜仔细看过酒监控，根据李通他们带回的调查记录，遇害者生前一月内去过三次。 搭话的人不少，包括她主动搭话的胡成达，单看监控，似乎没有可疑人物。 因为拾荒者的消失，案情陷入迷雾之中。 …… 五天后，指挥中心接到报案，西郊外的废弃砖窑内，发现一具无头尸体。 到达现场后，仅从衣着上看，死者应该就是那名拾荒者，同样被捆绑成叩拜姿势。 尸体被埋在泥堆里，那个开锁的工具箱，也埋在其中。 如果不是砖场被人租赁要改建，恐怕短期内，谁都不会知道，泥堆里埋了一具尸体。 但也正是因为改建，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周围的现场也被破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4章 【二十七】麻醉师 眼下已经是第二具跟案件有关的尸体。 原本还指望通过拾荒者找到线索，如今连这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刑宏，楚队长不在？”秦岚拿着拾荒者的尸检报告进来。 刑宏赶紧灭了手里的烟头，“她去医院了，尸检报告出了？” “嗯？这战役才响就累垮了？对了，因为尸体腐烂程度较高，目前只能推断出大概死亡时间，是上个月23号，也就是一星期前。” “死因跟上一位受害人类似，曾被注射过麻醉剂，至于生前有没有被乙醚晕倒，这条已经无法检测出来，其他详细情况都在报告里。” “一周前？那不就是发现他跟第一起命案有关，楚队出去找人那天？” “我是法医，你们破案的进度我不了解。” “抱歉，我是自说自话呢。辛苦你了，没想到，十天时间就会连续发生两起命案，报告等楚队回来我会交给她看。” “对了，麻醉剂这类管制药品，可不是谁都能随便买到，你们查了没？” 刑宏愣了一下，觉得今天的秦岚有些奇怪。 刚才摆明态度。不干涉破案进度，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 “哦，已经查了，本市医院都没有麻醉剂丢失或者非法流出。外地医院方面还在联系。” “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我想凶手在落网前，也许还会作案。” “你不是一个通过直觉判断的人，眼下案子陷入僵局，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第一个被害人被取走了内脏，第二个被害人被取走头颅，如果按照我的推测，凶手想完成一副人体拼图，而且是通过一种赎罪的方式，来表达某种执念。” “当然，关于人体拼图的案件，你肯定比我了解，只是每个凶手的作案手法不同。” 刑宏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推断跟楚队一样。” “是吗，那她这是又一个人跑去调查线索？” “不是，她去医院，应该是因为早上胃疼的缘故。” “一到有案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忙的作息饮食规律全打乱了。” “干我们这行不就这样，我早习惯了。” “你习惯不习惯跟我没关系。” 秦岚一句话把刑宏堵死，这种类型的女人追起来，真不容易。 …… 楚明瑜去医院倒不是为了看病，而是去市医院查看，最近接受过麻醉手术的档案。 “宁主任，像这样剂量较大的麻醉手术，如果减少了一部分剂量，在手术中会不会表现出来？” 楚明瑜挑出几分大手术档案，朝麻醉师宁政问道。 “在使用麻醉前，我们都会根据病患的身体机能情况，跟手术时间做预判，每位患者使用的麻醉剂量都有差异，而且在手术过程中，也会有麻醉师在场。” “如果手术时间因意外延长，也会临时根据情况，再注射麻醉剂。当然，不排除个别患者会出现突然状况，身体已经麻醉，但没有昏迷有意识的。” “通常而言，如果麻醉剂只是减少百分之二的话，麻醉效果不影响手术成功率。” “根据执法者之前调查的情况，我记得你们科室科室两年前，高薪招聘过一位麻醉师。” 宁政笑道：“是的，他叫常启航，大学阶段就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天赋，研究生毕业后，有不少大医院都给他抛了橄榄枝，没想到他最后会选择我们医院。” “年轻有为还是单身，怕是受不少女孩子追捧。” “可不是，不过谁也没想到，他喜欢的居然是楚医生，说起来还跟楚队你同姓呢。” 宁政说这话时，脸色闪过一丝异样，被楚明瑜捕捉到。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他喜欢楚医生那么意外？两个人可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按理会惺惺相惜，难道平时都没有什么交集？” “都在同一所医院，自然有些交集，只是看起来跟其他同事没区别，甚至都没有表达过追求的意思，直到楚医生订了婚，那天请大家去吃饭，他才酒后吐真言。” “哦，那天应该是20号，似乎去的人，都玩到了半夜才散。” “对，不过常启航醉的太厉害，半场没到撑不住，同事就送他回去了。楚队这么问，是不是觉得他跟那件案子有关系？” 宁政最后一句提高了音调。 像是觉得，楚明瑜如果这样推断，那才让人觉得意外。 “这倒不是，就像送他回去的两人都说过，他喝了不少，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何况住的地方，离祥福小区不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毕竟这样自律的人喝醉，可不常见。” “年轻人嘛，心上人嫁给了别人肯定难过，酒醒后，他还为那天的失态感到抱歉。不过想起也觉得挺可惜……哎，常医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宁政正说着，看见常启航进来，便转口笑道。 常启航样貌偏阴柔，若是男扮女装，估计都没几个人能分辨出来。 唯一不足的就是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五左右。 连楚明瑜这个女人身高都一米七三，也许宁政刚才变脸，跟这一点有关系。 “这位是？” “常医生你好，我是市刑警大队的楚明瑜，案情有了一些新的进展，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找宁医生了解一些情况，闲聊时正好提到你。阿嚏～不好意思，这两天好像感冒了。” 楚明瑜站起身子说道。 “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破案，市民也就不会继续陷入恐慌之中了。对了，宁医生刚才说什么可惜？” 常启航语气上扬，似乎也为执法者高兴。 随即看向宁政，问起进门时听到的那句话。 宁政笑道：“哦，就是意外提到你跟楚医生的事，大家觉得挺可惜，你说你既然喜欢人家，怎么不主动示爱呢？” 常启航挠了挠头，有些羞赧，“那是喝醉了，你们别当真，不然传到她未婚夫那边不合适。我想起来我还要去看68号床的患者，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翻找了一份档案就出门。 “好，你个工作狂，连中午休息的时间都不放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5章 【二十七】二十年前的卷宗 等人走后，楚明瑜跟宁政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 “请问楚医生在吗？” 楚明瑜随后去到楚医生所在的科室，站在门口敲门问道。 里面坐着两男一女，听到敲门声，三人同时抬头。 二十多岁的女人站起身，朝门口走过来，边走边笑道：“我就是楚可珂，请问你是？” 楚明瑜打量了对方一眼，竟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感觉来，也不知她的未婚夫是什么模样。 “哦，阿嚏～我是市刑警大队的楚明瑜，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方不方便？”楚明瑜揉了揉鼻子。 “没问题，不过我正打算去食堂，楚执法者应该还没吃饭，不如一起？” 楚明瑜笑道：“好的，那我们边吃边聊。” …… 打好饭菜，楚可珂带着楚明瑜到一间休息室。 毕竟食堂里人太多，如果聊到命案不合适。 “楚医生怎么认为，我会找你聊命案的事？” 楚可珂笑道：“我们以前不认识，刚才你介绍自己时提到的是工作单位，我们医院现在跟执法者最大的牵连，不就是那两起命案么？我可想不到除了这个之外，楚执法者找我会有其他事。” “说的也是。不过今天想找你聊的，虽然跟案情有关联，但未必有直接关系。唔，没想到你们医院食堂的饭菜味道还不错。”楚明瑜吃了两口，由衷的赞道。 “是吗，我对饮食不太讲究，倒是没觉得跟外面有多少不同。对了，那楚执法者要找我聊哪方面的事，上次你们同事来询问的档案，你看过？” 楚明瑜点点头，“那些我都看了，今天是想找你咨询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一般你们做开腔手术时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哦，我指的仅仅是开腔过程。” 楚可珂一愣。 两人在吃饭，对方居然会问这个。 于外科医生而言，这倒是不算什么，毕竟就学时，对着解剖尸体吃饭的事情都做过。 “楚执法者这会儿，居然面不改色的提这个话题还真让人意外，说到这个按照常规手术的话，从动刀开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如果不考虑出血情况，最快几分钟？” “对不起，我是一名医生，我的责任是救死扶伤，像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完全是站在一个杀人犯的角度去做，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楚可珂的脸色冷下来。 “是我问的不合适，对不起。那还是聊点别的，听说常医生是你的仰慕者，不知道对他，你有没有了解？” “你这是听别人说的，其实那天的话，我没放在心里，毕竟平时我们偶尔会遇到，也只是跟其他同事一样打个招呼，或者点头示意，更别提私下交情了，所以对他我的了解，可能还没你们询问的详细。” “我咨询过你们学校，你跟常医生虽然不在同一所医科院校，但有一次全国医科院校比赛上，你跟他都作为选手参赛，结果你们两个都在各自参赛领域拿到了冠军，当时你们没有互相认识过？” 楚可珂像是突然想起来，随即说道：“当时也只是互相道贺几句，之后也没有联系过，直到两年前他被招聘过来，我们才又见面。” “原来是这样，问句题外话，楚医生的空闲时间，会不会去酒之类的地方？”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从来没去过，只是偶尔陪朋友去过几次。” 楚明瑜感慨道：“看来楚医生跟常医生一样，平时生活非常自律啊。” “楚执法者可能不太明白，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对于饮酒作乐这件事需要多克制，酒喝多了手会颤抖，这对于患者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那倒是。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今天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这些餐具我送回食堂就行。” 两人边吃边聊，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楚明瑜看见对方已经吃好，便起身收拾。 “没什么，配合执法者调查是市民应尽的义务。我跟你一起过去，正好吃了饭走走。” 路上，楚明瑜又随意问了些其他问题，楚可珂回答的语气很轻松。 …… 回到执法局，刑宏把尸检报告交给楚明瑜，顺便问道：“你去医院怎么就回来了，没事？” 楚明瑜有些诧异。 这家伙前几天对自己，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突然关心还真让人意外。 “没事，老毛病吃了药就好。报告你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就目前推测，两起凶案应该是同一名凶手。不过，今天秦医生也提到人体拼图的说法，这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师父经手过的一起旧案。” “哦？那案件侦破了？” “是的，那起案件也是在此之前，南云市各起凶杀案中，作案手法最为恶劣的。卷宗我已经从档案室申请过来，喏，一起拿给你看看，看完有什么想法，我们再接着讨论。” 刑宏说完，从桌上拿过一个档案袋。 “好，我先看看。对了，今天我去医院，正巧遇到常启航跟楚可珂，从其他人跟楚可珂口中都确认两人没有深交，但他们用的是同一款香水，我对有些香味过敏，即便味道很淡我也会察觉，你安排合适的人跟进一下，也许不是巧合呢？” “没问题。” 刑宏找出来的那卷档案，记录遇害者是一名三十二岁的女性，凶手跟遇害者是夫妻关系。 因为怀疑妻子有外遇，一怒之下将其杀害，并分割了尸体的主要部位，然后再用铁丝缝合拼接起来。 看照片，就像一具被不会针线活的人，缝的破布娃娃。 看着凶手跟遇害者生前的照片，楚明瑜觉得有些熟悉。 “刑队，卷宗里提到，凶手跟遇害者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这孩子之后由谁抚养？” “这个，好像是送到乡下的舅舅那里了。你等等，我给师父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刑宏说完立刻拨通电话，连续打了三次都没人接。 “不好意思，我师父上了年纪后，喜欢弄弄花草什么的，估计这会儿手机没带着，不如我们直接过去，开车也就二十多分钟。” 楚明瑜看了看手表，这会儿是中午一点多，时间应该来得及。 路上，两人买了点东西。 “师父，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您都没接，不会还在折腾您那盆山茶花呢？” 敲开门，刑宏见到陈云亮就笑着问道。 “来，进来坐。刚给花松土去了，这会儿完了看见电话，正要给你回呢。这位是你新同事？怎么称呼？”陈云亮笑着说道。 “老队长好，我是刑宏的同事楚明瑜，刚调过来没多久，您叫我小楚就行。” “女刑警，不错，不错，你不会就是这小子抱怨过的，那位新任队长？” “您还真是宝刀未老，一眼就看出来了。”楚明瑜笑道。 刑宏则有些尴尬。 没想到师父居然会拆台，只好装作去放东西不搭腔。 “说说，你们这会儿来，是不是为最近那两起案子的？” “老队长既然猜到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刑宏给我看了二十多年前，您亲自侦破的那起人体拼图凶杀案，凶手落网严惩已经结案，但我想问问，那对夫妻儿子之后的去向。” “我想想，对了，当时孩子是交由他舅舅杨德抚养，而且他爷爷也跟舅舅家生活。不过等我第二次去的时候，他舅舅却说那孩子丢了。” “我还责备他，孩子丢了多大的事，怎么不报警？因为不确定是被人拐卖，还是自己走失，所以只能当做失踪人口备案，到我退休时，那孩子还没有消息。” “没想到后续竟然是这样，不好意思，老队长我去打个电话。” 陈云亮叹息一声，随之说道：“不用那么讲究，你去打，如果涉及机密话题就去书房打，喏，就是那间。” 说着，指向走廊尽头左边的房间。 楚明瑜笑道：“不用，我站阳台打就行。” “喂，婷婷，一会儿你调大数据，查一下本地户口临泽县一个叫杨德的人，户籍地一开始，应该是临泽县曲望镇丰塔村，查下现在的联系电话跟常住地址，查到了发我手机上。” “对，嗯，还有常启航的身份……” 屋里，陈云亮看了看刑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看看人家怎么办事的，还抱怨？” 刑宏讪笑道：“我不就一开始说了两句，要知道是这样，我哪会不服气。” “说说她是怎么会想到翻这桩旧案的。” “因为第一起案件，跟第二起案件遇害者，都被摘取了部分人体组织，据法医检验，被害者都是在有生命体征的情况下，被麻醉后，凶手实施了残忍的作案手段。” “而且之后，尸体被凶手用绳索，捆绑成了类似于赎罪的姿势，楚队推测，凶手有可能是要利用被害者组成一具完整的躯体，凶手还会继续作案。” “可是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有限，还没有明确凶手指向，我记得师父曾经跟我提过，二十多年前那起案子，所以把卷宗调出来给她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6章 【二十七】忘忧 “楚队之所以那么执着的，想要核实那孩子舅舅的信息，应该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刑宏说着，看了一眼打完电话进来的楚明瑜一眼。 大有你发现新线索，怎么不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讨的意味。 楚明瑜笑了笑，没说话。 “嗯，虽然犯案手法不一样，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有一些相通之处。在没有更可信的线索下，大胆的猜测有时候，也有利于案件突破。” 陈云亮沉声说道。 “有一点，等进一步核实常启航的身份信息后，可能会对案件有帮助。我今天见过他，从眉眼之间看，跟二十多年前那名遇害者有有一点像。” “而年龄上，那个孩子如今算起来是三十二岁，常启航身份证上的年龄显示是三十四岁，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一个六岁的孩子，其实已经能够记住很多事，尤其一些印象深刻的。” “我觉得你这个推测太过于主观，根据我们调查询问的情况来看，完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啊。”刑宏反驳道。 “你别插嘴，先听听小楚这样推断的理由。” “我记得那卷档案里，曾经有过这样一句描述：‘死的很难看，眼睛都快突出来’。这句话是当时那个五岁的孩子说的。” “一般的孩子，对于那样恐怖的场景，要么是不敢再回忆描述，要么只会用‘恐怖、害怕’之类的字眼，极少会用‘难看’来表达。”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这样的记忆创伤，会伴随着孩子成长，甚至扭曲孩子的价值观，转变成几乎病态的一种心理扭曲。” “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就要等落实了常启航的真实身份，再做定论。” “老队长，非常感谢您今天提供地这条信息，后续如果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请您帮忙的，再来打扰，中午局长组织开会，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一步。” “没什么，希望能帮到你们。” 刑宏跟着站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你难道打算打车回去不成？” “你难得过来一趟，多留一会儿陪陪老队长？” 陈云亮笑道：“我一糟老头子有什么好陪的，案子还没破，你们要争分夺秒，让刑宏跟你一起回去。” …… 路上，刑宏接到魏远修的电话。 “什么？” “好，知道了，你们先稳住老太太的情绪，我一会儿就到。” 等刑宏挂断电话，楚明瑜问道：“什么事？” 刑宏提了一脚油门，“祥福小区那边，有一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前几天一直不开门，今天总算让鹦鹉他们进去，可问题有点棘手。我先送你回警队，然后就过去。” “案子重要，警队跟小区方向相反，你靠路边停下我打车回警队，你现在就过去。” “这…… “别争执了，赶紧靠边停车。” 刑宏想了一下只好靠边停下，随后立刻加速赶往祥福小区。 …… 废弃的厂房里，落日的余晖照在人身上，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站在旁边的女人却不以为意。 “我都已经帮你了，为什么你还答应他？”男人的声音，有些歇斯里底。 “你帮我？你别忘了，是谁看到那副作品，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好，就算我也有私心，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做完这件事，就过平凡人的日子？” 女人嗤笑一声：“你可真会自欺欺人，从那天起，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过平凡的日子，你当执法者都是吃素的？” “是不是他逼你的？我早说过那王八蛋不是好人，这次你非要拉他进来！” “他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好人？别以为做了些冠冕堂皇的事，就给自己扣上好人的帽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我做那个决定自然有我的理由，没人能逼我。” “如果今天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我没闲工夫陪你。最后我警告你收好你的情绪，你想死不要拉上别人！” 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独留男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木偶。 …… 夜晚的“遇见酒”，恢复了往日的喧器。 一群男女，在舞池里张牙舞爪的跳着，有的人则冷漠地看着他们疯狂。 “锋哥，给我调一杯‘忘忧’。”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一脸失落的走到台边，朝里面的调酒师陈峰说道。 “好的。” 陈峰的声音低沉，但很好听。 模样有点痞，但跟街头混混那种痞不一样，因为这个缘故，吸引了不少女人来。 女孩注视着陈峰优雅的调酒动作，眼神迷离。 “好了，请慢用。”陈峰把酒杯放到女孩面前的台上。 “锋哥，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女孩语气抱怨。 “怎么，又闹别扭了？早跟你说，小孩子家别老想着谈恋爱，好好念书。” 对于划定在男人范围里被骂的陈峰没有反驳，只是委婉的劝说。 女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味很淡，还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在味蕾里慢慢化开，又消失无踪。 一如这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等酒味化开后，女孩用嘲讽一般的口气说道：“我今年就毕业了，没打算考研，找一份工作，之后再随便找个人嫁了，结婚生子，一辈子不就这样。” “你才多大就把人生看开了，只有经历过一些该经历的，和不该经历的人，才会看淡人生。” “嘿！锋哥你说话总是这么玄乎，不过听起来，好像又有些道理。” 陈峰笑道：“这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还在经历自己该经历的事，所以我跟你一样，还在红尘俗世打滚。” 女孩从椅子上站起来，凑近台里面小声问道：“对了，头几天我见执法者从这里进进出出的，发生什么事了？” “说是来过这里的一位客人，发生了意外，还好你这段时间都没来也没卷进去，不然你谈恋爱的事都包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个被掏空了心脏的女人对不对？” 女孩的神情里，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7章 【二十七】我在马路边 捡到一分钱 “别瞎说，你又没看见，怎么知道是什么样，喝完赶紧回学校。” 陈峰说完自顾自的忙碌，女孩再问也一句不回。 过了一会儿，女孩才悻悻说道：“这个杀人犯真残忍，不过我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做这种事，居然还没被抓到。” “喂，你是不是想钓咱们的锋哥啊？” “啊！” 女孩正在幻想之中，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头，吓得尖叫一声，不少人都朝台看过来。 女孩气的脸色发红，推了来人一把，骂道：“你是死人啊，走路没声音，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刘芸嗤笑一声：“切，你平时不是总说自己胆大，这样就被吓到。再说，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要走路出声，那得开车闯进来？” “懒得跟你较真。” “别啊，我倒是想让你跟我较真。说说，刚才是想哪个男人，还是对着锋哥发花痴呢？” “说的谁都跟你一样，换男朋友都快赶上换衣服。” “这是我的本事，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锋哥，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这样的。说起来，锋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我看看我能不能照着你喜欢的样子改变一下。” 刘芸说着，转向陈峰笑着问道。 “我大概喜欢还没有经过社会洗礼的，纯洁而美好。” 刘芸翻了个白眼，“我这辈子肯定是不可能，这样的，除非是刚从娘胎里出世的婴儿。” “开玩笑呢，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无趣，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 “无趣？锋哥，你这话才是开玩笑！你不知道来酒里的多少女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那是他们只看到我的表面。” 刘芸嘻嘻笑道：“要不今晚让我看看你的里面，我替大家验验货？” 先前的女孩皱了皱眉，不喜欢刘芸这副小太妹的样子。 “我得回学校了。”也不知这话是对陈峰说，还是刘芸说。 等人走了之后，刘芸呸了一声：“大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拿着父母的钱来这里鬼混，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 “她男朋友是她同学，而且她还在做兼职，不算乱花父母的钱。” “锋哥，现在这社会装白莲花的女人可不少，像你刚才说的，你可别被她们的表面骗了。” “前几天那个被杀的女人，就是例子，穿的人模狗样，却是出来卖的。不过我悄悄告诉你，我知道谁是凶手。”刘芸说到后面，有些得意。 陈峰笑道：“是吗？那你可比执法者还厉害。不是有举报奖金吗，你怎么不去说？” “我才不会告诉那些垃·圾，而且我肯定，凶手还会杀人，这次我要跟紧点，亲眼看现场。” “你胆子真够大的。” “怎么样，我也有你们没发现的一面，我跟你说……” “小峰，给我来一杯‘情·人’，另外再给我们那桌上两个托盘，开一瓶威士忌，老规矩。” 刘芸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插了话。 刘芸心下愤愤，却不敢开口叫嚣。 经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做珠宝生意的，很有钱，有事没事就喜欢挑逗陈峰。 陈峰点点头，“好的，稍后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刘芸此刻也没了继续叙说的兴致，跟陈峰说了声“拜拜”就离开了。 …… 晚上，加班的楚明瑜，见刑宏垂头丧气的进来，忍不住问道：“怎么去了一下午，什么情况？” 刑宏一屁股坐椅子上，又气又怒的说道：“别提了，那老太太平时就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的，一会儿说有个儿子，一会儿说有个女儿。” “兔子他们查了资料库，她只有一个女儿，三十多年前就意外去世了。不过奇怪的是，从九年前开始，一直有个匿名者，给老人所在的社区寄钱。” “说是请他们帮忙安排一个保姆，照顾老人起居。保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拿了钱，也只是隔三差五去一次，哪里会认真做事。” “对于老人的胡言乱语，只说是因为神志不清的缘故，保姆这边，什么有用信息都问不出来。” “旁边的住户说，确实看见过除保姆之外的一个女人偶尔会去，但每次都是脸上挂着大墨镜，嘴上不是蒙着口罩就是围巾，真人什么样，都没人能认出来，弄得跟大明星偷溜出来一样。” 说了一半，刑宏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接着续道：“我只好找了速写同事过去帮忙，可那几个邻居，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帮忙还是添乱。” “一会儿说画高了，一会儿说矮了，画了三四副人像，完了那群人七嘴八舌的，到最后也没把人像确定下来。” “那案发那天，有没有人看见那个所谓的女人进去？” 刑宏摇了摇头，“要是这样，案子就有突破口了。眼下只能回来比对小区外的监控，看看有没有着装类似那个女人的画面。” “我看看人物速写。” 刑宏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稀里哗啦抽出一叠纸，挑出最上面的四张递给楚明瑜。 “这样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同一个人，会不会对方本来就是几个人，所以才做那样的伪装，目的就是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我也是这么认为，最奇怪的就是，女人去的时候保姆都不在，似乎是挑着时间去的。” “这一点很可疑，眼下没有别的突破口，常启航那边，根据西上市执法者传过来的基本信息没有异常，但我还是请他们协助再做深一步调查。” “在没有更多线索前，就先从这里入手，今晚加班，我跟你一人两张人像，比对监控。” “没问题，我去买几杯咖啡，你要什么口味的？” “谢谢，原味不加糖。” 刑宏耸耸肩，这口味真是…… …… 又是半夜一点多，110指挥中心打到刑警队值班室电话。 “喂，嗯，我是刑宏。” “什么？具**置在哪里？好的，我跟楚队通知同事立刻过去。” 刑宏“啪”的一声扔下电话，一边收拾电脑上的监控硬盘，抱着一堆东西跑进大队办公室。 进门就朝楚明瑜的办公室喊道：“楚队，赶紧的，环山西路有人报案。妈的，那王八蛋让我逮着，我非得揍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路上再说，有没有先通知交警那边的同僚，安排就近人员先帮忙看好现场？” 楚明瑜边走边问。 刑宏狠狠拍了一下脑门，“真是被气昏了头，我这就联系，那你先通知兔子他们。对了，还有法医部那边。” “好，边走边打，一会儿我来开车。” 楚明瑜看对方这状态，决定还是自己开车稳妥一些。 刑宏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想这话是不信任自己的车技。 还是觉得自己被突发情况打乱了阵脚，没车分心。 上车拉响警报后，楚明瑜又打给局长电话。 “喂，局长，我是明喻。刚刚又发生一起命案，我们队的人手不够，你看能不能从其他部门抽调几名同事协助？” “好的，谢谢！” “好，稍后勘查现场结束，我再给您电话汇报情况。” 挂了电话，楚明瑜刚说完“坐稳”就一下子提速，车子如箭一样飞驰。 这个时候，刑宏总算明白，为什么上次楚明瑜能那么快到现场。 感情这人关键时刻开车，跟不要命一样。 “我说，你是不是该遵守一下交通规则？” “警报已经拉响，其他车辆必须避让特种车，这一点，我记的很清楚。” “行，你有理，就你这安全意识，得亏进的不是交警队。” “放心，我有数。” 三十多分钟的车程，楚明瑜只花了一半时间就到，就近巡逻的交警正在布控现场。 “我去看遇害者，你先去询问报案人情况。” 刚下了车，楚明瑜就朝刑宏说道。 “好。” 眼见楚明瑜走过去，一名三十多岁的交警，就迎了过来，“刑警队的同志是？” “对，我是队长楚明瑜，那边过去的是副队长刑宏。不知道怎么称呼？麻烦你大致给我说一下你们过来时的情况。” “楚队你好，我叫林致远，跟刑宏是老同学。环山西路这边属于城郊地段，再往外过去是一处废弃工厂，这个时段经过的人很少。” “但也有一些小年轻，会选择这里飙车。报案人正好是前几天，我们拦截过的一名飙车少年。” “现场除了报案者的一些呕吐物之外，应该没有遭到破坏，只不过遇害者方面，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致远说完，目光错开楚明瑜，看向漆黑的天空。 “嗯，我过去看看。” 等看到现场，楚明瑜总算理解，为什么林致远刚才会强调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不是遇害者的头颅还在，这几乎看不出是一具尸体—— 类似于裹尸袋的黑色塑料袋里，遇害者只剩下头颅和赤果的上半身，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凶手作案后，应该给遇害者重新梳理过头发。 及肩的头发，被扎成小孩子一样的两条辫子。 旁边有一个自封袋，里面放着一个小型收录机。 打开后，传出一首儿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8章 【二十七】鲸落 虽然此刻有工作人员的交谈声，可这时候，在这么一具尸体旁边，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楚明瑜按下停止键，“这是赤果果的对执法者挑衅！” “我们已经有同事，在调取附近路段的监控，排查可疑车辆，但最近一处监控距离这里，都有近一公里。” “谢谢，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 “应该的。” 秦岚跟同事这时候走过来，朝楚明瑜说道：“我们先对尸体做初检，你把相关证物收起来。” 楚明瑜点点头。 其实，裹尸袋里没多少证物可以收集。 刚才已经仔细检查过，除了那部收录机，就只剩下裹尸袋跟尸体。 “刑队，这里你先负责带同事进一步提取现场信息，我去前面废弃工厂看看。” 随后，楚明瑜快步走到刑宏那边，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报案黄毛小青年后，朝刑宏说道。 刑宏一张脸快皱成小老头。 报警人被吓得尿裤子，询问非常困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听楚明瑜这么说，也只是随意点点头，说了句“带上两个同事一起”，就继续耐着性子询问。 楚明瑜叫上绰号“老鹰”的李天，一起驱车前往废弃工厂。 …… “避开地上有痕迹的地方，分开走，记住我们各自走过的路线，结束后我们在那栋厂房汇合，遇到突发情况鸣枪，小心点。” 楚明瑜在厂房外就停车，掏出配枪，说完，后指了指过磅房旁边的那间厂房。 李天点点头。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在指定位置汇合。 “楚队，除了门口进来那段到这里有车辙印，其他地方没有线索。” “你看这间厂房，跟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楚明瑜似乎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对于李天说的情况并不意外，值得注意的，反而是这间厂房。 “地面太干净，一点都不像废弃很久的地方。” “不错，试问这么个地方谁会过来清理，如果是流浪者暂居地，就算人不在，起码也该有些生活过的痕迹。” “凶手！” “初步推断可以这么说，仔细看看，有没有能够提取的证物。” 两人又在一千多平的厂房里仔细绕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这凶手是太严谨还是有洁癖？完全没有一点遗留物。” 刚才还以为能够找到线索，有些兴奋的李天，这会儿语气不免失落起来。 “想想厂区里还有什么地方很干净。”楚明瑜来回踱步。 旋即，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的过磅处。 “楚队，这下面没有被清理过，这里还有一个烟头。” “有几个地方都有，带上证物袋下去。” 看着装了几十个证物袋的杂物，楚明瑜的眉头没有松开多少。 很难说这些东西，究竟有没有凶手留下的。 等安排采样的同事过来后，两人才返回现场。 秦岚正要离开，楚明瑜几步跑过去，拉住要上车的秦岚问道：“秦法医，检验结果怎么样？” 秦岚收回已经迈上车的一条腿，转过身说道：“手法跟前两起类似。” “类似？这么说凶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嗯，初步检查可以这么推论，虽然也对遇害者使用过乙醚和麻醉剂，但从断肢处的痕迹看，手法跟前两起有些细微的差异。”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遇害者的胃酸里，不止有酒精，还检测出‘鲸落’成分，从消化程度看距离服用时间不到一天，肝温检测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凌晨两点到三点。”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在作案后，还对尸体做过冰冻出来。但‘鲸落’这东西使用者极少，连有钱人都不一定能拥有，但有一个地方肯定会有。” “我记得‘遇见酒’里有一款调酒，会掺杂稀释度很高这种香料在里面，有可能遇害者昨晚就在那家酒，之后才被凶手带走？” “极有可能是这样，希望这一点可以帮到你们破案。” 楚明瑜抬手看了看表，快三点，应该还来得及。 “谢谢，那你们先回去。” 楚明瑜说完就朝车子跑去，“李天，赶紧把证物移交给同事，我们去下一站。” 秦岚的同事钟晓晴，忍不住笑道：“秦岚，你跟她打交道次数最多，是不是她每次都这么风风火火的？” 秦岚坐上车，拉上车门，“差不多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样子。” “真是不敢想象，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能征服得了。” “你觉得她像是能被征服的人？真要是男朋友，估计也是被感动的。” “哇，没想到你说话也有那么损的时候。不过说到感动，人家刑队都追你一年多了，你有没有被感动？” “我跟他不合适。” 不管秦岚她们重压之下开的玩笑，且说楚明瑜跟李天去“遇见酒”的路上。 路过一间24小时便利店，楚明瑜掏出钱包，递给李天。 李天以为楚明瑜肚子饿，没有接钱包，“楚队，你吃什么？” “还记得刚才收集的那些烟头吗？” 李天恍然大悟，“大概能认出来一部分牌子。” “行，把你认出来的成色最新的，每样买一包。对了，再买一个礼物包装盒。” 李天想到，自己的钱每月都上交了老婆大人，只好红着脸，接过钱包快速下车。 “楚队，没有发票，这是小票。” 李天一手提着买回来的烟，一手抱着个见方二十多公分的礼物盒，上车后，把钱包跟小票一起交给楚明瑜。 楚明瑜发动车子，“回忆一下最新的一个烟头，把那包对应的牌子拆开，拿掉几根。你拿一包拆开也拿掉几根，其他的全部拆开把烟拿掉，拆的时候外壳小心一点，拆完把烟壳整齐放进包装盒里，适当包好。” “什么叫适当？” “就是如果不小心掉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散落在地上，到时候你要仔细留意我旁边人的神色。” “好的，明白。” …… 两人到酒时，已经打烊。 还好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扫，总算没白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9章 【二十七】烟壳 “你好，我是市刑警队的，你们酒的调酒师陈峰在不在？” 楚明瑜看了看台处，没有人，随即朝着一名二十多岁的工作人员问道。 “锋哥刚才还在，这会儿估计在换工作服，我去看看。” …… 陈峰走向楚明瑜说道：“你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协助执法者的？” “是这样的，今晚本市发生一起命案，遇害人昨晚是不是来过这里？” 楚明瑜说着，把手机里收到刘婷婷发来的，遇害人生前证件照打开。 陈峰凑近看了看，点头说道：“对，昨晚来过，大概一点多离开的。” “昨天她点的东西，麻烦你再做一份，费用就按你们酒的单价照常支付。” “没问题，她只点了一杯‘七日情’，稍等，我给你调一杯。” 陈峰随后又折回更衣室，换上工作服才出来。 …… “这杯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楚明瑜看着高脚杯里，色彩绚丽的调酒随意问道。 “这是我们酒的一款特色，里面放了一点“鲸落’，很多人喜欢也是冲这点来的。” “这间酒，你好像也是股东之一，不知道负责这东西的是你，还是另一位出资人？” “是我表哥，哦，就是另一位出资人，你们之前的询问记录也有，他曾在国外留学，认识一些朋友，所以有进货渠道。” “你似乎对我们今晚找到这里，丝毫不意外啊？”楚明瑜突然转口说道。 陈峰微微一笑，“楚执法者，上一次的案件，你们进进出出酒好几次，别说我，就连其他人见到你们也都不意外。” “这个说法似乎不是没道理。哎，熬了好几天，都快撑不住了，你抽烟吗？”楚明瑜也笑了。 掏出一包烟拿出两根，一根递给陈峰。 “谢谢，我不抽烟。” 正在点烟的楚明瑜停下手，“那我还是别抽了，让一个不吸烟的人吸二手烟可不好。能不能给我两杯咖啡，这几天都在熬夜。” “一杯原味不加糖，一杯……李天，你喝什么口味的咖啡？” 说着，朝正在询问工作人员的李天喊道。 “我要拿铁，少糖……诶，楚队，对不起，把你礼物都弄坏了。” 李天走过来，不小心被椅子绊到，本想护住左手的礼物盒，没想到反而被压扁了。 “你真是……”楚明瑜一脸心疼的样子。 接过礼物盒小心拆开，十多个不同牌子的烟壳，一个个被取出来放在台上。 “还好没压坏，这可是我的宝贝。” 陈峰随意笑道：“原来楚执法者还有收集烟壳的爱好。” “许多人都有收集东西的小爱好，不过我这个，真是有点上不得台面。” “这也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爱好，不过看得出来，楚执法者平时也很少抽。” “我到底是个女人，成天叼着烟也不像话，你怎么看出来的？” “长时间抽烟的人，手指会有烟熏泛黄的痕迹。” “你倒是观察细微。哦，还有因为案件需要，请你配合。给我们提供一下酒的监控。” “没问题，是这位执法者跟我去拷贝，还是我拿硬盘过来给你们？”陈峰说着看了看李天。 “他跟你去拷贝一份就行。”楚明瑜玩着打火机说道。 拷贝好监控录像，两人带走那杯“七日情”，今晚的询问，初步告一个段落。 “楚队，他似乎不抽烟。”回程的路上，李天说道。 “什么叫似乎？” “拷贝监控的时候，我抽了两根烟，那房间空间不大，窗子也关着，我抽到第二根的时候，他开始咳嗽。不过怎么说呢，反应跟不喜欢烟味的人感觉不太一样。” “嗯，我们不妨假设，其实他抽烟，但抽的不多，在外面的时候他明确说不抽烟，你点第一根的时候他可能在思考其他事情，到第二根的时候发现你在试探，那么就要做出不抽烟该有的反应。” “我摆烟壳的时候，你有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在‘京华’上停顿了一下，这是一个人的潜在身体反应。” “就像你经常买同一个牌子的东西，在挑选时看见，眼神会无意识的专注。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步猜测。” “等烟头上的DNA检测出来后，把人带过去询问，想办法拿到他的DNA比对。” “楚队，你怎么发现的？我一直留意他的眼神。” “他有一点近视眼，所以看东西会眯眼或者凑近距离。” 李天不由得感叹道：“这回跟着你，真是学到了。” “大家互相学习，我们必须留意每一个细节。” …… 刑宏那边，除了留守现场，等待天亮再做第二次详细检查的部分执法者外，其余人都已返回执法局。 刑宏看见楚明瑜进门就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有了一些发现，不过，会不会跟案件有关，还不能确定。报案人那边询问结果呢？” “这种小混混就是得一张嘴，遇到事就六神无主，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虽然说了一些情况，可大多是前言不搭后语，这会儿正安排心理医生给他缓和情绪。” “受害人身份呢？” “查到了，叫刘芸，二十一岁，本地人，还因为偷窃，进过两次拘留所。社会关系方面，天亮后会有同事跟进。” “偷窃？是翻墙入室还是开锁？” 刑宏一愣，完全不知道楚明瑜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啊？这个……等我核实一下。” “嗯，我去看酒监控，一会儿有结果了，你给我说一声。” 等楚明瑜进了办公室，刑宏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第一起案件，报案人说是用开锁工具进的现场。 这里面没准有关联。 …… “楚队，查到了，受害者第一次偷窃，是跟人合伙敲碎了被盗人家里的窗子进去。第二次使用了开锁工具，但根据档案记录，开锁人不是她，居然是胡成达！” “天亮后，立刻把胡成达找来。” “那王八蛋上次居然有隐瞒，果然，能干那种事的没有老实人。”刑宏气狠狠的说道。 审讯室里，楚明瑜把刘芸遇害后的照片，推到胡成达面前，“看看她是谁。” “啊！怎么会这样！” 胡成达吓得要跳起来，却因为被烤在审讯桌上，扯了个踉跄。 “说说你跟她的关系。” 胡成达淹了口唾沫，避开桌上的照片，干巴巴的说道：“三年前，她找我开过一次锁，有我的电话，约我出去过几次。” “我老婆是因为我没钱所以才离婚，她知道后，说带我发财。那会我喝了点酒，脑袋也不太清醒，晕晕乎乎的跟着去了。” “我就负责开锁，事后他们分了我两万块，可没想到，十多天后就被执法者抓了，从那之后，我就没跟她联系过。” “是吗，那你说说去祥福小区那天，你有没有见过她？” 闻言，胡成达握了握拳头，随后松开，“我第一次进去时，在外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我不能确定就是她。” “去把当天路口监控拿过来，给他辨认。”楚明瑜朝坐在旁边的向致华说道。 “这个，就是这个。” 胡成达指着监控画面里一个侧影说道。 监控显示，时间是上个月20号晚上八点二十四分。 “致华，拿去技术科那边，比对受害者身形。” 说完后，楚明瑜盯着胡成达问道：“上次你说，跟祥福小区那位受害人是在酒里意外认识，这话今天是不是要改口供？” 胡成达低下头说道：“我说了是她找我搭讪，之前我们不认识。” “那你说说，你一个只会选择在路边烧烤摊喝酒的人，为什么突然想起去‘遇见’？刘芸可是那里的常客。” “而且你说自从那件盗窃案之后，跟刘芸就没有再联系，可当天的监控记录上显示，刘芸也在场。你们两个搭档怎么就没交流呢？” 胡成达突然抬头，怒视楚明瑜说道：“她把我拖下水，我怎么可能还想跟她说话！你们不是看过监控？那天我根本没跟她走近。”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可没说酒里你们有过交流，不过在外面呢？有人说，见到你跟她在外面停留了几分钟。” 楚明瑜一只手放在桌下，关上录音器。 “那也不能证明我跟她勾结，更何况，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我杀的，这一点你们不是已经证实了。” “勾结这个说法可能不太确切，可以用“搭线”这个词。我又看了当天的监控，你进去酒后，目的很明显，只在台处停留了几分钟，端着酒杯就走到了受害人旁边。” “她那天那么显眼，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走近过。”胡成达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硬气。 “你知道给执法者假口供是什么罪吗？如果再隐瞒，别说你的第一段婚姻失败，恐怕连你现在想要追求的人也要泡汤。” “你恐吓我？” “这不算恐吓，我是实话实说，你认为一个还没有跟你确定关系的女人，在你入狱以后，还会跟你继续交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0章 【二十七】男扮女装? 胡成达不知是气还是怒，脸色变来变去，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女人是刘芸介绍的，但我跟她之前不认识也是真的，至于她们之间怎么认识的，我真不知道。” “刘芸为什么要帮你拉这根线？” “她……她认识这样的人不少，我跟她提过几嘴我喜欢的女人类型，那天她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酒。” “在外面，给我说了那女人的衣着跟样貌，说我进去后如果看上，后面的事她会安排。” “之后刘芸说可以办事，我想了几天，才给那女人打电话，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我真不清楚。” “再一次警告你，还有没说的都说完，最好别撒谎，否则再发现假口供的事，可没今天那么好说话了。” 楚明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胡成达又是一个哆嗦。 “我说我说，还有，还有前两天，她说她知道一个秘密，这秘密连执法者都不知道，问我想不想大赚一笔。” “那种事我经历一次就够了，哪里敢再乱跑，没有答应她。再见她，就是刚才你拿的照片了。” 胡成达用力把身体往前伸，急促的说道。 “她有没有说关于什么事的秘密？” “没有，电话里她没有说太多，被我拒绝后，直接就挂了电话。” 胡成达一口气说完，瘫倒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桌上的照片。 “你说的情况，执法者会根据你的电话进一步核实……” “楚队，有事你先出来一下。”这时，刑宏突然敲开门进来。 楚明瑜出去后，刑宏续道：“根据最新收到的西山市执法者调查信息，常启航现在的父母，曾去过一家私立医院就诊，是关于不孕不育的。” “诊断结果呢？” “是他爸爸常衡的身体缘故，常衡当时还跟负责检查的医生闹了一场，责骂他们医术不精，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户籍地那边的派出所，有没有联系上？” “常衡两口子迁过一次户籍，时间就在去医院之后的两年，迁入新户籍地的时候，常启航就出现了，理由是他们没法生孩子，常启航是从孤儿院领养的，还出具了领养手续。” “再跟着领养文件这条线查了之后，文件是真，但常启航并不是那家孤儿院的。” “询问过常衡夫妻后，两人承认了，孩子是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的，可惜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还没有追查到人贩子的下落。” “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这么一来，说明常启航之前确实有隐瞒，六岁的孩子哪怕会遗忘很多事，但被人贩子拐卖这种事不可能没有印象。杨德那边进展如何？” “给他看过常启航的照片，但他一口咬定，绝对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不过说实话，如果杨德真是他舅舅的话，两人长的可是一点都不像。杨德的父亲，五年前就过世了。” “附近的邻居，因为他哥哥曾经犯过凶杀案，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所以没办法问到更多的情况。” “嗯，不过杨德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再怎么记恨兄长给家里带来的影响，也不会那么冷漠。不过当年的案件太过恶劣，也很难说他不会因此迁就于孩子。” “这几天，不是安排人看着常启航？昨天晚上他那边有没有异常？” “没有，跟往常一样，下班后去了一趟菜市场然后就回家，一直到今天早上上班才出门。楚可珂那边也没有异常，会不会我们的调查方向弄错了？” “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最可疑的只有他们两个还有陈峰，在没有新线索之前，我认为还是继续跟进这条线，另外就是昨晚经过环山西路的可疑车辆排查。” 刑宏叹道：“那好。” “不过我也不是专断主义，你如果有其他想法，不妨也说说看。” 刑宏揪了揪自己的板寸，过了半分钟才开口：“就这么查，我也没有更合理的推断。” 楚明瑜拍了拍刑宏的肩膀说道：“不要因为案子接二连三的发生，就过于压抑，昨晚的犯案手法，不正是因为我们毫无头绪，凶手才发起挑衅，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沉着冷静。” “行，我去看看玫瑰那边，看看监控的情况。” 刑宏大约也觉得，被一个女人这么安慰有些丢面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刑宏前脚刚走，楚明瑜就接到刘婷婷的电话。 “楚队，祥福小区附近的监控有新发现。” “好，我立刻过来，” 楚明瑜赶过去的时候，跟刑宏前后脚进门。 “什么情况？”刑宏莫名的看了一眼楚明瑜问道。 “看监控。” 说完，楚明瑜走到刘婷婷位置旁边，“哪几个位置有发现？” 刘婷婷调出几个画面，“楚队，你们看，这个人虽然身形看得出是个女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个男人。” 刑宏拉长脸斥道：“什么直觉，跟你说了多少次，判断案情不能靠直觉，必须用合理证据推断。” “放大画面，我看看。”楚明瑜指着其中两处说道。 刘婷婷朝刑宏做了个鬼脸，听楚明瑜说话后赶紧操作。 “刑队，你看这个人的身形，跟常启航相比如何？” “常启航？” “对，我见过他，身形单薄，面貌阴柔，如果换上这套装扮不开口，可能没几个人能猜到他是个男人。” “可是他出入的时间，跟案发时间对不上啊？” 刑宏没有立刻反驳这个说法，只把每个监控画面时间看了一遍。 “那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老人住的房子，正好就是受害人对面。婷婷，做的非常好，再把其他三张人像的监控画面调出来看看，有没有发现。” “好的。” “你打算提审常启航？可这段监控说明不了什么情况。”刑宏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们来捋一捋关于他的线索：幼年时被人贩子拐卖，隐瞒真实身份信息，学医出身，现在任职市医院麻醉师，而且就学期间的解剖课程成绩非常优异，故意伪装身份，进入祥福小区。你还觉得他的行为没有可疑？” “暂时证据不足还没法提审，但必须加强对他的监控。还有，把他住宅小区处的监控调取来，我们的同事也许会注意他的车跟人，但如果他换装出门，可能就会遗漏了。” “行，我这就去安排。” 尽管如此，楚明瑜的心里，却没有多少获得新线索的喜悦， 凶手如果是联手作案，现在已经杀害了三个人。 不知道算不算已经完成人体拼图，如果不算，那还差什么？ …… “楚队，在想什么呢？” 食堂里，秦岚见楚明瑜一个人坐在角落，呆呆的看着餐盘，走过去坐下说道。 楚明瑜听到声音恍然抬起头，“哦，没什么。” “怎么，事关机密不能透露？” 楚明瑜张口想说，但看看秦岚面前还没动的饭菜，又摇摇头，忍了回去。 秦岚察言观色，见她这样，哪还不知道是关于哪方面的，笑道：“你在学医的人面前，觉得吃饭时谈那些话题会倒胃口？” 说完，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也对，我刚才就是在想，如果凶手按照我们的推测作案，那之前三个遇害者丢失的人体组织，凶手会藏在什么地方。” “就消失的部分而言，要么冰箱要么冻库，这有什么难的。关键是你们没有明确线索指向，无法申请搜查令，对他们居住的地方进行搜查。” “没错，这类的案件凶手一般都会放在自己的地方，甚至病态的当做一件艺术品观赏。可这次的情形有些不同，按照当日在废弃厂房搜查的情况，我推断凶手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或者说……” “楚队，秦法医，你们凑一块聊什么呢？”刘婷婷笑着走过来说道。 楚明瑜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确定你也有兴趣听？” 说完，还特意看看她手里端着的餐盘，嗯，打了一道五花肉。 刘婷婷听了这话，再看楚明瑜的眼神，强撑着一个难看的笑脸，“我觉得你们可能谈的比较深奥我也听不懂，我找鹦鹉他们那桌去。” 楚明瑜摇了摇头。 这姑娘做事是挺认真仔细，就是胆子太小。 “接着说，你又不是男人，盯着婷婷看有什么意思。”秦岚左手敲了敲桌面。 “嗯，第三起案件，根据你们的详细尸检报告，初步也能推断，凶手跟前两起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凶手可能有严重洁癖。我记得这一点，在你们医生之中最常见。” “这么说，你还是倾向于那个麻醉师？” “嗯？你怎么知道？八成是刑宏告诉你的，我说他还有没有丁点保密意识，为了追女朋友，连原则性问题都不管了。” “瞎说什么呢，就你能推理，别人推断出来的，就是从你们队员的嘴里套出来的？”秦岚瞥了楚明瑜一眼，低头吃饭。 “啧啧，你现在的身体语言告诉我，你这句话撒谎的成分居多。” “你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收拾盘子端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1章 【二十七】冰柜 楚明瑜哼了一声，赌气一样，稀里哗啦把剩下的饭菜扫进胃里。 抽纸擦完嘴才说道：“还恼羞成怒了，行，那我不说了。” “难怪你们队里十个人八个有胃病，就你吃饭这样不易消化。” “有的吃还不赶紧吃啊，我们要跟你一样有慢条斯理的习惯，估计早饿死了。” 楚明瑜说着，站起身子，端起餐盘离开。 秦岚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做一桌吃饭，不是该吃完后一起走？ “还有事？”秦岚见空着手的楚明瑜又坐下来问道。 “哦，没事，就是忘记说一句话。侦破案件过程中，为什么连局里其他部门都要保密，不就是担心其他人的断言，影响了正确判断，这一点你应该也清楚。” 秦岚气道：“如果你折回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那说完你可以走了。” 楚明瑜笑道：“这又不是去你们家，说走我就得走。你看你现在的表情就比平时丰富多了，人嘛，不能总绷着自己，该笑就笑，该怒就怒。” “我谢谢你啊，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哭给你看。”秦岚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行了，那你慢慢吃，我突然想到可以去一个地方，验证我的推测。” “你下次说话，能不要勾起人的好奇心，偏偏又不能满足这份好奇心。” “现在是午休时间，可惜我不是刑宏，不然就带你一起去了。” 秦岚真是见不得楚明瑜这份得意劲儿。 这场子迟早得找回来，可惜这份气闷，现在只能对着食物发泄。 …… 楚明瑜来到祥福小区，那位患有阿尔海默兹症的老人屋外。 “有人在吗？”按门铃没人开，敲门也没人应声。 不过队里的人，如果见到此时的楚明瑜，估计会笑喷。 只见原本利落的齐耳短发，变成了长发且是大波浪。 脸上带着一副黑色蛤蟆镜，嘴上蒙着口罩，跟人物速写装扮一样。 “你谁啊？” 等了五六分钟，门开了，头发花白的老人，开了一条缝隙。 “妈，您又不记得我了？” 楚明瑜这声“妈”叫的非常顺畅。 “啊？不记得了。” “妈，我们进去说。” “哦，好，好。” 进了屋，楚明瑜才松一口气，在外面如果遇到个邻居什么的，估计要出第五副人像。 “妈，上次我拿来的东西，您还记得我放哪了吗？” 楚明瑜打量着屋子，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连着客厅。 但不管是东西，还是家具摆放的很整齐。 一个不太尽责的保姆，居然把屋子收拾的这么整洁，似乎有点说不通。 “啊，什么东西？” “那我找找，我都记不得放哪了。”楚明瑜说着站起来，先去厨房。 “童童，你找什么呢？” 正在楚明瑜要打开冰箱门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出现在门口。 “啊，就是上次我拿来的东西，我忘记放哪了。”楚明瑜心都提起来。 还好没有摘下口罩，老太太似乎神智又清醒了。 如果认出来跟平时的人不同，那可遭殃，自己就坐实了知法犯法。 “你怎么跟我一样，老记不清事情，你不是拿房间里了？” “哦，对哦，我忘了。” 楚明瑜一边留意老太太的神色，一边朝外走去。 “你声音听起来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小可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进屋了还捂得严严实实的。” 楚明瑜赶紧咳嗽几声，“这两天感冒，我赶着找东西，怕传染给你。” “要注意身体，实在忙就别隔三差五的来了，你看保姆收拾的不挺好……我吃药了吗？你是谁啊？” 看着老太太又糊涂起来，楚明瑜终于缓过一口气。 “你药放哪呢，我看看。” 老太太走回客厅，拿起一个药盒看了看。 “哦，吃了呀。” “那你坐一会儿，我先找东西。” 楚明瑜走向客厅走廊过去第一间，打开门，屋里还有几件老人的衣服，那就不是这间。 挨着老太太房间的另一间打开，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单人沙发，一张书桌。 这间屋子，正是对着第一起凶案现场的那间，可惜衣柜里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走廊尽头，斜对面最后一间，门被锁住了，只是寻常的旋转式门锁。 楚明瑜早有准备，打开包取出两根铁丝，一分钟不到就把门打开。 房间很空，空到一眼看进去，入目的就是一个大冰柜。 …… “楚队，我可以跟你保证，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屋里没冰柜，更别说里面的人体组织。”警队同事来到现场后，李通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细节，我今天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过来看看，没想到会发现这些。”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你们已经搜查过，所以凶手才会选择这个地方藏尸。” 秦岚走进去看了一眼，边戴手套边说。 楚明瑜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秦岚对于楚明瑜说半截，只是翻了翻眼皮，这家伙还记着保密原则呢。 “现场这边，有秦法医他们跟收证同事，李通，你跟魏远修，这几天去楼对面那间屋子蹲守。向致华跟李天，找老太太隔壁那间屋子的房东商量，暂时租用几天。”楚明瑜指了指四人说道。 魏远修苦哈哈的说道：“楚队，对面不是第一起受害人现场？” “嗯，怎么，害怕了？”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无神论者。” “那行，现在，立刻就去安排，顺便带上几个窃听器，过来安装。” 说完后，又朝郑军续道：“你去电力公司那边，请他们帮忙协助查一下这间屋子的用电情况，看看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电量突增。记住，要看准确时间。” “喂，嗯，好的，那你安排人手，继续跟进那条线。” 刚才没接电话的刑宏，这时候打来电话，楚明瑜一边朝阳台走，一边回道。 刑宏说，环山西路那边，当天没有可疑车辆。 但案发前一天，有过一辆报废车，往环山西路方向离开，驾驶人伪装的很好，监控画面无法锁定嫌疑人是谁。 随后，刑宏问起刚才打电话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2章 【二十七】倒卖废车 “在祥福小区老太太的屋里，发现了部分人体组织，秦法医他们正在检查，就我看到的情况推测，应该属于被害者刘芸的。” “至于凶手……基本可以锁定在伪装过的几人身上，已经安排了布控，就看凶手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王八蛋居然还学人打回马枪！”刑宏的声音，大的传到手机这边收声都收不住。 这里是四楼，楚明瑜看了看楼下没人。 客厅里只有在搜证的同事，压低声音说道：“刘芸这起凶案，虽然跟前两起有关联，但我推测，应该是第二个凶手的单独行动，否则说不通为什么要单独处理。” “那就是说，第一个凶手还会接着犯案？可这……等等，负责监视常启航的同事来电话。” 刑宏说完按下保持通话，先接齐闻胜的来电。 “你们真是……三个人看一个都看不住！什么？楚可珂也失踪了？知道了，你们立刻去调医院监控，查到线索就赶紧追！” 挂了电话，刑宏赶紧把常启航跟楚可珂同时失踪的事，转告楚明瑜。 “好，我知道了，你打给监视陈峰那边的同事，看看有没有情况，必须确认是本人。” 挂了刑宏的电话，楚明瑜又打给刘婷婷，“婷婷，立刻把祥福小区身形似常启航的画面截下来打印好，另外再准备好一份逮捕申请令，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不要管有没有明确证据，你就按照我说的做，至于批不批，那要看我怎么跟局长汇报，嗯，要快，我这边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会到。” 楚明瑜快步走回藏尸房间，秦岚还没有结束。 “秦法医，现在能不能确认，这部分人体组织属于刘芸？” “按照切割处的痕迹看，有百分之八十的吻合度，但还要回去经过DNA比对，才能下定论。” “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还有事，尸检这边就拜托你们了。” 楚明瑜说完不等秦岚搭话，转身就走。 …… 局长办公室里，楚明瑜气道：“真要按照合法程序走，恐怕等来的，不是我们敲开凶手的房门，给他戴上手铐，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按照凶手的手法，有可能是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钟良把桌上的水杯，往楚明瑜面前推了推，“连续发生三起命案，我的压力不比你们小，我想破案的心理也不输于你们。” “可我们是执法者，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逮捕令发出去，如果最后查实凶手不是常启航，你认为会是什么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责任我一力承担，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 钟良想了想才说道：“这样，就当成是那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指认出了房间里藏尸的凶手就是常启航，不过这从法律角度上来说，一旦有事那是站不住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行！如果是最坏的结果，上报给你的材料，我会隐去这个事实，到时候就当是我立功心切谎报。” 楚明瑜虽然有气，但也明白钟良做到这个位置，不可能为这次的案子冒风险。 拿到逮捕令后，楚明瑜立刻安排人，传真到下辖的各派出所，及南云市其他县区公安局。 刑宏带人找到汽车报废厂，询问关于监控里出现过的那辆报废车。 “执法者同志，这里那么多报废汽车，你也看见了，周围只是用烂铁皮围着，被偷走一辆，也很难察觉啊。” 报废厂负责人，指着围的高矮不齐的“围墙”说道。 “现在有命案嫌疑人，盗窃了这里的车辆实施犯罪，你别说那么多，赶紧带我去监控室。” “可负责监控的小李今天请假，那些东西我不会用啊！” “你放心，我们会。” 看着调取的监控，刑宏皱眉道：“你这里的监控硬盘内存那么大，怎么只有近三天的监控？” “不知道，我刚才就跟你们说了，这东西我不会用，自从装了之后，都是厂家技术员教小李操作。” “那你把那什么小李的电话号码给我。” 负责人打开手联系人翻了翻，指着一个号码说道：“这个就是。” 刑宏直接拿过负责人的手机拨过去，负责人的脸色变了变。 “喂，我是市刑警队的，跟你这边核实一个情况。嗯，你们公司的监控记录只有近三天的，之前的记录是转到其他硬盘了，还是被你删除了？什么？你才入职三天？行了，好，谢谢你的配合。” 刑宏挂了电话放桌上，拉过一把椅子把负责人按坐上去。 “关总是？麻烦你给执法者一个合理的解释，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关鸿运体格较胖，这时候一紧张额头都在冒汗。 “我，我没撒谎啊，现在这个职工姓李，之前离职那个也姓李。” “行，你还咬文嚼字呢。那你把离职那个电话翻出来，别说没存了，你手机里没存这公司其他人总有？” 关鸿运哆嗦着拿起手机，翻出未接来电，“这个就是。” “呵！连打五个你都没接，这是欠人工资还是什么？” “她旷工好几天，扣钱不是很正常，非拿这个说事，员工都这样那公司规章制度还不成了摆设。” 刑宏这会儿没工夫陪他扯，把电话打过去，还开着免提。 “我警告你，我现在就在劳动局，你不把工资补给我，我就找可以说理的地方。” 刑宏还没开口，那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 “李女士你好，我是市刑警队的，正在你原工作单位了解一些情况。想跟你核实一个情况，你离职时间是什么时候，几月几号，还有这边的监控记录目前只有近三天的，之前的记录是你删除的，还是你设置的保存时间只有三天？” “执法者同志，我跟你说，关鸿运就是个犯罪分子，他为了掩盖私自倒卖报废车的事才把我辞了，监控记录我没删过，之前设定的保存时间是十五天。” “倒卖报废车？有一辆黑色吉安车，车牌号南A68706的，你有没有印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3章 【二十七】缝合 “记得，就是五天前他卖出去的，我就说了几句，他就把我辞了。” “这个月我请了七天的事假是他批的，结果他不认账，还扣我的工资，这事儿执法者同志你可得管管。” “对了，你们等一会儿，我过去，趁这个机会，跟他把扣的工资要回来，之前都不给我进门。” 女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刑宏收了电话，拉起关鸿运朝外走，“人工资的事，你找人交代清楚，至于私自倒卖报废车的事，就跟我回执法局的路上老实交代。” “执法者同志，我错了，我就是财迷心窍，这事儿我以前也没干过，那女人给的价钱不少，我才动了心思。” “这会儿知道错，早干嘛去了。那女人大概长什么样子？” “中等身材，估计一米六多一点，二十来岁，跟个小太妹一样，我知道这样的年轻人喜欢刺激，没准连驾照都没有。” “嗯？等一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 刑宏停下脚步，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两张刘芸的生前照片。 “没错儿，就是她。” 刑宏一想，这么说，刘芸是在遇害前一天来买的车。 那又是谁把车开到环山西路那边？ 关键那辆车现在还没有找到。 “买车那天，是她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 “就她自己，应该是打车过来的。” “到你这里的时候大概几点？” “好像是下午四点多。” 刑宏立刻打电话给交警队那边，请他们帮忙调出那个时间段，经过这边路段的出租车，询问车主看看是谁载过刘芸。 “楚队，从医院的监控和驾驶车辆追踪路线看，楚可珂到城西的拆迁区就消失了。” 刘婷婷看着监控画面，给电话那头的楚明瑜说道。 “知道了，你再仔细看看常启航，他有可能在医院进行过伪装才离开。另外你请调过来协助的同僚联系城建局，看看那边正在施工的建设单位，通知他们的现场负责人，立刻安排工人，到可封闭式区域集中起来。” “好的……咦？楚队，楚可珂去拆迁区的路上，有一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看不清驾驶人。城建局那边我这就请同僚打电话，你先别挂，我查一下这辆车看看情况。” “好。” 六七分钟后，刘婷婷的声音传过来。 “楚队，这辆车是套牌车，车主昨天下午去交警处报备过，看车型跟新旧程度，很像环山西路那边监控里显示的报废车。” “好，城建局有没有联系了？” “正在联系拆迁区现场负责人。” “行，先挂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 挂断后，楚明瑜又拨通刑宏手机，“刑队，报废车辆有可能出现在城西拆迁区，你那边什么情况？” 刑宏大致说了刘芸购买车辆的时间，搭乘过的车辆还在查。 “如果拆迁区那辆车，就是环山西路那辆，极有可能杀害刘芸的凶手，此刻正跟楚可珂在一起。” “什么？这么说，楚可珂有可能从嫌疑人变成受害人？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这边有支援警力，你先跟着刘芸买车这条线，之前我们也推断过可能是联合作案。刘芸生前不也透露过一些信息，也许是被凶手察觉到才被害。我马上到了，就这样。” 刑宏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猛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坐在副驾驶位的林浩，大约也听到一些电话内容。 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刑队，自从她来了之后，你就处处受压制，以前哪件案子不是你带着大伙冲锋陷阵，如今搞得我们跟打杂一样。” 正巧红灯，刑宏别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林浩没说话。 林浩赶紧说道：“我没有分化队伍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这样有点委屈。” “你是女人啊？还委屈，大家都在为案子的事努力，谁也没有多轻松。” “那你刚才气什么？” “我气那王八蛋这么耍执法者行不行？” 林浩见刑宏动了怒，不敢再多说。 …… 拆迁区一处房间内，楚可珂愤怒的看着常启航说道：“你威胁我到这里要做什么！” 常启航放下背着的黑色袋子，“执法者已经查到三天前那个死女人，我跟你暴露是迟早的事，必须趁他们没有证据之前离开。” “什么？你为什么要擅自动手！”楚可珂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常启航答非所问。 “你乱说什么？” “呵，你亲口跟他说的好消息，难道不是吗？” 楚可珂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快速从包里拿出手机摔地上，“你居然窃听我的电话！” “你为什么要怀小孩？” 楚可珂避开常启航的眼神，低声说道：“这是意外。” “你知道吗？” “什么？” 常启航走近几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可珂退后几步，皱眉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靠那么近。” “小可，你变了。”常启航笑道。 “人都会变，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学生时代。” “我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人一辈子总会经历一些该经历的和不该经历的，你觉得怀孕生子，是你该经历的还是不该？” “启航，那件事还没完，我不该让执法者这么快抓住。”楚可珂的语气软了几分。 “你错了，那件事差不多完成了。” “什么意思？你要用那个女人的身体？不行，这跟我们初始的计划不一样，那个女人的身体跟前面那个一样，肮脏不堪！”楚可珂走过去，脸色狠厉。 “你来看看我带的东西。” 常启航转过身，朝门进来的位置走过去。 “什么东……” 楚可珂怎么也没想到，常启航会突然转身把扣住自己，另一只手就用手帕蒙上来。 “真是个又傻又蠢的女人，如果你还是当初那个纯洁的女孩多好。”常启航抱着昏迷的人，自说自话。 “该进行最后一步了，小可，你的身体才是最好的。” 常启航放平楚可珂的身子，起身过去打开袋子。 里面不止放着一套切割刀具，还有两只存放着一颗透露着脏器的真空袋。 楚明瑜一行人，到拆迁区时，工人还没有全部撤到安全区域。 但目前据折返的工人说，没有见到可疑人员。 “罗洪平，你带一队跟现场施工负责人对接，看哪片区域的工人还没有撤回来，没有返回的快速过去劝离。” “张猛，你带一队分成两组，确定可以离开的出口后，快速封锁。其余人分成三人一组，呈扇形现场。” 罗洪平跟张猛，各自领了十二名执法者出发。 剩余五十多号警力，跟前来支援的二十名特警，快速分散开。 “楚队，有一名工人说，见到两个女人，先后朝西北方向那边还没有开始拆除的区域走过。”对讲机里，罗洪平的声音传过来。 “好。” 楚明瑜一边带着人快速赶过去，一边通知其他小队，到北边未拆除的区域汇合。 距离那个片区还有三百多米时，一名四十多岁的工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见到执法者，边跑边叫“杀人了”。 楚明瑜过去一把拉住人问道：“在哪里？” 工人哆哆嗦嗦的朝前面两百多米的一栋两层小楼指着，“那边，血，全是血，死人了。” 楚明瑜安排一名执法者，把受到惊吓的工人带到一边。 随即，朝特警队长元涛说道：“请你安排特警人员占领各出口，狙击手锁定目标。” “没问题。” 元涛带着人，分两侧快速朝小楼包抄，楚明瑜带着人从正面过去。 “孟辰，打开扩音喇叭。” 孟辰举着喇叭，大声喊道：“你已经被执法者包围，请放下武器……” 常启航听到喇叭声，正在缝合头颅的手，只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加快速度，“只差一点了。”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楚明瑜他们已经到了小楼外。 “楚队，先让他们退出去。”先到一步的元涛，在二楼楼梯口拦住楚明瑜。 楚明瑜看到脸色灰白的元涛，可能里面的场景太过血腥，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其他人退到一楼，孟辰跟我进去。” “楚队！”元涛拉住楚明瑜的肩膀，摇了摇头。 楚明瑜拉开元涛的手，“我是执法者，我痛恨血腥，但我不惧怕血腥。” 空旷的屋子里，常启航正在给尸体涂指甲油。 墙角处流了一大滩血迹，还有一堆人体脏器。 楚明瑜一手握着枪，走近常启航后，一脚把人踢倒。 元涛不等常启航翻身反抗，扭住他的胳膊，快速戴上手铐。 此刻三人才看清，尸体的头颅曾经冰冻过，此刻被缝合到了楚可珂的身体上。 “你们看，这具身体多美，可惜还差一点。” 常启航说完，眼睛看向还没有涂完指甲油的手指。 楚明瑜蹲下了身，颤抖着轻轻解开两颗被血染透的衣服纽扣，腹部到胸腔位置也被缝合过。 “你个变态！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明瑜又是一脚，踹在常启航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4章 【二十七】审讯 “因为这个世界太肮脏，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最美好的。你大概没见过傻强的眼睛？纯洁的如同稚子，只有他有资格，正视一切罪恶！” “你跟你爸一样，都疯了。” 常启航用力挣扎着做起来，瞪着眼睛说道：“那个肮脏的女人该死！” “那她呢？” 楚明瑜指着只剩不完整躯体的楚可珂。 常启航叹道：“她不听话，否则我已经带她走了，怎么可能在这里等你们来……我们是多么完美的搭档，我负责麻醉剂，她负责解剖，真是可惜了。” “你居然把杀人犯法的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孟辰，把人带回去。” 此时，楚明瑜只觉得一阵无力，不知道楚可珂这样的结局，究竟该算什么。 …… 审讯常启航的过程，异常顺利。 正如他所说，除了刘芸，另外两起命案，都是他提供的麻醉剂。 途径正是每次手术时，在针筒内留一点点剂量，所以从进入医院后，直到现在才开始作案。 而起因，正是因为不满于当年父亲的作案手法。 为了迷惑执法者，故意伪装成女人利用老太太的病情，作案后藏匿在那里。 至于刘芸，完全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当日常启航，换装进入祥福小区，从第一起受害人房间里离开。 想以此为要挟，让常启航拿出两百万。 楚可珂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则因她的出身。 她妈妈是别人的情·妇，说白了她就是个私生子。 她痛恨不检点的女人，这样的人，同样不配拥有完整的肉·体。 虽然常启航交代了三起命案的犯案过程，但楚明瑜依然请法医部门，对楚可珂的尸体，以及另外两部分人体组织，做了详细检验。 …… “楚队，这是尸检报告。”秦岚敲门进来后说道。 楚明瑜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接过文件，“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送报告的事，安排下面的人做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嗯，这两天会安排时间。但从尸检报告分析，第一起被害人的心脏，并不在楚可珂身体内。” “另外，楚可珂被害前有了身孕，凶手切开她的子·宫，取出了胎·盘。” “什么？”楚明瑜凝眉，随即稀里哗啦翻开报告。 五六分钟后，楚明瑜先拨通电话，安排人立刻把常启航带去审讯室。 挂断电话后问道：“不能确定孩子的父亲？” “嗯，只有怀孕后10-13周，通过胎·盘素，或抽取羊·水的办法，才能确定。” “行，谢谢。我再去审一遍常启航。” …… 审讯室里，楚明瑜问及第一起被害人心脏去向。 常启航笑道：“那东西早就丢去喂狗了。” “是吗？不过按照你同事对你的描述，你可是一个会专门买食物投喂流浪狗的人，狗在你眼里，恐怕是善良纯洁的动物，你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呢？” “而且那段时间，恰巧医院丢失了一个器官存放箱。你不用那么诧异，是在询问麻醉剂事宜的时候碰巧查到的。现在看来，箱子应该是你们拿的？” 常启航靠在椅背上不回答，神色镇定。 “不愿意透露其他关联人员是？行，那我们再来说说楚可珂怀孕的事，你那么痛恨他的未婚夫抢走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没有选择一开始就追求，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更早。” “女人都愚蠢，喜欢表面的东西。”对于这个问题，常启航毫无避讳。 “是因为你的身高？”楚明瑜见常启航动怒，故意刺激他。 “你放屁！她就是个蠢货，竟然会插手那种低劣的交易！” “在你眼里，哪种交易算是低劣呢？贩·卖·人·体·器·官？” “难道不是吗？那些人本来就该死！” “那她要把东西交给谁？她未婚夫？” 常启航嘲讽一般的眼神，看着楚明瑜讽刺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那么蠢？” 楚明瑜压下怒气，接着问道：“既然不是，你难道不觉得，正是那个人，才让楚可珂走上背叛你的道路？” 常启航没有立刻回话，像是才思考这句话的正确性。 许久之后才说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我不想你们抓住他。” “执法者不抓他，那他就会继续逍遥法外，而你，这辈子肯定是没有机会以你的方式惩罚他。” “我没有机会，他一样没有多少机会活下去。” “你什么意思？” 常启航这下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无论问什么问题，都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 看到楚明瑜发怒，甚至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如果不是碍于法律，此刻楚明瑜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 “那王八蛋什么都不肯说？” 刑宏从隔壁监控室出来，看了一眼有些烦躁的楚明瑜。 “死鸭子嘴硬。” “哦，秦法医刚才去找你，可能有事。” 楚明瑜有些疑惑，正要掏手机，才发觉刚才出来的仓促，没带身上。 回到办公室，给秦岚打电话对方却没接，连续打三次都是。 楚明瑜想了想，干脆直奔法医部。 “秦法医她刚刚出去了。” 法医部的柳欣彤，看着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楚明瑜说道。 “她有没有说去了哪？” 柳欣彤正摇头，走进来的郝雄廷插口道：“秦主任不是跟季副商量了轮休的事回去了？” 楚明瑜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立刻给刑宏打电话，对方却没接。 楚明瑜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朝审讯室跑。 看到站在审讯室外的林浩，楚明瑜问道：“刑队呢？” “刑队发现了新线索，正在提审常启航。” 楚明瑜又走到监控室，门被锁住了。 “谁在里面？” 林浩看了一眼，“不知道，可能是值班室的过来锁的。” 楚明瑜又折回审讯室门口，敲了敲门。 审讯室隔音，也不知道刑宏在里面怎么个审讯法。 连续敲几次门都没开，楚明瑜立刻打电话，让值班室的同事过来开门。 人还没到，刑宏打开了门。 这时，常启航的痛苦呻·吟，也传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5章 【二十七】酒吧少年 “刑宏，你知不知道，刑讯逼供是犯法的？” 楚明瑜看了一眼被打成猪头的常启航，审讯室的监控设备也被关了。 刑宏理了理衣服，不在意的说道：“对付这种不法分子，跟他**律道德没用，你看，打一顿不就招了。” “招什么了？” “走，带人去抄黑·市，人·体·器·官交易的老巢。” 楚明瑜可不相信常启航会老实交代。 看刑宏一意孤行，只能让人先把常启航，带回拘留室。 …… “执法者，我们可是合法经营，你们这是干什么？” 楚明瑜带上人，跟刑宏一起来到一家生猪屠宰场，负责人拦在门口说道。 刑宏看了一眼楚明瑜，那眼神无非在说“看，如果没问题怎么会拦执法者”。 楚明瑜懒得管他这副模样，只朝负责人说道：“我们根据一起命案嫌疑人提供的线索，你这里涉及非法交易，请你让开，配合执法者检查。” 说完后，示意李通把人拉开。 一通搜查，屠宰场确实涉及非法经营，可跟这起案子没关系。 负责人的阻拦，只是因为里面藏着部分死猪，要通过非法手段流入市场。 通知食药局那边后，楚明瑜看着一脸怒气的刑宏说道：“这就是所谓的真实口供？你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也许是那些人提前转移了，那王八蛋……” 刑宏话没说完，楚明瑜电话响起。 刚接起，那边同事就说，常启航以身体不适为由，需要看医生。 带到卫生室后，抢过一把手术刀割腕了，正在送往急救室。 看着停在手术室已经停止呼吸的常启航，楚明瑜朝刑宏怒道：“你不思后果的行为，切断了唯一的突破口！” 刑宏烦躁的说道：“我知道！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放心，不会牵连到你，楚大队长！” …… 经过市局讨论决定，给予刑宏降级处分，停职三个月反省。 如果常启航不是涉及三起命案的话，刑宏连那身警服都保不住。 为了寻找新的突破口，楚明瑜去找楚可珂的未婚夫李霄。 “怀孕？怎么可能！我跟可珂根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她说这样神圣的事，应该在结婚那天才能进行。她怎么会有孩子？” 李霄对于楚可珂怀孕的事，十分惊讶。 “你确定？” “楚执法者，我不是因为她牵涉到命案，急于撇清关系才这样说。平时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我半年前调往丰城工作。” “我们大多数时候，只是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一个月见面不超过两次，最近两个月她说有事忙，我们都没见过面，这一点你们也调查过。” “那你知不知道，和她走的比较近的其他异性？” 李霄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可珂平时生活很规律，而且医院工作也确实忙，很少有时间出去。” “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除了她找借口比较忙之外，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尤其是你们视频过程中有没有提到？” “啊，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二十多天前的晚上，我跟她正在视频，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问起，她说是楼下的，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因为那会儿她在阳台。” “现在仔细想想，那道声音离的不远，似乎是进门的人对她说话，因为她还抬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当时说什么？” “也没什么，好像就说了句‘时候差不多了’。” “你对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有没有印象？” 李霄点点头。 楚明瑜让人，把常启航在审讯室的监控画面声音提取一段，发到自己手机。 二十多分钟后，楚明瑜把声音播放了几遍。 “不像，那个人的声音，比他低沉一些。” 楚明瑜想到陈峰，站起身说道：“好的，李先生谢谢你，之后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 回到警队，楚明瑜安排李天跟魏婷婷，想办法尽快找来楚可珂住宅区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二十天前的监控画面。 另外再通过电信局那边，调查一下楚可珂的手机联系人通话记录。 至于陈峰，会不会涉及到命案后面，隐藏的黑·市人·体·器·官交易呢？ 看来今晚要跑一趟“遇见”。 …… 夜晚的“遇见”十分热闹。 楚明瑜走进喧嚣的酒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女士您好，请问喝点什么？”侍应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脸盘看着稍显稚嫩。 “给我一杯拿铁不加糖。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是新来的吗？” 楚明瑜说完后，看着侍应生随意问道。 对于来酒，只喝咖啡这种习惯，恐怕也只有楚明瑜了。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嗯，才来几天。您稍等，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不急，怎么会想到来这里……上班呢？” 楚明瑜的话里，没有看不起这份职业的意思，但有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样问有歧视的意味。 少年收敛了笑容，有些无奈的说道：“白天我要在医院照顾我妈。” “抱歉，不过按理说，不是晚上更需要照顾吗？” “晚上我姐姐去陪着，白天她也要上班。” “原来是这样，方便问一下，阿姨身体哪里不舒服？” 少年听了，片刻后才说道：“她心脏不好，正在等待换心手术。” “是在市医院？” “嗯，但还有等到捐赠者，不过……” 正在这时又进来两桌客人，主管叫了一声“小锐”。 少年回过头应了一声，随即跟楚明瑜说声“抱歉”，先去招呼客人。 台前，围坐了几个年轻人，像是跟陈峰说着什么。 “楚队长，你今晚来是办公事……还是？” 见到端着咖啡走近台的人，陈峰笑道。 “正好今晚得空，过来尝尝你的咖啡。” 旁边坐着的三男一女，打量了楚明瑜一眼。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左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看着陈峰，话里问的却是楚明瑜：“干哪行的，还楚队长？” “耀辉，这位可是咱们南云市刑警队队长，刚上任就破了大案，称得上警队霸王花了。” 楚明瑜没想到，陈峰会对这个人这样介绍自己，不过下一句话就明白了。 张耀辉正色打量起楚明瑜，片刻后凉凉的笑道：“今晚还真是意外，警队里有不少我的老熟人，可惜还没来得及跟楚执法者正式见面。” 说完，朝楚明瑜伸出手。 楚明瑜没有伸手，“不知道你认识执法者的方式，跟我猜的是不是一样。 “哈，聪明，所以说起来都有点遗憾，跟你见面时，是以这样的方式。” 楚明瑜真没把这种混混放在心上，只是趁着机会，把窃听器放在台下不起眼的地方。 就等散场后酒静下来，看能不能捕捉到陈峰清晰的声音。 …… 李霄听过录音后，摇了摇头，“听起来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我不敢断言，毕竟声音相似的人不是没有。” 楚明瑜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楚可珂住宅区那边的监控，时隔较长，已经被清盘，仅剩的这条线索也没了。 万般无奈之下，楚明瑜只能隔三差五的跑“遇见”。 “小五，杨锐病还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锐的眼神很清澈，楚明瑜对他印象很深。 这两次来都没见到人，忍不住问另一名侍应生。 “他下午来过一趟，好像是要辞职。” “辞职？不是做的好好的，而且这里的工资不少。” “这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病的不轻，没办法继续工作。” “怎么说？” “就是看起来脸色白的厉害，而且走路的姿势。都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 “这样子。” 小五眼睛转了转笑道：“楚队长喜欢阿锐那样的？” “怎么可能，他当我弟弟还差不多。” 也许是楚明瑜说话音调有些高的缘故，这样一来，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小五笑了笑，借口还要给客人上酒离开。 …… “楚队，这么晚了还回来加班？” 值班室里的李通，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多了，楚明瑜怎么还来执法局？ 这几天也没其他大案子。 “哦，东西忘带了，回来拿一下。” “对了，楚队有你的信。” 楚明瑜走出去一截，李通才想起来，拿着信追过去。 “谢谢。” 楚明瑜接过来看了看，寄件的地方是“余庆州”，自己好像没有朋友在那边，谁寄的？ 回到办公室，楚明瑜把信先放一边，打开电脑，通过杨锐的电话，查询他暂住地的信息。 上车后，楚明瑜才想起那封信忘记看了。 抬手看看手表，时间不晚了，还是先去杨锐那边看看再说。 到了地方，楚明瑜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声。 反而是隔壁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开了门，神色戒备的看了看才说：“他们已经搬走了。” “阿姨你好，我是杨锐的朋友。请问你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他妈妈住院，不知道什么缘故匆忙出院了。” “好几天联系不上他，我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我是执法者。” 楚明瑜说着，亮出了执法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6章 【二十七】刹车失灵 “不知道啊，那天就见他带着一个人过来，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说是他妈妈要转院，离这里有点远，不方便照顾。” “那你记得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哎哟，那孩子是不是犯事了？”女人没有回答，却有些担忧的问。 “没有，就是他电话号码也注销了，人又突然找不见，你见过他，也知道看起来比较单纯，我担心他被人骗了。” “对对，现在这社会复杂，别说女孩子不安全，就连长的好看的男孩子也是……跟他一起来那个男人三十多岁，看着就凶，脸上还有一道疤，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这种人结交呢。” 女人停顿了一下，才想起回答之前的问题。 楚明瑜给女人形容了张耀辉的样貌。 女人叠声说道：“对对，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子，你也见到过，看着是不是就不像好人？” “这个人以前犯过事，现在有没有改正不清楚。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他们开的车？” 女人摇摇头：“看见那个样子哪还敢往前凑，我跟小锐说几句话，他眼睛瞪的跟牛铃一样。” “那搬家那天是几号？” “这我记得很清楚，18号。” “好的，谢谢你。” …… 次日中午，楚明瑜来到大厦物业处，查看当天监控信息，确认车牌后，又回办公室查车主。 车辆登记在一个女人名下。 因为没有证据显示张耀辉涉及犯案，楚明瑜只能等下班后，到女人住的地方看看。 …… 见到女人那一刻，楚明瑜才恍然大悟，难怪证件照里的人有几分眼熟。 可不就是那天在酒里，跟张耀辉在一起的人，不过那天画了浓妆，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楚明瑜过去说明来意，问女人是否知道，张耀辉那天开车把杨锐带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那天他说需要用车，我也没多问。” “他平时会不会来这里找你？” “以前会，但最近他变得有些奇怪，我本来就打算跟他分手，最近我们都很少联系。” “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你歇了分手的念头吗？” “他一开始骗了我，我都不知道他进过监狱，女人嘛你明白的，知道后我就跟他提过。” “可你也明白他那样的人，如果不同意，我怎么敢。就连借车这件事也是，我心里不愿意，也不敢不借。提起来就后悔，当初真是瞎了眼。” 对这件事，楚明瑜也不好发表意见。 又问了几句，女人似乎对张耀辉这个人了解的微乎其微。 没办法，只能等回去后从道路监控查。 正要上车，楚明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秦岚。 “秦法医，你住这里？” “不是，我小姨住这边，这几天她一个人在家我过来看看。” “你没开车？” “车拿去保养了还没来得及取，你这是过来办案？”秦岚有些不确定的问。 “不是，有点事过来一趟正要走，正好一道我送你回去。” 车辆离开后，原地留下一小块机油痕迹。 …… “怎么了？” 半道上，楚明瑜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 这里是环城高速，等楚明瑜放了警示牌走过来，秦岚问道。 “刹车好像有点问题。”楚明瑜边说，边打车辆救援电话。 等了十多分钟，救援车没到，秦岚却接到小姨的电话。 “喂，小姨……哦，您好，对不起，我是秦岚……什么？好的，麻烦您帮忙拨打120，我稍后我就赶过来。” 挂断电话秦岚急道：“楚队，我小姨不小心从楼道上跌倒了，能不能借你的车，我先折回去？” 楚明瑜想了想说道：“前面有转头的地方，我送你回去，我先去收警示牌。” …… 在刹车失灵那刹那，楚明瑜只来得及把方向先稳下来，前面是大货车，速度快不了。 为了避开货车跟右后方快速驶来的车辆，考虑到右边还坐着秦岚，楚明瑜不得不打了一把方向盘，朝护栏撞过去。 “楚队，你怎么样？” 秦岚解开安全带，从副驾上侧过来，拍了拍头撞在安全气囊上的楚明瑜。 “我没事。”楚明瑜缓了口气。 “你流血了，别动，我这就打急救。”秦岚急道。 “没事，就是碎了的玻璃滑了道口子。你赶紧打电话过去，问问你小姨有没有送去医院了？” 楚明瑜看了看左臂流血的地方，脖子上似乎也被滑到一下。 “你们没事？要不要帮忙打120？”货车司机是个好心人，后视镜里看到情况后，停下车跑过来看着两人问道。 “不好意思，刹车失灵了。人没事，只是滑到一下。” 楚明瑜让秦岚先下车，自己从驾驶位爬出来。 “你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问你小姨那边的情况，我真没事。”楚明瑜见秦岚站在外面愣着没动静。 秦岚很自责。 明明车子有问题，自己还坚持折回去，这才导致事故。 车辆撞上护栏那会儿，秦岚整颗心都快吓得跳出来。 不是担心自己，就害怕因为自己的错误，害了楚明瑜。 货车司机忙说道：“可能是吓着了，你血流的不少，还是我来帮你打急救。” “不碍事，等救援车来了我去看就行。”楚明瑜谢过司机的好意。 为了确认秦岚小姨的情况，楚明瑜索性跟秦岚一起去了市医院。 她去看小姨受伤诊治，楚明瑜去消毒包扎。 秦岚的小姨小腿骨折，至于头部，还要等人清醒后再做检查，其他地方主要是皮外伤。 楚明瑜去看过后，就赶去了修理厂，有个疑惑还要去亲眼证实。 …… “师傅，刹车出了什么问题？” 负责拆卸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只含糊其辞的说，应该是刹车片用的时间长了，有些薄的缘故。 这时，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拿起拆下来的刹车片看了看，说道：“按理这个程度应该不会导致刹车失灵，我看看其他地方。” 男人走到升起的车下仔细检查，随后看了看楚明瑜，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的车……什么时候修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7章 【二十七】垃圾填埋场中的骸骨 “一个多月前才做的保养，近半年内都没有维修过。我是执法者，师傅你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楚明瑜说道。 “这样子，你的车应该被人动过手脚，刚开始，如果不是熟悉车况的人可能察觉不到，等到车速稍快，你踩刹车两三次之后，刹车就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好的，谢谢！” 楚明瑜丢下这句话后，就打车去那个女人住的地方。 果然，在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摊没有完全干涸的机油。 从监控上显示，一个身着黑色带帽卫衣，背着一个小包，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在车辆处停留过十多分钟。 因为车头前属于监控盲区，无法确定，是不是那个人趁这段时间，从车头下方钻入车底，对车辆动了手脚。 而且那人走路时，刻意佝偻着身子，沿着其他处监控的行动轨迹看，人走到地下车库，进了安全通道。 再通过其他监控看，却找不到这个人。 楚明瑜基本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张耀辉，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楚队，你这是怎么了？” 今天值班的刘婷婷，见楚明瑜吊着手臂，脖子上也缠着纱布，担心的问道。 “出了点意外，今晚你值班，正好替我看几段视频。” 楚明瑜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 刘婷婷接过来插在电脑上，嘴里没忘说道：“什么意外，把你都伤成这样？是这个文件吗？” “车不小心撞了。你打开，里面有六个文件夹，你复制三个，然后看看车牌南A78608行驶过程中，有没有可疑车辆跟随。” 刘婷婷惊道：“这车不是你的吗？” “嗯，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对方刻意避开了监控，还作过伪装，看看路上能不能有发现。” “我的天！还好人没事，公然对执法者的车动手脚，这人是有多猖狂？” “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就看看能不能找到确凿证据。” “反正我值班，我今晚就给你看完，你都受伤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刘婷婷干脆把整个文件都拷贝下来。 “时间还早，我晚一点回去。再说这会儿回去也睡不着。” “那也不用这么拼，看监控的事交给我，保证明天一早给你回复。”陆婷婷边说，边把人往门外推。 楚明瑜说不过，只好再三谢了。 …… “楚队，你带回来的视频我看了两遍，行驶路上没发现什么特别，但有一点值得注意。我都剪下来了，你看看。” 一大早，刘婷婷就等着楚明瑜。 “好。” “楚队你看，这辆车在你出执法局，左拐两百米左右的地方出现过，二十多分钟后，又出现在六和小区外面。” “在此之前的三分钟，你的车刚进去。之后四十多分钟，又出现在广福小区不远处，也是你的车进入广福小区后五分钟不到出现的。” “这个时候，从车里面下来的这个人，走进了广福小区外围的巷道，三十多分钟后才返回。” 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小区监控里显示的，穿着黑色带毛衫的那个人。 “事发后，我又去了一趟广福小区，如果从这条巷道走的话，确实有可能越过围栏进入小区。” “这是捕捉到最清晰的车内人员监控画面。”刘婷婷打开另一个视频文件。 “怎么会是他！” 楚明瑜看着驾驶位上的杨锐，不可置信的说道。 “楚队认识他？” “见过几面闲聊过，行，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你回去休息。” 楚明瑜坐在办公室里，眉头都快皱成疙瘩。 张耀辉行事该谨慎的地方很注意细节。 那辆车离开广福小区后，在金山路中段农贸市场外，张耀辉就下了车，里面没有监控，人流复杂，要找人并不容易。 杨锐把车开回了租车行，租车行那边预留的电话是空号。 正如小五所说，杨锐的脸色看起来不太正常。 包括走路的姿势，租车行的负责人也这样描述。 杨锐的姐姐杨悦，几天前也从工作单位辞职不知去向，电话成了空号。 …… “小楚，那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申请立案调查？” 钟良得知楚明瑜受伤的前因后果，把人叫去办公室问话。 “我人不是没事吗，再说我担心大张旗鼓的查找嫌疑人，会打草惊蛇，目前还没法判断，这个人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个人对我的报复，还是跟之前的案件有关。” “什么叫没事？啊？你看你一只胳膊差点废了，还有，当时车上不是还有秦岚？你怎么回事，明知道刹车有问题还敢开，而且是在高速上！” 楚明瑜讪讪说道：“那不是事发突然，而且时间太紧。” “解决事情有很多种办法，那样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联系医院方面先处理伤者，这件事我对秦岚也做了严厉批评，太胡闹了！” “是，局长教育的对，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不是，以后都不敢了。” “行了，少给我打马虎眼，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立案调查，你是执法者，他们敢在执法局外盯梢，这是严重的挑衅行为。对你的车辆动手脚，差点酿成严重交通事故，这是违法！” “好好，我这就去走程序。”楚明瑜生怕钟良还拉着自己一顿教育，说完就赶紧溜。 楚明瑜回到办公室没多久，秦岚敲门进来。 “楚队，麻烦你把查到的嫌疑人监控视频发给我一份，目前国内还没有形体比对技术，但我在国外的一个朋友可以帮忙。” “局长的话你别放心上，你朋友从事什么职业？我不是有想法，你知道，如果不是合法的渠道，就算形体确认了嫌疑人，只要他有合理的不在场证据，我们还是拿他没办法。” 楚明瑜见秦岚的眼睛有些红。 看样子钟良批评的不轻，没准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了一场。 “本来就是我不对，局长批评的对。至于嫌疑人身形比对方面你放心，我朋友专攻刑侦技术，他所在的单位跟国内也有过合作。” “那行，我发你邮箱里。” …… 三天后，秦岚收到的比对结果，可以确定，在车辆旁边逗留过的那个人，就是张耀辉。 这得益于他之前曾两度入狱，执法者有他的详细档案。 可问题又来了。 那天之后，无论是杨锐还是张耀辉，都没有再露出过形迹，像是故意在躲着执法者的追捕。 …… 三天后，接到一起报案，城郊的垃圾填埋厂，发现了人体组织。 死者骸骨和部分没有被腐蚀的肌体组织，生前的衣物、皮夹都被装在一个加厚的密封袋内。 外面又套了两个黑色塑料袋，一个编织袋。 垃圾填埋过程中，铲车戳破了袋子，露出一截腿骨连着脚掌部分，工作人员赶紧报案。 “楚队，根据死者初步检验，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亡原因应该是头部遭到重击，从痕迹上看，像扳手一类的工具。” “死亡时间在48——76小时之间，因为尸体被强硫酸腐蚀过，所以更确切的死亡时间，还要等详细检验。” 秦岚取下手套，走到楚明瑜身旁说道。 “嗯，从现场到的证据显示，死者身份是张耀辉，可惜从这情况看，想要通过指纹确认是不可能了，只能通知他爸爸来做DNA比对。” “报告我会尽快做出来，你们先找找看，能不能确定第一案发现场，还有，要找到作案工具。” “不过，凶手的想法有些奇怪，既然都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并把死者通过垃圾运输车弄到这里，怎么还在里面弄上防腐剂？是担心执法者不能通过一具骸骨，检测出死者身份？” “不知道，也许是想让他剩下的肉体，随着垃圾一起腐烂，毕竟防腐剂的效用可不是永久的。” …… 张耀辉跟父亲张礼庭的关系并不好。 张礼庭离过一次婚，张耀辉是他跟前妻的儿子。 八年前，张礼庭就已经重组了家庭，跟现任妻子也生了一个儿子。 张耀辉的处境就没以前那么好了。 尤其是跟社会上的混混认识后，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最严重的时候被判入狱服刑。 也就是那个时候，父子两几乎断了往来。 通过DNA比对，证实死者就是张耀辉。 杨锐一家依旧没有下落，现有的证据显示，张耀辉被害前接触的人，正好就是杨锐。 …… 正当执法者全力追查杨锐行踪时，杨锐居然到执法局自首了。 根据杨锐的供词，他带着执法者来到第一案发现场。 是一家私人修理厂。 执照上的法人兼日常负责人是挂名，实际掌控人却是张耀辉。 “那天他喝多了，我就是用这个扳手把他打死的。” 被拷着双手的杨锐，从废弃零件堆里翻出一把扳手。 杨锐交代，自己杀了张耀辉之后，就把大门锁上了，并打电话给平时在这里负责的人，说这几天有事，修理厂过几天再开门。 那人见过张耀辉带着杨锐来过几次，也多少知道一点张耀辉的为人，也没多想。 晚上趁没人的时候，杨锐又用袋子装好尸体，避开监控区，扔进了垃圾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8章 【二十七】消失的心脏 扳手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除此之外，搜证人员还从上面提取到一小块，看起来像是人体头皮组织的证物。 “那天，你为什么要跟被害人跟踪我？他动过我的车，路上我跟同事差点没命，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 “22号下午，你开着车牌南A31649的车，先是在市执法局不远处停留，之后又绕到六和小区，稍作停留后去了广福小区外面，张耀辉下车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在金山路你们才分开。” “我不知道，那天他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头天没休息好，所以让我开车。绕了几个地方是因为他说地址记错了，一直到广福小区那边才确定。我没有跟他下车，等了一会儿他回来后，让我把他送到金山路那边。” “他自己有车为什么还要你去租车，这个问题你没有问过？” “他说车子还没改装好，赶时间让我去租一辆，他不喜欢坐出租车。”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跟他走那么近，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跟姐姐？” 杨锐脸色涨红之后，又成苍白，“我知道，可我回不了头。” 说完后，杨锐撩起衣袖，手臂上有几个新旧不一的针孔痕迹。 “你！” 楚明瑜都想骂脏话，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走上吸·毒的路。 放下衣袖后，杨锐苦笑道：“不过还好，至少妈妈的身体好了，姐姐也不用再担心。” “他对你用强，你完全可以报警，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如今还变成杀人凶手？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妈妈需要做换心手术，之后匆忙出院，又在哪里做的手术？关键是心脏，健康的心脏怎么来的？” “有一天他告诉我，你在查峰哥，怀疑他跟之前报道过的几起凶案有关，问我想不想给你一点教训。我相信峰哥不是那样的人，当时我很生气，很想找你当面质问。” “可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他说把你抓到了修理厂，让我过去。当时鬼使神差的我一个人去了，之后被他困在了那里。” “他是个禽兽，对我那样不说，还给我注射毒·品。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可我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魔鬼，我装作屈服于他。” “他也知道，我已经离不开毒·品，才放松警惕，我终于等到了机会，看着他挣扎求饶，看着他的肉体被腐蚀，我心里的恨，却没有减少一分。” “他不配有人给他收尸，就该同垃圾一样被埋葬，在满是垃圾的地方一点点腐烂。他死都不会想到，偷偷藏着的强硫酸，被用在自己身上。” 说到愤恨处，杨锐整个身体都因怒气而颤抖，停了一下后续道：“楚执法者，我妈妈的身体已经好了，这辈子他们都会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另一个地方。其实人完全可以换一个身份，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没有通过合法渠道获得的心脏，即使你妈妈活下来了，也要承担法律责任，你忍心吗？” “什么是合法，什么是违法，不都是有强权的人说了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给你灌输这些谬论？” “法律是站在公平正义上的，任何国家都有贪污腐化现象的存在，但你要相信，这些人最终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还有陈峰，你了解他多少？执法者调查任何一个人都有合理的理由，不是出于个人情感判断。” “他对我很好，其实我很舍不得离开那里，可我没办法，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杨锐，但我会一直记得他。” 不管楚明瑜再怎么问，杨锐都不肯吐露他母亲跟姐姐的下落。 按照他的言外之意推测，两人可能已经换了一重身份，离开南云市。 …… “楚队，根据杨锐的口供跟案发现场勘查，以及修理厂日常负责人的询问结果，符合犯案事实。但关于他母亲蒋梅跟姐姐杨悦两人，他还是不肯交代更多信息。”魏远修带着报告进来。 “嗯，陈峰那边呢？” “他听说杨锐的事后，要求跟杨锐见面，但被杨锐拒绝了。至于杨锐母亲跟姐姐的事，他表示听杨锐提起过，也到医院看望过两次，至于两人的行踪并不清楚。” “这个人还真是特别，很多线索都指向他，可偏偏细查之后，他反而没有半点嫌疑。” “出入境记录那边有没有查过？” “没有线索，至少没有真实信息证明，杨悦跟她妈妈离境。” “如果从时间上来说，那颗消失的心脏，的确不太可能换到了蒋梅身上，如今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成了一个谜。” “每个地方都会有那么一两起悬案，真正的凶手有时候隐藏起来，但愿有一天能够解开谜团，抓住他们。” “对了，昨天下午，我无意间见到一眼，刑宏跟林浩在一辆车里，他们两个平时交情很好？” 魏远修不屑的笑了笑，“林浩这人怎么说呢，不是我跟女人一样喜欢八卦，但他喜欢拍马屁。刑队在时，整天就跟个小跟班一样，连买早点这样的事几乎都包了，这个你应该也见到过，很多人都不太喜欢他。” “这段时间刑队在放假，刑队是个刑侦迷，没准林浩又要对他献殷勤。不过话说回来，这不太符合林浩平时的作风，那家伙可是看人下菜碟，刑队如今的身份，他居然还会那么热情，可真少见。” “刑宏什么身份？他虽然在放假，但至少还是执法者，你看看你那什么口气。” “我错了，都是同事，不该有这样的偏见。” “我看你八卦起来，比起女人也毫不逊色啊？” 魏远修一脸菜色，抱怨道：“楚队，不带这么损人的。” 两人说笑几句，楚明瑜整理杨锐的案件报告，即便杨锐不肯交代更多，涉及张耀辉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 至于怎么判决，那不是执法者的职权范围。 关于张耀辉毒·品的来源调查，也已经移交毒·品调查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9章 【二十七】猎杀者的生存游戏 “怎么，这就开始看休假去哪里玩了？” 中午休息时间，楚明瑜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天台。 刘婷婷在打电话，间隙听到一句“那有什么好玩的”，等她挂了电话，便笑着问道。 “对啊，一年才有一次的机会，我可不能随便浪费。我朋友说余庆州那边，有人正在组织一场野外生存游戏，分简单跟困难两种玩法，下个月1号开始。” “很多人都想去，但必须有邀请卡，听着就很刺激对不对？我朋友说想办法给我弄一张。”刘婷婷神神秘秘的说道。 楚明瑜听着这地方有些耳熟。 再一想，前些天收到那封匿名信，不就是那里寄过来的么。 太忙都忘记看了。 “我看你是累的不够，休息不找个地方放松身心，去玩什么生存游戏。” “这种是伴随着刺激、惊险的乐趣，因为知道是一场游戏，所以不用担心安全。” “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 跟刘婷婷闲聊到一杯咖啡喝完，楚明瑜回到办公室，在文件架最里面找到那封信。 里面没有手写内容。 而是一张生存游戏邀请卡，卡片设计时用了“最后的晚餐”那样一副画作为背景。 大家应该知道，在《新约圣经·马可福音》章节里面，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犹大，为了金钱，跟犹太教祭司长老阴谋除掉耶稣。 在逾越节的宴桌上，耶稣说，他知道有人背叛了自己。 邀请卡以这副图为背景，究竟只是为了别出心裁，还是另有所指？ 如果有其他意义，那么被邀请的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关键的是，这张邀请卡为什么会到了自己手里？ …… “婷婷，你帮我问问你朋友，那个邀请卡组织的人，是怎么筛选参加者的。” 楚明瑜看刘婷婷还没下来，干脆打电话过去。 “啊？楚队你也有兴趣！行，我这就问，一会儿下来告诉你。” 刘婷婷的声音，听起来比自己获得邀请卡还兴奋。 可惜结果不让人满意。 组织者似乎只是让一部分人知道这个消息，至于邀请卡从哪里来，怎么筛选，都没有问到。 到最后，刘婷婷也没得到邀请卡，大失所望。 这件事只能作罢，也许就像某些商家做的幸运抽奖活动，刚好自己就成了幸运儿。 大数据时代，工作单位这种信息，除了特殊部门外，已经没有多少隐私可言。 “局长，为什么余庆州那边的行动，会指名调我过去参加？” 局长办公室里，钟良递给楚明瑜一份加密文件。 余庆州公安，跟境外合作组织代号“天网行动”，一场名为野外生存游戏的活动，实际上却是非法输送人员。 关键是，这些人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据内线情报显示，组织者的目的，是把这些人当做猎杀的对象。 至于猎杀者的名额，都是花重金才能获得。 楚明瑜想到了那张邀请卡，那参加者是不是就成了猎物？ 而且跟自己又有什么样的关联？ “你还记得你在警校06届的学长范成昱？” “嗯，在警校他一直是我要超越的目标。听说他毕业后，进了余庆州边境支队，就没有过联系了。” “他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当时情况特殊，只收到一段被残害的视频。可现在根据内线情报，他极有可能已经转变成了组织者一员，你对他是最了解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过去配合行动。” 楚明瑜皱眉道：“情报可靠吗？” “基本没问题。” “行，那这段时间，谁负责队里的事？” “稍后我会安排人过去，你交接一下，尽量赶上今天下午七点的飞机，余庆那边的同僚会去接应。” “没问题。” 离开办公室时，楚明瑜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那张邀请卡。 “小楚，这次你们六个人一组，先以户外探险者的身份，到这片区域进行搜查，确定非法组织就在里面的话，境外执法者会安排大量警力支援。” “你担任小组长，行动过程中你统一指挥。切记不要私自行动，这期间你们就用各自的化名。” “因为行动的特殊性，你们不能携带枪械，要注意安全。” 境外行动指挥室里，“天网行动”指挥队长田震军说道。 “好的，如果出现突发情况，我会通过信号联络器，跟您联系。” 看着一脸紧绷的楚明瑜，田震军笑道：“这会儿别紧张，你们身上都有定位装置，一旦失去联络，我们会立刻展开营救行动。” “对不起，可能是因为事先知道了一些情况，有些个人情绪。” “没有行动之前，你有个人情绪没关系。一旦行动开始，你必须抛除这些，它会影响你的正确判断，危及你跟你的组员生命安全。” “放心，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记着自己是一名警务人。” 等楚明瑜出去后，小组里另一名成员那邦康说道：“女人在很多时候都会情绪化，我怀疑你们安排她合不合适？” “那邦同志，她是我方优秀的警务人员，而且她是最了解那个组织成员行事风格的人，既然我们两边已经讨论决定由她负责小组行动，你要相信我方的合作诚意，跟你们领导的正确决定。” “好。” 六人中，除了楚明瑜，还有另一名女性唐凌，出身武术世家。 近战格斗技能不用说，关键在于，唐凌可以听到更细微的声音。 一般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频率是20-20000HZ，但唐凌的听力范围是15-60000HZ，跟猫能听到的声波频率几乎在一个水平。 这可以帮助小组成员提供安全警报。 …… “我们已经到达指定区域，接下来要小心。那邦康熟悉这里的环境，我跟你在前，王志军殿后，其他人在中间。没有我的批准，不能发出求救信号。” 楚明瑜趁着休息的空挡，安排下一步行动计划。 “这跟我们出发前的指示不一样。”那邦康说道。 “之所以给我们配置信号求救设备，那是出于我们人身安全考虑，我不愿意任何一个人发生这样的事。” “可你们换个角度想想，这次的行动布局，那么久才有一点线索，一旦他们察觉，被扣留的平民会是什么后果？他们把人当成猎物，已经没有人性可言。” “这……” “行了，阿康，就听组长的。出发前局长不是交代过，这次行动统一指挥。” 那邦厝插话道。 其他三人也点头。 谁都不想死，可在那么多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自然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邦康叹道：“好。” 六人稍作休息后，继续往前走。 “组长，等等。” 唐凌拍了拍楚明瑜的肩头，压低声音说道。 几人快速弯下了身子，楚明瑜问道：“什么情况？” “十点方向三百米左右，刚才好像有人说话。” “王志军跟我过去看看，其他人原地等候。遇到突发情况，学布谷鸟的叫声警示。” 两人慢慢走过去。 突然，楚明瑜一把扯住王志军，俯下了身子，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树杈上。 那应该是一个监控摄像头，以脚下为基点，绕行一段路后，同样发现了摄像头。 “先退回去。”楚明瑜悄声说道。 正在此时，一声急促的布谷鸟叫声响起，两人快速找安全区域隐藏。 王志军朝楚明瑜打手势：“有危险。” 楚明瑜点点头，示意王志军爬到树上看看。 可惜这是热带雨林，根本无法通过高处看到那边的情况。 楚明瑜打手势让他赶紧下来，两人快速离开原地。 “组长，现在……怎么办？”快速奔跑了二十多分钟才停下，王志军边喘粗气边问道。 “我们被发现了，有可能他们之前隐藏在远处，说不好还有狙击手。” “那赶紧呼叫田队长，应该可以确认，这里就是他们的窝点。” “先别急，我们先想想为什么那么巧，我们刚离开他们就遇伏？如果对方早就隐藏在那里，根本用不着等我们两个离开后才动手。” “你怀疑我们已经被他们当成猎物了？” 王志军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做一下伪装，晚上再潜回去看看。” “如果真像你的推测，我们折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连里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冒然请求支援，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而且境外的一位重要人物，可能也在里面，这也是他们一直不同意采取大规模行动的主要原因。” “这群王八羔子！”王志军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道。 …… 朦胧的月色下，两条身影悄悄行进。 “到处都是摄像头怎么进去！” 两人绕了几个小时，都被红外摄像头阻住去路，王志军压着怒气说道。 “那就只能采取第一个行动方案了，到时候，你爬到就近那棵树上荡过去，损毁那个摄像头，我负责解决两名站岗的。” 楚明瑜指了指右前方刚刚探查过的一个点。 “没问题！” 两人休息了十多分钟后，按照计划行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0章 【二十七】人质解救游戏 当楚明瑜动手的时候，站岗人喊了一声异国语言，估计是在问“什么人”。 一分钟不到，楚明瑜手里的匕首，已经让他们不可能再开口。 楚明瑜朝还在树上的王志军说道：“赶紧换上他们的衣服，带上装备，监控画面消失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赶过来。” 处理好两具尸体，两人换装后，立刻朝里面走，一路上都发现隐藏的摄像头。 “小心！” 楚明瑜跟突然出现的人交手时，赶紧提示王志军。 出手的是两个男人，才刚交手，楚明瑜就察觉到对手不是普通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刚才从站岗的人手里拿的是步枪，根本来不及开枪，只能近身搏斗。 “嘿！中国人，你是我的猎物！” 跟楚明瑜交手的男人就地一滚，爬起来时，舔了一口胳膊上被划伤流出的血，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楚明瑜可没功夫跟对方闲聊，趁势继续抢攻过去。 王志军解决了另一人后，加入楚明瑜这边。 几分钟，后腿被刺伤的男人，拔出手枪，打在王志军身上转身就跑。 “你怎么样？” 楚明瑜没有追赶，按住王志军被打伤的腹部。 “死不了，你赶紧给田队发信号。” “没用，这里肯定有点子干扰设备，进入监控区后，我就试图联络过田队。” “该死！那你赶紧撤出去，别管我！” “要走也是一起，你撑着点，我们找个地方先处理伤口。”楚明瑜用力扶起王志军。 “怎么回事，突然又没人追了？”两人走了一段，竟然都没有遇到杀手。 楚明瑜有些猜测，但这时候却不打算说出来，而是赶紧取出消毒水、纱布，“你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 王志军一抬头，正好对上一个摄像头。 “你疯了！” “到处都是监控，我们与其被追着跑，还不如就等在这里。别说话，我给你把子弹取出开。” 王志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按住伤口，忍不住喊了一声。 “就这么跟傻子一样等他们再来？” 包扎好的王志军背靠在树上，泄气的问道。 “如果继续跑，只会激发他们猎杀的兴趣，我在赌。” “赌什么？” “但愿我赌赢，他们已经来了。” 当见到范成昱那刻，楚明瑜不得不相信。 这个曾经被多少人，放在心中仰慕的学长，如今已经跟邪恶为伍。 “明喻，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范成昱看着被反绑带进来的楚明瑜笑道。 “为什么？” “你没有作为猎物的自觉，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害怕、恐惧，疯了一样四处躲藏。” “我问你为什么！当初宣读的誓言，立志成为最优秀的人民执法者，这些你统统都忘了？” “你太单纯了，在那样的官场，我拼死拼活得到什么，嗯？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升职，真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告诉你，如果你没有你爷爷、你爸，以你的性子，现在只配在档案室。” “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他们。” “很多事，不是你以为脱离就可以脱离，像你这样从出生就比平常人站的更远，我们花一百分努力能获得的东西，你只要花五十分，这就是差别。” “你就是这样看待你曾经效忠的祖国？尽管有不公平的地方，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黑暗和不堪。当年你的那段视频，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甚至你的家人。可你呢，如今却以这样的身份，苟且的活着，你对得起那些以你为傲的人吗！” 范成昱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有顾及过那些，我们抓了你们六个人，但我还没打算让他们跟那些普通猎物一样死，我跟你再打一次，你赢一场我放一个人。当然，如果你输一次，那就死一个。” 说到后面，范成昱抬起头，脸上只剩冷酷。 “这里你做主？” “他算得上半个主人。”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楚明瑜打量了女人一眼，跟照片上清纯的模样，相去甚远。 “没想到，拿督将军的宝贝女儿，不是被困在这里，反而成了主人，亏你们的政府为了救你，都不愿意出动规模军队进来。不过，你这个身份让我开始怀疑，拿督将军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拿丽娜走过去，坐到范成昱怀里，笑的像一只慵懒的猫。 “你可真会联想，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他太不了解我。刚才阿昱说的话我同意了，游戏从明天开始，不过你现在是平民玩家，别说枪，除了你在森林里可以找棍棒做武器，其他什么都没有哟。” 虽然拿丽娜不是中国人，但普通话说的很标准。 “你别转换话题，我知道这里对外界的点子设备有信号干扰器，能做到这个安全级别的设备，除了军方，我想不到其他。” “聪明！不过在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大有人在。这个游戏可由不得你选择，阿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较量的对手，我当然会满足他。”说完，凑近范成昱，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自始至终，范成昱表现的都像一个宠爱女人的样子。 楚明瑜拿不准，他究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还是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堕落了。 楚明瑜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不答应这场比试呢？” 拿丽娜朝门口的侍卫打了个眼色，几分钟后，雇佣兵压着被绑的唐凌进来。 “罗英，你也被他们抓了？”唐凌喊的是行动时的化名。 范成昱笑道：“别装了，你们的身份算不上什么秘密。” 楚明瑜朝唐凌眯了下眼，随后看向拿丽娜说道：“你想怎么样？” 拿丽娜笑道：“你们这伙人里，她长的还不错，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就把她当礼物，送给我那些士兵。” “很好，范成昱，你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你不了解丽娜。” 楚明瑜不能拿唐凌的清白做赌注，只好妥协，“说，怎么个比法。” “老规矩，我们玩人质解救游戏，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会被藏起来，你能成功救出来的话，不止放了他，而且被解救的人，也可以加入你的战队，进行下一轮游戏。” “我只有一个人，你们这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法救人。” 范成昱正要开口，拿丽娜却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嘴，插话说道：“游戏规则是我们定，怎么玩，玩不玩你可做不了主。” “别答应她！”唐凌怒道。 “好，就按你们说的，但如果你们违反了游戏规则怎么办，就像你说的，在这里我们跟砧板上的鱼肉差不多，你们要是违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们可比你们那些翻脸不认人的政·府·官·员，讲信用的多。” 这样的情形下，楚明瑜毫无选择。 …… 浑身裹满泥水的楚明瑜，匍匐在地上。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既要躲避对方的围追堵截，还要查找要解救的人，极其耗费精力。 “嗒嗒……” 几米外，又一阵枪声响起，对方没找到楚明瑜，直接地毯式。 这里已经不安全，楚明瑜倒着慢慢后退。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一天了，没有任何体能补充，也没有找到人质。 “那女人不错，要不我们……”楚明瑜躲在吊脚楼下面，像个蝙蝠一样倒挂着，上面有人说话。 “丽娜小姐没开口，你敢动你试试。”另一个人语气不屑。 “就是，你忘了前几天那两人怎么死的了？”有人插话说道。 开始说话那人嘀咕了几句，才没了声音，估计是被所谓的死法吓到了。 楚明瑜确定没人追来后，快速落下了身子，爬到吊脚楼窗外。 透过缝隙朝，里面看了看。 有四个雇佣兵，被门锁住的地方无法确定，关着的是不是唐凌。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楚明瑜拔出白天夺来的匕首，翻过窗子，快速解决最近的一名雇佣兵。 里面的人近距离不敢开枪，担心伤到自己人，等解决了另外三人，楚明瑜已经累的大喘气。 “呜呜……” 打开房门后，里面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嘴被封住。 看见人进来先是一惊，随后大喜想要呼救 “你是什么人？”楚明瑜先撕下女人被封住嘴的胶带。 “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喊道。 “小声点！其他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豪哥死了之后，他们就把我关到了这里。”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被关的地方在哪？” 女人眼睛闪了闪，小声说，“不记得”。 “既然你没有用处，我也不会带你走，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楚明瑜看出来女人在撒谎，假意唬道。 “别别，我记得，可是那里有很多人，你进不去。” “这不用你担心，一会儿你指路，别再耍花样，你见识过这群人的手段，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女人害怕的连连点头，“我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0章 【二十七】人质解救游戏 当楚明瑜动手的时候，站岗人喊了一声异国语言，估计是在问“什么人”。 一分钟不到，楚明瑜手里的匕首，已经让他们不可能再开口。 楚明瑜朝还在树上的王志军说道：“赶紧换上他们的衣服，带上装备，监控画面消失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赶过来。” 处理好两具尸体，两人换装后，立刻朝里面走，一路上都发现隐藏的摄像头。 “小心！” 楚明瑜跟突然出现的人交手时，赶紧提示王志军。 出手的是两个男人，才刚交手，楚明瑜就察觉到对手不是普通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刚才从站岗的人手里拿的是步枪，根本来不及开枪，只能近身搏斗。 “嘿！中国人，你是我的猎物！” 跟楚明瑜交手的男人就地一滚，爬起来时，舔了一口胳膊上被划伤流出的血，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楚明瑜可没功夫跟对方闲聊，趁势继续抢攻过去。 王志军解决了另一人后，加入楚明瑜这边。 几分钟，后腿被刺伤的男人，拔出手枪，打在王志军身上转身就跑。 “你怎么样？” 楚明瑜没有追赶，按住王志军被打伤的腹部。 “死不了，你赶紧给田队发信号。” “没用，这里肯定有点子干扰设备，进入监控区后，我就试图联络过田队。” “该死！那你赶紧撤出去，别管我！” “要走也是一起，你撑着点，我们找个地方先处理伤口。”楚明瑜用力扶起王志军。 “怎么回事，突然又没人追了？”两人走了一段，竟然都没有遇到杀手。 楚明瑜有些猜测，但这时候却不打算说出来，而是赶紧取出消毒水、纱布，“你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 王志军一抬头，正好对上一个摄像头。 “你疯了！” “到处都是监控，我们与其被追着跑，还不如就等在这里。别说话，我给你把子弹取出开。” 王志军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按住伤口，忍不住喊了一声。 “就这么跟傻子一样等他们再来？” 包扎好的王志军背靠在树上，泄气的问道。 “如果继续跑，只会激发他们猎杀的兴趣，我在赌。” “赌什么？” “但愿我赌赢，他们已经来了。” 当见到范成昱那刻，楚明瑜不得不相信。 这个曾经被多少人，放在心中仰慕的学长，如今已经跟邪恶为伍。 “明喻，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范成昱看着被反绑带进来的楚明瑜笑道。 “为什么？” “你没有作为猎物的自觉，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害怕、恐惧，疯了一样四处躲藏。” “我问你为什么！当初宣读的誓言，立志成为最优秀的人民执法者，这些你统统都忘了？” “你太单纯了，在那样的官场，我拼死拼活得到什么，嗯？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升职，真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告诉你，如果你没有你爷爷、你爸，以你的性子，现在只配在档案室。” “我从来没有依靠过他们。” “很多事，不是你以为脱离就可以脱离，像你这样从出生就比平常人站的更远，我们花一百分努力能获得的东西，你只要花五十分，这就是差别。” “你就是这样看待你曾经效忠的祖国？尽管有不公平的地方，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黑暗和不堪。当年你的那段视频，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甚至你的家人。可你呢，如今却以这样的身份，苟且的活着，你对得起那些以你为傲的人吗！” 范成昱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有顾及过那些，我们抓了你们六个人，但我还没打算让他们跟那些普通猎物一样死，我跟你再打一次，你赢一场我放一个人。当然，如果你输一次，那就死一个。” 说到后面，范成昱抬起头，脸上只剩冷酷。 “这里你做主？” “他算得上半个主人。”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楚明瑜打量了女人一眼，跟照片上清纯的模样，相去甚远。 “没想到，拿督将军的宝贝女儿，不是被困在这里，反而成了主人，亏你们的政府为了救你，都不愿意出动规模军队进来。不过，你这个身份让我开始怀疑，拿督将军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拿丽娜走过去，坐到范成昱怀里，笑的像一只慵懒的猫。 “你可真会联想，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他太不了解我。刚才阿昱说的话我同意了，游戏从明天开始，不过你现在是平民玩家，别说枪，除了你在森林里可以找棍棒做武器，其他什么都没有哟。” 虽然拿丽娜不是中国人，但普通话说的很标准。 “你别转换话题，我知道这里对外界的点子设备有信号干扰器，能做到这个安全级别的设备，除了军方，我想不到其他。” “聪明！不过在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大有人在。这个游戏可由不得你选择，阿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较量的对手，我当然会满足他。”说完，凑近范成昱，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自始至终，范成昱表现的都像一个宠爱女人的样子。 楚明瑜拿不准，他究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还是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堕落了。 楚明瑜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不答应这场比试呢？” 拿丽娜朝门口的侍卫打了个眼色，几分钟后，雇佣兵压着被绑的唐凌进来。 “罗英，你也被他们抓了？”唐凌喊的是行动时的化名。 范成昱笑道：“别装了，你们的身份算不上什么秘密。” 楚明瑜朝唐凌眯了下眼，随后看向拿丽娜说道：“你想怎么样？” 拿丽娜笑道：“你们这伙人里，她长的还不错，如果你不听话，那我就把她当礼物，送给我那些士兵。” “很好，范成昱，你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你不了解丽娜。” 楚明瑜不能拿唐凌的清白做赌注，只好妥协，“说，怎么个比法。” “老规矩，我们玩人质解救游戏，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会被藏起来，你能成功救出来的话，不止放了他，而且被解救的人，也可以加入你的战队，进行下一轮游戏。” “我只有一个人，你们这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法救人。” 范成昱正要开口，拿丽娜却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嘴，插话说道：“游戏规则是我们定，怎么玩，玩不玩你可做不了主。” “别答应她！”唐凌怒道。 “好，就按你们说的，但如果你们违反了游戏规则怎么办，就像你说的，在这里我们跟砧板上的鱼肉差不多，你们要是违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们可比你们那些翻脸不认人的政·府·官·员，讲信用的多。” 这样的情形下，楚明瑜毫无选择。 …… 浑身裹满泥水的楚明瑜，匍匐在地上。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既要躲避对方的围追堵截，还要查找要解救的人，极其耗费精力。 “嗒嗒……” 几米外，又一阵枪声响起，对方没找到楚明瑜，直接地毯式。 这里已经不安全，楚明瑜倒着慢慢后退。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已经一天了，没有任何体能补充，也没有找到人质。 “那女人不错，要不我们……”楚明瑜躲在吊脚楼下面，像个蝙蝠一样倒挂着，上面有人说话。 “丽娜小姐没开口，你敢动你试试。”另一个人语气不屑。 “就是，你忘了前几天那两人怎么死的了？”有人插话说道。 开始说话那人嘀咕了几句，才没了声音，估计是被所谓的死法吓到了。 楚明瑜确定没人追来后，快速落下了身子，爬到吊脚楼窗外。 透过缝隙朝，里面看了看。 有四个雇佣兵，被门锁住的地方无法确定，关着的是不是唐凌。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楚明瑜拔出白天夺来的匕首，翻过窗子，快速解决最近的一名雇佣兵。 里面的人近距离不敢开枪，担心伤到自己人，等解决了另外三人，楚明瑜已经累的大喘气。 “呜呜……” 打开房门后，里面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嘴被封住。 看见人进来先是一惊，随后大喜想要呼救 “你是什么人？”楚明瑜先撕下女人被封住嘴的胶带。 “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女人哭哭啼啼的喊道。 “小声点！其他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豪哥死了之后，他们就把我关到了这里。”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被关的地方在哪？” 女人眼睛闪了闪，小声说，“不记得”。 “既然你没有用处，我也不会带你走，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楚明瑜看出来女人在撒谎，假意唬道。 “别别，我记得，可是那里有很多人，你进不去。” “这不用你担心，一会儿你指路，别再耍花样，你见识过这群人的手段，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女人害怕的连连点头，“我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1章 【二十七】解除电子干扰 楚明瑜迅速拿过雇佣兵身上的装备，翻找了好一会儿，却也只找到几包压缩饼干。 在路上，女人说自己叫周敏敏。 最开始的时候，男朋友李俊豪说带自己去玩一场刺激的游戏，没想到，会被人抓来这地方。 几天前，李俊豪在猎杀游戏里死掉了。 …… 等两人一路绕行到女人说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十多名雇佣兵正坐在吊脚楼里，外面巡逻的也有四人。 “你看，我刚才就跟你说进不去，趁现在我们赶紧跑。” 周敏敏一路上见识了楚明瑜的本事，担忧害怕去了五分，说话也利索起来。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绕到后面看看。”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周敏敏拉住楚明瑜的衣服。 “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缺口，你跟着我一起，是还想被抓一次？” “我怎么知道你救人后，会不会撇下我跑了，你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就大喊。” 楚明瑜真想一个手刀把人放倒，忍了忍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别开口说话，跟着我。这枪你会不会用？” “不会。” “拿着，不管会不会，你记着，从现在开始，这是你保命的武器。这是保险，开枪之前先打开保险，然后瞄准对方按下扳手，这是弹夹，子弹没了换上。我没开枪之前你不能开枪，懂吗？” 楚明瑜把身上背着的两把枪，取下一把，给周敏敏示范。 “太刺激了。” “别动，保险不能随便开。”楚明瑜一把按住周敏敏要开保险的手。 又交代了一遍，确认周敏敏明白，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弯着身子，朝侧后方过去。 这时，不远处来了一个雇佣兵，跟守在这里看似领头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领头的点点头，叫上人，跟着那人离开。 楚明瑜看了看，如今只剩下两名守卫。 让周敏敏留意来路，自己悄悄过去解决两人。 …… “王志军？” 楚明瑜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看守的，居然只有一个受了伤的，难道是圈套？ “嘶……你逃出来了？”王志军挣扎着站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 “说来奇怪，他们居然还安排医生给我治伤。” 王志军说着，撩起衣服，露出新包扎过的位置。 “先别说那么多，你能不能走？” “没问题……她是谁？”王志军指着走进来的周敏敏。 “被抓来的普通人，先离开这里再说。”楚明瑜扶着王志军。 “我今天破坏了他们不少监控，这里暂时安全，你跟周敏敏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放置电子干扰设备的地方。”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比你熟悉这里，不管找人还是什么，都能帮你。” 周敏敏权衡了一下，跟受伤没多少战力的人留在这里，还不如跟着楚明瑜冒险，找了一个可以跟着的理由。 “你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楚明瑜怒道。 “组长，你带她一起，她说的也有道理。” 王志军自然也看出来，这女人是担心跟着自己这个伤者，真要是遇到危险，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楚明瑜气道：“如果个个都像她这样，我们都不用来。” “你别小看人，我别的不行，但要说玩电脑，我敢说你们谁都比不上，就你们说的点子干扰设备，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台连接的电脑，我都能给你搞定。” “没工夫陪你练嘴皮，要走就赶紧跟着。” “你可一点都没有身为人民执法者，为人民服务的自觉。” “对待刁民，就要用另外的方式。” 这话气得周敏敏半天没吭声。 …… 两人来到那晚被抓来的地方。 楚明瑜问道：“电脑天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够不够？” “小看人，你就负责不用动脑的武力方面，搞定那些守卫就行。” “行，我把他们引开，最多五分钟，然后必须离开，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楚明瑜说完，像一只猎豹一样，几步就窜了出去。 撞破了一楼房间的玻璃，跟里面的两人打起来。 外面的人还来不及支援，楚明瑜就已经跑上了二楼。 周敏敏见楚明瑜把那间屋子跟外面的人引开，赶紧从窗户处爬进去。 敲打着电脑的手指，都因害怕又刺激的情绪而颤抖。 楚明瑜已经跑到了顶楼。 楼道的门，顶不住两分钟，下面的人就会冲上来。 看了看手表，四分三十秒，刚好。 楚明瑜解下背着的绳索，套在栏杆上，顺着楼外落下去。 “他们追过来了，赶紧走！”跑到汇合点，周敏敏已经在等着了。 逃离的路上，楚明瑜按下手表上装置的定位，果然有信号了。 “谁让你动电脑的！” 突然，穿着伪装服的范成昱，出现在两人前面，朝楚明瑜怒道。 “你什么意思？” 楚明瑜看他只有一个人，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来抓自己的，还是有其他目的。 “你们这会激怒丽娜，到时候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会把所有人都逼上死路。趁现在跟我走，能不能带走那些人，就看你的运气。” 范成昱说完，丢过来一把AK。 “你先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拿丽娜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没办法。还记得那张邀请卡吗，那是我寄给你的，你以为那么巧，就因为我们熟悉你就被派过来。” “可惜，我给你寄的邀请卡，你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她在这边的执法者有人，那个背叛的门徒就在你带的人里，你们的行动还没到这里，丽娜就知道了。” “这么说起来，王志军那边的守卫也是你调开的，只是行动前，对于你的情况未明，我没办法通过一幅画就下结论。” “好了，我跟你去救人，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能跟我们去。”楚明瑜指了指周敏敏。 “那就找地方躲起来，我们赶紧走，再晚来不及了！” 楚明瑜朝周敏敏眨了眨眼，这一次，她倒是很顺从，没有反驳。 …… “大部分人都关在里面，但守卫很多，按照平时的分配，有二十名雇佣兵，现在丽娜察觉你们动了电脑，不知道会不会增人。你有什么计划？” 两人来到一栋建筑物远处，范成昱说道。 “之前给执法者递过消息的人，你知不知道？” 楚明瑜答非所问，这个时候，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那人把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被抓了，现在估计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养料。” “具体被埋在什么地方，等事情结束你带我去。至于这里，你手里不是有手雷，你负责清理外围的人，我绕过去解决楼里的。” 范成昱愣了一下说道：“你平时办案，就是这么横冲直撞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把握好投弹时间跟距离。拿下这里，正好可以作为临时据点，否则带着一伙人，没办法跟拿丽娜对抗。我估计这里发生动静后，她的人不用十分钟就能赶过来。” “行，就按你说的办。” 范成昱扔出的手雷爆炸时，楚明瑜也开了枪。 两个人要解决剩余十几人，并不容易，范成昱左腿挨了一枪，楚明瑜肩头挨了一枪。 “拿丽娜把他们关哪了？” 看了一遍被关押的二十多个人，唐凌他们不在其中。 “那天明明安排送到这里，看来她对我起了疑心。” “你了解她，想想看，还会在什么地方。” 范成昱脸色一白，想到一个最不愿去猜的地方，“我去找人，你在这里，这群人没几个会用枪。” 楚明瑜看看战战兢兢缩在一起的人。 一边是这次行动要解救的国民，一边是自己同行的战友，选哪边都难。 范成昱拍了拍楚明瑜的肩头说道：“至少现在，丽娜还不知道我帮你，我去救他们，成功的几率更大。” 说完，不等楚明瑜开口，转身就走。 …… 当范成昱看到被吊着血淋淋的人，最不愿猜想的可能成了真。 “阿昱，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带着那个女人来！” 拿丽娜被护拥在几名雇佣兵身后，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范成昱看了一眼被自己割喉的雇佣兵，缓缓站起身子走过去。 “丽娜，该结束了。你父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跟他对抗了。” “你劝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做的一切，回去后根本没有活路。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的女人就是那个执法者，她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要帮她！” 愤怒的拿丽娜举起手里的枪，射向被吊着的萧庭。 同样被吊着的唐凌跟、苏河跟那邦厝都别过眼睛，不忍心再看。 “丽娜，够了！”范成昱跑过去，却被雇佣兵拦下。 “阿昱，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我以为你会忘记过去。她不是想救人吗，让她自己来，否则，这个人就是他们三个的下场。” “她没有跟我一起，从得知他们发出信号后，我就到处找她。丽娜，不要再错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2章 【二十七】最后的晚餐 “那你带人把她抓来，她一个人的命，可以换所有人。”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她已经七年没有见面，我不了解她现在的行事风格。” “阿康，你带上二十个人跟阿昱去。记着，只要人活着就行。” 那邦康点点头，叫上人，朝范成昱走过去。 范成昱看了那邦康一眼，没再说什么。 …… “你究竟能不能找到她？” 绕了很久，那邦康怀疑地看着范成昱。 “你跟她一起行动，她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到？” “我告诉你，丽娜信你，我可不信。”那邦康压低声音，凑近说道。 “你不信我也没用，你于丽娜而言，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那邦康咬牙道：“你现在怎么嚣张都好，我到要看看，你是要把喜欢的女人抓去送死，还是选择失信于丽娜。” “看来，丽娜今天会怀疑我，就是有你这个小人。”范成昱说完，一拳打在那康帮脸上。 那邦康不甘示弱回手，两人就这样打起来。 跟着来的雇佣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架。 毕竟刚才，听到两人提及丽娜，不少人都知道，那邦康喜欢丽娜的事。 “范成昱，亏你在这里混了那么久。打架只论结果，没人管你会不会出阴招。” 那邦康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朝捂着腹部的范成昱笑道。 “很好，这一战我输了。” “你，过去把人扶起来。”那邦康指了指旁边的一名雇佣兵说道。 范成昱弯腰站起来时，快速掏出手枪，射向近在咫尺的那邦康。 谁也不会料到，范成昱会怒到生死相博的地步。 “你们都看见了，是那邦康伤我在前，他居然觊觎我的女人，就该死！” “范哥，你跟那邦康怎么争女人，是你们的事，但回去怎么跟丽娜小姐交差？”一人看着范成昱问道。 “你们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所有的责任都在我，我会跟她解释。” “那行，那现在该去抓那个执法者了？” “嗯，跟我来。” …… 范成昱带着人，来到楚明瑜据守的地方。 看到入口十多米处，一侧插在地上不起眼的一根小树枝。 “我打头阵，你们看我手势就跟进去。”范成昱朝后面的人说道。 “明白！” 范成昱避开了埋着的地雷，靠近门口后，回头朝雇佣兵打手势。 后面的人不妨有这招，等踩到地雷时已经来不及，死的死，伤的伤。 楚明瑜在隐蔽点看见范成昱，紧接着，就是地雷引爆的声响。 “明喻，你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解决没有死的雇佣兵后，范成昱走进去，遇上迎出来的楚明瑜。 “直升机方面大约十五分钟左右能到，出什么事了？” “丽娜控制了你的组员，那邦康就是内鬼，已经被我杀了。” “这么说，刚才那批人，是她安排你带来抓我的？” “嗯，你怎么决定？” “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既然能救，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不过到时候，不管你看到什么场面，希望你能冷静，只要确保他们安全，我们就行动。” …… 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两人动身。 看着人被带过来，拿丽娜皱眉问道：“阿康跟其他人呢？” “他不信任我，半路上带着人，说跟我分开行动。因为你的缘故，他跟我不合拍，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拿丽娜听了这话，心里的怀疑被压下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楚明瑜没心思听两人说话，满眼都是被吊着血淋淋的萧庭，身上少说都有七八个弹孔。 其他三人被吊着，看起来，也没少受皮肉伤。 苏河刚要开口，却见楚明瑜使了个眼色，赶紧把嘴闭上。 范成昱把人交给雇佣兵看着，走过去说道：“人已经抓来了，你是不是该兑现答应我的事？” “你跟我讲条件？” “丽娜，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人我都给你抓来了，你还怀疑什么？” 拿丽娜想了想，朝旁边的雇佣兵吩咐，把吊着的人放了，再把楚明瑜吊上去。 苏河跟那邦厝，一人一边，架起萧庭，跟被押上台的楚明瑜擦身而过。 楚明瑜做了一个口型：安全。 三人不知道楚明瑜还有什么计划，只能一步步离开。 “阿昱，你说这个女人现在这副模样，还能不能让男人兴奋？”此刻的拿丽娜，只是一个充满嫉妒的女人。 “如果这样做，可以打消你对我的怀疑，那我不介意。” “真好，那我先让大家看看她的身体，这样是不是节奏会快一些？” 拿丽娜站起来走过去，脱离了几名雇佣兵的保护圈。 …… “阿昱，你居然骗我！” 被范成昱制服在手里，作为人质的拿丽娜，不可置信的喊道。 范成昱不敢跟她的眼睛对上，只朝那些围着的雇佣兵喊道：“立刻把人放了！” “谁都不许放，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拿丽娜对指在太阳穴上的枪，没有一点畏惧。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拿丽娜疯了一样喊道：“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 领头人被制住，眼看执法者援兵马上就到，那些雇佣兵不再管其他人的死活，纷纷四散逃跑。 躲在远处的唐凌三人见状，赶紧跑过来，解开楚明瑜。 “你走，趁他们还没到。”范成昱收起枪。 “学长，她不能走。”刚脱身的楚明瑜，拦在前面。 “我帮你救了这些人，你就不能放她一马？” “这不是还人情债，她的所作所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今天她走了，那她一辈子都会成为通缉犯东躲西藏，你希望她过这样的日子吗？” 拿丽娜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高谈阔论。 如果没有范成昱，她什么都不是。 “不，我来承当所有的责任。你们行动前得到的情报，不是丽娜被绑架到这里吗，那就让它成为事实好了。” 拿丽娜怒道：“你现在说这些，难道不觉得虚伪吗？” 范成昱避开这道逼问的目光，只恳求的望向楚明瑜。 楚明瑜摇头说道：“不可能！” “明喻，不要逼我。”范成昱举起枪。 唐凌三人想要挡在楚明瑜前面，却被她拉开。 “既然你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那尽管走，只是……小心！” 楚明瑜看到，范成昱身上出现一个红点，那是狙击枪。 千钧一发之时，站在范成昱身边的拿丽娜，替他挡了一枪。 “丽娜！” 几人之中，楚明瑜受伤最轻。 跑过去，夺过范成昱手里的枪，就朝刚才狙击手的方向，以S型跑过去。 “竟然是你这个叛徒。” 楚明瑜用枪指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那邦康。 那邦康怎么也没想到，拿丽娜会替范成昱挡子弹。 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也好，能陪她一起死的人是我。” …… 拿丽娜也说不清当时怎么想的，对于这个欺骗了自己的男人，大概还是爱多一些。 “阿昱，你现在还恨我当年做过的事吗？”拿丽娜右手抚·摸着范成昱的脸。 “不，我早就不恨了。” 拿丽娜强撑起一个笑容，“你又骗我。” “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已经不重要了……” “不不，丽娜，你撑着一点，等你好了告诉我。” 范成昱紧紧捂着拿丽娜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 “阿昱，真好。” 拿丽娜带着笑容离开，这样的解脱方式，也许更好。 …… 楚明瑜折返回来，就看到范成昱愣愣的抱着拿丽娜。 支援警力已经到达地面，分成几队追捕逃散的雇佣兵。 “丽娜！” 拿督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女儿。 范成昱突然说道：“她被我困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想着逃呢，就算死，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是你杀了我女儿？” 拿督将军掏出抢，抵在范成昱脑袋上。 “学长！”楚明瑜喊道。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就由我来承担，那些猎手的资料在保险箱里。”范成昱说完，试图夺过拿督手里的枪。 跟在拿督身边的人，哪里能让他伤人，几发子弹几乎同时打在范成昱身上。 范成昱至死，也要维护拿丽娜在她父亲心里的形象。 即便他是因为家人受到威胁，才走上这条路。 但对拿丽娜，恐怕也是真的爱。 …… 离开余庆州之前，楚明瑜问田震军，对于范成昱的事，是不是会把实情告知他的家人。 “他的身份不再是烈士，我们会以婉转的方式通知他的家属，毕竟他最后关头，还是帮助我们解救了人质。” 楚明瑜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无法想象，他家人在承受过一次打击之后，又要面对这样的真相。 在父母眼中，引以为傲的儿子，反而成了无法再对人启齿的坏人。 也许，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 有时候楚明瑜也会想，如果自己是范成昱，在家人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是不是真的能毫不妥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1章 【二十七】解除电子干扰 楚明瑜迅速拿过雇佣兵身上的装备，翻找了好一会儿，却也只找到几包压缩饼干。 在路上，女人说自己叫周敏敏。 最开始的时候，男朋友李俊豪说带自己去玩一场刺激的游戏，没想到，会被人抓来这地方。 几天前，李俊豪在猎杀游戏里死掉了。 …… 等两人一路绕行到女人说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十多名雇佣兵正坐在吊脚楼里，外面巡逻的也有四人。 “你看，我刚才就跟你说进不去，趁现在我们赶紧跑。” 周敏敏一路上见识了楚明瑜的本事，担忧害怕去了五分，说话也利索起来。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绕到后面看看。”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周敏敏拉住楚明瑜的衣服。 “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缺口，你跟着我一起，是还想被抓一次？” “我怎么知道你救人后，会不会撇下我跑了，你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就大喊。” 楚明瑜真想一个手刀把人放倒，忍了忍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别开口说话，跟着我。这枪你会不会用？” “不会。” “拿着，不管会不会，你记着，从现在开始，这是你保命的武器。这是保险，开枪之前先打开保险，然后瞄准对方按下扳手，这是弹夹，子弹没了换上。我没开枪之前你不能开枪，懂吗？” 楚明瑜把身上背着的两把枪，取下一把，给周敏敏示范。 “太刺激了。” “别动，保险不能随便开。”楚明瑜一把按住周敏敏要开保险的手。 又交代了一遍，确认周敏敏明白，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弯着身子，朝侧后方过去。 这时，不远处来了一个雇佣兵，跟守在这里看似领头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领头的点点头，叫上人，跟着那人离开。 楚明瑜看了看，如今只剩下两名守卫。 让周敏敏留意来路，自己悄悄过去解决两人。 …… “王志军？” 楚明瑜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看守的，居然只有一个受了伤的，难道是圈套？ “嘶……你逃出来了？”王志军挣扎着站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 “说来奇怪，他们居然还安排医生给我治伤。” 王志军说着，撩起衣服，露出新包扎过的位置。 “先别说那么多，你能不能走？” “没问题……她是谁？”王志军指着走进来的周敏敏。 “被抓来的普通人，先离开这里再说。”楚明瑜扶着王志军。 “我今天破坏了他们不少监控，这里暂时安全，你跟周敏敏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放置电子干扰设备的地方。”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比你熟悉这里，不管找人还是什么，都能帮你。” 周敏敏权衡了一下，跟受伤没多少战力的人留在这里，还不如跟着楚明瑜冒险，找了一个可以跟着的理由。 “你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楚明瑜怒道。 “组长，你带她一起，她说的也有道理。” 王志军自然也看出来，这女人是担心跟着自己这个伤者，真要是遇到危险，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楚明瑜气道：“如果个个都像她这样，我们都不用来。” “你别小看人，我别的不行，但要说玩电脑，我敢说你们谁都比不上，就你们说的点子干扰设备，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台连接的电脑，我都能给你搞定。” “没工夫陪你练嘴皮，要走就赶紧跟着。” “你可一点都没有身为人民执法者，为人民服务的自觉。” “对待刁民，就要用另外的方式。” 这话气得周敏敏半天没吭声。 …… 两人来到那晚被抓来的地方。 楚明瑜问道：“电脑天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够不够？” “小看人，你就负责不用动脑的武力方面，搞定那些守卫就行。” “行，我把他们引开，最多五分钟，然后必须离开，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楚明瑜说完，像一只猎豹一样，几步就窜了出去。 撞破了一楼房间的玻璃，跟里面的两人打起来。 外面的人还来不及支援，楚明瑜就已经跑上了二楼。 周敏敏见楚明瑜把那间屋子跟外面的人引开，赶紧从窗户处爬进去。 敲打着电脑的手指，都因害怕又刺激的情绪而颤抖。 楚明瑜已经跑到了顶楼。 楼道的门，顶不住两分钟，下面的人就会冲上来。 看了看手表，四分三十秒，刚好。 楚明瑜解下背着的绳索，套在栏杆上，顺着楼外落下去。 “他们追过来了，赶紧走！”跑到汇合点，周敏敏已经在等着了。 逃离的路上，楚明瑜按下手表上装置的定位，果然有信号了。 “谁让你动电脑的！” 突然，穿着伪装服的范成昱，出现在两人前面，朝楚明瑜怒道。 “你什么意思？” 楚明瑜看他只有一个人，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来抓自己的，还是有其他目的。 “你们这会激怒丽娜，到时候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会把所有人都逼上死路。趁现在跟我走，能不能带走那些人，就看你的运气。” 范成昱说完，丢过来一把AK。 “你先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拿丽娜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没办法。还记得那张邀请卡吗，那是我寄给你的，你以为那么巧，就因为我们熟悉你就被派过来。” “可惜，我给你寄的邀请卡，你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她在这边的执法者有人，那个背叛的门徒就在你带的人里，你们的行动还没到这里，丽娜就知道了。” “这么说起来，王志军那边的守卫也是你调开的，只是行动前，对于你的情况未明，我没办法通过一幅画就下结论。” “好了，我跟你去救人，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能跟我们去。”楚明瑜指了指周敏敏。 “那就找地方躲起来，我们赶紧走，再晚来不及了！” 楚明瑜朝周敏敏眨了眨眼，这一次，她倒是很顺从，没有反驳。 …… “大部分人都关在里面，但守卫很多，按照平时的分配，有二十名雇佣兵，现在丽娜察觉你们动了电脑，不知道会不会增人。你有什么计划？” 两人来到一栋建筑物远处，范成昱说道。 “之前给执法者递过消息的人，你知不知道？” 楚明瑜答非所问，这个时候，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那人把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被抓了，现在估计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养料。” “具体被埋在什么地方，等事情结束你带我去。至于这里，你手里不是有手雷，你负责清理外围的人，我绕过去解决楼里的。” 范成昱愣了一下说道：“你平时办案，就是这么横冲直撞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把握好投弹时间跟距离。拿下这里，正好可以作为临时据点，否则带着一伙人，没办法跟拿丽娜对抗。我估计这里发生动静后，她的人不用十分钟就能赶过来。” “行，就按你说的办。” 范成昱扔出的手雷爆炸时，楚明瑜也开了枪。 两个人要解决剩余十几人，并不容易，范成昱左腿挨了一枪，楚明瑜肩头挨了一枪。 “拿丽娜把他们关哪了？” 看了一遍被关押的二十多个人，唐凌他们不在其中。 “那天明明安排送到这里，看来她对我起了疑心。” “你了解她，想想看，还会在什么地方。” 范成昱脸色一白，想到一个最不愿去猜的地方，“我去找人，你在这里，这群人没几个会用枪。” 楚明瑜看看战战兢兢缩在一起的人。 一边是这次行动要解救的国民，一边是自己同行的战友，选哪边都难。 范成昱拍了拍楚明瑜的肩头说道：“至少现在，丽娜还不知道我帮你，我去救他们，成功的几率更大。” 说完，不等楚明瑜开口，转身就走。 …… 当范成昱看到被吊着血淋淋的人，最不愿猜想的可能成了真。 “阿昱，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带着那个女人来！” 拿丽娜被护拥在几名雇佣兵身后，愤怒的声音传过来。 范成昱看了一眼被自己割喉的雇佣兵，缓缓站起身子走过去。 “丽娜，该结束了。你父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跟他对抗了。” “你劝我回去？你知不知道，我做的一切，回去后根本没有活路。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的女人就是那个执法者，她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要帮她！” 愤怒的拿丽娜举起手里的枪，射向被吊着的萧庭。 同样被吊着的唐凌跟、苏河跟那邦厝都别过眼睛，不忍心再看。 “丽娜，够了！”范成昱跑过去，却被雇佣兵拦下。 “阿昱，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我以为你会忘记过去。她不是想救人吗，让她自己来，否则，这个人就是他们三个的下场。” “她没有跟我一起，从得知他们发出信号后，我就到处找她。丽娜，不要再错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2章 【二十七】最后的晚餐 “那你带人把她抓来，她一个人的命，可以换所有人。”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她已经七年没有见面，我不了解她现在的行事风格。” “阿康，你带上二十个人跟阿昱去。记着，只要人活着就行。” 那邦康点点头，叫上人，朝范成昱走过去。 范成昱看了那邦康一眼，没再说什么。 …… “你究竟能不能找到她？” 绕了很久，那邦康怀疑地看着范成昱。 “你跟她一起行动，她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到？” “我告诉你，丽娜信你，我可不信。”那邦康压低声音，凑近说道。 “你不信我也没用，你于丽娜而言，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那邦康咬牙道：“你现在怎么嚣张都好，我到要看看，你是要把喜欢的女人抓去送死，还是选择失信于丽娜。” “看来，丽娜今天会怀疑我，就是有你这个小人。”范成昱说完，一拳打在那康帮脸上。 那邦康不甘示弱回手，两人就这样打起来。 跟着来的雇佣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架。 毕竟刚才，听到两人提及丽娜，不少人都知道，那邦康喜欢丽娜的事。 “范成昱，亏你在这里混了那么久。打架只论结果，没人管你会不会出阴招。” 那邦康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朝捂着腹部的范成昱笑道。 “很好，这一战我输了。” “你，过去把人扶起来。”那邦康指了指旁边的一名雇佣兵说道。 范成昱弯腰站起来时，快速掏出手枪，射向近在咫尺的那邦康。 谁也不会料到，范成昱会怒到生死相博的地步。 “你们都看见了，是那邦康伤我在前，他居然觊觎我的女人，就该死！” “范哥，你跟那邦康怎么争女人，是你们的事，但回去怎么跟丽娜小姐交差？”一人看着范成昱问道。 “你们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所有的责任都在我，我会跟她解释。” “那行，那现在该去抓那个执法者了？” “嗯，跟我来。” …… 范成昱带着人，来到楚明瑜据守的地方。 看到入口十多米处，一侧插在地上不起眼的一根小树枝。 “我打头阵，你们看我手势就跟进去。”范成昱朝后面的人说道。 “明白！” 范成昱避开了埋着的地雷，靠近门口后，回头朝雇佣兵打手势。 后面的人不妨有这招，等踩到地雷时已经来不及，死的死，伤的伤。 楚明瑜在隐蔽点看见范成昱，紧接着，就是地雷引爆的声响。 “明喻，你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解决没有死的雇佣兵后，范成昱走进去，遇上迎出来的楚明瑜。 “直升机方面大约十五分钟左右能到，出什么事了？” “丽娜控制了你的组员，那邦康就是内鬼，已经被我杀了。” “这么说，刚才那批人，是她安排你带来抓我的？” “嗯，你怎么决定？” “他们是跟我一起来的，既然能救，我没有别的选择。” “好，不过到时候，不管你看到什么场面，希望你能冷静，只要确保他们安全，我们就行动。” …… 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两人动身。 看着人被带过来，拿丽娜皱眉问道：“阿康跟其他人呢？” “他不信任我，半路上带着人，说跟我分开行动。因为你的缘故，他跟我不合拍，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拿丽娜听了这话，心里的怀疑被压下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楚明瑜没心思听两人说话，满眼都是被吊着血淋淋的萧庭，身上少说都有七八个弹孔。 其他三人被吊着，看起来，也没少受皮肉伤。 苏河刚要开口，却见楚明瑜使了个眼色，赶紧把嘴闭上。 范成昱把人交给雇佣兵看着，走过去说道：“人已经抓来了，你是不是该兑现答应我的事？” “你跟我讲条件？” “丽娜，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人我都给你抓来了，你还怀疑什么？” 拿丽娜想了想，朝旁边的雇佣兵吩咐，把吊着的人放了，再把楚明瑜吊上去。 苏河跟那邦厝，一人一边，架起萧庭，跟被押上台的楚明瑜擦身而过。 楚明瑜做了一个口型：安全。 三人不知道楚明瑜还有什么计划，只能一步步离开。 “阿昱，你说这个女人现在这副模样，还能不能让男人兴奋？”此刻的拿丽娜，只是一个充满嫉妒的女人。 “如果这样做，可以打消你对我的怀疑，那我不介意。” “真好，那我先让大家看看她的身体，这样是不是节奏会快一些？” 拿丽娜站起来走过去，脱离了几名雇佣兵的保护圈。 …… “阿昱，你居然骗我！” 被范成昱制服在手里，作为人质的拿丽娜，不可置信的喊道。 范成昱不敢跟她的眼睛对上，只朝那些围着的雇佣兵喊道：“立刻把人放了！” “谁都不许放，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拿丽娜对指在太阳穴上的枪，没有一点畏惧。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拿丽娜疯了一样喊道：“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 领头人被制住，眼看执法者援兵马上就到，那些雇佣兵不再管其他人的死活，纷纷四散逃跑。 躲在远处的唐凌三人见状，赶紧跑过来，解开楚明瑜。 “你走，趁他们还没到。”范成昱收起枪。 “学长，她不能走。”刚脱身的楚明瑜，拦在前面。 “我帮你救了这些人，你就不能放她一马？” “这不是还人情债，她的所作所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今天她走了，那她一辈子都会成为通缉犯东躲西藏，你希望她过这样的日子吗？” 拿丽娜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高谈阔论。 如果没有范成昱，她什么都不是。 “不，我来承当所有的责任。你们行动前得到的情报，不是丽娜被绑架到这里吗，那就让它成为事实好了。” 拿丽娜怒道：“你现在说这些，难道不觉得虚伪吗？” 范成昱避开这道逼问的目光，只恳求的望向楚明瑜。 楚明瑜摇头说道：“不可能！” “明喻，不要逼我。”范成昱举起枪。 唐凌三人想要挡在楚明瑜前面，却被她拉开。 “既然你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那尽管走，只是……小心！” 楚明瑜看到，范成昱身上出现一个红点，那是狙击枪。 千钧一发之时，站在范成昱身边的拿丽娜，替他挡了一枪。 “丽娜！” 几人之中，楚明瑜受伤最轻。 跑过去，夺过范成昱手里的枪，就朝刚才狙击手的方向，以S型跑过去。 “竟然是你这个叛徒。” 楚明瑜用枪指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那邦康。 那邦康怎么也没想到，拿丽娜会替范成昱挡子弹。 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也好，能陪她一起死的人是我。” …… 拿丽娜也说不清当时怎么想的，对于这个欺骗了自己的男人，大概还是爱多一些。 “阿昱，你现在还恨我当年做过的事吗？”拿丽娜右手抚·摸着范成昱的脸。 “不，我早就不恨了。” 拿丽娜强撑起一个笑容，“你又骗我。” “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已经不重要了……” “不不，丽娜，你撑着一点，等你好了告诉我。” 范成昱紧紧捂着拿丽娜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 “阿昱，真好。” 拿丽娜带着笑容离开，这样的解脱方式，也许更好。 …… 楚明瑜折返回来，就看到范成昱愣愣的抱着拿丽娜。 支援警力已经到达地面，分成几队追捕逃散的雇佣兵。 “丽娜！” 拿督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女儿。 范成昱突然说道：“她被我困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想着逃呢，就算死，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是你杀了我女儿？” 拿督将军掏出抢，抵在范成昱脑袋上。 “学长！”楚明瑜喊道。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就由我来承担，那些猎手的资料在保险箱里。”范成昱说完，试图夺过拿督手里的枪。 跟在拿督身边的人，哪里能让他伤人，几发子弹几乎同时打在范成昱身上。 范成昱至死，也要维护拿丽娜在她父亲心里的形象。 即便他是因为家人受到威胁，才走上这条路。 但对拿丽娜，恐怕也是真的爱。 …… 离开余庆州之前，楚明瑜问田震军，对于范成昱的事，是不是会把实情告知他的家人。 “他的身份不再是烈士，我们会以婉转的方式通知他的家属，毕竟他最后关头，还是帮助我们解救了人质。” 楚明瑜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无法想象，他家人在承受过一次打击之后，又要面对这样的真相。 在父母眼中，引以为傲的儿子，反而成了无法再对人启齿的坏人。 也许，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 有时候楚明瑜也会想，如果自己是范成昱，在家人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是不是真的能毫不妥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3章 【二十八】惊魂一夜 林安娜回到家时，已经超过八点，忙了一整天，她累坏了，先去浴室泡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泰迪狗妞妞蹲坐在林安娜脚边，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林安娜盘坐在沙发上，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男友杨飞打来的。 告诉她今晚有应酬，会很晚回家，交待她把门窗关好，早点睡觉。 林安娜离乡背井，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目前在一个酒里当侍应生，为了多赚点小费。 她每日里赔着笑脸，忍受着各种奇葩客人的无理要求和骚扰。 她有个交往中的男朋友叫杨飞，在一家皮具公司当销售，经常需要出差应酬。 杨飞怕林安娜一个人寂寞无聊，就买了一只泰迪狗给她，取名叫妞妞。 林安娜挂断电话，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 本地新闻里，正在报道白日里发生的一起命案，而事发地，正是她上班的绿萍酒附近。 死者是个青年男子，被人割断喉咙，当场毙命，目前执法者正在缉拿凶手。 林安娜看着电视里，即便打上马赛克，也显得异常血腥的画面，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想在大半夜继续看这么吓人的报道，刚准备关掉电视，突然电视镜头切到了死者的面部特写。 她无意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男人她曾经见过，就在今天白天，在酒附近。 这个人走路慌慌张张的，林安娜被他无意间撞了一下。 见惯了粗鄙野蛮的客人，对方颇有礼貌的连声道歉，让她印象深刻。 她当时就想，若是酒里的客人，都能这样知礼有风度，那这份工作也不算太糟糕，真是可惜。 林安娜暗暗叹息，她为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感到惋惜。 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不知道他得罪了怎样的仇家，对方才会下这么狠的毒手。 …… 深夜，在林安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妞妞忽然开始对着客厅狂叫，她被立刻惊醒过来。 她仔细聆听，听到有人翻箱倒柜的声音，动静不小。 林安娜意识到，家里可能进了小偷或者强盗，立刻锁上卧室门，拿出手机报警。 妞妞狂吠的声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门外响起对方匆忙而又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林安娜报了警，但是她家离执法者局不近，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自救， 她在卧室里四下翻找，也没能找到一件能够傍身的武器。 对方很快冲到卧室门口，开始砸门。别无他法，林安娜只得带着妞妞躲到床底下。 歹徒身形彪悍，卧室门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击。 他很快破门而入，妞妞挣脱林安娜的手臂，冲了出去。 开始跟对方搏斗，奈何妞妞只是一只小泰迪，没坚持多久，就被对方两刀捅死了。 林安娜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一地的鲜血，和妞妞被扔在地上的尸体，林安娜心痛不已。 她就像是生活在泥泞里的一株浮萍，妞妞为她的生活带来了阳光。 而现如今，这丁点儿的光亮，也被人掐灭了，她只能捂着嘴，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歹徒在卧室里转悠。 他的步子沉重，每走动一步，林安娜的心就跟着狂跳一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突然，歹徒停下脚步，低下头，怒视着床底下的林安娜。 她被吓得放声尖叫，歹徒伸手一把将林安娜从床底拽了出来。 林安娜费力抵抗，但她的力气，在这么个彪形大汉面前显得极为弱小。 她哭喊着，乞求着，希望能博取歹徒一点点的同情心，“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歹徒的眼神里只有冷漠凶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不带丝毫迟疑，掐着林安娜的脖子，举刀正要捅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杨飞及时赶到，一个铁榔头砸了下来，歹徒瞬间晕死过去。 林安娜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她还没反应过来。 看见杨飞的一瞬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声音颤抖着，“我差点就死了。” 杨飞抱住林安娜，为她擦干眼泪，轻轻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报警了吗？” 林安娜点点头，“执法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好你回来得及时，不然我就没命了。” 杨飞说道：“我看了今天的新闻报道，绿萍酒附近发生了命案，我怕你夜里一个人害怕，就提前回来了。” 林安娜把头埋进杨飞的胸膛，痛哭起来，“妞妞死了，它为了保护我，被他杀死了。” 杨飞安慰道：“没事的，妞妞会在天上继续保护你的。” 林安娜仍然忧心忡忡，担心歹徒随时会醒过来，冲杨飞说道：“我好害怕，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杨飞轻抚着林安娜的脑袋，“嗯，等执法者。” 杨飞的话还没说完，手还悬在半空中，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袭来。 林安娜抬头，看见杨飞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以及不知何时站在杨飞身后的歹徒。 他满头鲜血，正露出一脸阴森邪恶的笑容。 歹徒接着又连捅两下，鲜血溅了林安娜一身。 杨飞瞪着双眼缓缓倒了下去，嘴里最后吐出两个字：“快跑……” 杨飞倒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歹徒的双腿，试图为林安娜多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但他没能坚持几秒钟，便断了气息。 杨飞和林安娜一样，都是这个偌大冰冷的城市里，最平凡的人。 他们像两株随风飘摇的无根小草，在寒夜里，相互取暖相互慰藉。 杨飞和妞妞，就像是林安娜生命里唯一美好的东西，都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被瞬间摧毁了。 目睹一切的林安娜，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剧烈的悲痛感，让她的喉咙哽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跪倒在地，扑在杨飞的尸体上拼命摇晃着，希望能让他醒转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4章 【二十八】U盘 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经让她彻底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歹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一步步朝她逼近。 林安娜把杨飞的尸体搂在怀里，眼睛变得空洞无神。 她不再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当下活着，无疑比死亡更让人痛苦。 歹徒一把揪住林安娜的头发，把她扯了起来，掐住她的脖子，准备杀了她。 林安娜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不喊不叫，不哭不闹。 现在，死亡对她来说，已然是一种解脱。 这时，又一个高大的男人，闯进了林安娜的家里。 新进门的男人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歹徒做着一切，像是在看戏一般。 在歹徒即将痛下杀手之际，冲着歹徒问道：“东西拿到手了吗？” 歹徒回答：“先杀了她，再找也不迟。” 新来的歹徒：“愚蠢，万一东西已经被她转移，杀了她，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歹徒恍然大悟，“那你先看着她，我去找。” 说着，把林安娜像丢垃圾一样，粗暴地扔给了新来的歹徒。 新来的歹徒点头。 却趁歹徒转身之际，冷酷地掏出怀里的手枪，对准他的后脑勺。 随着“啪”的一声，歹徒被一枪爆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虽然枪口上装了消音器，但是枪声的震撼力仍然不小。 新来的歹徒换了副面孔，看着林安娜，“我叫张然，你可以相信我，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林安娜默不作声，眼神空空的，跪倒在地，继续搂着杨飞的尸体。 张然见她失去了生存意志，自顾自的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很快回到她的身边蹲下。 “人死不能复生，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被追杀的真相吗？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让幕后真凶付出代价吗？” 这句话，成功让林安娜濒死的心死灰复燃。 她抬眼看着张然。 张然：“跟我走，先活下去，你才有机会为他报仇。” 林安娜缓缓站起来。 她决定先坚强起来，暂时忘记悲痛。 现在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这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我们该怎么做？” 张然：“你的包在哪儿？带上跟我走，快。” 林安娜：“什么包？” 张然：“你白天背着上下班的那个包。” 林安娜看了看沙发，包不在那里。 她仔细回想，自己一回家就累得进了浴室泡澡，包一定是被扔进了浴室。 她果然在浴室的地上，捡到了自己的背包。 林安娜离开浴室前，看见敞开的柜子里，摆放着先前杨飞给她准备的防身电击枪，于是把它藏到了身上。 林安娜把背包递给张然。 他在林安娜的包里找了会儿，林安娜趁张然在包里翻找之际，返身进卧室捡起了手机，放进衣服包里。 张然在林安娜的包里，找出一个U盘，他长舒了一口气。 见林安娜一脸困惑，他声音低下来，“快走，还会有其他的杀手过来，等我们安全上车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 林安娜今晚受了太多的刺激和惊吓，如今，她只好把面前这个刚刚才救自己一命的陌生人，当作救命稻草。 她只能选择先相信他，于是跟着他急匆匆下了楼，上了张然的车。 …… 安全上路以后，林安娜望着窗外，再也抑制不住满腹的疑问，语气里带着愤怒，质问道：“为什么他要杀我？为了什么？” 张然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看着濒临崩溃，但却努力强撑的林安娜说道：“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白天有个男人，死在了你工作的酒附近。” 林安娜一脸警惕，“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工作？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然：“其实我是执法者的卧底，你听说过天恒集团吗？这个集团，暗地里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一直卧底在这个集团里，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这个U盘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白天死去的男人叫付伟，是天恒集团总裁助理，他鬼迷心窍地盗窃了这个U盘，想要借此敲诈勒索，才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总裁已经买通了不少杀手，出来寻找U盘的下落，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知道你的信息。” 林安娜这才想起来，刚刚歹徒和张然交谈中，提到了一个东西。 歹徒也是因为转身去找这个东西，才被张然反杀。 后来，张然在她的包里，翻出了一个不属于她的盘。 难道说，包里的U盘，就是付伟盗窃的那个？ 太多的疑问困扰着林安娜，“是刚才我包里那个？它怎么会进我包里？U盘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重要？” 张然耐心回答道：“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是天恒集团总裁和几个负责人的犯罪记录，这个U盘里的东西，足以将整个天恒集团连根拔起，将集团内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U盘。” 林安娜：“那为何在我身上？” 张然：“杀手杀掉了付伟，搜遍全身只找到一个手机，却没有看见U盘，他们调取了付伟沿途经过的各大监控。” “发现他死前见过你，并刻意撞到你，然后借机把U盘塞进了你的包里，你的信息被公布给所有参与此事的杀手，所以我们才能找到你的住处。” 原来如此，林安娜觉得老天爷真是在开玩笑。 自己就只是一个被付伟随随便便挑中的路人，结果就摊上了这么大的祸事。 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害死了杨飞，也害死了妞妞。 林安娜捏紧拳头。 得知真相后，她对这群犯罪分子恨之入骨。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我们赶紧去执法者局，把证据交给执法者，让执法者派人，把这些恶人都抓起来。” 张然摇摇头，“不行，天恒集团能够发展得如此顺风顺水，我担心他们可能买通了执法局的人。” “就像我能在他们集团里卧底，他们也许也派人，渗入了执法局的各个层级。” “所以你报警以后，他们迟迟不来，他们封锁了消息，在这帮杀手得手前，不会出警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5章 【二十八】真与假〈上〉 林安娜不敢相信，“所以杨飞的死，就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冷眼旁观？！” 张然虽然没有明说是，但是却微微点头。 林安娜的某些信仰被摧毁。 她没想到，这个表面上富丽繁华的城市，背地里竟然隐藏着这么肮脏邪恶的罪行。 感觉复仇无望的林安娜，精神再度萎顿下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然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我自有安排，你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先休息下。” 当林安娜的大脑，停止运转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今天失去的一切，这种感觉让她痛不欲生。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杨飞和妞妞死前的画面，眼泪开始不自主滑落。 张然为了缓解林安娜的心绪，放起了轻音乐，帮助她入眠，这让林安娜困意很快来袭。 兜里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林安娜。 她看见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正犹豫着接不接时，张然先开了口，“千万别接，否则他们会定位你的手机位置找到我们，快关机。” 林安娜知道张然的意思，挂断电话，准备继续睡觉。 临睡前，她好似看到窗外几辆警车，正朝着自家方向疾驰而去，这让她心生疑窦。 张然明明说事情没了却前，执法者不会出警，那这些警车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微微一亮，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林安娜刚才只是挂断电话，并且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并没有听张然的关掉手机。 她认为，万一有急事，至少不用重新开机浪费时间。 她趁张然开车望向前方之际，偷偷把屏幕亮光调到最低，并打开了短信。 短信上写着：我是执法者，我们已经赶至你家，我们目前不知你的情况，如果你正处于危险之中，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用其他方式联系我们，一定确保自身安全，勿跟歹徒硬拼。 林安娜偷偷看了一眼仍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张然。 他虽然救她一命，但是这不足以让林安娜全身心的相信他，所以她必须要跟执法者求证一些东西。 她在执法者的短信下回道：执法者是否有卧底在天恒集团？ 因为手机是静音模式，林安娜只能一边假装睡觉，一边眯起眼睛，时刻盯着手机屏幕，焦灼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她内心极度害怕对方的回复是没有。 她很快收到了短信。 果然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短信上写着：无，小心上当，注意安全！！！尽快告知定位。 几个感叹号，让林安娜的心底，瞬间滋生出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想到了歹徒死前，张然跟他说过的话，“万一东西已经被她转移，杀了她，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或许，这才是张然一出苦肉计的所图。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刚从一个地狱里爬出来，又要回落到了另外一个地狱里了。 现在的她，必须想办法逃出魔掌。 她并不清楚张然要带她去哪儿，她看了眼窗外的路牌，给执法者回复了一个邵安路。 林安娜只能先不动声色，继续假装睡觉。 实则微睁着眼睛，暗中观察张然。 张然也会时不时看看后视镜，监视她的情况。 林安娜暗暗掏出怀里的电击枪，握在手里，她要寻找合适的机会反击。 莫名的紧张感，让她手心里冒出了虚汗。 张然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了车。 红灯时间略久，他打开了一旁的矿泉水。 林安娜见机会来了，趁他抬头喝水之际，举起电击枪，朝着张然的后背一阵电击。 水瓶应声掉落，张然满脸的惊讶和痛苦。 他想要反抗，但是很快便被电晕了过去。 林安娜知道，张然至少有一句话是真的——U盘一定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要从他身上拿走U盘，交给执法者，让执法者将这些罪犯绳之以法，才能算真正为杨飞和妞妞报仇。 她很想开走张然的车，可遗憾的是，她并不会开车。 看着倒在方向盘上的张然，她想到了杨飞和妞妞。 如果他也是杀手之一，是不是也该让他偿命？ 不过，她没有杀人的胆子，纠结再三，她打开车门，飞快地逃了出去。 ……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 林安娜在荒郊小路上狂奔了一阵，上了另外一条马路。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辆非常稀少，林安娜每看见一辆车，就拼命挥手。 即便偶尔有往来的车辆，司机看见林安娜一身血迹，都害怕会惹上麻烦，非但不停，反倒加大油门扬长而去。 她拼了命地奔跑，逃出了好远，才想到给刚刚发短信的执法者打电话。 可是找遍全身，发现手机不见了，一定是刚才逃跑太匆忙，手机落在了什么地方。 她跑累了，又走了好一阵子，总算碰上一辆空载的出租车，看样子是要收车下班了。 出租车司机看见了她，也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没有停车的打算。 林安娜把心一横，冲过去拦在了马路中间，司机没办法，只能踩下急刹。 司机探出脑袋，破口大骂：“找死啊你！” 一晚上都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林安娜不由分说，冲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快走，有人要杀我。” 司机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踩下油门：“去哪儿啊？” 林安娜：“执法者局，快。” 司机不敢多问，一路疾驰。 …… 时间到了凌晨三点。 司机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直到他看见路边停了辆警车，一个执法者正在车上打电话。 司机赶紧停在了警车旁。 他只想尽快甩掉林安娜这个大麻烦，看见执法者，便借机把她赶下车去。 林安娜直接拉开警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位上，正在打电话的执法者一脸懵，看清对方一身血迹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即便是执法者，面对这么个满身鲜血，突然出现在警车上的女人，他也被吓了一跳，立即挂断电话。 执法者转过头，仔细打量着林安娜的全身。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惊恐，故作镇定：“我是杨志，发生什么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6章 【二十八】真与假〈中〉 倒是林安娜，因为今晚经历的事情多了，即使刚刚逃命出来，她说话也没有了惊慌，变得沉稳。 “杨执法者，你知道今天白天，发生在绿萍酒附近的命案吗？还有今天晚上紫兰街18号房里的命案？” 杨志：“知道，刑侦科的同事，目前好像还在现场。” 林安娜平淡地说道：“那房子是我租的，里面的两具尸体。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杀手，杀手是为了抢夺我手里的U盘。” 提起杨飞，林安娜仍然需要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 不让痛苦再度席卷而来，占满她的脑袋。 杨志：“什么U盘，你慢点说，我找个笔记下来。” 林安娜催促道：“来不及了，我们先赶去执法局，我路上再慢慢跟你解释。” 杨志：“好，你说的U盘在哪儿？” 林安娜从兜里掏出U盘，主动递给杨志：“在我这儿，就是这个。” 杨志伸手过来接的瞬间，林安娜突然缩回了手。 她陷入犹豫中。 她想起张然说的话，天恒集团里有执法者的卧底。 万一执法者局里，真的有他们的人怎么办？ 发生张然的事情以后，她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他人，贸然交出去，会不会犯下大错。 杨志见她突然走神，感觉莫名其妙：“怎么了？” 林安娜觉得，至少此时还是执法者比较可信，于是，她把U盘交到了杨志手里。 杨志把U盘放进上衣口袋里，开始驱动警车。 杨志一面开车，一面继续询问林安娜，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林安娜把张然告诉她的情况，进行了转述：“这个U盘是天恒集团几个头目的，据说里面有集团高层的犯罪记录，所以他们都想要得到这个U盘，白天死的那个人，就是因为偷走了这个U盘才被杀的。” 杨志一听才发现，这个事情牵连甚广。 他继续追问：“那你怎么会牵涉其中，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 林安娜：“那个人临死前，把U盘放进了我的包里，天恒集团的人查监控发现了这件事，一直追杀我到了我家，杀害了我男朋友和我的狗。” 杨志问出了问题的关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安娜看着后视镜里，正盯着自己的杨志，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想相信的解释：“是其中一个杀手救了我，带我逃出来的。” 杨志诧异：“杀手救你？为什么？” 林安娜觉得，自己的话可能难以让人信服。 还是继续解释着：“他说他是执法者派去天恒集团的卧底，但是执法者说，他们没有这样的卧底，所以我有些怀疑。” “为了安全起见，我就逃了出来，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到底有没有派卧底去那个集团？” 她刚刚所说的话，信息量太大。 杨志沉思了一会儿，努力消化着她刚刚话里的内容：“卧底的安排布局，一般是执法局高层才知道的事情，我们这个层级，是接触不到这方面信息的。”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林安娜总算是把事情，跟执法者交代清楚了。 她如释重负，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林安娜背靠着后排座椅，想要短暂的休息一下。 偶然的一瞥，她发现杨志微敞的警服袖口处，好像有一丝血迹。 联想到这个执法者，大半夜的停着警车，在大马路上接电话。 莫非他是在刻意等着自己？ 今晚九死一生的经历，让林安娜多长了几个心眼儿。 她开始对很多小细节观察入微，疑神疑鬼，这些想法让林安娜感到隐隐不安。 难道他也是杀手？ 难道张然说的都是真的，短短一分钟内，林安娜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种可能。 但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会的，她默默地安慰自己不要瞎想，他一定是执法者，否则怎么会有警车。 杨志驾驶着警车，继续在马路上疾驰，空旷的大马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车辆。 大约过了半小时，前方红灯亮起，车停了下来。 杨志看了眼后视镜，突然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他解开安全带紧急回头，飞快地掏出配枪，向后举起。 林安娜看见杨志突然拿枪对着自己，验证了她的猜想，慌忙举起手来。 她倒不是怕死，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一切。 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跟死亡，对她而言并无分别。 她唯一害怕的，是看不到坏人伏法，不能为杨飞和妞妞报仇。 在杨志叩响扳机的一瞬间，车突然被后面的来车撞上。 林安娜的头，被磕向了前座，而杨志的子弹滑向了车顶。 他的人被拦腰撞在了方向盘上，手枪也被撞落在地。 林安娜率先清醒过来，掏出怀里的电击枪，对准杨志一阵电击。 半醒着的杨志微微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彻底电晕。 随后，她从杨志的衣服口袋里掏出盘，又拿走了他的手机。 费力地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林安娜一边向着前方不停奔跑，一边拿起手机报警。 电话拨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执法者，可是不相信执法者，她又能信谁呢？ 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臂。 林安娜转头，看见张然赫然站在她身后。 林安娜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她没想到，张然竟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看见后面相撞的两辆车，她立刻明白了，刚才是张然撞了警车。 他的举动，不知道是想救林安娜一命，还是想要杀她。 林安娜被张然别住一个手臂，费力挣扎着。 但是她太累了，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根本不是张然的对手。 她掏出电击枪，想要故技重施，却被张然一把抢过去，扔出了老远。 林安娜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报警了。” 林安娜举起手机展示给张然，想要表示自己正在跟执法者通话。 但是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张然：“我就是执法者，你为什么不相信？” 林安娜：“因为你可疑，执法者明明已经派人去往我家查探，你还带我走，你的目的，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个U盘？” 张然：“我已经告诉过你，有些执法者不可信，他们很可能也是天恒集团的人，贸然回去，只能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林安娜：“我已经跟执法者查证过，他们根本就不曾派人去天恒集团卧底，你在骗我。” 张然无奈一笑，反问道：“你问的哪个执法者？卧底的事情，只有最核心的执法局高层才有权知晓，卧底是执法局最机密的事情，怎么可能每个人都知道。” 林安娜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理。 杨志的话，也侧面证实，张然确实有可能是卧底。 她喃喃自语：“那车里的那个执法者，也是天恒集团的人？所以刚刚才想要杀我？” 张然回头看了一眼杨志，“我看见他举枪，情急之下就开车撞了过来，如此看来，他应该也是个杀手。” 林安娜：“这么说，你是为了救我？” 张然：“当然。” 林安娜站在原地摇摆不定，她不知道该信谁。 但是张然纵然可疑，他救了她两次，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感性还是理性，都在劝说林安娜，再次相信张然。 张然：“U盘还在你身上吗？” 林安娜点点头。 张然背过身掏出了腰间的手枪，他准备杀掉昏迷中的杨志。 林安娜惴惴不安。 她回忆着张然的话，他说看见杨志举枪，情急之下冲了过来。 那么杨志刚刚举枪，会不会也是看见张然举枪，所以他对准的，其实是后面车里的张然，而不是她？ 这个想法，让她意识到，她可能因为过于谨慎，而闯下大祸。 在张然即将下手之际，林安娜拽住他的胳膊，假装惊慌失措：“我们快走，他在车上给他的同伙打过电话，他们很快就会赶到，快。” 张然：“不急，我先杀了他。” 林安娜：“来不及了，快走。” 张然没有怀疑，收起枪，带着林安娜飞速逃离现场。 等到车开出很远，林安娜才松了口气，她的愚昧多疑，差点害死了杨志。 如今，她再一次落入了张然的手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已经无惧生死，既然要死，不如先弄清楚真相再死。 她现在先假装信任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张然：“这次你可以先安心休息一下了，到了目的地，我会叫醒你。” 林安娜微微点头。 这一夜，她真的是疲惫到了极致，她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一切都没发生过，杨飞搂着她，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身上盖着温暖的小毛毯，妞妞蹲在一旁正睡得安然。 谁能忍心把她从如此美好的梦境中唤醒呢？ 在张然剧烈的推搡中，林安娜睁开了双眼，梦里的那些美好场景，顿时烟消云散。 张然：“抱歉，你睡得实在太沉，我们已经到了，下来。” 张然在前面带路。 林安娜揉揉惺忪的睡眼，跟着他走进了一个僻静的仓库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7章 【二十八】真与假〈下〉 仓库里面还有两个男人。 跟张然身形差不多高大，一个戴着黑色的帽子，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 其中，戴眼镜的男人，在他们进来后，从里面反锁了仓库大门。 张然：“他们跟我一样，也是执法者的卧底，这里很安全，你先坐会儿。电脑带来了吗？” 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两个男人说的。 戴帽子的男人点点头，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电脑，放置在张然面前的小饭桌上。 张然冲着林安娜低声说道：“把U盘交给我。” 林安娜知道，一旦交出U盘，她就不再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会当场杀了她。 于是她后退两步，问道：“我想知道U盘里到底有什么？你们不说清楚，我不会交出来。” 帽子男眼露凶光，上前一步，却被张然抢先一步拦在身后。 他仍然和颜悦色：“我跟你说过了，里面是天恒集团的犯罪记录，我们需要它去指证那些坏人，那些幕后真凶，真正杀死你男友的人，难道你不想报仇？” 林安娜：“我要听实话。你们再不说，我就把这个U盘吞进肚子，希望在执法者到来前，你们能把它从我的肚子里找出来。” 说着，林安娜做了个把U盘放进嘴里的动作。 帽子男举枪对准她，怒斥道：“贱人，你敢报警。” 林安娜把U盘放进嘴里，把兜里杨志的手机，掏出来晃了晃：“执法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看是你开枪快，还是我吞得快，你们要说最好尽快。” 张然看了林安娜一眼，微微一笑，露出了凶狠阴险的真面目。 张然摆摆手，示意帽子男放下枪：“我这么大费周章编瞎话，竟然没骗过你，不过，让你失望了，执法者找不到这里，你的手机早在撞车的时候，就显示没电关机了，我看见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你也要保证，我说完，你就把U盘给我。” 林安娜点头表示同意：“说，里面是什么？你只是想要U盘而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是千方百计的骗我？” 张然冷笑一声：“很抱歉一直戏弄你，盘里的东西，比我们的命还重要，你是付伟之后，唯一接触过U盘的人。” “我必须得百分百确定，里面的东西没有被你打开转移过，在确定东西还在之前，我不能让你死。” 林安娜觉得这个理由很不可思议：“就为了这个原因，你杀了你的同伙？” 张然冷笑一声：“谁说他是我同伙，他只是碰巧跟我在一个集团而已，我实话告诉你，死去的付伟才是我们的人，我们虽然都是天恒集团的人，但我们都有同样的目的。” 林安娜：“U盘里面到底是什么？” 张然耐心回答道：“半个多月前，集团高层跟国外的一家公司，做了一笔非法买卖，对方把巨额佣金，存进了网上的一个虚拟账户里，而打开这个账户的密码，就是这个U盘。” “我们四个人，为了盗取这笔钱计划了很久。付伟是最接近总裁的人，所以才由他动手把U盘偷出来，但是可惜被发现了，他被杀了。” 林安娜难以置信，一群人为了钱，竟然如此草菅人命：“所以你们只是为了钱？” 张然提到钱眼睛大放异彩：“是很多钱，账户里的钱，多到你不敢相信。” 林安娜：“既然这么重要，他怎么敢随随便便扔进我的包里？” 张然：“付伟死前，在U盘里植入了追踪器，所以不管你把U盘带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得到，这也是你电晕我以后，我照样能追上你的原因。你问的我都告诉你了，该把U盘还给我了。” 林安娜清楚了一切，她回答道：“好。” 她嘴里说着好，却把U盘一口吞了进去。 U盘在她的喉管哽了一阵，滑进了她的肚子。 她决心坦然赴死。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她大笑着，声音嘶哑：“我希望你们恶有恶报，这就是你们的恶报。” 三人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想把U盘从她嘴里掏出来。 但是却没来得及，U盘还是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三人把林安娜按在地上，计划着开膛破肚。 突然，一阵剧烈的破门声，率先响了起来。 一群执法者随即冲了进来，迅速将张然和另外两个罪犯团团围住。 杨志出现在了林安娜面前，把她带离了现场。 林安娜声音沙哑：“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你真是执法者？” 杨志：“你为什么会怀疑我，还用电击枪袭击我？” 林安娜：“我看见你的袖口有血迹，还深更半夜，一个人待在警车里？” 杨志抬起手腕，指着红色的一块污渍，解释道：“这不是血，这是红色油漆，不信你闻闻看，最近我家里在装修，这是一不小心蹭上的。今晚我值班，碰巧在那附近执行任务。” 林安娜：“我以为你举枪是对我。” 杨志：“我从后视镜看到，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而且我停在红灯前时，他丝毫没减速，直接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猜他可能就是追杀你的人，我举枪对的是他不是你，想嘱咐你低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撞上了。” 林安娜：“那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这么偏僻？你的手机还关机了。” 杨志：“你逃跑前，给执法者打过一个电话，他们发现我的手机在你手里，就定位了我的手机位置，我的手机上装了定位器，关不关机都没影响，你带着它，我们自然能找到你。” 林安娜的小心翼翼，险些酿成大祸，连忙跟杨志赔礼道歉。 好在最后虚惊一场，杨志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张然等几名犯罪分子，被执法者带走。 可惜，他们只是其中的三个。 …… 林安娜被送去了医院取U盘。 只要U盘到了执法者的手里，有了这么重要的证据，打倒天恒集团，指日可待。 直到窗外的太阳升起，阳光普照。 林安娜这才觉得，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可以过去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8章 【二十九】ET研究所 徐深近日有些暴躁，不为别的，就因为周三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那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像是恶作剧一般，掐着婴儿般的嗓音，开口就说徐深有病。 给徐深气得，当即就把对方臭骂了一顿，然后把电话挂了。 谁知，没过几天，他就真进医院了。 是突然晕倒在一家超市，被人送去医院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还不幸被告知自己得了脑癌。 徐深想起前几日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不由怒火中烧，觉得自己是被人给诅咒了。 于是掏出手机，想打通那个陌生电话，把对方痛骂一顿 谁知，来来回回将通话记录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到那通陌生电话，不由傻了眼。 医院催着缴费，徐深无奈，把银行卡里最后一笔钱也花了。 然后揣着裤兜里为数不多的几十块零钱，去超市买啤酒饼干。 决定浑浑噩噩度过这个黑色的星期天。 躺在廉价又破烂的沙发上，徐深又想起那通电话，不由抓耳挠腮。 他以为自个儿刚被老板炒鱿鱼已经够惨了，没想到，生活还要跟他开个玩笑，让他被一通电话诅咒，去和脑癌争一争。 “砰砰砰！” 拍门声震耳欲聋，让徐深微醺的头脑，回神了几分。 晃晃悠悠起身去开门，却见敲门之人，正是凶神恶煞的房东张大姐。 是来催租的。 徐深迷迷糊糊道：“大姐，你看，我这刚失业，要不房租先缓缓……呜……” 他不擅喝酒，沾了点就觉得头晕脑胀，颇有些醉醺醺的感觉。 张大姐嫌恶地捂了捂鼻，骂骂咧咧道：“缓什么缓！我都给你缓一周了还不够？这一周你干嘛去了啊？随便找个兼职，也能把房租先垫一些啊？” “你这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找工作的态度都没点，我还怎么敢把房子继续租给你？嗯？” 徐深点头哈腰：“大姐说得是，不过你再给我宽限几天行不行？这找工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啊大姐！” 张大姐摆手拒绝，脸色不逾：“再给你半个月，也不见得你有心思去找工作，反正这钱你要是不交，就立马给我滚出去，别占我地方，我这房子给你住一天就亏一天，谁亏得起啊！” 徐深急了，扒着张大姐的手道：“要不明天，就明天一天！大姐你再给我宽限一天时间行不行？明天我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你随便把我赶出去，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到时候找到工作了，我房租多交一层！绝不会让大姐亏本的，大姐你看……” 说着，打了个酒嗝，小心翼翼看张大姐的脸色。 张大姐皱着眉头，看着徐深邋遢的模样更嫌恶了，半信半疑道：“行，那我就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还交不上钱，这房子你就别住了！” 说完，冷哼一声，拖着拖鞋，大摇大摆离开。 徐深关上松垮的门，躺在破烂的沙发上深呼吸。 缓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发呆。 他都注意手机好几天了，除了没那通电话的通话记录外，其他一切正常，细细想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通电话若是旁人的恶作剧，为何自己手机里没有通话记录？ 若不是恶作剧，那自己又是怎么接到这个电话的？ 酒意上头，视线渐渐模糊。 昏暗又寂静的小屋子里，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格外明显。 “近日，不明物体坠落于西郊，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美丽弧线久久不散，有人猜测是外星人违背《星际和平协议》入侵，有人则……” “对此，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有什么看法？欢迎在屏幕下方留言。” …… 徐深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窄小的屋子里，还播放着其他小新闻。 徐深揉了揉昏沉的脑袋，随意吃了几块小饼干，就关了电视，出去找工作。 许是精神不佳，给人印象不好，徐深连续去了好几处用人单位面试都被拒。 大半天忙碌下来，累得浑身疲惫不说，兜里仅剩的零钱，也全花在了车费上。 现在，他可真是两袖清风，一穷二白了。 他倚在马路旁的栏杆上，抬头看天，只觉一片灰蒙蒙，十分压抑。 为了找工作，也不知坐车到了哪儿。 如今没了车费，回不去租的房子里，手机也在找工作的途中耗尽了电，归于黑屏。 徐深颇有种世界虽大，却无容身之所的感觉。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他狐疑拿出一看，不由屏住了呼吸。 跟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样，没有号码。 “喂？”他小心翼翼接通。 对方没有应答。 “请问哪位？”他屏住了气问。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就在徐深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一道似婴孩般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缥缈不实，“ET研究所。” 徐深懵了：“你说什么？能大点声吗？我听不太清。” “救我。” 这次好多了。 可徐深陷入了沉默，顿了会儿才问：“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么救你？” 那声音似乎更虚了，只道：“ET研究所——救你——” 徐深待要再问，电话却嘟嘟几声挂掉，只有脑海还不断重复着刚刚交流的几句话。 ET研究所？ 见她？ 救他？ 徐深盯着黑着屏幕的手机，只觉得世界有些奇幻。 …… 天色渐渐昏沉，云层退却，留有半边余霞。 徐深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晃悠，到了晚上，夜风直吹，才觉疲惫了整天的身体有所放松。 看着街道上万家灯火闪烁，宽敞的大道上车行如流。 徐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突然觉得不甘。 他才进社会没多久呢？ 凭什么一个脑癌，就想阻断他前进的路？ 没钱又怎么了？丢掉工作又怎么了？被前女友嫌弃又怎么了？ 难道他生来就该忍受这些吗？ 徐深暴躁地抓了几把头发，站起身继续找工作。 然而，找到所有店都关了门，都没有找到。 半个晚上过去，徐深又冷又饿，又累又困。 那个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可他还是靠着墙，睡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9章 【二十九】大哥们 我好像迷路了 然后，一觉醒来就感冒了。 徐深按着越发昏沉的脑袋，拖着虚软无力的身子继续找工作。 他觉得自个儿病得不轻，可也是真的没钱治病，只能这般浑浑噩噩，过一日是一日。 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徐深就移不开脚了，两眼盯着热腾腾的包子直冒绿光。 看得老板觉得晦气，扔他一个就连忙把他赶走。 徐深拿着烫手的包子，蹲在角落里，一边吃一边感慨人世无常。 前几周，他还是春风得意的职场人士，没想到一朝之间，就成了落魄的流浪汉。 说来也真是憋屈。 若非自己轻信于人，把策划案借给同事借鉴，也不会被同事据为己有，还恶人先告状，说他抄袭而被老板炒鱿鱼。 更不会落至如今窘迫境地！ 徐深将最后一口包子嚼烂，吞入腹中，然后站起身去找包子铺的老板问：“老板，您这还缺人手吗？擦桌子洗餐盘，我都可以的！” 老板看了他一眼问：“倒泔水行不？” “行行行！您别看我长得瘦弱，我力气可大着呢！”徐深连忙道。 老板手一挥，指着后厨道：“那你先干一天试试，工资给你个一百。” 徐深谢过，连忙跑进后厨打下手。 除了倒泔水之外，累活重活全让他一个人包了，一天下来，累得人话都不想说。 好在老板爽快，给他结了工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小伙子看着力气小，干起活来挺利索的啊哈哈！” 徐深笑了笑，只觉头晕脑胀，浑身酸软，还没说上一句话，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 徐深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床上。 包子铺老板见他醒了，活像见了瘟疫一般跳得老远，然后指着他骂骂咧咧道：“你特么有病怎么不早说？晕我店里想讹我呢？年纪轻轻的，心眼咋就这么坏呢？” 徐深捂着头，以为他知道自己有脑癌的事，突然就泄了气，不想说话。 他一个成年男子，找工作本不是件难事儿，偏偏雇人单位一听说他患有脑癌，就纷纷拒了他。 连最基本的身体健康条件都达不到，那些工作又怎会落到他头上呢？ “对不起……”徐深无力道。 包子铺老板一愣，也冷静下来，靠近他几步问：“你生病了家里人不知道？怎么还让你一个人出来找工作？” 徐深睁眼看他，只觉满腹委屈难诉，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所谓的朋友知己，也因为工作上的利益，而背叛了他。 包子铺老板沉默。 徐深缓了缓继续道：“老板，我出院了能不能继续在你那做事？” 怕包子铺老板误会又连忙道：“您放心，我绝不是想讹您，只是觉得这住院费贵了些，我还不上，就想给老板打打工来还。” 包子铺老板摇头：“就你这病，身子也不知哪一日就没了，我可是怕得紧，这住院费我就当做件好事帮你掏了。” 然后拍着徐深的肩膀道：“我也不逼你，你要真没去处可以先去我那打打杂，不过我不开工资，只提供住宿。” 徐深笑道：“谢谢老板。” 包子铺老板见他没事就离开了，没多久，徐深搁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徐深心神一凝，连忙摸过手机按下接听键问：“喂？是你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是缥缈无实的声音响起：“我可以救你——来，ET研究所——” 徐深皱眉：“你究竟是谁？” 手机却再次归于黑屏。 徐深无奈，找护士借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充到一半，就办理出院手续，往ET研究所导航而去。 那个地方离医院不远，公交车几站就到了。 包子铺老板开给他的工资还揣在兜里，没多久，徐深就做公交车到了ET研究所。 那是一座白色而大气的建筑。 徐深站在门口，只觉自己小如蚂蚁。 还没等他感慨完，大门口就走出来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像是保镖。 徐深懵了，看着来势汹汹的十几人，腿有些发软，尝试着往后退，却被人狠狠一瞪，就没了勇气继续退。 “那那个，大哥们，我好像迷路了……”徐深干巴巴道。 那些人毫无反应。 徐深讪讪一笑，只见大门口又走出来一位戴着白色圆帽、杵着伞形手杖的中年人。 那人一出来，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立马给他让出一条道，让他直直走到徐深面前。 “它找了你几次？”傅允才问。 徐深愣住：“谁？” 傅允才意味深长看着徐深，不说话。 徐深后知后觉，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问：“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吗？也，也不多，就两次。” “是吗？” 傅允才漫不经心杵着手杖道：“我们可是对它进行全程监控的，你以为随便说个数字就能哄骗我？” 徐深笑得苍白：“既然您都全程监控了，那必然知道我没有说谎。” 傅允才定定看了他几眼，见他不似说谎，才靠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小伙子受到惊吓了哈哈！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国家授权的ET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不必紧张。” 徐深笑笑，心里却越发没底。 想了想，又颤颤道：“那个，是不是没事儿了？那我可，可不可以走了？” 傅允才手杖一移，拦住徐深离开的路笑道：“急什么呢？远来是客，不如先进去坐坐？喝杯茶压压惊？” 然后，徐深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拒绝，就被一群人威胁着，进了ET研究所的大门。 …… 主打白色调的办公室内，保镖泡好茶后退下。 傅允才悠闲靠在真皮沙发上，看着手足无措的徐深笑道：“小伙子别紧张，我是这里的研究员，称呼我傅老就行了，把你叫进来就想跟你聊聊天，没其他意思。” 徐深小心翼翼问：“不知道傅老想聊些什么？我只是接到过两次电话，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见傅允才没怀疑两次电话的说法，徐深稍稍回了点底气。 傅允才哈哈一笑，做个手势示意徐深品品茶，笑道：“小伙子都不介绍下自己吗？” 徐深连忙放下茶杯，干笑道：“徐深，半老徐娘的徐，不知深浅的深哈哈，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 傅允才似乎对他的配合很满意，又聊起了其他。 也不知坐了多久，徐深始终聚精会神应对这个傅允才，一动不敢动，要死的心都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0章 【二十九】外星人 突然，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保镖，将一份资料递给傅允才。 也不知资料上写了啥，只见傅允才看了片刻，就笑眯了眼。 然后起身拄着手杖，对徐深说道：“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见见那个神秘的东西？” 徐深有意拒绝。 见傅允才脸色不逾，连忙道：“见见见哈哈哈！” 然后徐深又被一群保镖“护”着跟在傅允才身后，一起进了ET研究所的实验室。 跟徐深想象中的实验室不同，傅允才带他去的实验室很空旷。 除了中间有几处透明玻璃柱外，其他地方全是空的。 额，也不全是空的。 四个角上倒是安了监控器，使得全实验室无死角监控。 注意到徐深的目光，傅允才笑道：“注意到这几天的新闻了没？” 徐深愣住：“什么新闻？” “前不久西郊外落下的东西。” 徐深想了想，好似有这么回事，却记得不甚清楚。 傅允才停下脚步，手杖朝中间的玻璃柱指去：“落下的就是这东西，我们称它为外星人。” 徐深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装满浑浊液体的玻璃柱中，确实有一团更深的颜色。 不由走进几步，瞪大了眼道：“这世上还真的有外星人的存在？” 傅允才笑笑不语，示意他可以自由走动。 徐深深呼吸了下，慢慢朝那个玻璃柱靠近。 越靠近，玻璃柱里面的东西就越发清晰，直到徐深与玻璃柱碰上…… 里面的东西似被人惊醒，大得吓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与徐深对视。 徐深吓了一跳，还没大叫，耳边又突然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来了。” 徐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傅允才察觉不对，上前问：“怎么了？” 徐深回神，看了眼玻璃柱中的东西。 不知何时，那东西已经闭上了眼，仿若刚刚那声音，不是它发出来的一样。 他咳了咳几声，敷衍道：“这东西跟我想象中的外星人，不太一样……” 傅允才眯起了眼，意味深长：“我还以为它刚刚醒了呢。” 徐深不解。 傅允才继续道：“为了研究这东西，我们使了不少手段让它陷入沉睡，可它很强悍，就算是给它带去致命伤，也最多是让它昏睡几天，伤口一愈就会再次苏醒，醒了就不太安分，总会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这番话意有所指，徐深偷偷瞟了眼傅允，才小心翼翼问：“那，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现在都去哪了？” 傅允才笑道：“识好歹的已经拿着巨款好好享受去了，不识好歹的，呵！早已尸骨无存。” 说完，又不紧不慢走到徐深旁边，靠近他耳朵略带威胁道：“那些人跟你一样，都是被里面这东西哄来救它的，可是没有一个能救得了它，所以小伙子，聪明点就拿着钱当个哑巴，不然，你跟那些尸骨无存的人一个下场。” 手杖猛地在地上敲响。 徐深回过神，发现跟来的保镖，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皮箱子，里面全是红艳艳的钞票。 …… 玻璃柱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目光冷淡看着玻璃柱外的人。 傅允才有所察觉，抬头对上那东西的眼睛，笑得格外得意：“怎么？又想见识下虚伪贪婪的人性？” 蓝卡不理傅允才，只看向徐深。 在徐深之前，蓝卡引来了五个人，那五个人当中，有三个拿着高额巨款跑了。 有一个向傅允才表忠，开了电闸，将它电得半死。 还有一个有心救它，却被傅允才命人电死，尸体被药水销毁无迹。 徐深，是它引来的第六个人，也即将是最后一个人。 它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实验室里的其他人。 徐深没看那些钞票，也没看玻璃柱中的蓝卡，只垂着头沉思。 很显然，傅允才就是专门在ET研究所，等着他们上钩的。 然后威逼利诱，让他们打消救蓝卡的心思。 可是这实验室里满是监控，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还是说，傅允在私底里违法研究外星人，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想拿钱封住他们的口？ 思及此，他小心翼翼出声：“傅老，你们这个研究所，不是经国家授权了的吗？这个外星人也不算是个秘密，您何必出高价来买我们的口？” 傅允才似笑非笑看了眼他道：“小伙子，不该问的就别拐着弯套，路已经给你了，自个儿好好想想。” 说着，就杵着手杖往实验室外走。 还没走出几步，又停下脚偏头看向徐深道：“你若选择拿钱走人，我还可以联系国际上最好的脑科医生治好你的脑癌，小伙子，可别做傻事啊。” 徐深猛地睁大眼，不待深思，傅允才已然带着大半保镖，离开了实验室。 剩下的保镖，一直保持着打开箱子的姿势，五个保镖，五箱子红艳艳的钞票。 徐深握紧了手，目光落到那些钞票上，一片复杂。 只要他当做从没接过那几通电话，从没见过玻璃柱中的外星生物，这些钱就全是他的。 不仅如此，傅允才还会给他联系国际上最好的脑科医生，给他治疗脑癌。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可是，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吗？ 徐深慢慢抬头，朝玻璃柱中的蓝卡看去。 那是个身形娇小如七八岁孩童的外星人，除了通体深蓝，眼睛格外大，头上还长了两根触角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此刻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着大眼睛很是安静。 只是，玻璃柱中的水，被那通体的蓝衬得格外浑浊。 “它最后会死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深突然问。 保镖站直身子，一言不发。 徐深讪讪一笑，继而朝玻璃柱靠近几分，看着蓝卡呢喃道：“对不起了小家伙，我也想活命。” 然后转身，接过一保镖手中的箱子朝他们笑道：“哥哥们，能不能帮我把钱送出去？我一个人拿不动。” 保镖们板着脸，带徐深离开。 蓝卡猛地睁开眼，盯着他们离开的目光，无悲无喜。 …… 三个小时后，徐深回到了租的房子那。 张大姐几天没看到徐深的人影，早把他的东西扔了出来。 徐深懒得去找，只提着一只皮箱子，闯进张大姐的屋子，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道：“这些钱，我买了那间小屋子，您看成不？” 张大姐眼睛都看直了，连忙出声：“成成成，别说是一间屋子，就是再要几间，大姐我也给啊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1章 【二十九】新年快乐 徐深躲开张大姐献殷勤的手，淡淡道：“我只要那间屋子，还有属于我的东西。” 张大姐脸色一僵，下一刻，又厚着脸皮道：“徐哥放心，不出今天，姐一定把你的东西全找回来，保证一个不落。” 徐深一笑，放下一个皮箱子离开。 接着，他去了包子铺，递给包子铺老板一个皮箱。 包子铺老板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以为徐深做了什么非法的事，把他给臭骂一顿。 后来知道是误会，又一同去了KTV玩了一宿。 没过几天，徐深又提着一个皮箱子，去贿赂他曾经的上司。 开除了当初害他没了工作的同事。 那个同事失业之后暴躁不已，怨天怨地，可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还剩下两皮箱子的钞票。 徐深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手指摩挲着皮箱。 下一刻，做出了又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给前女友写了一封信，并把其中一个皮箱子邮寄给了前女友。 最后，只剩下一个皮箱子了。 他挑了个时间，带着最后一个皮箱子去医院复检。 …… 白色调而简洁的办公室内。 保镖正面无表情汇报着徐深近几日的行踪。 沙发上懒懒倚靠着的某位研究员，听完保镖的话，杵着手杖站起身笑道：“算他识时务。” 又过了几天，徐深空手进了傅允才的办公室。 与第一次的拘束不同，此刻的徐深，坐在傅允才对面，倒是看不出任何紧张与不适。 傅允才眯了眯眼，笑道：“士别三日，果然应当刮目相看哈哈。” 徐深笑了笑，心里却不如面上平静。 傅允才以为他是来说脑科医生的事儿，继续道：“你是来问我要医生的，巧啊，今天我才把人给请来，你就来要人了哈哈。” 说着手掌击了几下，办公室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人。 年轻人很有礼貌，一进来就朝徐深打招呼。 徐深却没打算回应，只笑不语。 傅允才不明其意。 徐深捂住唇咳了几声道：“找医生这事儿倒是麻烦傅老了，不过，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弄明白。” 顿了下，盯着傅允继续道：“前几天，我不小心在网上刷到了有关你们之前的视频，说你们曾顶着国家授权的名义，明面研究ET科学实际却是故意引来外星人，进行虐待和奴役，不知傅老对这些言论有何看法？” 傅允才眯着眼睛，轻哼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当年那事本就是有心人污蔑，你何必听信那一面之词？” 徐深翻出自己手机，打开某新闻界面，弯过腰递到傅允才眼前道：“那这个人为何进了监狱，至今未曾获释？而且罪名还是扰乱星际治安罪？” 不知是不是徐深的错觉，傅允才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年轻人意识到氛围不对，连忙退出了办公室，一时只留下徐深和傅允才两人对峙。 半晌，傅允才笑开，看着徐深十分和蔼道：“小伙子，是那个东西又找你了吗？” 当年有关那事的任何报道早被封禁，徐深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刷到那种视频的。 徐深不答反问：“所以我看到的这些视频，都是真的对吗？你们就是以国家名义做掩护，私底下一直在违法研究外星人，试图挑起星际战争？” 傅允才杵着手杖，不紧不慢站起身，侧对着徐深道：“是真的又如何？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栋大楼？” 目光移到徐深身上，满是不屑与讥讽。 手杖在地上轻敲，办公室随即就闯进来数名保镖，将徐深团团围住。 徐深轻笑了几声，突然鼓起掌来。 电光火石之间，傅允才尚且没反应过来，几个老员工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外面围满了执法者。 几人面面相觑，傅允才气急败坏，一授意，立马有两个保镖驾着徐深狂揍。 执法者来得慢，徐深腹部生生挨了好几拳。 等执法者把研究所主要工作人员，包括那些保镖，全部带回执法者局，徐深才缓过神，摸索着去找蓝卡。 也不知实验室那玻璃什么材质的，徐深拿电钻钻也没能钻出个洞，蓝卡倒是闭着眼睛毫无动静。 执法者很快跟了进来，看到徐深的举动，连忙制止。 但见那玻璃确实坚硬，又让人把傅允才给带了回来。 傅允才看到众人为打不开玻璃而烦恼，当下大笑开来：“哈哈哈那玻璃你们是永远也打不开的，这个外星人你们也永远放不走。” “只要它起了杀心，自爆而亡，它的族人就会知道是咱们杀了它们的同类，到时，星际大战一触即发哈哈。” 徐深向来觉得星际大战不现实，可自从见到蓝卡这个外星人后，也对这个名词些许忌讳。 听了傅允才的话，更是脊背发凉，不岔道：“我们都是地球人，傅老何必把事做绝呢！” 傅允才啐了几口，激动道：“你们算什么地球人？我哥哥当年解剖外星人研究，不就是为了给咱们地球造福吗？可你们呢？不知好歹，把那些外星人放了不说，还把我哥关进了监狱？你们算哪门子地球人？” 其中一名年长的执法者，许是知道当年之事的内幕，不紧不慢道：“探索宇宙科学没有错，为人类造福也没有错，可你哥错就错在当年滥用科学，妄图以科学的名义，来满足他自己对外星人的变态研究和奴役！” 徐深不太清楚他们口中当年的事，就没插嘴。 傅允才嘴巴硬，不肯说出怎么样才能把蓝卡放走，一堆人就围着玻璃柱发起难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深有些昏昏欲睡，那道婴儿般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关掉实验室的电源。” 徐深一个激灵，连忙关了实验室总闸。 再回到实验室时，玻璃柱中早已经没了蓝卡的身影。 …… ET实验室，因非法研究并囚禁外星人一事，而遭封禁。 其工作人员纷纷入狱，一时登上全国热搜。 执法者念在徐深立大功的份上，没追究送出去的几箱子钞票。 还为他联系了国际上最有名的脑科专家治疗脑癌。 至于傅允才为他找来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国际知名医生，而是一个实习没多久的普通医生。 市中心最有名的大医院内，徐深躺在病床上发呆。 他的病情经过专家针对性研究，已经有了治疗对策。 只不过，突然迎来的新希望，让他有些不适应。 那天在实验室，傅允才给了他两个选择，一生一死。 他想选生，一生荣华富贵。 可他也知道，傅允才不是善茬，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恰逢蓝卡苏醒，在保镖眼皮子底下，给他讲了多年前的ET奴役事件。 说这座ET研究所。曾经关押过很多它的同族，也有很多同族。死于那场奴役研究当中。 他们很愤怒，想自爆复仇。 可没想到，害它们的是地球人，最后救它们的还是地球人。 它们与地球ET官方签下《星际和平协议》，承诺生物平等，和平共处。 目睹执法者，将主要非法研究人员关押入狱，就回了自己的星球。 它们以为地球人会遵守协议，与宇宙生物互不侵犯。 没想到，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年的漏网人员傅允才，又起了研究外星人的心思。 设计将蓝卡引来地球，并将之囚禁于ET研究所。 在那短短半月中，出于傅允才的报复，蓝卡被关在注满水银的玻璃柱中，每日承受高压电流袭身，半死不活。 它怀着希望，联系外界的人来救它。 除了第一个人类女孩，有心救它，却被灭口之外，其余人都视若无睹。 渐渐的，它对地球人没了信心，直到找上徐深。 它在徐深眼里，没看到对金钱完全的热爱，而是充满了挣扎。 徐深想救它，但是没法救。 于是，它强撑着要被电没了的意识，给徐深传话，告诉徐深当年的ET奴役事件，要他认清ET研究所的真实面目。 确定徐深肯帮自己后，避免徐深遭到灭口，又让他假意拿钱走人，出去想办法报警。 徐深很谨慎，对蓝卡的话半信半疑。 又怕傅允才派人跟踪，就借着和包子铺老板去KTV的空挡，上网查当年的ET奴役事件。 那件事确实被封了。 可是蓝卡有能力找回来，徐深很容易就知道了当年的事。 徐深不敢去报警，怕打草惊蛇，就跟包子铺老板约好，在他去ET研究所的那天，包子铺老板报警。 然后又去医院复检，降低傅允才的疑心，再两手空空去ET研究所套话，并偷偷录了音。 后来，执法者找全了证据，封了ET研究所，将所以相关人员收押入狱。 蓝卡也带着地球ET官方给的赔偿，回了它的星球，连一个告别都未曾向徐深说。 …… 窗外渐渐下起小雪，已经入冬了。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可徐深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自从他跟前女友分手后，就一直是这样。 突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位高挑明丽的姑娘。 徐深看着她，顿时就直了眼，半晌回不过神。 姑娘白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了。” “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时候还能见到分手快半年的前女友，一时回不过神。 前女友又白了他几眼，语气越发不友好：“我来看你死了没，死了好给你收尸，免得你死不瞑目，半夜来找我还钱！” 徐深突然笑开，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道：“暖暖，这个年我们一起过行不行？” 她沉默小会，终是点头。 …… 很快就到了除夕日，徐深动了一次大手术，情况好转，就去了暖暖家过年。 那天晚上，他困得紧，睡意朦胧间，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就又睡了过去，只隐约听见，有谁在对他说新年快乐。 声音如婴儿一般含糊不清，十分稚嫩。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2章 【三十】天黑以后 施晓宇实在不明白，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 他觉得，生日就像是死神手中步步紧逼的镰刀，每过一年，刀锋就离脖子更近了一点。 那闪着白光的冷刃，不知在哪一天，就会猝不及防地划开你的喉咙。 虽然施晓宇在心里，对庆祝生日感到鄙夷。 但今天不可怠慢，今天的生日主角是琳琳，他的老婆。 更何况，那场变故才过去短短三个月。 施晓宇咬咬牙，从银行卡里取出一笔钱，给琳琳买了束昂贵的玫瑰花，送了条纯银的项链，还带她去吃心仪已久的法式料理。 餐厅气氛很好，灯光昏黄暧昧。 忽然，施晓宇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谁的信息？不看看？” 琳琳正往嘴里塞着蒜香焗蜗牛，鼓鼓的腮帮，使得她原本就肥胖的脸，看起来更加圆润。 施晓宇拿起手机，瞥了眼，又把手机盖回去。 “学校通知我们明天下午开会，又要开展什么冲刺总动员之类的活动。”施晓宇淡淡地说着，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琳琳没有再多问。 她喝了口奶油蘑菇汤后，继续消灭着盘中的烤羊排，嘴唇上反射着油腻腻的光。 施晓宇没有心思吃任何东西，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的那条微信，就像是块被塞满奶油的面包。 是夏梦烟发来的。 “今晚十一点，我在勤学楼天台等你，你不出现，我就跳下去。” 第二天。 “17岁女高中生在午夜跳楼自杀”的消息，成为了全市关注的重点。 当施晓宇来到学校时，感觉气氛异常地凝重，学生都不敢大声说话。 路过勤学楼时，他们都小心地绕过楼下的一块空地，仿佛那里有个隐形的陷阱。 听说，夏梦烟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清晨扫地的大爷发现的。 大家不知道，她那么晚还留在学校做什么。 更没想到，平时乖巧的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虽然发生了命案，但现在是高考冲刺阶段，课照样要上。 上课时，施晓宇感觉到大家的心不在焉，毕竟是同班同学出事。 于是，作为班主任的他就宣布，全天自习。 坐在讲台上，望着墙边那个空落落的座位，施晓宇想起了原先坐在那里的夏梦烟。 听说她死时的脸狰狞恐怖，可他却想象不出那副面容。 在他的印象里，夏梦烟一直都是清纯、美丽的化身，像只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小鹿，那份美，怎么抹也抹不掉。 可是施晓宇记得，他刚接手这个班的时候，没有对一个同学有过好印象。 或者说，一直以来，他对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没有好印象。 他所就职的，是本地县城一个不入流的高中，学生大多成绩差，素质差。 男生成天只会“混合双打”，打游戏和打架，。 女生只知道化妆和恋爱。 他们没有理想更没有抱负，高考能勉强混个大专，就已经是祖上烧香。 对于分配到这样的烂学校，当年的施晓宇，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树德育人的一腔热血，无处施展，教书也就得过且过。 没多久，通过家里人的介绍，他认识了琳琳并结婚。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依旧被困在这所学校里，像只落入玻璃罐中的苍蝇，怎么也跑不出去。 夏梦烟的出现，是在半年前。 现在回想起来，施晓宇依旧觉得意外，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不安好心的安排。 那天午休，他在办公室看书，夏梦烟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数学试卷。 “老师，这题我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最后一步怎么推导，你能不能再讲遍？” 她的声音真好听，像林间的溪水。 施晓宇抬起头，发现面前的女孩很漂亮。 这个学校的大多数女生都很漂亮，但夏梦烟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和那些涂脂粉、满脸戾气的女混混相比，她的脸庞，纯净得像山顶的白雪。 大部分学生来办公室，都是被警告或者等处分，没人会主动问学习上的问题。 施晓宇没想到，自己班上有这么爱学习的学生。 他认真地讲解着那道题，感觉当初满腔的热血豪情，又重新涌了上来。 是从那一刻起，他对夏梦烟心动了吗？ 施晓宇不清楚。 但他清楚，自己不该心动的。 他已经结婚了，虽然他和妻子之间并没多深的感情，虽然他的妻子婚后越来越胖，越来越懒，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但施晓宇明白，自己不该心动。 如果自己有个女儿，估计也比夏梦烟小不了多少。 施晓宇看着夏梦烟，心里想着。 他一直渴望有个孩子。 这也是他虽然没那么喜欢琳琳，但还是和她结婚的原因。 可是，这一渴望一直没有实现。 他们都去检查过，两人身体没有问题，施晓宇只能年复一年地努力着。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几年，琳琳的肚子依旧毫无进展，让他几乎想要放弃。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大家纷纷收拾书包离开教室，施晓宇恍惚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他望着夏梦烟的空座位，又想起自己对孩子的渴望，和昨晚夏梦烟发给自己的微信。 微信其实有两条。 “今晚十一点，我在勤学楼天台等你，你不出现，我就跳下去。” “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去死。” …… “听说那个跳楼的学生，就是你班上的。” 琳琳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遥控，无所事事地不断换台。 “嗯。”坐在一旁发呆的施晓宇应了一声。 “唉，太可惜了。” 琳琳选定一台肥皂剧后，开始往嘴里边塞零食边感叹道，“年纪那么小，怎么就想不开了。” “对呀，想不通。”施晓宇敷衍道。 他觉得电视太吵，回到卧室，想看书冷静下。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是村上的《天黑以后》。 施晓宇记得，那天夏梦烟进来问数学题时，自己看的也是村上的书，《斯普特尼克恋人》。 等他讲完题，夏梦烟准备离开时，目光却停留在那本书上。 “老师你也喜欢看村上的书吗？”夏梦烟问。 “嗯，还好，有名的书多多少少都会看点。”施晓宇回答。 虽然他教的是数学，但他对文学一直都是情有独钟。 “我前段时间刚看完他写的《挪威的森林》，好想变成初美一样，娴静、理智、幽默、善良……然后遇到我的永泽，我们的爱如火红的夕阳，包容一切，温暖而又凄美。” “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很像初美了，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是吗？能被老师这样夸奖，真是开心。”夏梦烟水汪汪的眼睛通透明亮。 她指了指桌上的书，“对了，老师这本书看完，能借我看吗？” “你想看就先拿去。” 施晓宇仿佛遇上了知己，“我之前已经看过一遍了，而且我家有很多书，想看什么，随便借。” 施晓宇和琳琳住的是教师公寓，一厅一室。 那段时间，作为保险推销员的琳琳去外地培训，家里只有施晓宇一个人。 得到施晓宇的邀请后，夏梦烟几乎每周都来施晓宇家里借书。 站在满满的书架前，她总是挑了这本，又舍不得那本，最后只好抱了一大堆回去。 到了第二周，又继续一大堆来，一大堆去，忙碌得像储备冬粮的松鼠。 “一次这么多书，你看得过来吗？”有一次施晓宇问道。 “当然可以，就是因为还年轻，空闲时间多，才要多看书。” 夏梦烟一副大人的神情，“以后出了社会，要拼钱、拼脸、拼命，想看书也没精力了。” 每次夏梦烟还回来一本书，都会在书最后一页的右下角，贴上一个拇指大的小狐狸贴纸。 施晓宇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梦烟说，证明这本书老师看过，我也看过，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有时，夏梦烟也会和施晓宇探讨书中的人物和内容。 施晓宇喜欢看她说话时候的样子，嘴唇红艳小巧，笑起来时，嘴边还会荡起浅浅的酒窝。 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夏梦烟的？ 施晓宇没有意识到。 只知道等自己发觉时，这暗生的情欲，已经大方地伸到了阳光之下，躲也躲不掉。 他多想用对方的身体来点燃自己，哪怕对方会化为灰烬。 …… 失去理智的那晚，施晓宇躺在公寓的床上，发着高烧。 夏梦烟前来还书时，发现重病的施晓宇，连忙关切地给他倒了杯水。 水是冰的，夏梦烟的手是温的。 施晓宇接过水时，顺势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夏梦烟被施晓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 “梦烟，我想要做你的永泽。”施晓宇含糊地说。 “老师，别这样。” 夏梦烟想要挣脱，却被施晓宇重重地压在身下。 在这个学校，谈恋爱是一种风尚，这点施晓宇清楚。 他不相信以夏梦烟的外貌，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她也许被亲过，摸过，甚至和男生去开过房，他每每想起，就妒火中烧。 这次，他要占有夏梦烟，他要夏梦烟只属于他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3章 【三十】两个女人 两个孩子 施晓宇粗·暴地掀开夏梦烟的衣服和裙子，像猎豹用尖利的牙齿，紧紧扼住羚羊的喉咙。 直到占据她的那一刻，施晓宇才意识到，夏梦烟还是个处·女。 事后，施晓宇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大半。 他不断向夏梦烟道歉，夏梦烟惊慌失措地在一旁小声哭泣。 “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有弄痛你了吗？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样不对，你是我的老师。” 夏梦烟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而且，你结婚了。” “这些只不过是世俗的羁绊，它阻碍不了我们的，我对你是真心的，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想一辈子都能这样。” 施晓宇深情地望着夏梦烟，“难道你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其实……其实我也挺喜欢和老师在一起的。”夏梦烟小声地承认。 施晓宇笑了。 上前紧紧地抱着她，呼吸着这具年轻的肉·体发出的甜美气息。 什么世俗的羁绊，对他而言都是鬼话。 他只是不想事情败露，丢掉工作，丢掉老婆，甚至被告侵犯而已。 得到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没用。 没用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丢弃。 就像玩游戏，如果全部通关了，谁又会愿意再去碰它呢？ 但至少目前他们是幸福的。 每天放学后，他们偷偷地溜到离学校一小时车程的地方约会。 他们和普通情侣一样，甜腻地十指紧扣，吃饭，逛街，看电影，当然，还有做·爱。 这一步，通常是在施晓宇的公寓里完成的。 施晓宇觉得，反正他老婆也不在，在外面开房太浪费钱，能省就省。 那段时间，夏梦烟的脸上，就像开着花，每天都是笑嘻嘻的。 上课的时候，她也总是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施晓宇。 但每次接触到她的目光，施晓宇都巧妙地回避开来，他不想被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这段感情对夏梦烟而言，是禁忌的刺激。 那对施晓宇而言，则是危险的深渊。 两周后，施晓宇的妻子琳琳，培训回来。 施晓宇用加班改试卷，或者辅导学生为借口，继续和夏梦烟进行着地下约会，只是做·爱的时候，改在外面开房。 为了省钱，施晓宇就没有再买套，靠计算夏梦烟的生理期避孕。 反正他是数学老师，这种计算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两个月后，怀孕的消息，传到了施晓宇的耳里。 但怀孕的不是夏梦烟，而是琳琳。 …… 得知琳琳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施晓宇欣喜若狂。 他每天放学后，第一时间赶回家，做一堆好菜，悉心照顾着琳琳的起居。 短短几周内，琳琳的身材，像气球般快速膨胀。 但施晓宇不介意，他只想要孩子健康地出生。 至于夏梦烟那边，施晓宇无暇顾及。 他决绝地单方面断绝和她的关系，不再和她搭话，不再回复她的信息，上课时也不向她提问。 仿佛她是个透明灵魂，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一天放学，施晓宇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被夏梦烟拦住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对方委屈地流下眼泪，“为什么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我当然还是最喜欢你的。” 施晓宇走上前，暧·昧地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我也说了，我有了小孩，孩子是无辜的，我有责任和义务要照顾好他，懂吗？” 施晓宇不明白夏梦烟有没有听懂，但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夏梦烟能识趣地自觉消失。 反正她还小，过段时间，就会忘记两人之间的事了。 就像一盘令人垂涎欲滴的糖醋排骨，放久了放凉了，也就让人没有食欲了。 但他没想到，这盘糖醋排骨放得再久，依旧烫得令人放不下手。 …… 那天，施晓宇手里拎着一堆菜回家，看见夏梦烟惆怅地蜷缩在自家门口。 看到施晓宇，夏梦烟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状物给施晓宇。 施晓宇愣愣地看了半天，才哆嗦地接了过来，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真的？” 施晓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夏梦烟。 “你一个数学老师，一条杠两条杠不会分不清楚？” 几周不见，夏梦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个世故的成年人，“我也要你像照顾她一样照顾我，她有的，我一样都不能少。” “行，明天我在外面给你租个房子养身子。”施晓宇难抑自己兴奋的心情，信誓旦旦地说道。 并从手中的菜里，拎出半只樟茶鸭，塞进夏梦烟的手中，“这个先拿回去吃。” “谢谢老师。” 夏梦烟的脸上，又恢复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重重地在施晓宇的脸上亲了一口，像是想要留下一个永恒的烙印。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施晓宇感激上苍的眷顾。 他信守承诺，给夏梦烟在小区附近，租了个小小的单身公寓。 夏梦烟跟家里谎称要上补习班，每晚放学后就去公寓。 而施晓宇则快速给琳琳做好晚饭，借口去学生家做家教，溜出家门。 他们就像刚开始约会一般，一起吃饭，一起做·爱。 当然，施晓宇依旧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 他觉得对方既然怀孕了，没必要多此一举，能省点就省点。 以后孩子的奶粉钱，还不知道从哪里出。 “你老婆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将来你会更喜欢哪个？” 被窝里，夏梦烟紧紧地贴着施晓宇的胸膛，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 施晓宇心里一紧，想了半天，不敢回答。 “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夏梦烟看着施晓宇呆呆的样子，笑了出来，“只是别忘了你当初说的，不要受世俗的羁绊，最后，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对。” “当然，当然。”施晓宇连声应允。 “对了，你昨天买的那盒草莓有点多，我都洗了，但吃不完，还剩下半盒，等下你拿回家，给你老婆吃。” “哟，什么时候对她那么好，平时你不是连提都不让我提她的吗？” “我们肚子中的孩子，好歹也算是兄弟姐妹嘛，当然有福同享。” 夏梦烟故作生气地嘟着嘴，“怎么，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当然不是。”施晓宇抱紧夏梦烟，心中暗暗自喜。 自己出门之前，琳琳还交待他回家给她带点水果，这下正好又能省一些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4章 【三十】别相信任何人 “对了，我好久没借你的书看了，最近等你来时也挺无聊的，明天给我带一本来行吗？”夏梦烟问道。 “没问题，我的书也想念你的小狐狸了，你想看哪本？” 夏梦烟略一思考，“沃森的那本《别相信任何人》。” “你会喜欢这类的书？” 施晓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符合你的风格啊，我以为你会选有川浩的。” “人是会变的嘛。” 夏梦烟撒娇地说，“除了我对你的爱，和我们的结局。” 施晓宇不是没想过和夏梦烟的未来。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学生情人，最终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他已经暗暗决定，等夏梦烟的孩子出生，他就带走孩子，和她分手。 毕竟她年纪小，不适合当母亲。 为了自己孩子的成长，琳琳才是施晓宇最有利的选择。 可是，施晓宇自以为是的定局，却在几天后，被一阵尖叫声彻底打破。 那晚施晓宇正酣睡着，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睁开眼，只见琳琳浑身颤抖，满手是血，床单被暗红色的血浸透。 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琳琳怀了一个多月的胎儿，流产了，而且子·宫受损，今后将无法生育。 医生安排琳琳住院观察，琳琳的父母，也从县城赶来照顾她。 施晓宇独自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望着空荡荡的公寓，想起了琳琳那空荡荡的子·宫，还有自己那空荡荡的心。 他给夏梦烟发了条信息。 “从今以后，我只照顾你一个人。” …… 失去一个孩子，对于施晓宇而言，就像是失去了一个眼睛，他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失去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他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夏梦烟，给她最科学的食谱，最充足的休息。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她的小腹依旧紧实，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在公寓里，施晓宇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施晓宇连忙退缩，“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那我就再去验一次，你等着。”夏梦烟快速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根验·孕棒，走进厕所将门反锁。 五分钟后，将验·孕棒伸到施晓宇的面前。 施晓宇接过，清晰笔直的两条线。 他用手指擦了擦，发现不是画上去的，是真的。 “这下你该信了。”夏梦烟抬起下巴，看着施晓宇。 “当然，全世界我只信你，我的小宝贝。”施晓宇甜言蜜语道。 …… 不久后，琳琳身体就恢复了，她为了麻痹自己，早出晚归，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 而施晓宇也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如果夏梦烟把孩子生下来，他就和琳琳离婚，辞掉工作，带着夏梦烟，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 他还趁琳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存折里的钱，都转到自己的账户中。 反正以后琳琳自己的工资，也养得活她自己。 这些年，他们一起的积蓄，就当做给自己孩子的抚养费。 可没过几天，施晓宇又忽然远离夏梦烟，不管对方怎么电话和微信轰炸，他都置之不理。 就算在学校里看见她，他也像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 毕竟，他最恨被别人欺骗，尤其是拿他的孩子做筹码。 起因是在前一天，施晓宇欣喜地打开公寓的门，发现夏梦烟在给什么人发信息。 看到施晓宇进来，她一脸慌张地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施晓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吃饭，聊天，亲热，等夏梦烟去厕所的间隙，他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 看见她和标明为“小燕”的人的一段对话。 “再借我一个，拜托了。”夏梦烟看起来，似乎在求着这位“小燕”。 “你要这么多干什么呀，我记得三个多月前，已经给你一个了，前几天不又给了你一个，你怎么还想要？你是拿我这未婚先孕的人寻开心吗？” “不是，不是，真的急用。” “好，我一次尿三个，你明天来拿。”小燕妥协了，“孩子我下周就要打掉了，再要怀孕的验·孕棒，我是真的没有了。” “谢谢啦，最爱你，么么哒，改天请你吃饭。” 看到这里，一股恶心涌上施晓宇的喉咙，他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一切都已经很明白。 他不想再对夏梦烟质问什么，他甚至不愿意再见到她。 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公寓，离开了夏梦烟，离开了自己对孩子的希望。 他回到了妻子的身边，装作夏梦烟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继续过着两人日常的家庭生活。 直到琳琳的生日到来，直到在餐厅里，他收到那两条微信—— “今晚十一点，我在勤学楼天台等你，你不出现，我就跳下去。” “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去死。” …… 夏梦烟自杀后的第三天，施晓宇被叫到执法局。 审问他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个子不高，脸上还长着雀斑，眼神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这狭小冰冷的审讯室里，扫射着施晓宇，令人无处躲藏。 “你最后一次见到夏梦烟是什么时候？”“小雀斑”问。 “我想想，夏梦烟自杀的那晚是周几？周天是？”施晓宇努力回忆着。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周五下午第三节的数学课。” “有察觉她那时有什么异常吗？” “没，她和平常一样，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下课后，还问了我几道不懂的数学题。” “你作为她的班主任，知不知道她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或者有没有发觉她情绪上有大波动，或有反常的举动？” “都没有，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出，为什么她会做出跳楼这种事。”施晓宇感到喉咙有点干，喝了口放在一旁的水。 “你和她私底下有来往吗？就是，除了学习以外的关系。” “没有，我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并没有和她在学校外的场合见面。”施晓宇义正言辞地说。 藏在桌下的手，却在不自然地颤抖着。 “从来没有过？” “小雀斑”盯着施晓宇的眼睛。 “嗯，我想想，好像有几次在校外帮她补课，此外没其他接触了。” “小雀斑”点点头，似乎觉得没什么疑点。 又不痛不痒地问了一些关于夏梦烟在校表现的问题后，让施晓宇回家去了。 施晓宇走出执法局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四周的霓虹像是被摔碎的玻璃，反射着炫目的亮光，令人头晕。 街上的人步履匆匆，像一群剪影在他的面前来回晃动。 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天台上见到的夏梦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5章 【三十】禁忌之恋 那天晚上，收到夏梦烟的微信时，施晓宇并没打算去见她。 夏梦烟死不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她的肚子里，又没有自己的孩子。 但等他和琳琳吃完晚餐回到家后，他又想起，在夏梦烟的手机里，有着不少他们两人亲密的照片，和挑·逗的文字。 要是这些东西被发现，或者夏梦烟把这些东西透露出去，他的声誉、婚姻、工作、未来，就将毁于一旦。 于是，等琳琳睡着后，施晓宇溜出家门，来到夏梦烟约定的地方。 天台上没有一点亮光，一切蒙着一层暗暗的薄纱，空中的月亮大得离谱，仿佛随时都可以砸下来摔个粉碎。 夏梦烟的剪影就在天台的一边，背对着楼梯口站着，呆呆地望着远处热闹的城市。 “你终于来了。” 听到施晓宇上楼的声音，夏梦烟转过身看着他，声音里充满绝望，“离十一点还有五分钟，我都在思考，跳下去的时候，该用什么姿势了。” “我知道验孕棒的事了。” 施晓宇冷冷地揭穿她，“那些根本不是你的，是你朋友的。”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理我的原因。” 夏梦烟松了一口气，“反正我也已经装不下去了。是的，我骗了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这个学校有多烂吗？” “就像滩恶臭的泥沼，不管什么东西放进去，都被它吞噬。我不断努力，可不知如何挣脱这里。是你点燃了我的希望，给了我爱和幸福。” “但是你不该拿孩子来骗我，这样只会让我恨你一辈子。” “是你先骗我的！” 夏梦烟歇斯底里道，“你说会一直爱我，可你老婆有了孩子后，你就跟狗一样围在她身边，理都不理我。为了夺回你，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装怀孕，就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可是你又能装多久？连着几个月肚子都没变，你以为我不会起疑吗？” “所以我别无选择，为了不让你离开，我只能让你老婆的孩子消失。” “你说什么！” 施晓宇走近夏梦烟。 发现夏梦烟脸上的那股天真与清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可怖的戾气。 “那半盒我让你带给你老婆吃的草莓，其实每一个里面都有堕·胎药，是我用针头一个个注射进去的，而且我也算是警告过你了，还记得我要看的那本书吗？” 《别相信任何人》。 “你居然杀死了我的孩子！你这个恶毒的婊·子！” 施晓宇两手抓住夏梦烟的手臂，恨不得将她揉成一团肉末。 “经过这翻折腾，我想，你老婆估计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夏梦烟一脸的不以为然，“事已至此，你就回到我身边好吗？我骗你怀孕是我不对，但我还年轻，我以后可以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我不想再听你提到孩子！”怒不可遏的施晓宇，使尽全力，把夏梦烟往后一推。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夏梦烟彻底地消失在施晓宇的眼前。 等施晓宇来到楼下时，夏梦烟已经倒在大片的血泊里。 他小心地避开血迹，蹲在夏梦烟身边，在她身上摸索着手机，他要销毁证明两人关系的证据。 找手机时，施晓宇隐约听到，夏梦烟的喉咙里，传来微弱的咕噜声。 毕竟勤学楼只有五层，而夏梦烟也许是脚先落地，如果此时叫救护车，也许她还有生还的希望。 但施晓宇找到手机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像离开菜市场角落里，被人丢弃的臭肉。 “去死，活该！” …… 施晓宇没想到，两天后，“小雀斑”又找上了自己， 并“送”给他一副冰冷的手铐。 施晓宇知道，这破学校的监控是形同虚设，执法者根本没有证据可以指控自己。 审讯室内，施晓宇坚持宣称，自己在夏梦烟自杀当晚，没有见过她，更没有和她有过越界的接触。 “那这些你怎么解释？” “小雀斑”把一大摞的照片，丢到施晓宇的面前。 上面都是施晓宇家里的书，每本书的最后一页，都贴有一只小狐狸。 “这些狐狸上面，都是夏梦烟的指纹，我们在她的家里，也找到了很多同样的贴纸。” “是我忘记说了。” 施晓宇狡辩道，“我是有借过书给她，怎么了，老师借书给学生也不行吗？” “但你知道，其实她有在贴纸背后写字吗？” 施晓宇心里一惊。 “小雀斑”递过来几张照片。 上面是撕掉小狐狸贴纸后，隐藏在书页上的细小的文字。 每一本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施晓宇看后直冒冷汗。 “老师侵犯了我！” “老师侵犯了我！” “老师侵犯了我！” “当然还有另外一批的贴纸后面写着‘我好喜欢老师’，不过我觉得，这批贴纸应该会更符合你的口味。” “小雀斑”耸耸肩，“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使得文字的内容发生了转折，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这都是污蔑！只是青春期的女生自作多情罢了！” 施晓宇义愤填膺地说，“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都是她随便乱写的，这根本不能算是证据。” “你想要直接证据吗？好，我有一个你们都没有想到的证据。” “小雀斑”拿出一张报告单，“我们通过尸体解剖发现，夏梦烟其实已经怀孕了，而且，怀的就是你的孩子。” “什么？这不可能！” 施晓宇不敢相信，“明明她是骗我的，她没有怀孕，不可能怀孕！” “胎儿才两周多的时间，我想，连夏梦烟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小雀斑”继续说，“这份报告和贴纸背后的字，其实前两天我们就知道了，还记得上次你来时喝的那杯水吗，我上次请你来执法局问话，其实就是想得到你杯口上的唾液。” “你离开后，我们把你的DNA和胎儿的做了比对，证明了，那就是你的亲生孩子。” 我杀死了我的亲生孩子！ 施晓宇颤抖着双手，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停止跳动。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 “小雀斑”站起身，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施晓宇。 “虽然学校里没有监控，但马路上的监控，拍到你在夏梦烟自杀的那段时间进出过学校，而且清楚地拍到了你离开学校时，丢到河里的那部手机。” “手机我们也找到了，证明就是夏梦烟的。既然你没有见过她，又怎么会有她的手机？请好好解释下。” “是我杀死了他们，是我杀死了他们！”施晓宇没有回答问题，他像着了魔似的，精神恍惚。 前后摆动身体，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他仿佛看到，在审讯室的角落，浑身血迹的夏梦烟站在那里。 手中抱着一团肉糊糊的东西，是个没成形的孩子。 她盯着施晓宇，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去死，活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6章 【三十一】戏精有限公司 我“在”梦中醒来，睁眼望着世界。 这是哪儿？ 我茫然地看向四周，金属，冰冷，狭窄…… 头有点疼，发生了什么？我捂着额头，思索着来龙去脉。 …… “老公？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 我回头，入目的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 我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这是哪儿？” 我急切地抛出我最关心的问题。 “梦境体验公司啊老公！你还好吗？” 我点头，又摇头。 我不知道我好不好，就是感觉记忆有些错乱，脑子有点糊涂。 “我在这里干什么？”我问道。 “体验梦境啊老公，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女人有些害怕了，“你别动，我去喊工作人员！” 说着，她一溜小跑走了。 …… 世界又回归安静。 我再度躺在冰冷的床上，努力思索起来。 我是谁？ 我叫……黄粱？对，没错，我是黄粱，是一个……老板？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我的思绪。 “对对，你们快来看看，我老公怎么了？” 那个女人又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工作人员。 “怎么了？” 一个沙哑粗糙的男声响起，仿佛被砂纸磨过嗓子。 “我老公醒来就这样了，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们得负责，肯定是你们的设备出了问题！”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先别慌，黎小姐，我们检查检查。” 我感觉有人在扒拉我的眼皮，一股刺眼的强光，射入我的瞳孔 “放心黎小姐！黄先生没事，应该是梦境体验的应激性反应。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第一次体验梦境时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的，您放心！”男人操着沙哑的嗓音解释道。 争执在继续，没有休止的样子，一度吵得我脑壳疼。 我摆摆手，示意要出门，这才结束了吵闹。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我，走出了这家梦境体验馆。 “放心老公，我们再也不来了！” 我能听出她口中关心的语气，可我依旧不知道她是谁。 或者说，我的记忆中，已经没有她的影子…… 门口的黑色林肯，已经等候多时了，司机下车为我打开门。 我重重地瘫在后坐，陷入梦中。 好累…… …… 三天后。 我坐在老板椅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这里是我的公司——戏精有限公司，主要提供出租演员的服务。 这里的出租服务，包括扮演你的爱人，装成你的挚友，英雄救美中的强盗，装逼打脸中的脸…… 只要你有需要，公司的上千号专业演员和编剧，可以为你量身打造适合你的剧情。 无论是扮演社交网络上的女王，还是应付不胜其烦的催婚魔咒，公司的业务单上，总有适合你的一款…… 问我为什么从事这个行业？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同学。 受不了长辈层出不穷的催婚，在社交网络上，发出了求租男友的帖子。 正巧我有钱有闲，这个男友，我一演就是三年…… 借此灵感，我创办了戏精有限公司。 当然，我并不是这个行业里第一个吃螃蟹的。 包办有限公司，行业的开拓者，上个世纪便已经存在了。 不过，我的公司创办也已经有三年了。 这三年里，服务质量稳定，业务范围很广，什么业务我都敢做。 凭着敢打敢拼的劲头，我的公司甚至一度威胁到“出租演员”行业的元老级公司“包办有限公司”的地位。 说到“包办有限公司”，那可真是行业的巨头，放到整个商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们最伟大的创举，是包办了一个叫“楚门”的人的一生，从摇篮，到退休。 甚至还用电视直播的方式，转播了出来。 不过，那也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 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害怕。 自己若是那楚门，那我宁愿死。 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在“出租演员”这个行业里，迎头赶上，甚至打败“包办公司”。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秘书跟我说的，我自己近期的记忆，依旧是一团浆糊。 我的秘书，黎明，同时兼职我的太太。 她的业务能力，简直和她的身段一样出色。 我这个老板，基本上就只负责签字就可以了。 “噔噔噔”，黎明敲门进了我的办公室。 “亲爱的，怎么了？” 黎明来到老板椅边，轻轻亲吻我的脸颊。 “今天又收到了一个演别人的订单，还是个大单子，你看看要不要做？” “演别人？”我皱了皱眉。 “演别人”这种单子，公司接的比较少，主要是因为有一定的法律风险。 “演自己”比较常见，没什么风险。 “演别人”的意思，就是包办别人，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演员伪装成什么人，去接近他，骗过他，达成什么目的。 比如。想要离婚的妇人，会雇佣小三去钓鱼，从而达到让其净身出户的目的。 比如，为某个贵人，补上一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些都有风险，但只要钱到位，胆子够…… 而“演自己”的目的，就比较单纯。 主角是自己，目的主要是为了面子，雇佣一个女友陪自己走亲戚，雇佣一个富二代金龟婿…… 不说别的，我自己就曾演过不下十次富二代男友。 公司创立之初，人手缺乏的时候，我自己自然也是要顶上的。 毕竟，我也是个专业的演员，有证的那种。 演员，说白了，就是骗子。 一个真正的演员，需要能骗过所有的观众。 让观众相信，他就是放意大利炮的二营长，她就是清世宗·孝圣宪皇后钮祜禄·甄嬛。 一个真正的演员，还需要有牺牲精神，为了演好一个角色，一些小牺牲在所难免。 我自己，就曾多次牺牲自己的肉·体，即便某一两次的对象是…… 也正是这种身先士卒的牺牲精神，我的“戏精有限公司”，才能在短短三年内脱颖而出。 成为仅次于“包办有限公司”的出租界第一梯队成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7章 【三十一】梦境体验馆 “对方的钱能到位吗？”我狠了狠心，向黎明问道。 “能到位，客户也是大公司。” “那就接！有什么不敢的！”我撂下狠话，让她把任务书留下，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 委托方：包办有限公司。 受委托方：戏精有限公司。 委托内容——扮演客户，去“梦境实业公司”的梦境体验官，伪装成医疗事故，制造负面影响。 “委托人是包办有限公司？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做？”我诧异地问。 “可能是想撇清干系……” “我们会不会沾染上什么麻烦？” “……只要事做得干净一点，再一口咬定，就是他们设备的问题，应该查不出来……”黎明迟疑地说。 “你去招几个大学生，让他们签保密协议，这事儿到时候就让他们去干。”我思考着说。 “……好的，老板。” 黎明起身告退。 “诶，等等。你知道包办有限公司，为什么要搞这个梦境实业公司吗？”我留了个心眼。 黎明翻了个白眼，“我的好老板，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快说！”我伸手佯装愤怒。 黎明没好气地拍掉我的手，“梦境体验公司，是所有出租演员公司的竞争对手啊！ “虽然他们是提供梦境体验服务，而我们是让你在真实世界中梦想成真，但这本质上，是同一种服务。” “这……是一样的么？” “当然是。”黎明无奈地瞥了我一眼。 “我们的目标客户群体都是一样的，在梦境中英雄救美，和在现实中英雄救美，不都是英雄救美吗？” “到时候拥有的，都是一段货真价实的英雄救美的记忆……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能比我们的服务更真实。” “也就是说，我们分的，同一块大饼！” “这倒也是……”我咂咂嘴。 “那这梦境实业公司，莫非就是上次害我昏迷的那家……梦境体验馆？”我问道。 黎明点点头。 “上次那家梦境体验馆，就是梦境实业公司的。” “你去排个计划，我要亲自上场！”我恨恨道。 害我脑子晕乎了三天，这个仇，得报。 计划就这样排上日程。 几十个编剧，紧锣密鼓地推敲着其中的细节。 当天，几十个演员，包括我在内，分别去往国内的各个梦境体验馆。 广撒网，才能多敛鱼。 摄像机和记者也隐蔽跟随其后，随时准备出击。 报道都已经写好了，只要视频画面一发回去，第一时间“梦境实业公司”就会遭受舆论的重击。 …… 梦境体验馆，我站在门口，上一次的体验，令我心有余悸。 但一想到我来这儿的目的，我又松了口气。 整了整衣领，恬然迈进了门。 “您好，欢迎来到梦境体验馆。” 我点点头。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需要我为您介绍吗？” 女服务员适时端上茶水，安排我就座。 服务还挺好，可惜…… “那你给我介绍介绍！诶，你们店里那个嗓门很糙的男店员呢？”我随口问道。 “嗓门很糙？” “对，就上次那个声音沙哑的男服务员。” “先生您来过我们店吗？我们店里……没有男店员啊？先生您是否记错了，记成我们别的门店了？”女服务员疑惑道。 “没有男的？”我纳闷道。 “一直都没有？” “当然了，先生，此分店开业两年了，一直都没有。”我皱着眉头，百思不解。 算了，任务要紧，我岔开话题，“说说你们有什么服务！” “好的先生，我们梦境体验馆，可以让你体验现实中，无法体味到的美味梦境。” “所有的梦境，都是由我们建模师精心打造，360度无死角，而且五感均可参与，让您身临其境。” “对于新手玩家，我们一般推荐甜蜜初恋，事业有成，感官狂潮，灵魂颤栗，生死时速，诡异幻境这几个套餐。” “我们所有的产品，都是100％安全无副作用的。” “当然，如果您想体验一下进阶套餐，也是可以的。” “那你说说那啥进阶套餐。” 我琢磨着，不来点刺激的，要是玩个什么甜蜜初恋，我到时候就是发病了，也说不过去啊。 “那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服务员贴心地问道。 “刺激的！” 服务员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我们这里新开发的自适应‘窥心恐惧’系统，可以从您的记忆深处最恐惧的事物，然后自动生成梦境世界。” “如果您是一个追求极致刺激的玩家，那这无疑是您最佳的选择……” “别说了，就这个！”我拍板道。 作为演员，敬业是第一要素。 虽然我本心是抗拒的，但为了这场“戏”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区区一场“恐怖电影”，我还是可以克服的。 …… 来到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冷色调装饰，中间一个半透明的仓体。 我躺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服务员，将电极一个一个贴在我的脑壳上。 “先生，您选择的套餐是‘窥心恐惧’，整个套餐大约耗时现实时间2个小时，现在您准备好了吗？” “嗯。” “入梦前，一些必要的提醒还是跟您说一下。” 服务员叮嘱道。 “如果您在梦境中，受到任何伤害，都请不要害怕，那都是虚拟的。即便您在梦境中死亡，也会在现实中醒过来。当你醒来，所有的伤害都会消失……” “梦境中还会受到伤害？”我问道。 “是的，先生，‘窥心恐惧’套餐的梦境，是大脑潜意识的产物，您自然有可能在梦中受伤。但是放心，即便您摔断了脖子，梦境一结束，您依然是囫囵完整的！” “如果您事后不满意此次的梦境旅程，我们可以为您消除此次的梦境记忆，分文不取。” “另外，如果您感到身体不适，或者梦境超出了您的限度，就使劲往后转您的脖子。” “这是我们安全触发系统，将您的脖子往后转180度，就可以脱离梦境了。” “转180度？开玩笑？”我诧异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8章 【三十一】人前显圣计划 “没有先生。这是我们设置的触发器，在梦境世界里，您的脖子是可以转180度的。转180度之后，您立即就可以醒来……” “这样啊……” “当然，您也可以选择跳楼，更方便快捷。”服务员笑着说。 “这是玩笑了？”我狐疑道。 “没错，这是玩笑，先生。”女服务员眨了眨眼睛。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 她按下按钮…… …… 头好疼！ 砭骨般的疼！ 疼得我全身抖成筛糠！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一寸一寸往店铺外面爬去。 梦境体验店的服务员们，有些失了阵脚。 先前的女服务员，正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几米的距离，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我看到了蜂拥而至的摄像师和记者，我看到了闪光灯在闪烁。 我用尽全身力气，昏迷了过去。 但我的嘴角却挂着笑容，我对我这次成功的表演感到欣慰。 这应该是我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我仿佛看到了明天各大媒体的标题，“梦境实业公司或致多起安全事故”“梦境体验店前的尸体”“一夜多人暴毙，原因究竟为何？” 当然，没有一个人死。 不过标题嘛……自然是越惊悚越好。 …… 第二天，我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 桌子上摞着一堆今天的报纸。 没错，报纸到今天依旧在发行，不过已经成为了控制舆论的工具。 报纸上的标题，一如既往的骇人听闻，甚至比我所拟定的标题更为夸张。 当然，其中一部分文章，就是我手下的编剧所写的。 经此一役，我“戏精有限公司”想必会名声大振。 有心人自然会知道这一幕剧的底细，可那都无妨，没有证据，没有人敢乱说。 我的心中，已经憧憬出“戏精公司赶超包办有限公司，成为行业龙头”的未来美好景象。 这时，门外的吵闹声，打扰了我的美梦，甚至还有拉扯推搡的争执声。 “怎么回事？”我大声问道。 “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冲了进来。 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都没拉住他，犹自在后面死命扯着老头的胳膊。 “放开我，我找你们黄总！”老头兀自喊着。 “黄总是你想见就见的么？” 保安好不容易架起了老头，却被老头抓住了门框，半天掰不开。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咳咳，你们俩，先松开他，看看他要干什么。” 气势汹汹来到我们公司的，无非就是那些被包办的人，发现了真相，来找事儿的。 不过这些我都不怕。 一般来说，先来软的，再来硬的，就能解决90％的烦恼。 软硬不吃的，公司自然有法律顾问团，解决这些事情。 “老先生，您坐。你俩，端杯水去。”我文质彬彬地说。 先来软的，自然得客气一点。 小老头喘着粗气，瞪了保安一眼。 “老先生是什么人，来我这戏精公司，所为何事啊？” “我是梦境实业公司的，不过我已经退休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梦境实业公司的？ 难不成他们想以牙还牙，用同样的计谋对付我？ 找个老头到我这儿来装病？ “少爷，您不能这么干啊！梦境公司是老爷的心血，是自家产业啊！您不能投……” 话未说完，黎明就带着一大帮子人一拥而进。 十几个保安冲上去，架起老头，毫无阻碍地抬了出去。 “抱歉，老公，我来晚了！”关上门，黎明有些愧疚地对我说。 “无妨。”我摆摆手。 “不过，刚才那人是谁？为啥喊我少爷？” “肯定是梦境公司派过来报复的，老公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满不在乎道。 “你还是说说我们这次的战果！梦境实业公司怎么样了？” “当然是大获成功！”黎明欣喜地坐到我的椅子扶手上。 “梦境公司的股价，今天大跌了8个点，早些时候甚至直接跌停板了。” “很好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 “卧底的演员，有没有刺探到什么动静，他们有准备报复吗？”我谨慎地问。 “没有，真是奇怪，一点都没有” “那就好。” 我拾起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出门。 “那些大学生，让他们申请离职！钱给够，按合同给！我去安排一下庆功宴！”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准备去查一查那疯言疯语的老头。 即便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保险起见，我也有必要去试探试探。 刚走出我“戏精有限公司”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走来。 “哎呀，杨老板，稀客稀客，您来这里干嘛来了？”我果断热情地迎上去。 “哎呦，巧了，黄老板，这不正来找你了么？” 杨老板走过来，给了我一个重重的拥抱，我俩熟络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然而，实际上，杨关，也就是杨老板，是我的竞争对手。 他是“启点有限公司”的老板，也是从事出租演员的行业，公司规模甚至比我还大一点。 不过，在行业竞争中，我的戏精公司始终处于优势，原因不出其二，我的演员更专业，我的客户群体更高端。 在我看来，他们“启点有限公司”都是业余演员，业务翻来覆去，就那几套。 也就是他们最擅长的——装逼打脸，扮猪吃虎，降智打击。 喔，还有曾经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但我的戏精公司就不一样了，对于每一个客户，我们都会量身定制，按照客户的需求，精心打造不一样的剧本。 话说远了，我热情地将杨关请进会客室。 到了我们这个层面，即便再讨厌的敌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番寒暄，我抛出了疑问。 “不知杨老板这次过来，有何贵干呐？” 杨关笑了笑，神神秘秘道：“我这次来找黄老板，是想谈合作……” “合作？” 我有些诧异，我们两家可是势同水火的竞争对手啊！ 抛去无可撼动的行业巨头“包办有限公司”，和跨界的“梦境有限公司”，就数我们两家的饼最大了…… 那杨关找我合作，莫不是……我心中一惊，眼眸一亮。 “您继续说。”我客气道。 “想必黄老板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我就直说了，市场就那么大，大饼基本已经划分干净……” “如今，我们两家公司要是想再进一步的话，那就必须啃别人的饼……我们两家，是行业第一梯队，基本是半斤八两，一旦开战，那势必是两败俱伤；而下面的，都是些骨渣碎肉。所以……” 杨关面含深意地说道。 我心中一凛，却感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杨关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唯一的路子，就是动上面的奶酪。 也就是——“包办有限公司”！ …… 杨关鬼鬼祟祟地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摆在我面前。 我定眼一看。 几个红色的大字，首先映入眼帘，“包办有限公司S级任务书”。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在包办公司安插演员了？”我问道。 杨关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别告诉我你没有？我都拿出这东西了，这还不够表现我的诚意吗？” 我有些尴尬，“杨老板见谅，我的卧底肯定没有你的爬得高，至少这东西肯定是拿不到的。” 翻开任务书，包办公司的任务细节，一条一条列在纸上。 任务代号：人前显圣计划（S级）。 委托方：捂裆派，武道宗师，张小丰。 受委托方：包办有限公司。 委托内容，国际演武大会，万人瞩目中，张小丰人前显圣，展示捂裆绝学…… 下面是人前显圣的具体内容和执行细节…… 当我一点一点看完。 “这……这是大手笔啊……”我禁不住惊呼。 “这场戏要是成功了，包办公司甚至可以借此，破壁进入武道界和体育界，到时候，他们的影响力不得更大了……”我担忧道。 “没错，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杨关应道。 “你想怎么做？” “将计就计！” 这杨关，毒！太毒了！ 我心中有些迟疑。 这事儿一旦应下来，我戏精公司和包办有限公司，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这事儿为什么找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况且，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演员，确实很专业！”杨关不声不响捧了我一把。 我思绪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加入！”我如此对杨关说。 ……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智囊团，都在反复推敲着整个计划。 对手是具有统治地位的“包办有限公司”，我们容不得一丁点差漏。 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我还将手下的几个心腹干将，送到隔壁邻国，去做了整容手术，以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 演武大会安排在今年的年底，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包办公司“人前显圣”的具体安排，分为三个阶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9章 【三十一】武镇地牛 第一阶段，是常规的演武。 这一阶段比较简单，包办公司只需要派几个小武行，上去演两段。 然后“用尽全力”，却依旧被武学宗师张小丰打飞就好了。 我和杨关也不准备在这一阶段出手，毕竟这一阶段还远没达到“显圣”的程度。 第二阶段则是“武镇地牛”！ 演武大会的举办地点，是一座新建的体育馆。 第一阶段演武结束的时候，整个体育馆会发生“地震”。 然后张小丰使出捂裆绝学“大极”，用以柔克刚之术，镇压地牛！ 当然，没有人知道，整个体育馆是建在一个巨大的“地震模拟振动台”之上。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振动台，使体育馆的造价直接翻了一番。 所以我说，包办公司这次是大手笔，大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我和杨关的人，会在这一阶段出手破坏。 以武道之术镇压地牛翻身，这已经比超自然还超自然了。 我们当然会搅黄它。 第三阶段，则是“人前显圣”的核心。 届时，天下观众都会看到张小丰天人合一的境界。 镇压地牛之后，忽然间会倾盆大雨。 为了演武大会的顺利进行，捂裆的张小丰大师会亲自运功，沟通天人，迫使天庭停雨。 当然，这又是一笔大的开销。 一枚人工增雨的火箭弹，以及配套的催化剂、探空气球、数据采集……都是要钱的。 更大的开销是那几枚驱云弹。 为了确保大师运功成功，确保成功驱散云雨，多加几枚驱云弹，是必不可少的。 仅仅看着这任务书，我都感到钞票在一吨一吨地流…… 幸好，不是我的钱。 …… 年尾。 国际演武大会如期举行。 各个门派世家齐聚于此，各个武学流派的传人，也闻讯赶来。 只为一睹传说中，已臻化境的捂裆派宗师——张小丰的风采。 传闻，张小丰大师将在演武大会的末尾，一展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演武大会会场，人山人海。 整个体育馆里，都被塞得水泄不通。 先是各个门派的新秀展示，然后是传统的表演赛…… 在众人的千盼万盼中，张小丰大师飘飘然走了出来。 大师须发皆白，长髯垂至胸前，白发簪成小髻，一袭灰色道袍飘飘欲仙，全身上下仙风道骨的气质，浑然自成。 体育馆四周的观众，发出潮水般的欢呼 张小丰，当今武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传闻已有百岁高龄，并自创绝学“大极”，独步武林。 大师的表演开始了！ 几个“知名门派的弟子”纷纷上前，领教大师的身手。 只见张小丰大师缓缓抬手，做出“大极”的起手式。 各派弟子纷纷使出绝学，袭身而上。 大师缓慢地转动双手，打出一个又一个圆弧，划出一道又一道玄妙的曲线。 场馆地面的隐藏鼓风口，拂出微风，张小丰一袭长跑无风自动。 一掌一袖拂到袭来的人影身上，各派弟子无不大叫着，往后踉跄后退。 更有甚者，口吐鲜血，直接飞出场外 “好！好！” 围观的群众大声称赞，欢呼声甚至淹没了演员身上挂着的钢丝…… 正当场上气氛正浓之时，风云突变，地动山摇。 整个体育馆都在摇晃，固定在看台上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些挂着的标语横幅，甚至脱落下来，引起场中众人一阵惊恐。 正当观众惊慌失措之时，一个浓厚沧桑的声音，从麦克风里响起。 “众位稍安勿躁，区区地牛翻身，且看老夫以武镇压之！” 众人稍安之时，张小丰双手抱元运功，缓缓挪移。 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白太极双鱼投影，出现在张小丰脚下，随着他的每一个步伐缓缓移动。 “这是大师独创的‘大极’神功！”有人高呼。 周围的人心中一定。 只见台上的张小丰，双手推出，大声吼出：“定！” 脚下的双鱼图，刹那间光芒大作！ 地牛却……依旧摇晃不止…… “怎么回事！” 张小丰心中一惊，包办公司的那帮子人，出差错了？ 众目睽睽之下，张小丰只得再次做出运功的姿势。 抱元——归息——挪移推手！ “定！”张小丰再次喊出约定好的暗号。 脚下依旧晃动不息 看台上的观众，已经开始恐慌了…… 张小丰大师怒极。 这啥子“地震模拟振动台”肯定出了什么蛾子！ 到时候，一定要让包办公司十倍赔偿今天的损失！ 自己的声誉啊！ 无奈，张小丰只得安排手下弟子去维持秩序，千万不能让人跑光了！ 另一部分人赶紧去控制台，把这劳什子振动台给关了！ 体育馆还在震动，虽然震动的幅度不大，但已经有观众开始离开了 没办法了！直接进行第三阶段！ 张小丰大师朝后台打着手势 “轰！” 天上一声巨响，几个呼吸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浇在刚刚离开看台的观众身上，一部分人，被这瓢泼大雨逼了回来，只得焦急地站在摇晃不止的看台上。 还有机会，挽回损失 “大家莫慌，待我运功驱散这云雨，各位方可自行离去！”张小丰沉着地说。 他脸色凝重，气始丹田，脚踏天罡七星步，手划双鱼曲线。 地下早已布置好的干冰机开启，一缕缕白色青烟，随着大师的舞动而升空，恍如实质化的内力。 地面上的隐藏鼓风口，也开足了马力，螺旋布置的风口启动。 一道水龙卷，以张小丰大师为中心，缓缓上升，似乎要与倾盆大雨角力。 “大师运功了！快看！” 看台上观众的注意力，重新落在了大师身上。 体育场外，几枚驱云弹，悄悄升空，准确引爆在积雨云的中心。 听着隐约传来的引爆声，张小丰大师的嘴角露出微笑。 瓢泼大雨渐渐停息…… 张小丰松了一口气。 众人正欲欢呼…… 忽然，颗颗碗大的冰雹“哐哐哐”地砸下来…… 人群惊慌失措，捂着脑袋四处奔逃…… 张小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天空。 “咚！”一颗冰雹，砸中了大师的眉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0章 【三十一】第二个楚门 “啊！”大师冷不丁被击倒在地。 鲜血混着雨水流淌，遮住了大师的眼睛。 大师却捂着心脏，感觉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我站在体育馆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闹剧。 经此一役，包办公司不说伤筋动骨，至少肉疼不已。 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失败，也不枉费我诸多安排，从给振动台装上远程控制系统，到替换驱云弹里面的催化药剂，我很欣慰…… …… “少爷！少爷！快醒醒！”耳边传来呼唤声。 “这声音，莫不是那梦境公司的老头又找来了？” 我四处张望。 四周嘈杂，人群慌乱，身边也没有人 “那这声音从哪里来？”我茫然。 “少爷……” 我有些惊恐地抬头，“声音竟然从……天上来？” 我猛地睁大双眼，金属色，冰冷，狭窄…… 这是哪儿？ 我用尽全力，终于聚焦了涣散的瞳孔。 这是梦境体验店？ 我心中一凛。 难道…… 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演武大会是假的？ 我心生后怕。 “少爷？你醒了？真是抱歉将你提前唤醒……”一个有些眼熟的老头，冲进我的眼帘。 “嗯？” 我头还是有点晕…… 可能是梦境中断造成的影响，就像睡觉时，美梦做了一半被惊醒的感觉。 “少爷？你清醒了吗？真的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才将你提前唤醒的！”老头解释道。 “嗯？你是……？”我强忍着眩晕感。 “我是老爷的下人，也是梦境实业公司的人……” 我的大脑，稍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梦境实业公司的人？莫不是来……报复我的？” “你为什么喊我少爷？你唤醒我到底为何？” 我有些气愤地问。 “少爷，梦境实业公司是你家的啊！是你父亲的心血啊！你为什么要来搞破坏呢？你肯定是被包办公司控制了，所以我才来找你，问问真相啊！” 老头有些焦急地看了看门外，似乎生怕什么人冲进来。 “我家的？我是戏精有限公司的老板，跟你们梦境实业公司有什么关系？” “三年前，老爷去世，将大部分流动资金给了你，将公司给了你弟弟。然后你出去创办了你的戏精有限公司。” “三年里，我们之间正常的商业竞争，我就不说了，可你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人，来梦境体验店捣乱？”老头质问道。 “捣什么乱？明明就是你们设备的问题！”我呛道。 这种事当然不能随便承认了。 “少爷，你不能再这么干了啊！你弟弟已经在董事会面前，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否则他们肯定会报复你的！” “来就来，我还怕你们不成？大饼就那么大，技不如人，就早点让出饼来！” 我丝毫不惧。 在现实中交锋，我那一群专业的团队，还不把你包办得门都找不着？ 老头依旧在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我却心中生疑，我还有个弟弟？梦境实业公司是我家的？莫不是有人在演我？找这么个老头来演戏来了？ 为何我自己一点都没印象呢？ 争执声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 我的员工和司机，纷纷冲了进来，将我保护起来。 “今天是哪一天？”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3月2号。”老头抢着说道。 “10月1号啊！老板你演武大会大获成功以后，就来这体验梦境来着，您忘了吗？”司机小声对我说。 怎么回事？两个答案？我心中不由得生出寒意…… 3月2号，是我包办“梦境实业公司”的那一天。 而10月1号，则是演武大会举办的日子…… 这7个月的时间，难道是我的一场梦？ 我心生恐惧，一种正身处“包办”之中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挣扎着爬起来，使劲推开众人，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身为出租演员的公司老板，这个时候，我清楚地知道：谁都不能信，我要亲自去寻找真相！ 我从梦境体验店一路往公司跑去，路上的广告牌和标语，时时刻刻无不在提醒我，今天是10月1日，举国欢庆的日子。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生疑窦。 我深知“出租演员”公司的恐怖之处，它能让你活在现实，恍如活在梦里；活在梦里，又处处都是现实。 简而言之，就是它能无孔不入的欺骗你的感官…… 就像我的智囊团队策划的那样…… 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看到的每一个标语，都有可能是包办公司的设计。 身边人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是事先排练好的剧本。 一路上，我警惕地看着每一个人，没有回应任何一句问好。 冲回办公室，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用冷水洗了把脸，躺在老板椅上，仔细在脑海中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桌子上的台历，停在10月1号的那一页，公司的员工，似乎也都放假回家了。 种种迹象表明，今天就是10月1号。 如果今天就是10月1号，那我演武大会的安排应该已经成功了，那包办公司肯定会受到影响。 我打开包办公司的股价，果然，今天跌了好几个点…… 我又点开演武大会的报道，果然，一片冷嘲热讽…… 我点开自己公司的财报，入目的是一道持续稳定增长的斜线，一直到今天……10月1号。 一番倒腾，我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似乎……今天就是10月1号…… 网上的国庆盛典如火如荼，无数的报道栩栩如真…… 可我依旧不敢相信，大多数人展示出来的，往往不是真相。 如果今天是3月2号呢？ 我开始反向思考。 等等，不对。 如果今天是3月2号，是我去包办“梦境实业公司”的那一天。 而诋毁“梦境公司”的报道，是第二天才放出来的，那老头怎么可能那么快赶过来，还把我从梦境中拖出来？ 而且，印象中那老头之前冲到公司来，也不可能是梦中的发生的。 梦中怎么可能梦到真实的人？ 我的脑袋一团乱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时，黎明推门走了进来 “咦，老公你回来了？你不是去梦境体验店享受去了吗？”黎明惊讶道。 我看见黎明，仿佛看见了救星。 如果让我选一个最相信的人，那我无疑会选择黎明。 毕竟，她是我的妻子，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妻子。 “今天是几号？”我急切地问道。 “嗯？几号？一号啊？”黎明愣住了。 “我是说，几月！” “10月1号啊！今天放假呢，你没看到公司都没什么人吗？” “10月1号，10月1号……”我不停念叨着。 “不可能，那那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梦境实业公司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质疑道。 “啊？” “梦境实业公司，到底是不是我家的公司，我是不是被包办公司包办了？快说！你肯定知道些什么！”我咋呼道，同时死死盯着黎明的表情。 “没有啊，老公你怎么了？” 黎明的眼中，少有地闪过一丝慌乱，被我的眼睛捕捉到。 包办一个人比较容易，要同时骗过两个人的感官，那就比较难了…… 除非，有内鬼！ “我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我一把抓住黎明的手，将她推到墙角。 “啊？你……你都知道了？” 果然，黎明知道些什么…… “老公，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说出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们的感情不是假的！”我恼怒地说。 “当然不是！亲爱的！或许我最初的目的是不纯，但三年了，我真的已经爱上你了！”黎明急切地说。 “你最初什么目的？” 黎明犹豫片刻，“你还是自己看……” 我松开了她，她从电脑中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 任务代号：包办黄粱（SS级）。 委托方：黄粱。 受委托方：包办有限公司。 委托内容，让委托人逐步成为商界的成功人士，并且报复遗产分配不均的“梦境实业公司”，消除委托人关于此次委托的记忆。 而委托的时间，赫然是三年前…… “怎么可能？” 我愣愣地看着文件中我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 我蒸蒸日上的戏精公司，难道都是假象？ 我三年的人生，难道都是在被包办中度过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竟然是我自己？ 为什么我没有丝毫关于“梦境有限公司是自家公司”的记忆？ 难道是谁消除了我的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气极。 “那个老头说得是真的，您确实是‘梦境实业公司’的少爷，不过，您父亲将公司留给了你弟弟，而不是你。” “所以你才找到我们‘包办有限公司’，定制了包办你自己的服务……” 黎明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仰天大笑，状若癫狂。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公司是假的？员工都是演员？你也是演员，特么所有人都在演我？所以我就是第二个楚门？！” “老公……” 我恨恨地看着黎明…… 我挚爱的人，我们从扮演恋人到付出真情。 从互相热恋，到一步一步进入婚姻殿堂的人，竟然是个演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1章 【三十一】何为真实 所有人对我的欺骗，我都可以忍受，唯独她…… “老公，你不要吓我……”黎明诺诺道。 “滚开！” 我一把拂走桌面上的东西，物品掉落地面的噪音，持续了很久回荡我耳。 “老公……”她还想说什么。 “滚开！滚出我的办公室！”我怒吼。 她唯唯诺诺地走出去，带上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露眷恋。 我视而不见。 三年了，她有多少次机会跟我坦白，她却一直在欺骗，我肯定不会再相信她。 …… “乒乒乓乓”一阵发泄，我无力地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看向天花板的吊顶上，丝丝缕缕的纹路。 一只细腿蜘蛛，正在其上忙忙碌碌，我呆滞地看着，满脸茫然。 三年的人生，都是被包办的，真是荒唐。 不过还好，楚门被包办了30年呢！ 我才3年…… 这样一想，我还算好的……我自嘲道。 当时的我，该有多愤怒，竟然签下了包办自己这样的合同？ 或许，我该去问问那个梦境公司的老头，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毕竟，如果黎明的坦白是真的，那他应该是唯一说真话的人，也就是唯一不是演员的人。 等等…… 我忽然想到什么…… 如果老头说的是真话，那他为何说今天是3月2号？ 3月2号，我刚刚开始演“梦境实业公司”的设备事故，媒体还未宣传。 老头是如何得知此事？ 并在我还没开始表演的时候，就把我从梦境中拖出来？ 如果黎明坦白的是真话，那今天应该不是10月1号？ 那些网络上的视频报道，街边的广告牌和商标，应该都是包办公司的道具？ 恐惧再次在我心底蔓延，我细思极恐，却又不得不细细思索…… 他们两个人，肯定还有人隐瞒了什么！ 我笃定道。 等等……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如果老头说得是真的，那演武大会的一切，应该都是梦境！ 那会不会……有可能我还没醒过来？ 我现在依旧是在梦境中？ 记得当时那个服务员给我的套餐，是叫什么—窥心恐惧？ 它可以识别脑海中最恐惧的事物，然后自动生成梦境？ 我最恐惧的是什么？ 无疑是被控制的人生…… 我灵光闪现！我好像悟了！ 不愧是窥心恐惧，果真能探测到我心底最为恐惧的事物。 即为被包办！ 我的心底涌起一丝希望，或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只是被虚拟的梦境给骗了！它可以骗过我的五感！ 我的戏精公司依旧是我的，我的黎明也是最爱我的人！ 毫不犹豫地，我使劲往后转动我的脖子…… 我用手使劲掰，想让我的脖子转过去，转过180度…… 怎么没有反应？ 怎么这么疼？ 不可能啊？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一切！ 肯定是梦境公司的系统出错了！ 我又想起女服务员给我的第二个方案—— 我推开落地窗，风吹起窗帘，猎猎作响 脚下是一百多层的高楼，这是我戏精公司的总部——戏精大厦的顶层，也就是我的办公室。 “即便您摔断了脖子，梦境一结束，您依然是囫囵完整的……” 我清晰地记得女服务员的话…… 我张开双手，做飞翔状，轻轻一跃…… 失重感袭来，我感受着风拂过身体，带来的阻力……太真实了，这梦境。 我由衷地赞叹，竟然能骗过我这么专业的演员。 …… 市中心的一座高楼顶层，两个男人坐在会议桌旁，两张席卡分别摆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的身后，则恭恭敬敬地站着男男女女十来个人。 为首的，正是黎明。 会议桌上。 梦境有限公司的老头，赫然坐在“梦境有限公司代表”的席卡后方。 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身前的席卡写着“包办有限公司总裁南柯”。 “事儿都办完了？”梦境公司的老头沉声问道。 “办完了，老板！”一个沙哑地男声回答道。 “确定吗？”南柯插话道。 “千真万确，老板！”黎明冷冷地回答道。 “很好，这次你干得很好！未来公司的领导层，定然有你的一席！”南柯夸赞道。 “老板过誉了，都是应该做的。”黎明谦虚道。 “你后悔吗？”南柯盯着黎明，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有老板！这都是他咎由自取！”黎明赶忙解释道。 “谁叫他那么多疑？还有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性竞争手段？早些除掉他，也是为了市场！况且，我本就是我们‘包办公司’的人，何来后悔一说……” “很好很好。”南柯面露微笑。 “那这块饼……怎么分？”南柯向老头问道。 老头沉吟片刻，“这次你们付出的比较多，你六我四！主要还是你们计划安排得好，给他安了一个什么梦境公司少爷的身份，他还真的信了！” “诶！你们的演技也不错，若不是你们配合得好，怎能成功骗过那小子？” 一阵商业互拍之后 “还是你六我四！你们那演武大会，付出颇多啊……” 陌生男子无所谓道：“没事，为了捡到西瓜，丢些个芝麻，不足挂齿。况且，你们这次的名誉损失也不小……” “无妨无妨，只要能成功吞并‘戏精有限公司’的市场份额，再大的损失都是值得的！不过些许股价波动而已，很快就能涨回来。” “那行，那就我六你四，却之不恭了！”南柯微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南总。只是……” “哦？还有什么事吗？”南总端起茶杯。 “这次‘启点有限公司’的杨关那小子，可是给贵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啊！南总有没有想法，进一步合作？” “诶，无伤大雅。我既然敢把S级计划的计划书透露给他，自然也就是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 “当时就是有点怕他胆大包天，想独自动手。不过所幸甚，他怂了，联系了黄梁，这才少了不少波折啊……” “没错没错……”戏精有限公司的老头不住地点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2章 【三十二】森之乡 溺水的滋味，已经不是第一次品尝。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他将身体沉进冰冷的水中，就像沉进了一处灰色的坟墓。 在幽暗的水底，阳光如同隔世的影子。 他奋力游着，水灌进耳中，传递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仿佛她正和他紧紧相拥，嘴唇贴在耳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夏，阿夏……” 她静悄悄地沉在水底。 躺在一辆汽车的尸骸里，脑袋靠着座椅后垫，仿佛盖上眼帘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恬然的梦。 湖底的睡美人呐，也许一个轻吻，就能让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让她重新回归生活。 然而，他却记不得这个女人的名字。 …… 夏木睁开沉重的眼皮，从方向盘上抬起脑袋，呆呆地望着车窗外。 这条路上，依然空无人影。 他将汽车停在盘山公路旁，稍微打了一个小憩，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看表才过了40分钟。 下车站在山坡旁，夏木点起一支烟，默默欣赏着风景，等待残留的梦境从眼前消失。 在呜咽的风中，树叶哗然作响，一望无际的森林，遮掩着群山的真容。 即使阳光也照不进的浓荫里，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一个人躲进这样的森林里，也许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想着，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熄，回到车上继续启程。 虽然记忆混乱，但夏木依然记得这条通往森之乡的路。 森之乡藏在古老森林的最深处，如同隔绝人世的幻境。 这里的森林，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 有人说它是活的，穿梭在林间的风儿，正是森林的声音。 当风轻柔时，是森林在梦呓；当风猛烈时，是森林在发怒。 基于这样的信仰，森之乡的人们建了一座神社，用来供奉森之意志，并敬称祂为森之神。 远远地，夏木已经望见了有两条岔道的路口，其中一条就通往森之乡。 然而他突然踩住刹车，和汽车一起愣在原地。 他记不起，到底哪条路才是对的了 就在夏木愣神之间，左边公路的深处，突然涌出一道高过树梢的水流。 那是清澈透明的湖水，沿着弯弯扭扭的公路蛇形而来，森林和山岩在水中变成了深深浅浅的影子。 夏木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药瓶，倒出三枚药片干咽了下去。 水流已经涌进车内，他能感受到湖水的冰冷，却没有窒息。 眼前的幻象最终慢慢淡去，化作丝丝缕缕，就像风一般消失无踪。 夏木长出了一口气，抽了半支烟才恢复镇定。 正想点火起步，汽车却始终没有反应，好像它已经溺亡。 “该死！”他骂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 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好下车步行，反正离森之乡已经不远，到时候请几个人来推车就是了。 夏木望着两条岔道，因为药物的作用，混乱的记忆稍微清晰了些。 他看着幻觉中的水流冲刷过的左岔道，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这条路有丝熟悉的感觉。 多年没有走过山道，累得他气喘吁吁，抽完一只又一只烟，额头沁满了汗珠。 不知不觉间，夜幕一点点吞噬天空，余霞盖上树梢。 沉寂的林间公路，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孤独气氛。 幸好没过多久，路边出现了一处小湖，就静静躺在山坡下。 夏木经过时，看见一个女孩，正从湖边小道走上公路。 她吃力地提着一只木桶，里面装满了洗好的衣物。 夏木在路旁等待女孩走近，礼貌地问道：“姑娘，请问这里是不是森之乡？” 女孩提着木桶远远站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问道：“你是来参加葬礼的吗？” 夏木脸上一愣，点头道：“没错，你怎么知道？” 女孩抿嘴笑道：“这里很少有外人，除非受到邀请，否则外人是进不来的。只有举行葬礼的时候，我们才会邀请别人。” 夏木突然想起在岔路口看到的水流，或许那不是幻觉？ 他轻轻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低声道：“死者是我的伯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他的家人给我寄了一封讣告，邀请我来参加葬礼。” 女孩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道：“也就是说，你曾经是这里的人？” 夏木点头道：“我离开这里已经好多年了，不太记得这里的路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露出明悟的表情，微笑道，“你好，很高兴你能回到森之乡，我叫柳念，你可以叫我小念。” “你好，我叫夏木，别人都叫我阿夏。” 出于职业习惯，夏木含笑伸出手来，打算和她握手。 小念噗呲一笑，晃了晃脑袋，提着木桶转身离开了。 …… 事实上，离开森之乡的九年时间里，夏木的记忆不断退化，有关这里的一切都在慢慢淡忘。 医生说，这是一种脑功能障碍，十分罕见，难以治愈。 然而在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或许是森之乡想要他忘记，忘记过去的一切。 伯父的家人接待了夏木。 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悲伤，一边殷勤的聊着家常，一边张罗着葬礼事宜。 没有人提到伯父的死，人们都委婉的说：“老人家睡着了。” 当夏木跟随众人来到下葬的树荫下，看着摆放在草棚里的棺木，忽然心生感慨。 或许，死亡本身便是一场长梦傍晚时分。 伯父的棺木前聚满了人，大家都头裹一条白麻，手握一注香，整齐跪在灵位面前。 一位年迈的长者提着一面铜锣，一边敲打，一边用古怪的腔调念难懂的经文。 念完之后，又开始念参加葬礼者的名字，每念一个，便重重敲一下锣。 夏木一边偷偷活动发麻的腿，一边听着名字，却很难和在场的人一一对上号。 离开这里不满十年，在他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柳念、叶浅。”长者念道。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在人群里搜寻，最终在远离人群的一片树荫里，看见了小念。 她一脸沉静地注视着在场所有人。 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小女孩，扎着四条马尾，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嘴里嚼着东西，一副悠然天真的模样。 夏木发现，这两个女孩的长相十分相似，特别是她们的眼睛，两双漆黑的眸子里光芒流转，就像流星划过的夜空。 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吗？ 夏木心里猜测着。 或许是感应到了夏木的目光，两个女孩突然齐齐看向他。 他顿时脸上一红，感到十分尴尬。 小念朝他浅浅一笑，那笑容就像沉静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而那个四条马尾的小女孩，笑得酒窝深陷，露出了虎牙。 夏木看清了她嘴里嚼的东西，是核桃。 夜渐渐深了，伯父的亲人们，轮流跪在灵位前守灵。 夏木自觉地烧了一个钟头，看着满天飘扬的余烬，努力回忆着关于逝者的一点一滴。 然而，清晰的记忆是那样少，它们仿佛也随着余烬飘进了夜幕。 他并没有感到多么悲伤，只是怀着满腹的感慨。 当第一眼看见那口棺木时，除了心中突然产生的悸动之外，剩下的只有空白和虚无。 他烧完手里最后一张黄纸。 起身寻水喝时，看见那个四条马尾的小女孩，正背靠一颗老树，眼神忧郁地看着这边。 他走了过去，顺着小女孩的目光，看见棺材下面摆放的一盏油灯。 “那是长明灯，为死者照亮往生之路。”夏木道。 小女孩轻轻摇头。 她的嘴里还在嚼东西，这次应该不是核桃，因为夏木闻到了一股青枣的味道。 她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我看见他们在烧那个老头，烧得噼里啪啦，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堆灰了。大哥哥，为什么人们要烧他？” “那是火化，人死了都要火化，收殓遗骨入土。” “死了？” 小女孩抬头瞪着他，诧然道，“人们都说老头睡着了，原来他是死了。” “死了，他的骨灰就放在那口棺材里。” “原来人死了，最后只有一堆灰而已。”小女孩低低道。 “每个人都会死，死了都会变成灰烬，或早或晚……”夏木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我不要死！” 小女孩突然叫了起来，“我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有尝过！还有那么多好玩的没有玩过！” 夏木愣了愣，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好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道：“你还小，死亡离你还很远很远。等你老了，那些好玩好吃的，你恐怕都已经尝遍了。” 夏木望了一眼那口漆黑的棺木，幽幽道：“人生不长不短，当我们躺进坟墓之时，最重要的是不留遗憾。”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静静看着夏木，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夏木自嘲地笑了笑，问道：“我叫夏木，你呢，小丫头。” “叶浅，他们都叫我浅儿。” “你和小念也是伯父的亲戚吗？我现在记性太差了，都没有一点印象。” 浅儿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也不知道谁算我们的亲戚，因为每次有人被烧了，姐姐都会带我来旁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3章 【三十二】黑狗 “都说了，那是火化……” 夏木有些诧异道，“每一场葬礼都会来旁观？这是为什么？” “姐有说‘送别他们的灵’之类的，我也听不懂……”浅儿皱波着眉头，将枣核吐得老远。 忽然，她坏坏一笑道，“不过，来看看也挺好玩的，你们一群大人都跪在地上诶。平时，都只有小孩犯了错，才会下跪。” “……” …… 按照习俗，要守七日的灵，才能入土安葬。 夏木是远来的客人，守了一回，便不再麻烦他了。 男人们每天中午吃饱喝足，拿着扁担上山，挑修墓用的石料。 这样的体力活，也不会让客人干。 他实在百无聊赖，于是一个人在山林间闲逛。 这里本是他的家乡，现在却仿佛变成了度假地。 晨曦刚刚落进林地，夏木正独自漫步，远远撞见一个人，从开满风铃子的田野间走来。 “小念！” 他招手大喊，只觉得清冷的空气，充满了胸膛。 小念正斜挎着一只竹筐，里面放着一把乌黑锋利的柴刀，站在田埂上，笑盈盈道：“早呀，阿夏。起这么早，这是要去哪儿？” “散散步而已，你呢？” 小念伸手一指山谷深处，道：“我摘些柏香送去神社，要不你随我一路。” 夏木顺着小念的手指望去。 只看见飘在林海间的晨雾，那座供奉森之意志的神社，就藏在郁郁葱葱的山谷之中。 有关神社的记忆，在他的脑中，只剩下了名字而已…… 然而空白之中，却残留着莫名的恐惧感。 一想到，要再去接近这段空白，那种恐惧，便如同惊醒的蛇一般爬上脊背。 所谓柏香，就是柏树的嫩枝。 小念踮起脚，伸手拉下还挂着露珠的柏香，夏木立即用柴刀割落。 两人之间，默契地好像一对老熟人，晨雾还未散尽，竹筐便已经装满。 夏木掐着一小枝，嗅着淡淡的清香，心中充满了怀念。 他曾经梦见的故乡，到处都充满了柏香的气息。 人们走过的每一条山路上，都被奇大无比的柏枝遮掩。 小念歪着脑袋，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喃喃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身上的气息，既遥远又贴近……” “你说什么？”夏木正陷入回忆之中，抬头愣愣看着她。 “没什么，继续走，离神社不远了。” 小念留给他一个俏皮的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跳过青石路。 这条古时便修好的小路，是通往神社的唯一道路。 在经过一座跨过谷底溪涧的石桥时，俩人遇见了一条又老又丑的黑狗。 浑身的毛发夹杂着缕缕灰白，黑狗脸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疤痕。 它年轻力壮时，一定凶狠好斗。如今却僵着一条后腿，双眼浑浊不堪。 小念蹲下了身来，从竹筐里取出一大枝柏香，凑到它的嘴边。 老黑狗用舌头卷起嫩叶，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后，舔·了舔她的手，抬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夏木。 随后摇了摇尾巴，转身走在两人的前面，似乎要给他们带路。 小念回头朝着夏木笑了笑，示意他跟上。 树荫越来越深，仿佛他们正潜入夜幕之中。 夏木回忆起了关于这条青石路的恐惧。 当还是孩童的他，跟着大人走进树荫，脚下的青石，反射着鬼火一般的光。 两旁的密林里阴森黑暗，似乎有什么怪物，会突然冲出来掳人。 现在他重走这条路，盯着幽邃的林间，那一点点闪烁的亮光，依然像怀着恶意的目光。 不，不对！ 黑暗里，似乎真有什么在蠕动！ 一阵劲风卷起满地落叶，突然袭来，哗然作响的林涛中，隐隐有一道细细长长的声音，钻进夏木的耳中，似乎是哭声。 那声音，如同充满了魔力的咒语一般，夏木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感觉眼前的森林开始扭曲，树木朝着黑暗之中的某处弯折，形成了一个孕育妖魔的漆黑之巢。 从中传来凄厉、尖锐的哭声…… “汪汪汪！” 犬吠声惊醒了夏木，眼前的扭曲景象，顿时烟消云散。 那条又老又丑的黑狗挡在夏木身前，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狂吠。 蛰伏在林间不断蠕动的黑暗，慢慢平静了下来，哭声也渐渐远去，最终不可听闻。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片刻之间，整片森林恢复如常。 只剩下山狗警告般的吠叫，一声低过一声。 夏木满脸慌张地看向小念。 她正从黑暗平息的地方收回目光，微笑道：“没事了，走。” …… 神社伫立在谷底溪涧的水源处，虽然古老，却不破败。 门前堆着一座石塔，小念将柏香塞进塔身的石缝中，然后拉着夏木一起跪下叩拜。 夏木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尘土，问道：“不进去看看吗？” 小念摇头道：“看来你真的全忘了，神社是禁止入内的。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它们应该就快过来了。” “等谁？” 小念伸手一指趴在山石上休息的老黑狗，道：“它们。” 没过多久，夏木便听见了远远传来的犬吠声。 从林荫里，窜出数十只大大小小的山狗，它们就像一群活泼的孩子，一边嬉闹着，一边从石塔中扯出柏香进食。 那条年老的黑狗，静静打量着它们，俨然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小念静静观望着山狗们吃食，山风吹散了她的头发，一缕缕飘荡在晨光里。 夏木默默打量着她的侧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麻麻地爬上心头。 小念感应到他的目光，转头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阿夏，谢谢你陪我上来，这个……给你。” 那是一串用溪涧里捞出的石贝，制成的风铃。 在女孩的手中随风轻摆，发出清越动听的声音。 “好漂亮的风铃，这是你做的？” “不是。” 小念轻轻摇头，眼中晃动着柔柔的轻波，“这是一位故人的东西，它应该属于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脸色微微泛红，一步步凑上前来，在夏木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4章 【三十二】湖底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看着拉扯自己胳膊的小女孩，夏木无奈道，“你看天阴了，说不定马上就会下雨，我们快点回去……” “你闭嘴！”小女孩回头朝他嚷道。 “别闹了，浅儿，生这么大气干嘛。”夏木苦笑道，“我哪里招惹你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湖边，开阔的湖面上，倒映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也倒映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 一大早，浅儿就把夏木从床上拉了起来。 非闹着要他跟自己外出走走，那副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一路上都在生闷气。 还没睡醒的夏木，迷糊了半晌，不知道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夏木看了一眼粼粼的湖面，揶揄道：“小姑奶奶，你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是想把我推进湖里淹死吗？可惜了，其实我水性不错。” 浅儿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身上打，一边揍一边骂道：“那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夏木张开大手。钳住浅儿的小胳膊，嬉笑道：“哎哟，小ㄚ头，谁教你骂人的？” 浅儿使劲挣扎了半天，发现自己挣不开，突然破口大哭道：“哇啊啊啊你欺负我！” “到底谁欺负谁……“夏木无语道，”你可别哭，我最怕小孩子哭了。” “那你放开我！”浅儿用泪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好，我放开你，可你不许再胡闹了！”夏木加重了语气道，“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 没想到夏木刚一松开手，小丫头突然朝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毫无留情，夏木又是叫疼又是求饶，好半天，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嘴巴。 看着手背上那一排带血的牙印，夏木苦笑道：“你这个疯丫头，现在消气了，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浅儿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湖边的草地上。 夏木识趣地坐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拿烟的手还有点抖。 浅儿皱了皱鼻子，从口袋里拿出半个橘子吃起来，嘟囔道：“昨天，你是不是和姐姐一起去神社了？” 夏木愣了愣，旋即点头。 “姐姐是不是把风铃送给你了，还亲了你！” “咳……” 夏木差点被烟呛死，咳得满脸涨红，瞪着眼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姐告诉你的？” “你别管，你就说是不是？” “是有这么回事，她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浅儿突然凑上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落在同一个位置。 夏木吓得侧身躲开，差点栽进湖里，叫道：“你又是干什么？” “两清了。”浅儿勾起嘴角，颇为得意道。 “什么两清了？” “你别管了，以后不许你和姐姐走得太近！还有那串风铃，你要好好保管，听到没有！” 夏木的嘴角微微抽动，心里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生气。 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的。” 浅儿揉着额头，冲他咧嘴一笑，满嘴的橘汁流到了下巴上。 夏木拿出手帕让她擦一擦。 自己默默抽着烟，目光落进湖中，微风掠过，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这些水波，看上去好像蛛网。”浅儿突然说道。 夏木会心一笑，轻声道：“它们有一个更美的词来形容，叫涟漪。” “涟漪？” “随风而起的涟漪，很美不是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小念。 她温柔的眼波，浅浅的笑，就像微风泛起的涟漪，在他那片沉寂多年的心湖上扩散。 森之乡有许多的湖，它们有大有小，宛如镶嵌在山谷和森林里的宝石。 湖水的源头来自谷底溪涧，来自神社前的泉眼。 据长者的说法，神社接受人们的祈祷，护佑泉眼永不枯竭。 所有的湖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隐湖。 当夏木睁开眼睛时，看见漫天雨丝纷落，细雨已经沁湿了外衣。 湖边放着浅儿的外衣，他慌忙朝湖中呼喊，却不见有身影从湖面冒出来。 先前浅儿闹着要下水游泳，夏木拗不过她，便说自己在岸上等她。 谁知道，被风轻轻一吹，他就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一睁眼已经下起了小雨。 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湖面上更看不见人影，夏木顿时紧张起来。 眼看雨越来越大，远处隐隐还有雷声传来，不赶快叫她上岸的话，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正在夏木焦虑万分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从湖中随风传来。 “阿夏，阿夏……” 夏木大喊道：“浅儿，是你吗？” “阿夏，阿夏……” 那不是浅儿的声音。 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声音似乎是从湖底传来，隔着幽深的湖水，执着地呼喊他的名字。 山风又起，带着湿漉漉的雨意，掠过广袤的隐湖。 顺着呜咽的风，夏木再一次听见了密林之中的哭声。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森林，狂风中树木扭动，如同痉挛的人体，扯落的树叶朝着天空深处卷去。 黑暗在林中躁动不安，传来刺破耳膜的尖利哭声。 这一次，夏木听得分明，那是小孩的哭声。 “浅儿！” 他朝着湖中拼命大吼，想借此压制心中的恐惧。 忽然间，一阵劲风从身后刮过，就像有人用力推了一掌，夏木猝不及防掉进了湖里。 在入水的一瞬间，林中传来的可怕哭声，戛然而止。 湖水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拥抱着他，呼唤声贴在他的耳边，带着充满死亡意味的柔情。 很多遗忘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这些记忆中，都充斥着一张女人的脸，苍白而美丽。 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女人的容颜，和小念一模一样。 不，或者说，是长大了一些的小念，脸上带着几分成熟的韵味。 “阿夏，阿夏……” 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记忆里，也从隐湖的最深处传来，呼唤他前往幽暗的深渊。 随着岁月流逝，湖底堆积起一层又一层泥沙，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水域里，掩埋着不知多少秘密。 声音的源头，在一辆汽车的遗骸里。 倾斜的后半车身埋在泥沙里，驾驶座上躺着一具蒙尘的骷髅，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打量着他。 他的胸膛里传来强烈的疼痛，就像有人正用一把钝刀，割着心口的肉。 复苏的记忆里，那个苍白而美丽的女人，最终死在了这辆汽车里。 幽深的湖底成为了她的坟墓，多年来，无人打破这里的死寂。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长眠在湖底，凄凉的死去，甚至没有一个葬礼。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能记起她的容貌，却记不起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和自己的关系 他的身体慢慢下沉，躺进了柔软的泥沙里，悲伤撕裂着他的胸膛，他的心正在慢慢死去。 或许，就这样静静长眠，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忽然间，他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水面朝他游来，是浅儿。 她就像一条灵动的鱼儿，在水中随心所欲地游动。 围着夏木的身边打了一个转，将他从泥沙里拉了出来，朝湖面迅速游去。 他们爬上岸时，雨已经大了起来，升起了灰白的雨雾，雨水击打湖面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咳嗽了半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连忙抬头去看浅儿。 发现她的样子非常虚弱，那双漆黑的眼睛。淡化成了浅灰色，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活泼。 “浅儿，你没事？” 夏木喊了几声，浅儿却没有丝毫回应。 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像被人遗弃的布偶娃娃。 他长叹一声，将浅儿抱进怀里，用外衣为她遮雨，迎着风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他走上公路时，发现路边聚集着数十条山狗。 为首的那条老黑狗，在雨中朝他摇了摇尾巴，转身为他开路。 在雨中，森林再次平静了下来。 …… 小念撑着一把红伞，在路旁静静等待着他们，仿佛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夏木发现，她的眼瞳也变成了浅灰色，就像半透明玻璃珠子，倒映着他的狼狈样。 她没有说一句话，将红伞塞进了夏木的手中，从怀里接过浅儿，转身便离开了。 夏木想要去追，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里，仿佛原本就是雨中的一道影子。 那些山狗朝他吠叫了几声，纷纷离开公路，消失进幽深的森林里。 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这对姐妹。 他想登门拜访，询问周边的人俩姐妹家住何处，他们都伸手一指山谷之中。 “神社？”夏木惊讶地合不拢嘴。 人们点头道：“姐妹俩没有父母，也没有住的地方。老人们商议后，将她们安置进了神社。你如果想去拜访她们，还是不要了，神社规定禁止外人入内的。” 夏木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仅是对浅儿的安危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深埋在他的心里。 …… 再次看见浅儿，是伯父入葬的那天。 他跟在送殡队伍中，看见小念和浅儿手挽着手，在人群中朝他打招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4章 【三十二】湖底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看着拉扯自己胳膊的小女孩，夏木无奈道，“你看天阴了，说不定马上就会下雨，我们快点回去……” “你闭嘴！”小女孩回头朝他嚷道。 “别闹了，浅儿，生这么大气干嘛。”夏木苦笑道，“我哪里招惹你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湖边，开阔的湖面上，倒映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也倒映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 一大早，浅儿就把夏木从床上拉了起来。 非闹着要他跟自己外出走走，那副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一路上都在生闷气。 还没睡醒的夏木，迷糊了半晌，不知道她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夏木看了一眼粼粼的湖面，揶揄道：“小姑奶奶，你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是想把我推进湖里淹死吗？可惜了，其实我水性不错。” 浅儿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身上打，一边揍一边骂道：“那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夏木张开大手。钳住浅儿的小胳膊，嬉笑道：“哎哟，小ㄚ头，谁教你骂人的？” 浅儿使劲挣扎了半天，发现自己挣不开，突然破口大哭道：“哇啊啊啊你欺负我！” “到底谁欺负谁……“夏木无语道，”你可别哭，我最怕小孩子哭了。” “那你放开我！”浅儿用泪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好，我放开你，可你不许再胡闹了！”夏木加重了语气道，“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 没想到夏木刚一松开手，小丫头突然朝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毫无留情，夏木又是叫疼又是求饶，好半天，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嘴巴。 看着手背上那一排带血的牙印，夏木苦笑道：“你这个疯丫头，现在消气了，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浅儿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湖边的草地上。 夏木识趣地坐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拿烟的手还有点抖。 浅儿皱了皱鼻子，从口袋里拿出半个橘子吃起来，嘟囔道：“昨天，你是不是和姐姐一起去神社了？” 夏木愣了愣，旋即点头。 “姐姐是不是把风铃送给你了，还亲了你！” “咳……” 夏木差点被烟呛死，咳得满脸涨红，瞪着眼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姐告诉你的？” “你别管，你就说是不是？” “是有这么回事，她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浅儿突然凑上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落在同一个位置。 夏木吓得侧身躲开，差点栽进湖里，叫道：“你又是干什么？” “两清了。”浅儿勾起嘴角，颇为得意道。 “什么两清了？” “你别管了，以后不许你和姐姐走得太近！还有那串风铃，你要好好保管，听到没有！” 夏木的嘴角微微抽动，心里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生气。 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的。” 浅儿揉着额头，冲他咧嘴一笑，满嘴的橘汁流到了下巴上。 夏木拿出手帕让她擦一擦。 自己默默抽着烟，目光落进湖中，微风掠过，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这些水波，看上去好像蛛网。”浅儿突然说道。 夏木会心一笑，轻声道：“它们有一个更美的词来形容，叫涟漪。” “涟漪？” “随风而起的涟漪，很美不是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小念。 她温柔的眼波，浅浅的笑，就像微风泛起的涟漪，在他那片沉寂多年的心湖上扩散。 森之乡有许多的湖，它们有大有小，宛如镶嵌在山谷和森林里的宝石。 湖水的源头来自谷底溪涧，来自神社前的泉眼。 据长者的说法，神社接受人们的祈祷，护佑泉眼永不枯竭。 所有的湖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隐湖。 当夏木睁开眼睛时，看见漫天雨丝纷落，细雨已经沁湿了外衣。 湖边放着浅儿的外衣，他慌忙朝湖中呼喊，却不见有身影从湖面冒出来。 先前浅儿闹着要下水游泳，夏木拗不过她，便说自己在岸上等她。 谁知道，被风轻轻一吹，他就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一睁眼已经下起了小雨。 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湖面上更看不见人影，夏木顿时紧张起来。 眼看雨越来越大，远处隐隐还有雷声传来，不赶快叫她上岸的话，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正在夏木焦虑万分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从湖中随风传来。 “阿夏，阿夏……” 夏木大喊道：“浅儿，是你吗？” “阿夏，阿夏……” 那不是浅儿的声音。 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声音似乎是从湖底传来，隔着幽深的湖水，执着地呼喊他的名字。 山风又起，带着湿漉漉的雨意，掠过广袤的隐湖。 顺着呜咽的风，夏木再一次听见了密林之中的哭声。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森林，狂风中树木扭动，如同痉挛的人体，扯落的树叶朝着天空深处卷去。 黑暗在林中躁动不安，传来刺破耳膜的尖利哭声。 这一次，夏木听得分明，那是小孩的哭声。 “浅儿！” 他朝着湖中拼命大吼，想借此压制心中的恐惧。 忽然间，一阵劲风从身后刮过，就像有人用力推了一掌，夏木猝不及防掉进了湖里。 在入水的一瞬间，林中传来的可怕哭声，戛然而止。 湖水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拥抱着他，呼唤声贴在他的耳边，带着充满死亡意味的柔情。 很多遗忘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这些记忆中，都充斥着一张女人的脸，苍白而美丽。 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女人的容颜，和小念一模一样。 不，或者说，是长大了一些的小念，脸上带着几分成熟的韵味。 “阿夏，阿夏……” 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记忆里，也从隐湖的最深处传来，呼唤他前往幽暗的深渊。 随着岁月流逝，湖底堆积起一层又一层泥沙，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水域里，掩埋着不知多少秘密。 声音的源头，在一辆汽车的遗骸里。 倾斜的后半车身埋在泥沙里，驾驶座上躺着一具蒙尘的骷髅，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打量着他。 他的胸膛里传来强烈的疼痛，就像有人正用一把钝刀，割着心口的肉。 复苏的记忆里，那个苍白而美丽的女人，最终死在了这辆汽车里。 幽深的湖底成为了她的坟墓，多年来，无人打破这里的死寂。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长眠在湖底，凄凉的死去，甚至没有一个葬礼。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能记起她的容貌，却记不起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和自己的关系 他的身体慢慢下沉，躺进了柔软的泥沙里，悲伤撕裂着他的胸膛，他的心正在慢慢死去。 或许，就这样静静长眠，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忽然间，他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水面朝他游来，是浅儿。 她就像一条灵动的鱼儿，在水中随心所欲地游动。 围着夏木的身边打了一个转，将他从泥沙里拉了出来，朝湖面迅速游去。 他们爬上岸时，雨已经大了起来，升起了灰白的雨雾，雨水击打湖面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咳嗽了半晌，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连忙抬头去看浅儿。 发现她的样子非常虚弱，那双漆黑的眼睛。淡化成了浅灰色，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活泼。 “浅儿，你没事？” 夏木喊了几声，浅儿却没有丝毫回应。 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像被人遗弃的布偶娃娃。 他长叹一声，将浅儿抱进怀里，用外衣为她遮雨，迎着风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他走上公路时，发现路边聚集着数十条山狗。 为首的那条老黑狗，在雨中朝他摇了摇尾巴，转身为他开路。 在雨中，森林再次平静了下来。 …… 小念撑着一把红伞，在路旁静静等待着他们，仿佛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夏木发现，她的眼瞳也变成了浅灰色，就像半透明玻璃珠子，倒映着他的狼狈样。 她没有说一句话，将红伞塞进了夏木的手中，从怀里接过浅儿，转身便离开了。 夏木想要去追，却发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里，仿佛原本就是雨中的一道影子。 那些山狗朝他吠叫了几声，纷纷离开公路，消失进幽深的森林里。 好几天都没有再看到这对姐妹。 他想登门拜访，询问周边的人俩姐妹家住何处，他们都伸手一指山谷之中。 “神社？”夏木惊讶地合不拢嘴。 人们点头道：“姐妹俩没有父母，也没有住的地方。老人们商议后，将她们安置进了神社。你如果想去拜访她们，还是不要了，神社规定禁止外人入内的。” 夏木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仅是对浅儿的安危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深埋在他的心里。 …… 再次看见浅儿，是伯父入葬的那天。 他跟在送殡队伍中，看见小念和浅儿手挽着手，在人群中朝他打招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5章 【三十二】风声 浅儿的瞳色已经恢复，灵动地像一对黑葡萄，脸上阳光灿烂，好像完全不记得先前的事一样。 伯父的墓，在一处阳光充沛的山坡上，附近还有十几座旧坟。 在长者的指挥下，人们踩平墓穴里烧剩的黄纸灰，将混着钱币的谷物分给亲属们。 最后放下棺材，埋好封土，用石料砌出一座新坟。 这场葬礼，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 人们纷纷离去，夏木在人群中寻觅，却没有看见小念和浅儿。 他顺着小道下山，在一片开满白花的草坡中，看到了浅儿。 满坡的细碎白花，随风摇曳，浅儿正弯腰哼着小调，脑后的四条马尾一蹦一跳。 夏木悄悄靠近过去，突然大喊道：“逮到你了！” 浅儿吓得尖叫一声，怀里的花抛得老远。 回头一看是夏木，顿时又抓又挠道：“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哈哈，我错了，我投降！”夏木一边道歉，一边暗想着浅儿似乎真的没事了。 消停过后，夏木一边帮她捡起花，一边问道：“你摘这么多野花干什么？” “什么野花嘛，你不认识吗？它们是满天星。” 浅儿的眸子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繁花，轻声道，“森之乡的习俗，每一个逝去的灵，都要带着一束满天星，我打算放在老头的墓前。” 对于这个习俗，夏木还有一点印象。 森之意志，会接纳每一位逝者的灵，他们的灵。会寄托在漫天星的小花里。 随风落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滋养着万物的生息。 夏木突然想起长眠在湖底的那个女人，她的灵应该寄托何处，是否得到了解脱？ 他拾好了花束，递给浅儿道：“我陪你一起去。” 浅儿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还是去找姐姐，她在等着你。” “等我？”夏木有些诧异。 “嗯，她对我说，如果见到阿夏，就问你是否还记得兔岩，她在兔岩等你。” 夏木失笑道：“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先前我和你姐来往，你还生气咬我，现在居然帮她带话，要我去找她？” 浅儿脸上一红，呲着虎牙威胁道：“少废话，你敢不去，我还要咬你！” 兔岩就在埋葬伯父的那座山的顶峰上，是一块形似兔子的天然山岩。 这里是森之乡的最高处，能够俯瞰古森林的全貌。 年少的时候，夏木经常爬上兔岩，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种种。 或许就是那时，他的心里，就埋下了离开森之乡的种子。 如今这里的一切，还残留着年少时的气息。 痴心妄想也好，热血沸腾也罢，一点一点，都烙印在了经年不变的风景里。 可他好像忘了什么，记忆里空缺的一角，就像树荫里的阳光斑，让人将注意力全部落在了上面。 当夏木从难走的山道里挤出来，望向坐在兔岩上的身影时，仿佛突然起风了。 飘落的枯叶，盖住了心中那片光斑。 他想了起来，自己遗忘的是一个人，一个如今长眠湖底的女人。 她和小念，有着同一幅容貌。 难道小念是那个女人的骨肉，或者转世吗？ 不对，如果是这样，浅儿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袋开始胀痛起来，错乱模糊的记忆，把思绪搅成了浆糊。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想找到那只随身的药瓶，突然想起。它在掉进湖中的那天丢失了。 小念听到动静，转身望着他，眉眼含笑道：“阿夏，你总算来了，快上来！” 夏木拉着她的手爬上兔岩，上面的风更加猛烈，发出呜呜怪声，吹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眺望着森之乡的全景，这里是一处谷地。 矮山在边缘连绵，谷底的森林中，藏匿着乡民们的屋舍，和那座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神社。 隐湖就镶嵌在林荫之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就像一堆形状各异的宝石。 小念静静打量着夏木的表情，突然说道：“这里是森之乡的最高处，想要了解它，就一定得爬上这里看一看。” 夏木转眼看着她，轻轻摇头道：“可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念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低声问道：“难道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夏木的瞳孔，顿时收缩起来，声音发颤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能说……” 柳念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不能说出口的，否则祂会听见，你可能忘记了，但我不想再领教祂的怒火。” “他会听见？他是谁？” 小念伸手指向山下广袤的森林。 夏木愣了半晌，感觉喉咙里一阵阵发苦，浑身的血，慢慢凉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既然不能说，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小念道：“虽然不能说，但你可以听，森之乡的风是不同的，里面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回忆，阿夏，请你闭上眼睛，用心去听一听。” 听一听风声，每个人听到的秘语，都是不一样。 夏木缓缓闭上眼睛。 在呜咽的风声里，他听见了笑声、哭声、漫骂声…… 那是无数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旧日离逝的愁绪。 在所有的喧哗如潮水般退去后，他听见了清脆动听的旋律，是风铃的声音…… “对不起，溪里的石贝太少了，我没能凑齐四十枚。” “没关系的，谢谢你为我做的风铃，你趟了一天水，累了，坐下来我给你揉揉肩。” “这里的风好大，我们的话，会不会随风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我可不想那些家伙打扰我们。” “没有人会听见的，除了森林，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事。” “祂会站在哪一边呢？会支持我们吗？” “不，祂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只站在自己那边。” “阿夏，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会留着这串风铃，听见它的声音，就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 “小念，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夏木感觉到，脸庞被人轻轻抚·摸着。 他睁开眼睛，看见小念正帮他拭去眼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5章 【三十二】风声 浅儿的瞳色已经恢复，灵动地像一对黑葡萄，脸上阳光灿烂，好像完全不记得先前的事一样。 伯父的墓，在一处阳光充沛的山坡上，附近还有十几座旧坟。 在长者的指挥下，人们踩平墓穴里烧剩的黄纸灰，将混着钱币的谷物分给亲属们。 最后放下棺材，埋好封土，用石料砌出一座新坟。 这场葬礼，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 人们纷纷离去，夏木在人群中寻觅，却没有看见小念和浅儿。 他顺着小道下山，在一片开满白花的草坡中，看到了浅儿。 满坡的细碎白花，随风摇曳，浅儿正弯腰哼着小调，脑后的四条马尾一蹦一跳。 夏木悄悄靠近过去，突然大喊道：“逮到你了！” 浅儿吓得尖叫一声，怀里的花抛得老远。 回头一看是夏木，顿时又抓又挠道：“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哈哈，我错了，我投降！”夏木一边道歉，一边暗想着浅儿似乎真的没事了。 消停过后，夏木一边帮她捡起花，一边问道：“你摘这么多野花干什么？” “什么野花嘛，你不认识吗？它们是满天星。” 浅儿的眸子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繁花，轻声道，“森之乡的习俗，每一个逝去的灵，都要带着一束满天星，我打算放在老头的墓前。” 对于这个习俗，夏木还有一点印象。 森之意志，会接纳每一位逝者的灵，他们的灵。会寄托在漫天星的小花里。 随风落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滋养着万物的生息。 夏木突然想起长眠在湖底的那个女人，她的灵应该寄托何处，是否得到了解脱？ 他拾好了花束，递给浅儿道：“我陪你一起去。” 浅儿却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还是去找姐姐，她在等着你。” “等我？”夏木有些诧异。 “嗯，她对我说，如果见到阿夏，就问你是否还记得兔岩，她在兔岩等你。” 夏木失笑道：“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先前我和你姐来往，你还生气咬我，现在居然帮她带话，要我去找她？” 浅儿脸上一红，呲着虎牙威胁道：“少废话，你敢不去，我还要咬你！” 兔岩就在埋葬伯父的那座山的顶峰上，是一块形似兔子的天然山岩。 这里是森之乡的最高处，能够俯瞰古森林的全貌。 年少的时候，夏木经常爬上兔岩，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种种。 或许就是那时，他的心里，就埋下了离开森之乡的种子。 如今这里的一切，还残留着年少时的气息。 痴心妄想也好，热血沸腾也罢，一点一点，都烙印在了经年不变的风景里。 可他好像忘了什么，记忆里空缺的一角，就像树荫里的阳光斑，让人将注意力全部落在了上面。 当夏木从难走的山道里挤出来，望向坐在兔岩上的身影时，仿佛突然起风了。 飘落的枯叶，盖住了心中那片光斑。 他想了起来，自己遗忘的是一个人，一个如今长眠湖底的女人。 她和小念，有着同一幅容貌。 难道小念是那个女人的骨肉，或者转世吗？ 不对，如果是这样，浅儿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袋开始胀痛起来，错乱模糊的记忆，把思绪搅成了浆糊。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想找到那只随身的药瓶，突然想起。它在掉进湖中的那天丢失了。 小念听到动静，转身望着他，眉眼含笑道：“阿夏，你总算来了，快上来！” 夏木拉着她的手爬上兔岩，上面的风更加猛烈，发出呜呜怪声，吹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眺望着森之乡的全景，这里是一处谷地。 矮山在边缘连绵，谷底的森林中，藏匿着乡民们的屋舍，和那座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神社。 隐湖就镶嵌在林荫之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就像一堆形状各异的宝石。 小念静静打量着夏木的表情，突然说道：“这里是森之乡的最高处，想要了解它，就一定得爬上这里看一看。” 夏木转眼看着她，轻轻摇头道：“可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小念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低声问道：“难道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夏木的瞳孔，顿时收缩起来，声音发颤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能说……” 柳念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不能说出口的，否则祂会听见，你可能忘记了，但我不想再领教祂的怒火。” “他会听见？他是谁？” 小念伸手指向山下广袤的森林。 夏木愣了半晌，感觉喉咙里一阵阵发苦，浑身的血，慢慢凉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既然不能说，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小念道：“虽然不能说，但你可以听，森之乡的风是不同的，里面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回忆，阿夏，请你闭上眼睛，用心去听一听。” 听一听风声，每个人听到的秘语，都是不一样。 夏木缓缓闭上眼睛。 在呜咽的风声里，他听见了笑声、哭声、漫骂声…… 那是无数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旧日离逝的愁绪。 在所有的喧哗如潮水般退去后，他听见了清脆动听的旋律，是风铃的声音…… “对不起，溪里的石贝太少了，我没能凑齐四十枚。” “没关系的，谢谢你为我做的风铃，你趟了一天水，累了，坐下来我给你揉揉肩。” “这里的风好大，我们的话，会不会随风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我可不想那些家伙打扰我们。” “没有人会听见的，除了森林，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事。” “祂会站在哪一边呢？会支持我们吗？” “不，祂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只站在自己那边。” “阿夏，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会留着这串风铃，听见它的声音，就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 “小念，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夏木感觉到，脸庞被人轻轻抚·摸着。 他睁开眼睛，看见小念正帮他拭去眼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6章 【三十二】怪物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夏木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咙里就像塞满了苦涩的沙子，声音嘶哑道：“小念，我们真的曾经认识吗？” 小念没有缩回手，但却摇了摇头，表情是那么的悲切：“不，我并不认识你，认识你的是柳念，不是我。” 夏木愣了愣，随即问道：“那你是谁，到底？” 小念深深凝视着夏木，眼中慢慢聚起了蒙蒙雾气，许久才怅然道：“是呀，我到底是谁？谁知道呢，我早就忘记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兔岩上，风声呜呜咽咽，仿佛也在为她哭泣。 那串风铃挂在窗沿外，随着晚风的节拍起歌。 …… 夜已经很深了，夏木却没有睡意。 他倚着窗边默默抽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烟灰缸里挤满了烟蒂，就像一座荒坟。 他回忆着，当初是如何离开森之乡的，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仿佛是从一片虚无中走出来，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城市生活。 这么多年来，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经常陷入混乱，甚至出现幻觉。 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建议他吃镇定安神的药。 可如今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几枚药片，就可以解决的了。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夏木吓了一跳，一个小小的影子突然扑进怀里，紧紧抱着他。 “又来了！它又来了！” “浅儿？是你？” 夏木诧然道：“你怎么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做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夏哥哥，它真的来了！＂ 浅儿的身体正在发抖。 夏木能够感觉到，她真的吓坏了。 他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浅儿用力摇着脑袋，眼泪甩到了夏木的脸上，带着哭腔道：“没用的，它不是人！不是人啊！” 夏木浑身泛起了一股恶寒，同时，他忽然听见，漆黑一片的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那是指甲刮过石砖的声音，好像有一个大家伙正在外面爬墙。 夏木顿时寒毛倒竖，刚想去开灯，伸出的手，立即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手臂传来的触感，令夏木魂飞胆丧，就像一条湿漉漉的小蛇，正不断缠绕收紧，似乎打算将他的手臂生生勒断。 窗外缓缓探出一个臃肿的影子，影子的边缘不断蠕动。 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腥臭，一阵尖锐的哭声，钻入了夏木的耳中，耳膜传来几乎破裂的剧痛。 “啊！” 夏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空荡荡的森林里。 月光照耀着湿漉漉的山路，也照耀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低头一看，浅儿正紧紧拉着他的手腕，破涕为笑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们赶快回去，这里太吓人了！” 风刮得正紧，雨丝飘在风里，在脸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夏木打了一个激灵，喃喃道：“我这是梦游了？” “我看像是撞邪了！” 浅儿委屈巴巴的叫道，“你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像个疯子一样往外跑，我拦不住你，就一路跟着，结果跑到了这里。” 他慢慢想起了经过，浅儿闯进房间，一幅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样子，让他去听窗外的动静。 他一趴在窗边，就听见了隐藏在风里的细长哭声。 那声音和往日听到的不同，几乎贴在耳边，他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恍惚的梦境。 那诡异的哭声，已经不是一两次出现了。 夏木沉吟道：“是风里的哭声，引诱我们来这里，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人记事开始，那个哭声就一直纠缠我。除了姐姐，没人相信我的话，可除了安慰我，她也做不了什么。哭声每一次出现，都离我更近，慢慢、慢慢地接近！” 浅儿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战战兢兢道，“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它就要来了！” 身后忽然刮过一阵劲风，吓得俩人一阵哆嗦。 他们转头一看，发现随风飘来的是满天星的小花，正发出萤火般的光芒，在林涛中荡漾。 “那是伯父的灵吗？” 夏木喃喃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神社，正在接引他，散落的灵，会随着花蕊绽放，在这片土地上。” 夏木和浅儿都愕然回头，看见了一位身穿巫女服饰的女孩。 迎着凄风冷雨，从森林的阴影中慢慢出现 ”姐姐？“浅儿目瞪口呆道。 那确实是小念。 然而她现在的样子，却仿佛一位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巫女。 月辉照耀着她苍白的脸庞，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在月下闪耀，倒映着两人身后一团蠕虫般的影子。 “可惜不是所有的灵，都愿意消散。” 小念寒声道，”阿夏，不要回头，带着浅儿快跑！“ 她的话，就像一句符语，夏木毫不犹豫地遵照执行。 他抱着浅儿跑出没多远，就看见森林里窜出一大群山狗，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呲牙低吼。 夏木忍不住回头去看，只看了一眼，顿时肝胆俱裂。 连忙用手捂住浅儿的眼睛，双手却颤抖不止。 公路的深处，藏着一个蠕动的影子。 它的部分躯体被月光照亮，就像泡在水里发白的肥肉，却又布满了褶皱，里面钻出一条条小蛇般的手臂。 每一张血淋淋的手心里，都挤出一幅小脸，带着或哭、或笑、或愤怒、或怨毒的表情。 看过那么多恐怖小说，夏木也找不出比这更恶心、更恐怖的怪物。 “嘻嘻——” 它居然在笑，同时拼命蠕动着要从黑暗中挣脱，笑声中，夹杂着针一般刺耳的尖叫。 老黑狗突然从狗群中飞奔出来，张开獠牙，朝着黑暗中的怪物狠狠咬去。 山狗们在老黑狗的鼓舞下，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怪物的细手一把抓住了几只山狗，将它们用力甩在山岩上，飞溅的血，几乎落在了夏木的脸上。 那些山狗仿佛不知道疼痛为何物，抖了抖浑身的血，立即重新扑进了战局。 很快，怪物的笑声变成了惨哭。 它一边扯下趴在身上撕咬的山狗，一边后退，伤口里涌出了恶臭熏天的脓液，闻之令人作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6章 【三十二】怪物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夏木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咙里就像塞满了苦涩的沙子，声音嘶哑道：“小念，我们真的曾经认识吗？” 小念没有缩回手，但却摇了摇头，表情是那么的悲切：“不，我并不认识你，认识你的是柳念，不是我。” 夏木愣了愣，随即问道：“那你是谁，到底？” 小念深深凝视着夏木，眼中慢慢聚起了蒙蒙雾气，许久才怅然道：“是呀，我到底是谁？谁知道呢，我早就忘记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兔岩上，风声呜呜咽咽，仿佛也在为她哭泣。 那串风铃挂在窗沿外，随着晚风的节拍起歌。 …… 夜已经很深了，夏木却没有睡意。 他倚着窗边默默抽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烟灰缸里挤满了烟蒂，就像一座荒坟。 他回忆着，当初是如何离开森之乡的，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仿佛是从一片虚无中走出来，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城市生活。 这么多年来，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经常陷入混乱，甚至出现幻觉。 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建议他吃镇定安神的药。 可如今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几枚药片，就可以解决的了。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夏木吓了一跳，一个小小的影子突然扑进怀里，紧紧抱着他。 “又来了！它又来了！” “浅儿？是你？” 夏木诧然道：“你怎么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做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夏哥哥，它真的来了！＂ 浅儿的身体正在发抖。 夏木能够感觉到，她真的吓坏了。 他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浅儿用力摇着脑袋，眼泪甩到了夏木的脸上，带着哭腔道：“没用的，它不是人！不是人啊！” 夏木浑身泛起了一股恶寒，同时，他忽然听见，漆黑一片的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那是指甲刮过石砖的声音，好像有一个大家伙正在外面爬墙。 夏木顿时寒毛倒竖，刚想去开灯，伸出的手，立即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手臂传来的触感，令夏木魂飞胆丧，就像一条湿漉漉的小蛇，正不断缠绕收紧，似乎打算将他的手臂生生勒断。 窗外缓缓探出一个臃肿的影子，影子的边缘不断蠕动。 伴随着令人窒息的腥臭，一阵尖锐的哭声，钻入了夏木的耳中，耳膜传来几乎破裂的剧痛。 “啊！” 夏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空荡荡的森林里。 月光照耀着湿漉漉的山路，也照耀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低头一看，浅儿正紧紧拉着他的手腕，破涕为笑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们赶快回去，这里太吓人了！” 风刮得正紧，雨丝飘在风里，在脸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夏木打了一个激灵，喃喃道：“我这是梦游了？” “我看像是撞邪了！” 浅儿委屈巴巴的叫道，“你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像个疯子一样往外跑，我拦不住你，就一路跟着，结果跑到了这里。” 他慢慢想起了经过，浅儿闯进房间，一幅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样子，让他去听窗外的动静。 他一趴在窗边，就听见了隐藏在风里的细长哭声。 那声音和往日听到的不同，几乎贴在耳边，他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恍惚的梦境。 那诡异的哭声，已经不是一两次出现了。 夏木沉吟道：“是风里的哭声，引诱我们来这里，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人记事开始，那个哭声就一直纠缠我。除了姐姐，没人相信我的话，可除了安慰我，她也做不了什么。哭声每一次出现，都离我更近，慢慢、慢慢地接近！” 浅儿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战战兢兢道，“这一次我能感觉到，它就要来了！” 身后忽然刮过一阵劲风，吓得俩人一阵哆嗦。 他们转头一看，发现随风飘来的是满天星的小花，正发出萤火般的光芒，在林涛中荡漾。 “那是伯父的灵吗？” 夏木喃喃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神社，正在接引他，散落的灵，会随着花蕊绽放，在这片土地上。” 夏木和浅儿都愕然回头，看见了一位身穿巫女服饰的女孩。 迎着凄风冷雨，从森林的阴影中慢慢出现 ”姐姐？“浅儿目瞪口呆道。 那确实是小念。 然而她现在的样子，却仿佛一位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巫女。 月辉照耀着她苍白的脸庞，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在月下闪耀，倒映着两人身后一团蠕虫般的影子。 “可惜不是所有的灵，都愿意消散。” 小念寒声道，”阿夏，不要回头，带着浅儿快跑！“ 她的话，就像一句符语，夏木毫不犹豫地遵照执行。 他抱着浅儿跑出没多远，就看见森林里窜出一大群山狗，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呲牙低吼。 夏木忍不住回头去看，只看了一眼，顿时肝胆俱裂。 连忙用手捂住浅儿的眼睛，双手却颤抖不止。 公路的深处，藏着一个蠕动的影子。 它的部分躯体被月光照亮，就像泡在水里发白的肥肉，却又布满了褶皱，里面钻出一条条小蛇般的手臂。 每一张血淋淋的手心里，都挤出一幅小脸，带着或哭、或笑、或愤怒、或怨毒的表情。 看过那么多恐怖小说，夏木也找不出比这更恶心、更恐怖的怪物。 “嘻嘻——” 它居然在笑，同时拼命蠕动着要从黑暗中挣脱，笑声中，夹杂着针一般刺耳的尖叫。 老黑狗突然从狗群中飞奔出来，张开獠牙，朝着黑暗中的怪物狠狠咬去。 山狗们在老黑狗的鼓舞下，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怪物的细手一把抓住了几只山狗，将它们用力甩在山岩上，飞溅的血，几乎落在了夏木的脸上。 那些山狗仿佛不知道疼痛为何物，抖了抖浑身的血，立即重新扑进了战局。 很快，怪物的笑声变成了惨哭。 它一边扯下趴在身上撕咬的山狗，一边后退，伤口里涌出了恶臭熏天的脓液，闻之令人作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7章 【三十二】巫女 很快，它就带着满身伤痕，退进了黑暗里。 哭声愈发凄厉怨毒，在雨中徘徊不去，许久才平息下来。 当夏木回过神时，看见山狗们正趴在地上，互相舔伤口，殷红的血，流了满地。 小念蹲在它们身边，用柏香为它们擦去粘在伤口上的脓液。 她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老黑狗瘸着腿朝他走来，刚才的战斗，伤到了它本就僵硬的老腿。 它舔了舔夏木抱着浅儿的手。 他忽然明白了它的意思，于是放下浅儿，让她骑在老黑狗的背上。 浅儿的眼睛，不知何时，再次变成了浅灰色，失去了表情和思考的能力，她趴在老黑狗的背上，动也不动。 老黑狗朝夏木低吼了两声，沿着月光下的山路飞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小念埋头忙碌了许久，才替山狗们处理好伤口。 它们朝她呜呜叫着，蹭了蹭巫女服的裙摆，纷纷朝森林里散去。 她这才看向夏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轻声道：“走，我送你回去，夜晚的森林不太安全。” 夏木的肚子里有一大堆问题，但现在却不是提问的时候。 他只好点了点头，跟在小念的身边，闷声不响的走着。 小念穿着这身巫女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原本的她，就像一片宁静的浅湖。 现在的她，却沉了下来。 她的安静里，藏着更深邃的情绪，就好像……湖底的那个女人。 “小念……”他终于忍不住道。 “嗯。” 她应了一声，静静望着他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就像我在兔岩上告诉你的，许多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森之神会听见的。” 夏木深吸了一口道：“好，我不问别的，只问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你想问刚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木用力点了点头。 小念轻叹一声，幽幽道：”森林的阴影里，总是藏着许多厄念，刚才的怪物，是其中最难缠的一种，叫做白婴之喉。“ “白婴之喉？” 夏木愣了愣，因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古时候的乡民们有一种陋习，当一家人生育了太多孩子，而他们又无力供养时，就会将女孩带进山里，任凭她们自生自灭。于是她们被黑暗吞噬，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怪物。” 小念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透露着一丝悲切。 夏木听得心里恶寒。 原来刚才看见的怪物是…… 他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平复情绪，又问道：“可为什么那个怪物一直追着浅儿不放呢？浅儿说，哭声一直在逼近她……” 小念缄默了片刻，望着前方出现的乡舍灯火，低声道：“恐怕，是因为怨恨。” 夏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没有解释。 朝他露出一副抱歉的笑，夏木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为什么，夏木清楚地明白，这是一个梦。 有人说，梦是一种过去的启示，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的呼唤。 虽然已经遗忘多年，但出现的这一刻，夏木依然明白，这并不单单是梦而已。 他站在神社的门前，怀里抱着一个女婴，他的年龄看上去，比那个女婴大不了几岁。 女婴望着他稚嫩的脸，还有他挂在鼻子上的清鼻涕，居然在咿呀地笑。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在犹豫了一根烟的时间后，迈步上前去敲神社的大门。 夏木认得这个男人，那是他的伯父。 和遗照上的白发老头不同，眼前的伯父年轻了许多。 浑身孔武有力，面对神社时，却像小孩子一样畏畏缩缩。 吱呀～ 没过多久，神社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夏末的阳光涌了进去。 照亮了一个枯木般的老人，那是生活在神社内，侍奉森之神的长者。 长者的眼睛蒙着白翳，却好像并不妨碍视力。 他打量着夏木怀里的女婴，缓缓开口道：“这一次怎么拖延了这么久。” 伯父连忙辩解道：“我跑遍了所有的山，昨晚才在兔岩上找到了这个女婴，也不知道是被哪家遗弃的，那些厄念已经聚集在四周了，幸好山狗们及时赶到，否则——” “好了，别说废话，仪式已经备好，你跟我进来。” 伯父忙不迭的点头，从夏木怀里接过女婴，跟在长者身后，进入神社。 在他迈入大门的那一刻，怀里的女婴，忽然撕心裂肺般啼哭起来。 夏木看见伯父顿了顿，似乎叹了一口气，依然走了进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将夏木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一条又老又丑的黑狗，从山岩上跳了下来，蹲在夏木的脚边，吐出舌头看着他。 夏木看着老黑狗，脸上浮现出笑意，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黑，昨晚幸好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和新生的巫女，都要被厄念吃掉了。” 老黑狗的喉结一阵颤动，居然开口吐出人言，沉声道：“对付厄念，是森之神赐予山狗一族的责任，况且也是为了保护巫女。可惜昨晚死掉了很多年轻的族人……” 夏木一愣，眼眶顿时红了，低声道：“怎么会？” 老黑狗长叹一声，幽幽道：“年轻的孩子们经验不足，伤口沾染了太多厄念的血，受到了污染它们挺不过一晚就失控了，我们只好咬死了它们。” “难道没有巫女，就无法清除污染吗？” “当然了，巫女是必要的。没有巫女，山狗们也会慢慢变成普通的畜生，我们需要进食净化后的灵……” 老黑狗露出一只受伤的前爪，上面沾染着一团脓液。 就像蠕虫一般吸附在血肉里，慢慢地蠕动着。 夏木吞了一口唾沫，强压住涌上喉咙的恶心感，无奈道：“可惜还要等待七天。” “是呀，慢慢等。” …… 七天之后，神社的门前，已经聚满了乡民，他们苦苦等待着，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 虽然在森之乡漫长的历史上，转化仪式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但每过二十三年，才会诞生新的巫女。 很多年轻人对此充满了好奇，围在一起猜测仪式的细节。 老人们厉声呵斥，也无法堵住他们的好奇心。 山狗们趴在山岩上，显然比人类更有耐心，它们互相舔舐伤口，却始终无法清除伤口上的脓液。 而且脓液的恶臭实在太难闻，乡民们用香灰撒在它们的伤口上遮掩，也只能稍微减轻臭味。 这几天里，夏木每天都从家里背来一竹筐熟米，喂给山狗们吃。 可惜依然有山狗撑不住失控，被同伴们咬死。 人们挖了一个土坑，将山狗的尸体扔进去烧掉。 夏木就蹲在土坑边，望着里面的灰烬发呆。 “巫女是必要的。” 所有人都这样说，但恐怕只有他，真切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门忽然打开了。 乡民们躁动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投进了敞开的神社大门内。 伯父首先从阴影中出现。 紧接着，枯木般的长者，蹒跚着走出来。 身后跟着一位和夏木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一件小小的巫女服。 伯父扯开嗓子大叫道：“森之神已经为她赐名柳念，大家快向新生的巫女下跪！” 乡民们接二连三地跪下，一脸呆滞的夏木，也被伯父摁着脑袋，跪在地上。 他梗着脖子去偷瞄巫女，难以相信，她是七天前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婴。 山狗们聚拢在女孩身边，长者端来装满清水的铜盆，里面浸泡着剪成小枝的柏香。 她从水里捞出柏香，替山狗们洗去伤口上的脓液。 山狗们高兴地吠叫着，在女孩身边打转。 乡民们大笑道：“她果然是真正的巫女。” 夏木愣愣地望着她，心里抗拒着巫女的称呼。 他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孩而已。 梦境忽然像水面般晃动起来，景物在模糊的影子中慢慢改变。 …… 当夏木再次看清眼前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坡里。 满天星的小花铺满了山谷，阳光如同温暖的汪洋，淹没着他和穿着巫女服的柳念。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脸上不再有童年的稚嫩，时光跑的悄无声息。 柳念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道：“阿夏，你看见山下的那片隐湖了吗，我能感觉到，湖里充满了破碎的灵，它们的执念很深，甚至比黑暗里的厄念们更深，可是……却没有复仇的欲望。” “人们常说，隐湖是灵的汇聚地，这些灵汇聚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执念吗？”夏木道。 柳念轻轻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它们更像是被困在了一起，而不是自发汇聚。” “你是说，隐湖其实是灵的牢笼？” 柳念没有回答。 夏木突然冷笑一声道：“对我们来说，森之乡何尝不是一座牢笼？” 柳念有些慌张，伸手去堵夏木的嘴，急促道：“阿夏，小声点，不要乱说话，听说我们的话会被风带走，万一被长者听见……” “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木紧握着她的手，越说声音越大起来。 “小念，你知不知道，这座牢笼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8章 【三十二】抱着真相去死 柳念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嗫嚅道：“你真想带我走？没有骗我？” “当然！这些话，堵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了！” 夏木深吸了一口气，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起来，“这里的人把你当成什么了？一件工具而已！” “当初，是我和伯父一起，把你从山上捡回来的。乡民们抛弃了你，却又恬不知耻地要求你保护他们！凭什么？” 柳念愣愣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道清澈的泪在阳光下滑落。 “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不停叫你巫女！” 夏木越来越激动，拉着柳念站起身来，颤声道，“小念，跟我一起走！我偷来了大哥的车钥匙，我们可以连夜逃离，我去过外面，知道怎样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一条黑毛大狗，突然从草坡下窜上来。 冲着夏木呲牙咆哮，厉声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回来没安好心！居然想拐跑巫女！” 柳念连忙护在夏木身前，叫道：“大黑，你不能咬他！” 老黑狗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夏木，沉声道：“臭小子，你如果再敢重复刚才的话，我就一口咬断你的腿！” 夏木从柳念身后冲出来，和老黑狗面对面对峙，愤然道：“大黑，你要是这么没良心，就咬死我好了，我要带小念走，谁也别想阻拦我！” 一人一狗互相碰撞着目光，柳念在一旁心惊胆跳。 如果他们打了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久之后，老黑狗冷哼了一声，吐出舌头笑道：“臭小子，从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刺头！” 夏木和柳念都同时一愣。 老黑狗转过身去，看向雾气缭绕的山谷深处，缓缓道：“比起这里的人类来，山狗的良心，似乎更多一些。” “厄念本就是人类自己弄出来的，森之神为了维持这里的平衡，把这副重担交付给了山狗一族。” “巫女啊，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迫扛起了这副重担，但我们却逃不了。离开了这里，我们只会沦为野狗，早晚被人打死吃肉。” 老黑狗连头也没有回，朝着山坡下的森林跑去，声音远远传来：“我不会揭发你们，但是能不能逃出去，要看你们的运气！” …… 没有月光，也没有星火。 只有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着山林间的公路。 一辆汽车在狂暴的雨中急驰，乡舍灯火已经消失在车后，森之乡正在一点点远去。 “阿夏，别开这么快，这么大的雨，会出事的！”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柳念脸色苍白，紧紧抓着扶手。 “别担心，一到那条岔路口，我就减速，我们很快就能逃离这座牢笼。” 夏木的身体在发颤，心也在发颤，他终于做了多年来想做的事。 “可你送给我的风铃，还放在神社里。”柳念盯着窗外的雨，眼神有些忧虑。 夏木知道，她心里真正忧虑的是什么，安慰道：“过去的东西都可以放下，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是呀，我们还在一起。” 柳念的眼睛倒映着闪电的光，语气坚定起来，“阿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永远在一起！” 轰！ 可怕的声音在路旁爆发。 那不是雨声，也不是雷声，而是洪水一般的声音。 “隐湖！”柳念想起了什么般，大叫了起来。 …… 梦忽然就醒了。 夏木睁开眼，看见灿烂的阳光照进车窗，他正静静躺在驾驶座上。 汽车停在岔路口，山坡下的林海随风涌动着波浪。 他愣了半晌，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还在牵动心弦。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在梦中，还是梦外。 又或者，自己根本就还没有进入森之乡，之前的种种都是幻觉？ 他心烦意燥地拍打着方向盘，斜眼去瞟副驾驶座，那里并没有坐着一个女孩，而是躺着一串石贝做的风铃。 那串沾着眼泪的风铃，就像一件离别的信物。 夏木突然醒悟，是小念搞的鬼。 她用梦境重演了过去种种，虽然只是一部分真相，但她希望自己就此打住，离开这里，回归到如今的生活里。 只要他调转车头，踩下油门，森之乡就被他远远甩在脑后，可以永远沉寂下去。 他不干！ 汽车朝着森之乡的方向冲去。 已经整整九年了，他不愿再逃避下去。 要么忘记所有一切，要么抱着真相去死！ 狂风在车窗外嘶吼，路边的树木都躁动起来，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藏在树荫深处的厄念们，或哭或笑，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 巨蟒般粗大的藤条，突然冲上公路，将车前的混凝土，打得粉身碎骨。 高速行驶的汽车，一头陷进地缝里。 藤条如巨蛇般爬上车身，眼看就要将整辆车裹成茧球。 夏木扯开安全带，用脚踹碎前车窗玻璃钻了出去，拼命跑出老远才回头。 藤条群已经将汽车捏成了一个铁疙瘩，就像一大群争食的巨蟒。 其中几条沿着地面朝他爬来，他吓得转身便跑。 没跑过多久，他忽然感觉头上有雨，抬头一看，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所有的隐湖，都像镜面一般翻折上天空。 湖水倒悬在云端，阳光照耀之下，水中游动着萤火般的光点，那是困在湖中的灵。 山坡后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挡在他的身前，是老黑狗。 它的神情震怒无比，从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人语：“臭小子，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整片森林都在躁动，森之神发怒了！” 夏木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确认藤条没有追来，才搭话道：“哈哈，大黑，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森之神害怕我呢，怕我拐走祂的巫女！” “哦，你终于想起来了？” 老黑狗有些诧异地看着夏木，呵斥道，“那你还不识相的快滚，又跑回来干什么？” “我要知道真相！” 夏木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低吼道。 “告诉我，现在的小念，和曾经的柳念是不是同一个人？湖底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7章 【三十二】巫女 很快，它就带着满身伤痕，退进了黑暗里。 哭声愈发凄厉怨毒，在雨中徘徊不去，许久才平息下来。 当夏木回过神时，看见山狗们正趴在地上，互相舔伤口，殷红的血，流了满地。 小念蹲在它们身边，用柏香为它们擦去粘在伤口上的脓液。 她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老黑狗瘸着腿朝他走来，刚才的战斗，伤到了它本就僵硬的老腿。 它舔了舔夏木抱着浅儿的手。 他忽然明白了它的意思，于是放下浅儿，让她骑在老黑狗的背上。 浅儿的眼睛，不知何时，再次变成了浅灰色，失去了表情和思考的能力，她趴在老黑狗的背上，动也不动。 老黑狗朝夏木低吼了两声，沿着月光下的山路飞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小念埋头忙碌了许久，才替山狗们处理好伤口。 它们朝她呜呜叫着，蹭了蹭巫女服的裙摆，纷纷朝森林里散去。 她这才看向夏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轻声道：“走，我送你回去，夜晚的森林不太安全。” 夏木的肚子里有一大堆问题，但现在却不是提问的时候。 他只好点了点头，跟在小念的身边，闷声不响的走着。 小念穿着这身巫女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原本的她，就像一片宁静的浅湖。 现在的她，却沉了下来。 她的安静里，藏着更深邃的情绪，就好像……湖底的那个女人。 “小念……”他终于忍不住道。 “嗯。” 她应了一声，静静望着他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就像我在兔岩上告诉你的，许多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森之神会听见的。” 夏木深吸了一口道：“好，我不问别的，只问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你想问刚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木用力点了点头。 小念轻叹一声，幽幽道：”森林的阴影里，总是藏着许多厄念，刚才的怪物，是其中最难缠的一种，叫做白婴之喉。“ “白婴之喉？” 夏木愣了愣，因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古时候的乡民们有一种陋习，当一家人生育了太多孩子，而他们又无力供养时，就会将女孩带进山里，任凭她们自生自灭。于是她们被黑暗吞噬，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怪物。” 小念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透露着一丝悲切。 夏木听得心里恶寒。 原来刚才看见的怪物是…… 他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平复情绪，又问道：“可为什么那个怪物一直追着浅儿不放呢？浅儿说，哭声一直在逼近她……” 小念缄默了片刻，望着前方出现的乡舍灯火，低声道：“恐怕，是因为怨恨。” 夏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没有解释。 朝他露出一副抱歉的笑，夏木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为什么，夏木清楚地明白，这是一个梦。 有人说，梦是一种过去的启示，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的呼唤。 虽然已经遗忘多年，但出现的这一刻，夏木依然明白，这并不单单是梦而已。 他站在神社的门前，怀里抱着一个女婴，他的年龄看上去，比那个女婴大不了几岁。 女婴望着他稚嫩的脸，还有他挂在鼻子上的清鼻涕，居然在咿呀地笑。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在犹豫了一根烟的时间后，迈步上前去敲神社的大门。 夏木认得这个男人，那是他的伯父。 和遗照上的白发老头不同，眼前的伯父年轻了许多。 浑身孔武有力，面对神社时，却像小孩子一样畏畏缩缩。 吱呀～ 没过多久，神社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夏末的阳光涌了进去。 照亮了一个枯木般的老人，那是生活在神社内，侍奉森之神的长者。 长者的眼睛蒙着白翳，却好像并不妨碍视力。 他打量着夏木怀里的女婴，缓缓开口道：“这一次怎么拖延了这么久。” 伯父连忙辩解道：“我跑遍了所有的山，昨晚才在兔岩上找到了这个女婴，也不知道是被哪家遗弃的，那些厄念已经聚集在四周了，幸好山狗们及时赶到，否则——” “好了，别说废话，仪式已经备好，你跟我进来。” 伯父忙不迭的点头，从夏木怀里接过女婴，跟在长者身后，进入神社。 在他迈入大门的那一刻，怀里的女婴，忽然撕心裂肺般啼哭起来。 夏木看见伯父顿了顿，似乎叹了一口气，依然走了进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将夏木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一条又老又丑的黑狗，从山岩上跳了下来，蹲在夏木的脚边，吐出舌头看着他。 夏木看着老黑狗，脸上浮现出笑意，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黑，昨晚幸好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和新生的巫女，都要被厄念吃掉了。” 老黑狗的喉结一阵颤动，居然开口吐出人言，沉声道：“对付厄念，是森之神赐予山狗一族的责任，况且也是为了保护巫女。可惜昨晚死掉了很多年轻的族人……” 夏木一愣，眼眶顿时红了，低声道：“怎么会？” 老黑狗长叹一声，幽幽道：“年轻的孩子们经验不足，伤口沾染了太多厄念的血，受到了污染它们挺不过一晚就失控了，我们只好咬死了它们。” “难道没有巫女，就无法清除污染吗？” “当然了，巫女是必要的。没有巫女，山狗们也会慢慢变成普通的畜生，我们需要进食净化后的灵……” 老黑狗露出一只受伤的前爪，上面沾染着一团脓液。 就像蠕虫一般吸附在血肉里，慢慢地蠕动着。 夏木吞了一口唾沫，强压住涌上喉咙的恶心感，无奈道：“可惜还要等待七天。” “是呀，慢慢等。” …… 七天之后，神社的门前，已经聚满了乡民，他们苦苦等待着，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 虽然在森之乡漫长的历史上，转化仪式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但每过二十三年，才会诞生新的巫女。 很多年轻人对此充满了好奇，围在一起猜测仪式的细节。 老人们厉声呵斥，也无法堵住他们的好奇心。 山狗们趴在山岩上，显然比人类更有耐心，它们互相舔舐伤口，却始终无法清除伤口上的脓液。 而且脓液的恶臭实在太难闻，乡民们用香灰撒在它们的伤口上遮掩，也只能稍微减轻臭味。 这几天里，夏木每天都从家里背来一竹筐熟米，喂给山狗们吃。 可惜依然有山狗撑不住失控，被同伴们咬死。 人们挖了一个土坑，将山狗的尸体扔进去烧掉。 夏木就蹲在土坑边，望着里面的灰烬发呆。 “巫女是必要的。” 所有人都这样说，但恐怕只有他，真切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门忽然打开了。 乡民们躁动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投进了敞开的神社大门内。 伯父首先从阴影中出现。 紧接着，枯木般的长者，蹒跚着走出来。 身后跟着一位和夏木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一件小小的巫女服。 伯父扯开嗓子大叫道：“森之神已经为她赐名柳念，大家快向新生的巫女下跪！” 乡民们接二连三地跪下，一脸呆滞的夏木，也被伯父摁着脑袋，跪在地上。 他梗着脖子去偷瞄巫女，难以相信，她是七天前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婴。 山狗们聚拢在女孩身边，长者端来装满清水的铜盆，里面浸泡着剪成小枝的柏香。 她从水里捞出柏香，替山狗们洗去伤口上的脓液。 山狗们高兴地吠叫着，在女孩身边打转。 乡民们大笑道：“她果然是真正的巫女。” 夏木愣愣地望着她，心里抗拒着巫女的称呼。 他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孩而已。 梦境忽然像水面般晃动起来，景物在模糊的影子中慢慢改变。 …… 当夏木再次看清眼前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坡里。 满天星的小花铺满了山谷，阳光如同温暖的汪洋，淹没着他和穿着巫女服的柳念。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脸上不再有童年的稚嫩，时光跑的悄无声息。 柳念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道：“阿夏，你看见山下的那片隐湖了吗，我能感觉到，湖里充满了破碎的灵，它们的执念很深，甚至比黑暗里的厄念们更深，可是……却没有复仇的欲望。” “人们常说，隐湖是灵的汇聚地，这些灵汇聚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执念吗？”夏木道。 柳念轻轻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它们更像是被困在了一起，而不是自发汇聚。” “你是说，隐湖其实是灵的牢笼？” 柳念没有回答。 夏木突然冷笑一声道：“对我们来说，森之乡何尝不是一座牢笼？” 柳念有些慌张，伸手去堵夏木的嘴，急促道：“阿夏，小声点，不要乱说话，听说我们的话会被风带走，万一被长者听见……” “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木紧握着她的手，越说声音越大起来。 “小念，你知不知道，这座牢笼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9章 【三十二】起风了 老黑狗愣了愣，忽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历代巫女都可以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不是。你既然想起来了，难道不明白吗？” “也就是说，柳念她真的死了？”夏木错愕道，“那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是？” “新一代的巫女。” 老黑狗道，“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每一代巫女其实都有着同一副皮囊，同一种气味，但她们却不是同一个人，你明白吗？” “那……那浅儿是怎么回事？”夏木惊疑道，“她也是巫女吗？居然同时存在两个？” 老黑狗抖了抖浑身的毛，趴着背道：“骑上来，我带你去找小念，有什么问题，你去问她！” “她在哪？” “兔岩。” “你为什么要帮我？山狗不是站在森之神……” “山狗们侍奉着森之神。但我活得太久了，欠了太多巫女的人情，我必须要偿还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山狗一族无关！” 老黑狗虽然看上去年迈，背着一个成年男人，却丝毫不影响活动。 它跑得飞快，刚翻过一座山头，树荫里的藤条，更加疯狂地抽打过来。 显然，森之神彻底震怒了。 老黑狗飞身穿过藤条编织的捕网，躲避着密集的攻击。 然而，藤条越来越多，它的体力渐渐不支。 当他们终于赶到兔岩所在山脚下时，力竭的老黑狗，被藤条卷住了半个身子。 它咬住夏木的胳膊，使出最后的力气，将他甩了出去。 蛇群般的藤条盘绕着收紧，一点点将它吞噬。 老黑狗大喊道：“臭小子，快跑啊！这次你一定要带着巫女……”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森之神的怒火，吞噬殆尽。 夏木红着眼，朝山顶跑去。 还没跑到山腰，就被追上的藤条缠住，他徒劳地挣扎着，不甘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拖进滕群里。 就在他绝望之际，倒悬在天际的隐湖，忽然落了下来。 就像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一刹那间，夏木已经淹没在冰冷的水中。 紧接着，他发现缠住自己的藤条，居然在水里溶解了。 游曳的灵，在他的身边徘徊。 他凝视着湖水中迷离的光，眼前一点点朦胧起来。 …… “小念，对不起。” 夏木望着车窗外漆黑的湖水，声音苦涩道，“看来逃跑计划失败了，祂不会放过我们的。” 柳念盯着湖水中徘徊的灵，幽幽道：“我不怪你，阿夏，我只是没想到，森之神最后会动用隐湖里的灵来困住我们，也许今晚之后，我们也将成为这些无路可逃的执念灵中的一员。” “你害怕死亡吗？” 柳念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表情很平静：“阿夏，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夏木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柳念微微一笑道：“很抱歉，到现在才对你说，其实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年时间……” “怎么会这样？” 虽然死亡近在眼前，但夏木依然震惊不已。 “你记不记得，转化仪式每隔二十三年才会举行一次，那是因为每一任巫女都只有23年的寿命。” “我对你隐瞒了这件事，一方面是不想你伤心。另一方面，我也很害怕，害怕你会抛弃我……” 柳念一边说着，一边流出了眼泪。 夏木长叹了一声，紧紧抱住她，苦笑道：“小念，你太傻了……我绝不会抛弃你的，无论我们的未来是一生，还是一刻，只要我们一起走到尽头，对我来说，也就无怨无悔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谢谢你，阿夏，谢谢你当你下定决心要带我走时，我好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女孩从夏木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的身体正一点点发出荧光，那是灵的光芒。 “可是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能拉着你一起去死。” 夏木望着逐渐被荧光吞没的女孩，惊叫道：“小念！你想做什么？”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你会逃离这里的，并且忘记所有一切，包括我……” 那些荧光就像无数泡沫，一点点堆积在夏木的身边。 最终，形成了一个光芒璀璨的圆球，包裹着夏木，将他朝水面送去。 柳念的身影，在慢慢离散的光芒中，一点点消失，露出可怕的白骨。 随着那辆死去的汽车，缓缓坠入到暗无天日的湖底。 阿夏，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光芒逝去，游曳的灵，如同鱼群般四散。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湖水中飘荡，轻轻落在夏木的眼前。 夏木已经从回忆中清醒。 面对着熟悉的身影，痛苦的感觉，一点点从心底复苏。 “阿夏……” “小念……” 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庞，在荧光的倒映下绽开笑容，轻柔地就像一朵纯白的花朵。 “你的记忆终于都恢复了吗？”柳念道。 夏木点了点头，苦笑道：“你抹去我的记忆，怕我重新回到这里，但我最后还是回来了，这算不算宿命？” “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包括外面的两个女孩……”柳念轻轻叹息道。 夏木看向了湖水之外。 从朦胧的倒影里，能看到站在兔岩之上，身穿巫女服的小念。 她脸上的决然，就如同当年的柳念一样。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反抗森之神，借助被困在隐湖里的执念灵的力量。是她唤醒了我们，唤醒了我们的复仇欲望。” 柳念轻声说着，身后出现了一道道朦胧的身影。 “我们不愿意消散，于是被囚禁在湖中。但也因此，我们联合的力量可以对抗……” “能够战胜祂吗？” 柳念摇头苦笑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是不能的，但也许能强行打开通道，送你还有浅儿出去。” 夏木想起了自己在岔路口的决定，声音低落了下来：“她那时候就想放我走……现在的状况，是我坏了计划吗？” “不，和你没有关系。森之神不会阻止你离开……但是要送浅儿离开，就不得不这样做了……自从我逃离失败后，森之神对巫女的防范就严了很多。” “果然小念和浅儿都是巫女吗？居然会同时存在两个巫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关于那对姐妹的真相，其实很简单。”柳念道。 “当我死去后，乡民们立即开始准备新的转化仪式。他们在山林里找到了一对被人遗弃的双胞胎，这其实是森之神的意思。” “为了防止巫女逃跑的事情再次发生，祂决定转化两位巫女。然而，因为我的执念太深了，影响了仪式，最后出现了意外。” “意外？” “双胞胎的意志，被我的记忆污染了，森之神也发现了端倪，于是，让姐姐吸收了残留在妹妹体内的记忆污染。姐姐也就是小念，而妹妹就是浅儿。” “随着年龄增长，小念慢慢回忆起了许多你我间的往事，这让她一度非常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特别是你回到森之乡后。” 一直困扰夏木的谜团终于解开，但他心里依然无法释怀。 他对森之神的恨意，越来越深，可他只是一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阿夏，马上我就会放你出去，有一件事情，是小念拜托我和你说的，她没有机会亲自和你说了。” 夏木错愕道：“她想说什么？” “她说，希望你忘记之前的事情，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非常迷惘，但最终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过是往事残留的影子，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她感谢你带来的那些美好的感觉，她会永远留在心里……最后，请你带着浅儿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随着这些梦一般的话语，柳念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夏木有一些恍然，不知道柳念是替小念转述，还是在说自己。 有什么必要呢？ 她们其实是一体的，在同样的命运上不断挣扎，想要逃离，最后却都失败了。 夏木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忘记她们，忘记她们都曾经是活生生的、美丽的女孩。 湖水慢慢退去，露出了脚下湿漉漉的草坡，最后在夏木的身后停住，形成了一面镜子般的水墙。 风还在呼啸，树影还在扭动。 当夏木抬起头时，撞见一片飘落的柳叶。 那是小念。 她从山谷最高的地方，飘飘地坠落下来，白色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无垠的林海中。 夏木呆呆地站在满天星的花海里，波浪一道道掠过脚裸。 许久之后，他终于听见了胸膛之中，无比痛苦的碎裂声。 散落的灵，从猖獗的林海中，一点点析出，飘到了夏木的身前，汇聚成了一道明亮的门。 门的后面，是看不见一点漆黑树影的城市街景。 风大了起来，吹开了齐腰深的艾草。 浅儿的声音从中露了出来。 她的眼瞳，正一点点从浅灰色恢复成深黑，滚下豆大的泪珠。 她痛哭着：“不见了！姐姐不见了！她被森林吃掉了！” 夏木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她走去。 浅儿，跟我走。 我陪你去看外面的世界，那里到处都有好吃的，好玩的…… 夏木朝她伸出手。 浅儿呆呆地看着他，满天星在身后的山谷中无声地绽放。 即使未曾开口，她也一定明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8章 【三十二】抱着真相去死 柳念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嗫嚅道：“你真想带我走？没有骗我？” “当然！这些话，堵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了！” 夏木深吸了一口气，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起来，“这里的人把你当成什么了？一件工具而已！” “当初，是我和伯父一起，把你从山上捡回来的。乡民们抛弃了你，却又恬不知耻地要求你保护他们！凭什么？” 柳念愣愣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道清澈的泪在阳光下滑落。 “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不停叫你巫女！” 夏木越来越激动，拉着柳念站起身来，颤声道，“小念，跟我一起走！我偷来了大哥的车钥匙，我们可以连夜逃离，我去过外面，知道怎样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一条黑毛大狗，突然从草坡下窜上来。 冲着夏木呲牙咆哮，厉声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回来没安好心！居然想拐跑巫女！” 柳念连忙护在夏木身前，叫道：“大黑，你不能咬他！” 老黑狗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夏木，沉声道：“臭小子，你如果再敢重复刚才的话，我就一口咬断你的腿！” 夏木从柳念身后冲出来，和老黑狗面对面对峙，愤然道：“大黑，你要是这么没良心，就咬死我好了，我要带小念走，谁也别想阻拦我！” 一人一狗互相碰撞着目光，柳念在一旁心惊胆跳。 如果他们打了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久之后，老黑狗冷哼了一声，吐出舌头笑道：“臭小子，从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刺头！” 夏木和柳念都同时一愣。 老黑狗转过身去，看向雾气缭绕的山谷深处，缓缓道：“比起这里的人类来，山狗的良心，似乎更多一些。” “厄念本就是人类自己弄出来的，森之神为了维持这里的平衡，把这副重担交付给了山狗一族。” “巫女啊，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迫扛起了这副重担，但我们却逃不了。离开了这里，我们只会沦为野狗，早晚被人打死吃肉。” 老黑狗连头也没有回，朝着山坡下的森林跑去，声音远远传来：“我不会揭发你们，但是能不能逃出去，要看你们的运气！” …… 没有月光，也没有星火。 只有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着山林间的公路。 一辆汽车在狂暴的雨中急驰，乡舍灯火已经消失在车后，森之乡正在一点点远去。 “阿夏，别开这么快，这么大的雨，会出事的！”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柳念脸色苍白，紧紧抓着扶手。 “别担心，一到那条岔路口，我就减速，我们很快就能逃离这座牢笼。” 夏木的身体在发颤，心也在发颤，他终于做了多年来想做的事。 “可你送给我的风铃，还放在神社里。”柳念盯着窗外的雨，眼神有些忧虑。 夏木知道，她心里真正忧虑的是什么，安慰道：“过去的东西都可以放下，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是呀，我们还在一起。” 柳念的眼睛倒映着闪电的光，语气坚定起来，“阿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永远在一起！” 轰！ 可怕的声音在路旁爆发。 那不是雨声，也不是雷声，而是洪水一般的声音。 “隐湖！”柳念想起了什么般，大叫了起来。 …… 梦忽然就醒了。 夏木睁开眼，看见灿烂的阳光照进车窗，他正静静躺在驾驶座上。 汽车停在岔路口，山坡下的林海随风涌动着波浪。 他愣了半晌，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还在牵动心弦。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在梦中，还是梦外。 又或者，自己根本就还没有进入森之乡，之前的种种都是幻觉？ 他心烦意燥地拍打着方向盘，斜眼去瞟副驾驶座，那里并没有坐着一个女孩，而是躺着一串石贝做的风铃。 那串沾着眼泪的风铃，就像一件离别的信物。 夏木突然醒悟，是小念搞的鬼。 她用梦境重演了过去种种，虽然只是一部分真相，但她希望自己就此打住，离开这里，回归到如今的生活里。 只要他调转车头，踩下油门，森之乡就被他远远甩在脑后，可以永远沉寂下去。 他不干！ 汽车朝着森之乡的方向冲去。 已经整整九年了，他不愿再逃避下去。 要么忘记所有一切，要么抱着真相去死！ 狂风在车窗外嘶吼，路边的树木都躁动起来，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藏在树荫深处的厄念们，或哭或笑，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 巨蟒般粗大的藤条，突然冲上公路，将车前的混凝土，打得粉身碎骨。 高速行驶的汽车，一头陷进地缝里。 藤条如巨蛇般爬上车身，眼看就要将整辆车裹成茧球。 夏木扯开安全带，用脚踹碎前车窗玻璃钻了出去，拼命跑出老远才回头。 藤条群已经将汽车捏成了一个铁疙瘩，就像一大群争食的巨蟒。 其中几条沿着地面朝他爬来，他吓得转身便跑。 没跑过多久，他忽然感觉头上有雨，抬头一看，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所有的隐湖，都像镜面一般翻折上天空。 湖水倒悬在云端，阳光照耀之下，水中游动着萤火般的光点，那是困在湖中的灵。 山坡后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挡在他的身前，是老黑狗。 它的神情震怒无比，从喉咙里挤出愤怒的人语：“臭小子，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整片森林都在躁动，森之神发怒了！” 夏木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确认藤条没有追来，才搭话道：“哈哈，大黑，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森之神害怕我呢，怕我拐走祂的巫女！” “哦，你终于想起来了？” 老黑狗有些诧异地看着夏木，呵斥道，“那你还不识相的快滚，又跑回来干什么？” “我要知道真相！” 夏木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低吼道。 “告诉我，现在的小念，和曾经的柳念是不是同一个人？湖底的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0章 【三十三】倒计时 姓名：秦可卿 职业：酒陪酒小姐 身高：155 体重：85 死亡方式：捅刺 …… 这是一间黑暗的屋子。 唯有屋子里，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才能告诉你，这个屋子还有活人的气息。 电脑前端坐着一个人，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神中除了岩浆般的炙热之外，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冷，和滔天的恨意。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决然而有力。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但是我控制不住。” 电脑前的人转身抱住身后的人，“她们明明有好的身体，却为何要这样？我这是在帮她们。” “不怕，有我，有我。” 身后那个人如此安慰着，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 这是17年的12月31日，通常每年的最后一天，都具有特殊的意义，今年也不例外。 现在是晚上23：55。 滨江外滩上，早已挤满了熙攘的人群。 两岸璀璨的霓虹映照下，每个人都如同披上了一层五彩的外衣，光鲜亮丽。 江南冬天那种侵入骨子里的湿寒，似乎丝毫不影响人们跨年的热情。 每个人都像是一团即将迸放的烟火，为最后的倒计时，积蓄着自己全部的炽热。 “卖花咯，卖花咯，十块钱一朵。”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挤在人群中，不顾寒冷地吆喝着。 目光却像很多卖花的小孩一样，在来往各色人的身上流连。 “哥哥，买朵花送给姐姐！”小女孩终于发现了目标，赶忙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 一袭红色大衣配上短裙长靴，十足的都市女白领的气质。 霓虹的光亮，使得她的肌肤更透着光泽，魅力更是无穷。 她正紧紧挨着一个满身名牌的中年男人怀里，巧笑嫣兮。 “走开走开！” 显然，被人打扰了情趣的中年男人非常不爽。 “亲爱的，这花好漂亮，我们买几朵！”红衣女人撒娇说，“而且人家小姑娘，大晚上也不容易。” “既然你喜欢，那都买了。”中年男人豪气冲天。 捧过一大束鲜花的红衣女子，不失时机地送上香吻，美得男人哈哈大笑。 “谢谢哥哥姐姐。” 卖花的小女孩乐开了花，今晚真是大丰收。 “亲爱的，倒计时了，我们一起数！亲爱的，你怎么了？亲爱的，你别吓我！” 中年男人这才发觉，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红衣女人，正慢慢软倒下去。 卖花的小女孩，惊恐地望着红衣女人心脏上插着的匕首，抖如糠粟。 “杀人啦！” 恰在此时，外滩的钟声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将一切都淹没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中满是报复性的兴奋和满足。 …… “头儿，你去哪了？可算来了。关键时候老是不见你。” “别废话，第几起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案发现场的情况呢？”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场都被破坏了，当时人太多，除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以及和死者在一起的男子之外，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那两名目击者问了吗？” “问了，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滨江大队刑侦大队长，关锋，带着徐劲义来到现场。 顺带把手里的烟掐灭，用证物袋包起来。 现场的情况让关锋皱起了眉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有人不断用手机拍摄，还有不少记者。 看到头儿脸色不好看，徐劲义也很为难：“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奈何昨晚实在人太多了，太多人看到了，这事儿八成是要上头条了。” 关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默默推开人群，和徐劲义努力挤进了现场。 现场到处散落着了玫瑰花瓣，而一个美丽的女孩就躺在这其中。 “死者名叫秦可卿，二十岁，是诺亚酒的一名陪酒小妹，还有个比较隐晦的职业，则是援·交小姐，死亡原因是心脏刺创，导致心脏破裂失血过多而死。”徐劲义说。 死者都是女人，而且都有从事过援·交。 关锋想到了前两起案件。 只不过，前两起都是坠楼，这一个是捅刺。 杀人手法不同，但三名死者，都具有高度的相同点。 关锋蹲下了身，仔细观察秦可卿的尸体。 刀是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得到的普通水果刀，极其锋利，边缘光滑，光泽度很好，显然是刚开锋没多久的。 刀完美的避开肋骨，极其准确地隔着衣物刺穿心脏。 显然这个凶手懂人体学，并且应该经过反复练习，才能做到这一步。 “凶手身高不会太高。”关锋说。 “为什么？”徐劲义不解。 关锋指着秦可卿尸体上的那柄刀说：“这把刀，是从左侧第五肋和第六肋中间微微斜向下刺出，你的身高是一米八，你捅我一下试试。” 关锋说着蹲下了身，抬头挺胸，身高变成了跟死者差不多的高度。 徐劲义上前做了个捅刺的动作，惊呼：“这个角度？” 关锋点头。 徐劲义一拍脑袋：“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零到一米七之间，不，也有可能和被害人相同高度或者矮一些，这样才有可能形成这样角度的伤口。不过，凶手也有可能是蹲着的呀！” 关锋摇摇头：“你说，假如当时有个人，在人群中突然面对着死者蹲下了身，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和秦可卿身边的男人，能视而不见吗？” 徐劲义面露喜色：“这倒是个重大的突破口。” 关锋倒是不觉得乐观：“都第三起了，才大致推断出凶手的身高，连他究竟是男是女，杀人动机是什么，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那接下来怎么办？”徐劲义问。 “先把尸体带回队里，对凶器进行重点分析，并对她的社会背景进行摸排调查，看与什么人结仇，重点是刚才推断的身高范围内的。” 关锋说，“另外，通知她家人。我们去会会死者的情人。” 这凶手可真的会给执法者出难题，挑的都是社会背景极其复杂的人下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9章 【三十二】起风了 老黑狗愣了愣，忽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历代巫女都可以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不是。你既然想起来了，难道不明白吗？” “也就是说，柳念她真的死了？”夏木错愕道，“那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是？” “新一代的巫女。” 老黑狗道，“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每一代巫女其实都有着同一副皮囊，同一种气味，但她们却不是同一个人，你明白吗？” “那……那浅儿是怎么回事？”夏木惊疑道，“她也是巫女吗？居然同时存在两个？” 老黑狗抖了抖浑身的毛，趴着背道：“骑上来，我带你去找小念，有什么问题，你去问她！” “她在哪？” “兔岩。” “你为什么要帮我？山狗不是站在森之神……” “山狗们侍奉着森之神。但我活得太久了，欠了太多巫女的人情，我必须要偿还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山狗一族无关！” 老黑狗虽然看上去年迈，背着一个成年男人，却丝毫不影响活动。 它跑得飞快，刚翻过一座山头，树荫里的藤条，更加疯狂地抽打过来。 显然，森之神彻底震怒了。 老黑狗飞身穿过藤条编织的捕网，躲避着密集的攻击。 然而，藤条越来越多，它的体力渐渐不支。 当他们终于赶到兔岩所在山脚下时，力竭的老黑狗，被藤条卷住了半个身子。 它咬住夏木的胳膊，使出最后的力气，将他甩了出去。 蛇群般的藤条盘绕着收紧，一点点将它吞噬。 老黑狗大喊道：“臭小子，快跑啊！这次你一定要带着巫女……”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森之神的怒火，吞噬殆尽。 夏木红着眼，朝山顶跑去。 还没跑到山腰，就被追上的藤条缠住，他徒劳地挣扎着，不甘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拖进滕群里。 就在他绝望之际，倒悬在天际的隐湖，忽然落了下来。 就像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一刹那间，夏木已经淹没在冰冷的水中。 紧接着，他发现缠住自己的藤条，居然在水里溶解了。 游曳的灵，在他的身边徘徊。 他凝视着湖水中迷离的光，眼前一点点朦胧起来。 …… “小念，对不起。” 夏木望着车窗外漆黑的湖水，声音苦涩道，“看来逃跑计划失败了，祂不会放过我们的。” 柳念盯着湖水中徘徊的灵，幽幽道：“我不怪你，阿夏，我只是没想到，森之神最后会动用隐湖里的灵来困住我们，也许今晚之后，我们也将成为这些无路可逃的执念灵中的一员。” “你害怕死亡吗？” 柳念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表情很平静：“阿夏，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夏木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柳念微微一笑道：“很抱歉，到现在才对你说，其实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年时间……” “怎么会这样？” 虽然死亡近在眼前，但夏木依然震惊不已。 “你记不记得，转化仪式每隔二十三年才会举行一次，那是因为每一任巫女都只有23年的寿命。” “我对你隐瞒了这件事，一方面是不想你伤心。另一方面，我也很害怕，害怕你会抛弃我……” 柳念一边说着，一边流出了眼泪。 夏木长叹了一声，紧紧抱住她，苦笑道：“小念，你太傻了……我绝不会抛弃你的，无论我们的未来是一生，还是一刻，只要我们一起走到尽头，对我来说，也就无怨无悔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谢谢你，阿夏，谢谢你当你下定决心要带我走时，我好开心，真的非常开心……” 女孩从夏木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的身体正一点点发出荧光，那是灵的光芒。 “可是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能拉着你一起去死。” 夏木望着逐渐被荧光吞没的女孩，惊叫道：“小念！你想做什么？”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你会逃离这里的，并且忘记所有一切，包括我……” 那些荧光就像无数泡沫，一点点堆积在夏木的身边。 最终，形成了一个光芒璀璨的圆球，包裹着夏木，将他朝水面送去。 柳念的身影，在慢慢离散的光芒中，一点点消失，露出可怕的白骨。 随着那辆死去的汽车，缓缓坠入到暗无天日的湖底。 阿夏，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 光芒逝去，游曳的灵，如同鱼群般四散。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湖水中飘荡，轻轻落在夏木的眼前。 夏木已经从回忆中清醒。 面对着熟悉的身影，痛苦的感觉，一点点从心底复苏。 “阿夏……” “小念……” 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庞，在荧光的倒映下绽开笑容，轻柔地就像一朵纯白的花朵。 “你的记忆终于都恢复了吗？”柳念道。 夏木点了点头，苦笑道：“你抹去我的记忆，怕我重新回到这里，但我最后还是回来了，这算不算宿命？” “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包括外面的两个女孩……”柳念轻轻叹息道。 夏木看向了湖水之外。 从朦胧的倒影里，能看到站在兔岩之上，身穿巫女服的小念。 她脸上的决然，就如同当年的柳念一样。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反抗森之神，借助被困在隐湖里的执念灵的力量。是她唤醒了我们，唤醒了我们的复仇欲望。” 柳念轻声说着，身后出现了一道道朦胧的身影。 “我们不愿意消散，于是被囚禁在湖中。但也因此，我们联合的力量可以对抗……” “能够战胜祂吗？” 柳念摇头苦笑道：“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是不能的，但也许能强行打开通道，送你还有浅儿出去。” 夏木想起了自己在岔路口的决定，声音低落了下来：“她那时候就想放我走……现在的状况，是我坏了计划吗？” “不，和你没有关系。森之神不会阻止你离开……但是要送浅儿离开，就不得不这样做了……自从我逃离失败后，森之神对巫女的防范就严了很多。” “果然小念和浅儿都是巫女吗？居然会同时存在两个巫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关于那对姐妹的真相，其实很简单。”柳念道。 “当我死去后，乡民们立即开始准备新的转化仪式。他们在山林里找到了一对被人遗弃的双胞胎，这其实是森之神的意思。” “为了防止巫女逃跑的事情再次发生，祂决定转化两位巫女。然而，因为我的执念太深了，影响了仪式，最后出现了意外。” “意外？” “双胞胎的意志，被我的记忆污染了，森之神也发现了端倪，于是，让姐姐吸收了残留在妹妹体内的记忆污染。姐姐也就是小念，而妹妹就是浅儿。” “随着年龄增长，小念慢慢回忆起了许多你我间的往事，这让她一度非常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特别是你回到森之乡后。” 一直困扰夏木的谜团终于解开，但他心里依然无法释怀。 他对森之神的恨意，越来越深，可他只是一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阿夏，马上我就会放你出去，有一件事情，是小念拜托我和你说的，她没有机会亲自和你说了。” 夏木错愕道：“她想说什么？” “她说，希望你忘记之前的事情，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非常迷惘，但最终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过是往事残留的影子，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她感谢你带来的那些美好的感觉，她会永远留在心里……最后，请你带着浅儿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随着这些梦一般的话语，柳念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夏木有一些恍然，不知道柳念是替小念转述，还是在说自己。 有什么必要呢？ 她们其实是一体的，在同样的命运上不断挣扎，想要逃离，最后却都失败了。 夏木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绝不会忘记她们，忘记她们都曾经是活生生的、美丽的女孩。 湖水慢慢退去，露出了脚下湿漉漉的草坡，最后在夏木的身后停住，形成了一面镜子般的水墙。 风还在呼啸，树影还在扭动。 当夏木抬起头时，撞见一片飘落的柳叶。 那是小念。 她从山谷最高的地方，飘飘地坠落下来，白色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无垠的林海中。 夏木呆呆地站在满天星的花海里，波浪一道道掠过脚裸。 许久之后，他终于听见了胸膛之中，无比痛苦的碎裂声。 散落的灵，从猖獗的林海中，一点点析出，飘到了夏木的身前，汇聚成了一道明亮的门。 门的后面，是看不见一点漆黑树影的城市街景。 风大了起来，吹开了齐腰深的艾草。 浅儿的声音从中露了出来。 她的眼瞳，正一点点从浅灰色恢复成深黑，滚下豆大的泪珠。 她痛哭着：“不见了！姐姐不见了！她被森林吃掉了！” 夏木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她走去。 浅儿，跟我走。 我陪你去看外面的世界，那里到处都有好吃的，好玩的…… 夏木朝她伸出手。 浅儿呆呆地看着他，满天星在身后的山谷中无声地绽放。 即使未曾开口，她也一定明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1章 【三十三】星巴克的监控视频 前两起就是因为这个，增加了工作量和工作难度。 又要加班了，约会泡汤。 徐劲义心里叫苦，已经能够想象女朋友暴怒的模样了。 …… “那个，执法者同志，这件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们纯粹是那……那种关系，而且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呢，你们可以去查，我很多朋友都可以作证的。” 眼前这个叫曾少华的男人，一见到关锋和徐劲义，就情绪激动起来。 曾少华看起来快五十了，矮胖，头顶还略略有点秃。 “那你案发后为什么要跑？”徐劲义把桌子一拍，虎着脸大声道。 曾少华哭丧着脸：“当时那么多人，又发生这种事，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曾少华开了家公司，事业正处于上升期。 他的岳父也是滨江市有脸面的人，也难怪他会反应这么大，不惜逃离现场。 “你当时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你们买花的时候，从你们面前走过，或者身边经过吗？”关锋问道。 “当时外滩人那么多，都是人挤人，在买花的时候，我记得有好几波人，从我们面前或者身边挤过去，我和她还被撞了好几下。” 曾少华说，“天这么黑，又这么多人，谁会去关注这些人，就算是有可疑的，也忽略了啊！” “那你详细描述一下，你和秦可卿从买花开始，到她倒下之前这个过程。” 关峰说，“另外，阿义，你配合他一下。” 徐劲义点头答应，起身站在曾少华边上，冲着他没好气道：“愣着干嘛，情景再现。” 曾少华这才反应过来，忙应了声好，就把徐劲义当作秦可卿，开始回忆：“记得当时我们正走着，这个卖花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束花迎面走上来，花都比人高……” “秦可卿的位置。” 关峰打断，“挽着还是牵着？” 曾少华忙让徐劲义走到了自己的右侧，让徐劲义挽着自己的右胳膊。 看到关峰示意自己继续，曾少华接着说：“那个小女孩就请求我给秦可卿买束花，还一个劲夸她漂亮。起初我是不愿意买的，还骂了她，是秦可卿非要买，然后我就掏钱……” 关峰说：“等等，掏钱的动作。” 曾少华让徐劲义松开了手，做了一个掏钱包付钱的动作。 关峰观察到是右手掏钱包，右手掏钱，右手给钱。 见关峰没喊停，曾少华继续说：“然后，那个小女孩就把全部的花，都给了秦可卿，秦可卿接过花。还亲了我一口。” “她怎么亲的你？”关峰问。 曾少华望着徐劲义一脸尴尬，徐劲义也是一脸嫌弃。 “头儿，这个也要？”徐劲义不情愿道。 关峰不容质疑地点了点头。 徐劲义只得在曾少华的提示下，不情不愿地假装亲上去。 “亲你的时候，你的右手放在什么位置？”关峰问。 曾少华想了想：“是垂着的。” “之后呢？”关峰问。 “这个时候倒计时开始了，我就用手肘去碰她，哦，是用的右手肘，然后。” 曾少华就兴奋地大喊起来：“亲爱的，倒计时了，我们一起数！亲爱的，你怎么了？亲爱的，你别吓我！” 徐劲义问：“从秦可卿接过花到这个时候，她一直是抱着花的？” 曾少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你就看到她倒下去了？随后逃离了现场？” 关峰补充道。 “是的。”曾少华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逃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关锋眼前一亮：“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味道吗？” “我记得在我接过花的时候，不是花的味道，是人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不是很浓，当时江风有点大，吹淡了，不知道是什么。”曾少华确定地说。 关锋点点头：“你做个笔录，可以走了。” “多谢执法者同志。”曾少华真的感动得要哭了。 …… 从审讯室出来，徐劲义还是愤愤不平：“头儿，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以前居然猥·亵过儿童，被处理过。你说他岳父是不是瞎了眼，让他做了女婿。” “这与本案无关。”关锋说。 “曾少华能动手的机会，只在与秦可卿接过花，亲她的那一瞬间。不过，秦可卿亲他的右脸时，是挽住他的右胳膊，整个人贴住右胳膊，微微踮起脚去亲的。” “作为一个惯用手是右手的人，所以曾少华是凶手的嫌疑很小，对，头儿？” 徐劲义有些得意地分析。 关峰看了他一眼，说：“但是你忽略了在亲到脸分开的这段时间，若是曾少华借助身体和花，挡住小女孩的视线，持刀行凶，也是有可能的。” 被关峰这么一分析，徐劲义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头儿，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你有证据吗？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作案动机是什么？” 关峰瞪了他一眼，徐劲义表示很无奈。 关峰对于徐劲义的反应，摇了摇头问：“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呢？” “按你的吩咐，小静帮她做了笔录，安抚了一下她，就让她走了，这孩子吓坏了。”徐劲义说道。 关锋点了点头：“物证科那边呢？” 徐劲义叹了口气：“只是找到了指纹，和前两起案件一摸一样，那个指纹在指纹库里根本找不到。” …… 摸排工作开展了几天了，秦可卿的人际关系，调查得也差不多了。 通过筛选，查找到身高在那个区间，而又和秦可卿有矛盾的人，有十几个。 而通过对那些人的进一步排查，又全部一一否定了。 案子到这里又再度陷入僵局。 而秦可卿的案子，因为网络的发酵，愈演愈烈，把这个案子传得神乎其神。 上头领导更是层层施压，命令滨江市刑侦大队短期内破案。 关锋的办公桌上放着三份卷宗，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戳满了烟头。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三份卷宗打开。 第一起，被杀的是宾馆前台，名字叫孙思嘉。 是在自己家住的小区大楼顶层，被人推下去的，唯一的线索，就是留下的那枚指纹。 第二起，被杀的是公司白领，名字叫乐姗姗。 是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也是被人从高层推下去，现场除了那枚相同指纹，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乐姗姗出事前，是和闺蜜在星巴克喝下午茶来着。 喝完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丢了，于是返回去寻找，结果发现没找到。 她怀疑手机被偷，于是尝试性地用闺蜜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却发现居然打通了，接电话人的声音，应该是做过处理，辩不清楚男女。 那个捡到手机的人说，想要当面见她，并把手机还给她。 不然，就把手机里的内容公布到网上去，还让她一个人来。 闺蜜劝她报警，但她说自己可以搞定，于是执意自己去，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执法者捡到了她的手机，发现手机里有她卖·淫的证据，手机上还有相同的指纹。 决定把之前的孙思嘉坠楼案，和这件案子并案处理。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那个指纹是凶手想告诉我们什么？ 还是只是为了迷惑我们？ …… 关锋从第二个卷宗里，拿出一枚U盘。 这里面是出事前，乐姗姗在星巴克喝咖啡这段时间，监控拍摄的录像。 关锋将U盘插入电脑中，那个视频又开始播放起来。 这个视频他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但都没从中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如今有新的思路，关锋决定再看一遍。 凶手一定在这个星巴克里出现过。 因为当时乐姗姗的闺蜜说，出星巴克以后，并没有和什么人擦肩而过，也就是说，手机是在星巴克里面丢失的。 视频中，因为周末，星巴克当时的人不少。 而乐姗姗她们是从下午1：30左右进的星巴克。 当乐姗姗去前台买单的时候，手机还在手上，之后等她回到座位，就再也没在视频里见过手机了。 从在视频里最后一次见到手机，到她和闺蜜出星巴克，又重新回来继续找手机。 这段时间内，星巴克内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有十五个。 这些人中有中年人，有年轻人，还有小孩。 这些人在案发后，关锋都带人亲自去核实过，并且都录了详细的口供，结果都被排除了。 凶手到底是如何拿到被害人的手机的呢？ 又如何不被镜头拍到的呢？ 关锋很不解。 于是，他又拿出那是十五个人的口供，仔细翻阅起来。 忽然间，一个人的照片，跃入关锋的眼帘，他的瞳孔猛然紧缩。 他直接打电话给徐劲义：“带上小赵，跟我出去。” 四个人，一台车，开车的徐劲义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关锋，好奇问：“头儿，我们这是去哪？” “曾少华家。”关锋说。 小赵叫赵学礼，不由奇怪：“他不是无罪被放了吗？” 关锋拿出那十五个人的口供，给赵学礼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0章 【三十三】倒计时 姓名：秦可卿 职业：酒陪酒小姐 身高：155 体重：85 死亡方式：捅刺 …… 这是一间黑暗的屋子。 唯有屋子里，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才能告诉你，这个屋子还有活人的气息。 电脑前端坐着一个人，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神中除了岩浆般的炙热之外，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阴冷，和滔天的恨意。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决然而有力。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但是我控制不住。” 电脑前的人转身抱住身后的人，“她们明明有好的身体，却为何要这样？我这是在帮她们。” “不怕，有我，有我。” 身后那个人如此安慰着，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 这是17年的12月31日，通常每年的最后一天，都具有特殊的意义，今年也不例外。 现在是晚上23：55。 滨江外滩上，早已挤满了熙攘的人群。 两岸璀璨的霓虹映照下，每个人都如同披上了一层五彩的外衣，光鲜亮丽。 江南冬天那种侵入骨子里的湿寒，似乎丝毫不影响人们跨年的热情。 每个人都像是一团即将迸放的烟火，为最后的倒计时，积蓄着自己全部的炽热。 “卖花咯，卖花咯，十块钱一朵。”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挤在人群中，不顾寒冷地吆喝着。 目光却像很多卖花的小孩一样，在来往各色人的身上流连。 “哥哥，买朵花送给姐姐！”小女孩终于发现了目标，赶忙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 一袭红色大衣配上短裙长靴，十足的都市女白领的气质。 霓虹的光亮，使得她的肌肤更透着光泽，魅力更是无穷。 她正紧紧挨着一个满身名牌的中年男人怀里，巧笑嫣兮。 “走开走开！” 显然，被人打扰了情趣的中年男人非常不爽。 “亲爱的，这花好漂亮，我们买几朵！”红衣女人撒娇说，“而且人家小姑娘，大晚上也不容易。” “既然你喜欢，那都买了。”中年男人豪气冲天。 捧过一大束鲜花的红衣女子，不失时机地送上香吻，美得男人哈哈大笑。 “谢谢哥哥姐姐。” 卖花的小女孩乐开了花，今晚真是大丰收。 “亲爱的，倒计时了，我们一起数！亲爱的，你怎么了？亲爱的，你别吓我！” 中年男人这才发觉，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红衣女人，正慢慢软倒下去。 卖花的小女孩，惊恐地望着红衣女人心脏上插着的匕首，抖如糠粟。 “杀人啦！” 恰在此时，外滩的钟声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将一切都淹没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中满是报复性的兴奋和满足。 …… “头儿，你去哪了？可算来了。关键时候老是不见你。” “别废话，第几起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案发现场的情况呢？”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场都被破坏了，当时人太多，除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以及和死者在一起的男子之外，没人注意到这一切。” “那两名目击者问了吗？” “问了，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滨江大队刑侦大队长，关锋，带着徐劲义来到现场。 顺带把手里的烟掐灭，用证物袋包起来。 现场的情况让关锋皱起了眉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人，有人不断用手机拍摄，还有不少记者。 看到头儿脸色不好看，徐劲义也很为难：“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奈何昨晚实在人太多了，太多人看到了，这事儿八成是要上头条了。” 关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默默推开人群，和徐劲义努力挤进了现场。 现场到处散落着了玫瑰花瓣，而一个美丽的女孩就躺在这其中。 “死者名叫秦可卿，二十岁，是诺亚酒的一名陪酒小妹，还有个比较隐晦的职业，则是援·交小姐，死亡原因是心脏刺创，导致心脏破裂失血过多而死。”徐劲义说。 死者都是女人，而且都有从事过援·交。 关锋想到了前两起案件。 只不过，前两起都是坠楼，这一个是捅刺。 杀人手法不同，但三名死者，都具有高度的相同点。 关锋蹲下了身，仔细观察秦可卿的尸体。 刀是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得到的普通水果刀，极其锋利，边缘光滑，光泽度很好，显然是刚开锋没多久的。 刀完美的避开肋骨，极其准确地隔着衣物刺穿心脏。 显然这个凶手懂人体学，并且应该经过反复练习，才能做到这一步。 “凶手身高不会太高。”关锋说。 “为什么？”徐劲义不解。 关锋指着秦可卿尸体上的那柄刀说：“这把刀，是从左侧第五肋和第六肋中间微微斜向下刺出，你的身高是一米八，你捅我一下试试。” 关锋说着蹲下了身，抬头挺胸，身高变成了跟死者差不多的高度。 徐劲义上前做了个捅刺的动作，惊呼：“这个角度？” 关锋点头。 徐劲义一拍脑袋：“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零到一米七之间，不，也有可能和被害人相同高度或者矮一些，这样才有可能形成这样角度的伤口。不过，凶手也有可能是蹲着的呀！” 关锋摇摇头：“你说，假如当时有个人，在人群中突然面对着死者蹲下了身，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和秦可卿身边的男人，能视而不见吗？” 徐劲义面露喜色：“这倒是个重大的突破口。” 关锋倒是不觉得乐观：“都第三起了，才大致推断出凶手的身高，连他究竟是男是女，杀人动机是什么，我们还是一无所知。” “那接下来怎么办？”徐劲义问。 “先把尸体带回队里，对凶器进行重点分析，并对她的社会背景进行摸排调查，看与什么人结仇，重点是刚才推断的身高范围内的。” 关锋说，“另外，通知她家人。我们去会会死者的情人。” 这凶手可真的会给执法者出难题，挑的都是社会背景极其复杂的人下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2章 【三十三】人间蒸发 徐劲义一眼就瞟到了曾少华的照片，怒道：“我就觉得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无间道。” 徐劲义似乎要发泄心中的不满，狠狠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轰鸣而去。 …… 曾少华家，是住在滨江市有名的高档小区——滨江府。 当关峰带着赵学礼和徐劲义，敲开曾少华家门时，迎接他们的是曾少华家的保姆。 “你们找谁啊？”保姆有些警惕地问道。 徐劲义方要亮明身份，却被关峰制止了。 只见他笑着问保姆：“我们是华子的朋友，找他有点事儿。” 听是华子的朋友，保姆微微放心，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关峰三人，开口说：“既然是曾先生的朋友，难道不知道他出差去了吗？” “出差去了？这个华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害我们大老远跑来。” 关峰假装不爽地咕哝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出差了吗？” 保姆想了想说：“好像是去广州。” 从曾少华家出来，关峰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对赵学礼说道：“小赵，你去趟他的公司，核实一下情况。” 赵学礼点头去了，而关峰和徐劲义则坐在车里等。 没多一会儿，赵学礼电话打来：“关队，他的秘书说曾少华去广州出差去了，走了有两天了，是前天晚上19：30的机票。” 关峰撂下电话，对徐劲义说：“打电话去机场核实信息。” 徐劲义立马打电话给机场，挂断电话，面色难看地摇摇头。 关峰心中咯噔了一下，曾少华可能失踪了。 …… 曾少华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曾少华家里人也意识到问题，来滨江公安局报了失踪。 案件再度一筹莫展，最大的嫌疑人，就这样失踪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段时间来，命案倒是再也没有发生。 不过，关峰的心里，总是悬着一块石头。 他觉得还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快找到曾少华。 曾少华当晚是在晚上五点左右出门的，监控也拍到。 根据他老婆许倩回忆，当晚走的时候，并未察觉曾少华与往日不同，带的衣服也是去广东的夏装。 曾少华出门是打车走的。 而在晚上六点的时候，他老婆还曾收到过微信，说已经顺利到达。 还有起飞前大概五分钟，坐上飞机。 而出差这段时间，也时不时会有微信回过来。 直到报警前两天，电话开始打不通家属才报的警。 但是，机场的所有监控，均未拍到曾少华到达机场的画面，也没有其值机的记录。 而执法者也找到了当晚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根据司机回忆，曾少华在滨江区最红火的娱乐城附近下了车。 娱乐城里一家最大的红袖KTV的监控，也无意中捕捉到了曾少华的身影。 这就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红袖KTV的大门有一个。 侧门有一个，后门有一个。 后门是一条巷子，也唯有这个巷子里没有监控。 而这巷子的后面，临着的是滨江大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 人员复杂，巷道颇多，且没有监控。 若是曾少华进入其中，再从这里逃跑，那么找到他的难度，真的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执法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请家属协助执法者，张贴大量寻人启事。 而执法者则开始对这一片进行排查，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所以工作进度相当缓慢。 …… “头儿，你说的一点没错，这个曾少华，果然和前两起命案的死者有勾连。” 徐劲义兴冲冲地走进关峰的办公室。 关峰的手里，是徐劲义拿来的笔录。 “曾少华狐朋狗友真的多，我们在走访中，无意中他的朋友透露，曾少华是个十足的色胚，见着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脚。” 徐劲义怒不可遏，“而且，当我们把孙思嘉和乐姗姗的照片，给他朋友看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两名死者，说都是在红袖KTV认识的，并坦言曾少华曾找过两名死者。” 这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关峰说：“那枚指纹比对上了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徐劲义疑惑着说，“之前曾少华被执法者处理过，留下了指纹，但和这枚指纹对不上。” “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故布疑阵，为了迷惑我们的侦查方向。”关峰沉吟。 徐劲义点点头：“对了，这是上班前，有人夹在我车上雨刮器上的信，我以为是给我的，但却是给你的。” “给我的？” 关锋接过信，但只拆开看了第一眼，就猛然站起身。 一把抓住徐劲义的手，大声问，“这封信谁给你的？” 尽管被自己的头儿抓得有点疼，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说：“我没看到。” “头儿，怎么了？”见关锋脸上怪怪的，徐劲义不解。 关锋把信递给徐劲义，徐劲义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关队，我很失望，三起案子了，指纹都给你们留下了，你还是没找到我，既然这样，我还是会继续给你送上大礼。”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没想到这个曾少华如此嚣张！”徐劲义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抓住他。” 关锋说：“把这个交给笔迹鉴定中心，然后复印一份，让曾少华的家里人来辨认，看看是否是曾少华的字迹。” “头儿，你怀疑有人绑架？”徐劲义说。 关锋点头：“顺带查一下，送信人到底是谁。” 虽然知道查到的希望不大，但是一切有可能的手段，都不能不用。 徐劲义立马去办了。 …… 笔迹鉴定倒是很快，结论是出自曾少华的手。 只不过用笔的力度，和往日正常的时候有些不同，似乎有些虚浮，写的字力度不够。 “看来我们得去红袖KTV走一趟了。”关锋说。 …… “执法者同志，他就是我们这的经理，高翼高经理。” 红袖KTV的服务员，带着一个人，来到了关锋和徐劲义的面前。 关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开口问道：“你就是高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1章 【三十三】星巴克的监控视频 前两起就是因为这个，增加了工作量和工作难度。 又要加班了，约会泡汤。 徐劲义心里叫苦，已经能够想象女朋友暴怒的模样了。 …… “那个，执法者同志，这件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们纯粹是那……那种关系，而且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呢，你们可以去查，我很多朋友都可以作证的。” 眼前这个叫曾少华的男人，一见到关锋和徐劲义，就情绪激动起来。 曾少华看起来快五十了，矮胖，头顶还略略有点秃。 “那你案发后为什么要跑？”徐劲义把桌子一拍，虎着脸大声道。 曾少华哭丧着脸：“当时那么多人，又发生这种事，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曾少华开了家公司，事业正处于上升期。 他的岳父也是滨江市有脸面的人，也难怪他会反应这么大，不惜逃离现场。 “你当时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你们买花的时候，从你们面前走过，或者身边经过吗？”关锋问道。 “当时外滩人那么多，都是人挤人，在买花的时候，我记得有好几波人，从我们面前或者身边挤过去，我和她还被撞了好几下。” 曾少华说，“天这么黑，又这么多人，谁会去关注这些人，就算是有可疑的，也忽略了啊！” “那你详细描述一下，你和秦可卿从买花开始，到她倒下之前这个过程。” 关峰说，“另外，阿义，你配合他一下。” 徐劲义点头答应，起身站在曾少华边上，冲着他没好气道：“愣着干嘛，情景再现。” 曾少华这才反应过来，忙应了声好，就把徐劲义当作秦可卿，开始回忆：“记得当时我们正走着，这个卖花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束花迎面走上来，花都比人高……” “秦可卿的位置。” 关峰打断，“挽着还是牵着？” 曾少华忙让徐劲义走到了自己的右侧，让徐劲义挽着自己的右胳膊。 看到关峰示意自己继续，曾少华接着说：“那个小女孩就请求我给秦可卿买束花，还一个劲夸她漂亮。起初我是不愿意买的，还骂了她，是秦可卿非要买，然后我就掏钱……” 关峰说：“等等，掏钱的动作。” 曾少华让徐劲义松开了手，做了一个掏钱包付钱的动作。 关峰观察到是右手掏钱包，右手掏钱，右手给钱。 见关峰没喊停，曾少华继续说：“然后，那个小女孩就把全部的花，都给了秦可卿，秦可卿接过花。还亲了我一口。” “她怎么亲的你？”关峰问。 曾少华望着徐劲义一脸尴尬，徐劲义也是一脸嫌弃。 “头儿，这个也要？”徐劲义不情愿道。 关峰不容质疑地点了点头。 徐劲义只得在曾少华的提示下，不情不愿地假装亲上去。 “亲你的时候，你的右手放在什么位置？”关峰问。 曾少华想了想：“是垂着的。” “之后呢？”关峰问。 “这个时候倒计时开始了，我就用手肘去碰她，哦，是用的右手肘，然后。” 曾少华就兴奋地大喊起来：“亲爱的，倒计时了，我们一起数！亲爱的，你怎么了？亲爱的，你别吓我！” 徐劲义问：“从秦可卿接过花到这个时候，她一直是抱着花的？” 曾少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你就看到她倒下去了？随后逃离了现场？” 关峰补充道。 “是的。”曾少华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逃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关锋眼前一亮：“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味道吗？” “我记得在我接过花的时候，不是花的味道，是人的味道，有些刺鼻，但不是很浓，当时江风有点大，吹淡了，不知道是什么。”曾少华确定地说。 关锋点点头：“你做个笔录，可以走了。” “多谢执法者同志。”曾少华真的感动得要哭了。 …… 从审讯室出来，徐劲义还是愤愤不平：“头儿，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以前居然猥·亵过儿童，被处理过。你说他岳父是不是瞎了眼，让他做了女婿。” “这与本案无关。”关锋说。 “曾少华能动手的机会，只在与秦可卿接过花，亲她的那一瞬间。不过，秦可卿亲他的右脸时，是挽住他的右胳膊，整个人贴住右胳膊，微微踮起脚去亲的。” “作为一个惯用手是右手的人，所以曾少华是凶手的嫌疑很小，对，头儿？” 徐劲义有些得意地分析。 关峰看了他一眼，说：“但是你忽略了在亲到脸分开的这段时间，若是曾少华借助身体和花，挡住小女孩的视线，持刀行凶，也是有可能的。” 被关峰这么一分析，徐劲义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头儿，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你有证据吗？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作案动机是什么？” 关峰瞪了他一眼，徐劲义表示很无奈。 关峰对于徐劲义的反应，摇了摇头问：“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呢？” “按你的吩咐，小静帮她做了笔录，安抚了一下她，就让她走了，这孩子吓坏了。”徐劲义说道。 关锋点了点头：“物证科那边呢？” 徐劲义叹了口气：“只是找到了指纹，和前两起案件一摸一样，那个指纹在指纹库里根本找不到。” …… 摸排工作开展了几天了，秦可卿的人际关系，调查得也差不多了。 通过筛选，查找到身高在那个区间，而又和秦可卿有矛盾的人，有十几个。 而通过对那些人的进一步排查，又全部一一否定了。 案子到这里又再度陷入僵局。 而秦可卿的案子，因为网络的发酵，愈演愈烈，把这个案子传得神乎其神。 上头领导更是层层施压，命令滨江市刑侦大队短期内破案。 关锋的办公桌上放着三份卷宗，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戳满了烟头。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三份卷宗打开。 第一起，被杀的是宾馆前台，名字叫孙思嘉。 是在自己家住的小区大楼顶层，被人推下去的，唯一的线索，就是留下的那枚指纹。 第二起，被杀的是公司白领，名字叫乐姗姗。 是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也是被人从高层推下去，现场除了那枚相同指纹，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乐姗姗出事前，是和闺蜜在星巴克喝下午茶来着。 喝完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丢了，于是返回去寻找，结果发现没找到。 她怀疑手机被偷，于是尝试性地用闺蜜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却发现居然打通了，接电话人的声音，应该是做过处理，辩不清楚男女。 那个捡到手机的人说，想要当面见她，并把手机还给她。 不然，就把手机里的内容公布到网上去，还让她一个人来。 闺蜜劝她报警，但她说自己可以搞定，于是执意自己去，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执法者捡到了她的手机，发现手机里有她卖·淫的证据，手机上还有相同的指纹。 决定把之前的孙思嘉坠楼案，和这件案子并案处理。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那个指纹是凶手想告诉我们什么？ 还是只是为了迷惑我们？ …… 关锋从第二个卷宗里，拿出一枚U盘。 这里面是出事前，乐姗姗在星巴克喝咖啡这段时间，监控拍摄的录像。 关锋将U盘插入电脑中，那个视频又开始播放起来。 这个视频他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但都没从中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如今有新的思路，关锋决定再看一遍。 凶手一定在这个星巴克里出现过。 因为当时乐姗姗的闺蜜说，出星巴克以后，并没有和什么人擦肩而过，也就是说，手机是在星巴克里面丢失的。 视频中，因为周末，星巴克当时的人不少。 而乐姗姗她们是从下午1：30左右进的星巴克。 当乐姗姗去前台买单的时候，手机还在手上，之后等她回到座位，就再也没在视频里见过手机了。 从在视频里最后一次见到手机，到她和闺蜜出星巴克，又重新回来继续找手机。 这段时间内，星巴克内与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有十五个。 这些人中有中年人，有年轻人，还有小孩。 这些人在案发后，关锋都带人亲自去核实过，并且都录了详细的口供，结果都被排除了。 凶手到底是如何拿到被害人的手机的呢？ 又如何不被镜头拍到的呢？ 关锋很不解。 于是，他又拿出那是十五个人的口供，仔细翻阅起来。 忽然间，一个人的照片，跃入关锋的眼帘，他的瞳孔猛然紧缩。 他直接打电话给徐劲义：“带上小赵，跟我出去。” 四个人，一台车，开车的徐劲义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关锋，好奇问：“头儿，我们这是去哪？” “曾少华家。”关锋说。 小赵叫赵学礼，不由奇怪：“他不是无罪被放了吗？” 关锋拿出那十五个人的口供，给赵学礼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3章 【三十三】米老鼠 高翼笑着说：“是的，两位请坐，咖啡还是茶？” 关锋摆摆手表示不用，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认识他吗？” “这不是曾老板嘛！”高翼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 “这么说你们很熟咯？”徐劲义开口。 高翼打了哈哈：“若说别人，不一定认得，你若说是这曾老板，怕这里是没人不认得。” “他出手阔绰，几乎每个服务生，都在他那里得过好处，更别说那些姐姐妹妹了。” “那他对哪些姐妹比较上心？”徐劲义问。 高翼想了想说：“冰冰，小晴，凯瑟琳，点她们三个比较多。” “看看，有没有这两位。”徐劲义把两个女孩的照片递给他。 关锋一直在边上没说话，只是细细观察高翼的表情。 他分明看到，高翼看到这两个女孩照片的时候，表情僵了一下。 随即抬头笑着说：“这两位可不是我们这的，执法者同志，她们和关老板是什么关系？” 关锋望着高翼笑着说：“但是有人却看到，这个叫乐姗姗的女孩，曾在这里和曾老板喝过酒，而恰巧你也在边上。” 高翼表情变得很古怪，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其实这两个女孩来这里兼职的，不过她们私下里，是做皮·肉生意的，怕影响不好，这种事情，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劲义冷笑着说：“怕不是你们店也参与其中了！” 高翼一下子脸色就变了：“执法者同志，我们可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绝对没有越线的行为。不然老早就被查了，还能在这滨江存在这么多年吗？” 关锋给徐劲义递了个眼神，让他克制自己的情绪。 随后向高翼问：“据说每次曾少华来这，都是你亲自接待的？” 高翼一听，笑着说：“没错，他出手阔绰，我也乐得为他服务。” “他来你们这的频次高吗？”关峰问 高翼答道：“几乎每周都会来，有时候一星期一次，有时候一星期两三次。” “四天前的晚上，曾少华来过你们店嘛？”关峰问。 “执法者同志，曾老板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高翼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一边观察关峰和徐劲义的脸色。 对付这样的猴精，关峰直接告诉他：“他目前与一宗刑事案件有关，所以我们需要对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进行调查。” 高翼一下子脸就变了，和盘托出：“1月7日晚上，曾少华确实来过我们这，那会儿大概是晚上7点左右来的，当时我就纳闷，一般他来这儿，都是提前告诉我的，今天却是突然来了。” “不过我还是照例上前接待他，但是他却要一个人坐一坐，不要打搅他。” “你觉得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嘛？”徐劲义问。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然后我就给他安排了个包厢，让他有需要随时叫我。” 高翼点点头：“我们公司有规定，对待客人，我们这些经理一定是要过去敬酒的。而且我也好奇他的反常举动，于是中途就借机偷偷回去过两次，但发现他只是一个人喝酒，我去打搅，还被他赶出来。” 关峰沉吟道：“还有其他反常举动吗？ 高翼摇摇头。 “那他最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关峰问。 高翼还是摇摇头；“我最后一次去，人已经不在包厢了。然后我就问服务生，她说客人老早就走了，至于去哪里了，我还真是不清楚。” …… 从红袖出来，关峰问徐劲义：“你怎么看？” “从高翼反应的情况来看，这个曾少华当时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是没等到就走了。” 徐劲义分析，“不过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总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曾少华。” 关峰打量了一下徐劲义：“有什么话就说。” 徐劲义打了个哈哈：“还是瞒不过头儿的眼睛，目前不是找不到曾少华嘛，那不如试试看，能不能引他出来。” 徐劲义将主意告诉了关峰。 …… 陈静染着个大波浪的卷发，流苏型的闪亮耳坠，黄灿灿地衬着她天鹅般的脖颈，白色的针织毛衣配小皮裙。 原本修长的腿，在高跟鞋的映衬下，更显直长。 高跟鞋和外套的大衣是一个色，都是红色。 红袖KTV分为两层，底下是酒，上头是KTV。 陈静一走进酒，就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顿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已经是她第三天来到这里了，照例找了个散台坐下。 随便点了杯鸡尾酒，就在那自顾自地喝起来。 边喝边欣赏着舞池中央，那些男男女女，尽情挥洒着荷尔蒙。 拒绝了好几拨前来搭讪的男人，陈静有些兴趣索然地走向舞池。 一进入舞池，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火力全开。 她的舞姿激情火辣，却不失优雅动人，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身边的那些人，都为她特意空出一块位置，并且围着她开始舞动起来，不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喝彩。 舞池中，有好几双眼睛在时刻盯着陈静。 直到她跳累了下场休息，也一直没在她身上离开过。 “一切正常。” “我这边也是。” “我也是。” 关峰抽着烟，坐在酒二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将酒中的一切，纳入眼底。 “小赵，注意小静左侧的那个男人，对，一直用眼睛看她的黑衣男人。” “小李，那个径直向小静走过去的男人，穿衬衫那个，注意一下。 “阿义，你那边怎么样？” 耳机对讲设备里，传来徐劲义的声音：“一切正常。” 台的角落，正是徐劲义所在的位置。 “LidiesandGentlemen，接下来将是激动人心的烟花表演，你们的尖叫声和呐喊声在哪里？” 忽然间，酒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呐喊声，所有人都站起来，雀跃起来。 一队队举着闪亮牌子，身着性感比基尼的外国女人，从两侧走出来。 她们身后，紧跟着一个个套着动漫人物服饰的人。 而这时，酒的四面八方，都喷射出炫丽迷神的烟火。 整个酒亮若白昼。 而这个时候，有一朵不知是从哪里射过来的烟火，竟然在关锋眼前猛然绽放。 这一下，直刺得关锋目不能视物，短短几秒钟，关锋本能觉得不对。 光亮一过，他立马往目标位置看，发现陈静站在原地，而地上躺着一个陌生男人。 “关队，有人死亡，氰化钾中毒。”关峰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小静，保护现场，别让任何人靠近，通知外头车里的同志。” 关峰咒骂一句，掐灭烟头，鹰隼一般的眼神，在底下的人群中掠过。 一个穿着米老鼠套装的人，引起了关峰的注意。 其他和他一样，穿着动漫人物套装的人，都是慢慢向着舞池的方向走，而只有他是悄悄往相反方向走。 “小李，小赵，那个向台靠近，身穿米老鼠套装的人，包抄，阿义，他正在向你移动，不要惊动他，等他靠近，趁机拿下。” 关峰一边说，一边也跟着米老鼠移动的方向走。 徐劲义坐在那，面上沉着如水，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盯着目标，心脏却是跳得极快。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狡猾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大家听我口令，再动手。”关峰吩咐着，死死盯着目标。 “数三个数。”关峰开始倒计时，“一。” “二。” “三……”这个三字还没落。 徐劲义像一头老虎一样，扑向目标。 但是这个米老鼠，仿佛是早已料到了埋伏，身子一矮，竟然让徐劲义扑了个空。 同时，那个米老鼠一个箭步窜出，向着后台跑去。 同时故意撞倒几个人，制造混乱，还触发了火警报警。 一刹那间报警声大作，隐隐盖过了场内的人声。 酒内顿时大乱，惊恐的人群，潮水般涌向安全出口。 “小李，小赵，赶快支援。”关峰边说，边推开拥挤的人群，向着后台方向追去。 “嫌疑犯往后台方向跑去，后门的同志准备抓捕。” 话说徐劲义一个扑空，差点栽倒，待稳住脚步，向着米老鼠追去。 不过，此刻的后台，早已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 徐劲义虽然有一米八的身高，奈何人实在太多，被挤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目标却在眼皮子底下，一闪而没。 后台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后门，徐劲义知道不是这条。 因为后门有自己人守着，若是凶手从这逃出去，外头必然有动静，而此刻去没有。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徐劲义抬头望向楼梯，那是通往二楼KTV的。 他悄悄将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楼上的人，也受到警报的影响，好多人都从包厢里，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徐劲义一把抓住一个奔跑的服务生：“我是执法者，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米老鼠衣服套装的人？” 那个人原本怒不可遏，但一看到证件，只得停下来，指了个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2章 【三十三】人间蒸发 徐劲义一眼就瞟到了曾少华的照片，怒道：“我就觉得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无间道。” 徐劲义似乎要发泄心中的不满，狠狠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轰鸣而去。 …… 曾少华家，是住在滨江市有名的高档小区——滨江府。 当关峰带着赵学礼和徐劲义，敲开曾少华家门时，迎接他们的是曾少华家的保姆。 “你们找谁啊？”保姆有些警惕地问道。 徐劲义方要亮明身份，却被关峰制止了。 只见他笑着问保姆：“我们是华子的朋友，找他有点事儿。” 听是华子的朋友，保姆微微放心，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关峰三人，开口说：“既然是曾先生的朋友，难道不知道他出差去了吗？” “出差去了？这个华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害我们大老远跑来。” 关峰假装不爽地咕哝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出差了吗？” 保姆想了想说：“好像是去广州。” 从曾少华家出来，关峰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对赵学礼说道：“小赵，你去趟他的公司，核实一下情况。” 赵学礼点头去了，而关峰和徐劲义则坐在车里等。 没多一会儿，赵学礼电话打来：“关队，他的秘书说曾少华去广州出差去了，走了有两天了，是前天晚上19：30的机票。” 关峰撂下电话，对徐劲义说：“打电话去机场核实信息。” 徐劲义立马打电话给机场，挂断电话，面色难看地摇摇头。 关峰心中咯噔了一下，曾少华可能失踪了。 …… 曾少华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曾少华家里人也意识到问题，来滨江公安局报了失踪。 案件再度一筹莫展，最大的嫌疑人，就这样失踪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段时间来，命案倒是再也没有发生。 不过，关峰的心里，总是悬着一块石头。 他觉得还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快找到曾少华。 曾少华当晚是在晚上五点左右出门的，监控也拍到。 根据他老婆许倩回忆，当晚走的时候，并未察觉曾少华与往日不同，带的衣服也是去广东的夏装。 曾少华出门是打车走的。 而在晚上六点的时候，他老婆还曾收到过微信，说已经顺利到达。 还有起飞前大概五分钟，坐上飞机。 而出差这段时间，也时不时会有微信回过来。 直到报警前两天，电话开始打不通家属才报的警。 但是，机场的所有监控，均未拍到曾少华到达机场的画面，也没有其值机的记录。 而执法者也找到了当晚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根据司机回忆，曾少华在滨江区最红火的娱乐城附近下了车。 娱乐城里一家最大的红袖KTV的监控，也无意中捕捉到了曾少华的身影。 这就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红袖KTV的大门有一个。 侧门有一个，后门有一个。 后门是一条巷子，也唯有这个巷子里没有监控。 而这巷子的后面，临着的是滨江大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 人员复杂，巷道颇多，且没有监控。 若是曾少华进入其中，再从这里逃跑，那么找到他的难度，真的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执法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请家属协助执法者，张贴大量寻人启事。 而执法者则开始对这一片进行排查，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所以工作进度相当缓慢。 …… “头儿，你说的一点没错，这个曾少华，果然和前两起命案的死者有勾连。” 徐劲义兴冲冲地走进关峰的办公室。 关峰的手里，是徐劲义拿来的笔录。 “曾少华狐朋狗友真的多，我们在走访中，无意中他的朋友透露，曾少华是个十足的色胚，见着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脚。” 徐劲义怒不可遏，“而且，当我们把孙思嘉和乐姗姗的照片，给他朋友看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两名死者，说都是在红袖KTV认识的，并坦言曾少华曾找过两名死者。” 这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关峰说：“那枚指纹比对上了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徐劲义疑惑着说，“之前曾少华被执法者处理过，留下了指纹，但和这枚指纹对不上。” “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故布疑阵，为了迷惑我们的侦查方向。”关峰沉吟。 徐劲义点点头：“对了，这是上班前，有人夹在我车上雨刮器上的信，我以为是给我的，但却是给你的。” “给我的？” 关锋接过信，但只拆开看了第一眼，就猛然站起身。 一把抓住徐劲义的手，大声问，“这封信谁给你的？” 尽管被自己的头儿抓得有点疼，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说：“我没看到。” “头儿，怎么了？”见关锋脸上怪怪的，徐劲义不解。 关锋把信递给徐劲义，徐劲义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关队，我很失望，三起案子了，指纹都给你们留下了，你还是没找到我，既然这样，我还是会继续给你送上大礼。”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没想到这个曾少华如此嚣张！”徐劲义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抓住他。” 关锋说：“把这个交给笔迹鉴定中心，然后复印一份，让曾少华的家里人来辨认，看看是否是曾少华的字迹。” “头儿，你怀疑有人绑架？”徐劲义说。 关锋点头：“顺带查一下，送信人到底是谁。” 虽然知道查到的希望不大，但是一切有可能的手段，都不能不用。 徐劲义立马去办了。 …… 笔迹鉴定倒是很快，结论是出自曾少华的手。 只不过用笔的力度，和往日正常的时候有些不同，似乎有些虚浮，写的字力度不够。 “看来我们得去红袖KTV走一趟了。”关锋说。 …… “执法者同志，他就是我们这的经理，高翼高经理。” 红袖KTV的服务员，带着一个人，来到了关锋和徐劲义的面前。 关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开口问道：“你就是高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4章 【三十三】最好的结局? 徐劲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化妆室，徐劲义慢慢走上去。 化妆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徐劲义贴着门，细细听里面的动静，隔了好久发现，里面没声音。 不禁心下狐疑，莫非不在里面？ 正在怀疑时，化妆间内忽然发出一阵“咔啦”声，声音虽轻，但却足够传到徐劲义的耳朵里。 徐劲义用一只手轻轻推开门，然后猛然冲进去。 刚一进入，只觉得背后有声。 转身间，一个巨大的黑影，迎面砸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极其突然，他一时间没防备，当场被砸晕过去。 徐劲义晕过去之前，鼻子闻到了一种味道。 ……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所以人都愁眉不展。 被凶手在眼皮子底下跑掉，身为专案组的成员，这可是奇耻大辱。 头上缠着纱布的徐劲义，率先打破沉默：“头儿，今天的事儿，我……” 关锋摆摆手，制止住徐劲义，抬眼望着众人：“这些话都不必说了，该付什么样的责任，该如何写报告，这是我的事儿。现在，我们来分析案件，谁先来？” 陈静说：“当时烟火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个举着牌子的人，鱼贯而出……而我的位置，正好是这些人通过的地方。” “这个时候，烟火喷射了，那个穿着米老鼠衣服的人，就拿了一杯酒给我，正是我点的鸡尾酒。” “我没有怀疑，正准备喝，一个醉熏熏的男人，走过来要来搭讪，我没搭理他，他却自顾自拿起那杯酒喝了……后来就中毒身亡了……” 陈静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刚才喝了这杯酒，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当时他把酒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关锋问。 陈静想了想说：“并没有，他只是冲我挥挥手，但看得出他个子不高，戴着米老鼠的头套，也就比我高一点。” 陈静的个子也就一米六，穿上高跟鞋大概一米六五，和陈静差不多，那就是一米六五及其以下。 “阿义，你也近距离接触过凶手，说说你的看法。”关锋说。 “当时凶手近在咫尺，头儿你还没数完，我就忍不住出手了。” 徐劲义愧疚说，“结果，凶手就像是事先预料到一样，被他躲开了，然后他就向后台方向跑去，还按下了火警警报，制造混乱，趁机逃跑。” “我在后面紧紧咬着，直到得知他进了二楼化妆间，结果就追了进去，然后，然后就被偷袭了。” “说完了？”关锋问。 徐劲义点了点头。 关锋的目光，又扫向其他人，众人都摇摇头。 关锋这才开口：“那我来说一下。当有人大声喊出，烟花表演即将开始后的短短半分钟里，有一支烟花冲着我的方向射过来，然后在半空中炸开了，白光照得我眼睛完全睁不开，也就是在这时候，凶案发生了。” 众人闻言都惊呆了。 李延（小李）说：“凶手怎么会知道关队的位置？” “但是行动方案，只有我们专案组知道啊！”赵学礼不解。 “小赵，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徐劲义冷道，“主意是我出的，行动方案也是我们一起定的，最后执行是由头儿签字的，按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我和头儿嫌疑最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今晚的行动之所以失败，关队为什么会暴露位置，疑点重重。”赵学礼寸步不让。 “赵学礼，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呀！” 徐劲义怒道，“头儿，这次行动失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督查组介入。” “都是同一个组的，凶手还没抓住，却起了内讧，都闭嘴，听关队的。”陈静忍不住开口。 徐劲义和赵学礼，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当即不再说话。 关锋站起身严肃地说：“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这种凭空的猜测，就不必要了，尤其是在专案组。当然，这次行动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关锋看了一眼李延：“你来说一下。” 李延起身说：“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核实了凶手的身份信息，据红袖KTV的一位女孩说，当时穿这个米老鼠套装的人，应该是她的闺蜜，但是不知道今晚为何没来，临时换人了。” “随后我们找到了那个女孩，据那名女孩反应，临时她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通知她今晚不用来了，改天了。” “我们后来也核实过，红袖方面并未给那名女孩打过类似的电话。而那个给女孩打电话的号码是个临时卡，拨回去已经打不通了。” “而我们在那套衣服上，提取到了凶手留下的指纹，经过核实，正是曾少华的。” “曾少华应该是早已潜伏在酒内，仔细地观察着酒里面的风吹草动，或许是早已看穿了我们的部署，所以他选择在烟花表演那一天动手。” “在酒里下氰化钾，想要毒死陈静，却没想到，死的却是无辜的人。随后他被关队发现，在追捕的过程中被逼无奈，逃入化妆间。之后袭击了赶到的徐劲义，再逃走。” …… 第二天。 滨江市公安局，对曾少华下达了逮捕令，全市范围内，对其进行追逃。 一周以后，有人在滨江市郊外边钓鱼时，发现了一具浮尸，于是就报了案。 经确认，就是消失已久的曾少华，死亡原因是意外死亡。 到此为止，轰动一时的红衣女子连环被杀案，算是顺利告破了。 滨江市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辉煌和宁静。 …… 滨江市外南郊，有一片天然的湖泊，因为偏僻，所以鲜有人来。 而一个人面对着湖泊，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不过他却并未转身，只是开口说：“来了？” 来人笑着说：“我可记得你不喜欢钓鱼啊！说太无趣，怎么？快结婚了转性了？提前恭喜你啊！” 面对湖站着的男人，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湖，答非所问：“为什么要杀曾少华？”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来人怪道。 “事到如今，头儿，你还要装吗？” 面对湖的男人，终于转向来人，满脸痛苦地说。 “阿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关锋平静地点燃一根烟。 听到关峰承认，徐劲义的内心。像是被刀反复地切割，脸上很痛苦：“头儿，你不光是我的上级，更是我的老师，我真的希望不是你。但是秦可卿的命案，让我对你起了怀疑。” 见关锋侧耳倾听，徐劲义痛苦地说：“你做事的风格，一向都是怀疑一切，但当时，你却故意遗忘了一点……” “卖花的小女孩，身高只到秦可卿的胸口，而秦可卿在接过花之后，就一直抱在手里。” “我反复试验过，小女孩的视线，是被花挡住的。那她是如何看到，曾少华用胳膊肘，碰秦可卿这个动作的？除非她就是凶手。” 关锋淡淡一笑：“她是我女儿，叫李茹，随她妈妈姓。” 徐劲义转过头，盯着关锋说：“之后就是乐姗姗的案子，那帮被我们忽略，或者被你刻意忽略的那群孩子，李茹当时就在这群孩子中。”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特意去了你的办公室，找到了那个U盘。” “在乐姗姗拿手机去台付钱时，有一个孩子偷偷离开了监控画面，特意移动到点单人群那里去了。” “因为她身高的问题，被排队点单的人挡住，所以才没被监控拍到。她也是这个时候，拿到乐姗姗的手机的？” 关锋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狰狞：“曾少华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我打电话特意叫去的，你还记得曾少华的那个儿童猥·亵案嘛？那个受害者就是李茹。” 徐劲义听完十分震惊：“所以你才要嫁祸给他，甚至不惜杀了他？！” 关峰吐出一口烟圈，轻描淡写地说：“对于我而言，杀一个人，并且不留下痕迹，应该很容易。” 徐劲义听着一把抓住关峰的衣襟：“甚至我在找到李茹出现在视频中的证据，我也仍然不愿意相信你就是帮凶，直到你在化妆间袭击我，你知道吗？” “你身上特有的烟味，我一闻就是那个牌子的，那个米老鼠套装，以及里面曾少华的指纹，也是你事先准备的，我说得没错。” “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对得起曾经的誓言？配当一名人民执法者吗？” 关峰狠狠推开徐劲义，有些歇斯底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嘛？她的童年经历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阿义，你太天真了，我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嘛？你有证据你就抓我啊！” 徐劲义冷笑着说：“你做的很好，现场的痕迹都被你清理干净了，我的确找不到任何证明你介入犯罪的证据，同样也无法证明你女儿是杀人凶手。不过，那枚指纹的主人已经找到了。” “什么？”关峰终于动容。 “也是巧合，我有个朋友在海关缉私局，就在前两天，在检查一匹走私货物时，扣押了一个缅甸来的男人。” “结果，在指纹比对中，刚好和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枚指纹相符合，经过问询，才得知他叫吕得水。” “十年前，因为故意伤人案，逃到了缅甸，从此改头换面，就成了缅甸籍。” 徐劲义望着已经呆立当场的关峰继续说，“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局里了。” 关峰闻言，脸上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激动。 良久才平和地说：“找到了就好，问问他，十四年前，张家沟中心福利院，那五个女孩子。” “什么意思？” 徐劲义见关峰笑而不答，又说，“头儿，跟我回去自首。” “回去，就是回头，人啊，最怕的就是回头。” 关峰良久抬起头惨然一笑，笑容消失，他倒了下去。 “头儿，师父，你别吓我，我给你打120。”徐劲义知道，这是氰化钾中毒。 慌忙去翻手机，结果发现手机被局里没收了。 “你知道嘛？距离地狱最近的是哪里吗？是人心！” 关峰平静地笑着，“阿义，一切都要结束了。” …… “关队怎么样了？” 抢救室外，早已聚集了闻讯而来的同事，就连局长都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窦局铁青着脸。 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服毒自杀，这无论搁在哪里。都是一个大地震。 窦局第一时间也没向市里汇报，而是直接赶到医院，但也顶不了多久。 但徐劲义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双眼空洞无神。 “关队有个女儿你知道吗？”一旁的陈静问。 “你说什么？”徐劲义猛然转头瞪着陈静，吓了她一跳。 陈静说：“你不知道吗？关队出事前，交给了窦局一封信。” “信？” 徐劲义想到了关锋临死前说的话，下意识觉得不妙。 窦局将手里的信递给徐劲义，示意他打开—— “当你们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去了我应该去的地方，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要问我的杀人动机，那么应该是基于一个父亲的愤怒。” “杀曾少华，是因为他猥·亵我女儿。我不能容忍，有人再度伤害我女儿。” “至于杀孙思嘉、乐姗姗和秦可卿，只是为了让他死得不这么容易而已。” “我想让他背负着杀人案屈辱而死……至于最后杀陈静，我只能说‘抱歉’。” “孙思嘉案，案发时间是2017年12月3日晚上十二点左右，我早已知道孙思嘉和曾少华有过交易，因此，那晚以曾少华的名义，约她到天台，还答应给她双倍的报酬。” “这个蠢女人不疑有他，就乖乖上了天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引诱她到天台，然后就将她推了下去。随之清理掉痕迹。” “乐姗姗案，案发时间是2017年12月15日下午四点左右，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一天我也在星巴克，不过却没在里面，所以星巴克里面的摄像头，拍不到我。” “至于偷乐姗姗的手机，而是我指示曾少华这么做的。” “曾少华是个妻管严，他和孙思嘉的丑事我有证据，略略一威胁，他就答应帮我了。” “之后就是打电话，以威胁的方式，让她到达那栋烂尾楼，然后如法炮制，杀了她。痕迹依然没有留下。” “秦可卿案，为什么要选人多的地方呢？因为这样证据比较好被破坏。另外一个，就是我在前面两个现场留下的指纹，你们还是没查到，那只能稍微制造点舆论压力了。” “这一次，我依旧利用曾少华，将秦可卿约出来，并带到外滩，因为跨年夜，那里是人最多的。我一直等待时机，直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给了我机会，但是……” “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竟然是我的女儿，我不清楚，那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无耻地利用了我女儿！我是个禽·兽！” “之后，我就炮制了曾少华失踪案，并且软禁了他，逼他写那封信，夹在徐劲义的雨刮器上。” “随后，又指使曾少华，将那杯酒送到陈静面前。在徐劲义追赶他的时候，我早已守在那，然后砸晕了他。” “之所以在秦可卿案之后，还继续犯案，只不过是想让徐劲义背锅。” 陈静呆立当场，她怎么也想不到，想杀她的竟然是关锋。 “不对，不是的，除了杀曾少华，其他几起案子都不是他做的，凶手不是他，是他女儿。” 徐劲义忽然大叫起来。 徐劲义怎么也想不到，关锋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难道就是父爱嘛？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好可怕。 窦局面无表情，但看得出，他眼中的怒：“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摆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了，还有一封直接寄到了市长办公室了，你觉得这个案子凶手是谁？” 这是让这个案子成了铁案呀！ 徐劲义青筋暴起，紧攥着的双拳无力地松开，他不由望向急救室方向。 …… 吕得水因为故意伤人，拐卖儿童，组织强迫儿童卖·淫，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关锋最后还是因为抢救无效死亡。 徐劲义拎着一袋水果零食，来到了市区最好的精神病院。 看门的大爷老早认出他来，亲切打招呼：“小徐，又来看小茹啊！” “是啊！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了！”徐劲义笑着回答。 今天天气不错，李茹被医院的看护人员带出来晒太阳。 和其他的精神病人不同，她一直都很安静，只是静静看着天空。 每天都是这样，不哭也不闹，也不说话。 “或许对于你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对于我却不是。” “这个案子，我永远都会查下去，不会放弃。” 徐劲义将东西放在她身边。 李茹那张恬静美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3章 【三十三】米老鼠 高翼笑着说：“是的，两位请坐，咖啡还是茶？” 关锋摆摆手表示不用，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认识他吗？” “这不是曾老板嘛！”高翼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 “这么说你们很熟咯？”徐劲义开口。 高翼打了哈哈：“若说别人，不一定认得，你若说是这曾老板，怕这里是没人不认得。” “他出手阔绰，几乎每个服务生，都在他那里得过好处，更别说那些姐姐妹妹了。” “那他对哪些姐妹比较上心？”徐劲义问。 高翼想了想说：“冰冰，小晴，凯瑟琳，点她们三个比较多。” “看看，有没有这两位。”徐劲义把两个女孩的照片递给他。 关锋一直在边上没说话，只是细细观察高翼的表情。 他分明看到，高翼看到这两个女孩照片的时候，表情僵了一下。 随即抬头笑着说：“这两位可不是我们这的，执法者同志，她们和关老板是什么关系？” 关锋望着高翼笑着说：“但是有人却看到，这个叫乐姗姗的女孩，曾在这里和曾老板喝过酒，而恰巧你也在边上。” 高翼表情变得很古怪，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其实这两个女孩来这里兼职的，不过她们私下里，是做皮·肉生意的，怕影响不好，这种事情，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劲义冷笑着说：“怕不是你们店也参与其中了！” 高翼一下子脸色就变了：“执法者同志，我们可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绝对没有越线的行为。不然老早就被查了，还能在这滨江存在这么多年吗？” 关锋给徐劲义递了个眼神，让他克制自己的情绪。 随后向高翼问：“据说每次曾少华来这，都是你亲自接待的？” 高翼一听，笑着说：“没错，他出手阔绰，我也乐得为他服务。” “他来你们这的频次高吗？”关峰问 高翼答道：“几乎每周都会来，有时候一星期一次，有时候一星期两三次。” “四天前的晚上，曾少华来过你们店嘛？”关峰问。 “执法者同志，曾老板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高翼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一边观察关峰和徐劲义的脸色。 对付这样的猴精，关峰直接告诉他：“他目前与一宗刑事案件有关，所以我们需要对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进行调查。” 高翼一下子脸就变了，和盘托出：“1月7日晚上，曾少华确实来过我们这，那会儿大概是晚上7点左右来的，当时我就纳闷，一般他来这儿，都是提前告诉我的，今天却是突然来了。” “不过我还是照例上前接待他，但是他却要一个人坐一坐，不要打搅他。” “你觉得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嘛？”徐劲义问。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然后我就给他安排了个包厢，让他有需要随时叫我。” 高翼点点头：“我们公司有规定，对待客人，我们这些经理一定是要过去敬酒的。而且我也好奇他的反常举动，于是中途就借机偷偷回去过两次，但发现他只是一个人喝酒，我去打搅，还被他赶出来。” 关峰沉吟道：“还有其他反常举动吗？ 高翼摇摇头。 “那他最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关峰问。 高翼还是摇摇头；“我最后一次去，人已经不在包厢了。然后我就问服务生，她说客人老早就走了，至于去哪里了，我还真是不清楚。” …… 从红袖出来，关峰问徐劲义：“你怎么看？” “从高翼反应的情况来看，这个曾少华当时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是没等到就走了。” 徐劲义分析，“不过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总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曾少华。” 关峰打量了一下徐劲义：“有什么话就说。” 徐劲义打了个哈哈：“还是瞒不过头儿的眼睛，目前不是找不到曾少华嘛，那不如试试看，能不能引他出来。” 徐劲义将主意告诉了关峰。 …… 陈静染着个大波浪的卷发，流苏型的闪亮耳坠，黄灿灿地衬着她天鹅般的脖颈，白色的针织毛衣配小皮裙。 原本修长的腿，在高跟鞋的映衬下，更显直长。 高跟鞋和外套的大衣是一个色，都是红色。 红袖KTV分为两层，底下是酒，上头是KTV。 陈静一走进酒，就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顿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已经是她第三天来到这里了，照例找了个散台坐下。 随便点了杯鸡尾酒，就在那自顾自地喝起来。 边喝边欣赏着舞池中央，那些男男女女，尽情挥洒着荷尔蒙。 拒绝了好几拨前来搭讪的男人，陈静有些兴趣索然地走向舞池。 一进入舞池，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火力全开。 她的舞姿激情火辣，却不失优雅动人，一下子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身边的那些人，都为她特意空出一块位置，并且围着她开始舞动起来，不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喝彩。 舞池中，有好几双眼睛在时刻盯着陈静。 直到她跳累了下场休息，也一直没在她身上离开过。 “一切正常。” “我这边也是。” “我也是。” 关峰抽着烟，坐在酒二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将酒中的一切，纳入眼底。 “小赵，注意小静左侧的那个男人，对，一直用眼睛看她的黑衣男人。” “小李，那个径直向小静走过去的男人，穿衬衫那个，注意一下。 “阿义，你那边怎么样？” 耳机对讲设备里，传来徐劲义的声音：“一切正常。” 台的角落，正是徐劲义所在的位置。 “LidiesandGentlemen，接下来将是激动人心的烟花表演，你们的尖叫声和呐喊声在哪里？” 忽然间，酒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呐喊声，所有人都站起来，雀跃起来。 一队队举着闪亮牌子，身着性感比基尼的外国女人，从两侧走出来。 她们身后，紧跟着一个个套着动漫人物服饰的人。 而这时，酒的四面八方，都喷射出炫丽迷神的烟火。 整个酒亮若白昼。 而这个时候，有一朵不知是从哪里射过来的烟火，竟然在关锋眼前猛然绽放。 这一下，直刺得关锋目不能视物，短短几秒钟，关锋本能觉得不对。 光亮一过，他立马往目标位置看，发现陈静站在原地，而地上躺着一个陌生男人。 “关队，有人死亡，氰化钾中毒。”关峰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小静，保护现场，别让任何人靠近，通知外头车里的同志。” 关峰咒骂一句，掐灭烟头，鹰隼一般的眼神，在底下的人群中掠过。 一个穿着米老鼠套装的人，引起了关峰的注意。 其他和他一样，穿着动漫人物套装的人，都是慢慢向着舞池的方向走，而只有他是悄悄往相反方向走。 “小李，小赵，那个向台靠近，身穿米老鼠套装的人，包抄，阿义，他正在向你移动，不要惊动他，等他靠近，趁机拿下。” 关峰一边说，一边也跟着米老鼠移动的方向走。 徐劲义坐在那，面上沉着如水，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盯着目标，心脏却是跳得极快。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狡猾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大家听我口令，再动手。”关峰吩咐着，死死盯着目标。 “数三个数。”关峰开始倒计时，“一。” “二。” “三……”这个三字还没落。 徐劲义像一头老虎一样，扑向目标。 但是这个米老鼠，仿佛是早已料到了埋伏，身子一矮，竟然让徐劲义扑了个空。 同时，那个米老鼠一个箭步窜出，向着后台跑去。 同时故意撞倒几个人，制造混乱，还触发了火警报警。 一刹那间报警声大作，隐隐盖过了场内的人声。 酒内顿时大乱，惊恐的人群，潮水般涌向安全出口。 “小李，小赵，赶快支援。”关峰边说，边推开拥挤的人群，向着后台方向追去。 “嫌疑犯往后台方向跑去，后门的同志准备抓捕。” 话说徐劲义一个扑空，差点栽倒，待稳住脚步，向着米老鼠追去。 不过，此刻的后台，早已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 徐劲义虽然有一米八的身高，奈何人实在太多，被挤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目标却在眼皮子底下，一闪而没。 后台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后门，徐劲义知道不是这条。 因为后门有自己人守着，若是凶手从这逃出去，外头必然有动静，而此刻去没有。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徐劲义抬头望向楼梯，那是通往二楼KTV的。 他悄悄将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楼上的人，也受到警报的影响，好多人都从包厢里，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徐劲义一把抓住一个奔跑的服务生：“我是执法者，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米老鼠衣服套装的人？” 那个人原本怒不可遏，但一看到证件，只得停下来，指了个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4章 【三十三】最好的结局? 徐劲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化妆室，徐劲义慢慢走上去。 化妆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徐劲义贴着门，细细听里面的动静，隔了好久发现，里面没声音。 不禁心下狐疑，莫非不在里面？ 正在怀疑时，化妆间内忽然发出一阵“咔啦”声，声音虽轻，但却足够传到徐劲义的耳朵里。 徐劲义用一只手轻轻推开门，然后猛然冲进去。 刚一进入，只觉得背后有声。 转身间，一个巨大的黑影，迎面砸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极其突然，他一时间没防备，当场被砸晕过去。 徐劲义晕过去之前，鼻子闻到了一种味道。 ……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所以人都愁眉不展。 被凶手在眼皮子底下跑掉，身为专案组的成员，这可是奇耻大辱。 头上缠着纱布的徐劲义，率先打破沉默：“头儿，今天的事儿，我……” 关锋摆摆手，制止住徐劲义，抬眼望着众人：“这些话都不必说了，该付什么样的责任，该如何写报告，这是我的事儿。现在，我们来分析案件，谁先来？” 陈静说：“当时烟火会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个举着牌子的人，鱼贯而出……而我的位置，正好是这些人通过的地方。” “这个时候，烟火喷射了，那个穿着米老鼠衣服的人，就拿了一杯酒给我，正是我点的鸡尾酒。” “我没有怀疑，正准备喝，一个醉熏熏的男人，走过来要来搭讪，我没搭理他，他却自顾自拿起那杯酒喝了……后来就中毒身亡了……” 陈静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刚才喝了这杯酒，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当时他把酒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关锋问。 陈静想了想说：“并没有，他只是冲我挥挥手，但看得出他个子不高，戴着米老鼠的头套，也就比我高一点。” 陈静的个子也就一米六，穿上高跟鞋大概一米六五，和陈静差不多，那就是一米六五及其以下。 “阿义，你也近距离接触过凶手，说说你的看法。”关锋说。 “当时凶手近在咫尺，头儿你还没数完，我就忍不住出手了。” 徐劲义愧疚说，“结果，凶手就像是事先预料到一样，被他躲开了，然后他就向后台方向跑去，还按下了火警警报，制造混乱，趁机逃跑。” “我在后面紧紧咬着，直到得知他进了二楼化妆间，结果就追了进去，然后，然后就被偷袭了。” “说完了？”关锋问。 徐劲义点了点头。 关锋的目光，又扫向其他人，众人都摇摇头。 关锋这才开口：“那我来说一下。当有人大声喊出，烟花表演即将开始后的短短半分钟里，有一支烟花冲着我的方向射过来，然后在半空中炸开了，白光照得我眼睛完全睁不开，也就是在这时候，凶案发生了。” 众人闻言都惊呆了。 李延（小李）说：“凶手怎么会知道关队的位置？” “但是行动方案，只有我们专案组知道啊！”赵学礼不解。 “小赵，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徐劲义冷道，“主意是我出的，行动方案也是我们一起定的，最后执行是由头儿签字的，按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我和头儿嫌疑最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今晚的行动之所以失败，关队为什么会暴露位置，疑点重重。”赵学礼寸步不让。 “赵学礼，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呀！” 徐劲义怒道，“头儿，这次行动失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督查组介入。” “都是同一个组的，凶手还没抓住，却起了内讧，都闭嘴，听关队的。”陈静忍不住开口。 徐劲义和赵学礼，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当即不再说话。 关锋站起身严肃地说：“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这种凭空的猜测，就不必要了，尤其是在专案组。当然，这次行动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关锋看了一眼李延：“你来说一下。” 李延起身说：“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核实了凶手的身份信息，据红袖KTV的一位女孩说，当时穿这个米老鼠套装的人，应该是她的闺蜜，但是不知道今晚为何没来，临时换人了。” “随后我们找到了那个女孩，据那名女孩反应，临时她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电话，通知她今晚不用来了，改天了。” “我们后来也核实过，红袖方面并未给那名女孩打过类似的电话。而那个给女孩打电话的号码是个临时卡，拨回去已经打不通了。” “而我们在那套衣服上，提取到了凶手留下的指纹，经过核实，正是曾少华的。” “曾少华应该是早已潜伏在酒内，仔细地观察着酒里面的风吹草动，或许是早已看穿了我们的部署，所以他选择在烟花表演那一天动手。” “在酒里下氰化钾，想要毒死陈静，却没想到，死的却是无辜的人。随后他被关队发现，在追捕的过程中被逼无奈，逃入化妆间。之后袭击了赶到的徐劲义，再逃走。” …… 第二天。 滨江市公安局，对曾少华下达了逮捕令，全市范围内，对其进行追逃。 一周以后，有人在滨江市郊外边钓鱼时，发现了一具浮尸，于是就报了案。 经确认，就是消失已久的曾少华，死亡原因是意外死亡。 到此为止，轰动一时的红衣女子连环被杀案，算是顺利告破了。 滨江市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辉煌和宁静。 …… 滨江市外南郊，有一片天然的湖泊，因为偏僻，所以鲜有人来。 而一个人面对着湖泊，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 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不过他却并未转身，只是开口说：“来了？” 来人笑着说：“我可记得你不喜欢钓鱼啊！说太无趣，怎么？快结婚了转性了？提前恭喜你啊！” 面对湖站着的男人，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湖，答非所问：“为什么要杀曾少华？”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来人怪道。 “事到如今，头儿，你还要装吗？” 面对湖的男人，终于转向来人，满脸痛苦地说。 “阿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关锋平静地点燃一根烟。 听到关峰承认，徐劲义的内心。像是被刀反复地切割，脸上很痛苦：“头儿，你不光是我的上级，更是我的老师，我真的希望不是你。但是秦可卿的命案，让我对你起了怀疑。” 见关锋侧耳倾听，徐劲义痛苦地说：“你做事的风格，一向都是怀疑一切，但当时，你却故意遗忘了一点……” “卖花的小女孩，身高只到秦可卿的胸口，而秦可卿在接过花之后，就一直抱在手里。” “我反复试验过，小女孩的视线，是被花挡住的。那她是如何看到，曾少华用胳膊肘，碰秦可卿这个动作的？除非她就是凶手。” 关锋淡淡一笑：“她是我女儿，叫李茹，随她妈妈姓。” 徐劲义转过头，盯着关锋说：“之后就是乐姗姗的案子，那帮被我们忽略，或者被你刻意忽略的那群孩子，李茹当时就在这群孩子中。”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特意去了你的办公室，找到了那个U盘。” “在乐姗姗拿手机去台付钱时，有一个孩子偷偷离开了监控画面，特意移动到点单人群那里去了。” “因为她身高的问题，被排队点单的人挡住，所以才没被监控拍到。她也是这个时候，拿到乐姗姗的手机的？” 关锋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狰狞：“曾少华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我打电话特意叫去的，你还记得曾少华的那个儿童猥·亵案嘛？那个受害者就是李茹。” 徐劲义听完十分震惊：“所以你才要嫁祸给他，甚至不惜杀了他？！” 关峰吐出一口烟圈，轻描淡写地说：“对于我而言，杀一个人，并且不留下痕迹，应该很容易。” 徐劲义听着一把抓住关峰的衣襟：“甚至我在找到李茹出现在视频中的证据，我也仍然不愿意相信你就是帮凶，直到你在化妆间袭击我，你知道吗？” “你身上特有的烟味，我一闻就是那个牌子的，那个米老鼠套装，以及里面曾少华的指纹，也是你事先准备的，我说得没错。” “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对得起曾经的誓言？配当一名人民执法者吗？” 关峰狠狠推开徐劲义，有些歇斯底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嘛？她的童年经历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阿义，你太天真了，我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嘛？你有证据你就抓我啊！” 徐劲义冷笑着说：“你做的很好，现场的痕迹都被你清理干净了，我的确找不到任何证明你介入犯罪的证据，同样也无法证明你女儿是杀人凶手。不过，那枚指纹的主人已经找到了。” “什么？”关峰终于动容。 “也是巧合，我有个朋友在海关缉私局，就在前两天，在检查一匹走私货物时，扣押了一个缅甸来的男人。” “结果，在指纹比对中，刚好和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枚指纹相符合，经过问询，才得知他叫吕得水。” “十年前，因为故意伤人案，逃到了缅甸，从此改头换面，就成了缅甸籍。” 徐劲义望着已经呆立当场的关峰继续说，“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局里了。” 关峰闻言，脸上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激动。 良久才平和地说：“找到了就好，问问他，十四年前，张家沟中心福利院，那五个女孩子。” “什么意思？” 徐劲义见关峰笑而不答，又说，“头儿，跟我回去自首。” “回去，就是回头，人啊，最怕的就是回头。” 关峰良久抬起头惨然一笑，笑容消失，他倒了下去。 “头儿，师父，你别吓我，我给你打120。”徐劲义知道，这是氰化钾中毒。 慌忙去翻手机，结果发现手机被局里没收了。 “你知道嘛？距离地狱最近的是哪里吗？是人心！” 关峰平静地笑着，“阿义，一切都要结束了。” …… “关队怎么样了？” 抢救室外，早已聚集了闻讯而来的同事，就连局长都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窦局铁青着脸。 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服毒自杀，这无论搁在哪里。都是一个大地震。 窦局第一时间也没向市里汇报，而是直接赶到医院，但也顶不了多久。 但徐劲义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双眼空洞无神。 “关队有个女儿你知道吗？”一旁的陈静问。 “你说什么？”徐劲义猛然转头瞪着陈静，吓了她一跳。 陈静说：“你不知道吗？关队出事前，交给了窦局一封信。” “信？” 徐劲义想到了关锋临死前说的话，下意识觉得不妙。 窦局将手里的信递给徐劲义，示意他打开—— “当你们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去了我应该去的地方，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要问我的杀人动机，那么应该是基于一个父亲的愤怒。” “杀曾少华，是因为他猥·亵我女儿。我不能容忍，有人再度伤害我女儿。” “至于杀孙思嘉、乐姗姗和秦可卿，只是为了让他死得不这么容易而已。” “我想让他背负着杀人案屈辱而死……至于最后杀陈静，我只能说‘抱歉’。” “孙思嘉案，案发时间是2017年12月3日晚上十二点左右，我早已知道孙思嘉和曾少华有过交易，因此，那晚以曾少华的名义，约她到天台，还答应给她双倍的报酬。” “这个蠢女人不疑有他，就乖乖上了天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引诱她到天台，然后就将她推了下去。随之清理掉痕迹。” “乐姗姗案，案发时间是2017年12月15日下午四点左右，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一天我也在星巴克，不过却没在里面，所以星巴克里面的摄像头，拍不到我。” “至于偷乐姗姗的手机，而是我指示曾少华这么做的。” “曾少华是个妻管严，他和孙思嘉的丑事我有证据，略略一威胁，他就答应帮我了。” “之后就是打电话，以威胁的方式，让她到达那栋烂尾楼，然后如法炮制，杀了她。痕迹依然没有留下。” “秦可卿案，为什么要选人多的地方呢？因为这样证据比较好被破坏。另外一个，就是我在前面两个现场留下的指纹，你们还是没查到，那只能稍微制造点舆论压力了。” “这一次，我依旧利用曾少华，将秦可卿约出来，并带到外滩，因为跨年夜，那里是人最多的。我一直等待时机，直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给了我机会，但是……” “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竟然是我的女儿，我不清楚，那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无耻地利用了我女儿！我是个禽·兽！” “之后，我就炮制了曾少华失踪案，并且软禁了他，逼他写那封信，夹在徐劲义的雨刮器上。” “随后，又指使曾少华，将那杯酒送到陈静面前。在徐劲义追赶他的时候，我早已守在那，然后砸晕了他。” “之所以在秦可卿案之后，还继续犯案，只不过是想让徐劲义背锅。” 陈静呆立当场，她怎么也想不到，想杀她的竟然是关锋。 “不对，不是的，除了杀曾少华，其他几起案子都不是他做的，凶手不是他，是他女儿。” 徐劲义忽然大叫起来。 徐劲义怎么也想不到，关锋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难道就是父爱嘛？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好可怕。 窦局面无表情，但看得出，他眼中的怒：“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摆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了，还有一封直接寄到了市长办公室了，你觉得这个案子凶手是谁？” 这是让这个案子成了铁案呀！ 徐劲义青筋暴起，紧攥着的双拳无力地松开，他不由望向急救室方向。 …… 吕得水因为故意伤人，拐卖儿童，组织强迫儿童卖·淫，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关锋最后还是因为抢救无效死亡。 徐劲义拎着一袋水果零食，来到了市区最好的精神病院。 看门的大爷老早认出他来，亲切打招呼：“小徐，又来看小茹啊！” “是啊！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了！”徐劲义笑着回答。 今天天气不错，李茹被医院的看护人员带出来晒太阳。 和其他的精神病人不同，她一直都很安静，只是静静看着天空。 每天都是这样，不哭也不闹，也不说话。 “或许对于你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对于我却不是。” “这个案子，我永远都会查下去，不会放弃。” 徐劲义将东西放在她身边。 李茹那张恬静美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5章 【三十四】深夜惨案 夜，H大学，教一楼。 西区三楼，昏黄的灯光，影影幢幢，照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忽明忽暗。 偶尔几只飞虫扑过，在暗淡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点点诡异的阴影。 空气中，带着古旧建筑特有的潮湿和尘土味儿。 旁边紧闭的办公室门，和残破的公告栏，似乎昭示着这里废弃已久。 然而此时，走廊上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咚咚咚—— 脚步声很轻，但在这静谧得近乎诡异的夜里，仍然大得足以惊动潜伏在阴影里的一些东西。 一个女学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她小心翼翼的靠着墙壁前行着，神色有几分恐惧。 这种静得诡异的深夜，独自一人，来到这个灯光昏黄的教一楼西区，确实足够让人恐惧。 女生手中拿着一个老式的智能手机，颤抖着举高，对着自己和无人的走廊。 “咔”的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平常只是很小的拍照声，在这走廊中却好像惊雷一般，立刻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引来阵阵回音。 女生被吓得一哆嗦，手机险些脱手而出。 这样…… 这样应该可以了？ 女生有些后悔了。 想到那个帖子上，明确要求拍到“布告栏”和那间“办公室”，又咬了咬牙。 既然已经来了，绝不能半途而废！ 旁边紧闭的门内，突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女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心跳如擂鼓。 这里是封闭已久的西区，根本不可能有人的！ 一定是老鼠对，是老鼠！ 女生拼命安慰自己，扶着墙壁蹑手蹑脚的前行，脚步声在静谧的走廊里，激起一阵阵细微的颤栗。 左手边，一间间紧闭的老式办公室门内，仿佛隐藏着什么恐怖的秘密，让人背脊发凉。 到了…… 就是这里…… 女生在第七个门前停下了。 这间办公室的门明显更换过，看起来比其他的新很多。 但同样紧闭着，而且不知为何，门的边缘，有很多没清理干净的黑褐色污渍。 女生站在门前，颤抖着拍下一张自拍，“咔擦”的声音，吓得她又是一激灵。 然后转身，来到门对面，破败得只剩下木制边框的告示栏旁。 不敢多看告示栏上诡异的黑色污渍，几乎是闭着眼睛，又拍了一张。 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这一次，咔擦声居然没有停下，更多的声音从对面的门内传来，就像是什么东西…… 正在用什么东西敲着门！ 女生被吓的全身颤抖，手机“哐”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转身想跑，脚下却不由自主的一软……重重摔到了地上。 走廊里回荡着重物摔倒的声音，带起一阵阵回声。 回声中，甚至带着咝咝的窃笑。 嘻嘻嘻……嘻嘻…… 巨大的恐惧，让女生几乎无法呼吸，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 一咬牙，回身捡起，跌跌绊绊拼命朝楼梯跑去！ 吱呀…… 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那间不知紧闭了多久，已经一层尘土的门，偷偷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 第二天清晨。 当清洁工赵大爷像往常一样，拎着水桶和拖把，来到教一楼西区三楼时。 地狱般的场景，立刻吓得他惨叫一声，直愣愣晕了过去。 血，满地都是黏糊糊的，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 一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犹如破烂的娃娃般，倒在血泊中。 四肢扭曲成古怪的姿态，眼珠凸出眼眶外，死死的盯着一个角落，姿态之可怖，足以吓坏任何没有心理准备的人。 半小时后，警车悄悄开进了校园。 教一楼下被正式拉上了隔离带，本区的刑警队长张明，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三楼西区。 两个年轻一些的执法者，刚一到现场，几乎就立刻将早饭吐了出来。 张明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做了十二年一线刑警，这种血腥程度的凶案现场，也没见过几次。 伸手拦住了法医：“联系市里的专家，让他们立刻派专业现场调查员过来。” 这案子一看便非同寻常，他们所里的这小法医可不够用。 说罢，又拍了拍旁边正在呕吐的执法者：“吐完了就去问问值班人员和现场证人，这么大的架势，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执法者擦了擦嘴，心有余悸：“这……这也太可怕了，这可是大学校园啊！” 忍不住又回头扫了一眼。 看到了尸体那凸出的眼珠，上面还挂着类似脑浆的白色物体，又开始＂哇哇＂大吐。 看着遍地的鲜血，张明胃内也有些翻腾。 这教学楼十分古老，走廊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血腥气，还有股说不出的古老和灰尘的味道，让人本能的感到不适。 打完电话的法医小周走了过来，“他们一小时后到，队长，我怎么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呢？” 张明瞪了他一眼：“你是法医，是执法者！不是围观群众！什么阴森森的！不专业！说点儿有用的！” “法医怎么了……” 小周撇撇嘴，小声嘟囔，“初步判断，死因是失血过多，看这走廊上的血量就知道了，体内大半的血都流了出来。” “身上伤口非常多，匕首类利器划伤，但大多不算太深，怀疑体内有阻碍凝血的毒素或者有血液病，否则不能解释伤口为何不凝血，其他的，需要做进一步检测才能确定。” “死亡时间，大约在午夜十二点到下半夜三点之间，你说现在这学生都在想什么？大晚上的，一个女生居然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 “说不定是被人约来的。” 张明漫不经心的顺口答了一句，皱着眉继续观察现场。 …… 当天下午。 尽管学校全力隐瞒，但教一楼下的警戒带和警车，都瞒不了人。 很快，学生们就都知道教一楼出事了。 尽管有校保安队协助维持秩序，但凶案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在学生们之间暗暗流传。 “听说了？昨晚教一楼死人了！听说死得可惨了，被开膛破肚！发现的人直接被吓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6章 【三十四】四大恐怖地点 “那老楼不是闹鬼吗？怎么还有人去？我去年给导师送材料的时候，走过一次，大白天都阴森森的，吓死人！” “谁知道啊！这下估计教一楼要彻底废弃了，说不定，咱无机化学，今后要改教室了呢！”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听说是个女生。我有个老乡是校保安队的，回头我跟他打听一下！” “真吓人，该不是学校出了杀人魔？那危楼阴森森的，早该废弃了！不是有说法说，那块地原来是坟地吗？” “这你也信，坟地怎么可能盖学校？不过教一楼真有点儿邪门，我听说女生间，还流传着一个恐怖故事呢，说是之前死过人，还不止一个！所以学校才会封了西区！＂ “真的假的啊？” “谁知道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校园内随处可见。 H大学虽然地处郊区，但毕竟是重点大学。 发生这么惨烈的凶案，立刻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很快，市内最精英的现场调查组，就带着最尖端的设备，到达了学校。 一番检测和取证过后，组长姜元，向张明汇报了初步结论。 “现场很干净，除了死者外，暂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凶器是一把常见的水果刀，被死者握在手里。刀上除了死者的指纹外，还有其他两个人的指纹。” “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死因是失血过多。外伤一共二十七处，伤口痕迹与水果刀吻合，但其中没有致命伤，也就是说，死者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根据死者身上肌肉的僵硬程度判断，死者死前，很可能处于剧烈运动状态，或极度的恐惧之中。” “运动加速了她的失血，但为何不能凝血，还需要进一步进行血液检测。” 姜元的结论，跟法医小周的初步结论，没有什么出入，又补足了很多细节。 只是其中的有些细节，听起来有些不对。 张明问道：“你说死者死前，处于剧烈运动状态？可能在逃跑？” “但是你也看到了，整个走廊只有二十米左右，而有血迹的部分不到十米，其他部分甚至连脚步痕迹都没有，她难不成是在十米之内来回跑的？” “这不合常理？既然能逃走，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往楼梯逃呢？” 说完后，张明立刻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质疑你们的检测结果，就是……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细节，能稍微解释一下这个？而且现场没有凶手的痕迹？那她是怎么死的？而且她逃什么呢？” 姜元没有正面回答。 这一番结论，确实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他目前也想不明白。 “确实如你所说，有很多疑点，但我们目前检测到的结果，就是如此。当然也可能是凶手过于专业，留下的痕迹，暂时没有被检测到，关于这一点，我们稍后会对证物做进一步分析。” 张明点点头，眉头紧锁。 看来，这案子真的像他预计的一样，非常麻烦。 忍不住小声嘟囔：“没有凶手的痕迹，难不成，她还能是自己把自己砍成这个样子？” 姜元突然顿了顿，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出过一个类似的现场，同样是只有受害人一个人的痕迹。 最后，所有的鉴证结果都表明，真的是受害人自己杀了自己。 只是那手段……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希望……不要再遇到那种情况。 …… 教一楼发生的事，很快就在校内传开了。 学校的禁令拦得住学生，却拦不住流言。 晚饭时分，校园里已经四处都是议论这桩案子的声音。 学生们的消息，甚至比执法者更灵通，早已把受害者上上下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吗？教一楼里死的那个是咱们系的，大三，叫杨晓梅，就住咱们寝室楼上507！” 第二学生食堂里，三个女生一边吃饭，一边议论着。 “真的？离我们这么近啊？妈呀，吓死人了！” “据说她们寝室的人，下午就全被叫走问话了，对了，上次负责带咱们实验那个学姐，好像就是那个寝室的！” “你说那个年级第一？舒瑶？” “对对，就是她们寝室的！” “你们说，她大半夜去教一楼做什么啊？还不够吓人的呢！” “你不知道？咱们学校论坛上有个挺火的贴子，叫什么【勇敢者的游戏】，说是谁敢在凌晨两点去校园四大恐怖地点自拍并发出来，楼主就赠送三食堂三楼的饭票！据说好几个人都已经拍了，真的收到了饭票呢！” “谁这么无聊啊，咱们学校还有四大恐怖地点？哪四个啊？” “这你都不知道？教一楼西区三楼、办公楼六楼楼梯间、北边旧式老厕所、农学区的湖边小路，每个地方都对应着一个恐怖故事，算是咱们学校的校园四大怪谈了！” “不是？那条湖边小路，我还去过好几次呢！不过晚上的时候，确实有点儿吓人，太安静了，周围的树木也太茂密，真要发生点儿什么事，外面根本看不到……” “哎哎，快看快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舒瑶？” 一个女生突然抬头，指了指食堂门口的方向，其他两人立刻回头。 此时已经六点半了，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吃完，正在离开。 因此，两个逆向而行的女生，多少有些显眼。 其中一个穿着银灰色的宽松罩衫，极具设计感的牛仔裤，长发随意的梳成发髻绑在脑后，有种超脱同龄人的淡然和优雅。 另一个则要低调一些，普通的T恤，长直发，身材高挑纤细，垂着头，看不清脸。 “对，那就是舒瑶，灰衣服的那个，有名的美女学霸。” 女生的语气，羡慕中夹杂着嫉妒：“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据说随便一件都要上千块，家里有钱，人又漂亮，学习又好，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另一个女生，显然对昨晚的案子更感兴趣：“哎你说，咱们要是去跟她打个招呼，问问那件事，她会不会透露点儿小道消息啊？毕竟都是一个系的！” “不会。” 之前的女生，明显对舒瑶比较了解，“人家可是高冷型的，据说性格特别冷淡，从来都独来独往，追她的男生都排到校外了，但从没听说哪个能靠近她身边。” “人家这种条件，咱学校的男生当然看不上眼了，哎？你不是说她独来独往吗？她身边那女生是谁啊，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呢，一直在说悄悄话。” “谁知道，一个寝室的。” “那女生我知道。”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第三个女生说话了，“是跟她一个寝室的，好像叫泠语，我在社团见过她，长得还不错，但是总觉得人怪怪的……有些阴沉。” 女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嘈杂的食堂里，即使是坐在她对面，也仅仅只是能听清而已。 但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后，远在食堂门口的叫做泠语的女生，却突然抬起了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就好像听到了她的话一般。 女生心底没来由的一寒，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继续看过去。 她觉得那眼神里，有一种让人讳莫如深的东西，有点儿吓人。 食堂四处都传来窃窃私语。 “哎？那边，那是舒瑶？生物工程系有名的系花！真挺漂亮的！” “漂亮也不是你能看的，听说她家里很有势力，富二代！” “看到没有，那个，灰色衣服的美女，就是舒瑶！上午死那个，就是她们寝室的！” “你说她们寝室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那女生深夜去教一楼的事儿啊？怎么也不拦着点儿呢？” “谁知道，听说死的那个人缘特别不好，生物工程系的人提起她就烦，还有人说死的好呢。” “舒瑶这种人，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乎的？寝室里死了个人，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来吃饭呢！” 食堂里，认出舒瑶的人并不少。 但敢于站起来，上前打招呼的，却几乎没有，大多都是在背后指点议论着。 毕竟，舒瑶那高冷难以接近的名声不是假的，没人喜欢碰一鼻子灰。 但总归还是有勇于吃螃蟹的人。 当舒瑶两人端着饭盘，坐到角落的空桌后，两个男生凑了过去。 诸多的目光，立刻集中了过去。 只见这两个男生，坐下说了几句话后，又一脸讪讪的站了起来，离开了。 “看，都说了，人家是富二代女神，哪是那么好搭话的！” 立刻有人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人还是好奇，究竟说了什么。 于是两个男生刚一离开，就被拉着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怎么样？” 另外一个桌子上，一个长满青春痘的男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是学校下了封口令，在破案之前，案件相关细节，一律不准提及，违者记过处分。” 和舒瑶搭话的男生，撇了撇嘴，明显有些愤愤：“擦！这么大的事，学校却只想着封锁消息，说不定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7章 【三十四】过于真实的怪谈 “不是向来如此吗？哪个学校都一样。” 另一个黄头发男生安慰道：“反正迟早得公布。” “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凶手。” 青春痘男生显得有些担心，“能在教学楼内杀人的，多半是校内的人，我可不想跟杀人犯呆在一个学校！弄不好什么时候得罪了他都不知道！” “难说，之前我女朋友的学校，有个女生在校外被人杀了，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呢，家长天天上学校闹也没用。”这男生显然持悲观态度。 “哎？真是凶杀啊？不过班里的女生都说是闹鬼呢，说是教一楼那地方是什么……什么校园四大怪谈地之一。”黄头发男生压低了声音。 青春痘男生立刻嗤之以鼻：“擦，那些娘们说的话，能信？还怪谈，还闹鬼……扯呢！电视剧看多了？！” 周围的几个男生，也立刻哄笑起来。 不远处的角落里，舒瑶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盘内，还勉强剩下些热气的饭菜。 姿态优雅，就像在高档餐厅吃饭一般。 她家里确实很富有，但也并不是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优渥。 所以即使是这种最普通的饭菜，她也从不挑剔。 对面的泠语，则显得有些不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餐盘里的土豆丝，似乎被人注目的感觉，让她十分别扭。 舒瑶抬眼看了看她，“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真的知道什么。” 泠语微微一惊，急忙辩白：“我跟执法者说的已经是全部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事情。” 舒瑶一双美目仍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泠语并不看她，只是低头吃饭。 “我以前就发现，你这人很不喜欢与人有视线接触。”舒瑶若有所思的打量她。 “唔。” 泠语仍旧没抬头，“我有轻微的社交恐惧。” “是吗？”舒瑶不置可否。 虽然同寝室三年，但她在校外有自己的公寓，很少住在寝室。 跟寝室里的其他四个女生也很少来往。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了解那四个人。 出于幼年时的习惯，她向来喜欢本能的观察周围的人，同寝室的四个女生，就是她第一波观察的人。 其他三人都算得上普通。 唯独泠语，身上始终有她看不透的地方。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泠语绝对没有什么社交恐惧症。 她也许确实有些低调古怪，不喜欢与人交往，但那绝不是因为恐惧。 她甚至从未在那双清冷的眼眸中，见过恐惧之色。 泠语的眼睛很特殊，眸色极淡，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银灰色，带着琉璃般的质感，有些像混血儿，为她那张原本就清秀的脸，加了不少分。 只可惜，这双眼睛大部分的时候，都被隐藏在长长的流海之下，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光彩。 这样的人，要么有不为人知的过去，要么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考虑到泠语的年龄，舒瑶倾向于后一种。 “一开始，提议让杨晓梅去教一楼的到底是谁？在执法者面前你不记得，在我面前，总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才是舒瑶破天荒，主动邀请泠语一起吃饭的真正理由。 507的五个女生，除了高冷的她，和受到排挤的杨晓梅，其他三人关系很不错，素来同进同出。 而执法者在杨晓梅的手机中，发现了王楠楠、沈橙和她的聊天信息，都提到昨晚要去教一楼探险的事。 根据她们三人的说法，这只是三人商量好的、为了甩开杨晓梅的方法。 因为昨晚，沈橙的男友请客去KTV玩，而她们不想带上杨晓梅。 KTV的服务生，和沈橙的男友也证明，昨晚她们确实在KTV玩了通宵。 这种事情在507寝室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杨晓梅在系里，是出名的贪婪爱占小便宜，没有女生愿意跟她一起。 她就只能天天厚脸皮，黏着同寝室的三人，不是蹭吃就是蹭喝。 所以这三人，一旦有集体活动，都会找个理由把她支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事。 “是王楠楠。” 泠语没有隐瞒。 她并不担心舒瑶会告诉执法者，在她看来，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杨晓梅是个成年人，她们只是告诉她，网上有人悬赏午夜教一楼的自拍，又没有逼着她去。 就算她死了，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但王楠楠和沈橙显然不这么想，她们都被吓坏了。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她知道昨晚教一楼有问题，而故意引杨晓梅过去？” 舒瑶并没质疑她的回题。 她要的也根本不是这个回答，而是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 泠语皱了皱眉，她不想对舒瑶说谎，但也无法直接说实话。 毕竟这其中夹杂了太多复杂的猜疑，和不好的臆测，甚至还夹杂着舒瑶对自己的试探。 所以她反问：“为什么这么说？你觉得以王楠楠的本事，能知道那种事？或者说，我们三人里，能知道这种事？” 舒瑶盯着她，一脸意味深长：“人是这世上最难臆测的东西，所以我从不高估人性。但是，我确实无意中知道了一些东西。” 泠语没接话。 她很清楚，如果严格算起来，她和王楠楠都跟杨晓梅有矛盾。 不是看不惯的那种矛盾，而是牵扯到了金钱。 或者说，利益。 她们三人，都属于家境一般的那种。 杨晓梅和王楠楠岀身偏远农村，家庭贫困，为了上这个大学，付出了很多。 而她家里虽然不算困难，却由于特殊原因，过得很拮据。 而这个大学，除了就业率高专业性强外，奖学金和补助也是出了名的高，很多贫困生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只是，补助和奖学金的名额，都是有限的。 一个人拿走了，难免会将另一个人挤下去。 这种时候，每天跟在导员后面，端茶倒水，做牛做马的杨晓梅，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她吃得比大部分人都好，补助却拿的比谁都多，所以在同学中的人缘也愈发差起来，很多人都对她又是厌恶又是嫉恨。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你若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告诉执法者比较好。”泠语神色冷淡，不为所动。 她并不讨厌舒瑶。 但无论是谁，被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约出来，接受这种意有所指的质问，都不会太高兴。 舒瑶也不介意。 若是泠语没有一点脾气，她反而会意外。 当下将话题一转：“那你听没听说过，关于教一楼的怪谈？” “学生杀了老师的那个？” 泠语想了想，点头：“听过，说是一个本校大四的学生，被自己的导师盗走了论文，而后又被诬陷抄袭，前途尽毁。” “于是就在一个普通下午，带着从食堂后厨偷出来的菜刀，进了办公室，砍死了包括自己导师在内整整七人。” “据说，当时办公室内血流成河，内脏横飞，场面十分惨烈，甚至外面的走廊里，都淌满了鲜血。” “那之后，这条走廊上就经常发生怪事，灯总是莫名其妙的坏掉，墙壁还会渗出类似鲜血的液体，深夜还会传出愤怒的咆哮声。” “传说，这位学生的灵魂，仍在这条走廊上徘徊着，有着类似遭遇的人，若是在凌晨时分进入这里，有可能会见到他。” “只要对着他说出自己遭遇的不公，他就会用充满愤怒的方式，替你杀掉造成不公的人。因此，也有人称他为‘暴怒师兄’……” 泠语的讲述很详尽。 前因、后果，还有怪谈的内容应有尽有，让舒瑶有些意外。 “你知道得很详细啊，研究过？” 泠语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异闻社成员。” 异闻社，原名灵异社，是一个小型的灵异爱好者社团。 后来因为名字涉及宣传迷信，改成了异闻社。 但核心的内容，还是研究一些鬼怪灵异故事，里面大多是些神经兮兮的女生。 舒瑶有些意外：“原来如此……这我倒是不知道。这么说，学校的其他三处怪谈，你也很清楚了？” 泠语点头：“算是。3号办公楼六楼楼梯间的落地镜，据说午夜举着蜡烛来到镜前，可以看到自己死亡时的模样。” “旧校区封闭的老厕所，常常传来婴儿的哭声。” “农学区的湖边小路，传说曾有不止一个情路不顺的学生，吊死在那里，被称为失恋者的坟场。” “看来你确实很了解。” 舒瑶若有所思，“那么，你有没有觉得教一楼的这个怪谈，跟其他怪谈有些不一样？” 泠语犹豫了一下：“你指哪方面？” “每个方面。” 舒瑶说道：“所谓的【怪谈】，通常是指一段怪诞而神秘的故事，这种故事大多只讲述现象，而没有因果，就像其他三个地点的传说。” “但教一楼那个却不同，不但有确切的起因，详细的过程，甚至连细节都有。” “例如，凶器是【从食堂偷的菜刀】，而凶案中的死者数字是【7】。” “这明显已经不符合怪谈的特征了，而更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8章 【三十四】浴室外的女鬼 泠语的神色有些古怪，“根据异闻社的资料，这四个地方的传说，都有真实事件为依托。也许只是教一楼这个记载的比较详尽，而且，这能说明什么呢？” “你不觉得很像吗？” 舒瑶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杨晓梅，和教一楼故事里的死者。很多人都认为，杨晓梅拿了系里最多的贫困补助，是靠着讨好导员和系领导，这对其他人是一种【不公平】，这种【不公平】，正符合教一楼怪谈的触发条件。” “如果这么说的话，死的不该是杨晓梅，而该是那些造成这种【不公平】罪魁祸首。”泠语冷言。 两人的这次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舒瑶心存试探。 泠语心思晦涩，言语半遮半掩。 虽然双方得到的信息都很有限，但这一番交锋，却让两人都对彼此，增添了不少了解。 可以说，若是没有杨晓梅这件事，这两人几乎直到毕业，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大学生活在舒瑶眼里，平淡得近乎无聊。 但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案，却让她嗅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很有趣。 杨晓梅毫无疑问，属于比较典型的高危死者。 虚荣、贪婪而且愚蠢，被人嫉恨而不自知，背后无数人都在咒骂怨恨她。 但真的动手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没有第一手的案发现场资料，无法判断凶手使用了什么手法。 但从执法者的描述看来，现场很干净，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也没留下任何证据。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杀人陷阱。 这种缜密的心智和狠绝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学生能做到的。 根据舒瑶的观察，周围人，只有泠语具备这种特征。 看来，还是需要借助一些执法者的力量。 想到这里，舒瑶掏出了手机。 “赵叔叔吗？我是舒瑶。” “我挺好的，就是今天学校出了件事，我的寝室同学死了，对，应该是他杀，执法者刚问完话。” “没有，没为难我。只是想到杀人犯可能就在我身边，就有点儿担心，今天我还听到了不少流言……” “不用，赵叔叔，我没事的。我觉得我留在学校，说不定能帮上忙，毕竟很多话，学生不会轻易告诉执法者，但却会跟同学讨论。” “嗯嗯，好的，麻烦您跟负责人打声招呼。另外，能不能麻烦您找人帮我调查一下，我寝室其他几个同学的背景？也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多了解一下比较安心。” “好的，谢谢赵叔叔。” …… 与此同时，另一方面。 刚刚进行完初步询问工作的张明，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觉得很头疼。 死者的人际关系，复杂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简直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出身偏远农村、尚未走出社会的大学生！ 从系里的导员领导，到身边的同学、朋友，再到校外打工的同事、后街卖水果的商贩，甚至还有网上认识的网友…… 这位死者的交友，简直遍布三教九流，要是全部调查起来，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 “主要精力集中在校内人身上！”张明下了决定。 从案发地点判断，凶手是熟悉学校情况的校内人，几率很大。 旁边的小执法者，一脸苦相的翻着询问记录：“这……这校内人说法都不一样，而且大部分人都不太配合，我们是相信哪个啊？” 张明也很头疼。 在导员和系领导的嘴里，死者杨晓梅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勤恳朴实的好学生，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跟同学关系很好，只有少数性格恶劣的学生，瞧不起她的出身，经常欺负她。 但老师口里，“跟死者关系很好”的同学，却大多三缄其口，问什么都推说“跟她不熟”。 唯有几个被指跟死者有矛盾的学生，形容死者为“虚伪贪婪的小人”，“欺软怕硬”、“爱占便宜”，所有认识的人都讨厌她。 更有不客气的，直接形容她为“舔·狗”、“贱·人”。 说她不但到处跪·舔领导，甚至连家里稍微富裕一些的男生都不放过。 不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就一厢情愿的贴上去，十足的恬不知耻。 …… “两种都得信！” 张明无奈的说道，“这两种说法都带着偏见，你的工作就是想办法剔除偏见，把其中真实的部分总结出来！” “尤其是，跟死者同一寝室的几个女生的证词，一定要好好分析！”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局里某直属领导。 张明有些烦躁的按了接通。 “嗯，目前正在调查中。女生？舒瑶？好像是有，死者的室友。嗯……嗯，既然她肯配合调查，那当然好。行，行，我知道了！一定尽快破案！” 又是关系户！ 烦躁的挂断电话后不久，舒瑶就出现在了张明的临时办公室里。 “什么？你说死者是为了网上一个什么悬赏，而深夜去那地方自拍的？” 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张明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眼前的关系户女生，也顺眼了不少。 转身安排手下执法者：“快去，立刻调查是谁发的贴子！” 随后，舒瑶又委婉的打探了一下现场的调查情况，并透露了一些杨晓梅平日的为人、习惯。 当然，她只提供了一些客观存在的事实。 而对自己的推测，绝口不提。 毕竟，目前为止，那些只是毫无根据的推测而已。 最终，张明看在局里大领导的情面上，勉强答应鉴证和验尸结果出来后，将“不涉及机密”的信息与舒瑶共享。 而舒瑶也答应，替他在学生中，打探案件相关的情报，寻找潜在的嫌疑人。 …… 夜。 孟燕跟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回到家。 跟男朋友煲了一会儿电话粥，绘声绘色的将今天学校的凶案，讲述了一遍，撒了一会儿娇，就打算洗澡睡觉了。 她今年28岁，H大研究生毕业，托了关系直接留了校，做了基因工程系的导员。 死者杨晓梅，正是她带的学生。 导员这个位置，表面看来，只是个类似管家的工作。 但实际上，细小的权力很不少，尤其是补助、奖学金之类的事，在不违背基本原则前提下，有很大的话语权。 H大由于专业性很强，国家补助多，所以贫困生的数量相当不少，每一个都有农村户口和贫困证明，并且成绩也都不差。 在这种情况下，她这个导员就至关重要了。 所以虽然只干了两年，但孟燕已经充分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大量的贫困生，围绕在她身边讨好她，连放个屁都有人吹捧，杨晓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今，这个用得很顺手的跟班突然死了，她还是多少有点儿伤心的。 哗哗的热水声从浴室中传来，蒸腾的水汽，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孟燕一边哼着歌，一边低头冲洗头上的泡沫，眼角无意中一瞄，突然一个激灵。 水蒸气覆盖的镜子上，角落的位置，似乎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黑影。 孟燕立刻转头，看向对应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 不由有些好笑，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转身关掉热水，拿起毛巾，正打算擦头发，却突然听到客厅里似乎有声音！ 她立刻停下了动作，仔细倾听。 半晌，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正在客厅里走动。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自己进门的时候反锁门了吗？钥匙有没有拔出来？ 是不是…… 进小偷了？ 孟燕僵硬的站在浴室里，一动不敢动，侧耳倾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窸窸……窣窣…… 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就好像外面的人，正在翻找着什么。 孟燕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怎么办？真的进来人了？是贼？还是什么人？ 浴室的门，是遮挡性很好的毛玻璃，根本看不清外面。 手机也放在了浴室门口，要拿到只能开门。 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开门的。 眼前这道薄薄的浴室门，已经成了她和客厅的唯一阻隔，也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稍微安全的东西！ 没事的，若是他敢靠近，只要我死死抵住浴室的门，他进不来的！ 孟燕如此想着，客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浴室内的热气，早已变得冰凉，声音却一直没有再响起。 孟燕渐渐放松下来，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澡算是白洗了。 外面的声音也许是她听错了？或者是楼上的声音？ 略微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手脚，轻手轻脚地披上了浴袍。 期间，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声音，外面却仍是一片安静。 孟燕胆子大了些，小心翼翼的将浴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通过缝隙向客厅望去。 果然没有人！ 客厅里静悄悄的，跟之前一模一样，地板上也十分干净。 果然是自己吓唬自己！ 孟燕彻底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有些好笑。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总是自己吓唬自己，居然还吓住了这么长时间。 若是让男友知道，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她几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告诉男友时，他的反应。 一定会捏着自己的鼻子，笑自己是胆小鬼，然后再把她揽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拉开浴室门，孟燕笑着甩了甩长发，转身想去拿毛巾。 却在回头的瞬间，全身血液冰凉！ 只见已经褪去水雾的镜子里，一个脸色苍白、眼珠凸出的长发女鬼，正恶狠狠的盯着她！ “啊！！！！” …… 第二天下午，张明接到了罗湖区执法者局的电话，孟燕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 现场一片狼藉，死者倒在碎裂的镜子前，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血肉模糊，面容惊恐扭曲。 旁边的地面和墙壁上，都是干涸的血液，场面之惨烈，丝毫不逊于杨晓梅的现场。 报案人是孟燕的男朋友，某机关办公室的小干部。 他因为一天没能联络上女友，而趁着中午午休，直接来到了女友家里。 谁知道打开门，却看到女友惨死在浴室里，惊恐之下，立刻报了警。 “怎么样？别告诉我跟杨晓梅那个一样。” 张明有些暴躁的询问姜元。 出于刑警的直觉，他在听到消息后，直接拉上了亲自来送检测报告的姜元，让他带上他的组员，一起来查看。 如今果然用上了。 姜元的神色，带着些莫名的郑重：“很遗憾，按照我的初步调查，两件案子很可能是一样的。” 张明额头青筋暴起：“连着死了两个人！还是这么惨烈的方式！你居然告诉我，这两个人都是自杀？开什么玩笑？！” 姜元没有计较他的态度，事实上，他很能理解张明的心情。 “我没有说是自杀，而且这个现场，还需要调查取证后，才能得出结论。” “我只是告诉你，第一个死者杨晓梅身上的伤口痕迹，和凶器上的血液痕迹表明，死者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是自己拿着水果刀割伤的。” “自己割自己，还割死了，那不是自杀是什么？！”张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叫来姜元，是不是一个明智决定了。 他从没想过，这个享誉全国的高科技犯罪现场调查组组长，居然会给出这么不靠谱的结论。 姜元理解张明的质疑。 他的经验，毕竟比这个郊区的刑警要丰富很多，有些事情…… 张明没见过，但他却见过。 “你听说过四一三红巾案吗？” 张明一怔，“红巾案……是去年临城的那起？据说一共七个死者，死状千奇百怪，死前脖子上都系着相同款式的红丝巾？” “我记得那案子，最后被定性为恶性催眠杀人案，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案子跟那个一样？” “可能是有人催眠了死者，控制死者做出自残的行为？！” 姜元没有正面回答。 他毕竟只是现场调查员，而不是真正的执法者。 有些话，碍于身份，而不能说得太清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9章 【三十四】人生百态 “那个案子，也是我们组负责调查的。当时所有证据都显示，现场除了死者外，并没有第二个人，死者身上的所有伤痕，全部来自于自身。” “但分析死者死亡前行为时却发现，所有死者死前，都处于某种极度恐惧的状态。” “大脑中的杏仁核高度活跃，体内激素水平极高，肾上腺素飙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捕猎他们。” “后来，一个死者的手机，拍下了他临死前的画面。他对着空气大喊大叫，挥舞着菜刀四处乱砍。” “最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对着自己的大腿连砍十四刀，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腿骨几乎都砍断了。” “最后，当地重案组的结论是，这些死者都被某些幻觉控制了，可能是某种尚未发现的迷幻剂，也可能是陷入了深度催眠。” 张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阵的有视频？是自己砍的？然后呢？我记得这个案子……虽然结案了，但是凶手似乎一直没抓到？” 姜元犹豫了一下：“抓到了，但是情况很特殊。你知道的，类似催眠和精神控制这种罪名，在我们国家是无法公开起诉的。” 张明眉头紧锁：“你觉得，我这个案子也是类似情况？” 姜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希望不是，但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证据显示，死者确实是自己将自己弄伤，然后流血致死的。至于这个现场，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他指向镜子上，几处布满血迹和蜂窝状碎裂痕迹的碎裂核心点。 “再看这里。” 然后，又拎起了死者几乎扭曲变形的手，握成拳头，在碎裂核心点上比对，大小几乎完全一致。 “还有这里。” 他又扒开死者身上一处非常深的伤口。 伤口里嵌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看起来正是镜子的碎片之一。 “她自己把镜子打碎了，然后在碎片上打滚，把自己刺得满身伤口，流血而死？”张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姜元点头：“可能性很大。” 说完转头，对着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镜子，试图模拟死者死前的动作。 “想象一下，死者刚刚洗完澡，正在照镜子，却突然在镜子中，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慌乱之下，试图打碎镜子。” “但这种行为，似乎并未能阻止那恐怖的东西，反而让那东西越来越近……甚至做出了攻击的举动！” “惊慌之下，她拼命的反抗挣扎、试图自救……却没想到，这种挣扎反而要了她的命……” 张明听得一愣一愣的：“镜子里能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你是说她产生幻觉了？什么幻觉这么厉害？能让人感觉不到疼痛，死了都不知道？” 姜元摇摇头：“记得死刑犯的水滴实验吗？将一个犯人眼睛蒙上，四肢禁锢住，然后告诉他要割破他的手腕，让他流血而死。” “但实际上，只是利用水滴，模拟了血液滴落的声音，犯人身上根本没有伤口。但几小时后，犯人还是死了……” “人的大脑的机制，是非常可怕的，当它调动身体全部能量发出一个信号时，即使这个信号是假的，身体也会毫不犹豫认为它是真的。所以，可怕的不是幻觉，而是人的大脑……” 张明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行了行了，这些学术上的东西我没兴趣，我知道你的结论了，还是死者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呗！” “我干了十几年一线刑警了，这种案子还是头一回儿见！真是长了见识了！” 姜元犹豫了一下。 有些事，他虽然在尽力解释，但他知道，事实上，这些解释并没有那么完满。 这些案子里……确实有一些难以说清的东西。 上一次的红巾案也是如此。 办案人员一直秉持着“传统”的办案手法，迟迟没有进展，结果死了足足七个人。 …… 这起新的凶案，由于远离校园，所以并未传到H大学生的耳朵里。 学校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表示，孟燕因为个人原因请了长假，换了个人暂代导员。 除了几个一直围在孟燕身边的贫困生外，几乎没人在乎这件事。 校内的议论焦点，仍然在杨晓梅的案子上。 如今，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死者的身份，教一楼那个神秘的怪谈也传开了。 一时之间，“暴怒学长”成了学校里的红人。 这让507寝室的其他女生，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 除了经常被好奇的同学包围、总是被执法者叫去问话外，这天下午，一些家长也从新闻中得到了消息。 沈橙的父母，刚刚来电话询问了半天。 王楠楠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只不过她这个电话，可不是因为关心。 “嗯，对，是，是死了一个人。” “奖学金？奖学金要放假前才能发下来！没有……我也要吃饭的，哪里有剩下的？！” “对，放假不回去，要打工。补助？不是说了，补助没申请下来，学校不给！” “真的不给！不信你们问学校！不，我不回去！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毕业后能直接分配工作，到时候就有钱了！” “我现在没钱！你就是杀了我也没钱！我大学三年，没花过你们一分钱，吃的用的都是打工得来的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不会回去嫁人的！弟弟？弟弟上学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打算卖了我，给弟弟换钱吗？”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不就是户口本吗？你们随便！学校？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你们尽管闹，反正丢人的是你们！” “对，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不会回去给你们做牛做马的！” “养我？用剩菜剩饭也叫养我？我从小做工换的钱，都比你们养我花的多？别逼我，逼急了我，我就抱着你们最爱的儿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王楠楠摔了电话，一脸杀人的表情，冲出了寝室。 寝室里一时一片寂静，沈橙看了看泠语，一脸惊愕。 “还真有这样的父母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把女儿当什么了？之前听楠楠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夸张呢！” 泠语也叹了口气：“人性之卑劣，永远都超过我们的想象。” “真是，怎么会有这种人！”沈橙一脸不忿：“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出来？” 她出生在大城市，独生女，家境很不错。 在上大学之前从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那么落后的地区，居然真的有上不起学的人。 “是啊，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出来呢……” 泠语低声呢喃，既像是怨愤，又像是自嘲。 …… 另一方面，自习室的舒瑶，拿到了同寝室几个女生的详细家庭资料。 杨晓梅，出身西南某偏远山区，独生女，父母都是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普通农民。 王楠楠，滨市山芋县人，父亲是修车工，母亲是家庭主妇，有一个小她十岁的弟弟。 在舒瑶的印象里，杨晓梅和王楠楠虽然家境类似，生长环境却截然不同。 杨晓梅的家乡，是一个封闭的山区。 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年纪很大了，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虽然是女儿，却也视为掌上明珠。 从她平日的言行和衣着，就可以看出来，父母只怕是将仅有的钱，都花在了她身上。 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才养成了这种嫌贫爱富，虚荣自私的性格。 …… 王楠楠则要惨得多，因为弟弟的存在，不得不从小就做牛做马给家里干活。 根据她自己的说法，父母让她读书，完全是为了弄个学历，然后找个有钱人家，卖个好价钱，将来好给弟弟盖房子。 就连大学，也是她偷偷跑出去，求了县里的教育局领导。 领导亲自去他家说情，并表示大学毕业后，一定能给家里赚更多的钱，她的父母才勉强允许她上的。 尽管如此，这三年来，她家里也没出过一分钱。 学费靠的是助学贷款。 生活费，则是她做家教打工一点点赚出来的，得了奖学金，甚至还得反补贴家里。 不然，她的父母就威胁说，要找上学校，带她回家嫁人。 能从这种环境下一步一步走出，并逐渐摆脱家庭的控制，舒瑶是有些欣赏她的。 王楠楠身上有一种隐忍的坚韧，这种人也许不聪明，但却能做到很多聪明人都做不到的事。 …… 至于沈橙，则要普通得多。 父亲是机关干部，母亲是国企职员。 独生女。 有个一在省里工作的远方表舅，性格活泼带点儿泼辣，算是很寻常的城市女孩儿。 …… 真正让舒瑶在意的，是泠语。 就像她猜测的一样，这女孩儿的生长经历，很不寻常。 父亲不详，母亲是青玉市人，17岁生下泠语后，就跳楼自杀了，泠语被姥姥抱走抚养。 直到6岁那年，姥姥突发精神病，砍伤了几个邻居后跳楼自杀。 那之后，泠语就开始辗转于各个亲戚之间，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0章 【三十四】夜 泠语14岁时，被卷入了青玉市的一场凶杀案，当时共有5个初中生被凶手劫持，最终只活下来她一个。 18岁成年后离家，进入H大，靠着助学贷款和打工维生。 对大部分人来说，非正常死亡事件，一生只怕也接触不到一两次。 但泠语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就经历了三次。 算上杨晓梅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难怪她表现得如此冷静，完全不似其他两人那般恐惧。 舒瑶觉得，这件事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调查身边的人，只是为了案子…… 那么她现在，则是完完全全的对泠语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什么样的14岁女孩儿，能在包含凶手在内的五个人，全部死亡的情况下，独自存活？ 这份资料，终究还是太简单了些，只有些官方记录。 舒瑶想了想，掏出手机。 “小林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让你违反纪律的，就是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不是，不是男生，我的同学。家乡就在你的隔壁市，青玉，我一会儿会把基本资料发给你，我需要你帮我去青玉市查一下详情。” “好的，麻烦你了小林哥，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挂断电话，舒瑶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三点了。 张明那边一直没有新消息传来。 她知道，这些基层刑警，通常对她这种靠着关系压人的人，没什么好感，看来要想得到消息，还得自己主动出击。 但她没料到的是，刚吃完晚饭，张明就主动找到了她。 “听说你在找人调查，你们寝室那个叫泠语的女生？” 刚一上来就是严厉的质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杀人案，而且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不是做游戏！若是知情不报，什么人都保不住你！” 舒瑶有些惊讶。 她是私下找人调查的，张明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除非…… “你们也在调查泠语？是不是发生什么了？还是你们已经有发现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张明语气十分严厉。 “你为什么要调查泠语？关于这个案子，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舒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很不喜欢被人用命令的口气问话，于是淡淡答道：“她性格有些奇怪，我只是好奇而已。 张明眉毛一竖：“我警告你，说实话！你要是不说……” “我不是你的犯人！” 舒瑶冷冷打断了他，“如果你有我知情不报的证据，尽管去告我，不用在这里进行这种无用的威胁。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宝贵，还是使用更有效率的沟通方式。” 张明简直气结，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生，跟他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还如此有恃无恐？ “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妨碍公务！我可以抓你的！” 他虽然说得强硬，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根本拿她没办法。 即使真的不顾纪律强行抓了她，以舒瑶的背景，也很容易就可以翻身害得他丢了工作。 这正是他生气的地方。 舒瑶懒得理会他这种偏见。 但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释一番，只怕别想从张明嘴里抠出半点信息。 “我说过了，我之所以调查泠语，只是因为我觉得她有些古怪，完全是个人感觉而已，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而且你若是稍微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我无论跟泠语、或者寝室的其他人，都没有半点交情可言，我不过是个不住在学校的普通学生而已。” 张明用鼻子“哼”了一声，半信半疑：“为什么觉得她古怪？而且是在这种敏感时刻？别说我没告诉你，在案子没水落石出之前，你们都是嫌疑人！” 舒瑶不太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让我怎么说？说我怀疑她跟案子有关？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好奇而已！你们若是有什么发现或者怀疑，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核实一下。” 张明盯着她，似乎是在犹豫是否应该相信她。 半晌，有些挫败的收回了目光。 这个案子太特殊，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实质的指向型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为避免打草惊蛇，他确实需要一个不容易被人怀疑的学生，给自己提供情报。 “好，我暂且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现在告诉你的话，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 舒瑶点头：“放心，我知道规矩。” 张明意味深长的撇了她一眼：“昨晚，你们的导员孟燕，死在了自己家里。现场情况与杨晓梅类似，目前两案并案侦查。” “两个现场，都没有发现第二人存在的痕迹，我们怀疑，犯人使用了某种远距离杀人手段，或者说提前设置了机关。” “所以我命人查了一下，早前的监控记录，果然发现，在杨晓梅死亡前几天，有一个人也在深夜进过教一楼。” “泠语？” 这一次，舒瑶居然猜错了。 “不，是王楠楠！” …… 夜。 由于前几天的凶案，近期H大校内的安保，加强了很多。 校内各个出入口，都站满了值班的保安，每条小路上都有人巡逻。 “怎么回来这么晚？” 学校后门，年轻的门卫，正检查着一个女生的证件。 “没办法，去做家教了，学生家比较远。”女生很瘦小，穿着一件已经洗的有些发白的衬衫，容貌姣好。 一个年纪稍长的门卫走了过来，“是你啊，最近学校不太平，这么晚回来挺危险的，下次找个人陪你。” 显然这女生经常晚归，已经跟门卫认识了。 女生有些无奈的笑笑：“这么晚，也不好麻烦同学，没事的。” “那行，赶紧回去睡觉！” 门卫将证件递给她，打开了门。 “嗯，谢谢您了。” 看着女生单薄的背影，年轻的门卫问年长的：“认识？” 年长的叹了口气：“这女娃，一周七天，能有五天都是这个点儿回来，能不认识吗？据说家境不好，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呢，也是不容易啊！”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年轻的门卫，回忆了一下女生姣好的脸。 虽然有些瘦削，但眉目端正，稍微打扮一下，一定是个美女。 “真是去做家教了吗？” 年长者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人家可是正经女孩儿！” 又想了想女孩儿身上朴素得近乎土气的衣着，年轻的门卫耸耸肩，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 这名女孩儿，正是外出做家教，刚刚归来的王楠楠。 她每天除了上课、上自习，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工了，没有任何的私人生活。 她吃着最便宜的馒头咸菜，一件衣服穿三年，但她并不觉得辛苦，甚至甘之如饴。 她从小到大，过的一直是这样的日子。 但是如今，不再是为了那对吸血鬼般的父母，和讨债鬼般的弟弟，而是为了她自己。 这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踩着新买的运动鞋，王楠楠快步穿过图书馆旁的小路。 昏黄的灯光，带着深夜特有的静谧，四周空无一人。 一阵夜风吹过，路边的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地下的树影，斑驳变换着，投在水泥路上，凭空增添了几分阴森。 “楠……” 若有若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王楠楠悚然一惊，急忙回头。 没人。 背脊一凉，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楠楠……楠……” 声音却仍旧如影随形，丝毫不肯放过她。 王楠楠猛然回身，转角处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影。 身材窈窕，长发披肩，看起来是个女生。 “是谁？”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包包。 “楠楠……是我。”女生从阴影里走出，居然是泠语。 王楠楠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跟你一样，刚做家教回来。”泠语走了过来。 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带着莫名的笑，声音也有气无力，说起话来，就像是含着什么。 王楠楠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与泠语境况类似，素来关系很好。 她知道，对方也经常有做到很晚的家教，所以也没多怀疑。 泠语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排朝宿舍楼方向走去。 “我记得你今天晚上不是没家教吗？”王楠楠随口问道。 “嗯。” “那你怎么在这儿？”王楠楠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对。 “找你呀。”泠语的语气，十分怪异。 “找我？找我做什么？” “你说呢？” 泠语缓缓转过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僵硬而古怪的笑意。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王楠楠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后退一步，离泠语远了些。 泠语歪着头，怪笑着逼近一步：“你当然知道。” 王楠楠被她笑得全身发毛，连连后退：“泠语？你什么意思？你你额头上怎么了？” 昏黄的灯光下，泠语刘海儿下的额头，隐约露出了一块血色的斑点。 她抬手摸了摸，那似乎是一块已经结痂的伤口，“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1章 【三十四】幻觉? 说完，就开始用指甲，抠那块黑色的痂。 血很快从伤口边缘渗出。 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滑出一道渗人的血痕…… 那伤口似乎很深，血肉撕拉声中，黑色的痂块，带着红色的血肉，被挖了下来。 后面还丝丝拉拉连着一些线状的东西。 王楠楠惊恐地望着泠语的动作，眼见她揪着那块血痂，越拉越长…… 一开始出来的东西，还是血红色的血肉，但到后来，竟然逐渐变白…… 变成了豆腐渣样的东西！ 王楠楠觉得自己快吐了。 泠语似乎也觉得不太对，歪着头将血痂凑到眼前，“啊呀，不小心将脑浆抠出来了！这可不行。” 说完，竟然将那东西丢进了嘴里！ “嗯嗯……脑浆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仿佛自地狱传来，王楠楠胃内翻滚，拔腿就跑！ 阴惨惨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以为你还走的掉吗？” 她不敢回头，只是拼了命的跑。 这条平日并不长的小路，也不知为何，突然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额头突然传来痒痒的感觉，她以为是汗，下意识的想擦，却突然在额头摸到了一块痂！ 不…… 不！ 痂越来越痒越来越痒，一直痒到大脑深处，仿佛大脑里每一个褶皱都在痒！ 王楠楠终于忍不住，开始疯狂的抠额头上那块血痂，试图减轻这种让人疯狂的痒！ 好痒……好痒！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痒！ 她不顾一切在额头上拼命的抓着，恨不能也把脑浆抓出来，只求这让人疯狂的痒，能停歇一小会！ “……住手！快停下！”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随即一阵恶臭传来。 她发誓，自己一生都没闻过这么恶心的臭味，瞬间晚饭就溢到了咽喉。 “呕……” 一阵呕吐过后，胸口的烦闷突然消失了，那要命的痒也无影无踪，头脑空前清醒起来。 随后，她立刻感觉到，额头剧烈的疼痛着，下意识的一摸，满手鲜血。 “你刚才就快把自己眼睛挖下来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王楠楠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人。 舒瑶。 …… 一小时后。 王楠楠坐在明亮的校医院病房内，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手中还拿着一杯热奶茶，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是说，你看到了泠语，她还把脑浆抠出来吃掉了？之后你的额头也开始痒，你也想抠出脑浆来？” 舒瑶觉得匪夷所思。 即使读过那么多的书，她也想不出，是什么能让人产生这种幻觉。 王楠楠又打了个冷颤，犹犹豫豫的问：“泠……泠语呢？你没看到她吗？” 舒瑶皱了皱眉：“从心理学上讲，幻觉其实是人类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的一种投射，象征性意义远大于表面意义。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其实只是你内心恐惧的映射而已。” 王楠楠有些听懂了：“你是在说，我刚才经历的那些都是幻觉吗？泠语并没做那些事，是吗？” 舒瑶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不是【没做】，而是根本没有其他人，没有泠语，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而已。” “我一直在校门口等你，从你进入校门开始，我就发现你神色有些不对，所以一直跟着你。” “到图书馆附近的时候，你突然情绪失控，开始用力抓自己的脸，抓得满脸是血。我见状况不对，急忙阻止了你。” 想起刚才的经历，王楠楠握紧了手中的奶茶，有些微微发抖：“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你是用什么让我清醒过来的呀？” “一种臭味剂。” 舒瑶笑笑，“专门用来对抗迷药的。” “我是中了迷药么？” 王楠楠看起来并不恐惧，反而有些……疑惑。 “你最近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舒瑶问道。 “没有，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王楠楠飞快的否认了。 舒瑶深深看了她一眼：“泠语呢？为什么是她？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王楠楠继续摇头：“我不知道，那不是假的吗？” 舒瑶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很可能已经跟杨晓梅一样下场了？” 王楠楠一怔，神色紧张起来。 舒瑶紧紧的盯着她：“我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随时还会遇到类似的危险。” “不……不会。” 王楠楠动了动，有些不自在，“我今天应该就是，太累了。我已经两天没睡了哦……晚上要复习，还要赶稿……白天没课的时候还有家教……就是……太累了，累出幻觉了。” “好。” 舒瑶没有继续穷追不舍，这让王楠楠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 王楠楠连连点头：“嗯，谢谢你了，舒瑶。” “不客气。” 舒瑶站起身来，作势要走，“用不用我送你回寝室？” “不用不用！” 王楠楠毫不犹豫的拒绝：“你忙你的！我没事了！” “好。” 舒瑶一如既往的冷淡，起身走到门口。 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道：“对了，杨晓梅的死的那天晚上，你去教一楼干什么了？” …… “她肯定在说谎！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张明气得在办公室内转圈。 “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倒也不是。” 舒瑶若有所思，“获得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嗯？你看出什么了？” 张明精神一振。 他对这个“关系户”女生，原本印象很差。 但对方几次提供了关键线索，而且疑似救下了一个受害者，这让他不得不转变了态度。 舒瑶分析道：“遇到这种诡异的事，你不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吗？正常人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第一反应不是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吗？” “但她什么也没问，就好像早就知道……她遇到的是什么……” 张明顿时恍然：“我就说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原来是在这里！明明是这么奇怪的事，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舒瑶点头：“没错，所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不肯说而已。” “而且，她对泠语的态度，也很奇怪。” “据我所知，她们是很好的朋友，从大一以来就一直形影不离。但在她的幻境中，泠语却是以那种诡异的姿态出现，也就是说，潜意识里她在恐惧对方。” 张明不住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嗯嗯……不愧是高材生，我觉得分析得对！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找到这几个受害者之间的深层联系，看来，得在这些女生身上深挖了！” 说罢想了想，又看了看舒瑶，欲言又止。 舒瑶会意：“是调查方面有问题？也对，目前她们都不算嫌疑人……这样，我跟方叔叔打个招呼，您尽管调查，不用怕投诉。” 想到之前那种态度对人家，如今却要求人家办事。 张明有些不好意思，“那行，这案子挺棘手，影响也不好，我破案压力有点大……能不能，再弄张搜查证？” 舒瑶衡量了一下：“王楠楠应该可以，毕竟有她出现在教一楼的视频证据，走走后门就能申请下来。但泠语……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很难。” 而且，泠语也远不是王楠楠那般容易对付的。 “行，足够了！”张明很满意。 不必受限于条条框框，不必担心投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破案待遇了。 …… 张明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舒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有大发现！” 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让人查了王楠楠的手机记录，她不是说自己在做家教吗？根本不是！” “她一个星期前就被人辞退了！随后她就与一个叫【掮客】的人，建立了联系，这个【掮客】，在我们那里有案底，是一个【车夫】！更重要的是，杨晓梅的手机里也有这个人！” 舒瑶知道，【车夫】是某特殊行业中，中间人的代称，古时候，也叫“皮·条客”。 也就是说，王楠楠在做类似……援·助交际的事？ 舒瑶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无论怎么看，王楠楠都不是那种类型。 反而杨晓梅，她毫不意外。 “那泠语呢？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张明顿了顿，“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异常干净。联系人非常少，都是些老师、同学、快递，甚至没有任何私密信息。” “您觉得……这样正常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她，但是从目前情况看来，她嫌疑很小，至少远比王楠楠要小。” “我觉得倒是未必。上午的大课，我向其他同学打听了下才知道，杨晓梅居然有一个交往不久的男朋友……而这位男朋友，在一个星期前，还在热烈的追求冷语。” “什么？男朋友？” 张明精神一振，有个本地的学生配合，果然事倍功半。 “叫什么名字？意思是，杨晓梅撬了泠语的墙角？” 舒瑶有点儿无语。 对面的刑警队长，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会用“撬墙角”这种说法…… 而且以杨晓梅的长相，不用说撬泠语，撬谁恐怕都有点困难。 “……不是。简单来说，这男生是个家里有点儿小钱的富二代，追求了泠语很久，但泠语一直都没答应。” “而杨晓梅趁机，以泠语朋友的身份接近他，并在他再次被拒绝后，用身体安慰了他。所以两人才……” “这……” 张明有点儿瞠目结舌，“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开放吗？” 之前【掮客】的事儿，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想不到还有更劲爆的。 “谁知道呢。” 舒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男生叫赵德，人力资源系大三。” “好，这是个重要线索，我立刻调查！” “对了。” 张明又想起了什么，“你知道王楠楠被辞退的原因吗？据家长说，是因为有【同校的学生】说，她手脚不干净。” “杨晓梅说的？” “我估计是，因为她被辞退之后，家长就雇佣了另外一个【被导员推荐】的学生，那个学生，就是杨晓梅，而推荐她的导员，就是孟燕。” “……这么欺负一个拼命活着的人，难怪被杀。” “话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杀人都是不对的。” “看来，你认为是王楠楠？” “只能说是……目前嫌疑最大。”张明叹了口气，“其实我更倾向于是哪个游荡的杀人狂，毕竟那种残忍的犯案手法……实在不像是大学生能做出来的。” “马X爵。” 这个名字，让气氛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总之，还得继续调查。我去查男朋友，你继续打听杨晓梅的事！有进展随时联系我！” 挂断电话，舒瑶陷入了沉思。 真的是王楠楠？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 然而，还没等舒瑶进一步行动，下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开始在校园里流传。 “听说了吗？凶手抓到了！是个富二代！” “对，死了的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就是他！执法者已经把他带走了！” “听生物工程系的同学说，死的那个女生特别不检点，好像是趁着喝醉，把人家富二代给睡了！然后就死缠烂打要人家负责，还要一毕业就结婚！不然就告他侵犯！” “那富二代哪能任由她摆布啊？真是自己作死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够狗血的。” “孟燕，生物工程系大三的导员，听说过没？也死了！好像是发现了那个富二代杀人的事，所以也被他杀了！” “真是无法无天，有钱就了不起啊！连导员都敢杀，我倒要看看，他爸是不是李·刚！” 舒瑶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立刻拨通了张明的电话。 占线…… 占线…… 占线…… 没办法，她只能直接去执法者的临时办公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2章 【三十四】舆论 此时，教三楼的临时办公室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 看到舒瑶径直走入了办公室，立刻议论起来。 “那是生物工程系的系花舒瑶？她怎么能直接进执法者的办公室？” “这还不明白？人家也是富二代啊！据说家里特别有势力，执法者也得给面子啊！” “她不是跟杨晓梅一个寝室吗？听说那个寝室的其他人，都被关在招待所里呢！除了上课吃饭根本不允许外出！怎么就她特殊？” “特权阶级，差别对待呗！哼哼！” 舒瑶当然不知道这些。 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 推开门，张明正在脸红气粗的打着电话。 “哎……是，局长，是，我……我知道错了。” “是是，我没抓人啊！这不是找到证据了吗？杨晓梅案的凶器上有他的指纹，孟燕家一条街外的摄像头也拍到了他，我就是想请他回来协助调查！谁知道会闹成这样啊！” “是……是我鲁莽了……” “没有没有，目前就是调查，调查。” “是，我立刻澄清！” “放人？这……这不好办啊，目前他确实是最大嫌疑人。之前我们还在他租的公寓里搜到了迷幻剂！” “……是，我明白。但是也不能因为他舅舅是市长秘书，就说他是清白的呀！” “是，是……”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张明擦了擦汗，抬头就看到了舒瑶。 “你怎么也来了？也是为了那个市长秘书的侄子？” 舒瑶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我很理解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抓人，无非就是怕打了招呼，人就抓不了了。” 张明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唉，这官二代啊，不好动！” “他跟两起案子，都扯上关系了？” 张明点头，索性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扔到一边。 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凉茶，然后才开口说道：“致死杨晓梅的水果刀上，有他的指纹。案发时，孟燕家外面街道上的摄像头，也拍到了他去孟燕家的影像。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一种新型的致幻剂。” “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狡辩呗！说杨晓梅一直缠着他，两人睡过，他拿那把刀切过水果。而孟燕，是因为那天他想找孟燕问问杨晓梅的事，但他说他在门外晃了一圈，没进去。” “指纹呢？” “没有，孟燕家里确实没有他的指纹。但也可能是他戴了手套。” “致幻剂呢？死者体内有类似成分吗？” 张明嗤笑一声：“要是有，我就是正式拘捕，而不是请他喝茶了！” “果然……”舒瑶的脸色，罕见的凝重起来。 “怎么了？”张明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被人算计了。” 舒瑶皱眉：“而且是……死局。” “什么意思？别卖关子！”张明也皱起了眉头。 舒瑶指了指窗外，不少学生仍在外面徘徊围观。 “你知道吗？这里有八成以上的学生，都是贫困生。他们家境贫寒，成绩优异，十年寒窗苦读，才终于考上这个学校，靠着补助和助学贷款支撑生活。” “因此这些人，对【特权阶级】格外敏感，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受过【特权】的压迫。”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不巧的是，赵德就是这么一个【特权阶级】，而且是那种名声很不好的【特权阶级】。想想，如果你现在把赵德放了，会发生什么事？” 张明的脸色也变了，走到窗边，看了看下面的学生。 “我明白了。这是想利用舆论，将赵德逼成凶手啊！” 舒瑶点头：“没错，现在的关键，已经不是【谁是凶手】，而是【学生们希望谁是凶手】。” “你只要前脚敢放人，后脚网络上，就会出现铺天盖地的【市长秘书外甥杀人却被无罪释放】的新闻。” “而这种新闻，你懂得，只会进一步激起民众的仇富心理，越闹越大，甚至市长秘书都得被逼下台。” “那局长还让我放人？” “那是因为他目前还没意识到……而你一旦放人，就正中了幕后人的下怀，让她可以进一步将事情闹大。” 张明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那怎么办？这么说赵德不是凶手？可目前指向他的证据最多！” 舒瑶默然，心里倒是划过了一个破局的办法。 但随后就被弃置了。 因为那个办法，就是再发生一件类似凶案。 …… 张明不知道舒瑶有没有跟上面的人沟通过。 第二天，他还是接到了局长的死命令：“放人”。 即使他说破了嘴皮，局长也无动于衷，只有两个字：“放人”。 张明只能照做。 不出所料，放人的第二天，网上就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 “H大杀人案疑凶被释放？！” “H大杀人案凶手背景起底！舅舅是市长秘书？” “杀女友，杀导员，富二代缘何仍能逍遥法外？” “攀龙附凤引发的悲剧，防火防盗防男友！” “知情人爆料H大凶杀案内幕！” 在这些消息里，一个又一个“爆料人”，几乎咬死了赵德的凶手身份。 下面的评论，清一色的义愤填膺，指责执法者以权谋私，罔顾人命。 最火上浇油的是，杨晓梅的父母也被人找了出来。 在某知名视频网站上发了一段短视频，跪求网友帮忙，严惩有权有势的凶手。 在这种几乎一边倒的浪潮中，执法者发布的【证据不足】说明，不但没起到丝毫缓解效果，反而引起了新一轮的讽刺和声讨。 “人穷莫须有，人富证不足”成了当天的热词。 事情很快就脱离了控制。 当天下午，H大的校长，亲自拜访了执法者局长，说是赵德的释放，激起了校内学生的极大愤慨，联名上书要求严惩凶手。 不但在校内拉起横幅，甚至还要去校外游行！ 局长当即命令张明，在校内开会澄清。 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一种局面。 当张明反复强调“证据不足”时，被下面学生一连串的质问，搞得根本下不来台。 “凶器上有他的指纹，还要什么证据？” “案发时，只有他出现在孟导员家门前，还要什么证据？” “赵德劣迹斑斑，不止一次对女生下药，家里就藏着重度迷幻剂，还要什么证据？” “只有他跟死者有恩怨，有杀人动机，这些还不够吗？” “就算证据不足，他也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应该扣押调查吗？为什么还不到48小时就放人？” “是不是因为市长秘书施加了压力？” “你们敢保证，调查过程中，公平公正公开吗？” 张明本身就不是一个圆滑善变的人，否则也不会十二年只做到刑警队长。 所以这些尖利的问题，让他十分狼狈，几乎无言以对。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心虚。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不合规矩。 而且他怎么也想不通，案件的细节是怎么流出去的？ 这些学生知道的……甚至比他这个执法者都多！ 他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杨晓梅居然想通过威胁的手段，嫁给赵德！ 做这种找死的事儿，现在连他都觉得，凶手就是赵德了！ 想起来他就有些恼火。 这么重要的事，舒瑶居然没打听出来？ 亏他还对她寄予厚望！ 但他哪里知道，舒瑶由于性格使然，本身就游离于普通学生群体之外，能打听到那些消息，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这场灾难般的发布会，不但没能缓和学生们的情绪。 反而张明哑口无言的样子，被人发到了网上，起到了彻底的反面效果。 局长盛怒之下，将他调离了这个案子。 据说，之所以没被撤职，还是因为某个大领导，替他说了句话。 也就是，他还欠了舒瑶一个人情。 …… 三个月后。 这件被称为“H大古楼凶杀案”的案件，在网络上的民意沸腾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赵德主动承认了杀人事实，同时，市长秘书引咎辞职。 正义得到了伸张，网络一片欢呼喝彩。 至于事实的真相？ 谁还在乎？ 结案当天，张明和舒瑶通了一个电话。 “唉，我已经尽力了。我把所有疑点整理得清清楚楚，写升职报告都没这么仔细过！但有什么用呢？我跟局长说，还有第三个受害者，跟赵德毫无关系！” “但是第三个没死啊！直接就被归类成巧合了！我又跟他说，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案发前几天，分别在两个现场出现过，他更不以为然，直接让我该干啥干啥去！” “……很正常，毕竟，富二代杀死勒索自己的女友，远比穷学生为补助杀人更有话题性，更受人欢迎。”舒瑶比张明更淡然，她早已习惯了这些。 “你还坚持真正的凶手是王楠楠？就是为了那点儿补助？”张明始终觉得，这个动机站不住脚。 大学补助，说多了也就几百块，所有的加起来，勉强能到一两千。 为了两千块钱杀人？实在有点儿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3章 【三十四】公平规则 舒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在绝境，有时候一块钱，都能决定你是否活下去。” “如果你觉得【钱】这个动机听起来不好，那么【命】怎么样？杨晓梅和孟燕的行为，表面看来只是一个家教、几百块补助的事，但对王楠楠来说，那是她活下去的依仗，是她未来的希望。” “少了这点儿钱，对别人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却是逼迫她放弃了自己……” “你是说……她是因为这个，才跟【掮客】联系的？” “是啊，眼看就要大四了，她需要钱，需要学费，正常的方式得不到，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唉，如果脱下这身警服，我说不定会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对了，赵德怎么会突然认罪的？” “我找人查了一下，前阵子他父亲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几天后，他就自首了。我觉得，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舆论压力太大。赵德全家从政，不止是舅舅，他的父亲、祖父、叔叔、姑姑，全部有公职在身。若是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他们全部都要接受调查，政治生涯一定会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就是那封邮件了。我猜测，邮件里应该有赵德以往一些劣迹的证据，例如滥用迷幻药之类，一旦放出，必定会牵连出为他兜底善后的那些人。” “这样权衡利弊之下，让他主动自首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以他们家族的势力，即使入狱也不会太难过，而且蹲几年就能出来。” “……看来有权有势，还是了不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这个王楠楠，还真是厉害！这种手段……啧啧，简直就像电视里的犯罪大师！” “……我倒觉得，幕后设计这一切的，未必是王楠楠。还记得她描述过的幻觉吗？” “你还怀疑那个什么……叫泠语的？怎么可能，她跟这几个死者的牵扯没那么深。” 张明明显不相信。 “……好。” 舒瑶没有继续解释。 因为她知道，这种东西是解释不清的。 …… 又是一个月，凶杀案的风头过去了，H大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校内的小咖啡厅内，舒瑶和泠语再次坐到了一起。 只是这一次，两人的心境都大不相同。 “我最近知道了一个故事，很有趣，你想不想听？”舒瑶开门见山。 泠语仍然不喜欢视线接触，低着头拨弄杯里的咖啡。 “洗耳恭听。” 舒瑶开始讲述。 “在一所不错的大学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就叫她S。她很聪明，也低调，总是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里，但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与周边的一切，格格不入。” “由于童年的经历，女生S在情感上有一些洁癖，极为厌恶那种玩弄感情，或者利用感情达成目的的人。” “偏偏学校里，有一个不长眼的富二代看上了她，不停的纠缠。” “这位富二代不但其貌不扬，品质也很低劣，曾有过使用迷幻药欺侮女生的经历，但被家里用权势压了下去。” “由于久追不下，某一天，这位富二代也对女生S，动用了类似的手段……” “女生S察觉后，故意引来了另外一个垂涎富二代家产的女生A，并顺水推舟……成就了这两个人。” “事成后，富二代察觉被坑，但女生A也不是省油的灯，顺势强迫他负责，并借机勒索钱财，否则就告他侵犯。” “富二代虽然恼怒，却不得不暂时屈从，却也因此恨上了设计他的女生S。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女生S，她的报复还没结束。”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女生S的好朋友，女生B。B是一个身世很可怜的人，为了逃脱原生家庭的盘剥上了大学，一心只想毕业后，彻底脱离那个家庭，因此每天都在拼命的打工，赚取生活费和学费。” “但A却使用不正当手段，不断的夺取属于她的东西。她被逼无奈之下，只好打算出卖自己，换取下学期的学费。” “却没想到，噩梦还没结束，她出卖自己的事情，不知怎么被女生A知道了。A因此威胁她，退出所有奖学金竞争，否则就把她的事告诉学校，让她不能毕业！” “这相当于让B去死。B绝望之下，向S哭诉，想要与A同归于尽。S却给她提供了更好的方法。” “借助校园内的恐怖传说，她们在封闭的老教学楼内设置了陷阱，并在校内网上发了悬赏的贴子，引诱贪财的A深夜进入，A果然死于陷阱。” “而后，B利用A的死，找机会单独接触了导员M，并在M的身上，也放下了类似的陷阱，使得M当晚死于家中。” “同时，她们透露消息给富二代，说是导员M，知道了A和富二代之间的事。所以富二代当晚就去了导员M家中，想要谈谈这件事。” “也许是没人应门，也许是有了其他想法，富二代当晚并没有进入导员家中，暂时避免了被现场抓住的命运。” “死了两个人之后，S的计划仍在继续，可怜的B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计划之中。” “她从没想过，S的温和亲切，只是伪装。S不会把任何人当成朋友。但她本应死亡的那一晚，却意外的被人救了。” 说到这里，泠语突然一笑：“你可以把救她的那个女生，称为侦探Y。” 舒瑶也是一笑：“好，侦探Y救了她。但这并没有影响S的大计划，毕竟她的主要目标里，不包括B。” “反而因为侦探Y的出现，加速了案件调查进展，富二代更快的出现在了执法者的视线里。” “当富二代被带走协助调查后，S立刻在网络上，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消息——利用富二代的身份，成功塑造了一个【拜金女上位不成反被杀】的故事，并放出了各种平常人不可能知道的细节。” “成功激起了大众的八卦心，还有仇富心理，并借此逼迫执法者，对富二代从严处理。” “事情确实如她所料，十分顺利，网上一波倒的声讨富二代和他的家族，指责他们一手遮天无视法律，甚至富二代家中的当权者，也被迫辞职，眼看大树将倾。” “趁着这个机会，S适时的给富二代的父亲，发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有富二代昔日做坏事的罪证，甚至还有家族为他抹去罪名的证据。”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久后，富二代的父亲，就逼着富二代忍了最。” “至此，这桩近乎完美的【借刀杀人】案，就拉下了帷幕。” 讲完后，舒瑶别有深意的问：“我的故事怎么样？” 泠语鼓掌：“精彩极了，但里面有点小问题。所谓的【陷阱】，究竟是什么呢？说是杀人，可不在现场，怎么杀？” 这也正是舒瑶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作案手法。 死者体内没有任何药物痕迹，除非…… 是催眠之类的精神暗示。 但是……总觉得不对。 于是，她反问道：“你觉得呢？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可以替我回答。” 泠语笑了笑：“我记得，侦探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剔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舒瑶陷入了沉思。 泠语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拨弄着杯中的咖啡。 半晌，舒瑶还是摇摇头：“不对，不是催眠，我学过简单的心理学，这种程度的催眠，没有经年累月的精神污染，根本不可能达到。” 泠语似乎觉得有趣，歪着头看她：“原来你也有盲区，为什么不去想那种可能呢？” 舒瑶皱眉：“那太……荒谬了？怪谈什么的……” 泠语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置可否：“另外，故事里有一处错误，我还是纠正一下。” “S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对B也许确实没有朋友的感情，但她很同情B，所以，S没有想要杀死B。” “B的遭遇，是一种【代价】。当你想要别人遵守某种【规则】的时候，自己也必须接受【规则】的考验，通不过，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你是说……” 舒瑶若有所思：“教一楼怪谈里，那个【暴怒师兄】的【公平】规则？通过杀死别人而得到的名额，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公平，是么？” 泠语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我还有课，先走一步。” 顿了顿，又笑道：“我觉得，我们还会有谈话的机会。” 那双无机质的银灰色眼眸，似乎在这瞬间，有了某种光彩。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4章 【三十五】安全屋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也渐渐黑了。 我走在路上，感觉身体有些累，于是就找了一块石头，在上面坐了下来。 然后，我伸出右手，从背上取下了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地图。 紧接着，我又从背包里取出了小手电筒，打开开关，仔细地看着地图。 我从地图上得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森林。 沿着眼前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到达前面不远处的屋子。 两天前，我无意中从一本《军事天下》的杂志中得知，在这个小岛上，要举办一个为期3天的《绝地求生》训练营比赛，主办方要招募6位军事爱好志愿者比赛。 于是，我就报名参加了这个《绝地求生》训练营比赛。 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森林里迷路，还不容易找到路，天却快要黑了。 休息五六分后，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沿着道路往前走去。 大约过了10分钟后，我看到了不远处的屋子，便快步跑了过去。 等我靠近时，却发现在离屋子不远处，树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安全屋”三个字。 （根据《绝地求生》的比赛规则规定，一旦多名志愿者进入安全屋后，禁止互相偷袭攻击，一旦被发现，偷袭者就被视为放弃比赛） 我顺着门口前的台阶，走到屋门前，伸出右手，叩响了屋门，发出了一阵“咚咚……”的声音。 紧接着，屋门上面的锁传来一阵“叮当”，继而旋转起来。 然后整个门就被缓缓推开，走出了一位身穿灰绿色衬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我的衣着打扮，立刻就明白，随即开口说道：“看你的样子，也是训练营比赛的志愿者。” 我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根据《绝地求生》的比赛规则，任何参赛的志愿者，都是有权利进入安全屋的。” 随后，年轻人点了点头，就让开了路。 于是，我快步走进屋子，看到了一楼的大堂里，摆了一张圆形的餐桌，旁边摆了五张木椅。 其中的三个木椅上，已经坐了人。 我快步走了上去，开口说道：“大家好，我叫赵利。” “我叫周泽。”一位穿着黑色衬衣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我叫王猛。”一位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我叫李琦。”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我叫刘恺，是这次《绝地求生》活动主办方，派来安全屋的负责人，负责志愿者在安全屋里的一切事宜。” 刚才那位迎我进来的年轻人，开口说道，“这个间屋子的二楼，正好还剩下一间房间，就在右边走廊的第三间房子。” 就这样，刘恺领着我，到了二楼右边走廊的第三间房子，其余的人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随后，刘恺伸出右手，从右边的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我，开口说道：“这就是房间钥匙，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会，然后就会给你送热水。” 我伸出右手，接过钥匙，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回去休息！” 刘恺听到后，随即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右手拿着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反方向旋转360度，稍微用力往里一推，房门就被打开了，然后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不是很大，大约有二三十平方米。 在里侧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单人床，约有两米长和一米宽，睡一个人已经足矣。 在床的旁边还摆了一个梳洗架，上面放着一个红色塑料盆，一旁还搭着一条毛巾。 我走了过去，看到在离梳洗架不远处的一扇窗户。 我走到窗户旁，伸出右手，将窗沿上的铁锁打开，然后用力推开窗户，就看到了窗外的夜色。 此时，月亮正高挂在夜空中，淡淡的月色正笼罩着一切。 我抬起头望着月亮。 就在这时，一片黑云突然飘了过来，将月亮遮掩起来，月亮顿时就黯淡下来，眼前的光景似乎暗了不少。 突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呀呀呀……”的叫声。 我抬起双眼望去，看到在树林的枝头，有三四只黑点，向着夜空窜起。 继而，那三四只黑点，又发出一阵“呀呀呀……”的叫声。 这时，我才意识到，那三四只黑点原来是乌鸦。 那些乌鸦伴随着夜色越飞越远，叫声也渐渐地消失在夜空中。 这时，我转过头，朝着窗户的另一旁望去。 看到了不远处，有好几根白色水管，依次从房顶延伸到地面，别处的窗户也发出了光亮，想必其他人也没有睡觉！ 突然，一阵夜风突然向我吹来，由于我身子上衣服单薄，不禁打了一个哈欠。 于是，我又赶紧把窗户关上，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立即从站起来，走到房门旁边，伸出右手，扭动门锁，打开房门。 就看到刘恺站在房门口前，右手里正提着一个水壶。 “这个房间还不错？”刘恺抬了抬头，开口对我问道。 “嗯，的确不错，是一个不错的房间。我现在就想好好地洗个脸，然后睡觉。”我双手互放在胸前，开口说道。 “光顾着跟你聊天，差点忘记正事，我是来给你送热水的。” 刘恺眨眨眼说完，右手就提起水壶，递给了我，开口说道：“这水壶里面还有半壶热水，足够你洗脸洗脚。” 我伸出右手，接过水壶，对着刘恺说道：“谢谢啊！” 这时，刘恺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对着我：“还有就是到了半夜，不论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在房间外随意走动。” “难道，这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开口对着刘恺问道。 “我是这间安全屋的负责人，你就不要问怎么多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刘恺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完，就直接走开了。 随后，我拿着水壶，关上房门。 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红色塑料盆里，然后洗脸洗脚，上床睡觉。 次日早上。 我起床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就看到刘恺、李琦、王猛站在一个玻璃柜面前。 玻璃柜里摆了一个铁坐，上面摆了一把细剑。 其中，玻璃柜的正前方的一块玻璃上，刻着两条狭线缝隙，与细剑成了一个交叉角度。 李琦望着玻璃上的两条狭线缝隙，开口说道：“这玻璃柜设计的真奇怪，居然还在最前面的一块玻璃上面，留下两条狭缝。” 刘恺看到我走下楼梯，随即转身对着王猛和李琦开口说道：“既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我们就开始吃早餐！” 屋子的一楼大堂里，摆着一张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食物。 旁边的四张木椅已经坐满了人，唯独餐桌最顶上的那张木椅，空空如也。 “周泽，那个家伙究竟在房间里干什么，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餐。” 刘恺右手敲了敲餐桌，发出一阵砰砰的响声，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开口说道。 “说不定，又是那个家伙睡懒觉睡过头了。昨天夜里十二点时，我到二楼走廊的厕所小便时，就看到他走进房间，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事情。我向他打招呼，他还不理我，直接走进了房间。” 坐在一旁木椅上的王猛，开口抱怨道。 “如果，他真的在睡觉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去捉弄一下他。”坐在餐桌对面的李琦，露出一脸笑容，开口说道。 “这个想法不错，就当是周泽那个家伙迟到的惩罚。”王猛一脸兴奋的表情。 随后，李琦站起来，转过身来，对着我开口说道：“赵利，你也一起来吗？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还不如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看。” 王猛也在一旁附和道。 我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从木椅上站起来，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来陪你们玩一玩。” 就这样，我、李琦、刘恺、王猛顺着楼梯，朝着二楼周泽的房间走去。 在楼梯上，李琦转过身来，对着我们说道：“我们就假装失火，刘恺等会，你就在周泽的房门前大喊‘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 “王猛就去找些没用的废纸，在房门口点燃起来，让烟雾顺着房门的缝隙，钻进房间里。” “而我和赵利就躲在暗地里，准备好相机，把周泽落荒而逃的样子拍下来。” …… 十五分钟后。 我、李琦、刘恺、王猛在周泽的房门口集合。 王猛左手拿着七八张卷成一团的废报纸，开口说道：“就找到这些废报纸，差不多应该够了。” 王猛说完，伸出右手，从口袋拿出了打火机，将废报纸点燃，放到了房门缝隙旁边。 废报纸发出的烟雾，从房门底下的缝隙，慢慢地渗入房间里面去。 这时，刘恺站在一旁，张开嘴巴，大声喊叫着：“着火了！着火了……” 而我和李琦早已拿着相机，躲在离周泽房间不远处的拐弯处。 准备拍下周泽从房间里跑出时，一副落荒而逃的囧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5章 【三十五】密室杀人案 可是，周泽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是不是你喊的不够大声，周泽那个家伙还在睡懒觉，所以听不见。”王猛抬抬头，开口说道。 “那我再喊得大声点，还有就是你把废报纸，再往里面塞一塞。就算我的声音喊不醒他，烟雾可以熏醒他。” 刘恺抬抬右手，开口说完，就继续地喊了起来。 王猛觉得刘恺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就把废报纸往里塞了塞。 就在这时，王猛瞄到塞进门缝的废报纸，似乎站到一些红色液体的东西。 就准备把废报纸往外拉出来，整理一下，方便重新再塞进门缝。 这时，我和李琦从拐弯处走过来，开口问道：“怎么房间里还没有动静？” 王猛一边把废报纸往外拉，一边开口说道：“也许周泽那个家伙睡的太死，我来给他加大烟雾，来熏一熏他。” 王猛刚说完，就已经把塞进门缝的报纸，给拉了出来。 就在这时，刘恺突然开口问道：“王猛，你手上的废报纸，沾的红色液体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估计是刚才塞进门缝里，从地面上沾到的。”王猛也不知所谓地开口说道。 这时，我凑了过去，望着废报纸上面的红色液体，开口说道：“根据我在学校学的知识，这红色液体很像是血液。” “该不会是周泽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 李琦在一旁开口问道。 “我昨晚半夜，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就像是喝醉酒了一样，说不定是在房间里撞到了什么？”王猛开口说道。 “先不说这些了，把他喊起来，看一下，就知道了呗！”站在一旁的李琦开口说道。 于是，我们几个人一起敲门。 可是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最终，我们几人合力把周泽的房门撞开，随后，就看到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周泽静静地平躺在床上，身体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而棉被上面，正插着一把细剑。 王猛看到后到后，立即跑了过去，双手摇晃着周泽的身体，叫喊道：“周泽！周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周泽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恺伸出右手指，放在周泽的鼻子前，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他。 面露惊慌的表情，开口说道：“周泽死了！” 随后便瘫坐在床沿边。 “难道是有人半夜闯进了周泽的房间，用细剑把周泽杀死了？” 站在一旁的李琦开口问道，“可是，周泽的房门是反锁着，难道是从窗户潜入进来的？” 这时，我快步走到周泽房间的窗户旁，发现周泽房间的窗户也是反锁着。 随即，我打开玻璃上面的铁锁，拉开窗户，看到窗沿上面留下了一排奇怪的脚印。 这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大家找找看，周泽房门的钥匙，在不在房间里面？” 王猛从周泽的尸体旁站起来，拿出了一把钥匙开口说道：“这把钥匙在周泽的右手里面看到的，应该就是房门的钥匙。”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王猛手中的钥匙，然后走到房门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了几下，确认这把钥匙就是周泽房门的钥匙。 “房门是反锁的，窗户也是反锁着，房门钥匙也在周泽手里。照这样看来，这个房间不是一个密室吗？”一旁的李琦抬了抬头，开口问道。 这时，王猛走了过来，开口说道：“窗沿上不是发现了奇怪的脚印吗？肯定是凶手杀了周泽，然后打开窗户，逃出了这个房间。” “之后，再用某种方法，从窗户外面把窗户内侧的铁锁给扣上了。如果我们现在就赶到窗户外面去，肯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王猛说完，想要走上前，伸出双手，打开窗户。 我立即快步走上去，挡在王猛前面，开口说道：“你这样做，会破坏现场的环境。” 王猛听到后，似乎明白了，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从一楼外面绕过去，这样总行了！” 我听到后，点了点头。 王猛见我如此，便快步朝着房门走去，从外面绕到周泽的窗户外面去。 “我们还是离开房间，保持案发原样，一切等执法者来了再说。”我开口说道。 就这样，众人来到一楼的大厅正堂。 就在这时，李琦对着一个靠墙的玻璃柜，叫喊道：“这玻璃柜里的细剑不见了？” 刘恺听到后，也快步走过来，站在玻璃柜前，开口说道：“怪不得插在周泽胸口上的细剑那么眼熟？那把杀死周泽的细剑，就是凶手从玻璃柜里面偷走的。” 这时，我也快步走过来，半蹲下来，仔细检查着玻璃柜上面的铁锁。 只是，铁锁上的锁孔，已经生锈，几乎是不能用了。 随后，我就开口说道：“这个铁锁的锁孔已经生锈，完全被堵住了，估计有钥匙也打不开。” 这时，刘恺也凑了过来，开口说道：“赵利，照你这么说，凶手是不可能打开铁锁，从玻璃柜里面取走细剑，然后半夜潜入周泽的房间杀死周泽。” “会不会是玻璃柜上的玻璃，有什么机关呢？比如是在玻璃柜上的某个机关，只要按下去，就可以取下玻璃柜上面的玻璃，然后再取走细剑，然后再把玻璃重新按上去。”刘恺抬了抬右手，开口说道。 我听到刘恺如此说道，于是又仔细的检查玻璃柜一遍。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在玻璃柜上发现开关，而且玻璃柜上面的玻璃，是焊在玻璃柜铁架上，根本就下不下来。 “难道凶手会隔空取物的超能力吗？”刘恺又接着问道。 “要是凶手会超能力的话，直接杀死周泽就够了，还用什么细剑吗？”李琦眨了眨双眼，反驳道。 “说的也对，看来是我想多了。”刘恺抬了抬头，开口说道。 “估计凶手是用了某种手法，在不需要打开铁锁的情况下，从玻璃柜里面取走了细剑，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凶手的手法而已。” 我深思熟虑后，开口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6章 【三十五】玻璃柜的机关 “凶手该不会是从这块玻璃上的两条曲缝里，取走了细剑？”刘恺抬了抬右手，开口问道。 “这两条曲缝，连手指都伸不进去，凶手怎么可能从通过曲缝取走细剑呢？”我开口反驳道。 这时，大门处传来穿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王猛一边跑步边开口喊道：“我知道凶手从周泽房间逃走的方法了！” 然后，王猛就站在众人面前开口说道：“要想知道凶手的方法，就到我的房间一趟，我会把凶手的犯案手法，重新演示一遍。” 王猛说完，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我和其他人，也跟在王猛后面走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王猛走到窗户旁，随后停了下来，伸出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大约半米长的钓鱼线。 “这根钓鱼线，是我在周泽房间的窗户下的草丛里发现，应该是凶手逃走时，不小心掉进草丛里的。” 王猛说完，就跳到了窗沿上，伸出右手，拿出了透明胶带，撕下来了一小段。 然后把钓鱼线围成了一个圈，在钓鱼线接口处，用透明胶带缠上，形成了一个圈线。 “你要小心点，这可是二楼啊！”刘恺走上来，开口说道。 王猛点点头，然后右手拿着圈线，套在窗户内侧的铁锁上，然后半蹲在窗户的外侧，小心翼翼的把窗户拉上。 紧接着，王猛右手用力拉紧圈线，随后，窗户内侧传来一阵清脆的“嘀嗒”声。 铁锁在圈线的拉扯下，自动锁上了窗户。 然后，王猛伸出右手，把圈线上的透明胶带撕掉，将钓鱼线从窗户的缝隙中拉出来。 随后，王猛伸出右手，敲了敲窗户，示意房间里的人把窗户打开。 然后，王猛就从窗户，进入了周泽的房间。 “这就是凶手从外面从锁上窗户内侧的玻璃，然后顺着窗户外面不远处的水管，慢慢的爬了下去。” 王猛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开口说道。 这时，李琦也凑了上来，开口说道：“你这个从窗户外侧锁上窗户的办法，我在《名侦探柯南》和《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看到过。” 随后，我也点点头，开口说道：“这种从密室中逃走的办法，经常会在日本推理动漫中出现，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实现中。” “那凶手又是怎么样从封闭的玻璃柜里，取走那把细剑呢？而且玻璃柜上面的铁锁已经生锈，不可能用钥匙打开。”刘恺也凑了上来开口问道。 这时，王猛一时也犯了难，开口说道：“这个暂时，我也没有想到，估计凶手是用了别的方法。” 之后，众人就一起走出了王猛的房间。 这时，我的肚子突然呱呱地叫了起来。 随后，王猛也转过身来，对着我们说道：“刚才的早餐，大家还没有吃，赶紧下去吃早餐！” 就这样，我们便又来到了一楼大堂，吃完了早餐，就各自回到了房间。 我坐在房间的木椅上，脑袋里开始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情况。 就在这时，我还没有想到仔细地检查周泽的房间，现在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于是，我就从木椅上站起来，朝着周泽的房间走去。 周泽的房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周泽的尸体躺在床上，床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变成红彤彤一片。 随后，我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房门口处，传来刘恺的说话声：“赵利，你在周泽的房间做什么？” 我听到说话声，转过身来，就看到刘恺倚靠在门框上，随即开口说道：“我想在这里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吗？” 随后，刘恺快步走过来，站在了周泽的尸体旁：“一个小时之前，我就查看了周泽的尸体，估计周泽的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而且尸体已经全部僵硬。” 这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翻开了盖着周泽尸体上的棉被。 随后，我又走到了周泽的窗户旁，朝着外面的草丛望了望，而且外面的草丛，已经被踩的七零八落。 之后，我和刘恺在周泽的房间转了几圈，就分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我坐在书桌旁的木椅上，脑袋里一直回忆着，刚才在周泽房间发现的线索。 如果刚才房间里的发现没有错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杀害周泽的凶手就是他吗？ 接下来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破解他如何从封闭的玻璃柜里，取走细剑的手法。 可是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取走了玻璃柜里的细剑呢？ 我坐在木椅上，想了约有半个小时。 可是，脑袋里一点思绪都没有。 这时，我朝着不远处靠墙的书柜望去，第三层上面，依稀摆了基本书籍。 我便走了过去，站在了书柜旁边，看到了其中一本书籍，名为《生活中趣味几何知识》。 于是，我把那本书给抽了出来，翻开了封皮，看到了第一页的前言和第二页的目录。 从目录上面可知，这本《生活中趣味几何知识》中的内容主要讲述：三角形、长方形、正方形、圆形、椭圆形在生活中应用，和背后所涉及到几何内容知识。 我觉得这本书比较有意思，便饶有趣味地看了起来。 书的第一章内容，是讲述三角形在生活中的趣味知识。 比如，人们生活中常见的三角物体，例如风筝、石砖、箭头等，而且还讲述了勾股定理。 之后，我就看到了椭圆形的那一章，比如生活中椭圆形物体，如鸡蛋、鹅卵石、哈密瓜等， 而且其中还讲述了椭圆形的曲线关系，和一些有趣的曲线知识。 就在这时，我被其中的一小节内容给吸引住。 看完那一小节内容，我才明白，那个摆着一楼大厅的玻璃柜，原来不是一个密闭空间。 而是有一个特殊的机关，把我们都骗了过去。 随后，我再一次走出房间，再次来到一楼大厅的那个玻璃柜面前，仔细地观察着玻璃柜上面的两条曲线。 果然跟书上讲的一模一样。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起命案的所有疑点，都已经被我猜的清清楚楚。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在众人的面前，拆穿凶手的真面目。 这时，我跑到厨房找到了一个铁盆，一边在走廊上跑了起来，一边敲打着铁盆，发出一阵“咚咚……”的响声。 然后，开口喊道：“大伙快到一楼大厅集合，大伙快到一楼大厅集合……” “赵利，你发什么神经病，不好好休息，拿着铁盆到处敲什么？”王猛从房间里走出来，面露愠色，开口斥责道。 我随即转过身来，开口说道：“先不要问怎么多为什么，到一楼大厅集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众人站在一楼大厅的地面上，而我站在那个玻璃柜前。 这时，刘恺走上前来，开口说道：“赵利，你说你解开了凶手如何从封闭的玻璃柜中，取走细剑的方法？” 随后，我靠前走一步，开口说道：“凶手是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难道是玻璃柜上暗藏机关？”刘恺抬了抬右手，开口说道。 “你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玻璃柜上的确是有机关。”我抬抬头，开口说道。 “可是，之前不是检查过吗？玻璃柜上面的玻璃，是直接焊在铁架上，不可能拆下来的。而且我们也仔细地检查过玻璃柜外侧的每一个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按钮。”李琦也走上来，开口说道。” “那是因为机关不在玻璃柜外侧，而是在玻璃柜内侧。”我顿了顿口气，开口说道。 王猛、李琦、刘恺听到我这句话，依次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李琦笑着开口说道：“要是开关在玻璃内侧，那凶手是怎么样按到呢？” “凶手不需要碰到机关，也可以把细剑取出来。”我抬了抬右手，接着开口说道。 “赵利，那你指给我看看，那个机关在玻璃内侧什么地方？”李琦又接着开口说道。 随后，我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玻璃内侧那个呈放细剑的底座：“那个底座就是机关，就是它把细剑给送出来。” “可是，那个底座又是怎么样把细剑给送出来呢？”李琦开口问道。 “我做一个实验，你就明白了。” 我说完，就快步走向玻璃柜。 紧接着，伸出右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铁丝。 而铁丝的一端，已经被我做成了弯钩形，通过正面玻璃上的双曲线缝隙，钩到了那个底座。 随后，我右手用力拉着铁钩，那个底座竟慢慢地旋转起来，与正面一块玻璃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没想到，那个底座竟然是可以旋转的。可是，就算这样，那把细剑还是没有办法，从曲线缝隙中拿出来。”李琦开口问道。 “错！错！错！细剑就是从曲线缝隙里拿出来的。”我开口反驳道。 “这怎么可能，细剑是长条形物体，而玻璃上面却是曲线缝隙，细剑怎么可能从曲线缝隙里拿出来？” 刘恺也走上前来，开口反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7章 【三十五】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那是因为，这块玻璃上面的两条缝隙，和那条细剑，正好构成了一个叫‘双曲狭缝’的趣味实验。” “凶手借助铁丝，转动了那个底座，在转动的过程中，就把细剑给取了出来，然后，再用铁钩，将底座恢复原样。” 我开口说道。 这时，王猛也凑了上来，开口说道：“没想到，凶手居然用了这个手法。不然，我还以为凶手会隔空取物，拿走了细剑。” “还有就是，凶手也不是从周泽的房间潜入进去，用细剑杀死周泽。”我抬了抬头，开口说道。 “赵利，你怎么说是什么意思？”李琦开口反问道。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我是说，凶手就在我们之间。”我开口说道。 “赵利，你怎么说，有什么证据？”李琦接着反问道。 “如果凶手是潜进屋子的陌生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知道玻璃柜的机关，从里面取走细剑，杀死周泽呢？” 我抬了抬头，开口说道，“而且凶手在周泽的窗户内，故意留下脚印，也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可是，凶手这样做只是多此一举，反而欲盖弥彰。” “照你那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啦？”李琦又开口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指着王猛，开口说道：“王猛，杀死周泽的凶手就是你。” 这时，王猛露出一脸平静的表情，开口说道：“赵利，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说我是杀死周泽的凶手，有什么证据？” “因为，你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只是那时候我没有想到。后来，我再次检查周泽的尸体时，才想到你就是凶手。”我眨了眨眼，开口说道。 “赵利，你别想当着众人的面诈我，这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我才不会上当。”王猛一脸坚决地开口说道。 “王猛，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见到躺着床上的周泽尸体。你是第一个跑上去查看周泽的情况，然后，我和刘恺、李琦一起走上去。” “之后，你就说，在周泽的右手里，看见了周泽房间的钥匙。根据你所说的，周泽的房间就成了一个密室。”我抬了抬头，开口说道。 “没错，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的。”王猛开口平淡地说道。 “这里就是你露出的破绽。”我抬了抬头，开口说道。 “什么破绽？”王猛开口反问道。 “根据周泽的死亡时间来推算，我们看到周泽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产生了大面积尸僵现象。” “而那时候，周泽尸体的右手，应该是拳头状态，你怎么可能看见右手拳头里的钥匙呢？”我抬了抬头，开口反问道。 王猛听到我这样说，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李琦走上前来，开口问道：“如果，那把钥匙不从周泽尸体右手中拿到的，那么又是从那里来的？” “估计是你昨夜杀死了周泽，然后用钥匙把房门锁上，在窗户上留下脚印，准备用来误导我们。” “到了第二天早晨，你就和我们一起撞开周泽的房门，第一个跑到周泽的尸体旁，假意从周泽右手里看见钥匙，然后告诉我们，完成密室杀人的最后一步。”我抬了抬手，开口说道。 “那只不过是我一时口误，那把钥匙不是我从周泽右手里看到的，而是从无意间从周泽的床底下看到的。”王猛抬了抬头，开口反驳道。 “王猛，你就不要继续狡辩，就是你杀死了周泽。”我抬了抬头，开口说到。 “没想到，居然被你看穿了。” 王猛垂下脑袋开口说道，“没错，我就是杀死周泽的凶手。” “你为什么要杀周泽，难道你们两个不是大学同学吗？”刘恺走上前开口问道。 “我们两个的确是大学同学。可是，他该死，因为他居然盗窃我的大学博士毕业论文，抢走了我到麻省理工学院留学的机会。” “我辛辛苦苦地考上研究生，家里为了我的学费，也花光家里的积蓄，本来想申请学校的留学奖学金，眼看就快要成功了，居然被周泽这个家伙给搅黄了。” 王猛的脸上，露出愤愤的神情，开口说完，就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 …… X大学的图书馆树林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居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独自发表论文。” 王猛抬了抬头，露出一脸愤怒的神情，开口说道。 周泽露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开口说道：“不就是一片论文你怎么聪明，重新再写一篇不就行了吗？” 这时，王猛脸上的神情就更加愤怒，冲了上去，双手抓住了周泽的衣领：“你知道什么，那篇论文可是耗费了我一个学期的心血。” “你可不要打人，我可是校长的儿子。我一旦告诉我爸，开除你的学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周泽露出轻蔑的笑容，开口说道。 随后，王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放开了周泽的衣领。 “还算你小子识相，跟我在同一个导师手下读研，也算是你的荣幸。”周泽说完，露出一脸愉快的表情，直接走开了。 王猛望着周泽渐渐远去的背影，随后也离开了树林。 “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杀了周泽。”刘恺走上来，开口问道。 “要不是因为他独占了我的论文，我的妈妈也就不会死了。”王猛恶狠狠的开口说道。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李琦也走了上来，开口问道。 “我原本打算是靠那篇论文，来申请学校的奖学金，帮我妈凑齐手术费，可是，这一切全被周泽搞砸了，也害得我妈离我而去。” “所以，我谋划了这个杀人计划，杀了周泽，给我妈妈赎罪。” 王猛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狰狞，开口说道，“如今我也完成了心愿，就算你们报警抓我，我也不在乎。” 一场发生在小岛屋子的案子，就这样破解了。 随后，执法者也赶来了，我们向执法者解释了一切。 之后，执法者押走了王猛。 我望着王猛和执法者的背影，突然开口喊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也许值得，也许不值得，我也不清楚。” 王猛开口回应道。 就这样，我望着王猛和执法者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眼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8章 【三十六】真正的魔鬼 “古有一人，貌奇样怪。身皆长刺，无备者近之，俱伤；犬狸亦然。故人称之为：‘棘人’。” “若夫盈月之时，常有人见其立于河畔之上，望月而泣，声若裂帛，状如枯木，刺长数尺而不知。” …… 一阵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栋破败的建筑物内响起。 记得上一次，在这栋建筑物内响起脚步声，还是十几年前，施工队离开的时候。 错乱的脚步，如同外面下起的淅沥小雨一样，凌乱地落在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台阶上。 这时，本该躲在云层后面的月亮，偷偷地溜了出来，用它那惨淡的月光，映照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孔。 年轻女子那苍白的面色、警惕的眼神、时不时向身后张望的慌张神情，都揭示了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身后追赶着她。 女子顺着肮脏破败的阶梯，来到了尚未完工的建筑物的顶层。 在向周遭紧张地张望了片刻后，女子跑到了一根立于深处的支柱后面。 只要她微微抬头，就能通过不远处的矩形窗口，看到一轮凄美明亮的圆月，正在当空照耀。 但她却始终紧闭着双眼，跪坐在地上，双手手指交叉着抱于胸前，像是在向什么神明祷告着。 浓密的乌云，在微风的帮助下，再一次把当空照耀的明月遮挡住。 天地之间，从银灰色，变成了黑蒙蒙。 淅沥的雨声，回荡在这栋破败的建筑物内。 时而扬起的微风，会把清凉的雨滴送进来，落在那个虔诚祈祷的女子的脖颈上，惊得她时不时地抬起脑袋，警惕地张望四周…… 直到这栋建筑物内，响起了类似于用锤子钉钉子的“当当”响声后，女子才彻底地放弃了祷告。 惊恐地蜷缩在柱子后面，屏息凝视着通往这里的楼梯口。 随着那种用锤子钉钉子的“当当”声越来越清晰，躲在立柱后面的女子，就越发地感到恐惧。 她的身体颤栗着，胃也开始隐隐作痛，为了防止自己放出一丝声响，女子的双手，被她紧紧地塞进嘴里。 殷红的血液，不断地顺着她那白皙的手背，滴落到地上，与屋外淅沥的雨声混为一体。 等到那种用锤子钉钉子的“当当”声停止后，楼梯口赫然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毫无疑问，这个人影就是年轻女子所忌惮的。 室内昏暗的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那个人影的样貌。 但是从人影的身形轮廓上推测的话，也应该是一名女性。 那个人影刚一出现，躲在立柱后面的女子，就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似的，放弃了之前的所有抵抗，开始失声尖叫。 发疯似地向后挪动着身体，就算自己的身体，被身后冰冷的墙面挡住后，她还继续着这种机械性的动作。 “不……不！不要过来！当年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被胁迫的！一切都是堇的主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子声泪俱下地对楼梯口的那个人影说。 她的眼里溢满了恐惧，仿佛在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魔鬼一样。 那个人影，对于女子的这一番告解，无动于衷。 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精神状态已陷入半疯癫状态的女子。 浓密的乌云，再次被空气中游荡的微风吹动。 而微风吹动的，不止是浓密的乌云。 那个人影，也在微风的助力下，开始朝女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那种用锤子钉钉子的“当当”响声，再一次地在这座建筑物内响起。 听起来，就像是死神手里的镰刀锁链，碰触地板的声音。 此时，靠在墙角处的年轻女子，内心中的恐惧，已经化作了愤怒的怒吼。 她捡起身旁大大小小的石块，奋力地朝那个人影砸去。 随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扔出去发出一声闷响之后，那个人影的脑袋，也随之后仰了一下，向前行进的脚步，也因此停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年轻女子脸上恐惧而又愤怒的表情，忽而被欣喜若狂的神情所代替。 只见她手握石块、哈哈大笑道：“活该！活该！真是活该！这都是你自找的！就算我在这里把你砸死，那也算是正当防卫！” “谁让你非要抓着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不放！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要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破坏大家现在的幸福生活呢？为什么！为什么！” 话音刚落，年轻女子就奋力地将手里握着的石块，扔了过去。 那两块石块，也像之前的那一块石块一样，发出了砸中东西的闷响。 “你说幸福？” 就在女子庆幸，自己那两块石头，成功击中目标，而得意地狂笑的时候，那个人影愤怒地说道。 接着，那种“当当”的响声，再一次地在这栋建筑物内响起。 “啊！啊！不要过来！啊！啊！”女子拼命地朝那个人影扔着石头。 其中不少石块，也确确实实地砸中了目标，但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在将手里的最后一块石块丢出去后，年轻女子的精神状态，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半癫狂状。 她全身蜷缩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一点一点地靠近她，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一声不吭。 终于，那个人影在离她几步远的立柱旁，停止了脚步。 这时，一直躲在乌云后面的月亮，再一次溜了出来。 微弱的月光，通过矩形窗口，照射进来。 那个人影的相貌，也再一次清晰地在了年轻女子的眼前浮现。 年轻女子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张人畜无害、一个小时前还和她欢颜笑语的面孔，竟然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由鲜血汇成的河流，正不断地顺着站在立柱旁边的女子的脸颊流淌—— 啪嗒、啪嗒、啪嗒…… 跟屋外淅沥的雨声不同的是，这种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古老的座钟…… “啪嗒”、“啪嗒”的钟摆声，一样在这栋破败的建筑物内回响着。 不仅如此，那个女子的脸上、胳膊、手背、以及裸·露在外面的大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伤。 跪坐在墙边的年轻女子，此刻除了绝望地凝视面前这个她眼里的魔鬼，什么也做不了。 她现在只能祈求，自己这副悲惨的模样，能够引起眼前这个人心里的怜悯之情。 那样，她才有可能，从这栋由混凝土筑造的破败空间里逃出去。 只见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缓缓地打开了背在肩上的挎包，随之那种“当当”声再一次响起。 女子在挎包内翻找了片刻，然后从中掏出了一本16开本的小说。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仅仅是瞥了一眼书脊上的书名，就差点吓晕过去。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然后邪恶地扬了扬嘴角，将小说翻到了用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富有感情地朗读道：“‘真正的魔鬼，并不是书上所描述的那样头生犄角、背长骨翅、满嘴獠牙的妖魔鬼怪；而是那些失去珍爱之物、对生活毫无希望可言的、心中充满憎恶的人们。’呐，你觉得这一段写得怎么样？” 女子读完这段内容后，面露微笑地俯身问道。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浑身颤抖着，半晌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只言片语：“你、你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问你，你觉得这一段写得怎么样，我倒是觉得写得不错，‘真正的魔鬼并不是书上所描述的那样头生犄角、背长骨翅、满嘴獠牙的妖魔鬼怪；而是那些失去珍爱之物的人们。’这个比喻实在是太贴切了！对了，你失去过心爱之物吗？” 站着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小说装回包内，“我猜你肯定没有失去过诊爱之物，因为你刚才说你现在过得很幸福，不是吗？” 话音刚落，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的、使人头皮发麻的嚎叫，在这栋建筑物内响起。 只因为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到她面前的那个人从挎包内，拿出了两根顶端尖尖的铁棍。 那两根铁棍，正在她的手里发出那骇人的“当当”响声。 “你说，你们这么幸福，林静看见了能高兴吗？” 站着的那个女子，将肩上的挎包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然后朝着她面前那个正在哀嚎的年轻女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只要你肯放过我，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在所不惜！我还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此时，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连滚带爬地来到面前的那个人的脚旁，死命地抓着她的大腿，声嘶力竭地苦苦哀求道。 “你不想死？你还年轻？那你说当年的林静就不年轻、就不想活下去吗！” “我都说了！那一切都是堇一个人的主意。我们都是被胁迫的！都是被逼的！你也知道，我们违背她的命令，会有怎样的下场……你要替林静报仇，你直接去找堇啊！找我们这些小喽啰有什么用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9章 【三十六】连环杀人魔 “你放心，堇是逃不掉了，在惩罚完你们之后，就轮到她了。” 说着，铁棍在女子的手里，再一次发出“当当”的响声。 现在的她，双手各执一根铁棍。 “惩罚我们？你有什么资格惩罚我们！当初林静受欺负的时候，你这个作为她最好朋友的人，又对她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如果说，林静的死，是我们造成的话，那你也脱不掉干系！你同样也是加害者！” 那个抱着她大腿的年轻女子，一反常态，开始愤怒地指责面前的这个人。 可见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混乱。 听到这些指责，手握铁棍的女子，并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 她只是微微一笑，说：“我是背负十字架的赎罪者，在将你们惩罚完毕之前，我都会背负这沉重的罪过，行走在这个日益堕落的世间。” “不要开玩笑了！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说到底你还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应该先把自己处罚了！” “放心，在把你们和堇都惩罚完以后，我会自我制裁的。” 说完，女子就将手里的铁棒，插·进了抱着她大腿的那个年轻女子的眼睛里。 一股鲜艳的血液，喷溅在混凝土的表面上。 在发出一声短暂而又痛苦的惨叫后，那个抱着他人大腿的年轻女子，全身朝后仰了过去…… 原来，圆月是如此的红艳——这是她死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 “呐呐，那个，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又发现了一具女尸，两只眼睛都被铁棍刺穿了！” “哇！好恐怖，好恐怖！你们说这个杀人犯，会不会是心理变态啊？” “有可能，加上上上周发现的那具女尸，已经死了两个人了，真不知道执法者有没有在认真办事。” “你们说，这是不是什么灵异事件啊？我听说十几年前，有一个女高中生，就是在那座废楼跳楼自杀的。” “厉鬼索命？怎么可能！你怎么还相信这个啊？” “可是……” 一家庞大的律师事务所里，几个穿着制服的女员工，正利用午休的时间聚在一起，聊着今天报纸上报道的一起凶杀案， 现场之惨烈、作案手法之残忍，都是这座小城居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从现场遗留下来的作案工具来看，这起凶杀案的嫌疑人，很有可能跟半个月前，发现的那起凶杀案的嫌疑人，是同一个人。 因为在那起凶杀案的现场，也发现了同等质地的铁棍。 只不过它的顶端不是尖尖的、而是一侧被做成了锯齿状，看起来就像一把铁做的锯子一样。 被害人的双腿，就是被这把铁做的锯子给锯断的。 与上起案件一样，执法者也没能从这两根顶端尖尖的铁棍上，采集到任何有用的指纹。 报上登的这则新闻，给这个原本就比往年更加寒冷的冬天，蒙上了一层让人挥之不去的悸寒。 甚至有不少民众，在市政府大楼前举行了游行，希望政府能够尽早地抓住这个凶恶残忍的连环杀人魔。 …… 在离那张聊着八卦的桌子，几米远的另一张桌子上。 两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女员工，正在闲谈着，但她们闲谈的话题，并不是报纸上报道的那起凶杀案。 “你还真是喜欢这部小说呢。” 其中头发较长的那个女员工，一边对着小镜子刷着眼睫毛、一边对一旁低头看书的头发较短的女员工说道。 “因为它写得确实挺好的呀。”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头也不抬地回道。 “这种除了书名吸引人的小说，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头发较长的女员工，瞥了一眼小说封皮上的书名说：“《林尽时林静》，这个书名还是挺有诗意的。” “嘿嘿，是。听说书名是作者用自己和他妹妹的名字命名的，这本小说讲了……” “是讲妹妹遭遇了霸·凌事件自杀，哥哥因为没能保护好妹妹，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从心底否认妹妹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从而臆想出一个妹妹还活着的假想。” “后来在朋友和恋人的帮助下，逐渐接受了妹妹已经死亡的事实，化解了心结，走出了阴影，完成自我救赎的故事，是不是？” 头发较长的女员工，继续补着脸上的妆说，“我都说了，前几天你借给我的这本小说，我真的有好好看，但我读过来读过去，都没有找到其中让你那么着迷的原因。” “‘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这本小说对你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对于我来说，它的情节深深地打动了我。” “说得就像你经历过似的。” 头发较长的女员工，轻笑了一声说，“你晚上真不和我去参加联谊？有很多不错的男生哟。你和你那富二代前男友，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开始一段新感情了。” 说到这里，她转头对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的朋友，轻佻了一下眉毛。 那个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回过神，轻摇着脑袋，说：“今天真的不行，我已经和以前的老同学约好了。” “诶，你老是拒绝我的话。小心孤独终老呦。” “我不会孤独终老的，小说是我一生的伴侣。” “你总不能跟小说生孩子。” “谁说不能？你追求的是生理上的需求，而我追求的是精神上的需求。” 见她的朋友态度如此坚决，那个头发较长的女员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联谊的话题也到此为止。 只是提醒了一下她的朋友，晚上最好不要太晚回家。 因为那个报纸上登的连环杀人魔，说不定就潜伏在她们的身边。 时针刚滑至“5”，这间律师事务所里，就爆发出一阵解放的喧闹声。 除了几个需要加班的同事，剩下的人，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了。 “你真不和我一起去？” 在离开律师事务所前，头发较长的女员工，又问了一遍坐在她旁边的头发较短的女员工。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为这次联谊会，特意准备的靓丽服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0章 【三十六】老同学 头发较短的女员工的回答，依旧是摇头，“今天真不行，抱歉，下次，下次！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头发较长的女员工，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回答。 只见她又叮嘱了她朋友几句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事务所。 由于约好的老同学的的工作时间不太稳定，所以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并没有立即收拾自己的东西。 而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才穿上了外套离开事务所。 挤过人群拥挤的街道，那个头发较短的女员工，气喘吁吁地来到约好的西餐馆门口。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从容地走进了面前的这家西餐馆。 在前台核对完预留信息后，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预定好的位置上坐下。 由于屋内暖气充足，所以她将穿在外面的外套脱下，整整齐齐地叠好，搭在了自己的椅背上。 与周围就餐的人相比，自己身上的这套制服显得有些寒酸。 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就应该像她朋友那样，将好看的衣服，带到律师事务所，换好后再出来。 有些拘谨地坐在座位上的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如是地想道。 随后，她又转念一想，自己的这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能让自己多年不见的同学一眼就能看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想到，一会儿就能久别多时的老同学见面，头发较短的女员工，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约好的老同学，却还没有在这家西餐馆内露面。 服务生已经过来询问了两三次了，就在她担心，自己的同学不能来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是她同学发来的，说是有事耽搁，正在赶来的路上。 看到这条短信后，头发较短的女员工，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在回复完“不着急，慢慢来。”这条短信后，她告诉服务生，过半个小时后就可以上菜了。 因为她事先做过调查，她同学工作的公司，距离这家西餐馆，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半个小时怎么也走到了。 在将一切事情安排完事后，头发较短的女员工，打开了一旁的手挎包，将一本边缘已经有些卷边的小说拿了出来。 翻到夹着书签那页读了起来；加上这一遍，她已经通读这本小说整整十遍了。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将头发较短的女员工的注意力，从手上的小说转移开。 只见她缓缓地抬起头，往店门的方向望去，。 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映入了她的眼帘。 虽然样貌与多年之前相比大有不同，但头发较短的女员工，还是认出了，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就是她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当年谎称的自然卷、天然黄，已经变成了黑长直。 上学时偷偷戴的美瞳，也换成了架在鼻梁上的普通眼镜。 就连当初不可一世的强硬性格，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可能是头发较短的女员工身上穿的那套制服，让她的老同学一进门就看到了她。 只见她一边向那边挪动着脚步，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哎呀，宁诺！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那个头发较短、名叫宁诺的律师事务所女员工，起身兴奋地迎接她那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哪里哪里，倒是你变得漂亮、热情得多了。” “哈哈哈哈，从小到大我认识的朋友里面，就属你嘴最甜，每次都能把话，说到我的心坎儿里。” 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双手握着宁诺的胳膊说，“快跟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干什么了。” 说着，二人便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然后开始聊起了各自这几年的经历。 待到菜都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们都对彼此这几年的状况，有了大体的了解。 期间，她们还照了许多亲密无间的合照。 “这么说，你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那你有没有撩到一个大律师啊？” 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开玩笑地说。 “怎么可能，像我们这样给人当助理的，所内那些大律师连瞧都瞧不上一眼；再说了，社内恋爱是禁止的。” 宁诺同样切着自己盘子中七分熟的牛排答道。 “大事务所就是这么严格，不过能在大事务所里工作，也说明宁诺你很优秀。” 说完，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就将一块刚切好、满蘸酱汁的牛排塞进了嘴里，露出了十分享受的表情。 “哪里哪里，跟你一比，我根本算不上优秀。” 宁诺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企业的业务科副科长，除了堇，你是我们同学当中过得最好的。对了，你和堇经常见面吗？” “不怎么经常见面。虽说是一个公司，但由于各自的工作不同，所以如果没有业务上的往来的话，基本上是很难碰上面的，就算碰到面了，也只是简单地打声招呼；再说了，堇可是我们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一天到晚可忙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经常在一起呢，高中的时候，你俩的关系就是那么好，进入社会后，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说你俩不亲近，谁都不会相信的。” “可能这就是成人的烦恼。不过，堇在公司还是很照顾我的，就连我现在的未婚夫，就是她介绍认识的。” 说着，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哇！你要结婚了呀！” “嗯，是啊，明年秋天。到时候你来给我当伴娘！” “好啊！好啊！我一定去！对了，你未婚夫是干什么的啊？” “别的公司的业务科科长，在一次联合活动中堇介绍认识的。虽然年纪比我大了一些，但人还是不错的，对我还有我家人都很体贴。” “那我就提前祝你幸福喽。”宁诺举起面前的饮料说。 见状，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饮料，与宁诺碰杯说：“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等到宁诺跟她的老同学，从西餐馆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由于她的老同学一直坚持，用自己的车送她回家，于是她们俩便朝着她停车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在她们上了车、发动引擎，并在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后。 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看着后视镜里正在低头读书的宁诺说：“你还真是喜欢看书啊，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手不释卷的。”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宁诺跟上午回复她同事时一样，低着头回复着她的老同学。 “哈哈，说得挺有道理，‘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点着头说，“我是身体在路上，你是灵魂在路上。” 在驶过一条深长的隧道后，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又开口说道：“对了，小诺你看没看今天的报纸？说是我们这个城市，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魔，搞得人心惶惶的。” “就连我的未婚夫，在看到这则报道之后，都严厉禁止我今天晚上跟你出来约会呢。” “你们事务所不是跟执法局有合作吗，那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执法者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清楚，可能有人通过渠道打听到了一点内幕，但我除了周围同事们聊的八卦，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宁诺翻着边缘卷曲的书页答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能在你这里，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 穿着职业装的的年轻女性，有些失望地说，“是在前里转弯吗？” 听到这话，宁诺的脑袋，终于从膝上的小说移开。 扭头望向车窗外，在看到了熟悉的街景后，她点了点头，说：“对，就在前面转弯，然后顺着小路一直开就行了。” “OK！” 说着，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熟练地打着方向盘。 轿车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拐进了小路。 “亏你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这要是换成我，一天也住不了。” 说这话时，她们正行驶在光线昏暗，且路面崎岖不平的小路上。 “因为房租便宜，而且环境也很安静。”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 “坏人啊！说不定还会有一些鬼魂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但是如果你想换个地方住的话，你可以联系我，我认识几家不错的中介，提我的话，还可以给你打折喽。” “如果我有需要的话，一定会联系你的。先谢谢你啦。” “都是老同学，谢什么呀。” 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冲着后视镜挥了挥手，笑着说，“对了，我们同学除了我，你还跟谁有联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1章 【三十六】真正的罪犯 “没有了，就连你的联系方式，我还是通过同事偶然知道的呢。” 接着，宁诺跟她的老同学，讲了她是如何获得她联系方式的经过。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没想到那起纠纷是你们帮忙解决的，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帮我们避免了一起大损失。” “也不知道其他同学都在做什么，如果当初没发生那件事情的话，那我们班也会像其它班那样，没事聚一聚的。” 听到这话，宁诺那只握着书页的手，不禁地紧握起来。 原本就有些卷曲的书页，此时变得更加得皱皱巴巴。 “你说当年，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跳什么楼呢？” 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语气轻藐地说。 为什么？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想到这里，宁诺握着书页的手，更加用力了，那页书页也因此出现了很多个被指甲捅破的小洞。 而她的老同学，那个穿着职业装的的年轻女性，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宁诺的情绪变化，继续侃侃而谈。 “虽然当时我们说得也比较过分，但是也没到那种会害死人的地步啊，再说了，如果她当时没有做那种事的话，我们也不会针对她的。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好，做了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撕裂纸张的声音，打断了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惊得她不禁地打了一阵冷战儿，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询问宁诺怎么了。 而宁诺则笑着回答说，是因为放在腿上的小说，刚才险些掉到地上，自己伸手去抓的时候，不小心把书页给抓掉了。 “看样子，不得不再买一本新的了。”宁诺看着手里变得皱皱巴巴、破烂不堪的书页，不无惋惜地说。 “要不你把书名告诉我，明天我出去跑业务的时候给你带本。”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本书而已，就当你找我出来吃饭的谢礼了。” 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笑着说，“快，告诉我书名叫什么。” “《林尽时林静》。” “林尽时林静？林尽时……林静……”那个穿着职业装的的年轻女性，在嘴里嘀咕了几遍这个书名后，突然踩下了刹车。 轿车在发出一阵强烈的悲鸣后，停在了满是泥泞和碎石的小路上。 与轿车停下来的同时，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面露惊恐地转过身，看着后座上的宁诺， 像是刚跑完马拉松的运动员，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这本书！这本书难不成是！难不成是……” 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话还没有说完，宁诺就点着头说：“嗯，这本书就是林静的哥哥写的，写得真不错，你也可以买一本看一看。” 在宁诺说话的时候，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一直紧抿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后来又放弃。 只见她脸上恐惧的表情，逐渐舒缓，露出了训练有素的微笑，说：“是吗，那我还真要买一本看看呢。” 停在小路上的轿车，又重新地启动起来，继续沿着小路行驶着。 “这些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为结局。” 这是那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一周后，当地报纸，刊登了一则一位年轻女性，在自家车里被害的新闻。 经执法者现场勘查后推断，这起案件，应该也是那个连环杀人犯所为。 因为案发的地点，都是在较为偏僻的地方。 执法者在犯罪现场，也没有采集到除了被害人外有用的指纹。 并且现场也遗留与前两则案件相似的作案工具—— 一把铁制的剪刀。 被害人的舌头，就是被这把剪刀剪下来的。 但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显示，这并不是致命伤。 被害人是先被勒死，再被剪舌头的。 这一点，与前两起案件中一击毙命的作案手段，略有不同。 执法者查看了被害人车辆上的行车记录仪，和周遭的监控录像。 结果一无所获，就这样，案件的调查，又陷进了死胡同。 作为被害人在被害之前的最后一个联系人，宁诺在当天下午，就收到了执法者的传讯。 虽然执法者对这个刚和被害人联系上的女子充满怀疑，但她对询问问题的回答，几乎完美无瑕， 她说她并不知道，被害人为什么回去那种偏僻的地方。 那与她家的方向相反。 被害人也没有告诉她，她之后会去那里。 总之，被害人把她送到家门口后，她俩就没有什么联系。 事后，执法者调看了宁诺家附近的监控录像，确实跟她说的一样。 在案发前的一个小时，她确实是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的，私家车的车型，与被害人的车型一致。 而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人，无论从外貌，还是从衣着打扮上来看，都与被害人别无二致。 宁诺结束询问，从执法者局出来时，天色已经变暗。 伫立在街道两边的路灯，此时也逐渐亮起，担当起自己的职责。 就像这逐渐亮起的路灯一样，行走在夜色下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职责，只不过有的已经发现、有的还没发现而已。 虽然报纸已经刊登了三则连环杀人的恐怖案件，但大街上，依旧人头躜动、热闹非凡。 这也恰恰印证了我们人类的本质——只要火还没有烧到自己的眉毛上，那么该吃吃、该喝喝，寻欢作乐不停歇。 宁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上。 她凭着感觉走进了一家店、又凭着感觉在菜单上胡点一通、然后又凭着感觉在每道菜上吃了几口。 最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那家店，继续迈着轻快的步伐，沿着街道行走着。 在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钟后，宁诺隐约地察觉到，有一个人正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上坡、那个人也上坡。 她下坡、那个人也下坡。 她拐弯、那个人也拐弯。 她小跑、那个人也小跑…… 最后，为了弄清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在跟踪自己，宁诺满怀期待地钻进了一家较为熟悉的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 不出所料，在宁诺钻进停车场后，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也走了进来。 在停车场那如同迷宫般的地形中，消磨了半个小时后，宁诺感觉，自己已经绕到了那个人的身后。 于是，为了弄清跟踪自己的那个人，是否与自己心里猜测的那个人一致，宁诺凭借着脑海中画好的地图，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宁诺觉得，再拐过一个转角后，便能看见那个人的相貌时，她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厉喝。 “不许动。”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厉喝，让宁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还是平静地停住了脚步，或者说，是心满意足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声音，与她心中猜测的那个人一样。 虽然宁诺现在的心情异常兴奋，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兴奋的心情。 她用平静的语气，对身后的那个人说：“报纸上报的那个连环杀人魔是你对不对？是你杀死了那两个人对不对？” “这么说，第三个人是你杀死的？”那个人不答反问道。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单单地为引我出来？” “嗯，没错。” 宁诺干脆地答道，语气就像是“1＋1＝2”那样合理清脆。 “我没想到，见老同学一面，还要这么麻烦。喂，我说你是恶魔吗？见你一面还得献祭。” 说到这里，宁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不是你是恶魔吗，而是你就是恶魔，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心爱之物。” “就像人们被荆棘割伤一次后，看到尖刺就会疼一样，他们并不知道，荆棘的种子，已经在他们的心里扎根发芽。” “呐，我问你，你是想把我们都杀死，为林静报仇吗？” “是的，只有这样做，才能慰藉林静的在天之灵。”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来帮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强得多。”宁诺一边说，一边缓慢地向后转去。 在看到那张，不断在脑海中浮现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眼前时，宁诺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掌，抠得血肉模糊，才抑制住想要冲过去、抱住她的渴望。 “你要帮我？难道你忘了刚才我说的话了吗？我可是连你也要一块杀的。” 停车场的昏暗灯光，只能模糊地映照出那个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有些惊愕，但又冷漠至极的面孔，额头上还贴着医用绷带。 “我当然知道，自从你转学离开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哦？你似乎把我看得很透，甚至连我想要惩罚第三个人的哪个部分，都猜测到了。” “哈哈，我做的那些都是狗尾续貂，在本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力气再大点的话，我就不会先用绳子把她给勒死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占卜师，怎么能看透一个人呢？我只不过是小说看多了，能够预测到情节走向而已。” “我想要帮你，并不是让你饶我一命，反而对我来说。能活这么多年，已经知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2章 【三十六】计划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当然是为了能看到这部‘小说’的结局喽。再说了，现在的执法者也不傻，很快就能查到那三个人的共同点。” “然后，那起事件，会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到时候抓到你，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多一个人帮忙，你的计划也能完成得快一些。我最讨厌的事，就是小说到了高·潮之后，却戛然而止。” “你还真是爱看小说啊。”那个人苦笑道。 “嘿嘿，因为看小说的时候，是我觉得自己最接近上帝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书中的人物，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 “嗯，确实，如果书中的人物，并不是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发展的话，任谁都会感到失落的。我会再联系你的。” 说完这句话，那个人影便转身往停车场的门口走去， 独留宁诺一个人，有所留恋地站在原地。 …… “对，把右手搭在大腿上，脖子侧枕在左手手掌上，然后微微转头……对对对！好极了！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一间公寓内，一对男女正在作画。 女子躺在沙发上，根据男子的指令，摆出不同的姿势。 而男子则坐在不远处，铺满报纸的地板上，手拿着饱蘸颜料的画笔，在洁白的画布上飞舞。 舞出的线条，最终会组成他心目中的缪斯女神。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他们都是一丝不挂的。 一番翻云覆雨后，男子和女子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萎靡但又心而往之的气味。 “工具还够用吗？” 男子抚·摸着躺在自己胸膛上的女子那曲线优美的脊背，轻柔地说。 “嗯，够用。” 女子口里呼出的热气，不断地打在男子的胸膛。 等到二人再次冷却下来的时候，窗外目光所及之处，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灰色。 与屋外灯火透明的现代化生活相比，这间公寓，就相当于退化到了原始时代—— 屋内的男女，就着屋外洒进来的夜光，赤身果体地在客厅、厨房转悠着。 灶台发出的火光，将二人那原始而又充满野·性的身体，用投影的方式，在墙壁上表现出来。 随着火苗的跳动，墙上的人影也开始逐渐变化：时大时小、时圆时扁、时远时近、时而锐角、时而钝角…… 屋内，仿佛真回到了原始时代。 由于懒得到厨房去拿餐具，于是二人就端着盛满饭菜的盘子，来到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抓食。 就算手指因此烫得红肿，他们也不以为意。 月亮不辞辛苦地越过重重的高楼大厦，终于在这间公寓前，露出了自己皎洁的面孔。 房间内，女子的踪影，早已无处可寻，只留下男子赤身躺在沙发上。 轻柔的月光，刚洒在他的脸上，他就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似的，“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然后急不可待地将摆在客厅深处的画布和颜料，挪到了月光满溢的窗边。 自己则席地而坐，开始画中午没画完的那幅画。 飘逸的动作、随意的涂色。 即使颜料迸溅到肌肤上，男子都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依旧如痴如醉地描绘着女子的胴·体。 男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指挥交响乐乐团的指挥家一样，他手里的画笔，就是他的指挥棒。 那洒在画布上的颜料，就是随指挥棒起伏，而袅袅升起的音符。 披在他身上的银灰色月光，就是音乐厅头顶上，照射下来的聚光灯。 他不仅仅是在创作一幅精美的画作，更是在演奏一篇无声的乐章。 …… “他们现在还在吃饭，已经吃了三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吃什么大餐。” 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内，宁诺正对刚刚来到的女子发着牢骚。 宁诺发现，女子的眼睛有些红肿。 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因为今天的计划，而兴奋地一宿没睡？ 自从那天在停车场告别后，没过几天，宁诺就接到了现在坐在她对面，喝着热咖啡的这位女子的联络。 如果算上这一次的话，那么她们一起作案的次数，已经高达五次了。 至于报纸上，原先用来报道连环杀人犯的版面，早在上层的施压下，变成了娱乐版面。 执法者也没有宁诺说得那样聪明。 虽然他们已经查到了被害人们的共同点，但却没能抓到重点。 如果他们能注意到，当年那场事故的话，就不会至今依旧在无关紧要的人物上面，浪费时间了。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保证当年那场事故，就会被记录在案呢？ 她们之间的分工相当明确，宁诺负责监视和联络目标。 等她将目标带到指定的地方后，剩下的，便交给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女子。 说实话，宁诺第一次看到，女子面无表情地抹杀一个人的生命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一想到自己努力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会被如此简单地抹杀掉，她的后背，就会感到一阵恶寒让她直打哆嗦， 但后来，她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的人生，能以这种方式结束的话，倒也不坏。 对于宁诺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个人生的结束，而是完成一个人生。 就像是小说的结尾，并不是一部小说的结束，而是完成一部小说。 之前也说过，戛然而止的小说，是宁诺最讨厌的。 如果将自己的人生比作小说的话，那么没有尽头的人生，也是宁诺所厌恶的。 所以后来，宁诺一想到自己的人生，有望得以完成，并且像名小说能给世人造成影响，她的心情便变得兴奋起来。 每天她都会跪在自己的床边，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希望自己人生完成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而她人生完成的那一天，就是今天。 至于她们为什么犯案多次，却没有出现一个目击者，甚至就连城区内的监控系统，都没有拍下一个有关于她们可疑的镜头呢？ 这与她们选择的犯案地点隐蔽性高，脱不了干系，更与宁诺认识的一个熟人脱不了干系。 罗本，是宁诺在一些机缘巧合下认识的电脑高手。 他不仅对各种电脑编程了如指掌，甚至还可以了无痕迹地入侵各种系统、随意篡改里面的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城区内各处的监控系统，都没有拍到她们可疑行径的原因。 至于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宁诺认识了这个电脑高手的呢？ 那我们就不得不从她的前男友讲起。 …… 蒋米，大型百货商场老板的儿子，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同时也是宁诺的前男友。 他们二人，是在去年夏天，一桩经济纠结官司上认识的。 对于蒋米家的大型百货商场来说，像这样经济纠纷的官司，并不少见，而负责处理这些官司的，就是蒋米。 而对于宁诺工作的事务所来说，帮这样的大企业打官司，是他们的主要业务和经济来源。 所以二者各取所需，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商业伙伴关系。 正是有了这层关系，才让宁诺与蒋米的关系，从不可能见面，转化为了萍水相逢。 恰巧的是，去年的那桩官司，正是宁诺的顶头上司负责的。 而宁诺则作为助理兼秘书，也一同参与这桩官司的处理。 这就让她与蒋米的关系，从萍水相逢，转化为了点头之交。 再后来，在蒋米的猛烈攻势下，二人的关系从点头之交，转化为了两情相悦，成为了情侣。 一天夜里，宁诺突然接到蒋米打来的电话。 她刚接通电话，话筒那端，就传来了蒋米略带抽泣的声音。 在安慰和仔细聆听了半个小时后，宁诺才从蒋米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的话语中，大致知晓了发生的事情—— 蒋米在同学聚会上，因为一些纠葛，对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大打出手，以致后者重伤入院。 而蒋米打给宁诺电话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也不是出于对被打同学的愧疚，而是因为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挚友。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宁诺才知道，蒋米口中的挚友，竟然是她早就死去的高中同学的哥哥。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像一本情节多转的小说了。 后来，宁诺与蒋米，因一些矛盾而不欢而散。 再后来，林静的哥哥，林尽创作的小说《林尽时林静》出版发行、市内开始出现连环杀人案…… 在宁诺看来，这一切的发生并不完全是巧合，而是命运的安排。 当时的宁诺，已经猜测出了凶手的身份，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以及掌握以后的情节发展，宁诺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随着设计计划的深入，宁诺越发地觉得，如果能有一个精通监控系统的人帮助她的话，那么她或是她们以后的计划能够顺利、隐蔽得多。 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罗本的相貌。 他就是在同学聚会上，被蒋米大打出手的那个老同学。 当时作为蒋米的女朋友，宁诺曾有过几次到医院探病的经历。 每一次，罗本都用极其露骨的眼光，盯着她的身体。 虽然罗本的眼神，让宁诺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的内心，除了厌恶和恶心之外，还有一丝高兴和怜悯。 高兴是因为，罗本让她重新意识到了，自己作为女性的巨大优势。 怜悯是因为，罗本竟然对她这样普通水准的女人，起了兽·欲。 与罗本重新取得联系并不困难，在打听了两三个熟人后，宁诺就得到了罗本新的手机号码。 据给她手机号码的熟人所说，如果她是找罗本要账的话，那么她最好放弃这个想法。 因为罗本早已变得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了。 之前与他合作的大老板，一夜之间变得不知所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失去经济来源的罗本，因为他那死不悔改的恶习，很快就把自己的所有储蓄输了个精光，自己则又过上了借钱借债的生活。 为了躲避债主讨债，罗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搬家，手机号码也是频繁地更换。 所以，就连宁诺的这个熟人都不知道，这个号码能不能打通。 所幸的是，宁诺拨通了那个号码，成功地与罗本取得了联系。 与她猜想的没错，罗本还记得她。 在回答完他提出的几个试探性问题后，宁诺很快就取得了他的信任。 就连她提出要见一面的时候，罗本也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互加了微信后，罗本就把他现在的住址发给了宁诺。 宁诺到罗本的住处，需要换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 然后再顺着用碎石铺成的公路，步行将近一小时，拐上岔道小路按顺序数五个人家。 第六个人家就是罗本的住处。 这条路线，对于双手拎满装有日常生活用品的购物袋的宁诺来说，实在是不敢恭维。 等到面前破败到一脚就能踹开的大门，缓缓打开时，宁诺终于再次见到了罗本本人。 他整个人与在医院时相比要萎靡、消瘦得多。 虽然她已经听闻了罗本现在的窘况，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一头油叽叽的头发，胡乱地顶在脑袋上。 眼角与眼尾，都挂着米粒般大小的眼屎。 青色的下巴，长着稀稀疏疏的胡茬。 恶臭的口气，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传送到宁诺那里。 宁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熏得隐隐作痛。 宁诺刚把她给罗本买的生活用品，放到脏乱的里屋时，罗本就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那恶臭的口气，也因此在极近的距离，向她发起了攻击。 对于这一状况的发生，宁诺并没有吓得大惊失措、魂不附体，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刚看到罗本时，他眼睛所散发的光彩，就像是小说里所说的那种死人所散发的光彩。 毫无生机、充满绝望。 她实在害怕罗本变成这样，如果他变成这样的话，那她所谋划的计划只好彻底泡汤。 所以当罗本从背后抱住她时，她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就连罗本那恶臭的口气，此时也化作了甜蜜的花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3章 【三十六】堇 只见她装模作样，反抗了罗本几下。 然后便装作听天由命的样子，任由罗本，将她推倒在散发异味的床铺上。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与宁诺料想的一样。 应该说，与她设计的故事情节，一模一样才对。 与罗本有了肌肤之亲后，那么接下来要说的事，就好办多了。 只见，宁诺将光·滑的大腿，搭在躺在一旁的罗本的小腹上，然后侧身趴在罗本的耳边。 用极其妩·媚的声音，说出了自己想让罗本干的事情。 与宁诺所设计的故事情节唯一不同的是，罗本并没有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而是直接问她，这么做他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只见宁诺愣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如果罗本能够答应她的话，他就当她的女朋友，为他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更重要的是，她更愿意主动承担罗本的一半债务。 （在此之前，她已经把蒋米在交往期间送她的那些高档皮包、首饰、未开封的化妆品，统统地拿到网上变卖。得到的金额，与宁诺所估计的所差无几，应该够支付罗本一半债务的，当然，她并不会主动地将它们全拿出来）。 当宁诺说出前几点好处时，罗本的眼睛转了几圈。 这表明，他对宁诺提议，她做他女朋友的这件事很感兴趣。 自从跟大学时期的女朋友分手后，罗本也单身多年了，他也很向往那种有女朋友的生活。 但仅仅用这一条件，还是无法打动他，因为宁诺让他干的事情，可是会违法的（虽然他之前干的事情，也说不上是合法的）。 但当他听到她愿意承担他一半债务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宁诺的要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了：宁诺约她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一起吃饭，然后将其引到通往罗本家的这条碎石小道上。 随后，她将她的老同学勒死，并将现场，布置成跟连环杀人犯有关的样子。 完成这一切后，宁诺则顺着碎石小道，折返回了罗本家中。 第二天一早，她便按照罗本告诉她的小路，来到了公路上，搭乘公交回到了公司上班。 她也因此成功地与坐在对面的女子取得了联系。 “喂，他们出来了。” 就在宁诺回，忆过去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时，坐在她对面的女子，突然严肃地说道。 宁诺顺着女子看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身穿西装的人，从对面的高档饭店走出来。 人群的末尾，则是一位身穿华丽服饰、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这个人就是宁诺她们今晚的目标、也是她们一起行动的收官之作——堇。 只要她们今晚顺利地解决了堇，那么连环杀人魔，就会从此从这座城市消失。 宁诺日夜期盼的这部小说，也会因此而完成，与之同时完成的，还有她的人生。 她们看着堇，与其他人一一握手言别，随后登上了一旁配有专业司机的高档轿车。 “不愧是大公司的千金，就连座驾都高出我们不知多少个档次。”宁诺看着高档轿车车头前面伫立的标志，有些羡慕地说道。 听到宁诺这么说，她对面的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地说：“越是这种家庭优越的人，做出的事，也越就让人感到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了二人的谈话。 宁诺看了一眼桌子上正在作响的手机，不出所料，电话正是刚刚坐高档轿车离开的堇打来的。 宁诺同她对面的女子，对了一下眼色后，便拿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不好意思，我刚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怎么样？诉讼人同意和解了吗？” 声音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好听。 宁诺在听到话筒传来的堇的声音后，如是地想道。 “嗯，诉讼人同意和解了，但他提出的和解要求有些……”宁诺故作为难地说。 “什么要求？” “这个……在电话里说不清，我想我们最好能见一面。” “现在？” “嗯，因为诉讼人希望，明天就能得到答复。” 短暂的沉默过后，堇的声音重新在话筒里响起，“好，我们约在哪儿见面？” “约在我家行吗？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说着，宁诺切出通话界面，想要将自己的住址发给堇的微信里。 “你家啊？好像离我家有些远，再说现在司机也下班了，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 “行，我都行。” 宁诺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她们今晚的行动，好像有些困难。 因为堇并不像之前那些同学那样，一点提防心都没有。 这点从她谎称司机下班就可以看出，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那就定在我常去的会所，我在那里有VIP包房，很适合谈这种事。”接着，堇将会所的名字和地址告诉给了宁诺。 “我会跟前台打好招呼的，到时候你就说是我的朋友就好了。” “好的，那一会儿见喽。” “嗯，一会儿见。” …… “看来，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宁诺挂断电话，看着她对面的女子说。 “她又不是笨蛋，当然会察觉到了。” 女子悠然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呐，你有什么办法吗？像那样高档的会所，不是会员的话，很难进到里面的，你有什么办法能把她引出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宁诺迅速地摇着头说：“不可能的。既然她已经有所察觉，那就不可能将她带到任何她觉得不安全的地方。” “我看也是，看来得换一种方法了。”女子继续抿着杯中的咖啡说道。 女子这几乎宣告放弃今晚行动的话语，让宁诺陷入到了几近焦躁的状态。 对整件事情结局的好奇感，和作为这部小说完结的见证者的使命感，所混合成的狂热情绪，这几天都让宁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一心祈求今天能够快点来到！ 但是突如其来的情况发生，让宁诺的期望落空，这是她所不允许的。 豆儿大的汗滴，从宁诺的额头上沁出，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此时，她的大脑正飞快地运转着，希望能够找到可以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只见她眼睛突然瞪大，然后对着她对面的女子诡然一笑。 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下了一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找你出来，要不是诉讼人着急要答复，我也不会那么晚还给你打电话的。” 宁诺刚走进堇在会所的VIP包房，便连忙对悠闲坐在竹椅上的堇，赔不是道。 虽然宁诺近年，在商业杂志上看到过不少堇的近照，但她还是这久违的美貌给迷住了。 堇的美貌，是那样的清新淡雅、沁人心脾；同时又是那种让人自然产生卑劣感的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守护她的美。 就是因为这种让人难以自拔的美，宁诺当初才会欣然加入堇的小团队。 “没关系，没关系。正好我也想找你叙叙旧，但一直就空不出来时间。” 堇莞尔一笑，对着坐在对面的宁诺说，“以前就知道你聪明，所以知道你在事务所工作，我并不惊讶。对了，那个诉讼人提出了什么要求？” 宁诺还沉浸在堇的美貌当中，以至于堇的这句提问，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只见她用犯错误被发现的心虚语气说：“这个……诉讼人提出，要贵公司给他1％的股份，他才会跟贵公司庭外和解。” 堇听到这个答案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她那泰然自诺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明，这个回答她早就猜到了一样。 至于，她们口中所说的诉讼人，原本是堇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外派员，结果在阴差阳错的机缘巧合下，竟意外掌握了公司偷税漏税（毕竟许多大公司都这么干）的证据。 本来他只要把证据交给了高层，就能升职加薪、飞黄腾达。 但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毅然决然地从公司辞职，义愤填膺地拿着手里的证据，要与原公司抗争到底！ 对于这场闹剧，堇公司的董事会，并没有放在眼里。 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 于是他们决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事务所解决。 而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事务所，正是宁诺供职的那家事务所。 然而，事务所对待这件委托的态度，与董事会的态度相同。 事务所觉得派业务能力强、名气高的大律师，解决这件委托的话有些大材小用、得不偿失，但又不能放着主顾的委托不管不顾。 于是，经事务所的高层会议决定，这件委托就落到了宁诺的肩上。 事务所对她的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诉讼人同意庭外和解。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到时等待宁诺的，只有卷铺盖走人这一条路。 “哎呀，这下你可麻烦了，上头居然对你下达了死命令，那些大人物就是这样手高眼低，不把这种委托当成一回事，永远只会趾高气扬地命令我们这些打杂的去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4章 【三十六】别瞒我了 “结果，只要有一点儿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立马把我们从身边踹走。” “到时，你跟诉讼人讲明利害，要明确地让他明白，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一般人说到这里，应该就明白了。他要是还是执迷不悟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肯定能用我的姿色，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打消心里的念头。” 说着，宁诺事务所里，唯一的一个朋友——那个头发较长的女同事，对着宁诺做了一个极其妩媚的动作。 “哈哈，看来上头应该把这个委托交给你才对啊，交给我简直就是人不尽其才，物不尽其用啊。”宁诺翻着手里边角有些卷边的小说说道。 “什么‘人不尽其才，物不尽其用’啊，上头选择你，肯定是看中了你的能力，你可加油啊，我可不想看到我唯一的一个同期被开除，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那样的话，我可就太惨了。” “为了不让你成为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我也会尽力的。”虽然宁诺嘴上是这么说的。 但她在第一次跟诉讼人见面时，就表明了自己，希望他能跟原公司抗争到底、做一个有正义感的公民的心境。 宁诺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这是她们接近堇的一个好机会。 一方面，被宁诺言语煽动的诉讼人，进入到了几乎癫狂的状态，说什么也不愿意跟公司和解。 另一方面，宁诺则将诉讼人的态度，汇报给了事务所，并表明希望自己能与诉讼人的原公司取得联络。 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起，原告与被告之间，中间人的角色，从中进行调解。 就这样，宁诺获得了当初将这件委托，委托给事务所的那位董事会成员的手机号码。 又从那位董事会成员那里，获得了堇的手机号码。 这样一来，事前准备就大功告成了。 …… “1％的股份？” 堇端起放在茶盘里的紫砂茶壶，给宁诺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是的，诉讼人说，只要你们答应了这个条件，他立马就会把手里的证据交出来。” “哦，是吗？可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备份呢？” “我可以保证！他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这种阴险的招式，他是不会做的！” “既然他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提出条件和解呢？不是应该和我们抗争到底吗？” “可能是他自己想明白了，就算他手里有握有有力证据，也很难将你们扳倒。再加上他现在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陷入了比较窘困的地步，再这么耗下去，还没等到对簿公堂，他就先饿死了，所以他才会退而求其次。” “听他说，等到这次事情解决完后，他要去报考检察官。你也知道，这也是需要花钱。”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但你知道他要的这1％的股份有多少吗？这么跟你说，有了这1％的股份，他就算考不上检察官，也够他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在我看来，他这不是在退而求其次，而是在谋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那你的意思是，拒绝他的这个要求喽。” “不，我说这些话，并不是拒绝他这个要求，毕竟这件事要是闹上法庭的话，不管谁赢谁输，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所以麻烦你转告一下，就说他提的条件我们同意了，让他选择时间和地点，与我们的代表见面，完成最后的交易。” 说完，堇便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优雅地品了起来。 “好的，明天一早，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诉讼人！” 宁诺开心地说，“这下我也不用从事务所走人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让我们叙叙旧。” 堇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在座位上正了正身子说，“宁诺，你现在还是那么喜欢看书吗？” “是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嘛。” “哦……那你有什么书，向我推荐一下的吗？” “有啊有啊，当然有啊！”宁诺兴奋地将自己的帆布包打开，将里面唯一一本小说拿在手中。 皱折的封面、卷曲的边角，在这间房间柔和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腐旧，给人一种破败的感觉。 “就是这本！这本小说我是百读不厌！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读一读！”宁诺将书捧在手中，封面对着堇说道。 由于书的封面皱折不平，再加上灯光的折射，堇只好不断地变换自己位置的角度，才能看清封面上的书名，“林尽时林静？” “对！就是这本！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这本借给你。”说着，宁诺起身，想要把自己手里的书递过去。 “不用了，我要是想读的话，会自己买的，这本你就自己留着看。” 宁诺的屁股刚离开椅子上，堇就摆出手势如是地说，“对了，你还与其他同学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宁诺的心里，不禁地警觉起来。 果然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宁诺一边思忖着，一边答道：“有啊。” 接着，宁诺说出了之前与她见面的那个年轻女子的名字，然后面露悲伤地说：“谁能想到，她竟然会遇害。” “和你在一起时，她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没有。” 堇的问题，跟执法者的问话差不多，所以宁诺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你没见过刘木然吗？” 这突如其来的名字，让宁诺一时恍惚。 但她还是及时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平静地说：“刘木然？这个名字好久都没听过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对了，你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宁诺，你就别瞒我了。” 说这话时，堇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她一边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俩一直在一起，也知道现在在这座小城内，闹得腥风血雨的连环杀人犯，也是你们两个。” “你今天晚上约我出来，答复诉讼人提出的要求是其次，主要的是为了谋取我的性命。为多年以前的那件事情画上句号，对不对？” “哦，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怀疑的？” 听到堇准确无疑的推理后，宁诺也褪去了和气的伪装，一脸严肃地问道。 “当我在报纸上看到第一篇报道时，我就怀疑，刘木然她又回到这里了。等到我得知我的手下遇害，而你遭到执法者问询时，我便开始怀疑你跟刘木然有所联系；而让我确定这一切的，是你刚才一闪而过的恍惚表情。”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为什么还要选择跟我见面呢？你应该打电话给执法者才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5章 【三十六】赎罪与句点 “想必你也很清楚，在没有关键的证据作证下，光凭我的言辞，执法者很难将你们绳之以法。” “关于这一点，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两个女人，能够不留一丝痕迹，在这座城市内做着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思前想后的结果，就是在你们的背后，还有其他人帮你们。” 对于堇的推理，宁诺除了感到惊讶外，就是对堇聪明的头脑的赞叹。 没想到，她居然连罗本的存在，都推测出来了。 “我选择跟你见面，并不是为了抓住你们，你们犯下的过错，自然会有人惩罚；而我选择与你们见面，是为了为过去画上句点。” 堇优雅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回茶盘，然后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说，“现在，你可以将你那位神秘的朋友请出来了，我想她早已在这间会所内藏好了，趁我不备之时，取我性命。” 宁诺放弃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堇犀利的推理下，她的那些说辞，简直就不堪一击。 但她没有感到失落与挫败，相反，欣喜与兴奋混合在一起的狂热感情，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对！就是这样！ 结尾扑朔迷离的小说才够味！ 只见她将手伸进一旁敞开的挎包中，将里面显示通话中的手机，拿了出来。 “听见了吗？我们的计划完全被堇识破了，你过不过来，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而代替回答的，是话筒那端传来的一阵“滴滴滴”的忙音声。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宁诺起身去开门，等她回来时，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会所员工。 只见那个员工，不由分说地拉开自己面前的椅子，坐了上去，然后怒气冲冲地瞪着坐在正座上的堇。 而堇并没有被她的傲慢无礼所吓到，仍旧满脸笑容地拿起茶壶，为新来的客人添了一杯茶。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 堇将茶壶放回茶盘后，拍了拍手说，“让我们为过去的种种画上句点，结束这无聊的争端。” “无聊的争端？明明就是你！你们！害死了林静！还说是无聊的争端！我现在就让你去跟林静道歉！” 说着，那个会所员工（或许我们应该将其称之为“刘木然”）愤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通身漆黑的长方体，握在手里用力一甩，它就变成了报纸上报道的那沾满鲜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器。 宁诺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故事终于开始朝她向往的方向发展了。 即便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堇也没有一丝慌张的表现。 这与宁诺她们见到的其他人反应完全不同，到了这一步，其他人早就开始哭喊起来了。 “你说是我们害死了林静，这一点我并不否认，无论她的死，是直接或是间接的与我们有关，都改变不了我们曾经霸凌她的事实。” 听到堇说的这话，握着铁棍、站在原地的刘木然，面露吃惊之色，鼻子一抽一抽的。 因为惩罚了这么多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承认自己罪行的言辞。 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就连铁棍，她都要握不住了。 “但是如果我当初不霸凌她的话，那么以后被霸凌的就是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木然扶着桌边，疑惑地说，“林静那么善良，怎么可能霸凌你呢？” 堇赞同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林静是不会那么做的。但是你们会那样做。” “我们？” “对，就是你们。” “不要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霸凌你呢！你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 “在你发火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觉得，我们这个社会的本质是什么？” “是什么？” “是平等。那你觉得怎样做，才能实现平等呢？” “怎样做？” “当然是让每一个人都处于一个水平线上了。你知道低于或是超出这条水平线的人，后果是什么吗？” “后果是什么？” “低于这条水平线的人，会被轻视、怜悯、驱逐……而高于这条水平线的人，则会被嫉妒、羡慕、抹杀。这就是人类的排异心理。” “人类是绝不会跟高于自己或是低于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的。他们会怜悯照顾低于自己的人，会听从尊重高于自己的人，但绝不会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所以，那些低于或高于水平线的人，会组建一条合适自己的水平线，以避免不必要的攻击。” “但就是这样，也不能确保他们不受到其他人的攻击，就像用纸去包住熊熊燃烧的火一样，时间一久，总会露馅的。” “于是，他们会先树立一个众矢之的，一个集中攻击的目标，让大家误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这就是你的理由？简直胡扯！因为害怕被欺负，才欺负别人？这是我听过的最荒唐的话！说的自己就像被害者一样，我警告你不要太想当然了！” “我有一个表姐，跟我一样家境富裕，温柔漂亮，善解人意，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我一直都很憧憬这样完美的表姐。” “但是就是这样完美的表姐，在读初中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冷漠不语、无精打采、还时常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敲打着墙壁和台面……” “造成这一改变的原因，就是表姐遭遇了校园霸·凌。校园霸·凌分为很多种，冷暴力就是其中一种。” “原本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的表姐，在升入初中后，却被一个算命的大骗子，给抢走了聚光灯！” “你们知道，表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那段堪称地狱般的生活的吗？” “本是灿烂愉快的花样年华，却变得黯淡无光。本是广泛交友、拓实人脉的初中生活，却只交到了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 “说到底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就是表姐没能及时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水平线。” “如果表姐及时建立起自己的水平线的话，那她就不会遭遇冷暴力了。幸好的是，表姐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下去，最终还成功复仇了。” 说到这里，堇的脸上，露出了令宁诺她们倍感疑惑的欣慰笑容。 “所以，在看到如此痛苦的表姐后，我就发誓，绝不能让表姐的悲剧，在我的身上再次发生。” “于是，你就拉帮结伙，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水平线。而我和林静，就是你建立起的水平线的牺牲品！” 愤怒再一次占据了刘木然的全身，握着铁棍的指关节，正嘎嘎作响。 “如果你跟那个美术老师，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的话，你就不会成为我们的目标。” “如果林静不是出头帮你说话的话，那她也不会成为我们的目标。所以说到底，引发这一切发生的都是你！都是你的过错！” “我知道！你说的这一切我都知道！如果我没有爱上老师的话，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我不是害怕再过上被霸凌的日子的话，那么我也不会对帮自己说话，而被欺负的林静视而不见！林静也不会死！” “但是谁都没有时光机器，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 说着，刘木然站直了身子，一步接着一步地朝堇走去。 “你和我都是长满荆棘的人，拥抱别人会受伤的。” 说这话时，刘木然已经站在了堇的面前，只要她一挥手手里的铁棍，会把堇的太阳穴打烂。 而堇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将茶壶里的最后一点儿茶，倒进自己的茶杯里，然后端起茶杯。 “小心！”宁诺坐在座位上，冲着刘木然大喊道。 因为她看到堇在将茶壶放回茶盘时，左手顺势伸进兜里。 等到她的左手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黑漆漆发亮的东西。 宁诺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她定神细看时才发现，那个黑漆漆发亮的东西，是一把手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宁诺大喊小心的时候，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经在这间包房内响起来了。 肉眼看不见的子弹，打碎了那盏紫砂茶壶、穿透了竹椅、最后钉进了门里。 “啪嗒、啪嗒、啪嗒……” 枪声过后，这种液体从高处滴落到地板上的响声，成为了这间包房内的主旋律。 等到宁诺睁开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时，她的心灵，再一次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两个女人。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手持铁棍、一个手握手枪。 一个面目全非、一个低垂着脑袋。 一个完成赎罪、一个为过去画上了句点。 等到宁诺从这间包房出去时，听到枪声的人们，才匆匆地涌进狭窄的过道，往尽头房门紧闭的房间跑去。 宁诺就像一个另类一样，失神落魄地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的内心空荡荡的。 即使她看到了这部“小说”的最后一幕，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内心空荡荡的。 像往常那样，读完一部小说的舒适感与满足感，都没有出现。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刘木然没有按约定好的那样，最后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让自己的人生得到完成…… 原来写完一部小说是这么舒适、这么有成就感啊。 这是宁诺心里最后一句自白。 …… 第二天，城市内大大小小的报刊，都用了极大的篇幅，报道了昨晚在那家会所内发生的枪击案件。 经执法者查实，那个伪装成会所服务生、手持铁棍的年轻女子，名为刘木然，也就是在这座城市内流窜、犯下多条人命的连环杀人魔。 而与之搏斗，最后不幸丧命的另一个年轻女子，则是这座城市知名大企业的千金。 报纸上，原本刊登娱乐新闻的版面，则刊登了两则新闻。 一则是一位赤身果体的男子，在自己的家中上吊自杀。 根据现场凌乱的作画工具、画作，以及在现场采集到的干涸液体，执法者初步推断，这个自杀的男子，有吸·毒的嫌疑，并且与连环杀人案件有若干联系。 因为他作画用的画笔笔杆，跟案发现场遗留下来的凶器，属于同一材质。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后期检验报告出来后，才能证实。 而另一则篇幅较短的新闻，则报道了另一起自杀案件—— 昨日凌晨，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从登记入住的酒店内，跳楼身亡。 从酒店的监控录像来看，执法者初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而跳楼的女子，生前工作于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 专家分析，女子跳楼自杀的原因，可能与工作上的压力有关。至于具体原因，尚在查明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6章 【三十七】永生岛 在靠近南美洲的太平洋的众多小岛中，有这么一座小岛—— 如果你在这座小岛上漫步的话，你会发现，你遇到的路人，几乎都是头发花白、拄着拐杖、迈着小步向前挪动的老年人。 这就是这座小岛，与周围的其他小岛最不相同的地方。 岛上的老龄化现象，十分严重。 正是因为小岛的老龄化现象严重，所以岛上的居民，从很早以前，就制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即——“岛上的一切事物，都以年龄为评判标准”。 说白了，就是你的年纪够大，在这座小岛上拥有的权力也就越大、担任的职位也就越重要。 打个比方说，如果小岛上的两个人发生争执的话，不管哪一方有理，调解的结果都是年龄较大的那一方获胜。 当然，婚嫁丧娶这类事，也逃不过年龄的约束。 在这座小岛上，只有年纪大的人，才能娶到年轻貌美的姑娘，或是嫁给年轻力壮的小伙。 这种风俗，导致了小岛的自然成长率过低，这也是小岛老龄化严重的一个重要原因。 根据上述规定，这座小岛上的重要职位，都被形形色色的老年人所占据。 有能力又有体力的年轻人，只能干些基层工作。 就拿现在说，现在这座小岛的最高统治者，就是一位插着呼吸机呼吸的一百多岁的老者。 各个部门的部长，都是七、八十岁以上。 局长则是六十岁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担任。 就是这样，由众多形形色色的老年人，组成了这座小岛的管理系统，维持着这座小岛的正常运转。 也正是因为这种管理系统，才使得这座小岛，避免了像周围其他小岛那样，成为某个国家的附属领地的命运。 毕竟，各个大国都没有多余精力，来解决这座小岛上严重的老龄化问题。 由于种种情况，也使得岛上的居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观念。 那就是小岛上的居民，都以老为尊、以老为荣。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这座小岛，在其他小岛致力于发展度假村的时候，建起了一座座医疗机构和疗养院。 目的是为了延长岛上居民们的寿命，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岛上居民的平均寿命为八十六岁。 因此，这座小岛被人们戏称为“永生岛”。 即便“永生岛”没有像周围的那些小岛那样，致力于发展旅游业，也丝毫没影响其成为一座旅游胜地。 因为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气候宜人、自然景观丰富。 更重要的是，这里生活节奏十分缓慢。 这一点，让生活在大都市里的上班族们，十分向往。 因此“永生岛”，就成为了治愈他们身心的圣地。 所以，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游客，来到这里消遣度假。 整座“永生岛”上，只有一座十几层高的酒店，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酒店的位置靠近海滨，能一眼就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距离市中心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交通还算便利。 起初，建造这座酒店时，小岛的管理层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因为他们觉得，有建酒店的预算，还不如投入到医疗当中，说不定还能将居民的寿命，延长个一、两年。 但当他们看到，酒店带来的巨大效益后，便什么话也没有了。 这天半夜，位于市中心的执法局里的电话，突然响个不停。 躺在自制吊床的贝尔纳多，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他那有些混沌的大脑，正在分析这恼人的电话声，是来自于现实，还是他的梦境。 贝尔纳多今年二十五岁，在这所执法局内已经工作五年了，还是一名普通的基层执法者。 因为他是这所执法局里，最年轻的执法者。 所以，执法局里的脏活累活体力活，几乎全都是他一个人干。 就连人人有份的值班，也几乎是他一个人在顶。 算一算到现在，他这个月，已经帮十二个前辈顶值班了。 当贝尔纳多弄清了，电话铃声来自于现实，并非他的梦境时，他向右一翻。 身手矫捷地翻下了吊床，趿拉着鞋，往放有电话的办公桌走去。 “你好，这里是执法局，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贝尔纳多将话筒放在耳边说道。 他的脑子一直在想着明年的情景。 因为明年，会有一个比他还年轻的新执法者，前来报道。 届时，他就会变成前辈。 到那时，他就可以逃离这个熬人的“值班地狱”了。 就在贝尔纳多幻想，自己睡在自家舒适的床上时，话筒另一端，传来了报警人带有哭腔、而又模糊不清的声音。 隐隐约约，贝尔纳多好像听到了一些譬如：“血”、“死了”、“杀人”等等一些让他从刚才的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的词语。 “请您先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等您准备好了以后，再把要说的话告诉我。” 贝尔纳多一边安抚着报警人的情绪，一边快速地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准备把有用的信息记下来。 报警人的情绪，好像并没有恢复平静。 但与之前相比已经好多了，起码，贝尔纳多能听懂她说的话了。 打电话报警的，是酒店前台的接待人员。 听声音，应该是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女性。 她用颤抖的声音，告诉贝尔纳多，就在刚才，酒店发生了一桩凶杀案，一名外籍游客，在房间内杀死了一名年轻的外籍女子，和一名五十多岁的外籍男子。 现在，这位杀人犯，正把自己关在房间内。 她问贝尔纳多，执法者能不能现在就过来，把这位杀人犯给抓走。 “当然没问题，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贝尔纳多将有用的信息记在纸上后，对着话筒说道。 那位报警的年轻女性，在听到贝尔纳多这么说后，声音立马变得不那么颤抖了。 她用尽可能爽朗的声音，对贝尔纳多表示了感谢。 看来她吓坏了。 贝尔纳多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心想。 哎，这也不能怪她。 要是换成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遇到一桩突发的凶杀案的话，说不定吓得被她还要厉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7章 【三十七】队长 贝尔纳多一脸兴奋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那张他记满信息的纸条。 一桩凶杀案！ 这对于这座常住居民不到三千人的小岛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新闻！ 而他也会因自己是处理这起案件的执法者，而备受瞩目。 搞不好，他还会因此，特升为队长呢！ 贝尔纳多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兴奋，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酒店去，把那个杀人犯抓回来！ 但他也就能想想而已。 因为这座小岛上的法律法规，是不允许他这么做。 贝尔纳多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还有两个钟头，他的队长才会起床。 …… 他的队长今年三十九岁，在明年他四十岁生日之际，他就升为组长了。 所以，就算贝尔纳多特升为队长，到了明年，他的队长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在通知他队长之前，贝尔纳多什么也干不了。 虽然他答应了报警人，会尽快到达现场，但那也无济于事。 在两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内，贝尔纳多接了五、六通报警人的催警电话。 每一次，贝尔纳多都能找点借口，圆滑地处理过去。 总不能让他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解释各种各样的法律法规。 而且她能不能听懂也是一回事。 但报警人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颤抖了，这让贝尔纳多感到很高兴。 因此，说完正事的时候，贝尔纳多都会和和她聊聊其他话题。 长夜漫漫，你总会希望有人能陪你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些索然无味的小事也行。 最后的两通电话，他们聊起来，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贝尔纳多终于迎来了时针指向五点的那一刻。 贝尔纳多几乎一秒都没有浪费，拿起刚放下的话筒，拨打了他队长的座机号码。 “贝尔纳多？这么早来电话干嘛？我才刚睡醒。” 电话接通后，话筒那端，立马传来了他队长的抱怨声。 虽然他队长口口声声地说他刚起床，但贝尔纳多可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清楚地听到面包机烤好面包，所发出的“叮”声，以及水壶烧水的声音。 “非常抱歉，队长。” 虽然贝尔纳多十分确定，他的队长正在吃早餐，但他还是道了一声歉。 “有什么事吗？”他队长悠然地说道，同时发出了一阵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队长，昨晚酒店报警，说那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 贝尔纳多的话音刚落，话筒那端就传来了一阵被水呛到的咳嗽声。 “队长，您还好吗？” “我……我没事，只是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一桩凶杀案，队长！一，桩，凶，杀，案！”贝尔纳多为了能让他的队长听清楚，一字一句说着这句话。 “我知道了，贝尔纳多你先不要这么激动。”话筒那端队长的咳嗽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打开玻璃罐、用餐刀搜刮果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悦耳。 尤其是餐刀碰到玻璃罐内侧，发出的“噌噌”声，简直让贝尔纳多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队长，我觉得这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贝尔纳多一边忍受着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来的声音，一边对着话筒说道。 “你说的很对，贝尔纳多。” 话筒那端又传来了涂抹面包的声音，“这确实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是，贝尔纳多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有人在开玩笑呢？” 此时，话筒那端又传来了类似树枝被折断的“咔嚓”声，肯定是队长正在吃涂满果酱的面包。 贝尔纳多如是地想。 “您指的是误报？” “嗯哼。”接着是一阵咀嚼声，“你有确认过了吗？” “我没有确认过，但酒店的前台，就是报警人每隔半个小时，都会往执法局打一通催警电话，就在刚才，她还打了一通呢。” 这时，贝尔纳多的耳旁，响起了那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我跟她说，我们会尽快赶过去时。” “你就饼借着介个就嫩定介不是一起五宝？”由于他队长嘴里嚼着东西，话听起来不是那么清楚。 所以贝尔纳多只好再问一遍队长，刚才说了什么。 吞咽食物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紧接着的，是他队长的声音，“我说，你就凭借这个，就认定这不是一起误报？我得告诉你，像这样爱开玩笑的人，有时演技比电影里的演员还要好。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一直催你吗？因为她想早点看我们的笑话。” “那队长用不用我现在给酒店打个电话呢？” “嗯，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等到了队长的许可后，贝尔纳多挂断了电话，按照桌子上的电话簿上的号码，给酒店打了一通电话。 但话筒那端传来的却是一阵“嘟嘟”“嘟嘟”的忙音。 贝尔纳多挂断电话，又打了一遍，话筒那端传来的依旧是一阵忙音。 贝尔纳多如此反复试了多次，得到的回应都是一样的。 最后，贝尔纳多不得不带着焦躁不安的内心，拨打了他队长的电话。 在按下最后一位号码后，贝尔纳多害怕他队长的电话，也会跟酒店电话一样，一直发出“嘟嘟”“嘟嘟”的忙音声。 要真是那样的话，贝尔纳多说不定会摔坏眼前这部电话。 但好在，话筒那端传来的他队长的声音，打消了他的疑虑。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队长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酒店的电话打不通。” “那就多打几次。” “打了，依旧打不通。” 话筒那端传来的咂嘴声，表明队长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 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队长说道：“贝尔纳多，难道你就不能亲自去看看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队长您知道的，按岛上的法律法规，没有您的同意，我是不能单独出警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去亲自确认。” “我同意了。现在你可以去确认了。”接着，话筒那端传来了啜饮的声音。 “没问题，队长。但您想过没有，如果这不是一起误报，而是一桩如假包换的凶杀案呢？” 贝尔纳多接着说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一个人独占报纸版面同样是违法的。” 代替回答的，是茶杯放回托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队长才开口说：“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跟我一起去酒店看个究竟。如果是真的话，我们当场就把杀人犯抓回来；倘若这是一起误报的话，由此引发的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对于贝尔纳多来说，如果这是一起误报的话，他失去的只是一个能特升机会。 但对于他队长来说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队长明年，要是因为这起事件，晋升不了的话，那他只能将这个机会，转手让给另一个比他小六个月的人了。 所以，当贝尔纳多说出，责任由他一个人承担时，虽然有些犹豫。 但他的队长，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贝尔纳多的请求。 …… “贝尔纳多，你现在来我家，我们见面再谈。” 队长的这句话，连同清洗餐具的声音，通过话筒一起，传进贝尔纳多的耳中。 “知道了，队长。”贝尔纳多用极其爽朗的声调回答道。 说实话，他刚才还有一点小小的担心。 接着，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沮丧地对话筒另一端的队长说：“真是抱歉，队长。我想我得……” 说到这里，贝尔纳多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才早上五点四十。 “我想我得过几个小时才能过去，还没有人过来上班。” “我的傻孩子啊，今天是公休日，没有人会去上班的。” 话筒那端传来拍打纸盒的声音。 贝尔纳多猜想，他的队长现在肯定坐在椅子上，将烟盒里的烟，给拍出来。 “可是，队长，就算是公休日，也得有人值班啊。再说了，报案人也许还会往执法局打电话的。所以队长您知道今天值班的是谁吗？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贝尔纳多聆听着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和吞云吐雾的呼吸声。 在一个咂嘴声过后，他队长的声音才从话筒那端响起：“今天轮值人员是我，报警人打过一遍电话没人接，他就知道我们已经出警了。所以你现在只要把门锁好，过来就行。” “但是，队长，要是有其他人报警怎么办？” “贝尔纳多，现在还有什么案件，比这桩凶杀案还要更重要的吗？”听声音，他队长已经有些恼怒了。 “没有，队长。”贝尔纳多如是地答道。 接着，他又像是想出什么好点子的人似的，激动地说：“对了，队长，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让队里的其他人过来值班，那样的话……” “贝尔纳多！” 贝尔纳多的话还没说完，话筒那端就传来他队长的怒吼，吓得贝尔纳多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队长之所以不想让其他人替他值班，是因为，他不想让第三人知道这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8章 【三十七】无人接听的电话 “贝尔纳多，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你就锁好执法局的门过来；另一个是你在那里替我值班，热情地解决那些报警电话！好了，现在告诉我你选哪一个。” “第一个，队长。”贝尔纳多低声地说道。 他还记得，他上一次用这种有气无力的、沮丧的声音说话，是在他小时候，打碎他爸爸心爱的花瓶后，被父母质问时。 距今已经二十年了。 “很好，贝尔纳多。现在你就把那个该死的大门锁好，然后立马给我过来！” “好的，队长。” 贝尔纳多的话音刚落，话筒那端就传来了挂断电话的忙音声——“嘟嘟”，“嘟嘟”。 贝尔纳多听从了他队长的建议，穿上了制服和皮鞋，将桌子上记着有用信息的纸条踹在兜里。 锁好执法局的大门后，便往公交车站走去。 贝尔纳多的队长，住在接近市郊的居民区，那里的居民，都是像他队长那样三十岁到四十岁的中年人。 不过，今年是他队长居住在那里的最后一年。 随着他明年的晋升，他将搬到距离市区更近一些的居民区。 那里居住的都是四十至六十岁、被贝尔纳多他们这些年轻人，称为“社会精英”的人。 贝尔纳多至今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是一家医疗机构的高管。 也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们一家才能居住在市中心的富人区。 而他的母亲则才将近五十，每天都在家买菜、做家务，有时也会在空闲的时间，和好友一起出去坐坐。 像贝尔纳多家这样的家庭组成形式，在这座“永生岛”上极为普遍。 整座岛上的家庭组成形式，无非两种。 要么是老夫少妻型，要么少夫老妻型。 自幼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的贝尔纳多，十分渴望能够独自一人生活。 而且他已经决定了，要是能特升成为队长的话，他就搬到位于市郊的青年区去。 而且他的队长也和他约定好了，在贝尔纳多三十岁的时候，他就把他现在居住的这个房子租给他。 在通往公交车站的路上，贝尔纳多一直在幻想着，他当上队长后的全新生活。 他摸着兜里的纸条，在心里虔诚地祈祷，希望这不是一起误报。 这样想着的贝尔纳多，正好路过一家刚开门营业的超市。 他想都没想，就一脸兴奋地钻了进去，挑选了一包吐司面包和一罐草莓酱，他也因此差点没有赶上他要乘坐的公交车。 “贝尔纳多，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儿？”这是队长见到贝尔纳多后说的第一句话，话里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出了一些小状况。” 贝尔纳多看了一眼制服和裤子前面沾上的草莓酱，和右手拿的半袋吐司面包，有些羞愧地对他的队长答道。 听到贝尔纳多的回答，队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站在门外的贝尔纳多说：“我想，浴室里有足够的毛巾能把你弄干净，快进来。” “谢谢您，队长。” 贝尔纳多道了一声谢后，便走进了屋。 在玄关那里，脱掉了鞋头沾有少许草莓酱的皮鞋，换上了队长为他准备好的拖鞋。 然后一脸兴奋地打量起来，这间即将属于自己的房子。 “喏，把这个围在身上。” 随着这句话，队长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玄关处，手里还拿着两条干净的围裙。 贝尔纳多从他队长的手里，接过那两条围裙，分别将它们系在制服和裤子前。 在做好这个准备工作后，贝尔纳多跟在他队长的后面，往浴室走去。 “贝尔纳多。” “什么事，队长？” 此时，贝尔纳多正在欣赏客厅的装潢。 他看到与客厅相连的厨房里，放了一张餐桌，想必队长刚才，就是在那张餐桌上吃的早餐。 “在电话里忘了问你了，那桩凶杀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案子？” 这时，他们已经穿过了客厅，登上了楼梯，往二楼的浴室走去。 刚才还在幻想，如何改造这所房子的贝尔纳多，在听到“凶杀案”这三个字后，立马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从兜中掏出那张记着信息的纸条，向他的队长叙述起来。 “你是说，这件案子的嫌疑人和被害人都是外国人？” 队长一边从浴室的洗面池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毛巾，一边向身后的贝尔纳多问道。 “嗯，报案人是这么说的。”贝尔纳多如实地说。 然后他移步到浴室里，卸下围在身上的围裙，用蘸了水的毛巾，擦拭身上的制服和裤子。 “贝尔纳多，你觉得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少？” 此时，队长正倚在浴室外面的门框上，双手抱于胸前，一脸认真地看着正在浴室内忙活的贝尔纳多。 “队长，我觉得可信度高达百分之九十。”贝尔纳多充满自信地答道。 听到贝尔纳多的回答，队长并没有言语，而是继续看着贝尔纳多。 等到贝尔纳多把自己身上的草莓酱擦干净，双手拿着被染红的毛巾不知该如何处理时，他才开口说道：“贝尔纳多，你把毛巾扔在那里就好。” 队长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垃圾桶，“等一会儿，我们再给酒店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 贝尔纳多应了一句，将手里的毛巾扔到垃圾桶内。 跟着他队长重新回到了一楼，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坐下。 至少这个沙发不用换新的。 贝尔纳多坐在舒软的沙发上想道。 一来到客厅，他就又开始幻想，自己成为了这间房屋的新主人。 “喝，咖啡能缓解你的疲劳。” 就在贝尔纳多幻想的时候，队长将装有咖啡的茶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咖啡散发出的热气，从杯中徐徐升起。 队长将自己的那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后，去到电视机旁。 等他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部无线电话。 “现在打打看，看酒店的电话还能不能接通。” 队长将拿着无线电话的那只手，伸到贝尔纳多的面前说道。 贝尔纳多从队长的手里接过电话，熟练地拨下了酒店的号码。 得到的回答跟之前的一样，还是一阵“嘟嘟”“嘟嘟”的忙音声。 贝尔纳多无奈地看着队长，队长则在一旁，示意他再试一次。 在反复试了几次后，队长才摇头叹气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队长，您觉得会发生什么事？”贝尔纳多看着一旁沉思的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 队长摇着头说，“也许是酒店的人没有把电话放好。” 队长没有对贝尔纳多说出他的另一个猜想——说不定，酒店已经变成一片血海了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通知给科长。” 说着，队长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啜饮了一口。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挂在对面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七点十二，科长应该已经吃完早餐了。” 贝尔纳多紧张地看着他的队长，按下科长的电话号码。 以致于自己的嘴唇，被滚烫的咖啡烫了一下，让他不得不大叫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 迅速地抽出几张纸巾，开始擦拭溅落在茶几上、地板上的咖啡渍。 这一早上尽擦东西了。 贝尔纳多在心里抱怨道。 就在他把染成褐色的纸巾，扔进茶几上装有少许烟灰的烟灰缸时，科长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喂，什么事？我刚刚才吃上早餐。”虽然有些急促，但无疑是科长的声音。 贝尔纳多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他的队长坐在扶手沙发上，对着无线电话的话筒讲话；原来是队长为了照顾贝尔纳多，按下了免提键。 “不好意思，科长，在您吃饭的时候打扰您。” 队长一脸抱歉地说，“是这样的，对了，科长！您还记得我手下的贝尔纳多吗？” 话筒那端是一阵沉默，除了背景里的鸟叫，和科长急促的呼吸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坐在沙发上的贝尔纳多，和他的队长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科长正在努力地回想。 随着一阵喉咙滚动的声音，科长的声音，又从话筒那端传来了过来：“是那个父亲是医疗机构高管的贝尔纳多吗？他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科长。就是他！他没有发生什么事。科长，您的记忆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保温杯瓶盖被拧开的声音，代替了回答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接着是一阵“咚咚咚”的喝水声。 虽然他们的科长，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正在吃早餐，但贝尔纳多和他的队长却不以为然。 因为他们刚才清楚地听见，在拧开保温杯瓶盖之前的那一阵自行车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支架被抬下来的声音。 早餐过后的晨练，是科长刚当上科长时培养的习惯，至今已经坚持九年了。 除了一些极特殊的天气和身体状况外，没有人或事，能阻止他不去晨练。 跟贝尔纳多与他队长一样，今年五十九岁的科长，也将在他明年六十岁生日之际得到晋升，成为执法者局的新一任局长。 届时，贝尔纳多还有他队长，还是科长的下属。 但对于他们的科长来说，明年不止有晋升这一件好事，还有另一件好事在等着他。 那就是，他终于可以结束这长达六十年的单身生活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晨练的原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9章 【三十七】下一位 和之前说的一样，这座“永生岛”的男人们，如果想要结束单身生活的话，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在三十岁前，成为那些富有的老妪再婚的对象。 二是像贝尔纳多的科长，还有队长这样，苦苦挨过六十年的单身生活，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结婚。 贝尔纳多今年才二十五岁，年轻力壮，所以已经有很多富有的老妪，向他伸出了爱的橄榄枝。 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了，而且这个决心是今天早晨刚下的。 他要像他队长和科长那样，挨过六十年的单身生活，娶一个像今天凌晨报警、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觉得，即使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哭着说话，也充满着活力。 “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我不是说了我正在吃早餐吗？” 接着，话筒那端，传来了保温杯瓶盖被拧紧，和自行车支架重新被抬起的声音，他们的科长又开始锻炼了。 “哦，抱歉科长，是我说话没说到重点。” 接着，队长对贝尔纳多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把兜里的纸条拿过来，“科长，事情是这个样的：今天凌晨，贝尔纳多接到了一起报警电话。” 科长让队长继续说下去的指示，伴随着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一起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 “报警人是酒店前台的招待人员，” 队长照着纸条上的内容说，“说是酒店发生了一桩凶杀案，嫌疑人正躲在酒店的房间里，让我们过去将他捉拿归案。” “那你有没有给酒店打电话，证实这件事？”科长有些吃力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贝尔纳多猜想，他正在爬坡。 “打了，但酒店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那就多打几次。” “已经打了五、六通了。” “没有一次接通？” “没有一次。”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科长的声音又从话筒那端传来了，“你有多少把握？” “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队长从那张纸条上抬起头，看着贝尔纳多说道。 这时，话筒那端传来了一阵自行车紧急刹车的声音，接着，又是舌头舔舐嘴唇的声音。 贝尔纳多和他的队长知道，他们的科长，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过了几秒钟后，科长开口说：“你现在就给我到酒店那看看，弄明白了以后，再打电话通知我。” “是的，科长。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真的不是一起误报的话，万一那个杀人犯，真的就躲在酒店里的房间的话……” “您知道，按照岛上的法律，没有您在场的话，我是不能把那个杀人犯押回来的，而且我们也不能独占这份荣誉。” 一阵叹息声，先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 然后是科长疲惫的声音：“那你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喽。” “如果能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有一点请您放心，如果这真是一起误报的话，所有因此引发的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说到这里，队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正在喝咖啡的贝尔纳多一眼。 “您说您正在吃早餐是，那我们去您家不碍事？” “你们？” “是的。我还有我的手下贝尔纳多，我们在一起呢。” 一阵比先前还要严重的叹息声，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好，你们可以来。你知道我家？” 紧接的，是一阵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 “知道，科长。” 说着，队长从扶手沙发上站了起来，往电视机旁走去。 “好，那就一会儿见。”然后是一阵挂断电话的忙音。 当队长和贝尔纳多从房子出来时，他们并没有往车站走去，而是决定跑的去科长的家。 因为科长的家，跟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距离不算太远。 也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们差点掉进了水坑里。 当科长看到，贝尔纳多和他的队长，一身泥泞的站在他家门口时，他不禁得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们。 “出了一些小状况。”队长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搔着脸颊说。 他身旁的贝尔纳多，则把头低得低低的，看起来就像一个等待老师说教的学生一样。 虽然他们幸运地躲过了那个大水坑，但来时的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连块平坦的地方都没有。 他和他队长只能东跳西窜，结果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听到队长的回答，科长那张大的嘴巴，慢慢地闭合，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看着他们。 就这样审视了几秒钟后，科长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一下你们这狼狈的模样。” 话刚说完，科长就像躲瘟神一样，在他们面前关上了漆成雪白的房门。 贝尔纳多紧张地看向他的队长。 后者对他耸了耸肩，微微一笑，让他别这么紧张，然后一脸考究地看着眼前的这座房子。 在来时的路上，贝尔纳多就听他队长讲了。 等到他明年晋升后，他就能搬进他们科长现在居住的房子里了。 因为科长已经答应他，会把房子租给他，就像他答应贝尔纳多一样。 贝尔纳多看着队长认真的侧脸，他知道他队长现在在想什么。 他在想明年，他搬到这座房子时，该如何地整修番。 就像他自己刚才在他队长家里想的一样。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那扇被漆成雪白的房门，再一次地在他们面前打开。 只见他们的科长，拿着成捆的塑料袋，站在房门的后面。 “把这些绑在你们的身上。”说着，科长将手里的塑料袋丢给了他们。 然后，贝尔纳多跟他的队长，用手里的塑料袋，在制服外面添加了一层保护罩。 最后他们按照科长的要求，把沾有泥巴的皮鞋脱在了门外，这才跟在科长的身后走进了屋。 科长的家，要比队长的家要大得多，但同时，科长本人也要比队长吝啬得多。 因为他并没有像队长那样，允许他们使用浴室，将制服上的泥泞处理干净。 而且他还不允许他们，坐在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沙发上。 难道他的队长，在升为科长以后，也会变得这样吝啬？ 蹲坐在铺有报纸的地板上的贝尔纳多，看着一旁的队长，如是地想道。 此时，他的队长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座房子。 “和你们说的一样，酒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们的科长，拿着奶白色的骨瓷咖啡杯，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奶茶的清新香气，不断随着搅动的茶匙飘散出来。 看样子，科长连奶茶都不会请我们喝一杯了。 贝尔纳多有些失望地低着头。 接着，他眼睛的余角，瞥见了一辆停在院子里的银白色山地车，车辆和轮胎上还挂有水渍。 贝尔纳多猜想，科长每天就是骑着这辆自行车晨练的。 “那科长您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呢？”回答的是贝尔纳多的队长。 他已经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声音带着些许亢奋。 “我？” 科长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抿了一口咖啡杯中的奶茶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此事上报给局长。” 说着，科长那双像老鼠一样的眼睛，不停地在贝尔纳多和他队长的身上转悠。 科长看他们的眼神，让贝尔纳多极其不舒服。 他觉得，他和他的队长，正在成为被审讯的犯人。 而他们现在蹲坐的姿势，也像极了被审讯的犯人。 科长看了一眼摆在客厅一角的大摆钟，时针随着下面摇摆的钟摆，而改变着位置。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三分，距酒店报警，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了。 “现在这个时间，局长很有可能在去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所以我们最好长话短说。” 科长一边下着结论，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局长的电话。 他也没有像队长那样，按下免提键。 说起贝尔纳多他们的局长，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 跟队长、还有科长一样，明年在他八十大寿之际，他将得到晋升成为公共安全部的副部长。 从而跻身为“永生岛”管理层的一名成员。 他去年刚刚和结婚十几年的妻子离婚，现任妻子，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漂亮姑娘。 跟大多数家庭相同，局长膝下没有半个儿女。 自加入执法局，参加工作以来，贝尔纳多就没有见过局长一面。 因为他们的局长，都是在家办公，这是“永生岛”给那些年纪较高的“中坚力量”的特权。 当然，贝尔纳多也见过他自己的父亲，在家办公过几次。 但他从未像他们局长那样，长时间地都在家里工作。 局长爱打高尔夫球的爱好，也是周围同事告诉他的。 他们的局长，往往会从早餐后，一直打到晚餐前。 午餐通常由一个夹着德国香肠、挤满花生酱的三明治代替。 “喂，对，是我，请问局长现在有时间吗？”科长一脸谦卑地对着话筒说道。 完全没了对贝尔纳多，及其队长的冷漠态度。 从科长说话的内容上看，接电话的，应该是局长的秘书。 贝尔纳多曾在执法局里，见过几次这位秘书，她每个月把局长签署好的文件拿到局里，然后再把需要局长签署的文件拿回去。 一身黑色的正装，完美地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总是梳得高高的马尾，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而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给她添加了几分成**人的知性。 贝尔纳多每次看到她，都会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快速地变老，变得和他局长一样老。 那样的话，他就能和这么漂亮的女性睡觉了。 一想到这里，另一个问题，就会随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浮现——那就是局长跟她睡过了没有。 “喂，局长吗？局长，您好。对对对，没错，是我。哈哈。” 不用听说话的内容，光是看到科长那副阿谀奉承的表情，贝尔纳多就知道，是局长接过了电话。 “万分抱歉，在您去往球场的时候给您电话。只不过，我们这里现在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 “不不不，执法局没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酒店有人报警，称那里发生了一桩凶杀案，让我们出警支援。对对对，是一桩凶杀案。啊，您稍等，局长。” 说完，科长粗鲁地从队长手里，抢过那张记满信息的纸条，隔着话筒向局长叙述起来。 “想必你已经给酒店打过电话确认了过。”局长的声音，突然在客厅内响起。 贝尔纳多跟他队长不可思议地互相瞅了一眼，可能是刚才科长在收起纸条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关键的是，科长竟然还没有发现这个事实，仍旧一脸虔诚地紧贴手机。 就像他手里拿着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尊尊贵的佛像。 “事实上，酒店电话一直打不通。” 代替回答的是一片静默、还有从话筒那端传来的鸟叫，和类似于踢易拉罐的声音。 贝尔纳多发现，他们科长的嘴唇正在颤抖。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在一片鼓掌和喝彩声中，局长的声音又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声音带着几分爽朗。 “喂，既然这样，那你就派人去调查好了，如果是真的话，再给我电话。不说了，我马上要到球场了。” 话筒那端应声传来的，却是扣紧安全带，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虽然局长口口声声地说，他马上就到球场了，但贝尔纳多他们三人，却不是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紧接着，就听到汽车行驶在果岭的声音。 “局长，请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就一句。”科长乞求地说。 看到科长这副模样，贝尔纳多不禁地想，如果现在局长就在他们眼前的话，科长会不会跪下来，向局长请求呢？ “那就快说，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局长愤怒的语气，让科长浑身一颤。 就连手机都差点从他手里滑落。 “是是是，局长，我现在就说。局长您让我去酒店调查，这没问题。只不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酒店那真发生了一桩凶杀案的话，那我觉得应该把捉拿嫌疑人的这个荣誉，都给您才是啊。” “那如果这是一场骗局怎么办？”局长略微缓和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 “我将承担一切后果！”科长斩钉截铁地说。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位在国·旗面前宣誓的士兵一样。 话筒那端，传来解开安全带的“咔嚓”声，和汽车熄火的声音。 接着，局长肯定的声音，也从话筒那端响起：“那好，你知道我打球的地方，你现在过来见我。” 还没等科长回答，话筒那端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忙音声，“嘟嘟”、“嘟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0章 【三十七】哭声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贝尔纳多和他的队长，感到不可思议—— 只见科长略微尴尬地站在那里。 过了几秒钟后，他竟然对着忙音声说：“知道知道，行行行，好的，局长，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科长才将手机放回兜里，然后一脸淡定地对贝尔纳多还有他的队长说：“我刚跟局长通完电话，局长让我去球场见他。” “当然，你们得跟我一起去。一会儿见到局长都精明点，别给我丢人，知道了吗？” “明白！”贝尔纳多跟他的队长齐声答道。 科长听到他俩的回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指了指一旁的院子，让贝尔纳多他们移身到院子里。 贝尔纳多和队长，跟在科长后面，来到了房屋后面的院子里。 这才发现，院子的地上，设有很多不到三十厘米高的小球门。 就在他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要干什么时，科长分别递给他们了一根木槌。 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根木槌和一个小木球。 “在去球场前，我们先打一场门球。”说完，科长便把手里的木球扔到了地上，用手里的木槌击打起来。 他们不知道，科长的这个决定，竟然会演变成一场意外。 ……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鬼样子！” 局长在高尔夫球场的会客室内，见到了科长他们一行人。 他穿着一身打高尔夫球穿的的休闲服装。 他刚一看到头缠绷带、鼻梁高高隆起，肿得发青的科长，就不假思索地发出了上面的这一句惊呼。 “出了一些小状况，我不要紧的。”科长把他那缠着绷带的头低得低低的，不好意思地回道。 他总不能说，他脚底被球门一绊，整个人都向前摔了出去，然后整张脸都重重地落到木槌上了。 听到科长的回答，局长肥胖的嘴角，向上抽了抽。 躲在科长身后的贝尔纳多，注意到了局长的这个细微的动作。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局长，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又胖又矮、满头白发梳到脑后的老人家，就是他们的局长。 他一直觉得，局长应该是个身姿挺拔、健步如飞的老年人。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这里呢，害我等这么久。” 局长嘟囔道，“既然是受伤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下不为例！下次你要是晚到的话，先给我打个电话，明白了吗？” 面对着局长半愤怒半威胁的问话，科长连声诺诺，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嗯，很好，这样才能让我放心地把执法局交给你。” 接着，局长的目光，越过了科长的肩头，落到了后面贝尔纳多和队长身上。 “他们是？”局长拍了拍科长的肩膀问道。 只见科长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向局长介绍队长还有贝尔纳多。 “就是你接到的电话？干得不错，小伙子！”局长面带笑容地对贝尔纳多说道。 其实，局长起初并没有打算跟贝尔纳多说上两句。 但在科长的提示下，他才意识到，贝尔纳多的父亲，是医疗机构的高管。 这才使得他改变了主意，对贝尔纳多说上几句鼓励的话。 “谢谢局长的夸奖！这是我的荣幸！”贝尔纳多露出了最真挚的笑容，高声回道。 看到他这个反应，局长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对一旁的科长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跟部长通过电话了，他让我们一起去他的办公室。” 说着，局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贵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五（距离报警已经过去十三个小时了），距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我们现在就走，坐我的车。快！” 局长刚一说完，贝尔纳多他们三人，就跟在局长的后面，急匆匆地走出了会客室，往同一楼层的电梯走去。 就在走出会客室时，贝尔纳多无意间瞥见，在他们身后的玻璃桌子上，放着一个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果真和传说中的一样，挤满了花生酱，贝尔纳多看着淌到桌子上的花生酱想道。 在他们走出电梯时，贝尔纳多一眼就看到了那熟悉的高马尾。 局长的秘书，站在一辆黑色轿车的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大袋子。 当她与贝尔纳多四目相对时，贝尔纳多冲着她友好地笑了笑。 但他得到的，却是一张高傲冷漠的脸。 在将手里的大袋子递给局长后，梳着高马尾的秘书，踩着轻快的高跟鞋，离开了停车场。 贝尔纳多一直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她那随着轻快的脚步，而扭动的屁·股。 直到队长喊他上车，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头扭过去，登上了轿车。 在轿车上，局长一边麻利地换上大袋子里的正装。 一边告诉他的手下，等一下见到部长时，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随便说话。 科长他们点了点头，表示他们愿意服从命令。 和局长一样，贝尔纳多也没有见过部长，毕竟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没有机会能见到位居这座岛国管理层高位的大人物。 但他多多少少地从他父亲那里，听到过有关部长的事，因为他是他父亲的重要客户。 “永生岛”的公共安全部部长，今年九十九岁高龄，超出“永生岛”人均寿命十三岁。 是下一任“永生岛”总统的有力竞争人选。 排在他后面的，是与他同龄，但生日比他晚三个月的农业部部长。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在现任总统去世之后，他将成为这座“永生岛”的新一任总统。 当然，部长并不是无病无灾地就活到九十九岁的。 他经历过两次大手术：第一次是肠癌，他被切去了两米长的小肠。 第二次是胃癌，他被摘掉了三分之二的胃袋。 所以他整个人都是瘦瘦高高的。 除此之外，他还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脑动脉硬化等一些老年病。 贝尔纳多还听他父亲说过，部长脾气火爆，遇到一点儿不顺心的事，就会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尽管贝尔纳多的父亲，多次劝告他说，情绪过于激动，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 但起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部长依旧我行我素，该发火时，绝不犹犹豫豫、心慈手软。 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分钟，但还是急匆匆地走进了行政大楼，乘上电梯去往部长的办公室。 一路上，不少人向他们投以好奇、惊异的目光。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仅是贝尔纳多和他队长身上穿的制服过于肮脏、科长缠着绷带的脑袋和红肿的鼻梁、还有他们局长有些瘦小的正装。 他们的局长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硬被装在底座小一圈的俄罗斯套娃一样。 顺便提一下，局长的裤门，是用别针别合的。 局长不知道，他的这个临时决定，将惹得部长勃然大怒。 他们刚推门而入，部长就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扔到了桌子上，指着局长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骂他不知廉耻、为老不尊，竟然在这种庄严、正式的行政大楼内，让自己裤门大开！ 听到这话，局长还有他身旁的贝尔纳多等人，纷纷向他的裤门看去。 原来，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局长裤门上的别针崩开了，让他那条水蓝色的内裤露了出来。 局长接过科长递给的另外两根别针，侧过身别上了裤门。 然后向一个犯错误的孩子一样，在部长面前低着头说：“出了一些小状况，我不知道这衣服居然变得有些不合身了。” 听到局长的辩解后，部长还是怒气冲冲地瞅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这么瞅着他。 一时间，办公室内静得惊人。 除了钟表的滴答声，和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贝尔纳多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一个动作、一个声响，都会成为部长下一个发火的目标。 突然间响起的电话铃，打破了办公室里的静默。 只见部长依旧愤怒地盯着局长，然后拿起了一旁的话筒，简单地应了一句，然后平静地听着话筒那端的声音，最后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局长。 虽然今天天气清爽，但贝尔纳多还是注意到了，汗水正随着身旁局长的脸颊，滴落到地上。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执法局里卫生间漏水的水箱一样，“滴答”、“滴答”的。 过了几秒钟后，部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贝尔纳多跟他的队长问道：“你们会开车吗？” 贝尔纳多跟他的队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小伙子们，你们帮了大忙了。”部长面露微笑地对他们说。 这还是贝尔纳多进到办公室以来，第一次见他们的部长笑。 但微笑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部长便用严肃的面孔对他们说：“现在我们要驾车去往酒店，把那个杀人犯抓起来，关进监狱，等待他国家的人来引渡他。” 可能是刚才部长的微笑，给了局长些许自信。 只见他抬起头问道：“这件事我们不用上报给总统吗？” “总统他已经知道了。” 部长冷冷地说，显然他还没有原谅局长，“就在几分钟前，新闻部已经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们一听到风声，就往酒店打了电话，而且还一直打到得到总统批准之前！真他妈的是一帮悠闲的家伙！” 部长咒骂了一句，接着说，“现在酒店那里，已经布满了记者，所以我们得快点，明白了吗？” 众人的应答声，响彻了整间办公室。 然后，贝尔纳多他们，跟在部长的身后，走出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他们坐进了一辆停在行政大楼地下停车场的警车。 这辆警车，就是为了解决像今天这样的不时之需，才停在这里的。 警车由队长驾驶，贝尔纳多坐在副驾驶，后排从右到左依次坐着科长、部长、还有局长。 坐在副驾驶的贝尔纳多，看了一眼警车前面仪表盘上的时间“17：10”。 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小时了。 接着，他又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部长等人。 起初接到报警电话时的热情，已经完全冷却，他的特升基本上是无望了。 因为他已经料到了，报纸会怎样报道这桩凶杀案—— 大篇幅都会被部长占据，然后局长会占两、三个自然段，接着他们会用两、三句话带过科长，最后在文章的末尾提一下队长的名字。 而可怜的贝尔纳多、这桩凶杀案的最初知情者，只会成为一段省略号或是一个句号。 就在贝尔纳多为自己的名字，成为一段省略号而感到难过时，车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只见部长不紧不慢地从内怀中掏出手机，贴在耳旁。 跟之前一样，部长简单地应答了一声后，便开始聆听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 贝尔纳多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他们的部长，正随着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而睁大了双眼、就连那薄薄的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 就像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贝尔纳多他们都看不见的可怖的幽灵一样。 在问了不知道多少遍“真的吗”后，部长才挂断了电话。 眼神空洞地看着驾驶席与副驾驶席之间的手闸部分。 “发生什么事了，部长？”局长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 车里的人，无不紧张地看着部长，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们都在害怕，刚才那是一通告诉部长，酒店里发生的凶杀案，其实是一起误报的电话。 那样的话，他们就得不得不兑现自己的承诺，承担相应的后果了。 就在局长舔了舔嘴唇，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部长那嘶哑的声音才在车内响起。 “总统去世了。” “什么！”车里的其他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总统去世了，就在刚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说完，部长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在部长哭了几秒钟后，他身旁的局长，还有科长，也跟着哭了起来。 然后前排的队长，还有贝尔纳多，也跟着哭了起来。 贝尔纳多他们哭的原因各不相同。 部长的哭，是因为他即将登上总统之位，而感到欣慰的哭。 局长、科长、队长的哭，是因为迁就上司无奈的哭。 而最后贝尔纳多的哭，是因为总统去世的消息，将会占满整张报纸。 这样一来，他连当个符号的机会都没有了的伤心的哭。 部长越哭越激动，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跟着抽搐起来。 等到他安静下来时，整个身体都瘫倒在了一旁的局长身上，无论局长怎么摇晃，他就是不肯起来。 最后，局长用他颤抖的手，向部长的颈处伸去。 接着，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向车里的其他人摇了摇头。 一时间，车里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 第二天，小岛上的报纸，用了大部分版面，报道了总统去世的消息。 然后又用了一部分版面，介绍了总统了生平，以及农业部部长，将担任下一任总统的消息。 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报道了贝尔纳多他们的部长，因情绪太激动，而去世的消息。 而至于那桩发生在酒店里的凶杀案，新闻部只在网上放了一条简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1章 【三十八】算命先生 人们总喜欢用各种各样的称呼来称呼我，比如：“算命的”、“大师”、“大仙儿”、“神棍”等等…… 但我知道，只有一个称呼，比较适合我，那就是“骗子”。 我从事算命这一行，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说起当初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一行时，我还是个初中生。 那时，班级里正流行着各种占ト和算命。 午休的时候，同学们会从路边的书摊，买来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小测试的课外读物。 这些小测试，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比如：“你的前世是什么”、“你将来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你姓名的笔画代表着什么”…… 我们总是在上课期间，趁着老师不注意的空隙，将这些带有小测试的课外读物传下去，以便全班都能做完。 另外，还有一些对此陷入到疯狂程度的同学，会在周末休息的时候，跑到天桥底下，找那些算命先生摆的路边摊，进行一次所谓的“真正的算命”。 如果算得准的话，那些算完命的同学，会将那些给他们算命的算命先生，传得神乎其神，这样便产生了第二波客源。 甚至有人依照算命先生给支的招，成功地与心仪的人交往，这就更加地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毕竟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谁的心里都会藏着一两个喜欢的人。 当然，我也不例外。 那时的我，深深地爱慕着班级里的一位女生。 那个被我深深爱慕的女生，是班级里公认的大小姐，她的父母经营着一个规模庞大的私人公司。 单从她穿的用的方面来看，就比我们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她还经常把一些，我们只能从广告里看到的东西，带到学校来。 一到下课，我们就像观看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似的，围在她的课桌旁，观看那些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让我们最羡慕不已的地方——那就是学校里的所有老师，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时的她，就像一位完美无瑕、翩翩起舞的仙女一样，迈着轻盈的步伐，跳进了我的心房。 拨动了我挂在那里的钟摆，让我身体里的每个部分，都为她奏起了爱的乐章。 于是，在听到那么多神乎其神的恋爱占卜后，我决定为自己的这份单恋卜上一卦，以此来决定自己今后的进退。 我用积攒下来的压岁钱，请了一位关系不是很好的同学，吃了一个礼拜午饭。 为的就是能要到她的详细信息。 因为据那些算过的人说，信息越多，算的结果也就越准，所以我这才下了血本。 终于，在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那位吃了我一个礼拜伙食的同学，递给了我一张上面写着有关于她详细信息的纸条。 我还记得，当时那位同学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纸条上的内容绝对真实可信、童叟无欺。 因为这都是他从他对象那里问来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更加对纸条上的内容确信不疑了。 因为他的对象，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中的一个。 为了表示感谢，并顺便封住那位同学的口，我又请他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大餐。 就这样，那周的周末，我揣着写着我俩详细信息的纸条，根据算过命的同学告诉我的路线，成功地在天桥底下，找到了那个撮合了很多对儿情侣的算命先生。 我紧张地将裤兜中的那张纸条拿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先生，我算一下姻缘。” 那位算命先生从我的手中接过那张纸条，轻声念叨着，“韩柯梦……” 当算命先生念到她名字的时候，突然双眉紧锁、满目愁容，俄顷，豆大的汗珠浸满了他的额头。 看到算命先生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的我，不禁地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我的单恋，就这么令人不安吗？ 当我鼓起勇气，准备向算命先生询问缘由的时候。 那位算命先生，突然将视线对准了我，然后露出了电影当中那些身负重伤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露出的那种渗人的笑容。 对我说：“小兄弟，你帮我照看一下摊子，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这单我算你啊。” 还没等我回答，那位算命先生就捂着肚子，向一侧的公共厕所跑去。 可能就连那位算命先生也没有算到，他的这个决定，会改变我的一生。 慌张的我，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怀着兴奋且有些敬畏的心情，坐到了算命先生坐的那把折叠座椅上。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铺着八卦图形桌布的简易木桌。 木桌的右上角摆着一个木筒，里面装着用来算命的竹签。 不仅如此，我还在木桌里面，发现了更多算命用的小道具和一本手抄笔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一一把玩着这些小道具。 我把木筒里的竹签全都倒出来，认真地看着上面刻的生僻难懂的文字，希望能以此掌握一些不可言传的神奇本领。 但是我最后得到的，只有满眼的光斑，和眼球的酸涩感。 每片竹签上，除了会刻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外，底部还会刻有一个数字，从大到小，没有重复的。 可能是为了便于查数。 我一边将竹签装回筒里一边想道。 在我把所有能把玩的小道具，都把玩过后，那位算命先生还是没有从厕所里出来。 于是，我便翻开了那本放在桌子里的手抄本，希望能借此打发时间。 当我翻看到一半时，我重新将竹签全部倒了出来。 因为我发现，手抄本每一页的页脚都写有编号，或许两者有某种关联。 当我按着竹签上面的编号，与手抄本上的页码及其内容，进行对照后，结果我发现了手抄本上的页码数，跟竹签的数量相同。 原来竹签上的编码，不是为了便于查数，而是为了快速找到手抄本上的内容。 由此我怀疑，那位算命先生没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有的也只是一些蛊惑人心的手段和伎俩。 我猜想，他的每一次算命，都是对这手抄本上的内容照本宣科。 换句话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至于他帮忙撮合成的那几对情侣，也只能以巧合来解释。 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那个手抄本，愤懑地想着，自己竟然为了让这样一个骗子，来判断自己的单恋，花了大部分自己积攒下来的压岁钱，简直就是愚蠢！ 我恨不得跑去厕所，将这个手抄本，狠狠地甩到那个骗子的脸上！ 但后来我又转念一想，想到了另一个解决办法。 那就是在那个骗子从厕所出来之前，我揣走这个手抄本，让他再也骗不了人。 直至今日，我都觉得，我当时突然出现的这个念头，是神对我的旨意。 在我将那本手抄本偷拿回家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敢在天桥底下出现过。 不仅是这个天桥底下，就连别的城市的天桥底下，我都不敢去。 单单从远处看到，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股沉重的负罪感。 我将自己的这种情况，称作“天桥恐惧症”。 得到了那本手抄本后，我用很短的时间，就熟记了里面的内容，然后我便试着在学校里摆摊，替人算命。 起初我纯粹就是为了好玩， 但没想到，我竟然依靠手抄本上的内容，算对了很多事情！ 于是，我从最初的，涨到一卦一块钱，直到最后的一卦五块钱，我的生意一直络绎不绝。 有时一到下课，我就被来找我算命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还有几个高中生，特意到学校来找我算命！ 当然，学校里的老师，也没少因此找我麻烦， 但往往我只会消停一两天，然后继续开始做我的生意。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干这一行的天赋，我只不过跟那个天桥底下的算命先生一样，对手抄本上的内容照本宣科罢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准？ 我把这一问题的答案，归结为运气。 是的，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一个学期下来，我靠着手抄本上的内容，就挣了几百块！ 这可比我平时辛辛苦苦积攒的零花钱还要多得多！ 在尝到了这次甜头后，我开始对自己进行系统性的投资。 既然我靠着手抄本上的内容，就能赚得这么多， 那么我再背下其它书的话，岂不是能赚得更多！ 当然，赚钱只是让我这么做的还一个原因。 其实让我这么做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自从我开始在学校算命以来，我就热切地期盼着能有一天，她能出现在我的课桌旁，跟我聊上几句。 届时，我会用早已准备好的，世上最美好的语言来夸赞她。 但是这样的美梦，我幻想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成真的。 直到学期结束，别说她出现在我课桌旁了，就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次，这让我十分心痛！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水平还不够高？ 不足以让她过来，让我为她算上一卦。 像她那样的千金小姐，肯定会找那些社会上赫赫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命的，像我这种“过家家”的小把戏，她肯定不屑一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2章 【三十八】老天爷赏饭 于是，我痛定思痛，决心让自己变成一个专业的算命先生。 这才有了这次投资。 我用那些算命赚来的钱，买了好几本有关这方面的书。 每天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刻苦研读。 即使书中的有些地方，还不是很能理解，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将它们全都背下来。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向成为一个专业的算命先生的目标，更进一步。 只有这样，她才会出现在我的课桌旁，让我为她算上一卦。 就这样，经过了一个假期的“闭关修炼”，我记住了大量算命方面的内容。 不仅如此，我还掌握了看手相，和库洛牌占卜这两个“专业技能”。 甚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能像一个专业的算命先生，我用买书剩下的那些钱，买了一块玉佩挂在腰间上。 结果开学不久，那块玉佩就在公交车上被人偷走了。 新学期伊始，我把我算命的价钱，提高到了十五块钱一次。 起初，我的生意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相比于上个学期，显得十分冷清。 只有几个被爱情冲昏头脑，或是被身旁发生的不幸，搞得惶惶不安的人，才会来找我算上一卦。 其余时候，我只能坐在座位上，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写着她详细信息的那张纸条，一直被我珍藏在家中书桌的最底层，跟我那些宝贵的集卡放在一起。 从我学会了这些算命方式以来，我就没有一次为自己的单恋算上一卦。 因为自从我把那本手抄本带回家的那一刻起，我便变得无法相信这些了。 可现在回过头想一想，或许当时为自己算上一卦会比较好。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把价格降回来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找我算命的人，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多了！ 也许这就叫做“老天赏碗饭吃”。 我一边数着手里的钞票，一边沾沾自喜。 由于我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算命方面，以致于我原本就很一般的学业，彻底荒废了。 中考的失利，让我萌生了把算命当做谋生手段的想法。 为此，我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在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后，我带着我这两年靠算命挣的钱（粗略估计一下也就三、四千块钱，大部分是在中考前赚的。 因为就算学习再不好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在中考中考出好成绩。 我也借此稍微地提高了一点价格），愤然地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家。 最终，我用这两年练出来的唇枪舌剑，在一条偏僻的胡同里，租到了一间狭小的套间，作为我今后的住所以及店铺。 为了向父母示威，我一下子就预付了半年的租金，总计二千块钱。 我又花掉了五百多块，用来布置房间。 等这一切都忙活完后，我又到了网，开始为我的店铺进行网上宣传。 这两年积攒的人脉，在此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到一个小时，我成为专业算命师的消息，就在各个社交圈里传开了。 我满意地关上了电脑，回到了自己的套间，等待着第一单生意的到来。 …… 离家的第一天夜里，我躺在有些霉味的床上，看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一股莫名的悲伤升上心头。 这并不是因为我跟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产生的。 而是当我一想到，以后很难再见到她时，就感到有人在用小刀，剜着我心头肉。 不深不浅，一刀接着一刀剜着，直到痛苦的泪水浸满了眼眶。 直至中考结束，我的美梦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她始终还是没用正眼瞧过我一次。 自从她的身影，最后一次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能让她正眼看的男人！ 一个人独居的生活并不好过，更何况是对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来说，那就更糟糕了。 每天我都往网里跑，去看看有没有人找我预约。 结果看到的，都是全国各地的名胜古迹和旅游美景。 为了省钱，我一天的伙食，基本都是从早市买来的老式面包，配矿泉水。 身上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我自己都能闻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馊味。 在此期间，也有几个和我关系要好的朋友，到我租的套间来找我玩。 然后，把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黄书，放在我这里，说是为了给我解闷。 其实是他们把这儿当成了秘密基地，凡是在家里不能被发现的，他们都会存放在我这里。 在这无所事事的半个月里，我的母亲来过一次。 肯定是从和我玩得好的那些人那里，得到这个地址的。 我刚把她让到屋内，就一句话不说地躺到床上装睡。 因为我心里知道，一旦我开口的话，我肯定会忍不住嚎啕大哭的。 我的母亲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放下手里的东西，便给我收拾屋子起来。 我听着母亲忙碌发出的窸窣声，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 我多想说一声我错了，然后跟母亲回家。 可我却始终张不开嘴，甚至就连转个头都做不到，仿佛被谁使了定身咒一样，僵卧在床上。 “我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放在这儿了，还有你爸爸让我转达给你，如果你可以将这个信封里的钱翻倍的话，他就承认你；如果办不到就让你乖乖回家。信封我放在桌子上了。” 说完，母亲便拉开了门栓离开了。 “啪嗒”，门锁上锁的声音，就像一句解咒一样，我僵硬的身体又变得能动弹了。 我第一时间就把母亲放在桌子上的信封打开了，里面竟然装了一万元现金！ 我知道，这是父亲为了让我知难而退。 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这么多，而是从中抽出了两张，到楼下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 难熬的暑假终于过去了。 我周围以前的同学们，都开始了升入高中后的新生活。 而我也迎来了生意的旺季。 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是特别得好：“一段旧恋情的结束，往往预示着另一段新恋情的开始。” 粗鄙地说，也就是一个人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总得在旁边的那几棵树上试试。 就这样来找我算姻缘的人，开始频繁地出入着我的出租房。 也拜此所赐，我成为了半个恋爱专家，我甚至有信心，能在“非诚勿扰”的节目上，牵手一个女嘉宾。 话虽这么说，但当周围的朋友们，一个个地都交上女朋友时，我还是孑然一人。 因为我心里还是想着她。 就算不上高中，我还是时常能听到她的消息。 每当有跟她同一所高中的人，来找我算命，我一定会问一问人家，认不认识她。 如果我得到我想要的情报的话，我会给对方打个对折，有时甚至会免单。 由此，就算我身在这间逼·仄的出租屋内，还是跟和她同班时的感觉一样。 除了这种不定期的情报来源以外，我还有一个稳定的情报来源——那就是当时给我那张纸条的同学。 因为他的对象，跟她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而且还是同班！ 他每个星期天的中午，都会带着他的对象过来，向我汇报她的近况。 然后作为报酬，我会把这间出租屋，借给他一个下午。 他要在这间出租屋内干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接着，我会利用这一下午的时间，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下一个礼拜要用的食材。 在独居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学会做几道简单的菜了。 不知是由于我算命准确度的提高，还是别人对我宣传力度的加大，渐渐地来找我算命的人当中，竟然有了社会人的身影，而且还越来越多！ 上到名企主管，下到站街小姐。 从为孩子起名，再到预测人生，我的顾客人群越来越广，生意面也越来越全。 为此，我不得不背阅大量的相关书籍和资料，学习那些专业人士的动作与表情。 说话时，拿腔作调，尽量显示出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样子。 时间一长，我便成为了人们口头相传的算命先生，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些都是假的。 我并没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东西，与脑海中所记的资料相结合，然后再添上几条不痛不痒的小建议而已。 当然，在我成为人们口头相传的算命先生的过程中，运气占了绝大成分。 也可以这么说，我成功的原因就是走运。 我的运气还是在的。 …… 在我独立门户之后的第五个年头，我搬离了那间狭窄的出租屋，租了一间较为舒适的房子居住。 并且，我还在闹市区，租了一间门市，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我与父母的关系也已经缓和了。 当我把装有十万块钱的纸袋交到他们手上时，我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整整哭了两个小时。 由于我的要价越来越高，接触的人员也较为杂乱，那些曾在我出租屋里藏小黄书的朋友们，也渐渐地断了联系。 就连他们考上心仪的大学时，我也没有发一句祝贺的话。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像那些封在木桶里的葡萄酒那样，时间越长就变得越醇厚。 还与我联系的，也就是那个我曾经请了一个礼拜午饭、一到星期天的下午，就借给他出租屋的那个关系不太熟的同学。 他还跟往常一样，跟我汇报她的情况。 因为他的对象还是初中的那个，而且他的对象，还跟她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还是同一个专业，并且还分到了同一个寝室！ 这已经不能称作缘分了，应该称之为天意了！ 在为数不多的交谈中，他的对象多次向我表示，愿意撮合我们。 还经常给我发一些她的日常照片，其中不乏在寝室里、布料较少的照片。 有时，我想干脆让她直接向我汇报好了，报酬我一分也不会少她。 但是，当我把我这个想法提出来时，却遭到了她强烈反对。 理由就是，让她男朋友知道的话，他俩会分手的。 我实在不知道，这个让她流产多次的男人，到底哪里好？ 嘛，说到底，我能听到她的消息就好了。 至于这些消息出自何人之口，我并不是很关心。 …… 这天，我刚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准备拉上卷帘门的时候，李光一个箭步跑进了屋里。 “都这个时间了，我要关门了，你赶紧给我出来。”我举着降下一半的卷帘门，对站在屋内的李光说道。 “这才十点钟嘛，着什么急回家，家里也没有人等你，与其独自面对漫漫长夜，还不如陪老朋友叙叙旧呢。你说对？” 说着，李光坐到了我给人算命的皮椅上，翘着二郎腿，环顾着屋内。 我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将降下一半的卷帘门，又举了回去，十分不情愿地走回了屋内。 “一段时间不见，你这里好像又变得豪华了。” “少贫嘴，说，又惹什么麻烦了。” 我从皮椅上赶走了李光，自己坐了上去，让李光坐到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 只要在这间屋子里跟别人说话，我总是会这样做。 因为为了让自己在对话过程中，处于主导地位。 也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具有权威性，我特意调低了对面椅子的高度。 这个方法，我是从一本心理学书当中学到的。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哪次给你惹祸了？” 李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赔笑道，“到最后不都是你赚钱嘛。” 听到李光这么说，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用手按了按额间。 心想，不知这臭小子，又从哪儿招惹了难缠的女人，让我帮其脱身。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禁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缸，猛喝了一口水。 我与李光的初次见面，是在一位黑老大，来找我算命的时候。 那时，我还在那间逼·仄的出租屋里。 那天下午，我正躺在一翻身就会吱呀作响的床上午睡时，一阵响亮有力的敲门声，响彻了整间房间。 当我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时，直接被眼前的阵仗吓懵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3章 【三十八】料事如神 只见三四个小混混，抵在我的门前，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我。 而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像抽动症似的，不断抖动自己身体的，就是李光。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们有何贵干时，一个夹着些许口音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我听我手下的‘夜莺’们说，你算命很准？” 说完这话，一个身材矮小，但却霸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从那三四个小混混们的身后站出来，走到了我的面前。 根据我这么多年看过的黑帮电影的经验上来看，我面前这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就是那三四个小混混的大哥。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夜莺”我确实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后来还是李光告诉我，他们管手下的站街小·姐叫做“夜莺”，因为她们总是在半夜开始“歌唱”。 就在我不知道该摆出何种反应时，那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又开口说道：“原来是一个小娃娃啊，我还以为，算命的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呢。” 说完，他跟他的小弟们，一起大笑起来。 猖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走廊，在整栋楼里回响。 在此期间，我隔壁的一个大叔，不耐烦地打开房门，想要查看情况。 但结果被门外的架势吓到，连说着对不起，又把房门关上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陪着他们一起笑着，心里头一次萌生了放弃这门营生的想法。 “嘛，咱也别笑话人家小师傅了，说不定在他们这一行里，就是年纪越小算得越准，人们不都常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吗，还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将一只手举过头顶，满脸愁容地思考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面露喜色地接着说：“对！‘自古英雄出少年’！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别看小师傅年纪轻轻，肯定有一身大神通！小师傅，别干站着啦，赶紧把我们请进屋！” 听到那个矮小的中年男子这么说，我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一侧，将他们让进了屋。 “你瞧瞧我这记性，我还没跟小师傅介绍自己呢。” 那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坐在矮脚桌一侧的蒲团上，对我说，“我呢，名字叫做林大山，在道上混的都给我点儿薄面，叫我山哥。” “我是个粗人，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小师傅，还请小师傅见谅。既然自我介绍完了，那我们就开始。把东西拿给小师傅。” 话音刚落，站在林大山身后的一个小弟，便将一张对折好的纸条，放在了矮脚桌上。 我拿起那张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林大山的生辰八字。 “请问山哥，您这是要算人生呢？还是要算吉凶呢？” “给我算算一个梦。” “一个梦？” 我充满疑惑地重新看了一遍纸条，心想自己是不是漏看了哪一段。 可是我将那张纸条翻来覆去，也只能看到林大山的生辰八字。 “山哥，您只给我了您的生辰八字，没告诉我，您做的是什么梦，我怎么给您算啊。” “不是给你个生辰八字，你什么都能算出来吗？” “生辰八字主要是算个人命运的。像您这样解梦的，得告诉我具体梦境，我才能给您解啊。” 听到这话，林大山用手摸着脑袋，“啊，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道理。好，我就把我做的梦告诉你。” 我一脸苦笑，等着林大山把话讲下去。 “我做的梦是这样的，我梦见我睡觉的时候，头上长出了两个又黑又长的犄角，在月光下锃锃亮。” “然后我问过我楼下那个算命老头儿，他说这是我老婆给我戴绿帽了，所以我才找你给我看看的。” “您的意思是，让我核对一下，那个老先生说的对不对？” “不是，我是让你给我算一算，我老婆出轨的是哪一个王八羔子，我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如此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过，转了一圈，我终于弄明白了，林大山要算的是什么了。 像出轨这种问题，我曾经也解决过很多次，由此我得出了三条普遍经验。 一是出轨的对象就在身边。 二是出轨的人，一般都会在城西的那些小旅馆开房，因为那里地处市郊，遇见熟人的几率不大。 再者，那里的小旅馆，多半没有监控、而且只接受现金支付，所以对那些怕被查出出轨的人来说，那里十分安全、便利。 三是，出轨者一般会选择另一半上班或是忙碌的时间，与情人约会。 说不定就在林大山找我算命的时候，他老婆就花上了艳丽的妆，穿着漂亮的衣服，出去会情人了呢。 基于这三条经验，我开始了我的骗术。 我左看看、右弄弄，时而高声诵经、时而小声嘀咕。 待到我神神叨叨地装模作样了半个多小时以后，我对林大山说道：“您老婆出轨的对象，就在你们的身边，您去城西的那些小旅馆问一问，定会有些线索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奸在床。。” 我的话刚说完，林大山的手，就往桌子上用力一拍，然后对他的小弟们说：“走，兄弟们！咱们去城西逛一逛！” 自从把林大山他们一伙人送走后，我就开始在出租屋内坐立不安。 因为林大山在临走时，扶着门框对我说：“对了，小师傅，报酬我回来再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先把话给说清楚，如果我真能在城西那边找到线索的话，我自然会好好谢谢你。” “反之，如果我没在城西找到线索的话，这次算命的钱，我还是会照样给你，但在那之后，我会砸了你的招牌。” “因为我最恨别人骗我！对了，我告诉你小师傅，你可别想着要跑，因为来此之前，我就把你家的底给摸清了。如果你不想让你父母遭殃的话，就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惶惶不安地跪在我供奉的黄大仙面前，祈求他能再让我走运一次，就算让我用余下人生中的所有运气来换这一次，我也心甘情愿！ 现在想一想，那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虔诚地跪拜某一位神明。 我在黄大仙的面前，一直跪到晚上八点多钟。 以至于当我听到有敲门声时，双腿的麻木感，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站起身。 “小师傅，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我一打开房门，林大山就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小师傅你果真是料事如神啊！我根据小师傅说的那样，到城西逛了一圈，你猜怎么着，我不仅找到了线索，而且还人赃并获、找了个现形！” 据林大山说，他老婆的出轨对象，是他帮派中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另一个头头儿。 林大山和他的小弟们把他打了个半死，丢到了大道上。 除此之外，林大山还剥光了他老婆的衣服、剃光了她的头，把她一起丢到了大道上。 听着林大山血腥而又暴力的叙述，我表现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神情，在外人看来也是这样。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处于一种兴奋状态。 没想到，黄大仙真的听见我的祈求了！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向黄大仙道着谢。 那尊被我供奉的黄大仙，也被我从出租屋内，接到了这间新的办公室内。 林大山在临走时，结清了这次算命的费用。 他让一个小弟，将装着十万块钱现金的纸袋，放在矮脚桌上。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现金，我有些吓懵了，支支吾吾地不肯收下。 我们来回推辞了能有三分钟的时间，最后在林大山的执意下，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笔钱。 但是为了预防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要回这笔钱，我将这个装着现金的纸袋，一直藏在了我那张吱呀作响的床底下。 直到我从那里搬走，我才将这装有十万块钱的纸袋，交给了我的父母。 自从林大山从我这里离开后，又有很多黑道成员来找我算命。 而且每一次，我都运气很好地将其算中，看来黄大仙还没有将我的运气收走。 黑道上的人，虽然面相凶恶、说话粗鄙，但却十分讲信用，并且出手阔绰，单单靠着这几单，就够我一年衣食无忧了。 大约是给林大山算完命的一个礼拜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在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内响起。 当我心怀忐忑地打开门时，看到李光满脸愁容地站在外面，看着我。 “我记得你好像是……” “啊，没错，我是山哥的小弟，我叫李光，光棍的光。” “你来找我干什么？莫非是山哥……” “山哥他没有事，是我有事，小师傅，不，大师！大师，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李光在我面前哭了起来。 这还是我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身高八尺的男儿，痛哭流涕的样子。 “先进来再说。” 说着，我将房门大些敞开，好让李光能走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4章 【三十八】除灵 经过一番闲谈后，我知道了李光比我年长四岁。 他从初中辍学开始，就跟着林大山，多次因斗殴、伤人而被逮住刑拘。 在一次替林大山顶包后，赢得了林大山的信任。 他将手里的“夜莺”，全都交由李光管理，用他们的行话来讲，就是李光成为了一个“皮条客”。 在听完手里所有的“夜莺”歌唱完以后，李光开始沾惹各式各样的女人。 上到四、五十岁的人妻，下到刚满十八的女学生，甚至就连他朋友的老婆他也不放过。 终于，他把手伸向了他不该伸向的地方——那就是他大哥们的老婆身上。 李光几乎是用哭的声音对我说，在他听到我为林大山算出他老婆出轨的信息时，他死命掐着大腿，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他确实跟林大山的老婆在城西开过房、他也确实是林大山身边的人，这两点也确实被我说中了。 但是他每次开房，都会用一张假的身份证登记，而且还是在变装后独自前去，完事后再分拨出来。 这是他在多次偷·情中积累出来的经验。 所以，就算林大山就算把城西所有小旅馆问个遍，他也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捉奸在床，更是痴人说梦，因为他当时就在这间出租屋内。 但是在他们调查第一个小旅馆中的第一间房时，他们就将林大山的老婆，和她的情人捉奸在床了。 原来林大山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水性杨花，她不只有李光一个情人。 “大师，你当时是不是已经算出我了却故意不说啊？” 听到李光这么说，我心里不免地一阵苦笑。 如果我当时就算出，他是林大山老婆的情人的话，那我还至于那么胆战心惊吗？ 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指证出来的。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里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为好。 一来可以让他更加相信我，二来也可以送他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以防将来的不时之需。 如此想着，我点了点头，说：“嗯，我看你我年纪相似，所以就帮你瞒过去了。” “大师！” 说着，李光又嚎啕大哭起来，“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那躺在大道上的就是我了！” 在一阵痛哭流涕的道谢后，李光说明了这次的来意。 他在看到林大山，是如何修理出轨者后，就一直坐立难安。 在经过了几个不眠夜晚的思考后，他决定与他那些大哥们的老婆们，结束这种危险的关系。 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大部分人都很痛快地断绝了与李光的来往。 可能是林大山的这件事，也让她们感到坐立不安了。 但是其中就有一位不害怕的。 她不仅没有答应李光的请求，还计划与他一起私奔。 她固执得就像是一块石头。 听了李光一个多礼拜苦口婆心地劝解，她非但没有一丝松懈的意思，反而威胁李光，如果他不跟她一起私奔的话，她就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全都告诉给他的老公。 “大师！我求你这次也帮我一次，再救我一次！我当牛做马报答你！要是让他老公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被大卸八快，扔到江里喂鱼的！”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帮李光这个忙。 毕竟造成这种局面，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况且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劝说一个陷入爱情当中的女人放弃这段感情，要比登天还难。 没错，李光的这一位情人，之所以会如此固执、甚至不惜威胁李光也要跟他私奔，是因为她已经陷进了对李光的爱情当中了。 要想让她答应李光的请求，就得打破她对爱情的幻想。 可在不知道她把爱情幻想到哪种程度之前，任何不够力度的劝说，都只能是杯水车薪，甚至有时还会成为助燃剂。 这就好比一场攻城战。 只有知道对方城墙的坚固程度后，我方才能拿出相对威力的武器，将其摧毁。 “大师就没有一种药，让她喝了以后能改变心意的吗？就像喝下香炉灰，怪病就好了那样。” 李光没有看出我为难地表情，继续说道。 “要是有那种药的话，我早就下岗了。你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俩之间属于的是情感纠纷，不在我业务范围之内，就算我想帮也帮不了，我劝你还是找一个情感专家咨询咨询。” 我站起身，想要把李光送出去。 可是李光抱着我的大腿，死活也不肯离开。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就认准了我。 “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师。” “我都说了，这个忙我帮不了。” “大师，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有一个计划，你听完我这个计划再决定行吗？” 我实在是拗不过他，又碍于面子，便坐下听他讲的计划。 李光的计划是这样的：他会把她约出来，然后等到她到达约好的地点后，我装作偶遇的样子，对她说一些不好的话。 再为她算上一卦，最后让她离开李光。 听完这个粗略的计划，我十分不屑地对李光说：“你确定你这个计划能成功？” “不成功的话，那我只好无怨无悔地去喂鱼了。” 看着李光满脸委屈的样子，我竟心软地答应了他。 更令我吃惊的是，按照李光提出来的这个计划，事情竟然完美地得到解决！ 而且我们还用这种同样的办法，解决了李光今后生命中，出现的各种各样麻烦的女人。 这也让我，对于陷入爱情当中的女人，有了一种新的认识：那就是一旦她们设想的那种生活，无法得到实现的话，她们就会立马放弃这段感情。 虽然每次帮李光，都会让我大费一番口舌。 但如此一来二去，我跟李光也就成为了朋友。 在喝完茶缸里的水后，我对坐在对面的李光说：“说，这次你又招惹了什么样的女人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好像我除了招惹女人外，什么都不会似的。” “难道不是吗？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别到时候真死在女人手上。” “那样做鬼也风流。”李光翻了一个白眼嘀咕着，然后对我说：“这次真不是女人！我给你接了一个大活儿，你干不干？” 像这样的话，李光以前也跟我说过一两次。 只不过，李光口中的“大活儿”与我想象的“大活儿”，还是有些差距。 虽然能小赚一笔，但远远没有达到“大活儿”的级别。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感兴趣啊。” “啊，没有没有，说，这次又要给谁算命。” “这次不算命。” “不算命？” 李光看到我如此惊讶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所以这才是这次大活儿最有意思的地方！对了，你听说过除灵吗？” “除灵？我只是个算命的，又不是下山的道士，没事除什么灵。” “诶，谁说算命的就不能除灵了？我事先已经问过你这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们都会接除灵的活儿。” 李光说的这些，我也确实有所耳闻。 在业界内，那些资格老的、有能力的人，确实会接这种活儿，而且每次报酬都不低。 但对于像我这样既没有灵感，又不会除灵手段、只会舌绽莲花的人来说，接这种活儿，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砸招牌。 甚至有可能，就连我不会算命这件事，都会暴露出来！ 那样的话，我苦苦奋斗的这些年，都会付之东流，我的梦想自然也就无望实现了。 所以这些年以来，我都一直在回避接这种活儿。 “不干！这种活儿我是不会干的！”我严肃地对李光说道。 “话别说得这么绝嘛。” 李光见我拒绝得如此干脆，不免地有些慌张。 只见他上身探过办公桌，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你就不想见见你那位女神？”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光的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在我平静的内心湖底，击起了层层波澜。 李光之所以会知道她的事，都是因为我酒后吐真言所致。 当我知道我喝醉以后有这个习惯后，我便从此滴酒不沾，以免说出比此更重要的秘密。 虽然每个星期，都能得到她的消息，但随着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我就越来越难以抑制住内心想要见她一面的冲动。 可是，每当我踏进她经常出入的街道时，我都会落荒而逃。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像这种想见她，又害怕见到她的矛盾，像葡萄藤似的，在我的身体里交叉缠绕，向上蔓延。 直至最后在跳动的心脏旁，结出一颗为爱受验的果实。 “你说的能见到她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看兴趣来了不是。” 李光一脸得意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根据我事先调查，一般委托这种活儿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富有人家。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些人钱赚得多了，自然亏心事也做了不少。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怕招惹一些妖魔鬼怪，向他们要债索命；再加上有钱人的一个通病，胆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5章 【三十八】邪门的事 “一有些风吹草动，他们就草木皆兵，一心就想着尽快解决发生的问题，所以报酬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听着李光一本正经地讲着他的“生意经”。 我无不厌烦地警告他，要是他再不告诉我，这些跟她有什么关联的话，我现在就轰他出门，让他回家去做他的发财梦。 “你先别急嘛，这次的委托人……” “是她家！”我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光见我如此激动，便扭过头去，用手指搔着鼻尖，支支吾吾地说：“这次的委托人……不，不，不是她家。” “出去！” “你先听我说。虽然这次不是她家，但保不齐下次就是她家了啊！你想一想，你要是长期接这种活儿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能遇见你的女神了！” “你看你！说归说，别乱扔东西好不好！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放下！你快把那个给我放下！会出人命的！” 李光指着我手里的一块大砚台，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你去告诉委托人，这个活儿我干不了。 “行倒是行，可我拿了人家的定金。” “那你还给人家不就完了吗。” “还不了了，钱都让我给花了。” “多少？” “十万。” “你！”我举起手里的砚台，作势就要往李光的身上扔去。 “别别别！你知道的，钱在我手里是过不了一天的！”李光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挡在身前，时刻警惕着我手的方向。 “那可是十万啊！你是怎么做到在一天之内把它都花光的啊！” “花钱这种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买几个名牌包就差不多了。” “你又把钱花在了女人的身上了是？吃了这么多亏，你怎么就一点记性就不长呢？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石榴裙下面的！” “那做鬼也风流。” “你跟我耍嘴皮子是不是？好，这次我就让你长点记性，你就等着执法者来请你喝茶。” “执法者要请的话，也是请你和我一起去喝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执法者询问我的话，我就一口咬定咱俩是同伙儿。到时候别说这种活儿了，你连算命这老本行，都很难营生下去喽。” 说完这话，李光吊儿郎当地坐上了身旁的座椅，然后将它转得像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一样快。 “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不好意思，我就是无赖。要么你替我还钱，要么你接下这活儿，要么咱俩去执法局喝茶；反正就这三个选项，你自己选。” 看到李光这副流氓嘴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狠狠地将砚台砸向了桌面，然后整个人都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思考着如何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在思前想后了种种因素以后，我开口说道：“就算我想接这活儿，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实在是不懂那些‘断阴阳，通鬼神’之术啊。” 李光见我口风松了一些，立马俯身凑过来，眉开眼笑地跟我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是啊。委托我的那家根本就没有鬼，一切都是我弄出来的。” “你弄出来的？” 看着李光一脸得意的表情，我有些发蒙。 “对啊。说起整件事的原因，话就长了，你听我给你讲昂……” 李光给我讲的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认识一个名叫罗本的电脑高手，他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据说就连比尔·盖茨创建的微软公司，都给他发了一封邀请函，聘请他到那里工作。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电脑高手，会与李光这种小混混认识的呢？ 那我们就不得不提一提，罗本的一个恶习赌博了。 据李光说，罗本是这样形容他的这个恶习的，他说赌博就像吸·毒一样，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 就像那些瘾君子，手里一有钱，就会去“溜冰儿”一样，他一有钱，就会立马拿去赌。 赢了继续赌，输了借钱赌。 前前后后六年的时间，他就把自己攒的积蓄都输了进去。 不仅如此，他还把他父母养老的钱，都给赔了个精光，自己也因此丢掉了让众人羡慕的高薪工作。 如此种种的教训，非但没有让罗本醒悟，反而让他更加地变本加厉。 网上的平台、身边的亲人朋友、信用卡…… 凡是能借钱的地方，他都借了个遍。 还不上，他就给他远在老家的父母打电话。 为了给儿子还钱，他那远在老家的父母，把世世代代生活的祖屋给变卖了。 将近六十岁的老两口，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当做余生的居所。 结果，罗本一拿到他父母变卖祖屋的钱，并没有去还债，而是又拿去赌了。 跟往常一样，罗本不仅把这笔钱都给输光了，还欠下了好几笔新的外债。 最后，被多个平台以及个人追着要账的罗本，走投无路地向林大山借起了高利贷。 起初的几个月，罗本还能按时还钱，但到了后来，罗本就开始找各种借口延误还款日期。 再到最后给他电话，他基本上就不接了。 你想想林大山是什么人啊？ 林大山可是能把自己的老婆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混儿种啊！ 黑了他的钱，你还能有好吗？ 就在罗本拒接电话的第二天，林大山就带着一帮小弟，浩浩荡荡地来到罗本居住的地方。 一句话没说，进屋就开砸，其猛烈程度，让周围不知情的邻居们，都以为罗本的家在装修呢。 至于罗本本人，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围殴。 在动手之前，林大山就警告他的小弟们，不要碰罗本的双手。 因为他还指望着罗本，用这双手还他钱呢。 直到救护车来到楼下，罗本周围的邻居们才意识到，刚才那一阵嘈杂的响声，原来并不是在装修。 救护车是躺在血泊当中、脸已经被打得没了模样的罗本，自己用手机叫的。 整间房子内，包括罗本自己，完好无整的东西只有三件，分别是：罗本工作用的电脑、叫救护车的手机、还有罗本可以拨“120”的双手。 留下这三件东西，林大山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提醒罗本还钱。 经过这一闹后，林大山把跟罗本讨债的工作，交给了李光。 之前去闹罗本家时，李光并没有在场，他那天正陪着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逛商场。 林大山只对李光说了一句，那就是要不回来钱，他就把他的腿打断。 就这样，在看到罗本的第一眼时，李光就满怀怨恨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用他毕生最凶狠的语气，让罗本还钱。 而罗本呢，还没有从刚才的疼痛中缓过来，便连声诺诺地去屋里拿钱了。 在等待罗本拿钱的这段空闲时间里，李光开始在罗本的屋中闲逛。 当他走到罗本工作的房间时，他被罗本电脑上的东西所深深吸引，那是他最喜爱的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 李光经常在网上查阅这部电视剧的有关新闻，以至于他只看到屏幕上的人物，就认出了这部电视剧。 奇怪，电视剧应该还没上映才对啊。 这样想的李光，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竟坐在电脑面前津津有味地观看起来。 直到罗本拿着钱，像赶瘟神似的，将他从电脑前面赶走。 在李光的软磨硬泡下，罗本才告诉他，他电脑里的这些电视剧剧集，是剧组发给他的。 他按照导演和剧本上的要求，在需要加特效的地方加上特效。 这个工作，是罗本好不容易托熟人争取到的，这也是他现在的主要生活来源。 在见识了罗本，是如何让一段看起来有些尴尬的打斗场面，变成了一场神乎其神、让观众看后津津乐道的精彩片段后，一个莫名的想法，在李光的脑中灵光一现。 这要是搁在平时，李光死活也不会想到这个点子的！ 恰巧的是，就在前一天晚上，李光手下的一个“夜莺”找他诉苦，说她接待的一个暴发户，老是对她说些邪门的事情—— 比如：“家中没有一个人，厨房的水龙头竟然会自己开开。无人居住的客房，竟会在半夜的时候，房门自动打开，再过一段时间又会自动关上。” 再比如：“查看监控的时候，时不时地会有一道白影飘过。半夜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张狰狞的脸，正在盯着自己……” 等等这些邪门的故事，都让“那只夜莺”感到十分害怕。 更让她害怕的是，在两人做·爱的时候，暴发户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念咒语一样。 由此，“那只夜莺”希望，李光能出面警告一下那个暴发户，让他以后不要老是说那些邪门的事情，最好是一言不发地做完就走人。 李光像平时处理的那样，口头上答应“那只夜莺”，他会出面警告一下，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会做。 因为李光知道，就算他出面警告，那个暴发户也不会有什么收敛的地方，甚至严重的话，他还会失去这个客源。 那个暴发户之所以会这么做，说白了，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的性·癖罢了。 李光就曾见过一个客人，为了能满足自己特殊的性·癖，把一整袋新鲜的鸡血，泼到了接待他的“那只夜莺”身上。 然后在鸡血的腥味，和“那只夜莺”的哭喊声的包围下办了事。 而那位被泼鸡血的“夜莺”，在经历了几次相同的待遇后，变得见怪不怪了。 甚至会在那位客人进来之前，一边大喊，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抹鸡血。 所以李光觉得，像这种事，多经历几次也就适应了。 说不定，她也会变得像那位被泼鸡血的“夜莺”一样，在那个暴发户还没开口的时候，她就为他讲起了刚听到的鬼故事了呢。 但此时，李光的脑袋中出现的，不是怎样解决手下“夜莺”烦恼的办法，而是一个挣钱的办法。 如果那个暴发户说的是真的呢？如果那个暴发户真的为这些邪门的事情倍感烦恼呢？ 不！ 他必须为这些邪门的事情倍感烦恼，那样他想到的办法才会有用武之地。 “随便给你一张图，你就能弄成我想要的结果吗？” 李光认真地语气，让罗本感到有一些紧张。 只见他声音有些发抖地向李光保证，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那声音呢？” “声音那就更简单了，只要上网下几个素材，然后用专门的软件合成一下，就能得到想要的声音了。” 听到罗本这么说，李光兴冲冲地冲出了罗本的家。 兴奋得以至于他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钱没拿。 于是，为了让他的腿，不被林大山打断，李光不得不再次回到罗本家中，将他准备好的钱拿走。 几天后，那个找李光诉苦的“夜莺”又来找他了。 她对他说，那个暴发户是真的疯了，一有点声音就吓得东窜西躲、冷汗直冒的，她恳求李光给她换一个主顾。 听到这些话的李光，心里像乐开了花似的。 他再次安抚好“那只夜莺”的情绪，让她先回去工作，自己则立马出门打车，来到了暴发户的家。 自“那只夜莺”再次来找李光诉苦后的一个礼拜，李光登门造访了那个暴发户。 刚一见面时，那个暴发户不是很待见李光。 因为他知道李光是个“拉皮·条的”，每次都是他把小姐送来，然后再把小姐接走。 但是当李光通过门前的通话装置，准确地说出困扰暴发户的那些邪门的事情时，那个暴发户对李光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惊天大逆转！ 他毕恭毕敬地摁下了开门键，亲自到门廊迎接李光。 在经过前院时，李光佯装系鞋带，实际上是对一旁事先放好的迷你音响进行回收。 为了展示自己乐于助人的品格，李光连水都没喝，就从兜里掏出了预先准备好的照片。 那是一张暴发户在自己床上熟睡的照片。 只不过在他侧身躺着的另一半床上，一个身穿红衣、手搭在他脑袋上、面目极其狰狞的女鬼，正在盯着他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6章 【三十八】骗人的把戏 暴发户显然是被这张照片吓坏了，眼睛一直盯着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光看到他这个反应，不禁地在心里暗喜。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对那个暴发户说，他经常从手底下的小姐那里听到，他被这些灵异的事情所困扰。 于是，他就找了一位他熟识的大师，把他的情况，也就是那个暴发户的情况，都告诉给了那位大师。 那张照片，就是他熟识的那位大师“开天眼”后，用照相机照出来的。 那位大师表示，很乐意解决他的烦恼，只不过通神驱鬼的费用，不是那么的便宜。 听到李光这么说，那个暴发户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钱不是问题。 只要能帮他驱走这些骇人的东西，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那个暴发户立马在一张空白支票上，填了十万数额交给了李光，说是定金。 李光一边收下那张十万块钱的支票，一边向暴发户保证，两天后，他就让大师来帮他做法驱鬼。 ……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扮演这个大师？”我坐在皮椅上，听完李光说的事情经过，反问道。 “正是正是，你只要做几个电影里演的那种驱鬼道士的动作就行了。到时候咱们四六分成，你六我四，您看成不？” 对于李光的提议，我确实有些心动。 在李光做的这些准备后，我可以不必冒着暴露的风险，就能赚一大笔钱。 说到底，像这种骗人的把戏，我觉得没有几个人能比我更擅长的了。 因为我每一次算命都是在骗人，而且还一次没有暴露过。 与其说是我的骗术高超，还不如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之前所说的运气身上，更为贴切。 看来，黄大仙还没有收走我的运气。 我故意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对李光说，我可以帮他这个忙，但要是露馅的话，我概不负责。 李光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我。 然后帮我把刚才我扔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拢好；约定后天中午，他开车来接我。 后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我照着前一天晚上看的《僵尸道长》里的情节，耍了一套身段。 然后我拿出了李光事前准备好的立拍得相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暴发户家里胡乱照着。 然后根据李光事前跟我讲的那样，我在暴发户的卧室里，照了最后一张照片，然后将还没显形的照片递给了那个暴发户。 只见他用力地摇了摇，照片上的内容开始显现了一一个身穿红衣、面目狰狞的女鬼，正因身体被绳子绑住，一脸愤恨地盯着我们。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盯着镜头。 “大、大师，这是什么啊？您不是答应要帮我驱鬼的吗？可它怎么还在这里啊？”暴发户浑身颤抖地说道。 脸上的汗水，不断地滴落到那张照片上。 如果没有一旁的扶手支撑的话，我怀疑他那肥硕的身体，此刻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施主，你不必担心，这个女鬼已经被我用法术，困在这张照片里了，不会再出来害施主了。” “真、真的吗？” “施主，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有一张刚开光的护身符，你拿去放在身上，保你百鬼不侵。” 听到这话，那个暴发户感恩戴德地从我手中，接过我自己手工制作的护身符，立马揣进了内怀。 然后把我们请到客厅，让我们在那里稍等片刻，自己则进屋去拿准备好的报酬了。 “没想到你说起谎来，竟然这么溜，听起来简直就像真的似的。”在客厅等待的时候，李光凑到我的身边，低声说道。 “你当我愿意啊？你要是不捅出这个篓子，我至于这样吗？你要是再这么说的话，我就立马告诉那个人，这一出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 “别别别，我闭嘴行了，闭嘴。”说着，李光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一脸讨好地看着我。 当暴发户把装有一百万的手提箱放在我们的面前时，我差一点没大叫出来。 这还是我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呢！ 在尝到了这次的甜头后，我和李光的合作正式开始了。 我们之间分工明确：李光和罗本负责事先准备，而我则只需要到时候舞上一段，然后再用拍立得乱拍一通就行了。 不得不说，我们的骗术屡试不爽，每次都能掩人耳目、以假乱真。 在做了三单这样的生意后，我们的分成发生的变化，变成“6-3-1”了。 没错，我们把罗本也给算进来了，毕竟这种生意，必不可少的，就是罗本的技术支持。 当我提出来，把我六成中的一成，拿出来分给罗本时，却遭到了李光的强烈反对。 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我是这类生意得以继续下去的核心人物。 就好比一部电视剧中的主角，配角也好，龙套也罢，他们都是为主角服务的。 没有主角，他们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从自己的四成中，拿出一成分给了罗本。 就这样，托李光和罗本的福，我成为我这一行中小有名气的“驱魔师”。 私下里，找我除灵的人也有很多，但出于谨慎，我一次私活也没接过。 我只有跟李光还有罗本在一起时，才会干这种活儿。 平日里，我还是干着我的老本行，给人算算姻缘、趋福免灾。 …… “喂！你不是说给你这辆破车做过保养了吗？那它为什么还会抛锚？” 我一边在后面推着李光这辆破旧的二手车，一边向他抱怨着心中的不满。 此时的我们，正处于一段泥泞的上山坡道上。 “我也想知道啊！行了，有说话这力气，还不如用来推车。” 李光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推着驾驶室车门的门框，有些不爽地回道。 “你确定你都调查清楚了？” “啊？” “我说你真的调查清楚，这山上的别墅来了一个大款？” “废话！局我都布好了，要不然我带你来干嘛？来推车啊？” “你说这有钱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放着市里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不住，偏偏要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真是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你要是能搞得懂，你也是大款了。”李光不无讽刺地说，“管他们住哪儿呢，要我说他们住的越偏僻越好，那样我们的计划，就越不容易被怀疑。” “哦，对了，罗本欠山哥的钱应该还清了。” “还清？他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听到李光这么说，我不禁地心里一惊，说：“怎么可能！虽然咱们给他的分成少，但也够他还钱的啦，他怎么到现在还没还完呢？” “又赌又借了呗。” 李光不屑地说，“像他这种人，基本上是没救了。你信不信，就算把他送到戒赌机构呆上几年，他到时出来了还能继续赌。” “这人啊，一旦心有魔障，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很难根治，除非自己能够醒悟，只有那样，才能根除自己的心魔。” 没想到，文化水平不高的李光，竟然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这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光是刚才这一会儿工夫，就发生了两件让我吃惊的事情。 我望着头顶斜上方的太阳，心想，今天还要发生多少令我吃惊的事情。 “对了。” 就在我望着太阳发呆的时候，李光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突然提高音量说：“罗本这家伙，最近总是跟我墨迹要重新商量分成，还威胁说不给他涨钱，他就不干了！你说这孙子现在，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等哪天有时间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我觉得重新分配分成也挺好。” “哈？你说什么？你脑袋没病？竟然替那个赌鬼说话！像他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只要你妥协了一次，他们就有办法让你妥协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直到把你全部吞噬掉。” “我知道你可怜罗本，但他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可怜的呢？他连他自己的父母都不可怜！我们又何必可怜他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觉得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们的那点儿可怜，对于罗本来说，就是纵容他继续赌下去的助燃剂，对他的人生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以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你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见到那个大款，怎么把戏给演好呢。” 继刚才李光说出那段深刻的话后，他现在对我的说教，又让我对他的看法有了一些转变。 没想到，他竟然把罗本看得如此透彻，也许这就是他在欺行霸市的生活中，练就的本领。 将近中午时分，太阳刚刚转到山尖，我跟李光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座建在山顶的别墅。 据说，这座别墅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听老一辈讲，这座别墅起先是一个晚清大官建造的避暑别院。 后来清朝灭亡后，这里又变成当地大户人家消遣娱乐的地方。 直到近些年来，这里才被允许买卖成为私人住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7章 【三十八】别墅里的恐怖传闻 由于这座别墅，孤零零地建在这座山头上，所以它给见到它的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有关这座别墅的恐怖传闻，犹如雨后春笋般，在大街小巷之间游走。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对这些恐怖传闻有所耳闻。 令我没想到的是，长大成人后，我竟然会亲自来到这里。 我坐在李光的车里，看着这座别墅的全景，发呆地想道。 站在别墅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一头黑白相间的短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的中年男子。 下车前，李光小声地在我耳边提醒道，这个人是这座别墅的现任主人，也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你搞什么啊？快下车啊，人家在外面等着呢！” 李光看着我从副驾驶爬到后座，焦急地说道。 “你先下车，我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来。” “换什么换啊，让你来是抓鬼的，又不是让你来相亲的！”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给人的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我不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出去，人家就好怀疑咱们了。” 我一边从背来的背包里，掏出备换的衣服，一边将上衣的扣子解开。 这一直是我做生意的原则。 不管你会不会、行不行，道具和衣着可一样马虎不得。 不是有一句古话嘛——“人靠衣裳，马靠鞍。” 你穿什么样的衣服，看起来像做什么的。 “行行行，我先下去跟人打个招呼，你快点啊。” 说完，李光便将车熄火，拔掉了钥匙，下了车。 大概过了三分钟，我将溅有泥点的套装换下，换上了另一套干净利索的套装也下了车。 在跟那个中年男子寒暄了几句后，他便领着我们往别墅里头走去。 虽说别墅的外墙，有些地方因时间久远，而墙皮有些脱落。 但里面的装饰，绝不会让你觉得，这是一间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古宅。 据那个中年男子所说，这座别墅在他之前，前前后后易手过好几任主人，这些装饰都是它前几任主人留下来的。 那个中年男子不无遗憾地说，要是他早一点成为这座别墅的主人的话，他肯定会把它原汁原味的样子全都保留下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左迁一条电线、右搭一个支架的。 “既然他们都着手装修了，为什么还要卖掉呢？是为了挣差价吗？”我不解地问道。 此时，我们正走在铺有绒毛地毯的大理石阶梯上。 整个阶梯呈螺旋状，这是这座别墅连接上下三层的唯一通道。 “据我所知，这座宅子之前的那几任主人，都不是差钱的主儿，他们买下这座宅子，确确实实地是要住在这里的。” “那为什么……”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那个中年男子就把我的话抢了过去。 “这就是我请大师来的原因了。据说之前在这座宅里居住的人，或多或少，都遭遇了可怕的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 我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心想，李光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准备活动了。 但后来我转念一想，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李光跟罗本，相识是在一年多以前，就算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这座别墅进行准备工作的话，他也只能吓走这座别墅的上一任主人。 但刚才这个中年男子清清楚楚地说，以前住在这座别墅里的所有人，都遭遇了可怕的灵异事件。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中年男子没有故意说谎骗我们的话，那么骗我的就是李光。 当我带着这种疑虑看向李光时，他匆忙地调转了视线，避免与我四目相接。 看到他这种反应后，我就心知肚明了。 “怎么？大师不知道吗？”我小声嘟囔的话，让那个中年男子听到了。 只见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李光开口说道：“嘛嘛，韩先生，时间有点急，我还没和大师详说就把他接来了，这事儿都怪我，怪我。” 那个韩先生听完李光打的哈哈后，并没有马上收起他怀疑的目光。 而是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才收起了他那怀疑的目光，微笑地说道：“昂，是这么一回儿事啊。正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不妨我们边吃边聊？” “好，这个主意好。还是韩先生想的周到，我正有些饿呢。” “哈哈，那两位就跟我来。” 在韩先生再次转过身带路的时候，我使劲地用胳膊肘，顶了李光肋骨一下。 李光则立马捂着嘴，用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等到疼痛稍微过去之后，他又对我摆口型、打手势让我稍安勿躁，然后架着我，跟上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脚步。 我们在二楼的一间较为宽敞的会客室内，停下了脚步。 在这间房间的尽头，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放满了珍馐佳酿。 据韩先生说，桌子上的所有菜肴，都是在市内最好的那家酒楼，预定好送来的。 在我们享用这顿丰盛的午餐期间，韩先生向我们诉说了，他所知道的这座别墅的灵异事件。 比如：一到夜里十点钟，准时会响起的小孩的哭声。 楼梯时不时地会传来人上上下下的脚步声。 甚至有时会在厨房，看到一个肠子露在外面、嘴里还不停地说“我好饿，我好饿”的男人，在那里找吃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满月的那天晚上，院子里会出现一个身穿清朝朝服、头戴清朝官帽的男子，在那里踱来踱去。 如果你上前搭话的话，他会用一种极其阴森的声音问你，“看没看到过我的家眷？” 等等如此之类，我只在杂志或网上，才能看到的灵异故事。 听完这个韩先生讲的灵异故事之后，我坐在椅子上，用掖在领口的餐巾擦了擦嘴，问：“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 “嗯……” 韩先生听到我这个问题后，摸着他下巴上整齐的山羊胡，略微思考地说：“这些事情孰真孰假，我还真不知道。” “这些事，我都是从这座宅子的前一任主人那里听到的。而他也是从他前一任那里听说的。以此类推，不免有一些以讹传讹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有一天夜里，我还真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起初，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但后来，那个哭声听得越来越真切……于是，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坐在床上仔细辨别，那个哭声是从哪儿传来的。” “当我确定，那个哭声是从一楼大厅传来时，我便壮着胆子，拿起放在床头的花瓶，向屋外走去。” “我一直跟随那个哭声，来到了一楼大厅的一个拐角处……你猜我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我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我在那个拐角处，看到了一只小花猫。不得不说，那只小花猫的叫声听起来，还真像小孩的哭声。” “您是说，这座别墅夜晚，会准时响起的小孩的哭声，其实是那只小花猫的叫声？” 韩先生坚定地朝我点了点头。 “那后来，您把那只小花猫怎么样了？把它赶走了吗？” “赶走？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残忍的事呢？按时间上说，它可算是这座宅子的老住客了。于是，我把它留了下来，正好跟我作个伴。别看它年纪有点大，可淘着的呢。” 说完这里，韩先生的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它一般白天都在外面玩，只有等晚上太阳落山的时候，它才会回来吃点猫粮，陪我一会儿。” “既然您都解开了这个谜团，为什么还要找人除灵呢？” “当然是为了住得安心了。虽然我解开了这个谜团，但不代表我能解开其它谜团。有句古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这才找大师帮我看一看、除一除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韩先生，其实有一个问题，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你说这么大的一个房子，你自己住不觉得瘆得慌吗？” 李光坐在我的旁边，翘着二郎腿问道。 “不觉得。我单身大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一个人住了。现在你要让我雇两个佣人一起生活的话，那样我才觉得瘆得慌呢。” “你们有钱人还真奇怪。” “哈哈哈哈，我听过不少人这么说过我。大师你们先坐，我去一趟卫生间。” 说完，韩先生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房门刚被关上，我就一脚踹向了一旁正在喝茶的李光。 “我喝茶你踹我干嘛！你看！洒了一地！”李光一只手摸着刚才被我踹的膝盖，一只手拿着几乎见底的茶杯，向我吼道。 “我踹你，你自己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我现在可算知道了，推车的时候，你让我考虑演技的问题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你看你，话说得又这么难听。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要推也是往钱坑里推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8章 【三十八】走廊的尽头 “少跟我耍贫嘴！信不信我再踹你一脚？我跟你说没说过，这种真活儿咱不能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万一暴露了，咱们怎么办？” “一天到晚就知道暴露、暴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特务呢！你能不能说点好话？听着我就犯堵！” 李光气冲冲地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没有好气地说，“那些玩意儿都是晚上出来，这大白天的你怕个屁啊！” “这次还跟咱们原来做的一样，一会你跳个大神，然后拿着相机挨个房间拍拍。最后一张，你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俯拍一楼门廊，然后我们就可以拿钱走人，谁还管晚上会发生什么啊！” “你这不是骗人吗？” “拜托大哥！我们以前干的就不是骗人的吗？怎么到现在，你还给我装上好人了？只要我们演好这场戏，一千万就到手了。” “你说多少！” “一千万啊，要不我能接这个活儿吗。” “他怎么能给这么多？” “他一个糟老头子，平时也花不了多少钱，于是，我便试着把价钱提高了一点。” “这叫提高一点？十点也有了！这可是一千万啊！他真的答应了？” “废话！他没答应的话我能带你来吗？有了这一千万，就算暴露咱也不怕，咱哥俩完全可以找个没人认识咱俩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过完后半生。” “那万一他报警了怎么办？” “报警？报什么警？跟执法者说，咱俩没把他家的鬼抓到，就拿钱跑路了？就算他这样说，执法者也得相信啊。你就放心，这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可是……” “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你那个女神。”李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将我的话抢了过去，说。 “但是，哥们儿你想，咱都有一千万了，什么样女的找不到啊？你要是说你就认准你那个女神了，这一千万你拿去给她家当聘礼，把你的女神娶到手！这也算我还你这么多年帮我的一个人情了！” 突然响起的推门声，阻止了我接下来要对李光说的那些感谢的话，也帮我抑制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调整好自己的坐姿，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内心。 韩先生走到我们的面前，一脸狐疑地看着洒在地上的茶水。 然后眼神不断地在我和李光的身上游走，当他看到李光面露微笑，一脸歉意地看着他时，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接着，韩先生的脸上，又重拾了笑容，客气地对我说：“大师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 韩先生的话刚说到一半，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于是，我便把话抢了过来，说：“嗯，既然时候不早了，那我就为施主了却这个烦恼。” 接下来，便轮到我表演了。 跟往常一样，我先装模作样地舞上一段身段，然后念念有词地将盐撒得满哪都是，最后拿着相机走出了房间。 我顺着铺着绒毛地毯的大理石阶梯，来到了设有主卧与客房的三楼。 然后，我在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按动了相机的快门，我离一千万更进一步了。 越往里面的房间走，我的心就越忐忑不安。 我老是幻想，自己在推开某一扇房门之后，会看到那个肠子露在外面的男人，或是那个月圆之夜会在院子里踱步的清朝官员，等等一些我在鬼故事里看到过的各式各样的鬼魂。 如此紧张不安，不仅使得我的工作效率大幅下降，还让我产生了一种想哭的无助感。 就这样，我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大约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这十间普通的房间拍完。 就在我欣喜若狂地往楼梯走去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类似于敲门声的怪响。 我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理会那个怪响，但是就在我迈动灌铅的双腿时，那个怪响又在我身后响起，而且这次比前一次还要清晰。 因为我还听到了一种“哗啦啦”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当我鼓起勇气，向身后望去时，我才发现，原来在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间房间，而且那扇有些破旧的房门还正对着我。 一定是因为我刚才精神过于集中，才导致我没有发现这间房间的存在。 我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这绝不是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凭空出现的房间，而是原原本本就在那里的房间。 我本想一走了之，但当我看到手里的相机时，我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李光把这间房间，算进总照片数里的话，那么即便我现在就去二楼，照一张一楼门廊的俯拍照的话，那张预先设计好的照片，也不会显现出来。 于是，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始查看相机里剩余的照片数。 结果，我绝望地看到了，屏幕上显现的剩余照片数还剩两张。 这也就是说，我必须进到这间房间内照一张，才能去二楼俯拍一楼的门廊。 当然，我也可以在这座别墅内胡乱地拍一张，然后再去二楼。 但那样的话，去给观看的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前几张都是房间的照片，为什么到这儿就变成了其它的照片了呢？ 如果因为这个，在最后一刻引起那个韩先生怀疑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或许你会说既然如此，那你把那张胡乱拍的照片删掉不就好了吗？ 诚然，在普通相机上这么做，确实可以解决后顾之忧。 但是我手里的这部相机是罗本精心改造的，目的是让那些有钱人看到了，不至于觉得那么寒酸。 这部相机的拍照数，都是提前设置好的。 除了最后一张，剩下的照片照出来的效果，跟同品牌、同档次的相机照出来的效果一样。 但是与其它相机不同的是，这部相机只要一摁下删除键，那张提前设置好的最后一张照片就会被清空。 换句话说，那就是只要我删除一张照相，那么我们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如果我们现在还使用拍立得相机的话，那么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扇房门的门前，低着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耳边还不时地传来那种“咚咚咚”的敲击声。 在经历了一番内心斗争之后，对于那一千万的渴望、对于我跟她以后生活的美好幻想，战胜了我心里的恐惧。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到了那扇房门的跟前。 这时我才清晰地看到，这扇房门，与其它房间的房门相比，是有多么破旧。 它并没有像其它房间的房门那样，重新刷漆，或是整修过。 而是任由时间在其表面留下雕琢的痕迹。 就像一个家族里的大家长一样，在后辈纷纷换上时髦而又轻便的现代服饰后，他仍然穿着古板而又笨重的传统家服，以示自己在家族中尊贵的地位。 门上一个个坑洼的地方、一处处掉漆的地方，都是他见证整个家族兴旺衰败的印证。 还有那个透露一股古老、阴森气息，锈迹斑驳的铜把手，是对他这一生守护整个家族的嘉奖。 想到这里，我放下手里的相机，伸手去摸门上坑洼的地方，想要借此能够获得一些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门的那一侧再次传来了类似于敲门声的敲打声。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比之前还要清晰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起初，我还以为这种声响，是那只会在半夜发出小孩哭声般叫声的小花猫造成的， 但我想起了韩先生之前说的话，那只小花猫不玩到太阳落山，是不会回来的。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钟，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那么发出这种声响的，并不是那只小花猫。 难不成是住在这里的人发出的？ 这个想法刚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我就记起了韩先生接下来说的话，他说整座别墅除了他，并没有其他的人在这里居住。 那么发出这种声响的到底是谁呢？ 我的思绪想到这里，之前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的恐惧感，再一次地覆盖了我的全身。 就在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推开这扇古老而又破旧的房门时，房门的另一侧，又传来了几阵这样的声音，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种声响直击我的灵魂深处，震得我的脑壳嗡嗡作响。 在做了不知多少次的深呼吸后，我一边幻想着以后跟她的美好生活，一边壮着胆子，在那扇破旧的房门上敲了几下。 然后对里面喊道：“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我的话音刚落，房间的另一侧，便传来了比前几次都要激烈的响声。 听到这一阵代替回答的声响，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于是，我死命地抿着嘴，想要分泌一些唾液来润湿一下喉咙，但见效甚微。 最后，我不得不夹紧有些干涸的喉咙，转动了那个锈迹斑驳的门把手…… 随着“咔嚓”一声声响，那扇古老而又阴森的房门，被我打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顺着稍微敞开的、狭窄的门缝朝屋里望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轮廓。 那里还有背生虫翅、长满尖牙的小精灵，在我的眼前飞舞。 然而，就在我下一秒眨眼之际，眼前看到的东西都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耳边传来的心跳声，那声音就像一只刚上满发条的锡皮士兵一样。 虽然外面的阳光十分充足，但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除了漂浮在门口附近的细小灰尘外，我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我趁着自己的双腿还没发软，尚有力气逃跑的时候，试着将门推得更开一些。 随着一阵“吱呀”的响声，房门在我面前整个敞开了。 我看着眼前幽暗的场景，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在又经历了一次思想斗争后，我用手抹了一把已经流到下巴的冷汗，鼓起了全身的力气，走进了房间内。 与我想象的不同，这间房间内并没有那种废弃不用的霉味，相反，整间房间中弥漫着一股素雅的清香。 说也奇怪，自从我打开了这间房间的房门后，那个奇异的敲打声，就再也没有响起过，这反而使我更加地惶惶不安。 我一步三回头地走在通往房间深处的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上，这是其它房间所没有的。 与其说是走廊，还不如说是一间用石灰板搭起来的隔间。 房间里的地板，在我脚下吱呀作响，每走一步，发出的声音都不尽相同，仿佛它是在为我演奏欢迎光临的交响乐。 我扶着一旁的墙壁，往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是我现在能看到的唯一一个光源。 当我走过幽暗狭长的走廊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间光照充足的房间。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我的眼睛有些酸痛。 待到我的眼睛完全适应了这间房间的亮度后，我看到了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正对着我。 上面还躺着一个穿着白色约束衣（就是电影中演的精神病院里给病患穿的那种衣服）的女人！ 站在我这个位置望去，那个女人的双手双脚，分别被粗·大的铁链，禁锢在了双人床的床头和床尾上。 起初，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见鬼了。 直到我看到那个女人胸·前微弱地起伏，我那颗悬起来的心，才逐渐落下。 “喂，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被绑起来啊？” 我站在刚进来的位置上，用稍微颤抖的声音，向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询问道。 那个女人显然是听到了我的问题。 因为我的话音刚落，她就举起有些瘦弱的双腿，不停地敲击着床铺，绑在她脚上的铁链，也随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刚听到这种响声，我就百分百地确定，自己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阵诡异的声响，就是她发出的。 接下来，我又问了几个问题，试图能让她用语言和我交谈。 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她用脚不停地敲击床铺发出的声音。 于是，我开始怀疑，她可能是个哑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9章 【三十八】骗局 当我说出要过去看看她时，她用脚敲打床铺的动作停止了，像一具尸体似的，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见她彻底地安静下来后，我才迈出有些麻木的双腿，双手捧着相机，慢慢地向她走去。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摆在床头的精美花瓶。 花瓶里面插着几束娇艳欲滴的水仙花，这让我想起了刚进门时，闻到的那一股素雅的清香。 我咽了一口唾沫，顺着花瓶一路看下去。 当我看到在床上躺着的女人时，我发现她不仅四肢，被人用粗·大的铁链拷在床上，就连她的眼睛和嘴巴，都被人用眼罩，还有毛巾分别遮住、捂住。 而且她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整个人瘦弱得就像一具干尸，露在外面的暗黄的皮肤上，布满了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伤痕，有些看起来还是刚刚结疤的。 她身上穿的约束衣还算干净，双人床上也没有铺成人用的尿不湿。 由此我推断：一般时候，这个女人都不是被拷在床上的，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比如今天）她才会被拷在床上。 在目睹了她的身体状况后，我的脑海里蹦出了好几个像是“囚·禁”、“虐待”、“性·奴”等等之类的词语。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的话，那么我要不要为了那一千万，装作没看见？ 或是当一把英雄，把这件事告诉给执法者。 在水仙花素雅的清香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在梦想跟人性之间徘徊…… 就在我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又开始用脚不断地敲击床铺了。 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决定先听一听她是怎么说的，万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于是，我伸手将她遮在眼睛上的眼罩摘下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一看到那个女人的全貌时，竟会被吓得大惊失色，瘫倒在地。 就连手上的相机，也被我扔出了老远！ 我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咽，任由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块，滴落到地板上。 我颤抖地用手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给最上面的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发一张她的近照。” “怎么这么突然？” “就是想看了。” “昂，那你等一会儿啊。” 大约过了三分钟时间，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她，光彩照人，露着迷人的微笑，身后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不远处还有几只翱翔的海鸥。 “她正在欧洲度假，这张是我求她给我发的自拍，嘿嘿，我对你好。”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使得自己的双手停止颤抖，并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谢谢”这两个字。 “对了，我们快结婚了，到时候婚礼你会来？” “嗯，我一定去，我给你们备一份大礼的。” “嘿嘿，那我就期待你的大礼喽。” 我看着手机上的那张照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管我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说服自己，将照片上的人，和此刻正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当成一个人！ 我愤怒地捶打着手机屏幕，看着它混着我的眼泪，慢慢地变成了雪花状。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被别人骗，或许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骗人的报应。 我跪在地上，空洞地望着面前已经破碎的手机，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一片空虚。 我没有抬起头再看她一眼的勇气，就连往那边瞥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渐渐地，负罪感和内疚充斥着我整个身体。 如果我能早点识破这个骗局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我能早点识破这个骗局的话，是不是就能早点帮她脱离苦海了？ 如果我能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质问着自己，直至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上面有一团火焰升起，把我的心放在上面烘烤，我才有了再看她一眼的勇气。 我将破碎的手机放回了兜里，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重新地站起来。 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说：“你再忍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保证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我，那种眼神像是认出了我，又像是没认出我。 看到她这副呆滞的样子，我心如刀绞，强忍着悲痛，将眼罩重新地给她戴回去。 接着，我用脚把散落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碎片，扫入床底。 把地板上的泪水摊开，用手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刚刚哭过，我特意地往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眼药水是我为了应付出其意料的剧情准备的）。 待到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我伸手去捡那个被我扔到远处的相机。 就在我捡起躺在地上的相机时，我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透明的小药瓶，里面装着白色的小药片。 出于直觉，我从药瓶里掏出两片小药片揣到了兜里。 当我一点点走出房间时，那用脚敲打床垫的声音，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宛如一把重锤不停地敲打着我脆弱的内心。 “大师，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刚关上那扇破旧的房门时，背后就响起了韩先生的声音，这让我不禁得打了一个冷颤儿。 “不好意思，韩施主，今天我有一些不舒服，能不能先到这儿？”我转过身，向其陪笑道。 天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的拳头，没有砸在这个衣冠禽兽的脸上！ “当然了，大师的身体要紧。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大师，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问题？” “哦，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我看大师在这间宅子里，转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莫非这宅子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嗯，这座宅子不仅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还是十分肮脏的那种。” 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 而他却把目光移到了地板上，露出了一副沉思的神情。 不久，他开口说：“这样啊，那就多多劳烦大师了。” 坐在会客室椅子上的李光，一见到我推门而入，便立刻笑脸相迎，一路小跑来到我身边。 对我说：“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 我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将手里的相机塞给了李光。 李光不明所以地捧着相机，视线不停地在相机和我身上之间徘徊，然后愣愣地问：“怎么回事啊？你这是解决还是没解决啊？” “大师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说改日再来帮我除灵。”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那个韩先生便进门替我答道。 “身体不舒服？快让我瞧一瞧！” 说着，李光连忙放下相机，来到我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你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刚才吃坏肚子了？” “没事，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你确定？我怎么看你的脸色白得有些瘆人啊，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李光扶着我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我真的没事，你快把我送回家。”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完，李光便把放在一旁的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双手搀着我的胳膊，往门外移动。 在经过韩先生身边的时候，我们略微地停歇下来。 只见李光笑盈盈地对其说道：“不好意思啊，韩先生，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等到大师休养好以后，我们再来帮你除灵。” “对了，今天的午饭十分美味，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午饭！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韩先生。” “好好好，李先生你喜欢就好。大师你可要保重身体啊，身体垮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躺在那张大双人床的情景。 我用尽全力，才没有使自己瘫坐在地上，但我的身体，正因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李光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慌忙地跟那个韩先生道了一声谢后，便将我扶出了这座别墅。 …… “你刚才怎么抖得那么厉害，真不用去一趟医院检查检查？” 李光一边发动着他的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瘫坐在汽车后座上的我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汽车的引擎，就发出了一阵轰鸣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颠簸，这是李光的车发动时特有的信号。 我真怕这台老爷车，会在某次颠簸后彻底散架。 如果李光少往女人身上花点钱的话，他早就开上一辆“BMW”了。 “喂，你怎么不回答我？难不成你真碰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李光见我久久没有答语，性子变得焦急起来。 以致于他没有看到对面开过来的货车，躲闪时，差点翻下了山崖。 “你妈的！会不会开车啊！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呸！” 李光把头伸出车窗，对早就呼啸而过的货车咒骂道。 似乎是把从我这里受到的闷气，全都发泄到了那辆货车身上。 “喂，这个韩先生是从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啊？你刚才说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李光把头伸了回来，看着后视镜疑惑地问。 “我说，那个韩先生，是从什么时候搬到那座别墅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0章 【三十八】计划开始 “昂，你说韩先生啊。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那座别墅被一个大款给买了。” “起初，我以为又是一个暴发户，把那座别墅买来，当做他的‘后宫行院’，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大款竟然要在那里居住。” “然后我就心想，这可能又是一笔生意。于是，半个月前，我试着潜入那座别墅安装那些小玩意，结果被他抓了个正着。” “慌张之下，我想起了你帮我解决那些麻烦的女人说的话，然后我便改词换句、依葫芦画瓢地骗过了他。” “其实我开口要价一千万，也就是想吓退他，从此没有什么纠缠。可没成想他竟然答应了，我这才拉你下水的。” “你说的前不久有多久？” 我没有理睬李光解释的事情的来由，而是继续问着我想要知道的问题。 “呃……大概两个月前。你怎么寻思问起这个了？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敷衍地“嗯”了一句后，又跌进了思考的深渊。 两个月前？ 但是从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的瘦弱程度上看，绝不像是仅仅就受了两个月的折磨！ 起码也是半年以上！ 一想到她遭受了这么久的折磨，我就悲从中来。 我只有死命地抓着难以呼吸的胸口，才能让空气一点一点地流进肺里，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窒息而死，才能让那些骗我的和折磨她的人付出代价！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百倍之！千倍之！ 在心里燃起了这团复仇的火焰后，我拜托李光，帮我调查一下这个韩先生。 李光虽然有些说辞，但还算是痛快地答应了。 …… 自我从那座别墅回来以后，便终日魂不守舍、没精打采。 就连我的工作也频频出现失误，常对顾客说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久而久之，便有一条关于我的流言，在市井之间流传：“说是我泄露的天机太多，惹得上天很不高兴，于是，他们便收走了我的神通，让我变成了普通人。” 拜这条流言所赐，我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店铺，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反而觉得有些舒适。 这样，我就能集中思想，思考我的复仇计划了。 李光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把那个韩先生的资料弄到手了。 这位韩先生，在国外从事地产开发工作。 他与韩柯梦之间，有一层特殊的关系，那就是他是她爸爸的胞兄。 换句话说，他就是韩柯梦的亲大伯。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回来之后也有些猜测，但没想到，他俩的血缘关系会这么近。 以至于从李光的口中，听到这一层关系后，我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光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拿出来，摆在我的面前。 照片上，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并排而立，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这个。” 李光用食指，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鼻子上有痣的，就是你女神的大伯。名字叫做韩博明。” 听李光这么说，我将那张照片拿起来，搁在近处仔细观看。 确实，照片上的两个人，唯一的区别，就是鼻子尖上的那颗痣。但是…… “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坐在我对面的李光，见我一脸愁容便笑着说，“你是不是在想，咱上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韩先生鼻子上的那个痣啊？” “嗯。无论我怎么回想，都不记得他的鼻子上有颗痣。” “当然啦，人家可是在国外做的祛痣手术。” “祛痣手术？他为什么要做祛痣手术？这样一来，不就更分不清他和他弟弟了吗？” “或许，他就是这么想的，才做的手术。” “什么意思？” “我接下来说的话，有一些刺·激，你可要在心里做好准备啊。” 我咽了一口唾沫，点头示意李光说下去。 “你可能不知道，你女神的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初中的时候，我俩可是同班啊，我从没见过她请过假，或是为谁戴过孝啊！”我双眼圆睁地看着李光，吃惊地说。 “嘛嘛，我这不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嘛。这件事也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 “据说当时，她父母发生意外的消息，被迅速地封锁了，只有几个最亲近的亲属，和处理这起事故的执法者知道。” “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是她大伯的意思。当时，她父母经营的厂子，与手下的员工，发生了劳务纠纷。” “如果让那帮员工知道，自己的老板去世的话，他们肯定会闹个底朝天，到时候，说不定就连厂子也会因此倒闭。” “于是，当时正回来度假的她大伯，为了守护他弟弟毕生的心血，毅然决然地决定封锁消息。” “听处理这起事故的执法者说，她大伯为此花了不少钱疏通各级。后来，她大伯辞去了国外的一切职务，然后做了祛痣手术。” “在秘密处理好，他弟弟还有弟媳的后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厂子的经营者，和你女神的‘爸爸’韩博亮了。” 一想到她当时忍着这么大的痛苦去上学，我居然浑然不知时，我的心又受到了剜刑。 那么痛苦、那么清晰。 我多么希望，正剜着我的心的那把刀，能够锋利一些。 那样才会让我觉得，自己对她有所赎罪，才会让我的心得到片刻的宁静。 “那他没有妻子和儿女吗？” “没有。关于这一点，我也打听到一个有趣的传闻：听说这个韩先生有一个特殊的癖好，他不把女的折磨得鬼哭狼嚎的，他下面的那个部件，就抬不起来。” 我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一点，在我看到她浑身的伤痕时，就有所预料。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俩之间的亲属关系。 现在，我只希望能早些弄死这个畜生！ 他居然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 “那你查到，他为什么要搬到那座别墅里住的原因了吗？” “查到了，我正准备说呢。他为什么会买那座别墅当做居所的呢，是因为他们原先住的那间老房子，发生了坍塌事故。” “房子的一半几乎都塌了，发生坍塌的那一半房子里，住着全是佣人，并且全员都在这起坍塌事故中丧生了。” “坍塌的原因至今不明。当时报纸上还刊登过这起事故，只不过没有详细的报道，寥寥几句就完事了。” “除此之外，我还打听到，这位韩先生长年给房屋买保险，这起事故让他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赔偿。”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嗯，我也这么觉得。对了，你准备怎么做？” 说着，李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在从那座别墅回来后的当天晚上，我就把自己在那扇破旧而又古老的房门后，看到的场景，以及自己长年被一对情侣欺骗的事情，全都如实地说给了李光听。 因为我的复仇计划，需要他的帮忙。 起初，李光在听完我讲的故事后，很是震惊，结结巴巴地向我问了很多次“是不是真的”、“我有没有看错”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后来，他慢慢地从冲击中缓过来，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答应我，会帮我好好调查这个韩先生的。 单从这一点来说，李光这个朋友，还是相当仗义的。 “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成语吗？” 李光愣愣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 “简单地来说，就是指那些只顾眼前利益，不顾身后危险的人。” 我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身体完全后仰在椅子上，看着头上不停旋转地风扇说：“我要让他们互相残杀。” “这个办法好，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我早就想好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些准备要做。” “什么准备？”李光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前倾着身子，靠向我这边。 这一系列动作，都表示他对此很感兴趣。 我从兜中，掏出了一枚密封在塑料袋中的小药丸。 （就是我从那个大药瓶里拿回来的小药丸） 放在了桌子上，对李光说：“你先把这个，拿到检测机构检测一下成分，然后再让罗本P几张这个人跟不同女人上床的照片。还有一张，这个女人跟韩博明的亲密照。” 说着，我将两张早就准备的照片，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来，推到了李光的面前。 照片上的主人公，就是那对长年欺骗我的情侣。 李光疑惑地看着那两张照片，然后抬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再给这两个人办张护照。” 接着，我又把跟照片一块准备好的纸条，放到了那张照片的上面，说：“这上面是他俩的详细信息。等你办好了这些后，我们就能开始了。” 听我这么说，李光一边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到上衣口袋，一边更加疑惑地对我说：“这样做，就能让计划实施了？” “嗯，绰绰有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1章 【三十八】螳螂捕蝉 …… 几天后，李光拿着一份检测报告来找我。 他的这份检测报告，跟我自己亲自去做的检测报告，内容基本上是一致的—— 药丸的主要成分，跟镇定剂的主要成分相同，但其中含有微量的汞元素，长期服用的话，会使人汞中毒。 这也就解释了，我为什么看见她时，她是那副精神状态。 “东西都邮走了吗？” 我将手里看完的检测报告放到桌子上，向李光问道。 “邮走了，保证按你说的时间送到。”李光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似的，对我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告诉李光，让他知会一下韩博明。 我们下个礼拜一登门造访，届时正式开始我们的计划。 …… 当我再次坐上李光的旧车，往那座别墅出发时，不知是因为我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还是因为李光车的原因。 一上车，我就觉得整个车都在颤抖，就像一个得了重感冒的病人一样。 虽说如此，但这次跑到山路时，没有发生下去推车的情况。 据李光说，他特意为了这次任务，把车给整修了一番。 跟上次一样，韩博明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 黑白相间的头发，被他整齐地梳在脑后。 站在别墅门前等着我们，脸色看起来，却没有上次见到的好，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遮雨用的黑伞。 听天气预报说，这场早上开始的淅沥沥的小雨，会在中午时分，骤变成凶猛的暴雨。 我刚从车上下来，韩博明就手持雨伞，向我走来，邀我与他共撑一把伞。 然后露出迷人的微笑，对我说：“大师，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说实话，当我第一次看到韩博明的微笑时，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合适微笑了。 无论是露出的牙齿颗数，还是嘴角上扬的角度，他的微笑都可以堪称“教科书般式的微笑”。 现在想一想，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把这样一个美好的微笑，放在了一个衣冠禽兽身上。 “大师？” 韩博明见我没有回答，便疑惑地又叫了我一声。 我这才从刚才的遐想中清醒过来，忙跟着韩博明一番寒暄。 当韩博明将脸转到正面时，我忙盯着他的鼻尖看。 心想，现在的祛痣手术，竟然会如此高超，我除了光滑的表面，什么祛痣的痕迹都没看到。 如果他不说，肯定没人会知道，他原先的鼻尖上，有一颗那样明显的痣。 再次踏入这座别墅时，我的心情格外复杂。 愧疚和愤怒，像两股热·流般，在我的身体内相互碰撞、交·缠在一起，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难分伯仲。 渐渐地，在这两种情感的作用下，我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光见状立马来到我的身旁，用力帮我止住了颤抖。 我们跟在韩博明的身后，再次来到了上次来的会客室。 一进到会客室，韩博明就开门见山地说，希望这次我能帮他彻底驱除这座别墅里的恶灵。 因为他已经在这座别墅里，经历很多次灵异事件了，搞得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 听到这话，我立马瞥向了一旁的李光。 但我从李光发回来的信号中得知，这次他并没有搞那些小动作，就算他想搞也没有时间搞，这几天他在为我复仇的计划忙碌着。 所以，如果韩博明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是这座别墅，真如传闻中的那样诡异。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韩博明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这都为我接下来实施计划，节省了不少功夫。 我故作思考状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在一张正对着韩博明的椅子上坐下。 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这是我这么多年说了无数的慌练就出来的）对他说：“韩施主，不瞒您说，这间宅子里的恶灵，是我这么多年来见到过的最邪恶的、最难以驱除的恶灵了！” “它们基本上都附在这间宅子上，也可以说，这间历史悠久的宅子，就是它们的本体。您要是再在这里居住下去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那大师我该如何是好啊？” 看到韩博明略显慌张的样子，我的心里不免得有些感触。 无论你身家多多、做过多少坏事，一旦自己遭遇了危险，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脱离危险。 而从来不思考，这是不是对自己的报应。 这或许，就是我们人类的本性。 “韩施主，莫怕。我已经将您的情况跟家师说了，家师很愿意帮您度过这个劫难，只要您跟着家师吃斋诵经一个月再回来的话，这间宅子的恶灵，就不会把您怎么样了，您也就此可以在这里居住下去了。”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敢问令师现在身在何处啊？” 听到这话，我不慌不忙地从兜中，掏出了一张机票，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说：“家师现在正在南美的一个岛国上修行，这是飞往那个岛国的单张机票，另外，家师已经帮您在酒店订好了房间。”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 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南美一个岛国，进行我的复仇计划呢。 那是因为，当我思考选择哪个地方，作为我复仇计划的舞台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月前，找我算命的一个顾客的身影。 他找我算命的内容，我早就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他在南美的一个岛国上的酒店当领班，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如果到那儿旅游的话，可以联系他。 于是，我在放着众多名片的抽屉中，找到了他的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在和对方寒暄的几句后，对方认出了我的声音。 他高兴地对我说，他用我告诉他的办法，成功地从领班，升到了酒店总经理。 有了这个因素，剩下的事情就好多了。 我告诉他，我有一个朋友要到那里旅游，请他帮忙预留一个房间，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在把韩博明的名字告诉给他后，我又让他帮忙在当地找一个佛教徒，因为我这个朋友这次去旅游，是为了体验一下佛教修行。 没想到，我的话音刚落，话筒那边就传来了兴奋的声音。 他说他身边有一个朋友，就是佛教徒，正在进行默言修行。 他可以帮我问问，他那个朋友是否愿意一起修行。 就这样，“家师”和我复仇的舞台都准备好了。 …… “谢谢，真是太谢谢大师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报答大师。” 韩博明将我放在茶几上的那张机票拿起来，揣进西装内怀的兜里说道。 至此，计划进行得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接下来，只要确保韩博明安全到达那个小岛，并顺利住进我为他准备好的酒店房间的话…… 那么，我精心安排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就能够准时上演了。 于是，为了预防韩博明到那以后，临时变更酒店房间，我又故弄玄虚地对他说。 如果家师在预订好的房间里，看不见他的话，那就证明他俩无缘，到时候就请他从哪来的，回哪去了。 听到我这么说，韩博明连声诺诺地点着头。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把我告诉他的酒店房间号，写在一张纸上，同那张机票放在了一起。 当我跟李光从那座别墅走出来时，早上下的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变成了令人畏惧的瓢泼大雨了。 这年头，天气预报还是信得过的。 我手里撑着韩博明借给我的那把黑伞，看着连成串的水珠，从伞边滑落如是地想道。 我下意识地向身后的别墅回了一下头，结果看到，韩博明正站在门廊那里，目送着我们。 突然，天边闪出了一道闪电，巨亮无比的光亮，打在这座历史悠久的别墅的外墙上。 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其情景，像极了恐怖电影里上演的片段。 不知什么时候，韩博明的脚旁，多出了一只黄黑花纹相间的小花猫，它正用绿色的瞳孔看着我们。 可能这只小花猫，就是韩博明所说的那只，叫声听起来像小孩哭声的小花猫。 或许是这场突然变大的小雨，让它不得不选择提前回家。 …… “你说什么？要我也去那个岛国？！” 李光的这句惊叹，盖过了外面传来的雨声，引起了周围客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把视线投向我们这桌。 而我则继续翻烤着铁丝网上的肉块，淡定地回了一句“嗯”。 此时，我们正在一家烤肉店吃午餐。 “开什么玩笑！就凭你‘嗯’一声，我就得跑那么远啊？你以为你真是我大哥啊？不去！说死也不去！” 说着，李光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 随着筷子飞溅出去的酱汁，也因此沾到了他的衣服上。 我将一块烤好的肉，放到了李光面前的小碟里，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只说了一句“吃肉”。 李光看了看碟子里的肉，再看了看我，气哄哄地拿起了一旁新的方便筷子。 “啪嗒”一声，筷子分开了两半，接着，它将那块饱沾酱汁的肉块，送到了李光嘴中。 烤肉店里的其他顾客，见我们没有继续闹下去的意思，便丧失了看热闹的兴趣， 纷纷转过头，往自己面前的那张铁丝网上，添加食材了。 “你是认真的吗？” 李光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看向我问道。 “当然了。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只好找别人了。” 说着，我将一块烤得刚刚好的鱿鱼，塞进了嘴里。 “那你要找谁啊？” 听到这个问题，我随便地说出了一个我俩都认识的人的名字。 “他啊，他不行，他这个人不靠谱。” 李光的回答，跟我预想的一样。 于是，我顺势说道：“那你给我推荐一个。” “我都不知道要去那儿干什么，我怎么给你推荐人啊？” “昂，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就是将一个喝醉了的女游客，扶回她的房间里而已。” “这种活儿，不都是酒店服务生干的吗？何必要特意派个人过去干这个呢？” “嘛，房间里有指示，会让他接下来干什么。” “不是什么犯法的事？” 李光将头探到铁丝网的上方，小声地问道。 “不是。干完这些就可以回来了，他的往返机票，还有在岛上的一切花销，都由我全额承担。” “你不怕你的复仇计划，因为这个人暴露了？” “听天由命呗。”我耸了耸肩，回道。 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李光都皱着眉头坐在座位上。 就连他最喜欢的牛肋条烤好了，他都无动于衷。 等到我喊服务员买单的时候，李光才开口跟我说，他愿意去那个岛国，帮我完成这件事。 于是，我爽快地买了单，拿起挂在桌旁的黑伞，同李光一起往店外走去。 就在我即将把那把黑伞撑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天已经晴了。 …… “噔噔瞪，噔噔瞪……” 一段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我闭着眼，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地拍着。 突然，我拍到了一个长方形坚硬的物体，便顺势把它握在了手里。 我把脸在枕头上用力地蹭了蹭，一股陌生的气味，彻底地把我的精神叫醒。 于是，我仰面躺在枕头上，看着手里的手机提示灯，不断闪烁。 我伸出了另一只手，解开了手机锁屏。 消息是李光发来的。 简单地就写了两个字“搞定”，然后是一张他在蓝天白云下面，搂着两个比基尼女郎的照片。 如果李光早知道，这趟旅行这么快乐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费心，设计烤肉店里的那段戏码了？ 这样想的我，简单地给李光回了一个“OK”后，便把手机放回到了床头柜，转身看着正在身旁熟睡的她。 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强了好多，身上的伤痕也在慢慢地愈合。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心理并没有因为长期折磨，而受到创伤。 给她做全面检查的医生告诉我，再静养半年的话，她就能完全恢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2章 【三十八】复仇 在韩博明离开这座别墅的那天晚上，我跟李光，便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在把所有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后，我们终于在一间客房的衣帽间里，挂着的大衣兜中，找到了一串钥匙。 我们拿着这串钥匙，直接踹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反反复复地弄了能有五六分钟的时间。 我们终于把拷在她身上的铁链全都解开。 接着，我抱着她下了楼，上了车，全速地往市中心医院开去。 那里，有我早就安排好的医生还有护士。 在医院里治疗、调养了能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医生就允许我们把她接出院了。 本来我想把她接到我那里去住，但她执意要回到那座别墅。 原因竟然是想看一看，那只会在夜半时，分发出小孩哭声的小花猫。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最后，我实在是拗不过她，便让李光开车，送我们回到了那座别墅。 到了别墅以后，她又放着那么多空房间不住，偏要住之前囚禁她的那间房间。 她给我的理由的是，她认床，换了其它的床睡不着。 于是，我将那张床上铺的床单、被套、还有枕头，全部换成了新的，房间也被我反反复复地打扫了两遍。 最后，我将那扇破旧的、被我们踹开的房门重新安上时，我手表上的时针，正好地指向了零点。 跟她道了一声晚安后，我便走进了离她房间最近的那间客房。 在医院里的一个多礼拜的陪护生活，早就使我精疲力尽。 再加上，给她换床单、打扫卫生等一些体力劳动，彻底地耗尽了我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能量， 以至于，还没等我脱掉身上的衣服，便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起来。 睡梦中，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进了我的房间。 接着，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突然想起了那些有关这座别墅的灵异故事，不免得让我心头一惊。 难不成，今晚我将遭遇人生中第一次灵异事件吗？ 这样想的我，转了一个身，将脸朝向了墙那一边，希望能就此避过。 然而，就在我迷迷糊糊地快要再次入睡的时候，一股温暖的气息，从我的侧脸上面传来。 让我惊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了她正弯腰盯着我看，身上穿着一件不知从哪找到的肥大的白色连衣裙。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我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然后一对儿柔·软的物体，碰触了我的嘴·唇。 紧接着，一个更加柔·软，且有韧劲儿的物体，撬开我的齿间，伸到了我的嘴巴里。 当我意识到她正在吻我时，我便使出浑身解数来回应她。 最后，在那张囚禁她的床上，我告别了陪伴我近三十年的童贞。 在和她甜蜜生活的这段时间内，我的复仇计划，一点都没有耽搁。 在韩博明离开这里一个礼拜后，我把罗本合成的照片，发到了一直欺骗我的那位女同学的手上。 那些照片，被罗本P得简直就是以假乱真。 照片上的那些女的，都是李光手下的“夜莺”友情出演。 我对其谎称说，这些照片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本来想瞒着她不说的。 但后来经过一番认真思考之后，我觉得，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嫁给这个渣男的话，对她来说也就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把照片发给了她。 虽然她回我的只有“谢谢”这两个字，但经过我这么多年积累的恋爱经验来看，单凭这两个字，我就已经看到屏幕那段她吃惊、伤心、还有备受打击的样子了。 以往的经验还告诉我，越是这样假装镇静的女人，做出的事情也就越可怕。 于是，我决定乘胜追击，将他要和刚认识的情人，去一座小岛上风花雪月的假消息，也告诉了她。 并跟她说，为了感谢她这么多年给予我的帮助，我已经为她办好了护照，护照会在明天中午快递到她家。 不仅如此，我还为她订好了飞往那个岛国的机票。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飞过去一探究竟。 和上一条回信一样，这条回信，也是简单的“我考虑考虑”这几个字。 但对于我的复仇计划来说，这几个字，俨然成为了启动下一阶段的密匙。 毕竟像她这样，为了所谓的爱情，流产多次，还死心塌地的愿意跟他结婚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 在亲眼看到她的未婚夫出轨之前，她是不会死心的。 “你在给谁发消息？”我的背后，传来了她胸·部的触感。 她温暖的鼻息，弄得我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昂，就是那个拿你照片，欺骗我的初中同学。” “哦，你说的复仇计划的实施对象也有她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我的身上滚来滚去，直到她把脑袋枕在我的腰上为止。 关于我复仇计划的事情，我只跟她说了一个大概。 毕竟要深说的话，势必要说到韩博明。 说到韩博明，势必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记忆。 所以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我都刻意避开这个地方，把它视为我们交谈的“禁区”。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她特别地憧憬我，经常陪在我的身旁。可是初中毕业以后，我俩的来往就渐渐地变淡了，时间一久，联系就彻底断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立马将头转到她那边，疑惑地问道：“她不是跟你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的吗？大学也跟你一样，甚至你俩还是一个寝室，这些你都不就记得了吗？”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啊？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就差一分，就能跟我上同一所高中了。” “这么说，她没有和你上同一所高中？” 我的话音刚落，腰部就传来了她点头的动作。 “那这些照片，她是从哪弄到的？”说着。 我翻了一个身，让她的脑袋枕在我的肚子上。 然后将手机递给她，让她点开相册，那里面都是她的照片。 她那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恢复精神的眼睛，一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然后朱唇微张地说，这些照片都是她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只要关注她的人都能看到。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是真实的，她用我的手机，登上了她的社交账号。 结果跟她说的一样，我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都是她上传到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包括那些布料较少、清凉的照片。 我一边翻着她的社交账号，一边在心里咒骂自己愚蠢！ 原来他们的骗局这么早就开始了！ 他们肯定是认准，我不会关注她的社交账号，才对我实施骗局的！ 事实也如他们所料，那时的我，是绝不会关注她的社交账号的。 就像凡人百姓，不敢揣测天神的一举一动一样，那个时候的她，对于我来说，过于神圣。 现在的我，真后悔当时没买一个隐蔽摄像头，装在我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的床头上。 把他们每个星期天下午，在我那间出租屋里干的事情，全都录下来，发到网上！ 在得知了这一真相之后，我的内心再一次被愤怒填满。 就连我心里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那个欺骗我多年的同学来的电话。 这说明，李光寄给他的东西，他都收到了。 于是，我便重复了一遍，我上午对他对象说的那些话，只不过人称主语替换了一下。 他可没有他对象那么淡定，当他看到我放在护照里的那几张合成照片（照片上是他对象跟韩博明的亲热画面）时，隔着手机，我都能清楚地听到他咬后槽牙的声音。 这样一来，我的复仇计划，就可以称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一阵强烈的光亮，把我的眼睛刺得有些疼痛，我想翻个身避开这强烈的阳光，继续睡一会儿。 可是就在我翻身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似乎有人在使劲地握着我的手腕，还有脚踝，不让我翻身。 我眯着眼睛，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状况。 当我的脑袋离开枕头的那一刻，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和眩晕，向我袭来。 顿时，我的眼前变得天旋地转，仿佛下一秒，天花板就要掉下来砸向我一样。 抵不过头疼和眩晕的我，又重重地落回到了枕头上。 与此同时，我开始回想昨天睡觉之前发生的情景。 我记得昨天下午，当我浏览国外新闻，看到一则标题为：“我国公民在太平洋的一座岛国上杀害了他的未婚妻及其情夫”的新闻时，我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我冲进了房间，抱着她又亲又跳，庆祝我们复仇成功。 我记忆中，有关昨天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饮料，然后接下来发生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莫非是那杯饮料有问题？ 对了，她怎么样？她有没有喝那杯饮料啊？ 想到这里，我又试图地将脑袋抬起来。 但是当我的脑袋，离开枕头的那一刻，之前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就从脑袋深处炸开。 像火山爆发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3章 【三十八】鬼 如果没有天灵盖保护的话，那么我的脑浆，现在肯定会迸发的可哪儿都是。 我试着用手扶一下疼痛欲裂的脑袋，结果一个冰凉而又沉重的物体，打到了我的脸上。 耳边还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手脚都被铁链给铐住了。 “哟，你醒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地看着拷在我手上的铁链的时，门口传来了李光的声音。 只见李光慢慢悠悠地朝我这边走过来，一脸奸笑地站在床脚注视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现在应该在那座小岛上才对啊，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剧烈的头痛，让我连张开嘴巴都做不到，我只能一脸疑惑地地看着李光。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说这话时，李光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你以为你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就不会‘金蝉脱壳’了？其实我一直都呆在这个城市里，哪儿也没去，那张照片是我让罗本P完后发给你的。”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没去，但我让我手底下信得过的小弟去了，而且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想你也看见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喝下那杯饮料的。” “她……她怎么样了？” 我忍着剧烈的头痛，开口向李光问道。 “哟，我说你还真他娘的痴情！你自己都这个样了，还有闲心关心你女神呢？你就不问问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吗？”李光脸上戏谑的表情，被愤怒所替代。 他就这样愤愤不平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后，转头冲着门口喊道：“进来！这小子还惦记着你呢，你说说，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药啊？” 闻言，她从房间的外面走了进来。 纤细匀称的身体，在那件宽大的白色连衣裙底下，若隐若现，轻快的步伐，让她看起来像一头小母鹿。 即便我已经明晓是她给我下的迷药，她在我的心里还是美好的。 只见她在李光的身旁停了下来，踮起脚尖向他索吻。 李光笑着骂了她一声“骚·货”后，低下头向她的唇间探去。 就在他二人激·吻的时候，李光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响。 一股鲜红的液体，从我看不到的那一侧喷发出来，不规则地溅在旁边的墙上。 随着鲜红的液体不断地喷出，李光的喉间，发出了一种几乎窒息的声音。 只见他圆瞪着双眼，想要伸手按住那个出血口。 但为时已晚，只见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后，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当中。 即便李光已经命丧黄泉了，但他的鲜血，还是不断地从他的脖颈喷出，就像快要结束，但还没有结束的喷泉一样。 李光的死，并没有让我过于吃惊，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他早晚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我甚至觉得，他能死在她的手上，算是他的荣幸。 “叮”的一声，她将手里的那根沾满鲜血的发簪，扔到了李光的身旁，然后走到我的跟前。 俯身抚·摸着我的额头，轻声地问我还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望着她灿烂的笑容，重新地落回到了枕头上。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她坐在我身旁空余的地方，对我说。 微风不断地把她身上的香气，传送到我这里，缓解了我的痛疼。 “其实你设计杀死的，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不是我的大伯。我大伯早在多年之前的那场车祸中，跟我母亲一起丧生了。” 说着，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晶莹的泪水，末端的泪珠，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似珍珠。 “你肯定很好奇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 她柔情地看着我，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从她指尖传来的舒适感，一度让我心生暖意。 “我现在就把所有事情的缘由，都说给你听。”说着，她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将流出眼眶的眼泪抹去。 “其实，我并不想你们看到的那样光鲜照人、完美无缺。我确实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人家里，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什么都拥有。”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有一天是宁静的，陌生的客人经常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走廊里，要么响起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要么就是佣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到了晚上，父母又会因为各种琐事，开始无休无止的争吵……可能是因为童年的原因，以致于我现在得借助耳塞，才敢靠近那些噪音大的地方，否则我就会心烦意乱、身冒冷汗。” 听到她这么说，我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几乎每天都挂着一对MP3的耳机。 我原本以为她是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但没想到，那是帮助她穿过那些噪音大的街道的道具。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这一点的话，即使不能治好她这个病症，也至少能同她一起面对这个痛苦，让她不必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 “咦？你怎么哭了？如果你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话，而可怜我的话，那么当你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后，你就会觉得，其实我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她用靠近我身体的那只手的食指，替我抹去了顺着眼角流下来的泪水。 然后她将那只食指的指尖，含进了嘴里，笑着说了一声：“哇，好咸。” “由于父母忙于工作，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便把我交给佣人们照看。而佣人们只会我饿的时候给我饭吃、我渴的时候给我水喝，不会陪我一起玩，一起看动画片。” “只有我大伯，会陪我一起玩，一起看动画片，但大伯他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会出国不能经常陪在我身边，所以每次见到大伯时，我都会缠着他多陪我一会儿。” “后来，大伯和我母亲之间的关系暴露了，就在他们驾车出逃的那一天夜晚，他们驾驶的汽车突然失灵，迎面撞上了对面开过来的货车，就此两人双双去世了。” “我的父亲不希望这件家丑外扬。于是，他就利用他平时积攒的人脉，把这起事故给压下去了。” “在我大伯和我母亲去世以后，我的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放着倘大的双人床不睡，偏偏挤在书房的一张狭窄的沙发上。” “看我一眼，就像看见瘟神了一样，伸手拿东西，就往我身上扔。” “就这样，我的童年是在没有人特别的关心下度过的。直到我第一天上学，大家都围在我身边，看着我那些高级的文具和玩偶时，我才知道，原来被人关注的感觉是这么好。” “于是，为了能够让这种被关注感延续下去，我经常让佣人，给我买那些普通人家孩子玩不到的玩具，文具也要最高级的。” “我本以为，只要我有了这些新奇的东西，这种被关注感，就会一直陪伴着我。” “但后来我明白了，想要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下去，光靠新奇的东西是不够的；你还要有渊博的知识、神秘的气质、随和的性格，以及令人惊叹的样貌才行。” “说白了，就是让人把你当作偶像，憧憬你、仰慕你。为此，我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因为你会和班里其他的男生一样，偷偷地盯着我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心知肚明——” “谁、什么时候、在哪个方向盯着我看……这些，我都不用亲自验证，都能一清二楚。” “因为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久而久之，我对这种感觉，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应。” “就跟猎人嗅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就知道猎物藏在哪里一样。我只要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谁在关注着我。你说这种能力，是不是很神奇啊？”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所露出的那种笑容。 那是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在例行早会上，班主任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上台进行自我介绍。 等轮到她时，班级里出奇地静，仿佛大家都从座位上消失了一样。 她的自我介绍堪称完美，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她就引经据典地使用了很多，我未曾听说过的古文还有诗句。 尤其是她在结尾时，露出的那个纯洁无瑕、落落大方的微笑，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微笑！ 虽然她是对全班同学微笑，但当时的我觉得，她是为我一个人微笑的。 啊，她是有多久没露出这种微笑了？ 我躺在床上，微歪着脑袋，躲避着太阳的折射，想要把这个微笑，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你还记得，你当时在班级里摆摊算命吗？” 我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接着，我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原来是李光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开始挥发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想找你算上一卦的，算一算我能不能被人一直关注下去。” “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就将它否决了。因为如果我找你算命的话，那么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形象，就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到时候，被人关注的这种感觉，也会在我身上慢慢地消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甚至强迫自己，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算的卦都出奇得准。就算我不找你算命，就算我尽力维持着我的人物形象，就算我不看你一眼，我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上被关注的感觉，正一点点地向你那里流去。” “渐渐地，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在我的身上彻底消失了。” “自从你从我这里夺走了那种感觉后，即便以后的生活没有你，即便人们重新把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我也没有重新感受到那种感觉。”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想法从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如果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说不定，我就能重新感受到那种感觉。”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她为了重新从我这里，夺回那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而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无论是我，还是李光，亦或是其他有关联的人，都是这个局中的棋子罢了。 我不无痛苦地看着她。 如果当时我没有拿着那张纸条去天桥底下的话、如果当时那位算命先生没有闹肚子的话、如果当时我没有将那个手抄本拿回家的话、如果当时我没有决定以算命这种方式来博取她的眼球的话、如果…… 明明我有那么多几次，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机会。 可我却哪次都没有把握住，而且还把事情推向了更糟的那一侧！ 哪怕！ 哪怕我能选对一次的话！事情是不是就能变得完全不同了？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黄大仙的形象。 原来，黄大仙并不是没有收走我的运气，而是早就收走了我的运气。 “现在，我的计划快要完成了。” 她一边用手舒展着我的微皱的眉头，一边悲伤地说，“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件后悔的事，那就是我亲手害死了，我唯一个自始至终都对我不离不弃的信徒、仰慕者、以及亲密好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看着她微皱的眉头，悲痛地点了点头。 知道，我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那个人就是以前经常给我发照片、告诉我她的消息，现在却已命殒异国他乡的女同学。 我终于弄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害怕跟她对象分手了。 因为她的对象，是完成这个任务的重要一环，是让我被铐起来的关键人物。 恐怕这个女同学，对她的感情，像我一样，远远地超过憧憬了。 此时，又有两行眼泪，从她红红的眼睛里流出来，末尾的泪珠，就像清晨挂在叶尖的朝露一样。 一颗接着一颗地掉落到了床单上，溅出了夏日烟花的形状。 她这次是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的，然后轻轻地将盘在头顶的发髻散开。 乌黑油亮的头发，像瀑布似的，在我的眼前展开。 紧接着，她掀开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单，跨·坐到了我的身上。 下一秒，我和她呻·吟的声音、相互碰撞的声音、床板的吱呀声、还有铁链的响声…… 都在这间房间内响起，宛如妖精演奏的交响曲。 最后，就着李光血液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一股热流，从我的身体内喷散而出！ 那一瞬，我终于觉得自己和她联结到了一起…… …… “楼下那只猫又开始**了。”李光撇着嘴说道。 他现在的模样，跟他生前差不多，只不过，左颈处多了一个洞。 “你可不能对猫妖大人无礼，咱们能不能轮回，可就指望他老人家了。” 接话的，是那个会在满月之夜，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清朝官员。 他的样貌，跟历史课本里的画像，相差无几。 然后清朝官员的话音刚落，李光就无趣地“切”了一声，接着说：“诶，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轮回呢？” “因为对人间还有留念呗。” 听到清朝官员这么说，李光思考着点了点头，“有道理，我确实对女人还有留恋。” “都做鬼了，还想女色呢？我看你是吃亏还没吃够。有时间你还不如想想，怎么从这间房间出去呢。”清朝官员不屑地看了李光一眼，说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出去，我才在这儿胡思乱想的。” 说着，李光朝那扇古老而又破旧的房门看了一眼。 然后转头对那个清朝官员说，“你都在这里待了快二百年了，你就没有办法出去？” “就像你说的，我要是有办法的话，我还至于呆在这里跟你聊天啊？早就脱胎轮回去了！” “你不是能在满月之夜去到院子里吗？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一天试试，能不能走出去呢？” “这个我当然试过了。只是无论我朝哪个方向走，就是不能走出去。还是那句话，没有猫妖大人的许可，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说完，清朝官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实际需要，还是单纯地保留了生前的习惯）。 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李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那个清朝官员大声说：“对了！我记得应该有一个肠子外露、在厨房里找吃的人，不，是鬼。我们问问他不就行了吗，能到厨房也比呆在这间破房间里强啊！” “没用的。” 清朝官员一边摇头一边说，“那个人鬼，已经轮回投胎去了。” “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他只是把他找到的吃的，给了猫妖大人，然后他就轮回脱胎了。” “那咱们也这样做！找点东西喂那只猫！” “是猫妖大人！” 清朝官员有些恼火地看着李光，“你这样无礼，可是轮回不了的！” 听到这话，李光又无趣地“切”了一声，开始抖起腿来。 这是他觉得自己理亏时的一种表现。 清朝官员看到李光这种不知悔改的样子，便放弃了接下来的说教，深呼了一口气说，“没用的，我试了很多次，可猫妖大人连瞅都没瞅一眼。” “那咱们就这样一直下去？” 这次清朝官员没有答语，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你那个朋友真是算命的？” 这次打破沉默的不是李光，而是那个清朝官员。 他正指着我坐在窗边的背影问道。 “昂，这还能有假吗？他算命可不是一般的准，那是特别的准！” “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没有算到自己的结局呢？” “嗨！这不是被女的迷了心智了嘛。不是有句古话吗，‘自古红颜多祸水’。” 那个清朝官员听到李光这么说，十分认同得点了点头，说：“我们那个时候，也有一个算命很准的算命先生，后来让人设计给害死了。” “据说他走时，叮嘱家人，不要让让子孙后代接触这一行，他还说，‘就算你能算准别人的命，也看不破自己命中的局；就算你能看破自己命中的局，也算不准别人的命。’说完，他便一命呜呼了。” “那当然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嘛。” “话说，你这个朋友还够痴情的。那个女的都把你俩给害死了，他还念念不忘，天天坐在窗边往外瞅着。” “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他不这么痴情的话，那个婊·子也不至于能成功。我现在就是担心，那天和她一起来收拾我俩尸体的那个小伙，现在还活着没有。” “与其担心别人，你还不如担心自己，以后怎么在这间房间里打发时间。不说了，好像有人来了，我得先去藏起来了。” “诶！你又想占我地方是不是？” 说着，李光跟那个清朝官员，一同钻进了衣柜里。 而我则坐在窗边，摸着胸·前的银簪，看着外面一对儿男女，战战兢兢地朝这座宅子走来。 心里却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回那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了…… …… 人们以前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称呼来称呼我。 比如：“算命的”、“大师”、“大仙儿”、“神棍”等等。 但现在，有一个更合适我的称呼，那就是——“鬼”。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4章 【三十九】触手怪物 窗外，又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叫声，这是他们躲在这间储备室里，听到的第三阵惨叫了。 而且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短，说不定下一次，惨叫声就从他们当中的某个人的嘴里发出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就像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一样。 他们只知道，外面出现了一个长满触手的怪物，正在肆虐这个酒店，见人就抓，酒店的供电措施好像也被它摧毁了。 好在这间储备室里有一箱蜡烛，他们才免于陷入黑暗当中。 据老张所说，那个怪物的触手，就像章鱼的一样，布满吸盘、伸缩自如，凡是被它抓住的人，很难再次逃脱。 对了，老张是一个四十多岁、下颚上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他说话时有一个小动作，那就是总爱摸一摸他那一撮小胡子。 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他来到这个南美国家，是为了领略异国风光，放松身心。 “章鱼？我可爱吃章鱼了。” “是吗，我也爱吃，尤其是辣炒的。” “我觉得铁板的也不错。” “章鱼小丸子也很美味的。” 就这样，躲在这间储备室里的八个人，竟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章鱼的做法。 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八个人，都对章鱼这道食材都非常喜爱。 于是，他们决定从这里逃出去后，举办一个“章鱼派对”。 “我觉得‘章鱼派对’肯定很好玩。”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肌肤也十分雪白的年轻女子，正歪头对蹲在她身旁的一个普通男子说着这句话。 那个普通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他显然被这突然间的搭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别扭地扭着身子，生硬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嗯”。 “我叫白翎，你呢？” “乔治。” 乔治的声音，就像嗓中咯痰那样嘶哑。 早知道，就该先清清嗓子再回答的，这样想着的乔治，一边另一侧挪动时旁，一边清了清嗓子。 同时也将已经羞红的脸，转向了另一边。 “乔治？你是外国人？” “美籍华裔。” 乔治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 “难怪你的中文说得这么好。” “一般。” 乔治觉得，自己的脸正在灼烧，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女孩搭话，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他甚至还因此有些感激门外的那个怪物。 如果不是它的话，他们也不会躲在这里，他也不能跟这么漂亮的女孩说上话。 “哦，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章鱼啊？” “什么样的章鱼？” “就是章鱼的吃法啊，刚才大家不还讨论来着嘛。” “哦，这个呀，我喜欢油炸的，尤其是炸得酥脆的章鱼圈。” 刚一说完，乔治就觉得有些后悔。 因为他的口味和小孩一样，他不知道白翎会不会因此，觉得他有些幼稚。 早知道就应该撒谎，说我喜欢章鱼刺身了。 这样想的乔治，不安地偷看了白翎一眼。 他看到白翎的脸上，并没露出一丝的嫌弃，她只是点点头，然后说她喜欢生吃。 “啊，生吃啊……” “嗯，怎么？你狠讨厌吗？”白翎看到乔治微皱着眉头，便有些小心地问道。 “也不是很讨厌，只是想起了以前生吃章鱼时，差点窒息的情景。”乔治搔着后脑勺，尴尬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让你回想起了不好的事情。确实每年都有因生吃章鱼窒息而死的人。” “你不怕吗？” “生吃章鱼而窒息吗？不怕，因为……”说着，白翎向乔治露出了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说实话，乔治只在电视上播的牙膏广告里，看到过这么完美的牙齿。 “因为我的牙齿很锋利，可以把它们切成细小的碎块。” 白翎接着说道：“等到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吃一顿才行！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怪物什么的，不都只是出现在电影里的吗？怎么还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呢？” 对于白翎的疑问，乔治也在脑海里问过自己很多次。 但他也搞不清楚，这个怪物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本来还躺在浴缸里，享受着午后的舒适，可没想到，后来会接到酒店的紧急避难通知。 他才慌慌张张地从浴缸里出来，穿上衣服，根据指示，来到这间储备室里进行避难。 由于过于匆忙，他的手机被遗落在房间里。 不仅是他，就连储备室里的其他七个人，也将手机落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乔治已经预订好了明早的航班返回美国的，可他现在，却和其他七个人躲在这里。 看样子，他是赶不上那趟航班了。 但是能和白翎说上话，这多少能缓解他心中的惆帐。 “诶，我说执法者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已经报警了嘛。” 一个身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乔治对面的墙根处，站起来说道。 他的脸红红的，看样子，在此之前应该喝了不少酒。 乔治为了方便认出储备室里的所有人，他给他不知道姓名的人，都起了绰号。 乔治给这个身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起的绰号是“suit”，翻译过来就是“西装”的意思。 顺便提一下，他之前给白翎起的绰号是“snow”，也就是“雪”的意思。 “据说来酒店的道路发生了塌方，执法局正派遣直升机过来。”老张摸着他下颚上的小胡子答道。 “塌方？直升机？这不是电影中的桥段吗！这不扯淡吗！我看酒店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报警！说不定就连这所谓的怪物，都是他们胡编出来的！我问你们，你们谁真正见过那个怪物？” 面对着“suit”的质问，其他人一时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确实，他们关于怪物的描述，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没人见过那个怪物的本体。 “那酒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sister”，翻译过来就是“修女”的意思。 因为乔治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紧握着脖子上的十字架，虔诚地祈祷着。 所以，乔治才会给她起了这个“sister”的绰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5章 【三十九】绰号 “当然是为钱了！我听我手下不少人都说，这里不少酒店都这么干，他们借着发生紧急事故的幌子，将顾客们集中起来，然后派人挨个房间去翻客人们的行李，发现值钱的就拿走。” “那他们就不怕客人调取监控吗？” “你傻啊，你觉得他们会开监控吗？顶多事后说一句，监控坏掉了。” “那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也是他们装出来的？” “suit”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混蛋！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大号的T恤的男子，从他所在的地方一跃而起，愤怒地说道。 乔治给这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起了个“skaterboy”的绰号。 他这身装扮，在洛杉矶的街道上尤为多见。 如果他脖子上再戴些重金属饰品的话，那就更像了。 “你要去哪？” “sister”见“skaterboy”径直地朝储备室的房门走去，便在身后叫住了他。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揭穿他们骗人的把戏啦。我可不想就这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着，“skaterboy”的手，已经搭在了房门的把手上， 在其他七个人的注视下，拉开了房门。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其余的七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到在“skaterboy”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一条深紫色、布满吸盘的触手，突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将“skaterboy”整个人团团抱住。 “skaterboy”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那只触手迅速地拽了出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怪物的本体。 “快关门！快关门！” 一个梳着“三七分”发型的男子，（乔治称他为“leader”，因为不知怎么，大家从一开始都， 特别听他的话）大喊着。 这时，离门口最近的“sister”才反应过来，冲了过去，将门重重地关上。 “你们看清了吗？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sister”一边顺着房门，无力地滑落到地上，一边看着其他人问道。 “章鱼，是章鱼的触手。”老张摸着他的小胡子答道。 “看样子肯定很好吃，我说的是那条章鱼。”说这话的是“fat”（胖子）。 他从来到这里，就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零食，因此他的嘴边，总是挂着零食的碎屑。 “什么样的章鱼，才能有这么大的触手啊？” “我不知道，可能是变异的。新闻上不是经常报道说，这里进行过多次的核试验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怪物是由于核辐射造成的？如果那样的话，那么周围肯定不止这一只怪物。”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既不是达尔文、也不是爱因斯坦，怎么能知道这个怪物从哪来的！” “我只知道，这不是酒店自导自演的闹剧，在这扇该死的门后面，有一只怪物在等着我们！” “而我们只能在这里，呆呆地等执法者来救我们！”老张的情绪有些激动。 “sister”也察觉到了老张情绪的不稳定。 于是，她放弃了与老张的对话，继续握着她手里的十字架，祈祷起来：“全知全能的天父啊，请您拯救身处迷途的羔羊……” 这时，白翎正依靠在乔治的身边。 距离近到，乔治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她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天啊，你刚才看到那个人的眼神了吗？那么期盼地看着我们，希望我们能救救他，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太可怜了，但我们要好好感谢他才对，至少我们知道了外面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酒店人员胡编出来的。”乔治故作淡定地说道。 他尽量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另一边倾，为的就是不让白翎，听到自己此刻狂乱的心跳声。 听到乔治这么说，白翎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完成祈祷的“sister”，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回到了她之前所在的地方。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老张向一旁倚在货架上，正在思考的“leader”询问道。 “从刚才发生的不幸上看，我们可以得到三点推测。” “leader”严肃地说道，“第一，这只怪物一直在门外潜伏着；第二，这只怪物不能独自打开这扇门，如果它能的话，它就不会在门外潜伏了。” “第三，就是这只怪物有超灵敏的感官，你们也看见了，门刚一打开，它就伸了进来了，如果它没有灵敏的感官，是做不出这么迅速的反应的。”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这就能帮我们逃出去了？”“suit”不带好气地说道。 “当然知道，这些并不能帮我们逃出去，但是能保护我们不受侵害，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在这个房间待着的话，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不幸。” “呵呵，这么做正好中了那帮骗子的下怀，这样，他们就更可以胆大妄为了！” “suit”苦笑着反驳“leader”的观点。 “看到刚才那一幕，你还觉得这是一场骗局的话，那个孩子也不会被怪物给抓走！” “sister”怒气冲冲地训斥着“suit”，“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是我害了那个孩子一样，你怎么不说你那位‘全知全能的上帝’没能出现救他呢？” “不许你侮辱上帝！他会拯救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的！” “呵呵，笑话，你的那位上帝，连拯救一只羔羊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拯救我们呢？”“suit”谄笑地说道。 他的脸比之前变得更红了，看来是他喝的那些酒，开始反劲儿了。 “我说过，不许你侮辱上帝！” 说完，“sister”扬起了握着十字架的那只手，重重地扇了“suit”一个耳光。 只见“suit”歪着头，愣在那里。 过了几秒钟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一个墙角，蹲坐在了一个板条箱上。 而打人的“sister”，却瘫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没办法，刚才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大家的神经，多少都有些敏感。” 乔治和白翎坐在原来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他们的旁边是“fat”，他正在往嘴里塞着刚打开的玉米片。 而老张和“leader”，则前去安慰“sister”。 “乔治，你说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白翎盯着“sister”他们的背影问道。 乔治耸了耸肩，说：“这说不好，关键要看执法者们什么时候能到。”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酒店根本就没报警呢？” “啊？你也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啊？” 乔治的这句惊叹，引来了一旁“fat”的侧目。 他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高。 于是，他重新将自己的声音，降下去继续说：“怎么可能？那个人说的话不可信，况且老张也说了，酒店已经报警了，不巧的是来酒店的路发生了塌方，执法者正在派遣直升机过来。” “乔治，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那个人说的话不可信，但谁又能保证，老张说的就是可信的呢？” “你的意思是，老张他在骗我们？” “骗没骗，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说，我们躲在这里后，有陌生人来过吗？你看见其他人与外界有联系吗？我们的手机都落在了房间里，况且在这个房间里，每个人做什么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猜测说给‘leader’听。”乔治思考片刻后，对白翎说道。 “‘leader’？” “就是那个人——” 乔治指着“leader”的背影说，“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就给他起了一个这样的绰号。” “哦，原来如此，你倒是挺能抓住人物特点的。那你在知道我名字之前，给我起的绰号是什么啊？” 白翎一脸好奇地盯着乔治，乔治将快要变红的脸，迅速地转到另一旁，小声嘀咕道：“‘snow’。” “‘snow’？是因为我长得白吗？” 乔治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脸又要开始燃烧了。 “我倒是很喜欢这个绰号，我可以用它做我的网名吗？对了，等逃出去以后，我们几个加个好友，建个群。” 除了点头，乔治做不出其它反应。 这还是第一次，除家族以外的异性，主动加他好友的，难道他的桃花期要来了吗？ “呐呐，你再给我讲讲其他人的绰号呗，我想听。” 于是，乔治清了清嗓子，把他起的所有绰号，都讲给了白翎听。 包括那个被怪物抓走的“skaterboy”。 白翎在听完所有人的绰号后，对乔治这样说道：“乔治，我觉得你适合当一名作家。” “为什么？” “因为你总能抓住人物的特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肯定能写出一部精彩的小说的。” “那我试试。”听到白翎的称赞，乔治觉得自己充满了自信。 他决定出去以后，要把他们的经历，写成一部悬疑小说。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写成的话，我能成为第一个读者吗？” “当然了，如果我写成的话，肯定会在出书前，给你邮一部样本的。”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乔治！” “不客气。” “对了，老张怎么没有绰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6章 【三十九】婚戒 “昂，我和老张是一个旅行团的，之前已经认识了。对了！” 乔治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着急地说：“我们得赶快告诉‘leader’我们的猜测。” “不能告诉‘leader’，我们谁也不能告诉。” 白翎摇着头说，“毕竟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说不定老张真有其它的办法，与外界获取联系呢。假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也只会加剧大家的恐慌，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那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当然了，再等等肯定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的，到那时，我们再说出我们的猜测也不迟。” 乔治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为他即将着手的小说，理理思路。 “喂，你们要吃一点吗？” 就在乔治即将为他的小说，想到一个绝妙的开头时。 他身旁的“fat”，伸过来一袋新打开的薯片，向他们询问道。 显然，这袋薯片是从他身后巨大的红色双肩包（跟“fat”的身形相比，它还是显得小了点）里拿出来的，因为他身后的双肩包拉锁，还是拉开的。 “不了，谢谢。” 乔治婉言拒绝了“fat”，他有点生“fat”的气。 如果不是他的话，乔治的小说，就能拥有一个绝妙的开头了。 “那你呢？女士。” “fat”将薯片递得稍远一些，向白翎问道。 女士？ 什么女士？ 难道他看不出来，白翎比他要年轻多少吗？ 看来，他不只是肚子里装满了薯片，就连他的脑子里，也装满了薯片！ 乔治在听到“fat”称呼白翎为“女士”后，他心里的怒火变得更大了，这比打扰他想起绝妙的开头还要生气！ 他觉得“fat”就是一个不懂礼貌、只知道吃的愚蠢白痴。 “当然，我刚好觉得有点饿，谢谢你。”白翎充满礼貌地回答道。 就在她伸手接过“fat”手上的薯片时，乔治才发现，原来其实最愚蠢的白痴，是他自己。 因为他看到白翎伸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那是一枚婚戒…… 那枚钻戒，就像一块铅块似的，压在乔治的心头，让他喘不上气来。 啊，也是，像她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单身呢？ 什么桃花期要来，她和他搭话，只是因为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房间而已。 夸赞他绰号起得好，也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乔治沮丧而又羞愧地想着这些。 渐渐地，他之前对门外那个怪物的感激之情，也变得荡然无存，他现在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一旁的白翎，似乎感觉到了乔治突然间的沮丧。 只见她将手里的薯片，放在了一侧，然后侧身问道：“乔治，你怎么了？” “啊？哦，没怎么了，只是刚想到的开头又忘了。”乔治努力地咧着嘴角，笑着回道。 “是因为我在一旁吃薯片的原因吗？抱歉，我咀嚼的声音有点大，打扰到了你的思路。”白翎双手合十地抱歉道。 与此同时，乔治又看到了那枚明晃晃的钻戒。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是我记性不好，刚想到就忘了，嘿嘿。”乔治摸着后脑勺，使自己尽量保持微笑。 “真的？我还以为我打扰到你了呢，不止一个人说，我咀嚼的声音有点大呢。” “我觉得一个人咀嚼的声音大，说明他口腔的咬合能力肯定很强，你喜欢生吃章鱼，肯定也有这个原因。” 虽说乔治是在称赞白翎，但他的心里一直在想，钻戒的另一位主人，是不是也嫌弃她咀嚼声有点大呢？ “有道理，我特别喜欢嚼东西的感觉。”白翎莞尔一笑。 她的手还没有放下去，那枚钻戒一直刺痛着乔治。 “对了，你们知道刚才那个男孩，喜欢吃什么样的章鱼吗？” 就在乔治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一旁的“fat”救了他。 “我记得应该是铁板。” “我记得好像也是这个。” 听到乔治和白翎这么说后，“fat”放下手里新打开的薯片，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指。 然后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笔和一个小本。 只见他用笔在那个小本上划了一道后，又装回到了口袋里。 “你这是干什么呢？”乔治指着“fat”的上衣口袋问道。 “哦，这个啊，食物清单。” “fat”一边拿起身旁的薯片，一边说，“我们不是要举办party嘛，既然那个男孩不在了，那我只好把他喜欢的食物给划掉喽。免得到时候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听到“fat”说的这番话，乔治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感伤。 一个人的生命，竟然可以这么简单地被标记，被划掉就意味着死亡，还在上面就是活着。 此时，“leader”和老张也安抚完了“sister”的情绪。 他们来到了储备室中间的地方，对他们以外的人说，他们对刚才发生的不幸深感遗憾，他们保证在执法者到来之前，不会让同样的不幸再次发生。 最后，“leader”乞求他们保持冷静，正如普希金在诗中写的那样：“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夜变得更深了。 外面还是一点执法者要来的动静都没有。 没有警笛、没有警灯、没有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 有的只是夏夜无休止的蝉鸣，还有其它房间不时传来的惨叫声。 乔治他们在这间储备室里，弄出了一个隔间，以供有需要的人解决内急。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着，他们已经待在这间储备室里四个多小时了，也许还要待上更长时间。 自从乔治和白翎，跟“fat”闲聊完后，他俩之间就像变回到了陌生人一样。 像是突然多了一面透明的墙，重新地隔开了他俩之间的距离。 “啊！啊！救命啊！怪物！有怪物！它抓住我了！” 就在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在这间储备室内，响起了强烈的呼救声，声音的主人是“fat”，是从隔间里传出来的。 “leader”还有老张，已经冲进了隔间，乔治跟在他们的身后。 而“suit”依然睡得像死猪一样，白翎和“sister”互相搀扶地站在房间的后面。 怪物的触手，是从储备室上面的通风口进来的。 它已经把“fat”紧紧攥住，在乔治他们的眼前，将“fat”倒挂起来，想要从通风口逃走。 可是“fat”的肥硕身体，卡在了通风口，那样子，像极了有钱人家墙上挂的动物首级标本。 恐惧的泪水，不断地从“fat”的脸上滑落。 他哀嚎着，求他们救救自己，他还不想死。 “快！搬些箱子过来！我们要救他！”“leader”拿起放在隔间地上的蜡烛说道， 他们把能搬动的箱子，都搬到了隔间（除了“suit”躺的那个箱子）搭了起来。 高度刚好可以达到“fat”周围，他们还在地上铺了几袋面粉，作为防护措施。 由于“高塔”承载面积，只够两个人站的，所以他们决定，让乔治负责在下面稳住箱子。 “leader”和老张爬上去救“fat”。 “求你们快点！它还在拽我！就像一台抽水机似的，要把我像污水一样抽走！” “冷静！冷静！我们现在就上去救你！” 说完，“leader”身手矫捷地爬上了“高塔”，在帮助老张爬上来后，他俩开始了救援。 “一，二，三，拉！” “leader”和老张，一人拽着“fat”的一条胳膊，想要把他给拉出来。 可是无论他们怎样用力，“fat”还是卡在通风口处，一动不动，看来怪物的力气，要比他们想的要大得多。 “fat”在双向拉力的作用下，苦不堪言。 而“leader”和老张也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不行，我们拉不过它。” “来，我们换一种方式试试。” 说着，“leader”放开了“fat”的胳膊，握住了缠在他腰间的触手，“我们试试能不能把这些触手给扒开。” 听到“leader”这么说，老张也放开了“fat”的胳膊，握住了另一旁的触手。 他们合着“leader”的口号，使劲将怪物的触手往外扒。 如此反复了几次，怪物的触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变得更紧了。 “这也不行，这些触手湿湿滑滑的，很难使上力。” “那你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伙计们，我觉得我快要踹不上气来了，我的上半身变得有些麻酥酥的。”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把你救出去。嘿！对，小伙就是你，你看看有没有头儿是尖的东西，给我们拿过来，最好是结实的东西。” “leader”对下面维持平衡的乔治喊道。 “啊，知道了！不好意思，能帮我扶一下吗？”乔治对身旁的白翎和“sister”说道。 等到她俩来到他所在的位置后，乔治便急匆匆地在房间里寻找“尖头”的东西。 经过五分钟的搜寻，乔治终于在一个货架上，找到了一把剪子。 然后爬上高塔，将那把剪子递到了“leader”的手中。 “leader”用手指试了试剪子的尖锐程度，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干得好，小伙，等一下希望你能稳住这些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7章 【三十九】怪物的真面目 乔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退到了地上，对刚才帮忙的白翎和“sister”，道了一声谢。 “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张疑惑地看着“leader”手里的剪子问道。 “如果它真的是章鱼，或是别的生物的话，那么，当它的触手受到攻击，它肯定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把触手给伸回去。” “所以你这是要……”说着，老张做了一个“刺”的动作。 “等会儿拜托你拉住他，下面有缓冲垫，所以就算我们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leader”给了老张一个眼神，老张心领神会地握住了“fat”的胳膊。 只见“leader”深呼了一口气后，用手里的那把剪子，狠狠地朝怪物的触手刺了下去。 怪物的触手，顿时一阵抽·搐，蓝色的血液，从刚才被刺的地方，喷涌出来。 在下面观看的乔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或许是因为，他也拿过剪刀剪章鱼的原因。 “就是现在！快拉！” 老张听到“leader”的命令后，紧闭双眼，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往外拉。 但是“fat”还是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老张还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地被对面拉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拔河比赛中，要输了那样。 接着，老张看到，他对面的那堵墙正在龟裂，而“leader”还在拼命刺着怪物的触手。 他的脸，还有衣服上，都染上了一大片蓝色。 “裂开了！墙裂开了！” 就在老张发出这句惊呼的同时，乔治他们听到了一阵类似于房屋倒塌的声音。 突然升起的灰尘，将“leader”他们用来照明的蜡烛，给扑灭了。 待到他们重新点燃蜡烛的时候，“fat”，还有怪物的触手，都不见了。 只留下墙上的一个空洞，和地上一片蓝色的液体。 他们用板条箱，将墙上的洞给堵住后，又用储备室里的清洁工具，将地上的蓝色液体清洁干净。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沉默不语。 没有人问怪物是怎么进来的，也没有人问执法者什么时候能到。 每个人都看起来沮丧极了，尤其是“leader”，还有老张。 他们都陷进了，被怪物支配的恐惧的沼泽当中了。 …… 八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个人。 谁知道天亮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还能剩下多少。 乔治靠在墙边坐着，盯着刚才还是“高塔”的隔间想道。 他的手里拿着“fat”记录食物清单的小本，这是他在清扫的过程中，在地上捡的。 不知什么时候，白翎来到了乔治的身旁。 当她看到乔治手中的小本时，不禁地吃了一惊，“咦？这不是……” “嗯，我在地上捡到的，‘fat’的食物清单。” “没打开看看吗？”说着，白翎自然地在乔治的身边 坐了下来，仿佛之前他们之间的沉默，不存在似的。 仿佛“fat”的消失，在挡在他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透明的墙上，凿出了一扇门似的。 仿佛他们很久就相识似的。 “没有，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就翻开它，是不礼貌的。” “但它已经没有主人了不是吗？我觉得既然你捡到了它，那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你就应该把它继承下去。” 乔治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身旁的白翎说：“那我们打开看看？” 见白翎开心地点了点头后。 乔治翻开了那个小本，小本上面，记满了世界各地各式各样的美食（大部分是章鱼料理）。 每一个美食下面，都有详细的做法和点评。 乔治和白翎，也通过这个小本知道了，“fat”来这个国家的目的，是品尝一道关于这个国家特有的章鱼小吃。 他们在小本上，看到了“fat”预约的那家饭店，而预约的时间，就是明天。 看到这里，乔治和白翎，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接着，他们又将目光移回到了小本上，他们在小本的末页，找到了那份食物清单。 正如“fat”所说的那样，上面记着他们爱吃的章鱼菜式。 他们也看到了在铁板那一栏上面，画的横道。 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在辣炒章鱼那一栏，画着星星。 想必，这就是“fat”喜爱的章鱼菜式。 乔治看了白翎一眼，后者正对他坚定地点着头。 于是，乔治拿起了别在小本上的圆珠笔，在辣炒章鱼的那一栏，画上了横道。 “你说，他们的家人，会不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也许，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很难让人相信。” “我说的不是怪物，而是昨天还很健康的一个人，今天就没有了，难道你不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吗？” 乔治耸了耸肩，“嘛，只能说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不管你接不接受得了，都无法改变既成的结局，不是吗？” “切，明明是个外国人，中国话说的这么好。”对于乔治的回答，白翎如此抱怨道。 接着，她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遭遇了不测，你觉得你的家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应该会很难过。” 说到这里，乔治试着在脑海中，想象他父母伤心的样子。 但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父母的相貌。 可能是受到惊吓的原因，过一会儿就能想起来了。 乔治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那你呢？如果你遭遇了不测，你的家人会怎么样？” “嗯……应该也会很伤心，说不定会嚎啕大哭。”白翎笑着说道。 “包括你的老公？”乔治指着白翎无名指上的钻戒问道。 “我的老公？”白翎疑惑地顺着乔治指着方向看去。 当她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时，淡然一笑，“哦，你说这个啊，严格说起来他不是我的老公，而是我的未婚夫。” “其实也没差，只不过一个是完成时，另一个是将来完成时而已。” “嗯，确实，都差不多。” “如果你遭遇不测，他肯定会很伤心。” “你真的这样觉得？” “当然了，毕竟失去了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如果是我……是我的话，肯定会伤心得很厉害。” 乔治说到后半段的时候，简直就是在喃喃自语。 “可我并不这么觉得。” 白翎一边摸着那枚钻戒，一边不无感伤地说，“就在我们快要举办婚礼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出轨的证据。” “于是，当天夜里，我就随便地订了一张机票，带着几件简单的行李离开了。” “来到这里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待在房间里以泪洗面。他给我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无数遍电话，可我一条消息也没回，一个电话也没接。” “然而，就在昨天早晨，我决定听一听他的解释时，我看到了手机上，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想娶的不是你，我们分手。’” “你知道，我当时看到这条信息时，是什么反应吗？很奇怪，我并没有哭，可能是前几天，我把身体的泪都给哭干了。” “我开始大笑，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我将房间里，所有我能看到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最后，我精疲力尽地坐在浴缸内……是的，我是要准备自杀。” “就在我拿起剪刀的时候，酒店里发出了紧急避难通知……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在婚前，被另一半出轨抛弃是什么的感受……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你的未婚夫在听到你遭遇不测的消息后，也会伤心的……毕竟你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你也不要因为一次感情的失利，就断送了自己整个人生，想想那些跟你关系亲密的人，想想那些美好的回忆，再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人生，你会觉得生活里，充满了美好。” 这些话，都是乔治平时用来安慰自己的。 他很高兴，这些话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 白翎满怀感激地看着乔治。 就在他俩慢慢地逐渐接近彼此时，房间的另一头，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的双方，还是“sister”和“suit”（在怪物弄坏通风口的同时，它也弄醒了熟睡的“suit”）。 “喂，你的上帝怎么还没有来拯救我们？不会是他已经抛弃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了。” “上帝是不会抛弃我们任何一个人的！” “简直是放屁，你这话还是留着对死去的那两个人说去，看他俩会不会赞同你，还有你那个狗屁上帝。” “不许你侮辱上帝！” “sister”扬起手臂，朝“suit”挥去。 谁知“suit”一个侧身 躲了过去，他趁着“sister”还没站稳脚跟之时，一把将其手中的十字架抢了过去。 “还给我！快还给我！” “sister”踮着脚尖，焦急地去够被“suit”高高举起的十字架。 “如果你叫我一声上帝的话，我会考虑把它还给你的。” “suit”一脸坏笑地看着“sister”说道。 看到这种场景，一旁的“leader”抬头对“suit”怒斥道：“喂！你快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啊？你说什么！” 听到“leader”的怒斥，“suit”眼露凶光地瞪着“leader”道：“我没听错？你这个大言不惭、只知道吹牛的人，居然在说我？” “如果不是你乱捅的话，那个胖子还不至于会被抓走。如果说，我间接害死之前那个男孩的话，那么你就是直接杀死那个胖子的凶手！你这个杀人犯冲出来逞什么英雄！难道你还想要杀死其他人吗？” “leader”被“suit”说的话，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紧闭着嘴唇，怒视着“suit”，手指的关节，被他握得发白。 “哎呀，那只是一场意外罢了，我们当时只是想尽快地把人救出来，可没成想，发生了那一幕悲剧。” 老张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从一旁走过来，打着圆场。 “行了行了，这里不需要你当和事佬，要说他是主犯的话，张，那你就是帮凶！”现在“suit”又把“枪口”对准了老张。 “那也比你什么也不做的强，你除了装睡，就是欺负女人，恕我直言，像你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垃圾。” 老张用不慌不忙的语气，说着他对“suit”的评价。 “社会上的垃圾？你去打听打听，我一年交的税，比你十年挣得工资还要多！说我是社会垃圾的话，那么你又是什么！” “你多交税也是应该的，毕竟垃圾处理，是很费钱的。” “你说什么！你这个骗子！我问你，执法者的直升机怎么还没到？就算从别的国家调也该到了啊，可我现在，连一点直升机的影子都没看到！”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你这个liar（骗子）！恐怕连酒店报警，都是你编出来的。” “是又怎么样。” “大家都听到了啊，这个骗子承认了昂。” “suit”洋洋得意地看着不远处的乔治和白翎说道。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不像你，一直都在消极影响大家。” “谁消极影响了？我只不过是把我的见解说出来了而已，谁知道那个傻小子会信以为真啊。” “所以垃圾就是垃圾，只会把错怪到别人头上，自己一点愧疚都没有。” “一口一个垃圾的，我看你是找死！还有你这个臭娘们，去你的上帝！” 说完，“suit”将手里的十字架扔向了远处，怒气冲冲地朝老张走去。 “哐当”、“哗啦”的响声，在这间储备室里响起。 原来，“suit”扔出去的十字架，将一扇窗户上的玻璃给砸碎了。 “我说你不挨点揍，是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怎么？现在害怕了？我告诉你，现在就算你跪下来叫我爷爷，我也不会放过你！” “suit”看到老张惶恐的表情后，气势变得更加嚣张跋扈。 就在他即将向老张挥下拳头的时候，他被别人撞到了一边，一个趔趄，摔了一个狗吃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suit”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间，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攥住了。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拎到了半空中了。 他再看看他的周围，“leader”、老张、还有“sister”，也被怪物的触手，拎到了半空中。 乔治和白翎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发生的混乱景象。 怪物的触手，从打碎的窗户那里伸了进来，而且还不是一个！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白翎怯生生地躲在乔治身后问道。 “我们移动到门那边，看看能不能趁机逃走。我猜，怪物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触手了，要不然咱俩现在不会还站在地上。” “嗯。” 于是，乔治和白翎，谨慎地朝门那边缓慢移动。 就在他们打开房门，朝外面飞奔的时候，两条触手从两边伸了过来，将他们团团攥住。 乔治的耳边，响起了白翎的尖叫声。 他挣扎着，想从怪物中触手里逃出去。 可谁知他越挣扎、触手就勒得越紧。 待他精疲力尽，环顾四周的时候，他才发现，整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leader”和白翎他们，都不知所踪。 借着房间内微弱的烛光，和地上的玻璃碎片，乔治看到了一幕恐怖的画面—— 他看到他带着“skaterboy”的鸭舌帽、留着“leader”的三七分的发型、蓄着老张的胡须、脖子上戴着“sister”的十字架，身上穿着“suit”的西装、背后背着“fat”的红色大背包。 不仅如此，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白翎的婚戒 乔治感到一阵眩晕。 破碎的记忆，像电影片段似的，从他的脑中涌现—— 他记起了酒店门厅，挂着的动物首级标本…… 记起了口袋里，一直没有应答的手机…… 记起了装在精美餐盘里的鲜活的章鱼…… 记起了房间里，舒适宽阔的浴缸…… 记起了他拿着剪刀捅着什么…… 记起了自己像“leader”那样，脸上，还有身上，被血喷溅了一大片…… 只不过，那不是怪物蓝色的血液，而是鲜红的。 是那种可以把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肌肤，都染成殷红的红色血液，而且还带有温度。 他还记起了一个赤果的中年男子，跪在他的脚边，痛哭流涕地央求着不要杀他，他要多少钱，他都能给他。 但他后来，还是像收拾垃圾那样结果了他。 对了，他还记起了他父母伤心的样子，真是可喜可贺。 …… 现在，乔治隐约地听到了不远处的警笛声。 啊，执法者终于来了。 乔治望着眼前逐渐亮起的天边，感叹道。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怪物的真面目。 那只怪物，长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啊，原来我就是“monster”啊。 这样想后，乔治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即将完全陷入虚无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那个当时被“fat”打断了的，绝妙的小说开头—— “当你打开房门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在房门的那一侧是什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8章 【四十】河中女尸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事情会发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孤立无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无法摆脱他们……” …… 这天下午，我们接到了一起报警电话，说是在城东的小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挂断电话后，我和小张，还有其他四位同事，立马开着两辆警车，赶往现场。 当我们到达报警人所说的那个城东的小河边时，看热闹的人，已经将小河两边的堤岸，围着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在将围观的群众驱赶走之后，我们又在小河两旁的堤岸上，拉起了警戒线，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出这里。 同时，我们还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请求增派人手和一辆救护车。 等忙完这些工作之后，在夕阳火红色余晖的照耀下，我们终于看清了，那具漂浮在河面上的女尸的全貌—— 那具女尸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整个身体都在河水里泡涨发白了。 捆在手脚上的麻绳，也出现了脱落的迹象。 而且尸体的右颈处，有明显被什么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不仅如此，尸体的整张脸，也被人割了下来。 我戴上了一直放在警车内的白手套，又接过小张递过来的手帕，将它系在口鼻处。 但是这个应急措施，还是没有抵挡住尸体所散发的恶臭味。 无奈之下，我只好深吸一口气，然后朝那具女尸走去。 结果，我除了在女尸的脖子上，找到了一条铂金项链以外，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找到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有效证件。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辆闪着警灯的救护车呼啸而来。 它的后面，还跟着几辆前来增援的警车。 救护车在小河的堤岸上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了两位专业的医护人员，他们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深蓝色的装尸袋。 只见那两个专业的医护人员，动作熟练地将漂浮在河里的无名女尸，装进了他们带来的深蓝色的装尸袋当中。 然后各抬一头儿，将那具无名女尸，抬进了救护车的车厢内。 他们会把尸体送到医院里的太平间内存放，那具无名女尸，会在那里等待法医的进一步检测。 第二天，市内的各大媒体，都竞相对这起无名女尸的案件大肆报道。 甚至有些不良媒体，为了吸引市民们的眼球，而刻意捏造执法局的言论，进而扭曲事实，进行不负责任的报道。 而这起案件，也引起了省内的高度重视。 省局连夜成立了专案组，誓要将这起案件，调查个水落石出！ 我作为市局的刑侦队长，以及这起案件最初的接触者之一，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这个专案组，协助案件调查。 与我一起进入的，还有我的跟班，小张。 当前案情的关键，是尽早弄清那具无名女尸的身份。 只有这样，才能抽丝剥茧地将整个案件解开。 但是由于尸体泡在水中的时间较长，再加上河里鱼类的啃食，所以提取指纹的工作，比往常要慢一些。 在等待尸检报告的这段时间内，我利用手上唯一的一条线索——那条戴在死者脖子上的铂金项链，开始着手调查死者的身份。 我和小张，驱车来到了一家售卖这种项链的金货店。 在询问完店内的工作人员之后，我们觉得从这条线索找出死者的身份，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因为这条项链，由于样式精美、价格低廉，所以大多不太富裕的顾客，都会选择它，作为给自己或是送给异性的礼物。 仅这家店而言，这个月就卖掉同款类型的项链六十多条，要是再算上前两个月的话，这个数量可能会达到三百多。 就这样，我和小张有些沮丧地离开了金店，准备就此无功而返。 “头儿，你觉得这起案件，有没有可能是‘狼人’干的？” 在回局里的路上，小张开口向我问道 小张，本名叫张立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三十二岁了。 从警校毕业起，小张他就一直在我手下工作。 他为人热情善良，头脑也很灵光。 更重要的是，相对于其他人，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毕竟干我们这一行，敏锐的直觉，往往可以让我们事半功倍，尽早地抓到犯人。 这也是我从别的队伍，将小张调到刑侦大队的主要原因。 小张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看日本动漫。 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来说，这个爱好，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尤其在我们这一行。 你要是说你的爱好，是看动画片的话，肯定会让人觉得你思想不成熟，这就很难将重要的案件交给你来处理。 这也意味着，你晋升的机会，要比别人要少得多、难得多。 但关于这一点，小张似乎比其他人要看得开。 他曾对我说，他之所以会选择当执法者，是因为他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而我听到他这有些无厘头的理由后，我对他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英雄。 就算有，他也拯救不了整个世界。 但小张却坚持地说，这个世界英雄是存在的，并且他会成为其中最厉害的一位。 由于我对最近年轻人的想法不是很理解，便敷衍他说，如果他真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话，请他务必要让我在一旁见证。 我倒要看看，成为英雄的他，和平常的他，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同。 想法如此奇特的小张，常常会和我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等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每当他一和我说起这些，我都会叫他少看一些没有意义的动画片，多看一些我给他的书，那样会对他的工作有所帮助的。 每次看到小张低着头，连声诺诺的样子，我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狼人？” 这时，一辆大货车不停地在我们的身后按着喇叭。 我只好将车往右边靠一靠，让他先过。 “就是在月圆之夜，变身为狼的人！” 就在大货车超过我们时，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小张，对我大声地解释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9章 【四十】“狼人” 听到小张的解释后，我将车重新驶回原来的道路，对他说：“什么嘛，原来你说的是妖怪啊。我们是执法者，执法者做事是讲究证据的，像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最好还是不信为好。” “可是，头儿，你说如果这起案件不是‘狼人’干的话，那么死者身上的上是怎么弄的啊？那伤口一看就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留下的。”小张坚定地说。 “如果死者的伤口真是动物所为的话，那为什么那动物只将死者咬死，而不是将大部分尸体吃进肚里？它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啊？”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就着小张的观点，与他认真讨论起案情来。 “可能是那只动物受过很好的训练，你看马戏团里，不就有驯兽师训练狮子、老虎进行表演的嘛，而且我记得柯南当中就有一集，讲的是主人利用训练好的牧羊犬杀人的事。” “柯南？就是那个小孩子是名侦探的日本动画片？我不是让你少看点这些没有意义的动画，多看看我给你的书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这样思想什么时候能够成熟。” “柯南才不是什么没有意义的动画呢……”小张在一旁委屈地低声说道。 “啊？” “我是说，头儿你给我的那些书，我在警校的时候就读完了，而且还是最新出版的。” “什么？你说那些书又再版了？我怎么不知道？” “您老人家的眼里只有工作，别的事怎么能入您的法眼呢？”小张不无挖苦地对我说。 “我这叫爱岗敬业，” 我冲着坐在一旁生闷气的小张笑一笑说，“看来得绕道去一趟书店了。” 说着，我将车拐上了旁边的高架桥。 在距离书店还有一站地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由于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便让一旁的小张，帮我把手机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来。 小张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立马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对我说：“头儿，你的偶像给你来电话了，要不要接呀？” “废话！能不接吗？不接怎么能知道案情进行到哪了！” 说完，我将车停到了一旁，然后从小张手里，接过已经接通的电话，白冰沉稳的声音，立马传进了我的耳朵。 说起这个白冰，在我们警务界，可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样的奇案、难案，一经他手，全都像庖丁解牛似的，游刃有余地给你完美解决掉。 因此，他也获得了一个“白庖丁”的美誉。 这次专案组，之所以会组建的如此迅速，全是靠这位业界传奇的个人号召力。 另外，由他参与编著的刑侦书籍，都堪称业界经典，我给小张的那些书，都是他参与编著的。 就像小张说的那样，我个人十分憧憬他。 我渴望能够成为像他那样的神探，将逍遥法外的不法之徒，一网打尽！ 在电话里白冰告诉我，一小时前，专案组收到了那具无名女尸的尸检报告。 通过对死者指纹和头发上的DNA检测，最终确认了那具无名女尸的身份—— 死者名叫吴清芬，外地人士，今年三十八岁，离异独身，在城南的一家按摩所工作。 与前夫育有一子，因工作和经济条件等原因，孩子被她寄养在市内的亲戚家，每周周末她都会去这个亲戚家看望孩子。 但是三个月前，吴清芬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看望孩子。 从那之后的一个月内，吴清芬也没有露过面，这才引起那家亲戚的怀疑。 他们随后报了警，但是负责此案的同志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直到那具无名女尸的出现。 “那组长您希望让我们做些什么呢？”在听完白冰的叙说后，我径直地问道。 “我希望你们去城南她工作的地方，详细调查一下她的人际关系，特别要留意一下，她有没有仇人或是情人这样特殊复杂的关系。”白冰沉稳地说，听起来就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一般。 “好的，组长，我们现在就去调查。” “嗯。对了，关于吴清芬尸检报告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有时间的话你就看一看，会对你的调查有所帮助的。” 挂断电话后，我立马将车调头，向城南开去。 “头儿，怎么了？不买书了？”小张扭头望着渐渐远去的街道，疑惑地问道。 “待会儿再买，先完成任务。” 说着，我将放在车窗前的警灯，放到了车顶，然后踩紧油门，往城南驶去。 “诶～～你偶像都交给你什么任务了？”小张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转回来，重新在副驾驶席上坐好。 “他让咱们去调查一下死者生前工作的地方，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得到些线索。” “什么！死者的身份已经出来了？”听到我说的话，小张吃惊地问道。 “嗯，尸检报告已经发到我的邮箱里了。我邮箱的密码，你是不是知道？” 小张愣愣地点点头。 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神。 看到小张这个反应后，我将放在仪表盘前面的手机丢给了他，说：“给我念念，上面是怎么写的。” 小张手舞足蹈地接住手机，然后摆弄了一阵，接着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头儿，你的解屏密码……” 此时，我正超越一辆大吊车，耳旁传来的强烈的空气摩擦声，让我不得不提高音量：“1379！挑重点念！” 在得到我的解屏密码后，小张顺利地解开了我的手机屏幕，然后熟练地登上了我的邮箱。 找到了那封白冰刚刚发给我的电子邮件。 “我看看……” 小张点开了那封电子邮件，然后迅速地浏览了一遍。 接着，便开始将尸检报告里的重点内容念出来：“死者的死因，是右颈处的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所致。初步根据尸体上残留的穿孔型伤口推测，死者右颈处的伤口是大型猫科动物所为……头儿，怎么样，让我说对了！” 读到这里，小张兴奋向我炫耀他那敏锐的直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0章 【四十】照片 我没有理会情绪高涨的小张，而是让他继续念尸检报告上的重点内容。 小张也因没有得到想象之中的反应，而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只见他沮丧地“嗯”了一声后，又开始念起报告上面的内容：“死者的脸部，是被锋利的利器割下来的，四肢有明显的淤痕，并且在其表面检测出了麻类纤维，以此推测，死者生前可能遭受过囚禁。” “死者生前没有遭受过x侵，以及其他外力上的侵害。另外，在死者的腹中……” 读到这里，小张轻呼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动静。 “然后呢？在死者的腹中发现什么了？”我一边将车驶下高架桥，一边对小张督促道。 只见小张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轻声说：“另外，在死者的腹中发现了三个月大的胎儿。死者的身上和衣服上，都没有检测出他人的指纹和DNA。根据尸体的腐烂情况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2～3个月前。” 读完报告后，小张整个人都重重地陷进了座椅里，出神地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内，小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他现在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毕竟那是一个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幼小生命。 谁遇到了这样的事，精神上都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况且小张还这么地单纯善良。 但是只有迈过这道坎儿，他才能变得成熟起来！才能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刑警！ 到那时，我才能将刑侦大队，放心地交给他。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结束后，我将车停在了一家名叫“随缘”的按摩店门前，这就是吴清芬生前工作的地方。 穿过破旧的门面，我和小张来到了昏暗的店内。 当我们刚向老板娘亮出我们的证件时，店内的包房中，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接着，几个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从包房内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仓皇地从我们身边经过，逃到了大街上。 这是我每次来城南，都能看到的景象。 因为这里远离市区，临近垃圾处理厂，所以这里的房租比较低廉，因此这里也就成为了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 久而久之，一些提供特殊服务的按摩店、洗头店，也在这片土地上滋生起来。 光是去年一年，我们就到这个地方扫黄打非了不下五次。 每次抓获的人员，都能把执法局挤得满满当当，但是收到的效果微乎甚微。 有些人在执法局内声泪俱下、口口声声地保证出去之后，再也不会干这份工作。 但出去之后，立马原形毕露，成为了执法局的“回锅肉”。 既然吴清芬在这里从事过按摩工作的话，那我们之前是不是有碰见过？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老板娘的说话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只见体态臃肿的老板娘，靠在柜台上，从容地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地对我们说：“执法者大人，这次来又是有何贵干啊？又来抓我们回局子啊？但是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抓不了多少回去啊。” 我伸手，将老板娘手指间掐着的那根香烟夺了过来，然后将其熄灭在烟灰缸内，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查一个人，你要是不想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而被我们抓回去关几天的话，就老实配合，听明白了吗！” 听到我这声厉喝后，老板娘愣愣地冲着我，上下摆动了她那粗大的脖子，以示她听明白了。 看到老板娘这个反应后，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朝小张使了一个眼色。 小张立马心领神会，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掏出了碳素笔和笔记本。 等到小张准备就绪后，我便向站在柜台后面战战兢兢的老板娘，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吴清芬是不是你这里的员工？” 老板娘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她是一直都在你这里干活的吗？” 老板娘依旧上下摆动着她那硕大的脑袋。 “那你对她熟悉吗？” 听到这个问题，老板娘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到底熟悉不熟悉！” 我强硬的语气，让面前的老板娘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轻声地说：“她工作上面的事我是知道，她私下的事我就……” “工作上的事指的是什么？ “就是她有几个熟客。”老板娘小声嘀咕道。 “哦？那你说说看，她的熟客都有谁。” 如果能从老板娘这里，得知吴清芬的熟客有哪些人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在这些人之中，进行下一步调查。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由此找到杀害吴清芬的凶手！ 听到这个问题后，老板娘有些为难地对我说：“执法者大人，您这冷不丁地让我说，我也记不起来啊，那些人自从清芬失踪以后，就再也没来过店里，而且我上次，已经跟来这里调查的执法者说过那些人的名字了，您回去问他不就完了吗。” 听老板娘这么说，我才想起来，白冰在电话里提起的吴清芬的亲戚，曾因她的失踪报警的这件事。 正如老板娘所说，我回去之后，找当时负责此事的同事问一下，就一目了然了。 “那你对吴清芬私人的事情，了解多少？她有没有情人，或是仇人什么的？” “情人和仇人……” 老板娘手托腮帮，小声嘀咕着。 她以这个姿势，思考了片刻后，对我说：“清芬平时为人十分和善，从不抢别人的客人，跟姐妹们相处得也十分融洽，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和什么人结仇的。” “至于清芬有没有情人，我就不知道了，她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呆在自己家里，虽然干我们这行的，经常会在家里接客，但是只有极其信任的客人才会得到住址。” “如果清芬真有情人的话，我想应该就在那些知道她家的顾客当中。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清芬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她的亲戚家看她的孩子，说不定她会在那天，顺道去私会一下她的情人。” “那你有没有她的住址？” “等一下啊，我找看看。”说完，老板娘便在柜台后面的抽屉中，翻找起来。 期间，按摩店里的打杂人员，给我们递来了两杯温水。 就在我将我的那杯温水，喝到一半的时候，柜台后面传来了老板娘惊呼的声音：“找到了！南宁街27号楼4单元205室！” “记下来了？”我指着一旁的小张问道。 “嗯，记下来了。” “好，我们现在出发。” …… 南宁街27号楼4单元205室，坐落在一片脏乱的棚户小区里。 这里的大部分住户，都是外来的务工人员。 因为入口立着两块巨大的石头，所以我和小张只能将车停在这里，步行前往吴清芬的住处。 在来的路上，我一直担心，房东会把那间房间租出去。 那样的话，我们追查的这条线索，就会就此断结。 好在这个房东十分讲信用，没有将吴清芬的房间租出去。 在向房东借备用钥匙的过程中，我试着问了一下房东，是否经常会有人来找205室的住户。 然而，房东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说除了几个月前，来调查的执法者外，他没有看到第二个人，来这里找过205室的住户。 看来，吴清芬是一个把工作和私生活，明确分开的女人。 在用从房东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吴清芬住处的房门后，我和小张，走进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内。 虽然房间较为狭小，但是被吴清芬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整洁。 除了房间内集了一层薄薄的浮灰外，完全看不出，这间房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一进到房间，我和小张开始着手调查起来，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我和小张，里里外外地将整间房间仔细地翻查了一遍，别说蛛丝马迹了，就连一根不属于这房间主人的头发丝，我们都没有发现！ 而且这间房间的所有用品，都是一人份的，就连备用的都没有。 看来吴清芬，不仅是一个把工作和私生活明确分开的女人，还是一个十分节俭的女人。 经过一番体力劳动的我，气喘吁吁地坐在罩有罩单的床上。 这时，我的视线被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照片所吸引。 照片是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的合影。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吴清芬的真面容。 虽然称不上好看，但是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 而在她手边的小男孩，则是一脸开心、幸福的样子。 我将那张照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我发现吴清芬和她儿子的这张合影的背影，是市内动物园的大门口。 从他们的穿着上看，应该是在初秋的时候找的。 照片上的吴清芬的脖子上戴着的，正是那条在她遗体上，发现的那条铂金项链！ 而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种含情脉脉的柔和。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看自己心上人的眼神！ 如果照相的人是路人的话，吴清芬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1章 【四十】霍叔 假如我的推测没错的话，给他们母子俩照相的这个人，就是吴清芬的情人！ 想到这里，我立马将那张照片，从相框内取了出来，然后放到了裤兜中。 从吴清芬的住处出来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但我摸遍全身，都没有摸到我的手机，这时我才想起来，我之前将我的手机拿给了小张。 我转身一看，果然小张正拿着我的手机，在一旁与某人进行通话。 等到他挂断电话走过来时，我问他是谁来的电话。 “头儿，是局长来的电话。” “局长？” 我有点吃惊地说，“我还以为是白冰组长来的电话，询问咱们的调查结果呢。” 说完，我对着小张笑了笑，接着说：“那局长他老人家来电话，有何贵干啊？” “局长让你赶紧回去，他有话跟你说。”小张有些紧张地对我说。 “哦，这样啊。”我平淡地答道。 说实话，当我听完吴清芬的尸检报告后，我就料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局长给抓到了？”小张担心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把柄？”我笑着打开车门，说道。 “怎么没有，你暴力执法我就看见了很多次。”小张一边钻进副驾驶室，一边对我说。 “那还不是因为那些混小子们不听话。”我将安全带系好，然后将车发动起来。 “头儿，你要是被停职的话，那我跟谁混啊？难道还要我回原来的科室？” 小张不安地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就请假，一直等你复职回来！” “小张，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昂，你担心的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局长找我，只是普通地谈谈心而已，没有什么大事。” 我见我说的这些话，并没有缓解小张不安的情绪，便接着说：“小张，是你的直觉告诉你，我这次会被停职的吗？” 小张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相信你的直觉，你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你的直觉，一直以来都是很准的！” 听到我这么说，小张靠在座椅上的身体，微微地抬起，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似的。 但是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而是将身体重新地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面点了点头。 当我们驶回执法局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 由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所以我让小张先回家休息，要是有什么状况的话，我会联系他的。 小张迟疑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听从了我的安排，回去休息了。 在与小张告别后，我穿过空荡荡的大厅，三步并成两步，顺着楼梯，来到了执法局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微弱光亮，预示着局长还没有下班。 我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请进。” 局长浑厚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于是，我轻轻地推开房门，说了一声打扰了，走进了办公室，拘谨地站在房间中央。 局长一看到我，便从写字桌后面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朝我走过来说：“世侄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累不累啊？” “只要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我冲着站在我面前的局长微笑道。 局长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只见他点了点头，然后围着我开始转起来，一边转，一边说：“世侄啊，正是你的这种工作态度，才能让你入选到这次的专案组，这是对你平日工作的一种褒奖。” “谢谢局长夸奖。” 听到局长这么说，我紧张得嗓子都开始冒烟了。 因为这是局长的老套路——先礼后兵。 先把你夸奖一番，然后再跟你说你的问题。 就在我紧张地幻想，局长接下来要和我谈什么问题时，局长厚实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知道局长要直奔主题了。 “世侄，我刚才看到那份尸检报告，被害者是叫吴清芬？” “嗯，被害者是叫吴清芬。” 听到我的回答后，局长从我的右手边点着头，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死因好像是脖子上的大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所致？” “是，被害者的死因，正是右颈处的颈动脉破裂，导致失血过多所致。”我回答道。 “好像是什么动物所为。” “法医根据尸体右颈处残留的穿孔型伤口，推测是大型猫科动物所为。” “那世侄你看到这里，心里是什么心情？”局长语气温和地对我问道。 我自然知道，局长为何会这么问我。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那段最不愿想起的记忆的人之一。 “局长！我……” 我话刚说到一半，局长就伸手打断了我，“叫霍叔，别叫局长。我都跟你说了，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你就管我叫霍叔，你这孩子就在这个方面太正经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带出来的徒弟，你一叫我局长，我的心里就觉得有些生分。”局长不无悲伤地说。 我按局长所说的，改口叫他“霍叔”，然后我接着对他说出了刚才被他打断的话。 “霍叔，我没跟您见外，我知道您关心我，我没事，真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释怀了。” “这我知道。” 局长正视我说，“霍叔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们谁也不想发生那种事。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但你不仅走出了阴影，而且还成为了一名十分优秀的刑警，你这份如同磐石般的坚强，真是连我都自叹不如啊！” “霍叔，您过奖了。” “世侄，你也知道，我曾在你父亲的病床前答应过他，要好好地照顾你；所以世侄你也别埋怨你霍叔，刚才我已经向专案组申请，将你和小张调回刑侦大队了。” 听完局长所说的，我整个人都如同遭遇了晴空霹雳一般，脑袋木木的。 过了很久，才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可是！霍叔！我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测试表您也看过，我的心理治疗师，也跟您说过，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治愈了，那您为什么还要阻止我调查这个案件呢？” “就为了兑现您跟我父亲的承诺？我好不容易才查到点线索，您要是让我现在退出专案组的话，那您就是助纣为虐！” “因为您的这个决定，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说不定还会有新的被害者出现！” “世侄！你真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兑现我跟你爸的承诺？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把你调回来，对专案组是一种损失？” “我告诉你世侄，就算没有我对你爸的承诺，就算我明知道把你调回来，是对专案组的损失，我也会这么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我这二十多年，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儿子一样看待！”局长动容地说。 看着局长的眼角噙着泪水，渐渐地，我眼前的局长变得模糊起来，接着，两行热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 这是我克服那段，不愿再想起的创伤经历以来的第一次落泪。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被局长的这番话，重新地给点燃了。 “世侄啊，叔已经就这件事咨询过权威的心理学家了，人家跟我说的很明白，就算你的PTSD已经治愈，但还是有可能因为这个案件而复发的。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叔才把你调回来的。” 局长转过身，抹掉眼角处的眼泪，长出一口气，重新转过来说，“世侄，你刚才批评你霍叔批评的对，毕竟你霍叔在老百姓安全和你之间，选择了护短，就从这一点上，我就不是一名合格的人民公仆！” “我不配继续待在这个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所以我决定，在这个案件结束之后，我就辞去这个职位，回老家享清福去。” 说着，局长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霍叔，您不需要为我这么做！”我痛哭流涕地说道。 “世侄，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我只是做了一个一位父亲该做的选择，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 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去好好地洗一把脸，然后找白组长把工作交接一下，他正在办公室等你呢。” ……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的。 我只记得在那天，我把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眼泪，一滴不留地都流完了。 当我来到专案组在局里设立的临时办公室时，白冰正坐在房间正中间的那张大写字桌后面，他的面前堆着如同小山的资料。 我在旁边的房门上敲了两下。 白冰深邃的脸庞，从那堆资料当中抬了起来。 与我对视了几秒钟后，白冰对我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说：“刘队长？” “组长，您真会开玩笑，在您面前，我哪是什么队长啊。”我站在门口笑着说。 “哈哈，那我就叫你小刘。” 白冰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房间中间，搬出了两张座椅。 自己坐到了其中一张，然后对着对面另一张空的座椅，朝我指了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2章 【四十】另一个案件 于是，我同手同脚地从门口走到了那里。 满怀紧张地坐在了他对面的那张空座椅上。 “我今天发给你的尸检报告，你看了没有？” “看了，组长。” “嗯，很好，这就省事多了。” 我原本以为，白冰会和我谈交接工作的事宜，但没想到，他居然要和我谈的是这件案件。 于是，我慌忙地说：“组长，我是来进行工作交接的。” “我知道，咱们等会再谈这件事，先谈谈这件案子。” 说着，白冰将座椅，滑到了那张大写字桌前。 然后从那堆成小山的资料中，翻出了一本卷边儿的笔记本。 只见他一边翻开笔记本，一边从大写字桌旁滑回来说：“在收到尸检报告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打电话给了市立动物园，和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询问他们园内的大型猫科动物，有没有从园中逃脱，或是有没有大型的猫科野生动物进入到市里。” “对此，我们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也就是说，没有动物从动物园里逃脱，也没有野生动物进入到市内。” 这时，白冰的眼睛从手中的笔记本移开，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问：“对此，你怎么看？” 虽然白冰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我更加紧张。 但是我很快地调整了回来，说出了我的看法：“组长，我觉得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就在于死者右颈处的锯形伤口上。” “如果那个伤口，真是大型猫科动物所为的话，那么这个动物肯定不是野生的，而是受到过良好训练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白天小张对我说的话，“说不定凶手的职业，就是类似于马戏团里的驯兽师。” “假如那个伤口，不是受到良好训练的动物所为呢？” 听到我说的话后，白冰将那本笔记本合起来放在膝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假如那个伤口，不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动物所为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个伤口是人为的。” “接着说。” “我猜测，凶手应该想伪造成死者是受动物的袭击而死亡的，所以他会戴上特制的面器，残忍地杀害了死者。” 听完我的推测后，白冰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的这一推测，我也曾预想过，为此我特意地让人给市内大大小小的模具制造厂，都打了一遍电话，询问他们是否收到过让他们制造咬合力强大、带有利齿的面具或口器；遗憾的是，我们得到的所有答复都是否定的。” “那有没有可能，凶手自己制作的呢？” “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因为要制造出咬合力450kg的面器，是需要丰富的知识和专业的工具的。” “那这么说，凶手是一个拥有小工坊的机械制造达人喽。” “也有可能是一位马戏团里的驯兽师。” 说完，我和白冰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有效地缓解了屋内刚才沉闷的气氛。 “好了，玩笑话到为此为止，现在跟我说说，你今天的调查情况。” 说完，白冰棱角分明的脸上，又露出了之前露出过的认真神情。 就这样，我在白冰认真的注视下，汇报了这一天的调查工作。 并把从吴清芬住处找到的那张照片拿给了他。 白冰认真地端详了那张照片后，对我说：“小刘啊，你的这个发现，对案件的发展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由于死者职业的特殊性，她接触到的人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所以要是能调查出照相的人是谁的话，那么我们就离案件背后的真相更进一步了！” 白冰兴奋地说，“小刘，你可以去问一问照片上被害人的儿子，虽说是小孩子，但是幸福的记忆，是不会轻易忘记的。我记得他儿子现在住在……” 说着，白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往那张大写字桌走去。 “组长！我……” 就在白冰距离大写字桌，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开口喊住了他。 只见白冰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转头看着我，然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门，说：“对对对，你来是谈那件事的。” 说完，白冰离开了那张大写字桌，重新地坐在了我面前的空座椅上。 “今天中午，霍局长来找过我，说是想要将你和小张，调回到刑侦大队。” 白冰擦了擦右鼻翼上的汗水说，“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案件初期，人手紧张，再加上你的履历，在整个专案组里都算是很出色的，我很期待你在这个案件里能够有所发挥，事实上，你今天的调查，就很好地回应了我对你的期待。” 说着，白冰拿着那张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所以根据以上这两种原因，我拒绝了霍局长的请求。” 听到白冰对我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我的心里不禁地一阵欢喜，浑身上下仿佛都置身于云彩当中似的，软绵绵的。 “但是后来，听霍局长跟我讲了你的情况之后，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白冰将那张照片收进上衣口袋后，接着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既然你亲身经历过这个病，那我就不在这赘述了。总之一句话，想要完全治愈这种病是十分艰难的。我很高兴你能战胜它。” 说到这里，白冰对我露出了宽慰的微笑。 “但是就像霍局长说的那样，再继续让你跟进这个案件的话，你的病情就可能因此复发。所以为了不让警界，损失一位像你这样优秀的刑侦人员，最后我同意了霍局长的这个请求。” 我有些沮丧地坐在白冰对面的座椅上，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对白冰做出这个决定的理解。 “虽然你现在已经退出了这个专案组，但是我的手头，有另一个案件想要委托给你，当然，接不接受全看你的个人意愿，我不会强迫你的。” “能为组长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的。”我转换了一下心情，振奋地说。 “嗯，很好。我想要拜托你的案子，是吴清芬失踪的案子。” 听到这话，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的白冰，说：“组长，吴清芬失踪的那个案，件不是随着尸检报告出来就结案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调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3章 【四十】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是尸检报告，也不是百分百的正确，万一死者不是吴清芬呢？万一吴清芬正被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等着人去救她呢？” 说着，白冰冲我眨了眨眼。 看到他的这个举动，我立马心领神会。 白冰是想让我借着，调查吴清芬失踪案子的名义，继续在专案组干下去。 用一句不太贴切的话形容，就是他希望我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怎么样，这个案子你接受不接受啊？” “接受！我接受！”说完，我感激地冲着白冰笑了笑。 “很好，那你明天，先去吴清芬孩子寄宿的地方调查一下。” 说着，白冰从大写字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找了一个地址给我。 “对了，你把这张照片也带上，说不定会对你的调查有所帮助。” 白冰从上衣口袋内，将那张照片拿了出来，同那个地址一起，交给了我。 “请组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从白冰手里接过这两个东西后，我毕恭毕敬地朝白冰敬了一个礼，强忍着，才没有让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所有胜利的第一条件，就是战胜自己。” 这是我离开办公室时，白冰送给我的一句西兰帕的名言。 …… 第二天一早，当我像往常那样，来到执法局上班时，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小张那彷徨的身影。 于是，我故意地放低了身子，悄无声息地绕到小张的身后，然后一跃而起，在他的耳边大叫了一声。 只见小张被我吓得跑出了几米远，然后转身望着我，脸上浮现了一种既心安又委屈的表情。 冲着我喊道：“头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竟然还有心思捉弄我！” “抱歉抱歉。” 我赔笑着朝小张走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一看到你那焦躁不安的样子，我就想捉弄你一下。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行了，你这个保证，我都不知道收到多少次了。” 小张不满地说，然后他便向我询问，昨晚局长找我谈话的内容。 当我向小张说完，所有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小张点了点头，对我说，他要是局长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接着他又向我问起，什么是PTSD。 我回答说是一种名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疾病。 为了让他便于理解，我开始向他讲起了那段，我不愿再回想起的记忆…… …… 那年，正逢市立动物园正式开园，由于父亲工作繁忙，所以就由我的母亲，独自领着当时只有八岁的我，去动物园游玩。 为了能给将来留个纪念，母亲还特意从她妹妹那里，借来了照相机。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的动物园，真是人声鼎沸，园里所有的道路上，都挤满了前来游玩的人。 当时，最具人气的两个地方，就是“猴山”和“狮虎园”。 因为这两个地方，都允许客人购买饲料，投喂动物。 除此之外，“狮虎园”内，还推出了一项极具人气的娱乐项目“钓老虎”。 所谓的“钓老虎”，就是游客站在具有栏杆保护的高台上，将买来的鲜肉，绑在鱼竿的钓线上，喂给高台下面的老虎们。 正是这个娱乐项目，使得“狮虎园”，成为了园内人气最高的地方。 当然，去“狮虎园”的人们，不全都是为了体验给老虎喂食，也有不少人是专程去那里照相的。 因为在钓老虎的那个高台上，可以将市内最高的建筑物——电视塔全都照进去。 我和我的母亲，在排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进到“狮虎园”里。 在看完那些，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凶猛野兽后，我跟着母亲，登上了钓老虎的那个高台。 在等待钓老虎的过程中，母亲选了一个能够完全看清电视塔的地方，然后委托一名路人，给我们照张合影。 但是悲剧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就在路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我整个身体，都向后倾斜。 就在我即将坠落高台下面时，突然一股强有力的推力，将我重新地推回到了高台上。 等我回头往高台下面望去时，我发现十几个人跌落在高台下面。 然后，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愿再回想起的画面—— 一只老虎，正咝咝咬住我母亲的脖颈，鲜血殷红了我母亲那条最钟爱的连衣裙。 而我的母亲，则一直用怜爱的眼神望着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当我缓过来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坐在警车里。 开车的是我父亲， 坐在副驾驶的，是当时还是普通执法者的局长。 我记忆犹新的是，父亲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母亲她已经去世了，等到他们赶到时，母亲的一半尸体，已经被老虎给吃了。 我的梦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起初，我一宿一宿地做噩梦，不断地梦到，母亲被一只大老虎死死咬住脖颈的场面。 梦里的母亲，那痛苦扭曲的脸庞，让我不禁地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叫声中醒来。 后来，我变得极其警惕。 因为我总是觉得，我身后有一只老虎跟着，一丁点儿声响，都会让我大发雷霆，抓起眼前的东西，往墙上砸去。 而且每天早上与父亲分别时，我都感到极其焦虑。 为了治好我，父亲托人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但起到的效果，微乎甚微。 最后，父亲在一位熟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我现在的主治医生。 在经过一次催眠治疗过后，我的PTSD症状开始有所好转。 因为我想起了当时奄奄一息的母亲，对我说的话（准确地说应该是口型），她对我说，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妈妈爱你。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PTSD症状开始逐渐减轻。 在经历了连续几个月的PTSD测试后，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已经治愈了。 但为了防止再度复发，他建议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他那里进行测试。 直到现在，我也是每隔三个月，就会到他那里接受PTSD测试。 当我讲完我的故事后，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小张。 只见他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眼泪，然后用带有哭腔的声音对我说：“头儿，这些事情，怎么没听你以前讲过呢？” “你傻啊，这么痛苦的记忆，我自己都不愿意想起来，还能把它挂在嘴上当歌唱啊。” 听到我这么说，小张用一种敬佩而又同情的复杂眼神看着我，然后破涕而笑。 开始像往常一样，跟我讲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就在他要跟我将，他昨晚看的柯南时，我打断了他。 然后歪头指了指一旁的警车说：“剩下的，咱们上车再说。” “头儿，你不是退出专案组了吗？那我们还要去哪啊？”小张不解地问道。 下一秒，他的眼睛转了一下，然后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我懂了，你是要开车，去买昨天没买到的书对不对？” 听到小张的回答，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在他的脑袋上打了一下，说：“当然不对了，我们是要去工作。” 说完，我便从执法局门口的石阶上站起来，朝一旁的警车走去。 丢下小张一个人在原地，揉着脑袋，苦苦思索。 “快上车，你在那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时，我坐在驾驶席上，对面前的小张喊道。 小张疑惑地看着我一会儿，便起身朝警车跑来。 …… 在去往吴清芬孩子寄宿的家的路上，我跟小张讲了昨晚，我和白冰在办公室内发生的事情。 “头儿，你可要小心啊，你要是让局长发现的话，这次肯定让你停职！”小张笃定地对我说。 “你的直觉？” “嗯！我的直觉。” “那我可真得小心了。” …… 吴清芬把她的儿子，寄宿在了她前妹夫的家中。 而她的前妹夫家，则位于城郊，那里距离吴清芬的住处，还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 在道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后，我将车停在了一处用红砖建成的平房前。 这里，就是白冰告诉我的，吴清芬她前妹夫家。 我和小张从车上下来，一前一后地朝着面前紧闭的那扇漆成朱红色的大铁门走去。 我在大铁门上敲了两声后，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犬吠。 在犬吠声中，夹杂着一个清脆的童声，在院子里响起，稚嫩地询问我们是谁。 “执法者。” 当我报出了我们的身份之后，我清楚地听到，院内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跑步声。 紧接着，我们面前的大铁门，被从内来开了。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门缝中探出虎头虎脑的小脑袋（样子跟照片上的那个小男孩一模一样），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问道：“执法者叔叔，我妈妈找到了吗？” 说实话，当时吴清芬儿子的这句话，击中了我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禁得心头一酸，说：“叔叔这次来，就是帮你找妈妈的。” 听到我的回答，男孩刚才满怀期待的脸，立马闷闷不乐起来，然后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4章 【四十】老虎杀人案件 我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后，便从他的身旁，走进了院子里。 这时，正逢吴清芬她前妹夫的再婚对象，拎着一把扫帚，从里屋骂骂咧咧地出来：“倒霉孩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有人敲门不要开！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看我揍你一顿，你能不能听懂！” 那个中年妇女，在院子里看到我们后，愣住了，然后慌张地冲着里屋喊了一句：“当家的，快来啊！要债的进家了！” “喊啥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债的来家，你就跟他们说没钱，他们要是敢动手，你就躺地上报警！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帮龟孙子敢上我家里要钱！” 话音刚落，一个蓬头乌面的中年男子，从里屋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你就是于庆吉？” 我对着那个站在屋门口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那个中年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承认他是于庆吉。 “吴清芬是你什么人？” “是我前大姨姐怎么了。”于庆吉态度恶劣地答道。 “这孩子……”我指了指身后正和小张聊天的小男孩问道，“就是吴清芬的儿子？” “你先等一下，你谁呀你，怎么到别人家问东问西的，那孩子是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们赶紧滚，要不然我就报警了，告你们个私闯民宅。”于庆吉拿出了他那无赖的做派对我说。 无奈之下，我从兜里掏出了证件给他们看。 于庆吉在仔细地看完我的证件之后，对我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执法者同志，先前我不知道您的身份，说话糙了点，您别往心里去啊。” 接着，他转头对他的老婆说道：“你这个婆娘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两位执法者同志倒水！” “倒水就不用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我摆了摆手，叫住了那个中年妇女。 “同志您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那好，你先告诉我，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前大姨姐吴清芬的？” “是！那孩子就是我前大姨姐吴清芬的！她是从前年开始把孩子放在我这儿的，说是她现在的工作时间，照顾不了孩子。” “那她跟你说，她的工作是干什么的吗？” “说了。” 于庆吉点着头说，“她说她在食品加工厂上班。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上次来我家调查的那位执法者同志说，她并不是在食品加工厂上班，而是干着那种不要脸的活儿。” 看来，吴清芬是不愿意让她的亲戚们知道，她在按摩院工作的事。 “我听说，吴清芬每个星期天，都来这儿看她的儿子？” “嗯，每个星期都来。我们又不知道她的住址，她不来，她儿子的花销我们朝谁要啊？” 听到这话，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吴清芬那个节俭的出租屋。 “那她有没有带过其他人来过这里？特别是男性。” 于庆吉歪着脑袋想了想后，说：“据我所知是没有。” 接着，他又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老婆，只见他老婆摇了摇头。 看来在他俩身上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于是，我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小张。 只见小张递给了我一个眼神，于是我心领神会地跟于庆吉他们告辞，往大门口走去。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警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男孩的喊声：“执法者叔叔，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妈妈呀！” “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你妈妈的！”我挥着手，朝那个小男孩喊道。 我实在是做不到像我父亲那般坚强，能够平静地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说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也就在这时，我体会到我父亲当时的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我刚将车驶入大道，便对一旁的小张问道。 “都搞定了，头儿。” 说着，小张从兜里，掏出了之前我交给他的那张照片，拿在手上说：“给他们娘俩照相的这个人，是动物园的饲养员，姓韩。” “据吴清芬的儿子所说，他每次跟他妈妈去动物园时，都会有这个韩叔叔陪伴，他们会牵着他在动物园内到处游玩，然后这个韩叔叔会给他们拍很多照片；而且他还经常给吴清芬的儿子买玩具。” 听到小张的汇报后，我点了点头，然后让他拨通了白冰的电话，将我们的调查结果汇报给了他。 后来，专案组的成员，在动物园那里，找到了这位被吴清芬的儿子称作“韩叔叔”的韩卫朝。 在带回执法局，询问了不到一个小时，韩卫朝就对他杀害吴清芬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据韩伟朝交代，他与吴清芬相识，是在前年一个游客稀少的七月的下午。 那天，他跟平常一样，利用工作的闲暇时间，在园内用他的照相机四处照相。 当他来到“狮虎园”时，他的目光，被一位趴在栏杆上，观赏的女子的身影所吸引。 用现年四十三岁，还是单身的韩卫朝自己的话说，就是当时他认为，属于他自己的仙女，在他的眼前下凡了。 这样想的韩卫，朝对着那个女子，按下了快门键。 在后来的交往中，韩卫朝了解到，吴清芬是一位带着八岁大的儿子独自生活的离异妈妈。 由于自己在食品加工厂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她只好将孩子寄养在亲戚家。 韩卫朝听了吴清芬的诉说后，便邀请吴清芬带着他的儿子，来动物园游玩，吴清芬答应了他的邀请。 在吴清芬带着她的儿子，来动物园里游玩时，受到了韩卫朝的热情款待。 由此一来二去，韩卫朝与吴清芬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 每个周日吴清芬休息时，她都会到韩卫朝的住处留宿，为他洗衣、做饭。 在去年深秋的时候，吴清芬告诉韩卫朝说她怀孕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韩卫朝喜出望外。 他立马去金店，买一条样式精美的珀金项链（就是死者死时戴的那条）跟吴清芬求婚。 而她也答应了，婚礼就定在三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 而那张摆在吴清芬床头柜上的合照，就是在吴清芬答应求婚后，不久照的。 但是在那之后的一天，韩卫朝下班跟几个同事出去喝酒。 席间，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便打开了话匣，聊起了各自的私生活。 其中有一位同事讲到，他经常趁着老婆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到城南的一家按摩店里偷吃。 他还说虽然他尝过很多按摩妹，但是只有一个，深得他心。 不过，上次去的时候，这个按摩妹告诉他，她不久就不干这行了，这让他郁闷了好一阵子。 说着，那个同事打开了手机，然后翻出那个按摩妹的照片，给同桌的人传阅。 同桌的其他人，在看过照片后，都会说一些污言秽语，过过嘴瘾。 只有手机到了韩卫朝手里，韩卫朝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死死地抓住手机，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似的！ 因为照片上的那个按摩妹，不是别人，正是画了浓妆的吴清芬！ 一想到，自己那么实心实意地对待她，却落了个她说谎骗他的地步，韩卫朝就怒火攻心，摔下手机，一个人先离开了酒局。 事后，他向他的同事们解释说，他有点喝断片儿了，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被仇恨和愤怒蒙蔽双眼的韩卫朝，开始着手准备对吴清芬的报复计划。 他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让这个欺骗她感情的、恬不知耻的女人去死！ 韩卫朝觉得，吴清芬肚中的孩子，绝不会是他的，肯定是哪个客人，在她肚子里留下的孽种！ 而他，只不过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接盘侠”罢了！ 但是要找到完美的犯罪手法，并不是一件易事。 就在韩卫朝给老虎喂食时，他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十分绝妙的点子。 他用家里的布料和棉花，绑成了一个跟吴清芬差不多大的人偶，然后再在上面，喷上吴清芬经常使用的香水。 等到其他同事都下班后，他就会在那个人偶的右颈处，绑上一块鲜肉，然后训练那只被他从小养到大的老虎。 三个月过后，韩卫朝见那只老虎被他训练得差不多了，便用商量婚事的事宜为借口，将吴清芬骗到自己工作的地方。 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迷药迷晕她，再用绑饲料的麻绳，将其手脚绑起来，然后用胶带粘上她的嘴，搬到储物室中。 等到动物园只剩下他自己后，他才将吴清芬从储物室内搬出来，放到被他训练好的那只老虎面前。 后来发生的事，和韩卫朝预想的一样：那只老虎准确地将吴清芬右颈处的肉给咬了下来。 接着，韩卫朝用准备好的小刀，将吴清芬的整张脸皮，给割了下来，包在一块鲜肉内，让那只老虎给吃了。 在清理好现场后，韩卫朝将吴清芬的尸体，装在装有大石块的麻袋里，用车运到河口处，将尸体丢了下去。 但他没想到，麻袋口的绳子会脱落，吴清芬的尸体会漂出来。 韩卫朝口述的事实，与后来在园内查到的监控视频，别无二致。 据韩卫朝说，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点子，是因为这是他对吴清芬的最后的仁慈，让她死在她喜欢的老虎口下。 当问到，他为什么不让老虎，将整个尸体都吃下去时，韩卫朝则回答说，他不想让那只他从小养到大的老虎，吃那肮脏的东西。 而那只协助韩卫朝杀人的老虎，不久后，被专业人士枪决了。 可能它到死都不会明白，明明它已经按主人说的那样做了，可结局为什么还是这样。 几天后，审讯人员告诉韩卫朝，法医经过血液检验后证实，吴清芬腹中的胎儿，正是他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那个堂堂八尺的男儿，头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随着韩卫朝的认罪，这件震惊全省的无名女尸案，宣告结案。 为此成立的专案组，也就此解散。 就在这个案子，逐渐淡出我们记忆中时，几个月后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又将这个案子，重新地拉回到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十月和十一月，我们接到了两起凶杀案的报案，这两起凶杀案的作案手法，与几个月前侦破的“老虎杀人案件”几乎是一模一样。 因为死者都是右颈处的肉被咬掉，导致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亡。 不同的是，死者的面部是完整的，右颈处的伤口也比较完整光滑。 而且法医还在伤口处，检测出了少量的铁元素。 这两起案件的相同之处，不止这一点，其他的相同之处，还包括案发的当天晚上都是月圆之夜。 总会有一两个人，目击到凶手的作案过程，仿佛凶手是专门等有人的时候，才下手杀害被害者的。 至于这两起案件的最后一点相同之处，我们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这两起凶杀案的被害者，是于庆吉跟他的老婆。 对，就是吴清芬的前妹夫，跟他的现任妻子。 另外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凶手是四肢行走的，身上穿着虎纹衣服，脸上戴着老虎面具，嘴上还戴着一副奇怪的、看起来像是铁制的黑色面罩。 在与白冰通过电话后，我俩一致认为，这两起凶杀案的凶手，应该是几个月前那起“老虎杀人案件”的模仿犯。 于是，为了寻找破解案件的突破口，我决定从凶手那个嘴上戴的奇怪的黑色面罩，开始查起。 …… 萧瑟的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似的，将我的脸割得生疼。 而在我身旁的小张，则全身都缩在大衣里面，我们刚调查完一家私人工坊。 自第一起凶杀案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眼看着半个月之后的月圆之夜就快到了，我们的调查，还是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了。 难不成，凶手真如小张所说的那种，会在月圆之夜，幻化成野兽的怪物？ 就在我这么想时，走在身旁的小张向我搭话道：“头儿，两个星期后，晓虎的父亲，会来把晓虎给接走。” 我点了点头，说：“总算是联系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5章 【四十】老虎面具 自从我们去于庆吉家，询问吴清芬的事情之后。 心地善良的小张，每个月都会定期去那里，看望吴清芬的儿子王晓虎。 有时，他会给于庆吉一些钱，当做王晓虎的生活费。 在上个月，于庆吉的现任妻子遇害之后，我们商讨，决定在联系上王晓虎生父之前，先把他送到福利院生活。 但是遭到了小张的反对，他说他可以在联系上王晓虎生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照顾王晓虎的生活。 就这样，他把王晓虎，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嗯，总算是联系上了。” “怎么样？你还好？”我听出小张语气里有些失落，便转头问道。 “还好，就是觉得有些不舍得。” “又不是见到了，你以后还是可以去看他啊。再说了，你那么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呗。” “头儿，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 “我？我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谈恋爱。” “我也是。” “你也是？你忙什么啊？” “忙着看动漫啊，这个月我有好几部要追的，哪有时间约会啊。”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少看点动画片，你就是不听，今天我一定要根治了你这个毛病！” 说着，我朝着身旁的小张，就是一个飞踢。 小张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然后满大街的人，都看着我俩追逐打闹。 “前辈，真的是你呀！前辈你在这里干什么？是调查案子吗？” 就在我锁住小张的脖子时，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跑到我们面前，对着吐着舌头的小张问道。 听到男青年的问话后，小张拍了拍我的手臂。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松手了。 于是我松开了小张。 只见他咳嗽了两声，对面前的那位男青年说：“是啊。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大学社团活动？” 男青年点了点头，“嗯，今天我们是来参加颁奖典礼的。多亏了前辈的帮忙，我们才能得到这个奖！前辈，真是太谢谢你了！” 小张被男青年夸得有些害羞，只见他搔了搔后脑勺，说：“不客气，我很高兴能帮上忙。好了，颁奖仪式是不是要开始了，你快去和组员们会合。” 听到这话，男青年飞快地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还真是！那前辈我先走了，等以后时间再聊。” “嗯，以后再聊。” 那位男青年，分别向我和小张行了一个礼后，像一阵风似的，从我们的身旁跑过。 等到那个男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时，我凑到小张身边，询问他那个男青年是谁。 “哦，他是我以前参加的大学社团的后辈。因为要参加一个竞赛而联系上我。” “咦～～什么竞赛？动画片问答比赛？” 听到我这句调侃后，小张白了我一眼，底气十足地说：“是机器人大赛！” “什么？你还会做机器人？”我吃惊地问道。 “当然了。” 小张洋洋得意地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高达着迷的！” “高达就是那个你花好几百，买回来的塑料玩具？” “头儿！那怎么能叫塑料玩具呢？那可是限量版的手办模型！”小张气冲冲地对我说。 “好好好，手办模型。但是我们现在还不回执法局的话，那中午就没饭吃了。” 说完，我跟小张相视了一眼，然后朝警车跑去。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我们的调查，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就在我思考，换一个角度调查这两起凶杀案时，我突然想起了小张对我的委托： 王晓虎的生父，今天中午就能到达机场。 小张因此去接他。 临走时，小张对我说，他送给王晓虎一套《名侦探柯南》的漫画，作为送别礼物。 但他要去接王晓虎的父亲，没有时间去买，所以他才拜托我，帮他去书店买一套回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急匆匆地拿起挂在衣架上外套，开车前往小张告诉我的书店。 当我买完那套漫画（我完全没想到这个以小学生为主角的漫画竟出版了这么多）后，我才发现，小张的住处就在这附近。 于是，我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将这套漫画搬到他家！ 给我开门的，是吴清芬的儿子王晓虎，小家伙比我上次看到时要长高、长壮了不少。 我尽量露出灿烂的微笑，将那套漫画搬进屋内。 小张的客厅里，摆满了动画片的光盘和玩具，茶几上也堆着还没有来得及扔的外卖包装袋。 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后，我实在是找不到地方，把我怀里的那套漫画放下。 于是，我便让王晓虎领我，去小张的卧室。 刚推开卧室的房门，我就眼前看到景象，给惊住了！ 就连我怀里的那套漫画，也硬生生地被我丢在地上！ 因为小张的卧室里，铺天盖地地贴满了老虎的图片！ 而且房间里的所有饰品，都与老虎有关！ 我漫步在这“老虎的天地”中，一时间脑袋里想不出半点儿话！ 这时，我的眼神，被一张混在众多老虎的图片中的剪报所吸引。 那份剪报是很久之前外省的报纸，上面报道的新闻，是一位女性游客在游览野生动物园时，不慎从游览车上摔下来，最后命丧虎口的事件。 在正文的旁边，还刊登了一张痛哭流涕的小男孩的照片。 虽然有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个小男孩就是小张！ 在读完那则新闻之后，我立马给执法局的人事部，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把小张的所有简历，都给我发过来。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小张铺着虎纹床单的床上，默默地祈祷我这次的直觉是错误的。 就在我等待人事部的消息时，王晓虎怯生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声地说：“叔叔，你能不能不要抓小张哥哥，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小张哥哥！” 听到这话，我脑袋里嗡了一下。 但我很快又露出了那种灿烂的微笑，对王晓虎说：“叔叔不是来抓小张哥哥的。你跟叔叔讲一讲平时的小张哥哥是什么样的，你要是讲的好的话，那叔叔还让你跟小张哥哥住在一起。” “真的？” 王晓虎瞪大了他那双天真的大眼睛，兴奋地问道。 我迎着他那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谁反悔，谁是小狗！” “嗯，反悔就是小狗。” “那我讲了昂，平时的小张哥哥很温柔，对我就像妈妈一样好。” 说着，王晓虎害羞地冲我笑了笑。 我则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温柔的小张哥哥我很喜欢，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变身成英雄的小张哥哥！因为变成英雄的小张哥哥，会把晓虎讨厌的坏人都消灭掉！”王晓虎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说。 听到这里，我脑海里立马回想起了，小张以前跟我说过的，他想成为英雄的事情。 于是我立马问道：“那小张哥哥，他是怎么变成英雄的？” “跟铠甲勇士一样！” “铠甲勇士？” “嗯！只不过铠甲勇士变身用的是腰带，小张哥哥变身用的是老虎面具。” “老虎面具！”我吃惊地说道。 “嗯，就在小张哥哥的衣柜里，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 照王晓虎说的那样，我来到房间一角，印有两张虎头的衣柜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它。 好在我把住了一旁的扶手，才没有瘫倒在地。 就如王晓虎之前说的那样，衣柜里挂满了老虎面具和虎纹披风！ 但是有两处明显空着的地方。 于是，我便向一旁的王晓虎问道，今天小张是不是带了一套老虎面具走的？ 王晓虎他点了点他那圆圆的小脑袋。 然后我又问他，他讨不讨厌他爸爸，而王晓虎低着头，小声地说他妈妈告诉他，他爸爸是因为别的女人才不要他们的，所以他讨厌爸爸。 “那你跟小张哥哥说了没有？” “嗯，说了。我跟小张哥哥说，我不想和爸爸住在一起，我想和哥哥住在一起。” “他答应了？” “嗯！他对我说，他会像之前消灭姨妈和姨夫那样消灭掉！”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在我准备继续问下去时，我的手机，收到了人事部发来的消息。 我迅速地看了一遍，结果跟我所猜的基本一致。 在我关闭手机屏幕时，我无意中瞥见了今天的日期，今天就是这个月的月圆之夜！ 也就是说，小张在今天会犯下第三条命案！ 想到这里后，我给儿童福利院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这里将王晓虎接走。 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我对王晓虎说：“一会儿，会有几个叔叔阿姨来这儿接你，你乖乖地跟他们走，就能见到小张哥哥。” “嗯！我会乖乖跟叔叔阿姨走的！”王晓虎高兴地答道。 跟我料想的一样，无论是小张还是王晓虎爸爸的手机，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驾车漫无目的地在道路上，寻找小张的身影时，我拨通了小张大学社团后辈的电话。 当话筒那边响起那位男青年的声音时，我便开门见山地向他问道，在之前的竞赛中，小张帮了他们什么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6章 【四十】月下猛虎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当时我们决定制作的机器人……” “快说！”我对着手机怒喊道。 “啊唔……前辈帮我们制作了剑齿虎的嘴部，因为我们总是达不到预计的咬合力。” “做了几个？” “嗯～～我想应该是做了三个，一个竞赛用、一个备用、还有一个是前辈自己做的便携式的。” “那个便携式是什么样的？” “跟面罩差不多大，人戴上以后通过机关的操纵，就能得到与剑齿虎同样大小的咬合力。” “那它现在在哪儿？” “在前辈那里啊。前辈说他想留着做个纪念便带回去了。那个……前辈他出什么事了吗？” “小张他挺好，没什么事。只是我突然感兴趣了问问，谢谢你了。”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犯人的身份和作案工具，都已经确定了，那么现在要推测的，只剩下作案地点这一条了！ 为了能够集中思考问题，我将车停到了一旁，然后努力回想前两起凶杀案发生的地点…… 于庆吉的尸体，是在南面的山顶上发现的。 他老婆的尸体，是在世丽酒店大楼的顶端发现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个地方，应该都是被市民们，评价为中秋节赏月的最佳地点！ 而排在排行榜头名的是…… 电视台塔塔顶！ 想到这里后，我迅速地启动了汽车，然后往电视台塔全速驶去！ 等到我气喘吁吁地爬到电视台塔塔顶时，一个身穿虎纹衣服、头戴老虎面具的人，正靠坐在对面的栏杆上。 他那戴在嘴上的特质面罩，在圆月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恐怖。 尤其是两侧长长的獠牙，更是让人望而生寒！ “终于有见证人来了，那么就开始！”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无疑是小张，但是比平常要粗犷得多。 只见他从栏杆上纵身一跃，落到了面前的平台上，然后往一旁走去。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里放了一个大麻袋。 当他把麻袋口打开后，在月光的照射下我才看清，那个麻袋里装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被小张从机场掠走的，王晓虎的父亲！ 他只把王晓虎父亲的脑袋露了出来，然后重新打牢了麻袋，粗暴地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对着圆月发出了一阵虎啸。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重重地坐在王晓虎父亲的身上。 王晓虎父亲那用胶布堵住的嘴，也因此发出了一阵悲鸣，然后开始向坐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乞求起来。 而那个人就像一只抓到猎物的老虎一样，张开了他那黑色的血盆大口，准备朝猎物的右颈处咬去！ “张立新！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我掏出手枪，将枪口对准面前那已化成恶虎的小张警告道。 听到我这声警告后，那个人的动作，突然地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说：“我不是张立新，我是英雄泰格！张立新那个孬种，在我完成英雄壮举之前，是不会醒来的！” 人格分裂！ 当我听到那个自称为“英雄泰格”的小张，说的这句话后，我脑海里立马就蹦出了这个名词。 在我接受PTSD治疗的过程中，我曾多次听我的主治医生讲过这种心理疾病，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应付这种情况。 这样想的我，冲着那个小张分裂出来的人格喊道： “你说你是英雄？但你干的事情都是反派才会干的！你还什么资格自称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你懂什么！” 那个小张分裂出来的人格，打断了我的话，恶狠狠地对我说，“要不是有我保护他的话，张立新那个孬种怎么会有今天！” “要不是我替他解决到那些麻烦的话，他怎么还能成为你那温柔的部下小张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将那个恶毒的女人推下车的，正是张立新。” “那个胆小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老虎分食，竟对老虎产生了崇拜的心理，把它当做解救自己的英雄！在那后不久，他便创造了我！” 说完，它又发出了一阵虎啸。 “但是小张并不认为你是英雄。” “你说什么？” 说着，它就像发出威胁的老虎那样凶狠地瞅着我，嘴里不停地发出低鸣。 “小张曾对我说，他加入这行是为了成为英雄，如果他真把你当成英雄的话，他是不会想成为英雄的，所以你只是他创造出来、和英雄相反的暴力人格罢了！” “你胡说！” 话音刚落，它就奋力一跳，跳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我整个人都被它扑倒在地，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右颈处，传来一阵不能言喻的强烈疼痛！ 就在我即将丧失意识的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枪响。 ……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一处陌生的天花板，和一个挂着吊瓶的挂架。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颈，但意外的是，我的右颈完好无损，倒是我的脑袋，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世侄，你醒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局长兴奋的面孔，“你可吓死霍叔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算把你停职了也要阻止你调查那个案子！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听到局长这关心的询问后，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脑袋有些疼。” 接着，我又声音微弱地问道：“霍叔，我这是在哪啊？” “孩子，你现在是在医院。” “医院？这么说，我已经离开电视台塔了？” “嗯！孩子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医生说，你今天要是再醒不过来就危险了！”局长不无担忧地说。 “霍叔，你不是……” 我用手扶着缠着绷带的脑袋，艰难地说，“你不是应该在老家的吗？” “嗯！前天接到小张的联络后，我就连夜赶过来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我可怎么跟我死去的师傅交代啊！” “对了，霍叔！” 这突如其来的发力，让我的脑袋又开始疼痛起来。 等到那致命的疼痛，消散过去之后，我才继续说道：“霍叔，小张他怎么样了？” “小张他受了点轻伤，没事。他现在就在屋外，用不用我叫他进来？”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局长他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在听到小张只是受了点轻伤后，悬在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我生怕那一声枪响，夺走了小张的性命。 “头儿，你醒了！”小张脚步轻松地走了进来。 就如局长说的那样，小张除了脖子上缠了一层纱布外，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外伤。 奇怪，小张的脖子怎么会受伤？应该是我的脖子…… 就在我试图回想起，在电视台塔上发生的事情时，一阵强烈的头痛，让我不得不放弃。 跟小张一起进来的，还有我的主治医生。 “头儿，不好意思，这是例行公务，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说着，小张掏出了一副手铐，将我的左手，拷在了病床的护栏上。 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一旁一脸忧伤的小张，“这……你……” 就在这时，局长从屋外走了进来。 于是，我顾不上强烈的头疼，对局长大喊道：“霍叔！他们搞错了！要抓也是抓小张啊！抓我干什么啊！” 我用力挣了挣左手，将整张病床都挣得叮当作响。 “世侄，你别激动，这对你的伤不好。” “是啊，头儿，你要是把伤口给撑开就不好了。” “霍叔，快给执法局打电话！让他们抓住小张！他就是那两起凶杀案的凶手！”我不顾局长他们的劝慰，依旧情绪激动地大喊道。 “头儿……”小张不无怜悯地看着我。 “还是让我来揭开谜底！” 这时，我的主治医生开口说道，“那两起凶杀案的犯人，并不是张执法者，而是你！” “你胡说！” 我对着正用手指指着我的主治医生怒吼道，“难道你们都被他洗脑了吗！我明明在塔顶，看到了化身成月下恶虎的小张的第二人格！你们为什么还要怀疑我呢？” “你确实在塔顶上，看到了化身为月下恶虎的张执法者。” 我的主治医生从容地说，“但你看到的，都是你的其他人格，制造出来的幻象而已。” “我的……其他人格？”就在这时，我的脑袋又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头痛。 “嗯，是的。” 说着，医生从他那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这些是你这几次所做的PTSD测试，从结果上看，你的PTSD已经复发了，而且还诱发了一种新的心理疾病——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我？真是愚蠢！” 我躺在床上大笑起来，“虽然我最近又感觉到了老虎在我身后跟着我，但这只能说明，我的PTSD有复发的迹象，说明不了我患上了人格分裂。” “那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出现过记忆跳跃的情况？” “记忆跳跃？” “就是某一时刻，你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某处，或是完全没有做过某事的记忆。” “这不是很多人都经历过吗？”我不解地说道。 “那我换种说法问你。” 医生将文件夹放回到公文包里说，“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能第一个赶到案发地点？” “那还不是因为我在巡逻的过程中……”我本来想说，我在巡逻的过程中，接到了报警电话。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我有接过电话的记忆。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医生那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透过眼镜看着我说。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头儿，我们已经查过了案发地附近的监控了，你的车总是在案发前几个小时，就会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这时，小张插话道。 “即便这样，也不能确定我患有人格分裂。” 我忍着头痛说，“对了！你们有没有调查小张的住所，我就是在那里，找到老虎面具和带有虎纹的衣服的！你们去他的住所，便一目了然了！” “那个住所，是你另一个人格租的。”医生淡定地说。 “胡说！那怎么可能是我租的！我在那里，可是见到了吴清芬的儿子！” “头儿，晓虎他一直都是你照顾的。”小张说这话的语气，有些悲伤。 “怎么可能！他明明都是你一直照顾的！你不是每个月都会去看他吗？” “头儿，那也是你干的。” “放屁！” “嘛嘛嘛，你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医生插话道。 “毕竟你的身体中，存在着两个以上的不同人格。” 说完这话，医生看了看我。 见我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后，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据现在所知，你现在的身体里，至少存在三种不同的人格：一个是现在的你，也就是本我。” “第二个是你的暴力人格，也就是这两起凶杀案的凶手。” “最后一个，是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合理的第三人格。” “你们三个共用同一个身体，你的本我人格，却不知道其他两个人格的存在，所以就导致了你这种记忆跳跃的现象发生。 “而之所以你会发生人格分裂，是因为你之前调查的那个案子，勾起了你掩埋多年的记忆，以及你内心深处，对张执法者的嫉妒。” “我嫉妒小张？”我不解地问道。 “嗯，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但你的另一个人格，把这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医生接着说，“你还记得你在那个房间里看到的吗？是不是随处都可见到动漫光盘，以及模型手办？” 听到医生这么说之后，我想起了之前在那个房间里看到的情景。 于是，我朝医生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都是张执法者的喜好。” 说着，医生向一旁的小张，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小张迎着医生投来的眼神，点头说没错。 得到小张的答复后，医生满意地继续说，“起初，你只是羡慕张执法者，羡慕他可以那么轻松善良地活下去；然后，你对张执法者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嫉妒，嫉妒他可以不用背负沉重的回忆，就就能生活下去。” “再然后，你对张执法者的嫉妒之情，升级为了仇恨，你希望张执法者能就此消失；最后，你对张执法者的仇恨，转化成了占有，你渴望能变成张执法者，然后像他那样轻松地活下去。” “这个时候，你想起了张执法者曾经对你说过他的梦想，于是，你觉得如果你能将张执法者的梦想，抢过来实现的话，你就能变成他。这个想法，为你创造出第二人格提供了契机。” “而直接导致你创造出第二人格的原因，是王晓虎的悲惨经历。在得知王晓虎长期被他的姨妈和姨夫虐待后，你想起了自己的悲惨童年。” “于是，你为了能帮助王晓虎，摆脱他姨夫的虐待，成为了他所期盼的英雄！你创造出了充满暴力与野性的第二人格——泰格！” “你的第二人格泰格，为了更好地完成他成为英雄的使命，他开始像电影里的那些超级英雄那样，为自己准备服装和装备，在特定的时间消灭掉他眼中的反派。” “而且要有一两个目击者的情况下，他才会动手；因为英雄的事迹，需要有人传颂。” “在你的第二人格，杀掉王晓虎的姨夫和姨妈后，他又把下一个目标，定为了张执法者。” “可是，张执法者既不是欺负王晓虎的人，又不是罪恶滔天的罪犯，这就让他很难被你的第二人格定义为‘反派’。” “于是，为了给张执法者标上‘反派’这个标签，而且还要让这一切看起来十分合理，你创造出了你的第三人格。” “你的第三人格，成功地通过对张执法者的模仿，让你的本我自然而然地就把张执法者，当成了这两起凶杀案的凶手。” “也就是说，他成功地给张执法者贴上了反派的标签。为了使这一标签贴得更牢固些，他还让你的第二人格，掠走了王晓虎的父亲同时，也是想让他当做见证人。” “可是面罩的信息，是小张的后辈告诉我的，难道说，小张的后辈是我幻想出来的吗？”我越是听医生的解释，就越觉得头痛。 “不，头儿，我的后辈是真实存在的，他只是来执法局，还我借给他的漫画而已。” “这不可能，我之前还给他打过电话呢！ “头儿，我们之前查过了你的通话记录，你最后打出去的那通电话是空号。” “这一切，都是你的第三人格为了欺骗你的本我人格，所做的障眼法。” 医生接过小张的话，说：“要不是支援警力及时赶到，张执法者，恐怕早已丧命于泰格的手中了。” 这么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头部受伤，而小张颈部受伤的原因了。 我扶着脑袋想道，然后抬头看向小张说：“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直觉，头儿。”小张朝我微微地笑了笑。 听到小张这个回答后，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医生问道：“那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医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我说：“杀人的是你的第二人格，所以你不负刑事责任；但是你要被强制收留在精神病院内。” 我点了点头，然后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已被夕阳染红的天花板。 紧接着，一些如同雪花般的记忆画面，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 发火的母亲、沉默的父亲、客厅中破碎的花瓶、播放着动画片的无声电视、空中不断挥舞的拖鞋和皮带、以及那天跟母亲去动物园的情景…… 啊，我想起来了，母亲掉入高台下面，不是因为事故，而是我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啊，我又想起了，我是多么地崇拜那只死死咬住母亲脖颈的老虎啊…… 原来，那个在月下化成恶虎的人，真的是我……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脑袋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而且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无比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眼前的画面，也因此变得天旋地转起来，我也因此深深地坠入到无梦的长眠之中了…… …… 病房的房门，刚一打开，坐在门外座椅上，悠闲地荡着双腿的王晓虎，立马从位置上跳下来。 跑到刚从病房出来的张立新他们身边问道：“怎么样？他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 医生点着头答道，脸上还挂着喜悦的笑容。 “他真的不会再醒来了？”张立新一脸担忧地问道。 “醒了再让他睡呗！” 老霍不以为意地说，“虽然损失了几个兄弟姐妹，但是现在，咱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个身体了！” 老霍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就爆发出了阵热烈的欢呼。 接着，他们与等在一旁的白冰、按摩店老板娘、房东、韩卫朝、以及那个张立新的后辈会合。 然后“他们”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医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7章 【四十一】隧道 自从我的高祖父，开办了市里（当时还是一座贫瘠的小镇）第一家邮局（当时还叫做驿站）后，我们胡家，便代代以此为生。 即便到了我这一代，市内有且只有我们这一家邮局。 而我作为胡家的子孙，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家业，成为了一名邮递员。 崇明市，一座坐落在两座高大山脉之间的山谷城市，也是我成长生活的地方。 虽然名义上称作“市”，但其实就是一个由“崇明镇”、“汆镇”、“傍山镇”这三座小镇，组成的县级市。 把这三座小镇，连接在一起的，是一条历史悠久的穿山公路。 如果选用古文诗句，形容一下这座山谷小城的话，那我觉得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最为贴切——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地桑竹之属。” 崇明市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来说，不外乎是一座世外桃源。 虽说，整个崇明市是由三座小镇组成的，但整个市内的常住人口，只有三千来户。 而且除了主镇崇明镇外，其他两座小镇，可以说是人烟稀少。 所以一般我的工作范围，都是在主镇崇明镇。 只有在出现印有其他两镇收件地址的快递与信件时，我才会开着我的小货车，前往那两个小镇。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一年也就三、四次。 即便网络与通讯技术高速发展，整个崇明市的快递数量，也没见得大幅增多。 可能是这里的居民们，都习惯了自给自足的这种生产方式，所以对于自身无法生产与满足的物品，基本上丧失了欲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一个人完成全市的投递工作，不需要另外雇人。 每个周一，从省城出发的运输车，都会通过穿山公路，来到这座山谷小城。 将运输的快递与信件卸下后，便顺着穿山公路，开向位于傍山镇的出口。 在那里穿过第二座山脉后，他们便能顺着环形公路返回到省内。 因此，这座崇明市，是这条环形公路的尾端。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极少会有外来车辆驶过，也就是说，这座崇明市极少会有外人来访。 之前也说过了，将崇明市三座小镇连接在一起的，是一条由东向西的穿山公路。 而这条穿山公路，还是省内环形公路的尾端。 但关于这条穿山公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外来车辆，只能由东向西行驶，中途不可调转车头。 至于这条规定，是谁制定的，到现在已经查无可证了。 但这条规定延续至今，没有为一辆车开过绿灯。 即便如此，但这条公路，对我们崇明镇居民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这条穿山公路，不仅是连接崇明市三座小镇的纽带，更是将崇明市与外面世界联结在一起的唯一枢纽。 所以，当这条穿山公路被堵死或被破坏时，崇明市也就与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联系。 而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由于崇明市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的天气总是阴多晴少，阴雨连绵。 到了夏天更是阴云密布、雨水不断，更甚至会有暴雨发生。 在雨水不断地冲刷下，崇明市的地质灾害，也是频繁发生—— 山体滑坡、泥石流，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简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常见。 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旧主镇被山洪淹没、破坏之后，居民们在建造新主镇——也就是现在的崇明镇的时，候做足了预防地质灾害的一切措施。 也正是因为这些措施的存在，才使得在地质灾害发生后，没有出现房屋坍塌、人员伤亡的情况。 但是，其他没有做足措施的地方，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比如，那条穿山公路的入口，就时常会被滚落下来的落石给堵住。 每当这个时候，市长总会动员、组织崇明镇的老老小小，开始清理公路上落石的工作。 说来也奇怪，每次被落石堵上的，都只有靠近我们的这个隧道。 而靠近傍山镇的那个隧道，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就算是当年，把旧主镇淹没的那场山洪，也没有将傍山镇那面的隧道给堵住。 据老一辈人所说，靠近傍山镇的那座高大山脉，有山神庇佑，才能免于乱石的灾难。 也是因为这种传说，傍山镇的居民们，衍生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节日——“山神节”。 其热闹的欢庆氛围，不亚于春节。 每当穿山公路的入口，被落石堵住的时候，就是我们邮局休息的时候。 因为除了一些飞禽与爬行动物以外，其他物体根本不可能从落石间的缝隙中穿过来。 所以每当暴雨过后，省里总会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道路状况，以便其更改送货时间。 清理落在公路上的落石，所需的时间，短则三、四天，长则半个多月。 每次都要视落石掉落的情况来判断。 至于公路上被落石毁坏的路段，都会由市长进行上报，届时，省里会派人过来修复。 所以每当落石把穿山公路给堵住时，我都会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虽然之后的工作量会增大），但并不是那种舒舒服服，能自由自在的过完每一天的假期。 因为每天还有清理公路上的落石工作要忙。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更加重要的工作，等着我去完成。 那就是——为住在“汆镇”的亲戚送出家书。 虽说是家书，其实就是一封信封，外加一大堆的生活用品。 信封的厚度时厚时薄，每次都不一样。 至于信封里的装的是什么，我一次也没打开看过。 因为不仅是信封的切口处，贴有封蜡，更有家父严禁偷看的口令。 不过，通过里面东西传来的手感，与信封的重量，我大致能够推理出，装在信封里的无疑是钞票。 我们居住在“汆镇”的亲戚，是我高祖父亲弟弟的后人。 说起我高祖父的这个亲弟弟，当年，他可是我们这个崇明市大名鼎鼎的名人。 因为那时的他，就已经出过国、留过洋、读过洋墨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8章 【四十一】高祖父的弟弟 据我爷爷所讲（他也是听他爷爷说的），在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出生没几年，整个崇明镇（当时整个崇明市还只有崇明镇一个小镇）爆发了长达三、四年的旱灾！ 这要是搁到现在，简直就是令人难以置信！ 当时的崇明镇，土地一片荒芜，现在奔腾不息的溪流，在当时也只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干涸的河床。 人们为了能活下去，树根、藤条、土块、甚至是动物的粪便等等，一切能吃进嘴里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面黄肌瘦、饥肠辘辘地躺在家里，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大多数人就这样饿死、腐烂在家里。 因此，家家户户都苍蝇满门，时不时地还会有秃鹫，撞开破烂不堪的门窗，进屋去啄食腐烂的尸体，有时还会攻击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人们。 据说，当时还有不少人，赶走了正在进食的秃鹫，自己扑到尸体上面，啃食起来。 对于现在的崇明市来说，当时的崇明镇，简直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我高祖父的父母，在那个时候，将家安在了穿山公路的一侧。 希望往来于此的商队，能够带走他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终于有一天，一队来自于广州的商队，于此经过。 那些还有力气动弹的人们，纷纷从自家跑到公路上，扑倒在商队的马车前，磕头乞求，希望能够得到些许救济。 人们将头都磕破了，换来的也只是一顿拳打脚踢，其中就包括我高祖父的父母。 最后，镇民们的哭喊声，惊动了商队主人。 商队的主人下车后，被面前的这副面目疮痍的画面所震撼到，心生不忍，便命人在公路两侧开设救济点，为镇民们施粥。 在商队为镇民们施粥的第二个夜晚，我高祖父的父母，便带着我的高祖父和他弟弟，来到了商队营前，哭求地希望能够见上商队主人一面。 但他们被告知，主人已经就寝，有什么事请他们明天再来。 可是我高祖父的父母，却死活也不肯离去，哀求商队里的人，能够通融一下，禀告商队主人一声。 这个哀求，最后换来的只能是一顿毒打。 就在他们将手里的棍棒打断了两根后，商队的主人，才慢悠悠地从帐篷内走出来，来到我高祖父一家的面前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丝毫没有为他的部下粗鲁的行为，感到一丝的羞愧。 听闻这话，我高祖父的父母，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与正在流血的伤口，立马扑倒在商队主人的脚边，头也不抬地乞求商队主人。 希望他能够将他们的两个儿子，收进商队，他们的年纪还这么小，跟在他们身边的话，只有饿死这一条路。 所以他们三拜九叩地恳请商队主人，行行好，将两个孩子收进商队，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商队主人的大恩大德！ 商队的主人，为难地看着在他脚前又跪又拜的荒村野夫，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昨天一整天，就有不少人，带着他们仅存的家人，来这里跟他提出相同的诉求，甚至还有将自己的妻女绑来，跟他换粮的。 他确实也收留了不少有姿色的女人，作为他商队旅途中的消遣。 所以，当他一听到相同的诉求，而且还是两个男孩时，他便心生厌恶对站在一旁的手下，做出了赶他们离开的手势。 就在商队主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眼睛的余光，意外地瞥见了跪在他们父母身后的兄弟俩。 虽说小哥俩的脸颊都饿得凹了进去，但眼睛中透露出的那股机灵劲儿，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想，如果能接受良好的教育的话，假以时日，这两个小哥俩，肯定能成为栋梁之才。 但考虑到现在商队所剩的物资，商队主人觉得，收留两个小男孩的话，会有些吃紧。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商队的主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叫停了手下粗鲁的行径，告诉躺在地上，几乎被揍得没了人样的农民夫妇。 他只能收一个男孩进到商队，让他们商量一下，是将大的给他，还是将小的给他。 我高祖父的父母听到这话，二话没说，就把作为长子的高祖父，推到了商队主人的面前，让他叩谢商队主人。 但我的高祖父，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那就是将这个名额，让给了比他更加面黄肌瘦的弟弟。 我高祖父的这个举动，得到了商队主人的赞许。 他奖励给了我高祖父两麻袋大米。 而这两麻袋大米，为我们胡家能够熬过那场饥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没有那两麻袋大米，就可能没有现在的我。 第三天正午，当镇民们端着带有缺口的饭碗，满心期待地来到施粥点时，他们才发现，商队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 等到我的高祖父与他弟弟再次见面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据我爷爷说，他爷爷第一次见到他这位二叔时，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有钱”。 因为他二叔，身穿上好面料的马褂长袍，上面的刺绣也很十分考究，头上还戴着一顶乳白色的洋式小礼帽。 不仅如此，就连他二叔带回来的家眷，也身着华丽的服饰、戴着他们从未见过的珠宝首饰。 他二叔的孩子，更是有许多他爷爷羡慕眼红的玩具。 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刚见到我的高祖父，就带着他的家眷跪下，冲着我的高祖父磕了三个响头，痛哭流涕地感谢我的高祖父。 当我的高祖父的弟弟，问起他们父母近况时，他才得知，他们的父母虽然熬过了那次饥荒，但却没有躲过来年发生的瘟疫。 等到把行李整顿完毕后，我的高祖父便带着他的弟弟，来到他们父母的坟前祭奠。 经过在简陋的茅屋中，彻夜长谈后，我的高祖父，对他弟弟这二十多年的经历，有了大致的了解。 据他弟弟说，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他就随着商队，连夜离开了崇明镇，一路向南直至广州。 路途中，商队的主人，指派了两个手下，作为他的教书先生，教他识字算数。 如果完成不了当天的学习任务的话，那么那一天就甭想吃饭了。 在深刻体验过挨饿是什么滋味的我的高祖父的弟弟，每一天都十分刻苦学习，超额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 于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识得了一千多个常用字，还掌握了简单的四则运算。 至于，商队主人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血，培养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呢？ 那是因为，他在将我高祖父的弟弟收入商队的那一刻起，便决定收他为义子。 可能是亏心的生意做得太多，以致于商队的主人，虽然腰缠万贯、妻妾成群，但却没有一人，为他诞下一儿半女。 眼看着自己即将步入花甲，而名下的众多财产，没人继承。 商队的主人，便悲从中来，终日郁郁寡欢。 在经历了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商队的主人，终于想出了一个勉强解决这种窘境的办法——那就是收一个义子。 等到将来他有（如果能有的话）亲生骨肉后，再将他换掉也不迟。 于是，每次出门行商，商队主人都格外留意经过村落的孩童，希望能找到一个聪明机灵的，收入自己的义子。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愿望，竟然在一座快要灭绝的镇落里实现了！ 所以我的高祖父的弟弟，作为候选的商队继承人，自然而然地受到艰苦的训练与教育。 在私塾中刻苦学习了八年后，我的高祖父的弟弟，终于得到了商队主人的首肯，同意他随着商队一同行商。 就这样，我高祖父的弟弟又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行商旅途中，跟着他的义父，学会了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处事方法，以及遭遇危险时，能够趋利避害的办法。 由于我高祖父的弟弟的卓越才能，原本二、三十人的商队，逐渐发展成了常驻二百多人、规模较大的地方商会。 买卖不仅遍布全国各地、还拥有了自己的货船，将买卖做到了东南亚以及欧美各地。 为了能够说明白自己货物的特色，和防止被当地人诓骗，以及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的高祖父的弟弟，成为了当时为数不多学习洋文的人之一。 整个商会，在我高祖父的弟弟，以及他义父的打理下，生意蒸蒸日上，雇佣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那个时候，我高祖父的弟弟，主要掌管海外生意。 他的义父则把国内的生意，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开启了他的旅洋之旅。 在一些机缘巧合下，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对西方的奇异传说，以及恐怖传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通过通读与研究，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发现，西方的一些恐怖故事，以及在故事中出现的恶魔怪物，与他故乡流传的那些志异传说，以及在传闻中出现的魑魅魍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9章 【四十一】吞吐之地 于是，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就想，如果能够找出中西故事里，出现的类似的妖魔鬼怪的共同点的话，那说不定就能找到这种妖怪的原型。 甚至说不定，还能真的找到这种妖怪！ 所以我的高祖父的弟弟，这次回来的原因，不仅是为了寻亲，更是为了研究世世代代在崇明镇流传的奇异传闻。 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在美国研究当地特有的恐怖传说时，认识了一位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清朝留学生。 相同的兴趣爱好，使得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识恨晚！ 每天傍晚，他们两个人都会相约在市图书馆见面，然后会在那里，一直就着自己的研究发现，畅聊到深夜。 当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将他心里的那个计划，告诉给他这位朋友时，他的这位朋友，立马眼前一亮，请求我的高祖父的弟弟，让他加入到他的计划当中。 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朋友的请求。 就此，两人成为了合作伙伴，并且这种关系，一直延续到我的高祖父的弟弟的这位朋友，不幸离世。 自从有了这位朋友的帮助，我高祖父的弟弟的研究，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为了获取、补全传闻中，只言片语的隐藏部分，和疏忽遗留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查阅了图书馆里所有能够查阅的相关书籍和资料。 如果有些地方书籍都记录不全的话，那他们则会拜访当地的学者和专业人士，以求得隐藏在虚拟故事背后的真相。 后来，我高祖父的弟弟的朋友，学成回国后，两人依旧依靠着书信往来，继续研究，并且两人的研究第一次出现了分工—— 我的高祖父的弟弟，主要研究西洋的恐怖故事。 而他的朋友，则研究本土的志异传说。 这也是我高祖父，开办邮局的一个原因。 因为他的弟弟，曾多次丢失与他朋友研究交流的信件，以致于两个人现在的研究，还存在着些许差异。 每当信件寄出后，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就会陷入惶惶不安。 所以为了缓解弟弟的这种不安，我的高祖父才会用他弟弟给他的钱，打通了官府，创办了这崇明镇的头一家驿站。 由于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对自己的研究，已经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以致商会那面的工作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好几笔亏本的生意。 这让我高祖父的弟弟的义父很不高兴，多次派下人送去劝诫的书信，但起到的效果却微乎甚微。 后来，我高祖父的弟弟的义父、商会的当家人，干脆撤去了我高祖父的弟弟的职务。 另聘商会中一个精通洋文的商人，主管商会的海外生意。 虽说是撤职，但每个月，商会都会给我高祖父的弟弟足够的生活费。 因为商会的当家人，可不希望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培养的继承人，就这么的饿死在异国他乡。 而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对于撤职这一事，并没有显得多么在意，反而这让他觉得轻松惬意。 因为他现在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之中了。 后来，时值我高祖父的弟弟的义父病危，商会里的人，加派了十二封紧急家书，才把我高祖父的弟弟从美国给叫回来。 可是，我高祖父的弟弟刚一下船，还没登上商会派来接他的马车，他的义父就咽气了。 所以，他的义父，最终也没见到他的义子一面。 在替义父料理完后事后，我的高祖父的弟弟，就被他义父的遗孀，和商会里的干部们给赶了出来。 除了一间老宅和几亩农田外，我高祖父的弟弟，再也没有从他义父留给他的遗产中拿到一分钱。 我高祖父弟弟的旅洋之旅，也就此宣告结束。 虽然我高祖父的弟弟，再也没有踏进异国的土地，但他的研究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不前。 他从美国带回来的书籍和资料，足够应付他的研究的了。 并且他还时不时地能收到他在美国的朋友，给他收集的恐怖故事和轶事趣闻，为他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观点和佐证。 我高祖父的弟弟，在回到崇明镇前，就把分给他的那间老宅和那几亩农田给变卖掉了。 而得到的钱，有一半分给了我的高祖父。 剩下的一半，则被他用来盖了一间大宅子，就此，他便在崇明镇定居下来。 每天傍晚，这座大宅子里，都挤满了好奇的镇民。 他们都在等待我高祖父的弟弟，讲述他在美国的见闻。 作为回报，镇民们会告诉给他一些志异传说和迷信故事。 尽管我高祖父的弟弟，对这些传闻十分熟悉，但他还是希望能因此获得更加完整的叙述，以便能更好地研究隐藏在这些传闻背后的树精鸟怪。 我高祖父的弟弟，至此还没有放弃寻找那些，传闻中妖魔鬼怪的计划。 为此，我高祖父的弟弟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探望镇中那些上百岁的老人们，询问还残留在他们记忆里的、那些崇明镇世世代代口头相传的志异传说和恐怖见闻。 终于，我高祖父的弟弟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他在原来当过神婆、年纪即将满一百二十岁的老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和恐怖传闻。 从老人那支支吾吾、模糊不清的话语中，我高祖父的弟弟，获知了将崇明镇夹在中间的两座高大山脉的名称—— 左边的这座（也就是靠近现在崇明镇的山脉）叫做“吞山”。 右边的那座（也就是靠近傍山镇的山脉）叫做“吐山”。 而崇明镇坐落的这片山谷平原，在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吞吐之地”。 相传在“吞山”与“吐山”之上，各居住着一位神祇。 在早前时候，人们围绕着这两位神祇，衍生出了一个宗教。 这个宗教的名称，因时间久远，而被人们遗忘。 但当时，这个宗教信徒众多、规模庞大，拥有一整套完整而又疯狂的祭祀活动和节日庆典。 而在当时举行这些活动的地方，便是这“吞吐之地。” 后来，这个宗教日益没落，直至被人们彻底遗忘。 再后来，有关山上居住的神祇，以及这三处地方古老的名称，也彻底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这崇明镇，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兴建起来的。 虽然宗教消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居住在“吞山”和“吐山”上的神祇，也随之消失了。 它们依然居住在山上，等待着人们再次带着丰盛的祭品，向它们献祭。 老人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高祖父的弟弟，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场旱灾，就是神祇造成的。 神祇肯定是将居住在“吞吐之地”的崇明镇镇民们，当做了它的信徒献祭给它的祭品了。 老人还言辞严厉地警告道，如果不想办法解开这个误会的话，那么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场旱灾，势必会在不久后，再次在这座小镇中重现。 “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我高祖父的弟弟，向那位老人如是地问道。 那位老人用同样模糊不清的声音说，她的祖上，就是曾经那个蓬勃发展的宗教的大祭司，他们家族也是宗教内为数不多、没有忘却这些往事的家族之一。 为了让我高祖父的弟弟，能够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老人还亲自回到屋里。 在我高祖父弟弟的帮助下，逐个移开叠放在一起的箱子。 最后，双手颤抖地翻开了那位于最底层的大木箱的盖子。 从漫天飞舞的灰尘中，拿出了一卷套着封套、保存良好的羊皮卷轴。 据老人说，这卷羊皮卷轴，是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东西，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那个宗教，是如何被创立以及蓬勃发展的具体过程。 不仅如此，上面还记载了居住在“吞山”和“吐山”的神祇，是两位怎样的神祇。 还有老人的先祖，主持祭祀活动，以及节日庆典的具体内容和流程。 老人的这个羊皮卷轴，激发了我高祖父弟弟极大的兴趣。 他殷切地希望，老人能让他把这羊皮卷轴上记载的所有内容，誊写一份，以供自己研究。 当然，他会给老人一笔相当不错的报酬。 那位老人在听完我高祖父弟弟的请求后，摆了摆手说，她的家人在那场旱灾中全都离世了，已经没有人能够将这羊皮卷轴传承下去了。 而她作为秘密的守候者，她觉得她能与我高祖父的弟弟相遇，肯定是神祇的安排。 所以她告诉我高祖父的弟弟，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她可以将这卷羊皮卷轴转赠给他。 不过，作为转赠的条件，老人希望他能解除神祇的误会，另建一个祭祀的地方，祭祀神祇。 因为只有那样，崇明镇才能免于荒废、颓败。 我高祖父的弟弟，郑重其事地在老人面前发了誓，然后叩谢了一番后，便如获珍宝般抱着那卷羊皮卷轴，离开了老人的家。 第二天一早，外出务农的人们发现，这位老人安详地睡梦中辞世了。 至于我高祖父的弟弟，在得到那卷羊皮卷轴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大宅深处的那排房子里。 那里成为了他的起居室、书房、以及研究资料的地方。 就连每晚例行的讲故事大会，也被他取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0章 【四十一】入水镇 山神的传说，是崇明镇众多世世代代，口头相传的志异传说中，最为人耳熟能详的。 山神这位神祇，在崇明镇里的志异传说，和民间传闻中，都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即使到了现在，傍山镇还流传着一些关于山神的古老传说。 所以，我高祖父的弟弟认为，如果他能证实山神是真的存在的话，那他多年以来的研究，也就有可能被世人所认可。 说不定，还能由此打开人类、神明、妖怪之间的大门！ 想到这里，我高祖父的弟弟，便给他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书信一封，让他来到崇明镇，与他一起研究那卷卷轴。 书信送出后一个多月，一位学究模样的旅者，出现在了崇明镇。 旅者的身后，还牵着一匹骡子。 骡子身上，左右两侧的行李袋内，鼓鼓囊囊地装着或大或小、或新或旧的书籍与手稿。 旅者的身上，更是风尘仆仆，马褂和长袍上，都沾满了土灰和污渍。 旅者刚出现在穿山公路（当时还是一条大马道）入口时，我高祖父的弟弟，便风尘仆仆地走上前去，与之相拥。 通过我高祖父的弟弟介绍，我的高祖父得知了，这位旅者，就是他在美国的时候，与他一起研究怪异传闻的朋友。 当他收到我高祖父的弟弟寄给他的书信时，他正在深山老林中，追踪狐妖蛇精的踪迹。 据他所说，他曾经确实有那么一两次看到过狐妖幻化的过程。 但每一次过后，他都发现，自己不是晕倒在小溪边，就是在大树底下昏睡，所以他也说不好自己看见的景象，是现实还是梦境。 在阅读完我高祖父的弟弟寄给他的书信后，他由衷地感觉到，他这位故友兴奋而又焦虑的心情。 便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赶往这个崇明镇。 在和朋友没日没夜地关在屋子里研究了半个月后，我高祖父的弟弟，突然兴冲冲地背起行囊，跟着他那位朋友前往那人迹罕至、诡秘莫测的“吞山”。 我高祖父的弟弟，在离家时，曾一脸兴奋地对他的家人说，等他们回来，一切弥漫在事物表面的迷雾，都会消散。 而隐藏迷雾内的事物，全都会显现出来。 虽然我的高祖父，没有明白他的弟弟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弟弟的研究，肯定是取得了什么进展。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兴致盎然地跟他的朋友，前往那高大连绵的山脉的。 可是当时，我的高祖父并不知道，他的弟弟这么一走，就是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我的高祖父组织镇里的人，成立了一支救援小队，前往“吞山”寻找、营救他的弟弟及其朋友。 但每一次营救的进展，都困难重重。 他们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广袤平坦的“吞山”，实际上却暗藏玄机—— 每条道路上，都布满了杂草和荆棘。 甚至有些道路被年代古老、粗·大，而又纠缠在一起的树根，彻底封堵。 就算你用工具，一路披荆斩棘，到最后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你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还是难以攀爬的悬崖峭壁，亦或是充满危险气息的原始森林…… 就这样，面对着如此难以逾越的天沟地壑，救援队每次都无功而返。 并且每次回来救援队中的成员，总会有一两个人染上莫名高烧、满嘴胡话、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怪病。 镇民们纷纷把这种没有见过的怪病，归因为他们贸然进山，还肆意破坏山上的植被，从而惹怒了山神，山神才会降下这种怪病，惩罚他们。 随着屡次救援的失利，和山神降罪的传闻愈演愈烈，到最后，救援队名存实亡，整个救援队，仅剩我高祖父一个人。 就算陷入如此困境，我的高祖父依旧没有放弃救援。 因为他坚信，既然他自己曾经救过他弟弟一次，那么他就能再救他一次！ 我的高祖父，在总结了先前救援行动失败的原因后，决定轻装上阵。 除了足够的口粮和夜间露宿的帐篷外，他只带了用来开路的大砍刀、一端带有铁钩的长绳索，以及用来穿过雾气蔼蔼的树林和夜间行路的树脂火把。 在把驿站的事务交代清楚之后，我的高祖父便决定，只身一人去往“吞山”，寻找和救援他的弟弟及其朋友。 就在我的高祖父背起行囊，准备出发的那天早晨，我高祖父的弟弟，竟然从“吞山”上回来了！ 但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他的哪位朋友，我的高祖父他们在以后他弟弟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似乎在山上遭遇了不幸，殒命于山上了。 我高祖父的弟弟，那沾染着枯枝烂叶的、长长的、花白的头发、那两颊深凹的脸庞，以及那瘦弱的身材，都让看见的人不经意地想起那场可怕的旱灾。 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上面还沾染着污渍和血迹。 但我高祖父的弟弟身上，并没有出现一个伤口。 不仅如此，我高祖父的弟弟，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都变得毫无血色。 就像无云的夜晚，一轮明月当空映照，天地之间，披上一片银白色的那样的白。 我的高祖父一看到神情恍惚、走起路摇摇晃晃的弟弟后，立马将背在身上的行囊丢到了一旁，全力奔跑到他的身旁。 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喊、摇晃他的弟弟，他弟弟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毫无生气地看着前方。 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嘴里～～没有了～～太可怕了～～” 声音小到，我高祖父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才能听到。 “喂！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这些年你一直在山上？你都躲在哪了？我们上山都没瞧到你。” “对了，你的那个朋友呢？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你朋友他没事？……” 我的高祖父，前前后后问了许多问题。 但是他弟弟，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依旧小声嘀咕着，双脚还保持着向前行进的状态。 当时，我的高祖父看他弟弟这种状态，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弟弟中邪了。 在请了本镇以及邻镇的郎中、神婆、大仙儿看过后，我高祖父弟弟的病情，依旧没有出现好转。 而且还出现了那些救援队成员身上出现的症状：莫名高烧、胡言乱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让他的家人们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好在一个月后，我高祖父的弟弟病情痊愈了，无论是神情还是谈吐，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但对于他这十年来，在“吞山”上的经历，却只字不提。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屋子里的研究资料，全都付之一炬。 而那卷他从老妇人那里得到的羊皮纸卷，则被他装进箱子里，深深地掩埋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虽说我高祖父的弟弟身上的怪病痊愈了，但他也因此留下了后遗症。 那就是他极其畏光，一丁点儿光亮照到他的身上，他都会大喊大叫。 所以基本上，他白天都躲在用不透光的布条封堵门窗的房间里。 只有晚上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才会出来走动。 因此，镇民们给他起了一个十分贴切的绰号“夜游神”。 不知是在不透光的屋子待了太长的时间，还是因为这种病，具有微弱的传染性。 我高祖父弟弟的家人身上，也出现了头发、皮肤变白，怕光的症状。 从那以后，人们对我高祖父弟弟家居住的大宅子，都唯恐避之不及，每每都绕开那里。 如果无论如何，都必须经过那里的话，人们会深吸一口气，或是用衣袖捂住口鼻快步经过。 人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染上这种怪病。 渐渐地，到最后敢进入那座院子里的人，也只有我的高祖父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高祖父一家，便定期向他弟弟一家运送生活用品，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后来，崇明镇又遭遇了那场堪称噩梦的山洪灾害，摧毁了镇里绝大部分的房屋，人员伤亡更是不计其数。 劫后幸存的人们，看着被山洪摧残得一片狼藉、满目疮痍的家园后，萌生了到别处新建家园的念头。 因为他们觉得，可能是因为这里风水不好，才会发生这些令人胆寒的灾难。 事实证明，他们的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自从新的崇明镇建成以后，虽说地质灾害频发，但却没有发生过一次惨绝人寰的大灾害。 这一点，对于多灾多难的崇明镇镇民来说，已经是十分满足了。 当然，在新建家园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分歧。 大部分人，都同意在现在崇明镇的地址上，新建家园。 而有一部分人，则决定在靠近“吐山”方向的地方，建立新家园。 他们建立的聚落，就是后来的傍山镇。 最后，只有极少部分人表示，愿意在这个地方居住下去， 其中就有我高祖父弟弟一家。 说来也奇怪，在那场堪称灾难的山洪中，我高祖父弟弟家居住的大宅子，竟然完好无损、幸免于难！ 这在当时，不得不称为是奇迹！ 就这样，大家在处理好各自的分歧后，便各自开始修建城镇了。 在新的崇明镇修建好后，人们为了区别新的，和旧的崇明镇，便把旧的崇明镇更名为“入水镇”。 因为山洪暴发的时候，整个旧的崇明镇，都淹没在洪水之中。 后来，又因为指示牌上面的字是竖着写的，所以外人常常把“入水镇”读错成“汆镇”。 久而久之，居民们也开始把“入水镇”叫做“汆镇”。 往往家父会在我去清理穿山公路上的落石时，独自一人，将需要送往的生活用品，搬到我的小货车上。 虽然家父已经年近花甲，但身体依然如同小伙子般健硕。 这与家父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分不开联系，更与我们家族的遗传基因分不开联系。 我爷爷去世时，已经一百多高龄，但依然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以及健硕的身体。 甚至，脸上也没有像其他老人那样，长有老年斑以及皱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爷爷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呢。 当家父将生活用品全都装上车后，他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到我的手上。 然后言辞严厉地警告我，千万不要打开。 而早就习惯这一幕的我，则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将信封放在货车驾驶席的挡风玻璃前。 一个跨步进到车内，关上车门，发动汽车，朝着“汆镇”方向打着方向盘。 如果当时我的好奇心再强烈一些，在半路中打开那个信封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可怖的事情了…… …… 我顺着穿山公路一直前行，在标有“汆镇”镇名的指示牌处左转，转入布满碎石的山间小路。 小路的宽度，仅供一辆车辆行驶。 虽然出入“汆镇”的车辆，少之又少，但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那窜出来一辆马车或是驴车。 要是把它们给惊到了，我还得下车，帮老农收拾掉落在路上的物品。 况且，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一年才到这里不过三四次，对于这里的路况并不是那么熟悉。 说不定下一秒，我的小货车的车轮，就陷进了肉眼难以分辨的泥坑里，从而抛锚。 要是那样的话，我还得独自一人，穿过这条阴森寂静的山路，前往前面的镇子里叫人帮忙。 所以每次走这段山间小路时，我总会一边减速慢行，一边在心里祈祷，那些看不见的泥坑，离我远一些。 在穿过那段崎岖不平、气氛阴森恐怖的狭窄山路，再顺势下一个路坡，“汆镇”的入口，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需从镇口处看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座将近废弃的镇落。 破败的房屋随处可见，当年山洪带下来的落石，和房屋的残垣断壁，还横在道路上。 除了偶尔响起的鸟叫声，整个镇子，都静得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从极少处屋子飘出来的炊烟中可以看出，这个镇子还是有人居住的。 我将小货车的速度，保持在不至于让引擎熄火的程度上，缓慢而又小心地走在铺有鹅卵石的大道上。 竭力地避开那些横在道路上的落石、木板以及房屋的遗骸。 在经过一处由房屋的残骸构成的三角体时，我看到了有几个小孩子在那里嬉戏。 但他们在那里面窜上窜下的矫健动作，怪异得就像是某种类人猿动物似的，并且他们对我的到来，充满了恐惧与敌意。 如果我再将小货车向他们偏移一点点的话，那么紧握在他们手里的石块，势必会在下一秒，砸在我的车窗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1章 【四十一】怪异的木雕 我缓慢地从那群孩子的身旁驶离，驾驶着小货车，继续沿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行进着。 像这样，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后，我将小货车停在了一座大宅子前。 宅子的外墙，有些地方因为年代久远而脱落，就连漆成朱红色的大门上面，也因同样的原因，而出现了几处掉漆的地方。 我拿着家父交给我的信封，下了车，走到大门前。 一边叩响门上的门环，一边大声喊道：“胡玥，是我，我来给你送生活用品了。” 胡玥是我的堂弟，也是这座宅子主人的名字。 可能是因为长得比较清秀，我的二叔和二婶，才会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女孩子气的名字。 半分钟后，我听见穿过庭院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抬起门板的声音，在大门的另一侧响起。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穿着厚实衣服、头戴鸭舌帽、面部用墨镜和口罩遮挡的、全副武装的身影，出现了大门后面。 这个人，就是我的堂弟胡玥。 他和他的家人一样，都得了跟我高祖父弟弟一样的怪病。 “呦，胡玥，好久不见。对了，这是我爸爸让我带过来交给你的。”我热情地跟我这位可怜的堂弟打着招呼，并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他。 我这位可怜的堂弟，轻声地道了一声谢，然后十分虔诚地用双手，从我手里接过那个信封，抱在了胸前。 “你不是很怕光吗？先进屋去，我会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的。还是像往常一样搬进厨房？”我向站在门后的堂弟询问道。 在得到他的首肯后，我开始往货车走去。 当我的双手，抱着满满当当的生活用品，往那个大宅子走去时，我发现，漆成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完全敞开了。 距离我上一次进到这院子时，已经过了四个月之久，较于上次，这个院子显得更加脏乱了。 这也难怪，毕竟自从我的二叔和二婶过世之后，这座宅子，就归我那弱不禁风的堂弟一个人打理。 虽然家父曾多次提出，每个月都过来帮忙收拾一次的要求，但每一次都被我堂弟婉言拒绝。 可能是他不希望我们也染上他得的这种怪病。 这座宅子的厨房，位于左侧的尾房，它离宅子深处的那排房子十分相近，所以我的搬运工作，几乎是横穿整座宅子。 如此反复了四趟后，我终于将小货车上的日常用品，给搬运完毕了。 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歇息了一会儿，用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后，便朝宅子深处的那排房子走去。 可能因为那排房子的避光性，要强于其他房子，所以从我高祖父的弟弟开始，这排房子便成了宅子主人的主卧。 为了方便生活，屋与屋之间的隔墙已经全部打通。 “胡玥，我帮你把东西都搬进厨房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啊。”我一边敲着用黑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房门，一边冲着屋子里面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房门，便露出了一丝小缝。 站在屋内阴影处的胡玥，轻声说：“哥，要是不介意的话，进屋喝口水。” 听胡玥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口渴，便欣然走进了屋内。 我前脚刚走进屋内，胡玥后脚就把房门给关上了，看样子，他是极其畏光的。 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子内，顿时陷入到一片漆黑当中。 虽然我知道胡玥就在我的身旁，但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对这窒息的黑暗的恐惧，我隐约感觉到，在这黑暗的深处，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在死盯着我。 一旦我采取行动，它就会向我扑过来一样。 越是在这种黑暗里待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发地强烈。 就在我快被这种感觉，弄得失声大叫的时候。 突然，我的头顶处出现了一个跳跃的光点，接着，整个屋子都变得亮起来了。 而刚才一直缠绕我的恐惧，也随着这光亮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就像刚做了一场噩梦似的，面目苍白、喘着粗气、头感觉重重的，时不时地还伴有恶心感。 才那么一会儿功夫，我身上的T恤，就被自己的冷汗给完全打湿了。 在双腿快要失去力气之前，我迅速地抓住了一旁椅子的扶手，然后整个人重重地坐在了上面。 不远处，正在脱掉自己身上厚实衣物的胡玥，发现了我的异常，立马跑到我身边，询问我的情况。 “没事，可能是没吃午饭，又加上刚做完体力劳动，身体有些贫血。”我随口扯谎道。 要是让他知道，我因刚才的黑暗，而产生的恐怖的话，那我这个堂哥岂不是很不靠谱？ 一想到这里，我就立马将话题转移开，“倒是你，开灯不要紧吗？” 我看着胡玥那雪白的头发，和果露在外面的惨白手臂问道。 当然，胡玥生下来并不是这样，孩童时期的他，跟普通人一个样。 可是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变化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时，自己吃惊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要紧的，只要不是太阳光就行。”胡玥如是地说。 “那月光呢？” “月光也不要紧。” “哦～～听起来就像吸血鬼一样。”我自言自语道。 直至看到胡玥脸上尴尬的笑容后，我才慌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胡玥就把我的话，抢了过去，“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觉得自己的这种病，像吸血鬼一样。对了，哥，我给你弄碗红糖水喝，会对你的贫血有好处。” “嗯，那就麻烦你了。” 只见胡玥手里拿着鸭舌帽、墨镜以及刚脱下来的厚实衣服，消失在了右侧里屋的屏风后面。 由于长期照不到日光，所以他的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我也趁着在他准备红糖水的这个空档儿，坐在椅子上，观摩这许久未来的房子。 这排房子，一共分为五间屋子，在将里面的隔墙全部打通后，右边设有屏风的两间屋子，充当着卧室的功能。 左边的两间屋子，则充当着书房和工作室的功能。 而我所处的这间房子，则是这排房子当中最中间的那间屋子，这里主要充当客厅的功能。 我顺着视线往房子的左侧望去，只见那里摆着木雕制作，需要用到的各式各样的工具。 新鲜的木屑散落在地上，桌子上放着还没有完工的木雕。 木工雕刻，是我堂弟胡玥的兴趣爱好。 对于像他这种，不能跟人正常交流和外出游玩的人来说，能有这么一个兴趣爱好，是极好的。 况且，我堂弟的技艺也十分高超。 有时，他会送给我几支雕好的木雕，让我带回去。 虽说我不太懂得艺术，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我堂弟雕出来的木雕精妙绝伦、栩栩如生。 想到这里，我的视线，则移到了一旁依墙而立的藏品柜上。 那里摆满了我堂弟引以为傲的作品。 在欣赏柜子里面琳琅满目的成品时，我的视线，被其中一件成品所深深地吸引。 那是我从未见过、但又不属于我堂弟能雕刻得出来的成品。 因为我仅仅只看了它一眼，那刚刚得到缓解的不适感，又开始向我袭来，仿佛刚才我在黑暗中感觉到的注视感，就是它发出来的！ 仿佛它本身就不是一座木雕，而是一件拥有灵魂、邪恶至极的东西！ 我无法与其对视太长时间，每次对视，我都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正被它吸走一样。 那座怪异的木雕，雕刻的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它长有鸟类的头部和眼睛，但嘴巴那里，却长着昆虫那样带有大对钳的口器。 无数类似触手状的舌·头，从那口器中伸展出来。 那奇怪的生物，还长着布满鳞甲的身体，身后还拖着一根扁平状的尾巴，上肢是那种多节状的手臂，下肢则是长着利钩的鸟爪。 如此怪异恐怖的生物，就算是最精神极其紊乱的人，做的最光怪陆离的梦境，也未曾出现过！ 我不知道胡玥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但我还是觉得，让他尽早处理掉这个东西比较好。 等到胡玥从屏风后面的主卧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两只纹饰十分精美的茶杯。 我伸手从胡玥的手中接过一只茶杯，然后喝了一口。 结果发现，里面放的红糖，足以腻死一头大象的了。 我一边心想我这个堂弟真是实在，一边将茶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 准备跟我这个实在的堂弟，谈一谈那个可怕的木雕的事。 “胡玥啊，我刚才一看你这柜子里的作品，又添增了不少啊。你有没有想过在网上开个店，将你的这些精美的作品卖出去，以供更多的人欣赏啊？” “哥，你说笑了，我的这些小玩意儿可没人会喜欢，更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 “咦，是这样的吗？我倒是觉得你做的这些木雕挺别致的，我们家的人都很喜欢。如果你能开个网店的话，我想你大爷他们，会更开心的。” “那我考虑考虑。” 见胡玥脸上露出些许愉悦的神情后，我便决定趁此问一问，那座恐怖木雕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2章 【四十一】信封里的舌·头 “对了，胡玥，刚才我在欣赏你的作品时，看到了一座十分奇怪的木雕……” 说着，我迅速地朝那座木雕瞥了一眼，然后把它指给胡玥，“那不是你雕刻出来的？跟你以往的风格也太不相同了，就像是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中，掺杂着一株向日葵似的那么醒目、那么不协调。” 胡玥像是知道我说的是哪座木雕似的。 只见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悠闲地喝着自己杯中的红糖水，一边对我说：“哥，你说得没错。那座木雕确实不是我雕的，是我前几天，在先祖留下来的箱子里翻到的。” 胡玥口中的先祖，就是我高祖父的弟弟。 据胡玥所说，前几天他打扫房子时，意外地发现了书柜底座上的暗门，里面放着一个古铜色的大木箱。 木箱上面还挂着一把铜锁，不知是铜锁因年代久远而锈迹斑驳，还是根本没有锁上的原因。 反正胡玥用力一拽，那把铜锁就应声脱落了。 箱子刚打开时，激起了一阵浓烈的灰尘。 等到那阵令人呛咳的灰尘散去之后，胡玥便看到那座木雕，矗立在一本本古典书籍上面。 起初，胡玥也被它那可怖的模样给吓到，但是渐渐地他被它那高超的雕刻手法所深深地吸引，最后他把它握在了手中仔细观摩着。 至于那些整齐罗列在木箱里的古籍，则是他先祖的研究笔记。 这一点，与我爷爷给我讲的故事有些出入。 据我爷爷给我讲的故事来说，他的先祖，也就是我高祖父弟弟，应该在其病愈的时候，就将他的研究资料都给烧了啊。 难道说，他并不能把研究资料全都烧掉，还是说我爷爷给我讲的故事存在纰漏？ 但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是于事无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胡玥尽快处理掉那座他先祖留下的恐怖木雕。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把那座木雕拿回去，帮你问问我爸爸。关于你家先祖的事情，他可是比咱们要知道的多，说不定他知道的事情里，就有关于那座木雕的呢。” 我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的是，把那座木雕骗到手后，将其丢到荒山野岭的计划。 但胡玥的反应，让我始料未及。 他坚决反对我带走那座木雕，理由是他还没有掌握那座木雕的雕刻手艺。 不管我怎么劝说，他都不让我带走那座可憎的木雕，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地走到藏品柜前，也不知是从哪得到的勇气，我竟然一把将那个恐怖的生物，握在了手里。 站在不远处的胡玥，见到我这一举动后，立马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与我争夺起来。 本来我以为，就胡玥那副瘦弱的体格，我很快就能摆脱他。 但他全身上下迸发出的力量，还是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由于我一时轻敌，以致于那座木雕的大半部分，都握在了胡玥手里。 就算我现在发力，也避免不了那座恐怖的木雕，重新落到胡玥手里的结局。 于是，我紧握住我手里仅剩的那部分，开始左右摇晃起来，想要凭此方法，将胡玥整个人都给摇出去。 我的这个方法取得显著的效果，我刚摇晃了两下，胡玥整个人也随之左摇右摆起来。 和我猜想的一样，胡玥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手上，所以他才会出现这下盘不稳的情况。 我又加大了摇晃的程度，这时胡玥的身影，像极了热情的伦巴舞者。 即使屁股和大腿，碰撞到两旁的柜子和桌子的边角，他也没有松开那紧握着木雕的双手，继续随着我胳膊摇晃的节拍，“舞动”着自己的身体。 几番大幅度摇晃下来以后，胡玥的身体，渐渐变得体力不支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经常邮递货物的我，与终年缺乏运动的他，在体力上还是存在着天差地别的差距的。 在见到胡玥的脸上，逐渐露出疲惫之色后，我又加大了双手摇晃的幅度。 像这样摇晃了几次后，胡玥终于松开了他那紧握的双手，整个人都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狠狠撞在了一旁的木工桌上。 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应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劈了啪啦的声响。 “胡玥，你没事？我不是故意……啊！啊！啊！” 等我回过神时，我发现，我正驾着小货车，行驶在离开“汆镇”的碎石小路上。 至于我是怎么丢下那座恐怖的木雕，离开那间屋子、逃离那座宅子、发动汽车驶离那噩梦般镇子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只记得，在我失去理智前看到的，比那座恐怖木雕还要恐怖的东西——几条血淋淋的舌·头！ 它们全都被碾成了扁平状，像纸张一样，被装在信封里。 而那个信封，就是家父让我交给胡玥的信封！ 虽然只看了短短几秒，但我是不会看错的！ 因为信封上面，贴有我们胡家特有的封蜡。 一想到自己摸过的信封里面，装着的是血淋淋的舌·头，我的胃便开始翻江倒海、绞痛起来。 没过几秒，我就摇下了车窗将胃里返上来的东西，都吐到了车外。 在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之后，我靠在椅背上思考着，今天所发生的所有诡异的事情。 想要弄清那叠扁平的舌·头，与那座恐怖的木雕，是否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那个信封是家父交给我的，那家父肯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家父将信封交给我时，所露出的严肃表情。 于是，我拉下手刹，重新发动汽车，全速向崇明镇开去。 我一定要让家父，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我！ 同时我也要向他问问，那叠舌·头的主人，是属于哪种动物的。 （虽说我对那叠舌·头的主人，已经有些许猜测，但我还是由衷地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标有“汆镇”的指示牌，离我越来越近。 眼看着我就要驶离这碎石小路，转上宽阔的穿山公路时，车轮突然碾过一个上面布满碎石、肉眼难以分辨的土坑。 由于行驶速度较快，所以还没等我打正方向盘，整辆货车就已经飞出了车道，朝着一旁的土坡滚了下去。 我眼前的世界，也随之变得天翻地覆、上下颠倒。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之前，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幻象。 我看到全副武装的胡玥，在向我挥手，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是那座木雕雕刻的怪异恐怖的生物！ 那个生物的嘴里，还不停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精神错乱的嘶叫声！ 更可怕的是，它那多肢节的手臂，正从那印有我们胡家特殊封蜡的信封内，拿出那叠舌·头，放进它那长着大对钳与触手的嘴巴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3章 【四十二】崇明镇 致发现这封信的亲爱的陌生人—— 亲爱的陌生人，您好。 我不知道，您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发现这封信的。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这封信，能够在时间的长河里，逐渐幻化成灰尘，直至消散在微风当中。 在写下这封信的无数个惴惴不安的夜里，我都是如此衷心地期望着。 假使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假使您发现了这封信的话，那么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答应我在读完这封信后，会将它放回原处！ 我将因此，为您高尚的灵魂而祈祷！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 如果您发现了这封信的话，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因为，但凡我还能苟延残喘地存活在这个世上的话，我就不会让这封信被第二个人知道！ 这封信上的内容，是极其危险的同时，还充满了邪恶！ 它所记载的内容，足以摧毁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希望您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至于我为什么要把这封危险的信保存下来，而不是亲自将它撕毁呢？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 我也认真想过，将这封信保留下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我是不是不应该将这封信写出来？我是不是应该把这封信，藏到更让人难以寻觅的地方…… 但我转念一想，想起了自己写这封信的初衷—— 那就是借由自己那恐怖的经历，能为贸然行事的后人，起到哪怕一丁点儿的警示作用，我就心满意足了。 亲爱的陌生人，如果您也是为了探寻那条，关于傍山镇山神的传言的话，那么我奉劝您，在读完这封信后，立即打道回府。 如果您是偶然发现这封信的话，那么请您将这封信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样做，于您于我，以及于那些探寻传言的后人来说，都有好处。 既然您翻到了这一页，那么我想，您已经做好了了解真相的心理准备。 首先，先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做杨立世，是一位民俗学方面的专家。 主要研究以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即口传文学）为主的口头民俗。 虽然我与同事们多次合作编辑、出版过很多关于这类文学的书籍，但一直以来，我都期望能够出版一本，由我独自编著，而又记载着最为鲜为人知的民间传说著作。 也正是这个看似平常的心愿，让我一步步地接触到了，那流传已久的古老传言的背后真相…… 为了实现上述所说的心愿，我时常一个人出门取材。 作为一名民俗学专家，我自然而然地知道该去哪儿、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获得我想要的素材。 其中效果最显著的方法，就是在村庄里或聚落中呆上几天，跟村里（或聚落）的人友好相处。 等到他们放下戒心后，我就可以旁敲侧击出，他们那些世世代代不为外人所知的古老传说。 通过这种方法，我获取了许多就连我都闻所未闻的民间传说。 那天，我时隔三个月，又拎起了我的行李箱，在跟家人告别后，我便再次踏上了取材之旅。 这次的取材，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如果这次我能够取得令我心满意足的素材的话，那么我多年来的心愿，就能由此实现了！ 为此，我这次特意地精心挑选了一个地方——“傍山镇”。 那是一座坐落在山谷地区的小镇。 虽说是个镇，但它的规模，只有普通村落那么大，甚至还要比那要小一些。 要到那座小镇的话，除非你自驾，否则只有乘坐一周一趟的城际公交车这一个办法（想必您也遇到过不论您出多少钱，就是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载您去的窘境）。 但就算你乘坐了那班一周一趟城际公交车，你也不能直接到达那座小镇。 因为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站，并不是傍山镇，而是它前面的那座主镇——崇明镇。 至于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座偏僻的小镇，作为我最后的取材地点呢？ 那是因为根据我多年的取材经验来看，越是这种地势偏僻、交通闭塞的荒野乡村，就越能挖掘到最为鲜为人知的民间传说！ 有些破旧的公交车，一直开到崇明镇一处较为开旷的场所，才停下来。 在我们下车的时候，公交车司机拿着扩音喇叭，对我们喊着下周返程的时间——“下周五早上八点，人民广场准点发车！” 为了不错过下周的发车时间，在从行李舱内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后，我走向站在车门旁的司机，询问他发车的人民广场在哪。 听到我的提问后，司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地砖，沙哑地对我说，就是这儿。 在弄清了这个问题后，我拿着我的行李，漫步在这人烟稀少的小镇上。 既然要一个礼拜才能离开这里的话，那我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去傍山镇。 我可以先在这座名叫“崇明镇”的主镇中，打听打听有关傍山镇的情报，以便为我的造访做好准备。 于是，这样想的我，便开始寻找可以投宿的旅店。 我拖着行李箱，在这个被夕阳玫瑰色的余晖所映照的小镇内，走了一会儿。 这里如画的风景，令我如痴如醉，甚至有一段时间，让我忘记了我正在干的事。 当我找到旅店时，天已经黑了，好在来这座小镇旅游的人并不多，而且旅店老板的为人，也十分亲切和善（亲爱的陌生人，想必您对此也深有体会）。 于是，我很顺利地就入住到了这家旅店的“203”号房间。 虽然房间内的设施比较简陋，但总体上看起来，还是十分整洁舒适的。 由于除了在早晨吃了些饼干外，我这一天，都是处于未进食的状态，所以在将行李箱搬进房间后，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个不停。 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位于旅店一楼的餐厅准备就餐。 在老板的极力推荐下，我点了“炭烧牛舌”这道菜。 虽然价格有些小贵，但从味道上说的话，这道菜绝对是物超所值！ 我看到，来这家旅店吃饭的人，几乎必点这道菜，由此可见，这道菜是多么得受人喜爱啊。 在吃光了一盘后，我又点了一盘。 不光如此，我还把菜单上我觉得十分美味的食物，都点了一份，结果可想而知，我是撑着腰，挺着肚子，回到房间的。 由于吃得过多，肚子内传来的满腹感，让我一点儿事情都不想干，于是，我便一头倒在床上熟睡起来。 我不知道我睡了能有多久。 反正我醒过来时，天还没亮，而一楼热闹的喧闹声，正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来。 不一会儿，腹中传来的阵痛感，让我不得不起身去往厕所。 当我拖着腹泻到虚脱的身体，来到位于旅店一楼的餐厅，找老板要一瓶“腹痛水”时，那里还聚集了不少喝酒的人。 亲切的旅店老板，一脸担忧地询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说他们这儿的医院，虽然疑难杂症治不了，但是腹泻、头痛这类小毛病还是手到病除的。 我有气无力地冲着他笑了笑，告诉他我用不着去医院。 我很清楚，我这是暴饮暴食引起的腹泻，吃点儿止泻药就没事了。 听到我这么说，旅店老板脸上的愁容，才淡去了一些。 让我坐在靠近柜台的空椅子上歇息，等他去拿止泻药。 “来这儿旅游的？” 我刚坐上旅店老板让我坐的空椅子上时，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就来到我的身旁，跟我搭话道。 由于我的肚子，当时又疼了起来，我只好敷衍地回了他一句“嗯。” 而那个人并没有因此离去，反而更起劲儿地对我说：“怎么样？这座小镇很美？” “嗯。”我继续强忍着腹痛，敷衍着那个人的对话。 心里不停地祈祷，旅店老板能早点出现。 “是！虽然我从一出生就住在这座小镇内，但小镇这如诗如画的景色，我总也看不腻！每一天都能发现新的亮点！你说这座小镇，像不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像像像。” “我跟很多外来的游客聊过，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我觉得这么投机的！来来来，咱俩干一个！” 说着，那个人将手伸向柜台，将倒放在托盘里的两个空杯子拿了过来。 接着，他将放在他桌子上的半瓶啤酒也拿了过来。 在将两个空杯子都倒满酒后，他拿起其中一个，对我说道：“既然咱们能在这里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喝了这杯酒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还没等我回答，那个人就将手里的那杯啤酒一饮而尽了。 那个人在喝完他手里的那杯啤酒后，看到我面前的那杯丝毫未减，不免有些嗔怒地说：“诶？你怎么没喝啊？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交朋友啊？” 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我只好忍着腹痛，跟那人说我有些不舒服。 那人在听到我的解释后，紧皱在一起的五官，逐渐舒缓开来，最后微笑地说：“这样啊，那等你觉得舒服的时候再喝。” 说完，他又开始讲起关于他对这座小镇特殊情感的长篇大论。 “我觉得这座小镇的交通，要是能得到全面发展的话，那么这里的美景，就能被更多的人所看到！” 我注意到，那个人在说出这句话时，周围那些桌子上的客人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显然，他们觉得这个人的想法是错误的。 “说到交通，我觉得这条环形公路设计得就不合理！” 那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道。 “既然是环形公路，那就说明它从哪边走都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规定，它只能从这个方向往那个方向去，而不能从那个方向往这个方向来呢？” 事后，我才明白，他说的那条环形公路，就是这条把这座山谷城市，与外界连接在一起的环形公路。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条环形公路就像单行道那样：只能从东向西行驶，而不能从西向东行驶。 就连我乘坐的那辆破旧的城际公交车，离开这里时，都要顺着这条公路穿过西边的傍山镇，然后绕上一圈返回省城的。 而不是像其它线路的公交车那样，只要调个头，原路返回就行了。 这样的设，计总让我觉得这是在完成什么仪式一样。 “你说这样的规定，还能说它是一条环形公路吗？我看它就应该叫做单行道！” 说着，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 我发现周围客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难不成是傍山镇那帮人提的建议？” 那个人摩挲着自己那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思索着，“他们知道他们那里吸引不到什么游客，所以他们才会提出这个建议……咦～～不对！” “要是为了吸引客流量的话，那应该两头通车才对啊！这么说，这个建议不是傍山镇那帮人提的，那这个建议是谁提的呢？” 那个人就这个问题，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而我在听到“傍山镇”这三个字眼时，不免得眼前一亮。 就连困扰我多时的腹痛，也在那个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觉得，我可以从那个人的口中，套出有关傍山镇的些许情报。 于是，我端起面前的那杯啤酒喝了一口。 “呦，老兄，你觉得好些了？”那个人看到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后，立马转向我关切地问道。 “嗯，是觉得好些了。” 我点点头说，“对了，有些问题要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能不方便呢。” 那个人豪爽地说，“不方便的人，是不会这么晚还待在这里的。既然你喝了我倒给你的酒，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对于朋友的问题，我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谢了谢他的好意，然后便开始询问，他对傍山镇的事知道多少。 “你问那个没有什么景色的小村庄干吗？难不成你要去那儿看看？要是那样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因为你去了之后，只会感到后悔。” 那个人显得有些不高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4章 【四十二】傍山镇 为了能成功地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我便隐瞒了我旅途的目的地，是傍山镇这一事实。 对他谎称，我只是对他刚才所说的傍山镇，感到好奇而已。 “这样啊，嗨！我差点以为，你也是那种不懂得这座小镇的景色，有多么美丽的游客呢，我甚至有些后悔跟你交朋友了呢！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们就继续把酒言欢！” 说完，那个人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柜台中，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后面的箱子中，掏出了两瓶啤酒，用嘴起开了那两瓶啤酒。 那个人将手中的一瓶啤酒，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而我则表示，要是他愿意从那座小镇的历史说起的话，我将无比地感谢他。 那个人豪爽地说了一句“没问题”。 在将瓶里的啤酒喝下一大半后，他便开始向我叙述，他所知道的傍山镇的历史。 在他的叙述中，我得知了这个山谷地区，原来只有“崇明镇”这一座小镇。 但它当时的建址，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现已冷落的“汆镇”。 由于一场大山洪，让当时的崇明镇，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所以幸存下来的村民决定，另外选址建设新的居所。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同意这个抉择——有一小部分人，选择留在遭受山洪摧残的旧镇继续生活。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人，则选择去另外一个地方，进行新家园的建设。 他们建好的聚落，就是现在的“傍山镇”。 “虽然傍山镇那里，发生的地质灾害，要比我们这儿发生的要少许多，但他们那里，除了贫瘠的农田，就是破旧的街道，一点儿美丽的景色都没有。” “我真是搞不懂，那帮人的先祖，为什么要挑那么一个毫无特色的地方建造家园呢？难道其他美丽的地方，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吗？” 说到这里，那个人懊气地摇了摇头。 我看到他这副气愤的样子后，立马拿起桌子上的啤酒，与他碰杯。 那个人在在喝过一口啤酒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注意到这一变化的我，立马开口说：“那么这么说，你去过那里喽。” “也不是经常去，就是有时会乘胡老弟的车，去那里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去看看那里的景色了。” “看景色？你之前不还极力地劝阻我，不要去那里观光吗？说那里除了贫瘠的农田，就是破旧的街道，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地方，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不，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谎，那里确实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地方。但美妙的大自然，是变幻莫测的不是吗？” “说不定，它会恩泽那里一点点美丽的景色，也说不定啊！所以像我这样的风景爱好者，要是错过了那么一丁点儿美景的话，肯定会抱憾终生的！因此我会时不时地前往其他两个小镇看看，有没有美丽的景色出现。” 听到他这么说，我立马察觉到，他肯定对傍山镇很熟悉。 要是能请他当我的向导的话，那么我的旅途，可能就会顺当一些。 于是，我把先前隐瞒的我这趟旅途的目的，告诉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在听完我所说的后，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啤酒瓶，就连重新出现的笑容，也逐渐被严肃的表情所代替。 而坐在一旁的我，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心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应该坦白我这趟路途的目的？ 还是说，应该编造一个其他的借口，邀他当我的向导？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了那个人低沉的声音，“这么说你是一位学者？” “对，我是一名学者。”我有些紧张地回道。 “来这里，是为了收集那些老人常讲的故事？” “也可以这么说，但我们主要把它们称为‘民间文学’。” “哦～～我还不知道老人讲的那些故事还有个学名。”那个人笑一笑说，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那个人用略微正式的语气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一直把您当成是那种游山玩水的观光客了，要是我的言语或态度上，有什么冒失的地方，惹得您不高兴的话，我在这儿给您赔礼。” 说着，那个人向我低头道歉起来。 这一幕被餐厅里其他的客人所看到，他们纷纷向我投以诧异的目光。 而我也被眼前的这幅情景，搞得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个人对我了“您”这样的敬称，更是搞得我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我接二连三地请那个人抬起头来，但他却始终不肯。 最后被他搞得黔驴技穷的我，只好生气地对他说：“你这是干什么？是诚心让我难堪吗？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听到我这么说，那个人“噌”地一下抬起了头，然后面带喜色地说：“您刚才说我们是朋友对吗？您刚才是不是说我们是朋友？” 我的肩膀被他握得隐隐作痛，迎着他激动的目光，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我的答复后，那个人如释重负般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又和我畅聊起来，只不过从那以后。 他一直用“您”来称呼我。 “我可以当您的向导。” 那个人说，“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我答道。 既然这个人，已经答应做我的向导了，那么我就不需要继续待在这座小镇内，收集傍山镇的情报了。 早点和傍山镇的居民打成一片，我就越能挖掘出别人挖掘不到的故事，我的心愿也就越能实现！ “明天……” 那个人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行！明天中午我来这里接您，然后咱俩一起去傍山镇。” “那就一言为定？”我将手伸到那个人的面前说。 那个人迅速地握住了我伸出去的手，笑着说：“一言为定！” 在决定好这件事后，我俩又聊了一些有的没有，我也因此知道了他的姓名，他叫做朱建成。 是这座小镇土生土长的居民，爱好是摄影，经营着这座小镇唯—家照相馆。 他的梦想，是想更多的人，展现这座小镇的美景。 为此，他经常带着他的宝贝相机，行走在田园乡间，捕捉那些令他心旷神怡，且又不为众人所知的美景。 就这点来说，我俩是相似的。 他也会将他拍摄到的照片上传到网上，但得到的关注少之甚少。 他也曾参加各种摄影比赛，但没有一次入围。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是像他这样的美景爱好者，也不去关注美景的话，那么美景就会彻底地从这座小镇上一去不复返。 美妙的大自然，也不会再在这里施以恩泽，这里将变得毫无美感。 对于他说的这般话，我感同身受。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作为民俗学专家的我，不去挖掘那些鲜为人知的民间故事的话，那么那些珍贵的故事，势必会在时间的长河里失佚！ 那样的话，对于前人是一种罪过。 而对于后人，则是一种损失。 这么想的我，顿时觉得自己将要出版的书，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朱建成将酒钱放在柜台上后，与我一起走到了旅店门口，在再三确认了明天的集合时间后，朱建成与我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月光照耀下的街道上。 我刚送走朱建成，旅店老板才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看到我，他就把手里握着有些湿润，并带有温度的腹痛药，塞进了我的手中。 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我解释，说他不知道家里的腹痛药已经没有了。 当他去药店买时却发现，药店已经关门了。 于是，他只好跑到药店老板家，但是他敲了几下门，都没有人应答。 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的旅店老板，突然想起了一个药店老板经常去的地方，位于小镇东面的歌厅。 结果，他真的在那里，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药店老板。 等到他拖着他回来开门、买药之后，他才知道，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我拿着药，感激地对一直向我道歉的旅店老板说，我的腹痛已经好了，不用向我道歉。 反而是我应该向他道谢才对，感谢他为了我的腹痛跑这跑那，感谢他待我这么亲切真诚。 旅店老板听我这么说，立马摆了摆手说这是他应该做的，既然游客选择在他这里投宿，那他就有责任将他们当做家人一样来招待。 就在旅店老板说完这句话后。 原本在餐厅喝酒的一位客人，走了出来，指着旅店老板笑着说：“你还真是个死脑筋，既然药店关门了，那你就去医院开药啊。总比你把老冯找回来要省事得多啊。” 旅店老板听到这位客人说的话后，如同醍醐灌顶般，拍了一下他那十分宽阔的脑门，说：“你说的有道理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真是老糊涂了！” 说完，我们三个人站在旅店门口，哈哈大笑起来。 当我再次躺到我房间的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于是，我一边回味着今天（确切地说应该是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边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天舟车劳顿的缘故，我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醒，要不是旅店老板的敲门声的话，我想我可能会一直睡到下午。 我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只见旅店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鲜甜可口的小菜，站在门口。 还没等我弄清情况，旅店老板就笑呵呵地说道：“我猜你昨晚闹肚子，今天应该想吃点清淡的，所以特地为你熬了点小米粥。快，趁热吃点，胃会舒服些的。” “老板，你真不用为我这么费心，你别看我身体瘦弱，我可是经常一个人出门旅行的，这点小病是打不倒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就像我昨天说的那样，既然你投宿在我这儿，我就有义务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你。家人之间有什么麻不麻烦、费不费心的。” 我见旅店老板实在是盛情难却，便侧身把他让进了屋里。 旅店老板把装有饭菜的托盘，放在我的床头柜后，转身对我说：“我听别人说，你今天要和朱建成一起去傍山镇？” “嗯，是的。我们昨晚在餐厅里约定好的。” 听到我的回答后，旅店老板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舒服的脸色，皱着眉，转头看向了一旁敞开的窗户。 外面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饱经苦难的虔诚者。 看到旅店老板这副烦恼的样子，我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或是哪种不经意的行为，惹得他不高兴了？ 就在我这般冥思苦想的时候，旅店老板缓慢地将他的脸转回来，用一种担忧的语气向我说：“那你可要小心啊，傍山镇可不比这里，那里除了破旧的房屋外没有别的，况且住在那里的人，也不比这里的人友善，他们极度反感外人到他们的镇子，就连我们也极少到他们那儿去。” 原来旅店老板是担心我，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啊，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为了让他放心，我满口答应地说我会当心的。 听到我这么回答，旅店老板的面色，变得好一些了，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当我把他送至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似的，转身对我说，让我一定要把他昨晚给我买的腹痛药给带着，因为那里可没有能买到药的药店和医院。 我微笑地对他说我一会儿收拾行李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把他买的腹痛药，放进我的背包内。 旅店老板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只见他点了点头，消失在了楼梯扶手处。 壁钟里的布谷鸟刚“布谷”了十二声，朱建成就风尘仆仆地推开了旅店的大门，径直地朝我坐着的那张餐桌走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副相机。 虽然我对于摄影一窍不通，但我还是能看出来那副相机价格不菲。 朱建成站在我的面前，一脸拘谨地对我说：“我来接您了，您准备好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5章 【四十二】偏执 由于他的态度，和昨晚相比，简直判诺两人，以至于我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帮您把行李抬到车上。”朱建成微笑地说。 然后便伸着头，在我周围左顾右盼，最后一脸疑惑地指着我身旁椅子上的大型旅游背包，说道：“这就是您全部的行李吗？”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这就是我全部的行李。我打算完成工作就回来，所以没有必要把我的全部行李都带走。” 朱建成听完我说的话后，直愣愣地点头说：“对，我觉得您的做法是对的。那个地方，确实不值得长期待下去。”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僵硬的微笑，接着说：“那咱们就出发。” “嗯，还请你多多关照。” “您说的是哪里的话，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我冲着朱建成笑了笑，然后起身背上了放在一旁的旅行背包。 与旅店老板一家热情地打完招呼后，我便跟着朱建成，走出了旅店。 一路上，朱建成都没有跟我说几句话，从他的神情上看，他显然得十分紧张。 我猜，应该是我拜托他当我向导的这件事，让他感到紧张。 我俩就这样，无声地走在铺有鹅卵石的街道上。 等到我缓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来到了我昨天下车的人民广场。 而原本停着公交车的地方，现在停靠着一辆小货车。 坐在小货车里面的人，一看到我俩的身影在街角出现，便立马打开车门下车。 一边挥手打招呼，一边朝着我们跑来，那是一位跟朱建成年纪相仿的男子。 “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昨晚说的胡老弟，胡耿。家里是开邮局的，他也是我们这座小镇唯一的一位邮递员。我们这座小镇，像陶渊明写的桃花源，也是他告诉我的。”朱建成站在那位年轻人的旁边向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胡耿，耿直的耿。您就是来我们这儿，研究民间故事的杨教授，上午没少听建成说起您。”胡耿很有礼貌地向我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杨立世。” 我回握着胡耿伸过来的手说，“什么教授不教授的，如果你嫌弃的话就叫我老杨。而我呢，我就叫你小胡好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我们仨人相顾一笑，接着胡耿又开口说：“要想天黑之前赶到傍山镇的话，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发。” 听到胡耿这么说，一旁的朱建成，也连忙说道：“是呀，是呀，要是太晚的话，山路就不好走了。” 于是，我们便快步往不远处的小货车走去。 由于小货车的室内空间有限，所以朱建成自告奋勇地要求，自己坐在后面的货厢里，跟行李和货物待在一起；他说这样可以防止东西掉落和丢失。 但胡耿表示反对，他说朱建成高大的身躯，会把后视镜里视野给遮挡住。 那样的话，极其容易发生事故；况且车内的空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狭窄，我们三个挤一挤地方还是有的。 对于胡耿的反对，朱建成则表示，他可以帮我们注意小货车后面的情况，来车的话，他会告诉我们的。 至于车内的空间情况，那肯定是坐不开我们三个的，因为他自己就能占两个人的地方。 最后我们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他的这个建议。 在确认好朱建成在后面的货厢内坐好以后，我跟胡耿，便钻进了车内。 “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建成今天特别紧张？”小货车刚行驶没多久，胡耿就看着后视镜里，朱建成的背影，向我问道。 “嗯，我是觉得他比昨天有些紧张。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请他当我的向导，才让他这么紧张的？” 我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而胡耿只是微微一笑，对我说：“你还是不了解建成他这个人。他的紧张，不是因为你请他当你的向导，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因为我这个人？”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因为你这个人。” “我的长相就算不是平易近人，但也没凶神恶煞到这种地步。” “哈哈，我说的不是你的长相让建成感到紧张，而是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听着胡耿说的话，我觉得我的头脑，越来越陷进迷惑的泥沼之中了。 “对呀，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民俗学专家啊。” “这就对了，就是因为你这个‘民俗学专家’的身份，让建成感到紧张。” “什么意思？” “因为建成他，从小到大都十分仰慕有学问的人。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的，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昨晚刚和朱建成相遇的情景，确实和胡耿说的一样，他给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 “但只要他一和有学问的人打交道，他的那份从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显得十分拘谨。” 胡耿接着对我说，“可他又十分乐于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觉得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帮上他们的忙是一种荣誉。即使是现在，他还三天两头儿地去一趟学校，看看教过我们的老师。” “尊师重道，这是一个在现在很难看到的品格。”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我觉得建成他才过于尊师重道了。我觉得凡事都应该有个度，要是超过了这个度的话，再好的事也会变坏。” “物极必反。”我自言自语道。 “对对对！就是物极必反！不愧是文化人，四个字就概括了我说的话。” 胡耿冲我笑了笑，“但是问题就在于，建成不知道这个度在哪里。即便老师什么要求也没提，他也会帮老师干这做那的，甚至有些魔怔了。” 这时，我透过胡耿那边的车窗，看到了一块立在道路对面的道路指示牌。 那块指示牌上，写着的是“汆镇”这两个字。 我这才想起，这个“汆镇”，就是朱建成昨晚说到的旧崇明镇。 但顺着道路望去，好像还要走一段路，才能看到那个小镇的样子。 于是，我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车内。 “有一次，我们的老师只是调侃一下自己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样上下班健步如飞了；结果建成第二个月，开了一辆崭新的轿车来到学校，说什么都要把它送给老师，当代步用。” “后来呢？你们老师就把那辆车给收了？” “怎么可能。我们老师可是一位本本分分、尽职尽责的好老师，从不拿学生的一针一线。” “那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教师。” “是，你可不知道，当时老师给我打电话时的那个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快要被逼哭的孩子一样。” “那当然了，毕竟那是一辆车啊。” 说到这里，我的脑中，出现了一幅学究模样的老者，在热情难却的朱建成面前，畏手畏脚的画面。 “谁说不是呢，我们老师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在那辆车上。” “后来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 “当然是靠我说服他了呗。” “哦？那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我跟老师说，让他对建成说，他的儿子已经给他买了一辆代步用的汽车了，所以建成的车，他用不上了。” “凭这句话就搞定了？”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嗯，绝对药到病除！”说着，胡耿哈哈大笑起来。 “那要让他发现这是一个谎言的话，那他不是还会把车开到学校吗？” “我可没说这是一个谎言。”胡耿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你们老师的儿子真给他买了一辆车？”我有些吃惊地问道。 “无巧不成书嘛。” 胡耿扭头对我笑了笑，说：“你说建成他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是有那么点偏执。”我回道。 听完胡耿讲的朱建成的故事后，我完全理解了，昨晚在我告诉他我的身份后，他的态度变化为什么那么大。 也理解了他为什么，会一直用“您”这个敬称，来称呼我。 “是，为了治好他这一点点偏执，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想让我想你们老师那样，撒个谎，治好他？” “我现在有点理，解建成他为什么那么仰慕有学问的人了，跟有学问的人聊天就是轻松，还没张嘴，人家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听到胡耿这么说，我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毕竟干我这一行，没有点理解能力是不行的。 因为我们要经常挖掘一些隐藏在故事背后的真相和道理。 “建成他特别听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话，只要你对他说适可而止的话，那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干出像送车这种荒唐的事的。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对于胡耿的提议，我只回答说我试试看。 虽然我也很想帮助朱建成，把他的这种偏执给矫正过来。 因为人心叵测，说不定他下次遇到的人，就会利用他的这种仰慕心理，为自己谋利。 但是我并不认为像胡耿说的那样，仅凭我一句话，就能把他矫正过来。 要想彻底根治他的偏执的话，就要从根源出发，也就是从他对有学问的人的仰慕心入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6章 【四十二】山神节 为此，我问胡耿，是否知道朱建成这种仰慕心理形成的原因。 胡耿则摇摇头，表示对于这个问题，他一无所知。 既然不知道病因，那我就无从下药了。 于是，我们先把朱建成的问题放到一旁，开始聊些别的话题。 “对了，刚才忘了问，小镇就你一个邮递员的话，你送我们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不会，你别看小镇住着三千多人，但邮件数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昨天一天，我就把快递都给送完了。对于像现在这种信息发达的时代，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一点也说明了我们这里自给自足的特点。再说了，我这次也不是专程送你们去傍山镇的，我也有两个要送到那里的快递。” 在绕过一座丘陵后，标有“傍山镇”字样的道路指示牌，赫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再有五分钟，我们就到达傍山镇了。”小货车刚驶过那个指示牌，胡耿就对我说道。 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我们已经行驶了快二个小时了，我们在绕过那座丘陵时，差不多就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对此，我疑惑地问胡耿，政府为什么不像钻开这两座山脉，在那座丘陵上开辟一条道路呢？ 胡耿回答我说，因为政府觉得没有那个投资的必要，毕竟这条道路的通车量，一年下来屈指可数。 所以政府不建议浪费人力、财力，在这座丘陵上开辟出一条道路。 况且，这条贯穿两座山脉的穿山公路，也不是政府凿出来的。 政府只不过是在土路上，铺了一层柏油而已。 不过，最后胡耿表示，要是能在那座丘陵开辟出一条道路的话，那将为镇与镇之间的联系提供便利。 趁着这最后五分钟的车程，我向胡耿提出了这趟旅程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说傍山镇的居民，不喜欢外人来访是真的吗？” “你是听老谢说的。” “老谢？” “哦，就是你投宿的那家旅店的老板。” “他很照顾我的。” “嗯，老谢是个热心肠，他对住在他店里的旅客都很照顾。” “确实如此，我昨晚肚子疼的时候，他漫山遍野地给我找腹痛药。今天又特地地叮嘱我要小心傍山镇的人，他们对外人不是很友善。” “老谢说的没错。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这点了呢。” 这时，小货车驶过一个小水坑，我们也随之颠簸了一下。 在小货车重新地平稳行驶后，胡耿接着说：“这个小镇我也不是经常来，只不过是在出现这个小镇快递时才会过来。” “仅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他们不是很欢迎我这个崇明镇的居民，所以要是像你这样毫不相干的外人来访的话，势必会激起他们强烈的反感。” “不过，你只是聊聊天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就算发生危险，不是还有建成保护你的嘛，就他那健壮的体格，没有几个人能打过他的。” 说完，胡耿对我笑了笑。 我也对他笑了笑。 只不过，我的脑袋里一直在思考着他说的话。 要是我早点知道，来这座小镇会发生人身危险的话，那我就会选别的取材地方了（至今我还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多做点调查，那样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我一定要在这座小镇里，找到实现我心愿的最后一块拼图！ 再说了，就像胡耿说的那样，要是出现什么危险的话，还有朱建成可以保护我呢。 跟胡耿说的一样，大约五分钟后，傍山镇模糊的样子，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随着小货车，驶入一条尘土飞扬的土道后，我们也随之进入到了傍山镇。 我对这座小镇的第一印象，就是——破败。 破旧的房屋、充满水坑与落叶的主道、就连在镇子里游荡的人们，也不像崇明镇的居民那样神采奕奕、朝气蓬勃。 从他们那无神的眼睛里，我完全没有看出，一个人该具备的所有情感。 总而言之，还没下车，我就感觉到这个地方充满了异常。 胡耿把我们送到，一个好像是傍山镇镇中心的地方。 在把我们的行李拿下车后，胡耿对我们说，要是出现什么情况，或是取材完成，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在第一时间内开车来接我们的。 在去送货前，胡耿还送给了我一个做工精美的木雕挂饰，说是他堂弟做的，送给我当护身符。 我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将挂饰挂在了背包的拉锁上。 我们一直目送小货车消失在远处的街道上，然后才迈开腿，走在这寂静而又衰败的大街上。 我们要找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比如饭馆和休闲厅。 刚一下车，我就察觉到原本面无表情、有些颓废的行人，一看到我们，脸上就立马露出了那种像是见到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似的厌恶之情。 甚至有些年轻人的脸上，还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看来，他们镇落反感外人来访的传闻是真的。 所以，为了我跟朱建成的人身安全着想，我的这次取材，要比以前更加小心才行。 傍山镇人们厌恶的神情，丝毫没有影响到朱建成的兴致。 他用他那戴在脖子上的相机，一路上拍个不停。 “拍到什么好景色了吗？”我向走在一旁的朱建成问道。 “并没有拍到什么好景色。”朱建成依旧有些紧张地说。 然后，将他戴在脖子上的价格不菲的相机，摘了下来，给我翻看他照的照片。 不得不说，以朱建成的照相技术来看，他不像是那种参加比赛连鼓励奖都拿不到的摄影菜鸟啊。 但话又说回来了，隔行如隔山，我眼中看好的照片，说不定在那些摄影专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好在有朱建成，跟他拍的照片，让我能从当地人那厌恶的神情中分散出来。 我们沿着傍山镇的主干道，走了能有半个小时。 别说一家饭馆了，就连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都没看见。 朱建成询问了一位面目还算和善的老人家后得知，在镇子东头有一家的便利店。 于是，我和朱建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镇子东面走去。 结果还真在那里发现了一家便利店，而且还是一家连锁便利店！ 店员显然不是本地人，因为他在看到我跟朱建成进店后，十分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甚至在我们挑选商品的时候，他还跟在我们的旁边，不厌其烦地向我们搭话。 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聊天了。 由于有些饿了，我跟朱建成在挑选了一些零食和饮用水后，又一人拿了一桶方便面来到了柜台。 便利店的店员，十分亲切地为我们提供冲泡服务，还从库房里搬来了两张折叠椅，放在了柜台的两旁。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围绕着柜台，形成了一个正三角形。 我和朱建成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聆听着店员的倾诉。 据他说，他的名字叫做王烨。 如我所猜想的那样，他不是本地人，他是被一纸调令，调到这里当店长的。 虽说是店长，但整个便利店加他，才两个职工；另一个员工是他从本地招聘的。 他们两个人，每天十二个小时轮流在这家便利店值守，他干白班，他的手下干夜班。 在介绍完自己以及这家便利店的情况后，王烨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自己对这座小镇的看法上。 他说，他一开始到这座小镇工作时极度不适应。 虽然上头跟他说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但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偏僻！ 除了一周来一趟的送货车，和几辆到这儿游玩的私家车外，他一年都看不到几次汽车。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就是生活在原始部落的原始人，看到汽车会比看到飞机更让他感到兴奋。 他还向我们抱怨，离开这里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步行几个小时走到崇明镇，乘坐停靠在那里的城际公交；二是搭一周来一次的送货车的顺风车。 无论哪种方法，都不是那么便利，他搞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要单向通车，明明道路有那么宽！ 王烨的这一点抱怨，引起了朱建成的共鸣， 只见他一边吸着泡面，一边用力地点着头，将面条上的汤汁，洒得满哪都是。 在抱怨完这座小镇闭塞的交通状况外，王烨又开始抱怨这座小镇古怪的气氛来。 他说他刚到这座小镇上任时，居民看他的眼神，让他不禁得后背一凉、浑身发毛！ 要不是因为来这里工作的薪资待遇不错，他早就在当天，就返回省城了。 虽然每天都有不少居民，来他的便利店买东西，但他们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不和善、充满了厌恶。 以致于他刚来的那段时间，一回到居所，就立马反锁门窗，他害怕在他睡觉的时候，遭遇不幸。 对此，我跟朱建成深表同感，一想到刚才居民看我的眼神，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朱建成则表示，虽然他自己来过这里几次，但这里的居民看他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变得和善。 这时，王烨的一句无心之言，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说，这座小镇的居民，如此对外来人这么不友好，是不是因为他们藏着什么不可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啊？ 听到这话，我立马停下了筷子，激动地问王烨，他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王烨听到我这个问题后，面露沉思，眼睛瞅着天花板，思考了一阵后说：“要说有的话那也有。就是他们从不让我参加山神节。” “山神节？” “就是这个小镇特有的节日。”朱建成插嘴道。 “是为了感谢这座山脉上的山神，而举行的庆典活动。一年一次，搞得特别隆重，就算是春节，也没有这个节日热闹。” “你参加过？” “没有。” 朱建成摇着头说，“他们这个节日，只允许本地人参加，每当山神节来临的时候，这座小镇就会戒严，防止任何人进出。” “嗯，说的没错。”王烨肯定了朱建成的说法， 他说，每当山神节来临的前一天，这座小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就会手拿棍棒守住小镇东、西两个出口，严禁让任何人进出。 “那要是突发紧急状况，需要立马出去呢？” “那也不行，只能等到山神节结束之后人才能进出。总之，山神节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座小镇的。就我在的这些年里，没有一次例外发生。” “那……那些留在这里，没来得及离开的外地人怎么办？难道跟他们一起庆祝？” “这更是不可能的。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山神节只允许本地人参加。” 王烨靠在椅背上说，“至于那些山神节期间，滞留在这座小镇的外地游客们，则会被专人护送到一个地处偏僻的大房子内。” “被软禁起来了？” “是又不是。” 王烨嘟着嘴说，“那个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足够外来的游客居住。而且那里面的洗浴、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很多新鲜可口的水果、食物供其享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里面的一切花销，都是的！” “听起来，就像是入住了五星级酒店一样。”我一边想象房子里的情景，一边感叹道。 同时也对这个“山神节”越发地感兴趣。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举办怎样古怪的祭典，让本地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外地人参加。 “比那还要好咧！”王烨激动地说道。 他还告诉我们，他比任何人都要期盼山神节的到来。 因为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待在那座房子里，度过惬意而又舒服的一天了。 “他们就不怕，外地人从那个房子里逃出去？” “房子的前门有专人把守，房子的后面，则是一个带有高高围墙的院子，谁能逃得出去啊？况且，谁会那么傻放着眼前的玩乐不享受，而非要逃离那个桃源乡呢？” 我点点头，觉得王烨说的很道理。 一个人为什么要放着眼前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而偏要**而起、另需出路呢？ “那这个山神节，都是什么时候举行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7章 【四十二】老叟 “每年农历的八月十四，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说完，王烨又兴奋地添了一句：“也就是说，还有四天，就到山神节了！我劝你们，在这儿待到山神节结束再离开，那样的话，咱们就可以在那个房子里，畅谈到天亮了！”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反正返程的公交车。要在中秋节的时候才能发车，但是这期间我们住哪呢？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一家旅店。”我向王烨问道。 王烨回答我说，这个小镇是没有旅店的，但我们可以寄宿在别人家里。 我问王烨是不是他家时，只见他摇着头说：“我那个地方，我一个人住都嫌挤，我们三个人进去，肯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但你们可以寄宿在李然的家里，他家的空房间多的是，不在乎腾出两间给你们住的。哦，对了，这个李然，就是在我手下打工的店员。” 说着，王烨瞅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就来跟我换班了，到时候，我让他带你们去他家。” “可是，这个小镇的人，不是很反感我们这些外来人的吗，那这个李然为什么要让我们去他家寄宿呢？”我不解地问。 “嗨！那是因为李然的爷爷，是这傍山镇的镇长，他是不会对你们坐视不管的。”王烨说。 “而且，他们一家对外人的态度还算可以，不会向你们过分地展露出厌恶之情的，但你们也别抱多大期望，他们能热情地招待你们。” 我和朱建成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当然了。” 对于我们来说，有个地方住，总比风餐露宿安全得多。 于是，我们一边同王烨聊着天，一边等待着那个李然的到来。 墙上的时钟的指针，刚指向下午五点时，便利店的玻璃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的长相还算俊秀：宽额头、大眼睛、高高的鼻梁，都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完美地分布着。 只是，他眼里流露出的不友善的神情，与他俊秀的相貌，不是很符合。 不用王烨向我们介绍，我就猜出，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之前跟我们说起的那个李然。 因为他手里拿的便利店制服，已经向我们告示了他的身份。 “喂，李然，这两位是今天才到小镇的游客，想要在这儿待到中秋节。你带他们去问问你爷爷，能不能腾出两个房间，给他们住一下。” 王烨对站在门口处的李然，吆五喝六起来。 而李然对王烨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站在那里，用不大友善的眼神，看着我和朱建成。 坐在柜台后面的王烨，似乎因李然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而感到有些丢面子。 只见他大喊大叫起来：“喂！李然你听到没有？你再这么拖延时间，小心我扣你工钱！” 在听到王烨的这句喊叫后，李然用不友好的眼神，继续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可是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我要是走了，谁来看店呢？” 李然的视线，也没有从我们的身上移开。 “当然是我啦。”王烨有些无可奈何地答道。 言外之意，好像在说李然，怎么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呢？ “快去快回，不要再耽误我的下班时间。”说完，王烨对李然做出赶紧离开的手势。 李然将手里的制服，放在柜台上后，头也不抬地对我们说：“跟我来。” 就这样，我和朱建成重新背起我们的行李、拿着我们购买的商品，在王烨的道别声中，跟着李然走出了便利店。 “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在领我们拐进一条逼仄而又幽长的小道后。 走在前头的李然，对我们问道。 这还是他这三十多分钟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观光。”朱建成抢在我的前面说。 由于构成这条小路的围墙有点低，所以身材高大的朱建成，为了避免碰触到铺在围墙上的瓦片，不得不弓着腰前进。 可是，李然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冷哼了一声，用极具不相信的口吻说：“别骗人了，这个镇子什么也没有，你们来这里观光什么啊。” “诶，你这个人怎么能说我们骗人呢？”朱建成用手掂了掂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说，“如果不是为了观光的话，我们带着相机来这儿干什么啊。” 李然转过头看了看朱建成，又看了看他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说：“我认得你，你来这里好多次了。” “不行啊？谁规定一个地方只能来一次的？我来这里这么多次，是因为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景色！” 朱建成说这话时有些激动，以致于他的额头，差点儿被一片破碎的瓦片的边缘所划伤。 听到朱建成的回答，李然又冷哼了一声。 这让朱建成气不打一处来，他跟在李然的身后，开始讲起他那关于美景的理论。 李然显然被朱建成的理论，弄得有点不耐烦了。 只见他对朱建成敷衍地说：“好好好，我相信你是来这儿观光的。” 接着他又把头转向我说，“那他呢？他也是来这儿观光的？” “嗯！他是我徒弟，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教他摄影。”朱建成对李然谎称道。 “那他的相机呢？” “在包里，要不要拿出来给你看看？”说着，朱建成就把背在肩上的双肩包，给脱了下来。 “不用。” 李然摆了摆手，阻止了朱建成下一步拉开背包的动作。 然后他又对我们说：“就算你们能骗得了我，也绝不会骗得过我爷爷。” 在说出这句颇为自豪的话后，李然再也没有跟我们说什么。 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因此戛然而止，我们又回到了之前，沉默赶路的状态之中了。 李然领着我们，在这座小镇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了能有一个多小时，才把我们带到一间像是四合院建筑的面前。 只见李然让我们站在路边等候一会儿，然后自己则走上台阶，敲响了大门。 李然的敲门声，激起的是一阵疯狂的犬吠，和一个苍老但十分有力的询问声。 李然则冲着门内喊道：“是我，爷爷。我带了两个外地人来，他们想要问问您，能不能让他们暂住在咱们家。” 随着李然的这一句回答，院内的犬吠声，突然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嗒嗒嗒嗒”的响声。 半分钟后，我们面前漆成棕色的大门，被缓缓地向内打开。 出现我们面前的，是一位手拿细长竹竿、鹤发童颜的老叟。 老叟的身旁，还跟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 我察觉到，老叟的视力似乎不怎么好，因为他的双眼，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眼翳。 李然自然而然站到老叟的左手边，用手扶着老叟身体，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老叟笑盈盈地说：“远道而来便是客。只要你们不嫌弃寒舍简陋，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老叟亲切的样子，简直与这个小镇的居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我又转念一想，老叟亲切的态度，是不是因为他看不到我们的原因？ 要是他的视力，像年轻时那样的话，他会不会和镇里的其他人一样，对我露出厌恶的眼神？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受到欢迎，总比吃闭门羹的强。 不管怎么说，我跟朱建成的住所算是有着落了。 或许，我还能从亲切的老叟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山神节”的情况呢。 在老叟盛情的邀请下，我跟朱建成进到了大门里面。 这是一间，由东南西北，四排房子组成的大宅子。 四方形的大院子被打理得整整齐齐，院子的东边，还有一口水井。 据老叟所说，即便是在这个家家都用上自来水的时代，他们家还是靠这口水井来维持日常生活的。 虽说院子是方方正正的正方形，但是院子的天井确实是圆形的。 就着这个问题，我好奇地问了一下走在前面的老叟。 老叟咯咯地笑了一下，对我说这是因为他们祖上的先人，想要体现“天圆地方”的理念，而故意将宅子设计成这样的。 老叟还说，多亏了这个圆形的天井，他们才能每月十五，都能欣赏到那么圆润而又美丽的月亮。 “当然，以我的眼睛，现在是看不到的。”说完，老叟又咯咯地笑了几声。 这时，我们已经移步到了宅子北面的正屋里。 李然扶着老叟在正座上坐下后，我和朱建成，也挨着坐在了一旁的侧座上，而李然则被老叟吩咐去后房泡茶了。 至于那条大黄狗，它一直跟着我们从大门到房门口，却很懂事地没有跟进来。 它一直盯着我们走进屋里，才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跑到院子中央，独自嬉戏去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李然端着刚沏好的茶，从后房走了出来。 （这期间，老叟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在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茶后，他对老叟说，他还有班要上，就不陪我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8章 【四十二】镇长 老叟点点头，说：“快去，别让你的老板等急了。” 李然回答了一声好后，便将手里的茶壶，放到了一旁的空桌子上，接着往屋外走去。 在即将走出屋子的时候，李然随手将门口附近的开关打开，给这间昏暗的屋子，带来了些许光亮。 “哎呀，真是老糊涂了，我还没向二位自我介绍。” 老叟将举到半空的茶杯，又放回到了桌子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仿佛他能看得到似的）。 正式地对我们说：“我叫李保才，是这个傍山镇现任的镇长，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镇长，您说笑了。要指教的话，还是我俩请您指教才对啊。” 说完，我和朱建成，轮流向镇长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杨立世，是一名摄影爱好者。” 为了圆之前朱建成对李然说的谎，我便将我的身份，谎称成了摄影爱好者。 就算朱建成之前没有对李然说谎，我也会用一个我经常使用的“画家”身份，来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根据往常的经验，我要是表明了我民俗学专家的身份的话，那么我将很难从当地居民的嘴里，抠出他们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 所以每次取材的时候，我都会用一个新的身份来做掩护。 说实话，当李然向朱建成询问我的身份时，我不禁得出了一身冷汗。 可好在朱建成的脑袋比较灵活，帮我瞒了过去。 关于这一点，我一会儿得好好谢谢他才是啊。 “我叫朱建成，就住在旁边的崇明镇，也是一名摄影爱好者。” 朱建成刚一自我介绍完，老叟又咯咯地笑起来（或许有些不礼貌，但是老叟的笑声，听起来真像母鸡的叫声），说：“我记得你，你经常来我们这里拍照。” “哦？镇长你见过我？” 朱建成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但我怎么不记得，见到过镇长你呢？” 老叟依然笑着说：“你没见过我是正常的，因为我平时就待在这间宅子里，哪儿也不去。” “见都没见过，你还说你记得我？”朱建成有些不礼貌地说。 “年轻人，稍安勿躁。老头子我可没有把你当成笨蛋耍戏。” 老叟平和地说，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时，你就会发现，留在你记忆中的，都不是你看见过的。” 说着，老叟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品了一口茶后，继续对朱建成语重心长地说：“这人瞎久了，其它感官就会变得异常灵敏，可以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而我正是通过这个声音记住你的。” “哦？是什么声音啊？”朱建成好奇地问道。 “就是现在的这种声音。” “我说话的声音？” 老叟摇摇头，表示朱建成没有猜对。 “我呼吸的声音？” 老叟依然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啊！”朱建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你相机挂绳的摇摆声。” 听到老叟这么说，朱建成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那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的挂绳。 只见老叟这时又悠悠地说：“挂绳的声音停止了，但年轻人你心跳有点快啊，是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您……是神仙，吗？”朱建成慌张地说，用起了之前都不曾用过的敬语。 听到这话，老叟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神仙不神仙的，我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瞎眼老头。” “可别的瞎眼老头，可没您这个本事啊。”朱建成声音颤抖地说。 “可能是他们没有我瞎得久。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们，你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当然，我问这个问题，不是要催你们赶紧离开，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们想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对我来说，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也是很好的。” 老叟接着说，“我问这个问题是为了方便准备，毕竟这间宅子，平日就住着我们爷孙儿两个，吃的和用的难免会有些短缺，所以为了不怠慢两位，我才问这个问题的。” “镇长，您真不用这么为我们费心，我俩个能有张床铺睡觉就行。”我客气地说道。 “那怎么能成，既然你们住在我这里，一日三餐还是要管的，再说也不麻烦，就是加两副碗筷的事。” 老叟笑着说，“但这穷村僻壤的，只能用粗茶淡饭来款待你们，还请你们到时候不要嫌弃的好。” “镇长，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又供我们吃，又供我们睡。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 以往在其他村落积累的经验，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只见老叟被我的客套话哄得笑容满面。 于是，我便趁此机会，向老叟问了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 “镇长，我有个问题，不知当提不当提？” “哦？是什么问题？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老叟将双手拄在细竹竿上说。 “是这样的，镇长，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居民，会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们看？就是那种极其厌恶的眼神，仿佛我们是什么害虫似的。” 老叟听到我这个比喻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说：“他们不是把你们看成害虫了，而是把你们误以为是城建局的人了。” “城建局的人？” “是呀，城建局不止一次来我们这里，跟我们说我们的小镇规划得有些不合理，如果我们同意从这里搬走的话，他们愿意帮助我们在那座大丘陵前面，建造一个全新的傍山镇。” “那不是挺好的吗，那样我们三个小镇之间的来往，也能方便一些。”朱建成插话道，“而且那里的景色，也比这儿要漂亮得多。” 老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朱建成的说法。 但他叹了一口气说：“作为一镇之长，我的责任，就是带领居民们过上美好的生活，所以省里的人来找我谈的时候，我同意了他们的建议；但是等到我召开镇民大会，征求镇民们的意见时，我的决定遭到了镇民们的一致反对。” “虽然我预想到了，会遇到一些阻碍，但是我没有料想到，会被否决得这么彻底。” 讲到这里，老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的神情。 “随着小镇迁移计划的告吹，镇民们也变得格外提防外来的人，因为他们总觉得省里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他们总觉得在他们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家园会不翼而飞、彻底消失。” “所以，他们看你们的眼神，才会带有那么一丁点儿敌意。但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的本质是十分善良的。” “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多长时间？”我继续好奇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老叟面露难色，就像是一名小学生，被一道算术题难到了一样。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说：“这种情况，应该持续了能有三十多年了，我记得这是在我们三个小镇合并成一个县级市后不久，发生的。” “啊，这样啊，我有点可以理解，这里居民在看到外人来的心情了。我也不想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把我的家给拆了。”我如是地说。 （亲爱的陌生人，希望您不要遇到这位老叟，如果您不幸遇到的话，那么请您不要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我就是他的受害者。） （从我得知真相后，我就再也没有轻易相信过别人说的话，即便那是我的家人说的，） 后来，当我们告诉老叟，我们要在这里暂住到中秋节时，老叟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阴沉。 但下一秒，他又变回了原先和蔼的样子，亲切地告诉我们，宅子西面的那四间房，我们可以随意使用，缺少什么东西就跟他说，他会让李然给我们准备妥当了。 于是，我跟朱建成，选择了西面左边把头的那两间房，作为我们的客房。 接下来的两天，我跟朱建成拿着照相机，终日在镇子里闲逛。 希望能找到一、两个关于山神节的突破口。 但我们除了收获了镇民们那厌恶的表情外，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关于山神节的问题，我曾向老叟旁敲侧击过。 但老叟每次都笑一笑，说这只是个镇子流传下来的传统节日而已，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完这句话后，老叟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总而言之，来这儿的两天三夜里，除了跟王烨的关系，越来越熟识外，我的取材工作，依旧一片空白。 第三天一早，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为这个原本就很寂寥的小镇，增添了一层侵之入骨的凉意。 也使得我跟朱建成往常的出行计划，也随之泡汤。 清晨，我跟朱建成，来到北屋的后房同老叟一同用餐。 至于李然，则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 据老叟说，他很怀念这种能跟别人一起吃饭的早晨。 自从他的孙子在便利店上班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寂寞地吃着早饭，所以他对于我们的到来，再次地表示了感谢。 吃完早餐后，我跟朱建成帮助老叟将餐具撤下去、清洗干净。 然后冒着豆大儿的雨点，回到了房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9章 【四十二】山神 我们从屋子里跑出时，引起了那只在院子树下避雨的大黄狗的注意。 它跟我们一样，冒着豆大儿的雨点，跑到了我们房间的屋檐下避雨。 “这雨下得还真是大呀！” 我站在朱建成房间的门口，一边用手掸掉落在身上的雨水，一边感叹道。 “这雨还算不上大，您要是夏天来的话，还能遇到比这更大的嘞！”朱建成一边翻着他的背包，一边说。 接着，他从背包内翻出了两条干毛巾。 在将其中一条毛巾递给我后，继续说：“那时候下的雨，才算是大，就像是世界末日似的！不仅如此，那个时候还地质灾害频发，像是滑坡、泥石流、落石这些，屡见不鲜。” “那岂不是很危险？” 在用朱建成递给我的毛巾，擦干了身上的雨水后，我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上去。 “是很危险。不过我们的防护措施做得相当好，自新的崇明镇建成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像是以前在汆镇发生的那样重大事故。” 朱建成颇为自豪地说，“但是每次大雨过后，靠近我们这边的公路，都会被落石堵死，所以雨停之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落在公路上的落石。” 我站在门口，看着一旁哈哈呼气的大黄狗说：“但那也比出现伤亡事故的强。” 朱建成轻轻地“嗯”了一句，便再无言语。 渐渐地，整间房间里，只能听到雨声和狗喘气的声音。 要不是朱建成的突然搭话，我想，我肯定会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 “您说镇长的耳朵，真的有那么灵吗？”朱建成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他这两天问过我不下十遍。 “你还纠结这个问题呢？镇长不是也说他盲了很久了吗，虽然说是熟能生巧有些不礼貌，但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 我身子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的大雨，懒懒地说道。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太神奇了！” 朱建成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起来，“您说咱们现在说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听到？要是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听到一些我们听不到的声音？比如……比如死人的声音！” “死人的声音？”我转头望向朱建成，疑惑地问道。 “就是幽灵，也就是鬼魂。” 朱建成兴奋地向我解释道，“如果是真的话，我觉得您可以向他请教一下，那样说不定会对您的书有帮助的！” 听到朱建成这么说，我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一本名叫《亡者之言》的红皮书。 这本书，是上个世纪，我们北欧的一个同行，写的怪诞而又诡异的民俗学著作。 （至今，对这本书到底属不属于民俗学范畴，仍有争论）。 正如书名所说的那样，这是一本记载死去的人说的话的书。 里面有众多恐怖的关于死亡和地狱的细节描写。 我曾在留学时期，有幸在图书馆拜读过这本书，只是我只读了一小部分，便重重地合上了它。 因为作者的遣词造句，比我想的还要渎神、还要邪恶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国家，都禁止出版这本书的原因。 而这本书的作者，在这本书出版后不久就发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里了。 “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自己读过的《亡者之言》的那一小部分。 “‘子不言怪力乱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朱建成解释道。 “诶～～反正我对鬼怪之说，不是很感兴趣。” 这样说完，我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冷战儿。 不是因为我说的是违心话，而是因为我终于想起了，那些渎神而又邪恶的文字。 而就在这时，我看到北屋的房门微微敞开，一个人撑着雨伞，正从屋内走了出来。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热情款待我们的老叟。 下这么大的雨，他这是要去哪儿？ 这个疑问，油然地升上了我的心头。 只见那个老叟，右手拄着那根细竹竿、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不慌不忙地往大门方向走去。 在途经我们的房间时，那个老叟像是能看到似的，朝我们这边撇了撇头（甚至我都感觉他与我对视了那么几秒）。 而趴在门口的大黄狗，看到自己的主人后，欢快地叫了两声，也顾不上豆大儿的雨点打在身上，奔到老叟的身边，兴奋地打起圈来。 那个老叟准确地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便继续往大门走去。 “您刚才看到了没有？镇长好像往咱们这里瞅了一眼。” 原本坐在床上的朱建成，这时跑到我的身边轻声说道。 “嗯，我看到了。我甚至还觉得，自己与他对视了几秒。” “镇长不是说，他整天都待在这里吗，为什么要在这大雨天出门呢？”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而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老叟矫健的身影。 我意外地发现，在细竹竿还没有落到地上时，他就避开了院子里的好几处水洼！ 在与朱建成商量了几分钟后，我们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如果我们推测的没错的话，那么这场大雨，将为我们提供绝佳的掩护。 因为我记得书上曾说，听觉越灵敏的人，也就越怕噪音，因为那会使他们的听觉受到极大的干扰，让他们听不到他们想听的声音。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老叟在途经我们房间时，刻意地将头往我们这里撇的原因，因为他是想要听一听我们的动静。 可惜大雨和大黄狗的声音，让他的听觉受到了干扰，使他没有听见我们的声音。 否则的话，他肯定会与我们打一声招呼的（现在仔细一想，这好像是老叟故意引我们跟踪他，而耍的把戏）。 我们始终与老叟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由于大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但他们个个都向我们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在经过便利店时，我们差点与正在店里悠闲坐着的王烨，打了个照面。 要不是那时，有个中年妇女进店买东西的话，那么我们的跟踪，就就此结束了。 我们一直跟着老叟走出了小镇，继续沿着那条穿山公路，向西走着。 因为四周除了我们再无其他行人，于是我跟朱建成决定，再与老叟拉开点距离，以防我们的脚步声被他听到。 后来，我们干脆像两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地跟在老叟的后面。 老叟一直走到靠近傍山镇的那座巨大的山脉面前，才静止不动。 然后用手里的细竹竿，在岩石上敲了敲，然后拐进了一旁被杂草和灌木掩藏的山洞之中了。 我与朱建成互视了一眼后，便立即跟了上去（我的梦魇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在山洞的入口处，我们发现了老叟所撑的那把油纸伞，它被整齐地靠放在一旁的岩石上。 为了避免发出一点儿令老叟起疑的声音，我和朱建成特意走出山洞，在洞口外将雨伞轻轻收好，然后学着老叟的样子，将其靠放在另一旁的岩石上。 所幸的是，这个山洞的回声效果，不是那么的明显。 再加上外面传来的雨声，我和朱建成几乎听不见自己的脚，踩在破裂土块上所发出的声音。 随着我们在这个山洞内逐渐深入，我跟朱建成，已到达了洞口处的光亮无法触及的地方。 于是，我和朱建成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继续在这远远看不到尽头的山洞内行走着。 这个山洞的内部结构，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里面的道路也不是平坦的。 有时，你会遇到一个坡度将近直角的上坡。 有时，你也会迎来一个坡度较缓的下坡。 有的地方，你需要匍匐前进才能通过。 有的地方，却宽阔的让你看不到顶…… 这些情景，仿佛使你觉得自己正置身于奇幻的地下迷宫一样。 说不定下一秒，你就会像小说中的爱丽丝那样，进入到一个充满神奇、令人不可思议的世界。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和朱建成所期望的。 我们期望的是，能够追上那个老叟。 说也奇怪，以老叟的身体状况，和山洞的复杂结构来看，老叟的行进速度，绝不可能快过我们两个。 但自从进入这个山洞以来，我俩的眼前，除了幽深的洞道外，就没有看到过一丝老叟的身影，甚至我们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老叟到底有没有走进这个山洞里。 但随后，我很快地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们在洞口处看到的那把油纸伞，无疑是老叟所撑的那把伞。 那他会不会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呢？ 关于这一点，我给出的答案是不确定的。 因为我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岔道和隐藏在暗处的小路，也就是说，这个山洞只有我们脚下的这一条路。 至于这条路的尽头，是否存在一个出口，我就无从知晓了。 但是如果老叟原路返回的话，那我们肯定会遇到他的。 我和朱建成，在无声的状态下，行进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但还是没有走到这个山洞的尽头。 而且越靠近山洞里面，道路的情况也就越发地变得复杂、崎岖。 甚至有的地方，狭窄到朱建成只能摘下挂在胸前的照相机，才能通过 暂时与心爱的照相机分别，让朱建成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他一直趴在我的耳边，用只能我一个人听到的声音问我，他的照相机放在那里，会不会被其他人拿走。 为了缓解他的不安，我只好耐心地对他说，他的照相机放在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将它拿走的。 在手机光亮的照耀下，我看到朱建成用诧异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后，才笃信地点了点头，继续与我行走在这漆黑的山洞之中。 随着我们在这个山洞内逐渐深入，我发现山洞两旁的岩壁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壁画。 而且这些壁画都是相互关联的，它们共同讲述了一个，好像是远古时期这里的居民，是如何祭奠他们的神明的故事。 至于他们的神明，不知是作画人的水平有限，还是因为其长得确实如此，反正这位神明的长相，是十分怪异的。 它长着一个上面长满眼睛的扁圆形的头，没有四肢，有的是像蛇一样细长的身体，但是上面却长满了用来哺·乳的乳·房。 从任何角度来看，我都觉得这位神明，是不能自由自在活动的。 随后发现的壁画，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因为这位神明在壁画上，都是一动不动躺在平台上，接受信徒们供奉的。 我小声地对朱建成说，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位神明应该是司管命运和丰收的。 因为它众多的眼睛，说明它能看到各个方向发生的事情。 不仅如此，它甚至还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 而它那细长的蛇身，和上面众多的乳·房，则表明了它繁殖和哺育的特性。 由此，综合这两点来看，这位神明，应该就是傍山镇居民世代供奉的山神。 因为有一句流传至今的谚语是这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所以从古至今、民间故事中出现的山神水精，都多以一方居民的保护神形象出现。 它们对于自己所掌管的区域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一点，我们可以从《西游记》中，孙悟空一遇到没有见过的妖怪，便会叫出当地的土地爷、山神一问究竟的情节中，便可窥见一斑。 听完我的猜测后，朱建成用一种较为吃惊的语气对我说，他一直以为，山神都是电视中演的那样大力士的形象，没想到，还有这样长相怪异的山神。 对于朱建成的疑问，我则解释道根据一个民族、一个区域的意识形态的不同，即便他们信奉的神明掌管的职能是一样的，也不能保证它们的长相是一致的。 为了方便朱建成理解，我特意给他打了一个比方—— 我说，在我国的神话故事中，掌管冥界的是十殿阎王。 而在古埃及神话中，最初掌管冥界的，则是一位长着胡狼头、人身，名为阿努比斯的神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0章 【四十二】恐怖的画面 “那这么说，傍山镇他们信奉的这个山神，也不算是奇怪的喽。”朱建成似乎有点理解我说的话了。 “嗯，虽然它的身形有些奇特，但从它掌管的职能来看，它与普通山神别无二致。” （如果我能回到那个时候的话，我绝不会再说出这般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话。） 在最后一幅壁画上，我们发现了一段，用我们所不知道的文字记载的话。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段文字，极有可能是用来歌颂这位神祇的。 在我们告别了那段壁画展览长廊后，我们又顺着曲折的道路，走了能有十来分钟的时间。 在合力爬上一个一米半高的断垣后，我们发现，前面道路的右端，传来了微微的光亮。 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朱建成将手机照明关掉。 然后轻手轻脚地朝那发出微光的地方走去。 转角另一头的光亮，刺得我们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等到我们适应了这种橘黄色的光亮后，我和朱建成，再次将头探了出去。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个大平台，而那橘黄色的光亮，正是从那个大平台的下面传上来的。 在与朱建成商量后，我们决定走到那个大平台上一探究竟。 当我们弓着身子来到大平台时，我们发现平台的左端，有一条石砌阶梯，将平台与下面的地面连接起来。 隐约之间，我们好像听到平台下面，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为了弄清平台下面的情况，我们决定先从平台的边缘，向下望一望。 好在平台四周的围墙不算高，我和朱建成俯身趴在平台上，将脑袋一点点地伸出围墙向下张望， 结果，我们看到了我们这辈子，看到过的最恐怖的场面。 （至今想起，我仍冷战儿连连、心有余悸）！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老叟那干瘦的背影。 他双手高举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言语，正从他的嘴里飘出来。 在他身后，则站着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老者。 他们也像老叟那样高举着双手，在老叟的身后围成一个半圆，低着头聆听着老叟所说的话语。 看样子，他们像是在进行一种古老的宗教仪式。 而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是一个用土砌成的供台，供台上面放着的好像是一个粉色的肉蛋。 令我感到惊奇的是，笼罩着这室内的橘黄色光亮，正是这个奇异的粉色肉蛋发出的！ 看到这一幕，朱建成向我轻声抱怨道，他现在十分渴望他的身边能有一台照相机。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把这怪诞的情景给拍下来了！ 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似的，在一旁东翻西找起来，最后他终于从自己的裤兜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可是，不管他怎么摆弄手机，他的手机屏幕依旧漆黑一片。 可能是在来的路上，用光电量了。 无独有偶的是，当朱建成向我借我的手机时，我的手机也因同样的问题而无法开机。 见也无法用手机拍照后，朱建成愤愤地说，早知道这样，就带一块备用电池来了。 我一边安慰一旁的朱建成，一边如同一只从蜂窝掏蜜的棕熊一般，将平台下面的情景印刻在脑子中。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把这个情景写进我的书里。 老叟祷告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模糊的字眼，飘到了我们的耳边：“……奈纳……万神之母……宇宙真正的主人……请您拯救您的族人！您的后代！您的最最忠诚的仆人！……降临惩罚……” 祷告结束后，一段用不知名的语言吟唱的声音，开始从平台下面传出来。 起初，只有站在前段的那个老叟，用这种晦涩难懂的语言吟唱。 渐渐地，站在他身后的那群老者们，也逐渐应和起来。 等到这种吟唱达到高·潮后，老叟高举的双手用力一挥，那供奉在供台上的粉色肉蛋，开始有了变化—— 它像是一枚受·精的卵·子一样，开始逐渐分裂起来。 它正在从一颗粉色肉蛋，开始演变成另一种生物！ 此时，笼罩在整个空间内的橘黄色光亮，也开始变成邪恶的墨绿色！ 我和朱建成，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那刚演变出来的细长的、光·溜溜的身体！ 在整个演变过程中，老叟他们的吟唱，一直都没有间断过。 最终，那颗粉色的肉蛋，演变成了一种只有脑袋，和细长身子的怪物！ 浓密的毛发，将它的整个身子都遮挡起来。 它看起来，就和现在的我们一样，是趴在供台上的。 在那颗肉蛋，完成了这个惊人的演变后，老叟他们的吟唱，也随之停止。 只见他们以老叟为中心，分列成两排，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而我跟朱建成两个人，早就被眼前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头脑一片空白了！ 把我们从恍惚中拉回来的，是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的主人是两个年轻人，他们从我们所在的平台下面走出来，朝那列成两列的队伍走去。 那两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寿衣的素白长褂，头上还戴着用树枝编成的头冠。 这个画面，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在我绞尽脑汁回想后，我终于想起了我在之前的壁画上，见过类似的情景！ 只见那两个年轻人斜穿过队列，一直走到供台上，然后将趴在上面的生物翻过来（看起来就像一块上宽下窄的面团）。 十分敬重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接着，他们从老叟的手里接过了一把水果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那如柱的鲜血，径直地滴淌在那奇怪的生物的面和身体上。 那个奇怪的生物，就像是一块被染成暗红色的海绵一样，紧紧吸裹着那些血液，不让一滴滴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像泡涨的海绵一样，变得越来越大—— 看起来，就像是从婴儿长大成了少年、再从少年长大成了成人一样！ 一眨眼的功夫儿，那个生物已经长到了同正常人般大小了！ 而那两个为之喂血的年轻人，则因失血过多，而摇摇晃晃起来。 渐渐地，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那个生物的脸部和腹部下面活动，此凸彼凹的，就像是一汪波澜起伏的湖水。 那在“湖面”上此起彼伏的“波澜”，最后没能像普通的波澜那样，化成一粒坠入湖中的晶莹水珠。 而是化作了那个生物的眼睛和乳·房。 是的！ 就如我们之前，在山洞里的壁画看到的那样！ 那颗粉色的肉蛋，最终变成了他们世代供奉和信仰的山神大人！ 亲爱的陌生人，我知道，您看到这里时，觉得太过荒诞，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说实话，当初我看到这样的情景时，感觉和您差不多。 我比谁都希望，我看到的情景是我的幻想！ 但却无济于事！ 最后，我向您保证，我在写这封信时，理智是十分清晰的。 好了，亲爱的陌生人，让我们把思绪，再次转移到那个恐怖的山洞里。 平台下面所发生的一切，远远地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范围！ 我们只能趴在平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奇怪而又邪恶的生物，用它那细长的身子，将那两个年轻人牢牢缠住。 而那两个年轻人脸上露出的表情，更是令我不寒而栗！ 因为那是一种完成夙愿后，所露出来的欣慰、喜悦之情！ 当那个生物将那两个人松开时，原先两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现在则变成了两具毫无生气的干尸！ 而那个生物脸上紧闭的眼睛，也在此时睁开了一只。 那只眼睛是那么地邪恶、那么地蛊惑人心！ 我只是稍微地瞥了一眼那只眼睛，就感觉到身体深处的某种东西，正被它所拽走！ 它的信徒，那群站在供台下面的老者们，看到这一幕后，纷纷雀跃欢呼起来。 他们又用那种我们所不知晓的语言，吟唱了一阵后，便有序地走上供台。 而那两具躺在阶梯上的干尸，则被他们无情地一脚踢开。 他们在他们的山神大人的身旁，围成了两层半圆。 以老叟为首的内圈，率先地毕恭毕敬地跪在那个邪恶生物的面前，然后像嗷嗷待哺的猪崽似的，争先恐后地吮·吸着那个生物的乳·头。 暗黄色的乳·汁，不停地从他们的嘴角，滴落到地上。 等到他们吮·吸完毕后，站在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便会挤上前来，重复之前他们做过的行为。 看到如此荒诞的情景，我不禁地胃部一阵抽搐，前所未有的恶心感，也紧接而至。 而在一旁的朱建成，早就退到山洞内将胃中的东西，尽数吐出来。 等到胃部的不适感渐渐退去后，我又将头探出了平台，但是下一秒，我就发出一声惊吼。 然后起身跑到山洞内，拉着朱建成，就往出口狂奔而去！ 我们甚至都没有顾上拿回照相机跟雨伞，便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那个山洞。 事后，我跟朱建成回忆说，当时我所看到是一幅怎样恐怖的画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1章 【四十二】诅咒 那个奇怪的生物，和它的信徒们，正站在下面笔直地瞅向我！ 而且那些老者跟老叟一样，双眼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眼翳！ 在从那个恐怖的山洞里逃出来后，我们就直奔老叟的宅子，将我们的行李尽数打包，然后慌忙地逃离了这座小镇。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的手机又可以正常工作了。 于是，我们连忙地给胡耿打电话，希望他能立刻过来接我们回去。 在得到胡耿肯定的答复后，我跟朱建成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用尽自己身上的全部力量，继续往前奔跑着。 当时，我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可能地离这座小镇远一些。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那座丘陵下时，胡耿跟他的白色小货车，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在归途中，我跟朱建成，很默契地没有跟胡耿说起，在那座山洞内发生的事情。 我们只是说，我们没有在傍山镇，打听到什么像样的故事，于是便决定提前回来了。 胡耿在听到我们所说的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谈起那座小镇。 回到老谢的旅店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希望我一觉醒来，发现那段在山洞里的经历，其实是我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已。 但第二天醒来，那段在山洞内的恐怖记忆，依然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我还感觉到了一种被人盯视的异样感。 拜这种异样感所赐，我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像个精神病似的，就连老谢的亲切搭话，我也没有回上几句。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独自一人，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山洞里，手里还拿着朱建成当时丢在山洞内的相机。 而且那种被人注视的异样感，此时也变得越发强烈！ 就这样，我被这种强烈的异样感所吸引。往山洞深处走去。 一路上，我还时不时地用朱建成的相机拍着照。 在我将山洞内的壁画，尽数照进了相机里时，我的右手边，突现了一道绿色的光亮。 紧接着，那个邪恶的生物，赫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它的身边还跟着那个老叟。 邪恶生物那只没有眼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终于发现，这终日困扰我的被人盯视的异样感，正是这个邪恶的生物发出的！ 那个恶心的生物，朝我一点点地挪动着它的身体，它那暗黄色的乳·汁滴落在地上。将地上的小石块全部溶解！ 就在那个生物与我的距离近在咫尺时，我发出了一声尖叫，接着，我从那梦魇般的噩梦中惊醒过来。 当我发现，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是我的梦境时，我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被我的尖叫声引来的老谢，推开了我的房门，打开了房门旁灯的开光，然后忧心地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向老谢解释，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老谢在听完我的解释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我的房间里又待了一会儿后才离开。 在老谢离开后，我起身去关房间里的灯，在经过衣柜旁放着的镜子前，我发现，我身上穿着并不是我换好的睡衣，而是我外出时所穿的衣服！ 并且我的脸上和衣服上，还沾染着些许污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下煤矿上来的挖煤工人一样！ 我终于明白，老谢为什么会在房间里待一会儿才离开。 因为无论是谁，看到我这个样子，都不会觉得我是正常的。 难道我是梦游了？ 这是我思来想去后，得出的唯一一条，可以合理解释我现在精神状态的原因。 肯定是在那个山洞内积累的压力，通过梦游的方式宣泄出来。 我还以为，只要我离开这里，我的症状就会消失。 这样想以后，我的心情多少有些放松，于是，我关了灯，就这样穿着衣服睡觉了，这一次我睡得十分踏实。 在我发生梦游的第二天早上，朱建成慌慌张张地来到我的房间。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架被我们遗弃在山洞里的照相机！ 从朱建成那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得知，这架照相机是在朱建成开店时发现的，当时它就被人挂在门把手上。 在来到旅店之前，朱建成检查了一遍照相机里的内容，他发现照相机里，除了他之前拍的风景照外，后面又多了一些奇怪的照片。 等到他看到最后几张照片时，他才恍然大悟过来，这些相机后面的照片，照的是那个恐怖的山洞！ 可是，朱建成想破脑袋，也没有想起，他在山洞内按过相机的快门。 于是，他觉得后面这些照片，是别人用他的照相机拍的。 他还觉得，把他相机送回来的，也是这个人。 听完朱建成的叙述后，我一下子想起了我昨晚做的梦。 于是，我把朱建成的相机拿了过来，熟练地翻到朱建成所说的后面的那些照片。 根据照片所显示的图像，和我依稀记得的部分梦境的双重印证下，我发现，这些照片正是我在梦里照的那些。 我用惊讶的哑得不能再哑的声音，对朱建成承认，拍下这些照片的人是我。 然后，我把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感受到的被人注视的异样感，以及我昨晚所做的梦，一并都告诉给了他。 朱建成惊异地看着我，然后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那种被人盯视的异样感，他昨天也偶尔感到过几次。 接着，他惶恐地对我说，我们可能中了“山神的诅咒”！ 他说，关于这个传闻，他只听他爷爷跟他讲过。 由于时间有些长，所以传闻中大部分内容，他早已忘记。 但是有一点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他爷爷曾严肃地对他说，只要人中了“山神的诅咒”，那就不可能从中得到解脱。 他们最后，除了成为山神的祭品外，没有其他结果。 民间故事中，关于传闻的诅咒多得数不胜数。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那我肯定会对朱建成说的话嗤之以鼻。 因为作为民俗学家的我，早就知晓这些诅咒，是前人为了防止后人破坏时代流传下来的故事，所设置的警戒手段。 但是在山洞内，所见过的那一切，恐怖得无法用语言诉说的一幕幕后，我现在变得对朱建成口中所说的“山神的诅咒”，深信不疑。 假若，就如朱建成他爷爷所说的那样：那我跟朱建成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为那个邪恶的生物的祭品的话，那无论我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就在我感受到绝望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我与朱建成穿着朴素的衣服，站在供台下面，直视眼前那个粉色肉蛋的情景。 毫无疑问，我们当时看到的那两位，为那个奇怪的生物喂血的年轻人，就是这种诅咒的牺牲者！ 一想到自己最后，会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干尸时，我就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冷气所冻结。 每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也让我在内心深处，燃起了对那个邪恶生物的深深的憎恶！ 在朱建成离开时，我告诉他，为了防止他跟我一样出现梦游的症状，他最好在睡觉的时候，将自己房间的门窗都反锁好。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可以再找几条粗麻绳，将自己绑在床上。 听到我的建议后，朱建成点了点头，说他会照着我说的那样做。 然后便拿着他的照相机，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在送别朱建成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思考现在自己能做什么。 既然自己的诅咒已经解不了了，那么在最后的结局来临之前，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防止这条诅咒再传播下去！ 为此，我想了一个对策，那就是将那个山洞彻底炸掉！ 让那个邪恶的生物，永世地生活在终日不见天日的乱石堆当中！ 在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 至于我出书的心愿，则被我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在看完我的书后，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探寻真相，那样的话，我同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两年后，我带着足够的炸药，再次回到这里时，那种这两年来一直伴随我的注视感，变得强烈起来。 我也因此变得精神恍惚起来。 于是，我趁着自己还能保持理智的时候，将这封提前写好的信，补上这最后几段，然后将其藏好。 自己则开着租来的汽车，慌忙地前往那个山洞。 当然，我的计划最后以失败告终，否则的话，您也不会看到这封信。 以上就是我所探寻的傍山镇山神传闻的真相，很遗憾，我没能终止这种诅咒的传播。 但是，亲爱的陌生人，如果您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在看完这封信后，将其放回到原位，然后离开这里的话，那么这个诅咒就不会再传播下去。 而那个邪恶的生物，也就不会再被复苏！ 所以，亲爱的陌生人，我恳求您！ 恳求您，防止出现新的受害者，一定要这么做！ 一定要！ 为您高尚的灵魂祈祷。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2章 【四十三】私家侦探 我叫雷厉，雷厉风行的雷厉，之前在市内的一处执法局供职。 从执法局辞职后，我租了一间二十来平米的房子，干起了私家侦探的工作。 说是私家侦探，但我接到的委托，多半都是调查婚外情的。 毕竟像这种只能靠道德来约束的事，你去报警，是没有什么用的。 委托这种工作的，多以女性为主， 说起女性，那可是一种敏感的动物，如果是已婚女性的话，那就更加敏感了。 她们往往会从她们老公那不经意间，做出的某一种微妙的动作上，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就此开始深入调查。 在一般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的情况下，她们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所以为了获得，能够充分证明她们老公出轨的证据，她们不得不来找帮忙。 她们通常会一脸悲伤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等到我抽完第二根香烟后，她们才会慢悠悠地向我说出委托的内容。 接着，她们便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我倾诉，她们在婚姻生活中所受到的苦。 有时还需要用我的身体，来抚慰她们那受伤的心灵。 好在这类委托的报酬都不低，才能让我在这一行继续地干下去。 这天，我刚开门营业，一位身着时尚服饰、身材高挑的年轻少妇（因为我瞥见了她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婚戒）走进了我的事务所。 跟往常来到我的事务所的大部分女性一样，她也是一言不发地沉闷地坐在沙发上。 看到这一熟悉的举动后，我默不作声地启动了手边的咖啡机。 然后，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自己则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抽起烟来。 “十、九、八、七……” 就在我即将抽完手里的第二根香烟时，我一边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女人，一边在心里进行着倒计时，“三、二、一。” 就在我心里的倒计时结束时，我手里的第二根香烟，已被我抽至烟蒂。 而我对面的年轻少妇，也在此时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伸手去拿那杯放在她面前的咖啡。 在看到这些信号后，我知道，她即将开始向我讲述她的故事了。 在呷了一口杯中微热的咖啡后，那个女人开口对我说，她是经朋友介绍，才知道这间事务所的。 她还告诉我，她的朋友对我的评价很高，所以她才会来这里，寻求我的帮助的。 对于这些耳熟能详的客气话，我微笑地摆了摆手，然后说了几句自嘲的笑话， 每当我这么做，都能使事务所内的气氛轻松一些，这次也不例外，因为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自我介绍所说，她的名字叫做杨雪，今年二十五岁，她与她的丈夫结婚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 她的丈夫名叫王井，是一位研究人类大脑的大学教授，比她年长了二十多岁。 当她还是他的学生时，他就向她求婚了，最后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朋友的不理解，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用她自己的话讲，就是当时她整个人，都被她丈夫身上的才华，所深深地吸引住了。 婚后的生活，也比她想象的要美满、惬意得多。 但是她最近发现（大约是从三个月前）她的丈夫在家，经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且时常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自言自语。 可当她走进去时，她的丈夫又会立刻停止这种自言自语，然后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她看，就像是一盏探照灯似的，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看透了一样。 当她离开书房后，她的丈夫，便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为了弄清她的丈夫，是真的在自言自语，还是借此偷偷地与别人联系，她悄悄地在书房内，安装了一个窃听器。 而她从窃听器内听到的内容，既让她生气，又让她伤心。 从她听到的内容上来推断，她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认，她的丈夫出轨了。 她稍微跟我讲了几句，她在窃听器里听到的内容，听完后，我立马同意了她的推断。 因为她的丈夫，用极其温柔而又迫不及待地语气说，在下次他俩见面的时候，他将为其献上他最真挚的礼物，他渴望他们能够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那你想怎么办？” 在听完杨雪的述说后，我点了一支烟问道。 “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杨雪的双手紧放在胸·前说道。 这是来我这里的女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即使她们老公出轨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但她们的内心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幻想她们的伴侣对她们还是忠诚的。 我搔着眉心，接受了杨雪的委托。 …… 在从杨雪那里，获得了王井的照片和基本资料后，我便开始着手关于王井婚外情的调查工作。 虽说是调查，但其实就是跟踪。 难不成还要我像个黑客一样，黑进他的手机和电脑，查查他最近都和谁发过暧昧的消息？ 我要是有这个技术的话，那我还至于干这份工作吗？ 早就另谋高就了。 通过这几天的调查，我发现，王井的生活极具规律。 每天早晨五点，他都会穿着运动装，在小区内进行晨练，然后在六点半的时候回家。 八点钟时，他又会换上干净的便装，开着他那辆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到大学上班。 上班期间，他都很规矩老实（反正我没有发现他跟任何一个异性有过暧昧的举动）。 下午一、两点钟，他准时从学校下班，然后开车来到一家位于城郊的科研机构，进行他的科学研究。 由于科研机构安保森严，所以我无法跟进去一探究竟。 在科研机构待到晚上十点钟，王井才会开着他的沃尔沃回家，中途他也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王井的婚外情属实的话，那么他的情人，只有可能在那家我进不去的科研机构里。 为了能够潜入那家科研机构，我特意地给杨雪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有办法让我潜入进去。 在听完我说的话后，话筒那端的杨雪犹豫了一会儿后对我说，她曾经在那家科研机构里工作过。 直到半年前，为了要孩子，她才从那家科研机构辞职不干的。 因为她的丈夫对她说，科研机构里的微量辐射，会对她的子·宫造成影响。 听到这里，我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了。 因为王井在半年前，就让他的老婆从科研机构辞职，从那时，他就开始为他的出轨做准备了。 接着，杨雪又说，如果科研机构的门禁系统，没有更换的话，那么我可以用她的门禁卡，潜入进去。 在约好明天上午十点钟（那时的王井应该正在教他的专业课）在事务所见面后，我便挂断了电话。 等到第二天上午，我结束了对王井的调查工作，返回事务所时，我发现杨雪已经在事务所门口等着我了。 于是，我匆忙地从兜里掏出事务所的钥匙，打开房门，将她迎进了屋。 在咖啡机煮咖啡的期间里，我向杨雪简单地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并向她说出了我的猜想。 在听完我所说的后，杨雪有些沉闷地对我点了点头，对我的猜想表示赞同。 然后她从手挎包内，将她的准备好的门禁卡，拿给了我。 那是一张类似银行卡大小的卡片，卡片的一端镶有芯片，另一端则印有杨雪的姓名、部门、职务以及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正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 据杨雪说，这是她跟王井结婚没多久照的。 那时，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类似这样的话我也在这间事务所内听到耳朵生茧了）。 她万万没想到，当初跟她相濡以沫的丈夫，竟然会背叛她，去找别的女人！ 说着，她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我不记得，杨雪是第几个在我事务所内哭泣的女性，也不记得有多少个女性，曾枕在我的臂弯里。 但我知道，除了安慰她们受伤的心灵外，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在送别了杨雪之后，我瞅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 如果我现在就冲下楼开车的话，那么我还能有希望，在一点钟赶到王井的大学。 这么想的我，立刻拿起茶几上杨雪刚交给我的门禁卡，锁上房门，径直跑到楼下，发动了我那辆停在路边的白色雅阁。 等到我开着车，风尘仆仆地来到大学门口时，我正好看到王井的那辆黑色沃尔沃，迎面向我驶来。 等到他完全从我的身旁驶过后，我立马转向跟了上去。 下午一点半，王井驾驶着他那辆黑色沃尔沃，驶进了那家科研机构。 而我则在一旁的道路上，观望了几分钟，在确定没有车辆，会驶进这家事务所后，我才将车开到事务所的门口。 好在这家事务所没有设置门卫，否则的话，我的潜入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就会因此流产。 我有些慌张地将杨雪的门禁卡，插·进车窗外门禁系统的卡槽中，紧张地等待着识别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3章 【四十三】科研机构 直到我听到一阵悦耳的铃声后，门禁系统上面，亮起了绿灯。 与此同时，我面前紧闭的大门，正在缓慢地打开。 等到我面前的大门完全地打开后，我将杨雪的门禁卡，抽了出来，放回了兜内，然后驶进了这家科研机构。 在指示路牌的帮助下，我将车开进了位于科研机构地下的停车场内。 在停车场的地下二层中，我发现了王井所开的那辆黑色沃尔沃。 为了方便调查，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目，我将我的那辆白色雅阁，停在了同一楼层的一个角落里。 在下车之前，我特意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白大褂。 这样一来，一旦有人问我，我也好有个“我是来参观”的借口，搪塞过去。 我发现，在这家科研机构内，无论去哪，都需要门禁卡。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家科研机构，才没有像其他的科研机构那样，在大楼里设立负责巡逻与安保的流动岗哨。 甚至，就连在这家科研机构工作的工作人员，我也没见到。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让我的潜入工作，变得容易得多。 我用杨雪给我的门禁卡，按照电梯内的楼层示意图，来到了位于大楼十五层的“脑神经研究科室”。 电梯门刚一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条狭窄的走廊，昏暗的楼层灯，在我的头顶闪个不停。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回想起了我那短暂的执法者生涯。 那时，我们为了抓捕罪犯，不知穿过了多少条像这样昏暗拥挤的小巷。 此时，站在昏暗的楼层灯下的我开始幻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辞职的话，那我现在是不是也能像很多同期那样，混到个队长职位？ 但天底下并没有什么后悔药，还是把眼前的工作完成。 如此一想，我向面前狭窄的走廊，走出了第一步。 通过房门上那半块透明的玻璃，我得以看清，这条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是干什么的。 大多数的房间内，都放着我见所未见的精密仪器。 有的房间内，还放着人体解剖模型，以及各式各样的人脑模型…… 在我快要走完这条狭窄的走廊时，我右手旁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了一阵砸玻璃的响声！ 等到我稳定住受到惊吓的情绪后，我转身往那个房间看去。 只见一只黑猩猩，正在用它那握成拳头的前臂，用力砸着房门上的那半块透明的玻璃，嘴里还不停地向我发出嘶叫。 好在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并没有引来同一楼层的人的注意。 对于这里会出现黑猩猩，我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我惊讶的是，这只黑猩猩的大脑，完全暴露在外面，而且上面还连着众多电极！ 这种残忍的画面，我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 从未想过，能在现实中，看到如此残忍的活体实验的场面！ 我本想把这种场景，用手机录下来，但后来转念一想，这种事要是被发现了，解释起来很麻烦，况且这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所以最后，我只能用愧疚的眼神，盯着那只黑猩猩看了几秒钟后，离开了那条走廊。 我本以为，穿过那条狭窄的走廊后，会是一片开阔的空间。 但与那条狭窄的走廊相连接的，是另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条通道的两旁，也布列着许多房间。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条通道内，昏暗的楼层灯，依旧在我的头上闪烁着，让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恐怖片里的恐怖场景一般。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从两侧的房间里，涌出大量的丧尸，向我发动袭击。 就在我幻想着，自己是如何与那一大群丧尸英勇搏斗，并逃离这座大楼的时候，我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而且，我对这个说话声，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几天，我一直在听这个声音。 我屏息凝视，聆听着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好像是从我左前方的第二个房间内传来的。 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朝那个房间走去。 就在我快要走到那个房间时，我发现这间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与此同时，我所熟悉的那个声音，再次从房间内传出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王井的声音！ 我侧身在房门口，通过那扇半掩的房门，向房间内张望。 只见王井躺在我对面的一个类似躺椅的机器上，脸上还戴着一副类似于VR眼镜的设备。 他的嘴不停地动着，似乎正与什么人交谈似的。 以下，是我从门外听到的王井所说的话： “请您不要着急，您吩咐的事，我正在做。” “绝对不是我无能，只是这需要时间。” “请不要生气！那样您就不美了。请您放心，过几天我就会把礼物送到您面前的！啊，真想像永远跟您在一起啊……” 这时，王井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只见王井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我们下次再聊，我会想念您的。” 说完，王井将戴在脸上的设备摘了下来，在那张类似躺椅的机器上坐起了身，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关掉了闹铃。 看到王井从那个机器上站起来后，我立马从房门那里，撤回到了原先的那条狭窄的走廊。 而那只大脑暴露在外面的黑猩猩，一看到我，立马就变得特别亢奋，用前臂疯狂地砸着房门上的玻璃，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嘶叫声。 我一边试图安抚住黑猩猩的情绪，一边探出头观察着王井的动向。 就在黑猩猩用尽全身的力量，砸向房门上的玻璃，弄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响声时，我看到王井恍恍惚惚地从那个房间内走了出来。 显然，他听到了这声巨响，因为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立马迅速地蹲在墙角处，竖耳聆听着那边走廊里的声音。 好在王井的脚步声，并没有离我越来越近，而是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等到王井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我又在原来的地方，呆了两分钟。 在确认了没有人会经过后，我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4章 【四十三】出轨的对象 而在我对面房间里的那只黑猩猩，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的麻烦。 此时的它，正用一只前臂遮住眼睛，避免与我直视。 我来到王井之前所在的那个房间时，我发现那个类似躺椅的机器并没有关闭，而是一直在闪着灯。 看到这一幕后，我又回想起了之前在门外，所偷听到的王井与某人之间的对话。 无论是从对话的内容上看，还是从王井说话的语气上看，以往的经验都告诉我——王井是出轨了。 但是有一点令我迷惑，那就是王井一直在用敬称，称呼对方。 难不成，他有“抖·M”的倾向？ 如果王井是通过我面前这台奇特的机器，与他的情人联系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这台机器，与他的情人取得联系，从而获取王井出轨的确凿证据呢？ 我看着面前这台闪着灯、没有关闭的机器，决定试一试。 我笨拙地躺在那个类似于躺椅的机器上，然后戴上了放在一旁的机器眼罩。 在机器启动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后颈两侧，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好在，这种针扎，感只持续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 随着机器的运行，我眼前昏暗的画面，也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虚拟的登录画面，显然这是一个社交聊天软件，因为画面的左上角，用着几个可爱的字母写着“ontalk”。 王井的名字，就那样明晃晃地出现在登录框中，幸运的是，就连他的登录密码也在上面。 我立马动了动放在躺椅两端的手指，登录上了王井的账号。 在翻阅了王井的整个通讯录后，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账号。 这个账号，与王井通讯录中的任何一个好友，都没有任何共同点，而且它还被王井独自列在了一个分组里。 而且，王井还给它设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备注，叫做“奈纳之影”。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手游的名字一样。 可能是王井为了避人耳目，而特意为之，但是他遇到了我，事情就可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作为一名调查婚外情的专家，这种掩人耳目的小把戏，我一眼就能看穿！ 果不其然，在我调查了王井最近三个月的聊天记录后，我发现他与这个名为“奈纳之影”的人，联系十分密切。 基本上，他在这座科研机构内的时间，都花在了与其聊天上了（拿着公家的钱，干私事的人是最为我所不齿的）。 由于他俩之间的聊天，全都是语音通话，所以我没能从此掌握到王井出轨的确凿证据。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向那个“奈纳之影”，发出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而那个“奈纳之影”也同意了请求。 紧接着，我眼前突然变得亮了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发出的是视频通话请求。 就在我着急寻找挂断按钮时，我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层浓密的白雾之中，因为除了眼前白花花的雾气，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更别说那个与我视频通话的“奈纳之影”的长相了。 我的手指，依旧在躺椅机器的两侧胡乱按着，凡是能按的键子，我都按了一遍，但依旧没有切断眼前这白花花的雾气。 而且自从这个通话接通之后，我既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也没有听见对方传来的任何声音。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聊天软件出现了BUG，因为我已经在这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下待了能有十几分钟了。 期间，我试图强行中断自己与它的连接，但是我发现，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眼罩摘下来，或是从这机器上直起身。 在意识到，无法强行与这个机器断开连接后，我的心情，变得更加地急躁不安。 就在我努力地寻找，如何让自己与这个该死的机器断开连接时，我眼前的画面又开始变化了。 那层浓密的白雾后面，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聚光灯，正透过这层白雾照向我一样。 那个光亮变得越来越亮，笼罩在我周围的白雾，正被其逐渐驱散。 当我逐渐闭上眼睛，迎接那个刺眼的光亮到来时，我的眼前，又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我以为这是这台机器出现了故障，便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从这个机器上面直起身。 但我再次失败了，我的后颈，还因为我这个鲁莽的举动，受到了伤害。 除了感到强烈的疼痛外，我还感觉到有两股暖流，正顺着我的后颈淌下来。 由于过度的疲劳，和后颈处的伤势，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半醒半梦期间，我看到那浓密的白雾，再一次把我笼罩住，并且慢慢地向我靠拢，好像要把我禁锢起来一样。 随着那层白雾离我越来越近，我看到了这层白雾，并不是由无数个小水珠形成的。 而是用数以亿计、用肉眼难以观察的小白球组成的！ 每个小白球之间，都有类似触手一样的东西相互连接，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织得十分细密的渔网。 而我，就是被这张渔网捕捉到的猎物。 不知是不是我的意识真出现了问题，但下一秒，恐怖的事情，就在我的眼前发生了！ 只见这些小白球，在同一时刻，突然在中间长出了一个黑眼珠！ 此时，包围在我身边的浓密白雾，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帷幕，把我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这些令人发怵的眼珠，都朝向我滴溜溜地转着！ 让我不禁地大喊大叫起来！ 发疯似的，用全身的力气，敲砸着这台恐怖的机器，希望以此能让它停下来。 那些恶心而又令人窒息的眼睛，在盯视了我一会儿后，冲着我微笑起来！ 接着，我周围的光亮，也变成了一种跳动的橙黄色！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了王井的声音： “很美，是不是？” 听到这话，我浑身都打了一个冷颤儿。 我万万没有想到，王井出轨的对象，竟然是我面前的、这令人恶心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5章 【四十三】万物之母 “快把我放出去！要不然，一会儿我让你好看！” 对于王井提出的问题，我并没有回答。 而是径直地威胁他，让他把我从这台恐怖的机器上分离出来。 但是我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听王井慢悠悠地说道：“难道你不是来这里，调查我是不是出轨的吗？” 听到王井说的这句话后，我哑然了，心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暴露的。 与此同时，我眼前的那些恶心的眼珠，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狂笑一般。 “呐，你觉得她美不美？” 在我思考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暴露时，王井又向我问了一遍，他此前问过的问题， 还没等我开口，他便又自顾自地接着说：“我之前像你一样，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么的恐惧和慌张，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十分滑稽。”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但后来，随着我对她的了解逐渐加深，我才发现，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伟大！那么的令人叹服！” 王井说话的语调，就像是一个正在布道的传教士一样，亢奋激昂，语句里容不得半点犹豫。 “可是，我们人类是愚蠢的！愚蠢到居然会忘记如此伟大、完美、而又十分美丽的她！” “我们都要铭记这一点：没有她，就不会有我们！她是万物之母！是整个宇宙真正的起源！是亘古不变的永恒真理！” 我眼前那群恶心的眼珠们，似乎对王井说的话用着强烈的同感。 只见它们在我的面前，逐渐组合变换成各式各样奇特的图案。 最后，它们所组成的是一个只有脑袋和身体、长满眼睛与短足（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的怪异生物的图像；并且我周围的光亮，也变成一种邪恶的墨绿色！ 这种恐怖、邪恶的颜色，我只在那些描绘地狱的电影中看到过。 至于，王井口中所说的那个十分完美的“她”，我不知道，是不是指的就是我面前的这个，由无数个眼球组成的怪异的虚拟生物。 但此时，我意识到了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虚拟的！ 都是假的！ 都是这台机器，擅自在我的眼前显现出的画面！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情绪稍微地平和了一些，之前的冷静，也被我逐渐地找了回来。 但是这种令我松一口气的状态，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因为王井随后说的一句话，再次让我陷进了恐惧的状态当中！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看到的都是虚拟的？是不是觉得它们都是这台机器所制造出来的幻象？是不是觉得，她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东西？” 说着，王井轻笑了一声，“之前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我当时的感受，跟你现在的感受差不多，但是后来，我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这愚笨的大脑，怎么能臆想出如此伟大的存在呢？好了，就让我帮你分辨一下真伪。”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王井的双手，放在了我的眼罩上。 然后轻而易举地，将我之前怎么摘都摘不掉的眼罩，给摘了下来，我也因此从那个躺椅机器上坐了起来。 虽然房间里的灯光不算亮，但我的双眼依旧紧闭着。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果然，我摸到了一些黏稠的液体，和两个类似针眼的伤口。 过了一两分钟后，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亮度，然后我抱着忐忑的心情，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结果，我看到了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无数个黑色的眼球，在我的周围环绕，而且还不断地在我的面前，组合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 就在我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王井走到了我的身旁。 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我面前那恐怖的景象，微笑地对我说：“很美，是不是？”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面前这幅恐怖的景象，居然变得像璀璨的星空一样美丽夺目。 而那一颗颗令人恶心的眼珠，此刻在我的眼里，也变成了一颗颗挂在天空闪烁的耀眼星星！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不停地响起一段话：“奈纳，万物之母！宇宙真正的主人！请您同黑夜中，浮现出的月光一起苏醒！拯救您那无知的后代！” 渐渐地，这段心中独白，竟变成了我的喃喃自语。 王井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耳旁。 他用轻柔的声音对我说：“难道你就不想接受她？像我一样，作为她最忠诚的仆人，跟她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吗？” 听到王井这个建议后，我停止了喃喃自语。 转头看着他，然后用我这辈子最坚定的声音对他说：“与她永远的生活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心愿！” “那你想不想让这个心愿实现？”王井一脸兴奋地对我问道。 我坚定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王井告诉我，其实方法很简单，就是让我放松身心，在心里默念我之前喃喃自语的话，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她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照着王井告诉我的那样做了。 只见我面前的那些黑色眼珠，逐渐变成了一张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像一片充满侵略性的蝗虫群一样，气势汹汹地向我袭来…… …… 我的名字叫做雷厉，雷厉风行的雷厉，是一位私家侦探。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么一辆破旧的城际公交车上，是因为我要去一个偏远的村庄。 当然，我不是去那个村庄调查事件，而是应伟大的万物之母、宇宙的真正主人——奈纳的召唤。 去那个村庄的一家旅店内，撕毁一封书信。 作为她最忠诚的仆人，我肯定会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 我绝不会让任何妨碍她苏醒的事物，残留在这个世上！ “啊！奈纳，万物之母！宇宙真正的主人！请您同黑夜中，浮现出的月光一起苏醒！拯救您那无知的后代！” 此时，我的心中，又响了这段令我心情宁静的祷词。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6章 【四十四】光影怪 传说，夏城古时候叫麻城。 其范围内，刁民百出、盗匪猖獗，像洒在白面上的芝麻那么多，因此得名。 某日，一位号称天极的天师，旅至此处，见民众疾苦，心生善念，扶贫济困，惩奸除恶，感化度人。 民众感念他的善行，尊其为“圣人”，为他建庙立观。 至今，天极庙仍矗立在夏城西南的凤凰山顶上，香火延绵。 …… 霍谦羽，置身于一片无垠的向日葵花海里。 向日葵没过他的头顶，她在其间不过一粟。 此刻，她正追逐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东西与她若即若离，看得清又似看不清，摸得着又似摸不着。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体虚脱到乏力，但脚步却像不听使唤，根本停不下来。 突然，那缥缈无根的东西停了下来，悬浮在空中，它似乎长出了嘴，居高临下的、邪恶的笑了笑。 霍谦羽的身体，惯性穿透了它，它似一阵轻烟，散了。 又慢慢聚拢，聚拢成一个人的侧脸模样。 侧脸慢慢转过来，将将要看到正脸时，突然又碎裂成千万块镜片，闪烁着晨曦的光芒，和向日葵花海的斑驳…… 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十八次了，每次梦境都到这里戛然而止。 起初，霍谦羽还会惊得坐起来。 现在像是已经适应了，她睁开眼，撇了眼墙上的挂钟，依然是凌晨三点。 清明的眸子，盯着时钟呆了几秒钟，才慢慢挪动身体，起来喝了一点水。 大地春回，夜风裹挟着玉兰花香飘了进来。 霍谦羽走到窗边远眺，昏沉的夜色暧·昧，暧·昧中仿佛有一点光。 那点光在快速移动，由远及近，不过几秒，就从一个光点变成一个足球大的光球，闪着暗紫的光，在黑夜中真不是那么明显。 很快的，光球从半空直直撞进了几间外的另一间病房的窗户里。 奇怪的是，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黑夜吞噬了生机，静得出奇，只有远处几声汽车发出的噪音。 光影怪。 脑中忽然蹦出这几个字。 老头布置的第一个任务，是捕捉光影怪。 那是个什么东西，霍谦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本来就不在乎这条命，任务不任务什么的，说实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若不是这个光球，让她脑中突然呼啸出这个名字，她大概已经忘了。 可到底，还是勾起了内心的一丝好奇。 霍谦羽放下水杯，一瘸一拐，轻缓的走到门口，未惊动谢无厌，悄悄出了门。 谢无厌其人，脸将就，身形颀长精瘦，平时无害，一出手能要人半条命。 他是老头派来的，不好说是不是监视。 但霍谦羽向来谨慎，老头那人，正邪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廊里空空荡荡，炽白的灯光，白森森晃得人眼睛疼。 轻微的声响，也像放大了数倍，让人后背生寒。 霍谦羽在右边的第四个门口停下来。 轻轻推门进去，窗外的灯光，让室内依稀可见。 这是间三人病房，浅浅的呼吸声，显然床上的病人正在熟睡，并没有被打扰。 而且室内整齐，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闯入的痕迹。 霍谦羽的视线，移到中间和靠窗床位病人的监护仪上，上面闪着微弱的光，参数平稳，似乎一切正常。 可直觉是个很玄乎的东西，直觉告诉她，这个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一时也不明白这种怪异因何起，停留了一会儿便退出了房间。 一回头，谢无厌正严肃的盯着她。 大半夜的，霍谦羽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镇定的。 “你一身绷带，还是少出来吓人的好！” 谢无厌向来冷言冷语，霍谦羽已经习惯了。 摸了下自己的脸，都忘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捏了捏耳垂，头一扬，傲气的回了房间。 输人不能输阵！ …… 第二天，在一阵嘈杂声音中醒来，霍谦羽让谢无厌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回来后，谢无厌的脸更严肃了，昨晚霍谦羽去的那间病房，死了两个人。 霍谦羽十分诧异，从床上一跃而起。 谢无厌拦住她：“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是赶紧养病，现在这副样子打不过它。” “它出现了？”霍谦羽下意识就觉得，谢无厌说的是光影怪。 “看情形应该是的。” 最后，霍谦羽还是出去看了一眼。 因为走廊里聚集了一些人，她只是远远的瞥见，抬出来的蒙着两块白布的尸体。 霍谦羽百感万千，她不想插手什么精什么怪的事，但毕竟是人命。 要真是那什么怪所为，她真能不管吗？ 之后，有执法者陆陆续续出入，对周边病房展开询问。 看来，光影怪造成的死亡，连普通人都看得出来异常。 霍谦羽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去过那间病房，这下怕百口莫辩了。 谢无厌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放心，你那段监控抹掉了。” 霍谦羽不可思议：“你还有这本领？我以为你和那老头一样，只会些神神叨叨的功夫。” 谢无厌白了一眼，说：“医生说，多晒太阳，恢复得快。” 然后他也不管霍谦羽愿不愿意，把她按到轮椅上，推下楼去到后园的池塘边。 到底是春天了，园子里处处生机盎然。 池塘边一株有岁月的柳树，一半的枝条垂在水面上。 池水算不上清澈，但水浅鱼游，并不影响观赏。 微风起，几缕花香随风从耳后飘来，那是后面园里的两株白玉兰树，正临风生姿，绽出满树的洁白高雅。 此时，传来几声很轻的咳嗽声。 霍谦羽寻声望去，柳树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人。 他披着一件深色外套，立在柳树树冠的外侧，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时不时放在嘴唇上轻咳。 轻咳时，拄着拐的身体颤颤巍巍。 粗看外貌及身形，似乎是个年轻人男子。 霍谦羽生出一丝怜悯，年轻的生命年老的身体，那么年轻，却给人一种垂死挣扎的感觉。 “那人……面熟。” 谢无厌不经意出声。 霍谦羽刚收回的视线，又望了过去，顿时眼光僵在空中。 那不是林寻吗？ 她立刻认了出老来。 震惊之余，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直紧绷，双手不自觉握成拳。 怎么是他？ 他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像是病得很严重？ 回想过往，认识林寻以来，她从没有见过林寻生病。 她所见的，都是熠熠生辉的林寻，风清月朗的林寻，清心寡欲的林寻。 以至于他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她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不认识。” 霍谦羽双手松了松，语气有几分冷淡，“谁不生病啊，阿猫阿狗不也生病！” 生病了又如何，病得严不严重又如何，与她有什么想干。 他们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关她什么事，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我们回去。”霍谦羽已没了晒太阳的兴致。 “才出来。”谢无厌道。 但霍谦羽心情很烦躁，不耐烦道：“我冷。” 谢无厌顿了一下，脱下外套，搭在霍谦羽肩上。 陌生的体味，随即而来。 霍谦羽其实对人的体味，极其敏感，且有洁癖，瞬间黑脸。 扯下外套扔过去：“我其实想上厕所。” 谢无厌额头一圈黑线，木着一张脸，转身推霍谦羽往回走。 转弯时，霍谦羽特意把手放在额头，遮住自己对着柳树的半边脸。 刚遮住又自嘲起来，多此一举。 即便有七八分相像，但毕竟不是原装货，且缠着满头满身的绷带，谁还认得出她？ 于是垂下手，腰背挺得笔直，深吸一口气，偏头望向林寻，正巧林寻也看过来。 新绿的枝条，轻盈的随风摇曳，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树新柳的隐约。 以至于夜间想起，霍谦羽仍觉得那树旁的身姿，影绰朦胧，看不清对方的确切模样。 那一摇一摆的枝条闪动间，她的眼睫眨动间，也只觉得对面的人…… 白了，瘦了。 …… 夜深人静，夜猫出动。 霍谦羽让谢无厌，去探一下太平间，她行动不便，只好趴在谢无厌背上。 谢无厌不知道用的什么步伐，霍谦羽只觉得耳边阵阵风声，几个虚影恍惚间，他们就站在了太平间的门口。 死去的那两人，果然怪异。 没有任何外伤，脸色红润，嘴角上扬，似乎只是睡着了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梦境。 看起来，十分欣慰满足。 霍谦羽暗叹，那光影怪还有这能力？！ 不“重活”一世，还真是孤陋寡闻的很。 这一通折腾，回去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一头扎进床上。 醒来时，霍谦羽发现，自己这晚竟没有做那个梦。 环顾四周，谢无厌不见人影，护士进进出出特别殷勤，连往手上扎针都格外温柔。 一阵懵逼后，再看清周围的环境，是一间高级套房。 霍谦羽心里隐隐不安，也未多想。 但从这刻起，她的住院生活，有了质的飞跃。 新的治疗方案，对她的用药饮食康复运动，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 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和口味，食材珍贵又丰富，像专门开了个小灶为她量身定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7章 【四十四】魔方 几天下来，身体的恢复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分之一。 光影怪，自上次作案后，似乎安分了，这几天没有一点踪影。 霍谦羽养病养得浑身不得劲儿，突然想起拿出水晶魔方来看。 初见时，它还是一块破铁疙瘩。 老头说是什么法器，还附带说明书。 可那说明书，古老得像从泥巴里捞出来的，图画模糊，文字残缺，根本没有可参考性，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哪能用来打怪？送人头还差不多。 像谢无厌那样身手的，还对付不了一个怪物吗？ 为什么非要是她？ 霍谦羽一时不忿，把铁疙瘩往谢无厌脸上丢去。 谢无厌手一扬，稳稳的在半空接住，霍谦羽觉得没甚意思，噘着嘴打算再睡一觉。 哪知，谢无厌下一刻就抛了过来，霍谦羽赶紧护脸。 铁疙瘩沿着她的手臂，划了很长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除了上次“自杀”，霍谦羽还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怒气上窜。 就在火气将要炸开时，被床上的一道亮光，扼住了气焰。 铁疙瘩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异彩光芒，光芒斑斓，忽大忽小，形态百千，斑斓过后，焕然一新。 铁疙瘩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的、类似九阶魔方的东西，它停在空中，发出淡淡光泽。 谢无厌说，那是铁疙瘩认主了。 霍谦羽无语望天，早知道血能让它认主，应该朝谢无厌身上划一道口子，干嘛划她呀！ 她还真往谢无厌手上划了一道，但，没用。 苍天啊，大地啊，救命啊！ 重活一生，也不能安安静静？ …… 霍谦羽神游在外的思绪，被谢无厌一个响指，拉回了现实。 这才发现，魔方出现了异常。 自初次露真容时，发过光外，魔方平时就是个冰冷了水晶疙瘩，倒是能当玩具玩儿。 但霍谦羽向来在这一道上面没什么天赋，何况是九阶魔方，在她手上完全是个废物。 这次突然又发光了，很淡很淡的白光，忽明忽暗，但肉眼依旧能敏锐的捕捉到。 谢无厌皱起眉，霍谦羽也严肃起来，她自知不寻常。 在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谢无厌粗鲁的拔掉了她手上的针头，轻轻一提，把她从被窝里带到了他的背上。 霍谦羽大概猜测，跟那光影怪有关，也没反抗。 住院大楼是“回”字型建筑。 霍谦羽住在十楼，谢无厌背着她直接从转角廊道的栏杆处，跳了下去。 霍谦羽趴在谢无厌的背上，先失重又蹿跳，反胃得厉害。 待稳稳落地之后，一看只是十二楼，气得想骂娘：“你就不能正常走？” “这样快点。” “你能！”她把魔方往谢无厌身上一抛：“老头不识人，你本事这么大，你来。” “我不能让它发光。” 谢无厌说的是事实。 霍谦羽搞不懂这是个神马设定，以为是个九尾狐尾巴那样的设定，不想还有限定条件！ 老头强买强卖，不讲武德！ 可霍谦羽不管这些，再次把魔方往谢无厌手上一塞：“关我屁事？” “你说脏话。” “没有谁规定，大家闺秀不能说脏话。” “难道你就不想救人吗？他们只是普通人，都是无辜的。” 霍谦羽想起过往种种，眼神晦暗不明：“谁不无辜呢！为了什么？为了那些道义正义吗？上辈子为了那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或者，你们知道，告诉我一个真相也行 “世间事，有世间事的法则，我们管不了。但你可以自己调查。旁观者清，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不难。大师让我问你，面对前尘往事，你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吗？” 这个问题，霍谦羽也一直在问自己。 她能吗？ 可是那些事，已经很远了。 “喂！你干嘛！” 霍谦羽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谢无厌反抓住了双臂。 “大师说，必要时采取武力。”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到不要脸的。 霍谦羽使出了浑身的劲儿，甩开谢无厌：“滚，我自己来！” 打不过的情况下，先识时务也不打紧。 手心的魔方，变得温暖起来，光芒也越来越盛。 光影怪应该就在这一层了。 为了躲避护士站，谢无厌又把霍谦羽挂在背上。 不走寻常路，匍匐在玻璃幕墙上，直接从外窗翻入，很快锁定B区。 B区的1233房间，魔方的光芒，达到了峰值。 霍谦羽和谢无厌，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两人间的病房。因为夜深，里面一片平静。 两位病人，都挂着监护仪和吸氧机。 不靠窗的病人手背上，还连着一台胰岛素推进泵。 病人和家属们都在熟睡。 如上次看到的一样，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若不是魔方一直闪着光芒，霍谦羽会像上次一样走掉。 谢无厌掏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往空中喷了喷。 又往门上、窗户边、左右墙面上，各放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霍谦羽不解。 谢无厌自行解释：“迷药，和消音障，为了不惊醒他们，惊扰旁人……这个，与时俱进。” 他指了指消音障。 霍谦羽嘴角扯了一下，绷带还缠在她的脸上，笑几乎看不出来。 别人的做事方式，她不予评价，都这年代了，神棍用高科技也不奇怪。 消音障开始工作时，发出的磁场，让霍谦羽耳内轰鸣。 难受了一阵，之后慢慢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魔方飞到天花板上，发出耀眼的白光。 两台监护仪上的参数，忽然跳动得厉害，监护仪上面的各项参数，似是跳出了屏幕。 一个个浮在空中，又瞬间汇聚到一起，一个小的光团急剧膨胀，刹那间，形成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暗紫光团。 霍谦羽记得，那天晚上看见的光球，就是这颜色。 这就是光影怪的原身吗？ “小心！” 谢无厌挡在霍谦羽面前，与光影怪打上了。 这光影怪也是个狠角色，一上来就毫不手软。 饶是谢无厌身手再厉害，也敌不过它一团光影乱晃，且带着某种能量冲击。 “快，魔方！”谢无厌已经不敌，催促喊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8章 【四十四】代号“韭菜” 霍谦羽赶紧闭上眼。 说明书上提到，意志力这种很玄幻的东西。 霍谦羽稳定心神，大脑中一片虚无，然后右手轻轻一紧。 “咔擦。” 类似某种解锁的声音，霍谦羽猛然睁开眼，面前的魔方，在空中不断变化着形状，最后锁定为一把晶莹剔透的手枪。 霍谦羽傻眼了，法器是手枪！ 也是与时俱进？ 为什么不直接来个火箭炮？ 谢无厌也愣住，魔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皱起眉喊：“快点！” 霍谦羽把手枪握在手里，试着朝光影怪打出一枪。 那光影怪，似是早预知到了危险，一闪避开。 子弹打了个寂寞，却并没有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银光一闪，消失了。 霍谦羽又连射几枪，银色的光流像条条小龙，依然打了个寂寞。 “你行不行啊？”谢无厌退出了战斗，在一旁揶揄。 “有意见？我会开枪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还是以前打游戏的经验。 “嚯……嚯……” 突兀的两声，似笑似哭，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 霍谦羽咬了咬唇，这只光影怪居然在嘲笑她！ 而且它似乎，真的咧开了一个笑。 随着这个笑的展开，光团极其快速的变化着形态。 霍谦羽一时失神，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等反应过来，光影怪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只有小孩那般身高，脸上挂着一个笑，再没有其它五官。 更为神奇的是，它从立体的球形，变成了二维的平面，像一个薄薄的纸片人，飘在空中。 霍谦羽赶紧朝它开枪，光影怪瞬间狡猾的投影到了墙面上。 像是谁往墙上投射的手电光，它在上面穿梭，更加的如鱼得水。 霍谦羽不知道子弹是不是无止尽的。 但到现在，以她不算差劲的枪法，竟一次都没有伤到那怪物。 或许一开始，还带着一些吊儿郎当，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严阵以待。 …… “啊！” 一声闷哼，谢无厌突然出现在霍谦羽面前，承受了光影怪的一击。 那家伙，即使是个二维平面，体内发出的冲击波，也致使二人一起摔到了墙角，差点推翻了旁边的病房急救箱。 谢无厌的嘴角，更是溢出了鲜血。 “连你都受伤了，我觉得我现在应该逃命。” 霍谦羽半开玩笑说着。 在谢无厌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又换了一张严肃脸，“老头让你来肯定是不想我死，再挡一阵。” 说完，也没管谢无厌是什么意思，再次闭上了眼睛。 脑中再次虚无，霍谦羽仿佛进入到了这片虚无中。 她不知道因何而来，为何而去，要寻找什么。 无知无形，无欲无求。 右手再次收紧，睁开眼，面前已不再是那把玲珑的“手枪”。 而是一个大家伙，一把能扫射的“机枪”。 霍谦羽虽对现实世界的“枪”“支”了解不多，但单看这造形，应该是个能打的。 “退后！” 她大吼一声，毫不犹豫端住枪身，扣动板机。 “哒哒哒……哒哒哒……” 魔方幻化出的“机枪”“子弹”走位时的声音像在弹钢琴，以每分钟1200发的速度匀速射出。 在如此高速的输出下，终于传来几声怪叫。 子弹打在光影怪身上，流淌着丝丝电流。 霍谦羽不得不承认，光影怪的速度很快。 在这般密集的攻击下，它虽受伤，但最终成功逃脱了。 霍谦羽满意的拍着“机枪”，望着窗外远遁的光影怪，意犹未尽。 忽然，她瞥见谢无厌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问道：“哪儿来的。” 谢无厌看了她一眼，手一紧，剑消失了，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霍谦羽被鄙视了。 她很后悔，“重生”以后，她就不应该还以从前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之后，谢无厌检查了一下室内熟睡的众人，尤其那两位配备监护仪的病人。 霍谦羽问：“怎么样？” “活着。” “活着好。快，我这胳膊腿，快背我回去！” 谢无厌走过去，真把霍谦羽扛到背上，却不是往回去的方向走。 霍谦羽惊觉不好：“你干嘛？” “趁热打铁。” …… 谢无厌说的趁热打铁，霍谦羽懂。 但是她觉得，深更半夜，更应该好好休息。 她以前可爱美了，不带这样熬夜的。 况且这样毫无头绪的乱撞，亦非上策，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所以，她硬是阻止了谢无厌的行动。 打怪打到现在，早就饿了。 只是现在，还有二分之一的绷带没有拆除，她自己不好露面，就央求谢无厌去买夜宵。 填饱肚子，是打赢一场胜仗的关键。 谢无厌风一样的去，风一样的回，提回一碗关东煮。 关东煮还是那个味道，但世界已经不是认识的那个样子。 趁机，谢无厌向霍谦羽，讲述了光影怪的由来。 所谓光影怪，顾名思义是光影产生的一种怪。 以前没有，是近几十年的产物。 人类社会越发达文明，污染越严重，污染物的种类越多，每种污染物与日俱增，达到一定量后便会报团反噬，最终成怪成精。 现如今，以前没有出现过的精怪越来越多。 霍谦羽看到的这个光影怪，代号“韭菜”，是出现的第二只光影怪。 第一只，在6年前消失了。 谢无厌提供的信息不算很多，但霍谦羽已在脑中，勾勒出一个恢宏的场面—— 城市里各种怪物集结，瓶子怪，螺丝怪，垃圾怪，水怪…… 浩浩荡荡向着人类世界征伐，势要把人类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吃饱喝足，霍谦羽很不淑女的打了一个嗝：“走，带我去天辰广场。” 谢无厌不解，霍谦羽却是神秘一笑。 了解了光影怪的来历，她心中早有打算。 一只受了伤的光影怪，首先要疗伤，疗伤需要充足的光影。 夏城最亮的地方是电视塔。 但天辰广场为吸引人流量，商场正广场的幕墙上，安装了一块巨型裸眼3D屏，每三分钟播放一分钟的裸眼3D效果。 它产生的光影能量巨大，且色彩丰富饱满，是电视塔和其它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 “韭菜”那红得发紫的颜色，怕是吃杂食的，一种光色可喂不饱。 所以她猜测，“韭菜”在那个地方的可能性最大。 …… 凌晨的天辰广场，零星有几个路人经过，一楼有三间店铺，还在做着夜间生意。 3D巨屏前的广场上，有一个拄着拐的年轻人。 身穿灰色风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块巨幕，好像生怕一眨眼，错过什么精彩之处。 霍谦羽和谢无厌到达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个背影，优雅、干净、修长、单薄…… 那人过于专注的盯着巨幕，也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跟着望过去。 此时，屏幕正播放的是***场的桥段，一群僵尸在城市里，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女子突然“跳”出了屏幕，紧接着，一只僵尸也“跳”出了屏幕，一口咬断了女子的脖子。 霍谦羽猛然遮住了眼睛。 她这人什么都不怕，怕“鬼”。 这一点一般人不知道，但游弋知道，曾经还拿这嘲笑了她很久。 不曾想，谢无厌也似看出来状况：“你怕？”。 霍谦羽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转移话题：“你才怕，我只是觉得这里怪异无比，深更半夜，在这样一块巨屏上放这个，怕不是常态，而且周围突然什么人都没有了，你没发现？” 这个谢无厌自然发现了，警惕的盯着广场中央那人一会儿，走了过去。 霍谦羽把他拉回来：“我去，你功夫好，如果我有意外，方便救我。” 谢无厌顿了顿，没有反驳。 霍谦羽朝那人走去，越走近，越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味道，身形…… 但脑中的那个人影，不像这样单薄。 “先生，你在看什么？” 霍谦羽站在那人身后问。 但那人没有回答，霍谦羽手里紧紧捏着魔方，试图再前进一步。 那人却忽然转过身。 转身的瞬间，霍谦羽恍惚了心神。 不久前，池塘边，柳树旁，才见过，是林寻。 可就是这短暂的一晃神间，霍谦羽的脖子，被林寻紧紧扼住。 她本来就有伤未愈，退了几步后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林寻力气之大，霍谦羽很快就因缺氧，憋红了脸。 “放手……松……开……” 霍谦羽觉得，她跟林寻之间是没有仇的，只是不爱。 况且她现在这样子，他应该不认识才对。 可现在这情况，他这个手劲儿，是要弄死自己啊！ 脖子肯定早就红了，挣扎又无效，现在连半个音都发不出了。 窒息逼红了眼眶，逼仄出了眼泪，她的眼泪流下来。 那一刻，林寻的手仿佛松动了，霍谦羽本能深吸一口气，才发现眼前的林寻，不同寻常。 他的眼睛十分无神，眼白上翻，只露出一点点黑眼仁，看起来冷酷又邪恶。 也就只有那一瞬间的松动，之后，林寻的手，更紧了。 “林……林，寻，是……是，是，……我……羽……” 霍谦羽感觉，她就在死亡边缘徘徊，比跳楼难受多了。 窒息让她没有了力气。 只有带着水汽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林寻，用尽全力，含糊不清的说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9章 【四十四】这不是法器吗? 林寻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倒在了霍谦羽身上。 赶来的谢无厌，把林寻敲晕了。 霍谦羽在死亡的临界点，猛灌了一口空气，面部看起来有点扭曲。 她的胸腔起伏着，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四处就传来动静。 零零散散的人出现，他们看起来都像正常人，可霍谦羽直觉不对。 “谢大哥，靠你了！” 霍谦羽说得调侃。 谢无厌却因这声莫名的“大哥”，趔趄了一下。 迅速稳定心神后，左手一捏，手上就出现了一把剑，是之前那把。 来的那些人看似正常，无一眼神不是像林寻那样的，然后一齐冲向霍谦羽他们。 所幸这些人没什么破坏力，只是被控制住了。 谢无厌以奇异的步伐，影影绰绰间，感觉残影还没有消失，所有来人就都被他敲晕了。 此刻，霍谦羽已经恢复了体力，好整以暇盘坐在地上看着。 谢无厌解决完朝她走过来，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功夫是老头教的？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啊？有门派吗？你这剑有没名字？” 谢无厌冷脸以对：“接下来，该你了！” …… 问询无果，霍谦羽难得认真起来。 魔方在她手中呈现炽白的光，她轻轻拍了拍它，像是安抚：“乖，去！” 然后直接将魔方，朝巨屏丢过去。 谢无厌傻眼：“你做什么？” “你别急，我仔细想过了，魔方既然是法器，就算不是武器形态，也总会有两把刷子的，老头让我用它来对付怪物，肯定是因为怪物们都怕它，所以用它来逼出‘韭菜’，正好。” 果然，魔方没入了巨屏中，屏幕上的光影跟着变动起来。 像以前老旧电视，因信号不好窜台时，闪烁着的画面。 一会儿僵尸，一会儿美女，一会儿大鲸，一会儿塌楼……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分钟，画面逐渐稳定，细碎的光斑，开始浮出荧幕。 光斑的浮出速度很快，顺时针旋转，一一将所有细小的光斑，都卷入其中，最终形成一个直径达两米的暗紫色大圆球。 一直到所有光斑，汇聚到一起后，魔方才返回霍谦羽的手中。 “韭菜”居然会膨胀到这么大，这是霍谦羽没有想到的，直接将魔方幻化成机枪，展开扫射。 这次，“韭菜”没有逃遁，也没有化成二维纸片人。 之前能伤到它的银色子弹，这次似乎不起作用了。 霍谦羽又扫射了一圈，“韭菜”还是丝毫没有反应，射出的子弹被它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谦羽满心疑问，紧着眉，眼看着暗紫色的大圆球又大了一圈。 偏头问：“谢无厌，这不是法器吗？” 谢无厌也是一头雾水，眼眉深锁。 看他样子，霍谦羽一下子明白了，骂道：“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这样坑人，我跟你没完！” 又朝谢无厌道，“诶，你总知道第一个光影怪怎么打的？” “不知道！”谢无厌是真不知道。 霍谦羽愕然了半天，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好啊，那就一起等死咯。” 反正她不怕死。 说完，席地一坐，双手环胸，闭起了眼。 之后剑声呼啸，谢无厌和“韭菜”战斗起来了。 谢无厌身形灵巧，剑挥得光影四射，奈何“韭菜”就是一点反应没有。 它现在已经膨胀成了原来的两倍大，边缘散发着浅蓝色光泽，中心颜色也变淡了些，像是一个人模糊的五官，在昏沉的夜色中，十分诡异。 忽然，从它的“嘴里”喷薄出一道光影，朝着霍谦羽直袭而去。 眼看就要把霍谦羽包裹其中，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 光影一卷，那人和那道光影一同缩入了光团中。 “他来凑什么热闹啊！” 霍谦羽心里暗骂，同时脸色难看到乌云压顶，她就该再在林寻脑袋上敲两下。 “谢无厌，你回来！”霍谦羽冲谢无厌喊道。 谢无厌已经出现疲态，高强度的打斗，没有伤到“韭菜”一丝一毫，他自己却出奇的疲累。 他一个飞身来到霍谦羽面前，霍谦羽问他：“你有什么发现？” “棉花，每一剑都像插在棉花上。” 霍谦羽略一沉思，心中明了：“有人被它吃进去了，我去救人，你守着。” 霍谦羽朝“韭菜”走去，它现在已经是之前的三倍大了，她一靠近，就立刻被卷了进去。 …… 脚下确实像踩在棉花上，可仔细一看，四周是无数的镜面，倒影出无数个霍谦羽。 镜子并不明亮，阴沉晦暗，漂浮着丝丝缕缕黑烟。 不是每一个镜面都有出口，霍谦羽只能靠手去摸，仿佛在走一个镜子迷宫。 走了一会儿，不见林寻踪影，而这“迷宫”也似永无止尽。 霍谦羽干脆掏出魔方，一枪下去，镜子没碎，反而铿铿锵锵变换了形状。 这是一个镜面世界。 镜面中，是她和林寻的初照面，那时她并不知道他叫林寻。 那天，天公极不作美，霍谦羽睡了个懒觉，才慢悠悠的往教室走。 头一天晚上打游戏打得太晚，早就和游弋商量好，帮她应付老师点名，还有占位置。 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转眼乌云压顶，又下起了雨。 霍谦羽匆忙跑到近处的教学楼下避雨，雨淅淅沥沥，算不上大，但胜在距离远。 从这里跑到要上课的教学楼，足以将全身湿透。 霍谦羽决定，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并给游弋发微信要晚到。 发完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手持一把黑面大伞，从雨中而来。 雨珠从伞尖滑落形成一道帘幕，他着白衬衣和牛仔裤，干净得就像雨中的叶子。 霍谦羽目送他一路分雨踏水，朝她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时，突然挪开了眼睛。 男生站在她旁边收伞，抖落掉伞上多余的雨水。 霍谦羽站着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眼珠看屋檐的水滴，看雨中的树叶，看地上溅起的水珠，以及道路上稀疏过往的行人，就是无法再多看他一眼。 男生转身向教学楼里走去，留下一股清新的味道。 霍谦羽等脚步声远了，才敢回头朝里望去，只撇见那男生衬衣的一角。 雨并没有想象中的短暂，霍谦羽站在石阶上踮着脚，一上一下。 忽然瞥见，身旁不知何时出来的男生，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又流畅柔和，正慢慢撑开伞。 内心突然泛起小小的冲动，在那男生将要踏出步伐的时候，她叫住了他：“同学……” 霍谦羽撇了一眼天空，面露难色，“能不能……” “好啊！” 男生伸出一只白净的手，弯起两边嘴角，像狐狸精一般的魅惑。 不不不！ 霍谦羽连连后退，不是这样的，她记得林寻当时面无波澜的说“不能”，然后走得十分干脆果断。 “别，别去牵他的手！” 霍谦羽情绪激动之下，又一枪，镜面又发生了变化。 它变成个一个空间，跟以前的家一模一样。 她推门进去，阿姨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姐回来啦，先生在等你吃饭呢！” 她穿过前院，走过连廊，进到餐厅里。 餐桌旁，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失去了两年的身影，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对她笑：“小羽回来啦，快过来吃饭，我让阿姨全做的你爱吃的。” 霍谦羽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爸，……你……” “你什么你呀，快过来吃饭，菜都凉了！吃完饭，我们还得看看电视台的新年音乐会，你演奏什么曲目，弹钢琴还是拉小提琴？这次都随你，只要是你演奏的，什么都好！” “爸！” 霍谦羽跑过去抱住父亲，泣不成声，“你回来了，你回……不……不是……你不是……” 不是他，他没有那么和蔼可亲，他早在两年前就走了！ 都不是真的。 霍谦羽慌张的跑到前院，对着虚空又是一枪。 这次，她闭上了眼睛。 意志力全部注入到魔方中，魔方光芒四射，几经变换，终于停止。 霍谦羽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盏灯。 确切的说，是一盏“水晶”灯笼。 它的光，让面前的景致，回归到了本来面目。 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四周皆是“极光”般的天幕，各色都有。 在这块天幕的边缘，她看见了林寻，他正做着怪异的动作。 霍谦羽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往回拖。 林寻像是陷入了其中，在霍谦羽粗鲁的拉扯下，依然没有苏醒。 霍谦羽啧了啧嘴，勾起林寻的下巴瞧了瞧，又摸了摸脸颊，逗·弄了一下耳垂。 心满意足：“怎么样，以前不喜欢我碰你，现在还不是任我摆布？” 霍谦羽又揪了揪林寻的鼻子，之后毫不手软，一拳挥到他下巴上：“这拳算你上辈子欠我的，两清了啊，出去以后各走各道！” 疼痛唤醒了林寻。 初醒的林寻，有点懵懵懂懂。 霍谦羽还真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哪里有半点冷血孤僻霸总模样，真想给他照下来。 奈何身份不允许呀。 霍谦羽现在离林寻很近，因为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的原因，她并不担心会被误认。 “你是谁？” 林寻恢复过来后，果然又成了那个冷清高傲的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0章 【四十四】是借不是讹 “你不知道我是谁，还帮我挡……光？” “挡光？我救了你？” “聪明，不过现在该我救你了，我救了你之后，就不欠你了，大家以后互不干扰哈！” “很想和我撇清关系？” “NONO，我这个人低调的很，做好事从来不留名。现在你最好站远点，别影响我，……看你这样子，似乎也不惊讶！” 林寻揉着自己的下巴：“你打的？” “为了救你。” “见怪不怪。”算是回答了霍谦羽的问题。 霍谦羽竖起大拇指：“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双方没有再说话。 霍谦羽严肃的盯着五彩斑斓的天幕，她断定，“韭菜”一定隐藏在某道“极光”之中。 …… 霍谦羽让魔方恢复了本来的模样，置于空中，轻轻一旋，便高速转动起来。 魔方转动起来的样子，也像极了一个光团，只是它是白光，一看就是“正义之光”！ 哈哈哈……霍谦羽心里大笑，轻轻摸抚摸着魔方，道：“去，我相信你！” 可能是魔方真有灵性，像受到鼓舞般，欢脱的在空中乱舞，然后才没入到“极光”中。 “极光”在魔方的加入之后，有了小小的变化。 有三束极光并到一起，其余数十束像被挠了痒痒，歪曲的扭曲着身体。 霍谦羽仔细观察，不放过任何一束“极光”的细微之处。 她看了半圈，一晃眼，看见林寻正在打量她，霍谦羽警觉的眯起了眼。 林寻其人，能白手起家在短短三年时间内，成为夏城新贵，不仅心思缜密，而且心狠手辣。 至少，她听说过那么几桩事：一是亲手把供养他的养父，送进了监狱。 二是之前有个公司，和他的公司平起平坐，只因对方老总说了他一句坏话，他直接抄了人家的老底，先举报再收购。 三是投资了被夏城第一大家族顾氏家族，贬得一文不值的中药材领域，最后获得超过一千倍的回报，一战成名。 由此可见，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狠角色，霍谦羽并不敢掉以轻心。 “你要是很闲，不如帮我一起看看，哪道光最反常。” 与其让他研究自己，不如让他来帮忙。 只是令霍谦羽没想到的是，林寻竟一点没推卸。 她准备的二三四……套说辞，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按照他的性子，他不是应该冷着脸说“不行”吗？ 有了林寻的加入，速度提升了一倍。 霍谦羽虽没有说明要看什么，林寻也能摸出门道。 很快指出，东南和西南两方，一束红绿一束蓝紫的“极光”。 霍谦羽自己也发现两束，分别是正东和正中心。 总共四束，便都是“韭菜”了。 “出来，我已经找到你了！”霍谦羽道。 “韭菜”狡猾，第一次用的方法，第二次就对它没用了。 霍谦羽断定，它的灵识很高，所以这次，她不是让魔方去分离出光斑，而是作用于普通“极光”，用排除法。 其他“极光”出现形态变化，都是极其自然的、不规则的。 只有这四束，刻意模仿，造就“东施效颦”。 “人类……” 声音在整个空间蔓延，霍谦羽记得，这就是“韭菜”的声音，像来自地底，带着万古的荒凉。 “去死！” 两字重重落下，那四束“极光”瞬间合并，形成一道像岩浆一样的红色柱体，朝着霍谦羽和林寻喷薄射出。 霍谦羽背对着那道光影。 要不是林寻把她往旁边推了一掌，她现在一条腿已经没了。 因为被那道光影照射到的“地面”，已经被切割成了两半。 霍谦羽心惊之余，迅速让魔方幻化成“机枪”扫射。 这次，银色子弹均在“韭菜”身上起了作用，流躺着密密麻麻的电流。 “韭菜”喋喋怪叫，似是恼羞成怒，又朝着他们射出两三道光柱。 “地面”被分解得支离破碎，霍谦羽和林寻被分开来，一人站一个漂浮的“地面”上。 两人都很严肃，但霍谦羽更担心林寻。 他虽智商在线，但要打怪，却是个黄的。 她可以死，但她不想和林寻一起死，不然在地下还要相见，麻烦。 “韭菜”蓄势待发，又要射出光柱，这次光柱却是对准了林寻。 果然狡猾！ 林寻此时正处在一块“孤岛”上，离最近的“地面”有两米远，那是唯一的退路。 若是跳不过去，必死无疑。 而霍谦羽距他也有一定距离，根本来不及过去。 她心底不免忧心，可忧心解决不了问题，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几次攻击之后，她发现“韭菜”这个形态的攻击力是最强的，但是速度却是最慢的。 每次攻击之间，至少需要七八秒钟，而且受伤之后，它的速度更慢。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魔方，让它再次变形！ 魔方变形也需要时间，只有赌一把，看谁用的时间更短。 霍谦羽集中意志，右手收紧，魔方瞬息万千，之后变成一把外表流淌着能量的弯刀。 霍谦羽毫不迟疑，拿起弯刀一跃而起，朝着“韭菜”的方向劈下去。 空间霎时白光炸裂，晃得人睁不开眼能量冲击，达至每个角落。 让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余下不多的“地面”，如推翻的多米诺牌，一一粉碎。 空间没了支撑，霍谦羽和林寻纷纷跌落、下坠。 霍谦羽很不喜欢失重的感觉，总让她想起“自杀”那日。 但是，却并没有坠地，谢无厌接住了她们。 她转头看见林寻，他看起来完好，也就放心了。 …… 新闻上，没有出现任何关于此次打怪的消息，消失得暗紫光团，仿佛从不曾存在一样。 霍谦羽第二天醒来之后，就陷入了麻烦。 “我好歹救了你两次。” “我也救了你，不是吗？” 谢无厌去和老头汇报工作，此时病房里，只有霍谦羽和林寻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对峙着。 原因是霍谦羽拒绝了林寻的探望，林寻不服。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救一个普通人不是应该的吗？相反，我救你，那才叫人情。” 这番高论，从林寻嘴里说出，着实让霍谦羽惊呆了！ 林寻以前冷是冷、傲是傲，但不厚脸皮，不无耻啊！ 中间也就两年没见过面。 但是电视里、网络上、杂志上经常见啊，变化这么大？ 霍谦羽没好气：“我这人脾气不好……” “你不记得我了？” 这一重磅炸弹，炸得霍谦羽心神分离，没了下文。 她摸上脑袋，绷带拆了，一时盯着林寻，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但很快，紧张冲动之后，她恢复原本的理智。 只是相似，毕竟不是原装，他不可能知道。 “什么意思？” “霍小姐贵人多忘事，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你之前讹了我十万块钱！” 霍谦羽松了一口气，老头真会给她找麻烦：“你说讹就讹啊！” “白纸黑字。” 林寻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在霍谦羽面前展开。 是十万的借条。 “用词不当，既然有欠条，是借不是讹。” “你讹我是事实，欠条是你后面补的。” 好！她并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霍谦羽扶额，但自尊心作祟，又让她不想在林寻面前落下风。 想了想，灵光一闪。 刚刚情绪起起伏伏，竟让她没有注意到欠条上的漏洞。 上面分明缺少身份证号，也没有手指印，就只有姓名和字迹，那么…… “老实说，我受伤失忆了，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对于不记得你的债务，我很抱歉，但是因为我不记得，阿猫阿狗都跑来说我欠他钱，我可怎么办？” “霍小姐连我也一起骂了，不如说说你的高见。” “简单，有笔吗？” 林寻从衣兜里掏出笔，霍谦羽半讥讽道：“东西准备得很齐全嘛。” 林寻也不介意：“我是商人，必用的东西身上都会带一点。” 霍谦羽拿过笔，没找到纸，便从桌上的扑克牌中抽了一张，是张桃心A。 她在正面写下“霍浅语”三个字。 她的逻辑是，霍谦羽和“霍浅语”是两个人，字迹不一样。 而且她又故意写的以前练字帖时的楷体，并不是她平时习惯的字体，所以不管是霍谦羽还是“霍浅语”，字迹就都不一样了。 “白纸黑字未必是真。” 霍谦羽把写好的桃心A，亮到林寻面前。 林寻看了看桃心A，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借条”，露出了从见面到现在第一个温和的笑：“是差了很多，霍小姐的字好看。” 霍谦羽对他的这个笑，感到很头疼，他笑起来好像更奸诈了，还不如以前冷冷的好。 “既然如此，这张‘借条’便做不了数。” 林寻接下桃心A，拇指滑过“霍浅语”三个字：“当然，或许是下属搞错了。十万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善行。” 然后与“借条”一起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 这事便告一段落，好容易送走林寻，霍谦羽蒙着被子，直觉心累！ 她想好了，出院后第一件事，就去找老头算账！ 他可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 半夜，原本该在霍谦羽病房的垃圾桶，出现在了一间书房里。 有人从里面捡起了一张扑克牌，那扑克牌被撕成了两截，拼凑在一起，正好是“霍浅语”三个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1章 【四十五】猎人公会 偏僻狭窄的“无枇古道”，一栋仿古建筑“猎人公会”，就这么挂牌营业了。 “无枇古道”行人稀少，店铺前也门可罗雀。 没有鞭炮噼里啪啦，更没有两列花篮，连个吆喝声都没有，似是不在乎生意一般。 偶尔走过的路人，纷纷狐疑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建筑，目露古怪。 这什么年代了，还有“猎人”这个职业吗？ 野生动物都灭绝了！流浪猫狗都活不下去了！ 猎啥？ VR宝可梦吗？ 与此同时，公会大厅的一角，四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围在茶几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沟流（沟通交流）着什么。 “你们也是来交任务的？”一个戴着榴莲面具的黝黑男子问道。 “可不是嚒！”其他人纷纷应和。 “你们说这猎人公会，到底是干什么的？”说话的这人，戴着嘎啦嘎啦（拿骨头棒子的那小精灵）的面具。 “这儿难道不是搜集超自然事件的嚒？”戴着鬼面具的男子答道。 “啥子？” “嘛玩意？”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超自然？”这是唯一一个女人。 看上去颇为年轻，戴着一个Q版云朵面具。 “那你们说，这儿是干嘛的？”鬼面具男子辩道。 “收水果的！” “买石头的！” “富二代有钱吃饱了撑的！” 三个不同的声音响起……四人面面相觑。 “额……你们是来这儿干嘛的？”鬼面具男呐呐道。 其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还是你先说！” 鬼面具男摸了摸鼻子，“那不如我们开诚布公一点，把面具摘了？” 榴莲面具男爽快的摘下面具，“我早就不想戴了，闷得慌！我都不知道，进门的时候为啥要给我！” 鬼面具男人也摘下面具。 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矮个子，穿着复古的中山装，头发整齐地梳到两边，一丝不苟。 ……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黄粱，是个灵异猎人。” “啥子猎人？” 黄粱摆摆手，示意让他说完。 “干我这行的，都自称为灵异猎人，其实只是说得好听。我们有很多个名字，超自然调查员，捉鬼人……” “说白了，我就是一报社记者，专门写鬼故事的！但这鬼故事，也不全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我们写的鬼故事，都是有根据的！” “就比如，我的前辈们写的营口坠龙事件……还有前几年，我报道的林家宅37号，那都是有事实根据的！” “总之，我们就是搜寻各个地方的传说鬼故事，然后按图索骥，去寻找真相……” “当然，有时候也兼职一些抓鬼的活。” “抓鬼？”黄粱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话说，建国以后还能变鬼吗！变鬼是因为什么？有冤屈啊！心事未了不甘心才会变成鬼啊！那说明什么？世道不公啊！可建国之后，世道不可能不公啊，你说是不是？”嘎啦嘎啦面具的男人不信道。 “怎么个抓发？现在这年代还有鬼？”云朵面具问道。 “当然有！” 黄粱自豪地拍了拍脖子上挂着的，双镜头大脑袋“海鸥”照相机，“就是用这个！” “半夜里，去那些闹鬼的地儿，找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拿照相机拍它！没有皮囊的保护，闪光灯就是鬼的克星！一旦你拍中了鬼，那它就会被困在你的胶卷里！再也出不来了！” 其余几人啧啧称奇。 “那你来这猎人公会是干嘛？拍鬼吗？” “这公会的人，还不信我的能耐，这不，我去逮了一个鬼，将照片给了这公会的人，他们心服口服了！”黄粱自得道。 “公会的人？话说，你们是不是也是那个蝴蝶面具怪人接待的？” 几人纷纷点头。 “那人确实挺奇怪的，啥都不懂，问这问那的，不过给钱还挺爽快！” “到你们了，你们都是来这干嘛来了？”黄粱问道。 穿着皮夹克的嘎啦嘎啦面具男，摘下面具，“哐当”一声，将随身的布包搁在茶几上，看起来很沉重。 “我叫杨关，是个化石猎人！” “考古的？” “额……差不多，但我是非官方的，说挖化石的比较贴切。就是没事去附近那些山上野采，拿个锄头刨一刨。” “看好地质地图，找对了地方，化石这玩意还是挺好挖的。不过真正值钱的可不好挖。挖出来的，大多数都是些普货，蕨类、裸子、被子和腕足。” “而且近些年入行的人，越来越多了，就是普货也越来越不好找了！经常大半天一无所获！” “所以你到这儿，是来卖化石的？” 杨关犹豫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那蝴蝶面具怪人也不相信我说的，所以我这不，带了点化石给他看看！” 说着，杨关从包里掏出几片蕨类植物化石，众人摩挲着打磨好的化石，纷纷赞叹。 “我看你这包带进去又带出来，是这化石他不收，还是？” “收也收了点，那蝴蝶面具男说，这只是为了验证我的化石猎人身份，防止找错了人……而且，他还找我收什么20世纪人类骨骼化石，我就奇怪了，20世纪入土的人，那能叫化石吗？我估摸着，这不是怂恿我去挖坟嚒！” “你是咋知道这地方收化石的？”黄粱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我就上次路过珀克街，看到这招牌，好奇进来看看，然后就……” “珀克街？这地方不是肥猪巷吗？这边都是牵着大肥猪过来卖的农民，还有杀猪佬。我当时还纳闷，谁把店开在这腌臜地儿。”黄粱问道。 “肥猪巷？喔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儿，住这儿的老人是这么称呼的，不过后来领导说这名字太俗，得整个洋气点儿的，就改成了珀克街，不过街还是那个街，一样脏乱差没错了。”杨关回答道。 “诶？有这事吗？”黄粱拍了拍脑袋，仿佛自己失了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地方不是叫果子里巷吗？你们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后来市里文明城市整改，把这巷子全给修了！变成了水果市场一条街，所以叫果子里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2章 【四十五】猎云 云朵面具的女子，一把摘下面具，瞪着大眼睛问道：“你们是在说历史吗？好像跟我太爷爷说得一模一样！” “现在哪还有水果市场，水果都快没了，还市场？十年前，最后一把枇杷在这里卖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长出来过，所以这里改名叫枇杷巷了！” 四个人七嘴八舌，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一个人吹着口哨，从大厅转角走了出来，浑身透着轻松感。 “诶……这位兄弟！”几人招呼道。 “我？”男子伸手指着自己。 “没错，你也是来交易的？卖的啥，要不来坐坐？讨论讨论？”杨关热情道。 男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你们的，我先听听。” “到谁了？”几人环顾一圈。 “我来！” 原来的四人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说道。 “你们都是啥子猎人、啥子猎人，那这么说，我也算个猎人，我是水果猎人！我叫王狗蛋！” 他举起手中的榴莲面具，晃了晃。 “我之所以说这里是果子里巷，那是因为我经常来，我猎到成色好的稀有水果，就会拿来这里卖掉，所以这片儿我可熟了！” “你这……水果猎人，都是干啥的？水果还能跑，还需要猎？”杨关问道。 “水果他不会跑，但你也需要找啊！你们吃的榴莲，香蕉，番荔枝……哪个不是我的前辈们，从雨林中带出来的？我和同伴们常年出没东南亚和亚马逊的雨林，就是为了品尝上天赐予的珍馐。” “有时候，听说一个红心榴莲成熟的消息，我能跨越半个地球飞过来，就为了那一口美味！” “就拿榴莲来说，你们市面上见到的，也就最多三五种。事实上，地球上的榴莲，少说有二百多种，光是我吃过的，就不下一百种！” “我还吃过甜度是阿斯巴甜两倍高的竹芋杆，奶油味的黑色草莓，果肉透明似果冻的女人屁·股果……诶……大妹子，你咋流口水了呢？” 云朵面具女孩闻言，慌忙用手擦了擦唇边，“不好意思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好吃的水果……不过，雨林不是都要消亡了吗？哪里还能找到水果呢？” “消亡？没有啊！虽然环境确实破坏的厉害，可离消亡还挺早的！”王狗蛋答道。 “所以狗蛋兄弟来这里，是接猎水果的委托的？”杨关问道。 “当然了，就是这蝴蝶面具的要求……有点奇怪。他竟然委托我寻找什么苹果、香蕉、橘子、梨……” “我就出门左转水果店里买了一通，直接拿来交任务了……真是奇怪，这些普货，需要我这专业的水果猎人出马吗？” “几位哥哥的职业，可真是有趣啊！想想都令人憧憬！挖化石、找水果、捉鬼！我想都不敢想！我们那儿，就只有干涸的土地，和无处不在的酸雨！”云朵面具女孩托着腮崇拜地说。 “诶，哪里哪里，小姑娘你是干什么的？”王狗蛋谦虚道。 “我叫黎明，是猎云的！”她扬了扬云朵面具。 “猎什么？”杨关等人侧过耳朵。 “猎云啊！就开个小喷气机，去找洁白的云……然后启动吸云器，把它们吸进去，再转手卖给云中城的富人们，用来装点他们的城堡！”黎明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说道。 “额……”杨关几人面面相觑。 “小姑娘莫不是在说故事？”王狗蛋迟疑道。 “当然没有啦！我干这个都干了好几年了！老司机了呢！我不知道哥哥们都在哪儿，竟然还有水果这种东西，我都只在书上看到过。” “我那里环境可糟糕了！天上的云，大多都是黑色的，被污染的；下的雨也是酸臭的，滴到身上都会灼痕。” “地上根本种不了庄稼，水里也没有微生物以外的活物。吃的都是工厂里做出来的蚂蚱饼子，喝的也是从白云里，偷偷挤下来的一丁点水。” “真是羡慕各位哥哥……我全家都指望着我，哪天能猎到一片超大号的云朵，最好是积雨云！” “这样能卖个高价钱，我就能买一套新衣服穿了！” 这时，众人才看见，小姑娘身上好几个补丁的衣服。 而她依旧在那兀自说着，似是憧憬着什么美好的未来。 “后来听说老城区枇杷巷这儿，有个什么猎人公会，收购白云的价格，比云中城高一点。于是我就来啦！果然是高了一点，真是开心，下次我还来这儿卖！” 说着，小姑娘喜不自胜地从兜里掏出这次挣到的钱，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一阵沉默。 …… 一直沉默的黄粱，忽然看到小姑娘手中的钱，目露愕然。 “小姑娘你这钱……是哪个国家的？” “哪个国家？各位说的不都是中文吗？还能哪个国家？” “能否借我一观？” 小姑娘犹豫地伸出手，犹自死死捏着钞票的一角，似乎有些提防。 “放心，我就看看！”黄粱一下抽出她手中的钱。 黄粱定眼一看，“中国人民银行”几个大字，赫然印在钞票上。 中间图案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中国龙，旁边还有500的字样。 整个钞票似乎是塑料材质，半透明的样子。 “这……这哪是中国的钱？怎么会有这么大额的？500块？” 黄粱激动地掏出兜中的一大把叁元、贰元的钞票，摊在茶几上。 “这才是中国的钱，‘五三版’人民币，没几年才发行的！你这是哪里的？外国的？” 看着茶几上的一大把毛票，一旁的杨关和王狗蛋，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狗蛋拾起一张钞票，仔细看了看，“哎呦，这我认识！兄弟你这是第二版人民币啊！现在老值钱了！小姑娘这个我倒真不认识！” 黄粱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杨关连忙复合道，“没错没错，狗蛋兄此言正解，现在都用第四版人民币了！你那是家里的古董，快快收好，别弄丢了！” 说着，杨关掏出一张蓝色的一百大钞，拍在桌子上。 “啥子？！” 王狗蛋捏起杨关的蓝色百元大钞，目露愕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3章 【四十五】史前蛀虫清除计划 “杨关兄弟？啥子第四版？都啥子年代了，你这哪来的第四版？早就第五版了！” “嗯？”杨关也愣住了，呆滞地看着王狗蛋。 “哎呀，你们又在说历史吗？第五版人民币20年前就停印了！我这张中·国龙的500块，就是第六版人民币，还有更大的1000块的呢！”小姑娘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钱。 话音刚落，一直争执的三个人哑口无声。 “我懂了！哪里有摄像头，整蛊节目是？”王狗蛋起身在大厅里四处转悠起来。 黄粱则拿起古董海鸥相机，警惕地看着周围，四处牌照。 “你们……现在是哪一年？”黄粱支支吾吾地问。 “1960年。”黄粱推了推眼镜。 “明明是……1990年……”杨关答道。 “马上就2020年了！”王狗蛋。 “2050年啊！”黎明。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我就说现在人怎么都喜欢穿复古服饰……”王狗蛋指着黄粱，诧异道。 “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黄粱死活想不出个原因。 “听说有个叫什么虫洞理论的……”杨关神神叨叨地说。 “穿越了！还是群穿！”王狗蛋答道。 “你们那都过时了，多半是这猎人公会搞的鬼！说不好是什么平行世界！或者来自更遥远的未来！”2050年的黎姑娘，说得头头是道。 “你们看，这公会的蝴蝶面具男，收购装着鬼的照片，说明他没见过这些东西。” “他又向猎化石的杨关兄弟，收购20世纪的人类骨骼，说这些也算化石。” “接着，他找水果猎人王狗蛋兄弟收水果，不收那些珍惜品种，反而要橘子香蕉苹果。” “最后他来找我买云朵，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找我买云朵，说明他们那儿云朵很珍惜，比我们那儿更要珍惜！” “那他为什么不找我买云朵？”黄粱问。 黎明拍了拍椅子旁的一个吸尘器模样的大铁疙瘩，“你那儿有吸云器吗？” “没……” 黎明接着总结道：“所以，他很可能来自一个，没有鬼，化石资源枯竭，环境污染严重导致果树纷纷灭绝，并且没有白云的世界！不是平行世界，就是未来！” …… “啪！啪！啪！” 鼓掌声从身边响起。 四人疑惑地看着这个后来加入一言不发的男子。 “都忘记问了！这位兄台，你又是来卖什么的？哪个年代来的？” “我？”男子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蝴蝶面具怪人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众人眼熟的蝴蝶面具。 “嘶！” 几人表情各异，王狗蛋甚至屁股挪到了椅子边，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这里离猎人公会的大门，也就十来米的距离。 “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别急着走啊！” 男子扫一眼王狗蛋，一拍手，公会的大门应声合上。 这时，其余的几人，也感觉不对劲了……一种自己入瓮的感觉油然心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儿都叫猎人公会，那当然是猎人了？”男子悠然道。 “猎人？我好像懂了，你是不是那什么猎头公司，专门挖人才的？不过挖人，不是你这么挖的？”王狗蛋厉声道。 “哎！这位狗蛋兄弟说的有些近了！我还真就是猎头的，不过既然在这猎人公会，我自然也是猎人！” “那兄弟这关门是何意？”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 男子不顾几人的反应，兀自说了起来。 “公元400年，遥远的东南太平洋，复活节岛上，迎来一批不速之客。” “这是一块物产丰富的土地，有大型鸟类，茂密的丛林，和肥沃的土壤。” “他们在那生根发芽，繁衍生息，人口快速增长，一度突破2万人。” “他们利用岛上的棕榈树，凿空坐船，出海捕鱼；用哈兀哈兀树编绳子，搬运石块。” “他们放牧，伐木，酿酒，打猎……” “他们做出了举世闻名的文明成就，那一座座百吨重的巨石像——摩艾。” “他们的生活，一度富饶安详……” “但是，他们的无节制，断送了自己的未来，他们竭泽而渔，穷林做舟，尽毁山林。” “渐渐的，树木灭绝，水土流失，动物死绝。” “几百年后。” “他们甚至无法造船出海，伐木做屋。” “他们吃光了一切能吃的东西，人口从2万降到2千。连岛上的耗子，都被吃了个精光。” “于是，敌方部落的人类，一度成为唯一的蛋白质来源。” “‘你·妈的肉沾在我的牙缝上’，成为了岛上最恶毒的语言。” “而这一切，在几千年后的地球上，重现了！” “而且，都是因为你们！” 男子声调扬起，显得格外愤怒。 “你在说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黄粱气愤道。 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样，“我来自于9012年！大约7千年后的世界！” “那里荒芜，贫瘠，寸草不生。没有鬼，没有化石，没有水果，更没有白色的云朵！那里……什么都没有！” “地球本身，就是一个放大的复活节岛，而地球也即将步入复活节岛同样的境地！” “9012年的人，什么都没有，因为所有的资源，都被你们前人糟蹋，浪费，破坏，消耗殆尽了！” 男人指着黎明，“你们21世纪50年代的人，无节制地掠夺白云资源，你们可知道，一朵白云，就是一个池塘的水量。” “60年代，最后一朵白云，被你们云朵猎人吸走了，自那以后，地球上再也没有洁白的云，和未被污染的水了。” 他有将目光对准王狗蛋，“21世纪20年代，是水果猎人兴起的时代，你们无良的水果猎人，潜入雨林，偷盗珍稀水果，用非科学的方法，妄图移植野生的珍贵果树。” “你们可知道，你们践踏劈砍的雨林，比你们品尝过的水果还要多！二十年后，地球上的水果品种数量骤减9成！更是导致9012年的人，根本不知水果为何物！” “还有你！”他指着杨关。 “我捡点化石，影响不到你们9012年的人！”杨关辩解道。 “你们前人，无节制地掠取的每一份资源，都是后人的梦魇！9012年的博物馆里，都找不到哪怕一块完整的化石！”男人一字一顿地说。 “那我呢？我一抓鬼的，鬼不是资源了！”黄粱连忙推脱道。 “鬼确实不是资源……”男人悠悠道。 “但是……鬼是轮回的枢纽！” “是比资源还要重要的存在！” “22世纪的科学家发现，鬼，或者说灵体，是自然界循环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生态链中重要的一环！” “就像动物死后，肉体被微生物分解，然后变成植物的营养，再被植食性动物吃掉……” “动物死后的灵魂会进入轮回，继而转世重生，变成随机的另一个生命体的灵魂……” “可是……他们发现的太迟了……大多数的灵魂，都被你们灵异猎人捕捉。所有生下来的孩子，无论人类还是动物，都没有灵魂！” “没有鬼去进入轮回的循环，生态链被彻底打破了！” “噩梦降临到那个时候的人类身上，所有的新生儿，都没有灵魂，都是智·障！” “幸好，后来的正子脑技术，变相地挽救了人类，它就像人造的灵魂，再搭配一个机械脑壳，使没有灵魂的人，也可以……” 说着，男子一按耳廓，机械液压声响起。 他的脑壳，竟然缓缓滑动开来，露出里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大脑…… 此时，众人心底再也没有半点质疑。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他玩味地看着几人。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粱弱弱地问。 “干什么？”男子按回脑子，笑了笑。 “作为猎人公会的一员，我自然是要……猎‘人’了！提醒一下，人是宾语。” “你要杀了我们？”王狗蛋惊恐地问。 “Bingo！”男人打了个响指。 男子微笑着，从背后抽出一把嗡嗡作响的激光刀，热情地问：“你们谁先？” 四人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敢动弹。 “我……我能不能再问个问题？”黎明小声道。 “当然，美腻的女士！”男子彬彬有礼道。 “你杀了我们几个，世界就会改变了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不过从你们开始，慢慢杀下去。根据我们‘史前蛀虫清除计划’的宗旨，量变引起质变……你懂得。” “你既然要杀我们，为什么还要给我发布任务？” 黎明悄悄地用脚在桌子底下，勾了勾黄粱的腿。 “一方面，我也很好奇这些远古的化石，水果……顺路带点私货回去。” “另一方面，古人不能乱杀，让你们自己证明自己的能耐，自证自己就是我的目标，再合适不过了！” “你夹带私货，跟我们有什么区别！”杨关在一旁不忿地嚷嚷。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过来的？未来发明了时光机吗？”黎明眼中似乎闪动着小星星。 “美丽的女士，多么旺盛的好奇心……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杀掉你了……”男子微微一笑。 “实话告诉你们，这猎人公会的所在地，是一个时空节点，借助最近的跃迁技术，可以穿梭古今未来……” 话未说完，黎明猛地打开身边的吸云器，同时大喊道：“黄粱，快拍它！” “轰轰”声响起，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坐在上风口的男子，一个趔哧，就欲滑倒。 黄粱闻言，也来不及多做考虑，举起手中的“海鸥”相机，对着男子就是一阵闪光灯糊脸。 …… 公会大门前，几人依依惜别。 “后会有期了！”黎明与几人一一拥抱。 “这次多亏了你！”黄粱扬了扬手中的胶卷。 “回去记得洗出来！可这是未来的鬼！” “那是当然！” 黄粱笑着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可以用相机杀死它？” “我猜的呀！” 黎明笑着解释道：“哎呀，他自己不是说，他的啥子正子脑，就是人造的灵魂嚒。而且他只有金属包裹着，没有真正的脑壳和皮囊。那不就是一个果露的灵魂鬼嘛！” “原来如此……”黄粱恍然。 “走了走了！有缘再会！”黎明娇小的身躯，扛起硕大的吸云器，迈出大门。 “怕是有缘无分喽！”黄粱也挥手作别，迈出大门。 他们心里都知道，出了这个时空节点的大门，就很难相见了。 杨关和王狗蛋，也拍了拍彼此的肩膀，走出门外。 穿过大门，仿佛穿过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王狗蛋感觉，眼前世界一暗，干燥而又腥臭的飓风迎面袭来，刮得皮肤生疼。 天空中，是无尽的黑霾，遮蔽了日光。 这是一条破旧古老的街道，行人寥寥，偶尔的几个人，也无不穿着类似太空服的服饰。 眼中没有任何绿色，没有绿化带，也没有让人休息的长椅…… 眼前几米处，三个人影隐约可见，似乎是黄粱他们…… 奇怪，他们还没回自己的时空吗？ 狗蛋望向路边，一个歪歪扭扭的路牌，孤立于此，上面写着：“无枇古道。”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4章 【四十六】鹅姑娘 人的虚伪之处，不仅仅在于欺骗他人，更在于喜欢自己欺骗自己。 …… 沉重的棕色铁门，吱呦一声打开，两个穿着蓝色警服男子，夹着公文袋推门走了进来，看了看被铐在椅子上的瘦长女子。 “开始。” 年长的男子，对旁边年轻一点的同事说，“小张你负责记录。” 年轻男子把台灯柱子调了调，照亮了桌前的女犯人。 年长男子说：“宋野丽，我是段其军执法者，这是我的警号。” 段执法者指了指左胸口袋上的一排数字。 宋野丽毫无反应，低着头，面孔被乱发遮挡着，嘴里含糊不清，嘟哝着什么。 段执法者继续说：“宋野丽，26岁，生于紫川市，无业家庭主妇，一年前随丈夫迁来历阳市，你一周前8月9日晚上8点左右，做了什么，你记得么？” 宋野丽张开嘴，嘟哝了一句。 年轻执法者小张刚端起本子，她又闭上了嘴。 “你就是什么也不说，法律也会给你定罪，我们拿到了各种证据，宋野丽，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干了什么！” 宋野丽抬起头，棕色眸子在苍白的瞳孔里转动，许久，才张口小声的说：“我杀了人。” “你在家，举刀刺向你丈夫项千山，你丈夫受伤，仓皇跑出门，失血过多晕倒，幸好遇到小区保安，才保住一条命。” “鹅姑娘叫我这么做的，我丈夫要害我的命。”宋野丽猛然挣扎起来，不过手铐脚镣牢牢把她束缚在椅子上。 两个执法者抬头警惕起来。 段执法者喝道：“宋野丽！老实坐着，不许乱动，鹅姑娘是谁？凶器上到处都是你的指纹！现场不存在第三个人！” 宋野丽停顿了一下，眼皮剧烈的抖动，身子像过了电一样颤栗，“我控制不了，她是鬼……” “宋野丽，你认为我们人民执法者，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鬼东西么？” “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 “野丽，别忘了把昨天的西服拿去干洗了。” 丈夫对正在洗碗的宋野丽说。 宋野丽一边“嗯”的回应了一声，一边卖力的擦洗刚用完的餐具。 “咦？” 项千山走到古玩架子前，扫视架上琳琅满目的各地宝石古董名器，这是项教授游学世界，从各地搜罗到的宝贝器物。 项千山说：“野丽，你挪动准提菩萨的位置了！” “我看它积了不少灰，有点返潮，就拿到下层擦灰了。” 项千山掂着脚尖，把菩萨像挪到最高处，说：“菩萨得放最高的地方，吃香火，这是规矩，你……” 宋野丽带着不满的嘟囔：“老项我知道了，我也是好心。” “你啊你，做事也不动动脑子。我在学校带大项目，根本没多少时间来照顾家里，你做妻子的，凡事上上心，听到没。” 项千山锐利的目光，穿过名贵的进口镜片，压的妻子抬不起头来。 宋野丽连连说：“我知道了。” 两个人杵在客厅许久。 项千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上楼换上笔挺的衣服，然后蹬上锃光瓦亮的皮鞋，拉开门，准备去车库开车。 宋野丽一直在旁边乖乖的立着，看着丈夫离开。 项千山前脚刚迈出门，又退回门里，说：“野丽，现在是7点半，准时把药吃了。” 宋野丽跑到柜子边，打开抽屉，把布满英文字母的瓶子打开，倒出三粒白色药丸，从茶几上端起水服下。 一边和项千山四目相对，像一只温驯的小羊。 看着妻子服完药，项千山说：“半点准时服药，你的心脏病才能得到控制，我走了。” 推门离开。 宋野丽听到门咚的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面朝上躺到沙发上。 洗衣做饭睡觉，洗衣做饭睡觉，每天都重复这种循环。 宋野丽越来越感到枯燥乏味。 宋野丽曾经是丈夫的同事，她觉得，婚后这种家庭主妇的生活，不适合自己，也许去某个医院，谋份职务？ 这个建议被丈夫坚决制止。 项教授的理由是，自己身为一名成功的医科学者，收入足够，住着全市区最好的别墅，并不需要妻子再额外赚取微薄的收入。 还不如在家安心静养，享受生活。 宋野丽最后望了一眼，古玩架上最高的位置，伫立的瓷质准提菩萨像。 他通体鎏金，四臂捻法印，五官圆润端坐莲花，低头用三只眼睛，俯视着豪华的卧室和卧室里的主妇，颇有悲天悯人的气场。 主妇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电视，拉开窗户，放外面带着青草气味的新鲜空气进来。 然后开始挥舞吸尘器和拖把，开始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不知不觉，到中午了。 综艺节目里的女明星，脚一滑，从橡皮桥上掉到了水里。 比基尼中间，露出大片雪白浑圆的事业区，镜头抖机灵的给了观众几秒福利，然后政策性的移开了镜头。 “浪·货！”宋野丽嘲讽道。 广告声响起，电视上的时间显示一点整，“糟了！衣服忘记叫他们来取了。” 主妇一拍大腿，扔下拖把，急急的去找电话本，可人越急，越找不到东西。 本来该在架子旁的电话本，却像生了腿跑了，宋野丽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找不到。 干洗店里要排队，画上不少时间。 如果今天洗不完衣服，丈夫回来，绝对会发火。 宋野丽赶紧把西服装进袋子，亲自送去小区的干洗店。 幸好干洗店离得不远，很快就跑到了，宋野丽把衣服递给店里打工的女孩小蒋。 穿着制服的小蒋，回以职业的微笑，然后把衣服拿到后台去了。 宋野丽这才松口气，刚想扭头离开，小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叫住了她：“项太太，同事说两台干洗机全坏了，恐怕今天洗不完了，您看。” 宋野丽急了：“这怎么行，我明早要用，你们能修一下么？” 小蒋说：“我打了维修电话，维修人员一会过来上门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要是耽误了您用，不如您去别的地方洗？” “什么？这么晚了叫我我去别的地方，我也没有车。”宋野丽急了。 她的信用卡都是丈夫名下的。 这个小区在景区周围，周围风景如画，但要去市里，交通并不是很方便。 “我知道了，我们抓紧时间修，稍等。” 小蒋急匆匆的去后台工作区了。 前台空了。 宋野丽原地站了一会，望着柜台堆的满满的各色衣服，心跳的越来越快了，额头也开始渗汗，连腿也开始发软。 宋野丽有先天的心动过速，必须按时吃药维持。 这时候，宋野丽突然想起来，自己中午没有按时吃药。 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个病，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宋野丽坐到来宾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慢慢平静下来，心也不那么慌了。 但那个打工的女孩，始终没有过来。 宋野丽看了看四周，店里很久没人来，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们修的怎么样了。 于是站起身，去后台工作区找他们。 宋野丽打开门，穿过幽长的回廊。 宋野丽敲了敲回廊里办公室的防盗门，并没有人在里面，只能继续向前走。 到了工作区，门虚掩半开着，门上贴着“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的大字纸条。 宋野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有人么？”宋野丽一边喊，一边试探着走进去。 工作区面积很大，宋野丽感觉，这里甚至有两百平米能当羽毛球场。 地面上贴着白色防水瓷砖，墙体白色，挂了一些员工头像，及员工守则，天花板很低，有点压抑。 宋野丽在四周看了看，周围全是一些水洗机，工作区中央是晾衣架，挂满了洗好的衣服。 “不知道他们修的怎么样了。”宋野丽小声说。 她向前走去，穿过中间的晾衣架，去找干洗机，“你好有人么？” 宋野丽的声音在大厅回荡，回荡了好几次，但是无人回答。 周围静的可怕，五颜六色林立的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群沉默的人，挥舞着他们空洞的四肢，活像屠宰场上的悬挂的尸体。 宋野丽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连忙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这时候，宋野丽发现，工作区的后方，有两台绿色的大机器，有水洗机的四倍那么大。 宋野丽猜想，那就是干洗机。 但是远远看去，也没有人在旁边修。 宋野丽心里纠结极了。 自己这么着急，他们工作人员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一个顾客，在这里待也不是，不待也不是，毕竟衣服还在他们手里。 “呱！”一个清脆的叫声，在大厅回荡。 宋野丽疑惑的看了看前面，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呱！” 那个叫声又响起来了。 宋野丽瞪大眼睛，揉了揉耳朵，果真有个动物在前面。 好奇心驱使下，宋野丽向前走去，穿过一排排晾晒的衣服，向前方走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 “呱！” 后方那两台绿色的大机器，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宋野丽走过去，站在机器旁边。 这机器很高，和宋野丽一样高。 这是两台干洗机，干洗机发着轻微的响动，两个透亮的玻璃罩子，像动物的两个瞳孔，空洞的望着宋野丽。 宋野丽感觉心里毛毛的。 这里有只鸭子，或是青蛙？ 宋野丽把头低下，从干洗机的一个玻璃罩子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呱！”这一声，宋野丽听的清清楚楚。 她仔细一听，这叫声来自后方，玻璃罩子映照出，大厅里一只洁白动物的影像——那是一只鹅，白色的鹅！ 橙色的嘴，橙色的脚，白色的毛，立在晾晒的衣服架子下面，用黑色的眼珠呆呆的看着宋野丽。 宋野丽猛然回头，看了看晾衣架，周围没有什么鹅。 宋野丽诧异极了。 再一次低头从干洗机罩子看去，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在倒影里，立在大厅中央的，那不是一只鹅。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少女。 她垂着头站在晾衣架后头，头发齐肩，湿漉漉的淌着水，脸上的皮肤苍白而肿胀，透着血丝。 她抬头，睁开眼，瞳孔扩张浑浊，死灰色的视线，透过玻璃影像的反射，和宋野丽四目相对。 她拖着佝偻的脚，向宋野丽走来。 “啊！” 宋野丽尖叫，扭头向后倒去，“救命啊！！！救命啊！！！” 一边喊，一边挣扎着向角落爬去，撞到了好几个晾衣架。 晾晒的衣服，砸向宋野丽的身体，她不顾一切，向前滚爬挣扎。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宋野丽的脚踝。 她大叫一声，浑身一阵哆嗦，“不要！” “项太太，项太太！”洗衣店的员工们，七手八脚的拉开衣物，把宋野丽扶起来。 “有鬼！你们这有鬼！”宋野丽惨叫着。 “什么啊？” 小蒋一头雾水，和两个修洗衣机的师傅，面面相觑。 “这样，您过来喝口水压压惊。”小蒋扶着宋野丽往前走。 宋野丽一阵挣扎不肯走，“不，她就在那里，有个小女孩，浑身被水泡的发白，涨的跟球似的。” 宋野丽抓着小蒋的肩膀，躲在她身后。 小蒋本来不害怕，也被惊到了，被宋野丽的眼神吓得心里发毛，示意两个男士先走。 “哪有什么小女孩。” 一个师傅走过去，迅速的拨开地上堆叠的衣服，“女士你看走眼了，这里都是衣服，没有人，小肖，带女士先走。” 宋野丽被干洗店的员工们，搀扶着回到家。 因为这个小区的业主，非富即贵，小区的服务人员分外的客气，还联系了项千山。 项教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安顿好妻子。 宋野丽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躺在床上，混混沉沉的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 宋野丽睁开眼，发现丈夫板着脸，站在床前打量自己。 宋野丽很不情愿的爬起来，揉着眼睛说：“谢谢你，老项。” “你忘了吃药，是不是？” 宋野丽低下了头：“呃……对不起，我昨天打扫卫生耽误了时间，把吃药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5章 【四十六】镜中魅影 项千山说道：“好了，你真是给我丢人现眼，在干洗店跟人说什么见鬼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宋野丽一拍大腿，跳下床抓住丈夫的手直摇，“真的！是真的，我在干洗机的玻璃罩子里，见到一只鹅，然后鹅变成了一个女孩。” “一个湿透的，溺死的女孩，十二三岁，身子泡得和气球一样涨，她在我身后看着我，向我走过来，伸手抓住了我的腿！！！”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项千山推开妻子的手，说：“我早说过，吃药，你的病要吃药维持！” 然后打开房门，走出去了，回头说道：“野丽，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倒水。” 过了一分钟，项千山端着水，回到床前，把水递给宋野丽。 打开手掌，掌心有几颗白色的药片。 宋野丽看着丈夫，丈夫一脸关切。 宋野丽吃下药，说：“对不起老项，我真的是糊涂了，我……” “没事！” 项千山揽着妻子的肩膀，“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我天天在家陪你好，咱们这年龄，也该有个孩子了。” 宋野丽点点头，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项千山把手机摸出来，放到送野丽手心，说：“对了野丽，学校的项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冲刺进度，需要一千万资金，咱们现在刚买了房子手头紧，你看爸能不能帮帮咱们？” 宋野丽说：“不是几个月前，爸比才给了一千万，怎么。” 项千山说：“你不懂科研，医疗项目如同烧钱机器，那点钱一个月就烧完了，咱爸的公司市值好几亿美金，这点钱算什么，我的项目能解决神经医学界，困扰上百年的难题。” 宋野丽反驳，“我也是医生，我怎么不懂？” 突然，脑子里像过电一样疼痛，宋野丽捂着头，趴在丈夫怀里。 “好，我联系下爸比。” 宋野丽拨打了那个加拿大的电话号码，然后把小家庭的苦衷，和海外的父亲诉说了一下。 项千山在一旁，盯着妻子和岳父的电话沟通，刚一说完，就把手机拿了回来。 “爸比说，钱可以打过来，要我们马上去趟加拿大，他想我们。” 项千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说：“好，等过一个月项目结束，我就带你去加拿大。我马上去上班，野丽就别做家务了，在床上躺着休息。” 丈夫上班走了，宋野丽心里空落落，昏昏沉沉躺了一上午。 抓起床头的杂志，随便翻了翻，还是感觉无聊，索性跳下床，穿着睡衣在客厅逛逛。 抬头一看，已经十二点了。 按照平日的安排，宋野丽会去给自己做个简单的炒饭，或蔬菜色拉。 不过今天，宋野丽感到身上黏糊糊的，需要洗个美美的澡。 于是，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 在水龙头哗哗淌水的时候，她从柜子里取出药来，对着镜子含下。 憔悴，冷淡，圆脸，镜中的卷发少妇，已经不年轻了，虽然皱纹尚不明显。 “呱！” 一个叫声在屋内回荡。 宋野丽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候，镜子里有一袭白衣，一闪而过，穿过楼梯。 宋野丽混身俱震，一个趔趄倒在墙壁上。 “我有病！我吃药！”宋野丽闭上眼睛说。 把三个药片一口咽下，然后关上水龙头，双手抱膝，蹲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滴答，滴答。” 偌大的屋子里，异常安静，只有水龙头在淌水的声音。 宋野丽屏住呼吸看着地面，并没有再听到鹅叫的声音。 她用哆嗦的手，打开洗手间的门，向客厅看去，也没有什么人在客厅。 宋野丽关上门，封闭的环境，让她感觉安全了些。 她除去衣服，把身子浸在充满泡沫的身体里，打开手机，连上蓝牙音箱，让舒缓的爵士乐，充满了整个宅子。 宋野丽的身子，舒缓了下来，也许是药效的作用。 宋野丽把身子整个埋入水中，只露出头来，让电动按摩浴缸的水流冲过身体。 白色的泡沫，在浴缸里泛滥，埋没了宋野丽的脸。 她想起小时候，经常游泳的池塘。 那时候，她常常和小伙伴潜在水底，看鸭子和鹅的红色的脚蹼，在水面摆动。 白色的羽毛，像白色的泡沫一样飘，宋野丽一伸手，想要握住那块羽毛。 等等，宋野丽感到不对劲。 白色的泡沫，分明是一只白色的鹅。 她在浴缸里，环绕着边缘游动！ 宋野丽奋力坐起来，一把拨开泡沫，看向水面，顿时吓得瘫坐一团。 浴缸里的投影里，那个穿白色病号服的女孩，仰面躺在水中。 她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漂在浴缸的水中。 她僵死的面孔在狞笑，她冰冷的手，抓住了宋野丽的脚踝。 宋野丽浑身哆嗦，尖叫起来，跳起来想逃走，但脚下却跟生了根似的，无法离开浴缸。 女孩伸出右手，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片，放在自己的雪白的手腕上。 宋野丽感觉手腕冰冷，扭头一看，一把锋利的修眉刀，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右手上。 “不要！” 宋野丽感觉身子犹如牵线木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 女孩用浑浊的眸子看着宋野丽，宋野丽盯着自己右手的刀锋。 她们的右手，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着，两人的动作几乎完全一致。 “我不想死，求你了……”宋野丽快虚脱了，腿抖的像筛子。 女孩由笑转哭，一行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毫不留情在自己手腕上一划。 宋野丽一声尖叫，汩汩的鲜血，从手腕上涌出，染红了整个浴缸里的水。 连小姑娘的面孔都看不到了。 宋野丽一头冲出浴缸，栽倒在浴室地面上。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立马用毛巾捆住左手腕止血，然后用手机，拨打了120电话。 血顺着水流，淌着流向下水口，宋野丽已经不能动了。 她静静的呼吸，放低心率，好让生命流逝的慢一些。 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野丽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项千山一脸不悦的推门进来问：“你醒了？” “老项，我……” “你叫救护车干什么！”项千山扑过来，两只大手，握着妻子肩膀用力摇晃，把宋野丽摇得，像暴雨中的树叶。 “可是我割腕了！” “我是医生，我是一名资深的医科专家，我不能救你，谁能救你？” 项千山压低声音，滚圆的眼睛像是要吃人，完全不是平日文质彬彬的教授样子。 “听着，我的项目到了最后冲刺关头，我和学生们，在实验室夜以继日的赶工，调整数据，这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病人，等着我的研究结果来拯救他们。” “现在还要去医院，收拾你弄的烂摊子，你个做妻子的，就是这么贤惠，呵呵。” 宋野丽一阵委屈，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我……” 项千山站起身出门。 宋野丽一把抓住丈夫的手，“一边去！” 项千山粗暴的甩开，“从今天开始，不准出门，直到我允许你出去。” “可是我自己在家里害怕，她，她一定会回来……”宋野丽哆嗦着说。 她就在家里，她一定会回来的。 “吃上药，在家里睡觉，直到我回来。”项千山说，“如果你敢你走出家门一步。” …… 项千山说完，摔门走了。 家里马上安静了，宋野丽扫了一眼墙壁上时钟，发现已经是8月2日的下午1点钟。 这是她昏迷三天后了。 宋野丽使劲的回想，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但脑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宋野丽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梳妆镜，镜面反射出自己憔悴的脸。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自己背后，惊惧涌上她心头。 宋野丽连忙伸手，按倒了镜子，让它镜面朝下。 宋野丽哆嗦了一会，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到毛巾和浴巾。 把洗手间和走廊所有的镜子，都用布遮盖住了，直到楼下客厅。 忙完这一切，宋野丽还是感到心里不踏实。 水晶石吊灯，紫檀木家具，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无法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宽慰。 家里的气氛，压得她无法呼吸，她想出去。 走到家门口一推，却发现门被反锁住了，推不开。 她急了，上下调整插销几十次，却无法打开门。 “操！” 宋野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字，一脚踢到门上，又连着踢踹了一脚又一脚。 直到关节疼的无法站立，坐在地上大声抽泣起来。 压抑，惊恐，无力。 宋野丽感觉，自己像困死笼中的小鸟，一条毒蛇就在这笼边，伺机猎杀她。 恐慌的情绪，像地底的岩浆一样，冲击着火山口。 “呱！” 那个怪声又一次响起来了。 宋野丽抬起头，站起身四顾，确认这声音的存在。 她害怕这恐怖的鬼魅。 但是她此刻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茶几上有三个药片和一杯水，应该是丈夫准备的。 宋野丽愤愤的甩手，把它们推到了地板上，玻璃杯子里的水，泼了一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6章 【四十六】佛头中的摄像头 “婊·子你就作妖，我不怕你！”宋野丽走进洗手间，对着声音吼道。 其实，她心里战战兢兢，早就被折磨的濒临崩溃。 白色的衣影，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 宋野丽一怔，跟了过去。 那东西往客厅去了，宋野丽犹豫了一下，紧紧跟着那个穿梭在镜面之中的影子，一人一影，仿佛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宋野丽到了客厅，站在水晶灯下方，环视四周，电视，古董架子，书柜…… 那东西就藏在某个地方，也许她会从阴影里过来，像上次一样，给自己致命一击。 宋野丽随即抓起桌子上的剪刀，看着书柜，用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拉开抽屉。 尖利的刀锋对着它。 如果她从跳出来，宋野丽的牙关紧咬，她一定会狠狠的刺下去。 她屏住呼吸，抽屉拉开了，里面只有几本杂志。 宋野丽这才放松手臂，长长吁了一口气。 突然，冰冷的感觉，包裹了宋野丽全身。 她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她来了，她是冥界的阴灵。 她从宋野丽脚底而来，入侵宋野丽皮肤毛孔，直到心房，每块内脏都刺痛。 宋野丽举起剪刀，指着四周。 “来啊，婊·子，我不怕你。”宋野丽口齿不清的威胁四周空荡荡的空间。 她不在那里，她又无处不在。 宋野丽低头，才发现杯中翻倒的水泊中，映现出一个十二三岁女孩的脸。 她短发，穿着病号服，脸上的笑容癫狂，举起一个物体，从下方砸了上来。 宋野丽尖叫一声，跳开躲开了袭来的物体。 砰，物体碎裂在宋野丽脚边，碎片割破了宋野丽的睡衣。 宋野丽丢下剪刀跳到一边，捂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许久，宋野丽才敢站起身。 不，是它，宋野丽发现，地上的碎片，竟然是一片片碎瓷。 宋野丽抬头一看，丈夫最敬重的三眼准提菩萨像不见了。 此刻，它正碎成一块块躺在地上，菩萨的脑袋还闪着红光。 天哪！ 这可如何是好，项千山一定会勃然大怒的。 他供养这东西，烧香，参拜，叩头，然而这辟邪的玩意，被一个幽灵无情的砸碎了。 宋野丽手足无措的看着这堆碎片，忽然，闪着红光的佛头，吸引了宋野丽的目光。 这是什么？ 宋野丽小心翼翼的拿起破碎的佛头，上面穿着电路，还有红色的摄像孔，连接着菩萨的第三只眼睛。 这就是它发红光的原因。 虽然宋野丽不太懂得电路，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隐藏在佛头中的摄像头。 菩萨像里怎么会有摄像头呢，谁会在菩萨像里安装摄像头偷·窥？ 这房子里除了自己只有项千山，难道丈夫在监视…… 宋野丽恍然大悟——“我被监视了！” 宋野丽攥着佛头，满头雾水，为什么丈夫要监视自己的妻子呢？ 因为怀疑妻子的品行，还是别的什么。 宋野丽自问，绝对没有二心，或是出轨的企图，也没有出轨的可能性。 因为自己在历阳这座城市，没有人任何一个朋友，也不熟悉除了丈夫之外的其他人。 宋野丽把所有可能性都想遍了，也无法解释项千山的动机，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质询。 她找到手机，但打开屏幕拨号码，却发现sim卡被拔掉了，根本没有信号。 “操！”宋野丽心头火起，叫骂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自己居然被丈夫当成了囚犯。 她跑去门口，想拨打物业的热线，发现连对讲机都被锁住了，没法打出任何通话。 宋野丽跑去后门，拉开窗户呼喊。 周围的别墅，几乎都是富人的度假房，宋野丽呼喊了十多声，邻居根本没人应答。 她退回屋子，只要能打开窗户上的合金防盗围栏，她就能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跑去储物间，找到钢锯，开始对着围栏一通猛锯，锯了半个小时，震的手指发麻。 太阳都要落山了，才锯断一根围栏，宋野丽把头伸出去试了一下。 除非锯断两根，她才有可能从缝隙间逃出去。 她手里一点现金也没有，她逃出去了，也没法生活哪怕一天。 想到这里，宋野丽丢下钢锯，上楼去主卧次卧各个抽屉，翻找现金，宋野丽平时都是使用信用卡结账，早就忘了零钱放在哪里。 在打开床底下一个抽屉的时候，宋野丽发现了重重衣物下一个黑色的牛皮相册，这东西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 宋野丽拿起相册，看了看这破损发霉的封面，确定这并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她坐在地板上，翻开黏连的封面，这里的相片都是关于孩子的。 许许多多的孩子，他们有男孩有女孩。 但都超不过十八岁，大的十五六岁出头，十二三岁。 小的二三岁，由几个年长的成年人抱着。 他们拍照的场景，有滑梯，池塘，河流。 还有学校操场，在一起玩耍嬉戏，还有面无表情的站立摆拍，看衣着都是八十年代风格，这并不是一般的家庭照片，他们究竟是谁？ 项千山并不是中小学教师，他只不过在医学院任教而已，宋野丽也不是教师。 他们夫妻两个，都曾是职业医疗工作者，然而，宋野丽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些孩子。 宋野丽仔细端详这些泛黄的面孔，他们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们虽然天真幼稚，但是眼神里，有一种迷路的小鹿似的孤单。 最后，宋野丽的目光，在一个十岁女孩的面孔上停住了。 这个女孩短发，圆脸，仰着头，貌不出众，眼神冰冷，却有种鹤立鸡群的狂傲，和周围那些低着头的玩伴颇为不同。 宋野丽端着相册，再三打量，终于冒出三个字。 “鹅姑娘！” 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出现在镜子中的鬼影，三番两次，给宋野丽制造麻烦和恐慌。 宋野丽现在，脑子里许多问题，她是谁？她叫什么？她……还活着么？ “当当当当当……” 挂钟敲了五下，宋野丽惊醒了。 按照平时的惯例，项千山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回来，她没有时间再思考了。 她跳起来，把抽屉里找到的几百块零钱揣进包里，抄起钢锯跑到后窗上，打算再锯断一根防盗栏。 刚锯了没几下，一阵车的轰鸣响传来，这声音，从远及近，回荡在小区，宋野丽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项千山的奥迪Q8，大排量发动机轰鸣声。 宋野丽丢下钢锯。 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原地想了几秒钟，她又走回了客厅。 当项千山打开门锁的声音响起来，宋野丽已经整理完毕，站在门口。 项千山拎着一袋东西走进来，看见妻子在门口迎接，抬头说：“野丽你起来了。” 宋野丽带着哭腔说：“放我出去！” 项千山笑了笑，两人面面相觑，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今晚咱们吃顿烛光晚餐，”项千山说，然后把包递给宋野丽。 “这是什么。”宋野丽闻到了香味，把包装丢到地上。 “你猜猜看，别打开。” 项千山脱下西装，解了领带，穿上拖鞋。 经过客厅的时候，宋野丽不由的心中一惊，害怕项千山注意到，古玩架上缺了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目视前方径直走过去了。 “你做了什么？”宋野丽跟在他身后问道。 项千山打断妻子的话，回头抚着她的肩膀说：“亲爱的老婆，我饿了，让咱们先吃饭好么？你有疑问我会解释的。” 项千山的态度，和蔼的不像话，宋野丽大感诧异，也不好发作。 就等着丈夫换好衣服，下楼铺好崭新的桌布，拉上窗帘。 然后，点燃烛台上的六枝蜡烛，音箱里，飘来音乐家沙哑而又磁性的嗓音。 柔和的珠光，和着美妙的音乐，这浪漫气氛甚至让宋野丽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亲爱的，要不要换上礼服？”项千山问道，宋野丽立在原地面呆呆的看着他， “呃，那好，亲爱的你就穿着睡衣，我不介意，老夫老妻的。” 宋野丽拉出椅子，坐在餐桌前。 桌子中央是餐盘盖，这是今晚的主菜。 项千山给两人倒了红酒，坐回座位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看着妻子说：“亲爱的老婆，有什么想问的。” 宋野丽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是你老婆，还是囚犯？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是也不是你养的宠物，你在监视我，是不是！” “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你对我真的太重要。” 宋野丽低着头说：“有多重要，我对你是一件重要的物品，还是人？” 项千山刚想说话，宋野丽腾的站起身，从桌子上找到那本黑色的相册，然后扔到桌子上，问：“这些孩子是谁？我为什么不知道？” 项千山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相册，说：“你，不记得他们了？” “我怎么会知道？”宋野丽急促的说。 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些照片从哪里来，而且…… 宋野丽翻开相册，指着那个女孩说，“我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孩，她就是那个鬼，镜子里的鬼，她一会变成鹅，一会变成人，她还会……伤人”。 项千山露出得意的神色，一言不发。 许久，项千山说：“是很吓人，她就是你说的鹅姑娘？” “是！” 项千山点点头，给宋野丽斟了小半杯酒，说：“老婆你先不要急，喝口酒，听我给你讲个故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7章 【四十六】孤儿院的大火 “什么故事，我不想听你讲故事。”宋野丽说，并把眼前的高脚酒杯，推了回去。 “老婆，今晚我拿出时间，专门回来陪你，怎么你就连点耐心也没有了？” “把手机卡给我，我要联系爸比，我要出国！今晚就走！” 宋野丽咬着嘴唇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项千山笑着摇摇头，“吃完饭，我可以帮你订机票，送你走，今晚就走，现在听我讲完。” “好，你说。”宋野丽用手擦了擦眼泪。 “嗯哼，从前，在一个荒凉的郊区旁，有一座孤儿院，这座孤儿院有两层楼高，非常破旧。孤儿院里，有个小女孩叫娜娜。” “娜娜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那里里长大，孤儿院的小朋友很多，她和小朋友就在个大院子里吃饭，睡觉，做游戏。” “可是孤儿院的房子太老，四处漏风，冬天的晚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而且他们人数太多饭菜太少，孤儿院的叔叔阿姨，养了一群鸭子在后院。” “那群鸭子很霸道，有些小孩子们太小了，走路都不稳，每当孩子吃饭的时候，就有几只鸭子来抢小孩子的饭，不给就狠啄他们，吓得小孩子们哇哇大哭。” “他们真的可怜。”宋野丽说。 但是项千山说的这个故事，仿佛真的发生过。 宋野丽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破旧的孤儿院有多凄惨，冰冷。 不由地用双手抱住了肩膀。 项千山说，“孤儿院就是这样，强的欺负弱的，年长的欺负年幼的，连禽兽也会抢人的饭食，直到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孤儿院也不知怎么想的，买了一只大白鹅扔进鸭群里。也就奇怪了，那只鹅进了鸭群，就成了领袖，鸭群突然就不敢乱抢小孩东西。” “大鹅和小孩们熟悉了，还会扑棱着翅膀，保护年龄最小的孩子，不受大孩子的欺负。” “呱！”一声鹅叫响起来。 宋野丽触电般站起来，指着四周说：“她来了！” “哼。” 项千山不屑的摇摇头，“后来，孤女娜娜到了年龄上学了，她最羡慕她班里一个家境良好，长相又漂亮的女孩。” “这个女孩人缘又好，又有一个玉树临风的爸爸，天天来接送她上学。她嫉妒了，她魔障了，她开始经常把自己幻想成她。” “她模仿人家说话的方式，语气，模仿的越来越像，甚至在校门口，和人家的家长聊起天来，还把人家的爸爸叫爸爸，真是下贱之极，被这漂亮女孩知道后，找人痛打了一顿。” “你在说什么！”宋野丽愤怒的把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碴子在地板上四溅。 项千山扫了一眼，并不介意，仍然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佛说，人有八识，这是我们人烦恼的根源。” 项千山指了指斜上方，那里原来是放置三眼菩萨像的地方，说：“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前六识不过是表象，是动物，是禽兽都有的，我们如果只用前六识看世界，那都是假的，就像你现在这种状态。”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菩萨，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宋野丽举目四顾。 那种冰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鹅姑娘就在这里，就在这座房子的某个角落中游荡。 “娜娜鼻青脸肿的回到孤儿院，不少同伴嘲笑她。她气不过，就在洗手间割腕自杀，可是被人发现，救了起来。” “但是娜娜不甘心，觉得别人抢了她的家庭，她的父亲，她才不要回孤儿院。” “一个冬天的晚上，她反锁了屋子，在墙角点了一把火，看着整座孤儿院，熊熊燃烧。” “大人孩子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她没有丝毫同情，那天晚上，有村民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只鹅，站在起火的孤儿院墙边，驻足观看。” “直到房屋化为灰烬，然后这个女孩，就作为罪魁祸首，被抓了起来。” “那不是她做的，她是被冤枉的！她怎么会烧了自己的家？”宋野丽高声喊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一个整天幻想变成别人的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离开孤儿院的念头，在她脑子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控制不了那种念头，种下了业，业的种子发了芽，必将毁灭所有阻挡它的东西，那就是佛说的阿赖耶识。”项千山瞪圆了眼睛说。 “从那天起，她失去了自由！永远！” 宋野丽浑身颤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项千山洋洋得意的笑了。 “亲爱的老婆，今晚的主菜是，广式烧鹅！” 项千山拉开餐盘盖，露出盘子里的主菜——烤的焦黄的烧鹅。 那只鹅紧闭着眼睛，像睡着的少女一样，躺在洁·白的餐盘中。 项千山举起锋利的餐刀，毫不留情的切割她的肉·体。 宋野丽看得一阵反胃，用手捂着嘴，冲进洗手间，把头埋进马桶，翻江倒海的一阵阵呕吐。 直到连黄水都吐出来了，才勉强直起腰，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一片。 项千山推门进来，说：“别想太多了，你脑子里的鹅姑娘，并不存在，这才是真相。” 项教授举起手机，手机上播放了一段视频。 宋野丽擦干眼泪看去，手机播放的视频里，有个赤·身果体的女子。 她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板上抽·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手腕上还系了一条洁白的毛巾。 “还有这个，这两个都是你啊，亲爱的老婆！” 项千山切换了一下视频。 这次宋野丽看清了，那是第二人称视角，应该就是从那个佛头摄像头拍的。 那是自己，穿着睡衣的自己，面容癫狂，踮起脚尖抓起佛像，往地下使劲一惯，视频就灰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宋野丽摇头。 “不是你又是谁呢？嗯？我全程在监控你的一切，实验体23号！” 项千山推了一把宋野丽，指了指镜子。 宋野丽一个趔趄，抬起头一看，镜子里，赫然是自己穿着病号服的样子。 短发，苍白，和鹅姑娘无异。 鹅姑娘眼里带着惊惧，举起右手，指了指身后的项千山。 宋野丽这才从镜子里发现，身后的项千山，掏出了一块手帕，把一个瓶子里的液体，倾倒到手帕上。 “感谢你为伟大的科研事业，献出的一切，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亲爱的老婆，我会立刻送你走！”项千山恶狠狠的说。 一把拽过宋野丽，把她按在镜子上，用手帕捂住她的鼻子。 宋野丽拼命挣扎，手帕上刺鼻的气味，灌进鼻腔里。 她挥舞手脚厮打项千山，但却完全用不上力气。 她的肺都要憋炸了，眼前一片黑，镜子里的鹅姑娘，居然和她一样，扑倒在玻璃上，四只绝望的眼睛看着彼此。 “别挣扎了，再过十秒，你就能回家了，宝贝！” 话音未落，宋野丽的身子瞬间轻松了，她不再窒息了。 她的思维像一只天鹅一样，飞出了镜子。 她回头一看，时间像定格一样，定格在她被杀的瞬间。 在洗手间里，项千山像一只恶狼一样，伸出罪恶的手，捂住了女子的咽喉。 “这就是我的命运么！”宋野丽捂着眼睛哭喊道。 这时候，镜子里有一只白鹅跳了进来，拍拍翅膀跳上柜子，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看着的宋野丽。 他宁静，洁白，友好，眼睛里放射光芒，仿佛在说话。 宋野丽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羽毛，橙黄的鹅冠，坚硬的喙，他的身体是热的，暖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动。 “呱！”他说。 白鹅扭头看着宋野丽的化妆柜，不断的叫着，不断的加快频率，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宋野丽问：“你要说什么。” 宋野丽的思维，瞬间被拉回自己的身体，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用右手伸进下方化妆柜，摸索了一件冰冷的硬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后刺去。 “啊！” 项千山惨叫道。 他铁钳般的双手，放松了一点力道，宋野丽稍微能活动一点腿脚。 挥舞右手，向后方不断的刺，一下，两下，三下。 “啊，你这婊·子！” 项千山一把推开宋野丽，胸腹多了好几个血洞，红色的液体，浸湿了洁白的衬衫。 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向门外冲去。 …… “那之后，我就昏迷了，醒了之后就到了这里，执法者同志。”宋野丽说，她的瞳孔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有人敲了敲审讯室的门，两个执法者出了门。 在门外讨论了一会，宋野丽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过了不到5分钟，两个执法者又回来了，小张的手中，多了一份牛皮纸文件袋。 段执法者拉开椅子坐好，喝了口水，说：“宋野丽，我知道你很害怕，你和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你说的许多东西，根本就莫名其妙，你看这份文件。” 张执法者把文件袋里的一大份文件，放到桌上宋野丽面前。 发黄的白纸上，赫然有几个大“紫川市第六人民医院病历，姓名宋娜”。 段执法者一页一页翻着给宋野丽看。 “宋娜是谁？这不是我！”宋野丽直摇头。 “这张照片，是不是你？你仔细看。”段其军从文件里，找了一张2寸照片，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性。 宋野丽盯着她，停住了挣扎，毫无疑问，这就是年轻了几岁的宋野丽。 “宋野丽，原名宋娜，你的人生很坎坷很艰难，十二岁前的前半生，在福利院度过，直到你十二岁那年，涉嫌烧毁福利院，被当地教养机构，送进紫川市精神病院。一直到一年前……” “你放屁，你们这些无能的执法者污蔑我，我不是孤儿，我父亲是加拿大华人富商，我们家的生意做到了国外，你凭什么说我是孤儿？”宋野丽一边骂，手脚一边挣扎。 “宋野丽，警告你不要动！”段其军掏出电棍，一打开关，一道明亮的火花滋滋作响。 “不要电我，不要电我！我听话。”宋野丽吓得连连摇头。 段执法者和小张对视了一下，两人眼神充满了无奈。 直到宋野丽逐渐平静了，他才继续说。 “宋野丽你放心，我们不是要逼供你，鉴于你目前的精神状况，我用一些温和的训诫手段是合理的，你看看，摄像头开着，这次审讯全程录像。” 段执法者指了指摄像头。 宋野丽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镜头，像一只瞳孔一样，俯视整间屋子。 “对了，我丈夫在监视我，他要害我！” 段执法者说：“我们搜查了你家里的每个角落，没有找到你说的摄像头，也没有佛像，没有你说的那条毛巾，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丈夫要杀害你的任何证据。倒是你，用来刺你丈夫的剪刀上，到处都是你的指纹。” “不可能，对了，他一定是藏起来了，他是个医学天才，懂的东西太多了。”宋野丽说。 “法律是讲证据的，宋女士。现在所有的证据对你很不利，所以我们这次先讨论一下你，宋女士，你看看这份病历。” “你的医生给你的诊断结果是：妄想症并发六级认知障碍，症状是：幻听，幻视，并包含言行举止刻意模仿他人行为，病历上说，你的症状在妄想症中，也是非常罕见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宋野丽问。 段执法者伸手拉开宋野丽左手衣袖，一条难看的老疤，像条蚯蚓一样在她的左腕爬过。 “这就是你一个周前，割腕留下的疤痕？这条疤痕，应该有十年以上了！” 宋野丽看了看左腕，目瞪口呆。 “我们了解过医生，这就是幻听，幻视！”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你认识照片上这位女士么？”段执法者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20来岁姑娘的5寸大头照，鹅蛋脸杏眼，端庄的长发把俏丽的脸映衬的楚楚动人。 “她好漂亮啊，可是我不认识她。”宋野丽说。 “你再看看，你不认识她？” 宋野丽低头再端详了一下桌子上照片，皱了皱眉头说：“漂亮女孩，大众情人，但是我不认识她，我……确实不认识。” “好！” 段执法者说，“我相信你，从现在起，我开始叙述事实，如果你感觉惊讶，也不要闹事，等我全部说完。” “你说。” “照片上的女孩叫赵雨婷，她硕士毕业后，在紫川市精神病医院当实习医生，她是宋娜的主治医生。” 段执法者说着，把病历翻到那一页，指了指医生的署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7章 【四十六】孤儿院的大火 “什么故事，我不想听你讲故事。”宋野丽说，并把眼前的高脚酒杯，推了回去。 “老婆，今晚我拿出时间，专门回来陪你，怎么你就连点耐心也没有了？” “把手机卡给我，我要联系爸比，我要出国！今晚就走！” 宋野丽咬着嘴唇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项千山笑着摇摇头，“吃完饭，我可以帮你订机票，送你走，今晚就走，现在听我讲完。” “好，你说。”宋野丽用手擦了擦眼泪。 “嗯哼，从前，在一个荒凉的郊区旁，有一座孤儿院，这座孤儿院有两层楼高，非常破旧。孤儿院里，有个小女孩叫娜娜。” “娜娜从有记忆开始，就在那里里长大，孤儿院的小朋友很多，她和小朋友就在个大院子里吃饭，睡觉，做游戏。” “可是孤儿院的房子太老，四处漏风，冬天的晚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而且他们人数太多饭菜太少，孤儿院的叔叔阿姨，养了一群鸭子在后院。” “那群鸭子很霸道，有些小孩子们太小了，走路都不稳，每当孩子吃饭的时候，就有几只鸭子来抢小孩子的饭，不给就狠啄他们，吓得小孩子们哇哇大哭。” “他们真的可怜。”宋野丽说。 但是项千山说的这个故事，仿佛真的发生过。 宋野丽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破旧的孤儿院有多凄惨，冰冷。 不由地用双手抱住了肩膀。 项千山说，“孤儿院就是这样，强的欺负弱的，年长的欺负年幼的，连禽兽也会抢人的饭食，直到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孤儿院也不知怎么想的，买了一只大白鹅扔进鸭群里。也就奇怪了，那只鹅进了鸭群，就成了领袖，鸭群突然就不敢乱抢小孩东西。” “大鹅和小孩们熟悉了，还会扑棱着翅膀，保护年龄最小的孩子，不受大孩子的欺负。” “呱！”一声鹅叫响起来。 宋野丽触电般站起来，指着四周说：“她来了！” “哼。” 项千山不屑的摇摇头，“后来，孤女娜娜到了年龄上学了，她最羡慕她班里一个家境良好，长相又漂亮的女孩。” “这个女孩人缘又好，又有一个玉树临风的爸爸，天天来接送她上学。她嫉妒了，她魔障了，她开始经常把自己幻想成她。” “她模仿人家说话的方式，语气，模仿的越来越像，甚至在校门口，和人家的家长聊起天来，还把人家的爸爸叫爸爸，真是下贱之极，被这漂亮女孩知道后，找人痛打了一顿。” “你在说什么！”宋野丽愤怒的把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碴子在地板上四溅。 项千山扫了一眼，并不介意，仍然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佛说，人有八识，这是我们人烦恼的根源。” 项千山指了指斜上方，那里原来是放置三眼菩萨像的地方，说：“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前六识不过是表象，是动物，是禽兽都有的，我们如果只用前六识看世界，那都是假的，就像你现在这种状态。”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菩萨，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宋野丽举目四顾。 那种冰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鹅姑娘就在这里，就在这座房子的某个角落中游荡。 “娜娜鼻青脸肿的回到孤儿院，不少同伴嘲笑她。她气不过，就在洗手间割腕自杀，可是被人发现，救了起来。” “但是娜娜不甘心，觉得别人抢了她的家庭，她的父亲，她才不要回孤儿院。” “一个冬天的晚上，她反锁了屋子，在墙角点了一把火，看着整座孤儿院，熊熊燃烧。” “大人孩子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她没有丝毫同情，那天晚上，有村民看到，一个女孩抱着一只鹅，站在起火的孤儿院墙边，驻足观看。” “直到房屋化为灰烬，然后这个女孩，就作为罪魁祸首，被抓了起来。” “那不是她做的，她是被冤枉的！她怎么会烧了自己的家？”宋野丽高声喊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一个整天幻想变成别人的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离开孤儿院的念头，在她脑子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控制不了那种念头，种下了业，业的种子发了芽，必将毁灭所有阻挡它的东西，那就是佛说的阿赖耶识。”项千山瞪圆了眼睛说。 “从那天起，她失去了自由！永远！” 宋野丽浑身颤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项千山洋洋得意的笑了。 “亲爱的老婆，今晚的主菜是，广式烧鹅！” 项千山拉开餐盘盖，露出盘子里的主菜——烤的焦黄的烧鹅。 那只鹅紧闭着眼睛，像睡着的少女一样，躺在洁·白的餐盘中。 项千山举起锋利的餐刀，毫不留情的切割她的肉·体。 宋野丽看得一阵反胃，用手捂着嘴，冲进洗手间，把头埋进马桶，翻江倒海的一阵阵呕吐。 直到连黄水都吐出来了，才勉强直起腰，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一片。 项千山推门进来，说：“别想太多了，你脑子里的鹅姑娘，并不存在，这才是真相。” 项教授举起手机，手机上播放了一段视频。 宋野丽擦干眼泪看去，手机播放的视频里，有个赤·身果体的女子。 她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板上抽·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手腕上还系了一条洁白的毛巾。 “还有这个，这两个都是你啊，亲爱的老婆！” 项千山切换了一下视频。 这次宋野丽看清了，那是第二人称视角，应该就是从那个佛头摄像头拍的。 那是自己，穿着睡衣的自己，面容癫狂，踮起脚尖抓起佛像，往地下使劲一惯，视频就灰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宋野丽摇头。 “不是你又是谁呢？嗯？我全程在监控你的一切，实验体23号！” 项千山推了一把宋野丽，指了指镜子。 宋野丽一个趔趄，抬起头一看，镜子里，赫然是自己穿着病号服的样子。 短发，苍白，和鹅姑娘无异。 鹅姑娘眼里带着惊惧，举起右手，指了指身后的项千山。 宋野丽这才从镜子里发现，身后的项千山，掏出了一块手帕，把一个瓶子里的液体，倾倒到手帕上。 “感谢你为伟大的科研事业，献出的一切，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亲爱的老婆，我会立刻送你走！”项千山恶狠狠的说。 一把拽过宋野丽，把她按在镜子上，用手帕捂住她的鼻子。 宋野丽拼命挣扎，手帕上刺鼻的气味，灌进鼻腔里。 她挥舞手脚厮打项千山，但却完全用不上力气。 她的肺都要憋炸了，眼前一片黑，镜子里的鹅姑娘，居然和她一样，扑倒在玻璃上，四只绝望的眼睛看着彼此。 “别挣扎了，再过十秒，你就能回家了，宝贝！” 话音未落，宋野丽的身子瞬间轻松了，她不再窒息了。 她的思维像一只天鹅一样，飞出了镜子。 她回头一看，时间像定格一样，定格在她被杀的瞬间。 在洗手间里，项千山像一只恶狼一样，伸出罪恶的手，捂住了女子的咽喉。 “这就是我的命运么！”宋野丽捂着眼睛哭喊道。 这时候，镜子里有一只白鹅跳了进来，拍拍翅膀跳上柜子，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看着的宋野丽。 他宁静，洁白，友好，眼睛里放射光芒，仿佛在说话。 宋野丽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羽毛，橙黄的鹅冠，坚硬的喙，他的身体是热的，暖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动。 “呱！”他说。 白鹅扭头看着宋野丽的化妆柜，不断的叫着，不断的加快频率，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宋野丽问：“你要说什么。” 宋野丽的思维，瞬间被拉回自己的身体，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用右手伸进下方化妆柜，摸索了一件冰冷的硬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后刺去。 “啊！” 项千山惨叫道。 他铁钳般的双手，放松了一点力道，宋野丽稍微能活动一点腿脚。 挥舞右手，向后方不断的刺，一下，两下，三下。 “啊，你这婊·子！” 项千山一把推开宋野丽，胸腹多了好几个血洞，红色的液体，浸湿了洁白的衬衫。 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向门外冲去。 …… “那之后，我就昏迷了，醒了之后就到了这里，执法者同志。”宋野丽说，她的瞳孔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有人敲了敲审讯室的门，两个执法者出了门。 在门外讨论了一会，宋野丽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过了不到5分钟，两个执法者又回来了，小张的手中，多了一份牛皮纸文件袋。 段执法者拉开椅子坐好，喝了口水，说：“宋野丽，我知道你很害怕，你和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你说的许多东西，根本就莫名其妙，你看这份文件。” 张执法者把文件袋里的一大份文件，放到桌上宋野丽面前。 发黄的白纸上，赫然有几个大“紫川市第六人民医院病历，姓名宋娜”。 段执法者一页一页翻着给宋野丽看。 “宋娜是谁？这不是我！”宋野丽直摇头。 “这张照片，是不是你？你仔细看。”段其军从文件里，找了一张2寸照片，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女性。 宋野丽盯着她，停住了挣扎，毫无疑问，这就是年轻了几岁的宋野丽。 “宋野丽，原名宋娜，你的人生很坎坷很艰难，十二岁前的前半生，在福利院度过，直到你十二岁那年，涉嫌烧毁福利院，被当地教养机构，送进紫川市精神病院。一直到一年前……” “你放屁，你们这些无能的执法者污蔑我，我不是孤儿，我父亲是加拿大华人富商，我们家的生意做到了国外，你凭什么说我是孤儿？”宋野丽一边骂，手脚一边挣扎。 “宋野丽，警告你不要动！”段其军掏出电棍，一打开关，一道明亮的火花滋滋作响。 “不要电我，不要电我！我听话。”宋野丽吓得连连摇头。 段执法者和小张对视了一下，两人眼神充满了无奈。 直到宋野丽逐渐平静了，他才继续说。 “宋野丽你放心，我们不是要逼供你，鉴于你目前的精神状况，我用一些温和的训诫手段是合理的，你看看，摄像头开着，这次审讯全程录像。” 段执法者指了指摄像头。 宋野丽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镜头，像一只瞳孔一样，俯视整间屋子。 “对了，我丈夫在监视我，他要害我！” 段执法者说：“我们搜查了你家里的每个角落，没有找到你说的摄像头，也没有佛像，没有你说的那条毛巾，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丈夫要杀害你的任何证据。倒是你，用来刺你丈夫的剪刀上，到处都是你的指纹。” “不可能，对了，他一定是藏起来了，他是个医学天才，懂的东西太多了。”宋野丽说。 “法律是讲证据的，宋女士。现在所有的证据对你很不利，所以我们这次先讨论一下你，宋女士，你看看这份病历。” “你的医生给你的诊断结果是：妄想症并发六级认知障碍，症状是：幻听，幻视，并包含言行举止刻意模仿他人行为，病历上说，你的症状在妄想症中，也是非常罕见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宋野丽问。 段执法者伸手拉开宋野丽左手衣袖，一条难看的老疤，像条蚯蚓一样在她的左腕爬过。 “这就是你一个周前，割腕留下的疤痕？这条疤痕，应该有十年以上了！” 宋野丽看了看左腕，目瞪口呆。 “我们了解过医生，这就是幻听，幻视！”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你认识照片上这位女士么？”段执法者把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20来岁姑娘的5寸大头照，鹅蛋脸杏眼，端庄的长发把俏丽的脸映衬的楚楚动人。 “她好漂亮啊，可是我不认识她。”宋野丽说。 “你再看看，你不认识她？” 宋野丽低头再端详了一下桌子上照片，皱了皱眉头说：“漂亮女孩，大众情人，但是我不认识她，我……确实不认识。” “好！” 段执法者说，“我相信你，从现在起，我开始叙述事实，如果你感觉惊讶，也不要闹事，等我全部说完。” “你说。” “照片上的女孩叫赵雨婷，她硕士毕业后，在紫川市精神病医院当实习医生，她是宋娜的主治医生。” 段执法者说着，把病历翻到那一页，指了指医生的署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8章 【四十六】是天才还是疯子? “哼，不可能。”宋野丽说。 “她父亲已经移民加拿大，是一家医疗公司的执行董事，她父母早已离婚再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野丽，宋娜，我们沟通过紫川市人民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让一些情况。自从十五年前你入院以来，医生一直药物控制你的病情。” “四年前，赵雨婷大夫接手了你的治疗，成为你的主治医生，不知怎的，你开始模仿赵大夫的言行举止，甚至偷摸进医务室，穿她的白大褂。” “据几个工作人员讲，一开始，赵大夫很害怕，但她自从了解了你的身世后，开始同情你，积极给你想法设法治疗。” “因为你虽然是病人，实际上与犯人无异，如果病情没有好转，这辈子都要老死在精神病院。”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这个女的。”宋野丽斩钉截铁的说。 “一年后，她结婚了，她的丈夫正，是当时在紫川市人医院，当科室主任的项千山！” “什么？”宋野丽睁大眼睛，低头凝视那张照片。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时医院的年轻男医生，追求赵大夫的可真是不少。最后她被事业处于上升期，前途无量的顶头上司项千山追到手，也不奇怪。” “顺便说一句，那时候，你们三个人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赵大夫和你成了闺蜜，平时无话不谈，她想法设法找领导给你批条子，放你出医院，带你出去玩。” “你的症状好了很多，对药物的依赖也少了，给你会诊的专家们甚至认为，你的状况再好转下去，有出院的可能，你也可以有美好的人生。” 宋野丽一直摇头，眉头皱的如同老树皮。 她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如同沙漠，她嚷嚷：“我记不得，我头疼，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 段执法者继续说：“到了一年前，赵雨婷医生突然提出离婚，并且辞职离开紫川市精神病院。” “不久，你就和项千山结婚了，他接手了你的治疗，并且做出了康复诊断，把你带离了紫川市，带到了历阳市，并且给你改名叫宋野丽，在历阳市医学院，继续他的研究项目。” “我不是小三！”宋野丽吼道。 但看到段执法者把手放到腰间，她立马把音调放低了：“我……我不记得他有什么前妻，也不记得什么赵医生，我爸比在加拿大，我要去见他，我要联系他。” 段其军沉默了一会，说：“事实就是这样，证据对你不利，但是你的病史对你大大有利，如果你被法院司法鉴定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你很有可能会被送回精神病院，就是这样。” “呸！” 宋野丽狂怒了，一口吐到段执法者脸上，“我才不是疯子，你们放了我，马上放我出去。” “医生！” 段执法者不慌不忙的喊，一边用纸巾擦拭脸上的唾沫。 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举着针管走了进来。 “不，哇……” 宋夜丽哭嚎着，浑身颤抖的如同暴风中的树叶，“求你们了，不要给我打针。” “宋女士，镇定！” 段执法者伸出双臂抱住她，“如果这世界上，你还有人可以信任，那一定是我们人民执法者，接下的阶段，会非常难熬而且痛苦，你能挺过去，看着我。” “段执法者，我不要打针，不要进医院……我好害怕。” 段执法者凝视着宋野丽的眸子，说：“看着我，你在哪，我们就在哪，赵雨婷大夫没有放弃你，我们也绝不放弃你。” 宋野丽看着段执法者深陷在皱纹中的双眸，他的眼睛，像晴朗的夜空中的北极星一样清澈，坚定。 这时候，医生把麻醉针，注射进宋野丽的颈部，她睡了过去。 …… 温柔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宋野丽一步步向前走去，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洁白的墙面上滑下来。 宋野丽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跳舞的女孩。 她穿着白色芭蕾舞服，腰肢曼妙，身材轻盈，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被风吹着沿着墙边旋转。 跳舞的女孩，停住了舞蹈，原地向宋野丽弯腰致意。 一头黑发垂下，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当她抬起头来，宋野丽看到她精美的五官。 “你是？”宋野丽说。 女孩笑了。 这时候，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 宋野丽一惊，睁开眼，发现自己赤果，被绑到了手术台上，阳光也变成了无影灯。 “呜呜呜……”宋野丽这才明白，刚刚是在做梦。 她开始呐喊，可是口中被塞满了东西，她发不出一言。 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在手术室周围走来走去，准备器械。 发现宋野丽醒了，他们走过来打量她。 “病人醒了，去通知导师。”这个声音很年轻，带着书生气。 他们推门出去了。 过会又来了一个医生，他们三个人进了手术室。 新来的医生给了一个眼色，示意另外两个医生出去。 他拉下口罩——是项千山！ 宋野丽看到他那张脸，吓得魂飞魄散，在手术台上不断挣扎，大声的叫喊。 项千山笑眯眯的说：“我给你办好了取保送医，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呜呜呜！”宋野丽大叫，不断转动的瞳孔，射出怒火。 “乖一点，宋娜！”项千山低头看着她。 从台子上取了一个模型大脑，指着它说，“过会儿，我会给你做一台脑叶白质切除术，我将用锥子从你眼眶中……” 项千山拿起锥子指着大脑，“然后你就永远的安静了，你会安静永远保守秘密……直到你死的那天。” 宋野丽伸长脖子，拼命前探。 项千山笑眯眯的说：“别白费力气反抗了，要不是为了让你闭嘴，我真的懒得做这种老掉牙的手术，23号实验品。” 他们对视了一会。 宋野丽突然不挣扎了，脸上反而带着笑意，笑的脖子上的绷带，都勒进肉里。 项千山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疯女人。” 宋野丽一直在笑。 项千山扔下工具，走来走去，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敢嘲笑我，再过一个月，我的名字，将响彻在这个地球上的神经医学界。” “因为我的工作成果，成千上万的精神分裂，失忆症，老年痴呆病人将不再默默死亡，诺贝尔奖在向我招手！我拯救了世界！” 说着，项千山一把拽下了宋野丽脸上的束缚。 宋野丽大口呼吸着，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在你家里，她把离婚协议丢给你，然后你就暴怒了，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上前阻拦，被你一拳打晕，等我醒过来来，她就……她就躺在地板上……停止了呼吸……” “对，是我干的，我要扬名立万，谁阻挡了我的路，我就毫不留情消灭他，包括你，包括赵雨婷。” “吹牛叔，飞翔姨，都因你的实验而死，你才不是拯救世界，你在拿自己病人的命当你的垫脚石，雨婷她就是发现了你的所作作为，才要离开你的。” “你们这种行尸走肉。活着有什么意义？整天喋喋不休的话说八道，作为我研究的素材，发现人类大脑的秘密，那样他们无趣的人生才有了光亮。” “我们不是小白鼠！” “啊哈！” 项千山说，“我从你身上得出的研究结果，比用小白鼠得出的要多好多倍，你不仅就是小白鼠，而且是非常优秀的白老鼠。” “我问你，我给你洗脑的一年内，你能分清自己是宋娜呢，还是赵雨婷？你完全接受了你就是赵雨婷的事实。” “而且，你的记忆中枢，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皮层，做出丝毫排异。我甚至看到，你在家里的客厅中跳芭蕾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赵雨婷的鬼魂回来了。” 项千山从桌子上拿出一张CT片，指着上面的大脑说：“你的海马体和其他人不同，天生就是萎缩的，根本没有效用。” “我从你的实验中得出结论，人类大脑的记忆，不仅不是固定的，而且可以篡改，甚至可以移植。你想想，这是多么震古烁今的发现！” 宋野丽说：“我被雨婷治好了，而你才真的疯了！” 项千山说：“没错，伟大的科学家，总是在疯狂的边缘试探，因为他们天生就比别人站得高，和谷底的碌碌大众不同，再见，宋娜。” 然后，给宋娜的嘴上了束缚，然后举起麻醉针，注射进宋野丽的静脉。 项千山走到话筒前，对他的学生说：“你们俩进来，手术马上开始了。” 门开了，两个身披大褂的实习医生。走进手术室。 令项千山想到不到的是，两个年轻人进了门之后，立刻高举双手。 随后，几个穿警服的执法者，尾随而入。 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执法者，指着项千山山喊：“犯罪嫌疑人项千山，举起手来！” 项千山大惊失色，后退几步，举起雪亮的手术刀，向前方的执法者疯狂挥舞。 眼镜都甩到了地上，逼的执法者退后了几步。 他用刀，指着床上的动弹不得的宋野丽，瞪着门口的执法者，威胁道：“别过来，谁敢动，我宰了她。” 段执法者前移动了几步，举枪指着项千山说：“束手就擒，我们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这次你们所有的录音，还有证言，都让你难逃法网。” 项千山疯狂的摆动头颅，瞪圆了眼说：“我居然大意了，让你们摆了一道！是，我的研究成果会永远流传下去，神经学教科书上会有我的名字，哈哈！” 项千山笑罢，举起刀锋，往脖子上狠狠一割。 …… 宋野丽睁开眼，自己躺在白色的病房里。 一个护士看她醒了，急急忙忙出去了，过了一会，段执法者走了进来。 宋野丽想要坐起来。 段执法者按住了她，说：“宋女士，你需要休息，犯罪嫌疑人项千山畏罪自杀，你现在是安全的。” 宋野丽用微弱的声音说：“可是……” 段执法者说：“对不起，我们执法者没提前和您沟通，就用了这一计。但是您放心，你刚刚在手术室的全程都是安全的，我从警二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狡猾的连环杀手。” 宋野丽点点头。 “赵雨婷大夫，自从一年前从医院离职后，处于失踪状态她只有一个血亲，她的父亲远在加拿大，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和家人朋友联系。” “其实他们不知道，她的手机，一直在你手里。这一切都是项千山安排的，当然，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你不知情，不是共犯，也不是小三，是他用科学手段操纵的工具。” “直到最近两个月，赵老先生思念女儿，你们却拒绝与他见面，却要求他提供大笔资金。直到他感觉事情不对，联系了紫川市人民医院，发现女儿早已离职离婚。” “而女婿已不知去向。他联系了大陆公安机关，甚至找到了私家侦探，探访你们的下落。” “我们发现，你们与世隔绝与久了，以前的好友都不知道你们的去向。我们还发现，项千山原来的负责的病人，有神秘死亡的现象。” “但是他把证据消灭的十分彻底，就像你在家中被他谋杀一样，他是个行事十分缜密的犯罪天才。” “他不是天才，他是疯子！”宋野丽说。 “所有的连环杀手，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疯子。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但是，他是个特别难缠的对手，稍有意外，他就会把所有证据消灭掉，然后人间蒸发。” “即使上了法庭，法律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宋老先生找到了我们，我们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收集证据，从你口中，靠情景重现才收集证言，在我们所有人努力下，项千山终于献出了原型。” “我知道了，谢谢你救了我，段执法者。”宋野丽笑了。 段执法者会心的点点头，说：“对了，宋女士，赵雨婷的父亲赵老先生，一直在门外等待，他想见你一面，可以么。” 宋野丽笑容消失，说：“我……我没脸见赵老先生……” 段执法者说：“宋女士，赵老先生担任加拿大一家上市公司执行董事，一直工作繁忙，因此忽视了女儿。” “他认为是这个原因，给了坏人可趁之机，他认为你是受害者之一，你又是他女儿的好朋友，他不仅想见你，而且想帮助你，和赵雨婷一样，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宋野丽想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段执法者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位穿着西服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进门，他头发花白，人站在门口，朝宋野丽笑着。 宋野丽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9章 【四十七】岛 船在河上缓慢的前行着，水面被一层雾气笼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天边微微泛起白肚皮，雾气似乎也在慢慢消退，吴楠坐在船头，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秀丽的小字。 “我必须回去一趟，你别管我，等我回来。” 吴楠愣愣的看着纸条发呆。 良久，船缓缓停了下来，船夫探出头，“姑娘，到了。” 她抬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岛，阴沉沉的天气下，茂密的树林黝黑一片。 她望向船夫，道了声谢，转身，跳下了船。 …… 林灵躺在床上，听着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木制的地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房间像承受不住似的，也开始微微摇晃。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安静了一下，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一起睡，我好害怕……” 林灵听着门外的声音，把被子蒙过头顶，闭口不言。 没有得到回应，敲门声逐渐变大，“你开门啊，我害怕啊，我害怕啊。” 沙哑的声音逐渐扭曲。 那声音，像是被信号干扰的收音机，尖锐而刺耳。 而此时的门，不再像是被敲，一下一下的重击，像是有人轮着锤子，发狠地砸向门。 随着外面诡异的变化，一阵浓烈的水腥味，也透过门缝挤了进来。 林灵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栗，被冷汗侵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闭着眼睛，手紧紧抓着被子。 空气逐渐被腥味替代，她抬手捂着鼻子，仍是没忍住咳嗽出声。 随着咳嗽声响起，敲门声戛然而止，房间寂静一片，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跳声。 她微微掀开一角被子，看向门后仍然端端正正的符，松了口气。 “咚咚咚！” 身后的窗户，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林灵一个激灵，僵硬着身子慢慢回头。 窗外，一个满面浮肿，高度腐烂的脸，紧紧贴着窗户，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随着笑容的加大，脸上高度腐烂的肉落了下来，露出里面发黄的骨头。 她睁着空洞一片，只剩眼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灵。 “你终于，回来了……” ……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穿过茂密的森林，零散的落在泥土上。 一股土腥味，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 她走过森林里唯一的小径，站在山坡上看着底下的村庄，雨水不停歇的落下，使村庄被笼罩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海市蜃楼。 林灵沿着小径向村庄走去，十岁，她就离开了这个村庄。 昨天那个“人”说的话，“你终于回来了。” 她认识自己吗？ 林灵踩着被雨水打湿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她想起对这个村庄最后记忆，船越飘越远，泪水朦胧了视线，村庄陷在一片火海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岸边，一个人影静静的伫立着，船已经行的很远，一个声音空灵的飘进她的耳朵： “不要再回来了……” 越靠近村庄雨越小，走到村口时，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子焦味。 她回头张望一眼，不到五米的地方还下着小雨，而现在站立的地方，脚下的土地甚至微微开裂。 时间已经接近晌午，天气阴沉却莫名燥热，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各处房子都烧成了一片废墟。 村庄很大，空无一人，安安静静，连鸟叫也没有。 似乎这个村庄的所有生物，都被那场大火一并带走。 她迈过一个个烧焦的木头，凭着记忆向家的方向走去。 村子很大，凭着许多年前模糊的回忆，绕了很久的圈子，当她站在家门口时，天空中飘起了雪，“八月飞雪？” 伸出手，雪花稳稳落下，凑近，是灰烬，漫天飞舞越飘越多，看着逐渐灰蒙的世界，她拍拍手走进屋子。 屋子已经烧的，只剩大致的框架，和小部分摇摇欲坠的屋顶，并没有任何的可用物。 林灵在废墟里翻找着。 许久，看到一张暗黄破旧的照片，照片里一对夫妇身边站着一对儿女，笑得甜蜜。 她轻轻抖抖照片上的灰，揣进怀里，再抬头，天已接近黄昏。 “咯吱！” 开门声，突兀的在空荡的房间响起。 林灵一顿，慢慢回头，破烂的门口站着一个孩子。 他脸上焦黑一片，向着林灵方向靠近，身上的皮肤，随着行走的频率簌簌的落下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林灵强忍住反胃，颤抖着直起身，慢慢挪向房子没有墙壁的一边，望见小孩在无动作后，疯了一般冲出屋子。 可刚到屋外，她便又僵在了原地，屋外，在飘散的越来越密集的灰烬中，伫立着一个个烧焦了的人。 他们从一间间断壁残垣走出，扭动着身子，发出诡异的响声。 “她回来了，抓住她。” 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熟悉的女声。 林灵回头，身后，焦黑的“人”们，聚集在了一处死死盯着她方向。 一个高度腐烂的女人，站在他们中间手指向她，那是昨晚她房间外的那个女人。 那些人开始动作，林灵压抑强烈的恐惧感和呕吐感，飞速转头沿着路闷头狂奔，不敢回头。 身后先响起的，是骨骼巨大的咯吱咯吱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怪物开始狂奔。 林灵听着声音愈来愈大，感受到了怪物嘴里灼热的气体喷在身上。 她加快速度，咬着嘴唇，克制着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在灰蒙蒙的空气中奔跑。 灰烬毫不客气的砸向她的脸，猛然，她想起下午在村边看到的学校，似乎因为学校没有被大火侵蚀过的痕迹，而主要的是，那里有门。 林灵手伸进衣服兜里，拿出符握在手中。 几次怪物冲到面前，都被符的一道光震了回去。 奔跑间，她发现了怪物速度随快，却不擅长拐弯。 抓住这个弱点，她左拐又绕冲向学校，灰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眼前的景象，她只能看个大概，冲向学校大门就好了，想着，她用最后的力气加快速度。 距离学校大门还有几米，而此时，在灰蒙蒙的环境中，一个刺耳的叫声，在她耳边响起。 一张焦黑的脸，猛的出现几乎和她撞上。 她看着面前的脸，条件反射的拿出符，一道白光。 她听着怪物痛苦的叫声，一个闪身冲进大门，关上，贴上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林灵背靠着大门，听着外面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气。 “得救了……” ……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嘶吼声越来越响。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似乎是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 林灵平缓了呼吸，扶着门颤抖着直起身，她记得，这栋楼除了教室窗户，可以打开到安全距离。 走廊所有的窗户，都为了孩子安全封死了。 “应该暂时安全了。” 俯身拿起地上的包，因为身体的颤抖，几次才将包拿起，背在身上，朝着盘旋的楼梯走去。 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儿逃走，但现在她只想离这个让人绝望的声音远一些。 楼梯之后，是一条长长昏暗的走廊，走廊唯一的光源，从肮脏的窗户照进来。 林灵看着两面的教室，墙上布满了凝固发黑的不明液体，桌椅杂乱，似乎有打斗的痕迹。 寂静的空间，只有脚步踩在散落垃圾上的沙沙声。 林灵扭头看着教室，停下了脚步，借着窗户的光，她看见在靠墙桌子上立着一把斧子。 听着从尽头窗户边传来的嘶吼声，走向前拿起斧子，在手上颠了颠，“还挺趁手。” 啪嗒，一滴浑浊的水滴落下，光线极暗什么也看不清，她微微抬手将有水滴的手，凑近了鼻子，一股巨大的腥臭味。 抬头，一滴滴到脸上，林灵感到一阵恶心，抬手擦拭后退一步。 看向黑暗的天花板，黑暗中，林灵只模糊看到那里凸起了一块。 她摸索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照向天花板的瞬间，她彻底屏住了呼吸。 一个人形态的东西趴在那里，没有眼睑，眼睛长长的凸出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不仔细看，会以为穿的红外套，实际却是肌理分明的血肉。 那东西一动不动望着林灵慢慢咧开了嘴。 林灵握紧手上的斧子，慢慢后退，一路到门口，天花板上的东西，静静的望着她没有动作，只是嘴巴越裂越大到了耳朵。 林灵吞咽了一下，靠着门飞快转身跑走，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移动的声音，血肉拖在墙壁上的粘稠声，传进她的耳朵。 再也控制不住，林灵尖叫冲破喉咙，眼泪模糊视线，慌不择路，到了死角。 林灵握着斧子，看着慢慢向她靠近的怪物，怪物看着她。 停顿一下，像猫一样扭了扭身子，猛地，扑了过来。 林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怪物一声尖叫落了地，还未反应过来，林灵被一个力量拖着，拽进了一间教室。 那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贴上了符。 门外怪物尖叫着敲门，林灵被猛地拖拽的有些愣神。 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抬手擦了把眼泪，惊诧的出声，“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你送死？” 吴楠单手撑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灵，“没我罩着你，你今天晚上就能死在这。” 林灵看着吴楠，抬手擦手了把眼泪，慢慢笑了。 这倒是实话，这几年，吴楠救过她的次数没有一百，也过五十。 吴楠不算常人，她的家里，按照现在的说法，好听点儿是摸金校尉，难听点儿是倒斗的。 吴楠刚上小学就跟着爷爷进墓，墓里生生死死，什么鬼怪没见过。 只是后来，改革开放了，盗墓这行也逐渐没落，现在她开了家古玩店，背地里接点儿驱鬼震魔的活儿，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窗外的嘶吼声愈来愈大，门外怪物趴在墙壁上，血肉拖拽的声音，也透过门缝不间断的传进来。 “那，我们怎么逃出去啊……” “等。” “等？” 吴楠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背包，拍了拍放到桌子上，“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在黄昏黑夜交界时出现，黎明破晓前就会消失，等着。” 看着吴楠气定神闲的坐下了，林灵也点点头，在她旁边找了张桌子一跳坐了上去。 刚坐下，一只手就拿着张纸条伸到了面前，林灵接过，纸条上是她离开时留在店里的话。 “说说，为什么非要来，因为那个梦？” 林灵垂眸，沉思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发黄照片，递给吴楠。 “这是我家人，不过，说来可笑。” “要不是那些梦，我都快忘记他们了。” …… 林灵，是从姨妈葬礼后，开始做梦的。 在她的记忆里，十岁开始，姨妈就一直在身边。 而她一路成长也算顺风顺水，普通的升学，没有过多的青春期烦恼，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同龄人找工作的彷徨。 误打误撞的进了吴楠的店，虽然专业不对口，甚至不太安全，但工资却相当乐观。 而对于十岁前的事儿，她从前到是好奇过。 可每每提起，姨妈总是变了脸色闭口不谈。 慢慢的，林灵对于从前，也保持了无所谓的态度，至到，姨妈去世后。 是从姨妈遗物里的一张照片开始的，姨妈去世后，林灵收拾遗物时，在地下室一个落满了灰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对夫妻身边站着一对儿女，笑的甜蜜。 很平常的一张照片，那天林灵也没有在意，看了一眼便又去收拾其它。 可就在那天晚上，她开始做了第一个梦。 梦里，她坐在船上，不远处的村庄陷在一片火海中。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岸边，船已经行的很远，一个声音空灵的传进她的耳朵—— “不要再回来了……” 惊醒，从那天开始，林灵持续不断的做梦，零零碎碎都是关于那个岛。 通过那些梦，她的记忆也复苏了。 “后来，我又去找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背后，有这个岛的地址，我还询问过你。” 吴楠看着手里的照片，“对，我劝你别去，结果你就自己偷偷摸摸来了。” “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整个岛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最后记忆有人跟我说别回来了，为什么这个岛成了鬼岛，那场火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我家人……” 林灵说着语气逐渐哽咽，吴楠走向前轻轻搂过她。 林灵低头抽噎，吴楠摸着她的头。 突然，停住动作，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的嘶吼尖叫声停止了。 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攀爬的声音，吴楠对着林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缓缓向窗边靠近。 透过窗户，楼下的一个个焦黑的东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堆叠，一个叠着一个底下的人，飞快爬过他们站在顶端。 依次循环，很快高度就快到了窗边，紧接着，一个高度腐烂的女人，从低端向窗边爬来。 速度非常快，甚至一边攀爬，一边伸手接住从身上掉下的肉块。 还没到吴楠反应过来，一张脸已经正对着窗户，露出了诡异至极的笑容。 “大爷的！” 吴楠一步退到林灵身边，捞过桌子上的包，掏出一罐装满黄色粉末的罐子。 在她把粉末洒向地面的同时，窗户破裂，女人一边发出尖锐扭曲的笑声，一边从窗户挤了进来，玻璃碎掉的残渣，剐蹭着她本就腐烂的皮肉，发出一阵让人窒息的腐肉味。 女人笑着向林灵的方向走来，可在靠近粉末时一阵惨叫后退，女人站在粉末外，扭曲的笑容被怨毒的表情替代，“你逃不掉的。” 女人死死的盯着林灵，“你回来是为了当年的事儿？” “我告诉你啊，你想知道事情始末，不妨，亲眼看看。” 声音沙哑充满诡异的诱惑力。 随着声音，林灵缓缓直起身，察觉到身后林灵的变化，吴楠伸手抓住林灵的胳膊，“别听。” “看看，自己亲眼看看。” 一句句话敲进她的耳朵，魔怔了似的林灵，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的眼睛，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火海。 房屋被熊熊烈火吞噬着，大火中，绝望的尖叫声让人发颤。 浑身着火的人嘶吼着奔跑求救，地上趴着的，是已经被大火无情带走烧的焦黑的人。 空气灰蒙蒙的一片，飞舞着的灰烬，像在跳最后一支华美的舞蹈。 尖叫声，木柴燃烧的声音，还有空气中，肉被烧焦的味道，一股脑涌向林灵。 她浑身颤栗，看着眼前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一个男人举着火把，扔向着火的房屋，转身跑走。 没两步，就被一双焦黑的手，拖住生生拖进了火堆。 男人丝毫没有挣扎，林灵看着那张带着莫名满足的脸，那是照片上爸爸的脸。 “不要！” 林灵朝着男人被拖走的方向奔跑，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奔跑也到不了。 奔跑间，火势越来越大离她越来越近。 浓烟袭来呛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烟雾吸进肺部，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再也奔跑不动，她崩溃的跪在地上，仍由火向她袭来。 她闻着大火灼烧一切的味道，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一阵清冷的香气，代替了大火带来的味道。 眼前逐渐黑暗，林灵感觉到，有一只手敷在了自己眼上，耳边传来吴楠焦急的声音。 “不要看，都是假的，想想你记忆里的家人。” “家人？”林灵喃喃。 脑中浮现一段段记忆，渐渐替代刚才眼前的大火焚烧的画面。 记忆的画面，带着暖色调浮现家人微笑的脸，妈妈笑着摸着她的头，“要与人为善啊”。 林灵浑身的颤栗，随着记忆慢慢缓解，空旷的房间逐渐安静，腐烂的女人已不见踪影，透过碎裂的窗户，隐隐看见一丝火光。 林灵跪在地上，吴楠在她身后，左手捂着她的眼睛，右手握着一把长剑。 掌心的血迹，混着刃上的，还在滴滴下落，感觉到林灵逐渐恢复正常，吴楠慢慢松开了手。 “没事了，都是假的。”林灵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良久。 “那个女人呢？” 吴楠起身从包里掏出纱布，缠向伤口。 听到动静，林灵扭头，“你……” 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纱布，仔仔细细的包扎伤口，眼泪滴落下来，“对不起。” 吴楠叹了口气，抽回包扎好的手。 “行了。” 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擦干净上面的血渍，又装回剑鞘背在身上，“我的血只打破了困住你的魇，是窗外伸进来的一双手，拖走了那个女人。” “有人在帮我们。” 窗外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下异常显眼。 吴楠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突然，一阵风吹来。 吴楠：“来了。” 林灵擦拭眼泪，“谁来了？” “帮我们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半透明的人，飘进了窗户，笑盈盈的望向林灵，唤了声，“姐。” 林灵眨眨眼睛，看着眼前半透明状态的男孩，和照片上那个男孩一模一样。 根据记忆，林灵试探的叫出男孩乳名，“童……童童，是你救了我们吗？” “不是啊，是妈妈抓走了坏女人，爸爸放了火，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男孩笑着望着林灵，“姐，我想你。” 画面逐渐重叠到十年前，她记起每每和父亲出海，回来时，他总站在门口，望着她仰着笑脸，“姐，我想你” 刚收住的眼泪又要决堤时，两道影子飘了进来，是她灵魂状态的父母。 两两相望，林灵正想开口，妈妈却望向吴楠，“你很厉害，你可以带她离开吗？” 吴楠扭头望了眼林灵，点头，“可以。” 林灵皱眉，“我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儿，我不能离开。”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你们都在这儿，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要我回来？”林灵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必须走，她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腐烂的女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你只管离开，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回来了。” 林灵颤抖着嘴唇，眼泪不受控的滴落下来。 吴楠拉住林灵的手，看向妈妈开口，“我可以带她走，也可以解决这个岛上的问题。” 爸爸摇摇头，“解决不了，我知道你厉害，这不是简单的闹鬼，那女人她手里有个厉害的东西。” “噬魂珠吗？” …… 噬魂珠，六颗为一串，吴楠太熟悉了。 人，总是贪婪的，尤其是得到了天下的，所谓天子。 于是，从秦一统天下开始，历代皇帝都为了千秋万代，命人创造各种长寿药丸。 这个珠子，也是皇帝为了一统千秋，而命人制造。 而吴楠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制造的人，便是她的先辈。 只是，据先辈留下的古书记载，这东西并没有预想中的，使活人长寿的效果。 而是会使死物，在黄昏黑暗交界时，重回人间。 珠子问世后，果然掀起一段腥风血雨，后来，是被先辈用符镇压，深埋入了地底。 “乾隆末期，清朝逐渐没落，苛捐杂税越来越严重，为了活下去，大部分人选择倒斗，这东西又重现人间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又没有了踪迹。” “这东西太危险了，这岛上来过道士来过和尚。” 妈妈说着，指指门外那个被剥了皮的怪物，“都成了那样，你们离开……” “你们是被那珠子困在岛上了，只因为没有怨气，才没有被珠子控制。”吴楠垂眸。 “几年前，我曾经跟爷爷师兄们遇到过，我知道让她灰飞烟灭的办法。” 吴楠看了眼开始翻白肚皮的天，“你们去投胎了，林灵才能不回头，继续活下去。” 身后，林灵轻轻握住吴楠的手望向母亲，似乎有所动摇。 对面父母对视一眼，“你，有把握吗？” “当然。” “好……不过，我们也要帮忙……” 吴楠沉思片刻，向前一步到他们身边，俯身低语。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太阳已经露出一角，眼前三人逐渐透明，“我们信你。” 话音在房间荡起微微回音，眼前却已经空无一物。 整个村庄逐渐寂静，两人站在空旷的房间，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为什么不在白天去找噬魂珠？” 吴楠转身拿起桌上的背包，“你知道珠子在哪儿吗，在她身体里。” 她走向门扯下符，“你睡会儿，我去找找需要的东西，晚上，有的忙了。” 林灵摇摇头跟上，“不，一起，我还是可以帮些忙的。” 阳光汇成一缕照在吴楠脸上，使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投射在高挺的鼻子上轻轻煽动。 听到林灵的话，吴楠始终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微微扬起，“那，走。” …… 出了教学楼，林灵有种终于重见天日的感觉，即使，空气中的焦味更浓了。 太阳只在破晓时露了头。 而此时，天气阴沉的，似乎下一刻雨滴便会落下，可空气却干燥的像被固化。 灰蒙蒙的空气中，两人安静的朝着村庄走去，昨晚的那场大火，似乎并不是正常的火。 林灵看着眼前，和初上岛时，别无二差的断壁残垣出声。 “昨晚的火？” “是你父亲重现了村民死亡的那一刻，也算是他死亡的那一刻。”林灵停住脚步，站在废墟上。 周身被干燥的空气包围着，她想起那个幻境，父亲被一双手拖进火堆。 林灵垂下头望向脚尖，她记得吴楠跟她说过，重现死亡那一刻是极其痛苦的，而父母为了救自己。 “嘿！”似乎察觉到了林灵的情绪，吴楠转身牵起她的手。 “信我，今晚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林灵抬头看向吴楠的眼睛，淡色的瞳孔，干净又清澈。 总被冷淡充斥的眸子，现在似乎因为对她的关切暖了颜色。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吴楠转身，两手相握，看着吴楠的背影。 林灵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似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要站在她身边。 按照昨晚吴楠制定的计划，首先她们需要用符的粉末，绕着村子洒满一周。 村子很大，两人决定从同一起点，向相反的方向洒。 林灵抱着罐子缓慢的走着，黄色符纸燃烧后的粉末，一股线般，不间断的落下。 昨天吴楠说，杀掉那女人，第一步是困住村民。 亡者重回人间，也只会从他死亡的地方出现。 所以用粉末围住村子，至少能困住他们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内杀掉那女人，绰绰有余。 想着，林灵加快步伐，不久，她手里的粉末，和吴楠的汇合，融在一起。 而刚好罐子也空了，她拍拍罐子底部，让最后一点余粉落下，抬头四处寻找起吴楠的影子。 “不会已经去做第二步了？”想着吴楠昨天提起的第二步，林灵丢下罐子，慌慌张张的朝着教学楼跑去。 远远的便看见，吴楠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往手上缠着纱布。 透过门缝，她看见水泥地上，用鲜血画下的清晰咒印，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吴楠。 刚要开口，吴楠出声，“去把符贴在门上。” 看着吴楠缠好了纱布，林玲无奈的从包里掏出符纸，将门拉上贴了上去。 即使知道整个计划，可关门的刹那，门里用大量血迹，画出来的咒印，还是让她忍不住颤抖。 林灵背对着吴楠，眼泪涌了出来，她拼命咬着嘴唇，想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声。 “别哭了，你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吴楠背对着她开口，没有回应，一声叹息。 “你……”话音未落，吴楠便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 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这样除了吴楠受伤，她们几乎可以不废一兵一卒，杀掉那个女人。 “当年，噬魂珠若是只有使亡者，重回人间这一项能力，掀起腥风血雨，完全是笑谈，最多也只是给说书的提供了些素材。” 那一年，皇帝发现了，这个珠子除了召回亡者，还有一项功能——便是得噬魂珠者可以，操控亡者。 在那样一个年代，天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皇帝发现，亡者在一定时间内，不伤，不灭，战斗力异常强悍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统一天下。 在知道皇帝这个计划后，吴楠先辈百般阻挠，无用。 皇帝带着珠子和亡者上了战场，势如破竹，很快便拿下了几座城池。 而就在即将攻破敌对大国时，吴楠先辈以血为介，画下了咒印。 这咒印，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解除轮回珠的控制，增强亡者怨气。 于是，亡者扭转势头，朝着皇帝狂奔而来。 亡者的怨气，直指杀害他们的人。 而皇帝为了组建亡者军队，做出了非常出格的事情。 那晚之后，吴楠的先辈，在尸山血海中，找出了自己的挚友。 后来，噬魂珠被镇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您的那句话点醒了我，这楼里可不止这一个怪物。” 吴楠看向门的方向，被剥皮的怪物，在门外嘶声力竭的吼着。 “这些道士，和尚说是为了除这个岛的怨气，但大概率也是为了噬魂珠而来，结果被反杀，剥了皮惨死在这儿。” 林灵接过吴楠的话，“他们的怨气直指那个女人，激起他们的怨气，我们就只用，坐收渔翁之利。” …… “心疼你……”林灵的声音，闷闷的从吴楠身后发出来。 闻声，吴楠心中一动，伸手把她拉到身边。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你以后帮我多赚钱就行了。” 林灵扭头望向吴楠，笑着点头，“好的，老板。”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弯了嘴角。 天慢慢暗了下来，空中又开始飘起了灰烬，两人静默无话，只是看着灰烬漫天飞舞。 良久，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姐，你怕吗？” 林灵起身，看着半透明状态的弟弟，站到门边，“怕什么，就快结束了。” 吴楠坐在台阶上看着前方，无声的念着“3……2……1……” 1刚落下，林灵的父母，便抓着女人到了面前。 女人剧烈挣扎，身上的腐肉，随着挣扎频率掉落下来，口里快速的念着咒语。 林灵有些可笑的开口，“别念了，你的傀儡都被困在村子里了。” 女人怨毒的眼神刺向林灵，同时，身上开始缠绕起一股子紫色的气体。 气体升起来的一刻，两边父母都变了脸色。 见状，吴楠迅速起身拔出长剑，大喊，“林灵，开门。 大致是咒印起了作用，门里的剥皮怪物，全部聚集在了门口。 林灵听着里面刺耳的尖叫，一把扯下了符纸。 几乎是符纸掀下的瞬间，门里的怪物，便带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腥味，蜂拥而出，直奔浑身腐烂的女人而去。 看着眼前怪物，即使刚才听到门里尖叫声，林灵有了一个大致的心理准备。 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实际数量，她还是惊住了。 这些人，明知噬魂珠的凶险程度，却仍然前仆后继的来这里。 就因为心里那点儿侥幸，为了，兴许拿到噬魂珠，既可以操控亡者天下无敌的这一点念头么。 “林灵，林灵！”听到喊声，林灵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望向吴楠方向，在她慌神的时间里，眼前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剥皮怪物，一层一层包围着女人，贪婪的啃食着她脸上的肉。 而女人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般，拖着那些怪物，一步一步朝着林玲方向而来。 林灵父母几次愈想冲上去阻止女人，却被她周身环绕的紫气，生生逼了回去。 吴楠举着长剑刺向女人，却次次被挂在她身上的剥皮怪物们裆下。 计划全乱了，本欲用来牵制女人的，却变成了替她挡剑的盔甲。 而现在，女人缓慢笨重的挪动着步子，每一步都重重抬起落下，扬起一片片尘土。 女人不顾吴楠刺向她的剑，已经被啃食干净，只剩些碎肉的脸上。 林灵看着那个已经发黄的头骨，张和嘴巴发，出诡异到像指甲滑动黑板的尖锐声音，“你逃不掉的，十年前你就该死了。” 她胸口亮起血红的强光，随着强光，她身上怪物一声声尖叫后，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灰烬越来越密集，女人的脚步也开始变快。 林灵看着眼前急转直下，和预想中相差甚远的画面愣住了。 而此刻，随着女人胸前的光变强，灰蒙蒙的天气中，从村庄的方向，由远至近的传来一声声嘶吼。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到片刻，林灵便看见在飘舞的灰烬中，浮现出了一张焦黑的脸。 焦黑的人，直奔林玲而来，林灵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浑身僵硬连手指也动不了，只能用最大的声音大喊，“吴楠！” 一道白光，怪物一声惨叫化作灰烬，地上掉落下一根银针。 “童童，进你姐身！” 吴楠牵制着女人，脚步一边冲着门的方向大喊。 “什么？”林灵扭曲着表情望向身边。 童童微微歪着头，看着林灵笑，“姐，不疼！” “不是这个问题啊，你进我身……” “别啰嗦，这是最后的办法，进！” 话音落下，林灵还想说话，却被一道白光射来，划破了脸颊。 而几乎同时，童童迅速进了林灵的身。 白光后，林灵像失去控制的木偶般，木愣的垂下了头。 而不过片刻，林灵重新抬起了头，她垂着眸子，抬手擦拭了一下脸的血渍，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你知道，被活活烧死很痛吗？” 抬眼，清秀的脸上，一处鲜红及其显眼，带着股莫名的病态。 黑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的兴奋。 少女歪着头，扬起嘴角望着女人，接着，俯身像离玹的箭般，朝着女人冲去。 瞬间，一人一尸斗在了一起。 看见童童到来，吴楠从女人身体里抽出剑，留下一句小心，便转身和林灵父母，一起抵挡起焦黑的村民们，十年前种下了因，现在也该收果了。 这么多年，女人依旧不放过林灵。 便是因为渴望得到，亡者中龙凤胎的力量。 而现在，她渴望得到的力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童童身体轻盈，几个回合都几乎抓到女人胸·前的亮光。 因为体内有林灵的生魂，女人周身环绕的紫气，对她一点儿阻碍也没有。 女人身体笨重，控制的凶灵，又被吴楠牵制，渐渐落了下风。 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童童抓住机会，个闪身绕道女人身后，伸手，直取女人胸前噬魂珠。 女人被冲击的几乎站不稳，她低头看着胸·前探出来的，手上握着的珠子。 一声尖叫，从女人只剩骨头的喉咙里发出。 随着手从她身体里的推出，女人的身体，逐渐变成灰烬。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体，开始变成一片片灰烬。 想伸手去抓，可还未伸出手，整个人便因为下半身的消失，落在地上。 女人抬头嘶吼着，随着她的变化，烧焦的村民们，也开始羽化般变成满天飞舞的灰烬。 这些灰烬，在女人周身快速的旋转，挂起一阵灰色的龙卷风。 不久，风停了，所有灰烬落了地，眼前空无一物，女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吴楠接过童童手里的逐渐暗淡的珠子，用符纸包住。 沉声，“出来！” 童童撇了撇嘴，接着，林灵猛地瘫软，倒在了吴楠怀里。 一切都结束了，天上不再飘洋灰烬，一声闷雷，雨滴开始零零散散的落下。 吴楠抱着林灵坐在地上，抬眼望向围在四周的林灵家人，“投胎前，跟她道个别。” 林灵父母相视一眼点点头，两手相握。 又同时握住林灵身体两边的手，接着，一道微弱的白光，闪烁在两手交汇处。 林灵觉得，眼前漆黑浑身温热，就像行走在一条黝黑密闭的山洞。 渐渐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一道光闪过。 林灵抬手遮挡，等眼睛适应了光明，慢慢放下手，眼前是父母对着她微笑，一如当年。 林灵看着周围被暖色调包围着的熟悉环境，和家人的笑脸，有些颤抖的开口，“你们，要去投胎了吗” 妈妈笑着望向她，“该走了。” 说着，摸向她的头，“回去以后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凡事不要逞强。” “要想着结婚了，找结婚对象啊，一定要他善良，要对你好，要有上进心。记得，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总吃糖，要什么都要吃，才能健健康康，不得病。” “妈妈遗传的外婆，每次例假啊肚子会疼，你可能也遗传了我，有个偏方啊，治肚子疼很有效……” “还有你脸上这个伤啊，回去一定记得涂药，不要忽视，毕竟在脸上啊。” 林灵听着父母交代的话，眼泪决堤般落下，不停的点头，“你们也是啊，要好好去投胎啊，下辈子一定要幸福，幸福的活下去，长命百岁。” 爸爸伸手，有些拘谨的拥抱下林灵，“这么快就这么大了。” 粗糙的手掌，擦拭着林灵脸上的泪，“我的好姑娘，我们永远爱你。” 林灵哽咽着点头，还想在说什么，却觉得一阵吸力把她往后拉。 她看着眼前渐远不停挥手的父母，哽咽着喊着，“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好好嫁人，在没有你们的地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 当年，说起来，也是三言两语，便足够让人心惊。 那个女人是在十五年前上的岛，带着噬魂珠，以开了天眼的预言家自称。 起初，村民对她异常嫌弃，嘲笑她是神经病，甚至不允许她进村。 于是，女人只有在山顶盖起一座小屋。离群寡居着。 后来，事情是从她帮村民找到丢失的孩子开始。 预言天气，海上情况，鱼群出现在哪里。 逐渐，她成了村名口中的大师，所有人都从开始的鄙夷，变成了崇敬。 于是，当她提出要用林家龙凤胎献祭，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时，没有一个人反对。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他们冲去林灵家时，林灵正好和父亲出海。 于是绑了林灵母亲，抓走童童，活活烧死。 林灵因为出海，逃过一时。 可出海归来，迎接她的，还是丧失人性的村民。 林灵父亲知道儿子去世的消息后，让妻子带着女儿跑，自己放火烧了村子。 林灵被送上了船，而妈妈拉着追上来的女巫，一起跳了海。 林灵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被泪水朦胧了视线。 她坐起身抬手擦了擦泪水，环顾四周，此刻，她已经身处在一条船上了。 “醒了。” 扭头，吴楠站在不远处的窗户边，抱着双臂看着她。 “告别了。” “嗯。”林灵回应一声低下了头。 见林灵情绪低落，吴楠也不再出声，转身面对窗户。 窗外，雾气已经散了，太阳在山顶间缓缓升起，河面被阳光铺满呈现出一片波光粼粼。 “我会好好活下去，替你好好赚钱的。” 身后传来林灵元气十足的声音，吴楠对着河面弯了眼睛，“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8章 【四十六】是天才还是疯子? “哼，不可能。”宋野丽说。 “她父亲已经移民加拿大，是一家医疗公司的执行董事，她父母早已离婚再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野丽，宋娜，我们沟通过紫川市人民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让一些情况。自从十五年前你入院以来，医生一直药物控制你的病情。” “四年前，赵雨婷大夫接手了你的治疗，成为你的主治医生，不知怎的，你开始模仿赵大夫的言行举止，甚至偷摸进医务室，穿她的白大褂。” “据几个工作人员讲，一开始，赵大夫很害怕，但她自从了解了你的身世后，开始同情你，积极给你想法设法治疗。” “因为你虽然是病人，实际上与犯人无异，如果病情没有好转，这辈子都要老死在精神病院。”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这个女的。”宋野丽斩钉截铁的说。 “一年后，她结婚了，她的丈夫正，是当时在紫川市人医院，当科室主任的项千山！” “什么？”宋野丽睁大眼睛，低头凝视那张照片。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时医院的年轻男医生，追求赵大夫的可真是不少。最后她被事业处于上升期，前途无量的顶头上司项千山追到手，也不奇怪。” “顺便说一句，那时候，你们三个人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赵大夫和你成了闺蜜，平时无话不谈，她想法设法找领导给你批条子，放你出医院，带你出去玩。” “你的症状好了很多，对药物的依赖也少了，给你会诊的专家们甚至认为，你的状况再好转下去，有出院的可能，你也可以有美好的人生。” 宋野丽一直摇头，眉头皱的如同老树皮。 她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如同沙漠，她嚷嚷：“我记不得，我头疼，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 段执法者继续说：“到了一年前，赵雨婷医生突然提出离婚，并且辞职离开紫川市精神病院。” “不久，你就和项千山结婚了，他接手了你的治疗，并且做出了康复诊断，把你带离了紫川市，带到了历阳市，并且给你改名叫宋野丽，在历阳市医学院，继续他的研究项目。” “我不是小三！”宋野丽吼道。 但看到段执法者把手放到腰间，她立马把音调放低了：“我……我不记得他有什么前妻，也不记得什么赵医生，我爸比在加拿大，我要去见他，我要联系他。” 段其军沉默了一会，说：“事实就是这样，证据对你不利，但是你的病史对你大大有利，如果你被法院司法鉴定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你很有可能会被送回精神病院，就是这样。” “呸！” 宋野丽狂怒了，一口吐到段执法者脸上，“我才不是疯子，你们放了我，马上放我出去。” “医生！” 段执法者不慌不忙的喊，一边用纸巾擦拭脸上的唾沫。 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举着针管走了进来。 “不，哇……” 宋夜丽哭嚎着，浑身颤抖的如同暴风中的树叶，“求你们了，不要给我打针。” “宋女士，镇定！” 段执法者伸出双臂抱住她，“如果这世界上，你还有人可以信任，那一定是我们人民执法者，接下的阶段，会非常难熬而且痛苦，你能挺过去，看着我。” “段执法者，我不要打针，不要进医院……我好害怕。” 段执法者凝视着宋野丽的眸子，说：“看着我，你在哪，我们就在哪，赵雨婷大夫没有放弃你，我们也绝不放弃你。” 宋野丽看着段执法者深陷在皱纹中的双眸，他的眼睛，像晴朗的夜空中的北极星一样清澈，坚定。 这时候，医生把麻醉针，注射进宋野丽的颈部，她睡了过去。 …… 温柔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宋野丽一步步向前走去，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洁白的墙面上滑下来。 宋野丽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跳舞的女孩。 她穿着白色芭蕾舞服，腰肢曼妙，身材轻盈，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被风吹着沿着墙边旋转。 跳舞的女孩，停住了舞蹈，原地向宋野丽弯腰致意。 一头黑发垂下，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当她抬起头来，宋野丽看到她精美的五官。 “你是？”宋野丽说。 女孩笑了。 这时候，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 宋野丽一惊，睁开眼，发现自己赤果，被绑到了手术台上，阳光也变成了无影灯。 “呜呜呜……”宋野丽这才明白，刚刚是在做梦。 她开始呐喊，可是口中被塞满了东西，她发不出一言。 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在手术室周围走来走去，准备器械。 发现宋野丽醒了，他们走过来打量她。 “病人醒了，去通知导师。”这个声音很年轻，带着书生气。 他们推门出去了。 过会又来了一个医生，他们三个人进了手术室。 新来的医生给了一个眼色，示意另外两个医生出去。 他拉下口罩——是项千山！ 宋野丽看到他那张脸，吓得魂飞魄散，在手术台上不断挣扎，大声的叫喊。 项千山笑眯眯的说：“我给你办好了取保送医，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呜呜呜！”宋野丽大叫，不断转动的瞳孔，射出怒火。 “乖一点，宋娜！”项千山低头看着她。 从台子上取了一个模型大脑，指着它说，“过会儿，我会给你做一台脑叶白质切除术，我将用锥子从你眼眶中……” 项千山拿起锥子指着大脑，“然后你就永远的安静了，你会安静永远保守秘密……直到你死的那天。” 宋野丽伸长脖子，拼命前探。 项千山笑眯眯的说：“别白费力气反抗了，要不是为了让你闭嘴，我真的懒得做这种老掉牙的手术，23号实验品。” 他们对视了一会。 宋野丽突然不挣扎了，脸上反而带着笑意，笑的脖子上的绷带，都勒进肉里。 项千山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疯女人。” 宋野丽一直在笑。 项千山扔下工具，走来走去，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敢嘲笑我，再过一个月，我的名字，将响彻在这个地球上的神经医学界。” “因为我的工作成果，成千上万的精神分裂，失忆症，老年痴呆病人将不再默默死亡，诺贝尔奖在向我招手！我拯救了世界！” 说着，项千山一把拽下了宋野丽脸上的束缚。 宋野丽大口呼吸着，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在你家里，她把离婚协议丢给你，然后你就暴怒了，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上前阻拦，被你一拳打晕，等我醒过来来，她就……她就躺在地板上……停止了呼吸……” “对，是我干的，我要扬名立万，谁阻挡了我的路，我就毫不留情消灭他，包括你，包括赵雨婷。” “吹牛叔，飞翔姨，都因你的实验而死，你才不是拯救世界，你在拿自己病人的命当你的垫脚石，雨婷她就是发现了你的所作作为，才要离开你的。” “你们这种行尸走肉。活着有什么意义？整天喋喋不休的话说八道，作为我研究的素材，发现人类大脑的秘密，那样他们无趣的人生才有了光亮。” “我们不是小白鼠！” “啊哈！” 项千山说，“我从你身上得出的研究结果，比用小白鼠得出的要多好多倍，你不仅就是小白鼠，而且是非常优秀的白老鼠。” “我问你，我给你洗脑的一年内，你能分清自己是宋娜呢，还是赵雨婷？你完全接受了你就是赵雨婷的事实。” “而且，你的记忆中枢，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皮层，做出丝毫排异。我甚至看到，你在家里的客厅中跳芭蕾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赵雨婷的鬼魂回来了。” 项千山从桌子上拿出一张CT片，指着上面的大脑说：“你的海马体和其他人不同，天生就是萎缩的，根本没有效用。” “我从你的实验中得出结论，人类大脑的记忆，不仅不是固定的，而且可以篡改，甚至可以移植。你想想，这是多么震古烁今的发现！” 宋野丽说：“我被雨婷治好了，而你才真的疯了！” 项千山说：“没错，伟大的科学家，总是在疯狂的边缘试探，因为他们天生就比别人站得高，和谷底的碌碌大众不同，再见，宋娜。” 然后，给宋娜的嘴上了束缚，然后举起麻醉针，注射进宋野丽的静脉。 项千山走到话筒前，对他的学生说：“你们俩进来，手术马上开始了。” 门开了，两个身披大褂的实习医生。走进手术室。 令项千山想到不到的是，两个年轻人进了门之后，立刻高举双手。 随后，几个穿警服的执法者，尾随而入。 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执法者，指着项千山山喊：“犯罪嫌疑人项千山，举起手来！” 项千山大惊失色，后退几步，举起雪亮的手术刀，向前方的执法者疯狂挥舞。 眼镜都甩到了地上，逼的执法者退后了几步。 他用刀，指着床上的动弹不得的宋野丽，瞪着门口的执法者，威胁道：“别过来，谁敢动，我宰了她。” 段执法者前移动了几步，举枪指着项千山说：“束手就擒，我们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这次你们所有的录音，还有证言，都让你难逃法网。” 项千山疯狂的摆动头颅，瞪圆了眼说：“我居然大意了，让你们摆了一道！是，我的研究成果会永远流传下去，神经学教科书上会有我的名字，哈哈！” 项千山笑罢，举起刀锋，往脖子上狠狠一割。 …… 宋野丽睁开眼，自己躺在白色的病房里。 一个护士看她醒了，急急忙忙出去了，过了一会，段执法者走了进来。 宋野丽想要坐起来。 段执法者按住了她，说：“宋女士，你需要休息，犯罪嫌疑人项千山畏罪自杀，你现在是安全的。” 宋野丽用微弱的声音说：“可是……” 段执法者说：“对不起，我们执法者没提前和您沟通，就用了这一计。但是您放心，你刚刚在手术室的全程都是安全的，我从警二十年，头一次遇到这么狡猾的连环杀手。” 宋野丽点点头。 “赵雨婷大夫，自从一年前从医院离职后，处于失踪状态她只有一个血亲，她的父亲远在加拿大，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和家人朋友联系。” “其实他们不知道，她的手机，一直在你手里。这一切都是项千山安排的，当然，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你不知情，不是共犯，也不是小三，是他用科学手段操纵的工具。” “直到最近两个月，赵老先生思念女儿，你们却拒绝与他见面，却要求他提供大笔资金。直到他感觉事情不对，联系了紫川市人民医院，发现女儿早已离职离婚。” “而女婿已不知去向。他联系了大陆公安机关，甚至找到了私家侦探，探访你们的下落。” “我们发现，你们与世隔绝与久了，以前的好友都不知道你们的去向。我们还发现，项千山原来的负责的病人，有神秘死亡的现象。” “但是他把证据消灭的十分彻底，就像你在家中被他谋杀一样，他是个行事十分缜密的犯罪天才。” “他不是天才，他是疯子！”宋野丽说。 “所有的连环杀手，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疯子。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但是，他是个特别难缠的对手，稍有意外，他就会把所有证据消灭掉，然后人间蒸发。” “即使上了法庭，法律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宋老先生找到了我们，我们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收集证据，从你口中，靠情景重现才收集证言，在我们所有人努力下，项千山终于献出了原型。” “我知道了，谢谢你救了我，段执法者。”宋野丽笑了。 段执法者会心的点点头，说：“对了，宋女士，赵雨婷的父亲赵老先生，一直在门外等待，他想见你一面，可以么。” 宋野丽笑容消失，说：“我……我没脸见赵老先生……” 段执法者说：“宋女士，赵老先生担任加拿大一家上市公司执行董事，一直工作繁忙，因此忽视了女儿。” “他认为是这个原因，给了坏人可趁之机，他认为你是受害者之一，你又是他女儿的好朋友，他不仅想见你，而且想帮助你，和赵雨婷一样，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宋野丽想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段执法者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位穿着西服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进门，他头发花白，人站在门口，朝宋野丽笑着。 宋野丽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0章 【四十八】姨姥姥 姨姥姥死了。 她瘦弱的身体在黄昏沉入海水，于黎明肿胀的漂浮在海平面。 被过往渔船发现打捞，坠在船尾拉向地面。 就像一尾白色的大鱼。 我站在人群前，怔怔的望着她泛青的脸颊。 砂砾覆盖全身，遮盖了她的长相。 周围闪光灯不断亮起，沙粒就像是她最后的一层尊严。 我想，姨姥姥大概是我害死的。 我记忆里，出现的第一张笑脸，是来自于姨姥姥。 而据妈妈所说，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姨姥姥笑。 姨姥姥是个阴沉又古怪的人，终日蹙着眉缩，在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小床的阁楼。 脸贴在窗户上，眼睛定定的望向远方。 这似乎是文艺片，有故事女人的标配镜头，却生生吓哭了我好几次。 妈妈去找她谈过话，我躲在门后看着她沉默点头，又沉默的买回来一块窗帘。 于是从此，姨姥姥躲在窗帘后，露出小半张脸，眺望远方的模样，彻底成了我的童年阴影。 据妈妈说，姨姥姥是在二十年前，来到这栋房子的。 她和姥姥抱头痛哭后，便留了下来，带着破旧不堪的随身小包，住进了狭窄的阁楼。 二十年间，姥姥姥爷相继去世，妈妈舅舅各自成家。 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 可因为姥姥遗愿的善待，姨姥姥便一直住在阁楼，无声无响像幽灵般存在。 而唯一可看到她的，只有窗帘后那双眺望远方的眸子。 姨姥姥的身体。出现在海滩后，我就总在思考。 是什么，促成了她那英勇无比的一跃？ 最初，我认为是我。 我认为是在出事前一天，拒绝教她使用bb机的原因。 那天，心仪的男孩子，第一次邀请我去看电影。 我翻箱倒柜的选着衣服，仔细描眉选了最正的口红时，姨姥姥兴奋的捧着她那个二手的bb机进来。 上面似乎是她一直期待的号码，她央求我帮她回拨电话。 我看着钟表上快到的时间，不耐的挥了挥手，“回来再说。” 我记起那天，走过楼梯的拐角，匆匆下楼时，瞥见姨姥姥缓慢垂下的手。 在家里所有人中，我是唯一能让姨姥姥笑的人。 可能因为她吓哭过我，而来的愧疚，从小到大的童话书，都是她念给我听。 我一直记得姨姥姥的声音，温柔的像一条华顺的丝绸，总会安静的将梦。带进我的床边。 我睁大眼睛，望着如墨般粘稠的黑暗，仍然不愿接受，是自己害死姨姥姥这件事。 我任由脑子不断回忆，想起了几个可能导致姨姥姥死亡的人。 舅妈，她不准姨姥姥进她的厨房，却永远忽视每年同一天姨姥姥提出的菜肴。 我记得，今年姨姥姥看着桌上，仍没有出现那道菜时的表情。 可这不可能，我骗不了自己。 姨姥姥虽然看起来阴郁，但实际却是一个坚强乐观的人，她不会因为一道菜而如此。 但，舅舅舅妈的忽视，却有极大的可能。 我曾听舅妈跟舅舅提起过，她说想将阁楼变成一个杂货间，东西杂乱的堆在房间，终归是不好。 可东西只能杂乱的堆在房间，因为姨姥姥。 于是，舅妈每日阴沉着脸，对待姨姥姥，就真的像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 而舅舅在妻子连翻的劝导，和妈妈的默认下，开始物色养老院。 那次家庭会议，养老院的宣传单，就像皇上翻的牌子一样，摆在姨姥姥面前。 我坐在姨姥姥对面。 看着她低垂眼眸，从那片花花绿绿中抽了一张。 我欲言又止，愤怒拥挤在胸腔，却没有足够的胆量喷涌。 我想说，我看过姨姥姥那块怀表里的照片，少年期的姨姥姥和姥姥，站在门前笑的像花。 那栋房子，和如今也并没有太大差别，这里，本来就是姨姥姥的家。 可姨姥姥没哭没闹，只是坦然接受。 这大概不会是导致她自杀的原因。 还会是谁呢？ 是让姨姥姥哭泣的人吗？ 是吗？ 那导致姨姥姥死去的人。或许，是爸爸。 我记得那段时间，爸爸总跟在妈妈身后问东问西，眼睛里有厚重眼镜片，都挡不住的兴奋。 他说，这一定能引起轰动。 爸爸是新闻记者，脖子上每日挂着相机，早出晚归，去那些有趣又惊险的地方。 妈妈总说，爸爸是一个好记者，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这次，他却一直待在家里。 我欣喜若，狂盘算着一件一件和父亲一起度过的计划。 却发现爸爸依然看不见我，只是待在阁楼，将门关的死死的。 因为好奇，我偷偷上去过几次。 薄薄的门板，并不能隔音，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 他们交谈了半个月，姨姥姥哭了半个月。 我记得她高高肿起，变得通红的眼睛，和因为频繁擦鼻涕，而破皮的鼻子。 我怀疑是因为爸爸的所作所为。 可我又想起，报纸出版那天，姨姥姥看到时的样子。 她伸了几次，才终于触碰到了还有温度的报纸，哭的将呼吸全部梗在了喉咙。 那天，我玩到深夜归来，远远望见坐在院中的姨姥姥。 月光淡淡的笼罩下。 她抱着那叠报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嘴角却像新月一般，有了扬起的弧度。 静谧的深夜。是回忆过往的好时机。 我翻身起床，推开窗，望向空荡的院子。 海水的咸湿味道，融入了空气，仰着头，任由这股过路风，吹起我的头发。 闭眼后的世界，仍有微弱的光芒，我感受着闷热空气，慢慢回忆起了，姨姥姥曾讲过的故事。 我的童话书不多，总是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让我开始厌烦。 于是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姨姥姥有给我讲过一个，她自己编的故事。 大字报密集的张贴，就像小城是由此种纸张建造而成。 久久不散的雾气中，是呛人的火药味道，红色小旗在雾中挥舞，声音由远至近。 沈清推开窗，望了眼从雾气里走来的灰蓝色人群，对着镜子理了理辫子，举着旗帜冲下了楼。 手一下一下伸向天空，却无论多长，都冲不破灰色的烟雾。 口号重复在每个日夜，熟悉的已经融进了沈清的血髓。 “停止内战，一致对敌！” “各党派联合起来！” “援助绥远抗战！” 沈清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四处张望留意着妹妹的位置。 那是个激进分子，往常都是冲在队伍最前锋，今天却没了影子。 沈清随着队伍走遍小城，拖着一身疲惫，和沾染了同志鲜血衣裙回到家时。 正正撞上了提着箱子出门的妹妹。 不同于以往的假小子装扮。 一身带香，明显打扮过的模样。 妹妹望见她慌了神，箱子落地。 “姐。” 十字开头的怀春年纪，沈清并不觉得惊奇。 两人同胎出生，前后脚落地不过差了一分钟，样貌身形一模一样，可性格想法却大相径庭。 沈清喜静，妹妹爱闹。 两姐妹，是小城为数不多能上学堂的女娃娃。 可在沈清通过书本了解世界的时候，妹妹满眼都只有隔壁的秋哥哥。 “去找秋哥哥？”妹妹通红了脸。 沈清笑着提过箱子，“去就去，可不能私奔了。” 她提着箱子，走楼梯回房间，却在拐角听到妹的呼唤。 昏暗的光线，只能看清大致轮廓，凉风吹着窗帘灌进屋里。 两人在冰冷的空气中对视。 良久，妹妹摆手，走出了门。 门被关上，凉凉的风中，有了腊梅的香。 沈清是在第二天黄昏，看着空荡的抽屉，才明白了妹妹欲言又止的原因。 和国外大学录取电报一并消失的，还有隔壁的秋哥哥。 旗帜摆在窗台，父亲出现在门口。又摇头离开。 眼泪滴滴答答的，打湿了抽屉的木板。 街道的声音，被熟悉的枪声打断后，口号声被推搡奔跑的声替代。 浓重乡音的咒骂，起此彼伏，尖的快破音的嗓子，冲破了灰色的烟雾，“鬼子进城了！” 庞然的怪物，从空中呼啸而过，沈清抬着朦胧的泪眼望向天空，银色机翼擦着墙壁掠过。 巨大的轰隆声，震得楼都在抖，沈清迟疑着想起身。 却还未动作，父亲便猛冲过来关严了窗。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大字报依然贴满整座城，烟雾仍然存在，可却没有人再上街游行。 无论白日夜晚，小城都安静的不像话，只在偶尔深夜，沈清会听到剧烈的敲门声，拖拽和嬉笑求饶混杂，再以枪声结尾。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 街道上，只有一团一团干掉的暗色痕迹，和沈清偶尔探头听到的口哨声。 房门曾被敲过，父亲将她推进卧房。 她躲进衣柜捂着耳朵，几次三番都是如此，红色药水涂抹在红色血水，才止住的伤口。 而每每快要痊愈，都会因为父亲的堆笑裂开。 城中传出划界的谣言后，父亲便开始早出晚归。 清晨鼓囊的手提包，在夜晚扁平的回来。 沈清听着叮嘱，日夜待在书房，不断重复的翻阅着泛黄破旧的书籍，直到书房的门被撞开。 父亲望着她，她望着伤疤落下的痂，“我们能活下去了。” 能活下去了，只不过，以沈清作为交换。 她成了市长儿子的妻。 穿着白纱，却行古时礼仪。 一拜天地，天地是鬼子。二拜高堂，高堂是鬼子。 她低垂眸子，眼泪打湿面纱。 男人留在大堂，堆着满脸的献媚，她被扶着走向卧房。 风吹干眼泪，她闻到了腊梅的香。 之后，沈清待在所谓后院。 服侍醉酒的丈夫，履行妻子的职责。 再用胭脂，掩住脸上的乌青。 那些求饶声，沈清再没听过，院子始终安静像座坟墓。 她每日坐在干枯的树枝下，想着那张录取自己的电报。 罗马的夕阳，威尼斯的夜景，还有城外的仗打了三天。 沈清攀在树上，看到远处燃起的大火，在一场春雨后熄灭。 驻扎的日军离开了，国军进到城中。 人们欢呼雀跃后，城中开始清理走狗。 曾经耀武扬威，点头哈腰过的，都被拉上了台子。 沈清从大院里出来，和其他家眷，一道被赶进了漏雨的屋子。 城中有人慌张，有人痛快。 尸体被拉到草场，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喧闹终归寂静。 沈清的丈夫回来了，瘸了腿，也丢了贵公子的傲。 每日跟着去做工，回来后，也没了打人的力气。 沈清想，这日子似乎变好了。 …… 沈清第一次见到米间，是在废弃了的学堂。 她捏着学堂，广纳有学识人做老师的单子，在修筑屋子的帮工中，红着脸提高音量。 铺天满地的灰尘吸进鼻腔，脸上的通红，染到眼睛。 沈清弯着腰咳嗽，妄图躲避烟雾时，一块润湿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舍感渐渐缓解后，沈清望向身前高了自己小半个头的女孩。 一身裤装，头发高高竖起。 眸子在灰尘中亮如星辰，纱布蒙住口鼻的模样，沈清恍惚看到了画本上，仗剑天涯的侠女。 后来沈清知道，那是米间，出生军人世家，少校的妹妹。 在遇到米间之前，沈清从不知道，女人也能打仗。 也从不知道，从来刻板印象是粗俗的军人，原来也会教书识字。 沈清是唯一拿了单子来学堂的人。 那时候，虽然一切都已平稳，可大家都忧心忡忡。 没人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 所以学堂里的孩子，都是沈清跟着米间上山入乡问出来的。 放牛的孩子，弹弹珠的孩子，赤着脚四处奔跑的孩子。 她们只问孩子，按米间的话说，这些孩子是独立的，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 于是，学堂里慢慢有了零星的几个孩子。 脏兮兮像小耗子一样的孩子，坐在才整修完成，宽阔整洁的学堂里。 米间望着沈清，“给他们洗洗澡。” 学堂拉起了帘子，支起大锅开始烧水。 热水一桶一桶提进来，水蒸气升腾在空中，又散开将温暖充斥整个空间。 孩子们排着队被带进来，男孩子去左边，女孩子来右边。 沈清挽起袖子，浑身都被打湿，心里却痒痒的只想笑。 她望着坐在她身边的米间。 长发有些松散的挽在脑后，一根木质的簪子，尾部嵌着一颗红豆。 没了伶俐的气场，在暖洋的水汽中，整个人都温柔的不像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1章 【四十八】到底是谁 沈清顿了手中的动作，到盆中孩子拍打的水花将她唤醒。 而一并的水花，也让米间转了头。 眼睛里，有因为笑意而闪烁的光，嘴角扬起，几缕碎发散散的垂下。 沈清望了一眼，慌忙转移了视线。 她听着心脏在胸腔跳的像打雷，不顾身侧呼唤。 只定定望向水盆，却又在荡开的水流中，看到了米间的眼睛。 那是沈清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因为即算安稳少年时期，她的世界也只有书本，有走向世界的愿望，却也终究只成了痴想。 而米间是真的走向过世界。 于是教书之余，沈清最爱待在米间身边，听她讲述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 她们会谈天论地，读过同一本书，爱好同一个作者。 知道天空外面有浩瀚星系，也知道另一侧大陆羚羊，开始奔跑的日期。 沈清忘记了一切，只跟在米间身后，到山峰看日出。 躺在厚厚的稻草，闻着干枯清甜的味道。 阳光一点点打亮，米间美艳张扬的五官，温热柔软触到了沈清的唇角。 那一刻，万物颠倒，天旋地转。 城里的传言，其实一早就是存在。 只是沈清沉浸在自己世界，没有在意。 到那些传闻进到她的耳朵，国军已经开始准备撤退。 放牛的娃娃在回家之前，背着手学他爹的模样，“狗日的，鬼子压根没走。十里地外乌泱泱的一大片，还去谈判。什么狗日的世道，赢了还去谈个……” 沈清及时制止了娃娃又要脱口的脏话，挥手让娃赶快回家。 街上游行的队伍，又出现了，口号响的震天。 米间穿了外套，“我先去找我哥，你在这等我。” 沈清望着米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披上外套就往家赶。 沈清每日都会回家，可早出晚归，却从没见过丈夫一面。 街巷中，早早就开始流窜，说他住进了街角马寡妇家。 而沈清急着回家，是想把那根簪子带出来。 木质的簪子尾部，有一颗红豆。 避过污水推开屋门，暗沉的空间里，丈夫蹲在地上抽烟。 望见她后，缓慢的直起了身，脸上都是乌青嘴角也渗着血。 “清儿，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啊。” 心里轰隆一声，沈清手松了房门转身便跑。 两个黑影从丈夫身后窜出，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重量压下，汗臭里都是呛人的烟酒味。 几个巴掌落下后，是布料被撕扯的声音。 沈清脑子浑浊一片，只拼命挣扎，却感受到了更重的巴掌。 血红的视线里，是面前两人脱下的外套，和慢慢关上的门。 沈清靠着本能在挣扎，殴打的痛感已经麻木，她只知道护着裤子。 就算死掉，也要护着。 窗外传来了急促的哨声，枪声响的像礼花绽放。 沈清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她虚脱的瘫在床上，门开合间，外面的天，已经黑暗如墨。 沈清浑身都散了架。 她拖着疼痛的身体翻到地上，缓慢的爬向床底。 黑暗笼罩周身，她瘫软在地上，鼻翼微弱煽动。 浑浊的黑暗中，有呼唤她的声音。 一双手将沈清拖出床底，抱上了马背。 她睁开眼睛，费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米间，暗与明在交替。 马儿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奔跑，火光快漫出了天际。 奔跑求饶，还有似乎响在耳边的枪声。 “不能走啊！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为什么要撤退，明明赢了。” “明明赢了，为什么……” 马儿嘶鸣着倒地，沈清被紧护在怀里，在地上翻滚。 黑暗又开始侵袭。 …… 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是在颠簸充满浊臭的卡车。 手被温暖包裹，她望向米间欣喜的眼睛，嗓子嘶哑的不像人类，“回来做什么？” 有液体落在沈清的脸颊，从来冷淡的嗓音里，是控制不了的慌张和哽咽，“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清感受着温暖慢慢闭上眼睛，不管颠簸的尽头的哪儿，她都不再害怕。 浊臭的车厢，沈清闻到了腊梅的香。 …… 车子颠簸着向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沈清半梦半醒，始终在昏迷的边界挣扎。 而在不断拼凑的清醒时分，她断断续续听全了，马儿倒下之后的事。 国军撤出城外后，人们都明白了这之后的命运。 日军的车灯，慢慢靠近仿佛屠杀开始前的信号。 男人在咒骂，妇女在哀嚎。 孩子穿行在人群间，仍在嬉笑打闹。 未经世事的婴儿，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母亲怀里，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咯咯的笑个不停。 古稀老人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他们坐在门口或躺在床上。 在喧闹中获得平静。 有钱财的商人，早几天便开始准备起了逃亡，拖家带口趁着黑夜，去往下一个庇护的地方。 绝望，侵蚀着所有不能离开人的心，于是，绝望化作了勇气。 人们打算做最后殊死一搏。 倒了的红旗，又被立了起来。 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人们一个一个倒下，却奇迹的没有退缩。 尸体散落在街巷屋顶，日军的车子进入城中，没有丝毫停留。 可不过三十分钟的穿行路程，城中便有了一条浓稠鲜血而成的小河。 妇女连带财务被统称为物品，一股脑的堆在了卡车的后箱。 三十分钟，仿佛碾碎了城中一切，车子贯穿小城时，一并带走了城中的声音。 亮光随着日军离开，小城死在黎明之前。 车子停下，车门敞开。 沈清握着米间的手，在听不懂的语言中，被推搡着进了一个屋子。 路中，沈清偷偷抬头打量周围。 似乎是日军的营地，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打量她们。 听不懂内容，却能感受到轻·佻，那几双眼睛都带着欲·望。 沈清垂下头，遏制住了呕吐感。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光。 从奋起反抗到麻木顺从，不过一周的时间。 而每每沈清被选中，米间都会出现，那张美艳的脸，总能替沈清省去一些苦难。 在最开始。 而最开始，也是沈清最绝望的日子。 身体没有受到折磨，却变本加厉的在每一天的每一刻，折磨着沈清的灵魂。 米间总在深夜归来，躺在她身边，呼吸轻的让人害怕。 米间不让人触碰，沈清只能拉着她的尾指。 感受那永远暖不起来的冰凉。 后来，鬼子的人数多了，没有人能逃脱。 这反而给了沈清安慰。 不分昼夜的，她排掉灵魂，如一朵绽放在泥土的花朵。 每一片花瓣都占满淤泥，融进脉络刻在心脏。 那是一段黑暗无光的日子，她们有想过离开。 可数次的逃跑，换来的，只有背部肚子用刀尖刻下的，永不能消失的肮脏字眼。 于是她们接受了，麻木了。 认为一切都不会再有转机时，日军却开始连夜撤退。 米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向卡车搬运物品的士兵。 “我们能离开了。”沈清望向米间，“走。” 有三两士兵靠近屋子。 沈清跟着米间，躲在了角落的床下。 狭窄的空隙，两人紧紧拥抱。 门被打开后，是枪上膛的声音。 没有任何哭喊，门又被关上了。 沈清感受到了小腿处涓涓的暖流，她闭着眼睛，手臂环绕更紧了几分。 直到外面再没有一丝声音，两人艰难的从床底爬出。 在初升的光中奔跑。 不回头，只是奔跑。 一直一直。 跑进深山，跑进山的最深处。 她们在一处村落安顿了下来。村子虽然远离城市，却也留下了战争的痕迹。 剩下的零星几人，都是老幼妇孺，她们在战争后的废墟里，自顾不暇，没有人留意谁又来到了村子。 于是，她们住了下来。 那是很平稳的几年，也是在此后，支撑沈清活下去的几年。 后来的战争，没有再波及这个小小村落，只是在结束那天，米间望着天外的霞。 米间的命运，本不该如此的。 沈清拥着米间，只想加倍加倍偿还。 村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村子也重建的开始繁华。 学堂建立后，她们去做了先生。 村里，能识文断字的人不多，而经历了这一遭，大部分人都明白了知识的力量。 于是，女人教起了书，没有工钱却包三餐。 这就够了，两人成对儿的行在村中。 每日都有欢笑，生活似乎开始变化的幸福时，那个疯狂年代到来了。 沈清和米间，是积极配合的。 可不知，村中人从哪听来，她们在日本军营里的事儿，被翻了出来。 她们不愿意互相举报，可总有人给她们扣上帽子，开始批·斗。 是学堂里的学生，那个基本算是跟在沈清身后长起来的小娃娃。 从来乖巧的孩子，现在却扯着嘶哑的嗓音，大声念着她们的罪状。 衣服被高高掀起，那些耻辱的过去，成了她们被批判的证据。 她们跪在地上，被辱骂被折磨。 实在受不了，承认了他们说出的问题后，被剃掉头发，站在长凳，接受思想正确人的思想洗礼。 一日又一日，沈清不明白，这日子怎么没完没了。 这些漫长的日子，为什么就没有尽头。 总是刚有好转的迹象，便又开始急转直下。 村里有人看不下去他们的行径，是那姑娘的哥哥。 他驾着马车，在一个深夜，带上她们离开村子。 其实离开或不离开，都没有差别，没有一处是平静的。 可她们还是上了车，躺在平板上，紧紧抱在一起，看着天空随着行走的月亮。 村里有人发现了，火把的光，成片的亮在森林。 马儿在山路上奔跑。 三人都慌了神，谁都知道，回去后的下场。 米间深吸了口气，“我去拖时间。” 沈清吓得呆滞，死死抱住米间摇头。 米间掰开沈清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家都是军人的，你忘了？” “一起的话，被抓回去都会死。我们一起死没关系，可他呢？” 米间擦着沈清脸上的泪水，“我有办法，你去只会拖我后腿。” “你只管活下去，我一定会来找你。”米间起身。拿起了角落的火折子。 “去小城，去最高处。我一定会来的，你记得。” 米间翻下马车，“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清，“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米间。“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沈清，“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马车顺着小路不断向前，沈清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了拥抱时，米间怀里鼓囊的感觉。 她猛地回头，身后一声巨响，漫天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照亮了她脸上蜿蜒的泪痕。 她呆滞的回过头，慢慢躺平在车上。 闭上眼睛，无声的呢喃，“回小城，最高处。她会，回来找我……” “她会，回来找我……” …… 长大后，再回想整个故事时，才发现故事里的沈清，就是姨姥姥。 可这时，却并没有惊叹的心情，而是情理之中般的接受。 于是，在姨姥姥的灵魂，已经沉入海底后的这一刻里，我突然接受了她的一切。 姨姥姥辗转半生，终于回到家中，却只蜷缩在落满了灰的阁楼，还在晚年被送往养老院。 她的所谓亲人，并不真正的在意她，包括我。 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忽视她，习惯性的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 而姨姥姥这一生，漂泊于尘土黄泥之中，满心疮痍，却依然无暇。 她依然活着。 在这不算长的后半生里，那个许诺回来寻她的姑娘，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姨姥姥望向远方的眼睛里。 报纸上的文字，终究成了几团墨渍，没有人为她们的苦难，主持公道。 所以，姨姥姥到底是谁害死的呢？ 是凌·辱她的日本人？ 是替换了她人生的姥姥？ 是用她利益交换的太爷爷？ 是将她抵押出去的丈夫？ 还是因为我的忽视，父亲的追问，母亲的漠然，或者是舅舅的驱逐？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姨姥姥。 但突然之间，我又忆起了童年时的一件事—— 那年，我因为恐惧窗帘后的眼睛，便幼稚的认为，只要将窗帘缝隙黏住，姨姥姥便再没有办法。 我偷偷潜入她的房间，在粘粘窗帘时，听到了姨姥姥迷迷糊糊的梦话。 “国军撤退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9章 【四十七】岛 船在河上缓慢的前行着，水面被一层雾气笼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天边微微泛起白肚皮，雾气似乎也在慢慢消退，吴楠坐在船头，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秀丽的小字。 “我必须回去一趟，你别管我，等我回来。” 吴楠愣愣的看着纸条发呆。 良久，船缓缓停了下来，船夫探出头，“姑娘，到了。” 她抬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岛，阴沉沉的天气下，茂密的树林黝黑一片。 她望向船夫，道了声谢，转身，跳下了船。 …… 林灵躺在床上，听着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木制的地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房间像承受不住似的，也开始微微摇晃。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安静了一下，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一起睡，我好害怕……” 林灵听着门外的声音，把被子蒙过头顶，闭口不言。 没有得到回应，敲门声逐渐变大，“你开门啊，我害怕啊，我害怕啊。” 沙哑的声音逐渐扭曲。 那声音，像是被信号干扰的收音机，尖锐而刺耳。 而此时的门，不再像是被敲，一下一下的重击，像是有人轮着锤子，发狠地砸向门。 随着外面诡异的变化，一阵浓烈的水腥味，也透过门缝挤了进来。 林灵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栗，被冷汗侵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闭着眼睛，手紧紧抓着被子。 空气逐渐被腥味替代，她抬手捂着鼻子，仍是没忍住咳嗽出声。 随着咳嗽声响起，敲门声戛然而止，房间寂静一片，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跳声。 她微微掀开一角被子，看向门后仍然端端正正的符，松了口气。 “咚咚咚！” 身后的窗户，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林灵一个激灵，僵硬着身子慢慢回头。 窗外，一个满面浮肿，高度腐烂的脸，紧紧贴着窗户，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随着笑容的加大，脸上高度腐烂的肉落了下来，露出里面发黄的骨头。 她睁着空洞一片，只剩眼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灵。 “你终于，回来了……” ……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穿过茂密的森林，零散的落在泥土上。 一股土腥味，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 她走过森林里唯一的小径，站在山坡上看着底下的村庄，雨水不停歇的落下，使村庄被笼罩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海市蜃楼。 林灵沿着小径向村庄走去，十岁，她就离开了这个村庄。 昨天那个“人”说的话，“你终于回来了。” 她认识自己吗？ 林灵踩着被雨水打湿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她想起对这个村庄最后记忆，船越飘越远，泪水朦胧了视线，村庄陷在一片火海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岸边，一个人影静静的伫立着，船已经行的很远，一个声音空灵的飘进她的耳朵： “不要再回来了……” 越靠近村庄雨越小，走到村口时，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子焦味。 她回头张望一眼，不到五米的地方还下着小雨，而现在站立的地方，脚下的土地甚至微微开裂。 时间已经接近晌午，天气阴沉却莫名燥热，空气中弥漫着焦味，各处房子都烧成了一片废墟。 村庄很大，空无一人，安安静静，连鸟叫也没有。 似乎这个村庄的所有生物，都被那场大火一并带走。 她迈过一个个烧焦的木头，凭着记忆向家的方向走去。 村子很大，凭着许多年前模糊的回忆，绕了很久的圈子，当她站在家门口时，天空中飘起了雪，“八月飞雪？” 伸出手，雪花稳稳落下，凑近，是灰烬，漫天飞舞越飘越多，看着逐渐灰蒙的世界，她拍拍手走进屋子。 屋子已经烧的，只剩大致的框架，和小部分摇摇欲坠的屋顶，并没有任何的可用物。 林灵在废墟里翻找着。 许久，看到一张暗黄破旧的照片，照片里一对夫妇身边站着一对儿女，笑得甜蜜。 她轻轻抖抖照片上的灰，揣进怀里，再抬头，天已接近黄昏。 “咯吱！” 开门声，突兀的在空荡的房间响起。 林灵一顿，慢慢回头，破烂的门口站着一个孩子。 他脸上焦黑一片，向着林灵方向靠近，身上的皮肤，随着行走的频率簌簌的落下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林灵强忍住反胃，颤抖着直起身，慢慢挪向房子没有墙壁的一边，望见小孩在无动作后，疯了一般冲出屋子。 可刚到屋外，她便又僵在了原地，屋外，在飘散的越来越密集的灰烬中，伫立着一个个烧焦了的人。 他们从一间间断壁残垣走出，扭动着身子，发出诡异的响声。 “她回来了，抓住她。” 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熟悉的女声。 林灵回头，身后，焦黑的“人”们，聚集在了一处死死盯着她方向。 一个高度腐烂的女人，站在他们中间手指向她，那是昨晚她房间外的那个女人。 那些人开始动作，林灵压抑强烈的恐惧感和呕吐感，飞速转头沿着路闷头狂奔，不敢回头。 身后先响起的，是骨骼巨大的咯吱咯吱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怪物开始狂奔。 林灵听着声音愈来愈大，感受到了怪物嘴里灼热的气体喷在身上。 她加快速度，咬着嘴唇，克制着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在灰蒙蒙的空气中奔跑。 灰烬毫不客气的砸向她的脸，猛然，她想起下午在村边看到的学校，似乎因为学校没有被大火侵蚀过的痕迹，而主要的是，那里有门。 林灵手伸进衣服兜里，拿出符握在手中。 几次怪物冲到面前，都被符的一道光震了回去。 奔跑间，她发现了怪物速度随快，却不擅长拐弯。 抓住这个弱点，她左拐又绕冲向学校，灰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眼前的景象，她只能看个大概，冲向学校大门就好了，想着，她用最后的力气加快速度。 距离学校大门还有几米，而此时，在灰蒙蒙的环境中，一个刺耳的叫声，在她耳边响起。 一张焦黑的脸，猛的出现几乎和她撞上。 她看着面前的脸，条件反射的拿出符，一道白光。 她听着怪物痛苦的叫声，一个闪身冲进大门，关上，贴上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林灵背靠着大门，听着外面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气。 “得救了……” ……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嘶吼声越来越响。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似乎是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 林灵平缓了呼吸，扶着门颤抖着直起身，她记得，这栋楼除了教室窗户，可以打开到安全距离。 走廊所有的窗户，都为了孩子安全封死了。 “应该暂时安全了。” 俯身拿起地上的包，因为身体的颤抖，几次才将包拿起，背在身上，朝着盘旋的楼梯走去。 不知道该怎么从这儿逃走，但现在她只想离这个让人绝望的声音远一些。 楼梯之后，是一条长长昏暗的走廊，走廊唯一的光源，从肮脏的窗户照进来。 林灵看着两面的教室，墙上布满了凝固发黑的不明液体，桌椅杂乱，似乎有打斗的痕迹。 寂静的空间，只有脚步踩在散落垃圾上的沙沙声。 林灵扭头看着教室，停下了脚步，借着窗户的光，她看见在靠墙桌子上立着一把斧子。 听着从尽头窗户边传来的嘶吼声，走向前拿起斧子，在手上颠了颠，“还挺趁手。” 啪嗒，一滴浑浊的水滴落下，光线极暗什么也看不清，她微微抬手将有水滴的手，凑近了鼻子，一股巨大的腥臭味。 抬头，一滴滴到脸上，林灵感到一阵恶心，抬手擦拭后退一步。 看向黑暗的天花板，黑暗中，林灵只模糊看到那里凸起了一块。 她摸索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照向天花板的瞬间，她彻底屏住了呼吸。 一个人形态的东西趴在那里，没有眼睑，眼睛长长的凸出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不仔细看，会以为穿的红外套，实际却是肌理分明的血肉。 那东西一动不动望着林灵慢慢咧开了嘴。 林灵握紧手上的斧子，慢慢后退，一路到门口，天花板上的东西，静静的望着她没有动作，只是嘴巴越裂越大到了耳朵。 林灵吞咽了一下，靠着门飞快转身跑走，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移动的声音，血肉拖在墙壁上的粘稠声，传进她的耳朵。 再也控制不住，林灵尖叫冲破喉咙，眼泪模糊视线，慌不择路，到了死角。 林灵握着斧子，看着慢慢向她靠近的怪物，怪物看着她。 停顿一下，像猫一样扭了扭身子，猛地，扑了过来。 林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怪物一声尖叫落了地，还未反应过来，林灵被一个力量拖着，拽进了一间教室。 那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贴上了符。 门外怪物尖叫着敲门，林灵被猛地拖拽的有些愣神。 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抬手擦了把眼泪，惊诧的出声，“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你送死？” 吴楠单手撑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灵，“没我罩着你，你今天晚上就能死在这。” 林灵看着吴楠，抬手擦手了把眼泪，慢慢笑了。 这倒是实话，这几年，吴楠救过她的次数没有一百，也过五十。 吴楠不算常人，她的家里，按照现在的说法，好听点儿是摸金校尉，难听点儿是倒斗的。 吴楠刚上小学就跟着爷爷进墓，墓里生生死死，什么鬼怪没见过。 只是后来，改革开放了，盗墓这行也逐渐没落，现在她开了家古玩店，背地里接点儿驱鬼震魔的活儿，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窗外的嘶吼声愈来愈大，门外怪物趴在墙壁上，血肉拖拽的声音，也透过门缝不间断的传进来。 “那，我们怎么逃出去啊……” “等。” “等？” 吴楠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背包，拍了拍放到桌子上，“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在黄昏黑夜交界时出现，黎明破晓前就会消失，等着。” 看着吴楠气定神闲的坐下了，林灵也点点头，在她旁边找了张桌子一跳坐了上去。 刚坐下，一只手就拿着张纸条伸到了面前，林灵接过，纸条上是她离开时留在店里的话。 “说说，为什么非要来，因为那个梦？” 林灵垂眸，沉思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发黄照片，递给吴楠。 “这是我家人，不过，说来可笑。” “要不是那些梦，我都快忘记他们了。” …… 林灵，是从姨妈葬礼后，开始做梦的。 在她的记忆里，十岁开始，姨妈就一直在身边。 而她一路成长也算顺风顺水，普通的升学，没有过多的青春期烦恼，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同龄人找工作的彷徨。 误打误撞的进了吴楠的店，虽然专业不对口，甚至不太安全，但工资却相当乐观。 而对于十岁前的事儿，她从前到是好奇过。 可每每提起，姨妈总是变了脸色闭口不谈。 慢慢的，林灵对于从前，也保持了无所谓的态度，至到，姨妈去世后。 是从姨妈遗物里的一张照片开始的，姨妈去世后，林灵收拾遗物时，在地下室一个落满了灰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对夫妻身边站着一对儿女，笑的甜蜜。 很平常的一张照片，那天林灵也没有在意，看了一眼便又去收拾其它。 可就在那天晚上，她开始做了第一个梦。 梦里，她坐在船上，不远处的村庄陷在一片火海中。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岸边，船已经行的很远，一个声音空灵的传进她的耳朵—— “不要再回来了……” 惊醒，从那天开始，林灵持续不断的做梦，零零碎碎都是关于那个岛。 通过那些梦，她的记忆也复苏了。 “后来，我又去找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背后，有这个岛的地址，我还询问过你。” 吴楠看着手里的照片，“对，我劝你别去，结果你就自己偷偷摸摸来了。” “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整个岛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最后记忆有人跟我说别回来了，为什么这个岛成了鬼岛，那场火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我家人……” 林灵说着语气逐渐哽咽，吴楠走向前轻轻搂过她。 林灵低头抽噎，吴楠摸着她的头。 突然，停住动作，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的嘶吼尖叫声停止了。 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攀爬的声音，吴楠对着林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缓缓向窗边靠近。 透过窗户，楼下的一个个焦黑的东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堆叠，一个叠着一个底下的人，飞快爬过他们站在顶端。 依次循环，很快高度就快到了窗边，紧接着，一个高度腐烂的女人，从低端向窗边爬来。 速度非常快，甚至一边攀爬，一边伸手接住从身上掉下的肉块。 还没到吴楠反应过来，一张脸已经正对着窗户，露出了诡异至极的笑容。 “大爷的！” 吴楠一步退到林灵身边，捞过桌子上的包，掏出一罐装满黄色粉末的罐子。 在她把粉末洒向地面的同时，窗户破裂，女人一边发出尖锐扭曲的笑声，一边从窗户挤了进来，玻璃碎掉的残渣，剐蹭着她本就腐烂的皮肉，发出一阵让人窒息的腐肉味。 女人笑着向林灵的方向走来，可在靠近粉末时一阵惨叫后退，女人站在粉末外，扭曲的笑容被怨毒的表情替代，“你逃不掉的。” 女人死死的盯着林灵，“你回来是为了当年的事儿？” “我告诉你啊，你想知道事情始末，不妨，亲眼看看。” 声音沙哑充满诡异的诱惑力。 随着声音，林灵缓缓直起身，察觉到身后林灵的变化，吴楠伸手抓住林灵的胳膊，“别听。” “看看，自己亲眼看看。” 一句句话敲进她的耳朵，魔怔了似的林灵，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的眼睛，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火海。 房屋被熊熊烈火吞噬着，大火中，绝望的尖叫声让人发颤。 浑身着火的人嘶吼着奔跑求救，地上趴着的，是已经被大火无情带走烧的焦黑的人。 空气灰蒙蒙的一片，飞舞着的灰烬，像在跳最后一支华美的舞蹈。 尖叫声，木柴燃烧的声音，还有空气中，肉被烧焦的味道，一股脑涌向林灵。 她浑身颤栗，看着眼前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一个男人举着火把，扔向着火的房屋，转身跑走。 没两步，就被一双焦黑的手，拖住生生拖进了火堆。 男人丝毫没有挣扎，林灵看着那张带着莫名满足的脸，那是照片上爸爸的脸。 “不要！” 林灵朝着男人被拖走的方向奔跑，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奔跑也到不了。 奔跑间，火势越来越大离她越来越近。 浓烟袭来呛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烟雾吸进肺部，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再也奔跑不动，她崩溃的跪在地上，仍由火向她袭来。 她闻着大火灼烧一切的味道，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一阵清冷的香气，代替了大火带来的味道。 眼前逐渐黑暗，林灵感觉到，有一只手敷在了自己眼上，耳边传来吴楠焦急的声音。 “不要看，都是假的，想想你记忆里的家人。” “家人？”林灵喃喃。 脑中浮现一段段记忆，渐渐替代刚才眼前的大火焚烧的画面。 记忆的画面，带着暖色调浮现家人微笑的脸，妈妈笑着摸着她的头，“要与人为善啊”。 林灵浑身的颤栗，随着记忆慢慢缓解，空旷的房间逐渐安静，腐烂的女人已不见踪影，透过碎裂的窗户，隐隐看见一丝火光。 林灵跪在地上，吴楠在她身后，左手捂着她的眼睛，右手握着一把长剑。 掌心的血迹，混着刃上的，还在滴滴下落，感觉到林灵逐渐恢复正常，吴楠慢慢松开了手。 “没事了，都是假的。”林灵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良久。 “那个女人呢？” 吴楠起身从包里掏出纱布，缠向伤口。 听到动静，林灵扭头，“你……” 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纱布，仔仔细细的包扎伤口，眼泪滴落下来，“对不起。” 吴楠叹了口气，抽回包扎好的手。 “行了。” 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擦干净上面的血渍，又装回剑鞘背在身上，“我的血只打破了困住你的魇，是窗外伸进来的一双手，拖走了那个女人。” “有人在帮我们。” 窗外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下异常显眼。 吴楠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突然，一阵风吹来。 吴楠：“来了。” 林灵擦拭眼泪，“谁来了？” “帮我们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半透明的人，飘进了窗户，笑盈盈的望向林灵，唤了声，“姐。” 林灵眨眨眼睛，看着眼前半透明状态的男孩，和照片上那个男孩一模一样。 根据记忆，林灵试探的叫出男孩乳名，“童……童童，是你救了我们吗？” “不是啊，是妈妈抓走了坏女人，爸爸放了火，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男孩笑着望着林灵，“姐，我想你。” 画面逐渐重叠到十年前，她记起每每和父亲出海，回来时，他总站在门口，望着她仰着笑脸，“姐，我想你” 刚收住的眼泪又要决堤时，两道影子飘了进来，是她灵魂状态的父母。 两两相望，林灵正想开口，妈妈却望向吴楠，“你很厉害，你可以带她离开吗？” 吴楠扭头望了眼林灵，点头，“可以。” 林灵皱眉，“我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儿，我不能离开。”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你们都在这儿，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要我回来？”林灵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必须走，她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腐烂的女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要管，你只管离开，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回来了。” 林灵颤抖着嘴唇，眼泪不受控的滴落下来。 吴楠拉住林灵的手，看向妈妈开口，“我可以带她走，也可以解决这个岛上的问题。” 爸爸摇摇头，“解决不了，我知道你厉害，这不是简单的闹鬼，那女人她手里有个厉害的东西。” “噬魂珠吗？” …… 噬魂珠，六颗为一串，吴楠太熟悉了。 人，总是贪婪的，尤其是得到了天下的，所谓天子。 于是，从秦一统天下开始，历代皇帝都为了千秋万代，命人创造各种长寿药丸。 这个珠子，也是皇帝为了一统千秋，而命人制造。 而吴楠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制造的人，便是她的先辈。 只是，据先辈留下的古书记载，这东西并没有预想中的，使活人长寿的效果。 而是会使死物，在黄昏黑暗交界时，重回人间。 珠子问世后，果然掀起一段腥风血雨，后来，是被先辈用符镇压，深埋入了地底。 “乾隆末期，清朝逐渐没落，苛捐杂税越来越严重，为了活下去，大部分人选择倒斗，这东西又重现人间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又没有了踪迹。” “这东西太危险了，这岛上来过道士来过和尚。” 妈妈说着，指指门外那个被剥了皮的怪物，“都成了那样，你们离开……” “你们是被那珠子困在岛上了，只因为没有怨气，才没有被珠子控制。”吴楠垂眸。 “几年前，我曾经跟爷爷师兄们遇到过，我知道让她灰飞烟灭的办法。” 吴楠看了眼开始翻白肚皮的天，“你们去投胎了，林灵才能不回头，继续活下去。” 身后，林灵轻轻握住吴楠的手望向母亲，似乎有所动摇。 对面父母对视一眼，“你，有把握吗？” “当然。” “好……不过，我们也要帮忙……” 吴楠沉思片刻，向前一步到他们身边，俯身低语。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太阳已经露出一角，眼前三人逐渐透明，“我们信你。” 话音在房间荡起微微回音，眼前却已经空无一物。 整个村庄逐渐寂静，两人站在空旷的房间，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为什么不在白天去找噬魂珠？” 吴楠转身拿起桌上的背包，“你知道珠子在哪儿吗，在她身体里。” 她走向门扯下符，“你睡会儿，我去找找需要的东西，晚上，有的忙了。” 林灵摇摇头跟上，“不，一起，我还是可以帮些忙的。” 阳光汇成一缕照在吴楠脸上，使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投射在高挺的鼻子上轻轻煽动。 听到林灵的话，吴楠始终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微微扬起，“那，走。” …… 出了教学楼，林灵有种终于重见天日的感觉，即使，空气中的焦味更浓了。 太阳只在破晓时露了头。 而此时，天气阴沉的，似乎下一刻雨滴便会落下，可空气却干燥的像被固化。 灰蒙蒙的空气中，两人安静的朝着村庄走去，昨晚的那场大火，似乎并不是正常的火。 林灵看着眼前，和初上岛时，别无二差的断壁残垣出声。 “昨晚的火？” “是你父亲重现了村民死亡的那一刻，也算是他死亡的那一刻。”林灵停住脚步，站在废墟上。 周身被干燥的空气包围着，她想起那个幻境，父亲被一双手拖进火堆。 林灵垂下头望向脚尖，她记得吴楠跟她说过，重现死亡那一刻是极其痛苦的，而父母为了救自己。 “嘿！”似乎察觉到了林灵的情绪，吴楠转身牵起她的手。 “信我，今晚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林灵抬头看向吴楠的眼睛，淡色的瞳孔，干净又清澈。 总被冷淡充斥的眸子，现在似乎因为对她的关切暖了颜色。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吴楠转身，两手相握，看着吴楠的背影。 林灵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似乎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要站在她身边。 按照昨晚吴楠制定的计划，首先她们需要用符的粉末，绕着村子洒满一周。 村子很大，两人决定从同一起点，向相反的方向洒。 林灵抱着罐子缓慢的走着，黄色符纸燃烧后的粉末，一股线般，不间断的落下。 昨天吴楠说，杀掉那女人，第一步是困住村民。 亡者重回人间，也只会从他死亡的地方出现。 所以用粉末围住村子，至少能困住他们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内杀掉那女人，绰绰有余。 想着，林灵加快步伐，不久，她手里的粉末，和吴楠的汇合，融在一起。 而刚好罐子也空了，她拍拍罐子底部，让最后一点余粉落下，抬头四处寻找起吴楠的影子。 “不会已经去做第二步了？”想着吴楠昨天提起的第二步，林灵丢下罐子，慌慌张张的朝着教学楼跑去。 远远的便看见，吴楠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往手上缠着纱布。 透过门缝，她看见水泥地上，用鲜血画下的清晰咒印，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吴楠。 刚要开口，吴楠出声，“去把符贴在门上。” 看着吴楠缠好了纱布，林玲无奈的从包里掏出符纸，将门拉上贴了上去。 即使知道整个计划，可关门的刹那，门里用大量血迹，画出来的咒印，还是让她忍不住颤抖。 林灵背对着吴楠，眼泪涌了出来，她拼命咬着嘴唇，想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声。 “别哭了，你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吴楠背对着她开口，没有回应，一声叹息。 “你……”话音未落，吴楠便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 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这样除了吴楠受伤，她们几乎可以不废一兵一卒，杀掉那个女人。 “当年，噬魂珠若是只有使亡者，重回人间这一项能力，掀起腥风血雨，完全是笑谈，最多也只是给说书的提供了些素材。” 那一年，皇帝发现了，这个珠子除了召回亡者，还有一项功能——便是得噬魂珠者可以，操控亡者。 在那样一个年代，天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皇帝发现，亡者在一定时间内，不伤，不灭，战斗力异常强悍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统一天下。 在知道皇帝这个计划后，吴楠先辈百般阻挠，无用。 皇帝带着珠子和亡者上了战场，势如破竹，很快便拿下了几座城池。 而就在即将攻破敌对大国时，吴楠先辈以血为介，画下了咒印。 这咒印，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解除轮回珠的控制，增强亡者怨气。 于是，亡者扭转势头，朝着皇帝狂奔而来。 亡者的怨气，直指杀害他们的人。 而皇帝为了组建亡者军队，做出了非常出格的事情。 那晚之后，吴楠的先辈，在尸山血海中，找出了自己的挚友。 后来，噬魂珠被镇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您的那句话点醒了我，这楼里可不止这一个怪物。” 吴楠看向门的方向，被剥皮的怪物，在门外嘶声力竭的吼着。 “这些道士，和尚说是为了除这个岛的怨气，但大概率也是为了噬魂珠而来，结果被反杀，剥了皮惨死在这儿。” 林灵接过吴楠的话，“他们的怨气直指那个女人，激起他们的怨气，我们就只用，坐收渔翁之利。” …… “心疼你……”林灵的声音，闷闷的从吴楠身后发出来。 闻声，吴楠心中一动，伸手把她拉到身边。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你以后帮我多赚钱就行了。” 林灵扭头望向吴楠，笑着点头，“好的，老板。”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弯了嘴角。 天慢慢暗了下来，空中又开始飘起了灰烬，两人静默无话，只是看着灰烬漫天飞舞。 良久，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姐，你怕吗？” 林灵起身，看着半透明状态的弟弟，站到门边，“怕什么，就快结束了。” 吴楠坐在台阶上看着前方，无声的念着“3……2……1……” 1刚落下，林灵的父母，便抓着女人到了面前。 女人剧烈挣扎，身上的腐肉，随着挣扎频率掉落下来，口里快速的念着咒语。 林灵有些可笑的开口，“别念了，你的傀儡都被困在村子里了。” 女人怨毒的眼神刺向林灵，同时，身上开始缠绕起一股子紫色的气体。 气体升起来的一刻，两边父母都变了脸色。 见状，吴楠迅速起身拔出长剑，大喊，“林灵，开门。 大致是咒印起了作用，门里的剥皮怪物，全部聚集在了门口。 林灵听着里面刺耳的尖叫，一把扯下了符纸。 几乎是符纸掀下的瞬间，门里的怪物，便带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腥味，蜂拥而出，直奔浑身腐烂的女人而去。 看着眼前怪物，即使刚才听到门里尖叫声，林灵有了一个大致的心理准备。 可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实际数量，她还是惊住了。 这些人，明知噬魂珠的凶险程度，却仍然前仆后继的来这里。 就因为心里那点儿侥幸，为了，兴许拿到噬魂珠，既可以操控亡者天下无敌的这一点念头么。 “林灵，林灵！”听到喊声，林灵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望向吴楠方向，在她慌神的时间里，眼前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剥皮怪物，一层一层包围着女人，贪婪的啃食着她脸上的肉。 而女人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般，拖着那些怪物，一步一步朝着林玲方向而来。 林灵父母几次愈想冲上去阻止女人，却被她周身环绕的紫气，生生逼了回去。 吴楠举着长剑刺向女人，却次次被挂在她身上的剥皮怪物们裆下。 计划全乱了，本欲用来牵制女人的，却变成了替她挡剑的盔甲。 而现在，女人缓慢笨重的挪动着步子，每一步都重重抬起落下，扬起一片片尘土。 女人不顾吴楠刺向她的剑，已经被啃食干净，只剩些碎肉的脸上。 林灵看着那个已经发黄的头骨，张和嘴巴发，出诡异到像指甲滑动黑板的尖锐声音，“你逃不掉的，十年前你就该死了。” 她胸口亮起血红的强光，随着强光，她身上怪物一声声尖叫后，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灰烬越来越密集，女人的脚步也开始变快。 林灵看着眼前急转直下，和预想中相差甚远的画面愣住了。 而此刻，随着女人胸前的光变强，灰蒙蒙的天气中，从村庄的方向，由远至近的传来一声声嘶吼。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到片刻，林灵便看见在飘舞的灰烬中，浮现出了一张焦黑的脸。 焦黑的人，直奔林玲而来，林灵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浑身僵硬连手指也动不了，只能用最大的声音大喊，“吴楠！” 一道白光，怪物一声惨叫化作灰烬，地上掉落下一根银针。 “童童，进你姐身！” 吴楠牵制着女人，脚步一边冲着门的方向大喊。 “什么？”林灵扭曲着表情望向身边。 童童微微歪着头，看着林灵笑，“姐，不疼！” “不是这个问题啊，你进我身……” “别啰嗦，这是最后的办法，进！” 话音落下，林灵还想说话，却被一道白光射来，划破了脸颊。 而几乎同时，童童迅速进了林灵的身。 白光后，林灵像失去控制的木偶般，木愣的垂下了头。 而不过片刻，林灵重新抬起了头，她垂着眸子，抬手擦拭了一下脸的血渍，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你知道，被活活烧死很痛吗？” 抬眼，清秀的脸上，一处鲜红及其显眼，带着股莫名的病态。 黑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的兴奋。 少女歪着头，扬起嘴角望着女人，接着，俯身像离玹的箭般，朝着女人冲去。 瞬间，一人一尸斗在了一起。 看见童童到来，吴楠从女人身体里抽出剑，留下一句小心，便转身和林灵父母，一起抵挡起焦黑的村民们，十年前种下了因，现在也该收果了。 这么多年，女人依旧不放过林灵。 便是因为渴望得到，亡者中龙凤胎的力量。 而现在，她渴望得到的力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童童身体轻盈，几个回合都几乎抓到女人胸·前的亮光。 因为体内有林灵的生魂，女人周身环绕的紫气，对她一点儿阻碍也没有。 女人身体笨重，控制的凶灵，又被吴楠牵制，渐渐落了下风。 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童童抓住机会，个闪身绕道女人身后，伸手，直取女人胸前噬魂珠。 女人被冲击的几乎站不稳，她低头看着胸·前探出来的，手上握着的珠子。 一声尖叫，从女人只剩骨头的喉咙里发出。 随着手从她身体里的推出，女人的身体，逐渐变成灰烬。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体，开始变成一片片灰烬。 想伸手去抓，可还未伸出手，整个人便因为下半身的消失，落在地上。 女人抬头嘶吼着，随着她的变化，烧焦的村民们，也开始羽化般变成满天飞舞的灰烬。 这些灰烬，在女人周身快速的旋转，挂起一阵灰色的龙卷风。 不久，风停了，所有灰烬落了地，眼前空无一物，女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吴楠接过童童手里的逐渐暗淡的珠子，用符纸包住。 沉声，“出来！” 童童撇了撇嘴，接着，林灵猛地瘫软，倒在了吴楠怀里。 一切都结束了，天上不再飘洋灰烬，一声闷雷，雨滴开始零零散散的落下。 吴楠抱着林灵坐在地上，抬眼望向围在四周的林灵家人，“投胎前，跟她道个别。” 林灵父母相视一眼点点头，两手相握。 又同时握住林灵身体两边的手，接着，一道微弱的白光，闪烁在两手交汇处。 林灵觉得，眼前漆黑浑身温热，就像行走在一条黝黑密闭的山洞。 渐渐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一道光闪过。 林灵抬手遮挡，等眼睛适应了光明，慢慢放下手，眼前是父母对着她微笑，一如当年。 林灵看着周围被暖色调包围着的熟悉环境，和家人的笑脸，有些颤抖的开口，“你们，要去投胎了吗” 妈妈笑着望向她，“该走了。” 说着，摸向她的头，“回去以后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凡事不要逞强。” “要想着结婚了，找结婚对象啊，一定要他善良，要对你好，要有上进心。记得，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总吃糖，要什么都要吃，才能健健康康，不得病。” “妈妈遗传的外婆，每次例假啊肚子会疼，你可能也遗传了我，有个偏方啊，治肚子疼很有效……” “还有你脸上这个伤啊，回去一定记得涂药，不要忽视，毕竟在脸上啊。” 林灵听着父母交代的话，眼泪决堤般落下，不停的点头，“你们也是啊，要好好去投胎啊，下辈子一定要幸福，幸福的活下去，长命百岁。” 爸爸伸手，有些拘谨的拥抱下林灵，“这么快就这么大了。” 粗糙的手掌，擦拭着林灵脸上的泪，“我的好姑娘，我们永远爱你。” 林灵哽咽着点头，还想在说什么，却觉得一阵吸力把她往后拉。 她看着眼前渐远不停挥手的父母，哽咽着喊着，“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好好嫁人，在没有你们的地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 当年，说起来，也是三言两语，便足够让人心惊。 那个女人是在十五年前上的岛，带着噬魂珠，以开了天眼的预言家自称。 起初，村民对她异常嫌弃，嘲笑她是神经病，甚至不允许她进村。 于是，女人只有在山顶盖起一座小屋。离群寡居着。 后来，事情是从她帮村民找到丢失的孩子开始。 预言天气，海上情况，鱼群出现在哪里。 逐渐，她成了村名口中的大师，所有人都从开始的鄙夷，变成了崇敬。 于是，当她提出要用林家龙凤胎献祭，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时，没有一个人反对。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他们冲去林灵家时，林灵正好和父亲出海。 于是绑了林灵母亲，抓走童童，活活烧死。 林灵因为出海，逃过一时。 可出海归来，迎接她的，还是丧失人性的村民。 林灵父亲知道儿子去世的消息后，让妻子带着女儿跑，自己放火烧了村子。 林灵被送上了船，而妈妈拉着追上来的女巫，一起跳了海。 林灵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被泪水朦胧了视线。 她坐起身抬手擦了擦泪水，环顾四周，此刻，她已经身处在一条船上了。 “醒了。” 扭头，吴楠站在不远处的窗户边，抱着双臂看着她。 “告别了。” “嗯。”林灵回应一声低下了头。 见林灵情绪低落，吴楠也不再出声，转身面对窗户。 窗外，雾气已经散了，太阳在山顶间缓缓升起，河面被阳光铺满呈现出一片波光粼粼。 “我会好好活下去，替你好好赚钱的。” 身后传来林灵元气十足的声音，吴楠对着河面弯了眼睛，“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2章 【四十九】警报器 “喂！你们！我报警了，执法者还有两分钟到！” 平静但嘹亮的声音，在漆黑的小巷里回荡着。 不远处的一群人，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站在巷口的女孩。 街道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点！”一个男人又重重地踹了几脚蜷缩在地上的人。 然后看女孩依然站在那里，便狠吐了一口痰，朝她走去。 但他刚迈出一步，警笛声呼啸而来。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便惊慌失措地跑向后巷。 女孩走到那个缓慢移动到墙边的男人身旁，把藏在身后的警报器拿出来，关掉，“今天是我18岁生日，但是没有人送我礼物，所以我就在路边偷了这么一个东西。” 她把它放在男人手上，“现在送你，你能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生……生日快乐。” 借着微弱的月光，男人努力地去看清女孩的脸。 虽然视线已经被血液模糊了，但还是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一颗耀眼的流星，在女孩的脸庞滑下，喉咙里隐忍已久的悲伤，呜咽而出，“谢谢。” …… 一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911，在空旷的郊区小路，肆无忌惮地驰骋着，仿佛一减速就会被卷入世界末日般。 任苒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中控台上。 修长的手指，愉悦地敲打着，忽地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节奏。 “喂？” “老板，你真的不管一下Linda吗？她们现在越说越过分！”助理着急得来回踱步，抓耳挠腮。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还不足以让我花心思，挂了！” 任苒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一个蠢女人，被人拿枪使了还不知道。” 任苒是知名摄影师，年仅25岁，就把国内外的摄影大奖拿了个遍，在摄影界享负盛名。 但是在做人方面，口碑非常不好。 冷漠、自私、傲慢，是对她常见的评论。 网上关于她的讨论，都会带上“反·社·会人格”的标签。 近日，一段关于她和Linda的视频刷爆全网，她的形象更是跌落谷底。 视频里，任苒帮Linda拍照，场地是在悬崖边上。 Linda穿着高跟鞋和厚重的衣服，一直颤颤巍巍的，不敢再往外走。 但是任苒却一直叫她后退到边上。 最后，Linda一个崴脚摔倒了，幸亏工作人员及时拉着，不然就要掉下去了。 发生这惊险的一幕后，大家纷纷上前安慰。 而任苒则语气冷漠地说了一句，“没事就站起来继续，磨磨唧唧的，拍到明年都拍不完。” 就这段视频，让任苒连续占据了热搜榜首三天。 此外，与任苒合作过的部分艺人，也纷纷补刀。 但任苒也不在乎，趁大家都解约的时候，她还赚了毁约费，和一个悠闲的假期。 而且过不了多久，合作又会接踵而来，这样的事情一年断断续续好几十次，她都习惯了。 车子一个急刹停下，扬起漫天粉尘。 任苒拿过副驾驶的尼康单反，推门下车，全黑的吊带长款连衣裙，被热风缓缓吹起。 这片工业园，一个月前发生了爆炸，现在一片狼藉。 当任苒看到这痕迹斑驳，满是苍夷的废墟时，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是想拍摄一组灾难与死亡的照片。 五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把砂石路踩得吱吱作响。 任苒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探索着更深处的未知。 她很喜欢新鲜的感觉，所以每当她有新的拍摄想法时，都会自己先去探索一番。 山巅雪峰，深渊海域，热带雨林，南极冰川……她都去过。 即使考察场地花了好几个月，但达不到理想状态的话，她都不会凑合去拍。 她从不会把自己约束在哪个类型。 纪实、人像、风光。 只要她想拍的，就去拍。 因为她妈妈在她三岁，送她第一台的相机时就说了，“苒苒，拍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不需要去拍别人喜欢，但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但是为了生存和抗争，任苒渐渐开始去拍并不是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东西，就如Linda这种商业片。 任苒走走停停，用相机拍下电线杆上成群结队的小鸟，拍下裂缝中刚冒头的青草，拍下被烧得墙 “啊啊……” 任苒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声哀嚎，沿着声音走去，看到了几辆轿车停在了一间厂房前。 她这种看到老人摔跤都不会扶的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掉头就走。 果然，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迅速，马上转身了，可却忽地发现，身后站了两人。 两人把任苒带到了那间厂房内，“易总，在外面发现了一个女人。” 可场上无人应答。 任苒便顺着视线，看向了那个在拿着皮鞭，不断抽打人的男人。 他疯狂地鞭笞着被吊起来苦苦求饶的男人，每一下，都打得那人皮开肉绽。 等那人停止叫唤后，他才收手把鞭子递给旁人，一边摘手套一边说，“把他们都送回给我大哥。” 闻言，任苒这才发现，旁边还趴着几个生死不明，满身是血的人。 除了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有点厌恶之外，内心对此画面，毫无波澜。 易寒看了一眼任苒，便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得更快一节。 他站在任苒面前，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脸，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任苒被他用意不明的目光，扰得心头战栗。 “你叫什么名字？” 易寒缓缓开口，声音隐隐藏着一丝的温和。 “任苒。”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来这里做什么？” 易寒瞥见了手下拿着的相机，“记者？” “摄影师，来这里取景。” 易寒拿过相机，仔细翻看起来，“拍得很好看。” 此话一出，不仅任苒疑惑，就连十几个手下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易寒把相机还给任苒，“知道我是谁吗？” “易寒。” 这江城，谁人不知易家二少易寒，以心狠手辣、目中无人著称。 “好，那你是想继续取景，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还要继续拍，而且我自己开车来的。” “好，那你继续，但是不要再进来这里。”易寒又深深地看了任苒一眼，抬脚离开。 跟在易寒身后的杜严，忍不住发问，“易总，那个女人不需要处理吗？” 易寒声色严厉，“你记好了，她叫任苒，而且她不会多闲事的，还有，尽快把她的详细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 任苒虽然受舆论影响，个人在业务上产生了一些波动。 但她公司的其他摄影师，还是正常营业。 这天，任苒刚到公司，助理刘欣，就兴高采烈地跑进来了，“老板老板！你有大单子了！” “现在还有人约我拍？” 任苒接过刘欣递来的资料，“P.A.集团？” 任苒在脑海里了一下，“这个是易寒的公司？” “对对对！他们旗下的WJ时尚，要拍新的代言广告。” 刘欣伸出手，比了比数钱的动作，“他们要得急，价格随便我们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任苒很怀疑易寒的动机，“推了。” “啊？” 刘欣尖叫了一声，“老板，这个是PA的广告啊！要是拍成了，我们在商业摄影这块，就能有质的提升呀！” 任苒思考了半晌。 公司今年有扩张计划，确实需要大合作来加持，“那约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他们说，要是你愿意，今晚就可以。” “今晚？”任苒现在很确定，到时见到的，肯定是易寒。 “好。” …… 果不其然，晚上，任苒被服务员领到包厢的时候，只有易寒一个人坐在那。 西餐厅，两人相对而坐。 “任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易寒客气得让人发冷。 任苒挡掉服务员递来的餐牌，朝易寒勾了勾唇，“既然是易总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把最贵的都上了。” “喝酒吗？” “开车不喝酒。”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易总。” 服务员退下，剩两人在包厢。 “易总，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是看上我了吗？” 任苒很肯定，易寒那天看自己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可以这么理解。” “那如果我拒绝呢？”任苒朝易寒微微一笑，带着些许嘲讽。 易寒虽然看出来了，但也不怒，“你就算拒绝，也影响不了我要你。” 任苒不否认，易寒是帅气的，棱角鲜明，眉宇间带着英气。 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她只觉得恶心。 “既然这样，我今晚就算拒绝这顿晚饭，应该也不会影响你的食欲，我就先走了。” 任苒说完，拿包起身出门，一气呵成。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觉得，要是跟易寒扯上关系，她会被折磨成渣。 那天他抽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任苒快步走着，却不料，路过一间包厢时，看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我好久不见的父亲吗？” 高跟鞋把地面踩得咳咳作响，“还带上小三和私生女，一家三口的，可真是温馨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0章 【四十八】姨姥姥 姨姥姥死了。 她瘦弱的身体在黄昏沉入海水，于黎明肿胀的漂浮在海平面。 被过往渔船发现打捞，坠在船尾拉向地面。 就像一尾白色的大鱼。 我站在人群前，怔怔的望着她泛青的脸颊。 砂砾覆盖全身，遮盖了她的长相。 周围闪光灯不断亮起，沙粒就像是她最后的一层尊严。 我想，姨姥姥大概是我害死的。 我记忆里，出现的第一张笑脸，是来自于姨姥姥。 而据妈妈所说，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姨姥姥笑。 姨姥姥是个阴沉又古怪的人，终日蹙着眉缩，在只能勉强放下一张小床的阁楼。 脸贴在窗户上，眼睛定定的望向远方。 这似乎是文艺片，有故事女人的标配镜头，却生生吓哭了我好几次。 妈妈去找她谈过话，我躲在门后看着她沉默点头，又沉默的买回来一块窗帘。 于是从此，姨姥姥躲在窗帘后，露出小半张脸，眺望远方的模样，彻底成了我的童年阴影。 据妈妈说，姨姥姥是在二十年前，来到这栋房子的。 她和姥姥抱头痛哭后，便留了下来，带着破旧不堪的随身小包，住进了狭窄的阁楼。 二十年间，姥姥姥爷相继去世，妈妈舅舅各自成家。 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 可因为姥姥遗愿的善待，姨姥姥便一直住在阁楼，无声无响像幽灵般存在。 而唯一可看到她的，只有窗帘后那双眺望远方的眸子。 姨姥姥的身体。出现在海滩后，我就总在思考。 是什么，促成了她那英勇无比的一跃？ 最初，我认为是我。 我认为是在出事前一天，拒绝教她使用bb机的原因。 那天，心仪的男孩子，第一次邀请我去看电影。 我翻箱倒柜的选着衣服，仔细描眉选了最正的口红时，姨姥姥兴奋的捧着她那个二手的bb机进来。 上面似乎是她一直期待的号码，她央求我帮她回拨电话。 我看着钟表上快到的时间，不耐的挥了挥手，“回来再说。” 我记起那天，走过楼梯的拐角，匆匆下楼时，瞥见姨姥姥缓慢垂下的手。 在家里所有人中，我是唯一能让姨姥姥笑的人。 可能因为她吓哭过我，而来的愧疚，从小到大的童话书，都是她念给我听。 我一直记得姨姥姥的声音，温柔的像一条华顺的丝绸，总会安静的将梦。带进我的床边。 我睁大眼睛，望着如墨般粘稠的黑暗，仍然不愿接受，是自己害死姨姥姥这件事。 我任由脑子不断回忆，想起了几个可能导致姨姥姥死亡的人。 舅妈，她不准姨姥姥进她的厨房，却永远忽视每年同一天姨姥姥提出的菜肴。 我记得，今年姨姥姥看着桌上，仍没有出现那道菜时的表情。 可这不可能，我骗不了自己。 姨姥姥虽然看起来阴郁，但实际却是一个坚强乐观的人，她不会因为一道菜而如此。 但，舅舅舅妈的忽视，却有极大的可能。 我曾听舅妈跟舅舅提起过，她说想将阁楼变成一个杂货间，东西杂乱的堆在房间，终归是不好。 可东西只能杂乱的堆在房间，因为姨姥姥。 于是，舅妈每日阴沉着脸，对待姨姥姥，就真的像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 而舅舅在妻子连翻的劝导，和妈妈的默认下，开始物色养老院。 那次家庭会议，养老院的宣传单，就像皇上翻的牌子一样，摆在姨姥姥面前。 我坐在姨姥姥对面。 看着她低垂眼眸，从那片花花绿绿中抽了一张。 我欲言又止，愤怒拥挤在胸腔，却没有足够的胆量喷涌。 我想说，我看过姨姥姥那块怀表里的照片，少年期的姨姥姥和姥姥，站在门前笑的像花。 那栋房子，和如今也并没有太大差别，这里，本来就是姨姥姥的家。 可姨姥姥没哭没闹，只是坦然接受。 这大概不会是导致她自杀的原因。 还会是谁呢？ 是让姨姥姥哭泣的人吗？ 是吗？ 那导致姨姥姥死去的人。或许，是爸爸。 我记得那段时间，爸爸总跟在妈妈身后问东问西，眼睛里有厚重眼镜片，都挡不住的兴奋。 他说，这一定能引起轰动。 爸爸是新闻记者，脖子上每日挂着相机，早出晚归，去那些有趣又惊险的地方。 妈妈总说，爸爸是一个好记者，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这次，他却一直待在家里。 我欣喜若，狂盘算着一件一件和父亲一起度过的计划。 却发现爸爸依然看不见我，只是待在阁楼，将门关的死死的。 因为好奇，我偷偷上去过几次。 薄薄的门板，并不能隔音，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 他们交谈了半个月，姨姥姥哭了半个月。 我记得她高高肿起，变得通红的眼睛，和因为频繁擦鼻涕，而破皮的鼻子。 我怀疑是因为爸爸的所作所为。 可我又想起，报纸出版那天，姨姥姥看到时的样子。 她伸了几次，才终于触碰到了还有温度的报纸，哭的将呼吸全部梗在了喉咙。 那天，我玩到深夜归来，远远望见坐在院中的姨姥姥。 月光淡淡的笼罩下。 她抱着那叠报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嘴角却像新月一般，有了扬起的弧度。 静谧的深夜。是回忆过往的好时机。 我翻身起床，推开窗，望向空荡的院子。 海水的咸湿味道，融入了空气，仰着头，任由这股过路风，吹起我的头发。 闭眼后的世界，仍有微弱的光芒，我感受着闷热空气，慢慢回忆起了，姨姥姥曾讲过的故事。 我的童话书不多，总是翻来覆去那几个故事，让我开始厌烦。 于是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姨姥姥有给我讲过一个，她自己编的故事。 大字报密集的张贴，就像小城是由此种纸张建造而成。 久久不散的雾气中，是呛人的火药味道，红色小旗在雾中挥舞，声音由远至近。 沈清推开窗，望了眼从雾气里走来的灰蓝色人群，对着镜子理了理辫子，举着旗帜冲下了楼。 手一下一下伸向天空，却无论多长，都冲不破灰色的烟雾。 口号重复在每个日夜，熟悉的已经融进了沈清的血髓。 “停止内战，一致对敌！” “各党派联合起来！” “援助绥远抗战！” 沈清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四处张望留意着妹妹的位置。 那是个激进分子，往常都是冲在队伍最前锋，今天却没了影子。 沈清随着队伍走遍小城，拖着一身疲惫，和沾染了同志鲜血衣裙回到家时。 正正撞上了提着箱子出门的妹妹。 不同于以往的假小子装扮。 一身带香，明显打扮过的模样。 妹妹望见她慌了神，箱子落地。 “姐。” 十字开头的怀春年纪，沈清并不觉得惊奇。 两人同胎出生，前后脚落地不过差了一分钟，样貌身形一模一样，可性格想法却大相径庭。 沈清喜静，妹妹爱闹。 两姐妹，是小城为数不多能上学堂的女娃娃。 可在沈清通过书本了解世界的时候，妹妹满眼都只有隔壁的秋哥哥。 “去找秋哥哥？”妹妹通红了脸。 沈清笑着提过箱子，“去就去，可不能私奔了。” 她提着箱子，走楼梯回房间，却在拐角听到妹的呼唤。 昏暗的光线，只能看清大致轮廓，凉风吹着窗帘灌进屋里。 两人在冰冷的空气中对视。 良久，妹妹摆手，走出了门。 门被关上，凉凉的风中，有了腊梅的香。 沈清是在第二天黄昏，看着空荡的抽屉，才明白了妹妹欲言又止的原因。 和国外大学录取电报一并消失的，还有隔壁的秋哥哥。 旗帜摆在窗台，父亲出现在门口。又摇头离开。 眼泪滴滴答答的，打湿了抽屉的木板。 街道的声音，被熟悉的枪声打断后，口号声被推搡奔跑的声替代。 浓重乡音的咒骂，起此彼伏，尖的快破音的嗓子，冲破了灰色的烟雾，“鬼子进城了！” 庞然的怪物，从空中呼啸而过，沈清抬着朦胧的泪眼望向天空，银色机翼擦着墙壁掠过。 巨大的轰隆声，震得楼都在抖，沈清迟疑着想起身。 却还未动作，父亲便猛冲过来关严了窗。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大字报依然贴满整座城，烟雾仍然存在，可却没有人再上街游行。 无论白日夜晚，小城都安静的不像话，只在偶尔深夜，沈清会听到剧烈的敲门声，拖拽和嬉笑求饶混杂，再以枪声结尾。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 街道上，只有一团一团干掉的暗色痕迹，和沈清偶尔探头听到的口哨声。 房门曾被敲过，父亲将她推进卧房。 她躲进衣柜捂着耳朵，几次三番都是如此，红色药水涂抹在红色血水，才止住的伤口。 而每每快要痊愈，都会因为父亲的堆笑裂开。 城中传出划界的谣言后，父亲便开始早出晚归。 清晨鼓囊的手提包，在夜晚扁平的回来。 沈清听着叮嘱，日夜待在书房，不断重复的翻阅着泛黄破旧的书籍，直到书房的门被撞开。 父亲望着她，她望着伤疤落下的痂，“我们能活下去了。” 能活下去了，只不过，以沈清作为交换。 她成了市长儿子的妻。 穿着白纱，却行古时礼仪。 一拜天地，天地是鬼子。二拜高堂，高堂是鬼子。 她低垂眸子，眼泪打湿面纱。 男人留在大堂，堆着满脸的献媚，她被扶着走向卧房。 风吹干眼泪，她闻到了腊梅的香。 之后，沈清待在所谓后院。 服侍醉酒的丈夫，履行妻子的职责。 再用胭脂，掩住脸上的乌青。 那些求饶声，沈清再没听过，院子始终安静像座坟墓。 她每日坐在干枯的树枝下，想着那张录取自己的电报。 罗马的夕阳，威尼斯的夜景，还有城外的仗打了三天。 沈清攀在树上，看到远处燃起的大火，在一场春雨后熄灭。 驻扎的日军离开了，国军进到城中。 人们欢呼雀跃后，城中开始清理走狗。 曾经耀武扬威，点头哈腰过的，都被拉上了台子。 沈清从大院里出来，和其他家眷，一道被赶进了漏雨的屋子。 城中有人慌张，有人痛快。 尸体被拉到草场，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喧闹终归寂静。 沈清的丈夫回来了，瘸了腿，也丢了贵公子的傲。 每日跟着去做工，回来后，也没了打人的力气。 沈清想，这日子似乎变好了。 …… 沈清第一次见到米间，是在废弃了的学堂。 她捏着学堂，广纳有学识人做老师的单子，在修筑屋子的帮工中，红着脸提高音量。 铺天满地的灰尘吸进鼻腔，脸上的通红，染到眼睛。 沈清弯着腰咳嗽，妄图躲避烟雾时，一块润湿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舍感渐渐缓解后，沈清望向身前高了自己小半个头的女孩。 一身裤装，头发高高竖起。 眸子在灰尘中亮如星辰，纱布蒙住口鼻的模样，沈清恍惚看到了画本上，仗剑天涯的侠女。 后来沈清知道，那是米间，出生军人世家，少校的妹妹。 在遇到米间之前，沈清从不知道，女人也能打仗。 也从不知道，从来刻板印象是粗俗的军人，原来也会教书识字。 沈清是唯一拿了单子来学堂的人。 那时候，虽然一切都已平稳，可大家都忧心忡忡。 没人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 所以学堂里的孩子，都是沈清跟着米间上山入乡问出来的。 放牛的孩子，弹弹珠的孩子，赤着脚四处奔跑的孩子。 她们只问孩子，按米间的话说，这些孩子是独立的，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 于是，学堂里慢慢有了零星的几个孩子。 脏兮兮像小耗子一样的孩子，坐在才整修完成，宽阔整洁的学堂里。 米间望着沈清，“给他们洗洗澡。” 学堂拉起了帘子，支起大锅开始烧水。 热水一桶一桶提进来，水蒸气升腾在空中，又散开将温暖充斥整个空间。 孩子们排着队被带进来，男孩子去左边，女孩子来右边。 沈清挽起袖子，浑身都被打湿，心里却痒痒的只想笑。 她望着坐在她身边的米间。 长发有些松散的挽在脑后，一根木质的簪子，尾部嵌着一颗红豆。 没了伶俐的气场，在暖洋的水汽中，整个人都温柔的不像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3章 【四十九】热搜榜首 兰慧看到任苒时，整个人就不停发抖，脸色惨白。 任青注意到后，马上安抚，“爸，你不要让她又把妈妈气病了！” 任苒的视线，在三人中来回滑动，最后停在任青身上。 讥讽道，“你可真是位好女儿呀，这么关心自己的妈妈。” 任勇来到任苒身边，“苒苒，你怪爸爸可以，但是你阿慧阿姨她……” “不要叫我苒苒，你不配！”任苒打断他。 “如果不是她带着这个私生女，跑到我妈妈病房刺激她，我妈妈就不会死！” “而你！在我妈尸骨未寒时，你就把这两个贱女人带回家！” 兰慧坐不住了，上前去推任苒，“当年如果不是你母亲威胁勇哥抛弃我，我们也不会分开那么多年！你母亲那是活该！你母亲才是小三！还有你，害得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啪！” 任苒一巴掌，把兰慧扇倒在餐桌上，“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妈的不是，我不止诅咒你那个死去的孩子永不得投胎，我还马上让你跟你女儿，下去给我妈陪葬！” “爸！你看她，她打妈妈啊！她怎么那么狠毒！” 任青那副矫揉造作的虚假嘴脸，让任苒看得反胃。 任苒扯着任青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知道为什么我打你妈，他都不敢呵斥我吗？” 任苒瞥了一眼任勇，“因为他做贼心虚！是他当年为了钱为了名利，主动追求我妈妈的，没有我妈妈，你以为你们能过上这种日子？” 虽然任青不断挣扎着，拍打撕扯着任苒，任苒都不松手。 “你们记好了，你们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我妈妈给你们的恩惠。如果不是我妈妈死前，让我不要为难你们，你们早就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任苒狠狠地把任青，砸到兰慧身上。 “任苒！” 任青趁任苒侧身的时候，猛地抄起桌上的玻璃醒酒器，朝她砸去。 “啪！” 玻璃破碎的声音，红酒混着鲜血，从任苒头上滑落。 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而且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她被拉进了一个胸膛。 “有没有受伤？” 易寒把任苒从怀里拉出来，仔细检查她的头和脖颈，“你脖子有划痕，我们去医院。” 易寒把任苒拉着走。 她感觉手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是易寒的手在流血。 瓷白的地面，滴了一路的血迹。 她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刚刚想转身去任勇那，但易寒突然就从门口冲进来，伸手搂着她的头往外带。 但就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玻璃破碎的声音赫然响起。 如果不是他，那她现在应该是头破血流了。 “别发呆，上车！” 易寒把任苒推进车里，自己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位，“系安全带！” 任苒转头看了他一眼，才急忙把安全带系上。 “你后背不要贴得太紧，可能有玻璃进到衣服里面了。”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在车流中来回穿梭。 任苒看到，易寒的右手，还在不停地滴血，他的大腿都染湿了一块。 “你……你手受伤了。”任苒从包里拿出手帕想帮他止血。 但是又怕把伤口上的玻璃，按得更深，手在半空中，就那么来来回回，不知所措。 易寒把手伸到任苒面前，“绑起来就好。” 任苒将他手上的血轻轻擦掉，然后再绑好。 易寒将手收回去后，任苒对着自己沾了血的手，看出了神。 自从在她10岁妈妈去世之后，她从前所有的善良、怜悯，都随着她妈妈走了。 在与那三人相处的时候，仇恨、孤独、冷漠，慢慢填满了她的内心。 自此，她对别人的痛苦，从来都置若罔闻。 什么同情心、感同身受，对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就算是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狠下毒手。 可是当她看到，易寒为了自己受伤时，心居然会痛。 那感觉，好像就是当初，她看着妈妈离世那时的感觉。 …… 易寒拉着任苒直奔急诊室，“医生，她被玻璃砸到，你帮她检查一下头还有后背，有没有藏着玻璃碎。” “哦，好好好！”医生认得易寒。 这是他们院长的朋友，每次来医院，都把这当成自己家的，但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虽然任苒百般推脱说没事，但还是被易寒，硬按在病床上，“你要是不检查，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 他把帘子拉上后，自己去了另一间急诊室包扎。 “哎呀，易寒你最近是不是很想我，三天两头就往我这医院跑。” 萧云阳吹着口哨进来，看了看易寒插满玻璃碎的手背，“你这是干嘛去了？还是又自残了？” “没什么。” “王医生，不用拿棉签了，整瓶消毒水倒上去，反正这家伙都不知道疼的。” “这……” 易寒也想快点解决，“倒。” 虽然易寒耐疼，但真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是被刺激得瞬间咬紧了牙关。 等他在缠纱布的时候，隔壁的女医生过了来，“那个易总，你女朋友她自己走了。” “女朋友？” 萧云阳一把拉住易寒，“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你找到她了？” 易寒直接扯过医生手上的纱布，自己一边缠着，一边跑出去。 只给还想八卦的萧云阳，留下一个背影。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任苒还在路边慢慢走着。 但是等他看到任苒，落寞但倔强的背影时，放缓了脚步，保持离她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 此时的任苒，只想放空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易寒跟在后面。 当她看到任苒停下来，摘路边的花时，他走到那个位置时，也摘一朵。 当他看到任苒停下来看天空时，他也抬头看天空。 等他看到任苒走累了，把高跟鞋踢掉的时候，他走到那里时，就把它们捡起来。 等任苒进便利店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等着。 等他看到任苒买了两瓶水出来，而又把一瓶放在外面的小桌子上时，他就上前打开来。 两人走过热闹的夜市街，走过无灯的巷口，走过凄凉的小道，就那么走了三个小时。 等任苒走到一个广场时，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快12点了，小贩陆续收摊推着三轮车离开。 情侣牵着手，应该是往家的方向走。 广场上零零散散的人，都在快速地移动着，只有两人像一旁的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不动。 易寒也不知道任苒想干嘛，等他忍不住，想走向前去的时候，任苒突然转过身。 因为隔得太远，易寒看不清任苒的表情，只感觉此时的她，很弱小无助。 正当他犹豫着，还要不要走上去的时候，任苒双臂慢慢抬起。 看到任苒的动作，易寒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过去把她抱紧。 任苒被易寒拥进怀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环绕着她，鼻间是他的香水味和烟草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这是她妈妈离世后，她得到的第二个拥抱。 第一个在刚刚的包厢内。 两个拥抱，都是同一个男人给的。 “你说的送我回家，现在还可以吗？”任苒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好。” 易寒拦腰把任苒抱起，她已经光脚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把任苒抱进路边停着的车里。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让杜严开车一路跟着。 他从暗格里拿出医药箱，托起任苒的脚，细心仔细地擦拭上药。 “你为什么一直跟我？” “你一个人先走，说明你需要独处和发泄，我不会打扰你。但是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还有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易寒，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任苒盯着易寒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易寒没有抬头，轻声地说着，“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想要你，非常想。” “你的要是什么意思？就是睡我吗？” “我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你只能是我的。” “可是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了解我吗？你应该也查过我的资料，你今晚也听到我说的那些话，我那么一个狠毒无情的女人，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你不怕哪天被我杀了，都不知道吗？” 易寒抬起头，凝视着任苒，“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包括你。而且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的资料也好，别人对你的评价也好，甚至是你本人的所做所言，对于我来说都只是参考。” “那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任苒就这么突然脱口而出这句话，问完，她自己都想笑了。 “对我而言，你是；同样，我希望对你而言，我也是个好人。” 任苒不再看易寒，撇过头看向窗外，低声呢喃，“好人好人……” 易寒把任苒送回了家。便离开了。 …… 第二天，任苒是被电话叫醒的，“喂？” “老板！你快看微博！你又上榜首了！” “又是谁骂我了？” “不是！你快看就是了！” 任苒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微博，热榜第一：“任苒，对不起，Linda滚出娱乐圈！” 点进去，内容讲的是Linda等人，是收钱抹黑任苒。 当初那个悬崖边，其实在外沿下去半米的地方，就是另一个平台，而且那里当时也铺了很多垫子，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受伤。 另外，任苒说的话，是被剪辑过的，两句话根本就不是同一时间说的。 最后，还附上了当时现场的图片和完整的视频。 爆料人还贴出了，Linda团队与神秘人的沟通信息。 对方称，只要按他的要求对付任苒，就给Linda做一部戏的女主。 只是，神秘人的信息都被处理了，大家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任苒刷了一遍后，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慵懒磁性的男声。 “是你做的吗？” “嗯。” “为什么？” “我不能让人伤害你。” 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易寒，其实这些过一段时间也就消去了，不值得你花时间做这些。” “这些我都是让手下做的，不花我时间……如果我这次的擅作主张，让你不开心，我道歉。但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会允许有人以任何方式伤害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对方的信息隐藏起来？”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知道，任青。” “我觉得你会想自己来解决她，而且这算是你的家务事。在你自己能处理的时候，我不想先插手，等你处理不了的时候，我再来帮你。” “……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任苒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想把她拉到太阳底下，还是要把她拉到更深的阴暗。 但是她知道，此刻她动摇了，因为这个人太懂她了。 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发来，“易寒”。 任苒通过后，易寒马上发来一条微信：“我今天出发，要去法国出差一周，工作的事情，会有人专门跟你对接。我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另外，能一直保持着跟我沟通。” 任苒觉得，易寒连出差时间都是算好的。 因为知道她接下来，会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好。” …… 与WJ的合作，也正式推上了日程，任苒也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跟易寒有时差，但是六个小时也差的不多。 两人平时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比如吃了什么，天气怎样。 而且易寒不时也会发一些照片给任苒。 美食、风景。 而且照片拍得越来越好看了。 另外让任苒惊讶的是，易寒每次都能秒回，而她自己则总是拖一拖。 在易寒出差的第四天，任苒收到了易寒的大哥易源的生日邀请函。 想了想，易源32岁，易寒也30岁了。 众所周知，易源和易寒非常不和，两人为了易氏集团的继承权，明争暗斗。 虽然现在易氏集团的总裁是易源，但是易寒自己创立的P.A.集团，也在穷追猛打。 而他们父亲的意思是，谁活到最后，就把易氏给谁，放任他们两个斗得鱼死网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4章 【四十九】你不信我?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 但是易源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她，说想认识认识她，请她务必到场。 都这样了，她怎还有不去的道理。 但更重要的是，她想去会会易寒的大哥。 其实在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易寒也产生了保护欲。 …… 任苒去到会场，本来有许多公子想要上前搭讪的，但是都被她那张死拽的臭脸给赶跑了。 有几个厚着脸皮接近的，也扛不过她的冷言冷语，铩羽而归。 “任小姐，一个人不无聊吗？” 任苒抬眸去看，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萧先生？”她好像记得，这萧云阳是易寒的朋友。 “任小姐认识我？” 那晚，萧云阳马上调出监控，看看易寒的那个女朋友是谁。 没想到，居然是任苒。 “在这江城，应该没人没去过萧家的医院，而萧先生又是萧家独子，又怎会不知道呢？” “那不知道任小姐，知不知道我跟易寒是好兄弟呢？” “知道。” “我可听闻。任小姐在跟易寒在交往，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让你来他大哥的生日宴的，莫非是你没告诉他？” 萧云阳觉得，要是易寒知道这件事，很快，他又能在医院看到易寒了。 “那个我想萧先生误会了，我跟二少只是朋友，今日……” “所以你只是想跟他玩玩？”萧云阳打断任苒，脸上挂着的嬉笑顿时消失，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此时，一个男人走近，“任小姐，大少想跟你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好的。” 任苒转而对萧云阳说，“那萧先生，我们改日再聊。” 萧云阳把想离开的任苒，一把拉住，“他对你是认真的。” 萧云阳觉得，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让任苒去见易源。 任苒笑了笑，掰开了他的手，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 易源跟易寒截然相反，他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待人有礼。 当任苒跟易源交流的时候，他也一直保持着微笑，举止礼貌得当。 但任苒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他。 她对虚假的东西总是非常敏感，她感觉到易源非常虚伪。 而易寒不一样。 虽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非常血腥，他看自己的眼神也非常瘆人，但任苒并不讨厌。 他说的话，也不是虚情假意那种，所以任苒对他也莫名有种情愫，她把这个总结为同类相吸。 她本来还期待着，易源会搞些什么蛾子出来。 但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跟任苒闲聊，等宴会进行到一半，任苒就离场了。 …… 早晨一阵门铃声，让任苒从睡梦中清醒。 天还蒙蒙亮，略带湿气的微风，从阳台吹进来。 任苒倒腾了两下后爬起来，来到门口，“易寒？” 她一开门，便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点点胡渣，双眼布满红血丝的易寒。 任苒被易寒身上裹挟的怒气，震慑得有点僵硬，“你不是还有两天才回来吗？” 易寒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用力，似乎身上压着千斤重的包袱，他在任苒面前站定，“你昨晚去我哥的宴会了？” “对的。” 当看到易寒的第一眼，她隐隐猜到了他赶回来的原因。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几个字，是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的。 “只是一项工作而已，我每天那么多工作。不见得每一件都告诉你，” 易寒现在的态度，让任苒的起床气蹭蹭往上冒，“我还要睡觉，你要是没事就先走。” 任苒果断的转身。让易寒极力隐忍的怒火，瞬间冲破了束缚。 他把任苒扯了回来，双眸紧紧攥着她的脸，“你明知道我跟我哥不和，你为什么还要去？你喜欢他？” 任苒的手，被握得发疼，“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我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宴会而已！” 任苒也是暴脾气。 “你喜欢易源是不是！” 要不是因为任苒住的是高级公寓隔音好，以这两人的音量，怕是要被领居投诉了。 又是怀疑。 任苒受够了这些无端的质疑，“我喜不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易寒把任苒抵到墙上，疯狂地索吻，啃噬她的肌肤。 “易寒！你给我停下！” “你不能喜欢易源！” 他脑海里已经被一个念头填满，就是任苒喜欢上易源了。 两人在争斗中，把周围的物品扫落一地，发出各种恐怖的破碎声。 辗转中，易寒把任苒压到了餐桌上。 任苒此刻头发凌乱，嘴角挂着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易寒的。 睡裙像一块破布一样，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她还在奋力反抗着。 可当她听到拉链滑下的声音时，突然就停住了。 抓过一旁的水果刀，抵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脖子上，“你要是敢做下去，我就立马杀了你！” 易寒蓦地停下，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目光缱绻地看着任苒，“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任苒现在才真的意识到，易寒发起疯来，十头牛都拉不停他。 要是她们再这么毫无意义地吵下去，总会有一个人，是被抬着出去的。 当她看到易寒眼底的隐忍时。终是选择了先妥协。 她放下刀，双手捧着易寒满是汗水的脸，心平气和地说，“我不喜欢易源，我去那里，真的只是为了工作，而且我中途就走了。”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分心，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值得我们为它争吵好吗？” 任苒已经好久没有跟人做过解释了，“相信我好吗？” 易寒慢慢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盯着任苒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易寒！” 任苒叫住他，“你不相信我？”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易寒依旧背对着她，声线喑哑，“不是，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给我转过来！” 易寒呆滞了一会，转过身。 可在他看到任苒的那一瞬，双瞳收缩，喉咙刺痛，“任……任苒，你先把刀放下。” 任苒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白皙的脖子，已经被压得发红，似乎只要微微再用力，便能让鲜血喷泄而出。 “你……你先把刀放下……”易寒慌了，他全身都在发抖。 “你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先把刀放下。”易寒看到，任苒一说话，那把刀就陷得越深。 “你相不相信我？”任苒咬着唇。 哪怕全世界都误解她，怀疑她，她都可以不管。 但是这一刻，她想要易寒的信任。 “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相信你，任苒，你先把刀放下！” “真的？” “真的！我保证，以后你不管说什么，我都相信！” …… 萧云阳一早就在医院候着，就等着易寒来。 按照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觉得，有必要空出一间手术室，来给易寒做抢救。 可等他接到电话跑到病房时，却发现易寒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反而是任苒在那里消毒。 他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又看了看任苒的脖子，“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受虐症？一个比一个爱自残。” 说着，拍了拍易寒的肩膀，“不过任小姐比你厉害，她都敢直接把刀架在脖子上。” “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刀架你脖子上，”易寒推了一把萧云阳，“滚！” “你们两个是属狗的吗？那么下得去口咬对方？” 萧云阳看着两人脖子上的牙印，嘴唇上的伤口，“王医生，你待会再给他们打个狂犬疫苗。” 在医院折腾一通后，两人又回到任苒的公寓。 当站在满地的碎片中时，陷入了尴尬。 “对不起。” 易寒把手心里，任苒的小手，用力地捏了捏，“是我失控了。” “我也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跟你解释。”终是鲜少道歉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是生硬的。 “你先去休息，我收拾一下。”易寒松开任苒的手，挽起袖子准备打扫。 “不用，我到时候让阿姨来弄就好。” 她把易寒拉进卧室，“你睡觉，你现在应该很累的。” “跟我一起？” 易寒现在只想让任苒呆在自己身边，“我不碰你。” 任苒眼眸淡淡地望着易寒，“好。” 两人平躺在床上，却都一动不动，僵硬地绷直着。 任苒叹了一口气，拿过床头柜的手机。 见易寒疑惑地看着她，说道，“跟助理说一声，今天不上班了，陪你。” 刚放下手机，一通电话打进来，任苒把屏幕举给易寒看，“你哥喔。” 易寒脸色瞬间沉下，“不要接。” 虽然他很想抢过任苒的手机，直接挂断，但是他知道，任苒不会喜欢他不这么做。 “为什么不接？” 任苒把手机递给易寒，“但是我想要你来接。” 易寒紧绷的下颌，慢慢松开，“好。” “喂，你好，任小姐，我是易源。” “不好意思大哥，是我。” “易寒？没想到你还真的赶回来了。” “大哥，如果你有事找苒苒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什么，就是想约任小姐，一起吃个饭而已。” “你这是没睡醒，在做梦？” 任苒看到，易寒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关节都发白了。 她“哼唧”了一声就凑上去，“宝贝，谁那么早来打扰我们睡觉呀，快挂掉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1章 【四十八】到底是谁 沈清顿了手中的动作，到盆中孩子拍打的水花将她唤醒。 而一并的水花，也让米间转了头。 眼睛里，有因为笑意而闪烁的光，嘴角扬起，几缕碎发散散的垂下。 沈清望了一眼，慌忙转移了视线。 她听着心脏在胸腔跳的像打雷，不顾身侧呼唤。 只定定望向水盆，却又在荡开的水流中，看到了米间的眼睛。 那是沈清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因为即算安稳少年时期，她的世界也只有书本，有走向世界的愿望，却也终究只成了痴想。 而米间是真的走向过世界。 于是教书之余，沈清最爱待在米间身边，听她讲述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 她们会谈天论地，读过同一本书，爱好同一个作者。 知道天空外面有浩瀚星系，也知道另一侧大陆羚羊，开始奔跑的日期。 沈清忘记了一切，只跟在米间身后，到山峰看日出。 躺在厚厚的稻草，闻着干枯清甜的味道。 阳光一点点打亮，米间美艳张扬的五官，温热柔软触到了沈清的唇角。 那一刻，万物颠倒，天旋地转。 城里的传言，其实一早就是存在。 只是沈清沉浸在自己世界，没有在意。 到那些传闻进到她的耳朵，国军已经开始准备撤退。 放牛的娃娃在回家之前，背着手学他爹的模样，“狗日的，鬼子压根没走。十里地外乌泱泱的一大片，还去谈判。什么狗日的世道，赢了还去谈个……” 沈清及时制止了娃娃又要脱口的脏话，挥手让娃赶快回家。 街上游行的队伍，又出现了，口号响的震天。 米间穿了外套，“我先去找我哥，你在这等我。” 沈清望着米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披上外套就往家赶。 沈清每日都会回家，可早出晚归，却从没见过丈夫一面。 街巷中，早早就开始流窜，说他住进了街角马寡妇家。 而沈清急着回家，是想把那根簪子带出来。 木质的簪子尾部，有一颗红豆。 避过污水推开屋门，暗沉的空间里，丈夫蹲在地上抽烟。 望见她后，缓慢的直起了身，脸上都是乌青嘴角也渗着血。 “清儿，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啊。” 心里轰隆一声，沈清手松了房门转身便跑。 两个黑影从丈夫身后窜出，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重量压下，汗臭里都是呛人的烟酒味。 几个巴掌落下后，是布料被撕扯的声音。 沈清脑子浑浊一片，只拼命挣扎，却感受到了更重的巴掌。 血红的视线里，是面前两人脱下的外套，和慢慢关上的门。 沈清靠着本能在挣扎，殴打的痛感已经麻木，她只知道护着裤子。 就算死掉，也要护着。 窗外传来了急促的哨声，枪声响的像礼花绽放。 沈清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她虚脱的瘫在床上，门开合间，外面的天，已经黑暗如墨。 沈清浑身都散了架。 她拖着疼痛的身体翻到地上，缓慢的爬向床底。 黑暗笼罩周身，她瘫软在地上，鼻翼微弱煽动。 浑浊的黑暗中，有呼唤她的声音。 一双手将沈清拖出床底，抱上了马背。 她睁开眼睛，费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米间，暗与明在交替。 马儿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奔跑，火光快漫出了天际。 奔跑求饶，还有似乎响在耳边的枪声。 “不能走啊！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为什么要撤退，明明赢了。” “明明赢了，为什么……” 马儿嘶鸣着倒地，沈清被紧护在怀里，在地上翻滚。 黑暗又开始侵袭。 …… 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是在颠簸充满浊臭的卡车。 手被温暖包裹，她望向米间欣喜的眼睛，嗓子嘶哑的不像人类，“回来做什么？” 有液体落在沈清的脸颊，从来冷淡的嗓音里，是控制不了的慌张和哽咽，“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清感受着温暖慢慢闭上眼睛，不管颠簸的尽头的哪儿，她都不再害怕。 浊臭的车厢，沈清闻到了腊梅的香。 …… 车子颠簸着向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沈清半梦半醒，始终在昏迷的边界挣扎。 而在不断拼凑的清醒时分，她断断续续听全了，马儿倒下之后的事。 国军撤出城外后，人们都明白了这之后的命运。 日军的车灯，慢慢靠近仿佛屠杀开始前的信号。 男人在咒骂，妇女在哀嚎。 孩子穿行在人群间，仍在嬉笑打闹。 未经世事的婴儿，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母亲怀里，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咯咯的笑个不停。 古稀老人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他们坐在门口或躺在床上。 在喧闹中获得平静。 有钱财的商人，早几天便开始准备起了逃亡，拖家带口趁着黑夜，去往下一个庇护的地方。 绝望，侵蚀着所有不能离开人的心，于是，绝望化作了勇气。 人们打算做最后殊死一搏。 倒了的红旗，又被立了起来。 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人们一个一个倒下，却奇迹的没有退缩。 尸体散落在街巷屋顶，日军的车子进入城中，没有丝毫停留。 可不过三十分钟的穿行路程，城中便有了一条浓稠鲜血而成的小河。 妇女连带财务被统称为物品，一股脑的堆在了卡车的后箱。 三十分钟，仿佛碾碎了城中一切，车子贯穿小城时，一并带走了城中的声音。 亮光随着日军离开，小城死在黎明之前。 车子停下，车门敞开。 沈清握着米间的手，在听不懂的语言中，被推搡着进了一个屋子。 路中，沈清偷偷抬头打量周围。 似乎是日军的营地，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打量她们。 听不懂内容，却能感受到轻·佻，那几双眼睛都带着欲·望。 沈清垂下头，遏制住了呕吐感。 那是很长的一段时光。 从奋起反抗到麻木顺从，不过一周的时间。 而每每沈清被选中，米间都会出现，那张美艳的脸，总能替沈清省去一些苦难。 在最开始。 而最开始，也是沈清最绝望的日子。 身体没有受到折磨，却变本加厉的在每一天的每一刻，折磨着沈清的灵魂。 米间总在深夜归来，躺在她身边，呼吸轻的让人害怕。 米间不让人触碰，沈清只能拉着她的尾指。 感受那永远暖不起来的冰凉。 后来，鬼子的人数多了，没有人能逃脱。 这反而给了沈清安慰。 不分昼夜的，她排掉灵魂，如一朵绽放在泥土的花朵。 每一片花瓣都占满淤泥，融进脉络刻在心脏。 那是一段黑暗无光的日子，她们有想过离开。 可数次的逃跑，换来的，只有背部肚子用刀尖刻下的，永不能消失的肮脏字眼。 于是她们接受了，麻木了。 认为一切都不会再有转机时，日军却开始连夜撤退。 米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向卡车搬运物品的士兵。 “我们能离开了。”沈清望向米间，“走。” 有三两士兵靠近屋子。 沈清跟着米间，躲在了角落的床下。 狭窄的空隙，两人紧紧拥抱。 门被打开后，是枪上膛的声音。 没有任何哭喊，门又被关上了。 沈清感受到了小腿处涓涓的暖流，她闭着眼睛，手臂环绕更紧了几分。 直到外面再没有一丝声音，两人艰难的从床底爬出。 在初升的光中奔跑。 不回头，只是奔跑。 一直一直。 跑进深山，跑进山的最深处。 她们在一处村落安顿了下来。村子虽然远离城市，却也留下了战争的痕迹。 剩下的零星几人，都是老幼妇孺，她们在战争后的废墟里，自顾不暇，没有人留意谁又来到了村子。 于是，她们住了下来。 那是很平稳的几年，也是在此后，支撑沈清活下去的几年。 后来的战争，没有再波及这个小小村落，只是在结束那天，米间望着天外的霞。 米间的命运，本不该如此的。 沈清拥着米间，只想加倍加倍偿还。 村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村子也重建的开始繁华。 学堂建立后，她们去做了先生。 村里，能识文断字的人不多，而经历了这一遭，大部分人都明白了知识的力量。 于是，女人教起了书，没有工钱却包三餐。 这就够了，两人成对儿的行在村中。 每日都有欢笑，生活似乎开始变化的幸福时，那个疯狂年代到来了。 沈清和米间，是积极配合的。 可不知，村中人从哪听来，她们在日本军营里的事儿，被翻了出来。 她们不愿意互相举报，可总有人给她们扣上帽子，开始批·斗。 是学堂里的学生，那个基本算是跟在沈清身后长起来的小娃娃。 从来乖巧的孩子，现在却扯着嘶哑的嗓音，大声念着她们的罪状。 衣服被高高掀起，那些耻辱的过去，成了她们被批判的证据。 她们跪在地上，被辱骂被折磨。 实在受不了，承认了他们说出的问题后，被剃掉头发，站在长凳，接受思想正确人的思想洗礼。 一日又一日，沈清不明白，这日子怎么没完没了。 这些漫长的日子，为什么就没有尽头。 总是刚有好转的迹象，便又开始急转直下。 村里有人看不下去他们的行径，是那姑娘的哥哥。 他驾着马车，在一个深夜，带上她们离开村子。 其实离开或不离开，都没有差别，没有一处是平静的。 可她们还是上了车，躺在平板上，紧紧抱在一起，看着天空随着行走的月亮。 村里有人发现了，火把的光，成片的亮在森林。 马儿在山路上奔跑。 三人都慌了神，谁都知道，回去后的下场。 米间深吸了口气，“我去拖时间。” 沈清吓得呆滞，死死抱住米间摇头。 米间掰开沈清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家都是军人的，你忘了？” “一起的话，被抓回去都会死。我们一起死没关系，可他呢？” 米间擦着沈清脸上的泪水，“我有办法，你去只会拖我后腿。” “你只管活下去，我一定会来找你。”米间起身。拿起了角落的火折子。 “去小城，去最高处。我一定会来的，你记得。” 米间翻下马车，“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清，“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米间。“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沈清，“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马车顺着小路不断向前，沈清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了拥抱时，米间怀里鼓囊的感觉。 她猛地回头，身后一声巨响，漫天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照亮了她脸上蜿蜒的泪痕。 她呆滞的回过头，慢慢躺平在车上。 闭上眼睛，无声的呢喃，“回小城，最高处。她会，回来找我……” “她会，回来找我……” …… 长大后，再回想整个故事时，才发现故事里的沈清，就是姨姥姥。 可这时，却并没有惊叹的心情，而是情理之中般的接受。 于是，在姨姥姥的灵魂，已经沉入海底后的这一刻里，我突然接受了她的一切。 姨姥姥辗转半生，终于回到家中，却只蜷缩在落满了灰的阁楼，还在晚年被送往养老院。 她的所谓亲人，并不真正的在意她，包括我。 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忽视她，习惯性的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 而姨姥姥这一生，漂泊于尘土黄泥之中，满心疮痍，却依然无暇。 她依然活着。 在这不算长的后半生里，那个许诺回来寻她的姑娘，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姨姥姥望向远方的眼睛里。 报纸上的文字，终究成了几团墨渍，没有人为她们的苦难，主持公道。 所以，姨姥姥到底是谁害死的呢？ 是凌·辱她的日本人？ 是替换了她人生的姥姥？ 是用她利益交换的太爷爷？ 是将她抵押出去的丈夫？ 还是因为我的忽视，父亲的追问，母亲的漠然，或者是舅舅的驱逐？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姨姥姥。 但突然之间，我又忆起了童年时的一件事—— 那年，我因为恐惧窗帘后的眼睛，便幼稚的认为，只要将窗帘缝隙黏住，姨姥姥便再没有办法。 我偷偷潜入她的房间，在粘粘窗帘时，听到了姨姥姥迷迷糊糊的梦话。 “国军撤退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5章 【四十九】你是那个被打得半死的人吗 易寒看到任苒闪着机灵的眼睛，再见也不说，就直接挂断了。 “任苒……” 易寒放下手机，蓦地朝任苒贴上去，抱住她。 “苒苒……”把头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 任苒正对着易寒，抬手抚上他的眉眼，“易寒，自从遇到你，我好像多了好多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第一次在工厂见到的时候，你那么暴戾那么凶狠，我都不觉得害怕，我还对你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那是一种同情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你有一点可怜。” “我觉得很奇怪，我看到你受伤，我会难受。看到你生气，我会焦虑。” “我会每天期待你给我发的照片，我们才认识了几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易寒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中，都会一眼就能看到彼此。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任苒不解地摇摇头。 “我最后悔的就是，我之前为什么从不看娱乐新闻。如果我看了，我就能早点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易寒在她额头印上轻轻地一吻，如桃花落入湖面。掀起阵阵涟漪般，温润且悸动。 “当我看到你把刀放在脖子上时，我全身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着，我比我想象中更不能没有你，我爱你，苒苒，很爱很爱。” 任苒眼中的易寒，越来越朦胧。 在泪珠滴落地瞬间，她重重地吻上了这个说爱她的男人，这个说永远相信她的男人，这个让她小鹿乱撞的男人。 一阵天昏地暗地吻后，易寒的手。开始逐渐不老实。 任苒猛地擒住他，“你不是说不碰我吗？” 她双颊绯红，眼睛故意带上魅·惑，手指还在他的脖子上，像羽毛一样来回滑动。 易寒大口喘着粗气，“好……那你让我抱会，你不要动！” 他受不了，把她的手拿开，起身下床，“我去下洗手间。” “易寒～”任苒等他转身后，把被子掀开，用食指将睡裙衣摆慢慢往上撩。 易寒猛扑上去，“是你勾引我的！” …… 两人在一起后，任苒搬进了易寒的家，开始了没羞没躁的生活。 萧云阳都不敢再去找易寒了。 他每去一趟，吃的狗粮都能饱上好几天。 虽然医院损失了易寒这位常客，但他也是真的为两人感到开心。 他曾经以为，易寒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个女生，是那种阳光可爱的，没想到，居然是任苒这么一个大众眼里的“病人”。 他们两个在一起，要么就是火星撞地球一起毁灭，要么就是互相扶持，走出黑暗迎接光明。 但在初期，两人的暴脾气，还是让他们的家重新装修了好多次。 可他们永远都不会伤害彼此，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知道对方会心痛。 渐渐地，他们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开始学会调整控制情绪，生活也越来越融洽了。 …… 这晚，易寒在书房工作，任苒在翻他的书柜。 突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有关摄影的书，“你居然有这么多摄影相关的书？” 易寒停下手中的工作，来到任苒身后，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走进你的世界，而且我那段时间，还请了老师来每天给我上课呢。” 任苒覆上他的手，“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总是喜欢自己默默做这些事。” 她转过身，揪着他腰间的衬衫，“我家里的事也是，你自己跟你大哥斗得就很忙了，还要花时间帮我抢回我妈妈留给我的公司，帮我解决那三个人，其实你不用那么累的，我再花多一点时间，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我不忍心，也不舍得让你辛苦，我只想你每天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呢，我也不忍心不舍得你那么辛苦啊！” “你要是真的不舍得，晚上就乖乖地配合，不要刚开始就喊停，嗯？” “滚！我看书。” “我再带你看点别的！” 易寒把任苒拉到书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任苒打开盒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先是迷茫，然后惊讶地看着易寒。 “这个警报器，你是那个被打得半死的人吗？” “对，就是我，我找了你7年，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我就说。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奇怪怪。”那晚的事情，任苒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她被赶出任家，被所有人谩骂的时候，是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听她讲完了她的故事。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说相信她。 “那时候，他们都说是我把她推下的楼梯，害她流的产。可实际上，是她想推我，结果被我躲过，她自己滚下的楼，可那时候谁都不信我讲的话。” “我确实看到她滚下去之后，没叫救护车。因为那时，我看到了任青藏在角落里偷看，我以为在我走后，她会救她妈妈的，可是她没有。” “她自己跑回房间，她为了让我被赶走，为了不让那个孩子出生争宠，居然连她妈妈的死活都不管。” “其实那时候，陪你等救护车的那段时间，也是我被治愈的时间，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没有打断我叫我闭嘴。” “只有你，在我问你相不相信我的时候，马上就说相信。如果没有你，我连那个晚上都活不过去。” “我也是，如果没有你，那晚我也活不过去了，易源那时找人在半路埋伏我，我好不容易逃走了，结果还被一群混混堵上，说来也巧，我们在工厂重逢那次，也是因为我哥。” “那片被炸掉的工业区，其实是我的。那天那几个人，就是我哥派去干这件事的。一场爆炸，一夜之间上百个家庭支离破碎，他们都说我狠，但他们就是该死！” 任苒搂住易寒的脖子，“记得你跟我说的吗？对你而言，我是好人。” “对我而言，你是好人，这就够了，我们不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我们活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 “宝贝，你又在勾·引我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6章 【五十】复活? “我快要死了，但我将在50年后回来。” …… 2071年，Cryonic总部，“重启2071”计划第一例实施成功。 当我睁开眼，记忆尚在混沌之中时，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有人告诉我，我是第一例冷冻遗体复活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死于肺癌。 可是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参加这项计划了？ 有人在我身体上摸了起来。他告诉我，在我手术后的几个月里，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我不理解，什么叫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人，朝我笑了笑，一双眼睛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只叫我安心即可。 他们把我安排到了一间观察室，让我安心在里面恢复。 而此刻我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除了震惊，别无它想。 …… 我叫张奕楠，性别男。 28岁，或者说，78岁。 可此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我记忆中的脸庞，只是没了头发，面色略显苍白，整个人消瘦地不像样。 可是这具身体，让我犹如置身寒潭。 我不可置信地摸上胸膛，不假思索地捏了捏。 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分明是个女人的！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跌撞地跑了出去，看着门口的人，想让她给我一个解释。 她两手插在白大褂里，身体随意倚在门框上，姣好的面容，露出微笑。 “你好，我叫陈念一，王教授的助理，在你恢复时段，负责你的全部。” “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头，女人的身体，当我是怪物吗？ 她伸出手示意我坐下，别太激动。 而后才慢慢解释：“灌流时，头和身体要被分开，你的身体出了意外。不过，好在找到了一具与你没有排斥性的身体。” 她表示，我是多么的幸运，这种几率千万分之一。 但凡有一点排斥，我最后都会死亡。 “我不是变态！”我仍旧不能接受。 她耸了耸肩，表示手术已经完成，一切都无法改变。 我跌坐在床上，从迷茫到诧异，再到心死。 我从来没有妄想，自己死后能复活，自然体会不到复生的喜悦。 每天都要服药检查，每天都被关在观察室里，甚至，这里连窗都没有。 我要被这一方狭隘天地，逼得几近崩溃。 在第十九次，见到陈念一过后，我扔下手里的药，语气冷淡地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恢复？” “我只是个小助理，这事要问王教授。”她惯常地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你们这种实验简直可笑至极，罔顾人伦！” “你的生命都可以重来一次，生前有任何遗憾都可以去弥补，这不好吗？ “呵。”我冷笑一声，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在嘲讽我。 嘲讽我可以得到机会却弃之敝履，不懂珍惜。 我将手中的药扔到地上，拿脚踩了个粉碎。 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我没有遗憾，也不想重生。” 她还是笑了笑，温声道：“听说王先生以前是个画家，想画画吗？” 我愣了愣，停了脚下的动作，看了她半晌。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显得我所有的举动，都幼稚极了。 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钟，门口那扇门被打开。 这次来的不是陈念一，是王教授。 那个我刚醒来，朝我微笑的老人。 他推了一架钢琴进来，年迈的身体，显得有些吃力。 可我坐在床上冷眼相看，对他没有半分关心。 他将钢琴摆正后，走到了我面前，话说得温情：“我给你带了一架钢琴解闷。” “我不会弹钢琴。”我确实不会，我只会画画。 “不，你会的。” 我被他低语吓得抬头看向他，还是那无法抑制的喜悦，让我恶寒！ 那目光流连于我的身体，让我恶心！ 连带那微笑，都扭曲成了变态！ 比起他，我倒是更想念陈念一了。 至少，她只盯着我的脸看。 伸手扯过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盖住，阻挡他的视线。 “你还想要些什么？我让小念给你带过来。”哄小孩的语气，真是让人想吐啊。 “自由。不被你们当成一件成功的实验品随意摆弄，可以吗？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吗？” “你的身体机能还不稳定，需要观察。” “那麻烦你出去。”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拿水杯狠狠地砸了过去。 除了一声闷响，连震动都没有，甚至杯子都没有碎。 我无数次试图走出那扇门，可是没有一次密码正确。 指纹、脸部、数字、声控我都试过，都没有用。 余光瞥见那架钢琴，看起来价格不菲。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伸手划过一排黑白键。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醒来听到的都是人声，此刻，即便我毫无章法地乱按，也觉得它悦耳极了。 瞧瞧，我这双，哦不，这双手，生来就像是个钢琴手。 手指修长又有些畸形，指头的肌肉包住指甲，甲床被深深嵌入其中。 我坐在了钢琴前的凳子上，右脚轻轻放上踏板，左脚向后撑起。 两手自然弯曲，手掌拱起，关节突出，黑白键上立刻孕育出美妙音符。 在这封闭的空间，声音回响在我耳边，它如天籁般动听，让人陶醉。 一曲终罢，我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我这几日一直在画画，即便过了五十年，可于我就像一觉醒来，所以第一幅画完成得格外顺利。 我此刻欣赏着我的画，余光一瞥，沉默半晌。 右下角的几个字，让我为之深深一震：你好，我叫余佳柠。 我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看着手中的笔，平稳而又有力地移上了画布，慢慢写道：50年后，我终于活了过来。 完了，还附上一个笑脸。 我猛地扔掉笔，在起身间撞倒画盘，脚步跄踉地跑进浴室。 伸手揉擦过脖颈，可那里找不到一点缝合的痕迹。 再看着胸前的突起，停了动作，只余嘴角一丝嘲讽的笑。 可眼里却满是渴求与喜悦。 …… “张先生，要检查了哦。”陈念一的声音在外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2章 【四十九】警报器 “喂！你们！我报警了，执法者还有两分钟到！” 平静但嘹亮的声音，在漆黑的小巷里回荡着。 不远处的一群人，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站在巷口的女孩。 街道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点！”一个男人又重重地踹了几脚蜷缩在地上的人。 然后看女孩依然站在那里，便狠吐了一口痰，朝她走去。 但他刚迈出一步，警笛声呼啸而来。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便惊慌失措地跑向后巷。 女孩走到那个缓慢移动到墙边的男人身旁，把藏在身后的警报器拿出来，关掉，“今天是我18岁生日，但是没有人送我礼物，所以我就在路边偷了这么一个东西。” 她把它放在男人手上，“现在送你，你能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生……生日快乐。” 借着微弱的月光，男人努力地去看清女孩的脸。 虽然视线已经被血液模糊了，但还是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一颗耀眼的流星，在女孩的脸庞滑下，喉咙里隐忍已久的悲伤，呜咽而出，“谢谢。” …… 一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911，在空旷的郊区小路，肆无忌惮地驰骋着，仿佛一减速就会被卷入世界末日般。 任苒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中控台上。 修长的手指，愉悦地敲打着，忽地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节奏。 “喂？” “老板，你真的不管一下Linda吗？她们现在越说越过分！”助理着急得来回踱步，抓耳挠腮。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还不足以让我花心思，挂了！” 任苒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一个蠢女人，被人拿枪使了还不知道。” 任苒是知名摄影师，年仅25岁，就把国内外的摄影大奖拿了个遍，在摄影界享负盛名。 但是在做人方面，口碑非常不好。 冷漠、自私、傲慢，是对她常见的评论。 网上关于她的讨论，都会带上“反·社·会人格”的标签。 近日，一段关于她和Linda的视频刷爆全网，她的形象更是跌落谷底。 视频里，任苒帮Linda拍照，场地是在悬崖边上。 Linda穿着高跟鞋和厚重的衣服，一直颤颤巍巍的，不敢再往外走。 但是任苒却一直叫她后退到边上。 最后，Linda一个崴脚摔倒了，幸亏工作人员及时拉着，不然就要掉下去了。 发生这惊险的一幕后，大家纷纷上前安慰。 而任苒则语气冷漠地说了一句，“没事就站起来继续，磨磨唧唧的，拍到明年都拍不完。” 就这段视频，让任苒连续占据了热搜榜首三天。 此外，与任苒合作过的部分艺人，也纷纷补刀。 但任苒也不在乎，趁大家都解约的时候，她还赚了毁约费，和一个悠闲的假期。 而且过不了多久，合作又会接踵而来，这样的事情一年断断续续好几十次，她都习惯了。 车子一个急刹停下，扬起漫天粉尘。 任苒拿过副驾驶的尼康单反，推门下车，全黑的吊带长款连衣裙，被热风缓缓吹起。 这片工业园，一个月前发生了爆炸，现在一片狼藉。 当任苒看到这痕迹斑驳，满是苍夷的废墟时，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是想拍摄一组灾难与死亡的照片。 五公分的黑色高跟鞋，把砂石路踩得吱吱作响。 任苒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探索着更深处的未知。 她很喜欢新鲜的感觉，所以每当她有新的拍摄想法时，都会自己先去探索一番。 山巅雪峰，深渊海域，热带雨林，南极冰川……她都去过。 即使考察场地花了好几个月，但达不到理想状态的话，她都不会凑合去拍。 她从不会把自己约束在哪个类型。 纪实、人像、风光。 只要她想拍的，就去拍。 因为她妈妈在她三岁，送她第一台的相机时就说了，“苒苒，拍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不需要去拍别人喜欢，但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但是为了生存和抗争，任苒渐渐开始去拍并不是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东西，就如Linda这种商业片。 任苒走走停停，用相机拍下电线杆上成群结队的小鸟，拍下裂缝中刚冒头的青草，拍下被烧得墙 “啊啊……” 任苒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声哀嚎，沿着声音走去，看到了几辆轿车停在了一间厂房前。 她这种看到老人摔跤都不会扶的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掉头就走。 果然，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迅速，马上转身了，可却忽地发现，身后站了两人。 两人把任苒带到了那间厂房内，“易总，在外面发现了一个女人。” 可场上无人应答。 任苒便顺着视线，看向了那个在拿着皮鞭，不断抽打人的男人。 他疯狂地鞭笞着被吊起来苦苦求饶的男人，每一下，都打得那人皮开肉绽。 等那人停止叫唤后，他才收手把鞭子递给旁人，一边摘手套一边说，“把他们都送回给我大哥。” 闻言，任苒这才发现，旁边还趴着几个生死不明，满身是血的人。 除了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有点厌恶之外，内心对此画面，毫无波澜。 易寒看了一眼任苒，便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得更快一节。 他站在任苒面前，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脸，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任苒被他用意不明的目光，扰得心头战栗。 “你叫什么名字？” 易寒缓缓开口，声音隐隐藏着一丝的温和。 “任苒。”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来这里做什么？” 易寒瞥见了手下拿着的相机，“记者？” “摄影师，来这里取景。” 易寒拿过相机，仔细翻看起来，“拍得很好看。” 此话一出，不仅任苒疑惑，就连十几个手下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易寒把相机还给任苒，“知道我是谁吗？” “易寒。” 这江城，谁人不知易家二少易寒，以心狠手辣、目中无人著称。 “好，那你是想继续取景，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还要继续拍，而且我自己开车来的。” “好，那你继续，但是不要再进来这里。”易寒又深深地看了任苒一眼，抬脚离开。 跟在易寒身后的杜严，忍不住发问，“易总，那个女人不需要处理吗？” 易寒声色严厉，“你记好了，她叫任苒，而且她不会多闲事的，还有，尽快把她的详细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 任苒虽然受舆论影响，个人在业务上产生了一些波动。 但她公司的其他摄影师，还是正常营业。 这天，任苒刚到公司，助理刘欣，就兴高采烈地跑进来了，“老板老板！你有大单子了！” “现在还有人约我拍？” 任苒接过刘欣递来的资料，“P.A.集团？” 任苒在脑海里了一下，“这个是易寒的公司？” “对对对！他们旗下的WJ时尚，要拍新的代言广告。” 刘欣伸出手，比了比数钱的动作，“他们要得急，价格随便我们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任苒很怀疑易寒的动机，“推了。” “啊？” 刘欣尖叫了一声，“老板，这个是PA的广告啊！要是拍成了，我们在商业摄影这块，就能有质的提升呀！” 任苒思考了半晌。 公司今年有扩张计划，确实需要大合作来加持，“那约个时间，去拜访一下。 “他们说，要是你愿意，今晚就可以。” “今晚？”任苒现在很确定，到时见到的，肯定是易寒。 “好。” …… 果不其然，晚上，任苒被服务员领到包厢的时候，只有易寒一个人坐在那。 西餐厅，两人相对而坐。 “任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易寒客气得让人发冷。 任苒挡掉服务员递来的餐牌，朝易寒勾了勾唇，“既然是易总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把最贵的都上了。” “喝酒吗？” “开车不喝酒。”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易总。” 服务员退下，剩两人在包厢。 “易总，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是看上我了吗？” 任苒很肯定，易寒那天看自己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可以这么理解。” “那如果我拒绝呢？”任苒朝易寒微微一笑，带着些许嘲讽。 易寒虽然看出来了，但也不怒，“你就算拒绝，也影响不了我要你。” 任苒不否认，易寒是帅气的，棱角鲜明，眉宇间带着英气。 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她只觉得恶心。 “既然这样，我今晚就算拒绝这顿晚饭，应该也不会影响你的食欲，我就先走了。” 任苒说完，拿包起身出门，一气呵成。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觉得，要是跟易寒扯上关系，她会被折磨成渣。 那天他抽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任苒快步走着，却不料，路过一间包厢时，看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我好久不见的父亲吗？” 高跟鞋把地面踩得咳咳作响，“还带上小三和私生女，一家三口的，可真是温馨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7章 【五十】陌生的身体 “好。” 我伸手理了理衣领，走出了浴室， 一如既往地躺在那张冰冷的台面上。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检查。 直到一双手要解开我的衣服，我伸手擒住那双手。 皮肤苍老粗糙，经脉烙人。 “你干什么？” 我诧异地盯着王教授，往前检查从来没有脱过衣服。 “这次全面检查，你不要怕。”又是这哄小孩的语气。 我此刻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忍不住干呕起来。 身体不是我的，却更让我恶心。 可此刻，我的四肢被禁锢，丝毫不得动弹。 “教授，给他打一支药，睡着了情绪稳定，更加方便检查。” 我抬头看了眼陈念一，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待我再次睁眼时，看到陈念一站在那幅画前。 她听到我动静，背对着我问：“张先生，你知道吗，你生前那幅没有完成的《生》，可是绝世之作。” 我怔了怔，“死后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可现在你重活了，你不该让那副画也重活起来吗？”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曾知道，原来有人对那副画那么期许。 “你很喜欢那幅画？” 她沉默不答，待转过身时，脸上依旧挂着笑。 两手插·进白大褂，说：“今天王教授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拉着我走到门口，伸手按下密码，带我走了出去。 幽长冷清的长廊，周围都是一个个被阻绝的空间。 每个房间都有命名，我们来到了一个叫“接待室”的房间。 陈念一按下密码，将尚在惊讶中的我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拄着拐杖来回踱步的老人。 他见到我过后，端详了半天，像是确认了什么，一张脸变得十分惊喜，“哥哥！” 我看着这张眼眶深陷，面点白斑的老人，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哥哥，是我啊，奕飞啊！”他蒙了灰的眼珠散发出亮光，手指颤巍地指着自己，无比兴奋。 哦，这是我的弟弟？ 呵，一个人穿过50年的岁月，醒来发现亲人要么死，要么比自己还要老，你会是什么体会？ “你叫我哥哥？”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咧嘴笑了起来。 想来，面容定是十分扭曲，不然他也不会拄着拐杖，连连后退。 “我看起来可是比你年轻啊。”我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不，哥哥。” 他仍旧坚定地这么叫我，“只是因为你被冰冻了50年而已。” 我五十多年前，检查出肺癌，就已向命运投降，也未曾签过这类冰冻协议。 所以，我的醒来，我自己都惶恐。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会被冰冻？为什么我会被复活？” 想来，一定是我那对痴迷于长生的父母了。 从古至今，长生一直是人的追求。 更是有钱人的追求。 在他半合的眼中，我已了然。 老张家家大业大，冰冻一个我，到实在花不了多少钱。 “哥哥，被复活难道你不开心吗？50年归来，你还是这么年轻啊！” 我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心下愈加觉得可怖。 “哥哥，你看，你成功了啊！我们父亲、母亲全部冰冻了起来，等时机成熟，就全部可以复活了！”他灰色瞳孔里满是喜悦，而我只看到了疯狂。 我知道，他眼里的光，仅仅是因为这项技术得到了成功，而不是我生命的重启。 他们，都为延续生命而执着。 我在陈念一的带领下，疾步地走回了观察室，而身后那双幽光，一直在目送我。 我想，我是时候该把一些事情弄明白了。 即便没有生的欲望，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 看着笔下的黑调，我独自欣赏，即便单一，却也有不一样的美。 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钟，我放下手中的画笔，轻轻走到了门口。 2、0、2、1、0、7、1、2 “滴”门被打开了。 借着闹钟里的灯，我在这黑暗的走廊摸索。 停留到一扇门前，我又一次按下这个密码，门被轻轻打开。 研究了一会，我找到开关将它打开，看着熟悉的页面，有点惊喜——没想到这个引擎，现在还在使用。 余、佳、柠。 我一字一字地输了上去。 想了想，又加上2021几个数字。 标题上“我快要死了，但我将在50年后回来”让我心惊，下面便是这个女人的照片。 和一个男人紧紧搂在一起，素净的脸庞，露出幸福的笑容。 即便长得不够惊艳，可那婀娜的身姿，却是让人浮想联翩。 伸手往下滑，所看到的东西，让我闭上眼。 我无甚情绪波动，对这一切倒，是接受得很快。 余佳柠，2021年7月12日死于颅内肿瘤，年仅32岁。 已婚，丈夫王骁柏，无子女，生前是国内著名钢琴家。 死前签下人体冷冻协议，并加入“重启2071”计划。 …… 将一切浏览记录删除，拿起一旁的闹钟，向外走去。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这座楼就像是迷宫，兜兜转转找了许久，我才来到了我要找的地方。 依旧是那个密码，门被打开。 这里似乎要严密一些，密码设得格外多。 直到最后一扇门，这个密码错误。 我想了想，按下“19891114”，是错的。 再想了想，按下“20170520”，门被打开了。 果然，相比于爱人的出生日期，结婚纪念日，更显爱一些。 还没有进入，就感受到寒气入侵。 扯了扯衣领，慢慢走了进去。 果然啊，和我想得一样。 我看到了我自己。 那具无头尸体，正在被冰冻到这-196℃液氮容器中。 那健硕不减的身躯，才是能与我这张脸匹配的身体。 慢慢走上前，隔着外物，伸手在那脖颈处抚摸。 我在想象，想象把我的头拿下来，再安上去，那样，这就会是一个完整的我。 “嘿，张先生。” 我被这轻佻的声音，迅速拉回现实。 猛地向身后看去，陈念一扎着高高的马尾，朝我笑得恣意。 在她面前，我有些干坏事的窘迫。 微微低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张先生，我送你回去。”她也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脚步，在这寂静的夜中回荡。 我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让我去做一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3章 【四十九】热搜榜首 兰慧看到任苒时，整个人就不停发抖，脸色惨白。 任青注意到后，马上安抚，“爸，你不要让她又把妈妈气病了！” 任苒的视线，在三人中来回滑动，最后停在任青身上。 讥讽道，“你可真是位好女儿呀，这么关心自己的妈妈。” 任勇来到任苒身边，“苒苒，你怪爸爸可以，但是你阿慧阿姨她……” “不要叫我苒苒，你不配！”任苒打断他。 “如果不是她带着这个私生女，跑到我妈妈病房刺激她，我妈妈就不会死！” “而你！在我妈尸骨未寒时，你就把这两个贱女人带回家！” 兰慧坐不住了，上前去推任苒，“当年如果不是你母亲威胁勇哥抛弃我，我们也不会分开那么多年！你母亲那是活该！你母亲才是小三！还有你，害得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啪！” 任苒一巴掌，把兰慧扇倒在餐桌上，“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妈的不是，我不止诅咒你那个死去的孩子永不得投胎，我还马上让你跟你女儿，下去给我妈陪葬！” “爸！你看她，她打妈妈啊！她怎么那么狠毒！” 任青那副矫揉造作的虚假嘴脸，让任苒看得反胃。 任苒扯着任青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知道为什么我打你妈，他都不敢呵斥我吗？” 任苒瞥了一眼任勇，“因为他做贼心虚！是他当年为了钱为了名利，主动追求我妈妈的，没有我妈妈，你以为你们能过上这种日子？” 虽然任青不断挣扎着，拍打撕扯着任苒，任苒都不松手。 “你们记好了，你们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我妈妈给你们的恩惠。如果不是我妈妈死前，让我不要为难你们，你们早就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了！” 任苒狠狠地把任青，砸到兰慧身上。 “任苒！” 任青趁任苒侧身的时候，猛地抄起桌上的玻璃醒酒器，朝她砸去。 “啪！” 玻璃破碎的声音，红酒混着鲜血，从任苒头上滑落。 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而且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她被拉进了一个胸膛。 “有没有受伤？” 易寒把任苒从怀里拉出来，仔细检查她的头和脖颈，“你脖子有划痕，我们去医院。” 易寒把任苒拉着走。 她感觉手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是易寒的手在流血。 瓷白的地面，滴了一路的血迹。 她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刚刚想转身去任勇那，但易寒突然就从门口冲进来，伸手搂着她的头往外带。 但就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玻璃破碎的声音赫然响起。 如果不是他，那她现在应该是头破血流了。 “别发呆，上车！” 易寒把任苒推进车里，自己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位，“系安全带！” 任苒转头看了他一眼，才急忙把安全带系上。 “你后背不要贴得太紧，可能有玻璃进到衣服里面了。”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在车流中来回穿梭。 任苒看到，易寒的右手，还在不停地滴血，他的大腿都染湿了一块。 “你……你手受伤了。”任苒从包里拿出手帕想帮他止血。 但是又怕把伤口上的玻璃，按得更深，手在半空中，就那么来来回回，不知所措。 易寒把手伸到任苒面前，“绑起来就好。” 任苒将他手上的血轻轻擦掉，然后再绑好。 易寒将手收回去后，任苒对着自己沾了血的手，看出了神。 自从在她10岁妈妈去世之后，她从前所有的善良、怜悯，都随着她妈妈走了。 在与那三人相处的时候，仇恨、孤独、冷漠，慢慢填满了她的内心。 自此，她对别人的痛苦，从来都置若罔闻。 什么同情心、感同身受，对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就算是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狠下毒手。 可是当她看到，易寒为了自己受伤时，心居然会痛。 那感觉，好像就是当初，她看着妈妈离世那时的感觉。 …… 易寒拉着任苒直奔急诊室，“医生，她被玻璃砸到，你帮她检查一下头还有后背，有没有藏着玻璃碎。” “哦，好好好！”医生认得易寒。 这是他们院长的朋友，每次来医院，都把这当成自己家的，但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虽然任苒百般推脱说没事，但还是被易寒，硬按在病床上，“你要是不检查，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 他把帘子拉上后，自己去了另一间急诊室包扎。 “哎呀，易寒你最近是不是很想我，三天两头就往我这医院跑。” 萧云阳吹着口哨进来，看了看易寒插满玻璃碎的手背，“你这是干嘛去了？还是又自残了？” “没什么。” “王医生，不用拿棉签了，整瓶消毒水倒上去，反正这家伙都不知道疼的。” “这……” 易寒也想快点解决，“倒。” 虽然易寒耐疼，但真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是被刺激得瞬间咬紧了牙关。 等他在缠纱布的时候，隔壁的女医生过了来，“那个易总，你女朋友她自己走了。” “女朋友？” 萧云阳一把拉住易寒，“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你找到她了？” 易寒直接扯过医生手上的纱布，自己一边缠着，一边跑出去。 只给还想八卦的萧云阳，留下一个背影。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任苒还在路边慢慢走着。 但是等他看到任苒，落寞但倔强的背影时，放缓了脚步，保持离她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 此时的任苒，只想放空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易寒跟在后面。 当她看到任苒停下来，摘路边的花时，他走到那个位置时，也摘一朵。 当他看到任苒停下来看天空时，他也抬头看天空。 等他看到任苒走累了，把高跟鞋踢掉的时候，他走到那里时，就把它们捡起来。 等任苒进便利店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等着。 等他看到任苒买了两瓶水出来，而又把一瓶放在外面的小桌子上时，他就上前打开来。 两人走过热闹的夜市街，走过无灯的巷口，走过凄凉的小道，就那么走了三个小时。 等任苒走到一个广场时，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快12点了，小贩陆续收摊推着三轮车离开。 情侣牵着手，应该是往家的方向走。 广场上零零散散的人，都在快速地移动着，只有两人像一旁的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不动。 易寒也不知道任苒想干嘛，等他忍不住，想走向前去的时候，任苒突然转过身。 因为隔得太远，易寒看不清任苒的表情，只感觉此时的她，很弱小无助。 正当他犹豫着，还要不要走上去的时候，任苒双臂慢慢抬起。 看到任苒的动作，易寒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过去把她抱紧。 任苒被易寒拥进怀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环绕着她，鼻间是他的香水味和烟草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这是她妈妈离世后，她得到的第二个拥抱。 第一个在刚刚的包厢内。 两个拥抱，都是同一个男人给的。 “你说的送我回家，现在还可以吗？”任苒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好。” 易寒拦腰把任苒抱起，她已经光脚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把任苒抱进路边停着的车里。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让杜严开车一路跟着。 他从暗格里拿出医药箱，托起任苒的脚，细心仔细地擦拭上药。 “你为什么一直跟我？” “你一个人先走，说明你需要独处和发泄，我不会打扰你。但是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还有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易寒，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任苒盯着易寒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易寒没有抬头，轻声地说着，“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想要你，非常想。” “你的要是什么意思？就是睡我吗？” “我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你只能是我的。” “可是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了解我吗？你应该也查过我的资料，你今晚也听到我说的那些话，我那么一个狠毒无情的女人，你让我呆在你身边，你不怕哪天被我杀了，都不知道吗？” 易寒抬起头，凝视着任苒，“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包括你。而且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的资料也好，别人对你的评价也好，甚至是你本人的所做所言，对于我来说都只是参考。” “那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任苒就这么突然脱口而出这句话，问完，她自己都想笑了。 “对我而言，你是；同样，我希望对你而言，我也是个好人。” 任苒不再看易寒，撇过头看向窗外，低声呢喃，“好人好人……” 易寒把任苒送回了家。便离开了。 …… 第二天，任苒是被电话叫醒的，“喂？” “老板！你快看微博！你又上榜首了！” “又是谁骂我了？” “不是！你快看就是了！” 任苒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微博，热榜第一：“任苒，对不起，Linda滚出娱乐圈！” 点进去，内容讲的是Linda等人，是收钱抹黑任苒。 当初那个悬崖边，其实在外沿下去半米的地方，就是另一个平台，而且那里当时也铺了很多垫子，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受伤。 另外，任苒说的话，是被剪辑过的，两句话根本就不是同一时间说的。 最后，还附上了当时现场的图片和完整的视频。 爆料人还贴出了，Linda团队与神秘人的沟通信息。 对方称，只要按他的要求对付任苒，就给Linda做一部戏的女主。 只是，神秘人的信息都被处理了，大家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任苒刷了一遍后，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慵懒磁性的男声。 “是你做的吗？” “嗯。” “为什么？” “我不能让人伤害你。” 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易寒，其实这些过一段时间也就消去了，不值得你花时间做这些。” “这些我都是让手下做的，不花我时间……如果我这次的擅作主张，让你不开心，我道歉。但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会允许有人以任何方式伤害你。” “那你为什么要把对方的信息隐藏起来？”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知道，任青。” “我觉得你会想自己来解决她，而且这算是你的家务事。在你自己能处理的时候，我不想先插手，等你处理不了的时候，我再来帮你。” “……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任苒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想把她拉到太阳底下，还是要把她拉到更深的阴暗。 但是她知道，此刻她动摇了，因为这个人太懂她了。 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发来，“易寒”。 任苒通过后，易寒马上发来一条微信：“我今天出发，要去法国出差一周，工作的事情，会有人专门跟你对接。我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另外，能一直保持着跟我沟通。” 任苒觉得，易寒连出差时间都是算好的。 因为知道她接下来，会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好。” …… 与WJ的合作，也正式推上了日程，任苒也开始忙碌起来。 虽然跟易寒有时差，但是六个小时也差的不多。 两人平时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比如吃了什么，天气怎样。 而且易寒不时也会发一些照片给任苒。 美食、风景。 而且照片拍得越来越好看了。 另外让任苒惊讶的是，易寒每次都能秒回，而她自己则总是拖一拖。 在易寒出差的第四天，任苒收到了易寒的大哥易源的生日邀请函。 想了想，易源32岁，易寒也30岁了。 众所周知，易源和易寒非常不和，两人为了易氏集团的继承权，明争暗斗。 虽然现在易氏集团的总裁是易源，但是易寒自己创立的P.A.集团，也在穷追猛打。 而他们父亲的意思是，谁活到最后，就把易氏给谁，放任他们两个斗得鱼死网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8章 【五十】换头 第二日照常醒来，王教授来检查时，神色如常。 看来，陈念一并没有同他多说什么。 只是王教授眼里的喜悦，近来有些被磨灭，好似我的身体，没有达到他要的效果。 不过，他还是会像叮嘱孩子，哦，不了，应该是爱人一样，叫我照顾好自己。 等他走了，我起身坐到了钢琴前，放空了身体，两手流畅地弹了起来。 又是这首曲子，可我从来不知道它叫什么。 我在纸上写道：你想要这具身体吗？ 她答：那首曲子叫《爱之梦》。 我又写道：你想要这具身体吗？ 我觉得我执拗极了，她要是说想，我一定会给她。 她有她的爱人。 而我踽踽独行，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一点都不留恋。 这次，我看着那只手停顿了许久，终是潦草写道：以前想。 现在不想吗？ 她在这具身体里，只苏醒过三次，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她新生时，试图占据这身体的欲望很强，可后来，却一直躲着不肯出现。 她已没有第一次自我介绍的喜悦，再不会画明媚的笑脸。 那颗心，我能真切地感受到，由炽热变得冷淡。 我又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张先生，你要的白色颜料，我给你带来了哦。” 陈念一笑着向我走来，在画前端详了片刻，“张先生的画真得很好，不过太压抑了。” “我是不是全球第一例换脑成功的人？”我不想和她讨论画。 “是的。” “陈念一，你是陈念一，那我是不是张奕楠？” “现在和我说话的，是当年的天才画家张奕楠，可刚刚弹琴的，也许不是哦。”她还是耸耸肩，一脸淡然地微笑。 那双澄澈的大眼，好似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 “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让我彻底消失？”我终于忍受不住，想要将一切都说个明白。 她平静地望着我，好似我在一脸说笑的表情。 “你们想复活的根本不是我，对吗？不是她的身体与我匹配，而是我的头与她匹配。我的生命一直都掌控在你们手里，从来没有自由过！” “张先生，对自己自信点不好吗？你的命运，从来只在你的手里。” “是吗？” 她打开白色颜料，重重地染上那层黑色，“你看，黑色不见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前的一切。 这里，一整个房子，一百来个平米，墙上全是我的画。 从我十六岁展示的第一幅画，到我死亡的最后一幅。 除了《生》，其它的全在。 我看着陈念一唇畔带着笑，目光在上面缱绻无比。 “陈念一，你为什么帮我？” 我逃出了实验室，在陈念一的帮助下。 那实验室地处最繁华地段，是Cryonic总部的一个小角落，没有她的帮助，我不可能逃出来。 “张先生，给你自由。” 她朝我笑了笑，“我喜欢你的画。50年前，你的画全是向光的，如今却是阴暗。我想让你变回原来的张奕楠。” 这是第一次，有人只是因为我，而想让我活。 “王教授那里怎么办？” 她依旧耸了耸肩，笑得无奈。 在她和我的讲述中，我听到了这具身体与王教授的故事。 王教授以前是个医学研究者，主攻颅内肿瘤，因此遇见了余佳柠，并与之相爱。 余佳柠颅内的是恶性脑肿瘤胶质瘤，其寿命一般在5到10年。 在王教授的追求下，余佳柠渐渐放下心里的防线，愿意和他相爱。 在他百般柔情下，先前无论如何，都不想耽误他的余佳柠，也决定嫁给他。 在余佳柠生命的尽头，两人许下50年后相见的诺言。 牵着手，相互依偎，用最简单的字眼，许下最长久的誓言。 在这50年里，王教授没有再娶，穷尽半生，钻研冰冻人体复活的技术。 很美好的爱情啊，至少不像我。 50年前，一人踟蹰徘徊。50年后，连爱人的机会都没有。 看了眼认真讲话的陈念一，我落寞一笑。 在一年前，这项技术成功了，可余佳柠的头颅，却出现了意外。 王教授怎么能接受？ 在他苦苦配型之下，找到了与余佳柠毫不相斥的我，并借走了我的头。 至于余佳柠的意识，据陈念一所说，是余佳柠储存记忆、沟通情感的颞叶，被移植到了我的脑海。 所以，连我的头，都不完全属于我了。 “陈念一，谢谢你。” 我看着眼前所有被她保护的画，认认真真地向她道谢。 这声谢谢，插得有些突兀。 她怔了片刻，也对我报以微笑。 她让我先住在这里，她要回实验室。 我坐在客厅里，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很简单，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也没有任何高科技产品。 从外面看来，这栋楼有些老旧，似乎上了年代。 随意在这个房子走动，在一堆旧书籍当中，看到一张被压着的报纸。 都这个年代了，这种传统媒体竟然还存在。 大标题上的“他为《生》而死”，让我挑了挑眉，伸手拿起来，细细浏览。 我此刻背倚栏杆，感受久违的阳光，陈念一打开门，我朝她笑了笑，继而道别。 她问我去哪里。 她说我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身份证明，王教授难以找到我，可是我也寸步难行。 我苦笑。 她又说，她一个朋友小刘开私人飞行车，恰好去西藏，问我去不去。 我在她一张微笑的面孔端倪了许久，最终摆摆手，说出去走走多好。 50年后的世界，因为有些人，倒也值得期待。 我坐上了50年后的高科技——飞行汽车。 小刘很冷淡，在一个小时的飞行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在西藏日喀则停了下来。我站在那里，在等一样东西。 小刘一双眼睛直直审视着我，缓缓将那样东西，送到我手中。 我让他替我带一句话给陈念一，“两日后，晚上九点，珠峰大本营见。” 我在陈念一朋友的帮助下，开动了一辆汽车，很小，却也很环保。 开车绕道去了一趟布达拉宫。 这座圣殿就像一坛老酒，时间愈长，愈加浓烈。 我穿梭于期间，找到最佳角度，慢慢铺展开了画卷。 独自穿过318国道，这里的山川、河流、峡谷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最夺人的美。 在进入珠穆朗玛峰，国家森林公园界碑时，愈加地寒冷，直冷到心肺。 在约定时间，我穿过那条还在的“108拐”弯道，逐渐行驶到了珠峰大本营。 爬上了山，这里的银河星空，璀璨夺目，山川湖海让人着迷。 它们用此为饵，诱我前来。 而我乖乖绕竿，把命送上。 我又一次唤醒了余佳柠，和她告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4章 【四十九】你不信我?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 但是易源居然主动打电话给她，说想认识认识她，请她务必到场。 都这样了，她怎还有不去的道理。 但更重要的是，她想去会会易寒的大哥。 其实在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易寒也产生了保护欲。 …… 任苒去到会场，本来有许多公子想要上前搭讪的，但是都被她那张死拽的臭脸给赶跑了。 有几个厚着脸皮接近的，也扛不过她的冷言冷语，铩羽而归。 “任小姐，一个人不无聊吗？” 任苒抬眸去看，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萧先生？”她好像记得，这萧云阳是易寒的朋友。 “任小姐认识我？” 那晚，萧云阳马上调出监控，看看易寒的那个女朋友是谁。 没想到，居然是任苒。 “在这江城，应该没人没去过萧家的医院，而萧先生又是萧家独子，又怎会不知道呢？” “那不知道任小姐，知不知道我跟易寒是好兄弟呢？” “知道。” “我可听闻。任小姐在跟易寒在交往，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让你来他大哥的生日宴的，莫非是你没告诉他？” 萧云阳觉得，要是易寒知道这件事，很快，他又能在医院看到易寒了。 “那个我想萧先生误会了，我跟二少只是朋友，今日……” “所以你只是想跟他玩玩？”萧云阳打断任苒，脸上挂着的嬉笑顿时消失，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此时，一个男人走近，“任小姐，大少想跟你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好的。” 任苒转而对萧云阳说，“那萧先生，我们改日再聊。” 萧云阳把想离开的任苒，一把拉住，“他对你是认真的。” 萧云阳觉得，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让任苒去见易源。 任苒笑了笑，掰开了他的手，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 易源跟易寒截然相反，他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待人有礼。 当任苒跟易源交流的时候，他也一直保持着微笑，举止礼貌得当。 但任苒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他。 她对虚假的东西总是非常敏感，她感觉到易源非常虚伪。 而易寒不一样。 虽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非常血腥，他看自己的眼神也非常瘆人，但任苒并不讨厌。 他说的话，也不是虚情假意那种，所以任苒对他也莫名有种情愫，她把这个总结为同类相吸。 她本来还期待着，易源会搞些什么蛾子出来。 但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跟任苒闲聊，等宴会进行到一半，任苒就离场了。 …… 早晨一阵门铃声，让任苒从睡梦中清醒。 天还蒙蒙亮，略带湿气的微风，从阳台吹进来。 任苒倒腾了两下后爬起来，来到门口，“易寒？” 她一开门，便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点点胡渣，双眼布满红血丝的易寒。 任苒被易寒身上裹挟的怒气，震慑得有点僵硬，“你不是还有两天才回来吗？” 易寒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用力，似乎身上压着千斤重的包袱，他在任苒面前站定，“你昨晚去我哥的宴会了？” “对的。” 当看到易寒的第一眼，她隐隐猜到了他赶回来的原因。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几个字，是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的。 “只是一项工作而已，我每天那么多工作。不见得每一件都告诉你，” 易寒现在的态度，让任苒的起床气蹭蹭往上冒，“我还要睡觉，你要是没事就先走。” 任苒果断的转身。让易寒极力隐忍的怒火，瞬间冲破了束缚。 他把任苒扯了回来，双眸紧紧攥着她的脸，“你明知道我跟我哥不和，你为什么还要去？你喜欢他？” 任苒的手，被握得发疼，“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我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宴会而已！” 任苒也是暴脾气。 “你喜欢易源是不是！” 要不是因为任苒住的是高级公寓隔音好，以这两人的音量，怕是要被领居投诉了。 又是怀疑。 任苒受够了这些无端的质疑，“我喜不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易寒把任苒抵到墙上，疯狂地索吻，啃噬她的肌肤。 “易寒！你给我停下！” “你不能喜欢易源！” 他脑海里已经被一个念头填满，就是任苒喜欢上易源了。 两人在争斗中，把周围的物品扫落一地，发出各种恐怖的破碎声。 辗转中，易寒把任苒压到了餐桌上。 任苒此刻头发凌乱，嘴角挂着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易寒的。 睡裙像一块破布一样，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她还在奋力反抗着。 可当她听到拉链滑下的声音时，突然就停住了。 抓过一旁的水果刀，抵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脖子上，“你要是敢做下去，我就立马杀了你！” 易寒蓦地停下，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目光缱绻地看着任苒，“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任苒现在才真的意识到，易寒发起疯来，十头牛都拉不停他。 要是她们再这么毫无意义地吵下去，总会有一个人，是被抬着出去的。 当她看到易寒眼底的隐忍时。终是选择了先妥协。 她放下刀，双手捧着易寒满是汗水的脸，心平气和地说，“我不喜欢易源，我去那里，真的只是为了工作，而且我中途就走了。”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分心，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值得我们为它争吵好吗？” 任苒已经好久没有跟人做过解释了，“相信我好吗？” 易寒慢慢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盯着任苒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易寒！” 任苒叫住他，“你不相信我？”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易寒依旧背对着她，声线喑哑，“不是，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给我转过来！” 易寒呆滞了一会，转过身。 可在他看到任苒的那一瞬，双瞳收缩，喉咙刺痛，“任……任苒，你先把刀放下。” 任苒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白皙的脖子，已经被压得发红，似乎只要微微再用力，便能让鲜血喷泄而出。 “你……你先把刀放下……”易寒慌了，他全身都在发抖。 “你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先把刀放下。”易寒看到，任苒一说话，那把刀就陷得越深。 “你相不相信我？”任苒咬着唇。 哪怕全世界都误解她，怀疑她，她都可以不管。 但是这一刻，她想要易寒的信任。 “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相信你，任苒，你先把刀放下！” “真的？” “真的！我保证，以后你不管说什么，我都相信！” …… 萧云阳一早就在医院候着，就等着易寒来。 按照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觉得，有必要空出一间手术室，来给易寒做抢救。 可等他接到电话跑到病房时，却发现易寒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反而是任苒在那里消毒。 他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又看了看任苒的脖子，“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受虐症？一个比一个爱自残。” 说着，拍了拍易寒的肩膀，“不过任小姐比你厉害，她都敢直接把刀架在脖子上。” “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刀架你脖子上，”易寒推了一把萧云阳，“滚！” “你们两个是属狗的吗？那么下得去口咬对方？” 萧云阳看着两人脖子上的牙印，嘴唇上的伤口，“王医生，你待会再给他们打个狂犬疫苗。” 在医院折腾一通后，两人又回到任苒的公寓。 当站在满地的碎片中时，陷入了尴尬。 “对不起。” 易寒把手心里，任苒的小手，用力地捏了捏，“是我失控了。” “我也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跟你解释。”终是鲜少道歉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是生硬的。 “你先去休息，我收拾一下。”易寒松开任苒的手，挽起袖子准备打扫。 “不用，我到时候让阿姨来弄就好。” 她把易寒拉进卧室，“你睡觉，你现在应该很累的。” “跟我一起？” 易寒现在只想让任苒呆在自己身边，“我不碰你。” 任苒眼眸淡淡地望着易寒，“好。” 两人平躺在床上，却都一动不动，僵硬地绷直着。 任苒叹了一口气，拿过床头柜的手机。 见易寒疑惑地看着她，说道，“跟助理说一声，今天不上班了，陪你。” 刚放下手机，一通电话打进来，任苒把屏幕举给易寒看，“你哥喔。” 易寒脸色瞬间沉下，“不要接。” 虽然他很想抢过任苒的手机，直接挂断，但是他知道，任苒不会喜欢他不这么做。 “为什么不接？” 任苒把手机递给易寒，“但是我想要你来接。” 易寒紧绷的下颌，慢慢松开，“好。” “喂，你好，任小姐，我是易源。” “不好意思大哥，是我。” “易寒？没想到你还真的赶回来了。” “大哥，如果你有事找苒苒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达。” “没什么，就是想约任小姐，一起吃个饭而已。” “你这是没睡醒，在做梦？” 任苒看到，易寒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关节都发白了。 她“哼唧”了一声就凑上去，“宝贝，谁那么早来打扰我们睡觉呀，快挂掉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5章 【四十九】你是那个被打得半死的人吗 易寒看到任苒闪着机灵的眼睛，再见也不说，就直接挂断了。 “任苒……” 易寒放下手机，蓦地朝任苒贴上去，抱住她。 “苒苒……”把头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 任苒正对着易寒，抬手抚上他的眉眼，“易寒，自从遇到你，我好像多了好多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第一次在工厂见到的时候，你那么暴戾那么凶狠，我都不觉得害怕，我还对你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那是一种同情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你有一点可怜。” “我觉得很奇怪，我看到你受伤，我会难受。看到你生气，我会焦虑。” “我会每天期待你给我发的照片，我们才认识了几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易寒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人，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中，都会一眼就能看到彼此。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任苒不解地摇摇头。 “我最后悔的就是，我之前为什么从不看娱乐新闻。如果我看了，我就能早点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易寒在她额头印上轻轻地一吻，如桃花落入湖面。掀起阵阵涟漪般，温润且悸动。 “当我看到你把刀放在脖子上时，我全身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着，我比我想象中更不能没有你，我爱你，苒苒，很爱很爱。” 任苒眼中的易寒，越来越朦胧。 在泪珠滴落地瞬间，她重重地吻上了这个说爱她的男人，这个说永远相信她的男人，这个让她小鹿乱撞的男人。 一阵天昏地暗地吻后，易寒的手。开始逐渐不老实。 任苒猛地擒住他，“你不是说不碰我吗？” 她双颊绯红，眼睛故意带上魅·惑，手指还在他的脖子上，像羽毛一样来回滑动。 易寒大口喘着粗气，“好……那你让我抱会，你不要动！” 他受不了，把她的手拿开，起身下床，“我去下洗手间。” “易寒～”任苒等他转身后，把被子掀开，用食指将睡裙衣摆慢慢往上撩。 易寒猛扑上去，“是你勾引我的！” …… 两人在一起后，任苒搬进了易寒的家，开始了没羞没躁的生活。 萧云阳都不敢再去找易寒了。 他每去一趟，吃的狗粮都能饱上好几天。 虽然医院损失了易寒这位常客，但他也是真的为两人感到开心。 他曾经以为，易寒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个女生，是那种阳光可爱的，没想到，居然是任苒这么一个大众眼里的“病人”。 他们两个在一起，要么就是火星撞地球一起毁灭，要么就是互相扶持，走出黑暗迎接光明。 但在初期，两人的暴脾气，还是让他们的家重新装修了好多次。 可他们永远都不会伤害彼此，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知道对方会心痛。 渐渐地，他们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开始学会调整控制情绪，生活也越来越融洽了。 …… 这晚，易寒在书房工作，任苒在翻他的书柜。 突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有关摄影的书，“你居然有这么多摄影相关的书？” 易寒停下手中的工作，来到任苒身后，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走进你的世界，而且我那段时间，还请了老师来每天给我上课呢。” 任苒覆上他的手，“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总是喜欢自己默默做这些事。” 她转过身，揪着他腰间的衬衫，“我家里的事也是，你自己跟你大哥斗得就很忙了，还要花时间帮我抢回我妈妈留给我的公司，帮我解决那三个人，其实你不用那么累的，我再花多一点时间，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我不忍心，也不舍得让你辛苦，我只想你每天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呢，我也不忍心不舍得你那么辛苦啊！” “你要是真的不舍得，晚上就乖乖地配合，不要刚开始就喊停，嗯？” “滚！我看书。” “我再带你看点别的！” 易寒把任苒拉到书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任苒打开盒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先是迷茫，然后惊讶地看着易寒。 “这个警报器，你是那个被打得半死的人吗？” “对，就是我，我找了你7年，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我就说。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奇怪怪。”那晚的事情，任苒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她被赶出任家，被所有人谩骂的时候，是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听她讲完了她的故事。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说相信她。 “那时候，他们都说是我把她推下的楼梯，害她流的产。可实际上，是她想推我，结果被我躲过，她自己滚下的楼，可那时候谁都不信我讲的话。” “我确实看到她滚下去之后，没叫救护车。因为那时，我看到了任青藏在角落里偷看，我以为在我走后，她会救她妈妈的，可是她没有。” “她自己跑回房间，她为了让我被赶走，为了不让那个孩子出生争宠，居然连她妈妈的死活都不管。” “其实那时候，陪你等救护车的那段时间，也是我被治愈的时间，只有你一个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没有打断我叫我闭嘴。” “只有你，在我问你相不相信我的时候，马上就说相信。如果没有你，我连那个晚上都活不过去。” “我也是，如果没有你，那晚我也活不过去了，易源那时找人在半路埋伏我，我好不容易逃走了，结果还被一群混混堵上，说来也巧，我们在工厂重逢那次，也是因为我哥。” “那片被炸掉的工业区，其实是我的。那天那几个人，就是我哥派去干这件事的。一场爆炸，一夜之间上百个家庭支离破碎，他们都说我狠，但他们就是该死！” 任苒搂住易寒的脖子，“记得你跟我说的吗？对你而言，我是好人。” “对我而言，你是好人，这就够了，我们不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我们活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 “宝贝，你又在勾·引我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6章 【五十】复活? “我快要死了，但我将在50年后回来。” …… 2071年，Cryonic总部，“重启2071”计划第一例实施成功。 当我睁开眼，记忆尚在混沌之中时，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有人告诉我，我是第一例冷冻遗体复活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死于肺癌。 可是我什么时候同意要参加这项计划了？ 有人在我身体上摸了起来。他告诉我，在我手术后的几个月里，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我不理解，什么叫我头部和身体，契合得很好？ 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人，朝我笑了笑，一双眼睛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只叫我安心即可。 他们把我安排到了一间观察室，让我安心在里面恢复。 而此刻我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除了震惊，别无它想。 …… 我叫张奕楠，性别男。 28岁，或者说，78岁。 可此刻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我记忆中的脸庞，只是没了头发，面色略显苍白，整个人消瘦地不像样。 可是这具身体，让我犹如置身寒潭。 我不可置信地摸上胸膛，不假思索地捏了捏。 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分明是个女人的！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跌撞地跑了出去，看着门口的人，想让她给我一个解释。 她两手插在白大褂里，身体随意倚在门框上，姣好的面容，露出微笑。 “你好，我叫陈念一，王教授的助理，在你恢复时段，负责你的全部。” “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头，女人的身体，当我是怪物吗？ 她伸出手示意我坐下，别太激动。 而后才慢慢解释：“灌流时，头和身体要被分开，你的身体出了意外。不过，好在找到了一具与你没有排斥性的身体。” 她表示，我是多么的幸运，这种几率千万分之一。 但凡有一点排斥，我最后都会死亡。 “我不是变态！”我仍旧不能接受。 她耸了耸肩，表示手术已经完成，一切都无法改变。 我跌坐在床上，从迷茫到诧异，再到心死。 我从来没有妄想，自己死后能复活，自然体会不到复生的喜悦。 每天都要服药检查，每天都被关在观察室里，甚至，这里连窗都没有。 我要被这一方狭隘天地，逼得几近崩溃。 在第十九次，见到陈念一过后，我扔下手里的药，语气冷淡地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恢复？” “我只是个小助理，这事要问王教授。”她惯常地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你们这种实验简直可笑至极，罔顾人伦！” “你的生命都可以重来一次，生前有任何遗憾都可以去弥补，这不好吗？ “呵。”我冷笑一声，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在嘲讽我。 嘲讽我可以得到机会却弃之敝履，不懂珍惜。 我将手中的药扔到地上，拿脚踩了个粉碎。 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我没有遗憾，也不想重生。” 她还是笑了笑，温声道：“听说王先生以前是个画家，想画画吗？” 我愣了愣，停了脚下的动作，看了她半晌。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显得我所有的举动，都幼稚极了。 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钟，门口那扇门被打开。 这次来的不是陈念一，是王教授。 那个我刚醒来，朝我微笑的老人。 他推了一架钢琴进来，年迈的身体，显得有些吃力。 可我坐在床上冷眼相看，对他没有半分关心。 他将钢琴摆正后，走到了我面前，话说得温情：“我给你带了一架钢琴解闷。” “我不会弹钢琴。”我确实不会，我只会画画。 “不，你会的。” 我被他低语吓得抬头看向他，还是那无法抑制的喜悦，让我恶寒！ 那目光流连于我的身体，让我恶心！ 连带那微笑，都扭曲成了变态！ 比起他，我倒是更想念陈念一了。 至少，她只盯着我的脸看。 伸手扯过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盖住，阻挡他的视线。 “你还想要些什么？我让小念给你带过来。”哄小孩的语气，真是让人想吐啊。 “自由。不被你们当成一件成功的实验品随意摆弄，可以吗？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吗？” “你的身体机能还不稳定，需要观察。” “那麻烦你出去。”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拿水杯狠狠地砸了过去。 除了一声闷响，连震动都没有，甚至杯子都没有碎。 我无数次试图走出那扇门，可是没有一次密码正确。 指纹、脸部、数字、声控我都试过，都没有用。 余光瞥见那架钢琴，看起来价格不菲。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伸手划过一排黑白键。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醒来听到的都是人声，此刻，即便我毫无章法地乱按，也觉得它悦耳极了。 瞧瞧，我这双，哦不，这双手，生来就像是个钢琴手。 手指修长又有些畸形，指头的肌肉包住指甲，甲床被深深嵌入其中。 我坐在了钢琴前的凳子上，右脚轻轻放上踏板，左脚向后撑起。 两手自然弯曲，手掌拱起，关节突出，黑白键上立刻孕育出美妙音符。 在这封闭的空间，声音回响在我耳边，它如天籁般动听，让人陶醉。 一曲终罢，我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我这几日一直在画画，即便过了五十年，可于我就像一觉醒来，所以第一幅画完成得格外顺利。 我此刻欣赏着我的画，余光一瞥，沉默半晌。 右下角的几个字，让我为之深深一震：你好，我叫余佳柠。 我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看着手中的笔，平稳而又有力地移上了画布，慢慢写道：50年后，我终于活了过来。 完了，还附上一个笑脸。 我猛地扔掉笔，在起身间撞倒画盘，脚步跄踉地跑进浴室。 伸手揉擦过脖颈，可那里找不到一点缝合的痕迹。 再看着胸前的突起，停了动作，只余嘴角一丝嘲讽的笑。 可眼里却满是渴求与喜悦。 …… “张先生，要检查了哦。”陈念一的声音在外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7章 【五十】陌生的身体 “好。” 我伸手理了理衣领，走出了浴室， 一如既往地躺在那张冰冷的台面上。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检查。 直到一双手要解开我的衣服，我伸手擒住那双手。 皮肤苍老粗糙，经脉烙人。 “你干什么？” 我诧异地盯着王教授，往前检查从来没有脱过衣服。 “这次全面检查，你不要怕。”又是这哄小孩的语气。 我此刻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忍不住干呕起来。 身体不是我的，却更让我恶心。 可此刻，我的四肢被禁锢，丝毫不得动弹。 “教授，给他打一支药，睡着了情绪稳定，更加方便检查。” 我抬头看了眼陈念一，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待我再次睁眼时，看到陈念一站在那幅画前。 她听到我动静，背对着我问：“张先生，你知道吗，你生前那幅没有完成的《生》，可是绝世之作。” 我怔了怔，“死后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可现在你重活了，你不该让那副画也重活起来吗？”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曾知道，原来有人对那副画那么期许。 “你很喜欢那幅画？” 她沉默不答，待转过身时，脸上依旧挂着笑。 两手插·进白大褂，说：“今天王教授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拉着我走到门口，伸手按下密码，带我走了出去。 幽长冷清的长廊，周围都是一个个被阻绝的空间。 每个房间都有命名，我们来到了一个叫“接待室”的房间。 陈念一按下密码，将尚在惊讶中的我拉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拄着拐杖来回踱步的老人。 他见到我过后，端详了半天，像是确认了什么，一张脸变得十分惊喜，“哥哥！” 我看着这张眼眶深陷，面点白斑的老人，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哥哥，是我啊，奕飞啊！”他蒙了灰的眼珠散发出亮光，手指颤巍地指着自己，无比兴奋。 哦，这是我的弟弟？ 呵，一个人穿过50年的岁月，醒来发现亲人要么死，要么比自己还要老，你会是什么体会？ “你叫我哥哥？”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咧嘴笑了起来。 想来，面容定是十分扭曲，不然他也不会拄着拐杖，连连后退。 “我看起来可是比你年轻啊。”我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不，哥哥。” 他仍旧坚定地这么叫我，“只是因为你被冰冻了50年而已。” 我五十多年前，检查出肺癌，就已向命运投降，也未曾签过这类冰冻协议。 所以，我的醒来，我自己都惶恐。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会被冰冻？为什么我会被复活？” 想来，一定是我那对痴迷于长生的父母了。 从古至今，长生一直是人的追求。 更是有钱人的追求。 在他半合的眼中，我已了然。 老张家家大业大，冰冻一个我，到实在花不了多少钱。 “哥哥，被复活难道你不开心吗？50年归来，你还是这么年轻啊！” 我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心下愈加觉得可怖。 “哥哥，你看，你成功了啊！我们父亲、母亲全部冰冻了起来，等时机成熟，就全部可以复活了！”他灰色瞳孔里满是喜悦，而我只看到了疯狂。 我知道，他眼里的光，仅仅是因为这项技术得到了成功，而不是我生命的重启。 他们，都为延续生命而执着。 我在陈念一的带领下，疾步地走回了观察室，而身后那双幽光，一直在目送我。 我想，我是时候该把一些事情弄明白了。 即便没有生的欲望，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 看着笔下的黑调，我独自欣赏，即便单一，却也有不一样的美。 抬头看了眼桌上的钟，我放下手中的画笔，轻轻走到了门口。 2、0、2、1、0、7、1、2 “滴”门被打开了。 借着闹钟里的灯，我在这黑暗的走廊摸索。 停留到一扇门前，我又一次按下这个密码，门被轻轻打开。 研究了一会，我找到开关将它打开，看着熟悉的页面，有点惊喜——没想到这个引擎，现在还在使用。 余、佳、柠。 我一字一字地输了上去。 想了想，又加上2021几个数字。 标题上“我快要死了，但我将在50年后回来”让我心惊，下面便是这个女人的照片。 和一个男人紧紧搂在一起，素净的脸庞，露出幸福的笑容。 即便长得不够惊艳，可那婀娜的身姿，却是让人浮想联翩。 伸手往下滑，所看到的东西，让我闭上眼。 我无甚情绪波动，对这一切倒，是接受得很快。 余佳柠，2021年7月12日死于颅内肿瘤，年仅32岁。 已婚，丈夫王骁柏，无子女，生前是国内著名钢琴家。 死前签下人体冷冻协议，并加入“重启2071”计划。 …… 将一切浏览记录删除，拿起一旁的闹钟，向外走去。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这座楼就像是迷宫，兜兜转转找了许久，我才来到了我要找的地方。 依旧是那个密码，门被打开。 这里似乎要严密一些，密码设得格外多。 直到最后一扇门，这个密码错误。 我想了想，按下“19891114”，是错的。 再想了想，按下“20170520”，门被打开了。 果然，相比于爱人的出生日期，结婚纪念日，更显爱一些。 还没有进入，就感受到寒气入侵。 扯了扯衣领，慢慢走了进去。 果然啊，和我想得一样。 我看到了我自己。 那具无头尸体，正在被冰冻到这-196℃液氮容器中。 那健硕不减的身躯，才是能与我这张脸匹配的身体。 慢慢走上前，隔着外物，伸手在那脖颈处抚摸。 我在想象，想象把我的头拿下来，再安上去，那样，这就会是一个完整的我。 “嘿，张先生。” 我被这轻佻的声音，迅速拉回现实。 猛地向身后看去，陈念一扎着高高的马尾，朝我笑得恣意。 在她面前，我有些干坏事的窘迫。 微微低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张先生，我送你回去。”她也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脚步，在这寂静的夜中回荡。 我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让我去做一件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8章 【五十】换头 第二日照常醒来，王教授来检查时，神色如常。 看来，陈念一并没有同他多说什么。 只是王教授眼里的喜悦，近来有些被磨灭，好似我的身体，没有达到他要的效果。 不过，他还是会像叮嘱孩子，哦，不了，应该是爱人一样，叫我照顾好自己。 等他走了，我起身坐到了钢琴前，放空了身体，两手流畅地弹了起来。 又是这首曲子，可我从来不知道它叫什么。 我在纸上写道：你想要这具身体吗？ 她答：那首曲子叫《爱之梦》。 我又写道：你想要这具身体吗？ 我觉得我执拗极了，她要是说想，我一定会给她。 她有她的爱人。 而我踽踽独行，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一点都不留恋。 这次，我看着那只手停顿了许久，终是潦草写道：以前想。 现在不想吗？ 她在这具身体里，只苏醒过三次，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她新生时，试图占据这身体的欲望很强，可后来，却一直躲着不肯出现。 她已没有第一次自我介绍的喜悦，再不会画明媚的笑脸。 那颗心，我能真切地感受到，由炽热变得冷淡。 我又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张先生，你要的白色颜料，我给你带来了哦。” 陈念一笑着向我走来，在画前端详了片刻，“张先生的画真得很好，不过太压抑了。” “我是不是全球第一例换脑成功的人？”我不想和她讨论画。 “是的。” “陈念一，你是陈念一，那我是不是张奕楠？” “现在和我说话的，是当年的天才画家张奕楠，可刚刚弹琴的，也许不是哦。”她还是耸耸肩，一脸淡然地微笑。 那双澄澈的大眼，好似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 “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让我彻底消失？”我终于忍受不住，想要将一切都说个明白。 她平静地望着我，好似我在一脸说笑的表情。 “你们想复活的根本不是我，对吗？不是她的身体与我匹配，而是我的头与她匹配。我的生命一直都掌控在你们手里，从来没有自由过！” “张先生，对自己自信点不好吗？你的命运，从来只在你的手里。” “是吗？” 她打开白色颜料，重重地染上那层黑色，“你看，黑色不见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前的一切。 这里，一整个房子，一百来个平米，墙上全是我的画。 从我十六岁展示的第一幅画，到我死亡的最后一幅。 除了《生》，其它的全在。 我看着陈念一唇畔带着笑，目光在上面缱绻无比。 “陈念一，你为什么帮我？” 我逃出了实验室，在陈念一的帮助下。 那实验室地处最繁华地段，是Cryonic总部的一个小角落，没有她的帮助，我不可能逃出来。 “张先生，给你自由。” 她朝我笑了笑，“我喜欢你的画。50年前，你的画全是向光的，如今却是阴暗。我想让你变回原来的张奕楠。” 这是第一次，有人只是因为我，而想让我活。 “王教授那里怎么办？” 她依旧耸了耸肩，笑得无奈。 在她和我的讲述中，我听到了这具身体与王教授的故事。 王教授以前是个医学研究者，主攻颅内肿瘤，因此遇见了余佳柠，并与之相爱。 余佳柠颅内的是恶性脑肿瘤胶质瘤，其寿命一般在5到10年。 在王教授的追求下，余佳柠渐渐放下心里的防线，愿意和他相爱。 在他百般柔情下，先前无论如何，都不想耽误他的余佳柠，也决定嫁给他。 在余佳柠生命的尽头，两人许下50年后相见的诺言。 牵着手，相互依偎，用最简单的字眼，许下最长久的誓言。 在这50年里，王教授没有再娶，穷尽半生，钻研冰冻人体复活的技术。 很美好的爱情啊，至少不像我。 50年前，一人踟蹰徘徊。50年后，连爱人的机会都没有。 看了眼认真讲话的陈念一，我落寞一笑。 在一年前，这项技术成功了，可余佳柠的头颅，却出现了意外。 王教授怎么能接受？ 在他苦苦配型之下，找到了与余佳柠毫不相斥的我，并借走了我的头。 至于余佳柠的意识，据陈念一所说，是余佳柠储存记忆、沟通情感的颞叶，被移植到了我的脑海。 所以，连我的头，都不完全属于我了。 “陈念一，谢谢你。” 我看着眼前所有被她保护的画，认认真真地向她道谢。 这声谢谢，插得有些突兀。 她怔了片刻，也对我报以微笑。 她让我先住在这里，她要回实验室。 我坐在客厅里，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很简单，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也没有任何高科技产品。 从外面看来，这栋楼有些老旧，似乎上了年代。 随意在这个房子走动，在一堆旧书籍当中，看到一张被压着的报纸。 都这个年代了，这种传统媒体竟然还存在。 大标题上的“他为《生》而死”，让我挑了挑眉，伸手拿起来，细细浏览。 我此刻背倚栏杆，感受久违的阳光，陈念一打开门，我朝她笑了笑，继而道别。 她问我去哪里。 她说我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身份证明，王教授难以找到我，可是我也寸步难行。 我苦笑。 她又说，她一个朋友小刘开私人飞行车，恰好去西藏，问我去不去。 我在她一张微笑的面孔端倪了许久，最终摆摆手，说出去走走多好。 50年后的世界，因为有些人，倒也值得期待。 我坐上了50年后的高科技——飞行汽车。 小刘很冷淡，在一个小时的飞行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在西藏日喀则停了下来。我站在那里，在等一样东西。 小刘一双眼睛直直审视着我，缓缓将那样东西，送到我手中。 我让他替我带一句话给陈念一，“两日后，晚上九点，珠峰大本营见。” 我在陈念一朋友的帮助下，开动了一辆汽车，很小，却也很环保。 开车绕道去了一趟布达拉宫。 这座圣殿就像一坛老酒，时间愈长，愈加浓烈。 我穿梭于期间，找到最佳角度，慢慢铺展开了画卷。 独自穿过318国道，这里的山川、河流、峡谷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最夺人的美。 在进入珠穆朗玛峰，国家森林公园界碑时，愈加地寒冷，直冷到心肺。 在约定时间，我穿过那条还在的“108拐”弯道，逐渐行驶到了珠峰大本营。 爬上了山，这里的银河星空，璀璨夺目，山川湖海让人着迷。 它们用此为饵，诱我前来。 而我乖乖绕竿，把命送上。 我又一次唤醒了余佳柠，和她告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9章 【五十】重启计划 我写道：我把身体还给你。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地写上：我不需要。 我：为什么？ 她：时隔50年，我发现我不能再心平气和地面对他，我不再那么喜欢他，他的固执让我害怕。 我：也许是因为，你没有陪他一起老去。 她：也许。 …… 打开背包，将画具拿了出来。 我打开那人给我的东西，是那幅陈念一说没有完成的《生》。 画上是一位具有柔润肌肤的女性，体型丰·满而圆·润。 她优雅自然，却也世俗。 在以珠穆朗玛峰为背景下，曲线、弧线、折线，与之形成了和谐的呼应。 整个画面被统一在淡蓝色调里，整个星河的亮光，照在女神丰·腴圆·润的身体上。 可惜，这幅画缺了一点东西。 我将它固定在画架上，拿出了投影钢琴。 轻轻坐在凳子上，摆出要弹奏的模样。 我感慨，高科技果然好啊。 “陈念一，你来啦。”我朝站在远处的陈念一笑了笑。 “张先生，很有雅致哦。” “是吗？” 我翘起了嘴角，“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副《生》？” 风太大，陈念一勾了勾耳边的碎发，轻柔地声音慢慢飘到我耳边：“为了我爸爸。” 我试了试这架钢琴的音，说：“余佳柠的头，是你破坏的？密码故意让我看到，又故意让我起了逃走的念头，指引我来到这里。” 她家的那张报纸上，是一位姓陈的先生，毕生都在执着于绝笔之画——《生》。 我知晓，她从始至终将我复活，只是为了完成这副画。 原来也不是为了我。 “和我讲讲你父亲？” 她看着远处的崖壁，目光哀戚。 良久，才道：“没什么好讲的。他一生对你的画痴迷，极度执着于此。你没有完成的《生》，是他一生的遗憾。” 她的目光里，隐隐含了些泪光，只是风太大，始终没有让它落下的机会。 “后来在这个地方，他待了几个月，可是他觉得，他没有资格替你代笔。他完成不了，所以他从这里一跃而下。” “陈念一，你不必如此的。你和我直言，我一定会答应你。” 她收起了脸上的哀恸，朝我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谁知道余佳柠愿不愿意呢？万一她告诉教授，那教授便能猜到，是我破坏了尸体。” 我也笑了起来，大喊：“陈念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就将我意识消除，让余佳柠回去。” 我子然一身，这天地浩大，自有我去处。 可余佳柠，是王教授毕生的执念。 虽然王教授贪恋“我”，让我恶心，但是我死了就好了。 陈念一长长舒了一口气，两手插·进外衣口袋，笑道：“可惜了，他得知你跑了，受不了刺激就死了。” 声音穿过风声，到我耳时，我心脏传来剧痛，遍布四肢百骸，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我揪住胸口的衣服，弯了身躯，头上渐渐布满细汗。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具身体和脑袋，根本不完全匹配，只是被强行换了数据。” 此刻，陈念一笑得癫狂，“我爸爸尸体都找不到，连重活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又凭什么！” “还有哦。” 陈念一又道：“你弟弟将重金投入Cryonic总部的‘重启2071计划’，打算让它一直继续下去呢。” 我扭过头，不再看她，心中的哀恸仍在继续。 可手指却按在了钢琴键上，一首《爱之梦》缓缓流淌而出。 连带着我眼角不知是谁的泪，一同散在风中。 这是余佳柠为王教授弹的挽歌。 一曲终毕，那颗心真的死了。 她也死了。 我伸手摸过脖子上，不知何时带上的项链，将它扯下，用力扔了出去。 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此埋藏。 干完这一切，我走向错愕的陈念一。 “为什么这幅画你没有画完？”她指着画板厉声诘问。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啊，念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这幅画，在我50年前就画完了。” “不可能！”陈念一情绪失控，红着眼眶朝我怒吼。 我低眸看着眼前的画，想起50年前，也是夜晚，只是星空疏落，没有如此璀璨。 那日，我在这里取景，遇到一个女人。 身材很好也很有气质，可她却无不悲凉地说，她得了颅内肿瘤，她本来对这世间没有留恋，可她遇见了他的先生。 她先生很爱她，她也一样。 不过，这疾病终是要将她们阴阳相隔。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我当时也是肺癌晚期。 但我想为她画一幅画，在征得她的同意过后，我开始动笔。 将她画完，还差一些风景时，一个男人来找她。 两人相互拥抱在一起，许下真挚的诺言。 是什么呢？ 好像是50年后一定再见。我也记不大清了。 我为他们的爱情感动，拿起画笔，打算将最后的风景完成。 可那女人走到我身边时，却说：“先生这片白留得好，是未知，也是希望。” “什么希望？”我问。 “生，生的希望。”那个男人紧握住女人的手，目光坚定。 我又一次斟酌起我的画。 未完成的风景，尚无法与女人的柔美形成对比，也无法极致地展现人与自然的美。 可是我不想画了。 这一点风景，留给看画的人，去想象！ 即便站在同样的地方，这风景在每个人心里，都是不一样的。 这种欲说还休之感，倒也衬得世俗与生活相协调。 我缓缓将这一切，讲给陈念一听。 她早已跌坐在地，眉眼再也没有弯成月儿，只余满面泪水流淌。 我将那幅在达布拉宫画的画，拿了出来，放到她怀里，而后缓步向前走去。 背对着她，语气难得地轻松：“陈念一，仓央嘉措离宫前说过，‘不要散失我的诗稿，来日还要交还给我的。’我想，离宫，其实也是他的一种解脱。” 风掠四野，我纵身一跃，衣襟被吹地簌簌作响。 这一刻，那个爱画画的张奕楠，真真切切地死了。 可我觉得，这才是新生。 在这项重启计划中，王教授想要复活爱人，我弟弟想要永生，陈念一想要完成她父亲的执念…… 也许还有更多的理由，推动着它实施。 Cryonic总部的重启2071计划，应该会一直继续。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0章 【五十一】心里有鬼的人,梦多 秦宣瘫痪多年的老娘死了。 追随着他已经老年痴呆多年的老爹，老两口只差几个小时。 当老爹终于在他们娘俩的哭声中咽气之后，秦宣陷入了操办后事的忙。 虽然所有事情都早有准备，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也并不这么顺利。 秦宣满头大汗忙了好一会儿，才联络好了承办丧事的。 也就是一两个小时没照看老娘，老娘就摸电门死了。 他在客厅跟膑仪馆打着电话，只听见里屋砰地一声。 他跑进屋，看见自己老娘拖着常年瘫痪菱缩的双腿，爬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电门，两根手指被牢牢吸住。 屋子里，很快有股皮肉烧焦的气味。 他就在那里呆立了快一个小时，居然没有想过叫救护车抢救。 确认老娘真的死去之后，他再次给滨仪馆去了电话。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收到同一个人的电话，要求拉两具尸体，膑仪馆居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 秦宣冷眼看着那些人，例行公事地用冰棺把父母装走。 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你怎么不走？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作为唯一的亲属，理应跟车。 骨灰盒也是早在乡下定好的，这样，他就不会被城里的膑仪馆敲许一笔。 老两口火化之后，秦宣第一时间买了回乡的车票。 回村之后，村长照例起了领导作用，丧礼当天，把大家召集到了秦宣家的老房子门前。 有亲戚朋友们聚拢在周围，秦宣并没有体会到什么温情。 就跟大多数农村喜丧一样，他们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哀。 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那些拉扯着老婆孩子的，更多是要吃他这顿酒席，而不是来祭奠一下这个同在一村住了几十年的老人。 这个老太太，是门拐弯抹角的亲戚…… 这个老头，曾经帮自家盖过猪圈…… 再多……就想不起来了。 葬礼上的人们，更感兴趣的，是这老两口居然死在同一天：这是一场热闹，得看。 秦宣看着他们漠不关心的面容，心里一阵嫌恶——那张最想见到的脸，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曾经颐指气使的村长，也已经成了风烛残年的干瘪老头子，默默蹲在角落里抽着旱烟，一直不敢看秦宣的脸。 再看着并排放在的骨灰盒，他突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想大笑一场。 …… “老大，这家伙晕过去了……” “怎么？这么不禁打？” “可不是，看着快不行了……要不，跟刚才小妞一起扔河里？” “啧，也罢了，和他小情人一起，也算是成全他们了，哈哈……” “好嘞。” 我的身体一阵悬空，紧接着呈自由落体下坠，水花四溅。 又是一场梦。 我老爹有句名言：心里有鬼的人，梦多。 我从医院醒来时，身下的床单，已经被冷汗浸湿。 一旁的刺猬头病友，拉开帘子，嘀咕一声：醒了？梦里又有人杀你？这次是乱枪打死，还是乱刀捅死？ 我白了他一眼没回答。 他也不在意，笑笑把帘子拉回去，继续把手里的武侠小说，翻得乱响。 这家伙是个高中生，年纪不大，废话不少。 因为失眠症，被家长强行送到医院，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 他因为长期失眠，晚上太无聊，就提前把高中三年所有的知识，全学了一遍。 高一暑假的时候，自己做高考真题卷，做了二十几套，平均成绩在600分上下。 “我不喜欢语文，就留了作文没写。”他说。 再加上病情的缘故，老师特许他不上学了。 他就彻底放飞了。 每天宅家看电影、打游戏、看小说，定期参加一下学校的考试。 虽然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但是没用。 他还是被送到医院，因为他父母始终觉得他不正常。 “没法子，我父母那边，真是没法子。” 我偶然问起他的事，他总重复这一句话。 第一次见面，我大概看出，他也是出身父母不合的家庭。 父母总是吵架，吵到面红耳赤之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便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 但是大多数的孩子，不会自己躲出去。 相反，他们会躲在父母房间的门外，向内窥探，就像我的童年时一样。 如果孩子有病，便可以合情合理地将之送到医院，顺便做出一副无私的姿态：看，我们虽然不合，但还是以孩子的健康为重。 从他带来的手机和平板来看，家里的条件不差，可惜了。 “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高考，高考之后，就彻底脱离这个家。” “彻底脱离？” “可不是。你大概再想谁给你交学费，哈哈，告诉你，我这两年给人陪练游戏赚了不少，再把我手里的那套装备出了，大学四年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我“啧”了一声，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本事。 反观我这个快三十岁的人，一事无成不说，还惹出了不少祸，而且还有越惹越大的趋势。 据陈尔萌说，我醒来已经是在整整两天之后了。 送来的时候，做了个全身检查，实在没发现什么毛病，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就按精神科给我安排住院了。 我醒来之后，值班大夫问我，最近有没有失眠、多梦或者出现幻觉。 我差点说，上述症状我全具备，忍了忍，还是说就是睡眠不好。 大夫草草嘱咐了几句，我一句没听进去，脑子里循环播放的是罗杰临死时候的脸。 “张若鱼，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说完这话就死了，带着一脸的悲伤和不可思议。 陈尔萌告诉我，黑衣人把我们救出之后，打了一辆救护车把我们拉走，然后就立马不见了踪影。 罗杰的尸体，现在就在现在这家医院的太平间里。 我向来换药的小护士，旁敲侧击地打听。 得到的回复是，只有直系亲属或办案的执法者，才有资格去看尸体。 我想着联系刘执法者来一趟。 但是陈尔萌说，她给刘执法者打过电话，报告了“乐园”的谋杀案件，可是刘执法者根本不回复。 大概是因为这次行动过于冒进的原因，他不愿意我再次参加他们的办案？ 我没有头绪，只得暂时放弃了报警的想法。 先冷静一下。 我擦着头上的冷汗，胸口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我只要一缺觉就会这样，感觉跟随时会猝死一样。 我老爹说，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幼儿园时就吃中药。 市里有名没名的中医，都看了个遍，也不见好转。 他逐渐有了种迷信的想法，这是我家祖上从事特殊职业的报应。 好在上学之后，我的身体逐渐好转，终于不再求医问药了。 他自己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他金盆洗手的缘故。 我小学之后，我老爹正式脱离了张家几百年传承几百年的行业，成为了一名相当失败的生意人。 小卖店开张的第一年，我爹就赔了本钱的两倍。 他的债主们都啧啧称奇：这种小本买卖都能赔得稀碎，你是把店押去赌博了吗？ 也就在那一年，他和我妈正式分居。 不久，我妈远赴国外，再无一点消息。 我记得她离开时，高跟鞋敲击在水泥地上的空洞响声。 我记得她很高，还烫着当时流行的发式。 我记得她头上别的蝴蝶发卡，但我想不起她的脸。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有一个小学同学自幼丧母，所以他写的作文《怀念我的母亲》得了我市小学生作文大赛的金奖。 这个同学，因此受到鼓舞，从事了文字工作，相当成功。 同样，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其中的关窍。 我不懂事的时候，还找我老爹要过我妈的照片，得到的回答是：都烧了。 我不信。 趁他不在家，把家里所有的抽屉翻了个遍。 我没找到，我坚信照片是有的，但是他藏了起来。 果然，没过几天，我在我家纸篓里，发现了疑似照片燃烧剩下的灰烬。 我对着灰烬大哭一场。 从此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不该提起的，提了就会有人哭。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痛处，戳中了会哭，被按住死戳，会招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这就是每个普通人，走入邪路的开关。 …… 已经后半夜了，再挨一会儿天就亮了。 我想稍微眯一会儿。但是隔壁床的刺猬头还在翻书，听得我烦躁不堪。 刚想翻身过去找他理论，床头一件东西引起我的注意。 住院已经好几天了，身边的一事一物都很熟悉，在我入睡之前，床头柜是绝对没有一个保温杯的。 那是个老式的保温杯，看上去是九十年代的东西。 陈尔萌是肯定不会用的。 我想了一下，问刺猬头，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人给我送来什么东西。 “哦，那个，是你睡着的时候，一个护工大爷给你的。” “护工大爷？” “嗯。” 我翻出那保温杯下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刚劲挺拔的几个字：秦老师留。 …… 第二天，我在走廊里闲逛。 看到了一个穿着护工衣服的人走过，那人还有些跛脚，便尝试地叫了一声“秦老师。” 那人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 果然是秦老师，但是已经老得太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1章 【五十一】莫愁 秦老师是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 那会儿，他才三十多岁，经历却相当丰富。 他出身农民家庭，但从小酷爱读书，文章写得极好。 但是因为家境不好，15岁就辍学当了兵。 早年曾在边境驻防，后来因为工事坍塌，腿部负伤后，转业当了某小学一个后勤人员。 再后来，他经过自考考上了师专，毕业后，分配到了我们学校当语文老师。 因为为人仗义，人长得英气，业务又精，在我们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有不少未婚女老师，向他暗送秋波。 但是他因为某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结婚。 有人说，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有人说是因为他家境不好。 还有人说，是他早有了一个女朋友在外地。 那会儿，我正值叛逆期，没事儿就跟我老爹置气，秦老师在中间调停不少。 连我老爹那个老古板都说，应该找机会谢谢秦老师。 哪知，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想回学校探望，却被告知，他已经被调走了。 我还记得当初那个老师，是用一种怎样鄙夷的语气，谈起秦老师的。 想当初，她也是秦老师粉丝团中的一员。 “调走？”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调到哪里？” “他自己辞职的，谁知道去哪里。” 那女老师冷冷地说。 时隔十几年，我和秦老师再次相遇后，在一间简陋的临时宿舍里，他拿出一个橘子剥给我吃。 我问：“秦老师，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都是命。” …… 原来，关于秦老师有女朋友的传言是真的。 那是和他同村的一个姑娘，从小同班，也算是青梅竹马。 在他十五岁当兵之前，两人就说好了，姑娘在家里等他，退伍之后就结婚，双方父母也都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等他从部队上回来，女友已经嫁了同村的一个青年，生了一个女儿。 他问自己的父母，父母也不晓得原委。 只说那姑娘像是突然变了心，谁也摸不着头脑。 然后就劝自己儿子宽心。 可是秦老师没法宽心。 家乡的女朋友，因为没生出儿子，又怀上了二胎。 正赶上计划生育严格执行，村长为了树典型，把她硬拉了去堕胎，结果农村卫生所条件太差，术后感染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祸不单行，老父亲居然突然得了老年痴呆。 本来母亲瘫痪在床多年，就靠父亲一个人照顾。 这下，他只得把父母都接来城里和他住着。 上午他在学校上课，中午骑车赶回家做饭，伺候自己父母吃完饭，自己匆忙吃两口，把屋门反锁，骑车回学校盯午自习 虽然已经延医问药，父亲的病好像越来越重。 起先还知道听他的话，到后来不认人了，性格也越发任性起来。 有几次，父亲自己开煤气坐水，煤气灶就开着忘了关。 是母亲察觉，拼命大喊，叫来邻居过来砸锁才开了门。 不仅如此，父亲生起气来，还会朝瘫痪的母亲撒气。 经常把她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有几次，秦老师想干脆把他们老两口，各自锁在一间卧室里。 后来又实在下不了狠心。 那个年代，请保姆还少见，他把自己一个没工作的本家侄女叫了来。 但是那侄女干了没几天，就嫌累，跑到南方打工去了，临走还顺走了家里的零钱。 他想去侄女家里理论，想想还是放弃了。 就这么一个人照顾父母，一晃就是十几年。 一来二去，他患上了抑郁症，也已经很多年了。 “那些年，也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们，能让我放松寻死的念头。” 我笑了笑。 同时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们这些孩子们”是什么嘴脸。 那时的我们是那样顽劣，有时还很可恶。 我不觉得，天天和这些不懂事的小崽子们混在一起，有什么好。 但对于秦老师而言，这已经算是乐趣了。 在十几年前，人们对于抑郁症的偏见很大，几乎和精神病等价看待。 更何况，秦老师是个人民教师。 如果得了这种病被外人知晓，工作是绝对会丢的。 但这种病症，如果不治疗的话，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您最近几年状态如何，一直有治疗吗？” 秦老师突然脸色微变，不自然地摆了摆手，含糊道：“好多了，时间毕竟过去这么久了。” 我觉得他似乎不愿意透露过多细节，便没有追问。 我其实比较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被调走，而且似乎是因为不太光彩的事情。 “所以，您为什么从学校辞职呢？” 他吃了一惊。 我解释道：“我高中毕业之后，想去学校看您，办公室里的薛老师告诉我，您辞职了。” 他脸上一阵感动，眼里似乎有泪光流转。 “唉。” 沉吟了半晌，他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莫愁’的传说？” …… 莫愁是个流传在秦老师村子的传说。 相传，他们这个村子的人，最早是从西北古战场一带迁来的。 古时候战乱纷纷，大量的士兵战死，留下了很多孤儿寡母。 寡妇们为了躲避战乱，纷纷迁往中原。 为了忘掉伤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们食用了后山的一种草药。 相传，这种草药就叫作“莫愁”，有使人忘记伤痛的奇效。 秦老师从小就知道这个传说，但是从来也没有把它当真。 到了改革开放之后，有个秦老师的同学，把这种药草拿到集市上，当作茶叶贩卖。 但是很快，这位同学就被人举报之后入狱了。 原因是，这种药草里，被化验出了违禁品。 这个同学入狱之后，没过多久，就突发急病死了。 那个年代司法不健全，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事有蹊跷，但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只有秦老师留了个心眼。 他发现，有人会在半夜时分，到后山割那种草药。 而且不是小范围地采摘，而是好几车好几车地拉。 那些人绝对不是村民。 因为村民虽然平时也会用来泡水喝，也就是一点半点地掺在平时喝的茶里，绝不会一下割走这么多。 因为村民都知道，这种草药喝多了会出大问题的。 搞不好，有人要发黑心财。 秦老师托在部队医院工作的战友，打听了那种违禁品到底是什么。 得到的回复是，那东西有致幻作用，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性，对人的神经系统产生损害，表现为情绪冷漠，或者情绪失控。 “我一下明白了很多，一直以来，我们村里那些奇怪的习俗是怎么回事。跟很多农村地区相反，我们村里老人去世，向来是没有哭声的，不是不让哭，而是根本不会有人哭。” “相反，在喜宴上，也没有人表现得欢喜，所有人都是平平淡淡地来吃上一顿宴席，没有祝贺，没有嬉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脑海里浮现出，村民一张张冷淡麻木的脸。 他们固然没有了忧愁，却也丧失了一切情感。 哪怕是自己的至亲病逝，哪怕是自家的女儿出嫁，他们都是冷眼看着，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人，虽然活着，但只能令我联想起两个字。 丧尸。 “所以……您的女友也是？” “呵，你还是这么机灵。”秦老师苦笑了一下。 “你猜的没错，我女友八成也是受那种东西毒害。或许是她父母听说我在部队上砸坏了腿，才故意让她喝下那些东西，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别人……” 这东西居然还能操纵人的情感。 真是可怕。 “难道您没喝过？”我试探性地问。 他摇摇头，叹口气，道：“因为我家后来才迁到这个村子里的，只听说过这个传说，并没有喝过那种药茶，而其他人，都是从小喝惯了的。” “那些割走‘莫愁’的人呢？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当然是卖钱。” 秦老师不屑地回道，“而且是黑心钱。” 后来，秦老师调到城里工作，这事情也就搁置下了。 再后来，他抑郁症发作，病急乱投医。 想到了那种草药。 他回到村里探访，没想到，那片长草药的地方，被人围了起来。 村长也只说，村里来了个某家的公司的代表，给了二十万，所有的药草，都被那公司承包做药厂了。 那个年代，二十万不是小数目。 能给得起这个数目的，也必然是有钱有势的。 秦老师不敢跟这样的团体硬碰，便想在半夜偷偷潜入。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起来。 我很能理解，十几年为人师表，对一个曾经的学生吐露“做贼”的往事，肯定不怎么光彩。 “我一定要进入那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原来，女友死后，他们夫家因为她是打胎死的，不吉利。 生前也没生下男丁，就把她随便埋在了那片长药草的地里，连个正式的坟都没有。 他听说了以后，连续几夜没有合眼，满脑子都是怎么把那家人开膛破肚，连匕首都买好了。 最后，还是他的职业让他退缩了：他无法想象，他班上的孩子们，听说自己的班主任杀了人，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放弃了杀人的念头，但女友的坟，还是要迁。 他是工兵出身，打听了女友埋葬的位置，带了必要的工具，想潜入其中，把女友的遗体挖出来重新安葬。 哪知厂区里戒备森严，还养了警犬，秦老师还没弄出什么动静，就被人发现了。 也是难为他，愣是拖着一条坏腿，跑出了快一里地，躲开了。 “我看来硬的不行，只能搞迂回战术。” 秦老师花钱找来几个村民，让他们散布这片地闹鬼的传言。 又在附近的养殖场，买了几只狐狸和黄狼，故意在大半夜，把它们放进他们的厂房里捣乱。 工厂的负责人还真有些迷信，便信了这地方有些古怪。 紧接着，在秦老师的安排之下，村民向他介绍了一位‘大仙’。 随后，秦老师自己亲自上阵，一番装腔作势之后，他指出某地埋着一具女尸。 众人掘开，见地下真的埋着一具棺材，便对‘大仙’深信不疑。 不仅出资厚葬了那女尸，还许诺给秦老师一笔丰厚的报酬。 然而，为了进一步和工厂搭上关系，秦老师故意没有收钱。 一来二去，工厂的负责人和他熟了，三天两头地找他去喝酒。 那人本来是个热心肠，为人不坏，秦老师便有意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信息。 原来，这个负责人只不过是个承包商。 是被人找来开工厂的，知道得不多。 他只知道，这是一种对于神经有镇定效果的草药，可以用来加工成保健品，只是用量要严格控制。 “那么喝多了会怎么样？” “会死。慢毒，查不出来的。” 秦老师说自己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平时睡眠不大好，便找他要这个药回去吃吃。 结果那人摆手拒绝了，神神秘秘地说：“我劝您不要吃这个药。” 他问怎么了。 那人说，他感觉这种药挺邪门的，经过提纯加工之后，似乎非常少的量，就能致死。 做实验用的兔子和小鼠的尸体，装了一麻袋又一麻袋。 至今，他们还没有研制出合理的配比。 现在生产出来的产品，不一定达标，为了通过质检，他们还在想对策，搞不好就得贿赂。 见那人坚决不肯给，没办法，秦老师就买通了厂里的保安，拿了一箱。 说完，他望着我。 我明白了。 他是想自杀，就是寻死去的。 我悄声问：“您是想轻生吗？” “比这更糟。” …… 那药真的很有效果。 秦老师服用了几次，就感觉心里明显轻快了很多。 那种多年以来挤压的阴郁之气，仿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回家见到父母，也觉得有耐心多了。 那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但是副作用也很快显现：服药几个月后，他会觉得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他想起从前悲伤的事情，便忍不住立刻要嚎啕大哭。 他想起从前快乐的事情，便立刻要纵声大笑。 有多少次，他不得不在上着课的时候冲进洗手间，或哭或笑的折腾片刻。 久而久之，学生和家长意见很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2章 【五十一】消失的记忆 祸不单行，父亲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很快就到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 从前，他能放心地把他锁在屋里。 现在，他只能把他包上尿布，绑在床上。 如果不这么做，迎接他下班的，就是糊满一墙的屎尿。 在他洗尿布洗得终于崩溃之后，他开始放在给父亲的食物里掺入‘莫愁’。 他其实非常害怕，自己把父亲一下子毒死，那样他会无法面对母亲的眼光。 他缓缓地给父亲增加剂量，好像给自己留一个缓冲。 父亲变得越来越听话了。 他逐渐变得非常嗜睡，经常一整天都躺在那儿不动换。 老太太唠叨着，这该不会是什么病。 秦老师说，这是老年痴呆的正常症状。 老太太没读过书，向来把儿子说的话，都奉为金科玉律。 见他这么说，心里就安定了些，也不再多问。 秦老师继续加大剂量。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父亲在沉睡中突然大喘气…… “你懂了，你懂了……” 秦老师抱住头，不断地摇晃着身体。 “只是没想到，我的计划还是完败了。在葬礼那天，我的情绪突然失控，在所有人的面前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流眼泪。” “结果这个场面被传回了市里，很多同学和家长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便觉得我精神有问题，要求换班级。” “校长几次施压后，我无奈选择了辞职。好在这么多年伺候老爹老娘，一个护工的活儿难不倒我，就一直在这家医院里，干了快十年了。” 说完，他非常疲惫地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眉头却皱得死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我曾经的老师，一个我十分敬仰和仰视的人，把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缓慢地毒死。 然而，没有了所谓的累赘，他的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好。 满满的都是无奈。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秦老师勉强睁开眼。 门突然在这时，不自然地顶了一下。 我警醒道：“谁？” 随即是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我想追出去，却被秦老师拉住了。 “由他去。若鱼，我今天既然把这事情告诉了你，就不怕别人知道。” “所以您今天告诉我这事，是为了什么？” 我搞不懂。 秦老师无奈笑笑，说：“在张家人面前，我能有秘密吗？” 这下轮到我愕然了。 “若鱼，我做了你三年的班主任，你家里的事儿，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秦老师拍怕我的肩膀，“想当年，是你爸爸放过了我……” “我爸？” “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儿，我打电话去殡仪馆的时候，你爸都在殡仪馆查案子。” “他察觉这电话来的有点勤，就问了一句，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同一个人来的电话。” “然后你爸就觉得蹊跷，进一步查问才知道，打来电话的就是我。” 我心下疑惑，我爸不是告诉我，他早就金盆洗手了吗。 “火化的时候，你爸也在一边，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也不知道他是个很会查案的人。他看出我爸妈死得不寻常，找我谈了一次。 试探性地提了几个问题，他提的问题正中要害，甚至连我服药的事情都猜出来了。” “然后？” “我就给他下跪了，苦苦哀求他放过我，他同意不再追查。” 我无法想象这个场景：我的班主任跪在我父亲的面前，求他不要再追查自己毒杀父亲的事情。 这是魔幻还是现实？ 还是这两者本来就是一体？我爸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我的脑子里，已经装了太多的问号。 我试探性地问：“您知不知道一个叫罗杰的学生？” 他突然抬起头，“怎么？你居然不记得他了？你们可是最好的伙伴啊。” …… 转天，在病房里，秦老师把他珍藏的一张照片拿给我。 那是一张班级内的日常照片。 应该拍摄于某日的课间。 我看到这张照片，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暖意，嘴角不由得上勾。 我多久没有这样下意识地微笑了，八年还是十年？ 或是从我妈离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心眼里笑过了。 秦老师指指照片的一角。 角落里，我和一个男同学，正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表情很是轻松愉快。 秦老师指着我旁边的那个男同学道：这就是罗杰。 我仔细看着，的确跟我见到的罗杰非常相似。 看来，我也确实曾经和罗杰，有着深厚的关系。 “这是你们初一时的照片，罗杰第二年就转走了。”秦老师补充说。 所以，在这一年间，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在罗杰转走之后，我有什么变化？” 秦老师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没有。“你一直都挺好静的，虽然罗杰转走之后，你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道：“我就是记得那段时间，你接连请了好多次病假，这事我印象特别深，因为你以前从来没请过病假。” 病假？ 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事实上，我一直认为自己在中学期间没请过假，一直都是全勤，还经常拿这事跟我的同学炫耀。 “那么您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比如说，听力特别好之类的。” 秦老师思考了一下，说没有，还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能把事情说得太细，只是含糊地把我办案的经过讲了一遍，这下可把秦老师惊得够呛。 “有这样的事？” 我嗯了一声，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旁边刺猬头突然插了一句嘴：“你们说的罗杰，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罗杰。” 刺猬头名叫王凯蔚。 在三年前一次住院经历中，遇到了一个叫罗杰的病友。 王凯蔚回忆，罗杰这人不错，挺仗义，爱照顾人，对比他小上十来岁的王凯蔚关爱有加。 两人攀谈之间，王凯蔚了解到，罗杰是因为听力太好，所以总是睡不安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神经衰弱。 王凯蔚起先不信，觉得这罗杰肯定是在逗他。 后来的几次事件，让王凯蔚对罗杰的能力深信不疑。 第一次是成功预见了他父母要进门。 他们的病房在八楼，罗杰告诉他，现在他的父母正在二楼上楼。 果然，过了几分钟，王凯蔚父母进了病房。 第二次临时调换护士。 那天查房前一会儿，罗杰告诉他，平时查房的护士突然犯了胃疼，来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进来的，是一个临时替班的护士。 第三次是最可怕的。 罗杰本来吃了药睡着了，突然惊醒，告诉旁边的王凯蔚，说隔壁病房有人要自杀。 王凯蔚固然不太相信，但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他也不敢怠慢。 他们偷偷溜下床，摸进隔壁病房，果然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吞安眠药，他们赶快叫来护士，救了老太太一命。 “吓人？我把这事告诉我父母，他们都不信。但我是亲眼看见的。” 王凯蔚还挺得意。 我让他说下去。 他说没了，就这点事，罗杰在某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失踪？不是出院？” 王凯蔚摇头说绝不是，他的东西都还在，连动都没动。 “他有这种独特的能力，搞不好是被人绑走，嘿嘿。”我白了他一眼，但是头脑里，下意识地把他这话听进去了。 “那么这个罗杰，现在在哪儿呢？” “秦老师，罗杰已经死了。” 我无奈地说。 秦老师惊讶了片刻，道：“我就知道，这孩子的背景不一般。” “背景不一般？”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 秦老师沉吟着，“当初这孩子不是正常升学考试进来的，而是从外地转来的。” “其实按照当时来说，手续很不合规，差不多是校长亲自出面，把这孩子塞到我的班里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议论说，他们家为了让孩子在这借读，花了很多的钱……” “而且这孩子挺怪，不爱跟人来往，当初班级里人数是个单数，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有同桌，我就把他安排给你坐同桌了，你们两个相处的还挺好。”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印象里，初中三年，我都是一个人单人独坐，从来没有过同桌。 也从来没有过某个相处得特别好的朋友。 好像有人存心把罗杰的存在，从我的记忆里抹除一样。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不得而知。 也许真的是因为罗杰的特殊能力？ 抑或是他特殊的背景。 再或者是，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你真的不记得了？” 秦老师依旧不敢相信，“我保证我没记错，也没说错，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咱们班以前的同学。” 我笑笑说，我跟从前初中的同学，早就断了联络。 秦老师听了，感慨道：“也是，一眨眼就是十几年，你们也都长大了，个人忙个人的去了。” 说着，他伤感起来，捂着脸无声地落泪。 我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擦擦面孔，看了看病床里的挂钟。 “时间到了，我该回去吃药了。”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难道说，您现在还在用药？” “已经晚了。” 他悠悠地回答，“该说的事情，我都说了，我该回去吃药了。” 我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一旁的王凯蔚，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头来，对我狡黠一笑：“放心，他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 第二天，我和陈尔萌，在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接到殡仪馆的电话，是有关罗杰的。 罗杰的遗体，经过尸检之后，确认了死因是腹部被刺。 因为没有人立案，就安排火化了。 火化之后，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个金属的物体。 经过仔细地检验，那东西似乎是个金属制的小筒，顶端被封死。 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张内存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3章 【五十二】同学聚会 等到忙完了所有的工作，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 不过对于这种日复一日的工作，我早已经习惯了。 酒楼就是这样，今天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 如果有特殊的客人，就是忙到凌晨3、4点钟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每天的疲惫，却是依然鲜活。 让我无法不去注意到自己的酸痛的手臂和肩膀。 回到了集体宿舍，我便半躺在那个唯一属于我自己的空间，一张靠着西面墙壁的小床。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到宿舍，先这样休息一会。 一来是缓解一下疲惫的身心，二来就是让同屋的同事们，先去卫生间洗漱。 几个同屋的姑娘和我一样，都是这个酒楼的服务员。 她们都是来自各个不同的城市，大家的经历虽然不尽相同。 但是人生观，倒是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瞧不起身边的人。 虽然看似和睦，但我知道，她们相互根本没有真正的友谊。 所以我干脆也不去维持表面上的客套。 这个时候，几个同屋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房间。 相熟的人，有说有笑。 她们都习惯性的，无视我的存在。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 如果她们突然热情的和我说话，可能我自己还会觉得不太适应。 我拿出手机，习惯性的首先打开了微信。 虽然平时里，我并没有什么可以用微信交流的人。 但是今天出乎我的意料，中学时代的一位女同学的头像上，显示出有消息的提醒。 我还没有点开那同学的微信，我的脑海中，先是闪现出上学时的情况。 我和她的交集，也是停留在了中学时代。 要不是一次在街上偶遇，可能我连她的微信也不会有的。 所以实在是想不到，她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亦如所有多年不见的同学那样，加了微信之后，我们没有聊过哪怕一次。 虽然，她是我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但是那件事之后，我似乎是彻底切断了与过去所有的联系。 这位同学，也是我唯一还保有联系方式的同学。 不知不觉间，我又想起了中学时代痛苦的记忆。 那是一段我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但却又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心头的记忆。 当我发现自己又陷入过去的回忆中，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回到眼前的现实。 我点开了那位同学的微信。 “许诺，本月15日星期五，晚上6点整。同学聚会，你务必要参加！” 看着那条信息，心中不免有些波澜，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情绪。 几乎没有什么社交的我，也是对于往日的同学的情况有些好奇。 但是我却实在是不想，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一方面那会勾起我痛苦的回忆。 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会怎么看我。 想来应该也是不会有什么很好的反应。 或许还会因为一个杀人犯的出现，而破坏了同学会的气氛。 想了半晌，我还是在手机中输入——“明丽，我还是不去了。我怕去了会破坏同学会的气氛。” 在准备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我又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妥，好像是将自己至于了被歧视的处境，有些怨堵的情绪。 便删除了刚刚写下的文字，又重新输入——“明丽，那天我实在是有事，走不开。你们玩的开心点。给我也发些同学们的照片。” 我又反复的读了两遍那回复，才点击了发送按键。 此时已经快12点了，没想到对方收到信息后，马上便回复道：“这次咱们班长从美国回来，听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他特意组织的这次聚会，还说一定要尽量把所有的同学的叫来。他提供所有的费用，包括路费和住宿的费用。” 看着手机中的信息，我的心跳有些加快。 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直直的充斥到手指的末端，使得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回复到——“你说张北辰吗？” “是啊！听说他现在是新蜂国际的CEO，是新蜂从美国高薪挖回来的。他可是咱们同学中，混的最好的了。” “那挺好的……” 张北辰！ 张北辰！ 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脑海中，不禁现出中学时代，张北辰的样子。 白白净净的，高高瘦瘦的，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学习特别好，老师们还有大多数女同学，都非常喜欢他。 似乎他在我心中的印象，总是那个走在阳光下的注视远方的少年。 但是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他曾经的一个冷漠的眼神。 “也许他早就忘记了！虽然那一刻，始终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但或许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件转瞬即逝的小事，又或者可能会感觉是一件很让人难堪的事情。” 思绪烦乱的我，对自己说着一些胡乱的猜测。 手机微信再次发出了提醒，“许诺，你来！你别顾虑那么多。那件事都这么多年了。大家早就淡忘了。” 明丽似乎是看穿了我心事。 我知道明丽是一片好心，但是她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让我更加有些难过。 也许大家可能会淡忘，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情，谁又会在意呢。 或许，他们都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悄然滑下，定了定神，我回复到——“我尽量……” …… 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同学会。 其实我内心中，一直是希望能够好好的从头开始，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分割。 但残酷的现实却是，自己不仅没能和过去告别。 和那件事相关的人，依然还在困扰着我的生活。 那个人的妹妹依然还会来找我，搅乱我的生活，使得我不得不经常的换新的工作。 我也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但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人，依然还好好的生活着。 直到他付出代价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想到那个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我不由得心中激起了仇恨的冲动。 但是现在时机并不成熟，我只能静待时机到来。 最终，我还是决定了去那个同学会。 毕竟那个人，也算是导致我人生悲剧的一员，也是我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一个心结。 或许直面他的时候，也可以解开我多年的心结。 …… 某酒店。 我来到了同学聚会的酒店。 今天我没有刻意的打扮，只是穿了一身比较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也没有化妆。 因为我想尽量的不让别人注意到我，最好的就是，我默默的在那里，好好的看看这些多年不见的同学便好了。 我早早来到了约定的酒店，为了能够不那么显眼。 我没有直接去约定好的包间，而是在大厅，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想要先观察一下，接下来要陆陆续续来的同学们。 然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再去那个包间。 随后，同学们便陆陆续续的来到了酒店。 虽然多年不见，但是大多数，依稀还能够看出是同学的模样。 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有注意到在大厅角落里的我，这其中也包括向我发出邀请的明丽。 当然，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有几个同学，在门口充当起了向导。 当他们见到今天的主角张北辰的时候，都是热情的凑到了张北辰跟前，热络的寒暄起来。 同时，几个人也是簇拥着张北辰，向着包间的方向走去。 我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跟在了众人身后。 我觉得这个时候进到包间，应该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张北辰好像没怎么变，只是那身很合体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 但整个人，还是那种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感觉。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当张北辰进入包间之后，众人全部围拢过来，将张北辰围在了中间。 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寒暄的话。 我便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包间。 环顾了一下包间的情况。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30多人了。 我们班当时一共有50多人。 今天能来30多人，已经算是不少了，而且看样子，一会还应该有人来。 这个包间一共是5张桌子。 应该就是按着50人准备的。 我找了一个靠边的桌子的一个角落的座位，便坐了下来。 经过了一番寒暄，众人也是纷纷落座。 几个外向的同学，依然还是在大声寒暄，把这个包间的气氛，搞的很热闹。 而我，好像是达到了最开始的目的，自己一个人就那样悄悄的坐在角落，看着那些多年不见的同学。 心中不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身旁慢慢也是坐满了同学。 一位以前并不是很熟悉的男同学，坐在了我旁边，看了看我，显然是一愣，马上又微笑着说道：“许诺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好？” 听到那男同学的话，旁边的几个同学，也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哎呀，许诺啊！我都没认出来。” “许诺，你怎么样啊，比上学那阵子漂亮了不少啊！” “人家一直都很漂亮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说些客套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4章 【五十二】冷漠的眼神 我则是一直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微笑。 但是我知道，此时我脑子中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嗓门很大的同学高声说道：“诶！诶！大家安静安静啊！我看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咱们同学聚会，这就要开始了啊！” 而后，这个同学又是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主要就是说，同学们的感情如何宝贵，重新聚在一起如何不易。 最重要的，是对张北辰一番吹捧。 作为今天的主角，张北辰自然也是要发表一番演说。 但是，似乎他还是以前那个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只是简单的说几句，便准备落座了。 几个女同学，倒是没打算那么简单的放过张北辰。 一会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一会问他准备找个什么样的。 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对张北辰有意思的样子。 要不是张北辰一直内敛的性格，和出类拔萃的背景，可能已经成为了所有男同学的众矢之的。 此时呢，男同学们除了羡慕嫉妒，倒也知道，张北辰应该也看不上这几个唧唧咋咋的女同学。 所以心理上，似乎也平衡了很多。 “我说你们几个都别说了，上学那阵子，我就看出来了。能配上咱们班长的，那就只有咱们班花啊！那才叫郎才女貌呢！” 一位男同学高声说着，将几个女同学的声音压了下去。 众人听到了班花两个字，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坐在和张北辰隔了两个人的杜明娇。 杜明娇，上学时班上公认的班花。 是所有男同学的梦中情人。 听了那个男同学的话，众人也是开始起哄。 杜明娇似乎并没有不好意思，倒是好像大家在为她助攻一样。 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北辰，同时有嗔怪道：“李明，你瞎说什么啊！” 但我听那语气中，似乎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充满了小女人的娇羞。 本来坐在杜明娇身边的一位男同学，也是非常识相的起身去拉张北辰，让他坐在杜明娇身旁。 张北辰一脸不知所措的，就坐在了杜明娇的身边，杜明娇笑的更灿烂了。 张北辰则是红着脸说着：“好了！好了！大家别闹了！来！来！咱们干一杯！” 看着那热闹的场面，我似乎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 在自己不经意间，我发现自己在笑。 久违的开心感觉，让我忽然有些不安。 张北辰那个曾经的冷漠眼神，又是在心中一掠而过。 似乎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不要忘记心中该有的仇恨。 这种矛盾的心理，时常困扰着我。 而我这一直努力的去为自己建一个壳，将自己封闭起来。 …… 同学会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我也是按着我原来的计划，一直游离与众人之外。 便只是默默的看着大家，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当我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同学还三三两两的在门口做着告别。 我则是简单的和几个打了照面的同学，说了再见，便准备返回宿舍了。 这个时候，杜明娇站在张北辰身边，旁边的几个同学还在继续助攻。 “班长，你送明娇回家！” “是啊！你们还得在好好再续前缘！哈哈哈！” 杜明娇又是嗔怪道：“你们没完了是！” 但是这个时候，张北辰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说了声：“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张北辰摆脱了那几个人后，便径直向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虽然我没有刻意的去关注那边的情况，但是还是注意到了跑过来的张北辰。 同时，我也听到了杜明娇几人的话。“诶，那不是许诺吗？” “哎呀，我都没注意，她怎么来了？” 杜明娇则是明显的有些不屑的说道：“她还有脸来参加同学会？” 张北辰来到我身边，先是冲我笑着点了点头，又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跑了几步，但看他的样子，倒也没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许诺，刚才人太多了，也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张北辰温柔的说着。 “嗯，好久不见了，欢迎你回来。”我简单的说着。 “我送你回家！”张北辰依然温柔。 我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看着杜明娇几人的怨毒表情，心中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于是我便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让张北辰送我。 不多时，我便坐上了张北辰由专职司机驾驶的座驾，我们两个坐在后排。 我简单的和司机说了我的宿舍的位置。 路上，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是一直望着窗外，没去看张北辰。 “许诺，这些年，你还好吗？” “那件事以后，我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叫许笑乐。” 不知道怎么的，我好像是想要提醒张北辰我的过去似的。 不但没有回答张北辰的话，反而说了些不相干的话。 “许笑乐？不错的名字啊！”张北辰倒是没有什么波澜的，依然温柔的说着。 “我就是希望自己能过的快乐一些。”我故意把话说的很生硬。 似乎是想尽快结束这样没有什么意义的对话。 “许诺，哎！我还是习惯叫你许诺，你别介意啊，我会慢慢习惯你的新名字的。” “没事，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没关系的。” “许诺，你知道吗？我组织这次同学会，就是为了见你！” 张北辰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由于喝酒有些微红的脸，满眼都是温柔。 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为了见我，为什么？” 我似乎也是没有了底气似的，低声问道。 “许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希望以后能常常见到你。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社会地位如同云泥的我们两个，竟然会有这样的对话。 我实在是更加不知所措了，不由得脸上感觉有些发烫。 “张北辰，咱们以后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而且，我看杜明娇很喜欢你。你不是应该常常去见她才对吗？”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怎么看都显得，自己好像是在吃杜明娇的醋。 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恰当的表述，让张北辰有些慌乱，“许诺，我和杜明娇不熟，这么多年了，也是刚刚才见了那么一面。” “哦！是这样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淡。 张北辰则是好像更加有些激动，竟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许诺，你知道吗？从上学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你。当得知你在A市的时候，我就马上回来了。” 张北辰紧紧的盯着我，眼神由温柔变成了炙热。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我只能躲开他的眼神，又试着，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但是你知道的，那件事……”我本想说起那件，让我成为杀人犯的事情。 张北辰似乎是不想让我提及往事，便一下子用他的嘴唇，堵在了我的嘴上。 虽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强·吻。 但这一次，我感受到的确实浓浓的炽热的情感，源源不断的通过贴在一起的肌肤，传递到我本来冰冷的心中。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发软。 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彻底的放弃思考，眼前这让人难以理解的一幕。 …… 这天，我依然还在酒楼工作。 忽然，杜明娇和几个人一起来到了酒楼，还指名让我来为她们服务。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们特意来我工作的地方。 “哎呀！这不是许诺吗？都勾搭上我们班长这位钻石王老五了。怎么还在这种地方端盘子啊？”一位同学讥讽的说着。 “咱们真应该好好学习学习，人家勾搭男人的本事。”另一个同学接着说着。 “是啊！要不是有这种本事，上学那会，怎么会被学校附近的小流氓盯上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明明是自己放浪，结果还说什么是人家对她图谋不轨。” 杜明娇也跟着说着， 似乎是想通过揭开我以前的伤疤，来取得快感。 面对这几个人的无理取闹，我心中自然是很恼火。 但是多年来的遭遇，让我已经养成了隐忍的习惯。 于是，我讥讽的笑着：“你们要是想学勾搭男人的法子，有空我可以教教你们。不过张北辰，你们就不要惦记了。” 杜明娇显然是有些恼羞能怒，拿起手中的茶水，便泼了我一身。 我冷冷一笑，“男人可是不喜欢动不动就撒泼的女人啊！这是送给你们的建议。以后要注意啊。” 杜明娇几人见我没有生气，反而有讥讽了她们，更加激动。 纷纷站起身来，就要冲我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酒楼中的其他同事，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便也纷纷的来到了我旁边。 杜明娇几人见状也是觉得，应该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便恨恨的离开了酒楼。 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我也该离开这个酒楼了。 更何况，那个人的妹妹，也已经找到了这里。 迟早她也会找上门来，和以往那样大闹一场。 所以，还不如我先从这里辞职。 反正这种服务员的工作，很容易找。 另外就是，自从那次同学会，张北辰就会时常的约我见面，同时也是一直在追求我。 虽然我心中始终有心结。 但是，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北辰的追求。我还是心动了。 明知道两个人相差的那么悬殊，但是无可救药的心动了。 或许真如他所说，他从上学的时候起，就开始喜欢我了。 张北辰，也是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被爱和爱人的感觉。 但是，那件事，总还是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也是让我无法真正的，开始自己希望的新生活。 …… 那是在我初二的时候。 本来我学习不错，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我应该也能顺利的上高中，然后考大学。 但是那天放学的路上，我独自一个人回家。 却被学校附近很出名的三个小流氓，给拦了下来。 这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叫做王聪的小流氓，早早就辍学在家。 专门在学校附近，向一些学生索要钱财。 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要些钱。 我便将身上的钱，都给了他们。 但是那个王聪，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拿了钱之后，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于是，三个人又将我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里，先是在我身上乱·摸，后来又轮番的强·吻了我。 由于过于害怕，我始终是没有敢反抗。 只是默默的忍受着三个流氓的蹂·躏。 后来，王聪觉得还是不尽兴，便提出要把我带到他家去。 当时我也并没有意识到，如果去了王聪的家里，那将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依然没有敢于反抗的，默默的被三个人簇拥着，向王聪家走去。 就在即将到王聪家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同样放学回家的张北辰。 虽然我没有说话，但是我依然向张北辰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但是不知道张北辰是被几个流氓吓到了，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亦或是没有注意到我。 我只是看到，他冷漠的向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而后，我被带到了王聪的家中。 王聪先是脱了自己的裤子，然后又来脱我的衣服。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我也开始拼命的反抗。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在王聪的家里了。 再加上，另外两个人一起帮助王聪，我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上。 眼看着王聪就要扒·掉我的衣服。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我潜能。 我一口咬在了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上，使得我一下子得以暂时脱身。 但是他们依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我便顺势逃到了厨房，又随手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当我拿起菜刀的时候，王聪正好又扑了过来。 当时的情形，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我拿着菜刀混乱的挥。 我只是感受到了，菜刀与骨肉的碰撞的感觉。 不多时，王聪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他的两个同党，则是被眼前的情况，吓得跑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5章 【五十二】防卫过当 最终，王聪由于伤势过重，医治无效，死在了医院。 虽然我被判定为正当防卫，没有受到处罚。 但是因为过失杀人的事，我也不能继续留在学校了，所以我被父母带着，离开了A市。 直到我决定复仇，才又回到了A市。 …… 我又找了一家饭店，依然还是做着自己比较熟悉的服务员。 虽然此时，我和张北辰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 但是他始终也没有干涉我的生活。 虽然他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但我还是住在饭店的宿舍。 他也不介意我继续做服务员。 用他的话说就是——“虽然不希望你太累，但是又担心过多的干涉你，让你不高兴。” “总之就是，一个家庭主妇的职位，始终向你敞开着大门。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上岗。” …… 这天，深夜12点了，我结束了饭店的工作。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忽然，一男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同时，从侧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并且用一把尖刀，抵着了我的腰上。 “不想死，就跟我们走！”那女人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着。 我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便在两个人的挟持下，来到了一处建筑工地。 并且爬上了一个还没有完工的大楼，而后，他们两人又把我绑在了一个柱子上。 这个时候，我已经看清了两个人的样子，而且两个人我也都认识。 “王琪，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对着那个女人说道。 “干什么？当然是替我哥王聪报仇！”那女人恶狠狠的说着。 “你这么杀了我，你也跑不了！”此时我还算冷静，对她说着。 “等一会！你不是说，只是要敲她一些钱吗？怎么还要杀人呢？杀人我可不干啊！”那个男人突然对王琪说道。 这个男人叫刘冰，是当初一起欺负我的三个流氓之一。 “刘哥，我这是在帮你啊！”王琪有些急，对着刘冰说着。 “帮我？你这不是要替你哥报仇吗？我本来就是想弄点钱，我可不杀人啊！”刘冰有些不以为然的说着。 “刘哥，有些事你不知道。今天我就告诉你。你知道王洋王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王洋也是当初三个流氓之一。 “王洋？他不是喝多了开车，连人带车一起开河里淹死的吗？”刘冰有些不明就里。 “刘哥，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一直跟着这个贱女人。她到哪我就闹到哪。就是为了不让她过的安生。” “这个我知道，你不是还找我打听过她的下落吗！”刘冰附和着。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王洋王大哥出事那天，就是在这个贱女人打工的酒店吃的饭，吃完饭之后，开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事故，冲到了河里。”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在她打工的酒店吃过饭，回家就出事了。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关系？”王琪言之凿凿的说着。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刘冰听了王琪的话，不由得不信。 于是，刘冰转过头，对着我嚷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把王洋给杀了？” 说话间，这个刘冰还晃动着手中的尖刀。 “你害怕了？”我冷冷的说着。 “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害怕的，应该是你！”刘冰有些恼怒，那尖刀更加逼近了我。 “刘哥，我知道这个女人早晚也要对付你。所以才安排了今天这个局。”王琪跟着说着。 “你当我傻啊！你不就是想让我杀了她，好替你哥报仇吗？跟你说，我在道上混，想弄死我的人多了，我会害怕这个臭女人吗？我今天听了你的话，绑了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那个有钱男朋友出点血，拿钱来赎人。” 刘冰有些不以为然的对王琪说着。 “刘哥，我说的是真的，你不动她，她早晚回来杀你的。你要是不信，那就算了，我今天来结果了她。” 王琪见刘冰不愿意动手，似乎是想要自己出手。 “唉，钱还没到手呢。等拿到钱，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刘冰这个时候，反而来制止王琪。 “那你快点给她的那个有钱男朋友，打电话要钱啊。”王琪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 “你们不想知道，王洋是怎么死的吗？”我见他们起了争执，感觉有些可笑。 “嗯？你说王洋是怎么死的！”刘冰似乎被我的话，勾起疑虑。 我冷冷的笑着，“我在王洋吃饭的饭店出现，确实不是巧合。其实是我发现了王洋的行踪，而特意去了他经常去吃饭的饭店打工。” 刘冰听了我话，又向着我靠了上来，接着恶狠狠的说：“然后呢？你是怎么杀死王洋的？” 我看着他那暴躁的样子，又轻蔑的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是觉得受到了冒犯，抬手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 又急躁的说道：“你笑个屁！快说！” 我舔了舔唇角的血渍，接着说道：“我来到王洋经常光顾的饭店后，并没有着急暴露身份。当然，王洋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谁又会去留意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呢。终于有一次，我等到了成熟的时机，那天王洋和几个狐朋狗友喝的酩酊大醉。而他的几个朋友又都各自离去了。” “我便去照顾他，还给他喝了一些解酒的蜂蜜水。当然，我在蜂蜜水中，加了些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抗精神疾病的药物。” “我将他扶到了他的汽车上。此时，他似乎还并没有彻底的失去理智。而且还试图找人，来这里开车送他回家。” “见他这个样子，我便又换上了一件和砍死王聪的时候差不多的衣服，而后又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同时又在菜刀上抹了一些鸡血。” “当我拿着菜刀出现在车窗前的时候，不出所料的，王洋被我吓到了。不知道是酒精还是那药物起了作用，王洋被吓的面部扭曲，也顾不得等他的朋友。便连忙发动了汽车逃走了。” “然后王洋驾车的时候，出现幻觉，不小心坠河淹死了？”刘冰不等我把话说完，便抢白道。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的是，如果他不做贼心虚，如果他不见了我的样子就跑，如果他继续等着他的朋友。他就不会有任何事。” 我接着冷冷说道。 “妈的！你说，你是不是也准备对付我呢？” 刘冰似乎有些后知后觉的，此时已经相信了王琪的话。 我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刘冰，从嘴角边不屑的挤出了几个字，“你说呢？！” 刘冰彻底被我激怒了，拳头雨点般的，落在我的头上和身上。 我没有发出一丝哀嚎，只是咬着牙，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一边打，刘冰还一边嘶吼着，“妈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刘冰的身后。 同时以迅雷之势，便从后面一把勒住刘冰的脖子，向后面拉去。 由于事出突然，刘冰没有准备，也是被拉到在地。 等到刘冰踉跄的站起身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 同时，手中拿着一个短棍。 这人是张北辰。 “你谁啊？”刘冰见对方气势不俗，也没有贸然出手。 “张北辰！许诺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我还没有给你打电话啊！”刘冰有些诧异。 但是，张北辰显然不准备给刘冰过多的思考的时间，拿着那短棍，便再次从正面逼急了刘冰。 刘冰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一直打架斗殴的他，也并没有将对面这个白白净净的、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一把尖刀。 “不知死活的家伙。” 刘冰表情狰狞，也是上前几步，准备用手中的尖刀，去对付张北辰。 但是出乎刘冰的意料，当然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张北辰把手中的短棍，挥动的虎虎生风。 明显就是曾经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刘冰却只是仗着蛮力胡乱的挥砍，根本就不能近到张北辰身边。 不出几个回合，刘冰手中的尖刀，就被张北辰的短棍击落在地。 此时，刘冰也是被张北辰的短棍击中了好几下，吃痛之下，又失去了凶器。 气势上，立时便败了下来。 刘冰见识不好，便准备逃跑。 无奈所有的出路，都被张北辰封的死死的。 刘冰只能选择尽量的对抗张北辰的击打，一边躲闪，一边后退。 “你要干什么？” 刘冰这个时候，已经逐渐感受到恐惧，有些凄厉的喊叫着。 “做我早就该做的事！” 张北辰用凶厉眼神，盯着刘冰，同时又做出了一个击出短棍的动作。 刘冰见状，又是下意识的向后躲去。 不过这一次，他虽然成功躲开了张北辰的攻击，但是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见刘冰一脚蹬空，便从还没有建好的楼上，跌落下来。 随着一声落地的闷响，刘冰便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 后来，张北辰由于在刘冰绑架勒索的过程中，防卫过当，致使刘冰不慎坠楼身亡。 而被判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获刑5年。 而后，张北辰服刑的期间，我依然作为他的女朋友，定期的去看他。 他的精神状态，倒是一直挺积极向上的，每每和我提起，争取好好表现，早日出狱。 整个事件过去了一段时间后，我和一位有过和我类似经历的好朋友，相约在一个咖啡厅中见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6章 【五十二】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我率先来到了咖啡厅，还是习惯性的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便坐下等我那位朋友。 不多时，那位朋友便来到了我的座位旁，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便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人正是在绑架案中，神秘消失的王琪。 确切的说，她并不是王琪。 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她不过是假扮王琪，来帮助我复仇的。 真正的王琪，早已经不在A市生活了。 而且她对于自己那个流氓哥哥也是深恶痛绝，根本不会为他复仇。 原来，假王琪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刘冰对我产生怀疑，最终激怒刘冰。 而她也在一旁用手机，录下了我被绑架的照片，并发给了张北辰，又说明了勒索的条件。 这就是为什么，张北辰会出乎刘冰意料的，提前赶来的原因。 而整个现场，从我身上的伤势，以及假王琪故意留在现场的手机中，刘冰殴打我的录像，和勒索信息。 都很好的证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张北辰身手这么好！”我的朋友呷了一口咖啡，看着我说道。 “他好像是特意的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我不置可否的说着。 同时，张北辰那句‘做我早就该做的事！’又萦绕在我脑海中，我似乎是懂得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似乎是不懂。 苦苦思索之下，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我要走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的朋友笑着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嗯！去！谢谢你帮我报仇！” “哪里的话，要不是你帮我，我可能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也要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啊！” “好的，我会努力的！对了！这是给你的。” 我将近两年打工赚的钱，都装载一个信封中，推到了她面前。 她没有客气，便将那信封收起来了。 “正好我也缺钱开始新生活，反正你也有了有钱的男朋友了，我就不客气了。”她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我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正如在无数个相互取暖，相互依靠的日子那样。 她也没再说话，只是在笑，开心的笑。 我也跟着她笑，由衷的轻松的释放的笑。 但不知道怎么的，我们眼中却又都盛满了泪。 我没有和我的好朋友说，其实我的复仇清单上，还有一个人。 只是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了我的男朋友。 而且还为了救我，亲手帮我杀掉了我要复仇的人。 …… 三年后。 张北辰由于表现良好，经过几次减刑。 在服刑三年后，正式出狱。 我们两个人，也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生活了。 虽然和张北辰在一起的时候，我变的越来越开心，越来越淡忘了过去的仇恨。 但是，张北辰那个冷漠的眼神，始终在纠缠着我。 时不时的提醒，正是眼前这个人的冷漠，才导致了我这一辈子的所有悲剧。 这天，我对躺在我身边看书的张北辰，郑重的问道：“你真的不在意以前的事吗？” 张北辰听我说起这个话题，立刻坐直了身子，又转了过来，和我面对面，同样郑重的说道：“笑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的！你相信我！” “你不是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明明有杜明娇那样优秀的女人对你趋之若鹜，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笑乐，我说过的。从上学的时候，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只是我从来不敢表达我的心意。那个时候，你是我的梦想，是我的白月光。”张北辰有些着急，扶着我肩膀努力的说着。 我似乎能够体会到，张北辰所说的是真的。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说出所有的真实感受。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怨恨着他。 我拿起床头的一杯水，递给了张北辰，“北辰，喝点水。睡觉！以后我不提过去的事情了！” 张北辰看了看那杯水，又温柔的看了看我，说着：“笑乐，记住，我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说罢，张北辰把那杯水一饮而尽。 …… 我在那杯水中放了两片安眠药。 等到了深夜，我觉得张北辰已经陷入了昏迷的时候。 我静静的坐了起来。 我骑在张北辰身上，用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我看着张北辰白白净净的脸，没有一丝波澜的脸。 我开始用力，我可以感受得到张北辰颈部汨的脉动，但他依然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场景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张北辰依然是那么冷漠的看着我的方向。 但是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转身离开。 而是对着我说着：“我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思绪胡乱的我，倒像是吃下了安眠药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陷入了沉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张北辰已经不在床上。 此时，我似乎还是有些迷乱。 不太敢确认，昨晚我到底做过了什么，还是没有做什么。 直到，我来到客厅，看着在厨房，忙着准备早餐的张北辰。 我心中忽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庆幸。 张北辰发现了我，回过头笑着说道：“稍等一会，早饭马上就好了！” 我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但我分不清是幸福的眼泪，还是与过去的自己告别的眼泪。 总之，我感到周身都暖暖的。 过去所有阴冷的回忆，似乎在瞬间都烟消云散。 …… 我和张北辰结婚了，举办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婚礼。 张北辰的父母也从美国回来。 可能是在美国生活的原因，亦或是对于自己儿子的充分尊重。 他的父母并没有嫌弃我只有初中的学历。 当然，张北辰没有将我的过去，全部告诉他的父母。 只说我的家中遭遇了变故，才没有继续上学。 …… 这天，张北辰说要露一手，便独自在厨房忙碌。 而我则是在客厅里，陪着张北辰的父母闲聊。 不觉间，我问道：“北辰，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还会武术呢？” 张北辰的爸爸，笑着对我说：“这小子啊，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和我说，他没有能好好的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就是因为自己太懦弱了。所以他要变强。” 这个时候，张北辰的妈妈也跟着说：“是啊！那个时候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缠着他爸爸，要学习武术散打什么的。” “唉！少年人都有中二热血的时候，那个年纪很正常。”张北辰的爸爸接着打趣道。 听了张北辰父母的话，我不由得陷入的了沉思，同时不由自主的重复着：“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张北辰的妈妈，似乎没有注意到的我异常，又接着说着：“笑乐啊！能娶到你，我们家北辰真是太幸运了。你知道吗？北辰他以前长期失眠，但是他和我说，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就从来也没有再失眠过。” 提起往事，张北辰的爸爸，也是不无感慨的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张北辰每天都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你说小小年纪的人，怎么会这样呢。我知道他有心事，但他从来也不和我们说。发展到后来，他吃安眠药都吃出了抗药性了。” 张北辰的妈妈，也是心有余悸的说着：“是啊！那时候张北辰严重的时候，每天要吃十几片安眠药，才勉强能够入睡。” “不过现在好了，他有了你，他的病也终于好了！妈妈，真是太感谢你了！” 说话间，张北辰的妈妈，亲切的拉起了我的手。 “是啊！我们全家人都很感激你，笑乐！”张北辰的爸爸也跟着说道，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本就复杂的思绪，此时更是被激起了惊天的波澜。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位老人。 正在这个时候，张北辰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 一边走一边高兴的说着：“饭好喽！” 我努力的挤出笑容，看着张北辰。 但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的笑一定很难看，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7章 【五十三】三十而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妻子和妻子家人眼中的我，曾经的沉默是金，变成了不善交际。 曾经的老实本分，变成了窝囊没用。 曾经的年轻有为，变成了中年废材。 …… 我毕业于一个重点大学，毕业后，就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工作了。 由于大学的专业，我学习的是工科，所以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女同学。 再加上沉默寡言的性格，所以大学四年，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可以说，对于爱情这东西，一窍不通。 大城市的工作节奏也很快，毕业5年间，竟然一直是忙于工作，还是没有谈过恋爱。 到了快30的年纪，父母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开始有意无意的，经常的提及他们朋友、邻居、同事家的女儿们。 也开始劝说我，回到家乡工作，我知道，他们是着急我的婚事了。 经过多方考虑，我选择了回到家乡的一个国企工作。 可能在我们家乡这个小地方，留不住什么人才，所以我也算是挺顺利的加入了这个家公司。 这个工作在我们当地，也算是个让人趋之若鹜的好工作。 家人们对我这个选择，也是很开心，用他们的话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似乎在他们眼里，我只要从大城市回来，就会平步青云，在家乡干出一番事业。 在事业还没有什么突破的时候，我的爱情倒是先来了。 …… 她叫淑梅。 淑梅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实习生，大四的时候，托人来我们公司，做了文员实习生。 虽然是我们当地的一个三本大学，但是人长的非常漂亮，又八面玲珑的，很招人喜欢。 只是大家都知道，以她的学历，是不可能留在我们的公司的。 不过，淑梅似乎是并不在意，依然每天活泼开朗热情的工作着。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个有了交集。 淑梅经常会在上班的时候，给我发信息聊天，聊的话题，都是很个人的事情。 比如，公司的谁在约她，又或者是她的闺蜜谈恋爱了这一类的。 下了班，她也会约我一起吃饭看电影。 对于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年近30岁的男人来说，面对这么一个年轻漂亮活泼可爱的女孩，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很快，我们就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我的父母自然是很开心，对淑梅非常满意。 作为事业单位干部的父母，也没有瞧不起淑梅作为工厂工人的父亲，和她的全职家庭主妇的母亲。 只是觉得，我比淑梅大了整整7岁，人家女孩子有点吃亏了。 淑梅的父母，则是对我非常满意。 每一次去她家，她的父母的殷勤程度，都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总感觉他们是在讨好我似的，我觉得家人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应该更加以诚相待一些。 不过在当时，我也没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被人尊重，总比被人瞧不起更容易接受。 我们在相识一年后，正式结婚。 那年我刚好30岁。 正所谓30而立，亲戚朋友们都说，这叫做先成家后立业，以后我一定能够爱情事业双丰收。 我们两个结婚之后，淑梅本就没多大可能留在公司，现在，又是两口子都在一个部门，更加是犯了忌讳。 所以在父母的帮助下，淑梅去了一家在我的家乡也很出名的上市公司。 而这家公司，和我所在的公司，正好有业务的往来。 而淑梅加入的部门，正好和我的部门对口。 我知道，这是那家公司的领导，有意安排的。 婚后最初的几年，我们生活的挺幸福的。 虽然各忙各的，但是日子还是挺甜蜜的。 我父母虽然着急要孩子，但是淑梅却总说，自己刚参加工作，马上生孩子，怕自己的职位保不住。 父母也是觉得，人家一个刚刚20出头的女孩，也不好意思成天催着生孩子这件事。 于是，我们两个一直过着二人世界，原本以为可以一直甜蜜如初，但是却事宜愿为。 婚后7年，我的工作始终没有太大的起色。 我只是晋升到主管的级别。 年纪相仿的同事们，基本大多做到了经理级别了，一些人甚至做到了总监，乃至副总裁的级别。 后来，不仅在职位上没有什么起色，我还被调离了原来的部门，去人事部下辖的培训部门，做了一名培训讲师。 面对现在这种局面，父母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因为在事业单位干了一辈子，他们深知，事业单位和国企的人际关系复杂。 像我这种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性格，加上又没有过硬的背景，在国企是很难有很大的提升的。 在他们看来，我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工作也很轻松。这就是很不错的了。 至于我，也挺安于现状的。 因为平时，我喜欢做一些编程或者做一些自动化的东西。 工作上比较轻松，正好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自己的爱好上。 淑梅和淑梅的家人，对于我的现状，可就微词颇多了。 淑梅的父母，总觉得我不思进取没有出息，他们如花似玉的女儿跟了我，实在是被糟蹋了。 平日里不见面还好，只要是见面了，便会阴阳怪气的敲打揶揄我。 淑梅的家人这么对我，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因为这个时候，淑梅已经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了。 她已经在那个上市公司做到了部门经理，工资上也已经超过了我。 自然的，在淑梅家人眼中，我就变成了一个连自己老婆都不如的窝囊废，吃软饭的。 虽然我的工资卡，从结婚那天起，就一直在淑梅手上。 这样此消彼长的局面，难免的就导致了淑梅家人对我的轻视。 不知道是三人成虎，还是淑梅接触的高端人士越来越多，淑梅本人对我，也是经常性的表现出不满。 无奈，我平时从来不愿意和她吵闹。 更多的时候，都是她发一顿无名邪火，见我默不作声，也是没有发挥的空间。 便会去逛街购物，来改善心情。 由于淑梅逐渐喜欢购物，并且都是购买一些奢侈品和名牌。 所以虽然我们两个的收入，在我的家乡还算是不错，但日子过的还是紧紧梆梆的。 虽然我对奢侈品和名牌不太了解，但是我也难免的感觉到，她购买的那些东西，似乎已经超过了我们两个的工资的承受范围。 …… 因为淑梅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所以结婚7年来，家里几乎没有存下什么钱。 我们两个也一直住在当年父母出首付，给我们贷款买的一个两居室中，房子所在的小区也有些老旧。 淑梅成天的抱怨房子小，小区破，和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太相符。 而且最关键的是，由于这个房子，是结婚前我父母出的首付，然后以我的名义贷款。 所以房产证上的名字，一直都是我的。 这件事，起初刚刚结婚的时候，淑梅并没有说过什么。 但是随着我们两个在职场上的地位逐渐变化之后，淑梅也是经常的抱怨这件事。 大体的意思便是，我们一家人对她都是藏着掖着的，房产证的名字都没有她的，明显是瞧不起她什么的芸芸。 面对淑梅的责难，我也只能一惯性的选择沉默。 虽然觉得她有些强词夺理，但是也觉得，她说的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 其实我内心中，也想换一个大些的房子。 但是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存款，再加上现在这个房子的贷款，还没有还完，所以换房子的事情，只能一再延后。 虽然工作和生活上，都有诸多不如意，但是我一向是个安于现状容易满足的人。 所以倒也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的有多难过。 特别是，淑梅现在已经从一个青涩可爱的女孩，变成一个干练美丽的职场女强人。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对她的感情，似乎依然还是如同当初相识的时候那样。 我本来就是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特别是关于美丽这一块，淑梅这些年一直有增无减的样子。 即使是她现在对我十分冷淡，又经常大吵大闹。 我也会常常的在心中劝自己，这样漂亮的媳妇，偶尔发发脾气，也是有情可原的。 其实我也不是全然的，不愿意去努力改善生活。 只是我向来都是只有十分的把握的情况下，才能去告知别人的性格。 从来也不愿意说些夸大事实的事情，所以这种性格，在作风比较浮夸的国企，有些不受待见。 也是逐渐的被边缘化，从利益部门，被调到了没什么权利的培训部门。 虽然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是我对未来的生活还是抱有希望。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给了我连续的暴击。 由于培训部门，是刚刚独立出来的部门，所以这之前，并没有经理的编制，两年来，我一直是以主管的职位代理部门经理的工作。 今年，部门经理的编制，终于是审批下来了。 对于代理经理整整两年的我，可以说，在公司所有人眼中，这个职位，理所应当就是我的了。 其实这两年以来，很多的同事，都是以经理的头衔来称呼我。 虽然我每次都纠正他们，但是依然还是如此。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这个岗位，公司突然空降了一个比我年轻的经理。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但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大多数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借着这个事，抱怨抱怨公司的不公。 说实话，这件事对于我的打击，还真是不小，虽然我一直以无欲无求的工作态度，在公司工作。 但是到嘴的鸭子飞了，还是让人有些患得患失，心情实在是有些跌倒了谷底。 但是更大的打击，很快就接踵而至。 …… 这一天，我正在公司准备一个课程的PPT资料，手机忽然提醒有新的微信。 我便拿起手机查看。 原来是和我一个小区的高中同学。 信息里说道——“老李，我和你说个事，你做好心理准备，一定不要着急。” 说实话，我挺讨厌这种欲言又止，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 但我还是回了一个——“什么事啊？” “我今天在金都大酒店参加一个会议，我在这好像是看到你媳妇了，当然，可能是我看错了。”对面回复道。 “金都大酒店？淑梅是不是也是去参加什么会议了？如果是参加会议，老张也不至于这么疑神疑鬼的语气，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大脑在飞速思索，而后回复道——“然后呢？” 对方没有回复，而是发来一张照片。 我点开照片，照片中是一个艳丽的女人，正亲热的贴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 亲昵的挽着那男人的手臂，那女人正是淑梅。 “这是你媳妇吗？”对方发来新的信息。 此时，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飞快，血液汩汩的直直向大脑涌去，一阵阵眩晕的感觉，向我袭来。 但是我还是颤抖着，打了几个字，回复道——“还真有点像！但是并不是淑梅啊！” “我就说嘛，应该是看错了，那我去开会了啊！”对方说了句话，便下线了。 我没有回复，只是依然盯着那个照片。 看着两个人暧昧互视的表情，和亲昵的动作…… 我的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 这两个人，肯定有事。 “淑梅出轨了！”几个字，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现。 不知道盯着那照片看了多久，最后我决定，要去金都大酒店。 不多时，我便到了金都大酒店，在一楼大厅的开放式咖啡厅，找了一个不容易被人看到的角落，还正好可以观察到酒店的出口。 点了一杯咖啡，便开始等着淑梅出来。 等到我坐下来，看了看表，时间是下午1点55分。 我接到微信的时候是中午12点50左右。 虽然不知道，淑梅有没有在这个期间离开酒店，但是我还是下决心，至少等到下班的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8章 【五十三】出轨? 我平时很少在给淑梅打电话，但是在我等了一阵子之后，心绪烦乱的我，还是忍不住拨通了淑梅的手机。 电话里，传来两声拨通电话后的提示音，而后便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的提示音响起。 淑梅挂断了我的电话，心头又紧了一下。 随后不久，微信发来了信息，“在开会呢，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啊！有什么事吗？” 文字虽然没有语气，但我还是在字里行间，看出了她的不满。 “我是想告诉你，我晚上加班，得晚点回去！”我回复道。 “知道了！” 对面简单的回复后，便没有再发其他的消息。 …… 我在金都大酒店的咖啡厅，一直等到了下午4点多，淑梅和那个男人，才从电梯中出来。 并且去到了酒店前台，似乎是在做退房的手续。 但由于我距离的太远，所以究竟是不是在退房，也不得而知。 不过，从两个人的亲昵举动上来看，应该不是来出席会议的。 虽然这个时候，那种眩晕的感觉，更加严重了，只感觉似乎呼吸都有些苦难。 只觉得眼前有种发黑的感觉。 但是我还是努力的看着那个男人的样子。 并且用手机，连着抓拍了好多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照片。 期间，那个男人还时不时地撩拨一下淑梅额前的发缕。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两人，那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这个男人应该至少有40岁以上，但是由于穿着时尚干净，人也精神，具体的年纪，还一时有些难以判断。 总体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个成功人士。 而且我总感觉，似乎是在那里见过这人，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具体在那里见过。 但是这个时候，我看着他们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是觉得，两个人有些猥·琐无耻。 两个人离去之后，我依然坐在那里很久。 我似乎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其实，我脑子中一直都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往日的一幕一幕，也是不由自主的在脑中浮现，平日里对我的抱怨和不满，那些奢侈品和名牌，如同火箭般的晋升。 “对了！晋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男人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副总裁。我在他们公司的纪念合照中，见过那张脸。” 心中的乱麻般的思绪，终于是有了一些头绪。 于是，我赶忙返回家中，翻出了那照片。 看着那刚刚还猥·琐地凑在淑梅脸庞，耳鬓厮磨的脸，也是确认了我的猜测。 虽然眼前的事实，基本上已经可以证明，淑梅大概率是已经出轨自己的上司了。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没有最有利的证据，可以证明她真的出轨了。 一切也都是来自我的猜测。 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想要进一步证明，淑梅真的出轨了。 总之，我决定还是要再进一步的确认，淑梅到底有没有真的出轨。 晚上7点多，淑梅回到家。 发现我已经到家了，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要加班吗？”淑梅没好气的问道。 “嗯！工作提前完成了，我就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强压心中的翻腾的情绪，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心平气和地说着。 “就你一个人工作忙需要加班啊！我不能加会班啊！？” 淑梅似乎是想以自己的不悦，来掩饰自己的谎话似的。 我猜测。两个人应该是去吃了晚餐，所以才这个时间回家的。 但其实，平日里，淑梅经常和我这么说话。 只不过是我现在，了解了这种虚张声势的背后的隐情罢了。 到了晚上，洗过澡之后。 我到了主卧，上了床。 这个时候，淑梅正在看书，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 见我来了，显得有些诧异，还又有些不耐烦，“你来干什么啊？” 几年前，淑梅以我睡觉打呼噜为由，让我在客房里睡觉。 这么几年下来，我也是逐渐习惯了分房睡的状态，至于夫妻之间的事，也是越来越少。 我没有回答淑梅的话，只是用手在她身上摸索着，并且要去解开她的睡衣。 淑梅见状，自然是知道我要干什么。 但是她却一把将我推开，还很烦躁的说道：“加了一天班累的不行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呢。你还来折腾人家，你还是不是人！？” 其实这个时候，我对于那种事，并没有任何的兴致。 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很显然，她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于是，我默默的下了床，同时说道：“我们部门的新经理，已经到位了。” 淑梅听了这话，又提高声音说道：“我早就说让你去和领导谈谈，送点礼什么的。被我说中了！成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哪个领导会提拔你啊！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成天混吃等死！” 听了淑梅的话，我心中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不由得在心中想：“这个时候的她，应该不会在意我是否升迁。之所以她还能和我在一起，大概率是因为那个副总裁现在还不能给她名分。” “所以，以她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可能是不会轻易和我离婚的。” 我没再说话，只是回到了客房，一夜难眠。 晚上难以入睡，我想了很多。 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了，我和淑梅之间，似乎是并没有什么情投意合的共同爱好，和共同语言。 似乎双方始终也没有走进对方的内心。 对于我来说，面对如此年轻漂亮的妻子，倒是觉得挺知足的，从来也没再奢望，获得什么心灵上的伴侣这类的矫情的想法。 但是站在淑梅的角度想想，原本她就是为了找个有发展的潜力股，找一个能让她过上让人羡慕的好日子的人，但是我却始终原地踏步。 再加上她的事业上顺风顺水，也难怪她会如此。 虽然想着为淑梅开脱，但是转念一想，淑梅今天的地位和那些奢侈品，应该都是通过和上司上床换来的。 心中还是会觉得一阵恶心。 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一个为了身外之物，可以出卖身体的人。 不过我再转念一想，那个副总裁，也算是一个帅气多金的大叔，也许淑梅是真的爱上了他也说不定。 爱情这个东西，虽然我一直都不太懂，但是就如同我会被淑梅的美丽所吸引，那淑梅也可能会被这位副总裁的才情和地位所吸引。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不觉间天色已经逐渐泛白。 最后我还是决定，要进一步确认一下，淑梅和那个副总裁之间的事情，再决定接下来，我应该如何处理我和淑梅的婚姻。 于是，我趁着淑梅还在熟睡，在淑梅的手机中，安装了一个跟踪和窃听的木马。 …… 第二天，我基本上无心工作。 一直都是在盯着手机，看着淑梅的行程。 早上，她正常的去了公司上班，一上午的时间，定位始终在公司。 于是，我也没有去监听她的手机。 到了下午，我发现淑梅的定位，移动到了世纪大酒店。 “难怪昨晚她说，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原来又是要去酒店约会。不过这也有点太频繁了。难怪晚上会拒绝我，看来是为了白天应付这位精力旺盛的副总裁。”我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我也是打开了窃听的功能。 这个木马，只要是手机还处在开机的状态，就能够听到手机旁边的所有声音。 耳机中传来了熟悉的淑梅的声音，“李总，你怎么这么猴急啊！上周不是才约过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兴致了？你这样，可是要影响我的工作的啊。” 淑梅的声音，极尽挑·逗，酥·麻诱·人。 “李总？上周？我记得昨天淑梅见的那个副总裁姓刘啊！而且明明昨天才见过，怎么会说上周呢？”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我的小可人儿！我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这几天没见，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对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油腻和沧桑。 “天天在一起？您身体受得了吗？”淑梅依然轻·佻的说着。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手机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那个李总正在对淑梅上·下其手。 “哎呀！你怎么这么猴急啊！我可听说，您最近和给您新配的女秘书，不是打得火热吗？早就把我给忘记了？” 听声音，淑梅好像是推开了那个李总。 “你可别听人瞎说，我可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说罢，对面就传来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么又传来说话的声音：“今天状态不太好，改天！改天我让你好好领教我厉害。” 那李总喘着粗气说着。 “李总怎么这么说呢，我可已经去了好几次了啊！您真是太厉害了！”淑梅此时说话，也有些喘·息。 “小嘴儿真甜！”李总接着说着。 虽然昨天还转辗反侧的胡思乱想，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通过种种的迹象表明，这个李总应该不是昨天的刘总。 我也是在网上查了一下他们公司的情况，发现确实还有一个副总裁是姓李的。 网上的信息表明，这个李总今年已经54岁了，而且看他的照片，是一个谢顶的，大概只有1米6多一些的矮胖子。 一想到我曾经着迷的那个美丽胴·体，在这样的油腻死胖子身下的场景，我心中又是一阵恶心。 对于淑梅最后的一丝不舍，已经彻底消散不见。 我已经决定，不能再和淑梅过下去了，这婚是离定了。 “我们家那个废物说，他升职的事黄了！是你搞的！”听筒中又传来了淑梅的声音。 “谁让他惹我的宝贝儿生气啊！我就要弄他，你等着。那边的副总是我同学，以后我找个机会，直接把他给开了，给你出气。” 那个刘总，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气息，说话又恢复了中气十足的领导的语气。 “哎呀！我说他不在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还不是因为你说要给我买房子，我才随口说的。哪里是让你去搞他的意思啊。再说，您说要给我买房子，这都多久了？您说话还算不算数啊！” 淑梅说话显得有些娇嗔，似乎是在责怪，但却也像在撒娇。 “我最近不是忙着晋升总裁的事吗？才把买房子的事耽搁，现在我正是用钱的时候，各个环节需要打点啊。” “再说，等我当了总裁，我就把那个姓刘的赶走，让你做副总裁。到时候，还用我给你买房子吗？你自己分分钟就可以买一套属于你自己的房子了！那不是更好！”那李总依然是打着官腔的语气。 “您说话可要算话啊！”淑梅继续娇嗔道。 “我李闯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到时候，你和你那个倒霉老公把婚离了，以后只允许你陪我一个人。一想着那个家伙和你亲热，我就生气。” “哎呀！我们李总还会吃醋呢，在我心中，您可是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大佬啊！我们家那个废物，我早就不让他碰我了。我就等李总您兑现承诺，我马上就和那个废物离婚！” “在我们淑梅这，我就是个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登徒子。” 两个人打情骂俏的说个没完，我也懒得再听下去了。 只是选择继续录音，便不再去听他们那些污言秽语了。 …… 目前来看，淑梅是在两个副总裁身上都下了注，而两个副总裁，现在都在争取总裁的职位。 不管是谁当上总裁，淑梅都是最后的赢家。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生活在一起7年的，曾经让我那么着迷的淑梅，竟然是一个这么下·贱无耻的女人。”我心中不由得愤愤不平。 此时，我的心态，也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婚，虽然一定要离，但是也不能让他们过的舒服。 于是，我心中决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是该如何对付这几个狗男女，我还是有些没有头绪，一切都要做一个完全的计划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9章 【五十三】复仇计划 经过对淑梅所在的公司的了解，我发现，目前竞争总裁位置的，实际上有三个人。 其中李闯的资历最老，但是业绩方面是刘冰副总裁最强。 可以说，两个人都是比较有竞争力的候选人。 而最后一个副总裁王明，是技术出身。 虽然在行业中有很高的地位，但是在公司资历尚浅，可以说，基本上就是陪榜的存在。 不过，这也导致了另外两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并没有把王明放在眼里，而是将对方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也是出于谨慎起见，又对淑梅的手机，监听了一段时间。 确认了除了李闯和刘冰，淑梅并没有其他的情人之后，才开始着手我的计划。 我找到了王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也说出了我的计划。 并提出，希望能够两个人联手。 王明虽然是搞技术出身，但是在商海打拼多年，当然也是对于总裁的位置觊觎已久。 只是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他选择了隐忍，主要还是怕得罪另外两个更有希望的候选人，从而影响以后在公司的发展。 但是听了我的介绍之后，王明也是敏锐的感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但是他还是谨慎的对我说道：“如果你的计划能够成功，显然我是最大的受益人，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难道仅仅只是希望看到他们几个身败名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只要把你手中的证据，公之于众就可以了。” “我手中的证据，顶多能证明他们在男女关系上有问题，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也许能够左右总裁的选举，但是以他们两个的身价和地位，很有可能只是再换个地方工作而已，而并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王明点了点头，“你说的确实，如果想让他们真正的身败名裂，这些桃色绯闻，确实是力度不够。” “所以我才要得到您的帮助，才能达到让他们真正身败名裂的目的。” “嗯？怎么说？”王明有些疑惑。 “由于我所在的公司，和你们公司上有业务来往，所以我知道，你们公司在拿项目的时候，都会给甲方重金回扣。” “同样的，你们公司的领导，也会收取你们公司的供应商的回扣。但是我知道，如果这种事情被揭发的话，大概率，公司的领导会说服手底下的经理或者主管，出来顶罪。并不能把身居高位的人怎么样。” “如果在他们深陷绯闻的时候，再爆出行贿受贿的事情，相信不管是董事会，还是公司幕后的大佬，都不能再继续姑息了。”我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想不到，你考虑到这么深的层次。其实我对于他们的那些手段，也是早就有些深恶痛绝。我一向认为只要掌握核心技术，才能真正的掌握买方市场，而不是将原本应该用于研发的经费，用于贿赂。” “这样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公司迟早会因为缺少创新，而失去市场上的地位。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我身在其中，实在是有些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感觉。” 王明说话间，似乎眼神中，有种认可我的想法的感觉，少了一开始的警惕的语气。 “我这里，有他们运用皮包公司联合招标的证据，至于其他的证据，就还要靠王总您去收集了。”我接着说道。 王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了手。 我知道王明是认可了我的计划，于是我也伸出了手。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的联盟正式成立了。 我先是把淑梅和李闯的对话录音，用匿名的邮箱，发给了刘冰。 又同样的，把淑梅和刘冰去酒店的照片，发给了李闯。 我知道，这两个人肯定不会蠢到，自己去曝光淑梅和领导的苟且之事， 因为这样的话，如果事情闹大了，难免会把自己卷进去。 我的目的，是先让他们看清淑梅的真面目。 至于他们两个，必定是会图穷匕见的，更加争个你死我亡。 接下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两个人都开始有意的躲开淑梅，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暗处的猎人，自然也都不会和淑梅摊牌。 所以淑梅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忽然都开始故意疏远她。 我也是通过手机监听，发现淑梅最近，确实也是尝试着联系两个人，但是都是被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淑梅这种心机深重的女人，自然是发觉了异样。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始终不得而知。 可以看得出，她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 应该是觉得自己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感觉有些心优。 而我们夫妻之间，却依然是保持着以前那种状态，各忙各的。 不过，只是淑梅以为，我们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状态。 这期间，我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事，也是为了离婚做着准备。 这天，我找到淑梅，并表示要和她说些事情。 最近她心情不好，自然对我依然是没有什么耐心，“什么事啊？搞的兴师动众的。” 我没有急着解释，只是将两个钥匙和一叠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淑梅显然有些疑惑，看了看桌上的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说道：“淑梅，你不是一直想换个大房子吗？这是房子的钥匙！” 我拿起两个钥匙晃了晃，“这是三环的耶鲁印象的180平米的大三室的精装房的钥匙。另外，这个是宝马X3的车钥匙。” 淑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疑惑的说道：“这是你买的？你中彩票了？” “没中彩票，我找了一个做房产中介的朋友，把咱们的房子卖了，除去还贷款的钱，一共还剩下80万元。” 不等我把话说完，淑梅有些急了，厉声说道：“卖房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啊！”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淑梅，你别急啊，听我说完。我用一部分钱作为首付，买了180平米的精装房，咱们马上就可以搬过去。” “另外，由于那里离你公司有点远，所以我又给你买了一辆宝马X3。车和房子都在你的名下。” 说罢，我打开购房合同，还有行车证。 上面赫然都是淑梅的名字，看到这一切，淑梅也是转怒为喜。 一下子扑到我怀里，热情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风情万种的看着我柔声道：“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家里的证件又都在保险柜里，所以我就偷偷把这些事都做了。” 虽然此时，我并不想和淑梅这么亲昵的贴在一起。 但是此时，我还不能显出对她的厌恶之情。 “走！带我去看看房子，我开车！” 这些天来，淑梅难得的露出开心的模样，手里拿着那宝马的钥匙，就拉着我出了门。 …… 不久，我们便搬到了新家，而淑梅则是每天开着新宝马上班。 不过，新车新房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由于李闯和刘冰，依然保持着拒淑梅于千里之外，淑梅自然知道，眼前这新房新车，虽然是在自己名下了，但自己还是要辛苦还贷。 再说，这些距离她真正想要的生活，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想要更进一步，希望全在两个副总裁的身上。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全部都对淑梅开始不理不睬的。 这也让淑梅心急如焚。 淑梅也是很快便恢复以前对我的态度，成天冷嘲热讽的。 说些诸如“买房子还买个这么偏的”“以后还要还贷30年，想想就压力山大。”“真是换汤不换药！一贯的只会做些敷衍了事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出息。”的话。 我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静观其变，等待事态的继续发展。 这段时间，李闯和刘冰，虽然故意的冷落淑梅，但是他们之间的斗争，却是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双方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收集对方的黑材料，人事部也是接到了各种匿名检举材料。 公司的领导们，也是对于这种不太体面的竞争手段有些恼怒，逐渐的对两个人失去了耐心。 其实，这其中大多数材料，都是王明收集，并且检举的。 但是由于李闯和刘冰，明里暗里的，在公司领导和董事那里相互攻击，大家自然不会想到，这些检举材料，是出自一直低调做事的王明。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便分别用匿名的邮箱，将淑梅和李闯的录音，以及淑梅和刘冰的照片，群发到公司所有领导和员工的邮箱中。 这两个桃色新闻，可以说，是在公司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然的领导和董事们，还是觉得是李闯和刘冰在相互泼脏水。 最后的结果就是，淑梅被立即开除。 而对李闯和李冰，则是免去公司一切职务，等待调查。 而王明，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然而然的坐上了总裁的位置。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和淑梅的家人，也都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那些丑事。 虽然淑梅现在刚刚被开除，自己的完美计划也是全部落空。 但是她似乎还不愿意让我看她的笑话似的，想要保留最后一丝可笑尊严，反而摆出一副更加瞧不起我的样子。 离婚的事情，也是自然的被提到台面之上。 虽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淑梅的父母，依然还是很强硬，坚持要分家产。 似乎是他们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有些理亏，但是却不想自己女儿被净身出户。 于是便采用先声夺人的态势，想要的气势上，占一个先机。 那天，他们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部出动，要和我谈判离婚的事情。 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我率先提出了房子车子全都归淑梅所有，淑梅和她的家人都有些诧异。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我们家除了这个房子和车，并没有别的其他财产。 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是淑梅出轨在先，我竟然能够做到如此让步。 虽然他们有些意外，但是对于金钱的贪婪，还是让他们坦然接受了我的‘好意’。 还担心我反悔，要求当场签署了一个，关于将房子和车给予淑梅的字据。 于是，我便写下一个字据，承诺放弃房子和车的所有权。 后来，我们去办理了离婚手续。 至此，我便和淑梅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了。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对我已经没有半点留恋，拿到离婚证后，淑梅头也没回的没说一句话，便决绝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但是淑梅不知道的是，那宝马X3，我办理的是零首付购车，每个月要还将近2万的贷款。 而贷款和车，都在淑梅名下，这些钱自然得由她来还。 而且如果逾期不能还贷，车子马上就会被银行收回。 另外，房子的首付，我也办理了分期分款，除了每个月将近1万的房贷，明年还需要付清第二笔首付。 如果逾期不能付款，同样是要被收回房子。 所以，车子和房子全部算下来，我只用去了15万左右。 老房子卖了80万，最后我还剩下了65万。 我把这些钱，全部还给了我的父母，就算当年房子首付用来投资，而获得的盈余。 而我也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 因为这些年，我一直在业余的时间，做一些编程的工作。 一年前，我开发了一个叫做PLUM的软件，主要是用于拥有某项专业技能的人们的交流软件。 目前在各类专业人士中，已经拥有了一定量的粉丝。 最近，在王明总裁的牵线搭桥之下，有投资公司，愿意投资这个软件。 我也准备全职，去做这个我真正喜欢的工作。 PLUM这个词的意思是‘人们所希望的，上等的。’，作为名词还有‘梅’的意思。 本来是我想送给淑梅的礼物，但是由于过于谨慎的我，始终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个事情。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0章 【五十四】古风美人 从省肿瘤医院出来之后，我不想坐公交车，走路，用来思考一下遗书的问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写的，不过就是安排一下房子的退租（我刚签了一年的合同）。 之前信用卡买的三万块的相机（钱还没还完，不知道银行会如何处理我这种情况）。 电脑里，尚未完成的四篇开放麦的稿件（因为频繁的感冒和头痛，错过了几次现场，而且我还不好笑，估计老板早就想辞退我了）。 还有一堆没有开封的卫生棉、洗发露、护发素（双十一屯的）…… 至于书、衣服、鞋子、餐具（都挺旧的），应该也能找到地方……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写遗书，和列搬家清单有点像。 大概，死了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搬去另一个世界。 遗书的结尾，当然需要交代一下原因。 总的来说，就是因为我不想治，反正也治不好，脑肿瘤，怎么治呢。 医生确实建议了放射或者化疗。 可我这个人挺迷信的，我觉得这是命，而且我本来就不好看，化疗之后头发都掉光，人不得更丑更惨，我不太想那样。 没钱这件事，大家应该心知肚明，就不用写了。 内容不难，有点难的是该给谁。 爱人，没有。 前阵子，倒是试着告白过一个蛋糕师，人挺好的。 不过不等人家明言拒绝，我自己就嘻嘻哈哈，打岔绕过去了； 朋友，我心里盘算了几个人，现在大家都挺忙的，麻烦谁都不太好； 家里人，还是算了，自打我决定开始上台“卖丑”（我爸说的），我爸就为了他古汉语教授的脸面，率先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 现在是上午十点，整个城市已经彻底醒了。 四月多的春天，正是好时候，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我买了两个包子，拐进一个路边一个小公园。 这里是老城区，公园里都是附近住的老人，练太极的大爷，跳广场舞的大妈，一个一个生机盎然。 最妙的是，拿鞭子抽陀螺的大爷，啪，啪，啪，那声音，真带劲儿。 我举着包子，站在一边给大爷助威：“大爷，您真厉害！” 大爷挺开心，回应我：“谢谢啊，小姑娘！” 和大爷聊天，就这一点好。 我都三十了，在他这儿还是小姑娘，怪能安慰人的。 不过，我死的时候，估计也三十。 按医生的说法，撑死三十一，如果一队死鬼排排站数果果，那我还是算年轻的。 我沿着树林子走进去，慢慢的，大爷抽陀螺的声音，和广场舞的音乐就听不见了。 树林里没有人，阳光不错，从树叶中间漏下来，斑斑点点。 我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公园里这么散步了。 为了不丢掉每周三晚说开放麦的机会，我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半个小时之后出门，利用地铁上的一个半小时想段子； 然后到公司打卡，开会，做广告提案，见甲方，然后修改，然后开会，然后继续修改； 回家的一个半小时地铁，想段子，到家之后随便吃点，把白天的段子写成稿子，对着镜子…… 或许我应该承认，我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搞笑天赋。 或许我更应该承认，我不想放弃，就是和某些人在较劲。 可我现在都快要死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路边公园，竟然还有个小小的人造湖， 我走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继续思考关于遗书的问题。 湖边没有人，水也不太干净，好像很久没人打理。 浓绿和新绿的水草纠缠在一起，在水底飘摇，挺像二八年华的女鬼，嬉戏玩闹。 一条仿古的长廊上也雕了梁，绘了彩，只不过不少地方红漆掉了，斑驳得不像样子。 我坐在长廊上发呆，手机叮叮咚咚的响。 打开是领导的微信，问我检查结果如何，什么时候回去上班，甲方对提案有新的要求，他们渴望一种明媚的感觉。 我关了机，依旧看着湖水。 明媚，哈，我应该把抽陀螺的大爷，推荐给他们。 阳光依旧很好，好得不像样子，让我有种眼前如此明亮的世界，会忽然裂开，然后我就会掉入一个黑洞里。 然后掉啊，掉啊，掉啊，一直往下掉，没有止境。 就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的时候，猛然间，有一阵细飘飘的声音传来。 晃荡着，听不分明，我又仔细听了听，捉住了三个字：“袅晴丝。” 我又听，那声音就好像蜘蛛丝一样，在阳光里晃着。 是有人在唱：“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 唱得不算好，还有些怪，可怪得又挺挠人。 我忍不住沿着那长廊寻声走，声音越来越亮，又听到一句：“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那长廊尽处，摆着一个太湖石，形状有点像个“寿”字。 绕过去，又是一节石子路，两侧低矮的灌木不曾修剪，长得乱七八糟。 等从石子路走过去，却见一棵高大的榕树，榕树下系着个秋千。 是一个女人。 她的一只脚，点一下地，秋千就跟着晃一下，身上素白的长袍子，也就跟着晃一下。 点地的脚，穿着一只古人才穿的绣花鞋，银白色的，绣了两条朱红的小鱼。 那女人听见声音，抬头瞧我。 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林黛玉！” 那女人笑了一下，偏过头去，依旧晃着秋千，自顾自的唱：“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 我其实听不大明白，她到底唱什么。 那声调咿咿呀呀，一个字打三四个转，谁知道都是些什么字。 不过她唱的调子，和她的样子，倒真是一致的。 我说她是林黛玉，也是失言，只是觉得她身上带着那样的感觉。 再说，谁知道林黛玉究竟什么样，我是瞧她与电视上那个林黛玉有些神似，叫什么来着。 哦对，陈晓旭，也是早早就没了。 人家是红颜薄命，我呢？ 黑脸骷髅。 我自知失礼，冲她抱歉地笑了笑，就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就听见她脆生生说：“喂，这湖水好温呐，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转头，就见她两只手，捉着银白红鲤的绣花鞋，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两只白鱼一样的脚，在湖水里荡着。 真是挺好看的一个古风美人。 她微微歪着头，墨一样的长发，打着旋儿的落在身后。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就连眼睫毛上的光，都能看清楚。 说来也奇怪了，我还真就被她蛊惑了，我脱了鞋袜，随她一道坐在石头上，将脚伸进湖水去。 果真是温的。 她依旧在我身旁坐着唱歌：“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这句我知道，转头看她：“你唱的，是《牡丹亭》？” 她笑，满眼春光：“是啊。” 我笑：“原来真不是林黛玉。” 她说：“小女姓杜，闺名丽娘。” …… 老实说，我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我总觉得，自己得脑瘤这件事，就是一个梦。 就好像现在，我几乎都要相信，自己是大白天撞鬼了。 特别是当这个自称“杜丽娘”的小姐，要跟我回家的时候。 我心里那个“自己其实在做梦”的声音就更大了。 但理智告诉我，“她是个得了妄想症的神经病”的概率，要远远高出我在做梦的概率。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描写了一个娴静的女疯子，天真又烂漫，和她挺像。 还有还有，《情深深雨蒙蒙》里，大眼睛赵薇演的陆依萍，疯了的时候，也和她挺像的。 我问她：“你的家人呢？爸爸妈妈，或者什么别的人。” 她站在原地，歪着头，弯着眼，跟看二傻子一样看我。 我继续尝试：“对了，你身上有写了字的小纸片吗？有数字，有名字，我帮你联系。” 她说：“你不必相信我，你只走你的，自然就知道了。” 我有些烦躁，但也无计可施。 索性按她说的，沿着石子路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她溜溜达达跟着。 等走上了长廊，一回头，却不见她，有些诧异。 又走两步，听见一声“喵”，再回头，却见她蹲在地上，手中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她知道我看她，抬起头还冲我笑。 就这么三步一停，五步一回的，她时而跟着，时而追鸟。 每每我以为她消失的时候，她的影子就出现了。 等出了先前的树林子，她就走到了我身边，和我并排走着。 此时已经是十点半，公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散得差不多了。 那个抽陀螺的大爷收了鞭子，也冲我笑了笑，喊道：“姑娘，回去啊？” 他的目光只是对我，我应了声是“是啊”，多少觉得有些怪。 毕竟，身边这个高挑的古风美人，比我可招眼多了。 出了公园，我就直奔公园附近的派出所。 接待我的小执法者，唇红齿白的，很有礼貌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将身边的古风美人，拉到他面前，说道：“我在公园遇到她，她好像找不到家了，执法者叔叔，您帮帮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1章 【五十四】还魂记 那小执法者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和他身边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执法者，偷偷说了句什么。 然后依旧笑着对我说：“你是玩游戏输了，没关系的，我也是年轻人，能理解。不过干扰执法者工作是承担责任的，下不为例。” 我不太懂，转头看古风美人。 美人眨眨眼，一伸手，将我扯到了执法局大厅的镜子前面。 那里面，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 黑卫衣，牛仔裤，因为掉头发，只好将头发抓成一个球，胡乱扎着。 眼败眉枯，整个人灰扑扑的。 我转头，美人明眸皓齿，流光溢彩，笑语盈盈。 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件比“只有我能看见她”更诡异的一件事。 这位杜丽娘小姐，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眼睛，鼻子，嘴巴…… 形状不差分毫，可那五官在她脸上，生动明媚，活了一样。 而在我脸上，潦草粗糙，死了一般。 …… 出了派出所，我仰头，太阳刺得睁不开眼。 我回头问美人：“你真是杜丽娘？” 美人回答：“作何骗你？” 我纳闷：“可你是个书里的人啊，书里的人，是编出来的。” 美人回答：“被人唱多了，惦记的多了，得了灵气，便成了神仙，位列仙班，接花神的工作，偶尔也……” 她不说了。 我要是信她，那我真的是病。 但是我很会配合啊，我摆出十二分真心说：“神仙啊，好厉害，那你能救我吗？” 美人歪头：“你怎么了？” 我指着自己的脑袋：“脑袋有病，快死了。” 美人嘟嘴，道：“那没法子，脑残，不可医。” 我觉得，还是相信她是个妄想症比较好，或者，是我自己得了妄想症？ 我开始在心里琢磨，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可为什么我会想象出一个杜丽娘呢？ 我这个人没啥学问啊，撑死就知道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以及杜丽娘和她的情柳梦梅，幽会的时候有花神护体。 我一个励志搞笑的人，怎么着也该幻想出个卓别林，或者金凯瑞。 不过，我立刻又反应过来，嗨，看什么啊，都快死的人了。 其实直到现在，我对死这件事，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说不上是怕还是不怕，有点像一锅糨糊，不太明白。 其实对我自己这前三十年，我也没太搞明白，也跟熬了一锅浆子一样，烂糊糊的，啥都看不清楚。 杜丽娘和我一起坐地铁回家，好处是她不用买票。 地铁上的人们，都各自低着头刷手机。 一手机一世界，大家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徜徉。 我拉着吊环，看着车窗外面晃过的广告，大幅的美女，大幅的俊男，然后是大幅的草原，大幅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我心里冷笑：“爱伤害不伤害，反正，这一切都将和我无关了”。 地铁使出隧道，变成了城际，窗外出现了一片水域，水域上还有芦苇和飞起的水鸟。 这时，杜丽娘忽然道：“我只能在花园里呆着。” 我不懂她这话的意思，随口说：“你这都跟着上地铁了，哪儿是花园啊。” 她也看着车窗外，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低矮的树丛。 她的声音又浅又清：“你啊，你就是花园。” 这句话，真像一个巨烂的梗，好像是作者费尽心机想出来，自以为高深得不得了，结果观众毛都没听明白。 下了车，出了地铁，我的心情糟到无以复加，有点想哭。 但眼睛里是空的，而且地方不对，人也不对。 一回头，大美女停在一间蛋糕店的橱窗外，向我嘟嘴卖萌：“想吃～” “你个幻想生物，还想吃蛋糕？” 大美女冲我眨眼睛。 我就又着了她的魔，跟着没底线的穷酸书生一样，推开蛋糕店的门，走到柜台前。 值班的是珍妮苏。 看见是我，笑着打招呼：“小米，你好久没来了 “我得减肥啊，你家蛋糕太好吃了嘛。” 珍妮苏看了一眼后厨，对我使个眼色，说：“我还以为你是告白失败，然后不好意思呢，他今天在哦。” “早八辈子前的事了，这年头谁还没失败两次。” 我知道她说什么，走到柜台边，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黑森林，一排提拉米苏，一排草莓蛋糕，一排芝士蛋糕，还有一排红丝绒。 我一直都有不同程度的选择困难症，想了半天，索性说：”嗯，每一样，每一样来一个。“ 珍妮苏瞪着眼睛：“你确定。” 我冲她笑：“我在家里养了个大美人，她要吃，没办法。” “大，美，人？小狼狗，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小狼狗啊，我天，太劲爆了！” 我拿出微信，打开二维码，不说话，等着扫码付款，拿蛋糕走人。 蛋糕师张真，正好掀开窗帘走出来 我不确定他听没听见，刚才我和珍妮苏的对话，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我现在看着他，也不会心跳加速了。 珍妮苏把蛋糕装好递给我，我就离开了蛋糕店。 就在刚才，我忽然之间，对张真生出一股恨意。 如果他要是喜欢我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一个人，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当然知道，人家不爱我是人家的自由，可我反正也要死了。 脑子里怎么想能让自己好过一些，也是我的自由。 …… 我把平时吃饭的折叠小桌搬出来，将蛋糕打开，正要开吃，却被杜丽娘给拦住了。 她问：“你家中，可有颜色鲜艳的绸缎或者花布？” 我皱眉：“要那个干什么？” 她指着桌上的蛋糕，又指了指我猪窝一样的屋子，说：“这里如此杂乱，怎好吃这样美丽的糕点？” “大姐，吃个蛋糕而已啊！” 大美人不说话，可露出了异常坚定且执拗的表情。 实话说，我确实很久没有吃过甜的东西了，我连今早吃的包子，是什么味道都忘记了。 我之所以答应得痛快，是想好好吃一顿。 吃过了之后，大哭一场，这是我和电影上学来的，感觉应该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杜丽娘却不干，非得拖着我去翻我的衣橱。 谁知道，还真叫她翻出一块一米见方的花布来。 我认出来，这是我好几年前，独自一人去京都，在鸭川附近的一间小店里买下的风吕敷。 大红底上是白色的五瓣花。 京都人会拿这个包裹物品，很精心的样子。 很多人都在买，我当时也觉得美，买来之后，却发现无用，就被塞在了壁橱里落灰。 杜丽娘很喜欢这块布，用它将我的塑料餐桌遮了，又问：“可有美丽的餐具？” 我想起自己多年前，还真买过一套白骨瓷的小碟小勺。 在厨房里翻半天，在一个落满了灰的纸盒里发现了。 洗干净，递给她。 她饶有兴味地用小碟子，装了蛋糕，又自顾自将我窗台上一个空的陶土花瓶拿过来。 自桌上抓了一把，竟凭空抓出一束秀气的小白花（和布料上的花一模一样），插·进了陶土罐子，放在了桌上。 我伸出指头，碰了碰那束白花，真的。 这时候，我才终于有些诧异了，问她：“花，花神？” 她眉眼弯弯，应我：“对啊，花神。” 我坐到餐桌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红丝绒蛋糕（她显然觉得这个蛋糕的颜色，和桌子上的颜色更配）。 看了看周围乱七八糟的房间，不觉自言自语：“果然不太配啊，稍等……” 我花了半个小时，把房间收拾了，还找出好久之前的一罐红茶，给我和杜丽娘一人泡了一杯。 红丝绒在嘴里融化的瞬间，我发现自己好像不太想嚎啕大哭了。 真是好久了，我头一次那么用心的吃一块蛋糕。 张真的蛋糕确实做得好，一点也不腻，甜地恰到好处。 和他那个人也挺像，帅地刚刚好，温柔地刚刚好。 我不恨他了，只是依旧有些可惜。 眼泪掉进蛋糕里，杜丽娘伸了手，将我的眼泪擦了。 她的手有些凉，但我感觉的到。 我抬头看她，她眼神里，多了些温和颜色。 我对她说：“谢谢你。” 她摇头，并不问我缘由，那样子，还真挺像电视里的大家闺秀。 吃过了蛋糕，我开始不得已回到了现实。 摊在沙发上，思考我今日的未尽之事：遗书。 说起来，此时的我，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 而杜丽娘，就弯着腿，坐在我的墨绿沙发上。 她在沙发缝隙里，发现一本旧的时装杂志。 （我一度尝试学习里面的穿搭，因为太贵和太懒很快就放弃了）饶有兴味地翻着。 那形容，就好像一个我很久不见，却很熟悉的闺蜜。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问杜丽娘：“《牡丹亭》又名《还魂记》？” 杜丽娘抬眼，认真回答：“是啊。” “所以……你是死了，又还魂了，对吗？” “没错啊。” “那……我能吗？” “能什么？” “我能死了，然后再还魂归来吗？” “那须得是有一个了不得的愿望。” “类似和柳梦梅，柳公子，再，那个，来……”我用两只手在空中比划，妄想杜丽娘小姐，能领会我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2章 【五十四】还魂归愿 她笑：“慕色而亡，幽媾还魂。“ 她说得还挺坦然轻巧，我倒有些老脸发红。 我问她：“柳梦梅帅吗？” 她诧异地问我：“什么叫帅？他乃酸腐文人，香火秀才，领不得将，率不得兵。” 我不觉奇怪：”这样的人能引得你还魂？“ 她笑：”我就是爱极了他的无用。“ 我撇嘴：“他不是还做了状元，哪里无用？” 美人打个哈欠：“总要将真意，包裹进世人喜闻乐见的窠臼之中，才有更多人瞧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美人还挺通透，可却将我绕糊涂了，到底得是个什么样的愿望，才能还魂呢？ 难道要我为了张真吗？ 可细细想，他似乎也没法让我生出一种，抓耳挠腮为他还魂归愿的心情。 还是说一场燃爆全场的脱口秀？睡一次五星级酒店？蹦极？有好多钱？还清信用卡？找个特别帅的男人？ 我的脑子里，瞬间蹦出好些个愿望，甚至还有一篇某个公众号上的，一篇名为“90后和00后临死之前一定要干的十件事”…… 可除了脱口秀，其它的愿望好像都不太靠谱。 不过，说一场燃爆全场的脱口秀，真的是我的愿望吗？ 我其实也有点怀疑，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失败了。 太多失败，事实上已经将我对这件事的热情压没了。 我不断的想段子，写稿子，坐在舞台的后面，看别的演员说，似乎只是因为放弃要比坚持丢脸而已。 而最初，我也只是觉得说脱口秀挺有意思的，挺好笑的，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表达欲望。 我颓然发现，我竟然想不出什么了不得的愿望，使自己能在死之后，再回这世上走一遭。 …… 之后几天，杜丽娘与我形影不离。 说起来，我压根没有完整的看过《牡丹亭》，也不晓得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姐。 顶多就是知道，她为了个柳梦梅，又是死又是生的（非常不符合当代女性的人生价值观），至于性格什么的，还不如那个小春香有趣。 我试图了解她，所以这几天我翻了翻资料，其中有一份资料的题目叫《杜丽娘的花园》，看了个稀里糊涂，不甚明白。 不过，通过这几天的发现，我感觉我家这位“丽娘小姐”，有点像一只猫。 怎么说呢，这个想法，得益于我自己曾经养过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野猫。 那段时间，我刚被我爸赶出家门，租住在一间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隔断间里，好处是那个屋子有窗户，向阳。 我将那只小野猫捡回来之后，就和它相依为命，没猫粮，我吃什么它吃什么。 不过我觉得它还挺满意的。 每天阳光很好的时候，它就蹲在窗台那一点点细缝里舔毛，一下，一下，一下，特别认真，感觉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后来它丢了，我就再也不养猫了。 杜丽娘和我相处这几天，就跟那小猫差不多。 她每天很快乐地修理我已经枯了一半的植物，给它们浇水，和它们说话。 她和我一起整理屋子，然后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她竟然还喜欢喝酒，翻出我的高脚杯和红酒，晃着酒杯唱《牡丹亭》。 她喜欢香草冰淇淋、巧克力雪糕和红丝绒蛋糕。 她竟然还喜欢看电影，拖着我，看完了好几部，我好几年前标记要看的喜剧片，然后很没有节操的哈哈大笑。 我们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因为她拒绝吃泡面），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雨，我站在蛋糕店门口躲雨，看着她兴冲冲的跑去雨里…… 她总是很愉快。 猫这样是可爱。 人这样，就是疯子或者傻子。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又不是没当过。 现在这个世界，谁不是一层面具一层面具的往脸上盖，一个标签一个标签地往身上贴。 虽然我依旧在“她是真的”，和“她是我想象出来的”之间反复横跳。 但是说实话，我确实很感谢她这几天的陪伴，让我渐渐忘记了，自己其实已经身患不治之症这件事。 如果不是忽然在街口晕倒，被蛋糕店的珍妮苏看见送进医院，我真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在一个奇诡的梦里没有醒来呢。 就好像杜丽娘去了那个断壁残垣，却春光无限的花园一样。 醒来之后，是医院，耳边“滴，滴，滴，滴，滴”是机器的声音，就好像当年我妈躺在这儿，我在病房外听见的一样。 我睁开眼，周围没有人，杜丽娘也不在。 身体里很虚，很软，慢慢的，我虚飘飘地站了起来，穿过病房的门，周遭很多人在说话，我觉得有些吵，于是自己飘飘荡荡下了楼。 楼后算不上是个花园，只是几棵绿树和两排低矮的灌木丛，不晓得是什么时间，看不见太阳，没有光，树上的绿好似是凝住了。 悠悠扬扬的声音飘来，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是杜丽娘，我寻声去找她，穿过灌木丛。 白雾迷蒙中，见她坐在一把长椅上，这里几乎都不能算是个花园。 我坐到她的身边，她轻轻搂住我的头，将我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继续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忽然想起自己看见过这两句，同她说：“我大学学的是财务管理，大二那年，我去一个小公司的会计部实习。” “我的上司是个中年妇女，黑西装，黑眼镜，有一个女儿，老公上司是个中年妇女，黑西装，黑眼镜，有一个女儿，她老公是开出租的。” “她是个很仔细的人，每天出账入帐，脑子跟算盘一样，为了能让女儿上舞蹈班，她还兼了其它一些公司的财务。” “她看见我从来不笑，就是给我一堆票据，让我按照格式粘好。我看见她之后，就觉得我这辈子，一定不能像她一样过，所以毕业之后，我就去了广告公司。” “那段时间，正好网络上有几个说脱口秀活了，我就开始喜欢脱口秀。但其实在实习的时候，有一天，我无意中打翻了她的一个笔记本，里面有一张字条，特别娟秀的一行字，写的就是你说的这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想起了故事，而且很想讲给她听。 杜丽娘没说话，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在听。 我继续讲给她听：“还有一年，我去一个景区，你可能不知道那种景区，就是乌泱泱全部是人，然后景区里卖各种义乌的小商品。” “我遇到一个卖水的大妈，弓着腰，包着头巾，带着袖套，说着一口我听不懂的西北方言。” “不过我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一个包着封皮的书，翻得很烂，但是干净的，我问她那是什么书，她说是《红楼梦诗词选》。” 杜丽娘说：“我该怎样给你解释我的存在呢？就好像你说的故事里，那一行娟秀的字，那一本翻烂的诗集，就是她们的花园，我存在于花园之中，而且我从未离开过花园。” 我有点懂，但不太懂。 …… 等我再次睁眼，看见的是我爸。 他老了特别多，快步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他灰白的脑袋，我记得他的头发，明明是油黑的啊。 我爸张了嘴，但又停了，然后才问：“你想吃什么，爸给你去买？ 我张开嘴，但是却说不出话，一个医生走到我爸身边，和我爸说了点什么，我爸急忙应了，然后那个医生就出去了。 我爸拖了把椅子，坐在我的床边，不说话，我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和他之间，很早之前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那一次，因为我坚持要说脱口秀而产生的争吵，是我们七八年来，彼此之间说了最多一次话的时候。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最早给我讲《牡丹亭》的人，其实是他。 那时候，我妈在外地工作，家里就我和他，我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丁点大。 他那个时候应该是读博士，后来，我无意中翻到他的博士论文才知道，他那个时候研究的，正是《牡丹亭》。 我们当时租住在学校里的职工宿舍里，宿舍后面有个巨大的花园（因为我当时小，就觉得很大），他每天会拉着我手，经过那个花园，送我去幼儿园。 路上，他就是在给我读《牡丹亭》。 但我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没记住，就是灌了些耳音，有时候听见一句两句，会觉得熟悉。 但我记得，他那个时候笑得很多，头发乌黑油亮，是个很愉快的年轻人。 大概是六岁，我妈从外地赶回来，和我们过节，出了车祸。 我年纪小，对母亲没感觉，只是知道自那之后，他就不太笑了。 他博士毕业之后，留校任教，教古汉语，不过这年头感兴趣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他脾气也越来越糟，好几次为了申请科研基金，和人家吵的脸红脖子粗。 再加上我这么个糟心闺女，天天要去酒，讲些不知所谓的段子，过得也甚是失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3章 【五十四】花园 我醒来之后。在医院躺了几天，基本能活动了。 我和我爸提出要出院，他自然不肯，再度脸红脖子粗，说什么砸锅卖铁，也要把我给救了。 我理解他，也不想和他吵。 于是，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爸，你的花园在哪里？” 他皱着眉头看我，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补了一句：“就是《牡丹亭》，杜丽娘的花园，你博士论文写过，论杜丽娘的花园，你的呢？你的花园是什么？” 他不说话了，他大约是没想到，我竟然翻出了他的论文。 …… 我们俩之间达成了妥协，治疗的事情，可以商量，但是我必须搬回家住。 至于脱口秀的事，他主动说，只要我高兴。 于是，我彻底将工作辞了，只是每周三晚上去酒，说开放麦。 他开车接送我，坐在最后一排，皱着眉头听。 相比较下来，杜丽娘则赏脸得多。 她坐在我爸边上，笑得前仰后合，幸亏我爸看不见她，否则一定更加绝望。 他肯定想不到，他研究了好几年的大家闺秀杜丽娘，一点都不端庄。 其实场子里依旧没什么人，每次也不过就是三五个人，我的段子好像依旧不太好笑，但是我倒没那么紧张了。 我能站在台上，就和几个零星的观众，挺自在的调侃，自己是个失败的脱口秀演员这件事了。 我每天晚上都和大家聊，放弃躺尸的N种办法，之前为了躲甲方的十种策略等等。 说了几次之后，我在有一天晚上，只有四个观众（有一个还是我爸，杜丽娘不算）的时候，说起我想找到一个愿望，能让自己像杜丽娘一样，还魂归来，但是我失败了。 结果，那四个观众，被我说哭了俩。 …… 晚上，我爸开车带我回家，和我说：“明天晚上，我送你过来之后，就不进去了，你结束了和我讲，我来接你。” 我以为他生气了，没说话。 倒是他接着说：“这个什么脱口秀，是你的花园，不是爸的，坐着有点难受。这附近有个书店，我上学的时候老来，正好去，查点资料。”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书店，很老的书店了，不过他已经很多年不去了。 我说：”好，我也可以去书店找你。“ 他应了，没再说话。 一辆接着一辆的车，从眼前驶过，高楼里的灯如星点，低悬在城市的上空。 我记起我爸那篇论文里的一段话：”当杜丽娘走进那片春光如许的花园时，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安放自己真实生命的秘密之所。 那个秘密之所，对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意义，意义只对于她自己开放，那是因为只有在那个花园里，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 冬天的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住进了医院。 身上很痛，哪里都疼，化疗之后掉头发，成了最小的困扰，吃不进东西，总想吐，还便秘。 我爸倒是平静，他有时候会给我读，他正在写的东西。 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和李商隐杠上了，我其实也听不太明白，也不晓得他写这些有什么用，但我知道，这是他的花园。 我偶尔还是会想段子，给同屋的病友说。 他们是真的很捧场，在他们面前，我可以把生病这件事说进段子里，大家都挺能感同。 珍妮苏和张真都来看过我。 珍妮苏眼圈红红的，张真看着也有点难过，他把红丝绒蛋糕放在我的床头上，说：“想吃就打电话给我，我送过来。” 我说：“谢谢。” 他也只是点点头，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那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当初为什么被他吸引了。 我问他：“你做蛋糕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特别自在？” 他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认真点头，说：“是啊，什么都不想，就跟……飞一样。” 我用小勺吃了一点点，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真的很好吃。 他们走后，我就睡了，睡的很沉。 飘忽忽之中，有人来拉我的手，我睁眼，是杜丽娘，她说：“走，带你去花园走走。” 我说：“好。”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骗我，她一路拉着我，走到了那间书店，我每次路过都不进来，她冲我撒娇，我就没办法了。 我跟着她一路进了书店，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大家都在读书，没有人理会我们。 这书店外面看着小，里面倒是别有洞天，我们绕来绕去，四周都是书，从地理到历史，再到政治、哲学、心理。 沿着一条走廊，杜丽娘将我带到了书店的另一边，这里要低一些，书也显得旧一些，然后我就看见我了我爸。 他缩在古汉语的书架后，肩膀一耸一耸的，眼镜被他捉在手里。 他在哭。 我想抱抱他，但是抱不到，只好坐在她身旁，看着他哭。 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他站起来，将书收拾好，匆匆离去，该是回去给我准备晚饭了。 我跟着他出了书店，看着他急匆匆发动车子，赶回家去，他早上和我说过，要给我做一道拿手的黄豆炖猪脚。 我沿着街往医院走，今天的阳光也不错，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天早上经过的花园。 黄昏时候，太阳也不错，我携了杜丽娘的手，去那公园里走。 那个大爷真是勤奋，抽陀螺的声音，啪，啪，啪，又脆又亮，他看不见我，他沉浸在自己的花园里。 我与杜丽娘坐在湖边，闭上眼，阳光晒暖了我的面皮。 我忍不住轻声哼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夕阳越来越盛，越来越盛，渐渐的，我好似也要融化在那阳光里了。 今天的太阳就要落了，我心里生出好多好多舍不得，每一个舍不得都好似是一朵园里的花，初初开放。 那遗书的内容，怕是要重写了。 好在，我已经知道要写给谁了。 至于还魂的事，丽娘小姐不是说了么，花园总在，她也总在。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4章 【五十五】传送器 传送站，并没有沈千想象中的那种热闹的景象，反而是意想不到的冷清的感觉。 “看来，这传送的票价，还是有些太高了！” 沈千看了看手机中的传送码，不由得感叹道。 沈千又看了看周围准备传送的人们，各个都是一副上流社会精英打扮。 这也让沈千莫名的感到，自己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要不是有个紧急的项目，需要处理，作为一个普通机械工程师的沈千，是不会有机会，乘坐现在最先进的传送装置，前往A国的。 传送器已经问世一段时间了。 虽然它可以瞬间便将人传送到地球的另一端，但由于运行和维护费用过高，还是使得只有少数人，才能够承担的起高额的票价。 沈千看着寥寥的几个等待传送的人，也顾不得身处一众社会精英之中，心中一直在遐想传送的样子。 “是一眨眼就到了A国呢？还是像电影里那样，在一个空间隧道中穿梭呢？”沈千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想。 沈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一个个乘客进入传送室。 并在心中默默的计算，还有几个人才能排到自己。 这传送器的效率，确实是很高的，过了不多一会，传送室前的大屏幕上，便显示出沈千的传送码。 一直在关注着传送室情况的沈千，自然也是没有片刻的耽搁，便带着自己的行李，快步走进了传送室。 在一位漂亮的女性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沈千走过一个长长的通道，便来到了传送室。 说是传送室，但其实走进房间后，呈现在沈千眼前的，便是一个大罐子一样的舱室。 旁边有几个身着制服的，看着像操作人员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操作着那舱室的操作界面，另外几个人在做着一些其他操作。 只见那身着制服的男人，一番操作之后，那舱室上方的指示灯，呈现为绿色。 沈千心中暗想，“应该是准备就绪了！” “欢迎您乘坐新世纪号传送器，请您进入传送器，我们的传送即将开始，整个旅程大概耗时2.5秒钟！”那女性服务人员用那种标志性的微笑着说道。 沈千听到那女人的话后，尽量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的，慢慢踱步走进了那个舱室。 随后，那个舱室的门，便缓缓的自动关闭了。 沈千站在这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舱室中，看了一下四下的环境，发现这里除了圆柱形的光滑墙体，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由于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沈千不由自主的闭起眼睛，深呼吸了几下。 就在沈千还在调整自己的心绪的时候，虽然闭着双眼，但沈千还是感受到眼前一阵白光闪现。 感觉到异样的沈千，第一反应是睁开眼睛，查看舱室发生了什么。 睁开双眼的沈千发现，整个舱室之中，充满了类似白色蒸汽的东西，但那些气雾不冷不热，只是稍稍的挡住了视线。 在沈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的时候，那舱门却已经缓缓的自动开启。 这个时候，出现在沈千眼前的，已经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服务人员，但那制服依然还是新世纪公司的制服。 “嗯？这就传送完毕了？” 沈千之前的种种猜想，似乎也是预料到这些情况。 但等到一切真的发生了，沈千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Niceteetyou！Sir！Getdownplease！” 就在沈千还在愣神的功夫，那熟悉的职业笑容，又呈现在沈千眼前。 沈千出了A国的传送室后，这边的接待人员，已经在传送站等待沈千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那接待人员便带着沈千，乘车前往了项目所在地。 坐在车上的沈千，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忽然想起来，还没有给妻子打电话报平安。 “实在是这行程太快了！搞的自己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心中想着，沈千急忙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妻子的号码。 就在沈千刚刚划开手机的时候，妻子的电话却已经播了过来。 沈千没有多想，便熟练的接通了电话。 “喂！沈千吗？你没事！？” 电话那头是妻子熟悉的声音，但此时却是十分焦急的语气。 “是我！是我！你别急啊！怎么了？”沈千也是急忙安抚着自己的妻子。 “你已经到A国了？”妻子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还是能听得出有些焦虑。 “到了！到了！一切顺利！你怎么了？”沈千此时也有些着急，想知道妻子焦急的原因。 “哦！看来是假新闻！”妻子如释重负的说道。 还不等沈千接话，妻子又接着说道：“刚刚网络上有消息说，咱们市的传送站发生了大爆炸，网上还有些浓烟滚滚的照片！” “不能！我这边一切顺利啊！” 沈千有些云里雾里的，还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抬起左手，在眼前晃了晃。 “没事就好！应该是假新闻，你知道的，现在有些营销号什么假新闻都敢编，只要有点击率就行。”妻子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 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的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沈千，挂断电话后，也是立即上网，查询起来妻子所说的爆炸。 但此时，网络上并没有任何关于传送站爆炸的相关新闻。 虽然感觉整个事情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脱离自己的掌握。 于是，沈千便又转过头，去看车窗外美丽又陌生的风景。 …… 顺利结束了A国的项目后，沈千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由于此时，已经不像来A国的时候那么紧急，所以，沈千理所应当的是乘坐便宜的飞机返回。 不过这个行程，足足需要将近30个小时之多。 虽然耗时长了很多，但沈千似乎是更喜欢飞机这种传统的交通方式，一路之上，也是泰然自若的状态。 离家足有一个月的沈千，已经很是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宝贝女儿了。 返回的路上，沈千时不时的查看一下，在A国买给妻子和女儿的礼物。 一边想着回到家中与妻女团聚的样子，一边脸上便现出了幸福的笑容。 一路奔波，沈千顺利的返回家中。 打开门的时候，知道沈千今天会回家的妻女，似乎已经等待沈千多时了。 沈千刚刚进门，还没有放下手中的行李，女儿便扑到了沈千的怀中撒起娇来。 随后，妻子便进了厨房准备晚饭，沈千则是又和女儿嬉闹了一阵。 “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和女儿嬉闹了一阵的沈千，故意做出郑重其事的表情问道。 “嗯……！还没有呢！还不是因为要迎接爸爸吗！”女儿也是故作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谢谢！宝贝！那现在该去做作业了。” 沈千摸了摸女儿的头，又转换为温柔商量的语气 “嗯！嗯！”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便回了自己房间。 沈千来到厨房，妻子见了沈千，也是暂时放下了手中正在清洗的青菜。 “老公！你出差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有些奇怪的事情！” 妻子见此时两个人单独相处，便小声说道。 “嗯？怎么了？” 沈千见妻子神色有些紧张，也是立刻警觉的问道。 “是这样，最近家里，还有的我手机，都接到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电话，每次接通，对面都不说话。” “更奇怪的还有，就是……我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跟着我们娘两儿，而且感觉还不止一个人。” “但我几次偷偷仔细观察，又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妻子说出了沈千出差期间的种种奇怪的事情。 那语气，倒是有点希望沈千否定自己的猜测。 “你这么一说，在A国的时候，我也接过类似的电话，有一次甚至还是视频通话，但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 沈千立时便联想到自己类似的遭遇。 非但没能如妻子的愿望，否定这些怪事，反而使得事情，更急扑朔迷离了。 听了沈千的话，妻子更加紧张，抓起沈千的手，焦急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是不是招惹了坏人了，被人家盯上了。” 思虑了片刻，沈千用沉稳坚定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你还记得老闫吗？” 妻子见沈千如此，心绪似乎也稳定了不少，皱着眉头想了想，“哦！是你那个发小！闫大力？” “是的！他是特种侦察兵出身，现在做了私家侦探。一会我就联系他，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最近这些怪事。”沈千接着解释道。 …… 闫大力经过了几天的跟踪和调查，发现，确实有一些人，在跟踪着沈千一家人。 同时，闫大力也发现，这些人虽然一直在暗中跟踪观察沈千一家，但并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 只是在一直密切的关注沈千一家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这其中，自然包括，监控沈千一家的电话、邮件、网络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5章 【五十五】化身超人? 虽然有些收获，但是闫大力并没有和沈千说明。 这自然也是害怕引起沈千的焦虑，只是推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来安慰沈千。 与此同时，闫大力并没有放弃调查。 因为在他看来，投入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违法的去监控沈千一家的信息往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是，让闫大力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以他对沈千的了解，沈千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机械工程师，负责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技术项目。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盯上了他们一家呢。 于是，闫大力便准备从这些跟踪的人的身份入手，调查整个事情原委。 而后，闫大力跟踪了一个应该是结束了跟踪任务的，并且独自返回的人，并且确定那人的住所。 这天，闫大力趁着这个人出门的空档，准备去他的家中调查一番。 闫大力熟练的打开了房间的门，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那人的房间。 没有浪费多久，便找了很多例如工作证、制服等可以证明那人身份的证据。 这些证据都表明了，那人是新世纪传送公司的员工。 正在闫大力还在思索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低沉阴郁的声音：“如果你早点收手，我们也不想动你！无奈地狱无门，你非要闯！” 闫大力特种侦察兵出身，身手十分了得。 此时，根据那声音判断，说话的人，已经就在自己身后，闫大力竟然没有发现。 这个情况，也是让闫大力吃惊不已，下意识的迅速转身，并向后连续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墙，才停了下来。 只见，三个身穿黑衣，头戴墨镜，身材壮实的人，将房间出口堵了一个严实。 闫大力见此情况，暗叫不妙。 “各位，我还有机会吗？”闫大力长舒一口气说道。 根据简单的判断，似乎闫大力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那带头的黑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至少让我知道真相！”闫大力似乎是在说出最后的请求。 “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是咱们绝对惹不起的角色，只能最后送你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 说罢，三人分别拿出了头套，手铐等东西，并且慢慢的向闫大力踱了过来。 由于知道，即使是那个带头的人，也可以瞬间秒杀自己，所以闫大力也是希望，能够尽量保持最后的体面，便没有做任何抵抗。 只是任由那些将自己拷了起来，并且套上了头套。 随后，闫大力由三人带着自己，向着门口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闫大力忽然感觉一股劲力，从门口的方向，向自己的方向袭来。 但那劲力，皆是和闫大力擦肩而过，虽然没有接触到闫大力，但闫大力仍然感受得到，那劲力的强大威压。 随即，便是几声闷响，显然是那三人倒地的声音。 此时，闫大力正被带着头套，所以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 正在闫大力愣神的功夫，忽然一只手轻松的将闫大力扛在肩头。 “大力！别担心，跟我走！”那声音急促低沉，但闫大力还是马上便知道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于是，闫大力立时便放下心来，任由那人摆布。 闫大力在那人肩头，察觉到那人脚步依然轻盈。 要知道，闫大力可是一个身高将近190公分的大汉，加之闫大力对这人的了解，这一切，实在有些让闫大力摸不到头脑。 但由于事出紧急，所以闫大力也只得默默等待那人，将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 闫大力，可以感觉得到，那人带着自己飞奔出那个房间。 而后又是奔了一阵，旋即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觉袭来，片刻后，又是重重落地的冲击感。 “这是从17层楼上直接跳下来了？” 闫大力虽然看不见，但通过感知，还是能够做出判断，这也更加让闫大力感到迷惑。 …… 兜兜转转，那人带着闫大力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而后便将闫大力放下，并且除去了闫大力的头套。 经过片刻的适应，闫大力紧皱眉头，努力的恢复自己的视力，定睛望向那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只见这个人身穿卫衣头戴鸭舌帽，并且鸭舌帽的帽檐压的很低，同时还带着一个口罩。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此前通过那人的声音，闫大力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但此时，这人的打扮，却又出乎了闫大力的意料之外。 于是，闫大力试探的问道：“沈千？你怎么这身打扮！” 见闫大力认出了自己，沈千也是除去了口罩，并且凑到了闫大力跟前。 闫大力此时，又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沈千的模样。 只见沈千，脸上有不少灼伤的痕迹，面容显得有些疲惫和苦楚。 更加让人意外的是，此时沈千的左臂的位置，那卫衣的袖管摆来摆去的，显然里面并没有手臂。 眼前的一切，让闫大力惊惧不已，“沈千，你到底怎么了？” 闫大力有些焦急的问道。 沈千没有急着回答闫大力，而是从那个空荡荡的左边的袖管中，发出了一股劲力。 那劲力，闫大力有些熟悉，只是此时力道小了不少。 正是和在那房间中，击倒三个黑衣人的一样的劲力。 旋即，在劲力的作用下，那拷在闫大力手上的手铐，便被击的粉碎。 由于，今天见到的奇怪事情太多了，闫大力此时对眼前的神奇一幕，已经似乎有些免疫了。 只是揉了揉有些红肿的手腕，便盯着沈千，应该是等待沈千，对这些事做出解释。 沈千显然也知道闫大力在等什么，于是，也是说出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原来，那日沈千进入传送室后，在传送开始的时候，传送室突然发生了爆炸。 传送室内的工作人员，当场便都被炸死了。 那些新闻，也是在场的一些准备乘坐传送器的乘客，第一时间通过朋友圈和微博发出的消息。 但这些消息，旋即便被强大新世纪公司删除，并且和在场的所有人，达成了保密协议。 这才导致，等到沈千去网上查找相关消息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和爆炸相关的消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6章 【五十五】另一个自己 而当时。虽然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被炸死，但在传送舱室的沈千，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不过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躺在担架之上的沈千，隐约的听到了那些工作人员的对话。 虽然此地发生了爆炸，但A国的传送，已经顺利完成。 此时，另一个沈千已经顺利抵达A国，并且开始正常的工作生活。 但眼前的，躺在担架上身负重伤的沈千，却也是活生生的就在众人的眼前。 所有人，可以说对这件事，皆是始料未及。 新世纪公司的高层，也是很快做出了反应，那就是将负伤的沈千控制起来。 于是，沈千便被秘密的转移到新世纪公司的专属医院，并且被严加看管起来。 …… 不知道为什么，沈千起初伤的虽然很重，并且不能自由行动，似乎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精神确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此时的沈千，已经陷入了昏迷 所以，虽然沈千一直不能动弹，但是对于自己的现状，沈千也是基本全部了解了。 特别是对于，此时在A国的另一个自己，沈千也是十分疑惑。 沈千在脑中做着种种猜想的同时，最迫切的，还是想要赶快好起来，并且离开这里。 因为根据沈千此时的判断，新世纪公司，是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公布于众的。 加上那个在A国的另一个自己，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处境已经非常危急了。 让沈千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很快便恢复了身体的感知，并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似乎是身体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天深夜，沈千见四下无人，便尝试着去挣脱绑着自己的绑带。 并没有费多大劲，沈千便挣脱了那绑带的束缚，并且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而后，沈千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发现除了自己感觉充满了力量，自己的左臂也发生了异样。 在沈千的眼中，那左臂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肉体的模样，而是一个手臂形状的能量态的样子。 后来，沈千也是慢慢发现，在普通人的眼中，自己是一个没有左臂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沈千能够观察到自己的左臂。 并且沈千也是逐渐掌握了左臂的运用方法。 那便是通过左臂，可以输出强大的能量波，这也是帮助沈千瞬间击倒三个黑衣人的方法。 此时，由于不明原因，变得强大的沈千，也是没有费什么力气，便逃出了那个秘密医院。 这一行为，也是引起了新世纪公司高层的惊惧，便立刻开始搜捕逃走的沈千。 因为这些人判定，沈千一定会去联系家人。 所以，在四处搜捕沈千的同时，也是布置了众多的人手，监视沈千的妻子和女儿，以及在A国出差的另一个沈千。 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奇怪的事情，其实便都是沈千想要去接触自己的家人，和那些监视沈千家人的人导致的。 在了解到自己的家人并没有受到威胁后，沈千也是陷入了矛盾。 如果自己贸然出现在妻女面前，再加上另一个沈千，那家人应该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的。 另外一方面，在逃亡的期间，沈千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左臂变成了能量态。 而那能量态还在不断蔓延，已经逐渐开始向着自己的左肩发展。 以沈千的判断，很有可能自己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人都会变成能量态，而且普通人也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了。 这也更加让沈千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一切，新世纪公司并不知晓，为了这个事故不被曝光，新世纪还投入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并且雇佣了世界上最为厉害的秘密组织，去寻找沈千的下落。 而后，另一个沈千，找到闫大力去调查整个事情的原委，这些也都是被暗中观察的沈千所察觉。 但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沈千，由于不想牵连自己好朋友，所以沈千并没有出现在闫大力的面前。 而是默默的保护着闫大力。 直到锲而不舍的闫大力的生命受到威胁，沈千这才出手，救下了闫大力。 闫大力听完了沈的讲述，有些动容的说道：“唉！那接下你准备怎么办？” 沈千默默的摇了摇头，似乎此时，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觉得，应该曝光新世纪公司的丑闻！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闫大力有些激动的说道。 “但我的家人，还有另一个并不知情的沈千，该怎么办呢！那样他们的人生，就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变化。我自己的时日又不多了，我不能不考虑他们日后的生活。”沈千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闫大力听了沈干的顾虑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那至少也要让新世纪的人付出代价，起码要给你足够的补偿。”闫大力又对沈千说道。 沈千听了闫大力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旋即，又望向了远处摩天大楼上的，新世纪传送公司的巨大广告牌。 …… 打倒新世纪公司的那些守卫，并没有浪费沈千多少精力。 直到沈千进入传送器的发明人，和新世纪公司的创始人，麦克伊维尔的办公室。 担心误伤到老板的那些全服武装的保安，才算是放弃了前赴后继的抵抗。 “你就是沈千！？”硕大的办公桌后，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虽然身处绝对的劣势，但说话的声音，却依然不卑不亢。 “我需要一个不杀掉你的理由！”沈千好像一个谦虚的访客一般，用客气的语气说道。 同时，自然的坐在了会客用的豪华沙发上。 “孩子！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歉意。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享受过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生死对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麦克伊维尔依然不疾不徐的说道。 “除了歉意，那你是没有不杀你的理由了？” 沈千用炙热的眼神，盯着麦克伊维尔，似乎在等着对方向自己求饶。 “在你杀我之前，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沈千没有等到麦克伊维尔的求饶，而是麦克伊维尔挥动了一下右手，旋即一个虚拟屏幕，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由于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沈千倒也没有急于做出反应，只是依然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那屏幕上，一艘硕大无比的宇宙飞船，正在高速航行。 飞船的周围，皆是满满的黑漆漆的宇宙空间。 麦克伊维尔又挥了挥手，那屏幕又切换了几个视角，全是飞船内部的一些画面。 众多的休眠仓，陈列在一个很大的房间内，每个休眠仓上，都显示着里面的宇航员的各种生理数值。 沈千看着那些画面，但并没有觉得眼前的飞船和宇航员，与传送器有什么联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7章 【五十五】隐秘的守护者 不等沈千发问，麦克伊维尔，又转换了画面。 只见屏幕上，又出现了众多球体，围绕一个红色巨大球体，旋转运行的模拟动画的画面。 众多球体，构成了一个和谐共处的体系，以均匀的速度，旋转运动着。 沈千虽然对于天文不甚了解，但也还是一眼辨认出了，那是太阳系的模拟动画的画面。 沈千一直在思索眼前一切的联系，同时，那画面忽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整个体系最外围的一颗很渺小的球体，脱离了那巨大红色球体的束缚，飞离了整个体系。 旋即，整个体系似乎都受到了影响，球体与球体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也发出了重新的排布。 片刻之后，整个系统才恢复了正常的和谐的运转，亦如开始的状态。 只是整个系统的间距，已经发生改变。 “在1000年后，或者不到1000年的时间，冥王星由于太阳质量的变化，将脱离太阳系的束缚。” “这将导致，整个太阳系所有的行星间的引力发生变化。地球也将改变原有的运行轨道，到那个时候，地球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麦克伊维尔跟着画面的变化，做着解释。 沈千听到这前所未闻的消息之后，心中不可避免的掀起波澜。 “难道地球在千年之后，就将毁灭吗？”沈千不由得在心中想着。 虽然思绪烦乱，但沈千还是安静的盯着麦克伊维尔，似乎对目前的解释，并不满意。 麦克伊维尔也是自然的接着解释道：“刚刚你看到的那个航行中的飞船，名为‘方舟’号，这艘飞船将前往半人马星系中，一个和现在地球十分相似的行星。” “我们将在那里，建立超大型传送器，以便将人类文明，全部迁移到那个新的行星之上。”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方舟号也将航行至少700年，才能抵达目的地。” 此时，沈千已经算是理清了头绪，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即使是所有迁移过去的人类，都是复制品，也无所谓吗？” “孩子，人类存续至今，众多先贤，做了数不胜数的，看似违背常理的行为，为的就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 “就比如，那些宇航员在踏上方舟号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无法和亲人们再见了，但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必须有人去做这些事。在这个大前提下，你的问题将很好回答。”麦克伊维尔悠悠说道。 “这么说，你是知道这传送器只是起到一个复制的作用，同时将被复制体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沈千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孩子，这机器是我发明的，我自然知道它的工作原理！但……” “轰！轰！” 不等麦克伊维尔将话说完，沈千抬手便打出了两击能量波。 将麦克伊维尔身前硕大的办公桌，瞬间击的粉碎。 “我现在就杀了你！”沈千愤怒的吼道。 “孩子，你有杀死我的理由！而且我已经命不久矣，千年之后的事，本就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只是在做历史赋予我的使命而已。” 麦克伊维尔并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依然立在那里悠悠的说道。 听了麦克伊维尔的话，沈千稍稍冷静了一些。 虽然对于自己遭遇感到不公，但沈千知道，麦克伊维尔说的是对的。 在内心深处，作为一个理工科出身的机械工程师，沈千甚至隐隐觉得，如果此时自己深处麦克伊维尔的位置，自己或许也会像他那么做。 “那你明知道这传送器的原理，为什么还要将它推向市场？”沈千依然愤怒。 “一方面我们需要大量的数据，验证传送器的功效。另一方面，我们要民众慢慢适应传送器的存在。”麦克伊维尔简单明了的解释道。 沈千站在原地，默默的闭上眼睛抬起头。 就那样，立在那里过了很久。 “接下来，我将怎么样？” 沈千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转过头盯着麦克伊维尔做出了询问。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复制体完成后，被复制体将被瞬间湮灭。但由于你所知道的那个事故，你的传送过程被打断了。同时，你的身体应该是正在逐渐的变为暗物质。”麦克伊维尔解释道。 沈千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的抬起了，目前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能量态的左臂。 但在麦克伊维尔的眼中，那空无一物的左边的袖管，依然在原来的位置自然的垂着。 此时，整个沈千的左肩，也已经塌陷下来。 “人类只能够感受到这世间不到4％的物质，而其他的人类无法感知的物质，我们称为暗物质。” “虽然人类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却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我们身边的。”麦克伊维尔接着解释道。 “也就是说，不久我将全部变成暗物质？人们将彻底无法感知我的存在了？” 此时，沈千的语气倒是显得异常平静，或许是这一点，他早已经想到了。 麦克伊维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相比千年以后人类的命运，我更关心我的家人未来的生活。所以，如果你们能够答应我的条件，我将不会将这个事故公布于众，或者摧毁你们新世纪公司，你知道我现在有这个实力。”沈千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无法代表全体人类，但我想我可以代表我自己，以及我一生所致力于的事业，向你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说罢，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深深的向沈千鞠了一躬。 …… “喂！沈千吗？你托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咱们见面细聊。” 闫大力拨通了复制体沈千的电话，并约定了见面的地点。 “哦！没什么事？我这就过去！”在家的沈千，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不多时，复制体沈千，如约来到了闫大力的侦探社。 沈千来到闫大力的办公室后，首先见到了自己熟悉闫大力，随后又注意到闫大力的办公桌后，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人， 由于椅子的原因，复制体沈千，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脑勺。 “沈千，接下来的事，将由那个人向你解释。”闫大力指了指背对两人的那个人背影。 复制体沈千，自然是觉得有些不明就里，同时有些紧张。 但出于对闫大力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闫大力便准备退出这个房间，同时嘱咐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一定要冷静。” 随着闫大力关上了房间的门，那个背影也慢慢转了过来。 首先，复制体沈千便注意到，那个人拥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还不等他感到惊惧，那人的身体，便吸引了复制体沈千的注意力。 只见那人半边身体空荡荡的，衣服贴合着椅子的形状，自然的垂在那里。 复制体沈千，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 如果不是闫大力将自己带到这里，恐怕此时，自己已经夺门而去了。 “出于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我想还是需要将一切告诉你。”沈千慢慢的说道。 复制体沈千，听到那人的声音，反而感到了一些安慰，毕竟面对的是无比熟悉的自己。 便也选择安心的听一听，那人到底要说些什么。 于是，沈千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复制体，并且说出了自己不久后，便将消失的事实。 听完沈千的话，又联系之前的种种现象，让复制体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新世纪公司，将会提供一笔足够女儿一辈子过的很好的资金，他们会将这笔钱伪装起来，然后巧妙的转交给你。” 复制体似乎还在消化这些信息，依然机械的点了点头应道。 “以后她们两个人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些话，沈千再次转动椅子，只是看着窗外的夕阳，没再看复制体，也没再说话。 复制体沈千依然愣在那里，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 日复一日，生活按部就班。 只是沈千已经在复制体和闫大力的世界消失了很久。 复制体沈千经常在想，这世界是不是所有人都背负着秘密，有的人背负着拯救人类的秘密使命，有的人背负着不可告人的丑闻。 大家之所以能够依然和谐共处，应当是各自坚守自己所背负的秘密所致。 虽然知道自己是复制体后，心理有些变化，但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不是沈千。 因为自己对妻子和女儿的爱，从来没有改变过，那爱如此真切，如此炽热。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就是那个热爱生活，热爱亲人的实实在在的沈千。 …… 这天，沈千拉着妻子女儿，出去游玩。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沈千一家的车，正常的通过绿灯，正行驶到十字路口中间。 忽然，对面一辆似乎是刹车失灵的大货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样子，斜着便向着沈千一家的车撞来。 沈千虽然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但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只是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自己的面部，同时狠狠的踩下了刹车。 坐在后排的妻子，只能是下意识的紧紧抱住女儿，将她护在怀里，但他们三个都知道，这些都是于事无补了。 三人紧闭双眼过了片刻，想象中的碰撞，没有到来，沈千最先睁开眼睛，去观察前面的情况。 只见那失控的卡车，停在了距离不到自己车子1米的位置。 那大卡车，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拦下，6个轮胎已经都被磨的所剩无几。 卡车司机也是不知所措的，一边上下摸·索着，检查自己的身体是否受伤，一边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逆向投来的阳光，似乎发生了一些折射。 沈千隐约的看到一个人形的光影，整伫立于妻女所在的后排车门之外。 沈千好像明白了一切，微笑着向那折射的光影点了点头。 此时，妻子和女儿，也已经缓缓的分开，纷纷望向了窗外。 但他们除了停在1米以外的那个吓人的卡车，似乎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老公！怎么了？” “爸爸！爸爸！咱们得救了？” 沈千望了望妻女，又望了望那似乎已经消失的光影，温柔的说道：“咱们得救了，一位隐秘的守护者救了咱们！”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8章 【五十六】瞎眼 我总会想，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说不幸，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之后，我依然还好好的活着，应该算是很幸运的。 但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看，自己也是一个不太走运的人。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南方的小城镇。 与其说是城镇，应该说是距离镇子，还有几十里的一个小村子。 父亲是在镇上的采石场工作，母亲在家务农。 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因为生了女儿，爷爷奶奶很不高兴，父亲倒是还好。 但是父亲生性怯懦，从来不敢忤逆爷爷奶奶。 和母亲结婚之后，也是对母亲言听计从。 可能是重男轻女的观念，过于根深蒂固，也可能是由于爷爷奶奶的白眼，母亲对于我也是有些厌恶。 就好像，她现在的苦日子，都是由于我造成的。 家中最疼我的是大伯。 大伯是个泥瓦匠，凭借自己的手艺，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和大伯母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或许是生活比较幸福，也许大伯眼中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戾气，所以大伯总是笑呵呵的。 对我也很好，每次见到我，都会给我买好吃的。 三岁之前的记忆，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 直到我得了一场大病之后，我的记忆，才变的连贯起来。 其实这些记忆并不怎么美好。 所以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像三岁之前那样，把那些不开心的记忆，都自动的忘记。 三岁零八个月大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发烧。 起初，家里人只以为是感冒了，便只是给吃一些感冒药，便没有再做别的措施。 但是过了一个多星期，症状没有任何缓解，还越来越严重了。 那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起不来床了，每天都只能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村上和镇上的医生都说，这个病他们看不了。要想确诊，还是得要去市里才行。 但是爷爷奶奶和母亲，全都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觉得如果是小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如果是大病，那一定是要花很多钱。 本就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的家人，自然是不愿意在我的身上，浪费宝贵的钱财。 父亲倒是有些焦急，但是由于爷爷奶奶还有母亲的坚持，也只好作罢。 只能是彻夜守在我身边，给我用凉水降温。 如果真如他们的决定那样，或许我的人生，就会在三岁零八个月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这个时候，大伯从外面打工回来，发现了家里的情况。 虽然，当时我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是大伯当时说的话，我依然记得很清楚。 “孩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带孩子去市里的医院啊？！” 大伯焦急又气愤的对爷爷奶奶和父母嚷道。 “这不是给吃药了吗？”爷爷在家里一向是最高的权威，但是唯独对大伯，不敢说的太过分。 “医生不是说了吗！得去市里的医院看啊！”大伯依然嚷着。 “市里的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奶奶对于大伯的质问，好像也软了很多，但依然试图说服大伯。 “人命关天，小玉是咱们老陈家的孩子，你们就这么狠心，不管孩子的死活吗？” “谁也没说不管啊，大哥！我们这不也是天天照顾孩子呢吗！”我母亲也试图解释。 “不和你们废话了，老二。你赶紧和我一起，带孩子去市里。”大伯面对我母亲，倒是保持了克制， 或许在大伯眼里，我母亲毕竟还是外人，也不好说的太多，便转头对父亲说着。 父亲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母亲和爷爷奶奶。 大伯知道，父亲是因为没钱给我看病，所以需要得到爷爷奶奶和母亲的首肯，拿了钱，才能带我去看病。 “小玉看病的钱，我来出，花多少不用你们管。” 大伯已经很不高兴了，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父亲。 “老大啊！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奶奶依然还是心疼钱财。 “老二，你去收拾东西，我去借车。咱们现在就去市里。”大伯已经不再和家人争辩。 爷爷见了大伯这个样子，只是撂下一句，“犟种！” 便愤愤地回自己屋了。 母亲倒是乐得大伯出钱给我看病，便象征性的客套了几句，便帮着父亲，去收拾东西了。 大伯用借来的三轮拖拉机，和父亲一起，连夜将我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的风，吹着发烫的脸，很舒服。 虽然我当时，不是很了解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大伯时不时的回头看我一眼，高声的喊我：“小玉，没事了啊！一会咱们就到医院了。一会就好了！” 我努力的对着大伯，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努力发出“嗯……嗯……！”的声音。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终于到了医院。 我依稀记得，医生大声的斥责道：“孩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才来医院，你们怎么做家长的。” 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大伯，这个时候，却变的低三下四的，一个劲的求医生：“大夫，您快救救这孩子。” 后来经过一番努力，我的病被治好了。 但是，我的右眼被迫摘除了。 对于三岁多的我，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只是感觉又有精神了。 不过，只有一只眼睛，让我有点不习惯，总感觉视线一下子变窄了。 再就是，我总是忍不住想去摸塌陷的眼眶。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疾病，我也没有试图去问家人。 看病好像也花了不少钱，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大伯的生活。 大伯经常会因为我瞎了一只眼睛的事情埋怨父亲。 父亲则一直唯唯诺诺的，从来也不敢反驳大伯。 父亲似乎是对于我也有些愧疚，只要手里有些闲钱，就会给我买一些好吃的。 爷爷奶奶和母亲对于我，则是更加不闻不问，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候我瞎了一只眼，更加让他们有些生厌了。 其实父母一直都想再要个儿子。 但是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一直没能够如愿所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9章 【五十六】饥饿 父亲在我七岁半的时候去世了，原因是矽肺病。 在那个采石场工作的人，大多有这个病。 村子里很多人，都死于这个疾病。 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去采石场工作，就是为了能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父亲生命中最后两年，已经彻底不能劳作了。 只能整日躺在床上，整日整夜的咳嗽。 母亲除了每天埋怨生活的不公，就是去地里干活。 地里的收成，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要不是有大伯接济，可能已经揭不开锅了。 我天天在家里照顾父亲。 记得那天，父亲依然咳的很厉害， 他勉勉强强的对我说道：“咳……咳……小玉，咳……给爸爸……咳……打点水喝……” 我便去厨房给父亲打水。 等到我回到床边，父亲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动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的面容那么平和。 似乎，那无时无刻不困扰他的矽肺病，已经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逝了。 当时我只以为父亲睡着了，便也没去打扰他。 直到母亲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哭了，还狠狠的捶了我几拳，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傻女！呜……你爹死了你都不知……呜……” 当我知道父亲已经离去了。 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父亲终于得到了解脱。 虽然心中那么想，但我依然还是哭了。 不知道是因为母亲捶了我几拳的原因，还是因为父亲的死。 其实我觉得，母亲从很久之前，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母亲也得到了解脱。 但是母亲依然表现的哭天抢地，特别是出殡的时候，母亲哭的声嘶力竭。 看着母亲的样子，和出殡的场面，我觉得有些奇幻。 母亲平日里咒骂父亲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浮现，让我实在是觉得，和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成年人都是有两副面孔的。 一副是真实的，一副是想让人看到的。 此后，家里不再有父亲的咳嗽的声音了，我还觉得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家里安静的可怕。 母亲好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似乎是对于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 每天都能看到她欢喜的样子。 只不过在她面对我的时候，依然还是那种厌恶的表情。 毫无征兆的打骂，也已经习以为常。 对于我来说，唯一开心的事，可能就是时不时来看我的大伯了。 大概是父亲死后的两个月之后，有一天我醒来后，发现母亲已经不在家里了。 这让我有些奇怪。 因为平日里，母亲都是等到我起床，烧好洗漱用的热水，才会起床的。 这天不知道怎么的，母亲比我起的还要早。 很快我发现，房门被母亲在外面反锁了。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母亲这是要干什么。 我只能在屋中，等着母亲回来。 等了整整一天，到了天全部黑了下来，母亲也没有回来。 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我又试着去推门，依然是推不动。 我又试图去打开窗户，这才发现，窗户也从外面给封住了。 我记得，当时我应该是有些慌了。 但是毕竟那个时候才七岁多，也只能选择继续等待母亲回来。 一连等了几天，母亲依然没有回来。 每天，我只能吃些母亲做好的馒头。 这个时候，馒头已经都硬的吃不动了。 于是，我只好把硬馒头捣碎，然后用水和着吃。 又过了几天，母亲依然没有回来，硬馒头也已经吃光了。 那些馒头，是用家里仅剩一些面做的。 家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吃的了。 实在饿的难受，我就喝水。 要么就是睡觉。 睡着了就不感觉饿了。 但是到了最后，我已经饿的睡不着了。 只感觉身体里存满了水。 走路的时候，一直觉得，水在身体里晃来晃去的。 血液里，也是感觉流着冰冷的水一样。 饥饿真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这种感觉自从七岁之后，一直伴随着我。 虽然此后，我几乎没有再挨过饿。 但我依然时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要饿死了。 我是实实在在的感受过那种感觉的，所以每次做这样的噩梦，我都是感受的十分的真切。 每次都是如同鬼压床一般的，惊出一身的冷汗。 就在我陷入弥留的时候，大伯来了我家。 发现门窗都被锁住了，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便一边拍门，一边冲屋子里喊着：“小玉！小玉！你在屋里吗？” 当时，我能够清楚的听到大伯的呼唤，但是就是没有一点力气回答大伯。 只能努力的看着门的方向。 好在大伯反应机警，虽然没有得到回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一脚踹开了被锁住的门。 阳光逆着洒进屋子中，让我有些看不清大伯的样子。 只能看到大伯高大的身形，几步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大伯见了眼前的情形，自然也是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大伯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轻声说着：“小玉！小玉！你能听到大伯说话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表示能够听到。 大伯见我还有口气，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同时环顾了一下房子，又怒不可遏的，用手捶了一下床沿，狠狠念道：“造孽啊！” 似乎是见到了大伯，我便放松了一直勉强支持着的精神，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村里的医院，手上还打着吊瓶。 大伯就在旁边，看到我醒了，立刻探过身子，轻声和我说：“小玉，没事了！你饿！” 我点了点头。 “小玉，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等过了这两天，你恢复了。大伯带你去镇上吃好吃的。” 我看着大伯的眼睛有些红，但这个时候笑的挺开心的。 我努力笑了笑说：“好！” 我没有问过大伯母亲的事，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只有七岁多，但我知道，母亲应该是走了，不再会回来了。 因为害怕我去找爷爷奶奶，而发现她离家出走，所以母亲将我锁在了家中。 可能是觉得等到发现我的时候，她已经逃离了这个她不愿在待下去的地方了。 …… 母亲离家出走后，我便被带到了大伯家生活。 在大伯家生活的这段日子，是我少有的开心的日子。 虽然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对我不是太好。 但是迫于大伯的威严，他们也只能是在大伯出门工作的时候，表现出对我的讨厌。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分享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大伯的关爱。 亦或者，是多了瞎了一只眼的妹妹觉得丢人，他们才对我心生厌烦。 虽然他们对我也是时常的打骂，但相比于以前母亲的打骂，和曾经差点被饿死的感觉。 这些责难，似乎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大伯似乎是知道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对我态度，所以也是会在家的时候，格外的对我好些。 但是大伯不知道的是，大伯越是对我好，越是会让哥哥姐姐讨厌我。 上学之后，我依然会受到同学们的欺负。 他们会给我起各种外号。 比如，独眼龙、一只眼这类的，大多都是因为我的残疾。 这个时候，我也渐渐的更加懂事了。 面对各种歧视和谩骂，也不能够再像小的时候那样无知无畏了。 虽然日子过的很苦闷，但是我依然很珍惜上学的日子。 我渴望学习更多的知识。 因为大伯时常会对我说，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离开这个小村子。 渐渐的，我留了长发，用一边的刘海，挡住了右眼的位置。 这样能让我好受一些。 但我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感觉罢了。 在这个小村子的学校里，同学们都是邻居。 谁家有几条狗几只猫，都清楚的不行，即使我用头发，挡住了自己的缺陷，依然还是不能阻挡那些顽皮的同学的嘲弄。 有一次，几个顽皮的孩子，又把我围了起来。 乡下的孩子本就无知，生活中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所以，有的孩子就养成了偷鸡摸狗，甚至虐·杀小动物的乐趣。 总之就是，什么猎奇刺·激，就会去做什么。 平日里，这几个孩子就时常的以取笑我为乐。 那一次也不例外。 几个人先是围着我不断叫嚷着：“独眼龙！独眼龙！” 我想，他们原本是希望，我能够因为他们的举动，而委屈的哭起来，但我并没有。 因为对于这种行径，我已经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达到目的，几个人又开始用路边的黄泥，团成泥球，往我身上丢。 见我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声，一个带头的男孩，便嬉笑着说道：“我看这家伙不仅是瞎子，还是个哑巴！” 几个人听了那男孩的话，也跟着坏笑着。 这个时候，哥哥刚好从旁边路过。 几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哥哥，而且他们几个的年纪都比哥哥小。 所以见了哥哥过来，都是有些害怕的躲在了一边，没有再嬉闹叫嚷。 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哥哥只是看了看这边的情况，只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便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0章 【五十六】儿童之家 几个人见了哥哥这个反应，便好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但是那几个人似乎始终不过瘾的样子，直到一个人嬉笑着说道：“我看她那头发就烦，挡着半边脸，像个女鬼似的。” “咱们把她头发剪了！” “好啊！嘻嘻！” 于是，几个人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头发给剪了。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见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他们好像是达到了目的一样，这才又去别的地方疯玩去了。 当我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一身的污泥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大伯从镇上打工回来。 大伯见了我这个样子，立刻就知道我是被欺负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一次，实在是有些过分。 大伯一下子就火了，对着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嚷道：“小玉，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们怎么不管？” 大伯母见大伯动了怒，也是有些气短，怯生生的说着：“我这也是才看到小玉这个样子啊。” 说话间，还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来拂去我身上的污泥。 大伯又盯着哥哥姐姐看，姐姐倒是挺自然的，有些委屈的说：“我也不知道啊！” 哥哥则是有些心虚的偷眼看了看我，见我没有要揭发他的样子，才仗着胆子说：“我也没看到！” 此时，大伯很生气，也没有继续追究他们几个，便一把拉着我，准备去找那几个孩子的家里人去理论。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加上理亏，大多数人家都是赶紧的赔礼道歉，或是把干了坏事的孩子拉出来打了几下，以表示歉意。 大伯见了也不再追究，便让他们以后好好管教孩子，不能再欺负我了。 最后，我们又到那个带头的孩子的家。 那孩子的母亲早年间和别人跑了，父亲是村里出名的无赖，游手好闲的。 见大伯去兴师问罪，又耍起了无赖。 “我看你家孩子也没怎么样？你跟我这吵吵什么啊！” 大伯见这人如此，更加恼火。 也不和他废话，环视了一下那人家的院子，见墙边放着一把铁锹。 便一个箭步抄起铁锹，就要和那人拼命。 那无赖，虽然平日里作威作福，但是见大伯是真的要和他拼命，立时也是抱头便跑。 一溜烟的便跑出来门。 大伯也是不依不饶的举着铁锹就追了出去。 那无赖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的：“杀人啦！杀人啦！” 直到冲突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出来，才把两个人分开。 这件事之后，便没有同龄人再欺负过我了。但是大伯母和哥哥姐姐则是对我更加生厌。 我也曾经听大伯母和邻居念叨过。 说因为我大伯差点弄出人命，那样的话，可让他们娘三个怎么办。 字里行间，全都是对我的不满。 在大伯家生活到十五岁，我也已经初二了。上了初中后，我便到镇上上学了。 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回到大伯家。 初中的同学们，已经不像小学生那样顽劣，虽然还有一些人会取笑或者作弄我，但是已经不会很过分了。 有一次放学，大伯在校门口等我。 大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那段时间，我发现大伯突然瘦了很多，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我感觉到大伯可能是生病了，但是从来没敢问大伯怎么了。 我始终最害怕，就是失去大伯的支持，那是我无法想象的无助。 所以，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不去看，不去想，或者不去问，就一切依然如常。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伯把我带到一个叫做残障儿童之家的地方。一个干瘪矮小的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头，接待了大伯。 大伯叫那个人院长。 他们聊了一会，大伯便过来和我说：“小玉，以后你要在这里生活了！这里有市里的补助，可以一直资助你读完高中或者职高。我是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才把你安排进了这里 “大伯，你不要我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什么都懂了。 但在大伯面前，又是那种情况下，我还是问了很孩子气的话。 “小玉，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放在过去可能已经都结婚生娃了。大伯也不想瞒你。大伯生了病，是癌症。所以，大伯想在死前，安排好你未来的生活。” 大伯说这些话时，非常的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那天，我抱着大伯哭了很久。 虽然大伯对我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和大伯相处过，因为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不愿和别人过于亲近，生怕别人会嫌弃自己。即使是最疼爱自己的大伯也是如此。 但是那天，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只是抱着大伯，宣泄心中的苦闷。 似乎是将十几年积攒的泪水，一下子全都一次性流光了。 大伯倒是依然平静的安慰着我，“小玉，生老病死，谁也逃不掉的。再说我这还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后来，大伯又来看过我几次，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大伯更加憔悴了。 到我快要中考的时候，家里的亲戚来和我说，大伯去世了。 我没有去参加大伯的葬礼，亲戚都说我没有良心。 但我是觉得，只要没有亲眼看到大伯真的死了，就还能自欺欺人的觉得也许有一天，大伯还会如同以前那样来看我。 或者是在我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再次神兵天降的来拯救我。 只是，除了大伯在梦中逆光而行的向我走来的样子，大伯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余下的生命中。 …… 自从我来到残障儿童之家，生活到是比以前好过了很多。 这里多是些智力有障碍的孩子，也有像我这样的有些残疾的孩子，但是不多。 所以在这里，大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更是多了一份心心相惜的感觉。 这个儿童之家，是那个院长建立的，同时获得了市残联的资助。虽然日子过的很清贫。 但是对于这些被抛弃的孩子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 院长五十多岁了，依然孤身一人。 几乎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这儿童之家的运营上了。 也因为创办这个儿童之家的事情，多次获得了市里省里的表彰。 儿童之家，也时不时的会有一些企业家，来进行捐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1章 【五十六】乌云背后 儿童之家有五十几个孩子，有的长大了又有智力问题的孩子，就留在儿童之家打工。 那些有残疾，但是可以自力更生的孩子，便会离开儿童之家。 时不时的，也会有新的孩子被送来。 我平时正常的去学校上学，放学的时候，便回到儿童之家。 由于我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我又是智力健全的孩子。 所以，院长会给我安排一些照顾其他孩子的工作。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会难得的平静。 虽然他们看似有些痴傻，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有着最纯洁的灵魂。 那笑容，是正常人所没有的，真正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或许有些人，会很厌恶那种痴痴傻傻的笑，但我却非常喜欢。 有一次，一个平日里，很喜欢跟在我旁边的小女孩和我说：“晚上，怕怕！和姐姐睡！” 这个女孩智商有些缺陷，但长的很干净，也不像一般的弱智儿童那样生的臃肿。 看样子倒是和普通女孩差不多，年纪也是和我相仿，所以我也很喜欢她。 见她想和我一起睡，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晚上，便和她一起睡在了她的床。 至于她说的‘怕怕’什么的，到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深夜，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女孩的床边。 刚刚准备摸到床上，却发现了此时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当时，我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醒。 见一个人影要挤上床，也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谁在那！？” 同时，我连忙伸手打开了灯，发现原来是院长站在床边。 而且光着身子，只穿着一个小短裤。 对于这个场面，我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那个女孩，则是有些胆怯的看着院长，然后就一直往我身后躲。 院长见我在那女孩床上，脸上也是一会青一会红的。 过了半晌，才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晚上来查房的，小玉，你怎么不在自己床上睡啊！”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谙世事，但是见了这个场面，也知道院长是在扯谎。 但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戳穿他的话。 “院长，小丽说她晚上害怕，让我陪她。”我低声说着，尽量不去看院长干瘪的身体。 院长没再理我，便去盯着小丽狠狠说道：“再胡说八道，明天不给你饭吃！” 小丽一听没有饭吃，一下子哭了出来。 但是不敢出声，只是低低的啜泣。 “还敢哭！再哭，小心我给你关禁闭！” 在这里所谓的禁闭，就是一个养狗的铁笼。 这里的孩子，时常会有那种突然发疯的不受控制的情况，还有可能会伤害别的孩子。 所以，在这种情况，院长就会把这样的孩子关在笼子里。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用这种法子，处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这里的孩子，都很害怕被关禁闭。 听了院长的话，小丽立时便不敢再出声了。 见小丽安静下来，院长又转向我说道：“小玉，你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这些孩子啊，你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所以尽量不要单独和他们在一起，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显然，院长知道我是智商正常的孩子，所以好像是在对我解释。 但又好像是，让我以后不能再和他们睡在一起了。 我向院长点了点头，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小丽在我身后，试着扯了扯我的衣角，但是很快，便在院长凶厉的眼神下，放弃了最后的尝试。 虽然当时，我似乎是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我，也只是模糊的有些不好的感觉。 但是至于具体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完全没有什么概念。 回到自己的房间，院长只穿着短裤的样子，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让我整夜都无法入睡。 后来，院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 我猜，可能是不想让我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 其实，即使院长不给我东西，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一来，我对那晚的事，本就一知半解不明就里。 二来，虽然我觉得，院长可能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儿童之家没有了院长，这些孩子也将再次变的无依无靠。 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深究这其中的事情。 后来，在我离开儿童之家多年以后，一次偶然的看到一则新闻。 说的就是儿童之家的院长，侵犯智障女孩，东窗事发，被捕入狱的新闻。 但很奇怪，我并没有任何大快人心的感觉，我想到的却是，那些儿童之家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 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生活磨砺的有些不明是非了。 明明那个院长那么坏，为什么自己不去揭发他？ 在他受到惩罚的时候，心中也没有罪有应得的想法。 后来，我又听说那个儿童之家，又有了新的院长。 心中似乎才又安稳下来。 …… 我考上了职业高中，也能够靠自己打工生活了。 我便离开了儿童之家。 在职高的时候，我听说像我这种情况，可以安装义眼，看上去的就和真的眼睛一样。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是人生一下子又多了一份希望。 而后，我便打了几份工，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攒够钱，安装义眼。 在毕业前，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安装了义眼。 那个塌陷了十几年的眼眶，终于又重新饱满起来。 虽然仔细看的话，依然能够看出不同，但是对我来说，已经非常的满意了。 我也改变了多年来的非主流发型，露出了额头，扎起了马尾辫。 我也变的自信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生活，也似乎变的更加顺利了。 经过努力，我参加了高考。 考上了一个普通本科学校。 虽然生活依然艰难，还需要不停的打工挣钱。 但是对于曾经差点饿死的我来说，能考上大学，实在是一件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虽然生活很累，但日子过的很开心。 也是在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了小刚，我们相识之后，便很聊得来。 而后，很快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 当然，一开始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将我一切，包括义眼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他并不介意这些我觉得很不堪的过往。 反而说，以后有了他，不会再让我受苦了。 我们顺利的毕业，顺利的找到了各自心仪的工作，也是开始了甜蜜的二人世界。 那段时间，是和我在大伯家的时候，一样的幸福的时光。 两个人无忧无虑的，下了班做一桌子好吃的，然后依偎在一起，看一部感人的电影。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我却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后，我见了他的父母。 他妈妈很明显的不太喜欢我。 其实我能够理解他的妈妈，自己的宝贝儿子，要娶一个有残疾，原生家庭又很不堪的女孩，换了是谁，都不会高兴。 好在小刚始终是站在我这边的，也是尽量去说服了自己的父母。 最终，我们还是结婚了，他父母出了首付，给我们在工作的城市，买了一套小户型房子。 我们用工作几年的钱，又买了一辆代步小车。 就这样，我们过起了有车有房的小日子。 时常我都会觉得，眼前的幸福生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是我自己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幸福的生活，还是觉得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 所以，虽然时刻被幸福所包裹，但我却经常的生出，害怕失去这一切的感觉。 不幸总是不期而至，虽然我总是不安，好像有所预感。 但当这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难以接受。 起初，小刚说自己总是感觉腿有些麻木。 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以为工作久坐的原因。 直到这种麻木越来越严重了，我们也是有些担心了，去了医院检查。 一开始，医生把检查的重点都放在了小刚的腿上，但是始终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病。 然而，小刚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了。 直到他几乎已经不能正常走路的时候，才最后确诊，原来是他腰椎上长了一个肿瘤，压迫了神经，才导致腿部的症状。 虽然肿瘤是良性的，但是由于发现的晚了，已经对脊柱造成了损伤。 经过了手术，肿瘤被顺利的切除了。 但是小刚也已经卧床不起了。 医生对于他的情况，表示很不乐观，很有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我和他妈妈都没有和他说这些，只是和他说，只要努力的复健，很快就能恢复的。 而后，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复健的日子。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虽然一直努力的复健，但是小刚的腿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我们依然还是经常的安慰他，但是我知道，小刚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是他故意没有戳破我们的谎言，依然每天努力的复健。 一天，深夜。 我和小刚躺在床上，他背对着我。 忽然，他对我说：“咱们离婚！” “别说傻话，好好治病。很快就会好的！”我并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是觉得小刚这么说，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玉，咱们都知道，我这个病以后也就这样了。咱们也没有孩子，我的身体又这个样子，以后咱们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你才三十岁。你还可以重新开始。”小刚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于我而言，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来失去希望。 面对现在的情况，我知道小刚说的都是事实。 选择不离婚，那就是选择了下半生，一成不变的，没有希望的生活。 但是从小刚的话中，我能感受到，他虽然说的都是真心话。 但他应该是希望，我给予否定的回答。 我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着小刚，默默的流着眼泪。 小刚同样在那里低声啜泣。 最终，我还是哭着说了一声：“好！房子车子都留给你。” 我，陈修玉，一个小村庄里来的，瞎了一只眼的离异女人。 在三十岁零六个月又十三天的时候，准备再次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虽然未来如何并不可知，但是至少充满了各种可能。 无论如何，我依然对未来充满希望。 因为乌云背后就是阳光！ （本故事纯属虚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2章 【五十七】奇怪的一天 从我睁开眼睛开始…… 不对，应该说从我还没睁开眼睛，处于迷迷蒙蒙的状态时，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我习惯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眼镜戴上。 不对劲！ 这眼镜度数好像有些高，怎么这么花！ 我将眼镜放在眼前，又再次拿开，还是一样。 这次不仅眼睛花，头还有些晕，我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 看见远处衣柜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清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眼睛好像不是我的眼睛，怎么视物如此清晰。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狠狠摇了摇头，再次将我那啤酒瓶底厚般的眼镜，放在眼前，然后移开…… 放在眼前，移开，放在眼前…… 如此反复，不对劲！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视物如此清晰了。 我的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超能力觉醒。 我觉得我可能是有了超能力，或许我像蜘蛛侠一样，突然某天醒来，就有了一身超能力。 我尝试着蜘蛛侠的经典动作，屈起手指想弹出蜘蛛网，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 总而言之，我绝对是不一样。 我或许是天选之子，我身体某处结构与常人不同，我肯定也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 然而，墙上的秒针，一秒一秒走过，慢悠悠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特么，我暴躁的吼了一句“卧槽”，然后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什么天选之子，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我的眼睛，突然视物清晰，又是怎么一回事。 墙上的秒针，一秒一秒不紧不慢的走过。 此刻，我大脑突然猛地生疼，我强撑着扶着额头，努力平稳自己的身体，可依旧痛得再次倒在床上。 几分钟后，我的头不再痛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今天我们家的钟似乎走得有点慢，而且不是一般的慢。 我说一句话，这秒针才慢悠悠转动一下，这没道理这么慢啊，真的比蜗牛还慢。 我第一反应：“卧槽！！！刚买的钟又坏了！“ “叫什么叫！一大早还不去上学！”一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从房门外传了进来。 我记得，我是一个人住的呀。 我抓了抓头发，急忙跳下床，完全顾不得穿鞋。 很不对劲，我内心惶惶不安，我总感觉，今天从我起床开始，就特别的不对劲。 很奇怪，这种感觉，是二十五年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又好像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上下乱跳，像是得了心脏病似的，太奇怪了。 我想，然后下意识的边跑去开门，边喊：“奶奶”。 “快去上学！” 那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再次透过房门传了进来，比刚刚还远些，像是从阳台那边传来的。 “奶奶？”我有些不确定，心里是惊喜又惶恐。 我总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心里发虚，就好像，本来我考了50分，老师却给我打了90分的高分一样，虚得很。 好奇怪啊！ 我边试探性的一遍遍喊着奶奶的名字，一边四下环顾我们家房子。 豪华装修，露天大阳台还带着西式花园，客厅三十寸的投屏电视机上，正在放着新闻。 餐桌上摆了一些盘子，里面放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好奇怪啊，我为什么总感觉，这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呢？ 不对劲。 我摇摇头。 “赶紧把饭吃了！”奶奶从阳台走过来，笑着对我说。 “奶奶？”我扑向奶奶，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 奇怪我为什么要哭？ “怎么哭了？” 奶奶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走到餐桌边，和我一同吃饭。 我看着她，总觉得不对劲。 奶奶还是记忆中的奶奶，慈眉善目，嘴角有一颗痣。 听很多大人说，长在嘴角边的痔，叫作“好吃痔”，有那种痔的人特别好吃。 而奶奶，我细细观察，发现奶奶并非那种好吃之人，相反，她不大爱吃零食的，就连饭都是吃得极少的。 “怎么了？” 奶奶可能发现了我在观察她，“你今天有些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我低下头继续吃菜。 “你今天很奇怪，这菜是你最爱的。”奶奶说。 “是吗？”我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 有我爱吃的酸辣土豆丝，清蒸鲈鱼，还有皮蛋豆腐。 “真是丰盛啊！”我不禁感叹。 可是，这些不应该啊！ 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而且我这种奇怪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了。 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么？ …… 奇怪，太奇怪了。 走在路上轻飘飘的，我感觉我的身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轻盈，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在路边等红绿灯，一个男人从我身边经过，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机器不机器的。 站在马路边，我发现，身后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这些灼热的视线，我感觉我的后背，被灼出一个洞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来到学校还稍微正常一点，但只是稍微而已。 因为那种让人不安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 无论我认真听课，写字，还是发呆，或者吃东西，我总能感觉到别人的视线。 有人在注视着我。 我突然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好像我在被人监视。 被监视的原因，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被监视，这个很没道理。 我不安的坐了一个早上，老师上课说得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 只知道今天学了篇古文，李白一直说难啊难，其它的就没再听进去了。 后面两节数学课，一直在学什么公式。 公式我也没记住，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我要说的，是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点。 墙上的钟好像走得很快啊，秒钟转动的速度，是我肉眼捕捉不到的，一个早上四节课，仿佛只上了一节。 “小洸，小洸……” 下课时间，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3章 【五十七】你是时间之神 我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我的暗恋对象——莫小怡。 “班长？”我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莫小怡白得有些不自然的脸，正疑惑的看着我。 “你想报考哪个学校？” “啊？”我有些懵。 随即，我脱口而出，“爱次霍尔斯语言学校。” 说完我自己都懵了，这尼玛什么学校？ “哦，就是那所研究太古人类文学的学校吗？”莫小怡白色的脸，晃得我的眼睛有些刺痛。 我去，他妈·的真有这种学校？ 不对啊！ 我她妈·的是不是在做梦，我狠狠拍了拍我的脸。 有点痛，是真的，不是梦。 这时，莫小怡突然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捧着我的脸：“怎么了，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我不对劲？ 我受宠若惊的拉开她近乎透明的手，大着胆子，说出了我三年来最想说得话： “莫小怡，我可不可以做你男朋友！” 卧槽，我在说什么啊？！ 此刻，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在心里念南无哦弥陀佛，希望莫小怡刚刚没听见我说的话。 哪知我抬头一看，莫小怡的眼角，流出两行泪。 我最见不得女孩子流泪，感觉我好像欺负她似的，可是，我只是对她表白而已啊！ 我手足无措的急忙从口袋里掏东西，其实我知道，我口袋里什么也没有，顶多掏出一些碎渣子，纸屑什么的。 可是我的手，还是下意识就往裤兜里钻。 莫小怡哭得梨花带雨，我一大老爷手足无措，只能一只手放在兜里搅动。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搅动，我不可能向机器猫那样，从次元袋拿出什么法宝。 然而，这次，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居然从我那破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 还是一我看了一下眼，尼玛，爱神牌，这是什么牌子？ 听都没听过，不过，此刻我也懒得思考这个问题了。 “快用纸擦擦。”我急忙说，将纸巾递给她，心里很为我的绅士风度自得。 就这样，我和莫小怡好了，后来几天，我和她一直腻在一块。 我和莫小怡装·逼，说我未来绝对是个牛逼哄哄的大人物。 算命的说了，我的事业up到爆，可是算命的也说，我的爱情会down到底。 我这个人只听得进好话，坏的就右耳出。 老子爱情运势好着呢，班里的班花都被我征服了，怎么可能没爱情。 然而事实证明。算命先生说得是对的，莫小怡在某天突然消失了，毫无预兆的。 莫小怡消失的第三天，突然有执法者找上门。说要我配合调查。 我被戴上镣铐。上了警车，站在一旁的奶奶，急得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去了医院。 我乞求执法者大哥，让我先去医院。 然而，这两个大哥声都不啃一声，就这么连拖带拽的，把我拖走了。 我她·妈人生第一次进了执法局。 审讯室里，一个穿着执法者制服的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龄，看着有些熟悉。 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知道莫小怡消失了吗？”他问我。 废话，我想说，可是在执法者面前，我还是要佯装成***好好青年。 我乖顺的点点头，表示我知道。 他看着我继续说，你喜欢她，可是她不喜欢你。 这就有些让我火大了：“我们是情侣。” 我着重强调，我们是情侣。 我和莫小怡，虽说还没到突破那关键的一步，但是我俩已经互表心意了好，莫小怡是喜欢我的。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高兴。 莫名其妙，这个执法者，凭什么随便推断人家的感情。 “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突然很神秘的说，而且用的是一种奇怪的语言。 我居然听懂了，我有些惊讶，这语言的创造者不是我么？ 小时候，我一人在家，经常嘴里噼里啪啦，说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那些话我自创成一种语言，并为此洋洋自得。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他们以为我有病。 家里人还曾把我送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我就是太寂·寞，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大人多多陪伴而已。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那人嘴唇上下翕动，继续用我创造的语言说，“你听着，你是时间之神，只有你可以控制时间，只有你才能救莫小怡。” 有病！ 我第一反应认为此人有病，大概是日本动漫看多了。 “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拯救地球呢？”我笑得前俯后仰，但是内心踹踹不安。 “你他么，装什么装，你本来就是个中二青年么！”他突然换了一种口吻说话。 好奇怪，这人说话跟我一个语气，我愈发觉得恐惧。 “你其实一直就想这么做了！你想有超能力，你喜欢你们班的莫小怡，你想装·逼，做一回大英雄。” 他一下子，将我那些所有的中二幻想，全部说了出来。 我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觉。 他继续说：“现在，你有超能力了，你她·妈·的就是时间之神，你可以去救世了。” 我此刻的大脑，还是如同一碗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米糊糊。 “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怎么做啊！”我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吼道。 其实，我莫小怡失踪的前一天晚上，我就感觉到，我确实哪里有些不一样。 …… 莫小怡消失第三天晚上，我来到了她家里。 是那个执法者让我来的，她说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她们家。 所以他们明明知道我不是嫌疑人，却当着我家人的面把我捉了。 是什么意思？ 我越想越生气。 说到底，就是想给我下套！我算是看穿他了！ “你早就知道嫌疑犯不是我？” 我顿时火冒三丈，“既然知道不是我，干嘛放着我奶奶的面抓我走，害得我奶奶卧病在床。” 这执法者显然有些理亏，一向镇定的表情，此时流露出些许抱歉的意思。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他放低了姿态，语调变得温和许多。 “保护我？我需要什么保护？” “有人要你消失。”他突然严肃起来。 “要我消失？” 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我虽然面上还是那种痞痞的，一副凡是于我无关的神情，但是我内心里还是紧张的。 “什么情况？” 别看我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关键时刻，比如当我嗅觉到危险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意发生在我周遭的事。 比如上周，我就发现学校很不对劲。 居然有很多女生想接近我，哦，不对，不止女生，还有男生，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我，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这件事还不算奇怪的。 最奇怪的事就在前天，我发现了我抽屉里一本笔记本。 首先，作为一个学渣，还是一个偷懒得要死的学渣，我的抽屉里怎么会有笔记本呢？ 还是那种看着超级高大上的，黑色牛皮包装的精美笔记本。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当我好奇的翻开时，这本笔记本上，竟然凭空出现了黑色的字迹。 那一笔一划，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 完全就是我的字体啊，那写字顺序，“我”字从来都不加一撇，这他妈见鬼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笔记本，上面写了两行字——我要疯了，快杀了我！ 我惊恐得差点大半夜叫出声，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像是见了鬼。 …… 那个晚上，我惶惶不安的盯着那本笔记本。 我想知道，这本笔记本，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或许是有人想整蛊我。 可是，整蛊我的缘由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很害怕，我立刻打电话给了我最信任的朋友，我的邻居——林晗。 林晗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俩从小玩到大，她是我最信赖的人。 “找我干嘛？”林晗穿着睡衣，就跑来了。 不亏是我的好“哥们”。 “首先，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先答应我。” “搞什么鬼？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大晚上的，你不睡我还要睡。”林晗不耐烦的看着我说。 “嗯，听着，你可能不相信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一切，但是，你要相信我说的。你发誓。”我说。 “你不会是要跟我告白！”林晗咂咂嘴。 “姐。” 我扶额看着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谁要跟你告白啊！” “是吗？” 林晗看着我说，“你这种屌·丝，居然还有女生喜欢？” 我和林晗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我俩总是斗嘴，从小时候我俩就这样了。 我很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次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现在觉得很奇怪，不，不对，不是我奇怪，是我周围的事物都变得很奇怪。” “有人跟踪我，有人还想害我，但是又有人自称会保护我，我现在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具体点。什么情况，谁要害你？”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道。”我说。 林晗是我最好的朋友，全世界除了我奶奶，我也就只信任她。 其实我是知道，这件事很是奇怪。 从那天，我睁开眼睛开始，就很奇怪……但是奇怪的点在哪里，我又很难说出来。 就比如，现在，林晗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4章 【五十七】神奇的能力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怎么说呢？就是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我。 “怎么了？”她看着我，似乎从我眼神里瞧出了我心里的恐惧。 “哎，林晗，你手上怎么没戴着我送你的那块手表？”我突然问她。 林晗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哦，放家里了，刚洗完澡没戴。” 此刻我冷汗直冒。 这个人不是林晗。 林晗从来都不喜欢戴首饰，什么手表，项链之类的，她都特别讨厌，她不喜欢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哦，你说还有什么奇怪的？” 我走近房门口，这时林晗的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特别近，就好像贴着我耳朵说得。 我转过头去，林晗苍白的脸，正对着我，我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今天可真是奇怪。”这个看似林晗的人，居然继续用林晗平时的腔调问我。 “啊，没什么，可能最近动漫看多了，脑袋有些发抽。”我打了哈哈，“对了，有点晚了，你先回去。” “你不是有事找我？”林晗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没，没事了。”我说。 林晗走的时候。还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哼！ 还在装林晗的样子！ “还真是像。” 林晗走后，我冲着不远处，玻璃窗外的一个女孩说，“进来，姐们，说说，你怎么被人冒充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创造出了，和人类如此相像的机器人。 “你是臭虫？”在我准备把玻璃窗打开的时候，这姑娘居然还在确定我的身份。 我倪了她一眼：“姑娘，如果不是，你已经死了，我犯得着先把你救上来再害你吗？” “也是！” 这姑娘手脚并用的抓着我的胳膊爬了上来。 “你先什么都别问！”林晗止住我，讪笑的说，“麻烦先给我一件衣服换换。 我这才发现，她的裙子都被磨破了，想来是刚刚在窗台上蹭的。 我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新的运动服给她。 “这衣服有点大，还是旧的，不过算了。” 这姑娘心大的，不是急于告诉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而且评论这件衣服是不是最新款，是不是符合她的气质。 说实话，要不是小时候我看这姑娘长得好看，总是跟在我屁股头后面，我是绝对不会和这傻姑娘成为铁“哥们”的。 “好了，说说呗！”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从下到上的观察她。 这姑娘，突然就一声不吭的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很不一样。” 我看着她不说话。 她继续说：“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环境，不对，世界好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生怕我不相信她，事实上我和她同感：“是的，这个世界是平行世界。” 这是一个类似我原来世界的平行世界，这里有我暗恋的对象——莫小怡，有我的奶奶，有我的同学，甚至还有一个和林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这里是人类和机器人和谐共处的世界。 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之前我会觉得那个执法者那么眼熟了。 想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我。 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我和林晗，跑到这个世界来了呢？ 这一点我不明白，那本笔记本也没告诉我。 “小洸，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晗终于开始思考我们接下来的去处，“下一步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只能去找这个世界的我，问问是怎么回事啊！” …… 审讯室内，我和这个世界的我，面对面坐着。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执法者笑着说，“不愧是我，还是那么聪明。” 我翻了个白眼，让他把所有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以及我为什么会和林晗一起出现在这里。 这人告诉我，因为他对着流星许了个愿，祈求上天实现自己的愿望。 于是第二天，这世界就变样了。 先是出现了超智能机器人，紧接着，出现了大魔王，这大魔王还专门喜欢抓女高中生做仆人。 紧接着，就发现这个世界有了我。 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单有我，还有我的好友林晗。 这人问我林晗是谁。 我奇道：“你们这个世界没有叫林晗的？” “没有。”这人摇摇头告诉我。 “就是你的发小，你邻居，小时候跟在你屁股后面玩的小女孩。” 这人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告诉我说，他小时候很孤僻，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可是再孤僻，也不至于没有一个孩子都不愿意和自己玩耍！ 我搞不懂！ 没道理啊，我想，从小到大，我虽然不受欢迎，但也不至于连个朋友都没有。 大哥，你是有多孤僻啊！ 据说，这个世界上都有另一个自己，而且那人和自己相反，如果自己很优秀，那么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特别渣。 没道理啊，我可是渣渣，他怎么也比我强啊！ 这人大概察觉到我质疑的目光了。 “怎么说呢？” 这人一本正经的对我解释说，“因为我很特殊，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还是疑惑的看着他，这人不就是十年后的我嘛！ 我有什么特殊的，又不像哪咤，多个头或者胳膊的。 “我智商太高！” 我差点吐血了！这人比我还要自恋！ 他看我不相信继续说：“因为智商的原因，国家研究所还祈求我死后，捐献我的头颅，给他们研究所做研究。” 我他妈怎么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可是这是我啊，难不成我自己揍我自己么？ “所以，这个时空如此聪明的我……” 我懒洋洋的说，“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现在嘛。”他挠了挠头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我。拥有着一种神奇的能力。 可是我左看看又看看，我握紧了拳头，也没觉得我有什么他口中所说的神奇能力。 “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预言说，你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新时代。”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鬼，我她妈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我在心里呵呵。 “你们想多了，我还是赶紧想法设法，带着我的邻居，回到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去。毕竟这个时空不属于我，还有莫小怡也不属于我，不对，她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 我在林晗家里，呆了快一个礼拜，某天突然外面一声“peng”的巨大爆炸声，把我从软绵绵的床上震起来了。 我赶紧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刚探出头，一个尖声尖气，活像电视剧里太监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我一抬头，就看见天空中飘着一个巨大的机器人，没错，是机器人。 我她妈第一反应：我去，这什么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5章 【五十七】梦想成真 在我反应的五分钟里，成千上万个黑色的脑袋，从窗口探出头来，一片嘈杂声里，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却看见林晗在三楼的某个窗口，冲我比着“耶”。 我正纳闷，她为什么要冲我比这个手势。 这时，我感到一阵强有力的风，往我耳边刮过，一个女子凌空站在我的旁边。 我怀疑，刚刚那阵风是她飞过来时带来的。 对于她能飞，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奇怪了，因为从来到这第一天到现在，不可思议的事，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 “愣着干嘛！”那女子冲着我说，“赶紧上啊！” 什么鬼啊！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这姑娘是来搞笑么？我一普通人，又不会飞檐走壁怎么上啊！ “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我听见那巨人这么说。 我还是搞不清状况，我现在的脑子，跟一团浆糊。 “你是失忆了吗？” 那女子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让我以为，我她妈以前真和她认识。 “快点发挥你的脑洞，想办法怎么打败他。你的能力是脑洞，你忘了？”这女子说完，瞬间转移到了那巨人脑袋上。 “脑洞？”我喃喃念叨，“脑洞是什么？” “小洸！” 又一个声音在喊我，这个声音特别清冽，是个女孩的声音，而且感觉是那种好看的女孩子的声音。 “小洸，小洸！” 突然，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动了。 我看见那个巨人猛地冲我飞来，千钧一发之际，它突然不受控制的自己挠自己。 它挠的力度非常大，它的胳膊被它挠断了，这个巨人是土做的。 很快，分崩离析，只剩下一堆黄土。 “果然，你这次脑洞可真大！”那个女子朝我飞来。 “你是？”其实我有些明白，他们口中一直在说得我的能力了。 我似乎真有一种能力，不过是，类似乌鸦嘴成真的能力。 比如，巨人朝我飞来的那一刻，我想，要是这家伙也会得荨麻疹就好了，那玩意可难受了，非得挠死不可。 可是，这能力有个鬼用啊！ 这乌鸦嘴。时灵时不灵。 这一战，我被冠以最大的功臣，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而且乌鸦嘴成真这种能力，也没什么好吹嘘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现在比起被嘉奖，被人推崇，我更希望赶紧回到我自己所在的时空。 虽然这里和我原来的地方不相上下，但是我总觉得这里不够真实。 自从那一事件，我打败巨人之后，这个世界的莫小怡更加崇拜我，对我更好。 每次去学校，老师同学看我的目光，跟看稀有动物似的，这种万众举目的待遇可真不适合我。 噢，对了，莫小怡其实并没有失踪，是被未来的我，骗去另一个地方玩去了，目的是激发我的超能力。 虽然，在在这个世界，我跟个神一样被人崇拜，但这并不是我的世界。 而且，我喜欢的那个莫小怡，不是这个世界的莫小怡。 我还是喜欢那个高高在上，我怎么追都追不上的莫小怡。 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这个世界的我，对我说，“你的能力其实并不是乌鸦嘴成真，而是心想事成，你没发现吗？” 我惊愕的看着他。 “我许的愿望是，自己拥有梦想成真的魔法。” 其实我多少也猜到了。 从最初我来到这个世界，发现我们家，学校课堂的表走得时快时慢。 其实并不是表坏了，而是是我的意念驱动。只有我的意念强时，我的能力才有显著效果。 “你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他说。 “谢谢！我不能成为神。”我说。 “为什么？”他一脸严肃的问我。 “因为我不喜欢神。神有什么好的，唾手可得的东西，都没意思。” “哟哟！”林晗听了在一边笑我，“你不就是想回去，找你那个世界的莫小怡嘛！” 被人一言捅破，还真是！ 尴尬！ 听了我的回答，这个世界的我哈哈大笑，“我也不喜欢神，感觉神不大亲民。” 这人也变得爱说笑了！ 我有些欣慰，我是不喜欢严肃的人，特别是严肃的我。 想到某个空间的我，性格古板得像个考古学的老头，我就觉得奇怪，难受得浑身都不舒服。 “其实你们这个世界挺有趣的，有机器人，有各种好玩的东西，还有竹蜻蜓……” “什么竹蜻蜓？”这人又一本正经的打断我，“这是什么生物？” “难不成你们这儿不看动画片？” “看啊！”他说。 “唉，毕竟星球不一样，哦，不对，空间不一样。”我说，“总有哪里不一样的。” “嗯。” 我和他约定，等我回去后，一定再会回来找他。 我要做传播两个平行空间文化的和平使者。 “那我走了。”我说着在心里默念，“让这里一切恢复正常。 我默念了好几次，我确信心无旁骛，然而，十几秒后。我还是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这人也一头雾水，“你不想走？” 我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兄弟，您真想多了，我巴不得回去呢？在这里每天被狗仔围堵，真的好累啊！ “李洸！” 一个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从遥远的另一个空间传来，“交卷子了！” “卧槽！”话音未落，我感觉到眼前一片模糊。 那人的脸，在我眼前消散，像一团雾似的，消失了。 朦胧间，我听见那人说：“一定要再来啊！” 等我再次看清眼前一切时，我已经身处在这安静的课堂里。 身边的同学都走光了，旁边站着年轻的语文老师。 “完蛋了！”我她妈补考睡着了。 “李洸，在我的课堂上睡着，你也是第一人啊！”那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一看，这他妈不是那位，凌空对着巨人叫嚣的小姐姐么。 “还看，赶紧做题，再给你十分钟。” 我该感谢这监考的小姐姐，再给我十分钟么？ 天啊，让我做题，还不如让我请家长呢！我锤了锤头，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 我打了个哈欠，重新执笔，低头做题，却看见其中一题是：“请问26世纪，打败泥土巨人的伟人，用了什么魔法？” 咦，怎么回事？我揉了揉眼睛。 我抬头看向那个小姐姐，只见她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笑了笑，自信的在答题区域，写上了四个字“梦想成真”。 啊，差点忘了，我也许了一个愿望，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魔法世界。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6章 【五十八】死者复苏? 章漫斟坐在儿子的房间里，没有眼神的晃动，没有指尖在桌面上的摩擦，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发丝。 儿子程灼知的房间。她还未曾动过一丝一毫，但是无论是桌面上，还是床上，甚至于衣柜门的里面，都是整整齐齐。 章漫斟的鼻翼，忽地一动，连着眼眶一起渐渐开始发红。 她的眼睛垂下来，一边看着，也一边抚·摸着儿子每晚学习的桌子。 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儿子从刚生下来的样子。 不用回看录像带，章漫斟都是记忆犹新。 灼知的眼睛，从生下来就是单眼皮，细长却不小，没有多余的赘皮，挡住那眼神中的光。 小手总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抓到自己的长发时，笑嘻嘻地放进嘴里吃着。 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无论是什么时候。 那又是从哪个时刻开始，章漫斟开始严肃地自我审问，自己开始不再真正了解灼知，是因为工作的繁忙，而疏忽了孩子吗？ 可是哪个家长，又能做到完全吃透自己孩子？ 海底总动员的多莉，曾对爱子心切的马林说，如果不想让任何糟糕的事，发生在孩子身上，那也就意味着，阻止了任何事发生在孩子身上。 有底线的自由，是章漫斟一直在家庭中倡导和贯彻的。 她捂住胸口，感受着再次汹涌袭来的窒息感，从牙缝里撕扯出吼声。 想那些还有什么用！ 人都已经不在了！ 泪水就像是锅里遇水的热油一样，奔涌而出，带着人体难以承受的痛苦。 程汝吉闻声，急忙推开儿子的门。 他其实一直都守在门口，怕自己一向以理性著称的妻子，做出什么傻事来。 见到几天内，急速苍老的妻子，程汝吉慢慢走过去，用纸巾想要一点一点地止住那泪水，然后抱住悲痛到恍惚的妻子。 用两个人的体温，互相为冰冷的心取暖。 电话铃声响起。 “程先生。” 停顿良久后。 “您的儿子找到了。” 从女警沉重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程灼知遭遇的不幸，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程汝吉看着还抱有着一丝希望眼光的妻子，他把她紧紧地用双手，圈在怀里，不停地上下安抚着妻子的脑袋和背。 伴随着妻子嘶哑的哭声，他的泪水，也终于滴落在妻子的肩上。 …… 章漫斟在去执法局认尸的路上，性情忽然变得开朗起来。 露出了和生出许多皱纹的脸，不合的轻松愉悦感。 程汝吉知道，这是出现了极度悲伤后，产生的逃避心理。 他没有打破那薄如蝉翼的保护膜。 “在看尸体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先做好心理准备。” 验尸官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没有太多复杂的表情。 头发和胡须都剃得十分规整，袖口领口没有污痕。 程汝吉夫妇紧握着对方的手，屏住呼吸，脑子已经停止思考。 只是在机械般地接受着眼前即将到来的信息。 “死者程灼知，推测死亡时间为2020年8月9日凌晨5点。” 验尸官缓缓开口。 “死者的眼、耳、唇、口，都曾经用银丝缝起过，死后才缝的，所以伤口不明显，伤口平滑且小。” “手掌心和脚掌，分别被刺了一双鸟的眼睛和爪子。手指甲与脚指甲，分别涂上了绿色与黑色的油漆。死亡原因是，二氧化碳中毒。” 章漫斟过去拉着程灼知的冰凉的手，摩擦着再也不会发热的皮肤，又触了触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伤心欲绝之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我儿子发育得比较晚，但还是有体毛，为什么……”尸体二字，实在无法从口中说出。 “为什么感觉被剃毛了一样？” 验尸官指着程灼知的腿部，弯下了身盯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您儿子天生属于十分细腻的肤质，即便是长毛，也是柔软色浅，毛孔也很小，凶手在剃毛的时候，无须过于小心。” “凶手在我儿子身上做了这么多手脚，都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吗？” 他摇了摇头。 周执法者告诉夫妻二人，执法局已经在派人调查此案。 希望他俩能够好好调整心情，回去尽量睡个觉，如果有线索，可以随时打自己电话。 ……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章漫斟把头靠在车窗上，任颠簸着脑袋，她是真的累了。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一周的心力交瘁和无眠的夜晚，使得身体机能急速下降。 “老公，我想吃你做的西红柿番茄面。” 她用飘忽的声音说着。 一碗面下肚，让这章漫斟清醒了很多，但太久未合的双眼，已经快支撑不起眼皮。 干涩的眼睛，在时不时地刺痛着，在渴望着湿润的环境。 死亡不是终点，一切并未尘埃落定。 她心里这么想着。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执法者的消息。” 程汝吉停下了收碗筷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执法者确实比我们更懂这个。” “记得我之前让你和灼知一起看的那本书吗，苏菲的世界，哲学启蒙书，一开始，你俩一直推着说没时间，但是之后看了一章，我们就会一起讨论。” 丈夫点点头，但不知道看看哲学书，和自己儿子的死，能有什么联系。 “我们曾为，目的因，那一小部分而展开过激烈的讨论，世界万物之间的联系都是有目的的，如果我们的儿子，是被不幸的劫杀，或者是什么仇杀，那么尸体不会那么奇怪。” “他才刚上高二，每天接触到的人，最多的也就是同学或老师。” 程汝吉起身绕过饭桌，坐到妻子身边，一只手臂环过去把她圈在怀里，用长了胡茬的下巴，摩擦着她的头发。 “我相信，执法者也会想到这一点的。” 章漫斟盯着半空中，回道。 “汝吉，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执法者身上，我虽然相信他们会去调查，但说到底，这对他们而言，只是这个世上又添了个件命案，灼知的案子，前些日子上新闻的时候热度很高，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在关心这件事？” 这夜里，章漫斟决心逼着自己睡下。 领导知道出了这事，让她调整好再来上班。 观白山改造的企划案，暂时由其他人接手。 虽然这是她是她花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在这座城市，来回跑了无数个地方的企划案。 此时，在她心中的分量，不过是一缕尘埃，所以她决定利用这段时间，查出真相。 她梦里，全是在追逐自己儿子的场景。 醒来时，浑身都在冒着冷汗，轻手轻脚地在青色的四点钟起床，没吵醒汝吉。 又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这些天，章漫斟都不允许儿子的房间开窗。 通风一次，儿子的味道，就被冲淡一次。 她闻着仍存的儿子的气息，鼻尖一酸。 灼知的手机，一直都没有被找到。 章漫斟虽知电话不可能打通，但还是尝试了一下。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果然不出所料。 章漫斟坐在儿子的床上，发着凌晨不需费力气的呆。 不知不觉，竟然又眯了一会，醒来时已是清晨了。 自己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的时候，着实把章漫斟下了个半死。 未知号码，章漫斟想着，这骚扰电话过会就会自己挂断，也就不想自己动手。 电话挂断后，没一分钟，又打了过来。 这回，章漫斟依然等到过了半分钟，才慢慢接起。 “妈，我的球衣你放到哪里去了，今天学校足球比赛，昨天你不是给洗了吗？我在阳台没找着。” “对了，还有我的袜子，就是长袜，也是踢球的时候要穿。” “喂？” 章漫斟傻了，她的时间仿佛被定住了，这分明是自己儿子的声音！ “妈？” 她捂住嘴里的哭腔，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地镇定着说。 “你是哪位？” “哎呀，你不会还在为我昨天晚回家生气，我解释过了，足球比赛，我们小组练习呢，没干坏事儿妈。” “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似乎有些无语。 但还是用装作耐心，却又使调皮劲儿的语气回答。 “2020级一班，程灼知！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七十公斤！喜欢吃妈妈做的红烧牛腩！～” “你真的还活着。” 章漫斟整个人傻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抽泣地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生怕因为自己开口，而从梦中醒过来，直到忽然被挂断。 紧紧握住手机的五指，已经僵硬，她呼吸短而急促。 在确定这不是梦时，她想要立马回卧室，叫醒丈夫。 但她停住了脚步。 程汝吉近日以来的心力交瘁，不会比自己少半分，他是个不袒露情绪的男人，更何况，今天还要回学校去忙活。 时间，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永远离开，而暂停。 暂停一下，让悲伤的人悲伤完之后再继续。 时间不会。 最后，章漫斟决定，自己先去弄清楚一部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诉丈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7章 【五十八】平行世界的来电 拿出一个线圈本，写上—— 1、未知电话，去电话公司查询。 2、内容，足球比赛，袜子。 3、通话时长会有限定吗？ 4、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 程灼知出发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陪妻子。 看着气色好些了的章漫斟，听着她告诉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放心好了，他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我今天也就是去学校稍微办点事，下午去殡仪馆，那些事情交给我去处理。” 章漫斟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心里庆幸没把电话那事告诉他。 不然，他跟着自己陷入新的难局，章漫斟不会好受半分。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跑了好几个地方，章漫斟后背冒着汗，回到了家里。 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玄学的事情。 虽然她不想往这个方面想，但是发生的这一切，让很多事情都很难说。 她想起有段时间，网络上讨论得比较热烈的话题——平行世界。 思来想去，仍然觉得，任何解释都太扯，章漫斟开始着手从儿子的遗物调查。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课本，课外读物，从外表看来，都没有让章漫斟起疑的。 她仔仔细细看了摆放在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之后，叹了一口气。 斯人已逝，也就没有隐私可言了。 随后，便开始翻找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居然在衣柜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U盘和一把钥匙，型号看起来，匹配的是一把小锁。 就章漫斟已知的信息，她并不知道什么上了锁的柜子。 U盘加了锁，把生日或者各种纪念日，名字加数字，能想到了都试了一遍，都不成功。 章漫斟生气的同时，又伴有着泄气，看着那把钥匙，输入了akey，居然进去了。 这小子最好不要再设置什么密码了，她可没有信心再蒙对一次。 里面只有一个名为《地球上的日子》的文档。 第一章，童利。 童利这名字，章漫斟有印象，一时间想不起来。 顺利打开文档后，章漫斟跟着文字，恍然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 “我似乎并非施暴者的其中一员，我自认为，是和童利一样的受害者，但这个想法，不过是我心里为了洗脱罪恶感的借口。” “当我拿起摄像机的那一刻，我就成为了施暴者的一员。” “赵国荣那伙人，总能想出让人恶心的主意，把他的试卷扔进女厕所，让童利这个可怜的哑巴，哭红了脸，进去拿。” “接着，他们把他堵在女厕里，用里面的拖把，为童利的身体‘保湿’。” “而我，我也是个坏人，我就站在门口，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魔方相机。” …… 第二章，妈妈。 看到了自己的部分，章漫斟打了个寒颤。 除去记录的一些连章漫斟都不记得的小事，还有： “章女士是这个世界上最健忘的人，她昨天晚上刚把我的球衣袜子洗了，今天就哪里都找不着了。” “今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妈妈接到我的电话，要么是不说话，要么是说胡话，问我是不是还活着，到底是谁杀了我。” “接着，就在电话里哭个不停，我反复确认了那号码是她的没错，但我没死，我怎么知道是谁杀了我。” “回家之后，她似乎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我也就没有再提。” ！！！ 由于这并非是以日记的形式写的，所以章漫斟不知道，每一章的编辑日期，是在什么时候。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在八月初死掉。可是电话里那位神奇的妈妈，却说得很逼真，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只剩下不到一周的生命了。” “当知道了我的人生预告，我应该去反抗吗？” 之后的篇幅不长了，因为那之后的没几天，灼知也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但这信息量却是极大。 首当其冲的是，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灼知，比自己的灼知死得更早。 所以是那个世界里悲痛的‘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灼知通了电话，并且试图寻找线索挽救灼知。 很显然，她没有成功。 而章漫斟也走上了这一条路， 现在，轮到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去挽救另一个世界的儿子。 另外，童利这个名字很熟悉，并且这份熟悉感，并非是因为他是灼知的同学，到底是哪里没有连上。 丈夫是个守时的男人，在他说的那个时间段回家了，手上还提着好几天量的菜。 “明天灼知就火化了，我们一起做点他最爱吃的菜带过去，晚上再最后和他聊聊天。” 葬礼非常简单，只有几个亲近的亲人，和他的朋友来参加。 章漫斟和丈夫，平心静气地接受着来自他们的致意。 “叔叔阿姨，我是灼知的班长，段飞，这几位都是班上的学委，代表全体同学表示深切的慰问和悲痛，灼知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是的，希望灼知在天堂，还可以快乐地踢足球。” 章漫斟本还想问点什么，但知道这个时机不对，也就说了些感谢的话，就过去了。 等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之后，章漫斟终于卸下了平静。 跌坐在地上，目光灼热不舍地，看着笑得很开心的那种黑白照。 “你还记得上次足球赛吗，我因为观白山那事儿没去成，那比赛是什么时候来着？” 程汝吉没想到，忽然来了个这样的问题，他还以为妻子会说出很伤感的话。 “大概就是失踪的前两天。” “谁在那里？” 章漫斟的听觉一向非常灵敏。 她猛地感受到，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动了一下双脚。 那人慢慢地挪动了出来，穿着校服，估计也是灼知的同学。 章漫斟见他十分不自在和紧张，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原来是灼知的同学，你想看看他可以过来看，别怕。” 他依然躲在门口，半掩着自己的身体，那校服快被他紧张的双手给搓破了。 他的双脚，呈内八状互相踩着，脖子的青筋暴起。 这个孩子，章漫斟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或许，你是叫童利吗？” 他更加焦躁不安了，章漫斟凭着直觉认为，这个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没办法说话。 章漫斟起身，由于腿麻了踉跄了一下，程汝吉赶紧上前扶住她。 随着章漫斟夫妇，一步一步走向童利，本以为这孩子会逃跑，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焦灼的样子，实在很像。 但他没有，他把自己的手背，扣出了血印，但依然没有逃跑。 他在恐惧着，却又在不断地战胜着恐惧。 由于个人习惯，章漫斟会在包里，带上一支笔和线圈本。 此时，章漫斟递给他，希望他能告诉一些什么。 他浑身颤抖，甚至连笔都握不住的样子，画下了一个三角形之后，就跑开了。 三角形？ 山？ 观白山？ 她让丈夫马上开车，不久后，到了观白山。 看着马上就要动工的气势，章漫斟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不对，不对，不对。” 观白山的住户，还没有全部撤出，怎么会就全部围住，不准闲人进去，并且几天后就要挖山呢？ 她的双手，慌得抓住自己的头发，观白山所有的居民，是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给劝出来的。 唯一不愿意出来的一户，他们是住得最深的，很保守。 夫妻二人中的妻子，是个又聋又哑，丈夫则是个没有视力的人。 他们呆在一个地方，实在是过于习惯，完全没有办法去到另外的住处。 哪怕只是搭公交只需要半钟头，哪怕新居不花半分钱还有补助。 “童利！” 章漫斟转过身看着丈夫，那时候，天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暗了下来。 这个夏天为什么这么多雨？ 北方的夏向来干爽，阴沉的天，把她的肤色也衬得土色。 她拉扯着脸部加深的皱纹，无力地哭喊着。 “儿子的死和我有关，要不是我，灼知就不会死！” 回到家的两人，依然是程灼知做饭。 在回来的路上，章漫斟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在心里深深地自责。 童利能和灼知，读一个学校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 章漫斟知道，所有父母的软肋，就是孩子。 如果让虽然有缺陷，但天生聪颖的童利，有更好的教育资源，那么就可以从童利入手，让这户人家搬出来。 但章漫斟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眼中不幸的童利一家人，其实他们过得很满足。 作为一个懂事的成年人，日子还得过下去，但是她还不打算就此翻篇。 黑夜中，章漫斟随着刚震动的铃声醒来，轻轻地转移到了灼知的房间，期待着昨天这个时刻打来的电话。 会打来吗？ 静悄悄的黑夜中，一切声音都被放大，风在房间里穿梭着，章漫斟的皮肤，忽地这里痒一下，那儿似乎有些刺痛。 嗡嗡嗡！ 嗡嗡嗡！ 未知号码的来电！ 章漫斟伸出一根手指头，触碰了接听。 “咦？还真的能打通。” 那边清了清嗓子。 “妈？” 章漫斟听着那似乎传来体温的喊声，用力地咽了咽口水，答道：“哎，你的足球比赛踢得怎么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8章 【五十八】活下去 “比赛推迟了啊，妈你总是不认真听我说话，我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告诉你和老爸了，我再说一遍，推迟到明天，就是八月八号下午，你必须得来。” 那边停顿了一下。 “你已经很久，没有看我踢过球了。” 章漫斟的眼泪，不断地往下大颗大颗地滴，八月八号，灼知大概九号就会死。 “妈妈很抱歉，但是你这几天，都不要和童利有接触，也绝对不要去观白山！或许你就呆在家里好了，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 “为什么？” 她深呼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儿子，你就听妈的，另外，你其他时间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可是你说过，没事白天不能打给你，你很忙，你……”他还没说完就挂断了。 …… 赵达接到章漫斟电话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恢复能力这么快。 但赵达还是劝章漫斟，先休息一段时间，别这么急着出来工作。 “童利一家为什么愿意搬出来？” “搬出来？呵？他们那家人根本不可能搬出来？” “没搬出来就挖山？” “他们死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没有半刻的犹豫，拨通了验尸官的电话。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童利父母的尸体，和我儿子的一样吗？” 那边传着轻微的钢铁触碰的声音。 “是的，是一样。” 回忆自己儿子的尸体是一件剜心的事，章漫斟捂着眼睛，一边哭泣着一边回想。 他手掌心的鸟眼睛的图案，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哪里。 她打开电脑开始相关的图片，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焦躁的她开始翻找家里的东西，最后在杂物间灼知放旧书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落了厚厚灰尘的环保购物袋，抖了抖那灰，一只鸟的眼睛映入眼帘。 …… 在路上的时候，章漫斟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爬上了一栋老旧的楼房，角落里的蜘蛛网，永远不会被清理。 等到了薛木林的门口时，她发出的声音，尖锐到令她都恐惧。 “薛木林！快点给我开门！！” 砰砰砰！ “薛木林给我滚出来！” 里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开了门，章漫斟冲进去，看见那玻璃茶杯，就往地上一砸。 等薛木林把门关上时，她看见了挂在门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购物袋，霎时血气上涌，章漫斟以为自己要吐血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是一个这么爱环保的人呢？爱环保没错！但是你进乱七八糟的教就是错！我真他妈的是吐了，你真是人越老就越没脑子，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别信那些东西！” 薛木林扶着墙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儿，已经掉了好几颗牙齿的自己，只是蠕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没说话。 “你那袋子哪里来的？” …… 得知了答案后的章漫斟再次傻眼。 在打车前往观白山的路途中，电话响了。 “妈？” 那边的声音很小，但是章漫斟知道，是灼知打来的，距离上一次通话过了七小时。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了？你是呆在家里的吗？” “我没在家，被同学叫出来了。” 章漫斟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赵国荣？还是又何童利有关？” “你怎么知道？！但是我是被童利叫出来的，他们上山了，就是你在弄的那个观白山。” 就在说话的空档，章漫斟也来到了观白山脚下，她换了一个看守人少的位置，那人认出了她。 “我听说了您儿子的事……” 章漫斟把电话塞进口袋里，露出让人动容的悲伤神色，并且用力咳了几声，那人连忙主要跑着去给章漫斟买饮料。 从这里上山，到达目的地的路程是远了点，但是优势是看见的人少。 章漫斟重新从口袋里拿出电话，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挂断，她换上了蓝牙耳机。 “灼知，你一定不要乱来，现在就掉头回家，不要管闲事！听妈妈的话！然后把蓝牙耳机换上，我前几天才给你买的，你别说你没带在身上。” 那边只有上山的喘气声。 “妈你为什么总是要到这种时候，才会来关心我？” 章漫斟回答不上来。 自从灼知走了之后，她备受打击的痛苦样子，让别人误以为，她和灼知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但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儿子好好谈过心，没有过认真的亲子之间的交流。 总以为还有的是时间，但没想到，最后却已相隔两个空间。 “那你要给我一个机会啊，你每次脏袜子乱扔，回来晚了，不先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学校里出事也不和我说，有时候问你怎么了，你就只知道说没事，转身就回房。” 她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程灼知是一次当孩子，但她也是第一次当妈。 “我承认我之前有些事做的不好，那我们就扯平，你现在给我回家，我们回家说。” “你别这么激动，他们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你这种思想很有问题，等他们把你怎么样的时候就迟了！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我回家！” 那边停住了脚步。 “行，我就回去，回去估计正好赶上晚饭。” 程灼知走着走着，忽然又停住了。 “妈，这有个岔路口，我该从哪边下去合适啊？” 灼知他们能上山肯定走的是小路，能和小路有交汇点，只有一条必须要工作人员出示工牌才能进的路，那么肯定安全一些。 “走左边，注意安全。” 还没过一会。 “有人上来了。” 一阵沉默。 “赵叔叔好。” 随着他们的对话，章漫斟听出来，上山的人是赵达，并且还有其他的人。 还好陈灼知算是聪明，没讲两句，就说了再见。 穿过赵达等人的身旁往山下走，赵达手机响了，说了一句怎么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赶紧给我离开，就挂了电话。 陈灼知如芒在背。 “灼知你等一下。” 赵达的声音靠近了几分。 “叔叔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这句话的语调，实在是太冷了，程灼知立马想逃，却被有力的手掌捉住。 章漫斟才反应过来，从另外一个空间来的自己，曾经也试图拯救自己的孩子，但是却失败了，因为她和自己一样，让灼知选择了左边这条路。 难道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她也开始往山上走，以最快的速度，因为她走的在这段路，比程灼知的更远些。 “赵叔叔你放我回家，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赵达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偏偏是你。” 章漫斟脑门的汗，浸湿了刘海，她拿出手帕不断在擦拭着，在脸上擦出了红痕，终于到了童利家。 她看了一下手表，观白山的路她非常熟悉，按照这个时间计算，赵达他们大概再过五分钟左右就能到。 童利家的灯亮着！ 她冲了进去，童利显然是没有想到，章漫斟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惊慌失措，他更多的是愧疚的神色。她压低着愤怒的声音。 “灼知出事那天，你在哪里！快点说！” 情急之下，章漫斟居然忘了他是个哑巴，她再次拿出本子和笔，对已经哭红了眼睛的童利说： “我知道你和他的死有关，我知道那天你也在山上，现在灼知十五分钟前在上山的岔路口，我知道这很难说清楚，但是我要你写出剩下几分钟的路程里，他有什么机会活下去吗？” 她拼命扣着那张旧得开衩的桌子，看着依然在失控中的童利，章漫斟拿下一只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 他是个哑巴，但不耳聋。 电话那头的程灼知一直在说话，一是掩饰耳机中传出的章漫斟的声音，二是尽量给章漫斟透露各种信息。 童利听到程灼知的声音，忽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章漫斟，她对他点点头。 他迅速地在纸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画上的台阶有一层已经烂得不行，那层台阶章漫斟记得，是可以完全拿起裂开的石块的。 接着他画了一条路线，每一段距离都标了大概的距离。 光是比跑步，程灼知赢不了手上有武器的赵达等人。 但是路上要是加了些障碍，或许有一线生生机。 “灼知听我说，如果对方拿的是枪，你就咳一声。” “咳咳。” 章漫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轻声说： “你马上就会走到一个烂台阶，找个理由蹲下了身，然后拿台阶上的石头砸挟持你的人，然后往右下20点方向跑，大概500米后直线向下。” 章漫斟把路线清楚的报了一遍，因为很可能在跑的途中，耳机很可能会掉。 “哎呀我崴到脚了！” 灼知在电话里哼了一声，但随即传来了赵国荣的叫喊：“爸！你小心那台阶！” 随后，电话里又传来了一声闷响。 “别让他跑了！” 奔跑声，叫喊声，还有他摔倒的声音，蓝牙耳机没多久后也掉了。 “嘟——” 电话被挂断，她试图回拨过去，但都无效。 章漫斟和童利之间的安静，连周围的虫鸣显得非常孱弱。 对啊，夏日里会出现的虫鸣声，为什么这山里虫鸣这么稀疏，这么薄弱。 章漫斟和童利面面相觑良久，她也没有什么好说。 程汝吉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电话里丈夫熟悉的声音，她忽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走的时候，童利在纸上再次画上了一个三角形，中间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写上了一个地址。 她毫不保留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丈夫，同时，她很害怕程汝吉不相信自己。 “我当然不怀疑你，但是我希望，你今天回去了，先好好休息。” 车窗上的雨滴啪嗒啪嗒的拍着，夜色已黑的车灯，被睡意晃成了光晕，章漫斟睡了过去。 嗡嗡嗡——！ “喂！” 章漫斟连忙接起了电话，把身边的丈夫也摇醒。 免提。 “我是来想你报平安的，我安全到家了，童利也没事儿，我跑的过程中遇到了他，他带我悄悄地走暗路下的山。” 程汝吉从不可置信，转为用双手捂着酸痛的眼睛。 “那就好。” 章漫斟嘶哑着声音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正和我爸在执法局呢，我知道你也是我的妈，我还以为这种事只能发生在电视上呢！”他忽然刻意地俏皮了一下。 “这个手机要报废了，我开了好久的机才开起来，也充不进电，可能这次关机之后，就再也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你的蓝牙耳机怎么没被发现？”章漫斟问。 “我是长发呀，已经齐肩了，平时扎起来的，看来咱们的世界也不是完全一样。” 程灼知的手机，那时还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不同空间的一家人，在这通电话里再次相遇，无数的心结，也随着电量一丝一丝地消失。 “儿子，你自己要好好知道没，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嘟—— …… 来到童利给的地址，用钥匙打开了租赁的私人储物柜，里面放着一个三角形的魔方，中间有一个摄像头。 内存卡里，有很多个一二十个短暂的视频，最后一个，是赵达伙同山上的原住民，将灼知推进了屋子。 章漫斟将它交给了执法者。 将灼知的房间再次打开窗通风，这次，她仿佛闻到了阳台的花香飘了过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9章 【五十九】网瘾妻子 【一】 崔哲被派到邻市工作的时候，一开始，妻子乔菲满腹怨言，后来竟也消化好了。 控制欲没那么强，也不用配合她搞什么手势查岗。 那是乔菲从网上学的。 崔哲说自己在开会，在吃饭，在洗车，都要发视频给乔菲看，还得按规定摆出手势，防止提前录视频，糊弄乔菲。 网上总有人教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崔哲很无语。 但是他和乔菲，是从校服到婚纱的典范，四年多的异地恋都熬过来了，这点距离实在不算什么。 何况，他答应这项调动，也是为了多赚钱，早日换个大房子。 乔菲说了，换房子才肯生娃。 为这事，崔哲爸妈对儿媳颇有怨愤。 而崔哲不在家，家里的人情往来，都需要乔菲去担待，偏偏她又是个“网瘾少女”，都结婚一年多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家里烦心事是真不少，工作也不省心。 今天开会的时候，同组的强哥，居然快速地计算了数据，拿出了设计方案。 崔哲还以为他开挂了，仔细研究才发现，是窃取了自己的计算结果。 组会上人多，崔哲没声张，想下班后找他理论，对方却散会后，直接就出差走人，还把证据抹的一干二净。 崔哲吃了哑巴亏，一整天都郁闷极了。 乔菲却还沉迷打什么荣耀，根本不是个能说说体己话的枕边人。 无奈，他头一回来了个清，借酒浇愁。 他大学读工科，毕业从事工程行业，接触的都是男人，业余生活枯燥极了，情调这种东西，就跟撒哈拉的水蒸气一样稀缺。 清里有人弹唱，有人贴面聊天，蛮浪漫的。 崔哲喝着闷酒，目光却被身侧，同样独身的姑娘吸引。 她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几岁，一旁的皮包里，还露出文件夹的一角，听她在电话里和朋友吐槽，估计是初入职场处处碰壁的小菜鸟。 类似的境遇，让崔哲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姑娘。 其实，也不过是几个眼神交流而已，等到崔哲付账要走的时候，姑娘却紧跟着也出门来。 她还穿着职业装，包臀裙下的长腿，在夜色下仿佛发光。 崔哲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在对方要微信的时候，亮了亮自己的婚戒。 没想到，对方却噗嗤笑了：“您应该误会了，我记得您是H公司的设计师，咱们公司有合作，之前有所耳闻，想留个号码以后方便交流。” 这姑娘叫秦棠，是G公司的工程助理，还拿出自己的工牌和工作照作证，崔哲才留了联系方式，顺便送了对方回家。 因为工作关系，没几天，崔哲又在饭局上遇见了秦棠。 她浓妆艳抹的样子，像是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小孩，有点滑稽。 秦棠也不好意思：“老板非拉我出来应酬，没办法。” 估计是从秦棠身上看到，自己当新人时，也苦不堪言的遭遇。 崔哲友好地提出，饭局结束后，会在楼下车里等秦棠，嘱咐秦棠不要跟着那群老总，再去其他场合。 说实话，崔哲五官耐看，衣品也不赖，现在又正义感爆棚。 秦棠当时的心情，很难一两句话概括。 别人关心你，你应该报答。 秦棠的方式很简单，年轻的肉·体，没几个人可以拒绝。 崔哲专门摘了婚戒，再去亲她，好像，这样他就是自由的了。 …… 周末，原本是崔哲回家的日子，他这次借口加班，没再饱受通勤折磨。 乔菲查岗，崔哲的确一直在公司，手机定位没变过，视频也无异常。 乔菲哪里知道，崔哲的情人，就坐在办公桌上，他们的偷·情场所，就是公司。 当了三十年的老实人，崔哲头回干这种出格的事情，恩爱了两周之后，崔哲必须要回家“交公粮”了。 …… 进市区的路上，要经过别墅林立的富人区。 这地方大概有什么凶杀案，警车热热闹闹的堆了整条街。 回家看了新闻才知道，本市有名的房产商，离奇失踪，执法者在别墅内找不到线索。 只能确认对方是开车离家，随后就消失在监控里，排查人物关系，也暂时无所获。 按理说，这些内幕是不会向大众公布的，但崔哲恰好就在回城路上走郊区小路的时候，发现了被遗弃的车辆。 这次回家，乔菲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游戏，却正因为崔哲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不对，在咄咄逼人。 他就赶紧拿出这个大新闻转移话题，称自己要去执法局提供线索。 谁料到，乔菲大发雷霆：“你就那么不愿意见我？一回来就要去当热心市民？” 崔哲也不甘示弱：“那你愿意见我吗？一回来就兴师问罪？乔菲，我说过让你跟我一起去工作的，可你不想走出舒适区，你就一直窝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你太狭隘了。” 听到小房间，乔菲的火更高了：“那你有本事给我买一个大房间啊！我愿意蜗居在这里吗？” 如果肉·体的温柔乡，能让男人沉醉……那么金钱的现实，总是能让他们迅速回魂清醒。 崔哲不说话了。 他问乔菲，现在家里存款有多少，乔菲支吾着回答不上来。 崔哲才偃旗息鼓的怒气值又上来了。 他猜，乔菲肯定把大把的钱，又花在了游戏上。 娶了这样败家的老婆，崔哲无话可说。 晚上分床睡的时候，他又想起那个努力上进的秦棠了。 第二天，夫妻俩也貌合神离，出去逛个街，执法者已经开始向社会征集线索了。 不过因为心情不好，崔哲懒得理会，等执法者悬赏的时候给奖金再说。 周一一大早，崔哲就开车走了。 他当时也给乔菲买了车，不过那个宅女基本不开，今天崔哲换了乔菲的车。 女人的车，果然脏乱差，油箱都见底了，也不知道加油。 崔哲又换回自己的车，回去路上正琢磨呢，乔菲那么宅，开车去哪了，能没油这么快？ 她该不会来这里跟踪自己，然后发现了自己的奸情？ 想到这，崔哲一阵冷汗。 他有个彪悍的丈母娘，被她发现，崔哲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秦棠再好，也得保持距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0章 【五十九】素未谋面的“爱人” 崔哲没料到，没等他和秦棠摊牌，对方却对自己生疏起来。 先拒绝自己去她家，后来干脆不回信息不接电话了，还真是，无情啊。 他去秦棠的公司，却被告知，秦棠请了几周假，回老家了。 骗人，崔哲去秦棠家偷看过，明明还亮着灯。 当然，崔哲蹲守发现，的确没有男人出入秦棠家，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偶尔在窗前一闪而过。 昙花一现的婚外情，让崔哲又苦恼起来。 他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周，再回家的时候，又走了那条小路。 富豪遗弃的车辆已经不见了，广播里传来悬赏，受害者尸体找不到的新闻。 看来有钱人家的事情，就是复杂啊。 崔哲不再多想，准备和乔菲缓和一下关系，他认为一切还来得及。 …… 【二】 程朗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人也帅。 去了大学，更是迷妹一片。 尤其是加入篮球队之后，每次都有一众女粉丝，逃课也要看他打球。 追求者很多，也蛮烦恼的。 程朗讨厌走在街上被女生偷瞄，也讨厌女生们窃窃私语不时，向他投来目光。 还有疯狂的姑娘，会在更衣室，偷走他的贴身用品。 总之，这些粉丝不讲武德，程朗不堪其扰。 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运动型男孩，可程朗最喜欢的诗人是舒婷。 她说：“我应该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这是程朗的爱情观，势均力敌，还要光明正大。 可惜的是，程朗的有生之年，都不敢牵着恋人的手，走在阳光下了。 他是gay。 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声音。 再加上周围的女性，的确没给程朗留下好印象。 她们不过是被皮囊吸引。 如果知道程朗不仅喜欢男的，还有恋父情结，估计都会觉得他是个怪物，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周围的年轻男孩，也不知道程朗的秘密。 还觉得程朗总是不能放开自己，避讳肉·体接触，和黄段子，更是文雅稳重。 他们哪知道，那是程朗在拼命遏制那些毒辣的欲·望呢。 球队是最不缺荷尔蒙的地方。 程朗和搭档林铮，并称为球队的头号男神。 程朗内敛，爆发力强，林铮活泛，和人配合好。 他们还一起选中参加省里的联赛，一起训练，同吃同住。 或许程朗会喜欢林铮。 可程朗很清楚，他或许更羡慕林铮。 林铮有个特别疼爱他的父亲，这是幼年丧父的程朗，最眼馋的地方。 他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热衷慈善事业，钱多人也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程朗和林铮，要去省会封闭训练。 林铮家里人来给他送行，很热闹，刺痛程朗。 林铮的父亲，林闽间，保养很好。 他和林铮一样帅气，但皱纹和胡茬，让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举手投足间，都是毛头小子比不了的性感。 程朗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 但是，林闽间和林铮拥抱之后，过来礼貌性地拍拍程朗的肩膀时，程朗真的像触电一样。 那一秒内，程朗还在林闽间身上，闻到了特殊的香气。 后来他问林铮，是不是香水味道，林铮茫然一秒之后，立刻哈哈大笑：“他就是很臭美，我回家要去笑话他，连外人都嘲笑他一个大男人喷香水……” “……”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程朗黑线挂在脸上，心底又开始好奇，林铮家会有怎样轻松自由的氛围。 诚然，林铮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 所以他哪里，知道母亲的疼爱，父母的恩爱，不过是做做样子。 别人都羡慕林夫人嫁得好，因为林闽间不近女色，从不流连花丛。 可是，只有林夫人自己清楚，她的丈夫，除了赐给她一个孩子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 在省城的训练蛮枯燥的，好在林闽间最近也来出差，就带着林铮出来下馆子，也叫上了程朗。 林铮的眼皮不够活，看不出端倪，但饭局之后，程朗明显心情舒畅许多，过几天的初赛，也打得很痛快。 林铮说，你是有什么高人相助吗。 程朗笑，因为赛前，他和林闽间见面了。 林闽间是很注意隐私的人，当然，也很爱惜羽毛，所以他和程朗联系都用私人手机，去的也都是幽静去处，有点私会明星的刺激感。 程朗还挺享受，林闽间的怀抱，像情人，也像父亲，把他亟需填补的两个秘密，都满足了。 不过这样的激·情时刻，仅限于程朗在省城比赛的这段时间。 等回了家，人多眼杂，林闽间当然不会为了程朗冒险。 任何一个父亲，在乎自己的孩子。都多于欲·望。 他们的比赛很顺利，球队不仅出乎意料地进入决赛组，还拿了前三，已经是突破性的好成绩了。 程朗和林铮，在庆功会上备受瞩目。 林铮的喜悦是真的，对程朗的好感也是真的。 拿了好成绩，别人都吹牛、揽功、自命不凡，只有程朗很淡定。 他感觉，程朗越是不苟言笑，越是有魅力。 林铮哪里知道，程朗不是境界高，是他心不在焉。 林闽间和他单线联系的手机被注销了，这意味着，这段关系被单方面终止，或者说，程朗从一开始，就没办法决定什么。 他们凯旋后，程朗的劲头，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好在林铮奖励了自己一趟旅行，没人注意程朗的情绪问题。 也正是因为林铮不在，程朗私自来到林家的别墅。 他借口帮林铮拿东西，骗过门口保安，然后又偷偷找到林闽间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贪·婪地呼吸曾留下林闽间气味的床具。 天花板一角，有个摄像头，连着林闽间的手机。 他看到了，而且很不爽，这个程朗似乎有些难缠。 明明已经往他的银行卡打了一笔钱，他也不算亏损，还想怎么样？ 不缺钱，不图利的男人，最在乎名声。 若是被这个臭小子弄脏羽毛，得不偿失。 林闽间无奈，只好又约了程朗一次。 他们还是和谐，水·乳·交·融、龙阳尽兴。 而后，林闽间又掏出了银行卡：“上次贸然打钱给你，或许你没有发现，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这些是你应得的。” 程朗像是受到奇耻大辱。 他把银行卡扔在地上，跺了两脚，十足的孩子气。 而林闽间，只是冷眼旁观。 程朗像个女人一样乞求，看着就烦。 林闽间没多少耐心，叫了保安，把他“请”了出去。 那样一个英俊的男孩，被推摁在路边，拳打脚踢一番后，施暴者扬长而去。 程朗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屈辱、愤怒、委屈…… 任何糟糕的词汇，都难以描述这一刻。 程朗并不知道，身后有个黑影一直注视着这一切…… …… 【三】 乔菲曾经也是朋友圈里，人人艳羡的对象。 她和崔哲的爱情长跑，一度被奉为童话。 好多朋友都说，如果你们不结婚，我都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他们的确结婚了，但这并不是童话故事的圆满结局，这才是刚开始。 异地恋的时候，崔哲就不算那种有情调的人，别人家男朋友，都会从天而降制造惊喜。 他觉得劳民伤财，连偷偷准备礼物都不肯去学，因为崔哲说，直接转账更方便。 他学不会那些土味情话，要么笑场，要么紧张，好不容易扭扭捏捏憋出一句，自己倒先吐了。 乔菲被他气死，但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崔哲的忠贞。 那时的乔菲，有着同龄姑娘最缺乏的稳重。 她并不觉得，和一百个人谈恋爱，就值得骄傲，也不羡慕浪漫却短效的恋情。 她和崔哲有坚韧的默契，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婚礼上就不怎么愉快，崔哲家的亲戚喝多了，撒酒疯闹得新娘家的亲戚，一直在看笑话。 乔菲气得脸都绿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她那时候已经怀孕了，肚子不等人。 后来，崔哲的妈妈，住进他们的小屋子，说是照顾乔菲，其实对她处处限制。 从前恋爱时，就稀缺的甜蜜，被家长旁观着，就更加所剩无几。 从前异地得不到催化的那些矛盾，进入柴米油盐之后，一下子就膨胀了。 崔哲觉得，乔菲完全不是一个妻子的角色，他们大吵一架，乔菲一气之下流产了。 她很幼稚，但是走投无路。 乔菲有时候觉得，崔哲就是和自己搭伙过日子，所有话题都围绕“吃了吗、睡了吗”展开。 学生时代还能聊同学，现在乔菲辞职养胎，她的生活封闭又空虚。 从前，还能美化崔哲的老实木讷是安稳，现在只觉得他无聊、枯燥，甚至冷漠。 她的发泄口，就是网络。 那个男孩非常温柔，虽然比自己小，但是很懂乔菲的心。 乔菲对他知无不言，而对方也总能报以心疼的慰藉，和甜蜜的关怀。 恰好崔哲又去了邻市工作，乔菲不必再提心吊胆，甚至享受起独居的日子。 每当崔哲想要调查些什么，乔菲都拿换房子说事。 然后崔哲就哑口无言了，他不知道，家里的存款，已经被乔菲拱手给了网上素未谋面的“爱人”。 乔菲不相信对方是骗子。 虽然正常的男人，即使再拮据，也不会问女人要钱。 但他毕竟是个学生啊，而且父母双亡，靠勤工俭学生活。 乔菲的正义感，和空虚的灵魂，找到了一个出口。 更何况，她的“男朋友”，长得非常帅，生活照上的他高大英俊，爱运动，还喜欢读舒婷的诗。 这一切，都非常契合乔菲心中梦中情人的模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1章 【五十九】织网 但是，乔菲的小男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烦。 他欠了高利贷，被朋友欺骗走投无路，需要一大笔钱。 乔菲准备卖婚戒，给他凑钱。 收购者是一个富人家的保姆，她去了那个别墅区，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谁都想象不到。 乔菲居然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见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他正一脸茫然地走在街区上…… 他要去哪？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 乔菲很想上去打招呼，但是又害怕对方问自己，来这里干嘛，她难道要说自己卖婚戒凑钱吗？ 奇怪的自尊心，拦住了乔菲，她只是默默跟着“男朋友”， 目睹他走进一户人家…… 不知道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反正后来是被打出来的。 乔菲的心都揪起来了，她那么心疼的男孩，居然被当作牲畜一样，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记下来门牌号，一个阴暗的心思，正在酝酿。 乔菲回去之后，就对男朋友表达了关心。 对方只是愣了几秒，就顺着乔菲的猜想，继续编造这个谎言。 屏幕对面的是谁呢？ 是一个女生，是追求程朗无果，还被朋友嘲讽之后，爱而不得，就盗用程朗照片，网恋骗人的女生。 这个谎言可信度很高，欠钱，被打，落荒而逃。 乔菲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婚后一年，这昏暗无趣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程朗的到来才，是一点点光。 她没什么本事，但是也正因为没有存在感，总是闷在房间里看小说看电影，便学习了很多种密谋杀人案。 跟踪、迷晕、毒害林闽间，再弃尸野外，乔菲反复构思了很久。 当她把林闽间尸体照片，拍下来发给“程朗”时，对方很久没有回音。 是觉得我可怕吗？ 乔菲反复道歉，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啊。 …… 【四】 秦棠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和所有悲剧情节一样，模样出众、品学兼优的姐姐，永远比不上混吃等死的弟弟。 那时候，秦棠才十五岁。 暑假发传单赚学费的时候，不小心被车剐蹭到，有一个好心的男人送她去了医院，但是却被秦棠父母碰瓷。 这种事情非常尴尬，秦棠觉得，她后来会爱上这个男人，也是因为他见证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男人而后知晓了秦棠的家庭情况，没有多计较他父母的胡搅蛮缠，反而提出资助秦棠学习。 最好秦棠能毕业后，来他的公司工作。 这真的是一个贴心的条件，越是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越敏感，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 那种吃白食一样的恩惠，反而像耻辱。 而男人提出了条件，虽然失去自主择业的权利，但是秦棠清楚，即使没有这个要求，她也要努力地来到他身边。 他就是林闽间。 不惑之年，正是最招小姑娘喜欢的年纪，更何况，他是秦棠的救世主呢。 几年后，秦棠真的进入了林闽间的公司。 其实那时候，林闽间已经对她没什么印象了。 一是对女的不感兴趣，二是秦棠除了年轻漂亮，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但是旁人不这样想。 大家只知道，秦棠是总裁点名要来公司的毕业生，明明家世平平，却有这种好机会，一定有猫腻。 秦棠通勤时间太久，林闽间就便宜出租自己的公寓给她。 秦棠问，能不能养猫，对方也无二话。 后来，公司的零食、团建的形式、新办公室的风格，好像一切都按照秦棠的喜好来了。 在林闽间客套的照顾下，在同事挤眉弄眼的暗示下，秦棠自己也迷惑了，她对林闽间的爱慕，有些刹不住车。 林闽间也奇怪。 虽然出差总是带着她，却从来没有越界举动。 对秦棠的关照，都放在明面上，任由大家添油加醋，也不澄清什么。 大家找不到证据，秦棠或许背地里的名声坏了，但是，实在的利益，赚得盆满钵满。 林闽间可怜她。 可秦棠毕竟还年轻，她迫切地需要表达自己。 于是，就在一次酒局后，借着醉意靠在了林闽间背上。 随行的人很多，没有人注意到，秦棠默默地趴在林闽间肩膀上。 而林闽间除了肌肉僵硬，并没有打破这个举动。 秦棠真的醉了，林闽间叫司机送她回住处，她在后座，就一直赖在林闽间怀里，不顾第二天公司怎样流言蜚语。 司机对此见怪不怪，想出卖身体的小姑娘太多了，但至少得先调查调查性取向啊。 没什么悬念，林闽间坐怀不乱。 他选择用很得体的方式，打消秦棠的心思，给她一个去分公司当总管的机会，不伤和气，还有利可图。 林闽间真的太绅士了。 秦棠觉得，他身上有独特的气质，是那些肥头大耳的老板，永远学不会的。 他洞察人心，又彬彬有礼，他善良慷慨与人方便，仿佛没有任何缺点。 其实秦棠一直很讨厌男人的，讨厌这个男人主导的社会，讨厌大家只关注自己的外表，讨厌胸大被叫作事业线，仿佛女人的事业，只能通过这种捷径。 但是，对方是林闽间的话，不是走捷径，跳悬崖也愿意啊。 秦棠并不知道，林闽间的迷人，让他不同于一般男人，也确实不是她能勾引到的男人。 秦棠暗地里辞去职务，来到临城，重新开始工作。 她选择建筑公司，以为这里面会多一些老实本分的男人。 但是秦棠太诱人了，她稍微勾引一下，那些有家室的，要当爸爸的，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男人真的太令他失望了。 秦棠用这种方式放纵，流连其中，却始终怀念那个不肯碰她的林闽间。 直到她遇见崔哲。 勾引起来，倒是费了些功夫，秦棠得手之后，就失去了兴趣。 但对方真诚又热烈，着实可怜。 崔哲要回邻市，回去路上，会经过林闽间的家。 秦棠那次，就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回去了。 崔哲看到那个遗弃的车辆，没有管闲事，但秦棠不行。 她一眼认出林闽间的车，还记得最后一次坐这辆车时，无论秦棠如何扭动曼妙的身体，林闽间都毫无反应。 秦棠挫败，羞耻，百感交集。 等她看到林闽间的尸体，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原因，脑子里甚至蹦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样，林闽间就属于我了。 崔哲知道秦棠不联系自己，但是一直在家，她在家干嘛呢？ 她守着林闽间的尸体，用猫砂防止他发臭，陪他说话，睡觉…… 林闽间身上生了虫子，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虫子。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蜘蛛，正静默地织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2章 【六十】神秘的电话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江成一个激灵，从长椅上惊醒。 胸口隐隐作疼，右脸也莫名其妙地微肿着。 他捂着胸口，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看向屏幕。 一串乱码。 他皱了皱眉，按下挂断键，铃声却依然在继续。 江成讶异地抬眉，仔细看向手机。 手机是支老式的诺基亚功能机，外壳早就磨损得斑驳且褪色，按键也已经有些松动，尤其是挂断键—— 因为每天都要挂断几十上百个债主的电话。 他再按了几下，依然无法挂断电话。 看来，连挂断键，也终于彻底“挂”了。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他眯着眼，忍耐了半分钟，终于一咬牙，按下接听。 “……哪位呀？”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里传来沙沙噪音，紧接着，是一个嘶哑的男声，“你还记得号码？” 那声音嘶哑而空洞，瞬间让江成，不禁有些栗然。 他隐约觉得，这个声音不好惹，比那些愤怒咒骂的家伙，要可怕得多。 他再看了眼屏幕上的乱码，努力思索几秒后，挤出最卑微的语气：“那个……是胡哥吗？还是张总？小弟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下、下个月，下月一定……” “是你女儿的生日，你还记得吗？”电话那边说道，“最后四个数，是她的生日。” 江成一愣，随即倏地站起身：“你是谁？！” “你可一定要记起来啊，江成……你可一定要记起来。”声音沉滞而缓慢地说道。 空洞的语气中，竟仿佛怀有一丝悲悯。 “没关系的，不要紧，你还有机会，你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你可一定要作出更正确的选择，这次你……”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嘉嘉的生日？！你……我、我警告你，你离我家人远点！你别找她们的麻烦！否则我江成就算死，也要把你——” 嘟嘟—— 对话挂断了电话。 “喂！喂？！靠！” 江成一拳头捶在椅背上。 果然如他所料，是威胁电话。 他站起身，心急火燎地绕着长椅走了两圈，拿起电话回拨过去。 两秒过后，话筒里传来单调的女声：“您的电话已欠费，请续缴话费……” 他泄气般地坐回长椅。 对哦。 电话早就欠费好几天了，只能接，不能打。 他颓然抱头，怔怔凝望眼前的粼粼湖波。 我是谁？这是哪？我在干什么？ 我是江成，这里是我藏身的小公园，我在躲债。 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整理好了目前的处境。 那个电话，应该是来自某个债主？ 嘉嘉的生日，也应该是对方查到的。嘉嘉现在正和她妈躲在老家，应该安全。 他把手揣进裤兜，左翻右翻，摸出一张皱巴巴的5块纸币。 这是身上仅剩的五块钱了。 记得还是前几天，帮一群打篮球的大学生买饮料赚的小费。 他们喊他叫花子。 江成摇头苦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5块钱，可以去东门的民工食堂买份盒饭，填饱肚子。 也可以去西门的电话亭打个长途，向家里报平安，提醒她们母女注意安全。 他攥着钱，想了想，抬脚向北门走去。 没必要买盒饭，附近快餐厅的剩饭，就能填饱肚子。 也没什么必要报什么平安，家里早就和他断绝关系，生死不问。 北门有个报刊亭，兼售彩票，5块钱可以买两注大乐透。 只要能中一注，只要能再中那么一注。 他的人生就可以彻底重来。 他匆匆走过公园过道，胸口依然隐隐作疼，但他无暇顾及。 这是一座位置偏僻，缺乏维护的公园，杂草丛生，植株凋敝，路灯也亮一盏、熄一盏的。 路边还睡着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唯有花圃里的鲜花，朱红胜血，甚至蔓延到花圃之外，在沿途铺出一条血色的地毯。 他走上一条石拱桥，影子在桥面上，拉成一条长长的斜线。 这时，从远处，隐隐传来厚重悠长的钟声。 江成边走思索投注的号码，没有注意，直到钟声越来越响，才猛地一愣，停下脚步。 那是公园旁边，市火车站的整点报时钟声 他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8点过1分了。 他懊恼地抱着头，大喊一声——大乐透每天8点就停售。 看来今天是买不到了。 前方桥头处，突然传来笑声，“哈哈，果然又没赶上？” 江成往那边看去，是个摆摊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穿着朴素的黑衣服，在桥旁边的路灯下，支了个摊子。 摊子上架着一个小保温桶，里面装的大概是橙汁。 因为摊子上有一个小纸杯，纸杯里还装了小半杯没喝完的橙黄色液体。 初夏的夜晚，蚊虫在路灯附近聚集，几只磷红的蛾蝶萦，绕在摊子周围。 “大姐，您说什么又没赶上？” “说你呢，你又没赶上买彩票？”妇女笑眯眯地说，“见到你好多次了。” 妇女端起纸杯，递向他，“唉，赶不上就算了，何必这么执着呢？喏，要喝完吗？” 江成皱眉后退一步。 那杯饮料，明显是别人喝剩的，这大妈会做生意吗？ “不，不用了。” 他摆摆头，回过身，垂头丧气地走下桥，准备回长椅继续睡觉。 走了几步，黑暗中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紧急缠住他的脚。 “啊啊——！！” 他吓得失声大叫。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刚才路边的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用手攥着他的脚踝，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你又忘了，哈哈哈……苦矣，罪矣！你又忘了！” 江成一脚蹬开老乞丐，跑回公园，躲进路边的公厕，趴在墙边朝后瞄了一眼，没看见那老乞丐的人影，这才长吁一口气。 “真是的，哪来的老疯子……” 他走进男厕，推开倒数第二个隔间，解开裤袋。 刚尿到一半，旁边的隔间，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 砰！！ 紧接着，又是一声撞击。 我靠！ 江成吓得一溜烟地地逃出公厕。 跑了没多久，和一个戴着马脸面具的古怪男人，擦身而过。 他心底更是栗然，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好几百米，才靠着一棵树，慢慢平复心跳。 今、今天到底是招了什么邪气？ 先是那个奇怪的电话，然后是皮笑肉不笑的中年妇女，和厉鬼一样的老乞丐。 紧接着，又是一个勾魂使者般的马脸面具男。 这么多怪事，全在一天里给他碰上了，这到底算运气糟糕，还是运气爆棚呢？ 江成看了看时间，8点20分。 报刊亭的老板，每天8点30，都会准时收看大乐透的摇奖。 今天没赶上买彩票，去看看似乎也没意义。 可是某种奇怪的预感，驱使着他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再次朝北门走去。 绕开老乞丐和那座石拱桥，江成换了条路线走到北门，报刊亭老板正好在开小电视。 他朝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看到他，立即警觉地护住柜台，甚至从柜台下抽出一把水果刀，“你又想干什么？” 江成吓了一大跳，连忙高举起手，“我、我干什么？我来看摇奖啊。” 老板用奇怪的视线，瞪了江成几秒，这才放下刀，调到教育频道。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好在摇大乐透。 江成盯着摇奖机里滚出的彩球，和自己今天打算投注的号码一一比对。 13，22，19，06，11…… 前区的五个球，竟然一模一样。 他的额头慢慢流下热汗，挂在鼻子上，他也懒得去擦，死死盯住摇奖机。 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 主持人启动了后区的摇奖机。 第一个彩球缓缓摇出，中奖号码是07。 第二个在他几乎已经充血的视野中，滚出机器。 中奖号码是08。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他呆立在电视前，如同坠入了极地的冰窟。 老板似乎在喊，“哎呀，有人中头奖了！” 他却已经完全无瑕去注意。 嘉嘉的生日，就是7月8日。 ……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江成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和一个路人撞个满怀，摔倒在地。 “你怎么走路的！马路是你家客厅吗！” 他根本无心回答，攥紧头发，把头深深埋进双肘之间，陷入了悔恨的深渊。 怎么会刚好是今天…… 刚好是睡过头，没来得及买彩票的今天，中奖号码和他正准备要买的一模一样？ 老天这到底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他捂紧刺痛难忍的胸口，痛苦地呜咽，呜咽再慢慢转为压抑的哭泣。 “双胞胎、双胞胎！” 旁边，仿佛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江成微微抬头，那不是嘉嘉，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正站在江成面前，好奇地看着蜷紧身子的他。 小女孩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妈妈，这个人要死了吗？” “别乱说，叔叔只是在睡觉。” 女人拉着小孩匆匆走开。 江成怔了几秒，猛地翻身坐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孩的声音，他突然回想起那个电话—— “最后四个数，是你女儿的生日。” 电话里的神秘人，曾这样对他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3章 【六十】彩票 他那句话，指的并非他的电话号码，而是大乐透的中奖号码！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中奖号码，他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江成拿出手机，通话记录里显示的上个来电，依然是一片古怪的乱码。 那家伙在电话里说，他还有机会，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到底又TM是什么意思？ “苦也、苦也。” 他闻言抬头，一张鬼蜮般的枯皱老脸，竖在眼前，瞬间吓得他魂飞魄散，手机都甩到一边。 是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盯着他、摇着头，咧开一嘴黄牙，露出哭一样的笑，亦或者是笑一般的哭。 “浊世恶苦，极乐难登……” “你、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老乞丐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你想要再来一次吗？” “啥？？” “你想再来一次吗？” 老乞丐又问了一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江成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当然……他当然想再来一次。 也不需要多久，只要能回到半小时前，他就能买到没赶上的彩票，还清欠款，回家和妻女团聚，他的人生就又能重来了！ 他看向老乞丐。 “当、当然。” 老乞丐微闭上眼，叹息一声，将手机还给他，摇着头转身，慢慢走开了。 ……什么鬼？ 江成站起身，满头雾水地盯着那个佝偻的背影。 他突然感觉周围有些亮。 明明刚才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因为附近的几盏路灯都已经坏掉了，但现在，整个园区都笼罩在某种昏黄的晕光中，显得祥和而静谧。 他迟疑了几秒，心中一惊，梦的回身看向人工湖。 水天交接处，夕阳正缓慢沉浮，在湖面洒下一线摇曳的金色花火。 他看向手中的手机，时间显示着6点40分。 “什……么……” 他拔腿跑回平常睡觉的地方，躲在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那条熟悉的长椅。 另一个自己正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 江成回过身，靠在树上，捂紧阵阵刺痛的胸口。 他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时间真的倒流了。 他真的一真的机会再来一次！ 他跑到熟睡的自己身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喂、喂！江成，起来！快起来！” 长椅上的自己翻了个身，继续呼呼酣睡。 “我＊！江成！醒醒！＊你妈的！快醒醒！你TM的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天睡过头？！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怒不可遏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的右脸迅速红肿起来。 可自己依然睡得像头死猪，还迷迷糊糊地说起梦话。 他泄气地坐倒在地，看了看时间，6点55分。 太阳“再次”完全落山了。 他坐在酣睡的自己身边，冷静了一下头脑，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慢慢站起。 没必要叫醒自己。 叫醒他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让他彻底陷入混乱而已。 他看过一些时空旅行的科幻电影，电影里的旅行者，都会尽量避免和自己见面——因为只要见面，就绝对会造成难以收场的时间悖论。 现在该做的事——是赶紧去买彩票。 没错，由自己买好彩票，然后塞进这死猪的口袋里就行了，等过去的他醒来，摸出彩票，他的人生就能改写了！ 他打定主意，拔腿朝北门跑去，但跑到一半，又慢慢停下。 等等，不对。 报刊亭的老板当时——准确来说，是一个半小时后——好像说了（将要说）句什么话。 他说，“哎呀，有人中头奖了”。 是“有人”中头奖，而不是他江成中头奖了。 奇怪，如果自己此时去买彩票，老板应该知道，中奖的就是他才对。 他低头思索几秒，逐渐反应过来，折返身子，重新走回公园。 他需要乔装打扮一下。 因为那个老板，是个十分卑鄙势利，又贪婪自私的人。 如果知道是他中了奖，绝对会对他纠缠不休，妄图分一杯羹。 他跑到湖岸广场旁的一个小仓库间，推开早已门锁锈坏的门，走进仓库。 这里堆放着一些园区演出时用的道具，公仔服、彩旗、乐器、面具之类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不过地上有些湿漉漉的奇怪脚印。 是有人躲过雨吗？ 他也是在某天躲雨时，发现的这个去处。 当时还在畅想着，如果中了奖，就在这拿一套公仔服穿着去领奖。 江成在一堆公仔服中间选了选，拿起一个比卡丘的头套，套在头上试了试视野后，转身走出仓库，顶着头套在暮色中匆匆奔跑。 跑了几步，他突然感觉一丝异样，停下脚步，甩头看向身后。 一个人影瞬间闪进树篱笆的拐角。 有人跟踪？ 他瞬间警觉起来。 那个电话，那个提醒他记住中奖号码的人，此时说不定也在公园里。 那是谁，是老乞丐吗？ 不管对方是谁，他有种预感，对方肯定并非善类。 他保持着警觉，赶到报刊亭。 老板正在收拾报纸，抬头看到这个造型奇特的顾客，不禁笑着调侃：“哟，这还没中奖呢，就戴上头套了？” 江成懒得啰嗦，把揉得皱巴巴的五块钱，放在柜台上。 “两注大乐透，一注追加！” 老板收下钱，斜斜瞥了他一眼。 “选号。” 江成报出已经默念了无数遍的号码。 收下彩票，用颤抖的手紧攥着，回身走回公园，摘下头套，扔到旁边草坪的一堆废弃物里。 他的心，像鼓点一样咚咚跳动，双脚飘忽发软，像是要飞起来，又仿佛随时会瘫软。 西边的最后一抹血霞，也已经慢慢收入夜幕，黑暗逐渐侵蚀世界。 他走了两步，在一片树篱笆的拐角停下脚步。 是刚才那个拐角。 眯眼借着最后一丝余晖看了看，拐角另一边果然有人。 过了两秒，那人从枝叶遮掩中慢慢走出来。 那个人穿着园丁工作服，头戴牛头面具。 江成后退一步。 那个人的手中，提着一把铁锹，锹的边缘，沾满浓稠的红白液体。 他满身血迹，胸口更是鲜血淋漓，搭配着牛头面具，身形似人似鬼。 牛面人慢慢逼近他。 “给我。” 从面具下面发出声音。 他认得，那个声音是电话里，那个嘶哑空洞的声音。“把彩票给我。” 牛面人举起铁锹，上面的浓稠液体缓缓滴落。 啊，果然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 这家伙的目的，当然是他的中奖彩票。 江成转头就跑，身后响起粗厚如牛的呼吸，以及铁锹刮擦地面的刺耳声音。 一声沉重的挥舞，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后脑勺挥过，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地爬进树篱笆。 他在树篱迷宫中拼命奔跑，无头苍蝇般乱撞，前方的篱壁突然被撞开，牛面人冲了出来，对跌倒在地的他高高举起铁锹。 就在铁锹即将落下的瞬间，又一个黑影从树篱中冲出，从侧面撞倒了牛面人，抱起旁边一个花盆，把试图起身的它再度砸翻在地，拖着江成跑出树篱。 他们没命地奔逃了几分钟，靠在一棵树下歇气，江成借着月光，打量那人。 对方戴着一个阴森的马脸面具，披着风衣。 “是你？你、你是……” “你把你的彩票保管好。”马脸男用疲惫的声音说。 “什、什么？” 马面静静看着他。 那张面具明明没有任何表情，江城却仿佛从对方的注视中，感觉到深深的怜悯。 “那是你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你可要把它保管好。” “你到底是……” “你还记得号码？” 马面低声问。 “咦？？” “是你女儿的生日，后四位数是她的生日。” “什、什么？” “你可一定要记起来啊……江成，你可一定要记起来。”马面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江成怔愣地站在树下。 又是嘉嘉的生日。 这回又是什么号码？ 他愣了几秒，意识到不能这样呆站着——还有个牛面人正在追杀他呢。 他沿着湖岸，跑到东面园区——那里有个陵园，游人众多，不管那牛面是人是鬼，它再怎样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杀他？ 他找到一条长椅坐下，盯着远处——对正在浅滩戏水的母女。 胸口又隐隐疼了起来。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嘉嘉和她母亲，正在不远处嬉水玩闹。 小女孩追着水球跑了过来，好奇地看他一眼，回头望向身后的少妇。 “妈妈，这个人要死了吗？” “别乱说，叔叔只是在睡觉。” 少妇牵着小女孩走开了。 江成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对古怪的母女。 不过他也没心思和她们理论。 他的大脑，现在完全被无尽的喜悦所占据，心脏咚咚猛跳着，就连胸口的疼痛，也压抑不住兴奋。 两张一等奖外加一注加注，2500万！ 2500万啊！ 只要躲开那个诡异的牛面人，平安拿到这笔钱，他江成的人生，就又能重来了！ 香车、美酒、豪宅、飨宴……应有尽有！ 最重要的是，又可以和嘉嘉以及她妈团聚了，他的人生，将会再度变得无限光明。 小女孩和她母亲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妈妈，我的生日要到了！” “哦，你的生日是哪天啊？” “是后天，7月10号！” 江成的思维，被猛地从畅想中抽出，跳起身。 后天是七月10号？ 那今天是…… 他拿出手机。 没错，今天是7月8号。 今天是嘉嘉生日。 …… 江成匆匆走向北门。 该死的，怎么会忘记今天是嘉嘉生日？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也忘掉？ 这明明是和买彩票同等重要的事——是修复他和嘉嘉，以及和她妈关系的唯一机会。 为什么和家人的关系会破裂？ 江成捂着头，只觉得无论怎样，也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来。大抵是因为欠债的事。 因为欠债，家人和他断绝了关系。 他不想怨恨家人的冷酷无情，这是男人必须背负的责任，他现在只想重新开始，把人生扳回正轨。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和嘉嘉约好，今年过生日要送她一个大大的礼物。 当时他身无分文，可谓吹牛不上税——但现在他真的可以做到了。 什么样的礼物都可以送她。 多大的蛋糕都行！ 只要把自己中奖的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知道自己又有钱了……她们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手机已经欠费。 他走到报刊亭，老板正在读报，见他走过来，斜瞥了一眼。 “哟，江总，又来买彩票呢？” 江成没心情理会他的揶揄，拿起柜台上的电话。 老板一巴掌按住他的手。 “电话5毛钱一次，长途2块起，先付钱。” “我过几天还你。” “店小利薄，不赊账。” “这个……老板，行个方便嘛。” 江成低声下气地陪笑道，“你看我都在你这买多少回彩票了？我跟你说，过几天我就有钱了！到时候我十倍还你。” 老板轻蔑地睥着他，从鼻子里挤出嗤笑。 “电话五毛，长途两块，不赊账。” “你——” 江成强压下怒气，从裤袋中取出彩票，拍在桌子上。 “这两张彩票，一张值1000万，一张值1500万，我他·妈现在用这1000万换你的电话打打！” “哟？这还白日做起梦来了？” 老板鄙夷地冷笑道，一巴掌将彩票扫落在地。 “这彩票钱是卖你女儿买的，还是卖你妻子买的啊？” “你、你他·妈说什么！” 江成暴怒地一拳打过去，被老板扭头躲开，他跳进报刊亭想抢电话，老板将他推翻在地，然后打开亭子门，握着把水果刀走出来。 江成瞬间愣住，连忙朝后面缩。 老板轻蔑地看着他的动作，朝他身上唾了一口。 “滚远点，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江成抓起地上的彩票，跌跌撞撞地跑开。 他妈·的——他妈·的！ 他压抑至极地大吼。 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杂·种！ 等他兑了奖，一定要让这家伙吃尽苦头，叫人来把他的报刊亭，砸个稀巴烂！ 只要有了钱，只要有了钱…… 他握紧彩票，倒在草地上，只觉得全身冰冷，胸口止不住地刺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4章 【六十】守护过去的自己 他好想嘉嘉和她妈。 好想回到温暖的家。 不会被人欺凌，不被人看不起的家。 好想和她们说上一句话，只要一句就行。 只要把中奖的喜讯告诉她们，她们一定就会原谅他的？原谅他的所做作为…… 所作所为？ 他做了什么来着？ 头疼欲裂。 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听到她们的声音。 他爬起身，向三三两两的路人求助。 “帅哥、美女，能借你们的电话一用吗？只要两分钟就行，我有、我有很重要的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路人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他。 他跟着一个落荒而逃的女生，跑到公厕门口，靠着墙颓然坐倒在地。 失神了几秒后，猛地抬起头。 对了，公厕。 这是不久前……不对，应该是不久后，他即将逃进来的公厕。 和他追的女生一样，当时他也是在躲人——躲避那个老乞丐。 江成跑进男厕，走进最里面的隔间，关上门。 计划是这样的： 他在这里等到当时的他走进来，进入倒数第二个隔间，然后隔着隔板，提醒当时的自己今天是你女儿生日，你要留两块钱给她打电话！ 两块钱打电话，剩下三块钱买彩票…… 1500万，1500万也够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现在是7点40分，离另一个自己跑进来……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坐在马桶盖上，焦躁不安地等了几分钟，突然念头一动，拿起手机，进入时间设置界面。 看了看窗外的月牙，将时间调整到8点15分，再看向窗外。 夜幕中的月亮，移动了大半个身位。 匆匆的脚步声走进厕所，他旁边的隔间门被打开。 隔壁的自己，正一边喘气一边低声咒骂： “妈的，哪来的老疯子……” 和当时的自己说的话一模一样。 果然，他又进行了时间旅行，而且旅行的关键道具，就是这部手机。 江成靠在隔间板上，听了两秒尿尿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 一个巨大的力道。突然将他按压在隔板上，紧接着，一只湿漉漉的手，粗·暴地捂住了他的嘴。 “唔——？！” 他惊恐地回头，看到一张巨大的马脸。 是这家伙？！ 它怎么进来的？它要干什么！ 他挣扎着，去扯马脸男的面具，手似乎戳到了对方眼睛，马脸男发出疼叫。 “啊——！！” 隔壁的自己，提起裤子跑出了隔间。 当时的自己，以为隔壁正在搞基。 他一脚踢开马脸男，气急败坏地大吼：“你、你他·妈干什么？！我有极其重要的事，要提醒自己！” 马脸男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用无比疲惫的声音说：“没必要，已经没必要了，你没必要提醒他了。” “……啥？！” “你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那两张彩票了，你……你保管好它。” 马脸男用悲悯的语气说完，推开隔间门，踉跄着走出厕所。 江成愣了几秒，也冲出厕所。 什么叫已经没必要？ 今天可是嘉嘉的生日！ 是他和她们和解的唯一机会，也是回家的唯一机会！ 他四处寻找自己的身影。 此时的自己，应该已经得知中奖号码，正神魂失据地流离中。 问题就在于，他完全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完全不记得自己走到了哪。 他跑过一个篮球场，扶着球架喘气。 一整天没吃饭外加跑来跑去，他的体力正严重流失。 “喂，那边的叫花子！” 远处有人大喊，他循声望去，是几个打篮球的年轻人，看上去大学生年纪。 “你干嘛，想偷东西啊？” 大学生指向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堆包和衣服。 江成一愣，连忙摇着头抬手示意自己清白，转身就走。 老子现在身价2500万，还用偷你们这点破玩意儿？ “等一下，叫花子！” 其中一名大学生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十元钞票，江成一怔，迟疑地接过钞票。 “帮我们去买两瓶水，剩下的找零，给你当小费！” “……诶！好、好！” 江成连忙点头。 这下有钱打电话了！ 也没必要提醒过去的自己打电话，就由现在的自己来打！ 他握着钱，匆匆跑向杂货铺，一不留神，和一个摇摇晃晃的路人撞个满怀，摔得眼冒金星，爬起身就骂。 “＊你妈怎么走路的！马路是你家客厅吗！” 没有回骂声，江成定睛一看。 地面躺着蜷紧身子痛苦呜咽的自己。 他差一点又再次坐倒在地，连忙爬起身。 路旁有个小女孩，指着他和地上的自己大叫：“双胞胎、双胞胎！” 他头皮发麻地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杂货铺，扶着柜台喘气。 刚才那一下撞击，仿佛将一些朦胧的记忆，给撞清晰了。 帮大学生跑腿买饮料，不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被叫成“叫花子”时，自己不忿又不屑的心情。 难道单纯只是又遇到了那几个大学生一次？ 江成摇摇头。 他懒得思考这些细枝末节。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给嘉嘉打电话。 他买了瓶矿泉水，揭开瓶盖一饮而尽，然后把找零的5元纸币和3枚一元硬币揣进兜里，快步走向西门的电话亭。 帮你们买个屁的饮料，喝西北风去！ 他把硬币投入公用电话机，拨号码时，却陷入短暂的懵怔。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许久没打电话，已经有些记忆模糊了。 0731868 后四位数是…… 他绞尽脑汁回忆半天，猛地回想起来。 对了，是0708。 是嘉嘉的生日嘛。 怎么老是忘记这个？明明是嘉嘉的生日。 电话拨通了，一个疲惫的女声响起。 “哪位？” 是妻子。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感慨万千，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开口。 “……是我。” 电话里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而冷淡。 “江成……我没想到，你还有脸打电话回来。” “什、什么？今天是嘉嘉的生日，我怎么不能打电话了？我有一个天大的惊喜要告诉你们俩！你打开免提，让嘉嘉来听电话。” 电话那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十来秒，妻子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才继续传来。 “江成，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嫌你害我们还害得不够吗！你这个畜生……我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猪狗不如的话来！” “你、你TM乱骂什么？我怎么害你们了！我只是想和嘉嘉说两句话而已，我怎么就畜生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手上有……” “嘉嘉已经死了——！！” 电话那边声，嘶力竭地吼道。 声音如同惊雷，劈中正在兴奋地搓着彩票的江成。 他仿佛化作一尊石雕，就连思维都被冻结。 “你……你说什么，嘉嘉已经死了？你呵呵！你少开玩笑！我不就前还和她通过话！” “江成，你又在装蒜。” 电话那边愤恨地冷笑，“你又在玩失忆那套了，对？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好受一点，是吗？！她得病的事，你清楚得很，她为什么病死，你也再清楚不过，一切都是你害的，我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电话伴随着最恶毒的咒骂挂断了。 江成走出电话亭，靠着亭壁，慢慢滑坐在地。 嘉嘉——已经死了？ 他抱紧疼痛欲裂的头，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逐渐浮现。躺在病床上的嘉嘉； 握着她消瘦小手的自己； 自己急促而颤抖的声音； “嘉嘉，不用担心，爸爸马上就能赚大钱，赚了大钱……帮你转到最好的医院，很快就治好你！” 自己在一间屋子被债主殴打； 自己被妻子和父母赶出家门； 手机上一条冷冰冰的短信： 「葬礼已结束，不用回来了。嘉嘉生前想对你说的话都在一个语音信箱里，号码是……」 他捂紧脸，呜咽着蜷起身子。 没错，没错，嘉嘉已经死了。 是因为自己欠债，导致没有医疗费而死掉的。 妻子说得没错，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一个小女孩抱着皮球，走到蜷紧身子的江成面前，好奇地看着痛哭流涕的他 “妈妈，这个人要死了吗？” “别乱说，叔叔只是睡着了。” 少妇拉着女孩匆匆走远。 过了许久，江成在雨水中慢慢坐起身，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也没关系。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没关系的，不要紧的。 女儿没了还可以再生。 只要自己还有这两张彩票。 只要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来，再生多少个孩子都行。 他站起身，借着路灯和雨水的反射，看向电话亭。 玻璃门上，映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江成转身走入雨中。 他现在还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亟待完成：他需要守护过去的自己。 他淋着雨，走到湖岸广场旁的小仓库，抬头看了看黑夜中的雨幕，拿出手机，将时间调整至6点55分。 雨瞬间停住了。 地上的积水缓缓浮起，散作亿万颗晶莹的雨珠落向天空，太阳从西方冉冉升起，在水天交接处摇荡沉浮，将那边映作一片橘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5章 【六十】无休止的圆环 江成走进仓库，找了几分钟后，找到那个马头面具，戴在头上，然后又翻出一件风衣披上。 离开之前，低头看了眼自己在地面踩出的湿漉脚印，不禁苦笑摇头。 这不就是当时的自己，在仓库发现的脚印吗？ 过去的自己快要来了。 他跑出仓库，躲在墙边，探头观察。 两分钟后，形色匆匆的自己，跑进了仓库。 再过了两分钟，戴着皮卡丘头套跑出仓库。 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他不被那个牛面人袭击。 江成用路灯和树枝做掩护，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后面。 跟了几分钟，前方的自己突然停住脚步，倏地回头，他赶紧闪进旁边的树篱笆拐角。 好险。 原来自己当时感觉到的跟踪者——就是自己。 并非那个牛面人。 等等…… 江成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位置。 树篱笆的拐角。 那个牛面人…… 他回过头，看见高高举起铁锹的牛面人。 当啷一声，铁锹擦着面具，砸在地上。 没砸中。 他连滚带爬地跑进树篱迷宫，在错综复杂的小道间慌乱逃窜。 但跑了几秒，没听见牛面人跟进来的脚步声。 他趴在树篱笆，透过缝隙向外观察，看到牛面人拖着铲子，停在了拐角处。 对了…… 它的目标是那个正跑去买彩票的自己，是那两张彩票。 它并不知道自己口袋中也有彩票。 它会追逐着当时的自己跑进来，然后——会被此时此刻的自己撞倒。 江成躲在树篱的角落，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过去的自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随后是拖着铲子的牛面人。 自己在迷宫间乱撞，而牛面人的身影，在层层树墙间消失了一段时间。 只听见沉重的挥舞声，又过了半分钟，它的身影重新出现，掠过他躲藏的角落。 他猫着腰，跟在牛面人身后。 目视它撞开树篱墙壁，高举起铁锹，对准倒地的自己。 江成用尽全身力气撞过去。 牛面人被撞倒在地，打了个滚，挣扎着想爬起身。 江成抓起旁边的一个花盆，狠狠砸在它的脑袋上。 然后拖着呆坐在地上的自己，跑出树篱迷宫。 和过去发生的事一模一样，完全一致。 他一边跑一边想。 这代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没关系的，既然彩票还在自己兜中，就说明过去没有改变。 他们在一棵树下歇息，过去的自己抬起头，用惊恐的视线看向他。 “是你？你、你是——” 对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两张彩票。 江成看着过去的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深深的怜悯。 “你把你的彩票保管好。”他疲惫地说。 “什、什么？” 过去的自己。诧愕地把彩票藏到身后。 “那是你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你可要把它保管好。” “你到底是——” “你还记得号码？”江成问。 家里的电话号码，他要在此时提醒一下自己。 他需要打出那个电话——他得想起女儿已死的事实！ “是你女儿的生日，后四位数是她的生日。” “什、什么？”过去的自己，惊恐地瞪大眼。 “你可一定要记起来啊，江成。” 江成低声说道，悲哀地看着过去的自己。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 “你可一定要记起来。” 他说完，抛下呆怔站立的自己，匆匆离开。 接下来是…… 对了，是阻止厕所中的自己。 他看了看时间，7点30分，厕所里的事，发生在8点20左右。 他靠着一块假山石稍作休息，不由得疲惫地合上了眼皮。 等到再次惊醒，一看时间，已经是8点15分。 他连忙跑向公共厕所，在路上，和从厕所里跑出来的自己擦身而过。 不好……难道没赶上？ 他跑到厕所门口，一个戴着马脸面具、穿着风衣的男人，踉跄着从厕所走出来。 两人瞬间呆在原地。 如同镜像般的二人，大眼瞪小眼地怔了几秒。 对面的马脸面具男，率先回过神来，朝他用力挥手作驱赶状。 江成这才也反应过来——里面的另一个自己要出来了。 他连忙躲到墙角，另一个马脸面具男，也躲到另一边墙角。 过了一会儿，第三个自己，冲出厕所。 那个自己，就是他准备要阻止的对象——阻止他提醒最初的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过去发生改变了嘛？ 另一个马脸面具男。朝他用力挥手，指向厕所，然后作出调指针的动作。 江成愣了几秒，恍然大悟地点头。 走进厕所，打开最后一个隔间门，坐在马桶上，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机，8点18。 他将时间调到8点16，看向身旁。 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趴在隔板上，倾听着隔壁的尿尿声。 另一个自己张开了嘴，准备出声。 江成伸出手，用力捂住另一个自己的嘴，将他按在隔板上。 “唔——？！” 另一个自己挣扎着回头，惊恐地看向他。 然后伸手撕扯他的面具，手戳到了他眼睛，江成发出疼叫。 “啊——！！” 隔壁隔间的门被推开，最初的那个自己，逃出了厕所。 另一个自己一脚将他踹开，怒气冲冲地大吼：“你、你他妈干什么？！我有极其重要的事，要提醒自己！” 江成气靠在墙上，咧开嘴，发出无声的惨笑。 “没必要……已经没必要了，你没必要提醒他了。” 嘉嘉她——他的女儿，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五块钱，需要都化作彩票。 “你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那两张彩票了，你……你保管好它。” 江成用悲哀的语气说完，推开隔间门，踉跄着走出厕所。 几分钟前——或者说，数分钟后的自己，戴着马脸面具跑了过来，看到他以后，怔在原地。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地对视。 江成捂着阵阵刺痛的胸口，凄惨地苦笑。 这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 这一天，仿佛成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圆环。 他朝另一个马脸面具男，用力挥手作驱赶状。 对方反应了过来，躲到墙角，他也躲在另一边墙角。 两人目送厕所中的自己跑出来以后，他朝另一个马脸面具男挥挥手，指向厕所，作出调指针的动作。 另一个自己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走进厕所。 江成长吁一口气。 走到旁边的草坪，一屁股坐下。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样，这个圆环就—— 身后响起铁锹在地面拖行的声音。 江成回过头，是牛面人。 他爬起身，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再次开始奔逃。 “把彩票给我！” 牛面人在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把我的彩票还给我——！” 它知道他有彩票。 江成一边逃一边想。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到底是谁。 它就像一个如影随形的噩梦，无休无止地纠缠着他。 他必须摆脱它，他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彩票。 那是他重生的希望。 江成跌跌撞撞地冲进一间灯火通明的玻璃屋，跑进满是玻璃镜子的走廊，在周围层叠环绕的镜子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这是间镜子迷宫。 他摸着镜壁，一点一点地前进，随后听到身后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牛面人也冲了进来。 他不禁慌了神，开始快步走动。 慌乱之下，很快就丢失了方位感，只看到无数个惊惶四顾的自己。 牛面人的镜像，出现在远处的镜子里。 它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开始沿着镜中世界快速移动。 在千万个镜框中，叠出千万个鲜血淋漓的黑暗身影，铺天盖地、四面八方地朝江成逼近。 江成仓皇奔逃，不断撞上镜面。 周围的镜子，宛如万花筒般开始不停旋转，他的神魂也随之颠倒弥散。 就在这时，无尽回旋的镜子地狱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的身影。 另一个自己没戴头套，表情平静而哀戚，挡在牛面的杀手和马面的自己之间。 他猛地回头，却没看见真实的人影。 那个自己，应该是站在迷宫的另一处，只是靠着反射和折射把镜像投了过来。 他看见那个自己，在镜中大步朝牛面人走去。 那个自己大声喝斥，“你还想要执迷多久！” 牛面人的镜像停了下来。 江成趁着这个空隙，一口气逃出出口。 身后的迷宫里，那个自己的喝斥声，依然在隐隐传来。 但因为镜子的层层格挡，而听不太清。 反倒是牛面人的哀嚎、嘶吼以及砸破玻璃的声音，不断传来。 那又是谁？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自己？ 是专程来救他的吗？ 他没有闲暇思考，一口气跑了十几分钟，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以后，才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捂紧刺痛得快要裂开的胸口。 他抬头望向夜空。 星汉灿烂，银月如钩。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把这个循环给…… 他摘下马头面具，随手扔在一旁，紧接着一愣。 眯眼看向扔面具的地方。 地上有一堆废弃的头套和面具，离他最近的，是一个比卡丘的头套。 他拿起那个头套，仔细端详。 是当时的自己，买彩票时戴的头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6章 【六十】皮卡丘头套 原来如此。 这里，是自己买完彩票后，扔掉头套的地方。 江成感慨万千地看着头套。 没错，已经结束了。 他已经完成了这个循环。 接下来，只要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到白天来临，拿着彩票去兑奖就行了。 他的人生，就能重来。 他站起身，刚欲走动，被人从背后喊住。 “江成？江总！” 江成回过头，看向匆匆跑过来的人影，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是报刊亭老板。 他连忙把手中的皮卡丘头套扔掉。 这家伙知道，是戴皮卡丘头套的人中了奖。 可惜已经太迟了，老板早就看到，他一边走近，一边在脸上堆满极尽谄媚的笑。 “哎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时买彩票的那个人就是你！江总，你说你，嗨！” “你还带个头套，咱俩什么关系，你还防着我干嘛？怕我偷你抢你的不成？不过话说回来，2500万啊！” 老板的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我就知道，江总你福星高照，总会有发达的一天！你看这天不就来了？来来来，我请你喝酒去！” “不、不用了。” 江成踉跄着后退一步。 这动作——显然被老板看在了眼里。 “我、我还有些事，明天再——” “哎呀呀，我知道。” 老板谄笑着逼近一步，“是因为小弟稍早前，没借你电话用，还生小弟的气？江总，你看，我这……” “我确实就是个势利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嘛。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你要打电话给家里报喜是？来，来我店里打！随便你打多久！” 江成挣开老板的拉扯，勉力又后退一步，差点坐倒。 他稳住身形，捂紧刺痛个不停的胸口，勉力挤出笑容：“老板，我、我真的有些急事，明天我再找你，你的那份红包我少不了。” 老板用压低的视线，幽幽看过来。 他绕到转身欲走的江成面前，用一只手，紧紧钳住他的胳膊，再用鬼祟的目光左右扫了扫。 周围寂静无人。 “江总，你看要不咱们这样……”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把手探向背后，然后猛地抽出什么东西。 江成身体一震。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没入了他胸口。 他低头一看，是那把水果刀。 …… 他重重倒在地上。 老板扔掉水果刀，眼中闪烁着惊恐，以及等量的贪婪。 在身上揩了揩血迹后，开始用颤抖的手，在江成身上搜摸。 江成躺在地上，感受着血液与生命的慢慢流逝。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打算放弃了。 老乞丐枯皱的脸，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浊世苦恶，早登极乐……” 是啊。 这世界一点也不美好。 尽是些痛苦难受的事。 不如就这样。 反正他的人生，也早就已经…… “爸爸！” 他刚闭上的眼使劲睁开。 不行。 他不服。 他不能放弃。 他的袋中装着希望——他的人生，还有重来的可能。 江成用手慢慢摸向被扔在不远处的水果刀，混合着泥土与草茎一起，握紧刀柄。 “找、找到了！” 在老板手握彩票，喜悦高喊着，抬头的一瞬间，拼劲全力，划向他的脖子。 利刃将肌肉整理地切开。 “唔——呜！！” 老板捂着飙血的脖子，后退着倒下。 江成翻身坐起，对准倒在地上抽搐的老板，死命刺下。 一刀、两刀、三刀……十四刀、十五刀……十六刀…… 直至对方再也没有一丝动静，才筋疲力尽地趴倒在死尸身上。 他用刀，撬开老板攥得死死的右手，把那两张皱巴巴的彩票取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了看老板的尸体。 是他自找的。 他死有余辜。 江成拖着尸体的双腿，拖向不远处的垃圾处理站。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与体力。 被刀刺中的胸口，正在缓缓渗出鲜血。 就算没有刺中要害，他此时也理应因为失血过多，而晕阙了才对。 他无心思考。 他把老板的尸体，推进巨大的垃圾坑。 在离开之前，眼皮猛地一跳，回过头，借着远处路灯的微黯灯光，看向坑的深处。 幽邃无光的深坑之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每一具尸体。都有同一张脸。 老板的脸。 每具尸体的喉咙。都被残忍地划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成跌跌撞撞地后退。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脑宕机。 他的头脑已经无法思考。 他踉跄着，走过刚才搏斗的地方，仔细看向黑暗中的那堆头套与面具。 全都是马头面具和皮卡丘头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成扶着路灯，坐倒在地。 这难道意味着——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吗？ 他站起身，在黑夜中彷徨四顾，犹如迷途的羔羊。 他浑浑噩噩地游荡，连方位感都已经彻底丢失。 这里到底是哪。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该怎么办，他要做些什么。 他要…… 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到白天，然后去兑奖。 江成抬起头，看着前方的熹微灯光。 没错。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彩票还在，他的人生就还有希望。 他还可以重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条腿，绊住他的脚。 他重重摔倒在地。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四散零落。 对方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是一个大学生。 对方的头，挡住了灯光，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好啊你，你个臭叫花子。” 大学生优哉游哉地拍着篮球，眼神不善，语气阴冷。 “给你小费，让你去买瓶水，你竟然就那样把钱独吞了。” 他将球重重拍向地面，慢慢蹲下了身。 “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他看向江成紧攥着彩票的右手。 江成心中大骇，连忙把手抱进怀中。 大学生一篮球砸在他的肚子上。 “咕啊啊——！！” 疼痛让肌肉失去控制，彩票被大学生一把抢走。 “彩票？你拿老子的钱，去买彩票？！” 大学生一脚踢在他刚刚被砸的位置，江成惨叫着抱住肚子翻滚。 “狗一样的叫花子，梦想还挺大呢！嗯？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哈哈哈！你怎么不找个插座摸一下，看看能不能重生呢？让你拿老子的钱去做梦！” 大学生又踢了一脚，从兜中掏出打火机。 江成脑中轰地一声。 他竭力伸手，嘶身大喊。 “不要！不要烧！那是中奖的彩票！那真是中奖的彩票啊！！我分你、我分你一半——” 火焰将两张彩票瞬间噬。 只剩下落向地面的一缕缥缈余灰。 他的血液凝固住了。 就连悲鸣和恸哭，都已经凝在血管中。 大学生用脚翻开他的身体，从他兜中取出剩下的五块钱，最后蹬了他一脚。 “给老子早点滚出这公园，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大学生拍着篮球走远。 江成仰躺在草地上，出神地凝望着夜空。 繁星与银月被浓云缓缓遮住，一滴细小的雨珠砸在他脸上。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他躺在雨水中，不禁哈哈笑起来。 他越笑越大。 他放声狂笑。 有个小女孩撑着伞，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妈妈，这个人要死了吗？” “别乱说，叔叔只是睡着了。” 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匆匆走开。 江成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的血水顺着地面，流向旁边的沟渠。 他站起身，在雨水中摇晃前行。 他走向湖岸广场，推开小仓库的门，在道具间翻找半天，找到那个埋在最里面的牛头面具。 他把面具慢慢戴在头上，走出仓库。 小仓库的不远处，是一间园丁木屋，园丁服就挂在屋子墙壁上。 他脱下湿透的风衣，套上园丁服，鲜血很快就渗透了胸口的布料。 他四处回望，很快就在一辆手推车旁，看到那柄铁锹。 他拿起铁锹，走入哑暗的夜。 …… 篮球场在东北方向。 雨势越来越大。 他在黑暗的雨幕中，踽踽独行。 没过多久，他在观光游览车的车站，见到了目标。 他和几个同伴，正在站台的雨棚下避雨，拿着篮球互相打砸嬉闹。 他拖着铁锹径直走过去。 大学生们停止打闹，带着七分好奇、三分警觉，看向快步走近的牛面怪人。 目标张开嘴，似乎想问话。 江成抡起铁锹，用尽全力劈过去。 鲜血如喷泉，飞溅在他的身上和面具上。 尖叫声、倒地声、四散逃跑声。 他抽出嵌入肉中的铁锹，把目标蹬倒在地，高高抡起铁锹，继续劈砍。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直到他再也分不清，自己砍的是人头，还是碎肉。 他精疲力竭地抱着铁锹，从对方的袋中翻找出那五块钱，握在手里，再拿出手机。 好。 这样就…… 这样就没问题了。 接下来，只要回到过去，再买一次彩票就行。 他把时间调到7点，按下确认键，与此同时，一颗篮球，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在他手上。 是那家伙的同伴。 那家伙的同伴鼓起勇气，远远地把球砸了过来。 手机和钱被砸得脱手，掉在了地上，江成连忙弯腰去捡。 可就在下一瞬间，地上的东西手机也好，钱也好，尸体也好，都一起消失了。 昏黄的暮晖洒遍大地。 他回到了7点。 “不、不要。” 他跪倒在地。 “不要啊啊啊啊——！！” 他抱着头放声哭嚎。 站台上的乘客。惊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癫狂身影。 失败了、失败了，最后的重生机会也没有了！！ 他趴在地上，痛苦嘶嚎。 一名乘客，小心翼翼地靠过来，轻声安慰。 “兄、兄弟，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看开点嘛，你看你同事，衣服都搞丢了，只剩个头套，比你还惨。” 江成抬起头，循着乘客的手指，看向远处那个奔跑的身影。 那个人，戴着皮卡丘的头套。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对了……对了！ 不要紧、完全不要紧，还有机会！ 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此时的自己，很快就会买到那两张彩票，根本无需绝望——只要把彩票抢过来就行了！ 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还可以重新来过！一定要重新来过！ 哪怕是……哪怕是牺牲过去的自己，也无所谓！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那个乘客，跟上自己的背影，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另外另一个跟踪者。 戴着马头面具的自己。 对了——对了！ 那个自己的身上也有彩票！ 他握着铁锹，就像螳螂身后的黄雀，亦步亦趋地跟在马面的自己背后。 走到那个熟悉的树篱笆拐角。 戴着马脸面具的自己靠在拐角，向远处探头观望。 江成悄无声息地靠近，高高举起铁锹，对准自己的后脑勺。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铁锹迟迟没有落下。 这可是自己不久之前的自己。 砸下去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 会因为外祖父悖论，导致现在的自己消失吗？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与时间和因果对抗，他也必须要……扭转这一切！ 戴着马脸面具的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回头。 他心中一横，用力抡下铁锹。 当啷一声，铁锹擦着马脸面具砸在地上。 没有砸中。 马面连滚带爬地爬进树篱笆，逃进错综复杂的迷宫。 江成懊恼地嘶声大喊，抡起铲子正欲追进去，想了想后，停在拐角。 没关系的，不用追。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行动。 自己藏在角落，意图搞突然袭击。 这次不会发生同样的剧情了——因为他早已被剧透过两次。 等最初的那个自己——刚买到彩票的自己，也被他逼进迷宫后，他会利用过去的记忆，将两人一网打尽！ 他站在拐角，默默等待，几分钟后，最初的自己捧着彩票，脚步发飘地走了过来。 啊啊——此时的自己是多么雀跃。 他的记忆中，还遗留有当时的那份激动与狂喜。 自己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警觉地望向这边。 一切都和最初发生的事，一模一样。 他拖着铁锹，慢慢走出拐角。 已经无需多说什么。 “给我。” 他从面具下面发出声音。 声音早已因为恸哭与嘶嚎，变得嘶哑而空洞。 “把彩票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7章 【六十】无数次的轮回 江成举起铁锹，上面残余的血与脑浆，缓缓滴落。 自己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转头就跑。 他拖起铁锹，刮擦着地面，紧紧追赶。 一个横扫。 铁锹贴着自己的后脑勺划过。 自己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爬进树篱笆。 他也冲进树篱迷宫，趴在地上，靠着树篱近地处的三寸空隙，观察脚步。 有一双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的脚——那自然是最初的自己。 还有两只脚，紧靠在某个死路的角落。 那就是马面的自己！ 他快步朝那角落走过去，转过拐角，迎面就是一铁锹。 可对方竟然如事先预料一般，直接弯腰闪过！ 江成震惊万分地瞪大眼。 对方没有戴马面。 脸上也完全没有惊恐和慌张，而是一脸的沉静与疲惫，甚至带着三分悲悯。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并没有在过去发生过！ 身后传来窸窣的跑动声，他再也无法冷静思考，转过身，带着混乱的思绪追赶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高喊着冲开树篱，跳到倒地的自己面前，高举铁锹。 紧接着。 仿佛被命运的魔咒再次锁定。 他被人从侧面撞翻，挣扎着爬起时，看到那人头上戴的马头面具。 江成痛苦地咧嘴。 他想放声大笑。 一个花盆迎头砸了下来，他晕倒在地，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又彻底黑了。 他爬起身，撞出树篱笆，摔倒在地，然后挣扎着再次爬起。 身体早已超过极限。 满身伤痛，满目疮痍。 只是被一丝倔强的意识牵扯着，机械般行动。 必须夺回彩票。 必须猎杀自己。 必须让自己的人生重来。 必须重来…… 必须重来…… 自己到底在哪？ 自己的身影，明明应该充满了这个被诅咒的破败公园才对。 彷徨的自己，狂喜的自己，悲恸的自己，守护自己的自己，沾满鲜血的自己。 随便哪一个都好。 随便哪一个……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终于在公共厕所旁，看到了坐在草坪上的马面人。 就是你。 他愤恨地盯着那个自己。 就是你这家伙，阻拦我、抢夺我、蔑视我、伤害我！ 混沌混乱的头脑中，爆发出无限恨意。 他拖着铁锹，冲向自己。 “把彩票给我！”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把我的彩票还给我——！” 马头的自己，起身就跑，冲进不远处的一间玻璃屋，他也紧追不舍地跟进去。 四周的无数面镜子中，映出无数个头戴牛面，满身鲜血的可怖身影。 似人似鬼。 似阿修罗。 他浑然不顾，看向最远处的镜子。 那里有另一个自己的镜像。 他快步走过去。 马面仓皇逃窜。 就在此时——第三个自己又出现了。 第三个自己，在镜中的世界迎面走向他，很快就把镜像铺满每一面镜子。 第三个自己沉静而悲戚，仿佛失去一切，又仿佛大彻大悟。 “你还想要执迷多久！” 他的千万个镜像，同时大声喝道。 “我没有执迷！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你是谁？！” “你还没记起来吗，江成？你还没回想起来自己做的事吗？！” 第三个自己进一步逼近，用无尽的镜像把他包围。 “我、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重来而已！我只想让自己的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什么也没做错！” “你杀死了报刊亭的老板！他对你很好，你却因为睡过头、没能买到彩票，和他起争执，杀死了他！” 江成的大脑轰地一声。 “不、不对！” 他用力砸碎身旁的一面镜子。 “他是个卑鄙恶毒的小人，他想抢我的彩票，还用刀刺我，我这才……” “这样想会让你好受一些吗？” 千万个镜像缓缓摇头，悲悯地笑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良心求得平静，对？” “我、我……” 江成混乱地挥舞铁锹。 “滚开、滚开！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 “你从来就没有买到那两张彩票，也根本没有什么能穿越时空的手机。你过去曾中过一次奖，但你吃喝嫖赌，将钱挥霍一空，还欠下大笔债务。最后你——” 另一个江成，用颤抖得不能自已的声线，继续说道： “你以投资为借口，拿走了嘉嘉用来治病的钱，拿去继续赌博，输得精光！” 铁锹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江成宛如如石雕般定住。 镜像们悲戚地盯着他，千万道眼泪在镜中落下。 “你把嘉嘉的救命钱输掉了，江成——是你直接害死了嘉嘉！” 江成抱紧头，跪在地上。 无尽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般袭来。 赌桌上的百元大钞。 病床上的嘉嘉。 手中的银行卡。 恸哭的妻子。 长跪不起的自己。 “江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一切都是你害的！我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他撕扯着头发，撕心裂肺地长啸。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迷宫，摔倒在草地上，牛头面具滚到一旁。 紧接着，喉咙一甜，呕出一大片橙黄色的液体。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是谁，他做过什么，他犯下了哪些罪孽。 他晕阙过去。 …… 良久，江成从昏迷中醒来。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老乞丐在花圃中盘腿端坐，双目微闭，身旁萦绕着淡淡的晕光。 他脱下园丁服，起身走过去，恭谨地跪下。 “你可记起了一切？” 老乞丐朗声问。 “我……” “你曾中过一次彩票，天外横财让你心性渐恶，变得骄奢淫逸，囿于六欲。还染上赌博恶习，很快将钱财挥霍一空，还债务缠身。” “你泯灭人性，将手伸向你女儿的治病钱，再次输光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然你秉性难移，不想努力赚钱还债，依然幻梦着能靠彩票一夜暴富，回到声色犬马的生活。” “不久，你女儿病亡的消息传来，那日你悲痛欲绝，借酒消愁，错过了买彩票的时间。” “你赶往彩票站，但由于截止时间已到，老板无法卖你彩票。” “稍晚，你见到电视中播出的摇奖号码，和自己打算买的一模一样，愤恨痛悔之下，你将怨气撒向老板，发生激烈冲突。” “争斗中，你用路旁的铁锹杀死老板，老板也用水果刀刺伤了你，你拖着伤躯，回到长椅，倒在了上面。” “我……我死了吗？” “你身已弥留，然神魂久久不灭，将自己困在这不生不死之地。我闻念感到，问你有何执念，难以消弭。你答曰，你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江成凄惨地笑了。 再来一次，买到彩票，救回嘉嘉，重新做人。 弥补过去的错误，重来一次人生。 没错，这就是他的执念。 这就是他不断轮回，不断循环的理由。 他看向被祥光笼罩的老乞丐。 “您到底是……” 老乞丐睁开眼，铿锵念道： “我曾立下大誓愿，愿度尽六道众生，救尽世间罪苦之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然则，你的执念是如此顽固，就连老和尚我，都不知该如何消解，罪也，苦也……” 老乞丐苦笑摇头，然后朗声问道：“这一次，汝念可除？” “我、我……” 江城彷徨地低头。 “无需回答，答案自在你心。此刻，你还有些未尽之事。” 老乞丐伸出手，手中是他的手机，以及那5块钱。 江成接过手机和钱，迷茫地望向老乞丐。 “我、我要……” “你女儿生前给你留了一条消息，那消息录制在某个语音信箱中，你可还记得号码？” “号码……号码。” 他喃喃重复着这个贯穿始终的关键词。 记忆碎片中的那条短信，再次出现在眼前。 “1380731……0708。” 后四位数，是嘉嘉的生日。 老乞丐默默点头。 电话拨通了。 短暂的嘟声过后，嘉嘉稚嫩虚弱的声音传来。 “爸、爸爸……妈妈说你回不来，让我把想说的话录下来。嘉嘉想说……嘉嘉想说，嘉嘉好想你。” “妈妈和外公外婆说，你做了很坏的事，可是没关系的。嘉嘉不恨你，嘉嘉知道，你那样做一定是为了嘉嘉。” “爸爸，你一定要回来啊，嘉嘉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 “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嘉嘉……先睡了……” 江成握着手机，跪在地上，蜷紧身子，小声呜咽，然后嚎啕痛哭起来。 直至眼泪流干，悔恨也随之慢慢消散。 他抬起头。 “大师，我现在还要做什么？” “过去的你，尚未圆整，你要将这个轮回补齐。”老乞丐微闭着眼道，“你可知是哪两处？” “我、我知道了。” 江成点点头，拿起手机。 首先是…… 稍早前的镜子迷宫。 他将时间调到一刻钟前，看了看身旁——老乞丐依然端坐在原处。 他双手合十，深深鞠躬后，走回镜子迷宫。 径直跨过戴着马头的自己，迎向满身煞气的牛面人。 “你还想要执迷多久！” 数分钟后，他跟着精神崩溃的自己，走出迷宫。 目视那个，倒在草地上，呕吐翻滚的可悲身影。 然后是…… 更早前的树篱迷宫。 他将时间调回6点55，跟随牛面的自己，走到树篱迷宫，来到记忆中那个角落藏好。 外面的三个自己，互相纠缠着。 数分钟后，沉重的脚步声逼近，牛面的自己转过角落，将铁锹迎面挥来。 早有准备的他，低头闪过，直视惊呆的自己。 牛面的自己，被背后的脚步声吸引走了。 他长吁一口气，走出树篱迷宫。 这样就…… 这样就结束了。 江成抬头望向天空，最后一抹血霞，在西边的天空，渐渐隐入夜幕。 群星璀璨，万籁无声。 他漫步在冷雾弥漫的公园长道上，道路两旁铺满了鲜红胜血的石蒜花，在嗟叹的夜风中摇曳。 老乞丐坐在血红的花朵中，用手杖指向远处被薄雾萦绕的石桥。 “去那里，走过那座桥……就能结束这一切，得到解脱……” 江成点点头，向前走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乞丐在他背后双手合十，缓缓点头。 江成走上石桥，下方的黑水潺潺流动，水上漂浮着一盏盏磷红的引路灯。 他走到桥尾，看到那个被红蝶萦绕的小摊，摊子旁，中年妇女转过头。 “你来啦？” 中年妇女淡声道，仿佛早已知道他要来。 她从桶里舀出一杯橙黄色的液体，递到江成手中。 “来，喝了。” 江成把杯子凑到嘴边，缓缓仰头。 五味的茶汤，缓缓流过喉咙，温暖的液体，逐渐带走记忆。 他突然低下头，把嘴从杯子移开，盯着杯中剩下的一半液体。 “……怎么了？”中年妇女皱起眉。 江成摇摇头，把杯子放回摊子上。 “我、我还不想……对不起，我还有些事。” 中年妇女失望地望着他。 “不管你重来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有改变的。” “就算如此，我也……” 他转过身，捂着昏沉的头，匆匆走下桥，来到老乞丐身旁。 “大师。” 老乞丐缓缓睁眼，眼中亦带着深沉的失望。 “你依然执迷不悟吗？” “我……我还想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又如何，再来百次又如何？你的因果早已注定，无论再来多少次，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看看时间，是否又已过8点？这一次你依然没赶上，你注定买不到那张彩票……” 江成握紧手机。 “就算如此……我也想再来一次。” 也许这一次——这一次会有不同呢？ 这一次，一定会有什么不同的。 他绝对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他要买到那张彩票，回到更早的过去，洗心革面，治好嘉嘉的病，一家人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他想救赎罪孽、弥补悔恨。 他想要重来人生。 老乞丐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他伸出手，拂向江成的胸口。 江成只觉胸口一暖，连忙掀开自己衣服。 胸口的刀伤，正在慢慢愈合。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在自己胸口附近，拳头大小的皮肉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大小刀疤。 有些看上去，早已愈合多时，长出粉红的嫩肉。 有些，则像是新近留下的，正在结痂。 这也是轮回的证明。 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重复。 “老和尚能治愈身体的伤痛，却永远度不尽心中的苦难……罢了、罢了！ 老乞丐疲惫地摆摆手。 “你去，去……” 江成双手合十，恭谨作揖。 他跑回公园，来到那条熟悉的长椅。 他看见自己躺在长椅上，呼呼酣睡。 他躲在树后，拿起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远处响起。 长椅上的自己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喂？” “你还记得号码？”他低声问。 彩票的号码，家里电话的号码，语音信箱的号码。 一切的一切，都凝结在那四个数字里。 你可一定要记起来啊，江成。 他躲在树后，凝望着那个左右回望、满脸懵懂的自己，眼泪缓缓流下。 没关系的。 一定没关系的，这一次，你一定能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 我们一定能……重新来过。 他挂断电话，目视着自己离开长椅，捏着五块钱，优哉游哉地走远。 他从树后走出，坐在长椅上，拿起手机看了看。 8点01分。 没关系的。 一定没关系的。 这次一定能…… 他感觉好累、好困。 茶汤的效果，让头脑变得越来越昏沉。 他头一歪，栽倒在长椅上。 ……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洗涤万物，一对母女打着伞，在雨中漫步。 小女孩走到一条长椅前，长椅上躺着一个流浪汉，衣衫褴褛、胡子拉渣。 他全身上下已经被淋湿透了，血水正从胸口的衣服破洞里，不断渗出，顺着长椅淌在地上，流出一条小河。 小女孩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妈妈，这个人要死了吗？” 女人看了长椅上的流浪汉一眼，连忙拉起女儿的手，匆匆走远。 “别乱说，叔叔只是睡着了。” 流浪汉盯着母女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嘉嘉，快看……爸爸给你买了好大好大一个蛋糕……”他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十分、十分美好的梦。 梦中的自己，和妻女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再也没有任何伤痛。 ……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江成一个激灵，从长椅上惊醒……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8章 【六十一】乌鸦 如果死亡之后可以再次重启人生，你会选择用灵魂作为赌注吗？ 第一个人： 林奇—— …… 农历，七月初七，宜：嫁娶。 “蜡烛，OK！” “鲜花，OK！” “照片，OK！” “晚餐，OK！” 林奇抬头看了眼表，再过几分钟，小雨就回来了。 为了策划这场求婚，他早早在一周前就开始准备。 蜡烛围城了一颗爱心的形状，里面都是关于卢小雨的点点滴滴，每张照片，都是他精心拍摄的。 林奇不由得想，如果小雨看到我精心准备的一切，是不是马上就会答应我呢？ 很快，小雨开门的声音响起，他决定先把蜡烛点上。 “嘭！”地一声，火光四溅，爆炸声在耳边响起，林奇一惊！ 这什么情况，怎么会发生爆炸？！ 火焰渐渐吞噬了一切，包括那张林奇最爱的、他与小雨的合照。 不，不要，我不能死，林奇趴在地上，绝望地想，我还没向小雨求婚…… 爆炸发生前的几分钟，一只黑色的乌鸦，不知何时落在窗外的树枝上。 漆黑的眸子散发出冰冷的光，幽幽地向林奇的房间看去。 待到轰鸣传来之时，它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 林奇猛然间醒了过来。 刚才的恐怖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留着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梦，没想到竟然是梦，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真的呢！” 林奇翻床而下，倒了杯杯水给自己，喝了几口压压惊。 走到窗边的时候，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 林奇抬起头向窗外看，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落在窗边不远处的树枝上，眼里散发着幽幽的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三天之后，你会死于爆炸！”说完，乌鸦拍拍翅膀飞走了。 林奇吓得背脊一凉，心里更是惊慌，难道，刚刚不是梦。 刚刚，林奇还身处火海之中。 正当绝望之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它问：“你想活下去吗？” 林奇这才发现，原本只有他自己的房间，一只乌鸦不知何时飞了进来。 火焰对它来说，如同虚设，还没碰到羽毛就瞬间熄灭。 “当然！我想！” “很好，那么你要和我赌一把吗，用你的灵魂做筹码？” 听到这句，林奇愣了半晌。 更让他吃惊的是，明明是烈焰焚身的险境，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热量。 “灵魂？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和你赌，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乌鸦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幻化成一个少年。 少年17、8岁的模样，一头漆黑的短发，清爽利落，黑眸沉沉如同无底深渊。 少年身着一袭黑色对襟长袍，红色腰带一系，将纤细的身体，全部裹住。 “妖，妖怪，救命！” 林奇大叫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会说话的乌鸦，本就不合常理。 林奇疯了一般朝门口跑去，少年并没有追。 反而是冷眼看着他，看他跑来跑去，却怎么也到不了门口。 反反复复逃离了几次之后，林奇再一次绝望。 无论他怎么逃，都始终无法逃离这个房间，甚至连门口都走不到。 “还不明白吗？”少年继续说道，“你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林奇跪在地上，捂住脸抽泣起来。 他今天本是计划好和小雨求婚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哭了半晌，林奇终于冷静下来，看向少年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给你个机会，你会回到三天前。” 林奇听得心惊肉跳，“你的意思是你能让我复活？” 少年点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又说，“只是，除了你和我签订的契约，以及你的死因之外，你不会记得这三天发生的任何事。” “如果，三天后，你能逃脱死亡，就可以继续活下去。如果，三天后，你还是死了，你的灵魂就归我所有，永世不得轮回。你接受吗？” 林奇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和少年的约定。 绝对是幻觉，林奇想。 回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身子猛地一震，“农历七月五号，宜：搬家。” 他已经回到三天前了。 …… “爆炸，为什么会爆炸，我怎么会死于爆炸！”林奇百思不得其解。 引起爆炸的原因很多，林奇翻箱倒柜，把所有可能引发爆炸的易燃易爆品统统丢掉。 打火机，丢掉！ 火柴，也丢掉！ 还有电闸，统统关掉！ 做完了这一切，林奇安下心来，看着墙上贴满的小雨的照片，脸又红了。 第一次见小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甜甜地对林奇笑着，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卢小雨，以后，请多关照！” 林奇始终无法忘记那天，他对卢小雨一见钟情的那天。 以及，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冒汗的手，还有那张无论如何，都红到不好意思抬起来的脸。 打那之后，他们就一直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朝夕相处。 到今年的七月初七这天，刚好一年整。 林奇长得算是斯文白净，但是性格有些闷，也不懂讨女孩子欢心。 而且，他不喜欢那些主动靠近对他示好的女生，总觉得她们太过轻浮。 但是卢小雨不一样。 她是他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单纯最美丽的女孩子，也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和他聊得来的女孩子。 林奇看着小雨的照片发呆，心里窃喜，要是她知道我惊心准备的求婚，会不会感动得哭出来呢？ 一定会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之所以没对我表白，一定是因为太过羞涩。 想到这儿，林奇不免叹了口气。 最近这些日子，小雨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爱搭理他了，无论他如何示好，她都是冷冰冰的。 到底是为什么，林奇也想不明白，所以，他才策划了这场求婚，想给她一个惊喜。 开门声从门口传来，林奇知道是小雨回来了，连忙过去迎接。 只是，卢小雨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自顾自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小雨，你回来了？饿不饿，我去做饭？” “不用！” 卢小雨看都没看林奇，伸手开灯，发现毫无反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9章 【六十一】灵魂交易 “怎么回事？停电了？” “哦，不是，我把电闸拉了，因为三天后，我会死于爆炸，但是，没关系，为了你，我又活过来了。只要过了这三天，就没事了，所以小雨你相信我……” 卢小雨并没有理睬林奇，而是走去电表箱的位置，推上了电闸。 “我这次回来是告诉你，三天后我就搬走。” “什么？你要搬家？为什么？小雨，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林奇扣住卢小雨的手，将她整个人压在墙上，继续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永远在一起，小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照顾你！” “放手！” 卢小雨挣扎着，“林奇，你清醒一点，我们不过是同租的室友而已，你放开我。” 林奇呆了，默默松开手。 他这才想起来，那天小雨和他说的第二句话，“你也是这间房的租客吗？” 哦，是啊，他们只是合租关系，但那又如何，他爱小雨，小雨也爱他。 卢小雨揉了揉被捏得酸疼的手腕，厌恶地看向林奇：“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林奇，我和你说过，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卢小雨吸了吸，紧跟着，皱起眉头，“连房间的味道也和你一样怪！真是恶心死了！” 留下这句狠话之后，卢小雨夺门而出。 林奇使劲儿吸了一大口气，小雨说得对，是有一股味道，这味…… 他顺着味道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眼前一喜，“是煤气泄露，我怎么就没想到，果然，小雨果然是爱我的，不然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呢，哈哈哈，小雨，你承认，你爱我！” …… 三天后，林奇看着卢小雨昨晚发来的信息——“我明天下午过去，你要是出门的话，我会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这些日子以来，谢了。” “我怎么会出门呢，我在等你啊。”林奇自言自语道。 面前是他准备好的一切，摆成心形的蜡烛，将卢小雨的照片，围在其中。 林奇走到窗边，向下张望，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卢小雨的到来。 卢小雨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男人。 林奇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临别之前，卢小雨踮起脚尖，亲了那个男人一下。 那个男人是谁？ 看起来有些眼熟。 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雨，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明明，我精心准备了一切。 明明，我打算给你个惊喜！ 明明…… 可你，卢小雨，为什么要背叛我？ 罢了，林奇笑了，转身去了厨房。 …… 卢小雨打开了房门的时候，一股怪异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闻得出来，是煤气的味道。 “小雨，嫁给我！”林奇忽然大喊一声，吓她一跳。 “你搞什么，我是来拿东西的。” “小雨，亲爱的，别害羞了，我知道的，你是爱我的，答应我！”林奇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疯子，你这个神经病，放开我。”卢小雨边挣扎，边向门口跑去。 “小雨，我是不会放手的，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永远都爱你！” 说着，林奇笑着掏出了打火机，紧跟着，又是“嘭”的一声。 …… 林奇再次醒来的时候，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周围的一切，都灰蒙蒙的，看不清轮廓。 像被什么夺取了生气一样，透露着压抑的气息。 “你输了。” 一只乌鸦站在树枝上开口，巨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是哪儿？我还活着是吗？太好了，小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林奇马上发现了异样，忙问道：“小雨呢？小雨在哪儿？” “你们是不会去同一个地方的。”乌鸦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落在他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要拆散我们，难道我们死了都不能在一起吗？” “她去的地方，你永远也回不去！”少年冷冷地说道。 “凭什么！连你也嫉妒我，嫉妒我和小雨！”林奇咆哮着。 “万事有因果，善恶终有报，人的命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林奇刚要反驳，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男人，和小雨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地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要从下面钻出来一样。 “不要！我不要死！小雨有危险，我不能……” 伴随着林奇惨烈的叫声，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地底钻了出来，变成了一只只人手的形状，将林奇死死抓住。 不顾他如何挣扎哭喊，硬生生将他向地底拖拽。 一眨眼的功夫，地面像是吃饱了一样，咕嘟一声，似是打了一个饱嗝儿。 坐在树枝上的少年，看着这一切，微微叹气，“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人若是不改变自己，又怎么可能改变命运呢？” …… 第二个人： 卢小雨—— 医院，卢小雨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 她双目微闭，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样。 医生对她身旁的男人说道：“放心，她只是被冲击波震伤，没有大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谢谢大夫！＂ 听着身旁男人和医生的对话。 被子下面，卢小雨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三天前，她死了，死于一场意外爆炸。 濒死之前，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乌鸦，然后，那只乌鸦幻化成了一个少年。 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赌一把。 然后她用灵魂，跟少年下了赌注，重新回到了三天前。 …… 三天前，她打算从现在租的房子里搬出来。 不为别的，全都是因为，和她合租的那个男人林奇，是个变态。 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这家伙的异常，直到一个月前的晚上。 那是一个周末，她和同事聚餐，酒喝得有点儿多，跌跌撞撞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 路上的行人几乎为零，风很大，呼啸声四起，吹的周遭树叶沙沙作响，大有种鬼片开头的前奏。 瞬间，卢小雨的酒就醒了一半，虽然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她用双手猛拍了一下脸，想着马上就要到家楼下了，她决定给林奇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睡了没，能不能下楼接一下。 之前，对于男女合租这种事，她一直心存芥蒂。 但是见到林奇之后，她就放下了戒心。 林奇这个人很腼腆，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大爱说话。 和他做室友这么久，卢小雨觉得这人挺不错的，平时家务抢着做，每次她到家，他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卢小雨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能遇到这样的室友，她心满意足。 而且，林奇这人超级好，无论何时她需要帮忙，他都会挺身而出。 电话接通了，卢小雨平复着呼吸，朝着小区单元门走去。 还有十几米，即便林奇没醒，那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进了电梯，一切就解决了。 “我爱你，亲爱的姑娘～～～”铃声响起，卢小雨一愣，身后的电话铃声好熟悉。 怎么和林奇的铃声那么像，当初因为这个铃声，她还嘲笑过他几次，像个老头子一样。 卢小雨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心里的恐惧无限扩大，该不会真的是林奇。 不会的，她想，不会的。 “喂，小雨，你找我。”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接通，紧跟着，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卢小雨身子一僵。 …… 后来，林奇承认，那晚是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但是他的解释是，他不是故意的。 他是看卢小雨这么久没回来有些担心，于是就出门来接。 他之所以没主动上前打招呼，是怕吓到她，还有，他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这话，卢小雨当然不信，这谎言太过拙劣。 “小雨，我说的是真话，我开始也不确定那个背影是你，直到你打电话给我。” “是吗？”卢小雨冷冷地看向他。 林奇的表情永远如此，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起初，她还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爱，可从那晚开始，她变得厌恶起来。 这之后，卢小雨总是提心吊胆。 她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她。 每每这个时候，她回过头去，总是能看见林奇对她腼腆地一笑，然后红着脸，垂下头去。 真该死，我受够了！ 卢小雨开始四处跑中介，并且在网上寻找新的合租信息。 她的工资微薄，不足以支撑公司附近小区高昂的房费。 租林奇这间房，也完全是因为这里坐两站地跌就直达公司，而且租金便宜。 找来找去，也没有太合适的。 苦闷无助的卢小雨，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句牢骚：“想找个人合租，怎么这么难呢？” 当然，这条，她屏蔽了林奇。 牢骚发出去没过几秒，一个男人发了条微信给她，“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卢小雨心里一暖。 这不是不久之前，自己喝醉那晚，被同事起哄，跑过去要微信的男人吗？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搭讪，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联系了自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卢小雨点开那人的头像，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0章 【六十一】“赏金猎人” 卢小雨记得，她是因为爆炸死掉的。 那只乌鸦在她复活的第二天一早，在她途径地跌的路上，又一次提醒了她。 她这才惊觉，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那个赌注是真的。 这一次，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早在一周之前，她就搬过去和男神同住了。 林奇那里，她就只剩下一个大行李箱而已。 男神叫周末，和林奇可不一样，家里装修及其豪华。 那奢华的程度，让卢小雨站在门口呆呆看了许久，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至于房租，周末说，完全不用她支付。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做他的女朋友。 卢小雨从没想过，会有如此大的馅儿饼，落在自己头上。 甩开林奇，成为周末的女朋友，这简直就是为她安排好的，言情小说里，唯美的女主剧本。 只是，要完成这个剧本，林奇是个大麻烦。 依着他变态的性子，要是以后再缠上自己可怎么办？ 那天到底是为何，林奇家会爆炸？ 既然爆炸会发生，那只要自己在爆炸发生前逃走活下去，赢了赌注，那之后的人生 想到这儿，卢小雨又笑了。 …… 林奇果然是个变态。 她今天本来打算，当面把房子钥匙还给他，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推到墙上。 质问自己为何要搬走，他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林奇是那么狠烈的男人吗？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柔弱如羊的状态。 变态果然可怕，还好自己已经要搬走了。 还有，为什么屋子里会有瓦斯的味道？还好我提醒了。 卢小雨微微一怔，瓦斯，难道是煤气泄漏？所以才会爆炸爆炸？ 想到这儿，卢小雨突然后悔了。 …… 预告死亡的当日，卢小雨故意磨蹭了许久，在这之前，她给林奇发了条信息。 既然自己已经提醒了林奇，那么爆炸应该就不会发生。 爆炸不发生的话，自己也就不会死掉。 即便如此，一想起那天林奇恐怖的脸，她就有些反胃。 出乎意料的是，周末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 走到楼下，周末问：“真不用我陪你上去吗？” 卢小雨摇头，“不要了，我自己去就行。” “可我担心，你那个室友不是很变态吗？” “林奇是有点儿怪，但是他人其实不坏，不会对我怎样的。你去把车开过来，我拿了箱子就走。” 周末对林奇的表现和行为，很是气愤。 他越是如此，卢小雨心里越是开心，然后再在他面前表现的大度一些，立马就会增加自己在他心中的好感。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懂事善良的女孩儿。 ＂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问题，马上联系我。＂ 看着周末有些疼惜的眼神，卢小雨在心里替自己点了个赞。 然后踮起脚尖，在周末脸上亲了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意间和周末提起林奇的种种，让这个男人动了恻隐之心。 怜悯是爱情产生的第一步。 对她这种一穷二白，空有些姿色的女人来说，能得到周末这样的男人的怜悯，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如何套牢他的心了。 套牢了他，自己就可以早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推门进去的时候，卢小雨就被瓦斯味儿熏得够呛，可转瞬间，她就心安了。 “小雨，嫁给我。” 林奇真让人恶心，这种话他也能想得出来。 看着地上满地的花瓣蜡烛，还有自己的照片，卢小雨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早就知道这家伙变态，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变态，跟踪不说，还要**。 浓重的瓦斯味道，早就让卢小雨打起了120分的精神。 在林奇掏出打火机的那一刻，卢小雨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然后向门口跑去。 轰鸣声响起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推了出去，然后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不是赌赢了。 …… 第三个人： 周末—— 待医生出门之后，男人关好门，走到卢小雨身边，悄然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就在刚刚，他听见窗外的乌鸦对他说：“三天后，你会死在女人的刀下。” 周末笑了，果然，那个赌约是成立的，他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现在，他回到三天前了。 周末是在两个月之前，盯上卢小雨的。 在他眼里，这个女生看起来外表清纯，实际上骚得狠。 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女人，勾三搭四的，把所有人都当成备胎。 这种女人最好的下场就是去死，她们需要全面的清洗，全面的悔过，连呼吸都天理难容。 她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就像之前骗我的一样。 周末自诩是这个黑暗都市里的赏金猎人，专杀欺骗感情的坏女人，然后把虐杀视频发到暗网上，生意火爆的超乎想象。 跟了她一个月之后的那晚，本来打算对她下手。 可谁知，卢小雨突然跑来，找周末要微信。 起初周末吓了一跳。 他自认为自己的跟踪技术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被他一一清洗。 因为卢小雨的这个举动，周末延迟了计划。 继续观察了几周，看见她发的朋友圈，他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个轻浮的女人就上钩了。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真是个蠢女人！ 搬过来的第一天，卢小雨就开始在周末面前，诉说室友林奇的种种不好，然后再顾做大度地自嘲，那语气就像是开玩笑一样。 打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算盘，给周末下套，想让他觉得，她是个善良大度的女孩子。 周末一—接招，按着卢小雨期望的方向演下去。 他有自己的盘算。 最近，失踪案频发，警方查得很紧，所以周末打算做掉了卢小雨，就换个城市继续。 看到那间房子爆炸的时候，周末还有些失落，他以为卢小雨肯定被炸死了，谁想到，她竟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 至于自己三天后会不会死，周末不再关心。 此刻，他只想好好实施自己的计划，或许需要提前一步。 …… 摸着卢小雨的脸，周末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爆炸都没炸死你，我还以为至少会弄残呢，这样就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小雨，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果然，你是老天留给我的！等到回家之后，我们好好玩儿个游戏。” 看着毫无反应的卢小雨，周末直起身子，唇角一翘，“唉，你看我，都忘了，你听不见，算了，快醒过来。” 他没注意到的是，被子底下的原本舒展的手指，骤然攥紧，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卢小雨双目紧闭，额上微微冒汗。 忽然间，她想起一个月前的晚上。 林奇信誓旦旦地对她发誓：“小雨，我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这样做，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一个男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你！” 窗外，乌鸦拍拍翅膀，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它说：“卢小雨，你赢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1章 【六十二】羊肉汤 “精选本地山羊，肉质嫩，膻味少……” “羊肉一般用水泡3到4个小时，去除它的血水……” “先用大火炖一个小时，血沫要打三次以上，汤味才更鲜美……” “加入香料，然后改用中小火慢慢熬制……” “红汤羊肉，红油很关键，是用煮出来的羊油加上海椒面……” “羊肉炖三个小时之后，晾冷以后切成薄片……” “碗底用芹菜香菜铺底，加上泡椒。一碗羊肉汤里，有羊肉、有羊杂、还有羊血……” “汤是金黄金黄的，油是红亮红亮的，底味足，味道很鲜，你喝一口，一下子就把味蕾打开……” 客厅的电视里，播着《大师的菜·碗碗羊肉》的制作视频。 厨房炉灶上的砂锅，咕嘟嘟冒着烟，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嗯。 就是这个味道。 和十几年前，我妈端给我的那碗的一模一样。 当初怀孕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发疯了地想吃这道菜。 可是或许是羊肉不对，又或许是少了干藿香这份调料。 那段日子，我反复做了许多次，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麻辣鲜香，底味浓郁，入口不忘。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独特到你尝过一次，便会一直惦念着。 整个口腔，被肆意掠夺的畅快感，瞬间传遍身体的各个器官。 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看就能练成乾坤大挪移了。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我满意地扣上盖子，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常给我送快递的男人。 而是一个看起来20几岁的年轻女人。 “您好，我叫笑笑，是住在对门的邻居，之前装修给您添麻烦了。”她对我笑，然后举起手上的大果篮，朝我塞过来。 “哦，不用那么客气。”我推脱。 “要的，要的，之前真是太对不住了。” 女人非常热情，我推脱不过，勉强收下，想着尽快打发她走。 “好香啊，你在炖肉吗？”她问。 我点头，“老家送了一只羊过来。” “真好，我老公超爱吃羊肉，我不怎么会做饭，现在还为今天的晚饭发愁呢。”她似乎有意和我多聊。 见我并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脸上还挂着尴尬地笑。 “正好，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要带一份回去？” “不好。” 见女人动了心思，我低头一笑，“有什么不好的，都是邻居，以后互相关照。” 我没关门，起身去了厨房。 两个炉灶上，各放了一个超大的砂锅。 确实太多了，即便我爱这个味道，可眼前这些，加上冰箱里的，够我吃上半个月了。 待我端起砂锅向外走，发现她已经进了门，站在客厅洗手间的门口。 门已经被她推开了大半，她正探头向里面望去。 “笑笑，干嘛呢？” 她似乎被我的问题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指着洗手间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所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我，“可能是我听错了。 “是吗？等我一下。” 我神色平静，把砂锅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然后折回，在她的注视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什么都没有。 “你别吓我，我老公不在，最近都是我一个人住。”我看着她，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尴尬，忙赔笑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对了，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他在一家试剂公司上班，经常出差，这不，走了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见我有些抱怨，她忙附和道：“可不是嘛，找了这样的老公，和独居有什么区别，我家那个也是，天天忙到脚打后脑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市局领导呢，实际上就是一个执法者。” 原本已经端起锅的我，身子猛地一顿，转过头来看着她，“是啊，这也没办法。” 这个叫笑笑的女人，和我又聊了一阵，把我的房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终于走了。 我关了灶上的火，盛了一碗出来。 肉，血，内脏，混着鲜红色的汤。 没多久，都统统钻进了我的肚子里。 满足的饱腹感，让我打了一个超响的嗝。 我揉了揉扁平的肚子，要是当初怀孕的时候，能吃上它该有多好。 …… 推开卧室的门。 双人床边上，是一张长度1米2的实木小床，床头上挂着黑白识字卡。 如果，我的淘淘还活着，现在大概快3个月了。 半年前，她在即将和我见面的时候，从我的肚子里逃走了。 那天，似乎毫无征兆，又有那么些端倪。 一想到这儿，我冲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直奔主卧的洗手间。 “唰啦！” 我拉开浴帘，一个蓬头乱发，不着片缕，满脸惊恐的女人，颤抖地看着我，像是生怕我发现了她的动作。 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我手里的刀上。 “呜呜……啊啊啊……呜呜……” 她无助地向我哀求，我冷哼一声，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直接剁了下去。 如果不是遇见她，我的淘淘也不会抛下我。 …… 认识女人的那天，我刚和李嘉明生了场气，独自一个人去产检。 最初怀孕的时候，我们俩都挺开心的。 那段日子，我每天都用试纸检测，缠着李嘉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造人成功的机会。 其实，我不大喜欢小孩儿，可是，李嘉明喜欢。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结婚7年来，我一直在努力。 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行，我到了现在也不知道。 只是我得了偏方吃药的时候，也给他来上一份。 就这样，在我逼着他喝了一整年，知名老中医开的偏方之后，我们要上了第一个孩子。 有时候，我想，并不是淘淘自己想跑，或许是一开始，她就不愿意来。 我的妊娠反应极其强烈，怀孕的头几个月，我几乎都是抱着马桶或者垃圾桶度过的。 强烈的孕吐反应，让我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混合了血液之后，我的胆汁是咖啡色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六个月，李嘉明托人看了孩子的性别。 “是个女孩儿。”他对我说。 “那正好，我最喜欢女孩儿了。” 我当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毕竟一直以来，他都喜欢趴在我的肚子上，没脸没皮地摸着我的肚皮。 对里面的小家伙说：“儿子，爸爸在这儿呢，叫爸爸。” 现在想想，也就是自那以后，他开始对我冷落。 遇见那个女人的前一天，我们正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我现在才想明白，那晚他或许是故意找茬儿。 …… 因为孕吐反应极其严重，孕酮过高的我，住进了院。 公司的领导来看我的那天，我正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 起因是由于我喝了一口哈密瓜汁。 有时候，感官体验就是这么神奇，当你吐到整个食道都烂掉的那一刻，一口哈密瓜汁和一口辣椒水，没有半点儿区别。 领导当时没说什么，回去之后，就让人事打电话给我。 没说降职降薪，只说要给我调岗，职位比现在低一级，岗位工资少800。 见我不同意，人事又说，如果不同意，那就只能拿钱走人。 她在那头劝我，静静，别和钱至气，老板对你够仁义的了。 就这样，我在辛辛苦苦干了八年的单位，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补偿：8万6000块。 领了劝退金的我，和李嘉明聊了一下，决定在家安心养胎，等孩子大一点，再去找个工作。 像所有普通老百姓一样，我们都需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 遇见女人那天，我独自坐在医院候诊区的长椅上，正生着闷气。 说来也怪，本来一向脾气温和的我，在孕期变得特别暴躁，连饮食结构都发生了变化。 那段时间，我最想吃的，就是我妈当年做的那碗羊肉汤。 里面有羊血，内脏还有羊肉，红亮亮的肉汤，一点儿都不膻气。 我们娘两，上顿下顿地吃了整整一周，最后实在吃不下，才不舍地倒掉了。 我还记得倒掉羊肉汤的那晚，我盯着垃圾桶发呆了好久，心里想的是，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女人碰了我一下，是的，没看错，她先碰了我。 “不好意思，你旁边有人吗？” 她瘦高的个子，容貌姣好，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很轻柔。 我摇头，“没有。” 她笑着谢过我，坐在我身旁。 我并没搭理她，我还在为昨晚李嘉明惹我而生气。 这时，我听见女人在一旁叹气，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至今都万分后悔，如果我没看那一眼，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舒服吗？”我问。 作为过来人，怀孕有多艰难，我懂。 我妈以前总说，“你爸总嫌我怀孕的时候娇气，说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别的女人怀孕都能下地干活，怎么到了你，就一直哇哇吐个不停，生活不能自理。” 我问我妈，“你怎么回的？” 我妈笑，“一巴掌扇过去，他就闭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2章 【六十二】噩梦 我妈完全是吹牛，她和我爸的感情并不好，少年夫妻，老来怨。 我总是能听见她们声嘶力竭地争吵，锅碗瓢盆满地乱摔。 没日没夜，不眠不休。 就这样，她们一直吵到我15岁的那年。 为啥是15岁？ 因为我15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我爸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抛下了我们娘俩。 那封信，我妈没让我看。 我看着她呆坐在床上，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吃到了生平以来，最好吃的那碗羊肉汤。 又过了半个月，我妈带着我，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城市，再没提过我爸。 …… 对于我的关心，女人礼貌地笑了一下，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上一家医院说，孕六周还是没看到胎心胎芽，建议我流掉，可我不舍得，今天来这……” 她顿了一下，“想再确认一下。” “放心。”我安慰她，“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小生命很顽强的。” 她眼神里划过一丝感激，似乎有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谢谢你。”她说。 我摇头，摸了摸肚子，“她也一样，8周了才都长出来，害我担心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火炮。” “喝水吗？” 女人对我笑，递过一瓶矿泉水给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笑容，柔柔地，暖暖地，一脸岁月静好。 我当时还在想，是个温柔的人。 “我叫方舒。”她的号码排在我前面。 待我检查出来之后，发现她在门口等我。 “徐静。”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借你吉言，它很健康。”她对我展示着那张检查报告。 我笑着回：“会一直很健康，加油！” 就这样，之后的每次检查，我都能遇见她。 李嘉明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只陪我检查了两次，就不再出现。 那个时候我想，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生出来之后，要跟我姓。 “你给宝宝起名字了吗？”有天方舒问我。 我笑，“倒是有一个，不过还没想好，你呢？” “我想好了，就叫李乐淘，我希望他以后快乐淘淘，潇洒地过一生。” 我惊了一下，她起的名字和含义，竟然和我的不谋而合。 而且，她老公也姓李。 正因为如此，我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人生在世，能找个志趣相投的人不容易，还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 之后的每次见面，她都会熬了汤。用保温瓶带给我。 没有亲人在侧的我，肆意地享受着来自这个陌生女人的温暖。 心怀感激。 …… 眼看我的淘淘就要8个月了。 这阵子以来，我睡得特别不好，每天晚上，都会因为憋气自动醒来，然后坐在床上，失眠到天亮。 今天又是如此。 只不过，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我可爱的淘淘。 在我的想象中，她会是一个软软萌萌的女孩子，长得像爸爸，皮肤白皙，鼻梁高直，眉目深情。 就像现在一样，她正穿着我床头挂着的那件，可爱的hellokitty卡通连体服，晃晃悠悠向我爬来。 眼见着她越爬越近，我伸手抱住她，“乖，让妈妈亲一口，我们马上就见面了。” 梦里的我是清醒的，清醒到，即便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不愿意醒来。 然后，那只小可爱，缓缓朝我抬起头来。 圆圆的小脸上，有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她咧开嘴看向我，嘴角眼角渗出的都是血。 她说：“妈妈，救救我！” 我猛然间醒了过来，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夜漆黑如墨，除了冷淡的一牙弯月，看不到半点儿星光。 该死！ 怎么会做这种梦，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醒来之后，马上往枕头上连吹三口气，再把枕头连摸三把，然后将枕头翻过来，再继续睡。” 小时候每次做了噩梦，我妈都用这招替我化解。 有段时间，我夜梦醒来，也经常看到她对自己的枕头这样做。 只是，我睡不着了。 枕边电话铃声大作，又是匿名的号码，吓得我一激灵。 电话那头，依旧是老样子。 要么不出声，要么放一段如鬼似魔的恐怖音乐。 或者和现在一样，一个低沉哀怨的凄厉女声低吼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第一次接到这个电话，是在几个月前，我刚怀孕那阵。 李嘉明经常出差，剩我一人在家。 我妈死得早，自从我爸离开之后，她和家里所有亲戚断了联系。 如今这座城市，除了李嘉明，我没有其他的亲人。 我本不爱交际，朋友交往皆是点到为止。 聊得最多的，就是小区楼下的大爷大妈。 加上我这个人性格有些别扭，总是讨厌麻烦别人，一般能自己解决的问题，我都不想去劳烦别人。 所以即便隔壁一直在装修，我也没表现出半点不满。 白天，他们家凿墙，上电钻，“突突突”的时候，我都会出门去楼下公园遛弯儿。 说来也怪，本不喜欢孩子的我，自从怀孕之后，看着一张张粉嫩可人的小脸，都会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种与世无争的性子，不似我妈。 她干什么都要强，听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总和我爸吵，导致最后，我爸愤然出走。 从小我就对自己说，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凡事先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午夜来电这件事，其实我是求助过的，向李嘉明。 我收到第一个电话的那晚，他在外地出差。 我半夜和他哭诉了几句。 他懒洋洋地回：“你是不是做梦了？别胡思乱想，乖，我明天就回去了，今天忙了一天，累了，你也早点儿睡。” “嘉明，不是梦……” 电话还没挂断，我就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呼噜声。 他很忙，我对自己说。 我不该因为这种事打扰他。 或许真的是梦呢…… 我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胃里翻江倒海，直接把我带去了马桶旁。 说来也怪，电话只会在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打过来。 明明我睡前关了机，可不知为何，它还是会在半夜自动开机，然后响起来。 也正因如此，我开始要求李嘉明，多留在家里陪我。 “静静，我不是不想陪你，孩子马上就出生了，你又失业了，这个家还不是要靠我撑！” 他说的对。 他说的都对。 我无力反驳。 李嘉明和我一样，父母早亡，亲戚疏远。 我们从彼此身上嗅到了相同的味道。 也正因如此，我们顺理成章，从恋爱到结婚，毫无波折。 他向我求婚的时候，包下了那家我们约会时常去的餐厅，手捧999朵玫瑰，脸上笑容无比虔诚。 他说，静静，我愿为你而生，亦肯为你而死。 从此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离不弃。 我妈说，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会乐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 她说，我爸当年就曾对她发誓，有朝一日若辜负了她，必会被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可我爸还是撒了谎，至今我也没能查到他的消息。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用我妈的话说，找他干嘛，说不定早死在外头，都没人给他收尸。 我对我爸的印象，越来越模糊。 我爸长得好看，斯文白净，和李嘉明有那么几分相似。 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李嘉明的时候，还误以为，他是我爸的投胎转世。 “嘉明……”我忍不住又一次打电话给他，恐怖的噩梦，让我不敢闭上眼睛。 “怎么了？”他被我从睡梦中吵醒，声音里还带着气。 “我梦见淘淘了。” “啊？”他似乎嘲讽地笑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不是的。” 我忙解释，“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 “嘟——”一段忙音，他挂了电话。 我又打了几次，里面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她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把手机丢到一旁，把头埋在蜷缩的双腿中间。 除了他，我没人可以倾诉。 而他，不愿听我倾诉。 悲伤化作深深的失望，本就情绪不稳的我，忽然抽泣起来。 可是，没等我发泄过瘾，手机铃音响了。 我一愣。 会不会是嘉明真的没电了，他刚充好，就马上给我打来。 都怪我太小肚鸡肠，误会了他。 还白哭了一场。 我看都没看，满怀欣喜地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声音。 电话那头很安静。 我隐约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呼声。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尖利的笑。 她说：“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从噩梦中惊醒的第二天，淘淘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 血从我双腿间流下，温热的，粘稠的，迫不及待地奔涌着。 它似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向外逃窜。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一直以为，那些疼痛，都不是真的。 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一个我想及时醒来的梦。 一个吹三下枕头，掸三下，把枕头扣过来，就可以反弹的噩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3章 【六十二】病 虽然挥刀而下，我却并没有砍下去。 我喜欢看方舒被我吓得瞳孔骤缩的模样，这几天来，我都以此为乐。 “饿了吗？”我问她。 几天滴水未进，她柔·软的嘴唇，变得干涸，上面还起了一层薄薄的皮。 我伸出手去，想替她撕掉。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个精致的女人。 即便是怀孕的时候，她也会穿着高跟鞋，画着精致的妆容。 怀孕生子，似乎对她影响不大。 她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有着同款为生活奔波劳碌的老公，不能时刻陪在身旁。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方舒其实对我很好。 她是我觉得，继李嘉明之后，我最亲近的人了。 如果，我没发现那件事的话，或许，我们会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我妈生日那天，我照例去替她扫墓。 李嘉明打来电话，“徐静，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是那句话，别拖了，对你我都不好。” “嘉明，没有回旋的余地吗，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不管，最晚下周一，我们民政局见！” 李嘉明还是老样子，当年求婚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心急：“我不管，最晚下周一，我就要和你扯证！” 现在的这番言论，和当年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当年他逼我结婚。 如今，他逼我离婚。 是的，我们马上就要离了。 失去孩子的我，脾气越发地古怪。 常常无缘无故，抱着给淘淘买的衣服和玩具，一哭就是一整天。 除了哭之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我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无可恋，再也无法燃起一丝对生活的勇气和向往。 “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特么还没死呢！你哭个屁啊！” 我不相信，这些话，是从李嘉明嘴里说出来的。 那个斯文英俊，总是对我柔声细语的老公，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对我大吼大叫。 在我以泪洗面的第二个月，向我提出了离婚。 失去孩子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他冷血无情的就像陌生人一样，把我为孩子置办的一切，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徐静！”他说，“我们离婚。” 没有任何一句安慰，他决然冰冷的眼神，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同俯视蝼蚁一般。 从那一刻起，我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或许已经不爱我了。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弃我如敝履。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不明白。 我已经失去了淘淘，我不能再失去李嘉明。 而且，我好像病了。 路过天桥的时候，我向下看去，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是那个女人。 她说：“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惊慌的回过头来，慌张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寻找她的踪迹。 然而，我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一只手突然拍在我肩上，我身子一顿，僵直地回过头去。 李嘉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怎么了？” 刚刚还被恐怖吞噬的我，脑子里紧蹦着的那条线，突然断了。 我扑到他怀里，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嘉明，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的举动，让李嘉明始料不及。 他忙开口说道：“你发什么疯，松开，你赶紧松开！” 我是真的病了。 开了一堆我念不出名字的药，还约了之后的心理治疗。 从医院出来，我上了李嘉明的车。 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开完药了吗，开完赶紧走，我还有事儿。”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新换的。 那首铃声很奇怪，听起来很耳熟，我肯定在哪儿听过。 我猛然间记起，方舒的铃声也是同一首，一首阿尔法脑波音乐。 她说，这样以后有人打给我，我也能顺便胎教了。 我当时还调侃她，想得还真多。 我拿出手机，给方舒打电话，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李嘉明像是怕我听到一样，他的声音很低，很柔，还带着笑意。 对面是个女人。 为了证实刚刚的猜测，我又打了两次方舒的手机。 眼见李嘉明挂断了电话，我听见方舒在电话那头说道：“静静，有事吗，这么急，我刚和我老公通电话呢！” 我回：“没有，就是想你了，你哪天有空，我们聚聚。” 方舒：“我最近有点儿忙。” 我说：“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 挂了电话，我看向李嘉明。 都说女人发现老公出轨之后，智商堪比福尔摩斯。 在李嘉明回过头来看我的一瞬间，我觉得，我猜对了。 “嘉明，谁的电话？” “一个客户。” “哪个客户，我认识吗？” 李嘉明系好安全带，回头警告我：“和你说了也没用，打听那么多干嘛！” 我笑着看向他，“女客户吗？好看吗？” 他没好气地白我一眼，“神经病，犯病了就吃药！” “不是神经病，是抑郁症，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刚大夫说……” “有病赶紧治，别耽误我离婚！” 我低下头，攥紧拳头，指甲都扣进肉里，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比起他们对我的伤害，这些完全不算什么。 李嘉明把我送回家，就借口有事，出了门。 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镜子里的我，神情枯槁，憔悴不堪，哪里像个刚30岁的女人。 自暴自弃了一阵，我吃了药，找出衣柜里最漂亮的那条裙子，画了精致的妆，在他向我求婚的那家店订了外卖。 一切就绪之后，我坐在餐桌旁，等那个还是我老公的男人回来。 李嘉明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他没开灯，看见餐桌旁身着红裙的我，吓了一个趔趄。 “妈的，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扮鬼吓人啊！” 开了灯，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他这才发现，满满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口未动。 李嘉明面容有些缓和，声音也软了几分，对我挤出一个敷衍的笑：“今天什么日子？” 我指着墙上的日历，那是我年初就圈好的，“相识8周年纪念。” 或许是我的提醒，让他良心发现。 他缓步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都那么久了。”他说。 我点点头。 “不过，婚还是要离的。” 我没吭声，痴痴地看着他。 “房子留给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嘉明，我们喝一杯，把这些不开心的事，都抛在脑后。” “你死了这条心，这婚，我离定了。” 说完，他起身，“以后，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明天，我就搬出去！”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没有。 “那个女人漂亮吗？” 李嘉明身躯明显一顿，为了掩饰尴尬。 他大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该吃药了！” 说来也怪，在我吃药恢复，日渐好转的那段日子，每隔几天，我都会跑去之前做产检的医院。 虽然我没能留住淘淘，但我时常会想，如果她顺利出生，会是什么模样。 就在那天，我又一次故地重游，路过候诊区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了方舒。 她靠在李嘉明肩上，一副娇弱的模样，时不时朝他撒娇。 男人弯下腰，替女人揉着脚，边揉边说：“老婆大人，辛苦了，等儿子出来，我替你好好收拾他！” 我一个趔趄，忙扶住了身边的墙壁，掏出手机，打给方舒。 半晌，她接了电话：“喂，静静，有事儿吗？” “没，就是好久没见，想问问你孩子怎么样了。” “挺活泼的，刚刚还在踢我。” “哦，那就好，你老公最近如何，要不要以后我陪你产检。” 方舒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静静，不用了，我这阵子一直想联系你，但又怕你触景生情，所以……你不怪我？” “怎么会呢，我现在好多了，明天还打算去面试呢！你真不用我陪？” “不了，我老公为我推掉了很多工作，现在专心陪我，你可别来打扰我们二人世界啊！” 我笑，“瞧你说的，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儿，改天再找你聚聚！” 挂了电话，我神情漠然地走出医院。 脚下像是踩着云朵，空荡荡的。 我已经不知我身处何地，地狱还是天堂。 那晚，我妈托梦给我。 她劈头盖脸地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孬种，我这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以前她经常这样骂我。 测验成绩不好的时候，她骂！ 大学考得不如同学家孩子好的时候，她骂！ 工作之后，工资不如对门家孩子的高的时候，她还骂！ 只有一次她没骂我，就是我把李嘉明领回家的那天。 她布满皱纹的脸，每一道褶子，都笑得撑开来。 她很满意李嘉明。 也很满意，我爱他。 这下，连我妈都坐不住了，我实在是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 五月的天，湛蓝湛蓝的。 阳光有些刺眼，我走进了一家侦探社。 一个英俊又有些邋遢的男人，藏在一张堆满了书的大桌子后面，见我来了微笑着起身招呼。 我简单说明来意。 他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说道：“没问题，只要您付的起相应的报酬，我们会满足您所有的要求。” 男人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周之后，我拿到了我想要的所有资料。 方舒和李嘉明的通话记录。 方舒和李嘉明的开房记录。 李嘉明为方舒购买房产的证明。 那个骚扰我的神秘电话的来源。 清除了我手机里被植入的木马。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永不出错。 那个电话，果然是方舒打来的，她隐藏的可真好。 至于手机里的木马，我叹了口气，来自李嘉明发给我的一个视频的链接。 我拿着资料的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兴奋，颤抖不受控制。 男人看着我说道：“有了这些，您可以报警。就算离婚，法官也会站在您这边。” 我点头表示感谢，又问道：“窃听器装好了吗？” 男人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装好了，不过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这样做了，您的优势可能……” 我从包里掏出几叠钱，丢到他的桌子上。 男人没再说什么，递给了我一台笔记本电脑。 就这样，我开始了监听的工作，没日没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细致到，我连方舒一天去几次厕所都清楚。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只是一想起李嘉明离开时的冷漠表情，和方舒假惺惺向我示好的模样，我就恨从心起，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就这样，到了五月中的某天，事情发展到了我不可控制的局面。 那天，方舒打了个电话给我，她没说什么，只是刻意寒暄了几句。 挂断电话，我听见了耳机里李嘉明的声音：“你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她回：“为什么不打，我本以为她会抑郁自杀呢，结果，她反而越过越好了，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 李嘉明说：“算了，别气坏了身子！” 方舒：“怎么，心疼了？” 李嘉明：“没有，我对天发誓，我现在心里就只有你和咱们的宝贝儿子！” 方舒：“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李嘉明：“必须的。” 方舒：“嗳，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恨我在汤里给她下药，让她流产。” 李嘉明：“说什么呢，我这辈子就想要个儿子，那个女人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快来让我摸摸，哎呦，我儿子在踹我！” 我颤抖着摘下耳机，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到键盘上。 淘淘离开我的前一晚，我确实喝了方舒送来的乌鸡汤。 我扣上电脑，使劲儿摔在地上。 如果说，听见他们对话的那晚，我第一次动了杀心。 那接下来的事，就是一针强力的助推剂，让我不得不置他们于死地。 …… 实施报复的第一步，我去了李嘉明和方舒的爱巢。 在小区楼下，遇到了出来遛弯儿的两人。 两个人看着我同时愣了。 我笑着打招呼，“老公，方舒，这么巧？” 方舒脸色骤变，急败坏地看着李嘉明，“怎么回事儿，她怎么来了，你让的？” 李嘉明无辜的摇头，转而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我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你买的这栋房子也算是婚内财产，即便写了她的名字，我也有权收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4章 【六十二】爱情汤 一直到这儿，我都是理智满满，企图唤醒他们的良知，也试图缓解我眼看就要崩溃的神经。 我的脑子里有很多条丝线，密密麻麻，交错织成一张网。 是它们支撑着我，保持理智清醒，保有做人的底线。 可惜，我错了。 有些人，她完全不讲道理，根本没有良知，比如方舒。 “既然你能来这儿，估计也都知道了，正好，我也不用瞒了，这几个月，可累死我了。天天对着你，还要接你的电话，煲汤给你，真的……好烦！” 方舒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那个看似柔弱，说话总是低声细语，善解人意的女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趾高气昂，嚣张跋扈，贼喊捉贼的泼妇。 她似乎忘了，在这段关系中，她才是那个不道德的第三者。 我冷冷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摸着我的小腹。 “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哈哈大笑：“都怪你贱，你傻，你馋，非要把我当姐妹，非要什么都和我说，你孩子没了怪我吗，有本事你留住她生下来啊，你没那个命，怪谁呢！你活该！” “嘭～嘭嘭～嘭嘭嘭……” 我脑子里发出了异常的声响，那些作为守卫的防线开始断裂。 一条，两条，三条，我数不过来…… “你恨我啊，哈哈，恨我的人多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嘭嘭嘭嘭嘭～～” 声响越来越大，崩断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无法控制。 李嘉明站在方舒身旁，一脸怒意地冲我吼：“你来这儿干嘛，还嫌我不够乱是吗？” “嘉明，你都知道是吗？她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对吗？”我又问了。 我需要当面确认。 我希望他能反驳我，告诉我，他不知情，他没有默许那个女人害我。 可是，看到他的之后反应，我彻底心如死灰。 “少在这儿犯病，赶紧给我滚！” 他骂完我，回头柔声安抚着方舒：“乖，宝贝儿，不气啊，不生气，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我忽然想起，我爸离家出走的前一晚，也是来了这样一个女人。 颐指气使地指着我妈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爸也是如李嘉明这般对着我妈大吼，转头维护着那个女人。 我对他们微笑着，没再言语。 我满脑子，都是他们说的话。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都怪你贱，你傻！” “有本事你生下来啊！” “赶紧给我滚！” “你活该！” 嘭嘭嘭嘭…… 崩坏的声音，从我的脑袋传遍全身。 我无力阻止，也不想再阻止了。 方舒说的对，我们之中，确实有人该死！ ……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把羊肉汤送到方舒跟前。 “好吃吗？”我问。 她狼吞虎咽，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朝我点点头。 我看着她，笑了。 那次不欢而散的五天后，我敲开了方舒家的门。 方舒对我的到来，深感意外，虽然极不情愿，但她还是把我请进了门。 把她带回家来，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到处都布满摄像头的街道上。 但如果她意外流产了呢？ 那作为偶然发现状况的好心人的我，就必须把她送去医院。 没有任何痛苦，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想到这儿，我有些懊恼。 转头看着袋子里，那个已经成型的娃娃，我又笑了。 对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真的是个男孩儿啊，啧啧啧！” …… 李嘉明是在当天下午到的。 时间非常巧，他来的时候，我正专心致志地包着饺子。 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里面说吃了这种饺子，就可以时光永驻，青春常在。 李嘉明应该是饿极了。 一口气吃了两大盘，然后目光怀念地看着我说道：“还是你的手艺好，这么久以来，我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饺子，什么肉做的，不像是猪肉，味道很特别。” 我对他笑，“羊肉，放了几味特别的香料而已，没那么膻。” 李嘉明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 他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又问：“方舒最近没找你麻烦？” 我摇头，问他：“你今天来，还是找我谈离婚的事？” 李嘉明没否认，“孩子还几个月就要出生了，纵然我有天大的错，你要怪就怪我，静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好聚好散。” “那我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嘉明，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他看着我一怔，眼底一丝挣扎稍纵即逝，岔开话题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我来就是通知你，明天上午民政局见！” 眼看他就要走到门口，我喊住了他：“嘉明，你想不想见见你儿子？” 李嘉明转过头来，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桌子上他吃剩的饺子，对他微微一笑，“他在这儿呢，还剩了一盘，你觉得味道如何？是不是味道很特别？你不打算打包带走吗？” “徐静，你胡说什么？！” “嘉明，真的是个男孩儿呢！” 李嘉明瞬间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呕”地一声，向洗手间跑去。 待他吐完之后，我拉开了浴帘。 虚弱的方舒赤条条的，安静地睡在浴缸里，麻药的劲儿还没过。 “你……对她做了什么……” …… 李嘉明比方舒要惨一点，不过更痛快一些。 只一锤子下去，他就凉了。 我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又想起我妈。 我爸离家那天，她只允许自己哭了一阵子。 当天夜里，她也是如我这般，拖着我爸巨大的身躯，在厨房一刀一刀劈下去。 为了怕我看见，还特意在我每晚喝的牛奶里，下了安眠药。 李嘉明又胖了，一整个冷冻室都装不下他。 擦干净地上的血迹，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睡了一个不起夜的安稳觉。 我妈在梦里破天荒地夸了我。 她摸着我的头，目光和蔼：“静静，干得漂亮，不愧是妈的女儿！” …… 那羊肉汤，看来是好吃极了。 方舒正一遍一遍地舔着碗。 我歪头看着她笑：“不急，不急，还有好多呢，你慢慢吃，我再盛一碗给你。对了，你不觉得这肉的味道很特别吗？到底是什么肉呢？” 方舒呆呆地望向我。 我笑着说道：“是想肉啊……头一次吃，我也是呢，托了李嘉明的福，是不是特别香！” 方舒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就像要突出来的灯泡一样。 我假装要走，又马上转头补了一句：“对了，饺子你吃吗，李嘉明可爱吃了，一口气吃了两大盘呢，都没给我剩，看来童子肉真的很好吃呢！” “疯子，你疯子！” 方舒绝望又无助地看着我吼。 很快，她开始剧烈地呕吐。 “唉。” 我嫌弃地捂着鼻子，“何苦呢，吃了他，你们不就融为一体了吗？” 她的脚筋已经被我挑断，腿也被我打折了。 我还想着，一会儿割了她的舌头，把她做成人彘，让她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这几天，我着实累坏了。 一直在炖肉，忙得还没工夫好好尝尝味道。 至于剩下的饺子，我早就丢进了垃圾桶，看着就恶心。 “叮咚！” 门铃响了，我对方舒做了个“嘘”的手势，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你好，我是对面的邻居，谢谢你昨天送的那锅炖肉。” 门口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憨厚，目光却十分锐利。 对视了一眼，我连忙避开。 我不大敢直视他。 那双眼睛，仿佛可以轻易地看透人心。 看着他还回来的干净砂锅，我忙伸手接了过来。 男人没走，反而向房子里面看去，接着用鼻子吸了吸，“还炖肉呢！” “是啊。” 我懒洋洋地回，“今天周末，请了朋友来家里做客，就多准备一些！你还要吗？” “可以吗？”男人满是期待地看着我。 我点头，“当然，等我一下。” 我快速走去厨房，掌心冒汗，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发现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我已经尽可能地不露出半点破绽。 很快，我从厨房走了出来。 男人正在打电话，见我来了，他笑着挂断。 一丝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扩散开来。 我笑着把砂锅递给他，嘱咐道：“小心烫！” 关门之后，我猛然想起，那个叫笑笑的女孩儿临走前，和我道别时说的话—— “别看我老公才二十几岁，厨龄都十多年了，手艺可棒了，等他放假，我请你到我家吃饭，让他给你露一手。” 我没空休息。 先是走去厨房，烧了一碗热油。 紧接着，我奔向卧室的洗手间的浴缸，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硫酸，倒了进去。 我有些后悔，没割掉方舒的舌头了，她叫的还真是难听。 我从没想过要逃，打从我送出那锅炖肉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只是在那之前，我想感受一下，感受一下和李嘉明融为一体的感觉。 李嘉明断气之前，我问他：“你真的愿意为我去死吗？像你当初求婚时，对我说的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没回我，两腿一伸就归了西。 喝下那晚汤之后，我突然理解了我妈。 我还记得她对我说：“静静，这不是一碗普通的汤，它叫爱情汤，这里面是爸爸对你和妈妈满满的爱……” 执法者破门而入的时候，李嘉明的头上，正“滋滋”作响。 电视里播的是《满汉全席》。 男人推着餐车走出来，讲解道：“真正的猴子脑一定要吃新鲜的，所以生滚用不到三分钟……” 听人说，人接近死亡的那一刻，脑子里会冒出他最爱的人的影子 我很好奇，很好奇李嘉明离开的那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的问题，他回答了吗？ 于是，我虔诚地挖了一勺，对来人说道：“等下，我吃了这勺，就跟你们走！”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5章 【六十三】附身黑猫 8月15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连日的阴雨，让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 就在今早，X对我说，如果我不能在24小时内找到替身的话，我的鬼生就会终结。 也就是说，如果在24小时内，我不能拉个人去死替我垫背，我陆小风，就要在这个世界消散了。 看到这儿，你可能还不大明白。 没错。 我死了。 在三个月之前，一个阴雨连绵的深夜。 车祸。 我从没想过，我会用这样的死法，结束我的一生。 毕竟在这之前，我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妇产科医生，每次都是等待迎接新生。 然而，这个老套的死法，让我困在了事发地—— 距离我前女友家的楼下，不到100米的一条小街上。 也正因如此，每天，我都能见到。 她和他的新男友，如胶似漆跟连体婴儿一样，在我面前腻腻歪歪。 所以，当X和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定了目标。 我的前女友，谭米米。 我常想着，如果我顺利归天，现在我坟头的草，估计有几厘米高了。 或许，是因为我不甘心。 所以至今，我还在人间逗留着，还在她身边逗留着。 X拍了我的肩一下，“你想好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X的情景，当他对我说，他是负责摆渡我的死神的时候，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穿越了。 作为死神来说，X真的长着很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和帅这个字眼不搭边儿。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声音。 每次他嘴唇不动，那话语却像从我脑子里传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清晰异常。 “既然这样……” X看了眼手中的怀表，“现在是5：20，明天这个时间，我来接你。” “等等，是不是只需要她死掉就好了？”我拉着问。 X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继续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不可以碰触她，如果你碰到了她，时间一到，你一样会魂飞魄散。” 我定了定神，有些生气地质问他：“不碰她，我怎么把她引过来，我又不会法术，我不如直接在这里等死！” X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地上的猫咪，“你可以附身在它身上，坦白讲，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阳间滞留这么久，害我到现在都无法交差。” 我看了那只黑猫一眼，它懒洋洋地坐在路边，舔着爪子洗着脸。 “要我附身在猫身上，那我一开口，不是会被当怪物抓起来？” X笑了，也不知道是鄙视还是讽刺，“你现在这个样子和怪物有什么区别，陆小风，你已经不是人了，如果你还想重新做人，那这24小时，你可要抓紧了。” 说完，他就要离开。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依然有些胆怯，“要是她不死，我真的会消失吗？” X轻轻“嗯”了一声，停下来看了看我，微微叹了口气，“我做这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犹犹豫豫的，多少人为了马上投胎，随随便便就拖人下水。” 我松开了他，安静了半晌，开口说道：“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无辜？这世上的一切都有因果，你的死，就是你的果，因果循环，谁都逃不掉的。我去看看前面楼的那个老太太断气儿了没，等你好消息。” X走了几步，回头看我，很正经地又一次叮嘱道：“记得，不要让你鬼的形态碰到她，不然……” “知道了。” 我没心思继续和他说话。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把谭米米，引到这条路上来。 …… 中元节这天，鬼气最盛。 我顺利地附身在那只黑猫的身上，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 我出事儿的这条街不长，几百米而已。 这里是谭米米家所在小区后门处的一条小街，十分偏僻，只有6、7米宽，街道两旁停满了私家车，平时路上的人不多。 我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寻找着合适下手的位置。 走着走着，我停了下来，看着地面，有些疑惑。 按常理来说，在这里发生车祸的概率应该为0。 由于停满私家车的缘故，这里窄得只剩下一条可通行的车道，每台经过这里的车，都会放慢速度。 可好死不死，我出车祸的地方是个拐角，竟然有人在拐弯处加速。 我已经不大记得事情的经过，只记得眼前一亮，之后有个人影，在我眼前晃过。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 X站在我身边，对我进行自我介绍，其余的印象全无。 我死后没几天，谭米米辞了职，在我尸骨未寒的时候，和邵敏勾搭在一起。 据我这几个月的观察，谭米米每天的活动路线很固定。 早上6点的时候，她会出门去不远处的公园晨跑，之后去超市买菜，中午准时出门给邵敏送饭。 邵敏晚上5点半左右去她家，并在21点左右离开。 22点的时候，屋内灯灭，如此反复，作息规律。 我屏气凝神，趴在单元门口，等待着谭米米的出现。 “你还有23个小时。”X的声音在我脑内响起。 此时此刻，对于死亡，我并没有实感。 就像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没想到的是，此时，我脑子里出现了第二个声音。 它问：“小子，你为什么附在我身上？” 我苦寻半天，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只猫，原来它还保有意识。 谭米米出现了。 她发现了我，眼里是欣喜的神情，蹲下了身子，摸了**的下巴，“球球，早。” 我冲着她“喵”地叫了一声。 我附身的这只猫叫球球，名字是谭米米取的。 它平时不喜与人亲近，唯独对谭米米情有独钟。 而谭米米，每天都会拿着食物下来，喂小区里的流浪猫。 她是个惹人喜爱的女人，我无法想象，谁会不爱她。 我又“喵”了一声，这时，我脑子里球球的声音响起：“小子，别惦记了，她现在是我的妞儿。” 我擦，什么你的妞儿，她是老子我的女人好吗？ 我不甘示弱，和球球激斗了一番，最后我败下阵来。 “情况我了解了，你先跟着我，以后叫我老大。” 我差点儿没被它一句话噎死，一只猫竟然要当我老大。 于是，我开口叫了声：“老大。” 球球也算通情达理。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告诉它说，谭米米有危险，我是来保护她的。 之后，它便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我。 我偷偷跟着谭米米，陪她在公园里跑了足足一个小时。 回到小区的时候，一群人围在垃圾回收处，议论着什么。 “这谁干的？作孽啊！” “就是，好好的小猫，昨儿我还见了呢……” 谭米米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我也尝试着，用脑袋挤出个空隙来，然而，我并没有成功。 我听见谭米米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心情有那么好过一点儿。 我死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个冷血的女人，竟然为了死去的猫哭，想到这儿，我更不爽了。 “你怎么还往她身边凑？” 一个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寻声看去，一只黄色的大猫。 皮毛脏兮兮的，走到我身旁看着我说道。 我正纳闷儿的时候，它又开了口：“我看到那个人，把小白抱走的。” “谁？”我更困惑了。 “总之我要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离那个女人远点儿。” 我满脑子问号。 它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好像谭米米就是那个凶手一样。 我穿过人群，找到了泣不成声的谭米米。 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嘀咕着：“这都第几次了，之前那个更惨，眼睛都被挖了。” “到底谁干的，真缺德。” “要我说，保不齐就是那个女的，猫哭耗子，平时这小区里的野猫，都是她在喂。” “不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小子，别乱想，不是她。”球球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谭米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惨白，睫毛上还挂着泪。 摸着我的脑袋轻声问：“球球，跟我回家好不好？” “喵。”我回她，意思是“不好”。 谭米米试图抱我的时候，我跑开了。 “为什么不和她回家？”球球问我。 “你呢？当初我记得她也邀请过你好几次？”我反问。 “男人的浪漫你不懂。” 我不去理会球球，而是偷偷跟在谭米米身后，寻找着合适的机会，伺机下手。 终于，我等来了第一次机会。 我站在街口，见谭米米从超市买菜回来，忙几步跑到她跟前。 她买了很多的菜，大大的塑料袋坠在双手上，拎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机会来了！ 一辆车一路飞驰，眼看就要行驶到拐弯处，我迈着轻盈的步子，飞快蹿了过去。 “小心！” 我看到菜、肉、鱼飞向了空中，画出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纷纷落地。 谭米米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倒在车子旁边的马路牙子上。 “我说你，突然冲出来，吓死我了。” 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哥，怒气冲冲地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谭米米语气有些不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6章 【六十三】球球的记忆 “你怎么开车的，拐弯还开那么快！” 谭米米一直抱着我，也没管掉落一地的菜、肉啥的，冲着那个男人就去了。 嗓门儿老大，一副撕逼的架势。 “吼什么？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猫是你家的，你是不是碰瓷儿啊？我和你说，有摄像头呢！” 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电线杆子上的摄像头。 谭米米没搭理他，而是摸着我的毛，柔声安慰着：“球球，不怕。” 男人一直在看表，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见谭米米抱着我不动，有些急了。 “妹妹，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这里200块钱，今天就算我倒霉行吗？我赶时间，给我让开，我要走了。” “谁要你钱！” 谭米米看着那人递过来的钱，狠瞪了他一眼。 “不要钱，不要钱你打什么主意？”男人被她说愣了。 “以后不许开这么快，尤其在转弯的时候。”谭米米看着他，眼睛突然红了，格外较真儿。 男人听得一愣，走的时候，小声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球球的声音，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小子，算你运气好，要是伤了我的妞儿，要你小命。” 呵呵，我才懒得理你。 说来也怪，此前我曾幻想过无数次场景，她死时的恐怖模样，我复仇之后的快感。 然而，在她冲过来抱着我，逃离的一刹那，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舍和感动。 我从谭米米怀里跳了出来，她弯腰捡着散落一地的菜，我在一旁看着她。 几个月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来素净光亮的脸上，也有了浓浓的黑眼圈，那叫一个憔悴不堪。 活该，我暗想。 可是看着看着，我心里难过了起来。 明明自己曾经那么宝贝的女人，怎么跟了别人之后，变成这副模样了。 “还有20个小时。”X在我脑子里提醒我。 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我错过了第一次投胎的机会。 此时，天空飘起了雨。 我讨厌雨天，尤其是作为一只猫，更讨厌了。 灰蒙蒙的天，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雨越下越大，我跑去一楼的超市门口躲雨。 习习的风，吹得我很舒服，我趴在门口的台阶上，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向我走来，我连忙躲开了。 然后他转移了目标，抓走了我身旁的一只白猫。 白猫？ 怎么回事儿？ 我趴在这儿的时候，明明只有我自己。 带着这个疑问，我跟在那人的身后。 那是一个男人，很高大。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我心里总是慌慌的，惴惴不安，“球球，你认识他吗？” 没人回答。 那个男人就来到了一处亭子，那是我从没去过的地方，没有人，很幽静，很偏僻。 我屏住呼吸躲在草丛里面，然后，我看见了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幕。 他的刀，干净利落地刺在那只白猫的身上，那猫还来不及叫，就瞬间断了气。 我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僵在原地，想着要怎么逃走不被发现。 “啪嗒。” 好死不死，我竟然踩到了树枝。 “谁？” 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我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偷偷回头看，生怕那人追了上来。 我发誓，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我连吃奶的劲儿都恨不得使出来，千万别让他抓到，千万别……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听不见远处追赶的声音，稍稍松了口气。 天空依然下着该死的雨，把我淋了个透。 我平复着呼吸，刚要迈开步子，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我的面前。 那人低头，似乎笑了，“是你啊！” “还有18个小时！” X的声音让我猛然惊醒，如果我是个人的话，一定满头大汗。 原来，是梦！ 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你看见了？”球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怎么回事儿？”我问。 “就是那么回事儿。” “他是谁？” “他……” 球球刚要说，我看见谭米米拿着保温饭盒，打着伞，经过我的身边。 …… 雨一直下。 我尾随了谭米米一路，浑身上下淋了个透心凉。 我站在邵敏公司门口，却进不去，我只好顺着墙外的管道向上爬。 倘若，邵敏不是我的情敌，我其实还是很欣赏他的。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身家过亿，和谭米米是大学校友。 毕业之后双双来到我们医院，被誉为金童玉女，完美组合。 据我所知，他苦追了她6年，那叫一个执着深情，可没想到，被我半路截胡了。 想想他也是惨。 我和谭米米在一起之后，他直接从医院辞职，开了这家公司。 或许，他也和我一样，想守在谭米米身边。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了二楼。 隔着玻璃，我看见谭米米坐在邵敏腿上，一口一口喂他吃饭。 “咔嚓！” 一道响雷劈下，我觉得该劈死这对狗男女才是。 正当我用忿恨的眼神，瞪着他俩的时候，谭米米一抬头，和我的目光对上了。 我一愣，忙向后躲，这一躲可不好，脚下一空，我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 猫是不是真的有九条命？ 坠落的时候，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还有17个小时。” “不用你提醒，老子要死了。” 我大声吼着，反正也没人能听见，我还没报仇就死了。 跌落的瞬间，我的眼前模糊了起来，不知道到底是雨还是眼泪。 我想起谭米米曾经也是如此，坐在我的腿上，一口一口把我不爱吃的菜，塞进我的嘴里。 可如今，她身边换成了别的男人。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嫉妒，嫉妒得发狂。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资格，作为一个鬼，我早就不配拥有她了，只是…… 这难过的情绪，在胸膛炸裂开来，我是不是还爱着她？ 快要落地的时候，我得出了答案。 是。 我依然爱她。 有人说，人死之前的一秒，会回到最爱的人身边。 还有人说，那其实是一种幻觉。 我想，我就是第二种，一场幻觉。 “它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骨头什么的都没问题，我一会儿带它去做个检查。” “喵！”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睁开眼，眼前的女人，就是我刚才心里念叨的那个，我最爱的谭米米。 “看你那怂样！” 球球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要不是我夺回了身体控制权，你小子就要害死我了。” 我没死！ 我还活着！ 天空中的雨，滴进了我的眼睛里，谭米米的怀抱很温暖，我用头磨蹭着她柔软的手掌，感受来自她指尖的温热。 我有多久没和她如此亲近了，遥远得就像几个世纪以前一样。 我用舌尖舔着她的脸，咸咸的，冰冰的。 别哭了，你这么哭，要我怎么舍得杀你！ “晚上想吃什么？”谭米米离开的时候问邵敏。 “我在外面订了位子。” “可是……”谭米米看了怀里的我一眼。 邵敏的手，一下子盖在我的头上，他的手格外大，好像一下子就能把我的脑袋揪掉一样。 瞬间，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于是，我顺势一躲，给了他一爪。 “这么精神，没问题的。” 谭米米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晚上见。”邵敏拉着她，眼里全是深情与不舍。 …… 告别了两人该死的秀恩爱，我被谭米米带到附近的宠物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全部正常，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今天在我这里观察一晚。”医生看着我说。 “也好。” 谭米米摸了**的头，“球球乖，我明天来接你。” 虽然她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却突然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她不会来接我了，她要把我丢下了。 谭米米人为地无视了我的又喊又闹，眼睁睁看着我被关进了笼子里。 然后她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说：“球球，听话。” 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被谭米米抛弃的郁闷之中，异常暴躁。 医生敲了敲笼子，“安静点儿，明天就回家了。” 我无视了X的报时提醒，此刻我只想着怎么逃出去。 “小子，冷静点儿。” 球球劝慰着我，“等一会儿找准机会，我们就跑。” 球球没有骗我，几个小时之后，机会来了。 我们趁医生送饭的间隙，从宠物医院逃了出来，到达谭米米吃饭的那家餐厅的时候，距离我消失的时间还有10个小时。 我趴在玻璃上，看着她和邵敏举杯对饮。 邵敏手捧鲜花，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到她面前。 谭米米一脸吃惊地接过戒指，喜极而泣。 一年前，我看见了同样的场景，只不过那天，谭米米拒绝了邵敏。 拉着我的胳膊对他说：“谢谢你的厚爱，我只会嫁给陆小风。” 回到谭米米家楼下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雨。 街灯昏暗，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街道，让我想起三个月前的夜晚，我兜里揣着戒指，在谭米米家楼下反复练习着对白。 “米米，嫁给我。不行，没诚意。” “米米，以后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不行，太俗。” “米米，虽然你脾气很差，家务也不擅长，做的饭菜还难吃，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所以，嫁给我好吗？” 那晚的求婚词，我没机会开口。 因为在几分钟之后，我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待谭米米的时间，我既难过又欣慰。 难过的是，她还是嫁给了别人。 欣慰的是，以后有人照顾她了。 “X，我打算放弃了。” X沉默了半晌，回我：“你确定？” “嗯，能看到她幸福，我没什么遗憾了，邵敏那家伙，肯定会对她好的。” “唉！” 球球在一旁叹气，“小子，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听得不明所以，问球球：“你知道什么？” 球球沉默了半晌，在我差点儿以为它脱离了肉身的时候，它说：“你确定想知道？” “不想说算了。” 我不再说话，安心等候谭米米归来，时间分秒而过，我的生命所剩无几。 球球叹了口气，“好，你看好了，都是我的记忆。”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的片段，关于谭米米的画面一闪现，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看到她在公园和熟人笑着打招呼，转身跑开的时候，眼泪刷地落下来。 我看到她坐在公园长椅上，眼圈红红地看着手机发呆，一坐一下午，反复翻看着我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球球，明天是他头七，你说他会回来看我吗？” “球球，明天就到三七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球球，明天是五七了，他会回来吗？” “球球，明天就是他走的第一百天了，你说，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我看到谭米米像个孩子一样，捂着眼睛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无法继续，看到这儿，我既开心又难过，声音颤抖地问着球球：“这些都是真的？” 球球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球球，你怎么在这儿？”谭米米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她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我拼命往她怀里钻着。 “这小家伙儿怎么在这儿？”邵敏的声音传来，我心头猛地一跳。 “我也不知道，一会儿我问问医院。” 邵敏跟着谭米米进了电梯。 这次我没挣扎，而是乖得出奇，依偎在谭米米的怀里。 “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邵敏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天，彻底塌了。 我呆呆地看着谭米米，听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了门，我纵身跳下，直接躲到了沙发底下。 谭米米好脾气地趴在地上，从缝隙里看着我说：“球球，出来，我给你洗个澡。” 我不要洗澡，我不要那个男人留下来，你去和他说，让他滚。 我“呜呜”地叫着，声音越发的难过。 “我来。” 谭米米犹豫了一下，对邵敏笑笑，“辛苦了。” 浴室里，水流哗哗作响，我和邵敏大眼儿瞪小眼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7章 【六十三】灵龛 邵敏蹲下了身子，走到我跟前，我顿感压力倍增。 因为他看我的目光，格外阴冷。 我吓得忙向后躲，脖子却被他一把捉住，直接拎了起来。 他对我笑，那笑容别提多诡异了，像是看着什么玩具一般，缓缓开口：“就凭你也想妨碍我？” 我无比惊恐地看着他。 此刻威胁尖叫都没有用，在我面前的男人，是个恶魔。 我的头一次次扎入水中，他似乎以此为乐，每当我要断气的时候，他都会把我拎上来，然后“哈哈哈”地看我滑稽的样子笑。 笑声很猖狂，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在我的印象里，邵敏的话不多，待人接物，谦逊有礼，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个变态！ “我不会弄死你的，我要慢慢玩儿。”他将虚弱的我拎起，甩了甩，然后用毛巾擦了擦。 这时，开门的声音传来。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趁他晃神的工夫，狠挠了他一下，挣脱了他，像门口跑去。 “洗好了？”谭米米蹲下了身子看着我。 “这小家伙太淘气，刚才趁我不注意，差点儿掉到水池里淹死，还好我发现得及时。” 邵敏不知什么时候也蹲在我身旁，摸着我的头。 我浑身一激灵，马上对他呈戒备状态。 我嘴里嚷着：“滚开，你这个混蛋！”可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 谭米米温了牛奶给我，又开了一罐罐头。 我边吃边看着厨房里洗水果的两个人，气得肝儿颤。 邵敏和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谭米米身上，从背后抱着她。 而谭米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任由他上下其手，只是回头对他笑笑。 我日！ 此刻，言语已经无法表达我的愤怒之情了。 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候，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 “你时间不多了，还有8个小时。”X提醒着我。 其实他不提醒，我也知道。 我发誓，我是不会让邵敏这个王八蛋得逞的。 于是，我乖巧地走到谭米米身边，在她脚边停住，用头磨蹭着她的腿，“喵喵”地撒着娇。 她笑着蹲了下来，摸了**的头，然后回身走向邵敏，语气温柔地说着：“去洗个澡。” 邵敏会意地一笑，朝浴室走去。 我萎了。 脑子一片空白。 该做点儿啥？才能阻止他俩，凭我这单薄的小身板儿。 “回答我。”我在脑子里喊着X。 “你还有7个半小时。”懒洋洋地回我。 “借我点儿力量，我要杀个人。” “抱歉，我们不提供这种服务。” “你丫的，我老婆马上就要被别的男人压了，你见死不救，好歹我们认识也好几个月了。” X半天没吭声，沉默了一阵，他回了我：“陆小风，你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这几个字，把我彻底敲醒。 我已经死了，连个肉身都没有，只能依附在一只猫身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却无力阻止。 谭米米拿了杯牛奶捧在手心。 邵敏出来的时候，她笑着递了过去。 “我不喝牛奶的。”邵敏伸手一推，谭米米愣了一下， 看着他有些撒娇地说道：“难得我一片苦心，赏个脸好吗？” 邵敏面露难色，但又不忍推脱。 右手接过牛奶杯，左手顺势环住了谭米米的腰，“你喂我，我现在就喝。” “人家也要去洗漱一下，你去卧室等我，喝。”谭米米轻轻一推杯子。 邵敏咕咚喝了一口，擦着唇角，对她暧昧地笑着，“那好，我去床上等你。” “喝光啊，我回去检查。”谭米米特意叮嘱着他。 邵敏微微蹙眉，没说什么，当着谭米米的面，举起了杯子。 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心里万马奔腾。 谭米米很磨蹭，在浴室里泡了半天。 我忍不住偷偷跑过去看她，看到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支注射器，突然愣了。 她要干什么？ 谭米米冲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一推门。 邵敏似乎是睡着了，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 谭米米压低着自己的呼吸，缓慢得不能再缓慢地走到他跟前，伸手推了推他。 见邵敏根本没动，她松了口气。 “喵。”我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显然，她吓了一跳，看着我有些无措，对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进来。 我怎么可能听她的，看到那支注射器的时候，我大概猜到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了。 谭米米抓起邵敏的胳膊。我揪着一颗心，心跳都停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只手握住了那支注射器。 邵敏脸上，是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笑意，看着一脸惊恐的谭米米，说道：“米米，我又没有糖尿病，给我打胰岛素干嘛？” “你……你不是把奶全喝了吗？” “那么点儿剂量的安眠药，就想晕了我？喏，你的牛奶。” 他下巴一抬，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盆。 “米米啊，我没想到你竟然用这种方法，我还以为，你会有更高级的手段。” 谭米米冷哼了一声，“我只选最有效的方法。” 两人继续僵持着。 邵敏看着注射器笑了，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那么想我死？” 谭米米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 谭米米瞪着他眼睛红得厉害，“那些猫都是你杀的？” 邵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故作轻松地看着谭米米，慢悠悠地说着：“怎么可能？” “邵敏，你手上的伤，它们身上的伤，还有你无意中沾到的毛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米米，怪不得我喜欢你。” 邵敏耸了耸肩，身子直接探了过来，看着谭米米说道：“谁让它们和你那么亲近，我看不惯。” “那小风呢？” 我完全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球球脑子里看到的画面，我一直以来的疑问，和此刻的回答，对上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想起出事那晚，看到的那个人影是谁了。 他的声音我很熟悉，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去死。” 那个人，是邵敏。 “你都知道了。”邵敏不再掩饰，看着谭米米笑。 谭米米眼眶通红地盯着他，“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吗？” 邵敏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还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你怎么发现的？” 谭米米的身子，一直在抖。 她抱着颤抖的自己，平复着情绪，脸上是一丝落寞无奈的苦笑。 “我那天下楼，只看见了一个消失的车影，天太黑，车牌型号我都没看清，只觉得眼熟。” “我当时被吓傻了，只想着怎么救小风，完全没有怀疑你。可那天之后，你一直很反常，每次经过那个路口，都会绕着走。” “然后我还发现，你的车子第二天就去维修了，还重新喷了漆。” 邵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因为这个你就怀疑我了？” 谭米米无助地笑了，“行车记录仪里的信息被你清空了，连座椅垫都全部换新，如果你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谭米米声音有些哽咽。 邵敏的脸，沉了下来，嘴角扯了扯，“米米，我都陪你演了快三个月了，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察觉不到吗？” “我心里只有小风一个。” “哈哈哈哈。” 邵敏笑得有些癫狂，“刷拉”一声，他起身猛地拉开了卧室衣柜的门。 “你以为你做什么我不知道？你天天给我做那些吃的，一口一口喂我，你觉得我看不出来？米米，我好歹也是学医的，相生相克是最基本的原理，你竟然想毒死我！” 邵敏说得有些哽咽，指着柜子说：“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你拿我当傻子一样耍，我还甘之如饴。” 邵敏眼眶通红，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这全都是因为我爱你。这个小子，我哪里比不上他，一个死人而已，即便他活着，我对他也是吊打。” 我顺着邵敏的手指看过去，衣柜里放着一座定制灵龛。 上面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里面的人是我。 在那一瞬间，我全懂了。 我“喵”的一声，朝邵敏狠扑过去。 “滚。”邵敏抓着我的头，狠狠摔到了墙上 我眼前星星直冒，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失去意识。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谭米米把我抱在怀里，疯狂按着电梯按钮。 “嘭”的一声，我听见了破门的声音，谭米米抱着我，逃命一般跑向了楼梯。 “着火了，着火了。”谭米米边跑边喊。 人们纷纷打开了门。 我听见有人嚷嚷着：“哪儿着火了？哪儿？” 谭米米抱着我跑了好久，我们跑到了那条我出事的背街。 此刻，已是接近凌晨的深夜，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谭米米把我放在草丛里，嘱咐着我：“球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你乖乖在这里待好，别出来。” 这时，邵敏追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好些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8章 【六十三】一路走好 来生再见 “兄弟，哪儿着火了？”有人问。 邵敏一把抓着谭米米，拉进自己怀里，“我老婆生我气，跟我闹呢，见笑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谁是你老婆，松手！”谭米米挣扎着。 邵敏笑着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突然不动了，看了我的方向一眼，对那些人说道：“是啊，我们俩闹着玩儿呢。” “你们这小年轻的，我可要说道说道……”有个老头开始叨叨，他显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喵了个咪的，要是被你抓回去，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我从草丛中蹿了出来，直接朝邵敏扑了过去。 他身手很敏捷，轻轻一躲，我扑了个空。 紧接着，抬腿狠踢了我一脚。 撕裂般的疼痛涌遍全身，我觉得我的肠子，肚子，心啊，肝儿，脾肺啥的都废了。 “球球！”谭米米大吼了一声。 谁知邵敏马上服软，拉着她的手说：“老婆，要不是因为它，咱俩能吵架吗？我下手重了，原谅我好不好？” 不过一只猫而已，众人见没什么事儿了，做鸟兽散。 谭米米几步跑到我跟前，抱起虚弱的我，哭了起来。 邵敏按着她的头，蹲在她身旁小声说着：“跟我回去，不然，我会让它死得比你的那些猫更惨。” …… 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我好像看见了走马灯，都是我和谭米米相处的日常—— 我们第一次相遇，我狠狠地给了她一爪。 我第一次放下戒备心，喝她送来的牛奶。 我第一次允许她**的头。 我第一次舔她的手掌，她咯咯咯地对我笑，她说：“叫你球球好吗？圆滚滚的，好可爱。” 一幕幕的画面，在我脑子里飞速地流逝着。 这……不是我的记忆。 “小子！” 我听见了球球的声音，“接下来靠你了！” 无边的黑暗将我包裹，我看不到一丝的光明，我的灵魂脱离了球球的身体。 它死了。 为了我。 邵敏揪着谭米米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用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脸上，满是疼惜的表情，“乖，别哭了，一只猫而已。” “别碰我，杀人犯。”谭米米声音冰冷，甩开了他的手。 “你有什么证据？监控是坏的，也没有目击证人，你那些猜测立不住。陆小风都死了三个月了，米米，就算你去报警，执法者也不会拿我怎样。”邵敏一伸手，狠搂住谭米米的腰。 “滚开！”谭米米猛推了他一把，转身就逃。 邵敏轻蔑地笑了笑，“逃不掉的，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上你。” 谭米米抱着球球的尸体，向拐弯处跑去。 跑过了这条街，再过两条街就是最近的派出所。 我猜她是要去那儿，只可惜，她没跑几步，就被邵敏抓住了。 “放手，我喊了！” “喊，你看看刚才那些人，一听说两口子吵架，有几个愿意帮忙的，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邵敏直接抢过谭米米手中球球的尸体，向空中一扔。 然后像足球比赛射门一样，猛踢了一脚。 “当”的一声，球球的尸体，摔在路旁的垃圾桶上。 “哈哈哈，有趣。” 邵敏话音未落，路灯突然忽明忽暗开始闪烁，空气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邵敏看着眼前的景象笑了，“怎么？有鬼？好啊，来惩罚我，我倒要看看，谁厉害？” 我觉得。那一定不是我的错觉。 我看见无数条黑影，突然向他袭来，一只一只，又一只，大大小小，从四面八方涌入，那是一条条猫咪的影子。 原本镇定的邵敏，突然有些慌。 他紧抓着谭米米不放，依然叫嚣着：“你们都是我杀的，不怕我吗？” 猫影退了几步。 如邵敏所言，被杀者对杀人凶手，总是有所忌惮的。 因为我现在就一动不能动，我的脚钉住了，对邵敏，我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喵，喵，喵！”猫叫声在耳边响起，来自四面八方。 顷刻间，有大量的猫咪涌了过来，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受到谁的召唤。 一只又一只猫，跳到了邵敏的身上，没多久。邵敏就被团团围住，空气中弥漫着猫的哀鸣。 楼里的灯光，一盏一盏亮。 邵敏边挥手驱赶边骂：“滚开，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杀起。” 谭米米的手里，还攥着她那支注射器，挣脱了邵敏，见机就要扎过去。 “傻瓜，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我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我怀抱的温暖。 注射器瞬间掉落，谭米米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米米，救我。” 邵敏被数不清的猫扑倒在地上，伸手想抓谭米米。 他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一遍遍说着：“走开，走开！” 他拳脚并用，抓着身上的猫，一只只向外丢。 然而，前赴后继的猫实在太多，没多久，他就被黑压压的猫群，盖得密不透风。 那晚的场景，后来被无数人证实，所有人都看见，邵敏从猫堆里爬出来，被猫追着疯了一样地冲到马路拐角，撞上了迎面驶来的车。 …… X出现在我身边看着我说：“虽然你成功了，但是你犯了我说的大忌讳，现在还有2个小时，2个小时之后，你就会消失。” “足够了。” 我站起身来，走到谭米米身边坐好。 她被执法者问话到凌晨三点，此刻刚从派出所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地面发呆。 她看不见我。 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因为我喊了她几个小时了，她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我不知道，刚才的我，是怎么阻止她的。 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小风，是你吗？” 谭米米的手，在空气中寻找着我的踪影。 我配合着她的手，把脸贴在上面。 “你怎么不说话？”她继续问。 “是我，米米是我，能听见吗？”我大声喊着。 在她耳边，我跳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比划着。 半晌沉默，她笑了，捂住了眼睛，哽咽地说着：“对不起，我看不到你，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在吗？小风，你在不在？” “咚！” 我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告诉她，我在，米米，我就在你身旁。 “你在，是吗？小风！“ 她笑了，笑得无比开心，我又见到了往日她生动活泼的模样。 她开心地笑了一会儿，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到我身边来。” 我的眼睛里有些灼热。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鬼，会不会流眼泪，可我的眼睛里是热的，我的心也是滚烫的。 “小风，要是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可不可以，写几个字给我？” 我手指蘸着水。在茶几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在。” 谭米米猛地捂住了嘴巴，看着我的方向，笑中带泪。 “你过得好吗？” “好。” “可不可抱抱我？” “好。” 我的指尖拂过她的发丝，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一切，我无法碰触，就像我的一切，她无法感知一样。 “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我愣了，我何尝不想让她看看我，可惜，我做不到。 “对不起。”我回。 她安静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空气，描摹我的轮廓，边描边问：“你是在这儿吗？头发？脸？鼻子？眼睛？嘴巴？” 我一一回着。 她眼底泛起笑意，伸手捧起我的脸，在我嘴唇的位置，吻了下去。 “一吻定情，下辈子，还是我的人。” 谭米米笑得一脸纯真灿烂，没有任何杂质。 “我也要。”说完，她闭上眼睛，嘟起了嘴唇。 我想，那个吻，是我有生以来，最怀念，最真挚，最深情，最不舍的一吻。 我对自己说，人生已经无憾了。 …… 天空中是凌晨四点的蓝，安静柔美。 谭米米把球球的尸体，埋在公园里的柳树下。 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会儿，回头问：“小风，你在吗？” 我用树枝，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写着：“在。” “太阳要出来了，我们一起看日出好吗？”她起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头发随意垂落在肩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太阳要出来了，而我也要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能再陪你了。 我看着谭米米，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的脸上没有眼泪，笑容温暖安静，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她笑了。 我要牢牢记住这个场景，我要让这个瞬间，化为永恒。 当天边泛起金红色的光晕，X提醒我：“该走了。” 我用树枝在地上缓慢地写着：“米米，来生见。” 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我的眼里都是金红色的光芒。 我听见谭米米笑着对我说：“小风，一路走好。” …… 太阳照常升起，一个黑衣男人，站在谭米米的面前：“你的愿望达成了。” “谢谢你。” 其实，早在8月14日那天，X就接到把陆小风带走的命令。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来自谭米米的虔诚的祷告，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他出现在谭米米的面前，告诉她，陆小风成了游魂，又迟迟不肯找替死鬼，今天就是他消散的日子。 让X没想到的是，谭米米居然主动提出，帮陆小风找替身。 又提出用她的余生，换他多在人间逗留24小时。 这样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一脸释然满足的谭米米，他忍不住问：“真搞不懂你们人类，值得吗？” 谭米米看着他，笑而不语。 X想，或许他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但至少这两个人，让他稍稍懂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9章 【六十四】囚禁 这是我被囚禁的第997天。 还有三天就1000天了，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虽然难熬，但时光依旧飞逝。 听到关门声，我知道他出门了。 我这才摸索着起身，想去厨房倒点水喝。 以前他出门前，都会把吃的和喝的，放在我的床头。 但我偏不要，偏要自己慢吞吞挪到厨房去，自己倒，哪怕打破好几个玻璃杯也不在乎。 日子久了，他便不再为我准备饮食和水。 而是默默将所有的碗和杯子，都换成塑料质地的，这样不会摔坏。 对于他的付出，我向来视而不见。 哦对了，我本来就看不见，何谈视而不见呢。 我和顾嘉轩，结婚已经有三年了。 失明那天，顾嘉轩正式跟我求了婚。 当时的我，沉浸在失明的悲痛中，不曾考虑太多，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他。 我本来……算了，都过去了，不去想了。 说实话，刚结婚的时候，我对顾嘉轩并不了解。 如果当初的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必然不会跟他结婚。 更不会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隔绝外界交流，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中挣扎。 我一边在内心咒骂着顾嘉轩，一边起身朝厨房走去。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又从橱柜里拿出两片面包，丢进面包机烤了烤。 等我坐在餐桌边开始吃早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这些事做得太顺利了。 往日我做个早餐，不是要碰倒一堆锅碗瓢盆，就是把面包烤糊，要么就是烫伤了手指。 即使后来熟能生巧了，但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顺利。 我看了看眼前的面包，又看了看手边的白开水，再看了看眼前的木质餐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能看见了。 我能看见了！ 我猛地站起身，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餐桌、桌椅、冰箱、窗帘…… 原本暗黑的世界，突然变得多彩，我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助脸庞，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我能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我终于不用当个瞎子了！ 过了许久，我才逐渐冷静下来。 我擦干了眼泪，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卫生间冲去。 我要看看这三年，我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扑到洗漱台前，紧紧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头顶有几根毛高高翘起，右脸起了一大片红疹，不知道是不是皮肤过敏了。 再看身材，肚子上一圈赘肉。 胳膊上的肌肉也早已消失，变成了绝不会轻易拜拜的拜拜肉。 刚开始，我都没认出自己。 我试探着动动左胳膊，再晃晃右胳膊。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我才被迫接受这一事实。 镜子里这名邋遢女人，真的是我自己。 有什么比失明，更让人不能接受吗？ 答案是变丑。 我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身上的赘肉，确认他们是真实存在后，我叹了口气。 没办法，失明这三年，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不错了，哪有时间做什么身材管理。 看不见的情况下，还想自律，简直是天方夜谭。 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我的手指缓慢滑过脸上的肌肤，对外貌的惋惜，逐渐演化成对顾嘉轩的恨。 是他，都是他！ 因为他，我这三年过得极其狼狈。 也是他，死活不愿意带我去医院，也不允许我跟外界交流，更不允许我用任何护肤品，所以我才会变得如此…… 如此人老珠黄！ 想到他，我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就在此时，大门“咔”地一声打开了。 我从镜子里，看到顾嘉轩走了进来，诧异地看向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站在镜子前。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我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别告诉他，你能看见。” 别告诉他，我能看见。 我把这话，细细放在心里琢磨了两遍，笑了。 是，不能告诉他，我现在能看见了。 如果给他知道了，他看管我必更加严格。 到时候，我想要逃出去，就更困难了。 重获光明，是上天给我救赎自己的宝贵计划。 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 自从视力恢复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对待顾嘉轩的态度，也比之前要好。 他有些诧异，不过也乐在其中，晚上还特地给我煎了一个荷包蛋吃。 我望着荷包蛋上的油，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咬着牙吃了下去。 做事不可急于求成，我千万不能让顾嘉轩知道，我恢复了视力。 之后的几天，只要顾嘉轩一出门，我就在家里转悠起来，试图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我发现，我们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有信号，放眼望去全是荒山。 我试着用手机拨打110，却怎么也打出去。 我只得作罢。 刚开始，我并不是要跟顾嘉轩结婚的。 我的初恋男友叫温阳，人如其名，是个像阳光般温柔的男孩子。 他高大帅气，身材健硕，喜欢他的女生数不胜数。 我曾觉得自己多么幸运，能够站在他身边。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这样的成长经历，使我极度缺爱。 我对自己身材的百般苛刻，便是来源于“不安全感”。 可是温阳，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男孩子。 他自律，上进，学霸，精英。 这些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所以当我失明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他，逃得越远越好。 这样的我，不配站在他身边。 那段时间，一直是顾嘉轩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即使我看不见，他也丝毫没有嫌弃我。 长期下来，我被打动，便嫁给了他。 其实我早该想到，同在福利院长大的顾嘉轩，能有什么健全人格。 他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将我圈养起来。 供我吃，供我喝，却剥夺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刚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到，沉浸在婚后的幸福生活里。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许久，没有与除他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我不记得我们搬过几次家，反正去的地方。越来越安静，邻居越来越少。 后来，就住在这个偏僻的荒山里，一住就是一年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0章 【六十四】逃 视力恢复后，我曾想办法，让他带我出过一次门。 毕竟现在可以看见了，当然要探查一下地形，日后逃跑时，也能有个大致方向。 提出的时候是傍晚。 我撒娇着跟他说，我想出去散散步透透气，还可以跟街坊邻居们打个招呼，聊聊天什么的。 他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我，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想起来出门散步了？” “太久没出门了，想出门散散心。”我可怜巴巴地用脑袋蹭着他。 他抬起手，慢慢地摸着我的脑袋。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他说，“好，出门散散步，也挺好的，你总呆在家里也不好。” 我听了，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明明是你从不让我出门，门窗永远紧锁。 表面上，我仍保持着笑容，“真的吗，你太好了。” 吃完晚饭后，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出了门。 他告诉我，他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路，比较静谧。 “免得人来人往的，吵得慌。难得出来散心，当然要开心一点。至于邻居，不太好相处，还是避开不见比较好。”他这样解释道。 荒山野岭的，自然没什么邻居。 然而，我并没有揭穿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走在家门口唯一的一条道路上。 道路两边，是荒无人烟的草丛和高山。 天色很黑，偶尔有鸟飞过，嗓音凄惨，叫得我心慌。 路灯与路灯之间隔得很远，昏暗的灯光下，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原本，我是想出门查看四周地形，想着有机会逃出来了，提前探探路。 谁知，我还是低估了此处的荒凉程度。 我开始佩服顾嘉轩，怎么买到这个地方的房子的。 更佩服造房子的人，能把房子造在这荒山野岭。 路越走，我越心凉。 我知道，再走下去，也不会遇见第三个人，便提前放弃了。 “老公，我累了，我们回家。” “好。” 那天之后，我再没想过逃跑的事。 荒山野岭，顾嘉轩看管又严，我根本逃不掉的。 直到，我遇见了他。 …… 我没想到，我会再见到温阳。 不，应该说，我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他。 那天，顾嘉轩走后，我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试图闻一闻窗外的新鲜空气。 顾嘉轩行事严谨，每次他离开家，都会把家里的大门和阳台门全部锁上。 窗子虽能打开，但都上了防盗栏。 我尝试过了，防盗栏之间的缝隙，只勉强够我伸出一只手。 我断断不可能学会锁骨大法，从这么小的空间里逃出去。 温阳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刚开始没认出来他。 我看到有人经过时，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发现不是。 于是，我拼命冲着窗外大喊。 那人听到我的喊声，先是一愣，怀疑地看向我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等那人走进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人是温阳。 几年不见，他比我记忆里的模样更高了一点，身上的肌肉线条也比当初更明显了，皮肤也保养得很好。 明明是同龄人，看起来却比我小好几岁。 我情绪激动起来，又拼命克制住自己，假装看不见。 朝空气中挥了挥手，大声道：“有人吗？是有人吗？可以帮帮我吗？” 我看到温阳那双好看的眼睛，打量了我很久，才不确定地说道：“……沐沐？是你吗？” 他眼里的怀疑，刺痛了我的心。 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我曾想保持我在他心中的美好模样，但终究，还是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现在不是自卑的时候，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温阳，是你吗，温阳？”我的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舞着。 温阳上前一步，透过栏杆的缝隙紧紧抓住我的手，“沐沐，是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住在这里？” “温阳，真的是你。”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松懈，我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滑落，“说来话长，顾嘉轩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温阳，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带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温阳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兴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担心地看着我，着急问道：“你现在眼睛能看见了吗？顾嘉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哭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 温阳透过窗户往屋内看去。 他抿起嘴唇，一脸严肃，似乎正在思考，怎么带我出去。 终于，他低声道：“沐沐，你放心，这几天我就想办法带你走。” 我激动道：“温阳，你对我太好了，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看向我，语气有点委屈，“只要这一次，你不再从我身边逃走，就可以了。” 望着他委屈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发酸，拼命点头。 反正我现在视力已经恢复了，等我出去重新控制身材，保持锻炼，我又可以和以前一样，拥有完美身材了。 然后，再重新跟温阳在一起。就像当初，什么都没发生过样 当晚，我睡得很香。 我并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 自那日见过温阳后，我的生活，重新有了希望。 我开始积极锻炼身体，增强体力，吃东西也比往日要积极。 毕竟要逃跑了，肯定要多吃点，多运动，增强体力。 顾嘉轩不疑有他，反而为我近日大开的胃口而高兴。 睡前，他躺在床上紧紧抱住我。 我假装睡着，又偷偷睁开眼睛，观察着他。 其实这三年来，顾嘉轩并没有苛待于我。 除了切断我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有意把我样貌和身材变丑之外，他待我很好。 不让我做任何家务，饭桌上摆的，永远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不，等等，你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心软，我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 神经传来的刺痛感，让我恢复了理智。 有时候，精神上的伤害，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严重。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 在逃跑前，温阳来看过我一次。 他告诉我，他大致摸清楚了这里的地形，也对大门的锁，做出了研究。 他告诉我，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会开车来接你。你放心，这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他温柔地看着我，摸了**的脑袋。 我很兴奋，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畅想了若干离开后我要做的事，却偏偏忽视了温阳，略显憔悴的面容。 我以为，他是为了我的事，操劳而显得憔悴。 当时的我，被囚禁已久，哪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顾嘉轩一般早上九点出门，傍晚六点回家。有时候他中午会赶回来，有时候不会。”我告诉温阳。 温阳点点头，“好，那我们下午走。” “好。”我点点头。 离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即使我再怎么提醒自己要冷静，我都无法抑制住澎湃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顾嘉轩跟以往一样出了门。 那天上午，我一直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顾嘉轩没有回来。 我焦急地等待着。 两点时间刚过，温阳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为防露馅，我强忍住激动的情绪，假装不知道他来了。 直到他站在窗口，呼唤我的名字时，我才雀跃地跳起身。 温阳带了一根铁丝，十分灵活地打开了房门。 我激动地想要扑过去，但克制住了，而是让温阳笑着扑过来拥抱我。 我们紧紧地相拥着，谁也没有撒手。 三年了，我们重新又在一起了。 温阳拉起我的手，摸了**粗燥的脸蛋，柔声道：“沐沐，走，你自由了。” 我喜极而泣，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嗯，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我俩都没注意到，客厅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有一个微型摄像头，掩藏在花盆中，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给拍了下来。 画面那头，顾嘉轩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温阳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我原本以为，从屋子里走出来会很艰难，没想到，过程却这么顺利，顺利到我觉得不可思议。 温阳发动引擎，一脚踩下油门。 望着两边快速后退的风景，我的心情无比明媚。 也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我第一次看清了我和顾嘉轩居住的场所。 是一所不大的木屋，看起来有些破旧。 这个小小的地方，竟然困了我这么多年。 温阳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走。” “嗯。”我点点头。 就在车开出去没多久，我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顾嘉轩那辆墨绿色的轿车，出现在了我的视野，我吓的尖叫起来，温阳也跟着吓了一跳。 “怎么了，沐沐？” 就在那一刻，后视镜里的墨绿车轿车，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也不敢太放松警惕，只道：“温阳，我们要开快点，万一顾嘉轩发现了，追了上来怎么办？” “你放心，我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你尽管跟着我就是。” “好。”我乖巧地回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1章 【六十四】落入虎口 话虽这么说，但因为紧张，加上车速的确很高，我还是害怕地抓紧了安全带。 “你也别开太快了，超速会扣分，还要罚款的。” 温阳听了，哈哈大笑，“这地方连个摄像头都没有，超速了也没人管，别担心。” “好。”我的心里，无端闪过一丝疑虑。 加上车明明开出去很远了，竟然还没有看到其他人，这让我内心的不安加重。 但身边的温阳，一直在逗我开心。 很快，我就把这些不安情绪，抛在了脑后。 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逐渐明媚起来。 终于，我重获自由了，这感觉太好了。 我要重新变美，要找一份喜欢的工作，要看最新更新的电视剧，还要……还要跟温阳一起健身！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温阳，温阳表示赞同。 “沐沐，不是我嫌弃你，你的确要注意下形象了。昔日校花，现在变得像大妈。” 虽然我从镜子里，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外貌，但听到温阳这样直白地说出口，我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很快，我又释然了。 毕竟温阳说的也是实话，过了三年堕落的日子，生活也该回到正轨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时刻注意后视镜，看看顾嘉轩的车，是否会出现。 温阳也注意到了我的紧张，笑我胆子小。 “顾嘉轩此刻正在上班呢，别担心。等他下班回家，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早就离开啦。” 我也跟着他笑，心情很愉悦。 “对了。” 我随口问道：“等会儿，我们是直接去执法者局吗？” 温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执法者局？哈哈，干嘛急着去执法者局。当然是先带你好好吃顿，玩乐几天了。你刚获得自由身，就别想那么多事了。” 见我还要张口，他连忙打断我，“前面有个加油站，我过去加点油。” 我不解地闭上嘴，朝他点了点头。 …… 前方是个自助加油站，没有员工。 温阳把车停好，就下去加油了。 虽然加油站没人，但一旁的led大屏，却一直尽职尽责地播放着广告，是不是还会插播新闻。 温阳加完油，跟我说他去上个厕所。 我点点头。 他走到马路对面的草丛里解决起来，就在此时，led播放新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该名男子，曾残忍杀害多名年轻女子，据知情人士爆料，该名男子存在心理问题，尤其对眼睛漂亮、身材优美的女性感兴趣。在将女性囚禁一段时间后，一旦失去兴趣，便会将女子残忍杀害。” 啧，变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幸好我从顾嘉轩手下逃出来了，不然我迟早也死在他的手下。 我发出一声冷笑，随意瞥了一眼LED屏幕，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屏幕上滚动播放的，是温阳的脸。 我浑身开始发抖，双腿也忍不住开始打颤。 在那一瞬间，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顿时想通了。 为什么温阳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报警。 为什么温阳看向我的眼神，不像是爱意，更像是欣赏雕像的迷恋。 为什么他总是在反复提醒我的容貌和身材，还有眼睛…… 眼睛……眼睛！ 我害怕地捂住双眼，如果温阳知道我现在能看见了，那我的眼睛…… 不！ 我不要再过跟之前一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身体还在发抖，温阳已经回来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LED屏，此时屏幕已经在放播放广告了。 他没太在意，重新发动引擎。 我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起来，“温阳，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我家。” 他温柔地笑笑。 但我分明看见，他眼底里毫不掩饰的兴奋，“我等会亲自下厨给你吃。” 我逼迫自己露出一点笑容来，“好。” 车辆重新发动起来，我望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确定一件事。 这条路，是温阳选好的。 因为这两边，都没有人。 我甚至怀疑，自助加油站也是温阳踩好的点。 他根本不是要带我离开，而是要带着四处逃窜。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我见到温阳的时候。 我喊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分明是慌乱的。 他是害怕被人发现了，会被人交到执法者局。 难怪我住在那么偏的地方，他都能误打误撞遇见，原来是因为……在躲避追查啊。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呼啸而过。 这条道路狭窄逼仄，开到现在连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见到过，打消了我想呼救的欲望。 我浑身都在发颤，双手死死地抓着安全带。 温阳察觉到我的异样，瞥了我一眼，“怎么了，感觉你比之前更紧张了。” 我勉强笑笑，大脑飞速运转着。 我该怎么办，顾嘉轩在上班吗？ 之前我看到的那辆车，究竟是不是他！ 多讽刺啊，我费尽心思想要离开的男人，此刻，却奢望他能来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呼声，没过多久，那辆墨绿色的轿车，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先是一喜，后以为是幻觉。 但很快，温阳也发现了身后的车，咒骂了一句，加快了油门。 身后那辆墨绿色的车，也跟着加速，两辆车在这条狭窄的路上，一前一后地飞驰。 我害怕地抓住车顶的把手，心里又期待又紧张，竟忍不住尖叫出来。 温阳的脸色，也愈加沉重起来。 “沐沐，顾嘉轩那小子追上来了，你抓稳了，我要加速了！” 温阳说罢，猛地一踩油门，车身飞出去好几公里。 我的心，忽上忽下地跳动着，一直紧盯着眼前的路。 我怕顾嘉轩还没追上来，温阳就先把车开翻了。 但温阳的车技很好，每每紧要关头，他都能把车控制住。 就在后视镜里，快要看不见顾嘉轩身影的时候，温阳得意一笑。 “甩掉了。”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温阳的轮胎，瞬间爆炸。 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我赶忙紧紧抓住车把手。 温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抓紧方向盘，试图控制车前进的方向。 后视镜里，那辆墨绿色的车，仍穷追不舍。 温阳暴怒，咬牙切齿道：“顾嘉轩那小子……他不要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2章 【六十四】新的生活 顾嘉轩的确是不要命了。 温阳还想挣扎着继续开车，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另外两个轮胎也爆了。 车彻底翻了过来，我吓得大叫，飞速解开安全带，爬了出去。 温阳也急匆匆地解开安全带，钻了出去。 看到我躲在石头后面，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讶异，但没细想，因为顾嘉轩已经把车停在了面前。 他手上了拿了一把枪，缓缓走了下来。 温阳见状，发出一丝冷笑，“顾嘉轩，你是真的疯了。” 顾嘉轩手持一把短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把她放了，我放你走。” 温阳挺直身体，两人差不多高。 温阳平视着他，脸上全是不屑，“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你是……通、缉、犯。”顾嘉轩说的声音很大，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温阳先是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继而一笑，“顾嘉轩，造谣也要有个度。我们现在报警，你猜执法者来了，先抓你还是抓我？” 他放低声音，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毕竟，你非法囚禁安沐三年，是违法的，知道吗？” 顾嘉轩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下一秒，他一拳打在了温阳的肚子上。 温阳没防备，吃痛地后退半步，怒道：“你干什么！” 顾嘉轩没说话，抬起手枪想要对准他。 温阳反应很快，朝顾嘉轩膝盖就是一脚。 顾嘉轩痛到跪下，温阳眼疾手快，就将手枪抢了过来，对准了顾嘉轩的脑袋。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温阳狞笑着道：“是你送上门的，不能怪我……” 我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扑了过去，死死抱住温阳。 温阳完全没想到我会出来，骂道：“安沐你在干嘛！你想送死吗！” 那一刻，我的身体本能快于意识，即使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也死死抱住温阳不撒手。 但我终究没有温阳力气大，很快我就被他甩到了一边。 “疯婆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温阳朝我啐了一口吐沫，站起身，盯着举起枪的顾嘉轩，冷笑道：“怎么，你敢开枪杀了我？” 顾嘉轩举着枪的手丝毫未动，“杀了你，我说我是正当防卫，也有人信。毕竟……你是在逃通缉犯，我亲眼看到你绑架我的妻子，杀了你，也很正常。” 温阳大笑，“是我绑架，还是你妻子求着我带她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温阳说完，转头看向我，“沐沐，跟他说说。说说你当初是怎么低声下气地恳求我，让我带你离开顾嘉轩的囚笼的？” 顾嘉轩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望着他的眼神，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我终于吐出一句话，“你们两个人，都不是好人。” 温阳表情一顿，接着又笑了。 “顾嘉轩，听到了，在她眼里，你我是一样的人，明白吗？是一样的人。” 我没敢看顾嘉轩的眼神，但我知道这三年，他从未伤害过我。 他跟温阳不一样。 温阳是双手沾满血的杀人犯！ 想到这，我再一次起身飞扑，紧紧抱住温阳，“嘉轩，快开枪！快！” 温阳没想到我还会来这一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帮着他！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但你也是想害我！甚至想杀我！” 望着顾嘉轩犹豫不决的神情，我大喊道：“顾嘉轩！你在想什么！赶紧开枪！” 温阳好像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侧过头，对上我的目光。 我的眼睛大而明亮，全不似之前般无神。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狰狞。 “原来你能看见啊……” 他说着，猛地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向我刺来！ 事情发生太突然，我没想到，温阳身上还会有匕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离我越来越近！ 我万万没想到，顾嘉轩会救下我。 就在我以为我必中那一刀时，一个身影飞速闪了过来，将我狠狠推至一边。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把刀，已经刺进了顾嘉轩的腹部。 那一刻我又想哭，又想笑。 多么可笑的感情，他愿意为我赴死，也不愿意放我自由。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出现。 我想我是恨他的，但我下意识就想走过去，看看他的伤口，看看他还好不好。 他见我起身了，拼命朝我大喊，“枪……去拿枪……” 温阳被他紧紧禁锢在身后，眼睁睁看着我拿起颤颤巍巍地那把枪。 他试图柔声说服我，“沐沐，你不会杀人的，对吗？你别听他瞎说，我是好人，我不是坏人。听话，把枪放下，好吗？” 望着眼前小心翼翼跟我对话的温阳，我笑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总之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当初喜欢的男孩了。 我冷静地抬起手臂，对准他的脸。 他看见我拿起枪对准他，笑容僵在脸上。 “我在加油站看见了通缉令，你杀害了很多女性。你决定答应救我，也是希望把我也变成你的猎物之一。” 温阳笑了笑，“我的猎物都很漂亮，身材很好。你不会是我的猎物的。” 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那我还真是庆幸，没有被您看上。” 我笑了笑，“我也就假装不知道，你心里盘算的什么主意了。你还记得你说了多少遍，让我健身、塑形、减肥吗？诋毁了多少次我的容貌吗？” “我那是因为……”温阳还想解释。 我没再犹豫，立刻按下板机。 因为距离足够近，所以射杀他很方面。 一枪过后，他立刻没了呼吸。 顾嘉轩缓缓站起身，刚要往我这个方向走一步，我立刻调整站姿，将枪口对准他。 他看着我，无奈地笑了。“你要杀我，可以。但是等你开枪后，记得把枪塞到我手里，好吗？” “什么？”我愣住了。 “我带了工具，你可以擦干净你的指纹。” 他望着我，笑了笑，朝我这边走了几步。 我紧张地握住枪，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这地方偏僻，我跟温阳的尸体，估计要过几天才会被发现。你利用这个时间差，抓紧逃，逃到国外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都在这里了。去找个好的医生，做个手术，让别人认不出来你。” “温阳本身就是杀人犯，找不到凶手，大众也只会觉得是天意。更何况现场有我的车，和我这个人，执法者最开始一定会怀疑我。” “等查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国家，重新生活。” “至于我，不重要。”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很抱歉啊。外面的世界太险恶，只能暂时把你关起来了。你的容貌是玫瑰，也是毒药，我只好私藏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接下来，好好生活。” 他说着，硬生生抢走了我手上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再见。” “砰”的一声，顾嘉轩的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我的尖叫声响彻山谷，却没有任何人听到。 …… 三天后，韩国某整容医院。 填完登记信息后，我就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等候着医生叫我的名字。 座椅对面摆放了一张镜子，透过镜子，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相较于之前，我的皮肤好了许多，不过仍有些粗糙，脸部还残留着一些痘印。 身材线条也比之前好了一些，当然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我的确瘦了一些，最近睡得不太好，总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梦到温阳，梦到从前的日子，还有……顾嘉轩。 他死前的样子，总是一遍遍浮现在我的眼前。 关于他，我有很多想不通。 病态的爱，不能算爱，但为什么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好痛。 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那日的陌生声音，再未出现过，我也去做过检查。 医生说，我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查不出突然复明的原因。 既然能重新看见了，就要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 我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着，无意中瞥到走廊镜头的屏幕上，上面正在插播一则新闻。 是顾嘉轩，和温阳。 主持人说的是韩文，我听不懂。 我死死盯着屏幕，画面上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四周的血液颜色很深，看起来已经凝结很久了。 我打开手机，了这条新闻。 相关新闻很快弹了出来，据报道，二人的尸体，两天后，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两天后，那时的我，已经飞到韩国了。 顾嘉轩临死前给我的银行卡里，有很多钱，多到足够我改头换面，在陌生的国度，开启新的生活。 我把新闻往下滑，紧张地看着执法者的调查结果。 新闻报道表示，死者温某，是执法者追踪许久的连环杀人犯。 他胸门口正中一枪，枪口与另一名死者顾某的太阳穴处的枪口痕迹相吻合。 经初步判定，顾嘉轩手上的枪，正是杀害温某的凶器。 但令执法者困惑的是，现场存在大量第三方存在的痕迹。 手枪上的指纹、两名死者已附上的指纹，包括温某生前开的轿车上，都有第三人的指纹。 值得一提的是，离案发现场四公里远的地方，竟发现了死者之一，顾某的住所。 而他的住所，同样有神秘第三人的大量指纹，与现场指纹相吻合。 然而，可惜的是，屋内并没有神秘第三人存在的任何物品， 只有部分指纹，显然这里已经被人提前精心擦拭过，并将相关物品处理过了。 我看到这里，右眼不自觉跳了一下。 所以，那天，顾嘉轩根本没走远。 他将所有东西都处理干净后，才赶了过来。 事情的结局，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新闻最后说道，经法医初步判定，顾某是自杀。 而温某究竟是顾某所杀，还是神秘第三人所杀，执法者仍在调查之中。 我仍沉浸在这则新闻里，完全没有听到护士在叫我的名字。 等她走到面前时，我才反应过来，收起来了手机。 “Alex？”她试探着看着我。 我才连连点头，回过神来，慌忙站起身。 紧接着，就看到镜子里的我，竟泪流满面。 护士见状，以为我是因为害怕，安抚说道：“Don'tworry，youwillbeprettyandstartyournewlife.” 我笑了笑，“Thanks.” 是的，我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迈进手术室，不曾回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3章 【六十五】无秘 吴丹答应了我的求婚，但前提是，我必须要和她签订“无秘”。 …… “如果你爱我，就和我签订‘无秘’，这是我唯一的结婚要求。我不希望我们之中，再有任何秘密。”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丹正看着窗外。 微风吹拂进来，刮起了她的裙摆，露出雪·白的小腿。 她微微侧头，用一种很低缓的语气说：“现在都说，只有敢签订‘无秘’的夫妻，才是真爱。苏决，你对我是真爱吗？” 这个问题，太他·妈·的难了。 我当然对你是真爱——我真爱你的长相和身材，还有床上的功夫。 当然，还有你的性格，也是不错的。 你一直是一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女孩，在和你交往的这几年里，你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 而且，你还有一手绝妙的厨艺。 凡是见过你的人，都会衷心的称赞一句：“苏决，你丫的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女孩。” 你是天生的贤妻良母，而我是天生的浪子。 这么一看，和你结婚。我是稳赚不亏。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心理活动，千万不能让吴丹听见的。 毕竟场面上的话。我还得说出来。 所以我对她点点头，把她搂进了怀里：“爱，我怎么不爱？不就是签‘无秘’吗？我签。” 她感动的笑了，眼眶有泪水闪烁。 “无秘”是半年前，由某银行推出的一款软件，打着忠贞与爱的幌子：存储爱，存储我们的信任。 如果夫妻的信任，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银行会送出惊喜大礼包。 但这款软件，基于的不是社会信用，而是人体的“健康芯片”。 要介绍无秘，就得先介绍一下健康芯片。 “健康芯片”，是三年前提出的健康项目，全民植入，其普及程度就跟疫苗差不多。 每个人的身体里，植入一个小芯片，可以时刻监控人体的各项生理数据：比如血压、脉搏等等之类的。 健康芯片里收集到的内容，会发送到每个人的数据库里，由专业人员时刻监控。 自“健康芯片”普及以后，受到了大力推广。 也不得不夸一句，自打芯片普及以后，人员猝死的事件，就大大的减少了。 因为只要某项数据，超过正常的阈值，家庭医生就会打电话过来警告。 这个芯片对程序员相当友好。 如果一个公司里，有太多员工的健康数据不正常，那么公司都会受到约谈，极大地影响声誉。 所以，自打有了它以后，“996是福报”就变成了“健康数据上下班”，再也没人敢随意让程序员拿命加班了。 一般来说，健康芯片里的内容，都是保密的，一般人无权限查看。 但是，两年前，一款名为“无秘”的软件，横空出世了。 “无秘”的主要功能，就是收集个人的数据信息，然后发送给法定配偶。 这些数据有且不仅有：健康数据、流量数据、网站访问数据、微信、推特等社交软件数据，等等等等 就连你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水、上了几趟厕所，无秘都会记录在案，然后统统发给你的“法定配偶”。 这款软件一经上市就风靡全球，获得了诸多妻子的喜欢。 女朋友还没权利拥有无秘——毕竟这些数据还是太过私密，而现如今伴侣的更迭又太快。 如果这些私密数据，到了别人手里，万一又分手了，止不住要出什么乱子。 无秘这款天杀的软件，广告词倒是写得好：“爱我，就不要对我有秘密。” 现在，结婚和“无秘”，成了标配——左手进了民政局拿结婚本，右手就去无秘的营业点签订协议，二者成了标配。 所以说，现在只有真爱，才敢签“无秘”。 我对吴丹的感情很复杂。 不是说我不爱她，只是爱的没那么多。 毕竟我几分钟前，才在手机上对伊白橙，说了“我爱你”这三个字。 伊白橙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情人。 她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小妖精。 我爱吴丹的成熟稳重，也爱伊白橙的撒娇放纵。 天杀的无秘，尽会鼓捣一些祸害人的东西。 有时间琢磨这个，干嘛不研究什么能把两个女人和在一起的软件？ 齐人之福，造福大众。 我今年三十二了。 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而我本人也不排斥结婚。 吴丹是我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无论从品行事业上说，都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如果错过了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下一个； 至于伊白橙，她也是不错的。 姣好的面容，活泼可爱的性子。 和她在一起，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很多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享受着齐人之福。 她们不在同一家公司，就算我脚踏两条船又怎么样？ 没人会发现的。 至于无秘，一款软件而已，难道我还对付不了它？ 在准确了解无秘以后，我决定答应吴丹。 几天之后，挑了个吉利的日子，我们去办理了结婚手续。 一张薄薄的纸，确定了我们的关系。 民政局的旁边，就是无秘的营业厅，我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欢迎来到‘无秘’！” 营业厅里人来人往，两旁排着长长的队伍。 一双双一对对，皆是甜甜蜜蜜的情侣。 为了办理这个业务，我们先去排号。 足足半个小时，才轮到了我们。 业务员是一个圆脸妹子，将我们引入客户间。 “欢迎来到‘无秘’，首先恭喜二位新婚快乐，请问二位怎么称呼？” 我们报上了名字。 “苏先生，吴女士，下午好，现在我先给二位介绍一下，我们的服务。” 业务员起身打开了投影仪。 “无秘是一款夫妻间的数据共享的软件，意在将夫妻二人的心和身都连接起来，彼此再无猜忌和嫌隙。” 吴丹浓情密密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众所周知，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引诱，一不小心就出轨和婚外恋——” 业务员看了我一眼，突然摆手解释：“当然当然，我不是指二位会婚外恋，我只是想讲解一下我们产品的理念。” 话已出口，吴丹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一下。 “基于信任和爱情，我们开发出了这款‘无秘’。无秘通过‘健康芯片’工作。我们主要是将健康芯片里采集到的信息进行分工，然后发送到对方的通讯工具上。” “怎么分工？具体是什么样的。”吴丹问。 “很简单。” 业务员调出一个柱状图，里面有各种分类。 从社交到交通，从日常到饮食，一共十几个分类，几乎囊括了一个人的所有工作和生活。 “怎么会有这个分类？” 我指着图标上的“异性对话”这一栏，“难道这个‘无秘’还能记录，我每天和几个女人说话？” “从道理上来讲，是的。” 业务员平静回答，“我们的‘无秘’主打的就是‘没有秘密’，别说和异性对话，就算是和您的母亲对话，从理论上来讲，也是会被记录的。” “当然，您不用担心，不会记录您具体说了什么内容。只是会记录您在何时何地，和某人说了多长时间的话。” “这也太过分了，难道你们就没有‘隐私’这个概念吗？” 业务员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很熟悉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当您结婚以后，您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变成了您的妻子。” “都说女人是男人身体里的一根肋骨，难道您要对您的器官，讲秘密吗？” 我气得发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能给您的妻子知道吗？” “我没有……” “那您为什么会介意这个呢？”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扭头问了一声吴丹，“吴女士，您怎么看？” 吴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我赞同你的观点。这个软件对于心里有鬼的人来说，的确很可怕，但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果心里没鬼，就算有它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些时间、地点数据，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丹！”我气得大喊出来。 业务员继续说：“苏先生，您不用生气。这个软件，其实不仅仅是对女性有好处，对男性也是同样的。” “这是一款公立的软件。您想想，我们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人与人之间互相互相不信任。” “就拿夫妻关系来说——互相隐瞒，出轨，与别人暧昧、不清不楚，这些都是现代饮食男女的通病。” “还有，您想想，现在闹出过多少婚内出轨、转移财产的事情。” “有多少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的赚钱，可是自己老婆在家里出轨，还伙同情夫，将钱全部转移走了！” 说到激动的地方，她直接抛出一篇新闻报道，“苏先生，我没有危言耸听，这都是事实，您可以看看这些内容。” 我顿了一下，突然觉得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吴丹突然看了过来，温柔似水：“苏决，如果你不想签，可以不签。你当初问过我，为什么一定要签这个协议，我现在回答你：我没有安全感。” “苏决，我和你结婚，是想把自己整个身心都托付给你。我会把我的所有都给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对我坦白。” 我愣了一下，咬咬牙：“我什么时候说不签了？签，当然签。” “这就对了。” 业务员拍了拍手，“我们‘无秘’，就是为二位这种真心相爱的夫妻准备的。” “我们一直坚信，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没有受物质污染的爱情是存在的。” “我们的公司，也正是为这份真爱而存在。如果二位没有意见，那我就继续讲解协议内容。”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业务员面带微笑的，讲解了他们的全套服务。 说白了，就是数据共享。 让配偶能够随时随地的知道，你在干什么、做什么——重点是你还不能撒谎。 这就相当于赤条条的站在对方面前，连个裤衩都不穿。 而这些共享的数据，囊括的十分全面。 从身体数据血糖、血压、心跳等； 到工作数据——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在哪里出差； 到社交软件数据——微信、脸书、推特等等等等，无一不全。 当然，如果涉及到重要数据，“无秘”是会自动屏蔽的，不用担心公司秘密外泄。 最可恶的是，这个“无秘”，还自带福尔摩斯特性。 它可以进行大数据分析，推断出你此时的心理状态、精神状况。 做个比喻。 比如说，你在路上遇到了你的前女友，你对她还念念不忘。 和她聊了两句以后，你心神荡漾，回忆起了当年的点点滴滴。 这个时候，“无秘”就会检测出你身体的变化。 然后根据心跳、血压、荷尔蒙灯变化，推断出你此时的心情。 再然后，“无秘”就变成了一个长舌妇，嗒嗒嗒的跑到你老婆的手机上预警去了。 嗯，它的预测很准确，从未出现过错误。 所以，这个银行打出的口号是“绝对真实的数据，绝对真实的爱”。 “……以上就是‘无秘’的功能。当然，我们也不仅仅包括婚姻方面，对于教育方面，也是有所涉猎的。” “最近，我们正打算推出家庭版的无秘，以后家长还可以对孩子进行学习监控。” “如果孩子上课开小差了、看课外书了，都可以及时发现呢。等二位以后有了孩子，可以来开通一个家庭版无秘……” “不、不用了……”太他·妈·的变·态了。 “那，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没听明白的吗？” “没有了。”我回答。 吴丹却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个无秘签订以后，可以解除吗？” “当然可以。”业务员微笑，“瞧您说的，咱们签订协议不都要求一个公正平等吗，哪有只准签，不准解除的道理？” “不过，我们这里有一个规定——‘无秘’是双方一起来签订的，那么解除也必须双方一起来。” “只有双方都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解除协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4章 【六十五】背后的眼睛 “如果单独一方过来要求解除，我们是不会允许的。” “因为这会被视为对爱情的背叛，对配偶的不负责任。二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吴丹默默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骑虎难下了，咬咬牙：“没有问题。” 然后，无秘就这么签订了。 …… 签名，手机上下载一个软件，绑定一下，然后就结束了。 点进软件，屏幕上跳出一行数据，上面清晰的写着吴丹现在的位置。 点入“明细”，上面写明了她的身体数据：心跳，血压，脉搏等等。 同时，在这些身体数据后，居然出现了一个心情判断：此时您的伴侣，心情愉悦。 我愣了一下：“这个是……” “这是您的心情调研，根据您的身体数据，可以推断出你此时的心情。虽然人的嘴会骗人，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 “简单地说，您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测谎仪。不知道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理解。” 吴丹突然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展示她的手机屏幕：您伴侣现在的心跳加速、血液循环加快，应该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 推断，他此时比较尴尬。 靠。 …… 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不要彩礼，不要嫁妆，不要房子和车子至始至终，我只有一个要求：签无秘。 不要对我有任何保留。 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 我不相信天长地久，也不相信至死不渝的爱。 恋人恋人，相恋以后都会变成家人，结婚以后都会变成仇人。 我的父母，就是这样走进婚姻了坟墓，然后彼此憎恶、欺骗了一辈子。 所以，我恨谎言，更恨婚姻里的谎言。 “无秘”对我而言，是必须的。 还好，他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的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丝慰藉。 其实，签无秘，我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个叫伊白橙的小ㄚ头，以为我不知道是？ 我知道她的存在，早就知道了。 她是他的秘书，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子。 空有一副皮囊，但没什么脑子和智商。 想靠身体来绑住一个男人，是不可能长久的。 苏决是什么男人，我比谁都清楚。 本以为，结婚以后，他就会和她断了。 无秘已经签订三月有余。 他看上去很正常，很老实。 每一天，我都会在app上，查看他这一天的行程。 早上开车出门，花三十分钟赶到公司；中午吃的是海鲜外卖，花了七十块；下午六点四十打了下班卡，然后又开车回家。 再看一下他的社交网络，一整天都是用微信聊工作，到了晚上又上了一会儿推特，浏览了一些搞笑视频。 嗯，几乎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很正常，很老实的一天。 但是，一天前，无秘进行了第一次预警。 根据无秘提醒，在中午一点半的时候，他的心率快的不正常，高达每分钟一百三十次。 同时，荷尔蒙急剧分泌，心情愉悦。 “此时，您伴侣的心情愉悦，多巴胺分泌增多，预计正在进行什么激烈且愉悦的活动。” 查看了一下他当时的坐标，他正在办公室里。 而且，根据时间，他那时候，应该正在办公室里午休。 午休的时候，能发生什么愉悦的事情，让荷尔蒙急剧上升？ 我的眼前，浮现出伊白橙那张娇羞的脸。 混蛋。 当天晚上回来以后，我质问他。 “你在疑神疑鬼什么？” 他很愤怒，将西装脱下来，狠狠地摔在沙发上，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我白天在公司里忙了一整天，受了多少窝囊气，晚上回来，还要面对你的疑神疑鬼？你去查啊！当时我就在办公室里午休！” “同一个办公室里的，还有王总和周总！你觉得我能和几个大男人做什么？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问！” 我把数据拿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他更加愤怒了。 “就几个破数字，你就这么怀疑我？吴丹你就这么看我？上面写着我很愉悦是？我告诉我为什么愉悦！” “因为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他给我升职、加薪了！我的工资翻了三成，所以我分泌了他·妈·的狗·日的多巴胺！你理解了吗？你接受了吗？” 他掏出了升职加薪的通知。 我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是错怪他了，顿时内疚不已。 连忙赔礼道歉，但他脸色依旧难看。 费了好大的功夫，他才原谅了我。 原谅归原谅，但他对这个软件很不爽。 “我觉得这个软件，太影响我们的感情了。要不然，我们把它取消？” 他沉着一张脸，“我不想因为这些误会和你吵架。” “不会的。” 我举起手，向他保证，“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胡乱怀疑你了。” “真的吗？”他眼里满是怀疑。 “真的。”我就差举起双手双脚发誓了。 “好，那就先留着它。”他露出勉强的笑，明显还是有诸多不满。 突然话锋一转，他转移了话题：“怎么老是你拷问我？老实交代，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无秘上不是都写着吗？” 我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上，手指刮着他的脸：“上班，吃饭，睡觉，还有想你。” 想你，想你，和想你。我的人生全是你。 有没有这个软件，对我来说，生活都没什么变化。 我本来就是无趣的人，生活习惯和节奏都是丝毫不变的。 有没有这个软件，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苦了苏决。 他的花花肠子，灯红酒绿，恐怕都得暂时搁浅了。 平时下班以后，他都会和狐朋狗友出去喝一杯。 现在因为刚刚结婚，他暂时将这些社交停止了。 下班后，就老老实实的回到家里，和我刷剧聊天。 我在猜测他能忍几天。 一天？两天？还是一周？ 我们要过的是一辈子，你这样的忍耐，又能坚持几天呢？ 某天，我正在做饭，菜刀在案板上咚咚咚的剁着。 苏决突然拿着手机冲了进来。 脸红到了脖子根，眼睛正因激动而闪烁：“你看！你看！” 他如献宝一般，将手机戳在了我的眼前。 “怎么了？” “你看就知道了！” 我只得暂时放下菜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手机。 上面清晰地印着一行字：某新婚妻子，因受不了丈夫的控制，而选择自杀。 再仔细看接下来的内容，我这才发现，原来讲的是一对新婚夫妻，二人签订了“无秘”。 从此以后，丈夫就开始了对妻子的二十四小时监控。 无论妻子做什么、干什么，丈夫都会指手画脚。 甚至连妻子正常的人际交往也要管。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妻子选择跳楼自杀。 在新闻下方的评论里，全是清一色的批判“无秘”。 反人性，反伦理。 看完新闻，我将手机还给他，重新拿起菜刀。 “怎么样？”他殷切的看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什么怎么样？”我反问。 “你不觉得，这个无秘真的有问题吗……” 他嗫嚅片刻，提出自己的意见，“正常人都能给这个软件逼疯了，我觉得咱们真的没必要。” “我有二十四小时对你监控吗？” “没有。” “我有插手你的任何工作、人际交往吗？” “也没有。” “我有逼迫你任何事情，都对我进行汇报吗？” “还是没有。” 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感觉窒息？换个角度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个无秘，我会担心你今天上班有没有迟到，会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会担心你睡午觉时受凉……” “我担心了以后，就会追着你问，追着你烦，这样才会让你感到窒息。现在有了这个无秘，一切都可以避免。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取消呢？” 苏决的嘴唇，张了张，哑口无声。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我继续切菜。 在他离开厨房的时候，我听到了轻不可闻的“我靠”。 …… 在签订无秘一周后，我就后悔了。 虽然吴丹说，她不会随时随地的骚扰我、烦我，也列举出了一大片签订的好处。 可是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身后，永远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它注视着你，监督着你。 你做的任何事，它都知道。 靠，这种感觉太让人窒息了。 最让人绝望的是，它猜的还挺准，分毫不差。 几天前，我和伊白橙，在办公室里干那事儿，被无秘记录了心跳和荷尔蒙，发送到了吴丹的手机里。 吴丹气急了，过来找我兴师问罪。 还好当天，我升职加薪，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不敢想象，如果被她发现了，那怎么办。 我得想办法哄着她，去把“无秘”取消。 但是我说不过她。 这个女人，不愧是干销售的，一张嘴皮子利索的不行，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能找到理由解决，一时间让我哑口无言。 这个无趣的女人。 我又想起伊白橙了。 那个小妖精。 即使知道了我已经结婚，依然不哭不闹。 乖乖的腻在我身旁，不管我说什么，她都点头称赞，从不反驳。 这么一个乖巧的女人，谁能拒绝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5章 【六十五】信息篡改 而且，她给我发送了，周末去海边骑行的邀请。 当然，我们是通过写信交流的。 现在，只有手写的文字，和面对面的口头交流，不会被无秘发现。 周末骑行，我当然想去。 可是，要怎么才能摆脱无秘的监视？ 我找到了周东。 周东是我大学同学，毕业以后，他进了某个公司做程序员。 听说他现在干的很不错，年纪轻轻，就成了技术骨干，收入颇丰。 “你想逃避‘无秘’的监视？” 我在咖啡厅见到了他。 说出自己的诉求以后，他眼睛张得很大。 喝了一口咖啡以后，他摇摇头：“我就猜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最近这个软件可火得很啊。”掏出手机，直接甩在桌上，“你看看。” 我仔细一看，全是别人发给他的消息，都是询问他，怎么屏蔽“无秘”。 “都是一些没脑子的家伙。当初结婚时，爱的死去活来，签了无秘。现在回过味儿来了，发现自己没自由了，没人权了，哭着求着要取消。哪有那么容易？天天防老婆跟防什么似的。” 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他又叹了口气。 “说来他们也可怜。什么都没干，就被管的跟罪犯似的。而且，他们也不是要出轨要养小三，就是单纯地觉得别扭，就好像你在上厕所，旁边一直有人在看着你。” 最后，他给了一句总结：“都是人，谁还没个隐私了？当初同意签这玩意儿，他们也真是脑袋进水了。” “也不能怪他们。” 我说，“现在都把无秘和婚姻绑定在了一起，要是不签无秘，很多女人就不会同意结婚。这就跟当年的房子和彩礼似的，成了婚姻的必需品。我觉得真不怪他们，我现在也是后悔了。” 我狠狠的吐槽了一顿，将吴丹的所作所为，夸大了几分。 把自己形容的，就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可怜男人。 “你说的没错。” 周东骂了一句脏话，突然对无秘这个公司破口大骂。 我和他一起骂了一会儿。 然后，他才回过味来：“不是苏决，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签了这东西？” 我苦笑着点头。 他立刻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兄弟，救命啊，我知道你ㄚ的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个无秘？” “有啊，说服你老婆，取消无秘。” “你逗我呢？我要是能说服她会找你？”我拿出手机，翻开无秘的界面。 “我跟你保证，她现在保准已经收到了无秘的提示——您的伴侣此时情绪激动，应该和别人起了争执。” “特么的，如果我现在心情愉悦，分泌了一点荷尔蒙，上面肯定还有一句提示——他应该正在做比较愉悦的事情！” 周东捂着嘴笑了出来。 “你丫的别笑了，我说真的。我都快被这个玩意儿搞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说完全摆脱它，至少也给我一个喘口气的时间。” 周东露出严肃的表情。“完全取消，我还没那个技术，但是让你喘口气——我还是能做到的。” “什么办法？” 他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纽扣大小的圆环。 “这是信号屏蔽器。把这个放在手机壳上，可以阻断信号，让你老婆暂时接收不到信息。” 我连忙接过圆环，放在手里视若珍宝。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阻断给无秘发信号的同时，也阻断了健康芯片的信息采集。你一次两次的阻断可以，但是次数多了，就会引起怀疑。到时候，肯定会有社区工作人员找上门来。” “靠。” “不满意你把屏蔽器还我。”他把手伸了出来。 “哪有哪有！” 我连忙把屏蔽器揣进兜里，“我满意的很，满意的很。只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屏蔽，总不是办法。到时候她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撒谎，万一心跳加快，又被无秘发现了该怎么办？这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你说的不错。” 他摸摸胡子，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所以啊，我最近正在研究另一个技术。” “什么技术？” 他张着嘴，左顾右盼了一下，做出口型：信息篡改。 我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这年头，数据就是金钱，事关个人征信。 篡改、虚报数据，都是大事，一不小心会坐牢。 我小声的问：“那个篡改……是怎么回事？” “这个地方不安全，你跟我到家来我给你说。 …… 我跟着周东，到了他的家。 到家之后，他拉上窗帘，又将门落了三道锁，这才长舒一口气：“现在安全了。” 我晃了晃手机：“还有个东西监视着呢。” “这个简单。” 他接过我的手机，插上了电脑，噼里啪啦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无秘app的界面上，弹出了我现在的地址和状况。 但是，信息一晃而变。 “你给你老婆说，你去哪儿了？” “公司加班。” 噼里啪啦，地址变成了公司的。 身体数据也都恢复成了正常水平，推断变成“心情平静，注意力集中，推测正在努力工作。” “神了！”我大喜，“这怎么搞的？” “无秘app，本来是和你的健康芯片绑定的。我在你手机上安了个插件，中途把信息给劫走了，篡改以后再发给无秘。” “这样一来，你老婆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就是被篡改以后的，但是健康芯片发送到数据局的，却是真实的。 “那太棒了！” “你不要开心的太早。” 他表情严肃，“这个方法也只是一时的，并不能永远解决问题。” “对于我来说，已经永远解决了！” 我晃了晃手机，几乎想到自己和伊白橙在海边漫步的场景了。 “苏决！” 他厉声，表情严肃，“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难道你想永远被这个软件绑架吗？！” 我愣住了。 周东继续说，“你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被这个破东西逼成什么样了？国内还有多少男人，被这个东西绑架，你都没想过吗？” 我沉默了。 苏决打开手机搜集了一款数据：现有五千万对夫妻签订无秘。 “五千万！五千万！” 他强调这个数字，“你看看我们大老爷们，都被逼成什么德行了。苏决，你以前是多么潇洒自由的人啊，现在跟我出来见个面都要束手束脚，你不觉得憋屈吗？” “憋屈。我他·妈·的都要憋屈死了。”我恨恨的说。 “对啊，你难道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怎么改变？” 周东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一字一顿的说：“彻底干掉这个软件。” …… 最近苏决的工作很忙。 回家越来越晚，见面越来越少。 我查过无秘，他的地址都在公司，心情状态也是“聚精会神，工作努力”。 虽然我有些疑惑，但我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相信我的丈夫。 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无秘”。 这款软件上市以来，从没出过差错。 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我们的感情，陷入了冷战期。 我知道为什么冷战。 因为我拒绝解除“无秘”。 “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 他曾严肃的、甚至面带厌恶的说过，“当初同意签订这个软件，是因为我觉得作为夫妻，我应该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我签了，我觉得我的诚意和安全感，应该给的够多了，你也应该知足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要给我找那些理由！我给了你安全感，我也希望你给我安全感！” 他把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 “我现在很不爽！觉得他·妈·的连拉屎都有人在看着！你解不解除随你便，反正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说完以后，他就走了，门被摔得很响。 我没有追出去，而是打开无秘：显示他一个人在街边闲逛，心情“极其愤怒，甚至有些绝望”。 他绝望，难道我就不绝望吗？ 夫妻间，难道不应该亲密无间吗？ 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我只是想全方位的了解我的丈夫、关心我的丈夫。 我知道，这样的确会给他造成一定的压力，可是这也是我爱他的表现啊！ 他为什么就不理解呢？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思考了很久，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发短信，他也没有回。 我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找他，却接到了他的一条消息：不要来找我，如果你真的爱我，请给我一点自我的空间。 然后我就僵在了原地。 看到短信，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凉去。 第二天清晨，他踏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家。 “你去哪儿了？你昨晚都干了什么？”一见到他，我就忍不住追问起来。 他冷漠的推开了我：“所有的东西，无秘上不都写的清清楚楚吗？你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 “我只是……想关心你。” “我不需要。” 他说完，起身进了卫生间。 这种事情，连续发生过很多次，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6章 【六十五】东窗事发 这才结婚半年，难道我们的婚姻，就要走到尽头了吗？ 难道我真的，管的太多了吗？ 几天后，他告诉我要出差，一周。 我贴心的为他收拾了衣物。 同时，小心翼翼的给他说：“对不起，我以前真的对你管的太多了。这几天我也自我反省了，是我不好。” “无秘对你的束缚实在是太多了，我只想着，自己可以随时随地关心你、了解你，却没想到，这个软件给你造成了这么多伤害。” “我向你保证，等你出差回来以后，我们就一起去取消无秘，好吗？” 他冷漠的“嗯”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很冷。 心里一慌，我抓住他的胳膊，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苏决，我是真的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他叹了口气，慢慢从我的臂膀里抽出胳膊，“吴丹，我要出门了。” 他慢慢走出房门，慢慢走近电梯。 我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化成一个点。 我跌在地上，最后一点勇气消失了。 我请了一天的假。 没有去公司，没有出门。 整个人倒在床上，将他出门前的视线，一遍又一遍的回味。 不耐烦，厌恶，讨厌，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呕吐。 我从来没想到，他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会离婚，我想。 即使我已经同意取消无秘，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婚。 他从来不缺女人，不管婚前婚后。 苏决，你说遇到我之前，你从未想过结婚，因为你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遇到我之后，你愿意结婚，因为你愿意为我改变一切。 这就是你的改变。 你的花言巧语，你的海誓山盟——嗬，结婚，结婚。 你愿意为我结婚，不过是因为我的确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女人，不是因为你爱我，不是因为你想要和我共度一生！ 你这个骗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两个月前，和伊白橙去海边旅行吗？ 没错，你们隐瞒的很好，不知道怎么做的，连无秘都骗了过去。 可是，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天你们会在街边偶遇我的同事。 她拍了一张你们的合照，发给了我。 我看到那张合照，记住了你们幸福的表情。 那是你和我在一起，从未露出过的自由和快乐。 苏决，如果你想离婚，你可以明说，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过很多次，我最讨厌欺骗。 至于这次出差——嗬，鬼知道你是真的出差，还是和谁约会去了。 现在，你连话都不想和我说，怎么会注意到，我已经碎成一片片的心？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整整五年，从恋爱到婚姻，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要的，从来都是爱。 这一次结婚，我没有任何要求：彩礼，房子，车子。 别的女人要的，我都不要。 你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女人。 因为我很听话，贤惠，长得也算不错。 “适合结婚”，另一个解释就是“不适合恋爱”吗？ 你的激·情和澎湃，从来都属于伊白橙。 恨啊，我好恨。 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幸福快乐。 你从来没在我面前，露出过那种表情。 是我不配吗？ 苏决，是我不配吗？ 我对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一连请假三天，我不吃不喝，呆呆的坐在电脑前，查询离婚事宜。 我在爱情里卑微，但在工作和生活中，却理智非常。 这房子是苏决的婚前财产，我不允许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去。 看好了出租屋，又将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好，我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和仪容，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我没等来苏决，等来的是一通急救电话。 “是吴丹吗？” “是的，你是谁？” “我是东郊医院的医生，你丈夫苏决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到医院里来一趟。” 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了。 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机已经被我丢在了地上。 我镇定的捡起手机，切进无秘界面： 地址：北京。 身体状况：血压97，脉搏68。身体状况平稳，心情平静。 推断：正在努力工作。 看了一眼无秘，我笑了。 …… 钢筋从我大腿里穿过的时候，我正在和伊白橙吵架。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这一趟海南之行，她并不高兴，或者说，非常不满。 因为我们原本打算的是去新马泰七日游，但中途出了点事，变成海南七日游。 她出国买买买的愿望落空了，只能在沙滩上烤了七天海鲜。 即使在海南，我也处处顺着她，给她买了不少的东西。 但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一路上都垮着脸，给我找茬，吵架。 她的情绪一直不佳，绷着一张脸，给我甩了一路的脸子。 “你他·妈·的甩脸给谁看？”我的火气也上来了，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你算什么男人！明明说好去新马泰，结果把我带到海南，去烤了七天海鲜！苏决你没钱就明说，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会逼你硬带我去。但是，我就看不惯你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寒酸劲儿！” “你他·妈·的说什么！” “你没听清？好，我再说一遍！” 然后我们开始拌嘴了。 从海南回来的路上，吵了一路。 伊白橙撕破了自己和蔼可亲的假面，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最厌恶的那种人。 聒噪、翻旧账。 就像裹小脚的老太太，把陈年旧事提出来，翻来覆去的讲。 无论多美的女人，只要变成这样，都会让人讨厌。 我现在才发现，吴丹和伊白橙是两种极端。 这些年来，我不知给吴丹许了多少空诺，甚至连她的生日都忘过许多次。 但是，她从来不会生气。 这么一对比，我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厌恶更甚。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结束。”我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 “你说什么？！” 她双目圆睁，声音尖锐起来，喉咙里如同卡了一只哨子。 “我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们结束了，你懂吗！” “你敢！” 她狠狠地一砸车门，面目狰狞，“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世界上没这么容易的事情！苏决我告诉你，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你的手上。” 她冷冷一笑，“在我手上。你这些年干的破事，我知道的不少，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打发了？” “你想威胁我？” 气从中来，我狠狠的一踩油门，车在公路上急行。 “伊白橙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能进公司，不是看了我的面子，你一个不入流的大学里出来的破学生能进来？还能当我的秘书？” 她气得满脸通红，但是说不出话。 我继续说出残忍的话：“再退一步，你以为你在哪里？在东江市，是我的地盘。你一个乡下来的女学生，能对我做什么？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对我来说很轻松。” 噗嗤，她的自尊和梦想破了。 这句话扎到了她的心口。 她尖叫一声，如疯子般冲了过来，抢夺方向盘。 “苏决，你让我在东江市混不下去，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失去了控制的车辆，在马路上飞驰。 面前是一辆载满钢筋的货车，巨大的车轮，碾压过面前的水泥地，上面的钢筋远看如一根根毫毛，随风摇晃。 我那辆加大型SUV，在货车面前就如一只小小的甲虫。 然后，两辆车追尾了。 小甲虫不识好歹的咬上了猛兽的屁股。 猛兽轻轻一抖，毛发掉落。 巨兽落下的毛发，便是那一根根粗壮的钢筋。 它们在空气中翻滚，撕破空气，刺穿了我面前的防风玻璃。 同时，刺穿了我的胸膛和大腿。 我今年三十二岁，从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报应。 直到钢筋戳穿我胸膛的时候，我信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报应，没有命运，为什么插·进车内的钢筋，都稳稳地对准了我，坐在副驾驶上的伊白橙，却毫发无损？ 我重伤。 钢筋扎进了左腿的大动脉，左胸的肺部。 距离心脏，只差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同时，坐在我身旁的伊白橙，因为身材娇小，在车辆撞击的那一刹那，她滚入座位。 钢筋贴着她的头皮，插·进了后方的座位。 所以，她只是受了惊，和一点点的皮外伤。 而我，与死神擦肩而过，送进病房抢救。 是吴丹在照顾我。 吴丹，我的妻子，我命中的女神，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是我不识好歹。 不知家有贤妻，还跑到外面去拈花惹草。 你放心，等我挺过这一次的灾难，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我会回归家庭，会和你好好过日子。 还有那个无秘——这绝对是世界第五大发明！ 它是夫妻的定心石，是维系双方的宝贝。 我发誓，等我好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带着它，你要什么数据，我多完完整整、真真实实的给你。 只要你不离开我。 手术以后，她照顾我。 饮食起居，衣食住行。 手术后的我十分虚弱，连厕所都上不了。 她不辞辛劳，一天天、一夜夜的守在我的身旁。 有一次，我从剧痛中醒来，她握住我的手，不停地安慰我：不疼了，不疼了，苏决，我在你身边…… 我感动的泪流满面。 即使她知道我骗了她，她也如此对我。 “无秘”上的数据，显示我还在北京，还在“心平气和，注意力集中的开会”。 这是我离开之前，就设定好的。 数据上的我在北京。 但事实上的我，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谎言破的如此彻底。 但是她没有任何疑问，依然任劳任怨的照顾我。 多少次，辩解的话语，都出现在了嘴边，但是被她一个温柔的注视，给摁了回去。 “都不重要。” 她拿出毛巾，帮我擦拭身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保障身体，知道吗？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我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地甩自己几个耳光！ 混账！混账！你以前怎么能那么对她！ 但我没有穿越的本事。 我只能保证自己在未来，对她好。 所以，我握住她的手：“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吴丹，我发誓，以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你。” 她笑笑，不说话。 手术对我的伤害巨大。 钢筋戳穿了左腿的大动脉，虽然及时抢救了过来，但在后续的手术里，发生了医疗事故。 我的左腿发生了感染——为了活命，我被迫进行了截肢手术。 也就是说，我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 晴天霹雳。 一瞬间，我从一个功成名就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断手断脚的残废。 而且，我还失去了自己的工作。 伊白橙，那个恶毒的女人。 她害的我变成了这样，自己却毫发无损的消失了。 因为是我们操作失误，导致汽车追尾，所以我没拿到一分钱的赔偿金。 紧接着，公司发现我和伊白橙的不正当关系，以及公费旅行——打着出差的幌子，却跑到海南去优惠。 公司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对我们进行了开除，但是没有罚款。 这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这样安慰自己。 不，万幸的，应该是我有一个完美的、善良的妻子。 住院的这一个多月，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连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惊讶于她的耐心和深情，纷纷对我说：“苏先生，您真的是遇到了一位好妻子。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听到她们这么说，我越发的羞愧起来。 如此好的妻子，我却不懂珍惜。 真是该死。 很快，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出院的时候。 我坐在轮椅上，被她推进了房间。 家还是离开时的样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要不要喝水？还是要上厕所？”她温柔的注视着我，眼底一片波光粼粼。 “吴丹，我……”我哽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7章 【六十五】角色互换 “是不是伤口还在疼？医生开了一些止疼药，我拿给你……” “不，不用了。” 我抓住她的手。 下定决心了，我要给她坦白。 我要把自己做过的所有混账事都告诉她，然后跪倒在她面前，祈求原谅。 我把自己和伊白橙的事情，统统告诉给了她。 一口气说了太多，喉咙都沙哑了。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能原谅我吗？” 她微微侧头，依然在笑。 “我能理解，一切都是我把你管的太严的缘故。你放心，我已经预约了无秘的营业厅，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去解除无秘。” 她误解了我的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傻女人，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用解除，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无秘我也会好好戴着，再也不会篡改数据了。” “不用，我已经同意解除了。” “我说过不需要了……”我失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无秘不是恩爱夫妻的象征吗？把它取消了，还怎么证明我们是恩爱夫妻呢？” “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声音，猛然凌冽起来，“谁告诉你，我们还是夫妻？” …… 我替他说出了，他早就想说出的三个字：“离婚。” 这应该是他旅游结束以后，想对我说的话。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小小的旅游，把他推倒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应该说是偷·情。 一次小小的偷·情，让他断了腿、烂了肺。 当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先是疑惑不解，仿佛没听懂我的话，紧接着，便是如被劈中一般，呆滞在原地。 “为什么……”他嗫嚅的问出这三个字，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我站了起来，拿出一张纸。 “这是你在网上的内容——江东市哪个律所，最擅长处理离婚诉讼？如何用最快、最麻利的离婚？哦对了，还有这个问题——前妻不愿意离婚怎么办？” 我晃了晃手里的纸。 这是前些天，我在他电脑上找到的所搜记录，“你这里，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 苏决脸色惨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你一定是想离婚的。但是很不幸，车祸发生了，你变成了废人。你现在一无所有了，如果和我离婚，你连最后的依靠都没有了。所以，你不想离婚。” 他说不出一个字。 我慢慢蹲下，抚摸他的头。 车祸发生的时候，钢筋擦着他的头皮过了，撕下一大块皮肉。 现在，他连最引以为傲的那张脸，都没有了。 “求求你……”尊严也没有了。 “我已经计划好了，等你能出门以后，我们就去办理离婚，然后顺便把无秘也解除了，一气呵成。” “不！” 他抓住我的袖子，猛地摇头，“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慢慢抽回衣袖。 “吴丹我爱你。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爱你，我真的特别特别的爱你！” 苏决，如果这句话是在你旅行前说出来，你知道我会有多高兴吗？ 哪怕你犯了任何错，我都会原谅。 可是，没有如果。 你已经迟了。 “我知道你在恨我！” 他推动轮椅，转到我的面前，急忙辩解，“你恨我以前不这么说，等到自己出了车祸，才恬不知耻的告白！” “吴丹，你知道吗，人只有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才会醒悟！” “在钢筋戳破我的那一瞬间，我的满头满脑都是你！就是在那个生死之间，我才发现，我爱你，我还爱你！”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见了。 因为我已经推门进了卧室，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最后，我们没有离婚。 苏决现在残疾了，就算想离婚，法律也不会允许。 再退一步想想，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突然离婚，恐怕会引来很多流言蜚语。 算了，再忍忍。 就当自己多养了一只宠物，一张吃饭的嘴。 我拿出了比他更恶劣的态度，来对待他。 照顾他？ 不可能。 我还要上班，我还要赚钱。 这些工作，交给保姆。 那些粗鲁的中年妇女，对待他，恐怕不会像我那么细心。 有时候动作大了，把他弄的鼻青眼肿，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不时的，我就能收到无秘上的提醒 “您的配偶现在心情不佳”； “您的配偶现在情绪低落”； “您的配偶现在十分悲伤”…… 嗯，不管哪一个提醒，都比曾经那个刺眼的“荷尔蒙分泌增多”看起来舒服。 一个多月以后，在苏决的强烈要求下，我辞退了那位粗鲁的保姆。 此时，他已经装上了假肢，可以自由行走了。 他决定重新找工作。 但是出门以后才发现，这个社会，残忍的可怕。 一个身体健全的人，尚不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更何况，他这种肢体不全的。 短暂的找了几天工作以后，他放弃了。 乖乖的回到家里，当起了家庭煮夫。 家务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以前总觉得在家轻松，不用上班，也不用受老板的气。真的在家做过以后才发现，其实家庭主妇比谁都累。原来，家务有这么多。” 他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拥抱我：“吴丹，以前你真的太了不起了。既能赚钱，还能兼顾家里。我苏决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找到你这种完美女人。” “哦？”我笑笑，不说话，推开了他的手。 毕竟家里没有小孩，每天固定的家务，只有那么点。 更多的时间，他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以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某一日，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吴丹，你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很激动。 “你怎么了？我在上班。”我很奇怪。 “你在上班？上班为什么上到了酒店里去！而且你居然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 我明白了，他在用“无秘”监视我。 实话实说，这种被监视、被质问的感觉，的确不太好。 “对，我刚刚的确去了酒店，怎么了？”我冷笑，“我说我在工作，你信吗？” “有什么工作会在酒店里——”他似乎强压着怒火，“而且无秘说，你的多巴胺分泌急速增多，正处在极大地喜悦里……” “我升职了。”我冷笑。 “我升职了，所以我开心，你理解吗？” 我突然加重语调，“我是真的升职，不像某人，是假的。” 说完，我挂断电话，顺手将他拖入黑名单。 刚刚在酒店里，我见了一个大客户，签了一笔大买卖。 多巴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分泌的。 但是，被苏决理解成了什么？这一幕，在半年多前好像发生过。 握着手机，冷笑。 风水轮流转。 …… 吴丹想离婚，但是放弃了。 我知道她在可怜我，可怜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残废。 残、废。 又残疾，又废物，我现在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除了一手日益精湛的厨艺，可以为她做一桌子饭菜。 看到她吃我做的饭菜时，我才会出现一点满足感。 心里会拂过一个念想：原来我是有用的，原来我是有价值的。 可是，我的价值，全在吴丹满意与否上。 我的人生，现在只能围着吴丹转。 我现在每天要刷无数次无秘。 她今天是开车还是坐公交，喝了什么味道的饮料，点了什么外卖，在社交网络上和谁说了话。 她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分泌出荷尔蒙，有没有遇到让她心动的男人…… 每一丝每一毫，都是我万分关注的重点。 每一次刷新的时候，我都在祈求老天：老天，上帝，求求你，不要带走吴丹。 我现在已经足够悲惨了，难道还要夺走我的最后希望吗？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每次祈求过后，我都会嘲笑我自己—— 苏决，看你这熊样儿，算什么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能这样的。 在刚刚得知自己断腿的时候，我的确想过和她离婚。 作为男人，不拖累女人，是基本操守。 但是当我发现，自己失去了工作、手里的股票和基金，全部化为泡影的时候，我清楚地明白，自己一无所有了。 这一刻，先前的凌云壮志，全部消失了，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手。 我像地球围着太阳那样围着她转，像她曾经围着我转那样围着她转。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厌恶和不耐烦。 “苏决你每天是不是闲的没事做？我还要工作，还有赚钱，不赚钱你吃什么？你穿什么？” “苏决你要是无聊，就去看电视、打游戏。” “苏决你烦不烦啊！滚开！”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 原来，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她想解除无秘，但是我拒绝了。 无秘现在是我唯一的念想，是我唯一能了解她的渠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8章 【六十五】绝对 某日，我坐在窗台上，数天生的云朵，周东打来电话。 “苏决，你最近咋样啊？我给那个篡改插件升了个级，你多久有时间过来一趟？”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活泼，我突然恨上了他。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有办法篡改无秘，不会和伊白橙幽会，不会出车祸，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喂，苏决，你怎么不说话啊？”他对着喇叭喊了几声。 “周东……”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被你害惨了。” “怎么了？” “见面说。” 然后，我们约了个时间见面。 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小咖啡厅。 当周东看到我从门外走出的时候，愣住了：“苏决，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我诉说的途中，他不停地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几大杯水。 最后，“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在桌上。 “兄弟，你受苦了。” “别说了。”我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假肢，我多么希望能有感觉，哪怕痛彻心扉也行。 “我现在。钱也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真的是一无所有。” “话不能这么说。” 他抓住我的手，眼神真挚，“我还有一个办法，也许你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这一切。全怪那个狗日的无秘！” 我跟着周东到了他的家。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2023年的无秘财报。 “这是上一年的无秘财报，知道有多少钱吗？” 他指着上面的十一位数说，“四十亿，他妈的四十亿。无秘通过这个软件，在全球疯狂敛财，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情侣间的信息交流是假，无秘通过人的一天衣食住行，以及生活起居，进行了信息收集，反手卖给广告商，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而且无秘的背后是银行，银行再通过无秘，寻找潜在的客户源，进行分流和贷款，形成了整个完整的生态链。” 太可怕了，几乎环环相扣。 周东突然讥讽一笑：“但是，他们还有一个漏洞，你知道他们对外打出的广告语是什么吗？” 我摇头：“是什么？” “绝对真实的数据，绝对准确的动态！你出车祸的时候，无秘数据上显示你在北京，但实际上你在海南。” “首先就打破了‘绝对真实的数据’这个话，你老婆手机上收到的信息，也就是错误的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笨！”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这叫虚假宣传！你看看他的广告语——绝对真实的数据，绝对准确的动态。” “你瞧瞧他用的词，绝对。敢这么用词的公司不多啊。绝对，就是不会出任何的错误。但是你这次篡改了数据，不就是狠狠地打了那群家伙的脸吗？” “可是……” 我犹豫的说，“之所以能篡改数据，是因为你动了手脚啊？无秘会认吗？” “为什么不认？” 他反问我，“他们打的广告语是‘绝对’，就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问题的绝对。你只要揪着这个词不放，你就是正确的。” “而且，以无秘这么大的体量，拔根毛就能把你压死了，他不会在意你索赔的那点小数目。” 随后的时间，我和周东仔细讨论了一下。 的确如此。 我们虽然用了别的手段篡改了数据，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打破了他的“绝对”。 “像无秘这种公司，声誉比一切都重要。我们要的钱不多，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点点。但是如果官司闹大了，对他们的损失，可是成百上千万。” “只要是脑袋正常，都会想办法用小钱，把事情盖过去。到时候你要的那点小钱，不是很轻松就满足了吗？” 虽然手段有些下作——讹钱，但的确，能缓解我的燃眉之急。 “那你呢？” 我问周东，“到时候一旦打了官司，对你的影响就大了。说不定你还会丢工作。到时候你怎么办？周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无秘这么较真？你们是不是有仇？” 我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 周东顿了一下，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你说的没错，我和无秘，的确有仇。” “无秘”最开始不叫无秘，叫“他的心声”。 “他的心声”是周东设计出来的一款社交软件。 他当时也是这么设想的—— 一款可以共享配偶信息的软件。 当时，他带着这个创意去面试，公司没有录取他，却偷走了他的创意。 就这样，“他的心声”变成了“无秘”，变成了资产过亿的大集团，打出了真爱的幌子，逼着每一对结婚的夫妻都绑定。 周东恨。 他知道公司抄袭了自己的创意，但他却无可奈何。 他拿不出证据，就算两款软件有诸多相似，又怎么样？ 他拿不出证据，证明二者谁前谁后。 这些年来，他试过很多次维权，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无秘有着全国最强的律师团，到处都是他们的关系。我的维权在他们看来，就是讹人。” “既然讹人，那我就索性讹到底了。他不是说，他的数据‘绝对正确’吗？那我现在就来亲手打他的脸！苏决，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也来帮我一次！” “我回去和我老婆商量一下……” 当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吴丹以后，她直接拒绝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她冷冷的扫视了我一圈，“难道你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你出轨，然后遭遇车祸的事情？你要喜欢丢人，是你的自由，但我不会和你一起丢人。你要起诉，我们就离婚。” 我顿时萎靡了，给周东打去电话，说了自己的打算。 “抱歉……”我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 他帮我了那么多次，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事。” 他叹了口气，“苏决，其实你也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用事事都听她的。” “就算离婚又怎么样？等你胜诉以后，无秘会赔给你一大笔钱，到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9章 【六十五】起诉 “周东……” 我的声音沙哑不堪，眼泪慢慢滚了出来，“你不明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更不能失去她。我宁愿死，都不会和她离婚。” “好。”他挂断电话。 化了一个漂亮的妆容以后，她提着包离开。 不顾我的苦苦哀求，不顾我的痛哭流涕，她走的是那么决绝。 灯亮了一夜，星火摇晃了一夜，墙上映出的影子，摇曳了一夜。 酷暑八月里，我第一次感觉寒风入骨。 冷，透彻心扉的冷。 手机屏亮了，是无秘发来的提示：您的配偶，荷尔蒙急剧上升，心情愉悦，应该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地点：东江市大酒店。 …… 我新生了。 新生的代价，是另一个人的毁灭。 在苏决出车祸的那一天，他的自尊被带走了。 我的自尊，却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回来了。 不应该说自尊——应当是自爱。 可笑，活了二十七年，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我将对苏决的爱，统统收了回来，然后放在自己的身上。 不再爱苏决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真的很蠢—— 居然会爱上那么一个混蛋，居然会爱上那么一个人渣。 自私、残忍、冷漠善妒。 我曾经爱他爱到卑微，他却践踏着我的爱，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风水轮流转。 他曾经对我的残忍，现在都加倍的，报复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失去了他的腿，失去了他的肺，失去了他的工作和尊严。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现在，他每天都会对我说一句话：“吴丹，我好爱你啊。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我觉得他聒噪的像一只鸭子。 但是他毫不在意，继续在我耳边说着甜言蜜语。 他变成了一个贤良淑德的男人，每天都会变着花儿的给我做饭。 他每天最搞笑的时候，就是看到我一口一口的，把他的饭菜都吃掉。 如果哪天我不吃，或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就会像受到很大的打击一样，郁郁寡欢。 我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他的情绪。 现在我信了，信他爱我，可惜我已经不爱他了。 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他叫张海，是我的男朋友。 他大我五岁，是一个高中老师。 他也是一个离异的男人。 “我和我的前妻，在三观上有很大的不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会看相远方，似乎在回忆过去。 “她喜欢灯红酒绿，喜欢歌舞升平，喜欢社交和人群。我和她不一样。我讨厌社交，喜欢待在家里。给我一本书，一杯茶，我能在家里呆一辈子……” 最后，他给出总结：“所以她出轨了。” 我们连不幸的婚姻，都如此相似。 惺惺相惜，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我喜欢他的沉静，喜欢他身上自带的书卷气息。 待在他的身旁，我能想起学生时代，那段最纯净的时光。 我们都喜欢看书。 我和他讨论《悲惨世界》和《唐吉坷德》，讨论《海底两万里》和《杀死一只知更鸟》。 但是最后发现，其实我们最喜欢的都是余华。 在那么一瞬间，我们确定了，彼此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 他是上帝给我的补偿。 上帝知道，我前一段不幸的婚姻，知道我在那个叫苏决的男人身上，遭受到太多的苦难，所以才会把他送到我的身边。 我要抓住他，抓住这份最后的救赎。 我们开始频繁的讨论文学。 不管是古今中外，我们总能讨论的津津有味。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找到共同话题，然后一起深入研究。 当然，这个“何地”在更多时候，是江东市的各个酒店。 没办法，我们现在还没结婚，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他的家里。 他倒是提议过到我家来，被我拒绝了。 家里还有一个人——苏决。 我又和他提过离婚，但是被他断然拒绝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我和张海的关系了。 我没有隐瞒他。 早在我和张海交往的时候，我就给他坦白了。 “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我们什时候离婚？” 他哭着拒绝了，然后一字一顿的质问我：“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都说过要永远爱对方，你现在怎么能移情别恋？” “是你先移情别恋。” 他咬牙切齿的说，自己不会离婚，就算是死也不离婚。 因为他爱我，爱的深入骨髓。 我现在真的很烦他，把这个字挂在嘴边。 “爱”来“爱”去，像小孩子玩游戏。 我需要给他一剂猛药，才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所以，我不耐烦的回答他：“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配爱谁？你以前不是对那个叫伊白橙的人，爱的死去活来吗？你现在打电话问问她，她还爱你吗。” 说完，我扭头就走了，没看到他眼里翻滚的火焰。 …… 我是周东。 起诉“无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从一开始的举证，到后期的收集资料，都不容易。 甚至是要对付无秘那个庞大的律师集团，那群家伙都是人精，一个个擅长找法律的空子。 要打败他们，真的不容易。 但好在，苏决和吴丹的死，给这个起诉，制造了足够多的话题和关注度。 从我状告无秘开始，就有记者关注了。 最初，被无秘挤兑，和不正当竞争的公司，也纷纷伸出援手 我一个人的财力物力虽然不足，但是有了这么多人，在后面支撑，怎么也够了。 至少，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 我负责起诉无秘虚假宣传。 接下来，还会有公司起诉无秘不正当竞争。 我只是打个头阵而已。 显然，对于我的起诉，他们是不屑一顾的。 “如果不是原告，两次进行数据篡改，也不会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对方律师一来就打蛇打七寸，指着我的软肋。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原告在2023年6月3日，曾帮死者苏决篡改数据。” “他在苏决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程序，将原本应该接收的健康芯片的信息，篡改成了他虚构的信息，导致苏决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行程，从而发生了拿起车祸。” “第二次篡改是2024年3月3日。原告和死者吴丹接触，帮助吴丹篡改了健康数据，导致吴丹没有接收到无秘发来的警告——” 律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2024年3月3日，由吴丹的无秘日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您的配偶现在情绪起伏很大，于一分钟前在超市购买了菜刀、塑料袋。警告：他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文件在空气里摇晃了几下，对方律师露出不屑的笑，“如果不是原告篡改了数据，吴丹小姐应该能接收到这份数据，危险本来应该能避免的。” “现在，作为一切的作俑者，周东先生却来状告我们公司虚假宣传，是不是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观众席里一片唏噓。 我知道他们在唏嘘什么—— 我承认，这两件事的确都是我做的，但我真的就是始作俑者吗？ “没错，我承认他们的数据都是我篡改的，但我不认同对方律师的观点——始作俑者。” “我绝对不是始作俑者，相反，我觉得贵公司还应该给我颁发一个‘雷锋’的称呼。如果不是我，这对夫妻的惨案，不知道要发生了多少次。” 还好我早就有准备。 拿出一份名单，交给法官：“这是近些年，因为签订了无秘，而发生的惨案。” 名单被呈送给了法官，在他翻阅的时候，我继续讲：“无秘打着‘真爱没有秘密’的幌子，实际上却执行着禁锢、管理、全方位的监控。” “这样一来，既让夫妻双方失去了信任，又让他们相互猜忌。最可怕的是，要解除无秘，还需要夫妻双方都同意，都在场。” “这样一来，不知造成了多少惨剧。就连上个月，就有十二对夫妻，因为无秘，而大打出手，最后酿成惨剧。” “你真的觉得，是无秘造成的惨剧吗？”对方律师双唇一抿，突然发话。 “据我所知，这一次死者死亡的原因是妻子出轨。死者吴丹，今年二十七岁。在死亡之前，她和一名叫张海的男子交往过密，双方多次在酒店开房。这是我们收集的证据。” 他提交了一份数据。 “在和死者苏决的婚姻存续期间，吴丹和别的男人交往，并且无视苏决想要挽留婚姻的请求，最后导致苏决绝望，痛下杀手。吴丹对婚姻的不尊重，才是导致惨剧发生的原因。” “难道有了无秘，婚姻就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吗？”我怒从中来。 “都知道有一句古话，叫‘牛不喝水强按头’，‘强扭的瓜不甜’。贵公司所谓的美满婚姻，不过是用强制手段，将双方禁锢了起来。婚姻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我们从没说过要改变婚姻的本质——我们所做的，不过是让婚姻，变的更加稳定而已。” “我们这里有一份数据——自从无秘协议出现以后，国内的离婚率降低了30％，婚姻幸福指数提升了46％！”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0章 【六十五】皆大欢喜? “而你所指出的，因为无秘造成的死亡率，抱歉，就算没有无秘，它们依然会发生。” “就如你的朋友，两位死者。就算没有无秘，他们也一定会善终吗？” “据我所知，苏决先生有一位情人，叫伊白橙。二人在结婚前就交往了，婚后也依然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以苏先生的长袖善舞，难道没有无秘，就不会发生这个惨剧吗？” 我无话可说。 时间进入休庭。法官正在商讨整件事。 我的掌心有些发热，汗不知不觉的打湿了掌心。 一旁，我请来的律师，正在无奈的看着我。 从他的表情里，我看到悲观。 没人觉得，我一个小小的普通人，能打败这个一千亿身价的大公司。 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精力。 就在我状告无秘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已经被解雇了。 而且，我还被下达了“行业追杀了”。 从此以后，这个行业里的公司，没有谁敢聘用我。 可这又怎么样呢？ 苏决死了，吴丹也死了。他们的死相，是那么凄惨。 在苏决死之前，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周东，你丫的混蛋！你不是我朋友吗？为什么你要帮吴丹？为什么你也要在她的手机里，安一个数据篡改器？我收不到她的消息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吴丹在哪里？” “苏决，你听我说——”那个时候，我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绝望，不知道他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 “吴丹她不爱你了，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承认我帮她了，因为她来找我，告诉我你们的事情。苏决你醒醒，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就是混蛋！” 他在电话那头叫嚷着，“你明明是帮我的，现在却临阵倒戈了……” “苏决。” 我安慰他，“你成熟一点。你耗了吴丹五年，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你就放她走。” “不行！她走了，我怎么办！” “我知道你现在怕什么。你放心，和无秘这个官司，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讹它一笔钱。到时候你就有钱了，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他在电话里呜呜呜的哭着。 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我找不到吴丹了，我找不到她了！” 电话挂断了。 我帮吴丹篡改了数据，因为她来找我。 我们在咖啡厅里见面的。 我从来没想过，苏决口中的女人，会是这样优雅，大方，彬彬有礼。 看到我过来的时候，还对我微笑。 可是，在苏决口中，这是一个任性蛮横的泼妇，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空置。 而且，在吴丹的口中我才得知，苏决让我帮他篡改数据，是为了和情人约会。 他告诉我，篡改数据只是为了片刻的喘息，绝对不是出轨。 吴丹一来，就给我挑明了身份，并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从他们的相识、相恋、到结婚讲起。 从她的故事里，我看到一个被耽误了五年青春，如今终于找到了真爱的女子。 她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她要和苏决离婚。 离婚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解脱。 而且，她知道苏决现在身体很差，丧失了劳动能力。 所以，她愿意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他。 “我还为他买了一份养老保险。这样就算他以后老了，也不用怕。我知道你是他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劝劝他。”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就算知道苏决出车祸的原因，是出轨，她也任劳任怨的照顾他。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照顾一个断了腿的男人，整整三个月。 而且，这个男人还背叛了她。 “抱歉，我曾经帮着苏决欺骗你。”我真诚的道歉。 “没关系。” 她微微一笑，“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的想补偿，请帮我劝劝苏决，让他和我离婚。” “我劝过他了，他拒绝。我不肯定自己说的话，他会不会听。但是我可以帮你暂时篡改无秘的数据，让他不再骚扰你。” 然后，我改了数据，发生了惨剧。 在改数据的时候，我问过她：“你这次结婚，还会签订无秘吗？” “不需要了。” “为什么不需要。” “我以前之所以会和苏决签订，是因为我没安全感。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能在张海这里感受到完全的爱，完全的信任。所谓无秘，不过是夫妻之间的一种自我安慰，饮鸩止渴罢了。” 我衷心的祝愿吴丹幸福，也希望苏决能看清事情本质。 但是，我没想到，苏决疯了。 一场大火，烧透了墙壁，烧透了他们的尸体。 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如果我没有帮吴丹篡改数据，如果我没有帮苏决篡改数据，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我有错，但更大的错，在于无秘！ 我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帮他们讨回公道！ 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每一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无秘的律师，突然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周先生，我们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 震惊一时的“状告无秘虚假宣传”案有了结果。 没有什么大反转，也没有什么大的结果：无秘赢了，原告输了。 这是早就确定了的结果。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赢了官司，但无秘却愿意做出退让：“无秘”承认，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有侵犯顾客的隐私，让顾客没有安全感。 所以，无秘决定改善其软件，在夫妻双方签订协议的时候，可以选择自主一方暂停无秘。 此消息一出，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人们纷纷称赞无秘良心，为顾客考虑，是一个良心企业。 同时，无秘宣布，“不计前嫌”的，邀请当初状告他们的人——周东加入无秘。 而且将周东的名字，添在“无秘开发者”的名单上。 双赢，皆大欢喜。 “让你和你的爱人，永远没有秘密，这就是我们的无秘。”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1章 【六十六】模拟真实世界的沙盒游戏 “艾利克斯，泡沫公司又放出了一批内测资格，快看看你的邮箱！我好像中了！哇哈哈哈……” 脑海中，回荡着安德鲁魔性的笑声。 我不得已，把耳后的通讯芯片音量调低。 植入芯片已经两年了，我还是无法习惯这些“颅内回音”。 打开邮箱，一张黑白烫金的邀请函，静静躺在那，颇有逼格。 说实话，要不是这款游戏那奇葩的内测申请过程，我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泡沫》——作为第一款由政府背书的游戏，当时可是炒得火热。 即便到了今天，依旧是一票难求。 依稀记得，当初申请游戏内测资格时，那些奇怪的问题。 是否身强体壮？是否知晓紧急救护常识？是否掌握野外生存技巧？ 甚至还有选择题：如果你在废土世界遭遇幸存者，你会……？ A.打招呼；B.形同路人；C.准备战斗；D.逃跑。 …… 如果游戏中的幸存者太过真实，你会……？ A.剖开看看；B.交个朋友；C.跟他（她）造人；D都是“经验” …… 游戏公司何其自信，设计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申请考试。 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完成整个申请过程，很可能，是无聊。 现今的日子，人人都在混吃等死，娱乐至上，政府包养。 吃饭有“投食机”：一个连通家家户户的外卖管道。 娱乐有虚拟实境装置：一个接满了电线的头盔。 就连生理需求，都有云端温暖服务。 没错，这就是一个足不出户，行万里路的时代。 “邀请函我也收到了，明早，一起？”我给安德鲁，回复了一段语音。 安德鲁是我的邻居，兼发小。 不过，说起来，我们好像有好几年，没在现实中相见了，即便我们之间就隔了一堵墙。 趁这空当，我打开了泡沫的官网，申请了大半年了，我都快忘记游戏玩法了。 “《泡沫》根据卫星地图和街景记录，以1：1模拟真实世界的沙盒游戏。现实世界的所有地点，游戏中都会有，不过都是核战争后的模样。” “每个玩家进入游戏后，都会在模拟现实世界中的家里醒来。游戏以百分百的自由度，百分百的拟真感，让玩家畅游后废土时代……” 吃饱喝足，准备就绪。 我戴上虚拟实境头盔，眼前逐渐暗下来。 醒来，一股食物腐败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坐起身，发现身下是一台类似休眠仓的装置，身后还有一根很粗的电线，透过一个高科技质感的头盔，插在我的脑壳上。 身上的服饰也变了，这是一件厚实而富有弹性的制服。 我感觉身体很虚弱，费力地爬出来，使劲拔掉脑后的电线。 游戏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开局，还挺有意思。 我用手摸索着，试图拔掉头盔，感受一下新鲜空气，顿时眼前的视野中红光闪烁。 “警告，请勿破坏维生服，空气中含有有毒成分，一定量可致死！” 这是游戏设定吗？ 我颇为好奇。 为了防止刚建号就删档，我只好放弃裸奔的打算。 看向周围，这里还真的是我自己的家。 不知游戏公司是如何设计的，自动读取玩家脑中的记忆吗？ 屋子里家具的摆设，和我家一模一样，不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茶几上摆放着腐烂发黑的苹果，墙上也布满裂纹，仿佛是岁月的痕迹，抑或经历了什么灾难。 我在卫生间，找到半片勉强可用的镜子，照了照自己，还挺帅气。 除了黑蒙蒙的头盔面罩，让我的脸看起来，像打上了马赛克，其他都很完美。 制服上的纹路设计，也很有现代感，头盔上有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33。 可能是玩家编号，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装饰。 地上摆放着一个背包，这是内测玩家附赠的生存包。 里面有两瓶水，几块压缩饼干，一些绷带，绳子等等。 旁边是一张城市地图，上边标记着几个地点。 金属资源回收点，动植物收集任务回收点，有价值情报提交点，任务大厅…… 我仔细瞅了瞅，这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地图。 布局没有变化，只是名字都变了，还多了一些写着“危险禁入”的红**域。 我环顾四周，头盔的屏幕上，显现出我当前的状态——饥饿度，饥渴值。 如今，仿真度越高的游戏，越是受欢迎。 而这号称百分百拟真的废土世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伸手，推门。 “哐当！”门板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腐朽的门栓，经不起任何方式的外力。 雾蒙蒙的天空，阳光弱如游丝。 映衬这阴暗冷色基调图景的，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在无边的残垣断壁之中。 远处的高楼大厦，没有一座是完整的，覆盖其上的藤蔓，都无法掩饰战争的痕迹。 简言之，荒凉，萧瑟。 我回头望了望自己家，那是一栋两层的房子，好像我家是目前看来最为完整的建筑了，真是庆幸。 “我靠，你家可真结实，你看看我家那儿！”身后传来安德鲁的声音。 我看向隔壁安德鲁家，“你家的屋顶呢？” “嗐！别提了！我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黑的！我还以为进错了游戏！” “屋子确实是我家，但家具墙壁全是黑的，全都烧焦了，墙角还躺着两只骷髅！给老子吓的！”安德鲁抱怨道。 “看来，我那已经是神仙开局了。”我心想。 然后给了安德鲁一个大大的拥抱，“多久没见了兄弟？ “这不天天云上见吗？”安德鲁笑着说。 “我说见面，云上哪里算。说你，多久没出门了你？” 安德鲁抓抓脑袋，“额……我也忘了，好像很久了。” 他翻着白眼，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好像每次我准备出门，都会想起什么事没做，要么是去上厕所，要么想起待会儿有云端聚会。” “总之，我一想出去，都会被什么事情打断，接着就忘了要出门这桩事。” “不说这个了，怎么样，这游戏感觉咋样，真实感足不足？” “难怪都说这是个恐怖游戏，我醒来好一会儿了，一个活物都没看到，寂静得可怕！”安德鲁抱怨道。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我小声地问安德鲁。 周围太过安静，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哪知道？这鬼游戏，连个提醒都没有。欸——怎么什么界面都没有？我们要怎么下线？”安德鲁自顾自地说。 “百分百自由度就是这样，听说下线需要自己回到那个休眠仓里去。”我复述之前官网上看到的信息。 “咦！安德鲁，你看看这个！”我指着他背后的墙面上。 三个小人手拉手，两大一小，这是我们孩童时期用喷漆作的画。 后来重新装修的时候，被粉刷掉了，没想到，在这里重新看到。 一时间，尘封的记忆，涌入脑海，我百感交集。 因为中间那个小人，安雅，是我的爱人，安德鲁的妹妹。 而她，在八年前，就已经因病逝世了。 “看来，游戏世界是用至少4年前的世界实景制作的，我家就是四年前粉刷的墙壁。”安德鲁有意避开讨论画的内容。 “我们还是出发！” 我摊开地图，随意指了上面的一个地点——任务大厅。 循着依稀可见的路，我们朝着城市中心走去。 一路上，皆是断壁残垣，除了废墟，还是废墟。 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战争，才能把整座城市打得像筛子。 周围没有半点动静，恍若死城。 走了许久，一家商铺的招牌上，终于出现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 “Thisistherealworld.” 几个鲜红的大字，字迹潦草，却能透露出写字人的愤怒情绪。 “Youhavebeencheated！”这是旁边招牌上的字。 “这是游戏策划的恶趣味吗？”安德鲁问。 我摇摇头，天知道。 …… 城市中心，任务大厅，这是这片区域唯一座完好的建筑。 周围渐渐有了点人气，偶尔可见几个穿着同款制服头盔的玩家。 “美女，有啥上手简单，且可以爆神装的任务推荐吗？”我朝着柜台的NPC吹了个口哨。 即便穿着制服，依旧可以看出，柜台NPC的前凸后翘。 美女翻了个白眼，“新手？” 说着，拿出个纸条，“去回收钢材，然后拉去这个点，能换食物和水，工具在那里。” 她指了指角落。 头盔里弹出任务提醒。 任务：拾荒者，钢材回收，将钢材拉到指定回收地点，可以换取资源。 “这NPC挺人性化啊。”安德鲁扛着刚领到的大锤，小声咕哝道。 “还真是，你说是不是员工假扮的？”我接过条儿就往外走。 “站住！” 我正欲出门的动作僵硬住，不会真是员工。 “如果看见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怪物，赶紧跑。”NPC美女补充说道。 我和安德鲁，勾肩搭背地走出去。 “你说，她刚才是不是在骂咱俩？”我好奇地问。 “别咱俩咱俩的，肯定不是骂我。”安德鲁瞥了一眼我，“咱俩现在去哪儿搞钢材？” “那么多破房子，哪个里面没有钢筋，砸就完事了。不过依我看，得先去找辆车，就咱俩这小身板，你能抗几斤回去？”我想了想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2章 【六十六】怪物 “有道理啊！” 我对安德鲁竖起大拇指，“你难得聪明一回，那行，就这样办。你去找车，我去那里砸墙。” 我指向远方一个“门”形的废墟。 那是曾经的一座办公楼，如今拦腰折断，倒在街对面的矮楼上，形成一个“门”字形。 接着，就是漫长的苦力劳动。 我无法理解，一个游戏，为什么要设计如此煎熬的环节。 我撑着大锤，全身酸痛，手上还磨出了水泡。 这时，安德鲁才堪堪来迟，推着一辆只有一个轱辘能转的自行车。 “这就是你两个小时的成果？”我没好气道。 “别提了，我兜了半座城，才找到这么一辆能转的车。”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扔下大锤，长这么大，都没干过这么多活。 我拿出饼干和水，一阵狼吞虎咽，头盔界面的饥饿度和饥渴值，才堪堪涨回警戒线。 将几根钢筋捆成一捆，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我扶着车，安德鲁扶着钢筋，我们一步一蹒跚地，向着金属资源回收点走去。 刚越过“门”形废墟，我就看到几个怪物，正俯身围在一具穿着制服的尸体旁，不知在干什么。 “隐蔽！” 我一挥手，和安德鲁手忙脚乱地将自行车放倒，悄悄藏身到一面半倒塌的墙体下。 “那是个啥，你看清了吗？”安德鲁悄声问。 我冒出半个脑袋，“我靠，好恶心！这怪物真的跟NPC说得一样，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太恶心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到底在干嘛？我都没敢看。” 我仔细瞅了瞅，“他们好像在舔尸，哪个倒霉蛋玩家死在这儿了。”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内测申请里说的幸存者？” “这也能叫幸存者？这一脸的烂疮，怎么可能还活着？这绝逼不是人！丧尸都比他好看！”我的声调不由地提高。 “不是说，空气中有有毒成分吗？可能他们都中毒了，然后变成了怪物。”安德鲁兀自猜测道。 “那你说我们咋办？干他丫的吗？” “个屁啊！没听到NPC让我们跑吗？而且，我听说，这游戏死亡惩罚特别严重。我们就在这蹲着，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溜！” 我再次冒出头，“欸！他们人呢？”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艾……艾利克斯，你……你看身后。” 我僵硬地转过身，正好与堪堪越过这面墙的怪物，四目相视。 “卧槽！”我吓得一蹦，从废墟上滚下来。 而怪物也仿佛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而逃。 “刚才发生了啥？”我摇了摇撞到石头上的脑袋，隔着头盔，都感觉有点晕。 “怪物被你吓跑了……”安德鲁纳闷地说。 怪物比我还胆小？ 我们好奇地走到刚才怪物聚集的地方，地上果然是一具玩家尸体，穿着跟我同样的制服。 唯一不同的是头盔上的数字——“32”。 “这是死的是第32号玩家吗？这游戏玩家这么少？”安德鲁问。 “我哪知道？他是32号玩家，那为啥我俩头盔上都是33？”我诧异道。 “难不成……他是第32批次的内测玩家？而我们是第33批，拿到内测资格的？” “你最近智商见涨啊！”我打趣道。 “不过，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我们要不要替这个倒霉蛋收个尸？” “收着，反正咱有车，说不定有回收尸体的任务。” 我提着头，安德鲁拽着脚，终于将这个倒霉蛋对折，放在自行车上。 于是，我们的移动速度再次降低。 只有一个胎可以转的自行车，载着几十公斤钢筋和一具尸体，一摇一摆上了路。 …… “这肯定是你没扶好！我扶着车头，你负责扶尸体和钢筋的！” 我看着以倒栽葱的姿势，一头栽进废石堆的32号，有点内疚。 “明明是你车不稳！” 安德鲁抱怨道，“哎呀，32号老兄的头盔都摔碎了，血都流出来了，真是罪过罪过。” 说着，安德鲁正欲把尸体，从乱石堆里拖出来。 忽然，他好似受到什么惊吓，一下跳出老远。 “这——这里面怎么是个怪物？被病毒感染了？”他惊恐道。 我扭头一看，还真是。 透过碎裂的头盔面罩，清楚地看见一个满是脓疮肿块的脸。 “这不应该是玩家吗？难道是NPC？还是被病毒感染了的玩家？”我满脑子疑问。 确定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以后，安德鲁小心地凑过去，疑惑地说：“艾利克斯，我怎么觉得，这个一脸疮的尸体……有点像你？” “去你大爷的！” 我还口道，“就想拐着弯骂我。” “不是，你过来看！”他硬把我拉过去。 “嘶——”我倒吸一口气。 这脸，这轮廓，这就是我啊！如果忽略这烂疮肿块的话…… 这下问题就复杂了，我反复确认，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这就是我。 或者说，这就是我的身体。 这彻底地引起了我的兴趣，难道这是一个解谜游戏？ “会不会是我们授权游戏公司，使用我们的记忆或者肖像了？ “我们进游戏前，不是填了一堆乱七八糟了协议，当时我也没仔细看，我们肯定是被摆了一道！”安德鲁猜测道。 “应该不是，游戏公司哪有这么无聊。”我摇头。 “这样，我们先把他埋了，把任务交了，然后回家下线，查查资料，看看这游戏到底什么背景。” “那也好，也不早了，我老婆孩子也要回来了。” …… 是夜，回到“家”，躺在休眠仓里，我按下下线按钮。 身后的金属管，自动寻到我脑后的插孔，狠狠地插了进去，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当光明回来时，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家。 眼前是游戏机，身旁是投食机，窗外吵吵闹闹，室内温暖明亮。 废土世界带来的荒凉压抑感，顿时荡然无存。 …… 第二天，我和安德鲁，如约在手牵手小人图画前集合。 “你搜集到什么资料了吗？”安德鲁问。 我摊摊手：“并没有。” 网上没有任何有关游戏内容的信息，不知是故意封锁，还是玩家太少。 “那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我昨天想了一宿。” 我拿出城市地图，自信满满地指着其中一个地点。 “要想知道他人不想让你知道的某些真相，那必然要从违背他们制订的规则开始！” “危险禁入区域？”安德鲁顺着我的手指，看向那一片红**域。 “可是，那不是很危险吗？” “怕什么，我们不是有这个？”我扬了扬手中的枪，这是昨天用40公斤钢材换来的。 “可是，这只有一把啊。”安德鲁苦着脸。 “别可是可是的了，站我身后，我保护你。”我一马当先，向红**域走去。 翻越了一个挂满“私人领地”、“危险禁入”、“内有恶犬”牌子的铁丝网，再蹑手蹑脚地躲过几队巡查的制服士兵。 我们站在一个工厂的大门前。 “克隆工厂”——这是工厂上的牌匾。 “你说这里面是干嘛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字，你说这里面是干嘛的？” “克隆人的？”安德鲁犹豫地说。 我无视安德鲁的白痴言论，率先冲进工厂。 …… “瓶瓶罐罐，人体，畸形。” 这是第一印象。 放眼皆是巨大的透明罐体。 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则有一个赤果的人体，浸泡在黄绿色液体中。 人体身上布满了肿块脓疮，有的还有畸形，看起来无比恶心。 罐体下方还有数字编号，从1到100不等。 这哪里是克隆工厂，明明是怪物工厂。 我闻到了浓浓的阴谋论的气息，一排排罐子看过去，每一排罐子里的人体都是同一个人，下一排则又是另一个人。 显然，这些都是克隆人，但为什么都是怪物的形象，暂且未知。 有一排罐子引起了我的主意，因为，里面都是“我”，而且是畸形的“我”。 “我靠，我找到了我自己！”远处传来安德鲁的惊呼。 “知道了，别吵。” 我正凝神观察罐子里的我，千真万确，就是我的身体。 游戏公司，是如何知道我侧腰的那颗痣的？ 他们为何要用我的形象？ 还改造得如此恶心。 我心中有无数的疑惑，这个游戏，有太多的谜团了。 我一个罐子一个罐子地看过去，发现编号1-33的罐子都是空的。 从第34个罐子往后，里面开始有了我的畸形克隆体。 我想起自己头盔上的数字33，心中若有所思。 ……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游戏公司的恶搞吗？或者……这是个解谜游戏？” 溜出工厂没多远，安德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有个猜测，但还需要去验证一件事情。我怀疑我们都被骗了，这个游戏是一个骗局，甚至不仅仅这个游戏……” 我皱着眉头，一字一顿道：“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管这么多了，我们走，我需要一只怪物。” …… “门”形废墟，安德鲁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我。 隔着头盔，都能看到一脸的不情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3章 【六十六】真实的世界 “我非要躺在这不可吗？我们把32号挖出来当诱饵不好吗？”安德鲁犹不死心。 我做出噤声的动作，不容置疑地，强行把他摁在地上。 在他手边上放上一块板砖，暗示他听我号令。 一切准备就绪，我悄悄地躲在之前的半坍塌墙壁下。 漫长的等待，在我即将睡着之际，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上钩了！ 我一惊，拔出手枪就冲出来。 “通通不许动！”我一声大喝。 一大一小两只怪物，正围在安德鲁身边，此时，吓得一哆嗦。 听到我的声音，仿佛按下了触发按钮，安德鲁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拿起板砖就拍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一个体型较小的怪物，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怪物见此，疯了般地扑到小怪物身上，发出奇怪的嘶吼。 安德鲁拿着板砖，在一旁尴尬不已，不知是否还要上前，把大怪物一并解决掉。 我看着伏在小怪物身上，痛不欲生的大怪物，心中竟流露出丝同情，即便她满身烂疮。 “我们现在怎么办？”不知是不是游戏太过真实，安德鲁一时间失了阵脚。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看着满地鲜血，目露不忍。 我仔细盯着那个大怪物，她一边做出痛哭流涕的动作，一边发出与动作不相符合的嘶吼，心中暗下决定。 “你有没有觉得，怪物的言行不一？”我严肃地问。 “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有点儿。” “这怪物做出痛苦的动作，明显是有感情的。但她同时却又发出凶狠的怪叫，这明显与动作不相符，你看那嘴型都对不上！” “还有上次，这些怪物见到我们，感觉比我们还要惊恐所以，我怀疑，我们的感知被游戏扭曲了！很可能，这些根本就不是怪物！”我笃定地说。 “感知扭曲？”安德鲁疑惑道，“那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们马上可以验证一下。真正歪曲玩家的感知是很难的，而最容易被骗过的器官，就是眼睛！其次，便是耳朵！” “想要干扰这些感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外部，将它们罩起来！” 说完，我使劲把头盔往外拔，头盔与制服连接部位。卡得非常紧。 “喂喂，你干什么！” 安德鲁见状赶紧制止我，“空气有毒，系统不是跟你说过了！况且两个巨大的感染源就在前面，你瞎了吗？” 脖子被卡住，我脸涨得通红，兀自说道：“骗局，都是游戏公司，骗你们这些蠢货的！” “你想想32号，为啥头盔碎了以后，他就变成了怪物！就是这头盔面罩，它是个单面滤镜，把你看到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那说不定，是32号之前就被感染了，然后才被怪物杀掉……” “嘭！”我终于把头盔拔了下来。 “嘶——”安德鲁一下蹦出去老远，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你什么时候也被感染了？” “＆％＠（＃＠……＊＠！”我朝着安德鲁大吼。 安德鲁跑得更远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将头盔再度套上。 “看到了没！头盔扭曲了你的视觉和听觉！它把你看到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满身流脓的怪物；而所有没戴头盔之人说的话，都会转化为怪物的嘶吼！” 安德鲁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好半天，终于松下了紧绷的弦。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怪物，犹豫地问：“那你看她是个啥？” 我摘下头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身鲜血的孩子，和一个哭泣的女人。 没有烂疮，没有肿块，除了浑身脏兮兮的，与正常人无异。 “你们这群侩子手，吃人不吐骨头的牲畜……”女人在破口大骂。 进入我耳的，不再是奇怪的嘶吼，而是痛苦绝望的人声。 “你自己看看。”我示意安德鲁摘下头盔。 安德鲁谨慎地摘下头盔，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巴，浑然不觉，板砖掉落在地。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咳咳……”女人悲痛欲绝，哭得喘不过气来。 “都是人类，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城市已经让给你们了！水源也被你们抢走了！你们，咳咳——就不能给条活路吗？！” 她抱着小女孩的尸体，埋头啜泣。 安德鲁此时非常内疚，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幸好，这是游戏。” 我深深地忘了他一眼，“你……确定吗？” “你什么意思？”安德鲁愕然。 “你深呼吸，感受一下空气中的泥土味；你掐一下你自己，感受一下痛感；你再看看我的汗毛，看到它们随风而动了吗？”我郑重地说。 “可——可是，这是虚拟实境游戏啊！”安德鲁辩驳道。 我看向远方，“没错，这是虚拟实境游戏，这个真实度，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你想想家门口的小人图案，连这种细节，游戏公司都知道？还有满大街的涂鸦，‘Thisistherealworld！’你怎么解释？” “游戏地图，是根据卫星地图和街景记录做的呀！那也没什么奇怪的。那地图，可能是游戏策划自己夹带的恶趣味，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安德鲁似是不敢承认这一切，尤其是眼前带血的尸体。 “如何判别这是否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很简单，我们只需要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安雅的墓！”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童年的玩伴，后来的爱人—安雅，她在8年前死于一场意外，所以后来的我，一直单身至今。 安雅还是安德鲁的妹妹，手牵手小人图案中间的那个小小人，就是安雅。 我们很少提起她，却也从未忘记她。 童年时期，我们三人曾一起做过一个时间囊，约定未来，一起挖出来。 可她死了，我和安德鲁，便将时间囊，悄悄放进去她的棺材中，且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里面，埋藏着我们共同的回忆。 我们曾亲眼看到，棺材被封上入土，所以肯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天色近晚，我和安德鲁匆匆赶往墓园，希望公墓没有被战争波及。 黄昏的墓园，令废土世界，显得更加孤寂空旷。 我和安德鲁连挖带刨，终于在天色彻底黑暗前，掘出了棺材。 在安雅的尸骨前，我们发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时间囊。 我默念着安雅写给我的情书，和我记忆中的完全吻合。 安德鲁则难以置信地看着囊中，那一对小小的树脂海鸥，口中不停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树脂海鸥，是安德鲁和安雅小时候亲手所做的，一大一小，一直被我笑作像两只躺着的鸭子。 可是，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如果这里是现实，那我们的过去是在哪里？游戏里？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我一无所知？”安德鲁嘟囔着。 “应该不会有两个现实，如果这里是现实，那……”我长叹一口气。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我们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在休眠仓前，久久迟疑。 “回去吗？留下来？”我在脑海中天人交战。 活这么大，我好像一直在被生活推着走，从未自己决定过未来。 这一刻，我有些迷茫，我应该做什么？ 反抗这个世界吗？应该如何做？ 还是回到过去？至少衣食无忧？ …… 第三天，我早早来到小人图案前，一夜的思索，我终究还是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日头已经越过了东方的树梢，安德鲁怎么还没来？ 已经过了每日约定的时间了，我暗暗焦急。 又是半个小时，安德鲁还没有出现。 我失去耐心，闯进安德鲁家——那个没了半边屋顶的屋子。 安德鲁依旧躺在休眠仓里，嘴角挂着笑意，似是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中。 我试图打开休眠仓，仓体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休眠仓不可以从外界打开！” “安德鲁到底在干什么？”我气愤地一拍仓盖。 一张纸随着我的动作，从仓体上飘落下来。 亲爱的艾利克斯： 当你看到这张纸条，你应该已经做出了和我不一样的选择。 我不得不这么做，也无法不去这么做。 你看到你身后一大一小，两具骷髅了吗？ 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那她们的身份不言而喻。 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世界，对于我来说，妻子和孩子存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园。 即便那是个虚假的世界，即便她们只是一串代码，这都不重要了，骗过我眼，便是真的…… 最后，祝你好运，兄弟。 安德鲁。 …… “安德鲁这个蠢货，你已经知晓了世界的真相，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你还怎么问心无愧地活着！去做记忆删改手术吗？” 我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 回首，我看到了墙角那一大一小两具骷髅，他们保持着拥抱在一起的姿势，通体被烧得漆黑。 我无法想象，她们曾经经历了什么…… 我摇摇头，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活在泡沫般虚幻的世界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4章 【六十六】实验体 但我不行。 当我看到了真相，我就无法阻止自己，去做些什么…… 现在我要去做什么？ 我思索着两天来的经历，心中暗下决定，我要去探究这一切的根源，这谜题的答案——为什么。 我紧紧握着枪，冲进任务大厅，枪口对准着柜台的美女NPC。 “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这里是不是真实世界，还有这个游戏的目的！” 美女眼中慌乱一闪即逝。 但依旧被我看到，问对人了，我心想。 她举起双手，示意我放下枪，然后缓缓说道：“这里是2092年。” “放屁！” 我打断她的话，“我千禧年生的，今年32岁；安雅死于2024年，那是八年前，所以今年是2032年！”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说：“2032年爆发世界范围核战争，每一个人类聚居之所，几乎都被摧毁。” “大部分人类进入避难所，然而食物短缺，不得已我们采用人体休眠与虚拟实境技术，让所有人都进入一个名为‘泡沫’的世界当中，自此沉睡了60年。” “所以我们原来那个世界，是泡沫？这里，才是真的？”我诧异地问。 “没错。” 她点点头，继续说道：“今年，也就是2092年，世界范围的核冬天，有了回春的征兆，所以，我们开始逐步唤醒休眠中的人们，也就是你们。” “但是，我们蓦然发现，你们已经离不开‘泡沫’了。60年了，人们已经和‘泡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所有玩家，一旦意识到这里才是真实世界，多数人都会做出回到‘泡沫’，永不再来的举动。即便明知这里是真的，而那里是假的。” “而剩下的少数人，也不会乖乖地去玩建设家园的游戏。所以，我们只能以游戏的方式，让你们重建家园，并且瞒着你们世界的真相。” 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我试图寻找字里行间的破绽，“那克隆工厂，又是为什么？” 我试探地问。 “克隆工厂你都知道？”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顿了顿说，“克隆人，是因为每一个人都很宝贵，每一个登陆游戏的人，都是资源。” “你们都认为这是游戏，万一你们作死，我们还可以移值你们本体的记忆到克隆体，让你们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活过来，继续重建家园的伟业。” “身为游戏，自然是不能死人的。” 即便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我依旧觉得难以接受。 按照她的说法，我显然应该是克隆人。 真正的艾利克斯本体，肯定不是我。 “最后一个问题！” 我指了指窗外楼房墙面上的涂鸦“Thisistherealworld！”问道，“那些涂鸦，是谁干的？” “反抗军，幸存者所组建的组织，他们是核战争之后，没有进避难所的一批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给头盔加上滤镜，让我们认为幸存者是怪物？” “他们自诩为反抗军，为了人类的福祉而战斗。事实上，他们才是建设家园的最大阻碍！” 美女说完一抬头，发现已经没了我的踪迹。 她随即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各单位注意，33号失败了！” 耳后的通讯芯片处，隐约可见一闪一闪的红光。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在“门”形废墟那儿潜伏着，等待着任何路过的幸存者。 我当然不会单纯地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所以，最好的验证方式，就是敌人。 制服头盔早就被我扔了，身上裹着的，是捡来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只要能潜进幸存者的团体，我相信能得到我想到的情报。 终于，等待的第24个小时，几个衣衫褴褛的幸存者，进入我的视线。 我赶忙拿起准备好的“道具”，装作拾荒者的模样，混入他们之中。 几个幸存者看到我的第一眼，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和我讨论着今天的收成，边说，边领着我，来到了这座城市幸存者的大本营。 这里是城郊的一处树林，树林中央竖立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帐篷。 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孩子，妇女大都穿着破烂，有的裹着毯子，有的抱着柴禾，有几个围着一口大锅，正在搅和着里面一锅黑乎乎的浆糊。 幸存者将我领到营地中间，最大的一顶帐篷处，便躬身离开了。 帐篷的帘子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人，他热情地朝我走来。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我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好艾利克斯，认识一下，我是艾利克斯13号。快进来，大哥在等你。” 他将我迎入帐篷。 …… 此时，一处实验室中，几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来回穿梭着。 潮湿的空气，在墙壁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似乎暗示着，这里位于深深的地下。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冲进来，恼怒地说：“我说33号失败了，你们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收到了！这不正分析结论么。”其中一个白大褂老头，回答道。 接着。头也不抬地对旁边另一个白大褂说道：“记录一下，第33次实验，宣告失败。” “实验体艾利克斯的第33个克隆体，在第39个小时发现真相，比第32次实验晚了4个小时，有进步。我们争取在下一次实验，突破48小时！” 女人一拍桌子，愤怒地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33号冲进任务大厅，拿枪指着我。你们知道吗？！你们当初就应该采取我的建议，给玩家设定探索地图边界。” “那家伙连克隆工厂都知道，你知道吗？都怪你们，早跟你说了不要把工厂标记为红**域，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还有，让你把32号回收以后，再投入33号，你非要急着投放，好了！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 “一知道真相，他们就不会乖乖建设家园，要么逃回泡沫，要么跑去反抗军，给我们制造麻烦。那满大街的涂鸦，根本清理不过来！” 女人一股脑说完，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没事，反正都已经失败32次了，不在乎再多两次了。” “大家准备好，我们3天之后投放34号，先派外勤克隆体。把33号回收了，还有之前没有回收的，通通收回来。” “这次，我们需要做更多的改进，我准备把大脑中控制好奇心的区域，做弱化处理。还有，记得把实验体有关安雅公墓的记忆给抹掉！” “就这样。其他实验体有什么好消息吗？”白大褂老头询问周围的人。 其他人纷纷摇头。 女人搭话道：“话说你们搞研究的，都不出门去实地考察一下吗？你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到底哪里影响到了实验体的感官？” “有啥好出去的？” 老头反问道，“那实验体头盔的内置摄像头，不都实况转播了嚒？那几个唤醒他们这是真实世界的因素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有多久没有出门了？” “我哪知道？” 老头埋头瞅着数据，一脸不耐烦，“有什么好出去的，抓紧实验才是重中之重！你就上楼去，好好管好你的任务大厅，别多事儿！” 女人一脸阴翳地走进电梯，回到位于地表的任务大厅。 此时的任务大厅门外，一个裹着破袄子的身影，正挂在一栋大楼外，挥汗如雨。 我提着一罐油漆，爬上了高高的楼顶，腰间系着绳子，悬在大楼一侧。 这是一面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原本的图案。早已模糊不清，正是可以利用的好地方。 我拿起拖把，沾满了油漆，在上面写下了——“Thisistherealworld！” 一字一顿，一笔一划，充满愤怒。 百步之遥的任务大厅内，美女正赤身果体，对着一面镜子。 她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悉心观察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没有任何瑕疵，她盯着这具完美的身体。 难道是我多虑了？ 身上除了通讯芯片，没有多余的…… “等等！通讯芯片！”她说出声来。 “警告警告，请勿私自触碰通讯芯片，会引起生命危险！” 她用刀片划开芯片处的皮肤时，脑海中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美女不管不顾，指甲嵌入耳后骨，猛地用力，通讯芯片被拔出，带出一股鲜血。 她忍着痛，抹开芯片上的鲜血，赫然发现上面有一个数字：33。 她对着镜面，咧嘴哂笑，好似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我为何出离的愤怒。 当美好的梦境，与惨烈的现实，两相抵触，是没有万全之策的。 她颤抖的手，紧紧捏着刀片，缓缓抵上了洁白的脖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5章 【六十七】丧宅一族 不要做一个英雄，不要试图拯救每一个“人”。 …… “啪嗒”，左脸颊上的肉，今天第三次掉在地上。 我无奈地扶着墙，弯腰，伸手，缓缓捡起来。 我尽可能地慢慢移动，毕竟以我的腐朽程度之高，稍微来点大动作，都有可能散架。 我小心翼翼地沾了沾今天网购刚到的万能胶，对着镜子，仔细地给它粘回去。 我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黑牙，对着摄像头，来了个微笑。 很好，完美如初。 “别笑了，瘆得慌！”电脑屏幕的聊天窗口，弹出一行字。 我回了一个白眼，嘴咧得更大了，朝着摄像头，一直咧到耳根。 电脑屏幕上划成四个小屏幕，正是四个视频聊天的窗口。 电脑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因为他们正开着视频，打字聊天。 左上角的窗口一片漆黑。 另外三个窗口，则是两张满脸木然的脸，和一张大嘴。 “杨，还不来？会议时间，重要！迟到？”左下角的窗口，是一个浓妆艳抹得看不出岁数的女人。 估计是一指禅着实费劲，所以惜字如金。 “贾思敏，你说你能不能哪天少扑点粉，你这脸现在都能防弹了？”我也一指禅敲了好一会儿。 我亦收获了一双白眼。 “杨还没到，不如我们先开始。”右上角窗口，是一个干瘦的印度人。 他全身裹着保鲜膜，还套着厚厚的床单，如同复活的木乃伊。 “那行，老规矩，顺时针发言。杨不在，那尼拉杰你先说。”我应道。 “那我就直说了，哪位大哥大姐，给点钱，我快要断粮了。这个月的房租要交了，再不转过去，房东要是来上门讨，我就麻烦了。” 尼拉杰努力想表现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可惜，木然的脸上，毫无变化。 “你怎么不替人写代码了？脑子也烂掉了？” 我诧异地回复道。 “写啊，怎么不写，杯水车薪啊。手指越来越不听使唤，码字太慢，入不敷出啊！猪肉还涨价，我现在每天只吃两斤肉，都饿瘦了！”尼拉杰抱怨道。 “对！一指禅，慢！”贾思敏插话。 我用手，把咧开太久。合不上的大嘴，摁了回去。 手托下巴，做思考状。 因为我的积蓄也不多了，最近股市又不景气。 我也不知道，我这“丧宅一族”，还能在家里躲多久。 十年前，不知名的病毒，席卷全球，过半人中招。 生病的人，会渐渐腐烂，如同电影中的丧尸，且传染性极高。 不同的是，丧尸化的人们，不但不能疾步如飞，不知疲惫，反而行动缓慢，眼神木然。 他们依旧会思考，却逐渐失语；他们没有味觉，却极度嗜肉。 他们木然、僵硬的形象，逐渐被人们与影视作品中的丧尸形象，划上等号。 更重要的是，中毒的人们，身体逐渐腐烂的同时，会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异香。 这种奇异的香味，如同人类欲望的催化剂，直接撩动人们的灵魂，一时间受到无数权贵的追捧。 于是，猎杀开始了。 而掠食者与猎物的角色，却做了360度翻转。 所以，他们被人们戏称为尸丧。 无情的屠杀持续数年，无数尸丧腐朽的躯体。被剔骨褪皮，风干成条。 风干的肉条，越陈越香。 一条上好的十年陈肉条，价值数十万。 侥幸幸存的尸丧们，要么遁入山林，茹毛饮血过活；要么深宅家中，靠快递外卖偷生。 像这样躲在家中，苟延残喘的尸丧们，被人们称为“丧宅一族”。 病毒爆发十年过去了，尸丧被人类捕食殆尽。 现代人类，第一次用纯物理手段，扑灭一场疫情。 接下来，就是这个时代，这个人类饥肠辘辘，尸丧东躲西藏的时代。 …… 又是睁眼待天明的一夜。 起床，在“饿死了没”上，点了两斤猪里脊，两斤牛腱肉。 我坐在椅子上，开始了每日“坐以待毙”的生活。 “砰砰砰”，敲门声。 现在外卖效率这么高了吗？ 我小心地套上不透气的雨衣，鞋套，口罩，浴帽，以隔绝身上的肉香。 透过猫眼，一个快递员穿着的小哥，扛着个大箱子，正用力地敲着门。 我买了什么东西吗？ 来不及思考，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点开一段事先准备好的录音：“谁啊？来了来了！” “您的快递到了！” 我忙不迭地打开另一段录音：“你搁门口地上！在洗澡，不方便！” 快递小哥转身下楼，消失在视野中。 在猫眼里反复确认，门口没有人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撕掉门缝上的胶带，飞快地打开门。 用九牛二虎之力拖回箱子，然后再仔细地用胶带，把门缝封好。 我不得不如此谨慎。 以我这八年陈的肉香，稍微漏出去一丝气味，都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 这谁给我寄这么大一玩意儿？ 患病以来，我早就断绝了与正常人类的所有社交关系。 我好奇地瞅了一眼快递单，字迹歪歪扭扭，难以辨认。 我却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正常人类的字迹。 只有尸丧僵硬的手指，才能写出这样如同儿童初学者的字迹。 我拆开纸箱，这是杨的轮椅。 我诧异，这轮椅可是杨的***，他怎么可能把它寄给我，他又是如何寄给我的？ 轮椅上贴着一封信，我慌忙打开： “亲爱的瑞贝卡：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受够了如同蝼蚁般地活着，受够了永不见天日的逃避，受够了将自己封死在棺材板似的家中。 我没有反抗的勇气，没有胆量面对可能会流血的冲突。 所以我走了，我把我的宝贝轮椅送给你，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最为乐观的天使。 它曾是霍金轮椅的原型机，你可以用它来发声。 希望你能用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好运，祝安。 你永远的，杨。” …… 杨死了？！ 我的内心充满悲伤，我想哭，又哭不出来，因为我的泪腺早已腐朽。 我慌忙打开手机，准备告诉大家杨的死讯。 颤抖着打开手机的工夫，我同时收到好几条讯息：快看新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6章 【六十七】灭尸丧令 新闻台，正播着一段模糊的视频，一个坐着电动轮椅的人，进了邮局。 过了好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轮椅没了，且行动迟缓，体态僵硬，如同行尸走肉。 路过的人群，很快发现不对劲，一阵恐慌之后，被迅速赶来的尸丧猎人直接击毙。 “这是今年来，首次在闹市区发现尸丧的踪迹，在这里呼吁广大群众，时刻警惕周围的可疑情况，若有需要，可以拨打屏幕下方的猎杀热线。” 我关掉电视，气得浑身颤抖。 杨是多么谦和有礼的一个人，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这样的一个人，却被当作动物，被当作待宰的牲畜一样对待。 我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未来。 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样躲藏在家中，苟活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我瞅了瞅手机上的余额，盘算了下。 五年，最多五年，我就会饿死家中。 要是股市来一轮跳水，我可能会死得更快。 不过，这些有区别吗？ 不论是五年，还是五百年，这样地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我感觉必须得做点什么，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换个死法。 或许我可以做那一点星火，焚尽整片山林。 就像杨说的，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 我抱着脑袋使劲摇晃，想要从中榨取一点灵感。 我甚至可以感到缩水的大脑，在颅骨中来回撞击的“啪啪”声。 可惜一无所获，我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呢？ 偶然间的一瞥，杨的高科技轮椅，映入眼帘。 我轻轻坐上去，打开支架上的电脑，模仿杨平时的样子，尝试使用它。 我用脸部肌肉，配合脸部肌肉活动探测器，成功地在屏幕上输入文字。 轮椅也随之发出我所熟悉的，美式的机器口音。 “你们好，我是瑞贝卡，我是尸丧，也是人。” 轮椅如此说道。 我反复播放着这一段语音，久违的人声，回荡在我的耳际，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在我心中成形。 …… 会议时间。 “我们必须得去反抗！”我义正辞严地如此说道。 尼拉杰和贾思敏面面相觑。 “你又想搞什么ㄠ蛾子，好好活着不好吗？咦，你这是杨的轮椅？”尼拉杰诧异道。 我把杨的信，举至摄像头前，“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死了！还有之前的麦克王，克瑞斯，安雅等等他们都死了！像屠宰场的牲畜一样被宰了！你们觉得，我们还远吗？” 我的打字速度，已经跟不上我的情绪了。 我打开预先输入在轮椅电脑里的讯息，用机械的平调口音，陈述我慷慨激昂的宣战词： “我们现在还有机会，还有许多尸丧躲在城中，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做点什么。反抗人类的暴行，或者发出我们的声音。” “麦克死了，与我们无关；杨死了，我们不说话；等他们都死了，等所有同胞一个个地被蚕食殆尽，当屠刀奔你而来，还会有谁为你说话？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你，我，咋做？”贾思敏回复道。 “不如我们去养蚊子！病毒通过血液传播，只要喂养足够的蚊子，等到入夏，这就是一个属于我们的城市！”尼拉杰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样做，除了促进《灭尸丧令》的立法进度，加深两族之间的仇恨，别无他用。 “战争除了带来死亡，改变不了任何。我们必须得在他们定制的框架内战胜他们！就像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马丁路德金的非暴力抵抗。我们得以彼之刃，为我们所用！”我故作高深道。 “How？”贾思敏和尼拉杰，不约而同地回复。 我将我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贾思敏和尼拉杰的眼，越睁越大。 “瑞贝卡，你知道这是一个十死无生的计划吗？”尼拉杰郑重地问。 我莞尔一笑：“未有流血的革命，何以能唤醒真知？” 没有音调的机械声，显得格外淡然。 “瑞贝卡你知道吗，你太酷了！我加入！”尼拉杰一拍桌子。 我希冀的眼神望向贾思敏。 她正翘着兰花指，往鲜红的嘴唇上涂口红。 “疯狂，喜欢。”她如此回复道。 “如此的话，那尼拉杰，你负责计划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以及网络上的宣传和造势，我们得让更多的同胞看到我们，支持我们，或者加入我们，让他们知道依旧有人在战斗。” “根据我的了解，像我们这样的丧宅一族，这座城里，至少还有上万。贾思敏你以前主修的就是法律，那你负责材料和讲稿。而我，就负责去送死！怎么样？”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 计划在三个臭皮匠的智慧下，逐渐完善。 不多日，一纸平淡无奇的诉讼，被递至法院，却在短时间内，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它提出的是违宪审查。 而诉讼的对象，正是最近大热的《灭尸丧令》，这无疑触动了多方的利益。 《灭尸丧令》可是新总统大力宣传的，利国利民的大政策。 因为涉及违宪，最高法院将直接受理此宗案件，届时将由九位大法官中的一个，亲自审案。 鉴于诉讼方，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媒体与公众也很是好奇。 是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站在人类的敌对方。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一段一段往轮椅上输入准备好的讲稿，反复地练习可能遇到的提问。 出庭前夜，我早早驱车三百公里，到达最高法院附近，以避免白天出行，可能遇到的风险。 对着倒车镜，我化上精致的妆容，裹上厚实的衣服，并喷上足以掩盖气味的香水。 天蒙蒙亮，我驱动轮椅，停在巍峨的法院罗马柱前，准备独自一人，迎接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终时将至，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啪、啪、啪！”耳际传来鼓掌声。 我没有转头。 贾思敏的香水味，隔着十米都难以幸免。 尸丧没有味觉，但嗅觉却依旧存在。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闻着有些上头的香水味，成功地隔绝了她身上的肉香。 她指了指法院大门，又摇了摇手，仿佛是说：“这么一场好戏，别想甩掉我！” 天彻底亮了，人渐渐多了，她僵硬的动作，逐渐引来一些目光。 我努了努嘴，示意她扶着我的轮椅。 驱动轮椅，我拉着她，缓缓迈进法院大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7章 【六十七】胜利还是失败? “无论从人道主义，还是从法律角度，《灭尸丧令》都无疑侵犯了尸丧的人权，侵犯了其最基本的生存的权利！” 我义正辞严地说道。 “简直是笑话！”为《灭尸丧令》辩护的律师，放肆地大笑，直到被法官喝令停止。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为尸丧辩护。我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尸丧这种动物也拥有人权了？他们没有思想，如行尸走肉。他们曾猎杀人类，视人命如草芥。” “一只尸丧的毒性，足以毁灭一整座城市的生灵，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五年前的科威特惨案吗？” “一只溜进血库的尸丧，荼毒了整座城市！他们就是生物界的恐怖分子！何谈人权之说！” “嘭！”贾思敏愤怒地一拍桌子。 她手舞足蹈地想要表达什么，却没有人能理解，于是她焦躁地朝我比划着。 我摇头，这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计划中的所有发言，都是由我来完成的。 看着她眼神中的不容置疑，我不得不妥协。 “我的律师需要手语翻译。”我无奈地说。 贾思敏气愤地朝着手语翻译比划着。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语？”我有点意外，一种“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宽慰感，萦绕心间。 “你们只知，死在血库的尸丧，污染了整座城，你们可知，为何他会死在血库！” “你们只说尸丧曾猎杀人类，你们可曾数过，被人类残忍虐杀的尸丧！” “你们说尸丧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你们可给过尸丧，表述思想的机会！” 贾思敏越说越激动，整个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尸丧没有思想，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们只有动物的本能，因为他们就是牲畜！牲畜何谈人权！”被告辩护律师，冠冕堂皇地说。 “无稽之谈！尸丧有思想，尸丧是人！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人！因为，我，就是尸丧！” 翻译员的声音，骤然因恐慌而变形。 贾思敏拿起桌上的水，胡乱抹去了脸上的妆。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发生，来不及阻止。 在场的众人，皆惊慌失措，连法官也站起来，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一个都不许走！”贾思敏一把抓过翻译员。 他用颤抖的声音翻译道：“敢走一个，我肚中的炸弹，就让此地灰飞烟灭！” 贾思敏掀开衣服，露出肚皮上新鲜的缝合伤口。 她高高举起了一个遥控器，所有人，立刻乖乖坐回原地。 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这与我的计划背道而驰。 “给你们两个小时，我要见到九位大法官，以及记者，摄像机，越多越好！”贾思敏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 顷刻间，我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燎原的星火。 “快点，两个小时，我要见到全国的媒体！”贾思敏再次强调。 不多时，九位法官齐齐现身，“长枪短炮”和各路记者，也破例出现在法庭。 “现在，你告诉我，生而为人的我，为何不是人！”贾思敏言辞凿凿道。 人渐渐多了起来，被告律师似乎也有了勇气。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性与兽性。人类有怜悯之心，人类会被想象力所构筑的规则所束缚，但你们尸丧，毫无人性可言。” “你们毫无怜悯之心，就如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将无辜的人的生命，置于你的私仇之下。” “无辜？哼哼笑话！当你们全票通过《灭尸丧令》时，可曾想过有无辜的尸丧？我们也是纳税人，我们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我所要求的，仅仅是依法享有生命的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权利，免受种族屠杀的权利！难道我们只有伸着脖子待宰，才算有人性吗？” “你用炸弹威胁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你这种行为，已经揭示了你没有真正的人性。” “有良知的人类，不会伤害手无寸铁的人，不会伤害已经投降的人，他们会对他人心怀怜悯，他们会对弱者抱有同情。” “显然，这些品质，与你们尸丧无关。只有诛灭尸丧，才能保护人性之源！” 辩护律师咄咄逼人地说。 贾思敏手指着对方，胸膛中发出风箱般的鼓气声，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论伶牙俐齿，我们终究不是人类的对手。”我心想，“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贾思敏手背在身后，朝我打着手势。 我从她手心里，接过一张小纸条：“接棒！” 多年的默契，我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既然来到这里，并且擅改计划，想必是做好了失败的打算的。 毫不犹豫地，我从背后抓住贾思敏的脑袋，猛地一拧。 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她无力地倒在地上，最后的微笑，在她脸上凝固。 …… “你们说得对，她的所作所为毫无人性。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我已经阻止了她的行为。”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的律师的一切行为与我无关，对于此事，我事先毫不知情，我只想要求公正的审判。” “请问法官阁下，审判可以继续吗？”我尊敬有礼地问。 几位法官私语片刻，示意法庭继续。 “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也是尸丧对不对？”辩护律师问。 “没错。”我淡淡地说道。 “但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人类。我有与生而来的生命权，自由权。从什么时候起，什么都没做的我，突然间，便失去了身为人类的权利。我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从你成为尸丧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权利。尸丧无人权，这是毋庸置疑的！”律师说。 “所以，我们争议的缘由，就是尸丧是否是人。如您所见，尸丧有思想，已经是一个亲眼所见的事实了，可您否认了‘尸丧是人’。那么，您能告知我，到底什么才是人吗？”事态绕了个圈，终于回归正轨。 律师得意地一笑，“正如我之前所说，人类拥有你们尸丧没有的悯人之心。我们有良知，会同情，能共鸣。” “我们不像你们尸丧一样，滥杀无辜，不会伤害手无寸铁的人，也不会伤害已然投降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人！” 他的语调上扬，气势陡然间达到顶峰，引起场上众人阵阵欢呼。 我仿佛身处群狼环伺之中。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认输。” 我抬头哂笑，组织液浸湿了我的眼角。 我举起双手，颓然地坐倒在轮椅上，任由安保人员将我控制住。 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当堂剖开了贾思敏的肚皮，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爆炸物，只留满地的五脏六腑，与人类无异。 显然，贾思敏只是剖开了自己的肚皮，又缝上了而已…… 我很惋惜，她是个多么爱美的姑娘……却落得开膛破肚的下场。 七八个壮汉将我双手扣上，在漫天的闪光灯中，缓缓推出法庭。 汹涌的人群，早已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拿着话筒的记者，与看热闹的路人，如同生死仇敌般相互推挤，想占据一个有利地形。 “噗！”一口浓痰吐在了我的脸上，仿佛引燃了导火索。 西红柿、鸡蛋等等各种不可名状的物体，铺天盖地朝我飞来，苦了押送我的执法者。 一只皮鞋狠狠地砸在我的脸上，直接刮掉了左脸颊那块，粘得不够牢固的肉。 烈日的暴晒下，我八年陈的肉香，按捺不住地溢出，好似点燃了人群的欲望。 无数恶狠狠的目，光从我身上刮过，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看着如此场景，我很满意。 我露出胜利的微笑，面部肌肉活动探测系统，读取到表情。 轮椅随即发出预定好的录音：“你们好，我是瑞贝卡，我是尸丧，也是人。” 就像触即燃的导火索，这句话令群情更加激愤。 人群推搡着向前，各个面露凶相，好似要从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目视远方，慢慢举起戴着镣铐的双手，做投降状。 这像是一个信号，“砰”的一声枪响，我的脑袋，烟花般爆开。 鲜血混着脑浆四溅，如同绽放的红白色彼岸花。 人群霎那间，饿狼扑食般蜂拥袭来，相互争抢着，为了那一条条价值十万的八年陈尸丧肉。 我的尸体被人群淹没，唯有一侧翻倒的轮椅，反复播放着我最后的声音，证明了我曾存在过—— “你们好，我是瑞贝卡，我是尸丧，也是人……” 法院对面的高楼顶上，尼拉杰正缓缓拆下枪筒上的消音器，并一一分解成零件装箱。 唯有流血的革命，才能唤醒真知。 有之，请自我始！ 贾思敏是有备而来，我自然也是。 不多时，两段视频，在各大社交媒体迅速扩散。 一段是高谈阔论，“怜悯之心方为人”的辩护律师。 一段是高举双手，被爆头分食的无名尸丧。 当事人，尽数伏诛，事态仿佛尘埃落定，归于平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在某一天的早晨，人们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行动缓慢的人，他们沉默地向前，迟缓而又坚定地移动着。 他们汇聚在大街小巷，无视着头顶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高举自缚的双手，发出无声的抵抗。 …… 故事本应就这么结束了。 只是，当时行动缓慢的尼拉杰，并没有从法院对面的高楼中走脱。 执法者迅速锁定了抢手的位置，未及走出电梯的尼拉杰，被当场打成了筛子。 既然如此，那两段网传的视频，是如何被PO上网的呢？ 故事还要从四人组中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说起。 当然，这一切，我都是不知晓的。 …… 执法局。 督长正抬头看着满墙壁的监控屏幕，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尽收眼底。 “城里的尸丧都出洞了吗？”督长面无表情地问道。 “看这个数量，90％以上都出来了。还是长官的计策妙啊！那视频一放到网上，那些个阴沟洞里的老鼠，就全都出来了！”一个执法者啧啧称赞道。 督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他挥挥手，执法者立刻正色应是，提着枪走了出去。 督长转头看向墙角，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跛腿男人，悠悠地说：“杨，你这次做得很好，放心！答应你的条件，我自然会做到！你可以衣食无忧地，活到寿终正寝……” 跛腿男人急切地点头。 督长淡淡地说：“来人，送他进肉联厂……”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8章 【六十八】日记① 2019年7月30日，S市高新区派出所接到一女孩报案，说家里有死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尸体。 派出所第一时间派出民警，前往井岗路的光明小区。 房门紧锁，敲门无人应。 执法者破门而入，屋里触目惊心的场景，令人惊骇。 客厅里躺着两具尸体。 女人身上全是刀划的伤口，被割了腕，浑身血淋淋的。 男的更惨，两只手被砍断了，下体血肉模糊。 地上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拐角处的卧室，进来的两个民警，赶紧往卧室跑。 果然，里面还有一具尸体。 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平躺在床上，胳膊上腿上全是刀划的伤口，两个手腕都割在了动脉上。 人没了呼吸，血还在流着。 两人心中大骇，这是灭门惨案啊！ 一个民警立刻打电话叫支援，如此残暴的凶手，可以下A级通缉令了。 后来，执法者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了女孩房间书桌上的那本日记，看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 【2012年10月12日：吴亮叔叔】 今天我很开心，因为我又考了第一名。 每次我考第一，妈妈都会开心，妈妈开心我就开心。 妈妈送给我一双很漂亮的运动鞋，吴亮叔叔送给我一个很漂亮的公主裙。 妈妈跟吴亮叔叔结婚一年了，妈妈非常喜欢他，人人都夸她嫁了个好男人，都说吴亮叔叔脾气好，会疼人。 吴亮叔叔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好，就是有时候太热情，喜欢**的头，掐我的脸，捏我的手。 我让妈妈告诉他，我不喜欢这些动作。 妈妈说我不知好歹，说那是吴亮叔叔疼我的表现。 妈妈说，为了我，吴亮叔叔不打算要孩子。 妈妈说吴亮叔叔特别好。 我认真想了想，确实是我不知好歹，继父能这么疼我，我应该高兴。 妈妈让我把吴亮叔叔送的裙子换上，然后好好谢谢吴亮叔叔。 我感谢了他，但是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妈妈晚上吃过饭就走了，她要出差一周，着急赶火车。 妈妈走后，吴亮叔叔看我的目光更奇怪了，我很不舒服，所以早早锁门睡了。 还没睡着，吴亮叔叔就来敲门，说有件事想请我帮忙，很着急。 我想了想，就开了门，吴亮叔叔说话的时候，一直往我房间走。 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就是问我，喜不喜欢他送的裙子。 他笑得怪怪的，还走过来**的头，我觉得不舒服，但是礼貌地忍住了。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有点害怕，就往外走。 但是他突然拉住了我，我害怕极了，一直推他。 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我挣脱不了。 吴亮叔叔，不对，是吴亮。 吴亮是坏人，我不想喊他叔叔了。 吴亮走了，我躺在床上，我觉得我死了，可是我还活着。 我想报警，因为妈妈以前说，被坏人欺负了，要找执法者叔叔。 可是我害怕。 因为吴亮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去，他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妈妈。 我害怕，我不敢报警。 可是，趁着吴亮睡着的时候，我偷偷跑到客厅给妈妈打了电话，我希望妈妈来救我。 …… 【2012年10月13日：妈妈说，报警就是逼死她】 昨天晚上，妈妈回来了。 我很高兴，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我告诉妈妈吴亮欺负我，我还把吴亮威胁我的话，都告诉了妈妈，我让妈妈赶紧报警。 妈妈打了吴亮。 后来，吴亮把妈妈拉回房间了，我听到他们在吵架。 我以为妈妈是相信我的。 可是妈妈回来，打了我好几个巴掌，她骂我不要脸，她说吴亮告诉她，是我勾引的吴亮。 我被打懵了，很难受。 因为我跟妈妈一起生活了十一年，吴亮跟妈妈才认识一年，妈妈竟然不相信我。 我很生气，我觉得吴亮是坏人，妈妈也是坏人。 早上，吴亮去上班了。 妈妈关起门来骂我，她哭得很厉害，吼得也很厉害。 我以前没考第一名的时候，她吼过我，所以我不害怕。 但是她的话，让我很生气，她说都怪我，说我活该，说我晚上睡觉为什么不锁门？ 我说我锁了，吴亮敲的门。 妈妈更生气了，她说为什么我要给吴亮开门。 如果不开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还是怨我。 我觉得妈妈说的非常有道理。 我为什么要开门呢，如果我不开门，吴亮就进不来，我就不会被他欺负。 所以，妈妈说得对，我也是有错的。 妈妈最后吼累了，哭累了，就警告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让我把这件事忘掉，她说她丢不起这人。 我也觉得丢人。 可是妈妈以前告诉我，如果被男生欺负了，一定要报警。 我问妈妈为什么不报警，妈妈又吼我，说我报警就是逼死她。 我最爱妈妈了，我怎么能逼死她呢。 我被她吓哭了。 我说我可以不报警，但是要妈妈把吴亮赶走。 妈妈又吼我，她说她非常喜欢吴亮，她离不开吴亮，所以她不会把吴亮赶走。 我说，如果吴亮再欺负我怎么办？ 妈妈说吴亮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一时糊涂，吴亮已经跟她道过歉了，她已经原谅吴亮了。 妈妈今天吼了我很多次，打了我很多巴掌。 晚上我睡不着，我心里很难受，我觉得自己很蠢。 我为什么要给吴亮开门，真是蠢死了。 …… 【2012年10月18日：明明吴亮是坏人】 今天吴亮回来了，我不想见到他，所以去上学了。 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张婷婷。 我没上学的时候，她来家里找过我，我没见她。 因为那几天我不想说话，谁也不想见。 张婷婷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是。 她很关心我，还帮我倒了热水，我觉得张婷婷真好。 现在连妈妈都不想跟我说话了，虽然我也不想跟妈妈说话。 上课的时候，我听不进去。 下课的时候，杨涛不小心碰到我，我发了很大的脾气，我把他打了一顿，用指甲挠烂了他的脸。 老师叫来了家长。 杨涛的妈妈很凶，妈妈给她赔礼道歉，又付了医药费，她还不解气。 妈妈又当着她的面，给了我一巴掌，杨涛妈妈这才满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9章 【六十八】都是坏人 妈妈把我教训了一顿就走了。 我又回到了教室，因为我无缘无故打了杨涛，同学们都不敢惹我，不敢跟我说话。 但是张婷婷还是关心我。 张婷婷看出我的不对劲，一直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想告诉她，可是我说不出口。 因为我觉得很恶心。 提起吴亮，我就浑身不自在，我觉得太恶心了。 放学之后，我不想回家，可是我没地方去。 果然，吴亮在家，他竟然还笑眯眯地跟我说话，像是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我想，他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呢？ 还有妈妈，吴亮靠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妈妈竟然可以笑得很开心。 他们都是坏人。 对，妈妈也是坏人，坏人的笑，都是一样的。 妈妈刚把饭菜端出来，看到我就不笑了。 跟吴亮说起我在学校打架的事，她毫不客气地数落我，气得脸都扭曲了。 吴亮说，同学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他就这一句话，妈妈就不生气了，又开始笑了。 妈妈说，还不快谢谢你爸爸帮你求情，我觉得她特意加重了“爸爸”这两个字。 爸爸？ 他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吴亮才不是我爸爸。 我不想吃饭，不想跟他们说话，我直接回了房间，把门锁上。 妈妈在外面喊我，我还是不想理她。 我听到吴亮又在跟她道歉，说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我。 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特别对，可是我又听见妈妈的声音。 妈妈说，不怪他。 躺在床上，我又睡不着。 我又认真想了妈妈的话，妈妈说不怪吴亮，那就是怪我了。 对，没错，就是怪我，我为什么要给吴亮开门呢。 如果我不给吴亮开门，就不会发生那天的事。 可是妈妈为什么要嫁给吴亮呢，明明吴亮是坏人。 …… 【2012年11月22日：张婷婷真好】 我没有朋友了。 学校里那些人，都说我的脾气变得很可怕，都不跟我玩了，只有张婷婷，还跟我做朋友。 我觉得我没错。 我只是不跟男生玩，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碰到我而已。 我觉得被男生碰到会恶心。 我也不想跟女生勾肩搭背，因为我觉得我脏，拥抱和碰触，会让我不舒服。 我觉得所有人都是坏的。 他们只要一看我，我就觉得他们在说我坏话，明明我没错，为什么都说我错了。 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了，我只跟张婷婷玩，我也只想让张婷婷跟我一个人玩。 可是张婷婷老是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告诉她。 可是她今天生气了。 她说她把我当朋友，我没把她当朋友。 她说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如果我有秘密不告诉她，她就不跟我玩了。 我就她一个朋友了，我不想失去她，所以我告诉她了。 张婷婷很震惊。 然后她一直安慰我，还说一定会帮我保密，还一直帮我骂吴亮。 我很高兴，我觉得张婷婷真好，幸亏还有她理解我。 …… 【2012年12月15日：看心理医生】 今天，吴亮又去出差了。 妈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我又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可是妈妈心事重重的，非要带我去。 心理医生是个女的，姓孙。 我不想提起那件事，所以她问什么，我都不说话。 然后，妈妈跟她说了那天晚上的事。 她只说有男人欺负我，没提吴亮。 我觉得不解气，就告诉那个孙阿姨，欺负我的男人，就是妈妈的新老公，我的继父，吴亮。 妈妈很生气，又想打我，被孙阿姨制止了。 孙阿姨让妈妈出去，又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一个都不想回答，我懒得说话。 孙阿姨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她帮忙。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找人帮忙。 我说，我不想见到吴亮，我想去奶奶家，但是妈妈不同意。 虽然我也不喜欢奶奶，因为奶奶也不喜欢我，但是，奶奶家没有吴亮。 孙阿姨说，妈妈其实还是爱我的。 我觉得她的话不对。 妈妈不爱我，她之所以带我来看心理医生，是想给我洗脑，让我别恨她和吴亮。 孙阿姨说，因为我半夜总是痛哭，所以妈妈才带我过来。 我说她骗人，我根本没哭过，我只是做噩梦，我才没哭。 孙阿姨拉开我的袖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手腕上有个伤口，可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用刀划的。 回到家之后，妈妈一直坐在沙发上叹气。 我不想跟她说话，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妈妈叫住我，说初中可以让我住校，暑假寒假如果我不想回来，可以去奶奶家。 我很高兴，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因为我马上就不用再见到吴亮了。 …… 【2012年12月24日：张婷婷生气了】 今天是平安夜，我给张婷婷买了一个最漂亮的蛇果，用最好看的盒子给她包起来。 我把苹果送给张婷婷，她说她也给我买了，偷偷放我抽屉里了，我很高兴。 她说她送了一个，但是我抽屉里有两个。 红富士是她买的。 另外一个漂亮的蛇果，有张贺卡，署名是杨涛。 我记得杨涛，因为我跟他打过架，我不想要他的苹果。 我把苹果扔了，但是张婷婷好像比我还生气。 我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因为我觉得，张婷婷看着我的目光，像是特别恨我。 可是张婷婷怎么会恨我呢？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信任的朋友，她才舍不得骂我。 …… 【2012年12月28日：都是坏人】 今天在学校见到张婷婷，我带了她最喜欢喝的酸奶给她，因为我觉得张婷婷在生我的气。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我的气，但是我得讨好她，因为我就她一个朋友了。 可是张婷婷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看到我就跑了，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想去找她，可是旁边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听到了，他们说，你看，这就是谭明月，就是跟她继父的那个女生，哎呀，真恶心。 他们说的是事实，我没理由反驳他们。 而且，他们说的也没错，确实恶心，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放学的时候，我把张婷婷堵在学校门口。 我不傻，这件事，只有我，我妈，吴亮和张婷婷知道。 除了张婷婷，不会有人说出去，而且，她今天一直在躲着我。 我问张婷婷为什么要说出去？ 张婷婷竟然比我还凶。 她说杨涛喜欢我，她只能告诉杨涛真相，她说我这种人，配不上杨涛。 我这种人？ 我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为什么张婷婷知道我是什么人？ 看，张婷婷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比我还了解我。 可是，我不想跟张婷婷做朋友了。 因为她骂了我。 她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说不是吴亮一个人的错。 她竟然替吴亮说话。 我很生气，我非常生气，所以我不要跟她做朋友了，因为她也是坏人。 吴亮是坏人，妈妈是坏人，张婷婷是坏人，学校里的人，都是坏人。 …… 【2015年5月16日：自救】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写日记了。 自从住校后，我就没见过吴亮了。 假期都是去奶奶家，偶尔吴亮不在家的时候，妈妈会接我回去。 见不到吴亮，同学也不是之前那帮人。 后来我也去看了心理医生，孙阿姨还给了我很多药吃，药很有用，我已经渐渐忘了那件事。 今天把日记本找出来，是因为妈妈怀孕了。 这个周末，吴亮不在家，妈妈让我回家看看。 回家之后，妈妈的肚子已经大了。 妈妈说，她马上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问我开不开心。 我不想理她，因为我不开心。 家里有吴亮，已经够让我恶心了，妈妈竟然还给吴亮生孩子。 听说孕妇的情绪都不稳定。 果然，见我不理她，我妈很生气。 然后，她又提起了当年的事，她还是帮吴亮说话，她还质问我，为什么不能走出来。 她说因为我，吴亮都很少回家，她说我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她说的不对。 我一年才回来几次，有时候大半年不回家，怎么能是我的错呢。 她质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她都没怪我勾引了她的男人，为什么我就不能走出来？ 她说她离不开吴亮，她问我，是不是要逼死她。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件事了。 早知道，我就不回家了，我很后悔，非常后悔。 回到房间，我强迫自己忘记那件事，我觉得身上有毒蛇在爬，我觉得我喘不过气。 没关系，喘不过气，我可以自救。 我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刀片，在胳膊上划了一下。 之前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做的，看着血冒出来，我觉得呼吸顺畅。 我也觉得奇怪，小时候，明明用小刀在手上划个口子，我都受不了，因为我最怕疼了。 可是那件事之后，用刀片在胳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竟然能让我身心愉悦，而且感觉不到疼。 妈妈刚才骂了我十句，我在胳膊上划了五道，又掀开裤子。在腿上划了五道。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沉甸甸的药，把药全拆开，倒进了垃圾桶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0章 【六十八】天使的尊重 不是我不想吃。 因为我最近的成绩下降了，孙阿姨说过，这个药会影响神经。 这个她没骗我，因为吃了这么久，我确实觉得大脑像灌了铅，反应都迟钝了。 我成绩下降，都是因为这个药。 我觉得，这个药也想害我，它在嘲讽我，在笑话我，所以我必须把它扔了。 …… 【2015年5月17日：她们都有病】 今天早上吃过饭，我决定回学校，以后就算吴亮不在我也不回来了，因为我在家里睡不好觉，老觉得有人在敲门。 我背着包准备走，妈妈拉住了我，她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眼睛就红了。 我才意识到，刚才洗手捋上去的袖子，忘了放下来了。 我觉得我可能病了，因为看见她难过，我竟然很开心。 她问我是不是在自残。 我说我是在自救。 我说了实话，她却不相信，看，她从来都不相信我。 她不让我回学校，硬拉着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能理解，我一直在看啊，什么治疗师，冥想专家，弓虽女干顾问，我都看过啊。 我已经好了，为什么她还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其实我觉得，应该看心理医生的人是她。 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喜欢吴亮这个坏人。 我甚至觉得她有病。 亲生女儿被坏人欺负了，她竟然还能跟坏人在一起。 嗯，她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清，我都已经快忘了，她为什么要提醒我，她是坏人，妈妈是坏人，我讨厌她。 我不明白，男人有什么好。 张婷婷为了杨涛抛弃了我，妈妈为了吴亮抛弃了我，我觉得她们都有病。 我不去医院，妈妈气得肚子疼，让我送她去医院。 我不想去，因为我觉得她流产了更好，因为我不想她生下这个孩子 最后我还是去了。 因为她虽然是坏人，但我就这一个妈妈。 虽然我已经决定，等有能力挣钱的时候，永远离开他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 妈妈要在医院住一天，我听到她给吴亮打电话。 吴亮说今晚能到家，所以我连夜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想，为什么吴亮这么阴魂不散，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我还要听到这个名字。 我觉得我的脑袋又疼了，疼的时候我要吃药，可是药都被我扔了。 …… 【2015年9月22日：谈恋爱】 今天董江说他喜欢我，我同意了。 因为有个室友失恋了，她很快又找了一个，她说新的恋情，可以忘掉过去的事。 我决定试试，我要把精力放在董江身上，我要忘掉吴亮这个名字，我要好好生活。 …… 【2015年10月19日：分手】 今天董江跟我分手了，因为他老对我动手动脚，他想跟我上床。 我拒绝了，我骂他恶心，他说我有病，骂我矫情。 矫情我不承认，但是有病我承认，因为我确实有病，可惜我把药扔了，我的病治不好了。 室友分手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还偷偷买了酒，在宿舍喝。 我却觉得，分手反而很开心，因为我不用再强迫自己，忍受一个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男人。 还有一件更开心的事，晚上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流产了，让我回家陪陪她。 这个消息，比我分手还开心。 明天要上课，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请假回家。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阴沉。 我以前不承认，现在我发现我真的很坏。 因为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我却总是诅咒他，现在真的把他咒没了。 晚上十一点半才到家。 妈妈还没睡，在沙发上哭，吴亮不在，我松了口气。 我觉得孩子是被我咒死的，我很愧疚，所以我问妈妈，为什么流产了。 妈妈哭得很伤心，她说吴亮趁她怀孕的时候，在外面有女人了，吴亮出轨了。 我有病，因为妈妈哭得越厉害，我越想笑。 笑完之后，我又觉得烦。 因为她又提了那件事，她说都怨我，因为我，吴亮跟她有隔阂，所以吴亮才会变心。 我很烦，她哭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觉得我身体里的毒蛇，又出来喝我的血了。 所以我从书包里拿出刀片，我说，你哭一声，我就在胳膊上划一刀。 她不信，我就先划了两刀。 她吓得停止了哭泣，然后骂我疯子。 我最讨厌她为了吴亮骂我，所以我又划了两刀。 这次，她终于相信我了。 …… 【2018年11月21日：我喜欢唐飞】 我喜欢上唐飞了，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生，他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好温柔。 因为我脾气特别坏，大家都不跟我玩，都害怕我，只有唐飞主动跟我说话，骂都骂不走，还对着我笑。 他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他还给我倒热水，给我讲笑话，我不理他，他还是特别有耐心地跟我说话。 我跟人打架的时候，他总是帮我，我觉得他是好人。 可是我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因为杨涛当初听到那件事后，骂过我，说我不要脸，我们后来又打过一次架。 所以，我不想跟唐飞做朋友，因为我觉得，所有男生都一样。 可是他老找我说话。 我想起董江，就问唐飞是不是想跟我上床，他竟然很生气，还教育我，好好保护自己。 我觉得他在装，因为刚开始，董江也是这么矜持的，后来就原形毕露。 我在等着唐飞对我动手动脚，等着他开口让我跟他上床。 如果他开口，我就会打他，然后用最恶毒的话骂他。 因为这会让我觉得舒服，上次我就是这么骂董江的，我觉得有快感。 可是，他没有，无论做什么事，他总是在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非常尊重我。 对，尊重。 我喜欢这个词，特别喜欢，我觉得这世上没人尊重我，可是唐飞尊重我。 我问他，喜欢我什么。 他说有一次，见到我在喂学校里的流浪猫，他觉得我其实很善良，觉得我有很多故事，他就是想保护我。 这句话我听懂了，唐飞很有同情心。 但其实。我喂猫是有目的的。 因为没有人跟我说话，我觉得我早晚得憋死，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学校的流浪猫。 张婷婷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都能泄露我的秘密，所以我只能找个不会说话的。 猫不理我，所以我只能拿火腿肠，引·诱它们。 这才是我喂猫的目的。 唐飞应该是误会了，可是我不会告诉他真相，我也不会告诉他当年的那件事，因为我竟然害怕他知道。 为什么害怕，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依赖他。 我喜欢跟他相处，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可以缩短成四个字，我喜欢他。 我喜欢唐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只有他对我最好。 他尊重我，他是好人，他是天使，我需要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1章 【六十八】曾经也是天使 【2019年7月19日：有毒蛇在咬我】 今天，很糟糕，特别糟糕。 不对，五点之前不糟糕，因为五点之前，我跟唐飞在一起。 早上跟奶奶吵架，奶奶打了我，我就跑出来了。 我给唐飞打了电话，因为我发病的时候，我需要天使救我。 唐飞问我想去哪。 我说去一个很远很远，没有人认识我，可以把所有秘密都藏起来的地方。 唐飞笑了。 他笑得真好看，他说带我去旅游。 我拒绝了，因为我还不敢跟他走太远，我不敢告诉他，虽然我喜欢他，但我还是防着他的。 唐飞果然很尊重我，他说让我选地方。 我选了游乐场，爸爸走后，妈妈就没带我去过。 我们玩得很开心，不对，是我玩得很开心。 唐飞有恐高，我自己坐了过山车和大摆锤，我觉得我有病，因为旁边的人都吓得乱叫，我竟然还希望安全带断开。 其实，我羡慕小鸟，因为它们想去哪就去哪。 玩到四点，他送我去车站。 他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唐飞是我第一个抱的男人，我亲爸我都没抱过，因为我三岁的时候，我爸就得病走了。 三岁之前的事，我不记得，所以唐飞就是我主动抱住的第一个男人。 我觉得我可以忘记过去了，因为唐飞可以救我，跟他在一起后，我已经很久没用刀片自救了。 唐飞没有看到过我胳膊上和腿上的伤口，因为一年四季，我都穿长袖长裤。 五点，妈妈打电话，哭着让我回家，说她快死了，让我去救她。 我不明白，但我回去了。 因为她说吴亮不在家，可是，她骗了我，她竟然骗我 她肚子又大了，她又怀孕了。 我见到就生气，我想走，可是我喝了一杯水，就失去知觉了。 醒来之后，吴亮坐在我床边笑，他笑得真丑。 唐飞是天使，他是魔鬼。 我是什么反应，我不记得了。 因为我觉得我身上有很多毒蛇在爬，它们钻进我的每个毛孔，喝我的血。 我觉得恶心，就从抽屉里拿出刀片往身上划。 吴亮出去后，李晓庆走进来，李晓庆是谁？ 对，我妈，我妈叫李晓庆。 我亲妈。 可是我不想叫她妈妈了，我觉得她坏透了，她不配当我的妈妈。 李晓庆可能被我吓到，因为她进来时，我已经血淋淋的。 她哭着扑过来阻止我。 可是我不能停止，因为身上的毒蛇太多了，我一停下，它们就咬我。 李晓庆说，她没办法，她也是被逼的。 她说她怀孕了，吴亮嫌弃她，要出去找女人。 她害怕吴亮抛弃她，就答应吴亮，在她怀孕期间，可以把我送给他。 她说她是鬼迷心窍。 我不理她，继续自救。 她出去后，跟吴亮大吵了一架，后来他们好像又打起来了。 李晓庆好像比较惨，她又哭又骂。 她说，你打死我，打死我，我就解脱了。 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说得没错，死了就解脱了。 我把刀片对准手腕，就是这里，毒蛇咬得最厉害，我只要割开动脉把毒蛇放出来我就舒服了。 血冒出来，可是我没割下去，因为李晓庆又说了一句话。 她说，吴亮你个畜牲，当年我就该报警的，我应该杀了你，月月被你毁了，我也被你毁了，如果没有你，我们母女俩不会这么惨。 对啊，我觉得她说得太对了，如果没有吴亮，我不会这么惨。 妈妈以前还是很疼我的，都是吴亮，吴亮是坏人。 我放下刀片，躺在床上。 虽然我讨厌李晓庆，但是她是我妈妈，所以我应该帮她解脱。 还有吴亮，他不应该活着。 …… 【2019年7月29日：他终于怕我了】 李晓庆被吴亮打流产了，从医院回来，一直在床上躺着。 我在家照顾她，吴亮打过她，就消失了。 李晓庆说，吴亮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 今天吴亮来了，李晓庆喊他回来离婚，两个人在沙发上。因为财产分割吵架，我在厨房做饭。 李晓庆说，如果吴亮不净身出户，她就去报警，告吴亮侵犯未成年。 吴亮说，他不怕，过去这么久，没有证据，而且她这个亲妈还是帮凶，事情传开，他顶多被人骂几句，我们母女俩肯定是没脸做人了。 是啊，如果事情传开，整栋楼都知道了，如果传到学校，唐飞肯定也知道了。 怎么能让唐飞知道呢。 对，不能让唐飞知道。 唐飞会嫌弃我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唐飞尊重我，我不能让他嫌弃我。 他们已经从早上十点。吵到下午三点。 我把饭菜端上桌，喊他们吃饭。 吴亮本来没打算吃的，我喊了他一声叔叔，这是那件事之后，我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喊他，虽然我觉得很恶心。 李晓庆也很惊讶。 我说，吃完饭我有话说，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吴亮看我的眼神，还是很恶心。 不过，我不生气，因为他吃饭了，他们很饿，吃了很多，我就啃了半个馒头。 我不能吃，因为饭菜里有老鼠药，我买的，买了好几天了，一直在等吴亮。 他们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吴亮想拿手机打电话，被我踢开了，然后我去厨房，把刚才切菜的菜刀，拿出来了 李晓庆问我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 是她自己要解脱的，我这是在帮她解脱，她怎么还问我为什么，莫名其妙。 我见她很痛苦，我觉得，她身体里肯定也有毒蛇，母女一场，我得帮她。 所以我用刀，在她身上划了很多下，在她手腕上又割了两刀，我没有错，我只是在帮她。 我拿着刀走向吴亮。 吴亮很惊恐，对，就是这个眼神，当年我就是这么看他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眼神看我。 我觉得很高兴，他终于怕我了。 我砍掉了他的手，因为我痛恨他的手。 他已经死了，已经不能祸害人了，但是我还是把他砍成太监了。 因为我觉得，这样，他下辈子就不会害人了。 李晓庆和吴亮都死了，我很高兴，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们了。 我去洗了个澡，因为他们的血溅到我脸上了，我觉得很脏。 …… 【2019年7月30日：再见了】 昨天洗完澡，我就去睡觉了。 我睡得特别香，我本来很高兴的，可是出来看到李晓庆和吴亮，我就不高兴了。 他们都死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脑袋很疼，然后我就去找药。 可是我找不到，后来想起来，药都被我扔了。 完了，我有病，我得吃药，没有药我会死的。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 因为我的脑袋疼死了，可是我还是找不到药。 昨天晚上，唐飞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所以我给他回了一个。 唐飞问我在干嘛？ 我不敢告诉他我有病，我怕他嫌弃我，所以我说谎了。 我说我在看地图，我在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可是我找不到。 唐飞问我，为什么一直想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我说，因为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没有坏人。 唐飞笑了。 我看不见他笑，但是我觉得，他笑得一定很好看，因为唐飞是天使。 唐飞说，他以后要当执法者，因为当执法者，可以保护我。 我觉得唐飞真好，可是他说错了。 我没有以后了，我又在家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我的药，所以我要死了。 但是唐飞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执法者。 对，之前李晓庆，一直用死亡威胁我，不能报警。 她现在已经死了，表示我可以报警了。 我给110打了电话。 我没敢说我被欺负，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我还是说不出口。 我觉得太恶心，说不出来，所以我问他们，家里有死人，怎么处理。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说了地址，唐飞说了，有事找执法者，我相信，执法者会帮我的。 我找不到药，我喘不过气，所以我又回房间拿了刀片，胳膊上腿上身上都没地方割了。 我就割了手腕，割了之后，我突然觉得舒服了，我终于把毒蛇放出来了。 手好疼，我不能再写了，我好困，我要去睡觉了。 唐飞，天使应该跟天使在一起。 我是病人，我不能污染你，再见了。 明天必须要去找孙阿姨了，唐飞救不了我了，还是得吃药。 …… 【后记】 唐飞接到执法者的电话，匆匆忙忙地赶过去。 一屋十几个执法者，个个面容悲切又沉重，唐飞被这阵势吓到了，不知所措的时候，所长给了他一个沾了血的日记本。 出了执法局，唐飞觉得天旋地转。 原来，这就是她的故事。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因为她对异性的仇恨极大，所以他猜到，她可能受过伤害。 他不怪她瞒着他，因为有些伤口，撕开给别人看，最终能把自己疼死，她就是活活疼死的。 他替她悲哀，为她有那样一个母亲悲哀。 她的悲剧，是她母亲造成的。 唐飞想不通，一个母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 如果当年就报了警，如果没有第二次伤害，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明明，已经要走出来了。 她说天使应该跟天使在一起，可是，她曾经，也是个天使。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2章 【六十九】我的男友不是人 近期，有个帖子很快引起了广泛关注，是一个求助贴——我的爱人不是人。 …… 2月9日。 L1楼主：“我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普通上班族女孩。” “六个月前，和我的上司告白，他答应了，之前几个月都还好好的，他对我也很好。” “可是最近一个月，因为我需要完成项目的原因，睡眠质量比以前差，对声音非常敏感。” “我快入睡时，男友给我盖好被子后，就穿衣出门了，在第二天凌晨回来。” “而他回来的时候，我总是闻到一股血腥味。” “当我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味道了。” —— L2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楼主是不是想多啦，我们要相信科学！” 楼主回复：“我也不清楚……” —— L3球球最可爱：“楼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有没有伤害过你？” 楼主回复：“没有……” 球球最可爱回复楼主：“那不就得了，就算他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哈。我们要相信爱情嘛。” —— L4楼主：“今天我和他亲吻了，是一个深吻。” “我似乎知道了他的血腥味从哪里来了，从他的嘴里，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强撑着把这个吻结束，我有点亲不下去了，心里也紧张。” “从没想过，我的爱人可能不是人。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L5单身狗先生：“楼主，你有爱人已经很好了，哪怕他不是人呢，唉，像我单身都二十几年了，还没有女朋友，难找啊。反正我告白过的人，从来没有答应我的。” L6糯米团子：“3楼和5楼，不要这么无所谓地乱说好不好啊！这是求助贴求助贴！” “说明楼主现在很无助好不好，你们是恋爱脑吗？无语！血腥味懂不懂？楼主是被吓到了。” “你们还在说些只要是爱情就好了，谁知道楼主所谓的爱人，接受楼主的告白，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没有伤害，不代表以后没有，只要血腥味不消失，危险一直存在。能不能清醒点。” 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你最有脑你最厉害，那你能理解我们这些单身二十几年的人的心情吗，说实话，不是人我都能接受。” 糯米团子回复单身狗先生：“呵呵，杠精，因为这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说起来，才这么容易。” 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呵呵呵，我对你这种人无话可说，就你最有道理。” 此处省略争吵内容两百字。 —— L7楼主：“大家别吵了，今天的事，就记录在这里，明天我再来和大家说最新的发现。” L8糯米团子：“好滴，楼主加油，杠精再见！” L9单身狗先生：“好的，楼主明天继续记录，8楼再见！” L10地表最强男人：“楼主，我们等你。” L11白格子衬衫：“楼主，你的帖子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等你哦。” L12我爱你一万年：“已收藏帖子。” L357我爱吃饼干：“已经收藏啦！” 帖子在慢慢地发酵。 收藏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等待楼主下一次的记录。 …… 2月11日。 L654楼主：“昨天我和他去看电影，没什么事发生所以没有记录。但今天让我感到特别奇怪的事发生了。” “我看见他早晨回来的时候，衣服有些脏，我就让他把衣服给我，我好拿去洗衣机里洗。” “他说不用，他准备手洗，问我有没有需要他清洗的衣服，他想一起洗。” “我就奇怪，问他，以前我俩的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为什么现在手洗，手洗挺麻烦的。” “他说，他想要体会用手将他和我的衣服，揉捏在一起的满足感。” —— L655糯米团子：“楼主，我认为你男友的做法，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味道。” L656迷人的你傻傻的我：“同上，我赞成！！！” L657单身狗先生：“我就知道，我的关注点和大家都不一样！这色色的变态的占有欲，我想要体会，用手将我和你的衣服揉在一起的满足感！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球球最可爱回复单身狗先生：“你好烦，恋爱脑。” L658想要有个人陪：“呵，楼主，你不用发帖了，我本着破案的心态来的，结果你倒好，让我吃了一把狗粮，各位，有什么悬疑向的新进展记得戳我，我受不得谈恋爱的刺激。” L659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我还是相信科学！楼主，科学证明，经过洗衣机如此严谨的步骤，衣服最后不会有其他异味的。” “首先，是将洗衣粉倒入洗衣机，然后开始洗涤，洗涤过程就足以去掉味道了。” “接下来是清洗过程，又要将衣服过一次水，最后是甩干衣服。经过这三步，衣服是不会有味道的。” “所以我认为，楼主男人手洗，不是因为担心洗衣机会有味道，而是他心血来潮，想要体会用手洗衣服是怎样的一个步骤，需要经历哪些心路历程。” 球球最可爱回复寒冷的夜我温暖你：“你不要说话了。” 温柔的我回复寒冷的夜我温暖你：“闭嘴！” 一眼万年回复寒冷的夜我温暖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说的话，看似科学，又感觉你在胡乱地说，你还是暂时别说话，你觉得呢？” 寒冷的夜我温暖你回复一眼万年：“谢谢你，你比他们温柔多了，可能是我的分析还不够科学，我回头整理下。” 一眼万年回复寒冷的夜我温暖你：“（三个笑哭的表情）你加油。” …… 帖子又引发了一轮讨论。 但楼主一直没有出现，大家正担心，楼主是不是和她男人发生了什么矛盾时，楼主回来了。 并且带了一个很有探讨价值的信息给大家。 …… L728楼主：“刚才吃早餐，我习惯性地把窗帘拉开，阳光陷进沙发，他坐在沙发上，脸刹那苍白，立马用手挡住脸，跟我说眼睛不舒服，先去休息会儿。”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仔细想了想，他和我交往以来，确实没有在阳光足的时候出去过，上班都是开车去的。我们去哪儿游玩，也都是尽量阴天去的。” “不过，血腥味是最近一个月发现的，之前几个月并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3章 【六十九】优雅的狩猎方式 L729风筝与我同眠：“同志们同志们，我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楼主的男人，有可能是吸血鬼？！” “有血腥味，怕阳光，而且为什么晚上行动，这足以证明，他不是人是鬼。” “我如果是楼主，我现在就马上搬出去，这真的很危险，希望楼主慎重。人鬼是不能共处的。” L730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楼上，我非常不同意你的观点，我依旧认为应该相信科学。这世界不存在非人类，吸血鬼也是不存在的。” L731叶子红了：“楼主，我有个想法，你可以试试去买点鸭血，鸡血什么的，看他喜不喜欢吃，还是说他只喜欢人血？” “我觉得这点很重要，如果他不喜欢人血，那么就算他是吸血鬼也没事。我相信，吸血鬼也有好的吸血鬼，肯定也有不喝人血的。” L732糯米团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狂就咬人呢，楼主，不要拿自己冒险。” L733楼主：“谢谢糯米团子关心，我还是去试试。” ……四十分钟后。 L747楼主：我去超市买了鸭血鸡血毛肚鹅肠鸭掌，还买了些肥牛虾滑回来后，和他烫火锅吃。” “我问他，你喜欢吃鸭血还是鸡血或者其他的？有特别爱吃的吗？” “他说，怎么和我在一起几个月了，都不知道我的爱好？你夹给我的我都爱吃。” “我说，那你喜欢我的血吗？他愣了下，摸了**的头，跟我说，让我别乱想，他是不可能伤害我的，我是他的此生挚爱，就算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他，他也会让我咬他从使我活下去，而他也不会动我一下。” “说实话，我是真的蒙了，最后我和他把火锅吃完了。还挺好吃的。” …… 一个人生活回复楼主：“哦，我就说怎么等了四十分钟，原来楼主吃了顿火锅（一个微笑不露齿的表情）。” 大灰狼爱小兔子回复楼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关注点有问题，楼主你买血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毛肚鹅肠，我饿了，我馋了。” 美美的美眉回复大灰狼爱兔子：“对不起，你不是一个人。我也馋了。” L748风铃草莓：“楼主是逗逼，鉴证完毕，我要去吃火锅了，明天再来追贴，拜拜各位明天见。” L749喜欢你没道理：“对不起，我不馋，我酸了，这个男人也太会说话了，是我，我招架不住，管他是人是鬼……” L750寒冷的夜我温暖你：“请相信科学，经过我的分析，他应该是人，他的表现很符合常理啊。就是正常恋爱正常情话。” L751楼主：“其实我也迷惑了，他真的很温柔。给我夹了很多肉，他自己都没吃多少，跟我说，他想把好的都留给我。” L752糯米团子：“楼主，我希望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啊！！不要被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到，哦……对不起，不能称他为男人，应该是男鬼，不要被这个男鬼骗了！” L753单身狗先生：“楼主，我酸了，我想要这样的爱情，糯米团子别来反驳我，我的观点就是这样，爱情至上！” 糯米团子回复单身狗先生：“呵呵，我不会反驳你了，我根本和你说不到一起，三观不同。” L754楼主：“不好意思各位，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现在感觉帖子里人也少了很多人，大家都有其他事要忙，那我明天再继续记录。” L755寒冷的夜我温暖你：“他们是有事忙，忙着吃火锅了（手动滑稽脸）。” L755糯米团子：“等楼主。” L756单身狗先生：“等楼主回来。” …… 2月12日。 L757楼主：“今天我问他，是否找个时间去拜访他的父母时，他突然沉默，像是一个没有运作功能的机器。” “我也如同沉浮在密闭容器，胸口沉闷快要窒息。他不说话，开始舔我的脖子，舌·头十分寒冷，好像还有很多刺。” “舔得我脖子发麻，还有阵阵刺痛。接着他不再舔了，开始细细地密密麻麻地吻我的耳朵和下巴，亲吻的力度，温柔得像个小狗，讨好的他的主人。” L758楼主：“我当时仿佛置身于花海，整个人开始颤栗。我开始回吻他，我们有了很愉快的亲吻互动，互相啃噬，舌·头不分你我。” “突然，他咬住了我的耳朵没有松口，我痛得龇牙，撕了一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我看不懂的宇宙。他跟我说他要标记我，让我成为他的所属物。” “疼痛大概持续了十几秒，我将他用力推开，他抱歉地望着我，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情不自禁。” “我看着他又后悔又满足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情不自禁。” —— L759风继续吹：“楼主，让我回答你，他是故意的。我真的忧伤了，楼主你到底是求助贴，还是恩爱贴，我又酸了，我不是来看你们恩爱的！我只想破案！！！” L760球球最可爱：“我感觉楼主的男人，应该是吸血鬼。之前也在跟紧楼主帖子，发现他畏阳喜黑，现在还咬人。” L761一路尘缘未了：“我想说明一点——小说里霸道男主，也会说类似我想要标记你的话，为了表现出他们对女主深深的爱意和占有欲。” “这很带感啊！你是只属于我的，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没有谁能够从我身边夺走你！” L762单身狗先生：“楼主，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这是在记录自己的恩爱日常。哈哈哈，我看着你的记录，我的内心一个字形容——酸！快来个人咬我啊，我愿意被你标记。” L763糯米团子：“楼上，我不赞同，我只能从这段文字里，体会到楼主的无奈。她并不是记录恩爱，而是表现她的疑惑和无奈。” “开始的亲吻，只是为了烘托出后面突然啃咬好吗。而且哪儿来霸道男主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啃咬一个人，再说标记你啊，不觉得有点中二吗？” “所以楼主还是需要小心，万分小心，千万别放松警惕，保护好自己，别拿自己冒险！” 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我，哼，我不说话了。” L764风筝与我同眠：“楼主，我真的很怕鬼。我都不敢继续追了。” 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回复风筝与我同眠：“别怕，有我温暖你。” …… L765楼主：“今天还要和他一起打扫屋子，过年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了，还得好好整理下。” “等会儿还要去趟超市，应该没什么时间更新帖子，明天再和大家说。” 楼主走了，帖子里的人，开始火热地讨论起楼主和他的神秘男友。 越来越多的转发和收藏，使这个帖子，带上了悬疑和爱情的双重色彩。 大家都在好奇，楼主男人若真的不是人类，楼主会如何继续这段爱恋？ 或者说，她会不会选择冷静地保护自己，而结束这段恋爱呢？ …… 2月14日 L855楼主：“今天他加班，我在家等他回来，他工作到晚上九点才回来，满脸疲惫。” “我看着也挺心疼的，让他洗个澡，好一起看电视。我并不关注电视里讲的内容，全部精力都集中于和他的相处，观察他的言行举止，我现在有点累了。” L856楼主：“我收到了两个贴朋友的私信，都建议我跟他直接坦白，告诉他我的困惑。但我发现我还做不到。” “我很爱他，在遇见他之前，我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以前遇到自己喜欢的，从来不敢主动。” “可是遇见他之后，我才发现，爱情真的会让人勇敢，不顾一切。我选择向他告白，是鼓足了勇气的。” L867楼主：“我宁愿慢慢地试探，让他自己发现，也不想让他觉得我不信任他。至少现在都是开心的，如果直接问，我有点担心双方闹得不愉快。” “他洗澡真快，只有五分钟，估计就用水龙头浇了自己几遍。我笑着说，你这才洗几分钟，就能洗干净了吗？” “他倒好，像个毛头小子，直接冲过来抱紧我，还把我耳朵捏了几下。” “他说了句，他想有更多的时间陪我。我真是没输了没辙了。他真的是说在我心坎了。又把我的心给听软了。” “我发现，我真的是很容易心软，虽然敏感，但是心软，真是有得必有失。这是真理。” L868楼主：“他问我想看什么频道，我说随便，你调。我就靠在他怀里看他换频道，他调到一个纪实类的节目，里面有一只猎豹的狩猎全过程。” “我平常不看纪实片，所以看着索然无味，从他肩膀，慢慢滑到他怀里，都有些困了。” “但是他却十分喜欢这个纪实片，时而高兴得哈哈哈笑，时而表示自己的不赞同。我真是佩服他的坚持。” “我睡意来了，正想跟他说我要回去睡了时，他皱了皱眉，跟我说了句：‘宝贝，这种狩猎方式太粗暴了，你觉得什么样的狩猎方式最优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4章 【六十九】摊牌 “我的面部都扭曲了。这是什么问题，它们优雅不优雅，跟我们也没关系啊。” “但是还是想不敷衍地回复他的问题，我就说：‘可能是动作要轻，不要太急躁，趁猎物不注意时，一下把它咬住，最好这猎物还不能叫，这可能比较优雅，快速又没有声音地完成这个狩猎过程。’” L869楼主：“他唔了一声，就把我望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我，这让我感觉，我好像是猎物。” “我打了寒颤，就跟他说我困了，要先睡了，他也没阻拦我。我去房间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 “当我躺在床上时，他也斜着头一直盯着我，我真的吓到了，马上盖上被子，把头埋在里面，假装睡了。” —— L870风筝与我共眠：“保佑保佑！妖魔退散！呜呜呜呜，为什么又是深夜来看帖子，妈妈，我害怕。” L871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我还是那句话，请相信科学，也许楼主男人本身，就属于求知欲比较强的那类人。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哪种狩猎方式比较优雅，然后用这种方式去捕捉楼主……” “嗯，不好意思，口误，说顺口了，我还没想出来然后怎么了，但是真相肯定会水落石出，我们要相信科学！！！！” L872没有好网名：“唉你别说了，你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不对了，你要不试试否定之否定？” L873美少女心理学家：“871楼，我发现你是直接忽略了后面楼主说的话，那个男人之后一直盯着楼主，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看一会儿楼主，然后继续看电视吗，为什么楼主在床上时还盯着，而且目光一直跟随。” “我本科学的心理学，对心理学还是略有研究。首先，人在感到危险时，对别人的目光特别在意，一般来说，人是感受不到别人注视的目光！” “但是如果这个人，给了楼主危险的感觉，或者是让楼主心理紧张，楼主自己本身会对周围环境更加敏感。” “因此啊，有个人一直盯着楼主，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危险。但是那男人在楼主的背后，楼主是看不见的，这时候楼主感受到的，不是目光，而是危险的气息。” L874球球最可爱：“细思极恐，依旧坚定是吸血鬼。” L875糯米团子：“可是我也有个问题，吸血鬼一般不会狩猎？吸血鬼应该是直接咬人，然后标记啊？” L876球球最可爱：“嘤嘤嘤……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不允许吸血鬼进化啊！你想想，他伪装了这么多年，都能和人一起生活了，也许他标记人的方式改变了呢。” “又或者是，他根本不需要标记，就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让楼主变成他的所有物呢？”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个人类都很难生存下去的时代，吸血鬼如果生存下去了，肯定得改变很多技能生存方式，进化进化再进化。” —— L877楼主：“今天就记录在这里，我是蒙在被子里写的，我总感觉他还在盯着我，唉，都有点精神衰弱了，就不打字了。” “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希望明天能顺利。” —— L878糯米团子：“好的，楼主，自己注意安全。” L879风筝与我共眠：“虽然很怕妖魔鬼怪，但是楼主，我会一直等你更新的。” …… 贴子里的人，在楼主走后，又开始讨论起来，这次，他们不仅限于在帖子里讨论。 有聊得来的，私信对方加了好友，这样聊天回复，更及时和方便。 大家都在等待楼主，下一次的记录。 …… 2月15日。 L900楼主：“我没想到，在他面前，我一点儿秘密也没有。” “今早起来他跟我说，如果你有对我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跟我说，不用遮掩你内心的想法，不要向我隐瞒。” “我能意识到，他把我看穿了。我现在就是个透明玻璃，他知道我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 “我真担心他的心，就像一片荒原，还需要我去开垦。纵然我已经勤勤恳恳刨了很久了，毕竟在一起几个月了。可我能感觉到，并没有了解到那个真正的他。” “我今天跟他坦白了，我跟他说：‘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天我真是睡不踏实，过年了，本来心情应该快乐的，但是我这心里是真焦灼。’”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这些天你去哪儿呢，为什么晚上回来一股血腥味，你以为我睡着了吗，我这些天睡眠质量很不好，都是浅睡，对气味和声音很敏感，你一进卧室我就醒了。’” L901楼主：“我跟他说话的时候，阳光很足，他就站在阳光底下，倒映在他脸上的阳光，都有些刺我眼睛了。” “他还是睁着眼，平常他都比较严肃，也不爱笑。但是现在，他笑了，还笑得很大声，这嘴巴可以装下大箱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仿佛我们不是在讨论严肃的事，而是谁讲了一个笑话，我们俩都笑了，还在比赛谁笑得好看。” —— L902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嘤嘤嘤，我感觉我在听爱情故事。” L903风继续吹：“楼主，请问可以跳过这段剧情吗？（微笑脸）” —— L904楼主：“对不起，楼上，我尽量少讲。” L905楼主：“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温柔。我有一瞬间不想再继续问这个事了，甚至也不想听他的回答。” “我很担心任何会影响我和他感情的事情。其实现在很好很好，我应该知足了。” L906楼主：“他回答我了，他说：‘你如果想知道，明晚我带你去好吗，今天还得一起去看电影。我不想破坏这个美好的氛围。’” “‘你会知道的，我的一切，你也该知道的，我没有理由隐瞒你，但是我更担心你接受不了，因此一开始，我还是选择先瞒着，等你慢慢发现好了。’” “他说到这里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我在想，他应该也是怕这个事实，会刺激到我，所以让我自己去发现。” “他早就猜到了我的怀疑。但是也一直没有跟我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5章 【六十九】记录梦境 L907楼主：“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始担心了，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看了你们的私信和回帖。” “我也在想，他如果是吸血鬼，要标记我，那我怎么办？我还在想，痛不痛，如果有不痛的方法，我愿意他标记吗？” “他标记我后，我会成为吸血鬼吗？吸血鬼还能生孩子吗？生出的孩子是吸血鬼还是人呢？” “但我是人，怎么被吸了血就变鬼了，所以我会被吸得一滴血不剩，先变成干尸，再成为吸血鬼吗？” “我自认为，我是个想象力并不丰富、木讷的、胆小的人。但是通过这几天和你们聊天，我想象力得到了质的飞跃。” “唉，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现在晚上睡觉，脑袋里就是他带我标记的整个过程，真像一部连续剧。还没有结局的那种。” —— L908风筝与我共眠：“代入感很强，我已经出门去找算命先生，买保命符了，妖魔鬼怪退散退散。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L909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相信科学！楼主，我估计是你男人，有什么身体方面的难言之隐？其实他身体并不好，靠一些土方子来治疗自己的疾病？” “比如，夜晚去山上烤野兔吃？晚上跑的兔子，又肥胆子又大，吃了对身体好，增强免疫力，但是抓兔子的时候总是会受伤，兔子就恼怒了，呀的一声就把你男友咬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了⊙⊙……” 糯米团子回复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我真是目瞪口呆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谁来救救我！（微笑脸）” 我是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哈哈哈哈，你真能忍，我肚子被他笑痛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一眼万年回复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嗯……我能冒昧问你，你多大了？今年升高中了吗？” 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回复一眼万年：“哼，我都大学啦，哼。一群坏人。” 糯米团子回复单身狗先生：“啊啊啊啊，对不起。单身狗，我不再和你作对了，这里有个比你还傻傻的人，比恋爱脑还可怕的就是他。” 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可以在我的名字后加个尊称吗，我不是单身狗，后面还有先生两个字。其实我真正的名字是单身——狗先生，我是单身的狗先生。” 糯米团子回复单身狗先生：“你不是人，你是狗狗？？” 单身狗先生回复糯米团子：“哈哈哈哈哈哈！！我暴露了（狗脸激动），哈哈哈，我终于在人类世界里被人发现啦！！！” 糯米团子回复单身狗先生：“是你自己说的。” …… 楼主没有回复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楼主。 猜得到，她估计是和她男人去看电影了，享受下美好的时光。 帖子逐渐变为糯米团子和单身狗先生的主场。 大家把注意力，从关注楼主和她男人的故事，逐渐转移到狗先生和团子身上。 莫名发现，这对欢喜冤家，还挺有趣。 当然，大家更希望他俩可以私聊，可是这两个人在这方面，倒是很固执的，谁都不肯退一步。 唉，希望楼主快点回来，让这个帖子回复正常。 …… 2月17日的帖子。 L950楼主：“昨晚他履行了诺言，让我跟着他，了解他晚上做的事。” “我们驱车前去，他帮我系安全带的时候，告诉我不要怕，如果我有任何不适，他会带我立刻返回。让我不要强撑。” “车开了好远好远，穿过了城市烟火，高速公路，乡村泥泞。我好奇起来，但同时我也在盲目自信。” “我想着，不管前方是什么，不管他带我去哪里。我都能勇敢迈出去。” “可是，当我被他带到，我从没去过的，像是深山老林的地方，我还是愣住了。” L951楼主：“你们能想象吗，那种仿佛在玄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森林。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个森林是确实存在的。” “因为夜晚还有些许星月，照耀在森林的树叶上。它们映射出透亮的光——我才能大致认出了，它是在电视上出现的森林，只是我们人类从来没去过。” “那里，仿佛就是我们小时候看的百科全书。有很多不明生物，也有各种危险美丽的植物，你不知道采摘它们，会让你陷入什么深渊。” “你在这个森林，会遇到很多动物，它们自由生长，并不会对人类有服从和敬畏之心。在这里，动物植物人类平等，适者生存，不适应的相应被淘汰。” “在这里，一切符合自然法则，我害怕了。可能是我在不需要那么符合自然法则的地方呆久了，我倒是害怕物竞天择了。” “可能也是因为我，意识到了人类的弱小。在人类世界里，我们去动物园，他们是供我们观赏的。而在这里，他们在疑惑地观察着我。” “我吓住了。一动不动就像是木偶，需要有人牵引我，才能让我行动。第一次，这真是、真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多动物，围在自己身边，我能感受到我的脚底开始发颤了。” L952楼主：“他温柔地看着我：‘宝贝，我真的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勇气面对未知，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那我继续带你……’我也微笑地看着他，但是后面的，我却听不见了。” “因为我吓晕过去了，今天早上醒来就在医院。他在旁边陪我，眼睛还一直盯着我，里面布满红血丝，而且黑眼圈挺重。” “我看见这样的他，一方面对自己的胆小懦弱，感到不好意思，自己晕倒了还耽误他休息。” “另一方面，我突然淡定了，我想，管他未来怎么样，就这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过好现在就好了。因为很快地，现在就会变成未来。未来的事，也是由现在决定的。” —— L953寒冷的夜晚我温暖你：“哈哈哈哈哈，楼主，你有这样的觉悟，确实很好啊，但是我不得不说，楼主大大，你错过了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L954美少女壮士：“楼主，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本来很严肃的事，但我忍不住笑了。不过楼主啊，你昏过去了，但是你男人没有咬你啊，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 L955糯米团子：“嗯……楼主，晕倒是正常的，如果你被半夜带到很阴森的森林，还没有被吓到，里面各种生物都有，你还能淡定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我都要怀疑你不是人了！” L956单身狗先生：“我已经暴露自己了，我可以畅所欲言了。（开心脸）楼主，我是条狗，品种是森林金毛犬，俗称在森林里自由自在流口水奔跑的大大大大暖男。” “我在想，楼主你的男人，很可能不是吸血鬼，而是动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动物，还不清楚。” …… 楼主一直没有回复了。 大家也习惯了——估计是两人……唉，不说了，说多了，单身狗先生就会忧伤了。 …… L1350楼主：“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记录了。我那次昏迷时做了个梦——有个生物，他在实验室里，被许多研究人员围住。” “在梦里，我看不清楚那个生物具体是什么。很模糊，仿佛隔了层虚无缥缈的薄雾，看不真切。” “我睁大眼睛，眼眶湿润，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会有很悲伤的感觉。可是有个埋在心底的声音一直叫嚣着，你必须得去了解，你不能再逃避了。” “再到我决定，真真切切地感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梦中景象又是一转——出现了另一副场景。” “这个生物逃走了，他逃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猛和坚强意志。” “过了会儿，我的爱人，祥，出现了。这次我看清了，可能是因为梦中镜头突然拉进。” “它是一只品种源于南美的阿泰虎，不知道我看错没有，为何我能说出他的具体品种？可能是梦境的特殊力量。” “我看见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阿泰虎，他对它没有惧意，眼神含着柔光和哀愁。仿佛在他眼里，动物和人类没有区别，他们都只是在地球上依赖空气生存的生物罢了。” “与祥相处了这么久，我看懂了，他在试图让那个生物信任他。至于为什么要让阿泰虎信任他，我在梦里并不懂。可能他只是对身体不舒服的阿泰虎忧心。” L1351楼主：“接着记录，祥真的很善良面如般若，心似莲花——祥就是这样的人。” “旁边有个毫无生气的盒子，应该是他随身携带的医药箱。这个医药箱让人心底发冷。” “梦境里的自己，在高空漂浮，正好看见摆放在箱里的东西，有绷带酒精纱布，还有速效救心丸等。” “祥的神色很镇定，仿佛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情况。我相信，祥能处理这样棘手的事情。此刻我只有疑惑，祥不是我的上司吗？怎么变成医生了？” “这只阿泰虎体型不大，但是祥一个人，还是抬不动的。他打电话给医院，很快，一辆小型救护车来了。” “几个医生帮忙，将阿泰虎抬到担架里，他们对祥很尊敬，他们叫他院长。梦境里的时间，应该过得很快。” “我已经看了十五次不同的月亮了。在此期间，我看见那只阿泰虎醒了，它很好看，毛发顺滑，祥很喜欢摸他，我都嫉妒了。祥都不怕他咬人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6章 【六十九】梦境与现实 “在梦境里的第十六天，另一个医师出现了，他像是凭空出现。梦境就是这么奇怪。” “他跟祥说：‘院长，阿泰虎目前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另外，精神科医生也在持续跟进它的状态，他们发现阿泰虎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可是具体是什么问题，现在还不清楚。’ “‘目前，医院没有针对动物精神疾病的治疗，医生也只能通过它的行为，来大概判定它的精神状况。’” “我暗想，人类归根结底也是动物，治疗方式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接着观察，惊诧地发现，这只阿泰虎，慢慢地发生变化了。先是它的四肢，开始变为白色肉体。” “接着，头部变瘦长。他开始不像一只虎了，而是一个人。” “我越看它越熟悉。” “他化成了我的样子。” “我惊醒了。醒来时，祥坐在我的旁边，他的眼里带了许多血丝，两颊深深地陷进去，祥瘦了。看起来疲惫不堪。” “我尝试着起身去拥抱他，可上半身才离开床面几秒，我就像一摊泥一样坐在床上。” “祥握着我的手，轻轻拍了三下。我明白，他让我别急，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着我。” “我跟他说了在梦里发生的事。祥跟我说：‘阿泰，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他跟我说，我并没有工作，他也不是我的上司，之前的一切，全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每天去的，是他的医院。” “他说我做的梦，都是之前发生过的事实，只是我内心不想直视这些回忆。随着祥平缓的语流声，我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阿泰虎有能够变成人类的基因，因此研究人员，想要调查这样的基因究竟是什么。我是在他们试图给我打麻药的时候，趁着撕咬他们，让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逃出去的。” “我的身体在逃脱的过程中，受了很重的伤，被车碾压过，经过山坡时，被那里的狼群围攻过，我的腿部，被无数荆棘刺穿过，鲜血汩汩地跟泉水似地流。” “可我不敢停，我宁肯高傲地死去，也不想通过被人类当成实验品的方式苟延残喘。” “值得庆幸的是我活下来了，但也奄奄一息。” “在这个偏僻的村庄呆了多久，我不清楚，我竭力不发出声音。” “我是幸运的，我在这里遇见了祥。也因他，我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祥很无私，我无法给他人类的报酬，他依旧用医院里，最顶级的设备医治我的伤口。” “我很感激他，在我成为人类的第三天，他开始教我人类语言。” “祥教我时，语气格外温柔，我会沉迷在他的声音里。他的声音，让我有种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会和我一起面临的感觉。” “他拯救了我。我像是个婴孩，被灌输着本不属于我的语言。也许属于我了。” “因为所有医生都跟我说，我是人了，应该融入人类这个社会。我也愿意融入，不是因为忘记了曾经的疼痛，只是因为这个人类世界里有祥。” “祥有事在忙的时候，其他医生和护士，会教我使用手机电脑等等设备。他们跟我说我很聪明，我学了一周就全学会了，目前智商，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八岁。” “等我有了人类的情感和意识后，他们对我进行了彻底的精神检测和催眠。” “我自己也明白，我的病根，是从被迫进行实验那天埋下的。我是一只阿泰虎，源于南美，其实我真的不强，我在同类里是很弱的。” “我的体型不大，平时的食物，我总是抢不过其他兄弟姐妹。我没有想到，在同类中如此不起眼的我，会被人类捉住。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进行实验。” “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刚开始相信着人类，他们向我招手。我慢吞吞略带迟疑，但最终还是选择走向他们。” “可是结果却令我心寒，我被一张大网彻底包裹住。那张网是铁做的，我努力把嘴张大，像鲨鱼吞食食物一样。再用牙齿，狠狠啃噬在包裹着我的铁网上。” “牙龈一阵剧痛。我很悲哀，也很绝望。” “人类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是了，他们以为动物是不会有精神疾病的，他们是最高等的动物，他们自以为能够为这个世界作出伟大的贡献，只有他们才可以。” “我深吸了口气，不愿让自己沉浸在过往里，看着正给我拢紧被子的阿祥，说道：‘现在我一直在医院，那我的帖子怎么继续记录呢？那是个从2月9日开始记录的帖子，我想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 “阿祥皱了皱眉，语气依旧温柔，可他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我熟悉的味道：‘宝贝现在有感觉到不舒服吗？你并没有写帖子，你这些天一直在接受精神治疗，连手机都没用上。’” “‘你在梦境与现实中徘徊，我本以为，今天你的精神状态有了好转，可没想到，又是一个循环。’” “阿祥将头扎进我的被子里，抬起头接着说：‘宝贝，你的梦境里出现的，是与现实相反的场景。潜意识里，你不想我和你之间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于是你只是个普通上班族，我成了你的上司。’” “‘除此之外，因为你被人类当做实验品的经历，你愤恨于人类与阿泰虎之间的不公平等级关系，所以梦境里，我成了动物，而你是不折不扣的人类。’” “我枯坐着，像一片落叶，没有人拾起。” “阿祥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你想将这种不公平等级关系，公之于众，于是在你的梦境里，你选择发帖。’” “‘贴友代表你的阿泰虎同类，你希望能让你的同类知道，并让他们给你出主意。但在贴友里又有一个动物，这说明你的潜意识里，也是希望人类和阿泰虎能够和谐共处。’” “手臂一阵发麻，阿祥给我打了针。我双眼发呆，表情滞纳。” “刻意遗忘在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温柔的他，对我只是利用。” “我还是被他研究了吗？我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神，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了。” “他为什么能找到我，那么偏僻的小村庄，他为何知道我在那里。因为我在撕咬他们的时候，只有祥十分冷静地，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 “可是当时的我，没有掌握人类世界的知识，我不知道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安置在我身上的，是定位器。” “在我遭遇了那么多危险的时候，他是看得见的，他选择视而不见。这些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他是那个冷静的猎人，而我是自以为逃脱了猎人手掌的猎物。我现在彻底地被驯服了。” “不会有野性了。我会遵从人类世界的制度。” “我愿意被高我一等的人类研究。” “我的爱人——祥。”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八】藏起来的平板电脑 “你好像总是在思考些什么，不论何时何地。而且你思考的东西一定与学习无关，我没说错。” 然而，金羽萌却显然不想轻易放他走。 “与学习无关，也与你无关。”孟语淡然道。 “别这么说，只要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我都特别感兴趣，告诉我。” “我再说一遍，我没想什么。” “别那么凶，我们也许是同类。” “同类？” “我注意到，你每次考试都是第25名，你是故意的，其实我也是。”金羽萌故作高深地一笑道。 “每次都考倒数第一，也是你故意的？” “像我这种家境长相性格都十分完美的女孩子，万一连成绩都那么优秀，一定会招人嫉妒，被排挤的。”金羽萌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孟语默然点了点头，向教学楼走了过去。 他不想再被她浪费一点儿时间。 可孟语没想到的是，未来漫长的人生中，他都没能摆脱金羽萌的纠缠。 …… 放学后，一团乌云毫无征兆地笼罩了青石市，湿度过高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咸味。 二年三班的大部分同学，分成两路，去往王雨航和周璐的家里吊唁。 孟语本想去周璐的家里，但那一路几乎都是女生。 他只得跟在男生们后面，走向王雨航的家。 王雨航的家，位于石道街丰鱼巷，青石市的鱼贩大多住在这里。 一走到巷口，一股海鲜的腥臭，便迎面扑来。 走在前列的几个男生，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 一直走到了巷子最深处，才找到了王雨航住的地方。 他的父母都是鱼贩，一楼的楼道里，堆放着装海鲜的塑料泡沫箱。 里面的鱼虾贝类散发着恶臭，巷子的气味如此难闻，大概这几箱变质的海鲜便是根源。 可谁又忍心去苛责他们呢？ 苛责一个刚刚失去了独生子的可悲的家庭。 王雨航的遗体没有停放在家中，被地铁碾过的尸体什么模样，大概可以想象出是怎样一副尊容。 这间四十平米的房子虽然寒酸，客厅的灵堂，却布置得庄严肃穆。 一张王雨航穿着校服，看着镜头，露出微笑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央。 他的父母，面无表情地站在香炉旁，那两双眼睛，空洞得令人窒息。 趁着他们排着队上香的当儿，孟语偷偷溜进了王雨航的卧室。 他隐约觉察到，那扇贴着《火影忍者》海报的门后，一定隐藏着王雨航死亡的线索。 这屋子很小。 四十平米的房子，除却卫生间、厨房、走廊、客厅和主卧，已不剩多少空间了。 屋子被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床上的被子叠得十分整齐，书桌上一尘不染。 连那些课本笔记都摞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刚打扫过。 孟语以超乎常人的阅读速度，翻看了一遍桌上的笔记，很遗憾，里面记的都是些课堂讲义。 他又在床上翻了起来，连那柔软的铺盖底和枕套里都摸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孟语看了看墙上的表，从他进屋起已过去了五分钟，至多再过两分钟，大家便会察觉到自己的突然消失。 他打开衣柜门，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里面。 当孟语拉开一个装内裤和袜子的抽屉时，埋在几条内裤下面的一个平板电脑，引起了他的注意。 以王雨航的家庭条件，他的父母是不大可能为这种电子产品买单的，何况这种最新款的苹果平板电脑价格不菲。 而且如果是父母买给他的，那大可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何必藏在衣柜抽屉里呢。 孟语按了按锁屏键，发现平板电脑已因低电量而关机了。 他抬起头扫了眼墙上的表。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将那平板电脑塞进了书包里。 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汇入了来吊唁的同学中。 …… 夜晚。 孟语给王雨航的平板充了会儿电，充到了能开机的程度后才发现，开机需要六位数的密码。 在他绞尽脑汁破解密码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按下接听键后，金羽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等会儿去你家找你。” “什么？”孟语讶异道。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今天偷偷进去王雨航房间的事情说出去，那就当面聊。”金羽萌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来……”孟语叹了口气。 他竟然没注意到，一同去王雨航家吊唁的人里有金羽萌。 早知道她也在的话，行动就会更慎重一些了。 二十分钟后，金羽萌就到了。 她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衣服首饰似乎也精心搭配过，显然是早就做好了来拜访的准备。 孟语一个人住。 他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女生进门做客。 “哟，家里还挺干净的嘛。” 金羽萌一边搜寻着孟语的卧室，一边四处打量着屋中的摆设。 “坐这儿。” 孟语将她引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你有什么事？” “不管你在做什么，我也要加入。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些什么的。”金羽萌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找人要的，别问我是谁，我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因为我对你感兴趣，不可以吗？” “好，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正在做的这件事，可能很危险。” “无所谓。”金羽萌打断了他，她用眼神证明了自己不会退缩。 “我认为王雨航和周璐不是死于意外。” 孟语拿出王雨航的平板电脑，递给金羽萌，并说明了它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你试过什么密码了？”金羽萌问道。 “他的生日，还有六个相同数字，以及从1到6的正序倒序排列。” 金羽萌想了想，按下了第一个数字0，当她按完最后一个数字7后，平板电脑的画面一下子跳到了主屏幕。 “这串数字是什么？” “是吕晓晨的生日，王雨航喜欢吕晓晨，这你都不知道吗？”金羽萌得意地扬起手中的平板电脑道。 孟语没有接她的话茬。 而是将平板拿了过来，挨个APP点开看了一遍。 在翻看微信时，他不禁“咦”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八】你我不是同类 “发现什么异常了吗？”金羽萌急忙凑了过来。 “他的微信余额有十七万四千六百元整。” “他这么有钱？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他最近送吕晓晨的礼物格调上了一个档次。” 孟语敲着平板电脑的边缘，陷入了沉思。 一个鱼贩的儿子，拥有一笔至少十七万的巨款，这是不合情理的。 王雨航的死亡，一定与这笔钱有着因果关系。 在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中，没提到过这笔钱的来源。 即便是和吕晓晨的微信对话里，也是只字未提。 这说明，这些钱一定不是从正规途径得到的，钱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王雨航和周璐，明明加了微信好友，却没有聊天对话框。 是没有聊过天，还是聊过天以后，删除了记录呢？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呢？”金羽萌问道。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有了新的线索，我会告诉你的。” 孟语不顾金羽萌的抗议，将她推到了门外，挥了挥手，将门锁上了。 “至少加个微信啊。”金羽萌在门外喊道。 …… 距离王雨航和周璐的葬礼，才刚过去了半个月，班级里的人，似乎就已将这两个名字彻底忘记了。 他们的座椅，因为周围同学的提议，被挪进了仓库， 贴在墙上写着他们对未来憧憬的寄语，被撕了下来。 甚至连和他们有所交集的回忆，都令大家觉得晦气，恨不能早一秒遗忘。 这两个人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二年三班的空气里。 只有两个人还记得他们——孟语和金羽萌。 就因为每天都在想着他们，孟语的成绩，才会在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中，第一次跌到了25名以下， 也成为了老师口中自甘堕落的代表人物。 不过，金羽萌倒是发挥稳定，依然维持着自己原有的排名。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周璐的父母搬了家，原住址已烧成了废墟，至今还未修复。 王雨航出事的地铁站，为了证明他的死，并不是因为地铁站的安全防护漏洞，在和王雨航父母的官司开庭前，公布了事发当时的录像， 他是被一个穿着风衣，脸上戴着口罩帽子，分不清男女的人，挤下站台的。 出事后，那个人便随着涌动的人流离开了车站，至今还未找到。 那个平板电脑，和一张标明王雨航微信余额的纸条，装在一个匿名包裹中，被孟语邮回了王雨航的家。 这些日子，孟语关于事件调查的实质性进展，就只有两则社会新闻。 一则是一家物流公司的会计，开车撞破青石立交桥的护栏，冲下了桥车毁人亡。 另一则，是那家物流公司的一位搬运工，在上班途中，被路边一栋高层居民楼第十七层坠下的花盆砸中脑袋，当场身亡。 死者是一男一女，又来自同一家公司，这让孟语联想到了周璐与王雨航。 在看到新闻的第二天，孟语请了一天假，以搬运工外甥的身份，跑到物流公司打探消息。 那些忙碌的工人们脚步匆忙，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他说话， 孟语只好把身份换成会计的外甥，推开了位于仓库上面的办公室的门。 可那些白领们也只顾敲打键盘，连看他一眼的空闲都没有。 好在，这家公司的保洁阿姨，愿意暂时放下抹布，给孟语透露些八卦消息。 那位死掉的搬运工，一直暗恋着那位死掉的会计。 但他送的礼物，都被会计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被保洁阿姨带回了家。 当问到，会计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时，孟语从阿姨的脸上，窥出了一丝轻蔑和不屑。 “她原来的穿着打扮总是很土，这些日子的穿着打扮，则是又贵又土，也不知从哪发了笔横财，但总归是乡下来的。说实话，她也不该嫌弃人家男生不是城里人的。” 现在，这两对死者的第三个和第四个共同点出现了，他们都是暗恋者和被暗恋者的身份。 而被暗恋者的经济状况，都在死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变化， 这无疑佐证了，孟语关于这四起死亡有关联的推断。 但两个高中生，和两个公司职员，又有什么关联呢？ 孟语想得有些头疼。 他准备去那栋跌落花盆的居民楼寻找线索。 便举起手，向正在黑板上龙飞凤舞讲解习题的数学老师，请了个病假。 金羽萌见状，也站起身，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跟了出去。 老师总是对成绩差的同学，有更高的容忍度，仿佛他们本就应该做些不应该做的事。 所以对二人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要跟着我。” 走出校门后，孟语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金羽萌的脸说道。 “我乐意。” “可是我不乐意。我不知道你对我哪里感兴趣，但我对你一丁点儿的兴趣也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你缠着我，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说着，孟语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高考题库》，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道二次函数题问道，“你能解开这道题吗？” 见金羽萌傻站在原地没有回话，他将题库放回了书包里，冷冷地说道：“你根本不是故意考最后一名，我们也不是同类。以后请离我远一点，谢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次，金羽萌没有像以往一样追上去。 她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孟语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 新闻中，虽然没有说，是17层哪一户的花盆砸死了人。 但站在楼下，观察过各家阳台的位置后，孟语判断出，只有1703那一户，是有条件实现这一点的。 站在1703的门外，敲了半天的门，把邻居都敲出来骂街了，里面也毫无回应。 门缝里，插着各种小广告，和水电费的缴费通知单，上面的日期是三天以前。 难道这家人，因愧疚而搬家了吗？ 孟语又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把刚才让他安静的那位邻居敲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八】尸臭 据那位邻居所言，这间房子里，住着一个配钥匙的中年人，出了事后才发现，他喜好盆栽。 而出事以来，就没见他出过几次门，仅有那两次出门，大概是去执法局录口供。 向那位邻居保证了不再弄出任何响声后，孟语站在空荡的楼道里，盯着那几张单子发呆。 这几张单子，证明门从三天前就没有开过，或者那位开锁匠上次出门就没有回来，或者他在家中备足了足够的食材。 从煤气的用度来看，这户人家是开火做饭的。 太奇怪了，一个不常出门的人，不回家会去哪里呢？ 孟语俯**，透过门与地面的间隙嗅了嗅屋中的气味，隐约有股臭味飘进了他的鼻子。 他知道，人死后，尸体会散发刺鼻的臭气， 可他毕竟不是开锁匠，没办法开门验证，这味道是否是尸臭。 所以孟语报了警，让执法者来替他开门。 那果然是尸臭。 开锁匠吊死在了卧室，尸体已开始了腐烂。 孟语连带着那位邻居，都被带去执法局做了笔录。 做笔录的过程中，孟语关于周璐、王雨航还有那两位物流公司死者的问题，一概没有得到回答。 但关于开锁匠周围，是否有人死亡的问题，给他做笔录的那位老执法者，倒是大发慈悲告诉了他。 开锁匠那栋楼，第13层的一个中年妇女，前些日子夜跑时，失足跌进了人工湖，被救上来后，已没了呼吸。 “开锁匠是不是喜欢那位中年妇女？”孟语问道。 老执法者笑了笑回答道：“那女人结婚十几年，两个孩子，大儿子都上高中了。” 从执法局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孟语要了那位邻居的联系方式后回了家。 第二天，孟语还是没有去上学，他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第三天，电话中，老师劈头盖脸一通骂。 他沉默半晌后说道：“我即便不上大学，下半辈子混吃等死，我想我的父母也是可以接受的，况且我的家庭条件，也是允许我这样做的，请您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这次通话后，老师果然也没再管过他。 只是“没出息的小孟”这个外号，在老师间也流传了开来。 …… 17层的开锁匠，与13层的女人，常常在距离那栋楼300米的公园凉亭见面。 那位家境并不富裕的女人，最近给两个孩子都添了几件新衣服， 她大儿子脚上那双熠熠发光的AJ球鞋，更是价值几千块。 这是孟语调查了三天得到的情报。 这三天，他辗转于长据公园的老年人，与那栋楼从上到下的邻居们间，切换着各种身份。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被暗恋者的经济状况发生了改变。 虽然第一点还属于孟语的主观猜想，但第二点是确认无疑的。 过了两天，青石电视台的又一则新闻，让孟语有了新的线索。 这条线索，无限拉近了他与幕后那操纵一切的黑手的距离。 杀死周璐的凶手找到了。 虽然找到他时，他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那位刘姓男子，是一名汽车维修师。 他在周璐家爆炸前的一小时内，曾先后四次，出现在周璐所在小区的摄像头中。 前两次他提着一个工具箱，后两次则空着手。 那名汽车维修师的指纹，与周璐家门把手上的陌生指纹之一也完全吻合。 执法者推测，刘姓男子第一次去周璐家时，就已布置好了现场。 他将周璐打晕，打开煤气阀门，拉了一条引线，在门外将引线点燃后离开。 从第二次出现在摄像头里，那匆忙逃离的身影也能看出，他当时的状态十分慌张。 再次回到现场，大概是为了确认周璐是否已经死亡。 作案时间，选择了周璐独自在家且小区里，路人稀少的时间段， 这两点足以证明，这是一场精心策划过的谋杀。 只是，刘姓男子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他又怎么会在案发二十天后，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公路卷入车祸。 一个汽车维修师，和一个高中女生，会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执法者百思不得其解。 可孟语知道，现在最关键的事，并不是探寻维修师的作案动机，而是找出他暗恋的那名女人。 这些日子的事件足以说明，死亡都是结伴出现的。 若是那位被暗恋者还活着，那制造这些惨剧的凶手，就一定会在她周围出现。 但是该如何知晓一个死人的暗恋对象呢？ 孟语能想到的，最有效率，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他的家里调查一番。 …… 这是孟语成为WDA会员后，第一次登陆WDA的官网。 网站的默认语言是英文，将其改成中文后，他在主页纯黑色背景里的四个白色选项中，选择了“档案”一栏。 输入了会员D后，界面跳转到地域选择页面。 孟语在中国打头的城市里，找到了青石市。 日期选择一周之内，案件类别选择了交通事故。 随即，几十起交通事故的档案，从上至下慢慢浮现在了屏幕上。 孟语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座城市一周之内，会发生这么多起交通事故。 他将“死亡”作为关键词，进行了二次，屏幕上，瞬间只剩下了两宗档案。 这两起交通事故，都与近期这一连串事件有关。 一起是那位物流公司的会计，另一起就是那位汽车维修师。 会计那起事故的原因，是她的丰田汽车刹车失灵。 而汽车维修师那起事故的原因，是撞上了一辆运送泥土的四吨卡车。 “刹车失灵……” 孟语默念了两遍这个四字词语。 他对汽车的构造并不是很了解，但一名汽车维修师，大抵是可以做到令一辆丰田汽车刹车失灵的？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然后记下了维修师的住址。 …… 时间已是深夜。 每当做些不符合学生身份的事情时，孟语便会因父母远在天边，而感到庆幸。 别的同龄人，想在这个时间段迈出家门，大概也只能凭想象力，让灵魂出窍了。 私闯民宅会判几年，未成年人会不会从轻发落。 一路思考着这两个问题，孟语在凌晨2点16分，来到了杀掉周璐的那位刘姓男子的维修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八】表白墙 他的家就在维修厂楼上，工作生活都十分便利。 维修厂的卷帘门贴着地面，上了锁，那一丝缝隙，连只老鼠也钻不进去。 孟语绕着这栋只有两层的建筑物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楼梯。 看起来，想要上二楼，只能通过一楼的维修厂。 但他既已放弃睡眠来了，便决不肯徒劳而归。 孟语戴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踩着固定排水管的铁箍，沿着直通屋檐的排水管，爬上了二楼的阳台。 随后，他从背包里取出鞋套和一把小铁锤。 鞋印与指纹是破案的重要线索，他可不想第二天就出现在法制新闻中。 他随手拉了拉阳台的落地窗，竟拉开了一条三十厘米的缝隙。 维修师的马虎，帮他省去了破窗而入的麻烦。 孟语顺着那条缝隙，慢慢将身子探了进去。 也许你会想问，为何他要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触犯法律，也要探寻真相。 那是因为孟语和你我不同。 他没有道德观念，在他的思维中，满足自身的欲望和需求，永远是首要的。 虽然不是必需品，但好奇，无疑也是人类的需求之一。 或许也因为潜意识中，对周璐的一丝特殊情愫，只是他本人并未察觉。 孟语从包里取出手电筒，用最低限的亮度，环视着这间屋子。 和他的想象的有些不同，一个独居男人，又做着接触油污的工作，房间内却异常整洁。 这似乎是一间书房。 两个一人来高，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旁，放着一张藤椅，除此之外，房间内便不再有其他家具。 他用手电光扫过那些书，大多是些汽车机械的专业书籍，和一些武侠小说。 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关键线索。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轻轻推开门闯进了另一个房间。 整个二楼，有搜查价值的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卧室，另一间是维修师的办公室。 孟语花了两个小时，把他认为有参考价值的东西，都塞进了背包，从原路返回阳台，顺着排水管出溜了下去。 …… 回到家后，孟语把背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本相册、一个账本还有一个病历本。 相册只装了一半，却已装进了维修师家里所有的照片。 账本上，记下了从去年到现在的生意往来。 而那个病历，则是他去年十二月份，治疗汽车机油起火导致严重烧伤的就诊记录。 天就快亮了，孟语却一点儿也不困。 他盯着放在地板上的这三样东西，丝毫没有头绪。 唯一可能暴露维修师暗恋对象的相册里，却几乎都是单人照和全家福。 如果这些案件背后，真的有一个幕后黑手存在，那他是靠什么，找到这些目标的暗恋对象的呢？ 是了，这些死者的年龄职业都各不相同。 那幕后黑手，总不可能认识他们所有人。 他是如何知晓别人心中所想？ 暗恋不同于明恋。 暗恋代表着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表明心迹。 忽然，一个念头灵光一现。 若是在卡通片中，这一幕的画面，会表现为孟语脑袋的斜上方“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灯泡。 灯泡里，装着青石市一个著名的景观——表白墙。 这些死者一定都去过表白墙。 他们玫瑰色的心事，也一定被某人偷偷地看到了。 表白墙在每个月的月初会重新粉刷，以便写上新的名字。 现在是四月二十九日凌晨5点32分，孟语拿着一个账本，正站在表白墙前比对字迹。 他用了十五分钟，终于在左下角，找到了那个和账本上字迹吻合的名字——吴丽。 最近的社会新闻中，好像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目了然，他要在维修师周围，找到这名叫作吴丽的女子，赶在幕后黑手之前。 …… 吴丽已经三天没出门了。 自从在新闻中得知刘义的死讯后，她便隐约感觉到，他的死，不像是一场意外。 在地震发生前，牛羊等家畜会不肯进食，也不肯进圈，狗会狂吠不休，猫会上树，老鼠会搬家…… 人类感受到危机时的表现，或许不像动物那样鲜明，却也难免悸动不安。 可家里的米面蔬菜都快吃光了，至多再坚持一天，她便不得不出门采购或点外卖。 该怎么办呢？ 吴丽不想与任何人有任何接触，甚至每次手机铃声响起，她都觉得心惊胆颤。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微弱却冗长地响着。 吴丽脱下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挪到门边，透过猫眼，观察着敲门的人。 那是一个又瘦又矮，看似营养不良的少年，身上还穿着青石一中的校服。 吴丽不认识他，也想不起自己与青石一中有任何交集，所以她屏息静气躲在门后，心中祈祷着对方赶快离开。 敲门声停了下来，吴丽松了口气。 再次将眼睛凑到猫眼。 映入视线的，是一个贴在镜面的瞳孔，此刻，门外的少年，也正在窥探门里。 她吓了一跳，不禁倒退两步“啊”了一声。 “我是来救你的。”少年的声音，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你是谁？” “我是一名高中生。”少年回答道。 吴丽最终还是给他开了门——当少年在她门外站了两个小时后。 他就那样笔挺地站着，还将防盗门当作书桌，顺手答完了两张卷子。 “请你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少年坐在客厅沙发上，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我近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吴丽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义喜欢你，而你最近应该有了一笔意外收入，这笔收入的金额，还相当可观。” 少年的眼神凌厉，似乎看穿了她的皮肤血肉，看到了她的骨头。 “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死亡一定会结伴出现。现在，不算刘义，已经有六个人死于非命了，他们都是暗恋者与被暗恋者的关系，而那些被暗恋者死前，都收到过一笔钱。” “可是我……”吴丽欲言又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八】植皮修复手术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即便是执法者也没办法24小时保护你，但我可以请一段时间的假，住到你家里，直至抓住犯人。” 少年心里暗忖道：“老师也该对我请假这件事习惯了。” 吴丽犹豫再三后。还是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离开我家。” “是觉得学生靠不住么？实际上，我已经把凶手的真实身份。锁定在了五个嫌疑人以内。” 少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账本，摊在茶几上接着说道：“之前我一直在想，凶手是用什么办法确认一个人的暗恋对象的，后来我想到，他大概是利用了表白墙。想通这一点后，凶手的身份便不难推断了。” “真的吗？”吴丽问道。 “凶手可以利用表白墙，知道那些暗恋者的暗恋对象是谁，却没法知道那些暗恋者是谁，他们的姓名年龄和职业。又没有贴在脸上。” “所以，凶手一定有能够用长相获取他们身份的途径，例如他有个朋友在执法局工作，或者他本人就是相关从业者，那他就可以利用青石市的身份信息系统，用照片查出对方的身份信息。” 少年顿了顿后说道，“但有一个人例外。” “刘义！” “没错，就是刘义。他去年十二月份，因一起汽车机油起火事故而毁了容，做完植皮修复手术后，和之前的模样差别很大，凭长相是绝对无法探知他的真实身份的。” 少年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道，“也就是说，犯人一定是认识刘义的？” “可刘义的身边，又没有那种能够一掷千金的朋友，所以我推断，凶手就在这五个车牌号之中，在他康复后，来过他维修厂的车主里面。” 少年指着账本上的五个车牌号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近期发生什么了。” 吴丽点了点头，脸上却还是有些为难。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不多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 托盘上放着两个瓷杯，看瓷杯里液体的颜色，应该是咖啡。 “你要糖吗？” 在少年摇头后，吴丽撕开一袋长条纸包的白砂糖，倒入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中。 “大约一个月前，有个八位数的陌生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现在想想，那大概率是公用电话的号码，电话那头是个用了变声器说话的人。他问我想不想赚一笔大钱。” “我当时觉得是个骗子，但他说只要我报上银行卡号，他立刻就打来五千以表诚意，而且即便我之后拒绝他的提议，这五千块，他也不会收回。” 吴丽叹了口气，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怠。 “这五千块就是恶魔的圈套，若我当时拒绝了，也就没有之后的种种了。我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几乎每个月都要拆东墙补西墙，把四张信用卡来回透支。” “所以当我听到，也许能白得五千块时，我心动了，把我的卡号在电话里告诉了他。” “然后没过两分钟，我就收到了钱到账的短信，在那之后，我便彻底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听从他的摆布。” 少年没有打断她，只是默然地听着。 “那人说，只要我偶尔去宾馆陪一陪刘义，任由他抱我、吻我，甚至是将我**，**，或是打我，都可以，但绝不能满足他关于X方面的需求。能做到这些的话，就可以立即转给我三十万。” 即便倾听对象是一位未成年人，吴丽说这些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羞愧。 但偷眼观瞧，少年一直面无表情，似乎不以为意。 于是她灌了两口咖啡后接着说道：“我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偶尔会和刘义在宾馆见面。他会对我……做一些猥。琐的事情，也当然提出了那方面的要求，但被我严词拒绝了。” “直到上个礼拜，那个神秘人又打来了电话，说会再给我十万，让我下次见面时满足刘义的需求。我答应了……” 吴丽的声音，越来越小。 少年还以为她只是害羞而已。 但吴丽话还未说完，便倒在了地上，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渗出血来，呼吸也一点点变得微弱。 她手上那杯咖啡还是温的，身体就已在少年怀中渐渐冷了下来。 …… 孟语今天罕见地出现在了学校里，也许是因为昨天老师下的最后通牒——如果他再请假，就别想拿到毕业证了。 金羽萌好像在生他的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孟语倒也乐得清净，只是原计划今天请假去做的事情，要拖到明天了。 明天是周六，他要去一趟车管所，看看能不能查出那五位车主的身份信息。 放学后，金羽萌也没有理孟语，自顾自地和几个女同学，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教室。 当孟语收拾好书包，也准备回去时，他的手机，忽然在裤兜中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八位数的陌生号码，孟语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掺杂着电流的声音，刺痛着孟语的耳膜。 “你是谁？”孟语问道。 “我是你正在找的人。” “你想劝我别再找了？” “不，我想见你。” “你不怕我报警抓你？” “报警抓我？你能证明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么？我明天就要去别的国家，而且不会再回来了。你想见我，现在便是唯一的机会。我在你的学校门口等你十分钟，你知道哪辆车是我的。”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的确，孟语只有带着强烈主观臆断的推理，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如果那人所言不虚，他明天就会出国的话，那这的确是自己见到他的唯一机会了。 九分钟后，孟语来到了校门口。 刚过去的九分钟里，他在WDA的官网论坛，发布了一则文字信息，用英文极其简练地阐述了这起事件的始末，和自己的推理。 天已经完全黑了，学校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些聒噪的虫鸣。 校门口只停了一辆车，根本无须核对车牌号，那辆银白色的奔驰，打着双闪熄了火。 那两个闪烁的车灯，像是一只狡诈的野兽的双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八】逃走的恶魔 孟语自然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位置上，他缓缓转过头，望向驾驶席。 那里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车内昏暗，孟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得出他刚刮过胡子，下巴油亮亮的。 男人发动了车，沿着公路向前开去，“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问。” 【就算我之后把你的回答，和执法者说也无所谓么？】 “我了解你，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并非为了伸张正义，不是吗？”男人微笑着说道。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么？】孟语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转了几笔钱而已，并没有动手杀人，你的问题不够精准，也许换成‘他们的死都与你有关吗’会好一点。”男人撇了撇嘴回答道。 【你指使那些暗恋者杀人，指使那些被暗恋者奉献身体。最终让他们互相杀害，形成了一个死无对证的闭环对。】 “你觉得，人为什么会贫穷？”男人忽然聊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孟语沉默片刻后反问道：【你觉得呢？】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信息不对等。穷人接收不到富人的信息，所以会一直穷下去。” “举个例子来说，有的人很早便知道，发展中国家的不动产，会在经济增长期快速升值，所以他们选择把钱用来投资房产。” “而不知道这个信息的人，也许会买车，也许会存到银行，也许会买家电，或是买奢侈品。结果会怎样，你当然可想而知，那些几十年前投资了房产的人，一定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穷人就该死吗？】 “其实爱也是一样的。没有被爱过的人，和被爱过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信息不对等。” “没被爱过的人，不懂得怎样区分爱，更不懂得失去爱后，该如何调节情绪。正因为他们接收不到信息，所以稍微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觉得这是爱。” “稍微用失去爱来威胁一下，他们便会觉得天塌下来了。你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男人的食指敲击着方向盘，他看起来十分兴奋。 “你的那位女同学，为了让她暗恋的男生爱她，替我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在我指定的某个时刻，到指定地点，找到一辆没有上锁的蓝色斯巴鲁轿车，将车里的那副墨镜，换成外观一模一样、但被我动过手脚的墨镜。” “在不是很久远的未来的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某条公路上，一位汽车维修师会戴上那副墨镜，然后被涂在镜片上的试剂灼伤双眼，卷进某起致命的车祸。” “当然，那个可怜的高中生不会知道，汽车维修师，在那个阳光灿烂午后前的一段阴雨连绵的日子里，便会要了她的命。” “我要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到一个人工湖旁，红色喷漆标记的地方挖一个坑。” “那个位置，是一个习惯夜跑的女人，固定路线中最靠近湖边的地点，一个不算很深的坑，便足以要了那不会游泳的女人的命。” 【那位会计的刹车失灵，也是你指使别人做的？】孟语问道。 “没错，要弄成只有在汽车高速行驶时才会刹车失灵，可费了那汽车维修师一番功夫，只有这样，才能切实地杀掉那位会计。” “汽车维修师，几乎是我在这场游戏里，最好用的一枚棋子，单单为了和暗恋的女人睡觉，他甚至不惜直接杀掉一个女高中生，也许是烧伤面部后的自卑，导致了这种偏执，但我是很喜欢这种人的。” 【那个花盆也不是意外。】 “你要知道，那个恰好砸死搬运工的花盆背后，有我多少次的精心计算，计划实施当天的风速、花盆摆放的位置、植物和土壤的重量，还要用路障和垃圾，来固定搬运工的行走路线。” “要是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如搬运工为了环保，而弯腰拾起一袋垃圾，那么，花盆都无法砸中他的脑袋。” “要让我设计的圆圈没有缺口，让这八个人，变成八具因我而死却与我无关的尸体，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难点。”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是时间差。有的人，我需要他（她）当场毙命，比如，被开锁匠推下月台的那个高中生。” “而有的人，我需要他（她）隔一段时间再死，如吴丽，我让物流公司那位搬运工，将她网购的砂糖，换成了我提前准备好的，其中的一袋是加了氰化钾的一包砂糖。” “这样，她便不会立刻中毒身亡，但总有一天，会喝到那包致命的砂糖。你懂我的意思吗？” “被暗恋者死在暗恋者前，那暗恋者就不会替我干活了，另外如果哪位暗恋者，在计划执行完成前死掉，那就会有别的暗恋者幸存下来。” “我想说到这里，你总该了解做成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了。虽然中间也发生过一点意外——那名开锁匠没有使用被搬运工替换掉的、预定送达日期在搬运工死后第二天的调味料。” “好在，开锁匠因杀人后的负罪感吊死了自己，也省去了我许多麻烦。”男人的嘴角上扬。 仿佛一个正在炫耀着堆得高高的积木的孩子。 【看来，你并不会因杀人而产生负罪感。】孟语冷笑道。 “我没有这种无聊的情绪，你应该也一样。”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种事？你难道不想知道，一个人为了得到爱，肯伤害别人到什么程度吗？你难道不觉得这很讽刺，很有趣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你挑选对象的时候，一定经过了考量。】 “是的，要满足两个条件，才会被我选做实验对象。一是暗恋者从未谈过恋爱，二是被暗恋者正被金钱困扰。我在表白墙前，录了几百人的影像，只有这四对符合条件。” 说完这段话，男人将车停了下来。 前方已没了路，周遭皆是绿幽幽的树。 男人从方向盘旁的收纳柜里，拿出一把枪，将枪口对准孟语道：“这里挺清静的，不会有人来打扰埋在土里的你。” 【你是谁？】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 【如果说。犯下一切罪孽的人是X，那要怎么称呼你呢？Y先生还是鹦鹉先生？】孟语盯着男人的脸说道。 “什么意思？” 男人握着枪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这隐藏在黑暗里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孟语的眼睛。 【当我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这个答案就自己送到了我面前，怀疑一下这答案的真伪，也是人之常情。】 【而让我的怀疑，变成确信的证据有两点，第一是X从不会亲自动手杀人，而你却准备在这儿杀我。】 【第二是映在你那边车窗上，闪烁个不停的红点，那大概是蓝牙耳机的信号，真正的X，正在耳机的另一端教你说话。】 男人点了点头，关掉耳机。 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在驾驶席旁的置物台，打开外放，将声音调至最大。 一个带着电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很聪明。” “你为何不敢用真声？”孟语问道。 “我不愿暴露身份，哪怕是对一个将死之人。” “是两个将死之人。” 孟语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说道：“你对待棋子有多么残酷无情，从你刚才的言论中，就可见一斑。” “呵呵，***，不必挑拨离间，你年龄还小，家境也不错，所以你才会不清楚，金钱的重量有多么沉重，哪怕天平的另一端，是人的生命。” 【你似乎很喜欢用金钱，当作筹码来玩弄别人。】 “自然界中，只有人类，会进行不以充饥为目的的杀戮。人类在很久之前，就体会到了玩弄猎杀动物的快感，可为何被猎杀玩弄的变成人类自己，就成了一件难以接受的事。这太傲慢，也太不公平了。” “你的观点并不新颖，在这之前和你有类似观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想你也不例外。”孟语不屑道。 “好了，和你聊天虽然很愉快，但就到此结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电话那头的电流音，消失在了一串“嘟嘟”的响声中。 孟语还想说些什么，但脱膛而出的一颗麻醉弹，打断了他。 孟语觉得，脖颈处有种灼烧感，随后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溜走。 意识消失前，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后悔吗？ 不，重新选多少次，他也会坐上这辆银白色的奔驰。 带着疑惑活着，或没有疑惑地死去，孟语宁愿选择后者。 …… 孟语再次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洁白无瑕的天花板。 随后，一张女孩子清秀的脸，遮住了那片纯白。 “你醒了！” 金羽萌原本十分倦怠的脸，又重新变得富有活力。 “为什么……我还活着。” 孟语觉得嗓子里，像是塞了块正在燃烧的炭。 “是我报警救了你。”金羽萌神情骄傲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金羽萌将孟语扶了起来。 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又端过来一杯温水。 “那天，我偷偷在你书包里，塞了有定位功能的窃听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一直躲着我，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那个人呢？” “犯人吗？” 金羽萌叹了口气说道：“他死了。开车逃跑时，他的车突然爆炸了，车里好像装了定时炸弹，爆炸时四散的钢珠，还让几个执法者受了重伤。” “那我……为什么……没被炸死？” “执法者赶到现场的时候，你已经被活埋了一半，他总不可能再把你刨出来带走。” “谢……”这是孟语第一次真心向人道谢。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一切麻烦，被人帮助。 他也会认为对方是多余的照顾，即使别人什么也不做，他也可以解决问题。 “比起说谢谢，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道个歉？” 金羽萌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丢到孟语脸上说道。 孟语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纸上是一道二次函数题的解答。 “对不起，但你的……答案是……错误的。” …… 从青石市，飞往东京羽田机场的航班准时起飞班。 当天的同一时间。 一个男人正拉下小桌板，迎接他的午餐。 空姐递来的盘子里。装着三个用贝柱、鲜虾和金枪鱼制作的寿司。 “能给我一杯热茶吗？” 男人问道，他的声音令人感到十分舒适。 空姐微笑着，给他的杯子里，添上了满满一杯日本茶。 “谢谢。”男人低声道谢。 空姐点了点头，竟因他声音里的温柔而红了脸。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那声音在别人耳中，会是恶魔的呢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九】赤夜 这里是日本埼玉县秩父市。 三岛神社的祭祀用品储物室，它是独立出来的一间铁皮屋，置于鸟居右侧七八米的空地上。 顾名思义，房间里存放着各种祭祀用品。 时间已是夜里11点22分。 一个年轻的男人，躺在准备在秩父市12月3日的夜祭，用来拉游行花车的一捆绳子上。 在他身旁，放着一罐无糖的乔治咖啡。 男人叫林光晴，24岁。 这间储物室是他的临时住所，这当然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 找到了这间香火贫瘠神社的忘记了上锁的储物室后，他便擅自住了进来。 在此之前，他已在网咖里住了几个月。 那家名为“自游”的网咖倒也实惠，1500日元，就能在有电脑和榻榻米的1.8平米的隔间待到天亮。 台的十几种饮料，还可以喝。 唯一的缺陷，便是不能洗澡。 所以他趁着大众浴池，周年感谢祭的当儿，一口气买了10张入浴券，用来维持一个月洗两次澡的频率。 你若问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大概会苦笑着摇头，用一声叹息来回答。 大多男人不想提及的不堪过往里，都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不必多漂亮，但她的眼睛一定很迷人。 就像林光晴一年前，在“赤夜”见到的那双一样。 赤夜是东京六本木一间酒的名字。 在那天夜里，被同学拉进去前，林光晴从未喝过酒。 在国内时，他是被称作书呆子的那种不解风情之人。 在东南角的圆桌落座后，几个陪酒女郎熟络地坐了过来。 坐在林光晴身旁的女郎，花名叫做铃音。 她只化了淡淡的妆，却在一众浓妆艳抹中，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她也没喷香水，林光晴却隐隐闻到了些许香气。 “你好。”铃音用中文和他打了招呼。 一旁那位熟客同学，推了推正在发愣的林光晴道：“人家跟你说话呢。你可不要小瞧这些姑娘，她们为了能和客人搭上话，每天都要看5份报纸，每个月至少读20本书，精通一两门外语也是必要的。” “你好。”林光晴有些害羞地低着头回了一句。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什么，林光晴早已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夜醉得一塌糊涂，钱包里的所有日元，都换成了桌上的空酒瓶。 只记得，自己从那一晚起，深深地迷上了那个有一双桃花眼的女孩。 那之后，林光晴来赤夜的频率越发频繁，而且大多时候瞒着他的同学，一个人来店里指名铃音。 他们偶尔也会在私下见面。 只是见面的地点，都是在铃音选定的高级料亭。 那些料亭只接待熟客，并不对外开放，头一次光临的新客人，必须要有老主顾的引见方能入内，对客人的服饰也要求得体。 一顿饭吃下来，至少要花费十万日元以上。 而且端上桌的，都是一些林光晴难以接受的料理。 例如有道叫“骨泳”的菜，是将活着的银宝鱼的肉，片下来装到盘子里。 再把鱼放入观赏水箱中，一边吃着生鱼片，一边欣赏鱼身只剩下骨头的银宝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的姿态。 林光晴并未因厨师的刀功而叹为观止，也不想品尝那极鲜的鱼肉。 他只觉得水箱中的画面十分诡异，盘中的料理异常残忍。 但铃音却一片又一片地夹起鱼肉塞进口中，还不时发出美味的惊叹。 她开心就好了，林光晴这样想着。 这样想着，他便花光了带来日本的所有钱，包括下学期的学费。 可怎么办呢，想要让她开心就得花钱。 于是，他打回家里要钱的电话越来越多，间隔越来越短。 直到林老爷子发了火，说如果留学是那样费钱的话，要么林光晴自己勤工俭学，要么就回国念书。 他怎么舍得回国。 回了国，就再也见不到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眼睛了。 …… 3月28日是铃音的生日。 林光晴带着向同学借钱买来的精工手表，早早来到了赤夜。 在此之前，他也送过很多礼物，其中不乏昂贵的奢侈品。 而铃音唯一的回礼，只是一串原宿街头随处可见的幸运石手链。 但林光晴戴在手腕上后，便再也没摘下来过。 一走进店门，他便在曾经坐过的圆桌前，看到了笑靥如花的铃音。 此刻，她正在给一位披着西装上衣的中年人斟酒。 林光晴走上前，将系着粉色丝带的手表盒递了过去。 “生日快乐。”林光晴用不地道的日语说道。 铃音的表情，在看到他后，变得严肃起来。 她没有接过手表盒，而是用中文小声说道：“对不起，光晴，我有重要的客人，可以等一会儿吗？” 林光晴点了点头，他坐到另一张圆桌的沙发上，找妈妈桑要了杯高波酒。 一边听着旁边的欢声笑语，一边默默地等待着。 可那桌客人待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那中年人亲昵地将铃音搂在怀中，时不时挑衅似的瞥一眼，在角落里落寞饮酒的林光晴。 在酒杯又一次见底后，林光晴总算抑制不住心里的一团火，站起身，将铃音腰上的手甩开。 拉起她的手，想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但他手里的那只手，冷得像一块冰，一块不肯融化在他火热渴望里的冰。 铃音抽出了手，给了林光晴一记耳光。 那桌的中年人，也顺势一脚踹在了林光晴的胸口。 一场打斗争吵的闹剧过后，妈妈桑报了警，执法者将两拨人带到了执法局。 执法局中，铃音的证言，让他彻底从那个绯色的梦里清醒了过来。 虽然没法完全理解，但“无理取闹”和“使用暴力”两个词，他还是听懂了。 即便没懂，铃音那冷漠眼神中的潜台词，也已不言而喻了。 之后，从到执法局来领他的同学口中，林光晴得知了打他的那位中年人的身份。 那人是一家大型机械元件公司的专务，也是铃音的情人之一。 那晚送了一辆宝马迷你，给她当作生日礼物。 从执法局出来的第二天，林光晴便从学校里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九】相亲网站的钻石会员 林光晴漫无目的在车站闲逛时，看到了秩父市芝樱的宣传海报，便沿着西武线，坐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车，来到了这座崇山 峻岭中的偏远小城。 花了300日元，看了眼人工种植在半山坡上五颜六色的芝樱后，林光晴便决定要留在秩父市。 不是因为这里的景色有多么怡人，更不是因为这里的特产味增土豆有多么美味。 而是因为这里并不繁华喧嚣，没有那五彩斑斓霓虹闪烁的夜景，也一定没有那许多令人作呕的表子与关系。 更何况，他在东京已待不下去了。 学费和同学的债都无法凑齐，家人的失望也难以填补，倒不如悄无声息地烂在这里。 一开始，林光晴也尝试过努力生活。 他在一家招牌上写着台湾料理，却只提供鲁菜和川菜的中餐馆，找了份服务员的营生。 林光晴的日语水平，也是在这期间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他努力学习日语的初衷，是为了能更痛快地和客人对骂，让那些令人恼火的日本客人，能完全理解他的蔑视与愤怒。 店里是管食宿的。 虽然宿舍很窄，林光晴下铺的厨子又有狐臭。 午餐和晚餐，都要在饭点过后两个小时才能吃，吃的菜也是厨子用边角余料炒的。 但老板给的薪酬还算公道。 又帮他把留学签证，转成了为期一年的工作签证。 这样的生活充实且安定，似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但这一切，在半年前又一次被林光晴亲手毁掉了。 他将那个喝醉后，握着女服务员的手，不肯松开的客人，打了个半死。 虽赢得了那女孩的感激，却丢掉了这份工作。 半年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找到过工作。 职业介绍所里的大部分公司，都不愿接受一个有故意伤人前科的外国人。 所以林光晴只能住在网咖，靠之前工作的那点儿积蓄，勉强活着。 几天前，林光晴终于连网咖的费用都支付不起，沦落到了露宿街头的地步。 好在他还有希望。 希望源自曾经有钱时，两次有些冲动的消费。 一次是花了十万人民币报名费，通过了WDA（世界侦探联盟）一百题的测验，成为了WDA的紫色会员。 这让他在每个奇数月的第25天，能领到一笔活动费用。 虽然紫色会员能领到的金额只有微乎其微，但也足够林光晴活一段时间了。 第二次是他在同学的怂恿下，花费十万日元，成为了LVL网站的钻石会员。 那是一家日本老牌的相亲网站，钻石会员拥有更多和优质独身女性见面的机会。 本来，买相亲网站的会员，只是为了给邀请他的同学增加活跃积分。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林光晴准备在网站上物色几个目标，像铃音欺骗自己那样，欺骗别人。 如果能骗到个有钱的女人结婚，那便不必担心签证过期的问题了。 他已经从一个陷入情感陷阱的懵懂青年，成长为一个准备给别人布置陷阱的情感猎手。 这种事没有对错。 既然女人可以骗男人的钱，那么理所当然，男人也可以骗女人的钱。 上当吃亏的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傻。 由于是初次使用，所以需要填上详细的个人资料。 姓氏一栏，他在“林”字前面加了个“小”字，把中国姓氏林，变成了日本姓氏小林，然后在出身地一栏填上了东京。 林光晴点燃了一根香烟，惬意地在是否抽烟那一栏选择了否。 当然，他在网上虚构出来的小林光晴也是不喝酒的。 但现实中的林光晴，已在舔着嘴唇，考虑待会要不要出去买罐啤酒。 职业一栏，林光晴选择了建筑工程师。 这是经过慎重考量的。 在他看来，大概没有哪个女人，会对建筑行业产生浓烈的兴趣，问东问西，说些专业又复杂的日语词汇来为难他。 关于年薪，他食指一挥，填上了服务员薪酬的3倍，六百万日元。 兴趣爱好，他写上了读书。 随后又觉得不够详尽，显得没有说服力，便加上了一句：最爱读的书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这是林光晴唯一知道的日本作家和小说。 虽然他没有读过那本书，但总算在旧版千元日币上见过夏目漱石的肖像，这让他对这名字感到十分亲切。 填完了资料后，系统果然对钻石会员格外友善，很快便推来了7个女人的资料和照片。 林光晴在里面，选择了一个叫作古川纯子的女性，发送了一颗爱心的表情。 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古川是这些女人里长相最为普通的一个。 林光晴断定，那张脸的主人，一定是容易被男人欺骗的类型。 给古川留完言后，林光晴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他拉过一张护栏用的罩布披在身上，挨过了又一个严冬的夜晚。 …… 第二天清晨。 赶在虔诚的香客到来前，林光晴从里面反锁了神社的公共厕所，用剪刀修剪了凌乱的头发和胡须。 又拿用来防火的木桶，在里面洗了个澡。 冰凉的水，夹着寒风，往骨头缝里钻，冻得林光晴龇牙咧嘴。 但他没办法，最后一张洗浴劵，已经在上周用掉了。 兜里只剩下一个500元和几个100元的钢镚。 但好在今天是11月25日，一笔来自WDA一万五千日元的汇款，已在6点时打进了林光晴的账户。 林光晴乘西武线，花了45分钟来到了饭能，他与古川约在这里的一家连锁咖啡店见面。 林光晴推开乔纳先生的门时，距约定的时间还有10分钟，但古川已坐在4号桌前等着他了。 放在她面前那杯咖啡，只剩了一半，也不再冒热气。 她果然对约会十分重视。 林光晴微笑着走了过去，但很快，他的微笑便凝固在看清对方的装扮后。 古川穿着白袍绯袴，脚上套着白足袋和红纽草鞋，头发用白色檀纸结束，俨然一副巫女的打扮。 节假日时，林光晴偶尔会在神社里见到兼职的巫女，她们大多只是帮忙卖一卖护身符。 平日穿着巫女服饰出现在街上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7章 【七十】青春的叛逆 谢诗盈走到自家楼下，抬头看了看五楼厨房的窗户。 那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有个身影在不停忙碌着。 她漫不经心地拿出纸巾，躲在一个路灯下，对着小镜子，把脸上的浓妆一点点擦干净。 不然回去，如果被她妈看见，唠唠叨叨地能把人烦死。 卸去眼影口红，摘下张扬的黄色假发，一张青春俏丽的脸蛋，呈现出来。 配上她原有的齐额黑发，看上去又是乖乖女的模样。 谢诗盈又检视了一番自己，觉得没有破绽之后，便撩了撩头发，若无其事地上楼回家。 她家是那种比较老的小区，楼道狭窄昏暗，头顶的灯泡时亮时不亮。 谢诗盈熟门熟路地走着，快走到五楼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便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下方楼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恍惚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大概是野猫，谢诗盈收回目光，打开自己家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家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布局装修都比较老了。 只不过，她妈妈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犄角旮旯都打扫得纤尘不染，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是一个让人倍感温馨的家。 “盈盈回来啦，补习辛苦啦，饭菜马上就好，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哦。”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女儿后，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诗盈兴趣缺缺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换完鞋把书包一丢，自己也往沙发靠背上一瘫，随手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看。 眼睛余光瞥到妈妈又回厨房去了，她撇了撇嘴。 她都快十五岁了，妈妈跟她说话的语气，还停留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好像她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真没劲。 想到刚才妈妈的打扮，她内心就更不满了。 同学的妈妈有的是高级教师，有的是企业高管，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穿着得体，妆容精致，谈吐间尽显教养和气质。 而她妈呢，名字土，叫“白秀枝”也就算了，穿着打扮也土，整个一个标准的中年家庭妇女。 天天守着一个小破花店，不是围着花转，就是围着灶台转。 看到她，就不住嘴地唠叨叮嘱，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要好好学习，要早点回家，不要出去乱跑 从小到大，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每次她表现出抗拒，妈妈就泫然欲泣，开始哭诉，她怎么怎么不容易，年纪轻轻守寡，带着女儿艰难生活，把女儿养大，又供她上学…… 谢诗盈很快就败下阵来，只好继续忍受。 但随着少女到了叛逆期，许多事情，都变得阳奉阴违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不想事事都顺从妈妈的管教。 就比如刚才，她提前跟妈妈打招呼，说放学后要上补习班，晚点回家。 其实是跟一帮新交的朋友出去玩，“长见识”去了。 而且她这么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妈妈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谢诗盈心中还有些小得意。 觉得自己比妈妈聪明多了，以后她肯定不要变成妈妈这样。 …… 下课时间，谢诗盈打着呵欠，对着镜子照了照。 因为晚上躲在被窝里看漫画，导致她白天精神不太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过好在青春无敌，看上去，依旧是美少女一个。 “诗盈，放学老地方，等你。”后桌的女生，捅了捅她的后背，凑过来耳语道。 谢诗盈合上小镜子，回身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这个女生叫宋晓晓，是老师眼中的不良学生。 平时行为散漫，学习一塌糊涂，在学校完全就是混日子，与谢诗盈曾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最初的谢诗盈，是属于“好学生”那一派的。 只不过后来，因为一次考试失利，产生厌学情绪之后，宋晓晓不知怎么贴了上来，诱导她迈出了叛逆的第一步。 谢诗盈其实并没有把宋晓晓，当成多好的朋友。 只不过跟她在一起，可以接触那么多新奇刺激的事情，比枯燥的学习，有意思一百倍。 她想暂且放纵自己一下，等新鲜感过了，她就回来好好学习，不让妈妈发现。 可她忘记了，人一旦走进堕落的深渊，就很难爬出来了。 她下滑的学习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师察觉出异样，曾找她谈话，甚至想要叫家长，都被她装出的可怜，蒙混过去。 因为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引起老师的同情。 有时候，谢诗盈看着试卷上刺目的红叉，有过片刻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还是不对。 可如果就此让她做回以前的乖乖女，她又觉得满心不甘，于是忍不住继续和宋晓晓鬼混。 放学后，两个女孩相约来到学校后面的巷子，脱掉外面呆板的校服，换上大胆前卫的衣服。 然后戴上花里胡哨的假发，脸上浓妆艳抹。 转眼间，清纯的中学生，就变成了成熟了好几岁的小太妹。 两人嘻嘻哈哈地沿着小路走着，去跟附近的其他不良少年汇合，再一起去找乐子。 走着走着，那种被人盯着的奇怪感觉，又升了起来。 谢诗盈停下脚步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小巷，连野猫都没有一只。 “诗盈，你在看什么？”宋晓晓不解地问道。 谢诗盈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们快走。” …… 酒里面五彩斑斓的灯球，疯狂旋转着，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 在快速变幻的灯光中，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胡乱摇摆，如同群魔乱舞。 谢诗盈被拉着，又认识了不少混社会的校外人士。 这个哥那个哥的，她也没记清楚，只知道扬起笑脸，客气地打招呼。 其中有一个人痞里痞气的，斜叼着烟，轻佻地将一口烟，喷到谢诗盈脸上，语带挑逗问：“小妹妹，今年几岁呀，长得不错嘛。” 谢诗盈忽然便心生了反感。 虽然她也曾试着学吸烟，但香烟的味道，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勉强笑了笑，找了个理由想先走，可那个被称为“赵哥”的人，不肯放过她，倒了一杯度数极高的白酒，要她喝下去，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 谢诗盈这段时间，最多就是喝的啤酒，根本没碰过白酒。 她不愿意喝，赵哥便眼睛一瞪，沉下来脸冷冷地看着她。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说话，宋晓晓更是缩在了人群后面。 一时间骑虎难下，谢诗盈头一次见这种架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为了脱身，她一咬牙闭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舌，一路向下，烧灼着人的食道，一直到达胃中，像是吞下了一团烈火。 谢诗盈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呼吸间全是酒气，令人窒息。 在这一瞬间，她后悔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学生不做，非要找这种刺激。 本以为喝下酒就可以走了，谁知道那酒下肚之后，谢诗盈只觉得天晕地旋，站都站不住，身体一栽，被旁边的人扶住。 恍惚，中感觉到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强壮有力。 谢诗盈努力想睁开眼睛，挣脱开来，却只能在懊悔恐慌中，陷入一片黑暗。 等她再次清醒，本以为自己已遭不测。 没想到，睁开眼睛，竟是在自家的卧室里。 看着熟悉的摆设，她愣了好久，因为宿醉，一抽一抽疼的太阳穴提醒她，昨晚那并不是梦，所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秀枝这时，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呆呆坐着的谢诗盈。 她淡淡说了一句：“醒啦，把这个喝了。” 说着，她递过来一杯蜂蜜水。 谢诗盈面对母亲有些心虚，接过来水杯小声说声：“谢谢。” 白秀枝在床边坐下来。 她因为长期被鲜花围绕，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让人闻到之后，感觉心神安宁。 谢诗盈突然便想起来小时候，她最喜欢趴在妈妈怀里，像小狗一样，嗅妈妈身上的香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女之间，便不亲近了。 “妈妈，对不起。”谢诗盈低着头认错。 白秀枝看着女儿黑黑的脑瓜顶，叹了一口气，嗔怪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傻孩子，你还小，不应该喝酒的，不过送你回来的同学也说了，是有人过生日，大家贪玩好奇，才试着喝了些，这次就算了，可下次不许这样了。” 同学？生日会？ 谢诗盈脑子转得飞快，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宋晓晓还算仗义，帮她善后，还隐瞒了事实。 谢诗盈就坡下驴，老老实实跟母亲承认错误，并再**证不会碰酒了。 难得女儿这么听话，白秀枝便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等谢诗盈赶到学校，瞅了个空当拉着宋晓晓，问昨晚的事。 宋晓晓也没有隐瞒，说是谢诗盈运气好，喝晕过去之后，正好酒老板赶到。 三言两语便制止赵哥等人，并帮助宋晓晓，把谢诗盈送回了家。 当然，他没有露面，是宋晓晓和另外一个同学，把谢诗盈架上去的。 并编造了生日会的谎言，应对谢诗盈妈妈的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8章 【七十】蛇尾竖瞳 “诗盈，你是没看到，那位酒老板，竟然是个大帅哥，做事沉稳又帅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就连赵哥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呢。” 宋晓晓一脸花痴地说道。 谢诗盈总觉得，宋晓晓的这番话哪里不对，听起来跟写小说似的。 她跟那位酒老板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她？ 宋晓晓不在乎地拍了她一下道：“还用说嘛，帅哥老板大概是看上你了呗。” 谢诗盈别扭地甩开宋晓晓的手，说什么鬼话呢，她才不到十五岁！ …… 从那儿以后，谢诗盈渐渐疏远了宋晓晓。 放学后，就老老实实去补习班，再不敢闹ㄠ蛾子。 她着实不是当坏学生的料，出格的事情，做一阵子也就算了。 不然哪天被母亲发现，估计她的下场会很惨。 可事情没她想得那么容易。 看到她想做回好学生，摆脱自己，宋晓晓不干了。 纠缠了她几回，看她心意不改，一气之下，就喊了人，要给谢诗盈一个教训。 结果，谢诗盈放学路上，被一帮小痞子尾随，吓得她一路狂奔。 拐弯之时没看清楚，一下子跟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没事？” 男人身材高大，用手掌撑着谢诗盈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形后问道。 谢诗盈一愣，隐隐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时，男人看清楚了少女的脸，剑眉一挑，诧异道：“是你啊，那天喝醉的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谢诗盈闻言，心中一跳。 仔细看男人的脸，果然长得英气十足，是宋晓晓所说的大帅哥级别的。 “你是……酒那位老板？”谢诗盈脱口而出。 男人弯唇一笑，伸手道：“不错，我叫陆行歌，认识一下。” 谢诗盈犹豫了一下，与他轻握了一下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后面的追兵赶到，谢诗盈惊慌失措地躲到了陆行歌身后。 出乎意料的是，小痞子们一见到陆行歌，脸色都变了。 没等他发话，他们便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倒退着跑掉了，谢诗盈看得惊奇不已。 “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谢诗盈有些傻气地问道。 陆行歌淡然道：“大概，是被我揍怕了。” 后来谢诗盈才知道，陆行歌在开酒之前，就把附近的大小混混挨个打了一个遍，而且还是打到心服口服，无人敢在他酒闹事的那种。 他背景神秘，手段了得，很快在当地站住了脚。 谢诗盈自从认识了陆行歌之后，再没人敢来骚扰她。 小女孩都有崇拜心理，而陆行歌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能满足女孩们的想象。 况且他说谢诗盈像他一个妹妹，对她很是照顾。 谢诗盈渐渐地，便把他当成了暖心的大哥哥看待。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谢诗盈的成绩惨不忍睹。 她荒芜学业太久，根本在短时间内补不回来，这下再也瞒不过她妈妈了。 白秀枝拿到成绩单，以及老师的评语之后，足足愣了半晌。 在白秀枝眼中，女儿可爱乖巧，学习上面的事，从不让她操心，她只需要在生活上，尽心尽力把女儿照顾好就行了。 平时那些唠叨，不过是习惯使然，其实她对女儿特别放心。 就连那次醉酒事件，也没能引起她的警惕。 现在看来，真的是她松懈了。 白秀枝的脑海里，像是拉响了警报，让她麻痹的神经，瞬间激活到敏锐状态。 再回忆这段谢诗盈的行为，几乎处处都有破绽，充满了可疑，可她竟然一点没察觉。 白秀枝懊恼自责，她就是过得太安逸了，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幸好发现得不晚。 谢诗盈躲在房间里忐忑良久，怕被妈妈责骂。 可没想到的是，白秀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抱怨哭诉。 她平心静气地与女儿交谈了一番，然后不容反驳地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计划，以及假期作息时间表。 她收起了平时笑眯眯的模样，连花店的生意都顾不上打理，整个暑假，都亲自盯着谢诗盈，把计划表一项项完成。 谢诗盈苦不堪言，几次想要找机会溜出家门找陆行歌，都被母亲准确无误地逮住。 她简直要怀疑，她妈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变得精明严厉且话少，再不是那个唠唠叨叨的家庭主妇的模样。 每当谢诗盈想要无理取闹的时候，母亲只需要静静地看她一眼，她瞬间就偃旗息鼓，乖乖就范。 谢诗盈整整被困了一个暑假。 终于等到了开学的那一天，她迫不及待，离开了牢笼一般的家，坐在教室里热泪盈眶。 放学后，她磨磨蹭蹭不想回家，在路上晃着晃着，就走到了陆行歌的酒附近。 在暑假期间，她好容易找到几次机会，给陆行歌打电话诉苦。 陆行歌每次都是温声安慰，哄她开心，说起来，她都好久没见过这个大哥哥了，还真有点想他。 谢诗盈看了看时间还早，准备进去碰碰运气。 如果遇到陆行歌，就跟他打个招呼。 酒里面的人，都认得她，看到她进来十分客气。 并告诉她，老板正好在楼上，让她自行上去。 谢诗盈来过几次，知道陆行歌有时候会呆在楼上的私人休息室里，便蹦蹦跳跳地走上楼梯。 沿着光线昏暗的走廊，向最里面那一间走去。 …… “陆大哥！” 谢诗盈发现门没锁，便大咧咧地推开门，想要给陆行歌一个惊喜。 可意外的是，房间里面黑洞洞的，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线，什么也看不清楚。 谢诗盈愣了愣，试着又叫了一声：“陆大哥，你在不在？” 微弱的呻·吟，在房间深处响起，像是压抑着某种痛苦。 谢诗盈听出是陆行歌的声音，心中一紧，赶忙走进门去，在墙上摸索灯的开关。 “陆大哥，你没事？啊……”谢诗盈前脚刚进来，后脚那扇门就“嘭”地一声自动关闭，吓了她一跳。 谢诗盈拍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回头看到房间里亮起了一团光芒，惨绿惨绿的。 仿佛传说中的鬼火，将整个房间映得绿油油的。 也正因为如此，谢诗盈看清楚了陆行歌的模样。 她只感觉后背的寒毛，唰地全竖了起来，捂着嘴巴，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往日那个英俊的男人，此时俯卧在地上，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姿势，并且在不停地剧烈颤抖。 那绿色的光芒，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而且越来越亮。 谢诗盈手足无措，不知道陆行歌这是怎么了。 刚想出去叫人，地上的陆行歌，忽然一声嘶吼。 光芒爆闪过后，他的双腿，竟然变成了一条蛇尾。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足有水桶粗细，在地上缓缓摆动着。 这一幕太过骇人。 谢诗差点吓晕过去，想转身逃走，却身体僵硬，手脚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陆行歌反而平静下来，慢慢爬起身，并将低垂的头，一点点抬了起来。 当谢诗盈惊恐的目光，接触他的眼睛，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对金黄色的竖瞳，透着冰冷漠然，根本不属于人类。 “陆……陆大哥……”谢诗盈声音发抖，几乎要哭出来。 陆行歌凝视着她，嘴角突然一勾，露出了唇中藏着的两颗尖牙。 “这大概就是天意，盈盈，陆大哥对你好不好？”他像往日那般，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谢诗盈哪里敢说不好，点头的同时，眼泪扑簌簌直掉。 “那陆大哥需要你帮一个忙，你愿意吗？” 陆行歌扭动蛇尾，迤逦而行，不紧不慢地向谢诗盈逼近。 谢诗盈拼命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你……你要干什么？” 陆行歌有些遗憾道：“本来还没到时候，可既然被你看到了，那我只好提前动手了，盈盈，你身体里有一样东西可以救陆大哥，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出手，向谢诗盈的心脏位置挖去。 谢诗盈脑中一片空白，闭着眼睛，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可她叫着叫着，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有个熟悉的声音训斥她道：“叫什么叫，你不是胆子大得很吗？” 谢诗盈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女子，“妈妈？” 她喊完后，才看清楚女子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因为那名女子，穿着一袭白衣，长发半挽，青丝如瀑，容貌有几分似白秀枝，可又比她精致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整个人仙气飘飘，硬生生把周围的阴森恐怖，压了下去。 “回去再收拾你。” 白衣女子瞪了谢诗盈一眼，然后看向另一边半人半蛇的陆行歌。 “就你引诱的盈盈？让她逃课，撒谎，喝酒……不好好学习？” 白秀枝越说越气，扬手就想给陆行歌一巴掌。 陆行歌方才刚碰到谢诗盈的衣服，就被一道骤然亮起的白光弹了回去，然后这个女人就突然出现，一巴掌把他扇到了墙上，脑袋都被砸蒙了。 看到她还想动手，急忙认怂：“不是我，不是我，不信你问盈盈，那次她被人灌酒，还是我救了她。” 谢诗盈还处于懵逼状态，傻傻地看着那个霸气美丽的女子。 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妈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9章 【七十】山茶花 白秀枝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瞄上了盈盈，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计划，好让你顺理成章地接近盈盈，取得她的信任。” 陆行歌努力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我不知道她是前辈您的女儿，否则在下，怎么也不敢打她的主意，请您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谢诗盈目睹了这一幕。 往日，陆行歌在她心中竖立起来的高大形象，轰然破碎，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笑她还那么相信他，她真是太蠢了！ 白秀枝眯眼道：“怜你修行不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陆行歌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蛇尾，开口道：“还请前辈帮忙遮掩一二，否则在下这样出去，怕是会吓到他人。” 白秀枝袖子一拂，白光洒落间，陆行歌蛇尾褪去，双目也恢复了正常。 他对着白秀枝深深一拜，起身向门外走去。 “内丹受损，勤加修炼，便可弥补，再动歪脑筋的话，休怪我无情。”白秀枝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 陆行歌一怔，回身再次拜谢。 他因为修炼方法不当，导致内丹损坏，因此修为大降。 隔一段时间，内伤发作，便连人身都维持不住。 他想要修复内丹，就想夺其他妖的。 恰好遇到了谢诗盈。 而谢诗盈并不是妖，只不过她身体里有一颗妖丹，代替了她的心脏，维持着她的生命。 陆行歌想要这颗妖丹，又不敢冒然下手，便想要弄清楚妖丹的来源再说。 没想到，被谢诗盈半途撞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才豁出去，铤而走险，想夺了妖丹。 可惜事实证明，他其实毫无胜算。 因为，他连白秀枝下在谢诗盈身上的防护禁制，都没有察觉出来，跟人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 谢诗盈跟着母亲回到家中，看着家中熟悉的摆设，只觉恍如隔世。 她刚才的经历，简直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现在有满肚子疑问，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好。 白秀枝变回了之前中年妇女的模样，去厨房，给谢诗盈热了一杯牛奶。 这本是之前习以为常的事情，但谢诗盈踌躇了一下，对母亲小声说：“谢谢。” 白秀枝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到女儿别扭的样子，她无奈叹气：“本来打算等你十八岁之后再告诉你，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大意了。” 谢诗盈赶紧竖起耳朵，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跟母亲一样，以后也能变得这么厉害。 “你是人类。” 白秀枝瞥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我不是，我也并非你的亲生母亲。” 这句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得谢诗盈七荤八素，目瞪口呆。 白秀枝接下来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谢诗盈身世的。 原本，她是在山中修行了几百年的一株山茶花。 因为天资独厚，受尽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滋润，很快便化形为人。 尤其是修成的一颗“纯灵妖丹”，堪称是精怪中的极品，也因此，招来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窥伺。 只不过，她作为“纯灵妖丹”的拥有者，实力强悍，倒是也不惧，反倒在一场场战斗中，打出了名气。 直到十三年前，她接到了一个大妖的挑战。 双方拼尽全力，打得你死我活。 因为有结界阻挡，山中游客只看到山头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还以为是变了天气，纷纷选择下山离开。 而谢诗盈的父母，因为带着不到两岁的女儿走得慢了些，又迷失了方向，误闯进了战场。 一家三口，都被两妖碰撞的力量重伤。 白秀枝在最后关头，以微薄优势取胜。 双方皆大伤元气，对方溜走疗伤去了。 白秀枝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救人，可惜两个大人伤重不治，已经没了气息，而女童则伤了心脏，眼看也要不活。 世事有因果，他们一家遭此大难，与她脱不开干系。 白秀枝便将自己的纯灵妖丹，一剖为二，将一半妖丹置入女童体内，让她能够存活下去。 后来，她本想找到女童其他亲人托付，但没了亲生父母，女童的生活处境，可想而知。 白秀枝终是忍无可忍，又将女童带走，自己则化为凡人模样，亲自抚养。 她一开始啥也不会，磕磕绊绊，学着做一个母亲。 为了不被别人看出来，她努力揣摩每个阶段“妈妈”的大众形象，力求不让谢诗盈发现端倪，如同寻常孩童那般长大。 …… 三年后。 一所重点高中的下课铃敲响，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的谢诗盈，收拾好书包，准备早点回家， 今天是她的生日，妈妈估计早就做好了一桌子美味。 相比较三年前，她的五官，脱去了初中生的稚嫩，变得鲜明艳丽，眼神却愈加稳重，显得与其他同龄人格格不入。 太过出挑的人，总是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 谢诗盈随手丢掉了不知道谁塞过来的情书，刚想出校门，就被几个女生截住了。 谢诗盈皱着眉，根本听不明白她们在嚷嚷什么。 大概就是她们喜欢的一个男生，喜欢谢诗盈。 谢诗盈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拒绝她们的男神，所以，她们想要给谢诗盈一个教训。 “不要在这里扰乱学校秩序，去厕所。”谢诗盈偏了偏头，淡定地说道。 女生们人多势众，巴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动手，没想到，谢诗盈自投罗网。 不到五分钟，谢诗盈一身轻松地走出女厕所，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了。 留下厕所里面，吓成一窝鹌鹑的女生们。 能够徒手掰裂厕所的水泥隔断，谢诗盈难不成是怪物？ 快走到家的时候，谢诗盈忽感觉天色一暗，四周一下子雾蒙蒙的，安静无比，然后，一个诡异的身影向她走来。 “交出妖丹。”那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谢诗盈在心中叹气。 又来了，有完没完，她只不过想早点回家过生日，这个该死的妖怪，真是没眼力见儿。 “给你，接好了。” 谢诗盈稳稳地站着，左手一挥，一簇白光旋转着，向对方掠去。 那妖怪本能察觉危险临近，大惊之下，连忙闪躲。 那白光一击未中，竟调转方向，悬浮在半空中。 妖怪这才看清，那是一朵小巧的重瓣山茶花，通体纯白晶莹，散发着洁净的光辉。 “去，速战速决！”谢诗盈捏了个诀，口中叱道。 白色山茶花的花瓣，立马分出数瓣，幻化成剑阵，向那妖怪疾射而去。 随着一声惨叫，妖怪落荒而逃，地上留下了点点血花。 谢诗盈收了法宝，看了下时间，还好还好，赶得上吃饭，妈妈肯定等着急了。 自从她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白秀枝便不再隐瞒，干脆开始教她修行法术。 她身怀半个纯灵妖丹，本就与常人不同，学习这些并不难。 而且，以后少不了再有其他妖怪，想要打纯灵妖丹的主意。 与其一直让白秀枝保护，不如她有能力自保。 谢诗盈经过几年的历练，慢慢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她回到家中，看到妈妈坐在一桌饭菜后，对着她微笑，脸上的神情，似是欣慰，又似是感伤。 谢诗盈突然之间便明白了。 母亲该离开了。 她逗留人世已久，只因放不下她这个女儿。 如今时机成熟，她终是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继续她的修行。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谢诗盈还是难过得吃不下饭。 但她没有请求母亲留下。 母亲为她做得够多了，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吃过饭，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 两人聊了很多。 最后，谢诗盈实在坚持不住，在母亲散发着馨香的怀抱中睡去。 待她第二天醒来，白秀枝已经离去， 她恍恍惚惚记得在梦里，听到了母亲对她的告别。 母亲说，她还会回来看她的。 谢诗盈惆怅良久，一扭头，却看到窗台上多了一盆山茶花。 青翠的枝叶上，白色的花瓣，露水莹莹。 在朝阳下闪烁着光芒，就像母亲殷殷期盼的目光。 谢诗盈看着看着，便含着眼泪笑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0章 【七十一】六十四方位 杨宁带着助理，站在四合院大门外。 整条胡同闹中取静，绿树成荫，十分惬意。 眼前的这所大门，像是隐藏了气势的神兽，安静沉睡着。 单单这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就昭示着曾经的辉煌地位。 来之前，杨宁自然是做过调查的，这是一座没落的王爷府邸。 既然曾经是王爷府邸，那么经手之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小助理不住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对杨宁说道：“这地界儿可真清净，是不是寸土寸金啊？” “嗯，你脚底下这一块，就值一块黄金。”杨宁伸手摁响了门铃。 “什么？老大您没夸张？”小助理立刻跳了起来。 弯下腰，仔细观察着脚下那些排列整齐的砖块。 早听闻，紫禁城内，正大光明殿内的砖，是金砖。 那这里的是什么？银的？ “别打什么扣下来一块，带走的歪主意。”杨宁没回头，警告着自己的助理。 “怎么会呢，我就是想研究研究……” 谈话间，神兽大门悄然打开了。 抬眼间，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阳光照在她的身后，金光闪闪的，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时空的大门一般。 杨宁立时愣了一下。 他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了四个字，可是四个字，又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小助理忍不住打量着项钰。 “二位……可是兰总请来的设计师？”项钰礼貌地笑着。 “是的，我叫杨宁，这位是我的助理发发……”杨宁收敛起刚刚的表情，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杨设计师您好。”项钰伸出手来示意。 杨宁礼貌地握上。 “发发，你好。” 项钰忍不住笑了起来，并解释道：“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发发不好意地挠了挠头，说道：“大家都这么叫，我就习惯了。” “雄姿英发，发愤图强，发扬光大，发财致富。” 项钰笑着说了四个成语，道：“所以，这名字很好。” 发发听完，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道：“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解释。” 而杨宁却不由地内心一动，刚刚她口中说的那四个成语，不就是人生的四个阶段吗。 眼前的小女子，身材娇小，笑容可爱，眼神灵动，可猜不出其真正的年龄。 也猜不出她的身份。 “快进来，还有正经工作要谈。”项钰带着两人进了大门。 转身的一瞬间，杨宁看见项钰利索的**头上，别着一支漂亮的白玉簪子。 现如今的女孩子，竟喜欢这样的物件儿了吗？ 这白玉簪子，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饰品。 两人跟随项钰来到正厅，项钰将一张奇怪的图纸，交到杨宁手上。 说它奇怪，那是因为，这张图纸，全部是用毛笔绘制而成的，并非什么电脑作图。 杨宁拿在手上仔细地看着。 那上面的标注十分精细，方位很多，详细到了每一处物件的摆放位置。 发发也跟着站在一旁看着图纸，奇怪地说道：“怎么会有怎么多方向，最多不就是八个方向吗？” “你不懂，就不要胡乱定义。” 杨宁手托着图纸，看向站在他们对面的项钰。 她一脸淡淡然，仿佛在等着他的疑问。 “六十四方位？”他问道。 项钰颇感意外地扬了下眉头，点点头道：“看样子，杨设计师都懂，那就更无须我过多的解释了。” 项钰走上前指着大门的位置，叮嘱道：“大门的方位，一定不能出错。” 干净的手指，在大门处画了个圈。 杨宁看了看她所指的那个方位，将图纸平放在桌面上，让发发打开自带的电脑，上面显示着四合院原有的图纸。 “多移了两寸的距离？”杨宁认真比对了一下，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两寸而已，却已是千差万别！巽位千万不能错！” 项钰拿起图纸，杨宁拿起电脑，两人开始一步一寸，由里向外地一进行着比对。 从正厅内部的摆设，大大小小的摆件，院子里的布局，回廊的颜色，以及假山流水中引水。 项钰所到之处，细细讲述着。 “巽位要动，那么其他位置，也要相应地挪动。”项钰说道。 发发跟在两人的身后，做着他有些听不懂的笔记。 东移西调，南北对换。 看似简单，实在大有文章。 杨宁话不多，认真听着项钰的设计规划。 “这些规划，只是我的要求，再加上你的设计，我想你该明白什么叫巧妙的掩人耳目。”项钰对着他微微一笑着。 杨宁这才明白，兰总所吩咐的设计，是两者巧妙的结合。 而暗藏的深意，自然不必让所有人都清楚。 “明白。”杨宁回答。 项钰收起了图纸认真说道：“接下来，请您务必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工作。” “好的，我会按照规定时间完工的。”杨宁保证道。 “哦对了，内院所植的六棵樱花树，须得好好挑选树的品种。须得花繁叶茂。”项钰叮嘱道。 “好。”杨宁点头。 “那么接下来，你们可要多费心多辛苦了。” 项钰舒了口气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我该走了。” “等一下，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杨宁忽然说道：“您的图纸太特别，有什么疑问，最好能够及时沟通，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差错。” “好。”项钰看了他一眼，欣然答应。 “那请问您的姓名，别误会，只是备注一下。”杨宁拿着手机看着她。 “项钰。”项钰笑了回答。 “那您……”杨宁显然还想多问一下有关信息。 “都是受兰总嘱托办事的人，仅此而已。”项钰一语明了。 杨宁不再多问什么。 目送项钰离开，两人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那四个字，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明明应该是“初次相见”，为何就有“似曾相识”之感？ “老大，她到底是什么人，竟能随意入住在四合院里？更奇怪的是，那张毛笔手绘的设计图。现在谁还会用手绘图纸，即便是高手，也不会用毛笔去画图了。” 发发顺着，杨宁眼睛的方向望过去。 项钰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静谧胡同的尽头。 “她，是个厉害的人……”杨宁仿佛在喃喃自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0章 【七十一】六十四方位 杨宁带着助理，站在四合院大门外。 整条胡同闹中取静，绿树成荫，十分惬意。 眼前的这所大门，像是隐藏了气势的神兽，安静沉睡着。 单单这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就昭示着曾经的辉煌地位。 来之前，杨宁自然是做过调查的，这是一座没落的王爷府邸。 既然曾经是王爷府邸，那么经手之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小助理不住地看着四周的环境，对杨宁说道：“这地界儿可真清净，是不是寸土寸金啊？” “嗯，你脚底下这一块，就值一块黄金。”杨宁伸手摁响了门铃。 “什么？老大您没夸张？”小助理立刻跳了起来。 弯下腰，仔细观察着脚下那些排列整齐的砖块。 早听闻，紫禁城内，正大光明殿内的砖，是金砖。 那这里的是什么？银的？ “别打什么扣下来一块，带走的歪主意。”杨宁没回头，警告着自己的助理。 “怎么会呢，我就是想研究研究……” 谈话间，神兽大门悄然打开了。 抬眼间，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阳光照在她的身后，金光闪闪的，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时空的大门一般。 杨宁立时愣了一下。 他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了四个字，可是四个字，又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小助理忍不住打量着项钰。 “二位……可是兰总请来的设计师？”项钰礼貌地笑着。 “是的，我叫杨宁，这位是我的助理发发……”杨宁收敛起刚刚的表情，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杨设计师您好。”项钰伸出手来示意。 杨宁礼貌地握上。 “发发，你好。” 项钰忍不住笑了起来，并解释道：“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发发不好意地挠了挠头，说道：“大家都这么叫，我就习惯了。” “雄姿英发，发愤图强，发扬光大，发财致富。” 项钰笑着说了四个成语，道：“所以，这名字很好。” 发发听完，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道：“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解释。” 而杨宁却不由地内心一动，刚刚她口中说的那四个成语，不就是人生的四个阶段吗。 眼前的小女子，身材娇小，笑容可爱，眼神灵动，可猜不出其真正的年龄。 也猜不出她的身份。 “快进来，还有正经工作要谈。”项钰带着两人进了大门。 转身的一瞬间，杨宁看见项钰利索的**头上，别着一支漂亮的白玉簪子。 现如今的女孩子，竟喜欢这样的物件儿了吗？ 这白玉簪子，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饰品。 两人跟随项钰来到正厅，项钰将一张奇怪的图纸，交到杨宁手上。 说它奇怪，那是因为，这张图纸，全部是用毛笔绘制而成的，并非什么电脑作图。 杨宁拿在手上仔细地看着。 那上面的标注十分精细，方位很多，详细到了每一处物件的摆放位置。 发发也跟着站在一旁看着图纸，奇怪地说道：“怎么会有怎么多方向，最多不就是八个方向吗？” “你不懂，就不要胡乱定义。” 杨宁手托着图纸，看向站在他们对面的项钰。 她一脸淡淡然，仿佛在等着他的疑问。 “六十四方位？”他问道。 项钰颇感意外地扬了下眉头，点点头道：“看样子，杨设计师都懂，那就更无须我过多的解释了。” 项钰走上前指着大门的位置，叮嘱道：“大门的方位，一定不能出错。” 干净的手指，在大门处画了个圈。 杨宁看了看她所指的那个方位，将图纸平放在桌面上，让发发打开自带的电脑，上面显示着四合院原有的图纸。 “多移了两寸的距离？”杨宁认真比对了一下，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两寸而已，却已是千差万别！巽位千万不能错！” 项钰拿起图纸，杨宁拿起电脑，两人开始一步一寸，由里向外地一进行着比对。 从正厅内部的摆设，大大小小的摆件，院子里的布局，回廊的颜色，以及假山流水中引水。 项钰所到之处，细细讲述着。 “巽位要动，那么其他位置，也要相应地挪动。”项钰说道。 发发跟在两人的身后，做着他有些听不懂的笔记。 东移西调，南北对换。 看似简单，实在大有文章。 杨宁话不多，认真听着项钰的设计规划。 “这些规划，只是我的要求，再加上你的设计，我想你该明白什么叫巧妙的掩人耳目。”项钰对着他微微一笑着。 杨宁这才明白，兰总所吩咐的设计，是两者巧妙的结合。 而暗藏的深意，自然不必让所有人都清楚。 “明白。”杨宁回答。 项钰收起了图纸认真说道：“接下来，请您务必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工作。” “好的，我会按照规定时间完工的。”杨宁保证道。 “哦对了，内院所植的六棵樱花树，须得好好挑选树的品种。须得花繁叶茂。”项钰叮嘱道。 “好。”杨宁点头。 “那么接下来，你们可要多费心多辛苦了。” 项钰舒了口气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我该走了。” “等一下，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杨宁忽然说道：“您的图纸太特别，有什么疑问，最好能够及时沟通，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差错。” “好。”项钰看了他一眼，欣然答应。 “那请问您的姓名，别误会，只是备注一下。”杨宁拿着手机看着她。 “项钰。”项钰笑了回答。 “那您……”杨宁显然还想多问一下有关信息。 “都是受兰总嘱托办事的人，仅此而已。”项钰一语明了。 杨宁不再多问什么。 目送项钰离开，两人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那四个字，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明明应该是“初次相见”，为何就有“似曾相识”之感？ “老大，她到底是什么人，竟能随意入住在四合院里？更奇怪的是，那张毛笔手绘的设计图。现在谁还会用手绘图纸，即便是高手，也不会用毛笔去画图了。” 发发顺着，杨宁眼睛的方向望过去。 项钰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静谧胡同的尽头。 “她，是个厉害的人……”杨宁仿佛在喃喃自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1章 【七十一】龙形水域 时间转到一个月后。 项钰在这一个月内，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谢绝了所有的邀约，名曰休养生息。 这天一大早，她从一堆古书卷宗中爬出来，伸了个懒腰。 看着自己床上大半的地方，都被书籍所占领，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就这样抱着一堆书，又睡了一晚。 翻身下了床，开始将散乱在床上的书籍，一本一本仔细地收拾妥当。 然后一摞一摞地，搬回自己的书房，再一本一本按照先前的次序，一一摆放整齐。 “每一回都是如此，看来我急需一位助理啊。”项钰一个人忙碌着，自言自语说着话。 兰总有一胖一瘦两位助理，杨宁设计师有发发。 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可是去哪找合适的呢？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摇摇头。 穿着绣花拖鞋，又转回到了卧室，阳光已经大把大把地洒了进来。 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呼了口气，简直舒服极了。 还是自己家睡得舒服。 饶是王府四合院，也是因人而异的。 再好的东西，也有合适和不合适的。 坐在客厅吃早餐的她，忽然收到杨宁发来的图片。 看着那几张四合院的施工照片，项钰颇为满意地说道：“干活儿倒是挺麻利的。” 几张照片呈现的，已经是完全按照她所标注的一切完成的样子，有些地方已经初现规模。 杨宁还特意拍了一张大门的方位图。 项钰笑了，只回复了两个字：辛苦！ 杨宁正在现场监工，看见项钰的回复，也跟着笑了一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发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大，竟然在发笑。 自从老大接了兰总四合院的活儿之后，就开始跟这个什么项钰的，打哑谜。 总之，他也看不懂两人究竟说的是什么。 感觉像是在对暗号。 “是肯定的意思。” 杨宁关闭了手机，督促道：“抓紧时间干活了！樱花树挑选好了吗？” 发发瞥了一下嘴巴，道：“究竟是什么人物啊？就连兰总也说‘有任何事，都找直接项钰沟通，项钰说的话，就代表他所说的。’这得是多么大的权利啊？难不成是兰总的亲戚吗？” 杨宁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就不要瞎猜。亲戚？只怕是更加重要的人。” 杨宁想着那一日项钰白色衣裙的模样，不自觉地敛了下眉头。 …… 拎着一篮子漂亮的水果，项钰出现在了红色庙门前。 一路沿着知名建筑走过来，一面观景，一面看着周围日渐兴起的气息。 从前这个地方，可是个不起眼儿的野地。 现如今高楼耸立，公路桥梁四通八达，也成为了屈指可数的人气聚集之处。 此地的建筑规划，十分明显，左手边巢型建筑向阳而建，阳气聚集，深感舒服温暖。 而那一方水场馆自然属阴，周身阴凉清爽。 从中轴线瞰望而去，两处建筑，一东一西，一左一右，一圆一方，一阴一阳，相互依存，相互依托，相互支持，互为平衡。 项钰来到整个园区的地理导引图前，在龙形水系的“龙头”上，用手指画了个圈圈。 然后盯着那条龙一样的水域图，忽然模仿着怪兽的样子，“啊呜”叫了一声。 旁边骑自行车的小男孩路过，看见了她学怪兽叫的模样，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瞧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项钰对着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继续向前走着。 她的脚步，正踩在划分两者之间的中轴线上。 于她而言，是在感受着左右两边，截然不同的气息。 龙形水域的尽头，就是这庙门前了。 “哟，这位姑娘找谁啊？” 门前的老奶奶，坐在太阳下，正晒着太阳。 “我找这里的主人家儿啊。”项钰笑眯眯地凑上前。 “这里可是要买票才能进的呢！”老奶奶故意眯着眼睛，不去看她。 “连我也要买吗？” 项钰将脑袋蹭到她的肩上，来来回回腻歪着。 “没看见门前那金字招牌吗？政府规定的呢！”老奶奶昂着头说道。 “哟，那是我高攀不起，走喽走喽……”项钰作势抬腿就要离开。 老奶奶睁开了眼睛，拉住她的手腕子，道：“把东西留下再走！” 两人终于都没忍住，“噗嗤”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 正殿门前，是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项钰洗好了满满一盘子的水果，端了过来。 伸手抓起一大把的樱桃，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塞着。 再看旁边的老奶奶，手里更是拿着一长串儿的葡萄，正吃得开心。 “事情完结了？”老奶奶抬眼问道。 “您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项钰坐在高高地石阶上，惬意地晃动着两条腿说道。 “嘿，你这小丫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装蒜！” 阳光下，老奶奶的白发，闪着银色的光芒。 “哪儿有个完结啊，您不是说过嘛，一切的开始意味着结束，而且一切的终止，又意味着刚刚开始。”项钰咬着酸甜的樱桃说道。 “于是如此往复，周而复始！”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儿的阳光可真好，晒得我真想眯一觉。” 项钰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和微微的风，在自己的面上抚来抚去。 “想眯就眯一会儿，我这儿也鲜少有人来。”老奶年喃喃说道。 “呵，您当我不知道呢，每年年初那特定的日子，您老的门票，可不是赚大了？”项钰故意调笑着。 “不就那么几天吗？” 老奶奶摇了摇头，道：“世人总爱临时抱佛脚，殊不知一切原由，都是自己的因缘际会。” “那娘娘您还要继续帮人吗？”项钰躺在了老奶奶的腿上，闭着眼睛问道。 “帮，自然是帮。不过就是有人可帮，有的人可不帮。”老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嗯，娘娘说的是。”项钰喃喃道。 阳光照得她周身暖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手腕处发凉，项钰一下子醒了过来。 “娘娘……”项钰发觉，自己早已躺在了石阶上。 只是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白玉菩提子的佛珠。 每一颗珠子晶莹透亮，解扣处垂下一支小小的白玉莲花，挂在腕子上栩栩如生。 “醒了？” 老奶奶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周身香火气浓重。 可是这气息，又是项钰喜欢的。 “娘娘，又在看人间烟火了？”项钰伸了下懒腰，跳下石阶问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老奶奶摸了摸她的肩膀，语气极其温柔。 “嗯，您这儿有门禁，我知道。”项钰点头。 “那这个又是什么呢？”抬起手腕，在老奶奶面前晃了晃。 “礼物。”老奶奶笑着回答。 “哎呀，娘娘您可真好。我就喜欢收礼物。”项钰一把抱住了老奶奶。 …… 项钰走过山门，跟四大天王打了招呼，出了庙门。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转过身，往回看进去。 庙内已经变得安静，恍若无人…… 重新沿着龙形水域，往回折返，看见了最近处的花鸟市场。 算了算，距离关门还有半小时时间，于她而言，完全来得及。 项钰走路的速度不慢，看上去像是走马观花，可是却看得十分仔细。 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卖茉莉花的摊位。 走上前蹲了下去，看着那剩下的一盆茉莉花，问着价钱。 项钰手指摸着那茉莉花的叶子，倒是十分的喜欢。 “就这最后一盆了，你喜欢，就十块钱抱走！”摊主很爽快地说道。 项钰付了钱，抱起茉莉花，摊主又随手递给她一袋花种子。 “这是什么？”项钰看着摊主。 “丫头，我看你面善，这是一袋茉莉花的种子，送给你，回去种着试试看。”摊主和蔼地笑着。 “好，谢谢您。”项钰欣然接受。 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一面想着晚餐吃些什么，一面又打算着，得去便利店，买些新口味的棒棒糖。 项钰的脚步，已经踏上了回去的路线。 忽然。 “救命……救命……”一个急切的呼救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着，周围都是卖花花草草的商贩，零星还有几家贩卖金鱼的。 整个市场，人来人往，究竟是谁在暗中呼救？ 项钰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仔细听着。 “救我……救我……”那呼救声，再次传到她的耳朵里。 项钰小心地倒退几步，蹲下了身子，侧过耳朵仔细地辨别着，小声问道：“是谁？” 起身又快步走了起来，那声音再次响起：“不要走，快来救我……” “嗯？”项钰勾起了嘴角，手指抚摸了一下茉莉花的花瓣，道：“有意思。” 看来这个声音，只有她能听得到，也就是说，分明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在哪儿？”项钰小声问道。 “往前走，右边的胡同，要快！”那声音真的隔空回答起来。 敛了下眼睛，项钰随便凑到一个卖鹦鹉的摊主面前，问道：“前面那个胡同是干嘛的？” “前面？” 摊主大叔看了一眼前方，回答道：“哦，前面是买小猫小狗的，这个点儿该收摊了。” “好，谢了。”抱着茉莉花，项钰加快了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2章 【七十一】会说话的兔子 胡同不算太长，一路快步走过去，是有发现几个贩卖小动物的商户，可是显然不是它们在呼救。 尽头处，某个黑暗的小屋子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屋子内，那一群毛茸茸浑身颤抖的小家伙。 整间屋子里，满满当当摆着铁笼子，笼子里面是一只只红眼睛的大白兔。 此时，男人手中拿着刀，正对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兔子们。 其中一只，已经被绑在了宰杀台上。 那只兔子体型比正常兔子要大，皮毛雪白油亮，耳朵是黑色的，四只爪子却是粉红色。 这长相也是最特别。 “今天就用你的皮毛，换我的酒钱！”说着那男子举起刀，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哐当”一声，小黑屋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谁、谁呀？干什么的？”那男子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大吼道。 尘土飞扬过后，男子才看清楚，站在门外的，竟是个娇弱的小丫头。 白色的连衣裙，可爱的**头，手里还抱着一盆茉莉花。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打扰本大爷赚钱的大买卖！”男子一脸杀气地冲着项钰走过来。 项钰不慌不满地将茉莉花放在一旁，伸手抽下发上的白玉簪，冲着他直直抽了过去。 空气中，几道真气划过，男子的手臂上瞬间被打伤。 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刀，已经应声掉落。 正惊讶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项钰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另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你这小丫头究竟是谁？” 男子的手臂流着血，整个身体更是动弹不得了。 他就这样被打趴在地了？不可能啊？太丢人了！ 只见项钰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道：“执法者叔叔，我举报，发现一个宰杀野生动物的窝.” “你自己说！”项钰将电话放到男子的嘴边，勒令他说话。 “执法者叔叔，我要报警，我宰杀野生动物，现在被揍的起不来了，快来救我啊！”男子带着哭腔说道。 执法者那方，大概也没有接到过这么有意思的报案。 立刻来了精神，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了他们所在的小胡同里。 小黑屋里一个彪形大汉，被一个娇弱的小丫头五花大绑着，眼里含着泪水，身后是一只只装野生兔子的笼子。 真是人赃并获！ 执法车停下，几名身着警服的年轻执法者，从执法车下来。 “是谁报的警？” 彼时，项钰吃着糖，彪形大汉“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一脸哭唧唧的模样。 几名执法者一看这阵仗，忽而乐了起来。 “哟，小姑娘挺厉害啊。” 两位执法者看着眼前的情景，开始做笔录，时不时还打量着眼前吃着糖，怀里抱着花的小丫头。 “一般。”项钰轻描淡写的嘬着糖回答道。 “一般？” 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声音清冽富有磁性，让项钰不由地停下了吃糖的动作。 “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啊？” 尘土阳光下，迎面进来的人，身穿执法者制服，笔挺的身姿，剑眉星目，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 真的是神仙执法者啊！ 项钰“唰”的一下从大汉身上跳下来，站在了那个帅气执法者的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个宰杀野生动物的黑窝点？” 执法者小哥哥，气定神闲地看着项钰问道。 项钰挑眉回答道：“简单来说呢就是，偶然，路过，听见兔子喊救命！” 其实她说的都是真的。 眼前的执法者小哥哥，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塞，这笑起来的眉眼更好看了。”项钰在心里说道。 轻咳两声，收敛了笑容。 想来，是这丫头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身上学过些功夫，所以制服了黑商贩。 “你可以回去了，下回遇上这种事儿，记着先报警。” 执法者小哥哥好心叮嘱道：“下回万一遇上一个高手，吃亏了可怎么办？” “知道了，执法者叔叔！”项钰笑眯眯地答应着。 盘问记录完之后，那彪形大汉被押到了执法车上，跟着运走的，还有那些笼子里的野兔。 “执法者叔叔，那些野兔你们会怎么处理？”项钰关心地问道。 “移交有关部门做处理，或是放生，或是特殊饲养。”执法者小哥哥好脾气地回答。 项钰指着那只黑耳朵粉爪子的大兔子，说道：“这一只送给我？” 项钰眨了下眼睛请求道。 “这只？”他问道。 “嗯，可以吗？”项钰笑眯眯地望着他。 嘴巴上还沾着甜腻腻的糖浆，这样子，着实让人无法拒绝。 “好，就交给你了，负责将它的伤养好！” 将那只大兔子，交到了项钰的手上，执法者小哥哥上了车子。 看着执法车绝尘而去，项钰冲着车子挥了挥手，车子的反光镜中，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手上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左手茉莉花，右手大白兔。 “今天收获颇丰啊！” 走出花鸟市场的项钰，看着夕阳西下，道：“咱们回家！” 一路踩着石板路，直奔自己的后花园中，先将兔笼子打开，把大白兔放出来。 大白兔看着项钰起身进了玻璃大门，眼神里，闪现出不一样的神采。 不一会儿的功夫，项钰拿着一只白色的药瓶出来。 取下瓶盖，将黑褐色的液体，涂抹到他受伤的爪子上。 项钰见他有些发抖，轻轻地对着那爪子吹了几下。 “好了，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项钰淡定地将瓶盖盖好，盯着大白兔问道。 “你给我用的什么药？怎么这么难闻？” 果然，大白兔说话了。 “呵呵！果然是兔子成精了！”她顿时觉得当真是颇有意思。 “我不是妖精。” 大白兔子再次抬起爪子闻了闻，立刻犟起了鼻子。 “这是最好的止血止痛药，保证你三天之后，恢复灵活自如的小爪子。” 项钰起身，在园子里寻了一只漂亮的白瓷花盆，给茉莉花换了盆又浇了些水。 将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正厅的窗台上。 “呼救的是你，没错？” 这兔子长得可真奇特。 黑色的耳朵，粉色的爪子，一看就与众不同。 怪不得那黑心商贩，要先拿他开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1章 【七十一】龙形水域 时间转到一个月后。 项钰在这一个月内，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谢绝了所有的邀约，名曰休养生息。 这天一大早，她从一堆古书卷宗中爬出来，伸了个懒腰。 看着自己床上大半的地方，都被书籍所占领，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就这样抱着一堆书，又睡了一晚。 翻身下了床，开始将散乱在床上的书籍，一本一本仔细地收拾妥当。 然后一摞一摞地，搬回自己的书房，再一本一本按照先前的次序，一一摆放整齐。 “每一回都是如此，看来我急需一位助理啊。”项钰一个人忙碌着，自言自语说着话。 兰总有一胖一瘦两位助理，杨宁设计师有发发。 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可是去哪找合适的呢？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又摇摇头。 穿着绣花拖鞋，又转回到了卧室，阳光已经大把大把地洒了进来。 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呼了口气，简直舒服极了。 还是自己家睡得舒服。 饶是王府四合院，也是因人而异的。 再好的东西，也有合适和不合适的。 坐在客厅吃早餐的她，忽然收到杨宁发来的图片。 看着那几张四合院的施工照片，项钰颇为满意地说道：“干活儿倒是挺麻利的。” 几张照片呈现的，已经是完全按照她所标注的一切完成的样子，有些地方已经初现规模。 杨宁还特意拍了一张大门的方位图。 项钰笑了，只回复了两个字：辛苦！ 杨宁正在现场监工，看见项钰的回复，也跟着笑了一下。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发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大，竟然在发笑。 自从老大接了兰总四合院的活儿之后，就开始跟这个什么项钰的，打哑谜。 总之，他也看不懂两人究竟说的是什么。 感觉像是在对暗号。 “是肯定的意思。” 杨宁关闭了手机，督促道：“抓紧时间干活了！樱花树挑选好了吗？” 发发瞥了一下嘴巴，道：“究竟是什么人物啊？就连兰总也说‘有任何事，都找直接项钰沟通，项钰说的话，就代表他所说的。’这得是多么大的权利啊？难不成是兰总的亲戚吗？” 杨宁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就不要瞎猜。亲戚？只怕是更加重要的人。” 杨宁想着那一日项钰白色衣裙的模样，不自觉地敛了下眉头。 …… 拎着一篮子漂亮的水果，项钰出现在了红色庙门前。 一路沿着知名建筑走过来，一面观景，一面看着周围日渐兴起的气息。 从前这个地方，可是个不起眼儿的野地。 现如今高楼耸立，公路桥梁四通八达，也成为了屈指可数的人气聚集之处。 此地的建筑规划，十分明显，左手边巢型建筑向阳而建，阳气聚集，深感舒服温暖。 而那一方水场馆自然属阴，周身阴凉清爽。 从中轴线瞰望而去，两处建筑，一东一西，一左一右，一圆一方，一阴一阳，相互依存，相互依托，相互支持，互为平衡。 项钰来到整个园区的地理导引图前，在龙形水系的“龙头”上，用手指画了个圈圈。 然后盯着那条龙一样的水域图，忽然模仿着怪兽的样子，“啊呜”叫了一声。 旁边骑自行车的小男孩路过，看见了她学怪兽叫的模样，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瞧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项钰对着小男孩吐了吐舌·头，继续向前走着。 她的脚步，正踩在划分两者之间的中轴线上。 于她而言，是在感受着左右两边，截然不同的气息。 龙形水域的尽头，就是这庙门前了。 “哟，这位姑娘找谁啊？” 门前的老奶奶，坐在太阳下，正晒着太阳。 “我找这里的主人家儿啊。”项钰笑眯眯地凑上前。 “这里可是要买票才能进的呢！”老奶奶故意眯着眼睛，不去看她。 “连我也要买吗？” 项钰将脑袋蹭到她的肩上，来来回回腻歪着。 “没看见门前那金字招牌吗？政府规定的呢！”老奶奶昂着头说道。 “哟，那是我高攀不起，走喽走喽……”项钰作势抬腿就要离开。 老奶奶睁开了眼睛，拉住她的手腕子，道：“把东西留下再走！” 两人终于都没忍住，“噗嗤”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 正殿门前，是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项钰洗好了满满一盘子的水果，端了过来。 伸手抓起一大把的樱桃，一颗一颗地往嘴巴里塞着。 再看旁边的老奶奶，手里更是拿着一长串儿的葡萄，正吃得开心。 “事情完结了？”老奶奶抬眼问道。 “您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项钰坐在高高地石阶上，惬意地晃动着两条腿说道。 “嘿，你这小丫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装蒜！” 阳光下，老奶奶的白发，闪着银色的光芒。 “哪儿有个完结啊，您不是说过嘛，一切的开始意味着结束，而且一切的终止，又意味着刚刚开始。”项钰咬着酸甜的樱桃说道。 “于是如此往复，周而复始！”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儿的阳光可真好，晒得我真想眯一觉。” 项钰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和微微的风，在自己的面上抚来抚去。 “想眯就眯一会儿，我这儿也鲜少有人来。”老奶年喃喃说道。 “呵，您当我不知道呢，每年年初那特定的日子，您老的门票，可不是赚大了？”项钰故意调笑着。 “不就那么几天吗？” 老奶奶摇了摇头，道：“世人总爱临时抱佛脚，殊不知一切原由，都是自己的因缘际会。” “那娘娘您还要继续帮人吗？”项钰躺在了老奶奶的腿上，闭着眼睛问道。 “帮，自然是帮。不过就是有人可帮，有的人可不帮。”老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嗯，娘娘说的是。”项钰喃喃道。 阳光照得她周身暖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手腕处发凉，项钰一下子醒了过来。 “娘娘……”项钰发觉，自己早已躺在了石阶上。 只是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白玉菩提子的佛珠。 每一颗珠子晶莹透亮，解扣处垂下一支小小的白玉莲花，挂在腕子上栩栩如生。 “醒了？” 老奶奶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周身香火气浓重。 可是这气息，又是项钰喜欢的。 “娘娘，又在看人间烟火了？”项钰伸了下懒腰，跳下石阶问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老奶奶摸了摸她的肩膀，语气极其温柔。 “嗯，您这儿有门禁，我知道。”项钰点头。 “那这个又是什么呢？”抬起手腕，在老奶奶面前晃了晃。 “礼物。”老奶奶笑着回答。 “哎呀，娘娘您可真好。我就喜欢收礼物。”项钰一把抱住了老奶奶。 …… 项钰走过山门，跟四大天王打了招呼，出了庙门。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转过身，往回看进去。 庙内已经变得安静，恍若无人…… 重新沿着龙形水域，往回折返，看见了最近处的花鸟市场。 算了算，距离关门还有半小时时间，于她而言，完全来得及。 项钰走路的速度不慢，看上去像是走马观花，可是却看得十分仔细。 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卖茉莉花的摊位。 走上前蹲了下去，看着那剩下的一盆茉莉花，问着价钱。 项钰手指摸着那茉莉花的叶子，倒是十分的喜欢。 “就这最后一盆了，你喜欢，就十块钱抱走！”摊主很爽快地说道。 项钰付了钱，抱起茉莉花，摊主又随手递给她一袋花种子。 “这是什么？”项钰看着摊主。 “丫头，我看你面善，这是一袋茉莉花的种子，送给你，回去种着试试看。”摊主和蔼地笑着。 “好，谢谢您。”项钰欣然接受。 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一面想着晚餐吃些什么，一面又打算着，得去便利店，买些新口味的棒棒糖。 项钰的脚步，已经踏上了回去的路线。 忽然。 “救命……救命……”一个急切的呼救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着，周围都是卖花花草草的商贩，零星还有几家贩卖金鱼的。 整个市场，人来人往，究竟是谁在暗中呼救？ 项钰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仔细听着。 “救我……救我……”那呼救声，再次传到她的耳朵里。 项钰小心地倒退几步，蹲下了身子，侧过耳朵仔细地辨别着，小声问道：“是谁？” 起身又快步走了起来，那声音再次响起：“不要走，快来救我……” “嗯？”项钰勾起了嘴角，手指抚摸了一下茉莉花的花瓣，道：“有意思。” 看来这个声音，只有她能听得到，也就是说，分明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在哪儿？”项钰小声问道。 “往前走，右边的胡同，要快！”那声音真的隔空回答起来。 敛了下眼睛，项钰随便凑到一个卖鹦鹉的摊主面前，问道：“前面那个胡同是干嘛的？” “前面？” 摊主大叔看了一眼前方，回答道：“哦，前面是买小猫小狗的，这个点儿该收摊了。” “好，谢了。”抱着茉莉花，项钰加快了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3章 【七十一】兔子精?! “是我。” 大白兔趴在藤椅上，看着项钰用铲子，将一片小小的空地松了土，拿出一包花种子，一粒一粒地种下。 “你怎知我就会去救你？” 项钰没有抬头，细细地盖上一层土。 “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必然会去救我。”大白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呵，挺有自信的。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项钰用水壶仔细地浇着水。 想象着，若是种的这一片茉莉真的开了花，肯定是漂亮的。 “你不害怕会说话的兔子？” 大白兔看着项钰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问起她来了。 “你看我是会害怕的人吗？”项钰轻笑两声，道：“我要是害怕，干嘛还去救你？” “嗯……也是。” 大白兔点点头，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星辰。 “你若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项钰拍了拍手，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时机未到，不能告知，见谅见谅。”大白兔依旧看着夜空，语气倒是像在感叹什么。 项钰站起身，看着他那抬头仰望星空的模样。 还说不是兔子精？ 谁家正经兔子，会看星星赏月亮？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阿白！”项钰一副我是主人架势。 …… 餐厅。 雕花梨木的餐桌上，一人一兔，用着晚餐。 项钰搜罗了一下冰箱里，所有能用得上的食材，做了满满一大碗的蔬菜沙拉。 而一旁大白的面前，就摆了一根胡萝卜。 项钰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面对着电脑，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将最后一颗小番茄，放进嘴巴里。 抬头间才发现，阿白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而那根胡萝卜，更是一动未动。 “怎么着？”项钰放下叉子，问道：“不饿吗？” “谁说兔子就一定喜欢胡萝卜的？”阿白翻了翻眼睛不瞒道。 “那你要吃什么？”项钰起身走进厨房，抱出一堆青菜。 “这可是家里所有的蔬菜的，你自己挑。” 项钰说得是实话。 她本人不太会下厨房，而且今天原本去超市采购的计划，也被中断了。 阿白撇了一下他那三瓣嘴，用粉爪子拨弄了一下，那些看起来不太新鲜的蔬菜，更加不满意了。 “怎么着？你一只兔子还挑食？” 项钰伸出手指点着阿白的额头说道：“我告诉你，我家只有这些，没有王母娘娘的仙桃给你！ “哼！” 阿白冷哼一声，后腿一蹬，将那些蔬菜蹬到了地上。 “嘿，大胆兔子精，是不是找打？！”项钰双手掐腰怒斥道。 “打我就是虐待动物！” 阿白居然也站起身来，也学着她双手掐腰的动作说道：“都说了，我不是兔子精！” “看我不收拾你！” 项钰直接丢过去一颗娃娃菜，阿白瞬间蹦着躲开了。 不过一时半刻，地面上已是一片蔬菜狼藉。 “这兔子的体力太好了！”项钰握着手里的西蓝花，气喘吁吁道。 最终，项钰重新回到了厨房，点燃炉灶，将方便面丢进了煮开水的锅子里。 “一只兔子，居然吃方便面，简直是不可理喻！” 项钰盯着在客厅收拾菜叶子的阿白，真是难以置信。 ”若不是你家食材太少，我才不吃呢！”阿白很快的收拾完，不屑地说道。 “嘿！你……” 项钰忍了一下，将一颗鸡蛋打进了锅子里。 要不是她想弄清楚这只兔子精的来历，早就抽他了！ 手机响了一下，原来是新的好友求通过的信息，上面写着：执法者叔叔。 瞬间眼睛亮起来的项钰，一下就想到那个夕阳下浓眉大眼，高大帅气的执法者小哥哥。 于是，顺利通过。 “我是来检查工作的。” 刚一通过，就收到的信息。 项钰笑了一下，拍了一张阿白呼呼大睡的照片，发了过去。 电话那边，自称执法者叔叔的人，看见照片之后，也不自觉的笑了。 “完成的不错！” 得到执法者小哥哥的肯定，项钰回复了一个“耶”的表情。 执法者小哥哥盯着屏幕上那个“耶”的手指表情，想了一下，发道：“我叫唐然。” 半分钟的时间，那方回复道：“我叫项钰。” 唐然微微动了一下眉眼，在微信上，标注上项钰的名字。 忽而想起，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女子，居然将那大汉打得欲哭无泪，满地求饶。 他跟同事，将大汉押回来审问的时候，那大汉鼻青脸肿，对自己违法猎捕野兔的事情供认不讳，还不停地认错。 同事忍不住问他，怎么就被揍成这副样子的。 他立刻惊恐地说道：“小丫头太厉害了，拿着白色鞭子抽我啊，啪啪地抽！” 唐然想到此，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那个微信头像，是个拿着糖果的卡通人物。 怎么看，都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难道说，是传说中的金刚萝莉？ 唐然又看了一眼简介：一个神秘人。 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一下。 …… 半个月之后，阿白爪子上的伤不但痊愈，还变得更加粉嫩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小混沌很好吃，拿两袋。” 阿白坐在购物车最前方，一板一眼地指挥着项钰拿这拿那。 “还有这个酸奶，原味儿的减肥！那个牛排来两块，羊肉卷来一包。对了，芥末味儿的薯片我爱吃……” 别人都是推着自家宝宝买东西，而她却推着一只黑耳朵的大肥兔子。 “阿白，你不要太过分了啊！”项钰低声警告道。 “好，我小声一点。再拿两袋牛角包！” 项钰恍然觉得，这只肥兔子不好对付啊！ …… 打开电脑，忽然一张电子请柬就冒了出来。 项钰点开，简单扫了一眼，是一张本市古董鉴赏大会的邀请函。 在看到邀请方两位总裁的名字时，项钰不由地笑了。 “哈，原来是我的老主顾。” 上面言辞恳切，诚意十足，项钰自然是要给足面子的。 更何况，上面的推荐人，也是让她根本无法拒绝的人。 项钰开始在电脑前工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色升起，照进了屋子里来。 今晚可是满月之象。 明显听见那只挑食的大肥兔子，已经有了沉沉的呼吸声，项钰慢慢地站起了身。 她脚步又轻又慢，伸出手抽出头发上的白玉簪子。 站在距离阿白趴在的地方半米左右的地方，簪子横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簪子散发出白色淡淡的光芒。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白光在照到大肥兔子身上的一瞬间，窗外的月光，仿佛故意为之，也跟着照射进来。 项钰惊讶的瞬间，两股光芒融合在了一处。 恍然间，客厅里烟雾四起。 这难道就是妖精变身时的前奏？ 项钰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西游记》里，各路妖精化身后青面獠牙的样子。 这只挑食找事儿的肥兔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项钰聚精会神，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就在她屏住呼吸，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时候，烟雾散去后，竟然是一个人！ “是个人？？？” 项钰傻在当场，面前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白花花的大男人！！ 妈呀，这个角度看过去，修长完美的体态，小麦色发亮的肌肤，浓密而柔顺的头发。 项钰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鬼都见过了，人还怕什么？ 绕着沙发转了十几圈，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哇，这肌肉好有弹性啊！” 项钰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头上的某根筋，在蠢蠢欲动。 忽然，原本趴着沉睡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从沙发里露出了半张脸，以及大片的腹肌。 项钰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这……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 她的嘴巴，开始不利索起来喃喃道：“谁能告诉我，兔子成精，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虽然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就是那半张脸，也足以令她神经短路了。 线条刚毅有型，皮肤细腻光滑，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睫毛密而长，鼻子英挺…… 项钰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将他的五官一扫而下，观察了个仔细。 等一下，项钰这才反应过来——那就是眼前这个白花花的人，身上真的是一丝不挂啊！ 啊…… 项钰立刻捂住眼睛，连滚带爬，一只绣花拖鞋，都被甩飞了的跑到楼上。 虽然她跑的快，但是似乎刚刚该看的都看了。 兔子精的臀型很不错！ “什么臀型？！” 项钰关闭房门大骂着自己，道：“项钰，你给我清醒点儿！！！” 这一局，项钰不战而败！ …… 第一道阳光，透过冰裂纹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照在茉莉花上，照在了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酣的阿白身上。 阵阵茉莉花的香气，跑进了鼻子里，阿白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等一下，刚才揉眼睛的是手，不是爪子？ 阿白愣了一下，立刻将双手举到自己眼前，又立刻坐起身来，不可思议道：“我这是……” 阿白这方还坐在沙发上，思考该做出如何反应，就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项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活动着睡得生疼的脖子，昨晚居然落枕了。 阿白转过身来，看见项钰穿着真丝睡衣，一只脚上穿着绣花拖鞋，一只脚光着，样子有些滑稽可爱。 “等一下！” 项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道：“这怎么一晚上了，还白花花的，太耀眼了，快给我把衣服穿上！” 此刻，阿白的身上，除了一个熊猫型的靠垫，什么都没有！ 纵然项钰捂住了双眼，可是阳光下那样的肌肤，还是被看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看见项钰紧张的模样，阿白反而不慌不忙起来。 他勾着唇角，对项钰说道：“那你还不去给我找衣服啊？” 甩飞另一只绣花鞋，飞奔上楼，项钰胡言乱语地打开自己的衣橱，继续胡言乱语着：“长得好看，皮肤好，身材好，还有腹肌人鱼线天啊，不要考验我的定力啊！！！” 她在一堆衣服里嚎叫着：“我项钰没什么定力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3章 【七十一】兔子精?! “是我。” 大白兔趴在藤椅上，看着项钰用铲子，将一片小小的空地松了土，拿出一包花种子，一粒一粒地种下。 “你怎知我就会去救你？” 项钰没有抬头，细细地盖上一层土。 “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必然会去救我。”大白兔理所当然地回答。 “呵，挺有自信的。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项钰用水壶仔细地浇着水。 想象着，若是种的这一片茉莉真的开了花，肯定是漂亮的。 “你不害怕会说话的兔子？” 大白兔看着项钰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问起她来了。 “你看我是会害怕的人吗？”项钰轻笑两声，道：“我要是害怕，干嘛还去救你？” “嗯……也是。” 大白兔点点头，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星辰。 “你若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项钰拍了拍手，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时机未到，不能告知，见谅见谅。”大白兔依旧看着夜空，语气倒是像在感叹什么。 项钰站起身，看着他那抬头仰望星空的模样。 还说不是兔子精？ 谁家正经兔子，会看星星赏月亮？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阿白！”项钰一副我是主人架势。 …… 餐厅。 雕花梨木的餐桌上，一人一兔，用着晚餐。 项钰搜罗了一下冰箱里，所有能用得上的食材，做了满满一大碗的蔬菜沙拉。 而一旁大白的面前，就摆了一根胡萝卜。 项钰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面对着电脑，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将最后一颗小番茄，放进嘴巴里。 抬头间才发现，阿白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而那根胡萝卜，更是一动未动。 “怎么着？”项钰放下叉子，问道：“不饿吗？” “谁说兔子就一定喜欢胡萝卜的？”阿白翻了翻眼睛不瞒道。 “那你要吃什么？”项钰起身走进厨房，抱出一堆青菜。 “这可是家里所有的蔬菜的，你自己挑。” 项钰说得是实话。 她本人不太会下厨房，而且今天原本去超市采购的计划，也被中断了。 阿白撇了一下他那三瓣嘴，用粉爪子拨弄了一下，那些看起来不太新鲜的蔬菜，更加不满意了。 “怎么着？你一只兔子还挑食？” 项钰伸出手指点着阿白的额头说道：“我告诉你，我家只有这些，没有王母娘娘的仙桃给你！ “哼！” 阿白冷哼一声，后腿一蹬，将那些蔬菜蹬到了地上。 “嘿，大胆兔子精，是不是找打？！”项钰双手掐腰怒斥道。 “打我就是虐待动物！” 阿白居然也站起身来，也学着她双手掐腰的动作说道：“都说了，我不是兔子精！” “看我不收拾你！” 项钰直接丢过去一颗娃娃菜，阿白瞬间蹦着躲开了。 不过一时半刻，地面上已是一片蔬菜狼藉。 “这兔子的体力太好了！”项钰握着手里的西蓝花，气喘吁吁道。 最终，项钰重新回到了厨房，点燃炉灶，将方便面丢进了煮开水的锅子里。 “一只兔子，居然吃方便面，简直是不可理喻！” 项钰盯着在客厅收拾菜叶子的阿白，真是难以置信。 ”若不是你家食材太少，我才不吃呢！”阿白很快的收拾完，不屑地说道。 “嘿！你……” 项钰忍了一下，将一颗鸡蛋打进了锅子里。 要不是她想弄清楚这只兔子精的来历，早就抽他了！ 手机响了一下，原来是新的好友求通过的信息，上面写着：执法者叔叔。 瞬间眼睛亮起来的项钰，一下就想到那个夕阳下浓眉大眼，高大帅气的执法者小哥哥。 于是，顺利通过。 “我是来检查工作的。” 刚一通过，就收到的信息。 项钰笑了一下，拍了一张阿白呼呼大睡的照片，发了过去。 电话那边，自称执法者叔叔的人，看见照片之后，也不自觉的笑了。 “完成的不错！” 得到执法者小哥哥的肯定，项钰回复了一个“耶”的表情。 执法者小哥哥盯着屏幕上那个“耶”的手指表情，想了一下，发道：“我叫唐然。” 半分钟的时间，那方回复道：“我叫项钰。” 唐然微微动了一下眉眼，在微信上，标注上项钰的名字。 忽而想起，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女子，居然将那大汉打得欲哭无泪，满地求饶。 他跟同事，将大汉押回来审问的时候，那大汉鼻青脸肿，对自己违法猎捕野兔的事情供认不讳，还不停地认错。 同事忍不住问他，怎么就被揍成这副样子的。 他立刻惊恐地说道：“小丫头太厉害了，拿着白色鞭子抽我啊，啪啪地抽！” 唐然想到此，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那个微信头像，是个拿着糖果的卡通人物。 怎么看，都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难道说，是传说中的金刚萝莉？ 唐然又看了一眼简介：一个神秘人。 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一下。 …… 半个月之后，阿白爪子上的伤不但痊愈，还变得更加粉嫩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小混沌很好吃，拿两袋。” 阿白坐在购物车最前方，一板一眼地指挥着项钰拿这拿那。 “还有这个酸奶，原味儿的减肥！那个牛排来两块，羊肉卷来一包。对了，芥末味儿的薯片我爱吃……” 别人都是推着自家宝宝买东西，而她却推着一只黑耳朵的大肥兔子。 “阿白，你不要太过分了啊！”项钰低声警告道。 “好，我小声一点。再拿两袋牛角包！” 项钰恍然觉得，这只肥兔子不好对付啊！ …… 打开电脑，忽然一张电子请柬就冒了出来。 项钰点开，简单扫了一眼，是一张本市古董鉴赏大会的邀请函。 在看到邀请方两位总裁的名字时，项钰不由地笑了。 “哈，原来是我的老主顾。” 上面言辞恳切，诚意十足，项钰自然是要给足面子的。 更何况，上面的推荐人，也是让她根本无法拒绝的人。 项钰开始在电脑前工作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色升起，照进了屋子里来。 今晚可是满月之象。 明显听见那只挑食的大肥兔子，已经有了沉沉的呼吸声，项钰慢慢地站起了身。 她脚步又轻又慢，伸出手抽出头发上的白玉簪子。 站在距离阿白趴在的地方半米左右的地方，簪子横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簪子散发出白色淡淡的光芒。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白光在照到大肥兔子身上的一瞬间，窗外的月光，仿佛故意为之，也跟着照射进来。 项钰惊讶的瞬间，两股光芒融合在了一处。 恍然间，客厅里烟雾四起。 这难道就是妖精变身时的前奏？ 项钰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西游记》里，各路妖精化身后青面獠牙的样子。 这只挑食找事儿的肥兔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项钰聚精会神，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就在她屏住呼吸，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时候，烟雾散去后，竟然是一个人！ “是个人？？？” 项钰傻在当场，面前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白花花的大男人！！ 妈呀，这个角度看过去，修长完美的体态，小麦色发亮的肌肤，浓密而柔顺的头发。 项钰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鬼都见过了，人还怕什么？ 绕着沙发转了十几圈，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哇，这肌肉好有弹性啊！” 项钰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头上的某根筋，在蠢蠢欲动。 忽然，原本趴着沉睡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从沙发里露出了半张脸，以及大片的腹肌。 项钰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这……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 她的嘴巴，开始不利索起来喃喃道：“谁能告诉我，兔子成精，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虽然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就是那半张脸，也足以令她神经短路了。 线条刚毅有型，皮肤细腻光滑，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睫毛密而长，鼻子英挺…… 项钰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将他的五官一扫而下，观察了个仔细。 等一下，项钰这才反应过来——那就是眼前这个白花花的人，身上真的是一丝不挂啊！ 啊…… 项钰立刻捂住眼睛，连滚带爬，一只绣花拖鞋，都被甩飞了的跑到楼上。 虽然她跑的快，但是似乎刚刚该看的都看了。 兔子精的臀型很不错！ “什么臀型？！” 项钰关闭房门大骂着自己，道：“项钰，你给我清醒点儿！！！” 这一局，项钰不战而败！ …… 第一道阳光，透过冰裂纹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照在茉莉花上，照在了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酣的阿白身上。 阵阵茉莉花的香气，跑进了鼻子里，阿白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等一下，刚才揉眼睛的是手，不是爪子？ 阿白愣了一下，立刻将双手举到自己眼前，又立刻坐起身来，不可思议道：“我这是……” 阿白这方还坐在沙发上，思考该做出如何反应，就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项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活动着睡得生疼的脖子，昨晚居然落枕了。 阿白转过身来，看见项钰穿着真丝睡衣，一只脚上穿着绣花拖鞋，一只脚光着，样子有些滑稽可爱。 “等一下！” 项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道：“这怎么一晚上了，还白花花的，太耀眼了，快给我把衣服穿上！” 此刻，阿白的身上，除了一个熊猫型的靠垫，什么都没有！ 纵然项钰捂住了双眼，可是阳光下那样的肌肤，还是被看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看见项钰紧张的模样，阿白反而不慌不忙起来。 他勾着唇角，对项钰说道：“那你还不去给我找衣服啊？” 甩飞另一只绣花鞋，飞奔上楼，项钰胡言乱语地打开自己的衣橱，继续胡言乱语着：“长得好看，皮肤好，身材好，还有腹肌人鱼线天啊，不要考验我的定力啊！！！” 她在一堆衣服里嚎叫着：“我项钰没什么定力的！！！”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4章 【七十二】头发 “周家的女人头发多，命却短。” 护士小娟和小红，猫着腰，在产床边清洗刀具，说话声压得极低，眼里交换着秘密。 手术室里的空气，浸透起黏稠的血气，变得异常闷热。 床上，肚腹隆起的女人，双腿抽·搐，持续的呻·吟声止住一瞬，猛地爆发出惊叫。 惨白的灯光下，女人浑身颤·栗。 果露的肚皮，像是一颗饱·满的白桃，细密一层绒毛下，汁水震荡，似乎马上就要从肚脐眼的位置破裂。 主刀医生徐明，扭过头骂，“还不来帮忙！再嚼舌根，我把你们舌头都搅烂！” 护士们连忙扑上前，一人扶住产妇肩膀，一人压紧脚腕，不足五平米的产房，被撕裂的声音填满，徐医生愣住了。 他很少遇见，喊声这么凄厉的产妇，听上去，像要呕出魂魄。 他加紧手上的动作，额上涌出细汗，顺鼻梁挂到嘴角。 一头一尾的两个护士，却异常安静，埋着头，神情专注，嘴巴崩成细线，似乎要把什么声音封锁在喉口。 忽然，小娟抬头去找小红的眼睛，隔着那具剧痛中扭曲的身体，她们眼神碰撞，却不发一言。 她们看见，孩子湿漉漉的脑袋，正探出母亲身体的裂缝。 就在整张皱缩的小脸，要全部挤出的时候，那条缝隙，猛地收缩两下，仿佛在吮·吸孩子的头颅。 仿佛是母亲后悔了，不舍得了，要把这个孩子重新吞回体内。 徐医生半蹲下了身，肩膀收拢，抓紧孩子的身体，往相反的方向用力，像一名拉栓开火的战士。 随着母亲喉咙里，一声绵长的嘶吼，孩子出生了。 这是个瓷娃娃般漂亮的女婴，鼻子小巧，皮肤纯净，出生起，便生着满头茂盛的黑发。 此刻，她的头发沾满黏液，像一团湿棉线绑在头顶。 小娟从徐医生手里接过孩子，将她放上护理台，用毛巾擦拭。 几分钟时间里，产房内鸦雀无声，小娟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一边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说道：“真奇怪啊，这孩子像戴了假发似得，滑出来时，把我吓一跳，那么多头发，好像还在动，晃眼以为爬了满头的小虫子。” 护士小红连忙贴上去，眼睛眉毛迅速挤成一团，语速极快，“我刚才也被吓得不轻，她妈妈喊叫的时候，她那头发就在我手底下乱撞，黑得像墨，滑得像泥鳅。” “就那么缠着你的指头，活过来了似得，我还以为哪里透风了。想了想，不应该啊，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 小娟朝小红挤了挤眼睛，“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家的女人，一个个都怪得很。” 她把孩子裹在被子里，定睛看着，像是怕被手里的孩子听见，压低了声音，“这家的女人头发多，把命数都吸干了，往上数几代，都没几个活过25岁的。” 话音落定，产房里寂静得可怕。 小娟打了个哆嗦，还要接着念叨。 小红却先甩着胳膊尖叫起来，“不得了！光顾着讲话，小孩到现在还没吭气！待会儿，徐医生又得要搅烂我们舌头，” 她说着便夺过女婴，扯开棉被，抓紧她两只细脚腕倒提起来。 另一只手握成空拳，用力拍孩子后背，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宝宝宝宝，哭出来，哭出来……” 她像敲打一个年久失修的钟摆一样，拍打孩子的后背，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嘴角不时哆嗦一下。 大概拍到第十三下，孩子终于咧嘴哭叫起来。 哭声清亮，像潺潺水流。 她松一口气，扭头笑，却发现小红身体僵硬，半张着嘴，正惊恐地盯着她身后。 她抱紧孩子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产床上的人。 下·身正涌出巨量浓稠的黑血，女人的头发，互相缠绕着，正在疾速失去光泽。 抢救持续半个小时，那些头发，终于像枯绳般垂在床边，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死亡通知单上写，夏芳如，23岁，死于产后大出血。 父亲周小山，给孩子取名周蔓。 妻子下葬后，他离开村子，南下打工，周蔓和爷爷，生活在一间破朽的土屋里。 屋子建起半个多世纪，天花板抖落砂砾，墙根生着衰草，一年四季飘着霉腥气。 老人每天想着办法，找奶给孩子喝，塑料奶瓶被热水烫变了形，里面灌着的乳汁，来自狗、羊和方圆五公里内处在哺乳期的女人。 这些乳白色液体，被爷爷讨来，抖索索伸进周蔓的嘴里。 爷爷一手拍周蔓的肩膀，一手托紧周蔓的后脑勺。 孩子毛茸茸的头发，挠着爷爷的掌心。 老人表情安详得像只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狗，松了脊背，手掌摩挲那些漆黑柔软的毛发，有几缕扯住枯枝般灰黑的手指。 意识松弛，身体里的时间，也变得错乱。 …… 他想起许多年前，担任村小学校长的妻子胡香娣，被挂在村口树上。 乌稠滑腻的长发，一圈圈一寸寸捆缚住杨树枝。 双脚离了地，那头发把一双娇俏的桃花眼也拽歪了。 嘴也歪了，流出涎水来。 她挂在树上荡来荡去，绷紧的黑发，洒着春天的暖阳，像一匹绣满暗花的锦缎。 半个月后，胡香娣跳进村外的护城河里，黑发铺展在河面上，美得不可思议。 …… 他又想起女儿周小水。 小水继承了母亲那头黑又密的头发，喜欢把长发在脑后盘成团髻，露出纤秀的脖颈。 只在洗头时，才肯松下来，抹上发膏，揉了又揉，挤了又挤。 那些日子，她总站在院子里，水桶放在脚边，热雾蒸着膝盖。 她弯腰接水冲头，湿渍在地上蔓延。 有时，不小心把水灌进后脖子，便笑着叫，“爸，水冲进脖子啦，你快过来帮我洗呀！” 他便连忙丢下烟头，笑眯眯从屋子里走出去。 舀完水一抬眼，惊觉，半个村的小伙子，都躲在窗后偷看。 他手掌一紧，翻腕便把热水，泼向靠近的一扇窗户，“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扔进桶里搅！” 那年，镇上闹集市。 小水本来不打算去，但她最喜欢的一条红发绳断了，不得已，便去镇上再寻一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2章 【七十一】会说话的兔子 胡同不算太长，一路快步走过去，是有发现几个贩卖小动物的商户，可是显然不是它们在呼救。 尽头处，某个黑暗的小屋子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凶神恶煞地看着屋子内，那一群毛茸茸浑身颤抖的小家伙。 整间屋子里，满满当当摆着铁笼子，笼子里面是一只只红眼睛的大白兔。 此时，男人手中拿着刀，正对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兔子们。 其中一只，已经被绑在了宰杀台上。 那只兔子体型比正常兔子要大，皮毛雪白油亮，耳朵是黑色的，四只爪子却是粉红色。 这长相也是最特别。 “今天就用你的皮毛，换我的酒钱！”说着那男子举起刀，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哐当”一声，小黑屋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谁、谁呀？干什么的？”那男子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大吼道。 尘土飞扬过后，男子才看清楚，站在门外的，竟是个娇弱的小丫头。 白色的连衣裙，可爱的**头，手里还抱着一盆茉莉花。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打扰本大爷赚钱的大买卖！”男子一脸杀气地冲着项钰走过来。 项钰不慌不满地将茉莉花放在一旁，伸手抽下发上的白玉簪，冲着他直直抽了过去。 空气中，几道真气划过，男子的手臂上瞬间被打伤。 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刀，已经应声掉落。 正惊讶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项钰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另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你这小丫头究竟是谁？” 男子的手臂流着血，整个身体更是动弹不得了。 他就这样被打趴在地了？不可能啊？太丢人了！ 只见项钰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道：“执法者叔叔，我举报，发现一个宰杀野生动物的窝.” “你自己说！”项钰将电话放到男子的嘴边，勒令他说话。 “执法者叔叔，我要报警，我宰杀野生动物，现在被揍的起不来了，快来救我啊！”男子带着哭腔说道。 执法者那方，大概也没有接到过这么有意思的报案。 立刻来了精神，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了他们所在的小胡同里。 小黑屋里一个彪形大汉，被一个娇弱的小丫头五花大绑着，眼里含着泪水，身后是一只只装野生兔子的笼子。 真是人赃并获！ 执法车停下，几名身着警服的年轻执法者，从执法车下来。 “是谁报的警？” 彼时，项钰吃着糖，彪形大汉“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一脸哭唧唧的模样。 几名执法者一看这阵仗，忽而乐了起来。 “哟，小姑娘挺厉害啊。” 两位执法者看着眼前的情景，开始做笔录，时不时还打量着眼前吃着糖，怀里抱着花的小丫头。 “一般。”项钰轻描淡写的嘬着糖回答道。 “一般？” 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声音清冽富有磁性，让项钰不由地停下了吃糖的动作。 “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啊？” 尘土阳光下，迎面进来的人，身穿执法者制服，笔挺的身姿，剑眉星目，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 真的是神仙执法者啊！ 项钰“唰”的一下从大汉身上跳下来，站在了那个帅气执法者的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个宰杀野生动物的黑窝点？” 执法者小哥哥，气定神闲地看着项钰问道。 项钰挑眉回答道：“简单来说呢就是，偶然，路过，听见兔子喊救命！” 其实她说的都是真的。 眼前的执法者小哥哥，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塞，这笑起来的眉眼更好看了。”项钰在心里说道。 轻咳两声，收敛了笑容。 想来，是这丫头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身上学过些功夫，所以制服了黑商贩。 “你可以回去了，下回遇上这种事儿，记着先报警。” 执法者小哥哥好心叮嘱道：“下回万一遇上一个高手，吃亏了可怎么办？” “知道了，执法者叔叔！”项钰笑眯眯地答应着。 盘问记录完之后，那彪形大汉被押到了执法车上，跟着运走的，还有那些笼子里的野兔。 “执法者叔叔，那些野兔你们会怎么处理？”项钰关心地问道。 “移交有关部门做处理，或是放生，或是特殊饲养。”执法者小哥哥好脾气地回答。 项钰指着那只黑耳朵粉爪子的大兔子，说道：“这一只送给我？” 项钰眨了下眼睛请求道。 “这只？”他问道。 “嗯，可以吗？”项钰笑眯眯地望着他。 嘴巴上还沾着甜腻腻的糖浆，这样子，着实让人无法拒绝。 “好，就交给你了，负责将它的伤养好！” 将那只大兔子，交到了项钰的手上，执法者小哥哥上了车子。 看着执法车绝尘而去，项钰冲着车子挥了挥手，车子的反光镜中，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手上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左手茉莉花，右手大白兔。 “今天收获颇丰啊！” 走出花鸟市场的项钰，看着夕阳西下，道：“咱们回家！” 一路踩着石板路，直奔自己的后花园中，先将兔笼子打开，把大白兔放出来。 大白兔看着项钰起身进了玻璃大门，眼神里，闪现出不一样的神采。 不一会儿的功夫，项钰拿着一只白色的药瓶出来。 取下瓶盖，将黑褐色的液体，涂抹到他受伤的爪子上。 项钰见他有些发抖，轻轻地对着那爪子吹了几下。 “好了，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项钰淡定地将瓶盖盖好，盯着大白兔问道。 “你给我用的什么药？怎么这么难闻？” 果然，大白兔说话了。 “呵呵！果然是兔子成精了！”她顿时觉得当真是颇有意思。 “我不是妖精。” 大白兔子再次抬起爪子闻了闻，立刻犟起了鼻子。 “这是最好的止血止痛药，保证你三天之后，恢复灵活自如的小爪子。” 项钰起身，在园子里寻了一只漂亮的白瓷花盆，给茉莉花换了盆又浇了些水。 将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正厅的窗台上。 “呼救的是你，没错？” 这兔子长得可真奇特。 黑色的耳朵，粉色的爪子，一看就与众不同。 怪不得那黑心商贩，要先拿他开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5章 【七十二】蔓蔓 有人说，看到她被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带上开往南洋的船，和满船花哨的货物一起拉走了。 有人说，她分明是被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带去了南方。 吉普车摇摇晃晃，她也跟着摇摇晃晃，像一根被折断的柳条…… 总之，那一趟，周小水去了，便没回来。 他带着干粮，四处寻了大半年。 回到村子时，满头白发，跛了脚，瘦脱了相，头发蓬乱，满眼苍凉。 从此，再也没有人站在院子里洗头。 水泥地上，一年到头总是干干的，像是他龟裂的脸皮。 他自然也想起，死在产床上的儿媳妇夏芳如。 那丫头出生在邻村，从小便被人夸头发好，夸来夸去都是一句，“跟周家女人似得。” 他找人给儿子讲亲时，便再没想过别家的丫头。 两个年轻人婚后，关系亲近，不久就有了孩子，厄运却再度降临。 他记得那天，夏家丫头躺着被从产房里推出的时候，身上那层薄布，怎么也盖不住头发。 发丝黯淡了，拖在水泥地上，在惨白的光线里刺拉作响。 像是一层乌黑的脚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铺天盖地朝他笼来…… 记忆里，那些发尾，缀成暗影，纷纷扬扬从脑海掠过。 他感到眼角有些发痒，用力闭了闭，再睁开，视线“砰”地撞在地上。 才发现奶瓶早就滚落到墙角，小周蔓已经睡着了，梦里还在**着。 他定定看了女孩一会儿才记起，原来他已经做爷爷了。 他张开五指，一遍遍梳理周蔓软软的头发，像在用力清洗着什么，他感到掌心被灼烧，坑洼的眼角有泪爬出来。 他弯下了身，把额头贴紧周蔓的脸颊，轻声说：“蔓蔓乖，等过了百天，咱们就去镇上剪头发，把头顶剪得光光的，以后再不留长头发了。” 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将近三个月时间里，周蔓的头发，像野草一样疯长。 到百日那天，竟已长到耳垂，又厚又密地蓬在头顶。 额前几缕黑发，盖住半副眉毛，远看像戴了一顶黑色瓜皮帽。 那天下午，爷爷把周蔓抱到镇上理发店，没等进屋，蔓蔓便像察觉到什么似得。 闷头往他脖颈下钻，爷爷拍着她的脊背，一边低声安抚，一边踩着满地碎发，找到最里面的皮质座椅。 双臂拥紧女婴，缩进座位里，瞪着镜子，周蔓也呆望住镜中的自己。 爷爷戳戳镜中那双眼睛说：“蔓蔓要剪头发啦，再不剪就要盖住眼睛啦，盖住眼睛就不漂亮啦。” 爷爷轻轻抚弄着周蔓的额头。 理发师站在他们身后，惊奇地看着女婴头顶蒿草般的黑发，一边打开电推剪。 就在机器嗡鸣的瞬间，老人察觉怀里的女婴身体，一下僵住。 他的胸口，也跟着凉下来。 下一秒，便听见胸口处，爆发出撕裂般的嚎哭，像从地底传来。 这哭声，一度让他有些耳鸣，怀里小小的身体，也变得又烫又软，脑袋摆动。 短小的四肢，互相撞击，像是上紧发条的玩具火车。 轰隆隆要从他的臂弯里挣出来，闯入街头，撞个粉碎。 理发师大概没想到，刚满百天的婴孩，会有这样愤怒的举动，举着剪子呆站着。 店里客人们看过来，眼底有讶异和不满。 爷爷扭头苦笑，嘴里连声抱歉。 转回身去，却像忽然下定了决心，嘴角一发狠，压紧周蔓的肩膀，对站在身后的人说：“不要紧，剃！今天必须剃干净了！” 老人说完，便把干燥的唇，压在婴儿毛茸茸的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理发师犹豫着走近，周蔓的哭声始终持续，慢慢有些发哑。 理发师努力稳住手腕，把电推剪贴近女婴鬓边，乌亮柔软的毛发开始打漩儿。 忽然，刀口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理发师叫出声，惊恐地看见，女婴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从老人的臂弯缝隙里挣脱，如同一层乳白的橡皮泥，糊住刀口。 坐着的和站着的，同时开始拉扯周蔓执拗的手腕。 爷爷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蔓蔓的五指，却始终牢牢揪住那个相比之下，显得过于巨大锋利的电动机器，仿佛要和这个机器同归于尽。 理发师终于把电推剪，从周蔓掌心拔出，爷爷已经惨白着脸，瘫软在座位上。 深坑的眼，像积满了雨后的淤泥，黑沉沉一片。 爷爷心疼地抱着蔓蔓的手臂，静默几秒，挥挥手说：“算了，算了。” 独自抱起孩子走出理发店，去附近的卫生所做清创。 从卫生所出来，周蔓哭得嗓子发哑，伏在爷爷的胸口睡着了。 温热的头皮，贴着他的嘴角，神情静谧。 爷爷眼泪婆娑，握紧周蔓的右手，像攥紧一个珍贵又锋利的石头。 一道血痕，贯穿周蔓的整个掌心，过了许多年，还能隐隐看见。 仿佛已经嵌进皮肤里，变成一道隐秘的掌纹，参与她往后的命运。 在疤痕缓慢淡化的日子里，周蔓的头发，却一直保持惊人的生长速度。 从耳后到脖颈，从肩脊到腰肢，她所需的时间，不足同龄孩子的十分之一。 五岁那年，周蔓的头发，已长到腰腹以下。 她对自己的头发，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爱惜，每次触碰，都小心翼翼，仿佛每根头发都有生命。 每根头发里，都流淌着黑色的血液，隐匿着柔软错综的血管和神经。 村里的老人们，常坐在村口树下，眯眼望着周蔓小小的身体，拖着过长的头发，奔跑在河边。 像一片即将起飞的风筝，像一株被风吹走的小树。 有人对她开玩笑，说：“蔓蔓呀，《西游记》看过没，里面有只孙猴子，拔根头发吹口气就能变成人，你也拔根头发，给爷爷变个看看。爷爷想要个小孙子，能给变出来么？” 这人说着，便作势去周蔓头上拔下一根。 没等对方靠近，周蔓连忙用那只受伤的右手，牢牢缚住发尾，大哭着跑回家去。 到了家，爷爷正热灶。 见女孩哭得伤心，把她抱在怀里，坐在灶口摇摇晃晃，用一只梳子，从头到尾梳理那些长发。 爷爷问：“蔓蔓这么小的人，长这么长的头发，走路不会累么？” 周蔓摇头说：“不累的。” 爷爷又问：“蔓蔓平时一餐能吃两碗白米饭，怎么个子不见长，光长头发，是不是偷偷把营养让给头发了？” 周蔓破涕为笑，说：“爷爷，是头发自己爱长，我也拿她们没办法。” 爷爷听完大笑起来，心里却越发觉得怪异。 这头发，着实有些古怪。 他每天给周蔓梳头，却从没见过从她头上掉下一根头发。 有时在夜里，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头发根部，发出簌簌生长的声音，像是麦子在抽穗。 爷爷抚摸蔓蔓的头发，恍惚间，只觉得蔓蔓的头发也在抚摸他。 滑腻腻的发尾，盘绕在结满老茧的指腹间皱纹里。 每当这时，他就想起那些做丈夫和父亲的日子，那双灰白的眼睛，就又要化作ㄧ滩湿漉漉的淤泥。 爷爷盯着周蔓的发尾，心里直想要把那些头发栽进眼睛里，这样他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后来，爷爷忍不住把这些发现，说给村里的老伙计听。 对方听完，却笑得连酒杯都端不稳，只骂他老疯了心，头发怎么可能会有生命。 酒醒后，爷爷便再没有和旁人说过这件事。 周蔓长到九岁，头发已拖到脚踝以下，厚又密的长发，层层叠叠，堆在脑后。 让身高还不足一米四的周蔓，走起路来，颤巍巍像个小老太，每前进一步，就要后退小半步。 当她想弯下·身子，播撒种子或者摘菜的时候，便更加吃力了。 她不得不把厚重的头发，从脑后一点点拨到胸·前。 用一只胳膊压实，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住膝盖，身子缓缓下蹲，全身肌肉努力维持平衡。 一不小心，便要被胸前那股稳固的力量，拽倒在地。 蔓蔓从来不怕弄脏衣服和脸颊，就怕弄脏头发。 在这个村子里，每隔一段日子，会有人来收头发。 女人们按时赶到村口大树下，卖去满头长发。 剪子在头上挥舞，干枯粗糙的发丝，像营养不良的稻苗，“咔嚓”几下便被整齐收割。 她们坐在马扎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盘算着用卖出的钱，为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添置衣物。 这让她们觉得，自己的头发，像男人们的胳膊一样，能派上用场，没有白长。 收头发的人，每回来到村子，都要循着村民指引，来到周蔓家门口一迭声地叫唤。 为了收走那袭传闻中的乌发，他不断加价，却从来没能敲开那扇紧闭的门。 最后一次来到周家门前，收头发的人，没忍住骂道，“被惯坏的小婆娘，白白拖着这么长的头发，早晚把家给拖垮。” 这话，被厨房里忙活的爷爷听见了，窗户一响，一盆洗菜水，冲那人兜头浇下去。 菜叶子贴在光秃秃的脑门上，蔓蔓在阁楼上，笑得直不起腰。 又过了两年，周蔓的头发已经拖到脚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6章 【七十二】最后一只竹筐 爷爷为周蔓做了一个竹篾筐，让她把筐子背在肩上，将头发束进筐里。 发尾有了依托，行动就方便起来，周蔓又能像小时候那样，跳跃奔跑。 油黑的长发，在竹篾筐里，喜气洋洋地颤动，村里的孩子，便又多了一项捉弄她的把戏。 他们把一些泥块碎石，偷偷往竹篾筐里丢。 周蔓走着走着，只觉得肩膀承载的重量，越来越难以忍受，她不得不每隔一段路便停下，对筐里的东西进行清理。 清理完，周蔓会习惯性地将胳膊伸到脑后，拨弄长发。 这个动作让周蔓看上去像个母亲，在安抚着藏在竹筐里的娃娃。 也因此，那些热衷于恶作剧的孩子，对周蔓怀着一种敬畏心，玩笑不至于开得过火。 村里的秃头疯汉，却放不过那一头扎眼的乌发。 有天傍晚，他趁周蔓弯腰在田里挖荠菜，在旁边擦燃一根火柴，甩手丢进竹篾筐中，躲到墙角偷看。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疯汉刚把火柴丢入，没来得及看到火光在筐里蓬勃起来，周蔓便僵在原地咧嘴哭叫起来。 只见她小巧的五官拧作一团，大张着嘴喊痛。 瘦弱的身体，筛糠似得打着哆嗦，仿佛被点燃的不是头发，而是一块赤果撕裂的皮肤。 疯汉开始缩在墙根不住发抖，嘴里不断流出涎水。 他看见周蔓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奔到河边，把长发甩进河中。 火光顷刻被河水吞没，女孩懈了力气，匍匐在岸上，像一根被烘软的稻草。 长发弯绕着漂浮在河面，要将她拽入河底。 过了许久，周蔓苏醒过来，拾起那只被烧通了洞的篾筐，拖着湿淋淋的长发回家去。 爷爷隔天又为周蔓做了一只竹篾筐，比先前那只更大也更牢固。 周蔓的头发，也很快恢复原先的长度，又接着生长。 疯汉却更疯了，他整日赤着双脚，在村子里大喊大叫。 半个月后的清晨，有人发现，疯汉溺毙在河中，光光的脑袋，泡得像个煮熟的鸡蛋。 从此，再没有人敢往周蔓的竹篾筐里投东西。 后来的日子，爷爷每年会为周蔓编织一只新的竹篾筐。 篾筐和周蔓一起生长，直到爷爷某天在田埂摔了一跤，膝盖肿得像一双发霉的馒头，吃得也少。 卧病两个星期后，爷爷在一天傍晚，将周蔓喊到床边。 烛光映着他粗糙凹陷的脸颊，周蔓有一瞬间觉得，床上的老人有些陌生。 他脸颊的轮廓，正在失去边界，那双眼睛里的淤泥，好像也已经干涸。 爷爷将一只篾筐交给周蔓。 月光下，周蔓眼眸一颤，惊得说不出话。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只筐子，从内而外呈现出透亮的青，竹条纤细柔韧，密密编织在一起，像是染成青色的发辫。 周蔓扑到爷爷胸前，亲吻爷爷苍老腐朽的手臂，老人的眼角流出泪来。 这是周蔓从爷爷手里，收到的最后一只筐子。 爷爷死了。 周蔓的头发仍在没完没了地生长，甚至长得更快了。 看上去更黑也更亮，却没有人再为她送上新编的篾筐。 周蔓清楚记得，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蔓蔓，你需要的不是竹篾筐，而是一个会为你梳头编发的人。 那年周蔓十五岁。 父亲回来为他的父亲安葬，带回一个陌生女人和瘦长脸的小男孩。 父亲几年前，已经把家安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男孩长得像妈妈，四肢纤瘦，头发稀薄，很少说话。 离开时，父亲牵着儿子的手，站在村口，支支吾吾地问周蔓，愿不愿意跟他走。 那女人在旁边笑得很僵，目光冷厉。 周蔓看了看他们，摇摇脑袋，转身回到村子。 她背着那只青亮的篾筐打开门，独自走回黑洞洞的土屋，对镜梳理长发，灶台边，还留着爷爷留下来的青竹条。 在这个古老的村落里，女孩长到十六岁，便要出去寻人家。 周蔓的长相，在周边几个村子中是拔尖的。 后来几年里，提亲的人不断，却没一个让周蔓看得入眼。 她向媒人提的条件很奇怪，无关长相和家财，单单要对方为自己编一次发，纹路要和青竹篾筐上的别无二致。 来提亲的男人们，有账房先生、泥瓦匠、乡村医生和手工艺人，这些男人长相品性各异，却都有一双灵巧的久经历练的手。 他们满怀信心地走进那间破朽的老屋，拖一张矮凳，在周蔓身后坐下。 郑重抬起手腕，指尖摸到头发时，冰凉滑腻的触感，总会让他们讶异失语。 他们屏住呼吸，直视着那片黑色的屏障，指腹隐隐发烫，打定主意要攻城略地。 捡起细细两撮，不一会儿便发现，这些看似柔顺的发丝，在手里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手指和发丝纠缠，这些冰冷的头发，似乎全有了脾气，在周蔓的脑后喧嚣跳脚，一根比一根暴躁。 明明抓得很紧，眨眼的功夫又乱作一团，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他们的耐心很快消耗殆尽，骂骂咧咧地扔下周蔓的头发，走出屋去。 就这样，周蔓长到十八岁，依然孤身一人守着老屋。 始终没有人，能驯服她的头发。 直到两年后的春天，一位摄影师，走进了这个村子。 摄影师皮肤苍白，长手长脚，终日举着相机，在村子里游荡。 他的眼睛，藏在黑漆漆的镜头后面，“咔嚓”几声过后，眼光和手臂都垂下去，脚步匆匆，很少与人说话。 那时，周蔓因为身体难以支撑头发的重量，已经很少出门。 只能从隔壁几位姑娘的口中，听闻他的故事。 周蔓听说，摄影师有一双湖泊般清澈的眼睛，声音像风铃一样动听，被他用镜头凝视的东西，都会顷刻间变得美丽起来。 他拍下的照片，还会出现在一些名字动人的刊物上，被大江南北的人传阅。 周蔓没有拍过照，她想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体验。 于是问女伴：“拍照痛么，是不是像打针一样？” 姑娘们听完大笑，说：“周蔓啊周蔓，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竟然连拍照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拍照当然是用照相机，照相机朝你轻轻眨一下眼，你就永远藏在它的眼睛里，不会变形，也不会变老了。” 周蔓双手缠紧两把头发，听得入神，央求大家，明天把摄影师请回家，为自己拍一张照。 姑娘们笑着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4章 【七十二】头发 “周家的女人头发多，命却短。” 护士小娟和小红，猫着腰，在产床边清洗刀具，说话声压得极低，眼里交换着秘密。 手术室里的空气，浸透起黏稠的血气，变得异常闷热。 床上，肚腹隆起的女人，双腿抽·搐，持续的呻·吟声止住一瞬，猛地爆发出惊叫。 惨白的灯光下，女人浑身颤·栗。 果露的肚皮，像是一颗饱·满的白桃，细密一层绒毛下，汁水震荡，似乎马上就要从肚脐眼的位置破裂。 主刀医生徐明，扭过头骂，“还不来帮忙！再嚼舌根，我把你们舌头都搅烂！” 护士们连忙扑上前，一人扶住产妇肩膀，一人压紧脚腕，不足五平米的产房，被撕裂的声音填满，徐医生愣住了。 他很少遇见，喊声这么凄厉的产妇，听上去，像要呕出魂魄。 他加紧手上的动作，额上涌出细汗，顺鼻梁挂到嘴角。 一头一尾的两个护士，却异常安静，埋着头，神情专注，嘴巴崩成细线，似乎要把什么声音封锁在喉口。 忽然，小娟抬头去找小红的眼睛，隔着那具剧痛中扭曲的身体，她们眼神碰撞，却不发一言。 她们看见，孩子湿漉漉的脑袋，正探出母亲身体的裂缝。 就在整张皱缩的小脸，要全部挤出的时候，那条缝隙，猛地收缩两下，仿佛在吮·吸孩子的头颅。 仿佛是母亲后悔了，不舍得了，要把这个孩子重新吞回体内。 徐医生半蹲下了身，肩膀收拢，抓紧孩子的身体，往相反的方向用力，像一名拉栓开火的战士。 随着母亲喉咙里，一声绵长的嘶吼，孩子出生了。 这是个瓷娃娃般漂亮的女婴，鼻子小巧，皮肤纯净，出生起，便生着满头茂盛的黑发。 此刻，她的头发沾满黏液，像一团湿棉线绑在头顶。 小娟从徐医生手里接过孩子，将她放上护理台，用毛巾擦拭。 几分钟时间里，产房内鸦雀无声，小娟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一边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说道：“真奇怪啊，这孩子像戴了假发似得，滑出来时，把我吓一跳，那么多头发，好像还在动，晃眼以为爬了满头的小虫子。” 护士小红连忙贴上去，眼睛眉毛迅速挤成一团，语速极快，“我刚才也被吓得不轻，她妈妈喊叫的时候，她那头发就在我手底下乱撞，黑得像墨，滑得像泥鳅。” “就那么缠着你的指头，活过来了似得，我还以为哪里透风了。想了想，不应该啊，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 小娟朝小红挤了挤眼睛，“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家的女人，一个个都怪得很。” 她把孩子裹在被子里，定睛看着，像是怕被手里的孩子听见，压低了声音，“这家的女人头发多，把命数都吸干了，往上数几代，都没几个活过25岁的。” 话音落定，产房里寂静得可怕。 小娟打了个哆嗦，还要接着念叨。 小红却先甩着胳膊尖叫起来，“不得了！光顾着讲话，小孩到现在还没吭气！待会儿，徐医生又得要搅烂我们舌头，” 她说着便夺过女婴，扯开棉被，抓紧她两只细脚腕倒提起来。 另一只手握成空拳，用力拍孩子后背，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宝宝宝宝，哭出来，哭出来……” 她像敲打一个年久失修的钟摆一样，拍打孩子的后背，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嘴角不时哆嗦一下。 大概拍到第十三下，孩子终于咧嘴哭叫起来。 哭声清亮，像潺潺水流。 她松一口气，扭头笑，却发现小红身体僵硬，半张着嘴，正惊恐地盯着她身后。 她抱紧孩子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产床上的人。 下·身正涌出巨量浓稠的黑血，女人的头发，互相缠绕着，正在疾速失去光泽。 抢救持续半个小时，那些头发，终于像枯绳般垂在床边，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死亡通知单上写，夏芳如，23岁，死于产后大出血。 父亲周小山，给孩子取名周蔓。 妻子下葬后，他离开村子，南下打工，周蔓和爷爷，生活在一间破朽的土屋里。 屋子建起半个多世纪，天花板抖落砂砾，墙根生着衰草，一年四季飘着霉腥气。 老人每天想着办法，找奶给孩子喝，塑料奶瓶被热水烫变了形，里面灌着的乳汁，来自狗、羊和方圆五公里内处在哺乳期的女人。 这些乳白色液体，被爷爷讨来，抖索索伸进周蔓的嘴里。 爷爷一手拍周蔓的肩膀，一手托紧周蔓的后脑勺。 孩子毛茸茸的头发，挠着爷爷的掌心。 老人表情安详得像只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狗，松了脊背，手掌摩挲那些漆黑柔软的毛发，有几缕扯住枯枝般灰黑的手指。 意识松弛，身体里的时间，也变得错乱。 …… 他想起许多年前，担任村小学校长的妻子胡香娣，被挂在村口树上。 乌稠滑腻的长发，一圈圈一寸寸捆缚住杨树枝。 双脚离了地，那头发把一双娇俏的桃花眼也拽歪了。 嘴也歪了，流出涎水来。 她挂在树上荡来荡去，绷紧的黑发，洒着春天的暖阳，像一匹绣满暗花的锦缎。 半个月后，胡香娣跳进村外的护城河里，黑发铺展在河面上，美得不可思议。 …… 他又想起女儿周小水。 小水继承了母亲那头黑又密的头发，喜欢把长发在脑后盘成团髻，露出纤秀的脖颈。 只在洗头时，才肯松下来，抹上发膏，揉了又揉，挤了又挤。 那些日子，她总站在院子里，水桶放在脚边，热雾蒸着膝盖。 她弯腰接水冲头，湿渍在地上蔓延。 有时，不小心把水灌进后脖子，便笑着叫，“爸，水冲进脖子啦，你快过来帮我洗呀！” 他便连忙丢下烟头，笑眯眯从屋子里走出去。 舀完水一抬眼，惊觉，半个村的小伙子，都躲在窗后偷看。 他手掌一紧，翻腕便把热水，泼向靠近的一扇窗户，“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扔进桶里搅！” 那年，镇上闹集市。 小水本来不打算去，但她最喜欢的一条红发绳断了，不得已，便去镇上再寻一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7章 【七十二】断发 第二天清晨。 周蔓用薄荷水，清洗了身体和头发，在太阳底下晾干，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卧在床上等待。 一直等到傍晚，摄影师才被众人簇拥着进屋来。 看见周蔓的瞬间，他怔住了—— 女孩穿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裙，盘坐在床上， 头发从她的两鬓分开，像一条蓬勃的黑色溪流，从床头一直蜿蜒到他脚边。 那张饱·满浑·圆的脸，就浮现在这条溪流尽头，纯净洁白，仿若飘着一层雾气的雪山。 她的眼睛羞怯地低垂着，睫毛在脸上，映出两道窄窄的暗影。 摄影师沉默着，胸膛安静起伏，好像有一只鸟藏在那里呼吸。 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在瞬间变得更白了，像白炽灯笼罩的墙皮。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的五指开始颤抖，然后猛地从胸前抢起相机，修长的食指吻住快门。 空气激烈碰撞，尘埃飞舞，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撕裂开，周蔓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这个声音，频繁疾速地出现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摄影师入魔般拍摄着眼前的少女，他不断地变换着姿势，寻找着最适合的角度。 时而睥睨时而匍匐，像是在这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屋子里迷了路。 天色渐暗，随行的人都已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周蔓和摄影师两人。 摄影师的眼睛，藏在相机后面。 周蔓的脸，藏在头发深处。 一片寂静中，他们彼此寻找，彼此试探，快门声不绝如缕。 周蔓觉得有些头晕，眼前这个人，有时好像离她很远，有时又近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跟随指引做出不同的表情和姿态，四肢前所未有地轻盈。 夜深了，月光落进屋内，摄影师拍到第1000张照片后。终于放下相机，精疲力竭地站着。 他的肩膀松垂，眼睛却还攒着劲，顽固而温柔地落在周蔓脸上。 修长的脖颈，轻轻转动，好像眼眶中长着另一个镜头，要把周蔓的每一个举动和神态定格。 在摄影师的注视下，周蔓只觉得身体又痛又痒。 她拨了拨长发，伸手拿过那只青色的竹篾筐，对摄影师说：“请问，能为我编一次头发么？” 摄影师眨了眨眼，轻点头，挪到周蔓身后坐下。 从他的身体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温热的呼吸，融化在黑夜里。 摄影师拾起一把头发，手腕触电般颤栗。 他编发的动作异常缓慢，好像在周蔓的头发上，记录着时间。 分成几股的发辫，每缠绕一寸，窗外的光线，便在指尖游动一点。 光线和发丝，不断交叉捆绑，精致的纹路缓慢下移，最后被紧系在发尾。 摄影师匍匐在周蔓的脚边，用一根紫色发辫，完成收束工作，扶着麻木酸痛的膝盖，缓缓起身。 影子落在床头，天光已经重又亮起来。 周蔓靠在墙边，抚摸自己精致齐整的发辫，她抬头看一眼摄影师，又看了看身下晦暗破朽的床板，然后起身。 一步步挪到摄影师身前，伸长手臂将那根长辫绕，在摄影师的腰间。 一圈比一圈紧，一圈比一圈缓慢。 做完这一切后，周蔓仰起头，吻住了摄影师的嘴角，嗫嚅着说，你带我走。 摄影师把周蔓带走了。 而周蔓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那个青色的竹篾筐。 离开镇子，摄影师带着周蔓，登上轮渡、火车，和摇摇摆摆的拉货三轮，穿梭在城市车道和泥泞的山路间。 每天早上醒来，摄影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周蔓梳理头发，轻柔地编成三股，牢牢缠绕在自己的腰间。 无论去往哪里，总是形影不离。 只有在为周蔓拍照的时候，摄影师才不得不解开腰间的束缚，让周蔓的头发，恢复最原始的状态。 取景框里的女人，美得越发摄人心魄，她的头发铺展在山林间、溪流边和绿意葱茏的田野上，一日比一日冶艳。 为摄影师的每一张照片，赋予独一无二的温度和形状。 短短三个月后，周蔓的人物特写，便开始出现在杂志上，摄影师在业内也声名鹊起。 比他们的作品本身，更受关注的，是他们的故事。 各路媒体记者，和自由撰稿人，蜂拥而至。 为摄影师和周蔓拍摄双人照，做长达几小时的双人采访。 然后用笔尖，蘸取各自的理解和想象，添油加醋地撰写不同版本的爱情故事。 有人在报道里写，“这是一个乡间长发魔女，和城市江湖侠客的现代爱情传奇”。 邀约纷至沓来。 有人邀请周蔓，参加慈善晚宴，问她愿不愿意剪下一段九十厘米的头发拍卖，为癌症儿童做爱心捐赠。 有人邀请周蔓，担任当地的旅游形象大使，拍摄宣传片，薪酬不菲，但需要在她的头发上，系颜色各异的花朵和旗帜，用鼓风机吹动造势。 周蔓统统拒绝了。 她唯独拒绝不了的，是摄影师冰川一样清澈好看的眼睛。 只要摄影师用那双眼看着她说，蔓蔓，我们还是去见一见，也许能有一些好机会。 她便不得不放下一切恐惧和顾虑，把长发缠绕在摄影师的腰间，重新出现在那些冰冷喧哗的镜头前。 把嘴角钉在固定弧度，一遍遍讲述同样的故事。 摄影师渐渐不再摄影了。 比起拍摄，他似乎更迷恋成为那个被拍摄和注目的对象。 摄影师在镜头前，熟练地拥着周蔓的肩膀，侃侃而谈，端着酒杯结交各路艺术家、商人和报业大亨。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失去了为周蔓打理长发的耐心。 在那些迷醉不堪的夜晚过后，摄影师胡乱将周蔓的长发，笼在腰际，飞快收拢打结。 像是一个饕餮的人，随意在腰间，套上一根盘口松垮的旧皮带。 那天早晨，周蔓从噩梦中醒来，翻过身，习惯性想要钻进摄影师怀里，却发现枕边的位置，清冷空荡。 她的手腕，猛烈颤栗了一下，睁开眼，发现摄影师穿着睡衣站在床边，手臂背在身后，无声注视着她。 她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和摄影师初见的那个傍晚。 同样的静止和凝视，同样燥热不安的空气，却又有什么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 周蔓一时想不通，她只是觉得恐惧。 她把后背贴住墙壁，拖着长发向墙角挪动，一边哑着嗓子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又要去参加活动么？” 摄影师沉默着，嘴角挂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忽然开口说：“蔓蔓，你的头发太长了。” 周蔓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的头发么？” “头发太长，就该剪掉一些，你知道你的头发现在有多值钱么，只要剪去一半的长度，就够我们未来许多年的开销。” 周蔓不可置信地瞪紧摄影师的脸。 在这个瞬间，她猛然意识到，让她感到陌生的，是摄影师的眼睛。 他眼里的冰山，早已经融化了，如今只剩一些干枯的水流，泛着滚热脏热的恶臭。 周蔓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复苏。 与此同时，摄影师伸出手臂。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银剪子，在冰冷的屋子里，发出刺眼的光芒。 摄影师蹲下了身，一把拽住周蔓的发尾，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要融化似得。 周蔓尖叫着踢蹬双腿，用力往回拉扯自己的长发。 但她的力气终究不敌摄影师，只有磅礴的泪水，慢慢沾湿了衣襟。 摄影师跪倒在床上，手里的剪刀，朝周蔓腰后的发丝，咬了下去。 那声刺耳的哀嚎，撕破了整个房间，久久不息。 这个声音是那么痛，愤怒又绝望，每个音节都在爆裂，燃烧。 摄影师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从周蔓嘴里发出的。 周蔓蜷缩在床上，漆黑凌乱的发丝，爬在脑后，嘴里还有阵阵呜咽。 摄影师扔掉手里的剪刀，握着那把两米长的黑发，连连后退。 他看着床上的女人，手指颤抖，嘴里嗫嚅着：“只是头发而已，只是头发而已，剪头发是不会痛的，又不是割掉了手指，又不是砍断了四肢，剪头发怎么会痛呢？” 摄影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周蔓，似乎想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拉进自己怀里。 但就在摄影师的手，触碰到周蔓的瞬间，床上的女人，忽然翻身爬坐起来，眼神凝固。 伸手从床上拿起那把银剪子，直直刺穿摄影师的胸膛。 摄影师瞪着眼，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身体汩汩地流出血来，仰面倒在地上，血水打湿地上断裂的发丝。 那些死去的头发，似乎又有了生命，在血泊中彼此缠绕翻飞。 窗外有风吹来，头发慢慢缠上摄影师的身体，一根根钻进摄影师逐渐冰冷收缩的毛孔，消失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吸收他体内的每一寸汁液。 清晨的光线洒入，只见摄影师的身体，在迅速变小变皱，剩下的皮肤和骨骼，也在撕裂融化。 半个小时后，阳光轰轰烈烈洒进来，摄影师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剩茁壮美丽的发丝铺在地上，泛着乌亮诱人的光芒。 周蔓叹息一声，走下床，赤脚踩在地上。 她朝地上那些黑色蔓草般的断发，弯下了身子，一手扶住膝盖，一手拽住脑后剩余的发丝，让头发垂落下来，发尾轻轻触地。 周蔓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长发，嘴里开始一遍遍喊着摄影师的名字。 地上的断发，受到召唤，瑟瑟爬动起来，彼此扭缠。 摩擦过那片干燥黯淡的木质地板，向蔓蔓脚边靠拢。 她嘴角挂着一丝惨淡的微笑，等待那些断发缓缓爬回断口处，继续生长。 爷爷，我要去找下一个能为我编发的人了。 蔓蔓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8章 【七十三】人待在水里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从六岁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在字典上，找出相关语义开始，我就对“停”这个字，充满了困惑和愤怒。 一个古怪阴森的字眼，长在我幼小的身体里。 像童话里女巫的诅咒，要在某个命运的拐角，掀翻我的马车，藏匿我的王子，脱掉我脚上的水晶鞋。 这是所有从小沉迷玛丽苏故事的女孩，不能接受的。 而我注定用整个童年的时间，和它搏斗。 这一切都要拜罗年所赐。 …… 听医院的护士阿姨说，多年前那个雪花纷扬的冬日傍晚。 我的母亲杨梅女士，望着襁褓中的女婴，微笑着，伸手在出生证明上填写的名字分明是“罗亭”。 因为身为中学语文老师的她，平生最爱的诗，是李清照那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护士阿姨还说，我妈本人也像极了那个著名的宋代女诗人，婉约风雅，才华卓越，头发浓黑繁密像锦缎。 可惜的是，女诗人活到了七十一岁。 而杨梅只活到二十七岁。 准确地说，她死于我出生当晚的产后出血。 去世前，在手术床上挣扎了四个小时。 而副院长罗年，也就是我爸，钻在手术室外的开水房里，抽完了整包黄南京。 杨梅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脚旁的烟灰，已经盖成一座小小的坟冢。 几天后，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到派出所给我上户口。 我命中的“亭亭玉立”的“亭”，就被误写成了“停车请注意”的“停”。 从小，我就见惯老师用一副便秘的表情，念我的名字。 也听惯外公喝酒后，指着罗年的鼻子骂：“梅梅要是知道你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能把棺材板掀翻，来掐你脖子！” 听到情难自禁，我也会跳上台子，红着眼，朝我爸喊——“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一类的琼瑶悲情台词。 只是不管身负怎样的骂名，罗年始终不肯去派出所给我改名，这点让我极为恼火。 我最大的苦恼，来自发小陈许时。 同为医院职工子女，我们两家一直挨着住。 陈家父母异常喜欢女孩，又见我身世可怜，恨不得把我藏到家里养。 于是，我和陈许时，自打光着屁·股，就厮混在一起。 陈许时只比我大三个月，个头却早早地超出我半个头。 四肢都长，天生的电线杆身材。 这根“电线杆”，从会说话跑路起，就自创了一种非常无聊的游戏——就是每次喊出“停”这个字的时候，都会猛地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陈许时的手心，有一条纹理，横穿全掌，俗称“通光手”，力道惊人。 听说他以前吃奶的时候，不是掐就是捏，他妈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几分钟就痛得飙泪。 他断奶后，转移目标，对我的脑袋痛下毒手。 每次遭受暴击，我都要反应很久，才能感到脑部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陈许时已经跑出很远，捂着肚子触电似的狂笑。 我在他一掌又一掌的镇压下，缓慢地长大。 到了我们七岁那年，陈家父母生下第二个孩子，仍然是个男孩，取名陈谨时。 谨时乖巧贪睡，像只树懒，耳朵却很敏锐，听到动静就哑着嗓子，哭个没完。 我和陈许时，不得不撤离陈家院子，寻找新的据点。 也许是因为我们游魂一样，飘在诊室里，对医生们问诊造成阻碍，罗年便在一天下午，把我们带到住院部后面的池塘。 号称要在小学开学前，教会我们三种泳姿。 后来几天，我身体力行地告诉我爸，这是痴人说梦。 因为我连最基本的狗刨，都学不会，并且因为几次不同程度的呛水，产生阴影，缩进墙角不肯入水。 陈许时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很快就学成出师。 整个夏天，他都泡在池子里，得意地朝我咧着嘴。 我不为所动，在热风里，僵着身子，等他上岸。 天气燥热，蝉鸣不止。 一切都像忽然凝固似的，沉沉地压在头顶，我擦着头上的汗，蹲在岸边看。 陈许时的四肢在水中有些扭曲，有时显得短，有时忽然拉长，像一块被揉搓的橡皮泥，我看着发笑。 他加速游过来，站直身子，两只手臂往岸上一趴，湿漉漉的脑袋压在臂上。 问我为什么笑。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人待在水里，很奇怪的样子。” 陈许时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告诉我，“我妈说的，小孩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周围都是水，我们就是在水里长大。” 他说着，又朝我张开手臂，“别怕，你下来，就跟回到妈妈肚子里一样。” 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时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把手交给他。 挣扎良久，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松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陈许时你忘了，我早就没妈妈了，我怎么回到妈妈肚子里。” 说着，我便理直气壮地往后退，嘴里重复道：“我不下水，反正我不下水。” 陈许时无奈地瞪我一眼，转身向前轻巧地蹬一下腿又蹿出去，一下离岸好远。 我突然有些慌了神。 看着陈许时逐渐缩小的身影，白皙的脚腕，扑腾出团团水花，在眼前一路绵延。 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陈许时只要像这样一直游，就能游回到妈妈的肚子里，被温暖地包裹住。 而我始终只能站在岸边，无法下水，无家可归。 我的双脚麻木，后脖颈被晒得发烫，开始针刺一般发痛。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没有妈妈”意味着什么。 我在岸边，把持不住地哭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模糊成一团的视线里。 我隐约看到，水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朝着我飞快地游来。 他们嘴里喊着什么我听不到，我只能听到自己一遍遍地喊妈妈。 妈妈变成一汪水，沸腾在我的眼睛里。 那天傍晚，罗年抱着我，去卫生所旁边的面馆吃牛肉面。 陈许时一路捧着湿衣服，跟在后面，也是难得的安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5章 【七十二】蔓蔓 有人说，看到她被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带上开往南洋的船，和满船花哨的货物一起拉走了。 有人说，她分明是被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带去了南方。 吉普车摇摇晃晃，她也跟着摇摇晃晃，像一根被折断的柳条…… 总之，那一趟，周小水去了，便没回来。 他带着干粮，四处寻了大半年。 回到村子时，满头白发，跛了脚，瘦脱了相，头发蓬乱，满眼苍凉。 从此，再也没有人站在院子里洗头。 水泥地上，一年到头总是干干的，像是他龟裂的脸皮。 他自然也想起，死在产床上的儿媳妇夏芳如。 那丫头出生在邻村，从小便被人夸头发好，夸来夸去都是一句，“跟周家女人似得。” 他找人给儿子讲亲时，便再没想过别家的丫头。 两个年轻人婚后，关系亲近，不久就有了孩子，厄运却再度降临。 他记得那天，夏家丫头躺着被从产房里推出的时候，身上那层薄布，怎么也盖不住头发。 发丝黯淡了，拖在水泥地上，在惨白的光线里刺拉作响。 像是一层乌黑的脚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铺天盖地朝他笼来…… 记忆里，那些发尾，缀成暗影，纷纷扬扬从脑海掠过。 他感到眼角有些发痒，用力闭了闭，再睁开，视线“砰”地撞在地上。 才发现奶瓶早就滚落到墙角，小周蔓已经睡着了，梦里还在**着。 他定定看了女孩一会儿才记起，原来他已经做爷爷了。 他张开五指，一遍遍梳理周蔓软软的头发，像在用力清洗着什么，他感到掌心被灼烧，坑洼的眼角有泪爬出来。 他弯下了身，把额头贴紧周蔓的脸颊，轻声说：“蔓蔓乖，等过了百天，咱们就去镇上剪头发，把头顶剪得光光的，以后再不留长头发了。” 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将近三个月时间里，周蔓的头发，像野草一样疯长。 到百日那天，竟已长到耳垂，又厚又密地蓬在头顶。 额前几缕黑发，盖住半副眉毛，远看像戴了一顶黑色瓜皮帽。 那天下午，爷爷把周蔓抱到镇上理发店，没等进屋，蔓蔓便像察觉到什么似得。 闷头往他脖颈下钻，爷爷拍着她的脊背，一边低声安抚，一边踩着满地碎发，找到最里面的皮质座椅。 双臂拥紧女婴，缩进座位里，瞪着镜子，周蔓也呆望住镜中的自己。 爷爷戳戳镜中那双眼睛说：“蔓蔓要剪头发啦，再不剪就要盖住眼睛啦，盖住眼睛就不漂亮啦。” 爷爷轻轻抚弄着周蔓的额头。 理发师站在他们身后，惊奇地看着女婴头顶蒿草般的黑发，一边打开电推剪。 就在机器嗡鸣的瞬间，老人察觉怀里的女婴身体，一下僵住。 他的胸口，也跟着凉下来。 下一秒，便听见胸口处，爆发出撕裂般的嚎哭，像从地底传来。 这哭声，一度让他有些耳鸣，怀里小小的身体，也变得又烫又软，脑袋摆动。 短小的四肢，互相撞击，像是上紧发条的玩具火车。 轰隆隆要从他的臂弯里挣出来，闯入街头，撞个粉碎。 理发师大概没想到，刚满百天的婴孩，会有这样愤怒的举动，举着剪子呆站着。 店里客人们看过来，眼底有讶异和不满。 爷爷扭头苦笑，嘴里连声抱歉。 转回身去，却像忽然下定了决心，嘴角一发狠，压紧周蔓的肩膀，对站在身后的人说：“不要紧，剃！今天必须剃干净了！” 老人说完，便把干燥的唇，压在婴儿毛茸茸的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理发师犹豫着走近，周蔓的哭声始终持续，慢慢有些发哑。 理发师努力稳住手腕，把电推剪贴近女婴鬓边，乌亮柔软的毛发开始打漩儿。 忽然，刀口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理发师叫出声，惊恐地看见，女婴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从老人的臂弯缝隙里挣脱，如同一层乳白的橡皮泥，糊住刀口。 坐着的和站着的，同时开始拉扯周蔓执拗的手腕。 爷爷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蔓蔓的五指，却始终牢牢揪住那个相比之下，显得过于巨大锋利的电动机器，仿佛要和这个机器同归于尽。 理发师终于把电推剪，从周蔓掌心拔出，爷爷已经惨白着脸，瘫软在座位上。 深坑的眼，像积满了雨后的淤泥，黑沉沉一片。 爷爷心疼地抱着蔓蔓的手臂，静默几秒，挥挥手说：“算了，算了。” 独自抱起孩子走出理发店，去附近的卫生所做清创。 从卫生所出来，周蔓哭得嗓子发哑，伏在爷爷的胸口睡着了。 温热的头皮，贴着他的嘴角，神情静谧。 爷爷眼泪婆娑，握紧周蔓的右手，像攥紧一个珍贵又锋利的石头。 一道血痕，贯穿周蔓的整个掌心，过了许多年，还能隐隐看见。 仿佛已经嵌进皮肤里，变成一道隐秘的掌纹，参与她往后的命运。 在疤痕缓慢淡化的日子里，周蔓的头发，却一直保持惊人的生长速度。 从耳后到脖颈，从肩脊到腰肢，她所需的时间，不足同龄孩子的十分之一。 五岁那年，周蔓的头发，已长到腰腹以下。 她对自己的头发，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爱惜，每次触碰，都小心翼翼，仿佛每根头发都有生命。 每根头发里，都流淌着黑色的血液，隐匿着柔软错综的血管和神经。 村里的老人们，常坐在村口树下，眯眼望着周蔓小小的身体，拖着过长的头发，奔跑在河边。 像一片即将起飞的风筝，像一株被风吹走的小树。 有人对她开玩笑，说：“蔓蔓呀，《西游记》看过没，里面有只孙猴子，拔根头发吹口气就能变成人，你也拔根头发，给爷爷变个看看。爷爷想要个小孙子，能给变出来么？” 这人说着，便作势去周蔓头上拔下一根。 没等对方靠近，周蔓连忙用那只受伤的右手，牢牢缚住发尾，大哭着跑回家去。 到了家，爷爷正热灶。 见女孩哭得伤心，把她抱在怀里，坐在灶口摇摇晃晃，用一只梳子，从头到尾梳理那些长发。 爷爷问：“蔓蔓这么小的人，长这么长的头发，走路不会累么？” 周蔓摇头说：“不累的。” 爷爷又问：“蔓蔓平时一餐能吃两碗白米饭，怎么个子不见长，光长头发，是不是偷偷把营养让给头发了？” 周蔓破涕为笑，说：“爷爷，是头发自己爱长，我也拿她们没办法。” 爷爷听完大笑起来，心里却越发觉得怪异。 这头发，着实有些古怪。 他每天给周蔓梳头，却从没见过从她头上掉下一根头发。 有时在夜里，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头发根部，发出簌簌生长的声音，像是麦子在抽穗。 爷爷抚摸蔓蔓的头发，恍惚间，只觉得蔓蔓的头发也在抚摸他。 滑腻腻的发尾，盘绕在结满老茧的指腹间皱纹里。 每当这时，他就想起那些做丈夫和父亲的日子，那双灰白的眼睛，就又要化作ㄧ滩湿漉漉的淤泥。 爷爷盯着周蔓的发尾，心里直想要把那些头发栽进眼睛里，这样他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后来，爷爷忍不住把这些发现，说给村里的老伙计听。 对方听完，却笑得连酒杯都端不稳，只骂他老疯了心，头发怎么可能会有生命。 酒醒后，爷爷便再没有和旁人说过这件事。 周蔓长到九岁，头发已拖到脚踝以下，厚又密的长发，层层叠叠，堆在脑后。 让身高还不足一米四的周蔓，走起路来，颤巍巍像个小老太，每前进一步，就要后退小半步。 当她想弯下·身子，播撒种子或者摘菜的时候，便更加吃力了。 她不得不把厚重的头发，从脑后一点点拨到胸·前。 用一只胳膊压实，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住膝盖，身子缓缓下蹲，全身肌肉努力维持平衡。 一不小心，便要被胸前那股稳固的力量，拽倒在地。 蔓蔓从来不怕弄脏衣服和脸颊，就怕弄脏头发。 在这个村子里，每隔一段日子，会有人来收头发。 女人们按时赶到村口大树下，卖去满头长发。 剪子在头上挥舞，干枯粗糙的发丝，像营养不良的稻苗，“咔嚓”几下便被整齐收割。 她们坐在马扎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盘算着用卖出的钱，为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添置衣物。 这让她们觉得，自己的头发，像男人们的胳膊一样，能派上用场，没有白长。 收头发的人，每回来到村子，都要循着村民指引，来到周蔓家门口一迭声地叫唤。 为了收走那袭传闻中的乌发，他不断加价，却从来没能敲开那扇紧闭的门。 最后一次来到周家门前，收头发的人，没忍住骂道，“被惯坏的小婆娘，白白拖着这么长的头发，早晚把家给拖垮。” 这话，被厨房里忙活的爷爷听见了，窗户一响，一盆洗菜水，冲那人兜头浇下去。 菜叶子贴在光秃秃的脑门上，蔓蔓在阁楼上，笑得直不起腰。 又过了两年，周蔓的头发已经拖到脚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9章 【七十三】时间停止 罗年把我们带到角落的座位。 我和陈许时面前，各摆一瓶可乐，面端上来后，埋头猛吃。 罗年自己斟酒，也不说话，举起酒杯，往我们的可乐瓶上一靠，就仰起脖子倒进嘴。 面碗见底后，我摸着肚子抬起头，看见我爸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烫熟的猪头肉。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住我，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陈许时把头凑过去听，扭头告诉我，“叔叔在喊你名儿呢。” 我放下筷子，困惑地注视神神叨叨的我爸，“爸我在呢，你喝好了么？面怎么没动？” 罗年咂了几下嘴，忽然又抬起嗓门，大叫我的名字。 我和陈许时，在长条凳上被吓得一抖，我轻轻应声，紧张地看着他。 罗年明显醉了，话说得颠三倒四，“停停，你别怪爸给你取这个名，爸爸当年不是失误写错了，这是故意给你取的名字，罗停，罗停。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停停，我的时间，全都长到你身上去了。” 那天晚上，我爸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 我和陈许时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泣不成声，更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 奇怪的是，这天以后，我不再讨厌我的名字。 陈许时也不再做那个无聊的游戏，而是开始轻柔而认真地喊我：“罗停。” 有什么改变，在我们身上静悄悄地发生了。 后来，再遇到有人对我的名字表示嘲讽，我都会想起我爸说的那句话。 我冷冷地翻着白眼对他们说：“你懂时间停止的感觉么？不懂就别瞎说话。”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以时间的名义，装成过来人的样子，为属于自己的那个符号，做了一副坚硬的盔甲，然后藏身其中，独自冲撞。 外表坚硬的抵抗背后，没有人比我更迫切地想要明白——“时间停止”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骨子里的敏感多思，让我入学后，早早地成为一个所谓的文艺少女。 习惯了阅读和书写。 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也开始在刊物和报纸上发表小说，赚取目光和眼泪。 我虚构出许多人物。 比如，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胸腔里藏着一口钟的少年，还有一出生就白发苍苍的男孩…… 我把那些飘着墨香的故事，统统拿给陈许时看。 他看完后，总是会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我，然后一边笑，一边皱起眉头：“罗停，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跟你说，平时写倒是可以，高考作文可千万别这样做梦，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陈许时已经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身兼大队长，和学校的游泳队队长的他，已经再也不会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只是那种欠揍的腔调，怎么也改不掉。 我没能告诉陈许时，不管故事有多离奇，主题却始终唯一。 它在无数深夜悬浮在我耳畔，不断死去，又复活在我的笔尖。 我逐渐弄懂时间，却还是不明白，何为“时间停止了”。 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在不快不慢地拉长。 陈许时的也是。 我想，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时间就会一直往前。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神奇的瞬间，直到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在我身处的这所市重点高中，每学期，都有三节体育课，安排在游泳馆，那是我的噩梦。 课前，我总要提前想好理由，逃脱下水的厄运。 那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节游泳课，我照旧穿着毫无特点的黑色长袖泳衣，走到体育老师面前，告诉她我肚子痛。 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块白色毛巾，装模作样地裹住自己。 老师似乎也懒得应付，对峙了几秒，就挥手让我到角落休息。 离开人群，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袋子里翻出笔记本，盘腿坐着开始构思新的杂志稿子。 光线静静地洒在脚背，连空气都是温柔的，耳边不断传来骚动，男孩的咆哮，夹杂女孩的尖叫，还有水花飞溅的声音。 几分钟后，喊尖声忽然沸腾起来。 我抬起头，看见陈许时，像条雪白的银鱼一样，在水中变幻着泳姿，周围聚着一群千姿百态的观众。 我几乎能想象，他下课后浑身湿透地站在我面前时，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有那声：“嘿，旱鸭子，今天又没下水啊？” 明明想嗤笑，心脏却控制不住地温柔塌陷，湿意在额角无声无息地蔓延。 我忽然想出一个故事，酝酿了几分钟，便埋头在本子上写起来。 故事发生在一个滨海小城，主人公是一对被诅咒的孩子。 他们在十几岁的年纪相爱，只是每当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时间的流速，就会骤变。 他们会在几分钟里，惊恐地看着对方衰老，除非及时松开触碰的双手，不然就会器官衰竭而死。 离开对方，一切又恢复常态。 这意味着，在该亲密的年纪，他们只能深情而悲哀地望着彼此。 他们苦于无法摆脱命运，直到少年无意中发现，那个城市最靠近海的地方，不会受到诅咒。 于是，每天傍晚，两人都来到沙滩上牵手，拥抱，逐渐成为一对贪·婪的情人。 他们待在海边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整夜都不肯离开。 老师来了，双方家长来了，整个城市的人都闻讯赶来。 像参观海边的雕塑一样，议论不休。 不管外界如何干预，他们依然坚决拒绝回到城市里。 故事的最后，男孩的父亲无奈之下，想要召集所有围观的人，帮忙将两个孩子绑回家中。 他们手拉着手在人群中逃蹿，眼看就要被抓住，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奔入大海，然后沉没。 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两人闭着眼睛拥抱在一起，面带微笑，身体剔透。 但是尸体还没来得及运到殡仪馆，他们就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双双垂暮。 看上去，像是一对陪伴彼此，度过了一生的老人，被运往共同的坟墓。 我写得尽兴，察觉不到周围任何动静。 笔下正进展到两位主人公，初次来到暮色沉沉的海边，我突然看见纸张中间，落了几颗水珠。 我愣了一下，慌忙合起本子抬头，果然，撞上陈许时凑过来的一张湿透的脸。 没等我说话，他就笑着，将我的笔记本从我怀中抽了过去，一边翻看着，一边往前跑。 我从座位上跳起来，赤脚狂追，嘴里一迭声骂着。 我跟着陈许时，跑到水池侧边，才发现整个游泳馆是空荡的，只剩我们的声音，在拱形四壁间回荡。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显示，已经下课二十分钟，这个时间点，其他人早就去吃晚饭等待上晚自习。 我喘息着追到陈许时身前，狠狠朝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这一脚并不轻。 我看见陈许时皱紧了眉头，嘟哝了一句“真狠啊”，弯腰搓了搓膝盖，又很快直起身，把笔记本举高，一脸挑衅地朝我逼近。 我能感觉到，陈许时身上湿润又灼热的气息，像一层浓稠的雾气包裹住我。 这个距离过分亲密了。 我缩回头，想要往后退，却感觉到脊背被一只手重重抵住。 陈许时一手撑着我的后脊，另一只手，仍旧拿着笔记本举在半空，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说：“连游泳池都不敢下的人，怎么能写大海呢，罗停你总不能写什么，都只靠想象力？” 我徒劳地踮起脚想要拿回本子，一边没好气地回应：“你懂什么，想象力是故事的土壤，写东西不靠想象力靠什么。再说了，大海只是一种意象，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时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快把本子还给我！” 陈许时愣了愣，把手臂放下来，任我一把将笔记本抢了回去。 他撇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泳池，问：“你就不想知道，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不想。” 我说，“陆地上的世界，已经够复杂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下水，你死了拖我下水这条心。” 我转身往回走，听见陈许时问：“你写那些故事，不就是想弄清楚，时间停止的感觉么？” 我愣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等他继续。 “你知道潜水么，听说人在水面以下一定距离，时间的流速就会减慢，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 “你答应我，高考完去学游泳，我们一起去海滨城市念大学，我带你潜水好不好？” 我的嘴唇，一时间干涩得厉害，心脏跳动得几要炸裂，背后的声音又响起来 “罗停，你想探索的那些事情，我都想陪你体验，反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凉意从瓷砖深处刺入脚掌，我知道自己是喜悦的。 只是一时不知道，是该故作镇定地往前走，还是转身看他。 最终，我还是像颗钉子一样僵在原地，背对他点了点头。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好”。 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怎么说得，好像你潜水很厉害一样，潜水和游泳可是两码事，要不，你现在潜一个给我看看？”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6章 【七十二】最后一只竹筐 爷爷为周蔓做了一个竹篾筐，让她把筐子背在肩上，将头发束进筐里。 发尾有了依托，行动就方便起来，周蔓又能像小时候那样，跳跃奔跑。 油黑的长发，在竹篾筐里，喜气洋洋地颤动，村里的孩子，便又多了一项捉弄她的把戏。 他们把一些泥块碎石，偷偷往竹篾筐里丢。 周蔓走着走着，只觉得肩膀承载的重量，越来越难以忍受，她不得不每隔一段路便停下，对筐里的东西进行清理。 清理完，周蔓会习惯性地将胳膊伸到脑后，拨弄长发。 这个动作让周蔓看上去像个母亲，在安抚着藏在竹筐里的娃娃。 也因此，那些热衷于恶作剧的孩子，对周蔓怀着一种敬畏心，玩笑不至于开得过火。 村里的秃头疯汉，却放不过那一头扎眼的乌发。 有天傍晚，他趁周蔓弯腰在田里挖荠菜，在旁边擦燃一根火柴，甩手丢进竹篾筐中，躲到墙角偷看。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疯汉刚把火柴丢入，没来得及看到火光在筐里蓬勃起来，周蔓便僵在原地咧嘴哭叫起来。 只见她小巧的五官拧作一团，大张着嘴喊痛。 瘦弱的身体，筛糠似得打着哆嗦，仿佛被点燃的不是头发，而是一块赤果撕裂的皮肤。 疯汉开始缩在墙根不住发抖，嘴里不断流出涎水。 他看见周蔓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奔到河边，把长发甩进河中。 火光顷刻被河水吞没，女孩懈了力气，匍匐在岸上，像一根被烘软的稻草。 长发弯绕着漂浮在河面，要将她拽入河底。 过了许久，周蔓苏醒过来，拾起那只被烧通了洞的篾筐，拖着湿淋淋的长发回家去。 爷爷隔天又为周蔓做了一只竹篾筐，比先前那只更大也更牢固。 周蔓的头发，也很快恢复原先的长度，又接着生长。 疯汉却更疯了，他整日赤着双脚，在村子里大喊大叫。 半个月后的清晨，有人发现，疯汉溺毙在河中，光光的脑袋，泡得像个煮熟的鸡蛋。 从此，再没有人敢往周蔓的竹篾筐里投东西。 后来的日子，爷爷每年会为周蔓编织一只新的竹篾筐。 篾筐和周蔓一起生长，直到爷爷某天在田埂摔了一跤，膝盖肿得像一双发霉的馒头，吃得也少。 卧病两个星期后，爷爷在一天傍晚，将周蔓喊到床边。 烛光映着他粗糙凹陷的脸颊，周蔓有一瞬间觉得，床上的老人有些陌生。 他脸颊的轮廓，正在失去边界，那双眼睛里的淤泥，好像也已经干涸。 爷爷将一只篾筐交给周蔓。 月光下，周蔓眼眸一颤，惊得说不出话。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只筐子，从内而外呈现出透亮的青，竹条纤细柔韧，密密编织在一起，像是染成青色的发辫。 周蔓扑到爷爷胸前，亲吻爷爷苍老腐朽的手臂，老人的眼角流出泪来。 这是周蔓从爷爷手里，收到的最后一只筐子。 爷爷死了。 周蔓的头发仍在没完没了地生长，甚至长得更快了。 看上去更黑也更亮，却没有人再为她送上新编的篾筐。 周蔓清楚记得，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蔓蔓，你需要的不是竹篾筐，而是一个会为你梳头编发的人。 那年周蔓十五岁。 父亲回来为他的父亲安葬，带回一个陌生女人和瘦长脸的小男孩。 父亲几年前，已经把家安在南方的一座小城。 男孩长得像妈妈，四肢纤瘦，头发稀薄，很少说话。 离开时，父亲牵着儿子的手，站在村口，支支吾吾地问周蔓，愿不愿意跟他走。 那女人在旁边笑得很僵，目光冷厉。 周蔓看了看他们，摇摇脑袋，转身回到村子。 她背着那只青亮的篾筐打开门，独自走回黑洞洞的土屋，对镜梳理长发，灶台边，还留着爷爷留下来的青竹条。 在这个古老的村落里，女孩长到十六岁，便要出去寻人家。 周蔓的长相，在周边几个村子中是拔尖的。 后来几年里，提亲的人不断，却没一个让周蔓看得入眼。 她向媒人提的条件很奇怪，无关长相和家财，单单要对方为自己编一次发，纹路要和青竹篾筐上的别无二致。 来提亲的男人们，有账房先生、泥瓦匠、乡村医生和手工艺人，这些男人长相品性各异，却都有一双灵巧的久经历练的手。 他们满怀信心地走进那间破朽的老屋，拖一张矮凳，在周蔓身后坐下。 郑重抬起手腕，指尖摸到头发时，冰凉滑腻的触感，总会让他们讶异失语。 他们屏住呼吸，直视着那片黑色的屏障，指腹隐隐发烫，打定主意要攻城略地。 捡起细细两撮，不一会儿便发现，这些看似柔顺的发丝，在手里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手指和发丝纠缠，这些冰冷的头发，似乎全有了脾气，在周蔓的脑后喧嚣跳脚，一根比一根暴躁。 明明抓得很紧，眨眼的功夫又乱作一团，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他们的耐心很快消耗殆尽，骂骂咧咧地扔下周蔓的头发，走出屋去。 就这样，周蔓长到十八岁，依然孤身一人守着老屋。 始终没有人，能驯服她的头发。 直到两年后的春天，一位摄影师，走进了这个村子。 摄影师皮肤苍白，长手长脚，终日举着相机，在村子里游荡。 他的眼睛，藏在黑漆漆的镜头后面，“咔嚓”几声过后，眼光和手臂都垂下去，脚步匆匆，很少与人说话。 那时，周蔓因为身体难以支撑头发的重量，已经很少出门。 只能从隔壁几位姑娘的口中，听闻他的故事。 周蔓听说，摄影师有一双湖泊般清澈的眼睛，声音像风铃一样动听，被他用镜头凝视的东西，都会顷刻间变得美丽起来。 他拍下的照片，还会出现在一些名字动人的刊物上，被大江南北的人传阅。 周蔓没有拍过照，她想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体验。 于是问女伴：“拍照痛么，是不是像打针一样？” 姑娘们听完大笑，说：“周蔓啊周蔓，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竟然连拍照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拍照当然是用照相机，照相机朝你轻轻眨一下眼，你就永远藏在它的眼睛里，不会变形，也不会变老了。” 周蔓双手缠紧两把头发，听得入神，央求大家，明天把摄影师请回家，为自己拍一张照。 姑娘们笑着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0章 【七十三】下坠 时间已经快过食堂饭点，饥饿感让我有些乏力。 而陈许时，平日里饭量惊人，再加上刚刚运动了一节课，肯定早就饿晕了。 现在最应该的，是拉他去吃饭，谁要看这家伙又往水里钻啊。 我叹了口气，转身伸手想拉陈许时走。 却看见他轻松挣开我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翻身下水。 他划着水，朝我粲然一笑，便闭气潜进水底。 这是泳池的深水区，旁边的牌子上标明，水深五米。 陈许时像一颗琥珀，沉淀在透明世界里，慢慢离了岸。 我忽然被一阵恐惧感击中。 我抓紧笔记本，蹲下了身，目光戳在他漆黑的头顶，我想我需要另外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我开始努力回忆，先前的故事结局，男孩和女孩，男孩和女孩怎么了？ 大海，沉默，沉没。 有一瞬间，我想把自己丢进这片寂静的水池里，却又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怀疑。 过了半分钟，陈许时仍然没有浮出水面。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面开始泛起杂乱的涟漪，我站起身，惊恐地看见水里的人挣扎着。 他的四肢扭曲着像在抽搐，干净的身体，仿佛被一双手，按着往深处压。 他的脑袋挣出水外的几个瞬间，我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充血，目光是那么忧伤。 我拔腿往游泳馆外跑，跑出很远，才抓住一个经过的男老师。 等到我们回到游泳馆，碧蓝的水池，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我站在池边，呆看着沉在水底的那个男孩，猛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进了胸腔。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的时间停止了。 水面以下，藏着永不崩溃的梦境。 鱼群交织，尘埃悬浮，光线也变得浑浊扭曲，像千万束目光汇聚着，从天空落入海底。 凝固在时间的尽头，坚硬，冰冷又凄迷。 我慢慢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感到害怕想要逃离，只要把身体沉进水里，就能沉入无声的梦里。 没有支撑，就无所谓坠落。 没有空气，就生不了悲喜。 原来，人真的容易改变，许多年后，我变得如你所愿。 比起陆地，更依赖海水。比起站立，更习惯漂浮。 只是许多次我闭上眼，始终找不到一个浮出水面的理由。 海上的风很大，吹着脸颊果露的皮肤生疼。 我穿好潜水服站到船头，望着整片湛蓝的海域，只觉得整个身子，沉甸甸往下坠。 好像有冰冷的海水，在胃里不断翻搅，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 手臂却被谁拽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我侧身看向旁边，同样穿一身厚重潜水服的男人，微笑道：“没什么，可能是还没吃惯这里的食物，中午那盘咖喱吃完后，老是觉得胃里冰凉难受。” 男人把潜水镜推到额顶，露出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睛，浓黑的眉微微挑向两边。 “要想适应东南亚食物，还得花些时候，尤其是你们这些南方人，在吃这方面最难应付。” 他说着伸手指向船外，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不过你放心，等今天征服了纽约号，昌哥就带你去马尼拉，找好吃的！” 我笑着拍了拍他健硕的肩，“昌哥威武。” 陈昌是我的大学学长兼潜伴。 已经陪我穿越了地球上大半个蓝色的版图，我们将其视为，对那四年贫瘠大学生活的报复。 我们的学校，在一个风沙弥漫的边远内陆城市，二本末流，校园建设得简陋。 沿外围走一圈，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就连名字听上去，也像一所野鸡院校。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晚上，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安慰，声音无比轻柔，她说：“没关系罗停，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大不了再来一年，我可以跟学校里商量，让你进师资力量最好的复读班。” 我擦了一下眼角，说：“谢谢老师，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再来一年，我还是这点分数。” 电话那头愣住了，随即，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罗停啊，你千万要调整好情绪，实在不行，就去做一下心理援助再来上，毕竟未来的路还长，一定要为自己做好打算，不能意气用事……” 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见了。 那一瞬我忽然想，一定也有人，对陈许时，说过类似的话——未来的路还长，要为自己做打算。 可事实上，他的未来早就断了，需要提前做的打算，也只是十七岁的自己，该选择哪张遗像。 不能太耀眼，不适合哀悼。 未来到底多长，谁也无法下论断。 有的人长生，有的人早死，有的人花团锦簇。 有的人只剩年轻的躯壳，不知什么时候，被谁一捏就粉碎。 挂断电话后，我呆呆地坐在床头，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泪流满面。 那件意外发生两个月后，罗年带我搬了家。 自那起，我再没去过那个从小长到大，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又过了两个月，我拿着一纸简陋的通知书，告别罗年，乘一夜火车，来到西北腹地。 我选择这所大学，只有一个原因——在这里，我不会遇见熟人。 这意味着，不会有人意识到，我身上发生的改变，给出“调整情绪”“做好打算”一类的糟糕建议。 他们只会说，我看上去，像一个沉默的濒死的人。 我就是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认识了陈昌。 那是我进校第三个月的傍晚。 我又一次逃了课，独自在校园里游荡，然后走进了那个无比简陋的游泳馆。 池子里，只泡着寥寥几个光膀子的男生，表情有些猥琐，大概在说着无聊的黄色笑话。 门外的空气，裹挟着暴雪，风声凛冽地拍打窗户。 我穿着羽绒服站在泳池边。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中，我看到一个雪·白的身体，安静地沉在池底。 他的手臂蜷曲，目光空洞而忧伤。 我已经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在水中看见陈许时。 他有时出现在洗手池，有时出现在玻璃茶杯，有时出现在雨后溅满水的泥坑。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旁躺着一个女孩，长发 飞舞，满脸笑容。 我俯下了身，感觉喉咙忽然被扼紧，因为那分明是我自己的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7章 【七十二】断发 第二天清晨。 周蔓用薄荷水，清洗了身体和头发，在太阳底下晾干，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卧在床上等待。 一直等到傍晚，摄影师才被众人簇拥着进屋来。 看见周蔓的瞬间，他怔住了—— 女孩穿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裙，盘坐在床上， 头发从她的两鬓分开，像一条蓬勃的黑色溪流，从床头一直蜿蜒到他脚边。 那张饱·满浑·圆的脸，就浮现在这条溪流尽头，纯净洁白，仿若飘着一层雾气的雪山。 她的眼睛羞怯地低垂着，睫毛在脸上，映出两道窄窄的暗影。 摄影师沉默着，胸膛安静起伏，好像有一只鸟藏在那里呼吸。 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在瞬间变得更白了，像白炽灯笼罩的墙皮。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的五指开始颤抖，然后猛地从胸前抢起相机，修长的食指吻住快门。 空气激烈碰撞，尘埃飞舞，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撕裂开，周蔓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这个声音，频繁疾速地出现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摄影师入魔般拍摄着眼前的少女，他不断地变换着姿势，寻找着最适合的角度。 时而睥睨时而匍匐，像是在这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屋子里迷了路。 天色渐暗，随行的人都已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周蔓和摄影师两人。 摄影师的眼睛，藏在相机后面。 周蔓的脸，藏在头发深处。 一片寂静中，他们彼此寻找，彼此试探，快门声不绝如缕。 周蔓觉得有些头晕，眼前这个人，有时好像离她很远，有时又近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跟随指引做出不同的表情和姿态，四肢前所未有地轻盈。 夜深了，月光落进屋内，摄影师拍到第1000张照片后。终于放下相机，精疲力竭地站着。 他的肩膀松垂，眼睛却还攒着劲，顽固而温柔地落在周蔓脸上。 修长的脖颈，轻轻转动，好像眼眶中长着另一个镜头，要把周蔓的每一个举动和神态定格。 在摄影师的注视下，周蔓只觉得身体又痛又痒。 她拨了拨长发，伸手拿过那只青色的竹篾筐，对摄影师说：“请问，能为我编一次头发么？” 摄影师眨了眨眼，轻点头，挪到周蔓身后坐下。 从他的身体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温热的呼吸，融化在黑夜里。 摄影师拾起一把头发，手腕触电般颤栗。 他编发的动作异常缓慢，好像在周蔓的头发上，记录着时间。 分成几股的发辫，每缠绕一寸，窗外的光线，便在指尖游动一点。 光线和发丝，不断交叉捆绑，精致的纹路缓慢下移，最后被紧系在发尾。 摄影师匍匐在周蔓的脚边，用一根紫色发辫，完成收束工作，扶着麻木酸痛的膝盖，缓缓起身。 影子落在床头，天光已经重又亮起来。 周蔓靠在墙边，抚摸自己精致齐整的发辫，她抬头看一眼摄影师，又看了看身下晦暗破朽的床板，然后起身。 一步步挪到摄影师身前，伸长手臂将那根长辫绕，在摄影师的腰间。 一圈比一圈紧，一圈比一圈缓慢。 做完这一切后，周蔓仰起头，吻住了摄影师的嘴角，嗫嚅着说，你带我走。 摄影师把周蔓带走了。 而周蔓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那个青色的竹篾筐。 离开镇子，摄影师带着周蔓，登上轮渡、火车，和摇摇摆摆的拉货三轮，穿梭在城市车道和泥泞的山路间。 每天早上醒来，摄影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周蔓梳理头发，轻柔地编成三股，牢牢缠绕在自己的腰间。 无论去往哪里，总是形影不离。 只有在为周蔓拍照的时候，摄影师才不得不解开腰间的束缚，让周蔓的头发，恢复最原始的状态。 取景框里的女人，美得越发摄人心魄，她的头发铺展在山林间、溪流边和绿意葱茏的田野上，一日比一日冶艳。 为摄影师的每一张照片，赋予独一无二的温度和形状。 短短三个月后，周蔓的人物特写，便开始出现在杂志上，摄影师在业内也声名鹊起。 比他们的作品本身，更受关注的，是他们的故事。 各路媒体记者，和自由撰稿人，蜂拥而至。 为摄影师和周蔓拍摄双人照，做长达几小时的双人采访。 然后用笔尖，蘸取各自的理解和想象，添油加醋地撰写不同版本的爱情故事。 有人在报道里写，“这是一个乡间长发魔女，和城市江湖侠客的现代爱情传奇”。 邀约纷至沓来。 有人邀请周蔓，参加慈善晚宴，问她愿不愿意剪下一段九十厘米的头发拍卖，为癌症儿童做爱心捐赠。 有人邀请周蔓，担任当地的旅游形象大使，拍摄宣传片，薪酬不菲，但需要在她的头发上，系颜色各异的花朵和旗帜，用鼓风机吹动造势。 周蔓统统拒绝了。 她唯独拒绝不了的，是摄影师冰川一样清澈好看的眼睛。 只要摄影师用那双眼看着她说，蔓蔓，我们还是去见一见，也许能有一些好机会。 她便不得不放下一切恐惧和顾虑，把长发缠绕在摄影师的腰间，重新出现在那些冰冷喧哗的镜头前。 把嘴角钉在固定弧度，一遍遍讲述同样的故事。 摄影师渐渐不再摄影了。 比起拍摄，他似乎更迷恋成为那个被拍摄和注目的对象。 摄影师在镜头前，熟练地拥着周蔓的肩膀，侃侃而谈，端着酒杯结交各路艺术家、商人和报业大亨。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失去了为周蔓打理长发的耐心。 在那些迷醉不堪的夜晚过后，摄影师胡乱将周蔓的长发，笼在腰际，飞快收拢打结。 像是一个饕餮的人，随意在腰间，套上一根盘口松垮的旧皮带。 那天早晨，周蔓从噩梦中醒来，翻过身，习惯性想要钻进摄影师怀里，却发现枕边的位置，清冷空荡。 她的手腕，猛烈颤栗了一下，睁开眼，发现摄影师穿着睡衣站在床边，手臂背在身后，无声注视着她。 她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和摄影师初见的那个傍晚。 同样的静止和凝视，同样燥热不安的空气，却又有什么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 周蔓一时想不通，她只是觉得恐惧。 她把后背贴住墙壁，拖着长发向墙角挪动，一边哑着嗓子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又要去参加活动么？” 摄影师沉默着，嘴角挂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忽然开口说：“蔓蔓，你的头发太长了。” 周蔓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的头发么？” “头发太长，就该剪掉一些，你知道你的头发现在有多值钱么，只要剪去一半的长度，就够我们未来许多年的开销。” 周蔓不可置信地瞪紧摄影师的脸。 在这个瞬间，她猛然意识到，让她感到陌生的，是摄影师的眼睛。 他眼里的冰山，早已经融化了，如今只剩一些干枯的水流，泛着滚热脏热的恶臭。 周蔓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复苏。 与此同时，摄影师伸出手臂。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银剪子，在冰冷的屋子里，发出刺眼的光芒。 摄影师蹲下了身，一把拽住周蔓的发尾，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要融化似得。 周蔓尖叫着踢蹬双腿，用力往回拉扯自己的长发。 但她的力气终究不敌摄影师，只有磅礴的泪水，慢慢沾湿了衣襟。 摄影师跪倒在床上，手里的剪刀，朝周蔓腰后的发丝，咬了下去。 那声刺耳的哀嚎，撕破了整个房间，久久不息。 这个声音是那么痛，愤怒又绝望，每个音节都在爆裂，燃烧。 摄影师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从周蔓嘴里发出的。 周蔓蜷缩在床上，漆黑凌乱的发丝，爬在脑后，嘴里还有阵阵呜咽。 摄影师扔掉手里的剪刀，握着那把两米长的黑发，连连后退。 他看着床上的女人，手指颤抖，嘴里嗫嚅着：“只是头发而已，只是头发而已，剪头发是不会痛的，又不是割掉了手指，又不是砍断了四肢，剪头发怎么会痛呢？” 摄影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周蔓，似乎想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拉进自己怀里。 但就在摄影师的手，触碰到周蔓的瞬间，床上的女人，忽然翻身爬坐起来，眼神凝固。 伸手从床上拿起那把银剪子，直直刺穿摄影师的胸膛。 摄影师瞪着眼，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身体汩汩地流出血来，仰面倒在地上，血水打湿地上断裂的发丝。 那些死去的头发，似乎又有了生命，在血泊中彼此缠绕翻飞。 窗外有风吹来，头发慢慢缠上摄影师的身体，一根根钻进摄影师逐渐冰冷收缩的毛孔，消失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吸收他体内的每一寸汁液。 清晨的光线洒入，只见摄影师的身体，在迅速变小变皱，剩下的皮肤和骨骼，也在撕裂融化。 半个小时后，阳光轰轰烈烈洒进来，摄影师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剩茁壮美丽的发丝铺在地上，泛着乌亮诱人的光芒。 周蔓叹息一声，走下床，赤脚踩在地上。 她朝地上那些黑色蔓草般的断发，弯下了身子，一手扶住膝盖，一手拽住脑后剩余的发丝，让头发垂落下来，发尾轻轻触地。 周蔓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长发，嘴里开始一遍遍喊着摄影师的名字。 地上的断发，受到召唤，瑟瑟爬动起来，彼此扭缠。 摩擦过那片干燥黯淡的木质地板，向蔓蔓脚边靠拢。 她嘴角挂着一丝惨淡的微笑，等待那些断发缓缓爬回断口处，继续生长。 爷爷，我要去找下一个能为我编发的人了。 蔓蔓想。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8章 【七十三】人待在水里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从六岁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在字典上，找出相关语义开始，我就对“停”这个字，充满了困惑和愤怒。 一个古怪阴森的字眼，长在我幼小的身体里。 像童话里女巫的诅咒，要在某个命运的拐角，掀翻我的马车，藏匿我的王子，脱掉我脚上的水晶鞋。 这是所有从小沉迷玛丽苏故事的女孩，不能接受的。 而我注定用整个童年的时间，和它搏斗。 这一切都要拜罗年所赐。 …… 听医院的护士阿姨说，多年前那个雪花纷扬的冬日傍晚。 我的母亲杨梅女士，望着襁褓中的女婴，微笑着，伸手在出生证明上填写的名字分明是“罗亭”。 因为身为中学语文老师的她，平生最爱的诗，是李清照那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护士阿姨还说，我妈本人也像极了那个著名的宋代女诗人，婉约风雅，才华卓越，头发浓黑繁密像锦缎。 可惜的是，女诗人活到了七十一岁。 而杨梅只活到二十七岁。 准确地说，她死于我出生当晚的产后出血。 去世前，在手术床上挣扎了四个小时。 而副院长罗年，也就是我爸，钻在手术室外的开水房里，抽完了整包黄南京。 杨梅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脚旁的烟灰，已经盖成一座小小的坟冢。 几天后，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到派出所给我上户口。 我命中的“亭亭玉立”的“亭”，就被误写成了“停车请注意”的“停”。 从小，我就见惯老师用一副便秘的表情，念我的名字。 也听惯外公喝酒后，指着罗年的鼻子骂：“梅梅要是知道你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能把棺材板掀翻，来掐你脖子！” 听到情难自禁，我也会跳上台子，红着眼，朝我爸喊——“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一类的琼瑶悲情台词。 只是不管身负怎样的骂名，罗年始终不肯去派出所给我改名，这点让我极为恼火。 我最大的苦恼，来自发小陈许时。 同为医院职工子女，我们两家一直挨着住。 陈家父母异常喜欢女孩，又见我身世可怜，恨不得把我藏到家里养。 于是，我和陈许时，自打光着屁·股，就厮混在一起。 陈许时只比我大三个月，个头却早早地超出我半个头。 四肢都长，天生的电线杆身材。 这根“电线杆”，从会说话跑路起，就自创了一种非常无聊的游戏——就是每次喊出“停”这个字的时候，都会猛地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陈许时的手心，有一条纹理，横穿全掌，俗称“通光手”，力道惊人。 听说他以前吃奶的时候，不是掐就是捏，他妈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没几分钟就痛得飙泪。 他断奶后，转移目标，对我的脑袋痛下毒手。 每次遭受暴击，我都要反应很久，才能感到脑部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陈许时已经跑出很远，捂着肚子触电似的狂笑。 我在他一掌又一掌的镇压下，缓慢地长大。 到了我们七岁那年，陈家父母生下第二个孩子，仍然是个男孩，取名陈谨时。 谨时乖巧贪睡，像只树懒，耳朵却很敏锐，听到动静就哑着嗓子，哭个没完。 我和陈许时，不得不撤离陈家院子，寻找新的据点。 也许是因为我们游魂一样，飘在诊室里，对医生们问诊造成阻碍，罗年便在一天下午，把我们带到住院部后面的池塘。 号称要在小学开学前，教会我们三种泳姿。 后来几天，我身体力行地告诉我爸，这是痴人说梦。 因为我连最基本的狗刨，都学不会，并且因为几次不同程度的呛水，产生阴影，缩进墙角不肯入水。 陈许时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很快就学成出师。 整个夏天，他都泡在池子里，得意地朝我咧着嘴。 我不为所动，在热风里，僵着身子，等他上岸。 天气燥热，蝉鸣不止。 一切都像忽然凝固似的，沉沉地压在头顶，我擦着头上的汗，蹲在岸边看。 陈许时的四肢在水中有些扭曲，有时显得短，有时忽然拉长，像一块被揉搓的橡皮泥，我看着发笑。 他加速游过来，站直身子，两只手臂往岸上一趴，湿漉漉的脑袋压在臂上。 问我为什么笑。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人待在水里，很奇怪的样子。” 陈许时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告诉我，“我妈说的，小孩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样，周围都是水，我们就是在水里长大。” 他说着，又朝我张开手臂，“别怕，你下来，就跟回到妈妈肚子里一样。” 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时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把手交给他。 挣扎良久，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松了一口气，随即笑起来，“陈许时你忘了，我早就没妈妈了，我怎么回到妈妈肚子里。” 说着，我便理直气壮地往后退，嘴里重复道：“我不下水，反正我不下水。” 陈许时无奈地瞪我一眼，转身向前轻巧地蹬一下腿又蹿出去，一下离岸好远。 我突然有些慌了神。 看着陈许时逐渐缩小的身影，白皙的脚腕，扑腾出团团水花，在眼前一路绵延。 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陈许时只要像这样一直游，就能游回到妈妈的肚子里，被温暖地包裹住。 而我始终只能站在岸边，无法下水，无家可归。 我的双脚麻木，后脖颈被晒得发烫，开始针刺一般发痛。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没有妈妈”意味着什么。 我在岸边，把持不住地哭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模糊成一团的视线里。 我隐约看到，水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朝着我飞快地游来。 他们嘴里喊着什么我听不到，我只能听到自己一遍遍地喊妈妈。 妈妈变成一汪水，沸腾在我的眼睛里。 那天傍晚，罗年抱着我，去卫生所旁边的面馆吃牛肉面。 陈许时一路捧着湿衣服，跟在后面，也是难得的安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9章 【七十三】时间停止 罗年把我们带到角落的座位。 我和陈许时面前，各摆一瓶可乐，面端上来后，埋头猛吃。 罗年自己斟酒，也不说话，举起酒杯，往我们的可乐瓶上一靠，就仰起脖子倒进嘴。 面碗见底后，我摸着肚子抬起头，看见我爸的脸，已经红得像块烫熟的猪头肉。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住我，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陈许时把头凑过去听，扭头告诉我，“叔叔在喊你名儿呢。” 我放下筷子，困惑地注视神神叨叨的我爸，“爸我在呢，你喝好了么？面怎么没动？” 罗年咂了几下嘴，忽然又抬起嗓门，大叫我的名字。 我和陈许时，在长条凳上被吓得一抖，我轻轻应声，紧张地看着他。 罗年明显醉了，话说得颠三倒四，“停停，你别怪爸给你取这个名，爸爸当年不是失误写错了，这是故意给你取的名字，罗停，罗停。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停停，我的时间，全都长到你身上去了。” 那天晚上，我爸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你妈走的那天，我的时间就停止了。 我和陈许时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泣不成声，更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 奇怪的是，这天以后，我不再讨厌我的名字。 陈许时也不再做那个无聊的游戏，而是开始轻柔而认真地喊我：“罗停。” 有什么改变，在我们身上静悄悄地发生了。 后来，再遇到有人对我的名字表示嘲讽，我都会想起我爸说的那句话。 我冷冷地翻着白眼对他们说：“你懂时间停止的感觉么？不懂就别瞎说话。”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以时间的名义，装成过来人的样子，为属于自己的那个符号，做了一副坚硬的盔甲，然后藏身其中，独自冲撞。 外表坚硬的抵抗背后，没有人比我更迫切地想要明白——“时间停止”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骨子里的敏感多思，让我入学后，早早地成为一个所谓的文艺少女。 习惯了阅读和书写。 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也开始在刊物和报纸上发表小说，赚取目光和眼泪。 我虚构出许多人物。 比如，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胸腔里藏着一口钟的少年，还有一出生就白发苍苍的男孩…… 我把那些飘着墨香的故事，统统拿给陈许时看。 他看完后，总是会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我，然后一边笑，一边皱起眉头：“罗停，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跟你说，平时写倒是可以，高考作文可千万别这样做梦，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陈许时已经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身兼大队长，和学校的游泳队队长的他，已经再也不会用手掌拍我的脑袋。 只是那种欠揍的腔调，怎么也改不掉。 我没能告诉陈许时，不管故事有多离奇，主题却始终唯一。 它在无数深夜悬浮在我耳畔，不断死去，又复活在我的笔尖。 我逐渐弄懂时间，却还是不明白，何为“时间停止了”。 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在不快不慢地拉长。 陈许时的也是。 我想，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时间就会一直往前。 我叫罗停，停止的停。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神奇的瞬间，直到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在我身处的这所市重点高中，每学期，都有三节体育课，安排在游泳馆，那是我的噩梦。 课前，我总要提前想好理由，逃脱下水的厄运。 那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节游泳课，我照旧穿着毫无特点的黑色长袖泳衣，走到体育老师面前，告诉她我肚子痛。 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块白色毛巾，装模作样地裹住自己。 老师似乎也懒得应付，对峙了几秒，就挥手让我到角落休息。 离开人群，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袋子里翻出笔记本，盘腿坐着开始构思新的杂志稿子。 光线静静地洒在脚背，连空气都是温柔的，耳边不断传来骚动，男孩的咆哮，夹杂女孩的尖叫，还有水花飞溅的声音。 几分钟后，喊尖声忽然沸腾起来。 我抬起头，看见陈许时，像条雪白的银鱼一样，在水中变幻着泳姿，周围聚着一群千姿百态的观众。 我几乎能想象，他下课后浑身湿透地站在我面前时，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有那声：“嘿，旱鸭子，今天又没下水啊？” 明明想嗤笑，心脏却控制不住地温柔塌陷，湿意在额角无声无息地蔓延。 我忽然想出一个故事，酝酿了几分钟，便埋头在本子上写起来。 故事发生在一个滨海小城，主人公是一对被诅咒的孩子。 他们在十几岁的年纪相爱，只是每当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时间的流速，就会骤变。 他们会在几分钟里，惊恐地看着对方衰老，除非及时松开触碰的双手，不然就会器官衰竭而死。 离开对方，一切又恢复常态。 这意味着，在该亲密的年纪，他们只能深情而悲哀地望着彼此。 他们苦于无法摆脱命运，直到少年无意中发现，那个城市最靠近海的地方，不会受到诅咒。 于是，每天傍晚，两人都来到沙滩上牵手，拥抱，逐渐成为一对贪·婪的情人。 他们待在海边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整夜都不肯离开。 老师来了，双方家长来了，整个城市的人都闻讯赶来。 像参观海边的雕塑一样，议论不休。 不管外界如何干预，他们依然坚决拒绝回到城市里。 故事的最后，男孩的父亲无奈之下，想要召集所有围观的人，帮忙将两个孩子绑回家中。 他们手拉着手在人群中逃蹿，眼看就要被抓住，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奔入大海，然后沉没。 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两人闭着眼睛拥抱在一起，面带微笑，身体剔透。 但是尸体还没来得及运到殡仪馆，他们就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双双垂暮。 看上去，像是一对陪伴彼此，度过了一生的老人，被运往共同的坟墓。 我写得尽兴，察觉不到周围任何动静。 笔下正进展到两位主人公，初次来到暮色沉沉的海边，我突然看见纸张中间，落了几颗水珠。 我愣了一下，慌忙合起本子抬头，果然，撞上陈许时凑过来的一张湿透的脸。 没等我说话，他就笑着，将我的笔记本从我怀中抽了过去，一边翻看着，一边往前跑。 我从座位上跳起来，赤脚狂追，嘴里一迭声骂着。 我跟着陈许时，跑到水池侧边，才发现整个游泳馆是空荡的，只剩我们的声音，在拱形四壁间回荡。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显示，已经下课二十分钟，这个时间点，其他人早就去吃晚饭等待上晚自习。 我喘息着追到陈许时身前，狠狠朝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这一脚并不轻。 我看见陈许时皱紧了眉头，嘟哝了一句“真狠啊”，弯腰搓了搓膝盖，又很快直起身，把笔记本举高，一脸挑衅地朝我逼近。 我能感觉到，陈许时身上湿润又灼热的气息，像一层浓稠的雾气包裹住我。 这个距离过分亲密了。 我缩回头，想要往后退，却感觉到脊背被一只手重重抵住。 陈许时一手撑着我的后脊，另一只手，仍旧拿着笔记本举在半空，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说：“连游泳池都不敢下的人，怎么能写大海呢，罗停你总不能写什么，都只靠想象力？” 我徒劳地踮起脚想要拿回本子，一边没好气地回应：“你懂什么，想象力是故事的土壤，写东西不靠想象力靠什么。再说了，大海只是一种意象，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时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快把本子还给我！” 陈许时愣了愣，把手臂放下来，任我一把将笔记本抢了回去。 他撇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泳池，问：“你就不想知道，在水里是什么感觉？” “不想。” 我说，“陆地上的世界，已经够复杂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下水，你死了拖我下水这条心。” 我转身往回走，听见陈许时问：“你写那些故事，不就是想弄清楚，时间停止的感觉么？” 我愣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等他继续。 “你知道潜水么，听说人在水面以下一定距离，时间的流速就会减慢，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 “你答应我，高考完去学游泳，我们一起去海滨城市念大学，我带你潜水好不好？” 我的嘴唇，一时间干涩得厉害，心脏跳动得几要炸裂，背后的声音又响起来 “罗停，你想探索的那些事情，我都想陪你体验，反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凉意从瓷砖深处刺入脚掌，我知道自己是喜悦的。 只是一时不知道，是该故作镇定地往前走，还是转身看他。 最终，我还是像颗钉子一样僵在原地，背对他点了点头。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好”。 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怎么说得，好像你潜水很厉害一样，潜水和游泳可是两码事，要不，你现在潜一个给我看看？”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0章 【七十三】下坠 时间已经快过食堂饭点，饥饿感让我有些乏力。 而陈许时，平日里饭量惊人，再加上刚刚运动了一节课，肯定早就饿晕了。 现在最应该的，是拉他去吃饭，谁要看这家伙又往水里钻啊。 我叹了口气，转身伸手想拉陈许时走。 却看见他轻松挣开我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翻身下水。 他划着水，朝我粲然一笑，便闭气潜进水底。 这是泳池的深水区，旁边的牌子上标明，水深五米。 陈许时像一颗琥珀，沉淀在透明世界里，慢慢离了岸。 我忽然被一阵恐惧感击中。 我抓紧笔记本，蹲下了身，目光戳在他漆黑的头顶，我想我需要另外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我开始努力回忆，先前的故事结局，男孩和女孩，男孩和女孩怎么了？ 大海，沉默，沉没。 有一瞬间，我想把自己丢进这片寂静的水池里，却又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怀疑。 过了半分钟，陈许时仍然没有浮出水面。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面开始泛起杂乱的涟漪，我站起身，惊恐地看见水里的人挣扎着。 他的四肢扭曲着像在抽搐，干净的身体，仿佛被一双手，按着往深处压。 他的脑袋挣出水外的几个瞬间，我清楚地看见那双眼睛充血，目光是那么忧伤。 我拔腿往游泳馆外跑，跑出很远，才抓住一个经过的男老师。 等到我们回到游泳馆，碧蓝的水池，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我站在池边，呆看着沉在水底的那个男孩，猛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进了胸腔。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的时间停止了。 水面以下，藏着永不崩溃的梦境。 鱼群交织，尘埃悬浮，光线也变得浑浊扭曲，像千万束目光汇聚着，从天空落入海底。 凝固在时间的尽头，坚硬，冰冷又凄迷。 我慢慢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感到害怕想要逃离，只要把身体沉进水里，就能沉入无声的梦里。 没有支撑，就无所谓坠落。 没有空气，就生不了悲喜。 原来，人真的容易改变，许多年后，我变得如你所愿。 比起陆地，更依赖海水。比起站立，更习惯漂浮。 只是许多次我闭上眼，始终找不到一个浮出水面的理由。 海上的风很大，吹着脸颊果露的皮肤生疼。 我穿好潜水服站到船头，望着整片湛蓝的海域，只觉得整个身子，沉甸甸往下坠。 好像有冰冷的海水，在胃里不断翻搅，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 手臂却被谁拽了一下，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我侧身看向旁边，同样穿一身厚重潜水服的男人，微笑道：“没什么，可能是还没吃惯这里的食物，中午那盘咖喱吃完后，老是觉得胃里冰凉难受。” 男人把潜水镜推到额顶，露出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睛，浓黑的眉微微挑向两边。 “要想适应东南亚食物，还得花些时候，尤其是你们这些南方人，在吃这方面最难应付。” 他说着伸手指向船外，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不过你放心，等今天征服了纽约号，昌哥就带你去马尼拉，找好吃的！” 我笑着拍了拍他健硕的肩，“昌哥威武。” 陈昌是我的大学学长兼潜伴。 已经陪我穿越了地球上大半个蓝色的版图，我们将其视为，对那四年贫瘠大学生活的报复。 我们的学校，在一个风沙弥漫的边远内陆城市，二本末流，校园建设得简陋。 沿外围走一圈，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就连名字听上去，也像一所野鸡院校。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晚上，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安慰，声音无比轻柔，她说：“没关系罗停，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大不了再来一年，我可以跟学校里商量，让你进师资力量最好的复读班。” 我擦了一下眼角，说：“谢谢老师，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再来一年，我还是这点分数。” 电话那头愣住了，随即，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罗停啊，你千万要调整好情绪，实在不行，就去做一下心理援助再来上，毕竟未来的路还长，一定要为自己做好打算，不能意气用事……” 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见了。 那一瞬我忽然想，一定也有人，对陈许时，说过类似的话——未来的路还长，要为自己做打算。 可事实上，他的未来早就断了，需要提前做的打算，也只是十七岁的自己，该选择哪张遗像。 不能太耀眼，不适合哀悼。 未来到底多长，谁也无法下论断。 有的人长生，有的人早死，有的人花团锦簇。 有的人只剩年轻的躯壳，不知什么时候，被谁一捏就粉碎。 挂断电话后，我呆呆地坐在床头，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泪流满面。 那件意外发生两个月后，罗年带我搬了家。 自那起，我再没去过那个从小长到大，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又过了两个月，我拿着一纸简陋的通知书，告别罗年，乘一夜火车，来到西北腹地。 我选择这所大学，只有一个原因——在这里，我不会遇见熟人。 这意味着，不会有人意识到，我身上发生的改变，给出“调整情绪”“做好打算”一类的糟糕建议。 他们只会说，我看上去，像一个沉默的濒死的人。 我就是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认识了陈昌。 那是我进校第三个月的傍晚。 我又一次逃了课，独自在校园里游荡，然后走进了那个无比简陋的游泳馆。 池子里，只泡着寥寥几个光膀子的男生，表情有些猥琐，大概在说着无聊的黄色笑话。 门外的空气，裹挟着暴雪，风声凛冽地拍打窗户。 我穿着羽绒服站在泳池边。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中，我看到一个雪·白的身体，安静地沉在池底。 他的手臂蜷曲，目光空洞而忧伤。 我已经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在水中看见陈许时。 他有时出现在洗手池，有时出现在玻璃茶杯，有时出现在雨后溅满水的泥坑。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旁躺着一个女孩，长发 飞舞，满脸笑容。 我俯下了身，感觉喉咙忽然被扼紧，因为那分明是我自己的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1章 【七十三】时间的意义 我往前走去，笔直地跳进了泳池。</p> 最初的那几秒钟，异常漫长，我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毫无阻碍地下沉。</p> 就连条件反射的挣扎，都显得敷衍，不过是在走一个死亡的过场。</p> 我想，对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归宿。</p> 可惜，我没能在那个狭小的泳池里死去。</p> 将我救起来的那个人，就是陈昌。</p> 我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醒来后，面前浑身湿透的男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朋友，下次跳请记得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不然很容易把救你的人拉下去垫背。”</p> 我再次跳入水中，是来年春天。</p> 我穿着一件鹅黄的泳衣，站在相同的位置，忐忑地看着游泳池里的陈昌。</p> 他张着手臂朝我喊：“别怕罗停！勇敢往下跳！”</p> 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才学会游泳，后来被陈昌，强制拉进他主持的游泳社团。</p> 社团氛围热烈，每周都有两三次的水池活动。</p> 在那个一年四季风沙漫天的西北小城，我们游泳的时候，几乎带着与命运搏斗的英勇。</p> 蹬腿和划臂，都咬牙切齿，使尽全力，像一群被禁锢在动物园里的白鲨，挣扎在太平洋的梦里。</p>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p> 大三那年冬天，这座城市遭遇了二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沙尘暴，整个学校停电。</p> 当时是傍晚，我拿着一罐酸奶，掀开食堂油腻厚重的门帘走出来，听见四周一片喧嚣，黄沙正将远处的宿舍楼吞没。</p> 再往前走几步，感觉整张脸都盖了一层沙，喉咙里也充满颗粒物。</p> 我们一群人狂奔起来，聚集到外操场上，像是一群泥塑紧挨着，朝黄沙逼近的方向张望。</p> 有几秒钟的时间，谁也没说话，只能听见头顶上空的咆哮，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地往身前涌。</p> 我忽然感到，后背被谁推了一下，转过头，发现竟是陈昌。</p> “怎么样，南方人，是不是吓破胆了？”他的笑容在一群惊恐的脸中，显得极为刺眼。</p> 我嫌弃地瞥了一眼陈昌嘴边的米粒，“你胆大，怎么嘴都没擦，就撒丫子跑来了？”</p> 他赶忙擦了擦嘴，瞪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罗停，如果马上就是世界末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p> 我一向是最抗拒这样虚无缥缈的命运设问。</p> 但在那一瞬间，那两个字，几乎本能地冲出我的身体。</p> “潜水。”我望着漫天狂舞的风沙说。</p> 进纽约号之前，陈昌又当着船上众人，将当年在泳池救我的场景绘声绘色演绎了一遍。</p> 我朝他翻着白眼，“怎么，要不我再跳一次，好让你在海里重新施展一下拳脚？”</p> 陈昌笑着，帮我把潜水镜戴紧，“凭你现在的功夫，想淹死也很难了。”</p> 陈昌说着又搡了一下我的肩膀，“诶，大学到现在，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潜水么？”</p> 我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努力回想，终于泄气笑道：“太多，记不清。”</p> 陈昌冲我嗤笑一声，检查好所有潜具，走到船边，背对着我大声说：“这是我们第96次潜水，第17次封潜。”</p> 说完，他便迅速翻身入水，我在身后一片起哄声中愣了一会儿。</p> 走到相同的位置，望着眼前浩瀚又深不见底的蓝，深呼吸，也跟着跳了下去。</p> 伴随越来越暗的光线，我们缓慢下潜。</p> 纽约号的沉没深度是28米，潜水电脑里的深度逐渐攀升，我们终于看见纽约号狭小的入口。</p> 陈昌在前面布线，我跟着钻进去，再下一层。</p> 转身，终于让身体，沉入地板上那厚重绵软的灰尘。</p> 我尽量控制脚蹼的力度，不让自己扬起太多灰尘，模糊视线。</p> 又忍不住拖慢速度，感受脚下温柔的厚重感。</p> 这是我爱封闭空间潜水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就是黑暗。</p> 我对陈昌说过很多次，“封潜最美的时刻，便是关闭所有的灯光，陷入那原初的亘古黑暗之中。”</p> 这种极致的密不透风的黑暗，自然是危险的。</p> 所以，陈昌有一次在听完我抒情后，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问：“你知道为什么，在水下绝对不能丢掉光么？”</p> “因为这样容易弄丢潜伴。”我回答。</p> 他摇摇头，“对，也不全对，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彻底的黑暗，会让人不想离开，宁愿丢掉一切光明，就此归去。”</p> 他当时的眼神压迫着我，让我只能点头表示明白。</p> 陈昌这个人很怪，平日里嘻嘻哈哈，却总能在一些时刻拽紧你的灵魂，像是比你多活了几辈子的人。</p> 纽约号里的他，显得尤其谨慎，步伐拖得很慢，布线也比往常更严格。</p> 而跟在陈昌后面的我，即使把行动放到最缓，还是产生了空间错乱的感觉。</p> 这是因为纽约号的姿态特殊，它是右舷朝上侧卧于海底，左半侧几乎完全没入泥沙。</p> 这也意味着，此刻的我们，是在海床以下穿行。</p> 而周身的空间，也已经逆时针调转了90度。</p>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却又诡异，好像一脚能踏入另一个时空。</p> 那里有已经失去的和终将失去的一切。</p> 我跟在陈昌身后，听着自己的呼吸，胸腔里一阵奇异的疼痛感，席卷了我，我的双腿有些发颤，只能强忍着继续往前挪。</p> 剧烈的疼痛过后，一些沉在心底的东西，泼洒出来。</p> 像尘埃一样慢慢缠住双脚，久远的声音，在寂静黑暗的船舱里回荡。</p> “罗停，你知道潜水么，听说人在水面以下一定距离，时间的流速就会减慢，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p> “你答应我高考完去学游泳，我带你潜水好不好？”</p> 我停下脚步，顺着那个声音望去。</p> 那个人穿过遥远的稀薄的光线，踏过那些绵软细密的尘埃，张开双臂朝我走来。</p>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过身，朝他的方向走。</p> 泪水模糊面罩的瞬间，我悄无声息地熄灭了头顶的光线。</p> 黑暗似乎持续了很久，久到我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那个幽暗的船舱里，然后有一阵急促古怪的呼唤，击中我的后背。</p> 我的身体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在这股力量的控制下，猛地侧转，陈昌面罩背后那双血红的眼睛，出现在我眼前。</p> 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呼吸的声音，像是要爆炸。</p> 我盯着他的脸，彻底清醒过来，身体一阵发烫。</p>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陈昌转身拉着我，不由分说地往出口的方向走。</p> 上了岸，我才意识到，我们根本没来得及进入纽约号久负盛名的引擎舱。</p> 陈昌整个下午都没有和我说话，在俱乐部吃饭时，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p> 独自吃完半份咖喱，我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休息。</p> 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都开始发热，起身想离开，双腿一软又跌回座位，随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p> 我掐着大腿，忍耐了半分钟。</p> 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哇”的一声吐了满桌。</p> 面前一片狼藉，而我像一头死猪，背靠座椅，晕头转向地承受四面八方投来的震惊和厌恶的目光。</p> 和我隔着几桌的陈昌赶过来，白着脸，向所有人道歉，将我扛回宾馆。</p> 他狠狠塞了两颗退烧药，进我嘴里，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p> 暮色悄然降临，窗外的草丛里，传来虫鸣声，每一声都在拨弄我抽动着的脑部神经。</p> 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半躺在床上独自看着窗外，只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p> 陈昌的声音，忽然飘过来，带着凉意，“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发烧烧坏了脑袋，才在海底摁灭电筒的。”</p> 我盯住窗户玻璃上的一块斑点，努力回忆，自己是如何把灯光掐灭的，却始终无法记起。</p> 只能想起那个缓缓朝我走来的影子，我知道，自己在那个瞬间，是真的想要留下。</p> 我望着玻璃中的自己，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说话。</p> 陈昌在旁边刷地一下起身，“你一点长进也没有。”</p> 我惶惑地抬起头，发现他正神情阴冷地注视我。</p> “十七岁的时候，穿着羽绒服往水里跳。现在你二十七了，怎么还是这么蠢？”</p> 陈昌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哀伤起来，“罗停，十年了，我始终都不明白，在水下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管你曾经遭遇过什么，十年，这么长时间，还不够放下么？”</p>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感到一阵滚烫，在眼眶里盘旋。</p> 我张开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p> “十年对你们来说，或许是很漫长的时间，对我而言，只是把同一天重复了千遍万遍，我的时间早就停止了。”</p> “陈昌，当你眼睁睁看着一个不可替代的人，死在你面前，你才会明白，时间唯一的意义，只是用来计算他离开了你多少天。”</p> 我沉默地倒回床上，捂住胀痛的头，把自己包裹起来。</p> 只觉得整个天花板都压在头顶。</p> 不知道以这种姿态过了多久，我再伸出脑袋往外看的时候，陈昌已经不在房里。</p>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p> 俱乐部的同伴告诉我，陈昌一大早就退了宿，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p> 我拿起手机又放下，怔在原地愤懑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决定多留些日子。</p> 索性等彻底退烧后，请当地潜导，再带我下一趟纽约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2章 【七十三】新年快乐 留守苏比克湾的第四天，我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过来，约好潜导，打算下午就出海潜水。</p> 午睡醒来拿起手机，发现一下子多了三通未接来电，都来自罗年。</p> 这让我有些疑惑，罗年的午睡纪律很严格，往常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办公室里休息，雷打不动。</p> 我回拨过去，不过几秒，便被接通了，传来的声音无比熟悉，却不是罗年。</p> “喂，请问，是罗停姐么？”我愣了几秒。</p> 反应过来对面的是谁后，只觉得手腕一阵发紧，嘴里迟缓地蹦出两个字，“谨时？”</p> “是我。我是趁罗叔午睡的时候，偷偷拿他手机打给你的，罗停姐你现在方便说话么？”</p> “方便啊。”我一边回答，一边感到有些意外。</p> 之前听家里人提到过，陈谨时高中毕业后，留在县城的医学院。</p> 近两年暑假都在人民医院实习，罗年亲自带他。</p> 听说两人关系很亲近，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已经胆大到敢偷拿他的手机。</p> 我咳了两声，想着等对面的人把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教训。</p> 谨时的声音，依然像女孩似的轻缓温柔，可是他用那样的声音，说出的句子，却让我耗尽了力气去理解和接受。</p> 挂断电话，我在沙发上呆坐了几分钟，然后买了当晚的航班回国。</p> 赶到医院时，是第二天中午。</p> 推开门，我看见罗年，正吊着一瓶盐水，躺在床上看电视，情况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糟糕。</p> 我平复了心情，喊了一声“爸”，他好像没有听到，于是我走进病房凑近了看他。</p> 罗年的头发依然黑而茂盛，只是有些长了，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小了一号，苍白的脸颊有些凹陷。</p> 我把脑袋往下垂，几乎要碰到罗年的肩膀，他才终于撇过头来看我，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p> 我心里一紧，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又喊了一声：“爸。”</p> 这一回，罗年终于发出了动静。</p> 那是一种古怪的，从喉咙深处传来的声音。</p> 像是动物，持续不过两秒钟，又回归了安静。</p> 他转过头去，目光重新对准正放着脑白金广告的电视机屏。</p> 我跌坐在床头，好像被腥咸的海水堵住了鼻腔，连呼吸都吃力起来。</p> 直到这一刻，我才算明白陈谨时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p> 谨时在电话里告诉我，罗年的“阿尔茨海默”，已经被诊断出有半年，但因为情况不算严重，一直隐瞒。</p> 直到几天前他突发脑梗，从医院楼梯上摔下来，加重了病情，又引发了认知障碍。</p>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被打乱了情绪和记忆，彻底走丢在他自己的身体里。</p> 当天下午，我在谨时的帮助下，把罗年带回家中。</p> 从上车到进楼梯，他始终像孩子一样，瞪着眼，四处张望，任由我们撑着他的手臂慢慢往前挪。</p> 偶尔会从嘴里，蹦出一两个古怪的字眼。</p>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我。</p> 只是牢牢牵紧他的手。</p> 我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这样牵着他走。</p> 照顾罗年并不难，只是出门变得奢侈起来。</p> 好在撰稿人这份工作，本来就自由。</p> 罗年卧床的时候，我就拖一把椅子，在旁边安静地敲着键盘。</p> 间隙里，端水喂药，再掀起被子看一下，他有没有把脏东西弄在床单上。</p> 日子过得飞快，从清晨到傍晚，好像就隔着几杯半凉的茶水，和挤满掌心的彩色药片。</p> 我总在太阳下山时，扭头看罗年浸没在夕阳里的侧脸。</p> 那个时刻，我的心里无比平静，好像过去的二十七年里，我们一直这样生活在一起。</p> 每周末，陈谨时都会过来看望，带来一些保健药品和水果。</p> 谨时性格温和沉默，这一点，和他的哥哥不同。</p>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常让我想起记忆中的那张脸。</p> 一天下午，谨时抱来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厚厚几摞海洋地理杂志，说：“罗停姐，这些书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知道你喜欢潜水，没事的时候可以翻翻看。”</p> 我迭声道谢。</p> 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发现出版日期已经是许多年前了，不过纸张保存得很完好。</p> 我把杂志抱进屋子，摆到书桌上的时候，手臂忽然僵住了。</p> 一个想法席卷脑海，我转身急切地问旁边的谨时：“这些杂志不是你的吧？”</p> 谨时慌乱地看了我一眼，放下书，垂手站着，“嗯，都是我哥留下来的。”</p> 许久，我点了点头，注视着一下被占据了大半的桌面，感到胸腔被什么东西填满。</p> 好像尘封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丝裂缝，风声雨声，和刺眼的光线，都漏了进去。</p> 这些书，陪伴我度过此后许多个下午。</p> 在一些照片旁边的介绍文案里，地点被用蓝色墨水笔画了圈。</p> 千岛湖、克隆、苏比克湾、墨西哥湾……</p> 海水穿透纸页淹没我的指尖，大概都是书的主人，曾经无限憧憬的地方。</p> 有些我已经去过，至于剩下来的地方，我会慢慢走遍。</p> 陈许时，你别嫉妒，每个人都有到不了的地方，这些是你的遗憾，就像，你是我的遗憾。</p> 我摩挲着纸页想。</p> 转眼到了深秋，罗年身体的失衡，慢慢恢复过来，说话也清晰了许多，只是思维仍然是混乱的。</p> 说出口的句子，常常让我哭笑不得，记忆也不成系统。</p> 来劲的时候，我在他眼里，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离家多年的女儿。</p> 有一天下午，罗年睡觉醒来，忽然拽住我的胳膊，嘴里不停地喊着“梅梅”。</p> 我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于是放下手里的工作，听天由命地坐过去。</p> 忽然发现，罗年看着我的目光，是那么温柔。</p> 我好奇地凑近盯住他的脸，想知道这个男人，此时置身于过往的哪段时空。</p> 没想到，罗年冷不丁伸手摸向我的肚子，有点痒，我躲了一下。</p> 却见那只手臂，仍然不依不饶地伸在半空，手腕颤抖着。</p> 我叹息着，让他的手掌贴紧了我的皮肤，然后困惑地看着那只粗糙的手，开始在我的小腹上来回抚·摸。</p> 罗年的脸上，接着竟然挂起了少见的笑容。</p> 隔了几秒，他侧过头轻声问我：“明天就是预产期了，宝宝该叫什么名字？“</p> 我浑身一抖，怔怔地看着，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眼泪一下子狠狠堵住了视线。</p> 我把哭声咽回肚子里，对他说：“你是爸爸，名字应该你来起。”</p> 罗年傻笑着看我一会儿，然后收住胳膊，默默躺回床上，嘴里不停嘟哝着：“我想想啊，我想想啊……”</p> 然后就盯着天花板不说话了。</p> 我知道，这寸记忆已经跌出他的脑海，他再次被抛进虚空中。</p> 看着床上罗年凝固的脸，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哭起来。</p> 听到声音，他又扭过头看我，表情困惑。</p> 我挂着满脸的泪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的宝宝叫罗停，停止的停，这么怪的名字，也只有你想得出来。”</p> “你说，你要把在自己身上停止的时间都交给她。可是罗停长大了，不争气地陷入自己的命运。”</p> “直到有一天，她的时间也停止了，却没办法把这些停止的时间，交给任何人，只能任它们像黑洞一样，活在身上。”</p> 我一边说，一边躺到罗年身边，听着他胸膛里钝重的呼吸。</p> 就在即将睡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沉沉铺进耳畔，像是梦话，却又那么清晰，“停停别难过，爸爸花了大半生才明白，时间停止，也意味着地久天长。”</p> 我扭过头，看见罗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喏，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在这里，地久天长。”</p>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也许下个瞬间，他又会忘了我是他的女儿。</p> 但至少此时，我能在从小待惯了的肩头，大口喘息着，像溺水的人，重新回到岸上。</p>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新年迫近了，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小区的树梢都挂起灯笼。</p> 有老人在下面搭了板子写春联，四下一片热闹祥和。</p> 罗年的身体慢慢好转，开始坐在阳台躺椅上，跷着脚，听收音机。</p> 那天，我正在客厅拖地，撇头发现阳台上的他，双手捧着收音机，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楼底，我喊他也没有反应。</p> 我快步走到窗前。</p> 往下看，发现一个穿黑衣服的高个男人，正站在单元门前的花坛里。</p> 我第一反应以为是陈谨时，定睛看却不是。</p> 而是另一张熟悉的脸。</p> 脑袋里有一根弦一下崩断了，我立即拉开窗，惊喜地伸出手臂朝楼下喊：“陈昌，你怎么来了？”</p> “过来出差，想起你，就来看看。”陈昌说。</p> “十六楼！”我半个身子，趴在窗户口大叫着。</p> 陈昌仰着脖子，脸有些红。</p> 不知道是衣服穿得太多，还是因为刚才跑了许久。</p>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把双手笼在唇边，朝我喊：“不上去了，我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一声，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时间重新开始了，请记得第一个通知我。”</p> 阳光寂静地笼罩着我的脸，天空蓝得清澈明朗，像颠倒的海。</p> 我朝着头顶上空撑开手臂，如同站在风声凛冽的船头，即将腾跃入海的深处。</p> 直到感觉手肘有些痛，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窗口趴了很久。</p> 久到下面写春联的老人家，惊恐地抬头打量着我，久到身后已经响起了熟悉的鼾声。</p> 我关上窗，走到那架轻柔摇荡的躺椅旁，俯身把半侧脸贴在起伏的胸口上，好像倚着一团海浪。</p> 我突然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关于爱，关于死亡，关于时间。</p> 犹豫了许久，最后只是说了一句，“爸，新年快乐。”</p> 新年，快乐。</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3章 【七十四】老晏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晏。</p> 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我决定像所有人一样，叫他老晏。</p> 在我还小的时候，老晏看上去就已经老了，虽然现在算起来，那时的他不过四十多岁。</p> 老晏身上有太多岁月的痕迹。</p> 比如眼角密集的纹路，比如那件经年不变的灰色夹克，比如稀疏得好像随时会被风扒光的头发，以及扎根在每个毛孔里，密不透风的沉默。</p> 巷子里的人喊他“老晏”，或者直接粗暴地称呼一声“卖爆谷的”。</p> 因为他总在每天，太阳近最高点时，推着那架黑色爆谷机，出现在巷口。</p> 铁质机架，往水泥地上一撑，装满炒米棒子的塑料袋，往车架上一套，</p> 再松开旁边扎紧的米袋，就算是完成所有准备工作，</p> 然后便可以抖抖索索地，从口袋摸出一只烟点燃，整个身子跟着软下来，后背往后一靠。</p> 双腿微曲着，像是要融化到身后那截红砖墙上。</p> 只剩一双锋利的眼，吊在烟雾里。</p> 在中午回家的孩子们，填满这条巷子之前，老晏大概可以抽完七支烟。</p> 许多阴冷的早晨，我就这样裹着厚棉被，伏在窗口窥看。</p> 一边打开日记本，得意地写下类似“那个男人每吐出一口浓浓的烟，便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的句子。</p> 放下笔，继续撑着脑袋，等他把嘴里的烟拔出来，戳进漆黑的砖缝里，换上新的一支。</p> 很快，老晏就会迎来第一批客人。</p> 穿校服的孩子们，吵吵嚷嚷地涌过来，他们中，只要有一个肯出三块钱买一桶苞米，所有人便都走不动路了。</p> 老晏在簇拥下，把苞米倒进爆谷机，转动手摇杆，轰隆声震荡在滚筒里。</p> 他的嘴角紧绷，眼睛瞪得滚圆，看起来，像临街的木门板上贴的年画。</p> 眼见着手臂的转速越发激烈，旁边那些稚嫩的脸，也跟着被拉长，呼吸声遮天蔽日。</p> 老晏的身体里，传出奇异的频率，像藏着无数紧绷的琴弦，脸上也因为过分用力，棱角毕现。</p> 就在那张脸几乎要抽搐的时候，机器终于发出一声爆响，所有人都跟着松一口气。</p> 孩子们半张着嘴，看老晏。</p> 老晏目光松弛下来，像被抽掉脊骨似得，慢慢蹲下了身，头埋进两膝间，长久地喘息，谁也不敢上去打搅。</p> 我站在二楼窗前，俯视他蜷曲的起伏的脊背。</p>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这个人像是在闷笑，又像在呜咽。</p> 这都是我九岁那年，因为肺结核，休学期间发生的事。</p> 疾病送给我漫长的看不到头的假期，也送给我以假乱真的孤独，和煞有其事的忧郁。</p> 老晏从此和窗前交错的香樟枝，一起扎根在我的记忆里。</p> 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总是问爸妈，“老晏”的“晏”怎么写。</p> 只有小学学历的他们都是一愣，尴尬地绕开话题。</p> 像是为弥补自己知识的空白，他们会绞尽脑汁说起，另外一些关于老晏的故事。</p> 从那些支离破碎的叙述里，我知道，老晏的父亲，曾是南京某烟草厂的老板。</p> 九十年代初，厂子倒闭后，上吊自杀。</p> 知道老晏年轻时蹲过监狱，回到巷子也不过几年光景。</p> 知道他从不跟巷子里的人，多说一句话，却会在下雨的晚上，紧锁房门，整夜嘶喊。</p> 知道他会把卖不完的炒米棒，挂到巷子尽头那所，阴气森森的疯人院的铁栅上……</p> 爸妈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每次结束讲述前，还要用手指戳着自己脑门。</p> 望着那所疯人院的方向说：“这个男的，怪得很嘞，我估计啊，脑子可能也是有点问题！”</p> 我不觉得他怪，只觉得这个人有意思的厉害，</p> 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或真或假的故事，却仍然不知道“老晏”的“晏”字怎么写。</p> 我十一岁那年冬天，老晏失踪了，巷子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p> 而对喜欢围聚在爆谷机边的孩子而言，这意味着放学路上，损失了一声亢奋的爆响，</p> 从此必须要绞尽脑汁，寻找新的乐子。</p> 我们就在这样处心积虑，又漫无目的的寻找中慢慢长大，直到连这份寻找的快乐，也一并失去。</p> 几年后，我升入初中。</p> 有一天上古文课，老师把我们带到课本上“晏如也”三个字上。</p>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晏”字，口中念“日头底下一个平安的安”，我一下便晃了神，猛然想起这个人来。</p> 想起他站在巷口的日头底下抽烟，沉默得像个斜长的影子。</p> 想起他在炸出一地金色爆米花后，捂着脑袋蹲下的背影。</p> 想起那些爆炸前，颠倒摇晃，意味不明的瞬间，脑子里一团混沌。</p> 目光转回到黑板上那个规整的大字上，听见老师拉长声音说：“晏，在古文里，是平和安宁的意思。”</p> 后来再注意到这个字，又过去许多个年头。</p> 那时，我已经是一名写字为生的记者。</p> 在北京一次怀旧主题的九十年代，摇滚群像摄影展上，我跟着朋友混迹在人群里。</p> 三心二意地看着展出的相片，目光晃过墙面，心里满是下午采访时，要用的素材提纲。</p> 大半个场子走下来，心里一副面孔都没留下。</p> 到最后一个主题为“默”的展区，眼前忽然切换成清一色的黑白照，搭配头顶雾蒙蒙的光线，好像一脚踩进某个冰冷的井眼。</p> 双眼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惊醒，猛然定格在斜前方那排照片上。</p> 介绍板上写，那是一支叫做“白日安宁”的乐队。</p> 主唱名叫闻野，原名晏文也，这个名字，磁石一样吸住我的眼睛。</p> 可惜不算什么有名的乐队，除了主唱的简单介绍，其他乐手的名字全被略去。</p> 照片上五个人，也都是一副典型地下乐队的破落样子，穿着松垮的服装，挤在狭窄的演出圆台上。</p> 摄影者按下快门时，演出恰好开场，画面上的一切，都在翻转的瞬间。</p> 透过主唱的脑袋，和吉他手半悬的手腕，我望见画面尽头那双待落的鼓槌，没来由地心里一滞。</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4章 【七十四】故事开始 视线沿着弯曲的手臂一路往上蹿，终于钉在那个圆瞪双眼的鼓手脸上。</p> 气息短暂凝固后，爆裂声，震荡脑颅。</p> 白日安宁，我盯着他的眼睛念。</p> 下午，我按照约定，去采访这次摄影展的主办人——摇滚歌手张泉。</p> 因为满脑子都是上午那张年代久远的相片，我在现场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p> 问题问得磕绊不成体系。</p> 负责摄影的同事，一直在给我使眼色，我还是云里雾里。</p> 访问到一半，面前这位以脾气火爆著称的女歌手，起身扔下一句“别浪费时间了”就打算离开。</p>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连忙语无伦次地道歉。</p> 她已经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眼看采访要夭折，我盯着她脑后摇摆的高马尾，条件反射般爆出一个句子：“张泉女士，你认识白日安宁的鼓手么？”</p> 她的背影僵住，过了一会儿后转过身，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紧瞪着我。</p> 我的口腔里黏黏的，有些站不住脚。</p> 恍惚好像看见，老晏从那架黑色爆谷机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p> 看见他用粗糙的小指，敲击每一寸锈蚀的铁架，手腕神经质地摇摆。</p> 几秒种后，又紧抱住脑袋蹲回到那架爆谷机旁，双手蜷曲，脊背不停晃动，像要把自己塞进机器肚子里截断绞碎，机架兀自晃荡，爆裂声迟迟不来……</p> 细高的鞋跟，一路敲打起木质地板。</p> 我回过神，被张泉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她纤细的五官，像层薄冰覆在眼前。</p> 我们在半分钟里，打量彼此，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出那个人参与过的蛛丝马迹。</p> 半分钟后，她坐回那张枣红色沙发座椅上，翘起脚尖，单手撑着下巴看我。</p> 摄影同事推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采访可以重新开始了。</p> 或者说，故事可以重新讲述了。</p> “他的事挺简单的，但要讲明白也不容易，我想还是得先从另外几个人开始。”</p> “2004年，我刚上大学，叛逆期，玩心重，又碰上摇滚乐在大陆爆火，就跟几个朋友组了支乐队，每周到我哥的幽原酒吧演出……”</p> “你这点功课应该做过吧？算了，看你这幅傻鸟样也不清楚。”</p> “我哥叫张树，现在在开火锅店，当年弄酒吧的钱，是我两一起找父母伸手要的，预支了我大学四年的生活费。”</p> “酒吧花半年建成，黑白灰布景，马赛克墙面，大厅里摆满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铁制桌椅，满头明晃晃的五彩射灯，看着牛逼哄哄，却偏偏取了这么个娘炮名子。”</p> “你知道为什么？呵，还不就为了女人！张树那年，迷上了附近音乐学院叫孟幽原的大学生，以为点亮花里胡哨的霓虹招牌，就能把人家搞到手。”</p> “结果酒吧开了半个月，孟幽原连个影子都没露，张树成天晚上站在门口眼巴巴守着，简直二百五。”</p> “那段时间，我们兄妹总是为这个破名字吵架，吵到谁也不理谁，我带着乐队几个人蹦到台上嚎，存心把客人赶跑。”</p> “我们还特地给张树编了首曲子——老树发新芽，幽原不说话，老树根痒痒，幽原空洞洞，索性一把火，烧掉那老树根，省得痛又辣，要往洞里扎。”</p> “没想到，这胡编的破歌，却莫名其妙火了起来，引得附近的学生，每天闹哄哄跑来喝酒，有的是要听歌，有的要听故事。”</p> “我被这群愣头青烦得不行，却便宜了张树，整天甩着膀子，坐在吧台边，等着收酒水钱。”</p> “有天，我在台上唱，看见张树腾地从吧台后面站起来，脖子勾着，目光着了火一样，定在一个地方。”</p>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回应该是把那女的唱来了。脑袋一歪，果真看见几个姑娘，坐在角落桌旁，笑得花枝乱颤。”</p> “中间那个长得最水灵，被两边人笑着来回推搡，身上的裙子晃来晃去，两道细眉挤在一起。旁边角落里的张树，眼睛都直了。”</p> “我立刻来劲了，握着话筒对那姑娘喊：‘你就是孟幽原吧，敢不敢上来唱一首，别忘了，这酒吧可是用你的名字命名的！你要对我哥的生意负责！’”</p> “话没说完，张树魂飞魄散地冲上台来，抢我的话筒。台下早响起一片起哄声，所有人开始疯了似得喊着她的名字。”</p> “孟幽原到底逃不掉，像朵高山上的雪莲一样，被七手八脚采摘下来，颤巍巍举到台前，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委屈地看着我们说：‘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唱。’”</p> “混沌的光影里，那双乌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轻轻抽动，那样子，让我一女的看了都觉得心疼，想着算了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p> “正苦恼的时候，有两个人蹿上了台，个头矮的匆匆往后跑，个头高的直戳戳站到我身边。”</p> “我歪头打量，那人顶着金色短发，瘦长脸深眼窝，站在射灯下面，就像那年正火的香港明星，站在电视机屏幕里，冲你微笑。”</p> “他什么话也不说，就拿起旁边的电吉他唱起来。声音一出，全场都安静了，好像门窗被谁撕开了一道口子。”</p> “夜晚的风声雨声，都漏了进来，洒在窒闷的空气里，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这家伙的嗓音条件有好，猜到了吧？”</p> “他就是晏文也，那个跑到舞台后面的人，就是老晏。”</p> 张泉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俯身从茶几上捞起玻璃杯，仰起脖颈喝水，神情依然一派冷淡。</p> 那双画着淡紫色眼影的眼睛，从高处睨着我，像在观察我的反应。</p> 良久，她摸着杯沿，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你看，我讲了这么多才提到他，你大概能想到，这人当年在我们中间是什么样的位置。”</p> “比如那场“英雄救美”戏码里，舞台上所有人都被记住，但没人记得，是谁跑到舞台后面举起了鼓槌，或许有人听见了几声爆裂的鼓点。”</p> “但不会记得那个敲鼓人的脸。最开始，我们都把他当做晏文也后面的一道影子。”</p> “我记得，晏文也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介绍自己，言语间，叫人挪不开眼，轮到他，只伸手指着旁边人的脑袋来了一句‘我大他5岁，打鼓的，叫我老晏就好。’愣得不像话。”</p> “演出结束，我们一帮人留下来喝酒，几瓶红的白的下肚，说了许多疯话，很快就熟悉起来。”</p> “知道他们兄弟俩，来北京不到两星期，住在地下室，白天给工地的人搬箱子挣饭钱，张树就说你们辞了吧，到这儿来，保证饿不死。”</p> “我隔天也从学校，七拼八凑给拉来吉他和贝斯，磨合半个月，他们就成了幽原酒吧的第二支驻唱乐队，名字又是张树给取的，这次倒还靠谱，把晏字给拆了，叫白日安宁。”</p> “这名儿有那么点文艺范，又很符合他们兄弟两的作息。白天里在家窝着，房门永远敲不开，到了晚上六点，准并肩站到酒吧门口，隔着碎玻璃看你。”</p> “样子看上去没睡醒似得，进了屋，音响一开，他们一下就能给你炸了。”</p> “这两人长得一点不像，在人前很少有交流，跟认识三天似得，但你听他们的那些歌就会觉得厉害，老晏的鼓点，就像长在了晏文也发出的音节上，切得死死的，砸进骨头缝里。我那时，很喜欢站在舞台旁边看他们演出。”</p> “晏文也在台上，疯得无法无天的时候，老晏就安稳地坐在后面的阴影里，头埋在鼓面上，看不清表情，周身特别暗，他像一团影子托着前面的光。”</p> “有一次，我过去想把他那边调亮一点，手摸上开关，他忽然抬头看我，手上的动作也断了，表情特别警惕，像只跟枪口对峙的豹子。”</p> “我那时才发现，他的眼睛又黑又大，竟然比晏文也的眼睛还亮上半分，他眼底的抗拒，一瞬间朝我涌来，我立刻收回胳膊，再没动过把他从暗处拉出来的念头。”</p> “没过多久，白日安宁就在酒吧街上火起来，整个晚上，我们负责开场，剩下都是他们唱。”</p> “台下人一天比一天多，女孩儿占了大半，都是来看晏文也，师大的、音大的、艺校的都来了。”</p> “小鸡崽子似得挤在一起摇头晃脑，永远晃不到一个拍上，眼神却都默契地钉在一个方向。”</p> “晏文也也会玩，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去掉“晏”，就叫闻野，唱到兴奋的地方把黑T一扯，光膀子在台上乱跑，骄傲得像头小狼，全场的人都朝他尖叫。”</p> “那都是些毛还没长齐的穷学生，点最便宜的啤酒和拼盘，但这些钱加在一起，也足够养肥酒吧。”</p> “张树急着把店里升级，换上进口的音响设备，一见到晏文也，就跟见到儿子似得，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牙根都露出来。我看着张树，边犯恶心边想，这家伙真是块做生意的料。”</p> “张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酒吧，我一度以为，他就要这样发家，甚至打算等张树挣够钱，我就退学，帮他照料生意。”</p> “在我们兄妹看来，跟发财比，其他事都是小事，霓虹招牌上被放大的“幽原”两个字，好像再没了别的指向，只属于这个黑夜中，逼仄燥热的乌托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5章 【七十四】金子与灰烬 直到一天下午，我在二楼睡觉，忽然感到引擎声碾过头顶。</p> 紧接着，张树在外面一顿狂喊：‘泉儿！出来，咱们去干大事！’我下楼看，吓了一跳。”</p> “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两辆重型摩托，车屁·股后，系着大团蘑菇云似得，粉红爱心气球，用金漆喷上‘孟幽原’三个大字。”</p> “张树穿着黑色铆钉皮衣，坐在其中一辆上。那时正是八月，烈日当头，他戴着头盔，汗液在中间的防风罩后面一路喷涌，眼睫毛都凝着厚重的雾气，整个人像是要在日头下，化成一滩脓水。”</p> “我一看，立刻就知道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骂了几句娘，还是跟他骑着摩托，一路轰到音乐学院。”</p> “进了学校，正碰上学生们下课，潮水一样往外涌。”</p> “我俩靠着教学楼下一棵香樟等，憋着一股劲，谁也不说话，直瞪得眼睛冒烟，终于看见孟幽原，跟在松散的队伍后面走出来。”</p> “她穿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站在两根大理石廊柱下张望，像在等候着谁。”</p> “那时，摩托车旁边已经围了一批人，大家见状，四肢和喉咙开始骚动，张树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播放器，开始放黑豹的‘Dnbreakmyheart’。”</p> “在窦唯冷冽的声音里，孟幽原终于扭头朝这边看，目光对上我们，忽然死死咬住嘴唇，脸上出现了一片让人摸不透的怅惘。”</p> “两秒钟后，晏文也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自然地放在她肩膀上，看到我们，表情也跟着僵住。”</p> “两张脸，一样忧郁干净又漂亮，迎着门廊外面的霞光，背后是教学楼瓷砖墙，像一幅刚完成的油彩，流动的油墨，在洁净粗糙的白纸上寻找凝固的孔隙，所有人都不出声。”</p> “我率先清醒过来，喊了一句晏文也，你去死吧，扑上去就要干他。张树死死拖住我的手，我实在受不了他眼里的伤痛和哀求，转身扯掉那些气球踩烂在脚下，重新发动摩托。”</p> “车子驶过教学楼的时候，老晏从旁边花坛后走出来，依然是成套的黑衣黑裤，手里拎着两瓶冰饮，寸头，露出额头上一块椭圆疤痕。”</p> “他站在路边看我们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种骨子里的平静和冷淡，让我再次怒火中烧。”</p> “我拧转笼头直冲过去，轮胎几乎要碾过他的脚背，他也不避让，我侧身朝他脚上啐了几口，用最脏的脏话骂他。”</p> “老晏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脸上甚至带着一层薄薄的颤动的笑意，不像揶揄，也不像讨好。”</p> “而像是打雪仗被塞了一脖颈雪，浑身打着哆嗦冒冷气，却只当做一场游戏浅浅地笑过。那张脸，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p> 张泉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p> 把头转向窗外，她身旁的落地窗，染着一层淡淡的橘色。</p> 飞鸟慢慢穿越平整光洁的玻璃，停在对面写字楼楼顶，用嘴梳理羽毛。</p> 整座城市都像被打上一层虚影，所有高楼都像被压矮，所有道路都被挤窄，时间在这些扭曲变形的缝隙里游走。</p> 我看见张泉在轻轻张合着双唇，却分辨不出她在唱什么。</p> 下一秒，我好像听见楼底传来隐隐的人声，我告诉自己，这是二十六楼，根本不可能。</p> 然后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记忆里传来——</p> 有一年冬天晚上，老晏又在巷子里跟人打架，我听到动静，立刻冲到窗前看。</p> 那家伙剃着光头，身子比老晏高出一截，出手特别野，却始终放不倒他。</p> 眼见着越打越凶，旁边聚起一群人，没人敢上前拉架。</p> 过了一会儿，警车开进巷子，下来几个执法者，把两人像破胶皮一样撕开。</p> 老晏靠住墙头，脖子上几道血痕，一边喘气，一边把手摸进兜里，似乎想要摸烟。</p> 旁边的执法者走过来，扇了他的脑门。</p> 老晏拿烟的手臂一下僵住，抬起头，目光像两根锋利的长钉，戳进对面那张脸，连呼吸都变得滞重。</p> 那执法者愣住，目光畏惧起来。</p> 我也跟着屏气，两秒钟后，老晏整个人却又松懈下来，歪头笑一下，指着爆谷机朝我喊：“娇娇，帮晏伯看一会儿！”</p> 我点点头，看他一言不发地爬上警车。</p> 那个傍晚，我就像个临危受命的战士，连吃饭都端着碗，不肯离开窗户半步。</p> 我妈在后面，边抱怨我傻气，边大声跟我爸絮叨。</p> 那些话，落进我半凉的碗里，被一字一字地和着饭粒吞咽。</p> “别看他平时老实巴交，动起手来狠得要命。你知道他年轻时候为什么被抓？听说他爸的橡胶厂倒闭，跟主任有很大关系。”</p> “他爸自杀后，他就拎着一瓶二锅头，闯进那个财务主任家，砸碎瓶子，一手捡一块碎片，进门就插·进主任眼睛里。”</p> “主任当时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血喷了满脸，那家大儿子气疯了，拎起一壶刚开水就往他身上浇，他身上被烫得不成样子，到现在都不能穿短袖短裤……”</p> “娇娇，快过来吃菜！那破机子勾了你的魂啦！”</p> ……</p> “我想，我的魂，真的被老晏勾走了，那天我站在窗口，一直等到他回来。”</p> “差不多晚上九点，老晏斜着身子走进巷子，把两袋炒米糖从窗口扔给我，又蹲到地上炸出许多金黄的爆米花，用塑料袋装好，挂到疯人院的铁栅上，才慢慢回家去。”</p> “这一夜，距离他失踪，不到两周时间。”</p> ……</p> “你在想什么？”张泉忽然回头问我。</p> 我摇摇头，笑着：“没什么，不过记起一些往事，你继续讲。”</p> 没想到，张泉冷冷地白我一眼，“谁说的不是往事？凭什么只是我告诉你？”</p> 我看着这个突然冒出一股孩子气的中年女人，语气尽量柔和，“你心里那段是金子，我心里的只是一些灰烬，在把灰尘抖落出来之前，总得先看看光是什么样子。”</p> 她凝视着我，嘴角颤抖几下，目光重新坠回到桌面上，像一滩水渍蔓延。</p> “从音乐学院回来后，白日安宁还是照旧来酒吧演出。有半个月时间，我见到那两兄弟，就瞪着眼睛，恨不得把他们活吞，张树却像失忆一样，甚至变得比以往更加热情，也绝口不提孟幽原。”</p> “演出结束，他常和乐队几个人，聚在外面的露台上喝酒，哄笑声在深夜特别刺耳。”</p> “他们闹得没完的时候，老晏就坐在大厅的沙发里躬着背抽烟，脸上晦暗不明。偶尔回头望一眼晏文也，眼睛里闪过笑意，回过身去，又是一副黯淡的样子。”</p> “有时，他就这样歪倒在沙发上睡过去，指缝的烟滑落到地上，身体像被抽干了水分慢慢蜷紧。”</p> “我有一次拿了毯子过去给他盖上，无意间看到他手心的茧，那几乎已经是一个老人的手，静静地摊开来，问你索要些什么。”</p> “我鬼使神差地在他掌心按了一下，那手却猛地惊醒，蜷成一团，攥住我的半根指头。”</p>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住，叫了一声老晏，抬起头，看见他的眼睛紧闭这，浓密的睫毛，蝶翅一样颤抖。”</p> “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什么，神情变得凶狠，手心的力度，好像要把我的指头拧断。”</p> “我正打算扭头向外面的人求救，他的手指却忽然松开来，像一团湿布，挂在沙发扶手上。”</p> “我半跪在地上，盯着他的掌心发呆，只觉得这个人全身都结满厚厚的茧，再锋利的刀刃，都无法割破的茧。”</p> “那时候，露台上的人都喝醉了，张树躺在花坛边，露着白花花的半副肚皮，啤酒瓶和塑料袋，反射清晨的光。”</p> “很快我就明白了，张树在那些晚上，和乐队商量什么——白日安宁的演出频率再次加大，从每周三场变成每周五场，周末演出的时长，也从四小时延长到五小时。”</p> “张树的野心，在那个夏天，肆无忌惮地膨胀，我不知道这力量，是来自他绝望的爱情，还是那些深夜里的浓雾和酒精。”</p> “晏文也演出的时候，张树就坐在吧台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用手肘撞他的肩膀，指着舞台上的人，试探道：‘这样下去嗓子吃不消吧？’”</p> “他却抬头对我说：‘让他唱，他欠我的。’那张脸上的表情，让我感到陌生。”</p> “张树很快便不满足于，只吸引到那些叽叽喳喳，却永远经济紧张的学生。他开始满街大肆投放广告，投入资金扩大店面，这些近乎疯狂的营销手段很快奏效，酒吧里的面孔，一天天驳杂起来。”</p> “我游荡在酒吧里，看见那些人，坐在高脚凳上谈论股市和秘情，窝在沙发角落里，把油腻的脑门塞进某个女人惨白的脖颈。”</p> “他们喜欢把手，指向柜台上最昂贵的酒和甜点，不管看什么，眼睛里都藏着一股浑浊的来路不明的欲·望。”</p> “偶尔也能从这些面孔里捕捉到熟悉的东西，我甚至怀疑，是那些洁净莽撞总有大把时间挥霍的学生，在一夜间生长起来，或者共同组织了一场大型整蛊游戏——”</p> “在光影中，扮演成某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娱乐文化产业的公关，和身材臃肿的社会活动家。”</p> “我抱着手臂，站在台边，只觉得一切荒诞到不可思议。人群再次尖叫起来，我已经数不清，这是晏文也第几次扯烂自己的上衣。”</p> “我厌倦地晃了晃脑袋，转身避开，多看一眼也不愿意，余光却瞥见一个魁梧的男人冲出人群，他冲到台边，朝舞台上的人，大喊了一声‘脱裤子！’”</p> “就是这三个字，把我狠狠拽回了现实。他脸上肌肉颤动着，双手撑在台边，看起来像上了油的雕塑。”</p> “我认出他是郊区化工厂的老板，背后势力很大，外号叫铁头。大片电流声在空气里肆虐，我感到头皮被扯紧，仰头朝天花板望去，在寂静中闭上了双眼。”</p> “眼皮跳动了两下，不出所料，欢呼声口哨声顷刻铺天盖地，每一寸墙壁，都颤栗着发出那三个字——脱裤子！”</p> “好像一句冲锋的口令，千万种力量，在一瞬间碾过我的脊梁，音乐声已经停了。”</p> “我转过头，看见晏文也，抱着吉他站在台侧，身体微微打颤。我便把目光投向张树，他也正朝我望过来，我立刻认出他眼里的迷惘和无措。”</p> “只一瞬间，他便从春风得意的酒吧老板的壳里剥落出来，变回那个莽撞忧郁的少年，那个会在回家路上，朝我展开没及格的卷子，垂着眼睛哀哀地问：‘泉儿，我该怎么办？的少年。”</p> “铁头脸色红得发紫，臃肿的身体扭曲着，缠在台前，似乎想要爬上去，灯光在他头顶晃动不息。”</p> “就在我和张树，打算冲上台的时候，舞台深处发出两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视野尽头爆炸了。我们都是一怔，紧接着，便看见老晏出现在舞台中央。”</p> “他像一匹刚从洞穴出来的冬眠的兽，还来不及适应光线，微眯着眼，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径直走到台前。”</p> “他蹲下了身，凝视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低沉却清晰。他问：‘你们刚才在喊什么？’或许是对这个男人感到陌生，或许是从他身上察觉到某种危险，人群中迟迟无人回应。”</p> “铁头对大家的反应不太满意，嗤笑一声，指着旁边的晏文也喝道：‘聋了么？脱裤子！’老晏涣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身上，笑着说：‘好啊，但是文也太瘦了，没什么好看的。’”</p> “说完，他起身，把手横在腰间，迅速解开自己的皮带，脸上没有表情，目光死死咬在铁头脸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珠，好像在吮·吸什么。”</p> “空气里，剩下布料摩擦的声音，发白的牛仔裤，很快被褪下来，光线包裹住他精壮的腿，那寸衰弱的光，爬到某个位置处，突然出现一截错位。”</p> “由于老晏的皮肤苍白，便显得大腿处大片发紫的伤痕尤其明显，像某种诡异的图腾。”</p> “就在他要接着脱掉上衣时，晏文也冲了上来，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晏文也，对老晏叫了一声哥。”</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6章 【七十四】救世主? “老晏动作一顿，还是将那件黑色T恤脱了下来。”</p> “有一瞬间，台下连呼吸声都凝固住——在那个不算强壮的身体上，从肩膀到腰腹的位置，几乎全被紫红的烫伤覆盖。”</p> “灯光下的人，已经几乎完全果露，却像是穿着一件粗糙的薄衫，呈现出怪异的色调。”</p> “老晏手里拿着衣裤，平静地望向台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好！’人群再度陷入骚动，每张嘴里都发出惊呼，好像刚看完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p> “铁头似乎觉得闹够了，伸手敲了敲舞台地面，朝台上神经质地大叫了几声，似乎打算离开。”</p> “转身刹那，一只酒瓶，朝准他的脑门飞蹿过来，闷响声过后，碧绿的玻璃飞溅开来，中间是孟幽原美丽的咬紧牙关的脸。”</p> “她身上仍然是那件质地温柔的鹅黄色连衣裙，一只手紧握剩下的半截瓶身，一只手紧攥在裙边，细弱的手腕，牵动着整个身体默默发抖，湿漉漉的眼神裹着阴狠。”</p> “在脖颈被铁头颤抖的手，掐紧前，她只来得及扭头，对台上的人喊了一声：‘穿衣服！’”</p> “我、张树、老晏三个人，几乎同时冲下去。老晏光着身，像一块被淋湿的石头，用所有锋利的棱角，攻击铁头的脊背和腰腹。”</p> “铁头庞大的身躯，一度被撞到墙角，喉咙里发出闷吼，血从他的额顶一路流到下颌，眼睛里冒出血丝，双手却依然紧握着孟幽原，一刻也不肯松懈。”</p> “老晏的动作变得犹豫。铁头像在一瞬间领悟到什么，伸出另一只手，抓紧孟幽原浓密的长发，咧着嘴，拼命往后拉扯。”</p> “孟幽原的身体很快弯成一张弓，伴随着凄惨的呜咽，重重地撞在墙面上。弓弦挣断了，只剩空荡荡的骨架跌倒在地上，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p> “我挣脱疯狗一样，厮打在一起的男人们，来到孟幽原身边，抱起她芦苇一样瘦弱的身躯，让她的脑袋倚靠在我怀里。”</p> “她的后脑勺滚烫，有几根神经贴着我的颈窝，剧烈地发颤，我担心她的脑部受了伤，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垫在她的后脑。”</p> “可是，就在下一秒，血偏偏从她两腿间流了出来。无边的恐惧包裹住我，我把手伸到她的裙子下面，用尽力气发出尖叫。”</p> “起初，我和张树以为。那个孩子是晏文也的。直到我们挤在人民医院的病房里，看见麻醉药效还没过的孟幽原躺在病床上，老晏坐在床边，两手伸到被子下面，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p> “晏文也的沉默，却从舞台上，一直蔓延到这间病房，我清楚地记得，他是怎样把自己一米九的身体塞进狭窄的窗台，双腿蜷缩着，两手紧抱着吉他，眼神有些呆滞。”</p> “我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晏文也抬头，眼神在塑料杯上停了一秒，摇了摇头，手指着老晏说：‘我不喝，给他。’”</p> “我愣了一下，刚想转身过去，老晏却已经从病床边走过来。他从我手里接过水杯，把杯子伸到晏文也头顶。”</p> “手腕一翻，热水一股脑倾倒下来，晏文也没有抬头，只是身体缩得紧了些，好像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抵御方式。”</p> “老晏站在他旁边，张开嘴说了两个字怂货。很轻，却清晰得可怕，闷雷一样，在墙壁间来回滚动。”</p> “晏文也身体猛烈颤动起来，忽然蹿下窗台，揪紧老晏的领子，瞪起的眼眶像是要撕裂开来。”</p> “老晏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听着晏文也用怪异的嗓音，翻来覆去地说两句话：为什么死的人是爸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戳瞎了孙叔的眼睛，你应该现在就回去坐牢！’”</p> “老晏皱紧眉头，眼底充满嫌恶。张树率先反应过来，过去捂住晏文也的嘴，一边压低声音呵斥：‘有什么等出去再说，外面执法者守着呢！’”</p> “晏文也得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眼底烧着一簇火光，一会儿望向病床上的孟幽原，一会儿望向老晏，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烧成灰烬，手底的力气也越来越紧，老晏不反抗。”</p> “就在这时，一阵抽泣声。流淌过来，我们都愣住了，扭过头，看见孟幽原把脸深埋在被子里，抽泣慢慢变成嚎啕，整间病房都跟着她发抖。”</p> “晏家的事情，你该比我了解，我那时只知道他们的父亲自杀。老晏为此报复了人，那家人不缺钱，要把老晏送进监狱，老晏带着晏文也，逃来了北京。”</p> “这些事情，都是孟幽原在医院里告诉我的，我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她也是南城人。”</p> “那天下午，我带了一些水果去看孟幽原。张树他们去执法局做笔录，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女人。”</p> “她穿着病号服，侧躺在床上，阳光洒在床畔，她贴在光线边缘，纤瘦得像是一片边缘锋利的落叶，她怔怔地望着窗外，也不说话，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我进来。”</p> “我跟孟幽原也算不上熟，索性把水果放在床头，在旁边拿起报纸看起来。”</p> “看了一会儿，觉得病房里实在压抑，一定要说些什么。我就开口问她，跟老晏怎么搞上的。”</p> “话出口的瞬间，我想起她刚失去的孩子，恨不得揪了自己的舌头。孟幽原脸上却泛起一些活气，她动了动身，把脸朝向我，‘想知道？’”</p> “我冲她歪了下嘴，继续翻起了报纸，‘爱说不说’，过了几秒，孟幽原在床头柜里摸索，扔了一张照片过来。”</p> “我拿起来看，脑海里轰的一震。照片上，孟幽原和晏家兄弟站在一起，都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背后是一家工厂，刷着阔气的红字——南京红梅烟草厂。”</p> “孟幽原告诉我，她的母亲是烟草厂会计，三个人很小的时候便认识，老晏当年很嚣张，而晏文也身体弱又内向，跟她一样，成天吊在老晏旁边，很快形成“铁三角’。”</p> “孟幽原说着，便冲我狡黠地一笑：‘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你说我们怎么搞上的？’我把那张照片捏在手里，对着光细细打量。”</p> “阳光穿透他们彼此紧靠的身体，他们的脸孔，勾紧我的魂魄。照片上的老晏，穿着蓝色T恤和喇叭裤站在中间，眼眸一如既往的乌黑发亮，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明朗。”</p> “他一只手牵着孟幽原，另一只手揽着晏文也的肩膀，仰头笑得牙根都咧出来。”</p> “我盯着老晏嘴角的弧度，喃喃道：‘不像。’孟幽原坐起来，盯着我：怎么不像？’‘五官倒没变，只是这表情实在不像。’”</p> “孟幽原冲我笑了一下，目光撇向窗外，：‘你们都搞错了，他们兄弟两的位置，你们弄反了。”</p> “我心里一冷，问：‘什么意思？’孟幽原说：‘在厂子出事之前，老晏从来不是谁的影子，他一直是那个最耀眼的人。出事后，他来我家，我妈没忍住，把厂子里内斗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当天就瞒着家里人去找财务主任麻烦，我拦不住，只能一路跟着。’”</p> “‘他举着酒瓶进去的时候，我就站在那家门口发抖，后来我听到声音，大哭着进去，看见他站在沙发边上，溅了满腕的血，身上也湿透了，被热水烫烂的脖颈，冒着一股股白气。’”</p> “‘那家人要送他坐牢，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在这之前，他要把文也带出来，他要把这个从小就习惯躲在后面的弟弟推到光里，他甚至试图撮合我跟文也在一起，但是一个人的命，哪有这么容易改变？人心又哪有那么容易改变？’”</p> “‘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还想着要拯救别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还要别人来配合他，演这些乱七八糟的戏。’”</p> “孟幽原说着，便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凄厉，直到捂着肚子浑身发颤，眼泪忽然涌出来。”</p> “她扭头对我说：‘张泉，你以后可千万擦亮眼睛，别像我一样喜欢上这么一个傻子。’”</p> “我说好，我以后遇着什么人，一定带给她看，要是这人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有一点像老晏，我就果断丢了重找。她被我逗乐了，眼泪还没擦净，又捂着嘴笑个不停。”</p> “那天阳光非常充足，从树杈里伸进来，静静搂着她的肩。屋外的巷子里，有卖煎饼果子和各种炒货的摊子，吆喝声不断砸到灰蒙蒙的窗玻璃上。”</p> “我问孟幽原想不想吃，她摇头说不要，表情特别恬静。我就在心里想，这个女人，未来一定能做个好母亲。”</p> “短短几个小时，我们好像把小半生的话都说尽了，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一切可能和不可能。我甚至问她，有没有给那个折的孩子取名。”</p> “她点点头，告诉我叫晏生，生命的生。”</p> “我问了许多个问题，甚至知道了那个死去的孩子的姓名，却还是忘了问老晏叫什么。”</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7章 【七十四】雪花 “傍晚时候，我下楼买来盒饭，两个人看着电视边笑边吃，六点左右，张树从执法者局回来，推开门，我们举着筷子抬头问，老晏呢？”</p> “张树站在门框里，不说话也不进屋，病房里的空气慢慢冷却，孟幽原歪过头，筷子伸在半空，暮色笼罩住她的侧脸。”</p> “过了半分钟，张树哑着嗓子说：‘身份证一掏就查出来了，人立马被扣下来，过两天送回南城。’”</p> “孟幽原转过脸，异常缓慢地夹起塑料盒里，最肥的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说：‘也好，省得买回去的车票了。’那双眼睛里的光一下全部熄灭了，她之后便再没跟我们说一个字。”</p> “张树把我拉到楼梯间，告诉我，老晏是昨天那场闹剧里，唯一被扣下的人，铁头只是交了一笔罚金就走了，离开前，铁头还在老晏头上甩了一掌。”</p> “张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连不成句子，眼睛里浮着红血丝。我伸出僵硬的手，在他背上抚了抚，催他早点回去休息。”</p> “张树走后，我坐在黑黢黢的病房里，望着孟幽原躺在床上的侧影，下午交谈的场景，好像成了上辈子发生的事。”</p> “她的身体也好像一下子衰老下去，彻底成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染着满身的沉寂和伤痛。我侧坐在窗台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街景，睡意迟迟不来。”</p> “大概凌晨三点，我接到晏文也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一时有些发愣。那天，晏文也情绪冲动地离开病房，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p> “电话里，他要我到中央商场门口来一趟，说老晏有东西让他交给我，语气很平静，背后有隐隐的风声和凌乱的脚步声，说完便挂断电话。”</p> “我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试着喊她的名字，没有回应。我想，去一趟商场来回不过半个小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于是匆匆拿了手机出门。”</p> “下楼的时候，有一个人弯着身，从我身边经过，轮廓有些熟悉，但我没有停留。直到站在商场门口空等了十几分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p> “我开始不停地给晏文也打电话，那边迟迟不接。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来回踱着步子，忍不住回忆这段日子的事情，脑海里风声呜咽。”</p> “那个瞬间，我猛然意识到，过去这些日子里，晏文也只是在拼命模仿着记忆中哥哥的样子，骄傲倔强不可一世，全都是假象。那些光芒裂隙纵横，他用尽全力，仍然只是成为了老晏的影子。”</p> “在第七通电话被拒接后，我发了疯地转身往医院赶。病房门半开着，像我离开时一样，里面黑压压一片，听不到一点声音。”</p> “我推门进去，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被子挂在床边，孟幽原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向我。”</p> “黑夜里，她的眼睛，像两颗融化的琥珀，身体在月光的笼罩中，几乎透明，好像能看见湿漉漉的皮肤下，那些美丽的经脉。”</p> “她忽然咧着嘴，朝我笑起来，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一行泪，顺着脖颈，滑到胸前。”</p> “我拖着步子靠近，闻到空气里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奇怪的是，这股味道越是刺鼻，她的脸看起来，越是显得洁净。”</p> “我走到病床边，终于支撑不住，捂着脸蹲下来，不停地重复说对不起，她没有回应我，只是笑着。”</p> “我逼迫自己，用最后的意志，听清她笑着发出的那两个字——雪花，雪花……像是某种咒语。”</p> “太阳升起的时候，张树带来消息，说晏文也死了——凌晨四点过五分，晏文也闯进铁头家，把两只破碎的啤酒瓶，插·进铁头的胸口。”</p> “回来路上，他开着摩托车，撞上路牙上一架爆谷机，半个身体被压在机器下面，当场死亡。”</p> “我看着张树，愣了足足有两分钟。几天后，我问张树，晏文也的酒瓶是什么牌子的，他呆呆地望着我。‘是雪花牌的吧？’我又问。”</p> “‘你怎么知道？’张树问。我说：‘他昨天晚上来问过孟幽原，老晏当年插·进财务主任眼睛里的啤酒瓶碎片，是什么牌子的。’”</p> “此外，我没有告诉他更多，所以直到现在，张树都以为孟幽原精神失常，是因为那场发生在酒吧里的骚乱。”</p> “后来，老晏被送回了老家的监狱，孟幽原也被家人接回南城，从此，我没再没有见过他们。”</p> ……</p> 张泉脱了鞋，窝进沙发里。</p> 赤脚抱着膝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我的故事讲完了，该换你了。”</p> 暮色已经彻底笼罩下来，她半张脸洇在阴影里。</p> 轮廓被光线摩挲得柔和起来，眼底有什么影影绰绰地闪着。</p> 我隐约觉得，她在以这样的方式，掩饰什么。</p> 我努力撕开干燥的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漂浮进空气里。</p>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我们那条巷子里卖爆米花。印象里，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p> “有时候会在巷子里跟人打架，但对孩子很大方。我买过很多次爆米花，就站在窗口，喊他扔上来。”</p> “他双手高高地一抛，扎紧的塑料袋，就刚好蹿进我家的窗户，他从口袋里抽一支烟出来，仰头冲我笑。”</p> “我很少见到，像他这样年纪的男人，笑得那么干净，那么好看。后来，我常常站在窗口看他……”</p> “我不认识孟幽原，但我知道，我们那里有个疯人院，里面都是被家里人送进来的精神病人。”</p> “老晏的家，就在旁边，他每天都会把两袋炒米，挂到疯人院的铁栅上，风雨无阻。”</p> “我十一岁那年，老晏忽然从巷子里消失了，有人说老厂长，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他拿着钱离开了南城，到底去了哪儿，谁也不清楚。”</p> “很多年后，我又在一次饭局上，听那所疯人院的老院长，提到这件事。院长说，老晏离开那天，疯人院里有一个女人也失踪了。”</p> “那女人四十出头，长得很好看，喜欢穿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平时不说话，却总是在房间里大声放摇滚乐，听歌的时候，身体晃来晃去，捂着嘴笑个不停……”</p> 张泉缓缓伸长双腿，彻底躺倒在沙发里，头发披散开来。</p> 我看到有泪水滑过她的眼角。</p> “是真的么？”她背过身问我。</p> 我盯住自己斜伸向窗边的黯淡的影子，仔细倾听记忆里，那一声声的爆响。</p> “只要相信，这就是真的。”</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8章 【七十五】尸块 老高已经敲了十分钟的门，林家良仍旧没来开门，电话也没有人接。</p> “昨晚上一定又喝了不少酒。”</p> 老高嘟囔着，把餐盒放到地上，从手包夹层里拿出钥匙，轻轻开了门。</p> 老高是公司配合林家良的司机。</p> 他每天早上，都要买了早餐给林家良送过来，然后接他去公司。</p> 有一次，林家良因为宿醉起不来，老高足足在门外等到11点，他才来开门。</p> 为此，林家良给老高配了一把钥匙，以防止此类情况再次发生。</p> “林经理？”</p> 老高把门关上，轻声呼唤林家良，没有人答应。</p> 客厅里有点乱，抱枕和杂志，散落在银灰色的地毯上，啤酒罐横七竖八地躺在茶几和地板上。</p> 老高瞬间脑补出，昨晚上的迷乱场景。</p> 他把餐盒放在餐桌上，走向卧室。</p> 这是一间单人公寓，房间不大，只有一间卧室。</p> 卧室的门虚掩着，老高走过去，轻轻推开门。</p> 酒气熏天，老高皱了皱眉，但奇怪的是，卧室里没有人。</p> 老高从卧室里退出来，心里担心林家良昨天怕是没有回来。</p> 电话没有人接，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老高不仅有些发愁。</p> 对自己这个老板，老高的心情颇为复杂。</p> 林家良今年32岁，半年前，调到公司任市场部总监。</p> 能力很强，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跟着这样的老板，老高觉得倍儿有面子。</p> 可是，林家良太风流了，这点让老高有些招架不住。</p> 林家良喜欢泡吧，喜欢跟各种类型的美女搞暧昧，有些时候，他还会把那些女人带回家。</p> 他们坐在老高的车里，卿卿我我，让老高很反感。</p> 连续几次后，老高就跟林家良提出，晚上如果他有娱乐安排，自己能不能不跟着？</p> 林家良倒也好说话。</p> 除了商务宴请，其他私人活动，老高只管将他送去，他自己叫出租回家。</p> 昨晚上，林家良对老高说，他晚上有事要用车，让老高早点下班回家。</p> 老高当时还挺高兴，现在觉得，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p> 早知道就送他过去了，好歹能知道人在哪儿？</p> “不会醉倒在洗手间了吧？”</p> 老高期盼着自己能如愿。</p> 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有好几次，林家良都是从洗手间里醒过来，给老高开的门。</p> 洗手间的门，同样半开着。</p> “林经理？”</p> 老高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过来。</p> 眼前的场景，让老高头皮发麻，浴缸里暗红的血水，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杀猪的场景。</p> 他趔趄着，从卫生间里退出来，手指哆嗦着拨通了110——</p> “藏龙府邸2单元3201，死人了！”</p> ……</p> 老高站在门口，被两个执法者询问情况。</p> 房间里的人，忙忙碌碌，勘察现场，搜集证据。</p> 突然，有个女执法者“啊”地大叫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p> 正询问老高，相关情况的一个姓罗的男执法者皱着眉头，走进房间，问：“怎么了？”</p> 可等他走近一看，也被眼前的场景惊住。</p> 自打老高报警，他们迅速赶到现场后，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找不到任何受害人的身影。</p> 因此，他们也不能确定，林家良是否已经遇害。</p> 那满满一缸的血水，又是属于谁的？</p> 一切还得等检测后，才能给出结果。</p> 那名女执法者是实习生，打开冰箱，不过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没想到却有了重大发现。</p> 一个属于男士的头颅，被端端正正地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p> 负责现场勘查的执法者，迅速查看了冰箱里的其他角落。</p> 在冷冻室里，又把其他尸块找了出来。</p> 至此，他们不用等检测结果也能确认，林家良确实已经被残忍的杀害。</p> “罗队，现场被破坏得很严重，找不到有价值的信息。”</p> 其中一个执法者对罗执法者说，“只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一根红色的头发。”</p> 罗执法者已经在老高那里了解到，林家良昨天晚上，很可能去了什么风月场地。</p> 他本身就喜欢跟不同的女人纠缠，家里有女人的头发，倒也正常。</p> 就是不知道，这会不会跟林家良的被害有关系。</p> “派一组同事，去物业看看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罗执法者交代道。</p> 他现在怀疑，这很可能是一场情杀。</p> 林家良家里，并没有丢失贵重物品，他皮包里的现金和银行卡，都好好地待在那里。</p> 就连摆在显眼处的，那款价值昂贵的手机，也没有被拿走，凶手显然不是为财。</p> 老高说，林家良刚来这个城市，只有半年时间。</p> 虽然不能排除仇杀的可能，但把人杀了后，还要分尸，而且还工整地摆放在冰箱里，这就有点超范围。</p> 看冰箱里尸块的摆放状态，没点整理家务的能力，还真做不来。</p> 因此，他才怀疑有可能是情杀。</p> 但，据老高交代，林家良很高，足足有一米八。</p> 只凭女人的力量，很难杀人后再分尸。</p> 难道这是两个人在作案，其中一个，还是个男人？</p> 罗执法者胡乱猜测着。</p> 他又看了看同事们交上来的证物，然后又站在卫生间门口，用眼睛逡巡了一番。</p> 卫生间里很干净，除了浴缸里的血水外，根本不像是案发现场。</p> 但显然，这是打理过之后的状态。</p> 老罗更加坚信，凶手一定是个非常注重细节，且冷静到变态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个老手。</p> 很快，负责去物业那里，调查监控的同事回来了。</p> “罗队，昨晚上，林家良确实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光线虽然暗，但仍旧能看清楚，那是个留有红色卷发的女人。”</p> “他们关系很亲密，从进电梯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接吻，那人的容貌完全被林家良挡住，直到他们进入房间，也没看清楚那女人长什么样子。”</p> “女人？”</p> 罗执法者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问，“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p> “她离开的时间，是夜里两点钟，离开的时候好像在哭，情绪很激动，像是在打电话跟什么人吵架。”</p> “但我们并没有看到她拿手机，我们猜，她当时应该是戴了耳机之类，因为被头发遮住，所以看不清楚。”</p> “仍旧看不清楚样貌？”</p> 同事无奈摇头。</p> 罗队沉思了一下，说：“把调查范围扩大，除了调查死者近3天的行踪外，将死者近半年来的状况都了解清楚。”</p> “好。”同事点头。</p> 同事走后，罗执法者又去找了老高。</p> “死者最近，有没有跟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关系亲密？”罗警官问道。</p> 老高想了想，说：“林经理非常受女人喜欢，他身边的女人留什么头发的都有，我实在记不清楚了，应该是有的吧。”</p> 见再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罗执法者便让老高离开了。</p> 老高离开后，罗执法者看着林家良的房间，陷入了沉思。</p> ……</p> 三天前。</p> 卫生间里，水声作响，林家良正在洗澡。</p> 王艾坐在沙发上，既激动又紧张，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但又有些害怕。</p> 她攥着自己的衣角，不停地摩挲着，眼角余光不时瞥向浴室。</p> 磨砂玻璃门上，隐隐约约倒映出林家良的身影，只一眼，就让王艾红了脸。</p> 王艾喜欢林家良，确切地说，她一直暗恋着他。</p> 半年前，林家良空降到公司来，做市场部总监。</p> 跟前一任总监比，他风趣幽默，英俊潇洒，再加上年轻有为，又单身。</p> 因此，刚到公司后不久，他就俘获了公司很多女同事的心。</p> 甚至同在一座大厦，其他公司工作的女孩子们，也会趁着午休时间，来打听他的消息。</p> 胆子再大点的女孩子，还会制造机会，跟林家良来一场电梯间的偶遇，好来一场美妙的邂逅之旅。</p> 王艾也想成为这群女孩子中的一员，但她不敢。</p> 她自认自己很普通，平凡的长相，加上过于孤僻的性格，在部门里，也不是很讨人喜欢的角色。</p> 她不认为，林家良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p> 更何况，在那些女孩的热情面前，她的木讷，实在是毫无优势可言。</p> 因此，她只能默默无闻地喜欢着他。</p> 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会跟林家良有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交集。</p> 没想到，现实却给了她一个超级大惊喜。</p> 今天晚上，财务部加班，等王艾做完手头的工作，已经夜里九点钟。</p> 下班时，办公室里，早就空无一人。</p> 没想到，等电梯时，却碰见了林家良。</p> 他像是站在那里很久的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p> 王艾的心，压抑不住地扑腾扑腾跳。</p> 她强作镇定地跟林家良打了招呼，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清楚。</p> 林家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p> 见她紧张得脸都红了，才温和开口：“我足足等了你两个小时。”</p> 王艾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讶地用眼神询问。</p> 当感受到林家良温和的掌心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p> 林家良抚了抚王艾的脸蛋，顺手扯散了她的马尾，顺滑的头发，瞬时铺散到肩膀上。</p> 让她不得不撩动长发，好让脸上的散发，不要遮住眼睛。</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9章 【七十五】枕头下的手表 一抹风情，倏然荡漾，与她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p> “眼镜也拿下来吧。”</p> 林家良又自作主张地，把架在王艾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拿了下来，“嗯，这样才好看。”</p> 整个过程，王艾都像个木偶人一样，随林家良摆弄。</p> 她像是被电流击中，血往头顶上直冲，浑身都是麻的。</p> 门打开，王艾被林家良架着，走进电梯间。</p> 逼仄的空间里，林家良身上的味道，充盈在王艾的口鼻间。</p> 林家良突如其来的拥吻，让王艾又害怕又沉沦。</p> 这是梦吧。</p> 她张开唇齿，迎接林家良攻城略地的那瞬间，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p> 昏昏沉沉地，几乎被林家良“挟持”着上了车。</p> “去你家。”</p> 林家良替王艾系好安全带，俯身过来，轻咬王艾的耳垂，低声说。</p> 他的声音低沉，且充满诱惑，让王艾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p> 卫生间里的水声减弱，王艾知道，林家良就要出来了。</p> 她紧张到手足无措，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心知肚明。</p> 因此，此刻她的心纠结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p> 事实上，王艾只是不善言辞，但她并不傻。</p> 对于林家良的花心，她也一早就有耳闻。</p> 这在他从不拒绝那些在电梯间，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跟他偶遇的女孩子的邀约，就能看出来。</p> 王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p> 林家良追求的，是一种开放式的男女关系。</p> 在他眼里，这跟道德无关，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罢了。</p> 她很矛盾。</p> 尽管她不知道，林家良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感兴趣。</p> 但她是真心喜欢林家良，即便只是昙花一现，她也愿意飞蛾扑火。</p> 可是，她又害怕。</p> 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更多，会让本该成为一段美好记忆的暗恋，变成一幅沾满虱子的华丽袍子。</p> 没有更多时间，给她做选择。</p> 林家良已经围着她的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了。</p> “去洗一下。”林家良掌握着主动权。</p> 他对拿下王艾，似是无比自信。</p> 有水珠，从林家良果露的胸膛前滚下来，落进粉色浴巾里，倏尔不见了。</p> 王艾艰难地吞咽着自己的欲·望，抬起头，对上林家良魅惑无比的笑，她的理智，彻底败下阵来。</p> ……</p> “你好乖！”</p> 两米的大床上，林家良低头亲吻着她颤抖的双眼。</p> 此刻的王艾，身体紧绷到像要痉·挛，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体两侧的床单，想从中获取力量。</p> 可是，她并没有等来接下来的动作，林家良停了下来，并且从她身上翻了下去。</p> 王艾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林家良正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她。</p> “怎么了？”王艾忍不住轻声问道。</p> 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在此刻暧昧的氛围下，充满了诱·惑和挑·逗。</p> 林家良却不为所动。</p>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手里却多了一支手表。</p> 他抬了抬手腕，对王艾说：“送我的礼物？”</p> 王艾一愣，下意识地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要来，没有买礼物给你。”</p> 林家良的脸色淡下来。</p> 他将手表放在床上，下了床，开始穿衣服。</p> 王艾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p> 她看了看那款手表，又看了看林家良，“这手表不是你的吗？”</p> 林家良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将裤子穿起来。</p> “这表藏在枕头底下，想必它的主人，跟你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他的声音传来，透着冷淡和疏离。</p> “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跟非单身的女人交往。”林家良说完，已经将衣服穿好。</p>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艾，“这次是我看走了眼。”</p> 说完，他拿起外套，走出卧室。</p> 王艾完全傻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事情急转直下。</p> 但她不能让林家良就这样走了。</p> 她爬起来，用薄毯子住自己，也跟着跑出卧室。</p> “林家良，我是单身，没有骗你。”她对着林家良的背影喊道。</p> 林家良停住脚步，转过身来。</p> 他对王艾耸了耸间，说：“你卫生间的柜子里，有男士的洗漱用品，还有剃须刀，拆了封，但很新。我以为是给我准备的，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p> 林家良的话，让王艾愣住。</p> 见王艾不再阻止他，林家良挑了挑眉，开门离开。</p> ……</p> 连续几天，王艾都没睡好。</p> 白天上班没有精神，还要时刻警醒着，不要碰到林家良，这让王艾感觉很辛苦。</p> 百般无奈下，她跟主管请了假，想要好好休息几天。</p> 但是，仍旧不管用。</p> 躺在床上闭上眼，就全都是那晚上的场景。</p> 林家良会怎么看她？</p> 表面清纯，实则放荡，抑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假惺惺的女人？</p> 王艾将毯子盖过头顶，感受自己被绝望淹没。</p>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极致地喜欢一个人，不惜放弃尊严，跟随他的脚步，听从他的摆布。</p> 可到头来，还是搞砸了。</p> 她无法面对这种状况下的失恋。</p> 是的，她失恋了，彻底地失恋了。</p> 门铃响起时，已经是王艾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第三天。</p> 她无心整理仪容，只简单穿了家居服，便去开了门。</p> 门外站着两个执法者，其中一个，说他姓罗。</p> 王艾将执法者让进屋里后，罗执法者递给她一张照片，问她认不认识。</p> 王艾睡得头沉眼花，想要找眼镜戴上，却又遍寻不到。</p> 只好将照片凑到脸上，眯着眼睛细细看。</p> 是林家良。</p> 虽然眉眼看不太清楚，但她曾在梦里无数次描摹过他的样貌，对他已经无比熟悉。</p> 王艾点了点头，说：“认识。”</p> 她将照片递还给李执法者，忍不住疑惑地问：“他怎么了？”</p> 罗执法者却没有回答王艾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p> 王艾心头一颤，随即低下头去。</p> 她知道，执法者不会知道她那晚上的难堪，可她仍被这个问题扎了心。</p> “他是我的上司，算是同事关系。”</p> 她没有说谎，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p> 可她总不能告诉执法者，他们有暧昧关系，还差点上了床吧。</p> 两位执法者再次对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0章 【七十五】头发 王艾轻轻皱眉，习惯性地想推一推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p> 林家良轻轻抚·摸她脸颊的画面，再一次闪过眼前。</p> 她的脸，微微有些烫。</p> “请问……他到底怎么了？”王艾有些着急。</p> 执法者都找上门来了，林家良一定有事发生。</p> “他死了。”罗执法者说。</p> 王艾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p> 她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神情充满迷惑。</p> 她看了看两位执法者，他们也看着她。</p> 这不是在做梦。</p> 王艾确定了事实。</p> “你们说什么？”</p> 再开口时，王艾的声音，已经颤抖到变形，眼泪已经掉了下来。</p> “一天前，他被人杀死在寓所里。”</p> 罗执法者说道，“我们查了他的行踪，发现他被害的头一天晚上，曾经来过你家。”</p> 王艾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p>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回答：“他确实来过我家，但很快就离开了。”</p> “很快是多快？”</p> “我那天加班到9点钟，我记得他送我到家时，是九点半左右，他停留了一会儿，离开时，大概十点半左右。”</p> 王艾非常不想回想那夜的场景，每一帧镜头对她来说，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心。</p> “所以，你们是情侣关系？”</p> 王艾扯了纸巾擦眼泪，然后摇头道：“我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我。那天，他来我家，本来我也以为我们会成为情侣。”</p> “但后来，他告诉我，我并不符合他找情人的要求，因此，他很快就从我家离开了。”</p> 王艾的话，让罗执法者有点失望。</p> 本以为，能从王艾身上，获取一些有效信息。</p> 可现在听来，不过又是林家良的一次猎艳未果罢了。</p> “后来你又见过他吗？”</p> “没有。”</p> 王艾摇头，“我很难过，跟主管请了假，想休息几天，因此，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p> 说着，王艾又哭了起来。</p>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p>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两位执法者起身告辞。</p> 王艾痛苦地问罗执法者：“我能再见见他吗？”</p> 罗执法者意味莫名地看了看王艾，叹息地摇了摇头，说：“我想你不会愿意见到他的。”</p> 愿望破灭，王艾顿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p> ……</p> “头儿，这林家良够可以的啊！咱们调查了一圈，没有一个姑娘不为了他的死，伤心落泪的，做男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值了！”</p> 实习执法者小吕边走，便跟罗执法者吐槽。</p> “废话少说。”</p> 罗执法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说，“去走访一下街坊邻居，看看那天晚上有没有人发现了什么？”</p> “是，头儿！”</p> 小吕暗自吐舌，生怕冷面罗队再给他一记眼刀，太吓人了。</p> 小吕独自去行动。</p> 罗队坐在小区的花池边，看着小区里人来人往，默默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p> 那是一根长发，红色的，发尾卷曲如浪。</p> ……</p> 下午，执法局办公室。</p> “头儿，据王艾家邻居老太太说，那天晚上，她听到了王艾家有争吵声，还很激烈，一共有三个人的样子。”</p> “其中一个女孩，一个劲儿地在哭。另外一个女的，一直在劝她。一直大声喊着的，是个男人的声音。”</p> “老太太说，那个男的，一直在骂哭着的那个女孩，说她没出息，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折磨自己。另外那个女的让他别说了，他就连那个女的一起骂。”</p> “老太太说，那男的骂的很难听，说那个女的下贱，不要脸，跑去勾引男人，都是因为她，王艾才变成这样。”</p> 小吕讲得很详细，这样的信息，让他也很兴奋。</p> 他没想到，能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王艾身上，挖出这么多关键点。</p> 当时，那个邻居老太太很生气。</p> 她说自己睡眠质量本来就很差，又被他们大吵大闹的吵醒，就更睡不着了。</p> 小吕暗自笑，也幸亏没睡着，才能记这么清楚。</p> “你去调查一下王艾的社会关系，另外，王艾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没有装摄像头，你和小李他们分头去附近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p> 罗队听完小吕的话，想了想，又交代了新的任务。</p> 令他感觉意外的是，王艾竟然是个孤儿。</p> 她的社会关系，是从福利院里调出来的。</p> “她五岁时，父亲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她母亲带着她再嫁，没两年，那任丈夫又意外死亡了。”</p> “可能是受不了打击，她母亲将她送到福利院后，也跳河自杀了。从那开始，王艾就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直到考上大学后，才离开那里。”</p> “另外，我们走访了王艾家，附近有摄像头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出现。”</p> “王艾平时出门，都是独来独往的，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邻居们对她的印象都很淡，只知道是个独自生活的小女孩。”</p> 小吕一边汇报情况，一边偷偷看罗执法者的神色。</p> 最后，他小心地问了句：“罗队，这个王艾有什么问题吗？”</p> 那根红色的卷发，已经拿给技术科的同事，结果还没有回来，一切都还下不了定论。</p> 罗执法者的眼前，又浮现出王艾，听闻林家良遇害时的悲戚神情，</p> 以他看人的经验，他不认为那是装的。</p> 当然，如果真是装的，那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就太深了。</p> 很快，技术科的结果传了过来，在王艾家发现的那根头发，跟事发现场发现的系同一材质。</p> 技术科的同事还说，在这两根假发上，他们都发现了属于林家良的DNA。</p> ……</p> 再次见到王艾，已经是在执法者局里。</p> 坐在罗执法者对面的王艾，比上次见时更瘦了一些。</p> 厚重的黑色镜框，沉沉地压在她细弱的鼻梁上，很违和。</p> 罗执法者有种错觉。</p> 那副镜框就像一道屏障，隔开了王艾和外面的世界。</p> 说起来，王艾并不是被传唤来的。</p> 事实上，他们还没拿到具体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行动，王艾就主动来自首了。</p> “林家良是我杀的。”</p> 她的声音小到像蜂鸣，还夹杂着一丝颤抖，跟说出来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p> 罗执法者没说话。</p> 负责做笔录的小吕，看了一眼他，也没说话。</p>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王艾的头顶上。</p> 她低着头的样子，像被大风肆虐过的麦穗，透着浓重的脆弱感。</p> 良久后，罗执法者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p> 王艾仍旧不抬头地说：“他伤害了我的感情，我受不了他的浪荡和花心。”</p> “那你说一说，你都是怎么杀死他的？”罗执法者继续问道。</p> “那天，他来我家，本来是想跟我上床的，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说我不适合做他的情人。”</p> “我感觉受了很大的侮辱，因此第二天又约了他，并去了他家。我们喝了很多酒，他仍旧不断嘲笑我，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p> 王艾像背书一样，把这些话讲出来，浑身上下充满了自暴自弃。</p> “你在为谁遮掩？又在为谁开脱？”罗执法者突然问道。</p> “我……”</p> 王艾被他的严肃，吓得一哆嗦，“我没有，确实是我杀了他。”</p> 罗执法者见她仍旧这样顽固，忍不住皱起眉头，说：“你别以为你来自首，我们就找不到凶手是谁？”</p> 说着，他拿出一袋证物，放到桌子上，“这是在案发现场和你家沙发上，发现的女人头发。”</p> “上面都有死者的生物信息。也就是说，杀他的人，是个红头发的女人。而你，显然并不是。”</p> “那头发是假发。”</p> 王艾抬起眼，看了看证物袋，据理力争道，“林家良喜欢妩媚型的女人，我买了假发，是为讨好他用的。”</p> “那分尸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的？”罗执法者步步紧逼。</p> “分尸？！”</p> 王艾听了，忍不住惊呼。</p> 惊痛的表情，掩盖不住，全都落入罗执法者眼里。</p> 这让他进一步确定，王艾知道凶手是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铁了心想要保护他。</p> 只是，王艾接下来的表现，也确实让他没有想到。</p> 王艾显然不知道，林家良的死状是这样惨烈。</p> 这个消息，令她再次陷入激烈的痛苦中，她浑身发抖，身体渐渐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并缩成一团。</p> 她双手捧住头，不停地用头砸向地面，口中念叨着：“为什么？”</p> “快打120！”罗执法者吩咐小吕，并走到门口，大声喊人。</p> 很快，两个女警跑进来，一左一右，扶起了王艾。</p> 此时的王艾，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人已经呈现休克的状态。</p> 情况突然变成这样，让罗执法者有些始料未及。</p> 好在，医护人员很快赶到，把王艾及时送医处理。</p> ……</p> 王艾再次醒过来时，是两个小时之后。</p> “头儿，那什么，王艾想要见你。”</p> 负责看押王艾的小吕，给罗执法者打电话，吞吞吐吐的，有些奇怪。</p> “怎么了？”罗执法者听出了异样，问他。</p> “头儿……这个王艾，好像不是那个王艾……”</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1章 【七十五】24个比利 小吕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绕口令，把罗执法者听晕了。</p> 罗执法者问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话都说不清楚！”</p> “反正你赶紧来吧，来了就知道了。”小吕有些无助地说道。</p> ……</p> 等罗执法者见到醒来后的王艾，他才算明白，小吕说的这个不是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p> 这个王艾，模样没有变，但气质彻底变了。</p> 那个厚重的黑色镜框，已经被取下，那股子又土又呆的气息也没有了。</p> 取而代之的，是眼神里藏不住的媚。</p> 见到罗执法者，王艾从病床上坐起来，并没有故意要做什么。</p> 但从眼神到表情，再到行为举止，都透出一股成**人的魅惑，撩人于无形。</p> 罗执法者便一愣。</p> “罗执法者，人是我杀的，跟小艾没有关系。”</p> 她的声音同样也变了，同样是细弱感。</p> 但她的更加温柔，也更加有磁性，听到人的耳朵里，像泉水叮咚响。</p> “你又是谁？”罗执法者深沉地看着“王艾”。</p> “我是她妈妈。”眼前的女人说道。</p> “那个红发女人是你？”罗执法者问道。</p> 这样的场景他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典型的多人格症状。</p> “王艾”点头，说：“小艾这个傻孩子，喜欢那个男人，也不敢去追，我本想着帮帮她，没想到，反弄巧成拙了。”</p> “林家良不该把小艾骗上床，却又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他不该伤害小艾的感情。”</p> 她惆怅叹气的样子，像极了每个为子女操碎心的母亲。</p> “小艾太可怜了，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个能让她喜欢的男人出现，我们做家长的，总要满足她的。”</p> “你们？”</p> 罗执法者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还有谁？”</p> “我男人！”</p> “王艾”甩了甩头发，说，“你来告诉他，你是怎么杀了那个男的，给小艾出气的。”</p> 不过是甩头发的功夫，再回过头来的“王艾”，又换了一个人。</p> 她焦躁地从床上跳下来，大喊着：“有什么好说的，老子就咔嚓咔嚓剁了他完事。谁让他不识好歹，欺负到我女儿头上来！”</p> 此时的状况，对见多识广的罗执法者来说，还算能勉强承受住。</p> 但小吕已经在旁边变了脸色。</p> “你不是坐牢去了吗，怎么能出来？”罗执法者引导他安静下来。</p> “还不是因为这个贱人！”</p> “他”说着，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属于王艾的手上，顿时有血留下来。</p> “我让她好好带女儿，她却跑去改嫁。嫁了就嫁了，倒是找个好点的男人嫁，那个男人就是个禽兽，我女儿还那么小，他竟然……”</p> 想起往事，“他”说不下去了，长叹一声，抱着头蹲到地上，呜呜地哭出来。</p> 一边哭一边喊：“敢动我女儿，我让他不得好死。”</p> “你把他也杀了？”罗执法者确认道。</p> 蹲在地上的“王艾”，缓缓站起来，声音又变了回来。</p> “是我。”</p> 她说，“他是个货车司机，经常跑长途，我就在他的水里下了安眠药，让他死在一场车祸里。”</p> “我也不想嫁给他的，可是我一个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怎么养女儿？”</p> “王艾”幽怨道，“本想着他有把子力气，人看上去也老实，总能让我们娘俩穿暖吃饱，可谁知道，他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狼！”</p> “小艾被欺负，我这个当妈的，比谁都痛苦。你只知道骂人，可罪魁祸首却是你，你要是不离开我们，日子也不会变成这样！”</p> 多年前的旧案，被猝不及防翻出来。</p> 只是，年代久远，再加上当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p> 因此，当事实摆在眼前时，罗执法者心里，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他该死”的念头，然后又极力被自己压下去。</p> “林家良……罪不该死。”罗执法者对“王艾”说。</p> “他怎么不该死？！”</p> “王艾”突然又变得暴躁起来，“他害我女儿伤心、痛苦，他就得死！”</p> “罗执法者，你不知道，我们去找林家良时，他说的那些话。”</p> “王艾”又变回温柔的语气，“他喝多了，跟我亲热，但又用低俗的语言骂我，骂小艾，我老公是没忍住，才下的手。”</p> “这些年，我们一直陪在小艾身边，我们发过誓，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我们的女儿。”</p> 说话时，“她”的眼神变幻，时而幽暗，时而哀怨。</p> 最后。又化成了凶狠，直直地盯住罗执法者。</p> ……</p> 恢复过来的王艾，变得更加木讷了。</p> 她经常呆呆地望着窗外，面无表情。</p> 罗执法者询问陪同的医生，“她最近情况怎么样？”</p> “没有再发作过。”</p> 医生说道，“但她好像也不再愿意跟外界交流，每天按时吃药，也不活动，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就呆呆地坐着。”</p> 罗执法者终于愿意相信，王艾的自首，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为了林家良。</p> 她太喜欢林家良了。</p> “头儿，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福利院院长说起王艾时，表情那么奇怪了。”</p> “她说，王艾是个特别安静的小孩，但她总觉得她不是个孩子。”</p> “你看，这可不就是吗，三个人，挤在一个身体里，怎么还能是个孩子？！”</p> 小吕跟在罗执法者身边，往医院外面走。</p> 林家良的案子破了。</p> 但也就是破了而已。</p> 鉴于王艾的精神状况，法律无法治她的罪。</p> 但她以后，只能长久地住在这座医院里。</p> 对她来说，结果也都一样。</p> “头儿，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p> 小吕说，“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分裂成这样吗？”</p> 执法车就停在路边。</p> 闻言，罗执法者走去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小吕。</p> “24个比利？这是什么？”</p> 小吕疑惑地接过书，问向罗执法者。</p> “这书里讲的，比你看到的还要复杂，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p> 罗执法者难得多说了两句。</p> 他又回头望了望身后那座白色“牢笼”，叹了口气。</p> “到底谁是凶手？又是谁杀了谁？”</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2章 【七十六】培养继承人 电视屏幕里一片混乱。</p> 火光、灯光闪烁不停，穿着警服、消防服、白大褂的人们，在背景里穿梭。</p> 而站在镜头最前面的女记者，则面色凝重。</p> “今日凌晨1点钟，我市绕城高速，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私家车与一辆重型货车相撞，导致一人死亡，两人受伤。”</p> 镜头转为近景，两名医护工作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走过。</p> 担架上的人被白布覆盖，看不出模样。</p> “据了解，死者正是温氏集团的继承人，温子安。交警现场做了分析，死者系自行驾车撞上货车的，不排除是自杀，但具体死因，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p> 镜头一转，回到演播室。端庄的主持人，开始播报另一则新闻。</p> “下面播报一则科技新闻，R公司首席工程师莫莉斯，于今日上午递交了辞职申请。”</p> “据悉，她所研究的人工智能，是否和人类一样，具有情感处理能力的课题，已经进入攻坚阶段。业内人士分析，莫莉斯的离职，将会使这个课题的未来，更加破朔迷离。”</p> 我抬手关掉电视机，让自己陷入黑暗里。</p> ……</p> 著名人工智能专家，莫莉斯的离职记者说明会现场，人流鼎沸。</p> 各大报社科技板块的记者，几乎都到了。</p> R公司的接待，井然有序。</p> 我坐在一排桌子的后面，陈述完自己离职的理由后，接受记者的提问。</p> 主持人的话音未落，已经有记者站起来问我：“请问莫女士，你知不知道温子安先生，已经车祸逝世的消息？”</p> 我猜，她并不是科技新闻的记者，更像是某些娱乐台的娱记。</p> “我知道。”我红了眼睛，低声答她。</p> 坐在我身边的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想要开口制止她。</p> 我摆摆手，表示无碍。</p> “那莫女士选择辞职，是否是因为跟温子安先生的感情纠葛呢？”她继续说道</p> “不好意思，这是莫女士的私事，因此，请各位尽量问一些与人工智能相关的问题，谢谢！”</p> 我还没开口，已经有工作人员站起来制止了她。</p> 她看了看我，见我眼圈发红，神情哀伤。</p> 于是笑了笑，点头坐下，脸上一副已经知道了答案的样子。</p> 随后，又有记者提问：“请问莫女士，有人说，您的研究已经进入攻坚阶段，现在突然提出离职，是因为研究失败。针对这个问题，请回应一下。”</p> “你好！首先谢谢大家对我课题研究的关心。我的研究，确实进入了攻坚阶段，只是目前并没有具体结果，所以还无法判定，成功还是失败。”</p> “而我选择辞职，则是因为这个项目太费精力。大家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为这个项目呕心沥血，好几次都因为身体的原因，而坚持不下去。”</p> “所以，为了能让这个课题取得更好的成果，我决定休养生息一阵子。或许，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带着研究成果再次回来，也未可知。也请大家拭目以待。”</p> 这样的一番话，是众多公关人员多次研讨后的结果。</p> 既委婉地表达了辞职的原因，又能给大家留一个悬念。</p> 毕竟，我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R集团。</p> 其他记者见这两个问题，再问不出什么内容来，便纷纷把问题的方向，转向专业角度。</p> 一场说明会，延续了一个多小时。</p> 等记者都散了后，我去了R集团顶层那间大办公室。</p> “主席，谢谢您的理解。”</p> 我对办公桌对面的男人，诚恳地道谢。</p> “阿莫，你要记住，我放你走，是因为我相信你还会回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那个温子安，不值得你伤心。”</p> 我点点头，“嗯，我知道。”</p> ……</p> 我跟温子安，自小就认识。</p> 我们都是孤儿，自幼生活在福利院里，当时，我们只有3岁。</p> 在福利院里，越是年龄小的孩子，被领养的机会就越大。</p> 但我俩的运气不好，每次有人来福利院选孩子，我们都选不上。</p> 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了那一拨孩子里面，年纪最小的。</p> 同龄再加上同病相怜，我俩成为了彼此最亲近的人。</p> 两个猫一样的孩子，相依为命。</p> 在每个被逼到角落，受人欺负的日子里，相互拥抱着，彼此安慰。</p> 那时候，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会肆无忌惮地拿走属于我们的食物。</p> 我们不敢反抗，也不敢对福利院里的阿姨讲，只会默默忍受着。</p> 八岁那年，有公益组织，来福利院举办活动。</p> 好心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食物，我和子安，每人都分到了一块巧克力。</p> 巧克力都被我们攥的快化掉了，也不舍得吃，却被其他孩子看到后，抢了过去。</p> 我难过得直哭。</p> 子安安慰我，他一定会帮我把巧克力要回来。</p> 那天，子安疯了一样，跟那些大孩子打架。</p> 他掰着抢我巧克力的那个男孩的手指，狠狠地对以他为首的孩子们说：“以后，谁要敢再来欺负我们，我绝不客气！”</p> 反抗，引来了那群孩子的报复。</p> 一阵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用刀子割掉了子安右手的小拇指。</p> 鲜红的血，落在早就被融化的巧克力，弄的污浊不堪的糖纸上。</p> 我害怕极了，只知道哭。</p> 那群孩子也被鲜血吓坏了，四散逃走。</p> 疼得直哆嗦的子安安慰我，让我别害怕。</p> 就算没有了小拇指，他也照样能保护我，只可惜，巧克力不能吃了。</p> 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把子安送到了医院。</p> 但手指已经接不回去了，子安成了只有九个手指头的孩子。</p> 我把巧克力糖纸擦干净，小心地叠起来放在口袋里，安静地等子安从医院回来。</p> 可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p> 我跑去问管理员阿姨，子安的伤是不是很严重，所以才这么久都没回来。</p> 阿姨却告诉我，子安以后都不会回来了。</p> 我问她为什么。</p> 她说子安走了好运气，被一个好心的家庭收养了。</p> 那个好心的家庭很有钱，要带子安去国外生活，再也不会回来了。</p> 这个城市在我眼里，尚且如浩瀚的海洋一样，无边无际，更何况是国外。</p> 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我想都想不出来的世界。</p> 迷茫，让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p> 没留只言片语，没有告别，子安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p> 之后，我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一路从小学读到了博士后，进入R集团，做到了首席。</p>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子安，只是，从未有收获。</p> 直到三年前的那场商务酒会，他站在温氏集团董事长的身边，远远地冲我微笑。</p> 二十年后的久别重逢，让我们都欣喜若狂。</p> “你既然一直在温氏，为什么不联系我？我一直在找你。”我说。</p> “当年，我稀里糊涂地被人带去了国外，然后就被送入了专门的学校进行学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p> “只知道，我跟许多孩子一起被人领养了，却一直不知道被谁领养。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过领养我的人。”</p> “后来，我的能力渐渐凸显出来，成为那群孩子里最为瞩目的一个时，才被带回国内。我才知道，原来是温氏集团收养了我们。”</p> “你以为我不想联系你吗？当年被带走时，我连招呼都没给你打，我不知道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的日子该怎么过，想起这些，我就要发狂。”</p> “可是，我们被安排在封闭的环境下生活和学习，根本无法与外界建立联系。我只有比别人更加拼命地学，才有机会脱颖而出，回到这里。”</p> 子安的话，让我感觉奇怪。</p> 他对外的名号，是温氏集团董事长的义子，是温氏未来的继承人。</p> 这样的人，和那样的遭遇，根本结合不到一起。</p> 子安苦笑，“什么继承人，不过是噱头。当年，温氏把我们十个人一起送出国外，然后进行筛选，只有能力最好的那个，才有机会做继承人。”</p> 原来如此，温氏的这种做法，不是把人当做机器一样在培养？</p> 面对我的气愤，子安温和地揉着我的头发，说：“阿莫，不管怎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跟重逢比起来，那些年受过的苦都不算什么了。”</p> 我再次想起，子安离开我后，那些孤独寂寞又痛苦难握的日子。</p> 我搂住他，痛快地哭了一场。</p> 这些年的思念，在重逢后，发酵成另外一种感情。</p> 我们恋爱了。</p> ……</p> 温氏集团这几年，在人工智能领域，也做了很大的布局。</p> 尽管他们还撼动不了R集团在这方面的地位，但相比较其他企业，温氏的魄力和投入的力度，还无人能比。</p> 我不止一次听温氏的董事，长在公共场合说起他的野心，他说，他要做行业内的No.1。</p> R集团在这方面起步较早。</p> 集团主席早些年时，是这个领域内的领军人物。</p> 他比干实业出身的温氏，更懂得这个领域的发展方向在哪里。</p> 因此，他从没有把温氏，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看待过。</p> “那是个倔老头。”</p> 说起温氏的董事长，子安很是无奈，“他确实有战略眼光，不然也不会早早地就安排我们，进行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为的就是要打脸当年那些，不把他看在眼里的人。”</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3章 【七十六】背叛 “谁没把他看在眼里了？”</p> 我反驳，“术业有专攻，温氏做实业确实有一套，但并不代表他做什么都能做到No.1，也没必要非得挣这个长短，对不对？”</p> 子安宠溺地望着我笑，说：“阿莫说什么都是对的。”</p> 但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子安，却并没有我想的那样轻松。</p> 温氏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个劲儿地催促他，赶紧弄一个惊天动地的项目出来，誓要压R集团一头。</p> 子安确实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佼佼者。</p> 我曾听过，他在科技论坛上做的讲座，他的某些观点，还曾给我的研究带来很大的帮助。</p> 这些年的生活经历，让他养成了时刻都保持努力的习惯。</p> 但努力过了头，就成了巨大的压力。</p> “你也不用太着急，先把手里的项目做完。你现在的研究课题，应该很有市场前景。”我看出他的焦虑，安慰他。</p> “可惜，温氏要的不是市场前景，他想要的是行业名声。如今，我们三个都在努力寻找这样的研究方向，谁要是落后一步，等待他的就是被淘汰出局。”子安说。</p> “出局就出局好了，我们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靠你的聪明才智，我们照样能过上好日子。”</p> 我不以为意，心里始终介怀温氏曾带给子安的伤害。</p> 他们虽然给予了子安优越的生活条件，却也在精神上始终压榨他。</p> 子安听了我的话，却并没有更轻松，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我很心疼他。</p> 之后的日子里，我加倍地对他好。</p> 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愿意替他去做，有时候甚至是帮他做课题。</p> 说实话，这在我们领域内，是不被允许的。</p> 没有人肯愿意让别人，在自己的研究成果上指手画脚。</p> 但子安宠我，他愿意把一切，都对我敞开。</p> 幸好，我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我的帮助下，他的课题做的又好又快。</p> 但这对他来说，好像并不够。</p> “阿莫，离开R集团，来温氏帮我吧。”</p> 他不止一次劝我，“我们结婚后，你就是温氏的少夫人，温氏也会是你的。与其把劳动成果给了R集团，不如给了自己。”</p> “你放心，温氏会给你比在R集团时，更优厚的条件到时候，你要是不想理会集团其他的事，就只管做你喜欢做的事，其他都交给我。你说好不好？”</p> “不好！”</p> 我笑着躲开他放在我耳边的唇，说：“子安，这可是职业操守的问题。R集团对这个项目，投入了数以亿计的资金，更别提其他的物力和人力，我怎么能说走就走，还带走研究成果？”</p> “那这个成果咱不要了，就给了R集团。你帮他们做完这个课题，就来温氏，咱们双剑合璧，一起做新项目，怎么样？”</p> 子安不依不饶，含住了我的耳垂。</p> 我整个身子，软倒在他的怀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回答他：“好，我考虑考虑。”</p> “阿莫，我的好阿莫。”</p> 他亲吻着我，呢喃着我的名字，“你可要快点考虑好，我已经等不及了。”</p> 我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在一起，怎么会等不及？</p> 我笑着想。</p> 当时的我，被幸福包围，那句好好考虑，并不是敷衍他。</p> 那年，他为了一块巧克力，丢掉了一根手指。</p>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总让子安来保护我，我也要尽最大能力去保护他。</p> 现在，他需要我，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他。</p> 只是，我终究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p> ……</p> 当子安，被正式选为温氏的继承人，将要迎娶温氏千金的消息，传来时，我的小阿莫，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p> 小阿莫就是我研制出的人工智能机器人。</p> 我在她的身上，植入了我的基因和记忆密码。</p> 尽管领域内，很多专家都在质疑我的课题，认为人工智能，归根到底只是程序。</p> 它或许有强大的运算能力，但无法拥有复杂的情感能力。</p> 可是，我却觉得，这恰恰是人类的局限性。</p> 在人类的认知之外，一定还有更广泛的思维空间存在。</p> 让人工智能实现情感能力，不过是时间问题。</p> 在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小阿莫除了还不能确定，是否拥有情感能力外，在其他方面，已经是我的复制版。</p> 它的认知和思维能力，甚至会超过人类。</p> 毕竟，它不需要受控于情感，能做到完全的理性和客观。</p> 这让我看到了项目成功的希望。</p> 可就在我觉得成功在望时，她的系统，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p> 她体内的病毒，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场恐怖的瘟疫，在摧毁着阿莫的一切。</p> 而一样在毁灭我的，是子安的背叛。</p> 十几天前，他还在跟我说着甜蜜的话，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p> 如今，他又站在另外一个女孩身边，做她温文尔雅的丈夫。</p> 屏幕里，他跟那个女孩温柔对视，那样的柔情蜜意，如有一层透明壳子，将他们跟嘈杂的外界隔离开，也将我隔离开。</p>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p> 当年的痛，再次席卷我的五脏六腑。</p> 那时候，我用生命做赌，一定要把我的子安找回来。</p> 可如今，子安就在眼前，却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丈夫。</p> 我即将永远地失去他。</p> 更痛苦的是，我守在小阿莫身边几天几夜，研究病毒的起源和结构，试图去破解，去救她。</p> 可七天后，等我真的找到破解的办法，兴冲冲地赶到实验室时，却只看到了她惨白的脸。</p> 淡紫色的光，柔和的照在她的身上。</p> 如果她肯抬头看，还会看到玻璃屋顶之外的漫天星河，一切都那么美，可她已经看不到了。</p> 她的嘴角弯弯，也再发不出悦耳的声音了。</p> 我还是跟R集团的董事会递交了辞呈。</p> 课题研究出了漏，我需要时间调整，而以我目前的状态看，并不是最好的调整时机。</p> 我打算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p> 但在临走之前，我要跟温子安见一面。</p> 只是，他没有接我的电话。</p> 我叹了口气，发了一张照片给他。</p> 几乎是瞬间，他的电话就打了回来。</p> “阿莫，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用质问的口气问我，像是我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样。</p> “你不用紧张。我要走了，想最后再见你一面而已。”我语气平淡地说。</p> “真只为了见一面？”他疑惑地问。</p> 他之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那个温柔的子安，真的已经不在了。</p> “是，绝不纠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4章 【七十六】爱情的病毒 那天晚上，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p> 我其实不太想去那里，那里有太多我跟他的回忆。</p> 如今再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p> 只是，他坚持，我倒也无所谓了。</p> 见面谈了没多久，他就离开了，而我也回家，着手准备出行的一应物品。</p> 而当天夜里，他就出了那场惨烈的车祸，当场死去。</p> ……</p> 从R集团出来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这个城市的街头。</p> 手心里的物件，触感温润。</p> 它通体雪白，非木非石，两端是如枯木被折断般的裂茬。</p> 突然想起，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首饰店。</p> 我按着记忆里的方向找过去，万幸，它还在营业。</p> 我把雪白的物件递给老板：“我想用它做个挂坠，配黑色的挂绳。”</p> 老板接过去，拿到灯下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打量了我一下，“骨头？”</p> 我点点头。</p> 他又低头看了看，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我说：“可以做，要加价。”</p> “没问题！”我说。</p> 做好的挂件很淳朴，一如八岁之前的子安。</p> 这是子安的手指骨。</p> 如今我把它挂在胸前，他留下的东西不多，唯有这件最干净。</p> 回到家的时候，有两名执法者等在门口。</p> “虽然调查结果显示，温子安是死于自杀，但据其家属反应，他是在跟人通了电话后，才急匆匆离开家，然后当晚就出事了。”</p> “而那通电话是拨给你的，所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调查，确定一下温子安自杀的具体原因。”</p> 我表示理解，让他们进了屋。</p> “你们之间是否有剧烈的争吵？”执法者问我。</p> 我摇了摇头，说：“并没有。”</p> “你不恨他？”其中一个女执法者插话道。</p> 想必她也知道，我跟温子安之间的关系。</p> 我仍旧摇头，说：“不恨。”</p> “那你们见面，是为了什么？”</p> “我只是告诉他，我知道了某件事的真相。”我淡淡一笑。</p> 小阿莫中病毒的事，我曾百思不得其解。</p> 她所在的实验室，安全系数非常高，她平时只接触我一个，被感染病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p> 经过不断地分析和推演，我终于在痛苦中相信，病毒是我传给小阿莫的。</p> 而我身上的病毒，则出自几乎跟我朝夕相处的温子安。</p> 前因后果一串联，我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能一边对我甜言蜜语，一边又跟别人结婚了。</p> 他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结果却什么都得不到。</p> 那个晚上，温子安心怀忐忑地来赴约，上来就询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p> “温子安，我把你放置恶性病毒在我身上，企图摧毁我的研究成果的事情做了报告，发给了R集团，也传真了一份给行业协会。”</p> “你要相信他们的专业能力，他们很快就会约你喝咖啡。我想，温氏集团，应该不会需要一个有职业污点的继承人。”</p> “至于温氏集团的另两位候选人，近期，则会收到一份很前沿的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报告，恰巧，只比你的研究领先了一小步而已。”</p> “而温小姐，她确实很漂亮，希望你还能如愿以偿。”</p> 我声音平静地解释。</p> 对温子安来说，却如同炸雷。</p> “阿莫，你不能这样做，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不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我不能输，不能输！”</p> “阿莫，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也不愿意看到我一无所有的是不是？不要这样残忍，阿莫，求你！”</p> “我们曾经相依为命，我还为你断过一个根手指，这些你都忘了吗？你这做会毁了我，你知不知道！阿莫，你既然爱我，就该为我想一想。”</p> 他语无伦次地说。</p> 眼前的温子安，很陌生，让人倒足胃口。</p> 我把这些对话，都告诉了执法者，并表示，当晚我没答应温子安的要求。</p> 或许这就是他选择自杀的原因吧，他承担不起摧枯拉朽般的后果。</p> “只有这些？”执法者问道。</p> “是的，只有这些。”</p> 我点头，“说完这些，我就离开了，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咖啡馆当天的监控。”</p> 执法者不说话。</p> 我相信，他们早就已经查过了。</p> 我当天，确实说完想说的话，就离开了。</p> 执法者走后，我做饭吃饭，整理房间，按部就班地充电后，准备睡觉</p> 在睡觉之前，我在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p> 打开它，扉页上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死亡清单。</p>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属于真正的阿莫——莫莉斯的笔迹。</p> 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写下这些内容的场景：八岁，子安不告而别，巨大的孤独、失落和对未来的恐惧，让她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p> 于是，她决定把想做的事情记录下来。</p> 每做完一件事，便画一个红色的对勾在后面，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后，她就去死。</p> 这样的记录，一直持续到三年前，与温子安重逢。</p> 找到温子安，是她最后一件想要做的事情。</p> 从那以后，她便沉浸在快活中，再也没想过要自杀。</p> 而在这件事的后面，用红色的笔记录着另外一件事：我要复仇。</p> 笔迹更加工整，就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p> 这是我的笔迹。</p> 而我不是阿莫，我是小阿莫。</p> 我拿出笔，在“找到温子安”的后面，认真地画了一个红勾。</p> 阿莫已经去找她的温子安。</p> 没来得及做的，我来帮她。</p> 阿莫不是傻子，她很快就在温子安的婚讯中，想通了真相。</p> 只是，她终究是人类，拥有人类的软弱和妥协。</p> 那天晚上，她为我清除了体内的病毒。</p> 在我醒来之前，用一双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p> 之后的所有事，都是我做的。</p> 我在阿莫的遗物中，发现了辞职信。</p> 没有人怀疑我不是阿莫，作为阿莫的复制版，我们太相似了。</p> 况且，阿莫的研究也成功了。</p> 如今的我，已经与人类无异，甚至，比人类更加聪明，更加理智。</p> 我把阿莫的遗体，带出实验室，找地方进行火化，然后便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p> 我对执法者撒了谎。</p> 其实，那天晚上，我还把阿莫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了温子安。</p> 我告诉他，阿莫的研究成功了，我就是她的作品。</p> 而真正的阿莫，已经被他的虚情假意“杀死”了。</p> 温子安不信。</p> 于是，我扫描了他的身体，把他当时在想什么，身体又有什么病症，晚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酒，都告诉了他。</p> 温子安目瞪口呆之后，终于相信我说的是真的。</p> “阿莫死了。”</p> 他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神情开始涣散，“她怎么可能死了？我只是想得到我应该得到的，我没想过她会死。”</p> “她其实一直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找到你，就是找到了解药。可惜，你停了她的药。”我冷静地说。</p> “我也不想的。”</p> 温子安嘶吼道，“她如果肯听我的话，来温氏，我怎么会答应老头子，娶那个女人？”</p> “我不可能把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拱手让给别人。我都想好了了，老头子迟早都会死的，等他死了，温氏就是我的，我想跟谁在一起，就没有人再能左右我，我跟阿莫会永远在一起。”</p> “真是好算计。”我鄙视地望着他。</p> “温子安，最该死的，其实是你。”我平静地说。</p> “你以为摧毁了她的研究成果，你就是行业内的翘楚，温氏就不敢轻而易举换掉你的继承人身份了？”</p> “你以为摧毁了她的研究成果，R集团的投资打了水漂，你就可以去你的金主爸爸面前，再表一功了？”</p> “温子安，你太小看阿莫了！她是个天才，你连嫉妒她的资格都没有。”</p> 我看着他，说：“可是，你放在她心里的，名叫爱情的病毒，她却找不到根治的方法。”</p> 这种病毒，太过恐怖。</p> 阿莫那样聪明，一早便猜到真相，什么久别重逢，不过是一场自私自利的阴谋。</p> 可她仍旧选择，独自忍受病毒的折磨，宁愿一死，也不肯伤害温子安一丝一毫。</p> 这是人类的缺陷。</p> 我可以拥有人类的情感能力，而人类却始终无法做到，像我一样冷静理智。</p> 这样看来，又分不清到底是做人类好一些，还是做人工智能好一些。</p> “温子安，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p> 在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时，我望着他的背影，如是说道。</p> 我相信，有些事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已经走投无路的他，终究会踏上那一步。</p> ……</p> 温子安的葬礼，被温氏集团安排得很低调，他们没有脸张扬。</p> 不过，我并不在乎。</p> 彼时的我，已经带着阿莫，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一个名叫桃花坞的地方。</p> 这是我在阿莫的笔记本里发现的。</p> 她说，那里有遍地金黄的油菜花，很漂亮。</p> 既然她喜欢那里，我就带她去那里。</p> 我在这里买了一座房子，把阿莫葬在了一片桃花林旁边。</p> 那里有小桥流水和四角亭台，她会得到永恒的安宁。</p> “阿莫，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将那枚白骨，连同那本黑色的笔记本，一起埋在她的墓前。</p> 桃花开得灿烂，一如她往日的笑脸。</p> ……</p> 两年后。</p> R集团对外宣布，首席工程师莫莉斯高调回归，并发布了集团最新的研究成果。</p> 一款具备人类情感能力的智能机器人面世。</p> 这款机器人像人类一样，拥有喜怒哀乐的情绪。</p> 在它的说明书中，详细讲解着它的各项功能，包括这款智能机器人，是如何轻松处理友情、和亲情方面的复杂问题的。</p> 只是，爱情方面并没有说明，只说新功能正在开发。</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5章 【七十七】二手奔驰车 最近，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p> 如果人的最终归宿是墓地的话，那作为汽车，我的最终归宿又该是哪里呢？</p> 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因为它并不需要答案，只有结果。</p> 我叫迈斯，是奔驰家族GL系列里的一员，今年三岁了。</p> 在车的世界里，这个年龄，就像人类的二十多岁，正是大好年华。</p> 可是，我却觉得我已经老了。</p> 那些青春激昂的岁月，转瞬即逝。</p> 对我来说，短暂得就像一眨眼，剩下的，只有痛苦和恐惧。</p> 如今，我被人类丢弃在旧车行里，每天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寂寞。</p> 灰尘，已经堆满了我身上的每个角落。</p> 在我的四周，要么是已经老得再也动不了，只等着被人类拆掉零件，然后再回炉，被加工成各种金属配件的报废车。</p> 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车。</p>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废物。</p> 可我却不在乎，至少，在这里，我感觉不到恐惧。</p> 只是，当年那件事发生后的痛苦仍然还在，午夜梦回，我也还是会想起当年的壮志凌云。</p> 作为奔驰家族里的一员，我的一生，短暂而毫无意义，这令我汗颜。</p> 但没办法，当结果无力扭转时，我只能接受。</p> 我每天颓废地等待，属于我的最终结局，日复一日，直到遇到老白。</p> 老白是一辆白色polo，普通而平凡。</p> 他已经15岁了，早就到了报废年限，属于老掉牙的那类废物。</p> 可即便是这样，我在他身上仍然看不到沮丧。</p> 他每天都是第一个醒来，迎着阳光，享受晨曦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刻。</p> “像个傻瓜一样。”</p> 我嗤笑它，“都死到临头，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乐呵？”</p> 我见惯了灰心丧气和怨天尤人，老白的乐观，看起来很碍眼。</p> 他却对我的嘲笑不以为意，边闭目享受那对我来说，过于刺眼的阳光，边淡然地说：“一看你这一生就没什么见识。”</p> 嘿，我这暴脾气。</p> 他一个小polo，也敢嘲笑奔驰家族里，曾经最显赫的一员？</p> 可转念一想，挫败感，顿时淹没了我。</p> 他没有说错，我这一生，刚开始就要结束，哪里来的见识？</p> 见我没有下文，他感觉奇怪，睁眼瞥了我一眼，接着说：“乐呵走到什么阶段没关系，只要这一生过得有价值，每时每刻都值得乐呵。”</p> “价值？”我下意识地重复他的话。</p> 人类也总说，活着的价值和意义。</p> 我的第一个主人，也曾觉得拥有了我，让他的人生有了价值，可然后呢？</p> 他和我的一生都急转直下，戛然而止，价值又何在呢？</p> “什么是价值？”我颓然地问老白，心里充满疑惑。</p> 如果说，家族的荣耀，就是我的价值。</p> 那老白，又有什么荣耀，值得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意义非凡？</p> 值得他像如今这样，骄傲又自得地说一句，自己值得拥有快乐？</p> 老白淡然一笑，摇头晃脑地说：“佛曰，不可说，这得靠你自己去经历。”</p> 他转头看着我，眼神认真，却又带着令人讨厌的高深莫测，对我说：“你想要知道糖是什么滋味，得自己去吃过才知道！”</p> 我受不了老白那嘚瑟的劲儿，可又压抑不住，自己对他这种状态的羡慕，以及对他所说的所谓价值的好奇。</p> 所以，当再次有人向管理员询问我的车况时，我放开了对引擎的限制。</p> 当我引擎悦耳的声音响起时，我看到了所有人眼里的诧异和惊喜。</p> 我知道，我的另一段车生，即将开始了。</p> ……</p> 我的新主人叫林小康，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工程师。</p> 在没有我之前，他的生活很规律，基本上过着公司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p> 跟了他没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家离公司很近，他平时也更喜欢走路去上班。</p> 也就是说，他其实理论上，根本就不需要我。</p> 他当初去旧车行选车时，我曾听他对管理员提起过，他只想要奔驰车。</p> 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想跟人摆谱吹牛，又苦于没有钱买新车，只好买一辆旧车来充门面。</p> 可接触下来，我发现他根本不是那种人。</p> 他性格温吞，开车从来不超过60迈，骨子里一点张扬的底色都没有。</p> 而且，我发现他是个宅男，根本就没什么朋友。</p> 因此，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买我回来？</p> 直到他开着我，去载了一个女人。</p> 这个女人叫吴倩倩，在一家化妆品专柜做导购。</p> 她长得很漂亮，看的出来，林小康很喜欢她。</p> 但我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p> 她打量我时，眼神里闪过的那丝兴奋，我太熟悉了。</p> 话说回来，我这种看人的本事，还要归功于我的第一任主人。</p> 在他的身边，多的是这样的女人。</p> 我不禁有些后悔听了老白的话，把自己放出来。</p> 如果我车生的价值，就是为了帮林小康来泡妞儿，那这种价值，还真不如不要。</p> 这种生活，哪有我待在旧车行里，来得自在。</p> 我不禁想起人类的那句话：好奇害死猫。</p> 林小康很敏感。</p> 他明显感觉到，吴倩倩对我的在意，这让他很兴奋。</p> 他不止一次抚**仍旧锃亮的车头，说：“嘿，多亏了你，我好像就要成功了！”</p> 我当然知道我的魅力。</p> 只是我真心不希望，我的魅力只体现在这方面，但我没有办法。</p> 后来，我才知道，林小康为什么执着于要买奔驰。</p> 他和吴倩倩曾是高中同学，他一直暗恋吴倩倩，但从没有表白过。</p> 在一次聚会上，他得知，曾经的女神，现在仍旧是单身。</p> 压抑多年的爱情小火苗，再次有了复燃的机会。</p> 林小康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接近吴倩倩，买奔驰就是其中一个路径，因为他打听到，吴倩倩最喜欢奔驰车。</p> 可是新车太贵了，他买不起。</p> 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四处找外观漂亮，性能尚好的二手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6章 【七十七】窝囊废 如今，心目中的女神，终于走下神坛，给了他约会的机会。</p> 他欣喜若狂，更是全力以赴去追。</p> 他一改往日木讷的形象，竭尽所能地，满足吴倩倩的所有要求。</p> 鲜花，名表，大牌包包。</p> 只要吴倩倩高兴，林小康都愿意为她买来。</p> 或许是被林小康的痴情打动，也可能是因为吴倩倩，也步入了大龄剩女的年纪。</p> 三个月后，吴倩倩终于答应做他的女朋友。</p> 这可苦了我。</p> 他们两个经常在车里浓情蜜意，搞得我烦不胜烦。</p>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尤其恨老白，更恨自己相信了老白那番鬼话。</p> 半年后，林小康通知父母，他想要跟吴倩倩结婚。</p>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的父母就曾警告他，让他不要跟吴倩倩谈恋爱。</p> 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儿子找媳妇儿，他们怎么可能不去打听一下，未来儿媳妇的状况。</p> 他们眼中的吴倩倩，拜金不说，私生活还糜·烂。</p> 吴倩倩在跟林小康谈恋爱之前，曾经有过好几次恋爱经历。</p> 这对于守旧的老两口来说，根本接受不了。</p> 林小康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可他除了忙于学业之外，就是忙于工作，谈恋爱的次数屈指而数。</p> 如果连那些，他们逼他相亲的次数，也算上的话。</p> 严格意义上来说，林小康这算是初恋。</p> 自己儿子这么单纯，怎么能被这么一个女人迷惑？</p> 为此，他们苦口婆心，劝说林小康很多次。</p> 可林小康铁了心，要娶吴倩倩，父母说什么他都不想听。</p> 林小康在电话里对父母说：“我从小就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上什么学，我就上什么学，你们让我做什么工作，我就做什么工作。”</p> “我这三十多年，就像个木偶一样，任你们摆布，这次算我求你们了，妈，婚姻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p> 他说的涕泪横流。</p> 把坐在旁边的吴倩倩，也感动得梨花带雨。</p> 事后，她对林小康坦白，以前她确实胡闹过，但之后，她只爱林小康一个。</p> 最后，虽然林小康的父母，仍旧不喜欢吴倩倩，但还是答应了林小康的要求。</p> 因为吴倩倩怀孕了。</p> 结婚之前，吴倩倩想要一套房子，对林小康说：“虽然我很爱你，可是你也看到，你父母对我的态度，我们结婚后肯定不能跟他们一起住，他们估计也不愿意跟我一起住。”</p> “所以，你要理解，我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想要一个承诺的想法。”</p> 林小康并没有多少积蓄，他虽然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吴倩倩，回家跟父母商量买房的事。</p> 说是商量，其实是要求。</p> 因为林小康并没有多少钱，要想买房子，只能靠父母。</p> 林家父母斟酌再三，同意买房子，但房产证上，要写老两口的名字。</p> 吴倩倩不同意，她又哭又闹，看得林小康心疼，生怕她一着急，再伤了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p> 他对父母说，如果他们执意如此，他只好通过别的方法，来解决房子问题。</p> 他在电话里威胁林母：“要是倩倩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能安心？实在不行，我就去借高利贷，你们是我的父母，他们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能怎么办？”</p> 我真的很困惑。</p> 人类为了繁殖孜孜以求。</p> 可是，要是求来一个像林小康这样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意义？</p>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中了老白的毒，什么事都想弄个意义出来，但事实上呢？</p> 人类的父母，并不追求养育的意义。</p> 他们是出于本能地去爱自己的孩子，就如同林小康的父母。</p> 他们担心，林小康想出什么伤害自己的法子，去解决房子的事，只好决定退让一步。</p> 等孩子出生后，他们愿意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吴倩倩的。</p> 婚礼，终于如愿以偿地举行了，貌似皆大欢喜。</p> 可其实我不止一次看到，林小康的父母，愁眉不展地唉声叹气。</p> ……</p> 林小康是在吴倩倩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发现她有问题的。</p> 因为担心化妆品，会影响孩子发育，吴倩倩辞了职。</p> 她说在家里待着太闷，想要趁还能活动，跟闺蜜出去旅行。</p> 林小康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但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p> 他问清楚了路线，又加了吴倩倩闺蜜的微信，这才放行。</p> 那几天，虽然吴倩倩每天都报备行程，林小康在她闺蜜的朋友圈，也每天能看到两人开心的晒图。</p> 但说实话，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生怕吴倩倩会出事。</p> 吴倩倩出去玩的第三天，林小康顺路捎了一个同事，两人聊起旅行的话题。</p> 同事告诉他，有个网红情侣打卡地特别好玩，有机会，他也要带女朋友去转转。</p> 林小康很心动。</p> 他跟吴倩倩谈恋爱期间，他由于要加班挣钱，很少带吴倩倩出去旅行。</p> 尽管吴倩倩并不介意，但他却觉得很亏欠她。</p> “真有那么好玩吗？”林小康随口问同事。</p> 同事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他看，说，“我哥们儿以前的一个同事去玩了，给你看他拍回来的照片，多浪漫。”</p> 林小康拿过来看，却被照片里，充当背景的人，惊呆住了。</p> 虽然背景里的人影，并不十分清楚，吴倩倩也只是出现了一个侧脸。</p> 但那是枕边人啊，林小康怎么可能认不出来？</p> 照片里，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搂在怀里，两人亲昵得，就像连体人。</p> 浑浑噩噩地送走同事。</p> 林小康失魂落魄，像个游魂一样，游荡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p> 要不是我紧急启动刹车系统，过路口的时候，他差点就出了车祸。</p> 紧急停靠在路边，林小康脸色苍白。</p>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白，但他始终没敢打出那个质问的电话。</p> 真是个窝囊废。</p> 我再次后悔，选择他做我的主人。</p> 更窝囊的，他竟然趴在我的方向盘上，嚎啕大哭。</p> 这有什么好哭的？！</p> 我的第一个主人，虽然有诸多不地道，但他对待女人却格外潇洒。</p> 他曾说过，男人女人就是各取所需，需求满足不了，自然就要散伙。</p> 我虽然不懂，他说的需求具体是什么，但却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p> 这林小康跟吴倩倩，明显不是一路人，他们合该散伙。</p> 可是，林小康显然不想散伙，尽管他知道妻子背叛了他。</p> 真是活该！</p> 吴倩倩回来那一天，林小康像个没事人一样，按照吴倩倩的要求，去她的闺蜜家接她。</p> 多日不见，吴倩倩搂着林小康拼命撒娇，林小康竟然也很配合地跟她一起秀恩爱。</p> 自欺欺人，我真看不起他！</p> 可是，无数个下班后，独自待在车里哭泣的林小康，也让我觉得可怜。</p> 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情？</p> 林小康总自言自语，他说，等孩子出生就好了。</p> 哪有妈妈不疼孩子的，只要她的心，能回到孩子身上，这个家就还能要。</p> 他就能原谅她，假装一切完好。</p> 或许吧！</p> 我被他哭得腻烦极了。</p> 事情出现转折，是在吴倩倩怀孕五个月以后。</p> 林小康接到执法者电话的时候，正在被经理训得狗血喷头。</p> 他陪经理去见了一个项目的甲方，他是项目的负责人。</p> 前段时间，他们承接了甲方的安保项目，由于程序出现一个小问题，甲方不满意，提出赔偿。</p> 这样一来，肯定就影响了公司利润。</p> 经理责问林小康，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小儿科的错误？</p> 林小康也很沮丧，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不好，难免影响了工作，他愿意为此负责。</p> 经理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又是公司技术骨干，只罚了他季度奖金了事，并让他赶紧处理好私事，好回来继续干活。</p> 没想到，执法者带给林小康的，竟是吴倩倩的死讯。</p> ……</p> 吴倩倩的尸体，是在一家酒店的客房，被人发现的。</p> 在她的身下，还有一具将将成型的婴儿尸体。</p> 吴倩倩是被掐死的。</p> 在她死后，身体快速腐烂，导致腹内高压，胎儿被推出体外，最终一尸两命。</p> 林小康被人从酒店里架出来时，由于悲伤过度，已经无法行走。</p> 两个执法者将他带到车里。</p> 等待他情绪平复后，问了他几个问题。</p> “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执法者问。</p> “昨天傍晚。”林小康颤抖着回答。</p> 他脸上血色全无，还没在震惊中缓过神来。</p> “你知不知道她来酒店干什么？”执法者又问。</p> 林小康摇头，说：“她说她要去闺蜜家，给闺蜜庆祝生日，我还送她过去，我不知道她怎么又来了酒店。”</p> “这个人你认识吗？”</p> 执法者递给他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的身影。</p> 林小康仔细辨认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点头。</p> 执法者皱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p> 林小康突然哭起来，边哭边说：“我曾经见过，他跟倩倩在一起。”</p> 执法者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p> 他怜悯地看了林小康一眼，什么也没说。</p>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执法者便让林小康回去等消息。</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7章 【七十七】血腥味 执法者走后，林小康又哭了很久。</p> 他伏在方向盘上的身体，剧烈颤抖，让我也跟着不住战栗。</p> 隐约地，还有一丝血腥味，弥漫在车里。</p> 案子并不复杂，执法者很快给了消息。</p> 吴倩倩昨天确实去了闺蜜家，但那只是幌子。</p> 等林小康走后，她就离开闺蜜家，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车。</p> 那个男子，就是照片里那个人，是吴倩倩的情夫。</p> 原来，吴倩倩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男人，并在明知他有妻子的情况下，做了那个男人的小三。</p> 后来，吴倩倩见情人铁了心，不会给她名分，就想要分手。</p> 恰在此时，痴情的林小康出现，给了她另外一条路。</p> 她一方面跟林小康谈恋爱，享受林小康带给她的爱情和婚姻。</p> 另一方面，则仍旧保持跟情夫的暧昧关系，打算脚踩两只船。</p> 在这期间，她怀了孕，经过查验之后，她发现，这孩子竟然不是林小康的。</p> 她怕事情败露后，什么都得不到。</p> 就一方面答应林小康的求婚。</p> 另一方面用孩子要挟林小康，想让林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一栋房子给她。</p> “这样的女人，你还为她伤心难过做什么？”</p> 林家父母在车上苦心劝慰儿子，他们恨铁不成钢，可看到儿子那么伤心，又心疼。</p> “她想用孩子，来要挟那个人离婚娶她，可她也不想想，那个人是靠老婆发家的，他要是离了婚，就是个穷光蛋，他怎么可能任由她，来威胁自己的前途？！”</p> 林小康的妈妈恨恨地说，“那个女人这样贪心，纯粹是活该！”</p> “我求你了，妈，你别说了，成吗？”林小康冲妈妈大喊。</p> 短短几天，他形容枯槁得，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p> “好，我不说了，儿子，不说了。”</p> 林小康的妈妈，见林小康通红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真是造孽啊！我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被祸害了！”</p> 一家人沉默下来，车里的气氛压抑无比。</p> 我感觉到了来自引擎的窒息，那股子血腥味，越来越重了。</p>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场景：飙车的刺激，男人兴奋的脸，飞起来的身体和黏稠的血。</p> 久违的恐惧，令我的引擎失去控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我彻底陷入了昏迷。</p> 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小区的停车位上。</p> 当林小康再次向我走来时，我发现，小区里的树早已经黄了叶子，竟然已经开始入秋了！</p> 我陷入昏迷，是因为我的引擎出了问题。</p> 而且从两个月前的那天开始，就再也发动不了。</p> 我并不意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就是重蹈覆辙罢了。</p> 林小康也对我失去了兴趣。</p> 原本他也并不喜欢我，喜欢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p> 他找来了二手车销售人员，把我带到维修店里，四处查找原因。</p> 但终究也没有发现，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再也无法启动。</p> 无法启动，我就算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一辆废车。</p> 没有人会为我买单。</p> 林小康只好去找了原来旧车行的管理员，低价把我又送了回去。</p> 我又见到了老白。</p> 他还是同一年前一样嘚瑟，见到我回来，他只抬了抬眼皮，笑着说了句，欢迎回来。</p> 我没有搭理他，我比以前更烦他。</p>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无端去走这一遭。</p> 那个早已被我忘得差不多的恐怖回忆，也不会再找上我。</p> 血腥味，是我的魔咒，如今它又开始包裹住我。</p> ……</p> 只有我知道，那股血腥味，为何而来。</p> 四个月前，林小康的公司，签了一个大单子。</p> 某连锁酒店的，所有安保系统的软件，都由他们公司来提供</p> 可是，两个月前那套系统，却出现了纰漏。</p> 在某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中，有几个区域的图像，竟然出现了三秒钟的卡顿。</p> 这个小错误，虽然不明显，但却正好被酒店的巡查人员发现，上报给了集团相关部门。</p> 作为甲方，他们有权因为这个问题，对乙方提出赔偿。</p> 林小康公司，为此遭受了巨大损失。</p> 这在技术上，不过是个小问题，但谁让他们倒霉，正好碰到了巡查。</p> 经理把负责那个板块的林小康臭骂了一顿，罚没了他当季的奖金。</p> 吴倩倩死前的头一天，林小康在吴倩倩闺蜜家的楼下，眼睁睁看着吴倩倩，上了那个男人的车。</p> 吴倩倩跟情人，在酒店里颠鸾倒凤，林小康就在酒店楼下的车里，平静地听。</p> 他事先在吴倩倩身上，装了小型的窃听器，他把他们所有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p> 吴倩倩从没停止骗他，他早就知道。</p> 后来，他们开始疯狂地吵架，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p> 因为地毯的原因，显得很沉闷，但听在林小康耳朵里，却如炸雷。</p> 吴倩倩不爱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窃听器里传来的每一个事实，都足够震碎他脆弱的神经。</p> 可奇怪的是，他却很平静。</p> 再往后，他们吵架的声音，突然越来越小。</p> 只剩吴倩倩粗重的喘息声，和脚胡乱蹬在地毯上的闷闷地摩擦声。</p> 渐渐地，声音弱了，没了。</p> 再然后，就是那个男人慌乱收拾东西的声音，逃跑时的声音。</p> 最后，所有声音都没有了，一片寂静。</p> 早上五点钟，林小康离开车子走进酒店。</p> 五点一刻，他从酒店里出来，脚步稳健，面无表情。</p> 上车之前，他将一个小型的物件踩碎后，远远地扔进路边的垃圾桶。</p> 之后，他从容地上了车，将手里的塑料薄膜手套，塞进驾驶座下。</p> 从那时开始，那股血腥味就开始弥漫在车里，再也没有散去。</p> 噩梦伴随着无孔不入的血腥味，再次充斥在我的每日每夜，我不知道它何时才会结束。</p> 只是，相比于第一次，我如今已经学会如何跟恐惧相处。</p> 这或许就是我出去走一遭的“价值”。</p> 老白偶尔想要跟我聊天，但我不再相信他的话。</p> 价值？</p> 哼！</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8章 【七十七】BUG 破旧的修车行里，光线有点暗。</p> 几个男人，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附在我的身上，各自忙碌着。</p> 我被痛苦和恐惧笼罩，浑身战栗地看着正前方的年轻男人。</p> 渴望他能发个话，让那几个人从我身上下来。</p> “动作利索点，别留下任何痕迹！”</p> 他终于开口了，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我想听到的。</p> “放心吧，保证改的谁都看不出来，到时候再弄套手续，就是一辆新车了！”</p> 站在我前头的那个男人，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敲断我的保险杠，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晕眩。</p> 年轻男人不说话，他凝视着我，眉头紧锁。</p> 他是不是也感受到了我的痛苦？</p> 毕竟我们曾经那样和谐和默契。</p> “不用了，改好后处理掉，不用再开回来了！”</p>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p> 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充满雄性的自信和力量。</p> “啪！”不知道又是哪个零件，被人暴力拆下来。</p> 不知是因为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锥心之痛，还是因为那个毅然不再回头的身影。</p> 伴随着这声响，我的意识，也陷入黑暗里。</p> ……</p> “迈斯，迈斯！”</p> 是老白那令人讨厌的声音。</p> “又做噩梦啦？”</p> 他的口气漫不经心的，也不知道是关心我，还是在嘲笑我。</p> 我没理他，悄悄伸展一下僵硬的躯体，让刚刚升起的阳光，尽可能地照在我身上，好驱散刚刚梦里，那种令人绝望的气息。</p> “你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事啊，你这噩梦做的，有点太频繁了吧？”</p> 老白斜觑了我一眼，“年纪轻轻的，有大好时光可以浪，有什么好怕的！”</p> “我有病，浪不起来了。”我懒懒地回他。</p> 这家伙有股子劲儿。</p> 因为上次那事儿，我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p> 可耐不住他没日没夜的聒噪，只好偶尔回应他。</p> “什么病？”</p> 他嗤笑一声，说：“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你那是故意的！”</p> 我被他的话惊住，“什么故意的？你又知道什么？”</p> “我知道的多着呢！”</p> 他说完，神秘地对我一笑，“旧车行里的人，还是见的太少，他们小看了我们车族。人类就是这样，自负自大，以为什么都知道，其实不过是坐井观天。”</p> “你确定不是在说自己？”我不屑地看着他。</p> 说人类坐井观天，我看他是疯了！</p> “你之所以无法发动，并不是人类说的发动机有问题，而是你内嵌的自我控制系统，在起作用。”</p> 他不在乎我的态度，继续说：“据我所知，这种系统还处于研发阶段，很少有厂家能成功，你或许是个试验品，但却出现了BUG，让人类以为实验又失败了，所以放了你出厂。”</p> “这就相当于，人类设计的机器人，有了自主的情绪系统一样。”</p> “如果他们知道，内嵌在你身体里的这套系统，在某种状况下，会被触发并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出厂的。”</p> 我惊讶于老白的话，他几乎说出了真相。</p> 我无法被发动的事，确实是我故意的。</p>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有了这样的能力。</p> 只要我不肯，我就可以让发动机，处于瘫痪状态，任最专业的维修师傅，也看不出症结。</p> 只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p> 那场事故以后，主人让人将我拆的七零八落后，又重新组装。</p> 然后，让他们把我带去二手车市场，进行贩卖。</p> 绝望加上难过，我开始自暴自弃。</p> 无数人垂·涎我，想要拥有我。</p> 但都因为市场里的人，定的价格太高，而望而却步。</p> 他们肆意地抚·**，发动我，这让我觉得难以忍受。</p> 与其这样受辱地活着，真不如直接在那场事故里报废，来得痛快。</p> 有了这种想法后，我突然发现，我竟然真的无法发动了。</p> 我以为只是偶尔的故障，但在尝试几次之后，我发现，我的意识真的能控制发动机工作。</p> 再好的车子，发动不起来也是白搭，渐渐地没有人再来试车。</p> 市场里派了很多维修师傅来，可就是发现不了问题。</p> 他们骂卖车的人，骂我，骂天骂地，然而都没用。</p> 这恶作剧般的报复行为，让我的心情无端地好起来。</p> 每天看着那些维修的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成了我唯一的乐趣。</p> 后来，他们没有办法，用一堆废铁的价，把我低价卖给了旧车行。</p> 如今，老白这样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身世里，竟还有个秘密。</p> “有这样离奇的能力，又是大好的年华，干点什么不好，却在这里伤春悲秋，颓丧得不像个样子，简直是浪费生命！”</p> 老白迎着阳光伸着懒腰，一贯地令人讨厌模样。</p>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也没经历过谁的遭遇，你没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p> 我顶看不惯他总是一副要开导谁的样子，忍不住怼他。</p> “我这不是指手画脚，是可惜了得。”</p> 老白摆摆手，反驳我，“再说，你那点可怜的经历，算得了什么？我们怎么说也有十几年的生命，你这两三年，有一半多都在二手车和旧车里混，能有什么好值得说道的？”</p> 我要被他给气死了。</p> 不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正是因为他说的对。</p> 可是，对我来说，那一年就够了。</p> 它改变了我的价值观，我的世界观，它让我失去了目标和意义。</p> “想不想听故事？”</p> 老白见我默不作声，神情萎靡，突然凑近了问我。</p>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p> 他想炫耀就炫耀吧，我承认他有这样的资本。</p> ……</p> 以下是老白的自述。</p> 我刚出厂那会儿，也像你一样，壮志酬酬。</p> 品牌赋予了我们使命，我们当然要去完成它，还要完成的更好。</p> 买我的，是个很优秀的企业家。</p> 除了我以外，他还买了一辆奔驰GL系列最新款，以及一辆牧马人。</p> 站在那两个大块头中间，我忍不住意气风发。</p> 原来在主人心里，我的价值竟然这么高，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让他失望。</p>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被挂上条幅，当做礼物，送给了一个年轻人。</p> 那两个大块头，冷漠地注视着我，他们的眼神里并没有嘲讽。</p> 但那种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淡漠，更摧毁别人的意志。</p> 那个年轻人，我新的主人，是个背包客。</p> 我的原主人，想让他开着我，去环游全国。</p> 一方面是为了资助他们的梦想，另一方面，也想通过他们，来为自己的企业打广告。</p> 不过是一场真人秀，你懂得吧？</p> 我就是这场秀的工具！</p> 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除了这个背包客以外，他还有一个女朋友，环游全国是她的梦想。</p> 容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p> 男的叫丁奇，原本是一家医药公司的销售员。</p> 女的叫王悦，是一名美术老师。</p> 你是不是很奇怪，想全国各地旅游的人多着呢，我的企业家主人，为什么要资助这样普通的两个人？</p>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p> 起初，我的心里，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抵触。</p> 丁奇一开始发动我时，我就能感觉出他还是个新手，最起码很少摸车。</p> 王悦更是连车都没开过。</p> 这两个人的状况，根本与我“优等生”的身份不搭噶。</p> 于是，我别扭了很长时间，跟他们的磨合期，也比一般人更长。</p> 后来，王悦有一次，在高速上突然发了病。</p> 那时候，前不搭村，后不搭店，要等120过来的话，可能就会延误最佳救人时机。</p> 丁奇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我开到140迈。</p> 人命关天，我那时才知道，这两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平凡。</p> 王悦有病，而且是不治之症，她想要在有生之年，去走遍大江南北。</p> 她想死在路上，而不是病床上。</p> 作为男朋友的丁奇，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就果断辞职陪她。</p> 他们的钱花光了，没有经济来源，就边打短工边旅行，日子再苦，也从没想过放弃。</p> 他们的事迹打动了媒体，通过宣传，又打动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我的前企业家主人。</p>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便买了我送给他们。</p> 那一夜，知道了真相的我，羞愧自责。</p> 我被他们感动，竭尽全力，想要帮丁奇挽救王悦的性命。</p> 那一次，我施展出我的真实本领，不仅成功地救下了王悦，还跟丁奇完成了磨合，形成了人与车之间，那种难得的默契。</p> 我从来不是傲慢的人，我只是不想流于平庸。</p> 丁奇和王悦的坚持和不服输，让我看到了另一种“优等生”的样子。</p> 我觉得，比起服务于那个企业家，我跟他们在一起，更能体现我的价值。</p> 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秀”里面，但我的态度，已经转变。</p> 对旁人来说，这或许是一场令人感动的爱情秀。</p> 可对我们来说，这是真正的生命体验。</p> 是把生命这两个字，去拓宽拓深。是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回头的痛快！</p>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王悦得的是什么病。</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9章 【七十七】爱情秀 跟丁奇的沉默寡言不一样，王悦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女孩。</p> 她喜欢画画，每到一个地方，她就会用画笔，把那个地方描绘出来。</p> 她喜欢明快的色调，在她的笔下，阳光是七彩的，花草是鲜活的，就连风仿佛都是唱着歌的。</p> 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病人。</p> 可是，她的病却很可怕。</p> 尤其是对她这样，爱动，爱跳，爱笑，爱闹的女孩来说，更残酷。</p> 王悦得的是渐冻症，她会慢慢地失去活动能力，像被冻上一样，不能跑，不能跳。</p> 最后吞咽困难，再然后遭遇窒息的无尽折磨后，痛苦死去。</p> 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她只是身体太弱，所以才会经常摔跟头。</p> 而当她终于因病情加重，而再也无法站起来时，我才意识到，那个活跃得像一阵春风一样的女孩，她真的是个绝症病人。</p> 王悦的病情稳定后，丁奇给她买了轮椅，并把我做了改装。</p> 好让王悦在车子上待的更舒服一些，然后，我们便再次上路了。</p> 丁奇按照王悦制定的线路，走走停停。</p> 由于王悦已经无法自理，丁奇只好减少了打工的时间。</p> 他们的积蓄越来越少，已经无力支付，本就很便宜的食宿费用。</p> 丁奇就买来简易的炊具，以及粮食和蔬菜，自己开火做饭。</p> 晚上，他们就睡在车上。</p> 好在，我的空间并不算小，丁奇又让人把我做了改装。</p> 我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这让我感觉欣慰和骄傲。</p> 天气暖和的时候，他们就躺在隔潮垫上，边数星星，边说话。</p> 我则在旁边，听他们的恋爱故事。</p> 丁奇说，他很早的时候，就暗恋王悦。</p> 只是王悦长的那么漂亮，成绩又好，很多人都喜欢她，所以他不敢表白，就一直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p> 他还说，如果不是这个病，他估计还不敢靠近王悦。</p> 对他来说，王悦就是天上的月亮。</p> 王悦听了又哭又笑，她骂丁奇是傻子，人家都避之不及，他却上赶着来照顾她。</p> 王悦的病，是遗传性的。</p> 她的妈妈和小姨，都死于这个病。</p>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活不久。</p> 也正因为这样，她的父亲在她母亲去世后，就把她扔给了外婆，从此，再也没露过面。</p> 外婆在她十五岁那年也去世了，这个世界上，王悦已经没有亲人了。</p> 王悦说，她一直觉得是老天亏待了她。</p>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有丁奇在她身边，她可以不用孤零零地去死，老天还是怜悯她的。</p> 只是，她觉得对不起丁奇。</p> 她知道，丁奇还有寡母要养，现在为了她，不仅辞了职，还居无定所，到处流浪。</p> 她希望，等她死了，丁奇能赶快忘了她，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p> 丁奇不说话，只是搂着王悦。</p> 星光虽然暗淡，但我还是能看到他红了眼圈。</p> 天气冷起来的时候，王悦的病情又加重了。</p> 她不想去医院，所以，她的病发展得很快。</p> 随着病情恶化，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跟丁奇的交流，也越来越少。</p> 或许是因为焦虑，我也看到过几次，丁奇冲王悦发火。</p> 有人又为他们捐款了，可王悦不想要。</p> 丁奇怪她倔强，有了那些钱，她才能去医院，才能吃上药，他们才能再次上路啊。</p> 有人想要采访他们，王悦也不愿意。</p> 丁奇怪她清高，怪她自暴自弃。</p> 样子丑怕什么，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事，说不定就能找到特效药，或者更好的医治办法。</p> 丁奇质问王悦：“你不是想要孩子吗？等有了钱，把病治好，咱们才能生孩子啊！”</p> 说起孩子，一直沉默的王悦，开始哭起来。</p> 丁奇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弯腰搂住僵坐在轮椅上的王悦，她现在已经连拥抱的动作，都做不了了。</p> 眼泪，鼻涕糊在脸上，王悦更加难过起来。</p> 她嚎哭着，咒骂丁奇，又让丁奇去弄点安眠药，她不想活了。</p> 曾经的王悦，有多明媚，如今的她就有多绝望。</p> 那天晚上，丁奇喝的酩汀大醉，他拥着王悦，不断地索要她的身体。</p> 王悦的喊声，没有了很久之前的愉悦，我只听到了绝望。</p> 之后，王悦不再拒绝外界的采访和帮助。</p>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安排食宿，也有医院愿意为王悦，提供身体检查和必要的药物。</p> 他们的事迹，被更广泛地传播，更多的人慕名而来，想要看看这一对逆境中不屈不挠，不离不弃的情侣。</p> 只是，我再也没见王悦真正笑过。</p> 我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们。</p> 变化其实早就开始了。</p> 比如，王悦的日渐沉默，和丁奇的越来越不耐烦。</p> 他们很少再相拥着数星星，丁奇每天忙碌着应付各路媒体，和想要见他们的人。</p> 王悦像个木偶人一样，配合着他，笑或者哭。</p> 有一次，我还看到丁奇私下里，问一个资助他们的人，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介绍给他。</p> 这无疑是最好的自荐机会，他的请求一说出来，陆续有几家企业，向他抛出橄榄枝。</p> 他斟酌考量，最终选定了其中一家后，对王悦说积蓄花完了，他需要去工作，所以接下来的行程，要停一停。</p> 王悦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点了头。</p> 对她来说，接受和拒绝，本来也没什么区别。</p> 丁奇这次打的并不是短工。</p> 他在工作所在地租了房子，把王悦安置好后，便安安稳稳地上了班。</p> 他的工作很不错。</p> 我听他对王悦说，要按他以前的工作的经历，像这样的工作和待遇，他怎么也得奋斗十来年。</p> 说实话，我是非常失望的。</p> 那会儿我也像你现在这样，沮丧，迷茫，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对的。</p> 我是跟他们一起经历过艰辛的，所以，我不相信丁奇对王悦只有利用，他们之间肯定有爱情。</p> 只是，丁奇到底是为爱情，还是为这场爱情秀，背后所带来的利益而坚持，我就看不懂了。</p> 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病人，有多难，没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p> 或许丁奇只是累了。</p> 直到丁奇决定卖掉我，我在王悦的眼中，看到熄灭的火光后，我才清楚地意识到——</p> 丁奇是真的打算中断王悦的梦想，提前结束旅行，让王悦在“安稳”中等待死亡。</p> 安稳，对正常人来说是幸福。</p> 可对于王悦来说，那不过是迎接死亡的提前到来！</p> 我很愤怒，可我没有办法。</p> 我无法接受丁奇是这样的人。</p> 他这样做，不仅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和我们之间的默契，也直接摧毁了我的信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0章 【七十七】时间会给你答案 如果连这样的感情，都无法保证纯粹，那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守护？</p> 我的价值，除了是被利用的工具，还剩下什么？</p> 我浑浑噩噩地，被丁奇卖给了一家养老院，任务是接送那些来养老院的人。</p> 我没想到，这里，更颠覆我对人类世界的认识。</p> 这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场人间闹剧。</p> 你见过，有儿有女的老人，自己准备好行李，要住进养老院吗？</p> 儿女常年不在身边，亲情只剩了那根电话线，和银行卡里的数字。</p> 这还算好的。</p> 有的老人，被从自己家里赶出来，只因为儿女不愿意去伺候。</p> 倒愿意趁老人还在，先分了父母遗产，好免去日后纠纷。</p> 他们为了几百块钱的费用，打的不可开交，为了该谁去看望老人，谁又没去，吵的面红耳赤。</p> 没有人真正关心老人渴不渴，饿不饿，住的习惯不习惯。</p> 我突然就理解了丁奇。</p> 至亲至近的骨肉亲情，尚且有这么多算计在里头。</p> 一场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累赘爱情，又怎么不能想想自己的利益呢？</p> ……</p> “我经常听人类讲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p> 老白讲的故事，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p> “再好的伙伴，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对人类来说，都是可以抛弃的，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p> 老白点了点头，说：“我当时也是你这样的想法，想通之后的情绪，比你现在还沮丧。”</p> “人类可能会想，我们不过是一辆车而已，工具罢了，他们还不是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p>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车族虽然是工具，但却是被赋予了使命和价值的工具。”</p> “若只是被自私自利的价值观驱使，我们就成了没有灵魂的金属盒子，是废铁一堆罢了！”</p>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深切地认同老白的话。</p> 他说到了我的心坎里。</p> “然而。”</p> 老白的语气突然一转，“我们真的只有在遇到高尚的主人时，才算有价值吗？”</p> 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p> “我们又该怎么去判断，什么是高尚呢？”</p> 他继续反问道，“我们以为的，就真的是我们以为的吗？”</p> 他绕口令一样的话，简直把我说迷糊了。</p> 老白见我懵了，得意地笑了，说：“人类有句话说的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在这点上，你还是差得太远了！”</p> 死老白，不得瑟能死吗？</p> 我忍不住对他翻白眼。</p> 他也不介意，笑着说：“你不用气馁，这个道理，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p> “事实上，我们跟人类一样，都会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以己度人。”</p> “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实，其实并不是。”</p> “我在养老院沉沦了很久，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直到我无意间，在电视上再次看到丁奇和王悦。”</p> “那时，距离我与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p> “三年？王悦还活着？”</p> 老白点了点头，说：“是，不仅活着，她还做了妈妈。原来，丁奇当初所做的所有决定，不过是想延长王悦的生命，再帮王悦圆一个做妈妈的梦。”</p> “一面是放弃治疗，陪王悦死在路上。一面是面对炒作的质疑，选择迎难而上，去激发王悦对生的渴望。丁奇选择了后者。”</p> 老白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我们的眼睛其实最会骗人，它总让我们看到愿意看到的，而忽视背后的真相。”</p> “丁奇去求那些企业家，给工作机会，不是为自己，而是想挣更多钱，好给王悦去搏命，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去成为一名妈妈。”</p> “王悦的病，是有遗传的可能性的，为此，他们打掉了第一个孩子，在经历了无数次检查后，她才成功地怀上了一个健康的宝宝。”</p> “可要是没有丁奇的付出，她可能在三年前，就死在某条山路上了。”</p> 我被这样的结果震撼到。</p> 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p>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问老白。</p> 老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所有的事情，你站在某个时间节点上是看不全，也看不出什么的。”</p> “你要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一定要学会耐心等待，时间最终会给你一个结果的。”</p> “比如，一直纠缠你的那个噩梦，你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就一定是全部的吗？”</p> 老白的话，顿时让我醍醐灌顶。</p> “我在养老院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渐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亲情里有算计，而是所有事情都有因果。”</p> “更关键地是，我渐渐明白，我们的价值，并不是要彰显什么，而是本身是什么。”</p> “就像一个小偷，就算穿了执法者的衣服，他也不是执法者。而一个执法者就算穿了小偷的衣服，他也仍旧是执法者一样。”</p> “我们被赋予的那些品牌价值，也并不是要依附到主人身上，才是价值，它们本来就应该是我们本身的价值。”</p> 老白的话，我似懂非懂，一时间无法理解透彻。</p> 但隐隐约约的，我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p> “而你，之所以会做噩梦，就恰恰印证了这一点，你本身拥有的跟你所依附的，是对立的，所以你才会饱受折磨。”</p> 见我还是有些迷糊，老白又解释道。</p>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让我本身拥有的价值感回归，我就可以不用再做噩梦了？”</p> “理论上是这样！”</p> “那这也太抽象了，我该怎么找到我拥有的东西呢？”</p> “多看，多经历就是了！”</p> 说了等于没说，我郁闷地想。</p> 我上次听了他的去经历了一场，结果却把自己弄得一团糟。</p> 这货讲了这么一大圈故事，难不成又想忽悠我，拿我开涮？！</p> “昨天，我听老板说，最近租车生意比较火，他想从行里这么多旧车里，选出一部分来，再去弄了租车的业务牌照，给行里添项营收业务。”</p> “你可是咱们行里颜值最高，性能最好的车了。与其闷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见见世面。”</p> “反正是租，不是卖，就算碰到不好的租客，不过三两天就能回来，也能多点阅历，怎么样，考虑一下？”</p> 老白的话，成功地挑起了我的兴趣。</p> “你也去？”我问他。</p> 他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超了年限了，不能再上路了。你们几个年轻的去吧，别在这浪费大好时光，尤其是你，白白浪费了你的特异功能，那就太可惜了！”</p> “什么时候开始？”</p> “半个月内准能成。”</p> 我点了点头，说：“我听你的！”</p> 老白闻言，眯着眼睛笑了，“到时候，我替你挑租客，保准儿不会让你失望！”</p> 我点点头。</p> 阳光浓烈地洒在我们身上。</p> 我第一次切实地感觉到了春天的温暖。</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1章 【七十八】出差 上午十点钟，简欣然的家里，乱成一锅粥。</p> 两名执法者，一脸严肃地站在客厅里。</p> 好事的邻居们，围在门口探头向里看，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将简欣然的哭声，和男人的叫骂声，剪成一段一段的碎片。</p> ……</p> 三个小时前。</p> 简欣然像往常一样，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将做好的早餐端给她。</p> 却发现一向早起的母亲，今天却还躺在床上睡着。</p> 与以往不同的是，母亲似乎睡得特别安稳。</p> 因为久病未愈，而长时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就连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浅了许多。</p> 简欣然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将饭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默默端详着母亲。</p> 昨天夜里，与母亲的一番谈话，又响起在耳边。</p> “妈，你不用担心我和宋轶，我们挺好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等你能跟以前一样下地走了，我带你去北京，你不是一直想去故宫看看吗？”</p> 简欣然一边给母亲捏着腿，一边对母亲说。</p> 母亲闻言看了一眼简欣然，眼神里，含着说不清的情绪。</p>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你甭老糊弄我，我虽然瘫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可我心不瞎，你和宋轶肯定出问题了，不然，他不会出差这么久还不回家。”</p> 简欣然低着头，手里的动作不停，灯光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p> 只听她声音带笑地说：“妈，宋轶出差，是工作需要，你不知道，宋轶出差是有补助的，出差时间越久，给的补助越多。”</p> “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给你买个电动轮椅，推你出去遛弯。咱小区的花儿都开了，可好看了！”</p> 知道女儿是要岔开话题，让自己开心一些。</p> 可老太太听了这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p> 老太太并不是只有简欣然一个孩子。</p> 她还有个儿子，叫简安平，比简欣然大三岁。</p> 老太太四十岁时丧偶，自己守着俩孩子生活。</p> 日子虽艰难，但因为有希望，倒也过得有滋有味。</p> 中间，有很多人曾劝她，再往前走一步。</p> 毕竟一个女人带俩孩子，太不容易了，有个男人撑着，家才有家的样子。</p> 可老太太倔强，冷着脸，不知道赶走多少拨，上门给她介绍对象的媒人。</p> 旁人都说她倔，死要面子活受罪！</p> 没有人知道，无数个夜里，她端着亡夫的照片，默默流泪。</p> 她没有办法为了自己过得好，去随便再嫁给另外一个男人。</p> 也害怕如果再走一步，万一孩子受委屈怎么办？</p> 俩孩子，一个15岁，一个12岁，早就懂事了。</p> 他们看媒人时那种厌恶的眼神，她早就看到了。</p> 就算不为了死去的男人，为了孩子能安安稳稳的，她也不能只顾自己去嫁人。</p> 辛辛苦苦，供两个孩子上完学，老太太又把所有积蓄拿出来，托人找关系，将简安平安，排进了河钢工作。</p> 河钢是本市的第一大企业，能进入这样的单位，几乎已经是铁饭碗了。</p> 至于女儿，老太太并不担心。</p> 简欣然一直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从上学到毕业找工作，从来没有让老太太操过心。</p> 就连给简安平找工作托关系的钱，有一部分还是简欣然给的，那是她上大学打工时攒下的钱。</p> 拿女儿的钱，给儿子找工作，老太太觉得挺对不住简欣然的。</p> 简安平却说：“妈，咱是一家人，欣然就我这一个哥哥，我也只她一个妹妹，我好好工作，等我挣了钱，我一定把钱还给欣然。”</p> “欣然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这当哥哥的，肯定也会义无反顾去帮她的。”</p>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简欣然跟宋轶结了婚。</p> 宋轶的家庭条件一般，两人结婚时，没有能力买房子。</p> 宋轶想先租房子住一段时间，等把首付攒齐了，再买房子。</p> 简欣然也同意。</p> 她本就不是矫情的女孩子，从小懂事又独立。</p> 她爱宋轶，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租房子也并不是问题。</p> 更何况，她知道凭宋轶的能力，他们不会一直租房子住的。</p> 可是，老太太不同意，她坚持让简欣然和宋轶住到家里来。</p> 一方面，她不忍心看女儿结婚后，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家。</p> 可她在钱上又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生活上，能多照顾照顾女儿。</p> 另一方面，儿子也支持她。</p> 简安平说：“妈，别让妹妹妹夫租房子住了，我去住单位宿舍，把我的房间让给他们住。家里虽然不大，但总是自己家，比租别人家房子强多了。”</p> 简安平从小到大都比较顽皮，老太太没少为他操心。</p> 自打工作后，儿子收敛了不少，如今又肯事事为妹妹着想，老太太感觉很欣慰，更坚定了让女儿女婿住到家里来的想法。</p> “欣然，你哥都这样说了，你们就不要推辞了。你跟宋轶说，这事就这么定了，难不成，他是不想见天儿看见我这个老太婆，所以才不愿意住到家里来的？”</p> 老太太软硬兼施。</p> 她知道女儿一向孝顺，而宋轶又很尊重女儿的意见。</p> 只要说服了女儿，这事就能成。</p> 老太太的话，对简欣然来说，简直是诛心。</p> 宋轶对老太太十分尊重，如果因为这事，让老太太对宋轶有了意见，那就不好了。</p> 简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母亲。</p> 事后，宋轶虽然十分不乐意，但为了简欣然也只能作罢。</p> 只是，住在一起后的生活，并没有老太太预想的那么美好。</p> 老太太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她退休后的工资，几乎都在应付自己的医药费。</p> 简欣然当然不会让老太太，再负担一家人的家用。</p> 她和宋轶，包揽了家里大事小情的所有费用。</p> 简安平起初，只有周末才回来。</p> 简欣然两口子住到家里后，他几乎每天下班都回来。</p> 一边说着单位食堂的饭菜难吃死了，一边狼吞虎咽地吃掉桌上所有的荤菜，只把素菜留给另外三个人。</p> 若是哪天桌上见不到荤腥，他就会嘟囔着，对简欣然说：“咱妈身体不好，你总得给她加强点营养才行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2章 【七十八】吃软饭的? 老太太节省惯了。</p> 以前只有简安平和她在家时，夏天只有风扇，洗澡也是去小区边上的澡堂子。</p> 简欣然从小习惯了这种生活。</p> 虽然上大学后，就没再住过家里，但也并不觉得难受。</p> 只是宋轶不同，她担心宋轶住不惯，于是，给家里装了空调和热水器。</p>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简安平。</p> 他每天下班回来后，要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要么窝在老太太房里打游戏，夜里不过十点不回去。</p> 他对简欣然说：“还是有空调舒服，宿舍里就一个破电扇，光嗡嗡转，一点风都没有。”</p> 洗澡也是紧着他先洗。</p> 等他洗完，简欣然还得把卫生间打扫干净，才能让老太太洗，最后才是她和宋轶。</p> 每天晚上一顿忙碌，等躺在床上时，简欣然已经累得一动都不想动。</p> “咱们还是搬出去住吧。”宋轶心疼妻子，无数次提出想法。</p> 当初让住到家里来，老太太是想照顾女儿的。</p> 这下倒好，简欣然都要成家里的老妈子了，不仅要照顾母亲，还得照顾哥哥。</p> 可是简欣然开不了口。</p> 她对宋轶说：“咱们再努努力，争取年底把房子买了，到时候我也好有理由跟妈说。”</p> 宋轶无奈，他只能更努力地工作，以求早日从岳母家里搬出去。</p> 老太太看不过去。</p> 私底下说过简安平很多次，让他顾着点别人，别那么自私。</p> 简安平不以为意地对母亲说：“这有什么啊，都是一家人，欣然不会介意的。”</p> 然后，仍然我行我素。</p> 老太太急了，对简安平说：“这个家里不光有欣然，还有宋轶呢，你总这样不管不顾，让你妹夫该怎么看你这个大舅哥？”</p> 没想到，简安平也急了：“宋轶，宋轶，你就知道宋轶！怎么，他住进这个家里来，我就不能回来了吗？这是我的家！”</p> “妹夫？你去问问他，有没有把我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我都把房子让给他住了，他呢？忘恩负义的玩意儿！”</p> 简安平没来由的一顿脾气，把老太太给愣住了。</p> 事后，老太太旁敲侧击问简欣然，是不是宋轶和简安平之间，闹别扭了。</p> 简欣然也愣住。</p> 直到问过宋轶，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 原来，宋轶的公司进了一批新款手机，他们推广部每人一台做测试，被简安平看到了。</p> 没多久，他就找宋轶想要一台，但又不想给钱。</p> 他说公司最近有个岗位在竞聘，他想要，但别人都有门路，就他没有，他想着给领导送送礼，或许能管点用。</p> 宋轶不过是推广部里的一个小职员，根本负担不起这款手机昂贵的费用，便委婉地回绝了他。</p> 但也保证，如果简安平想买，他肯定会为他争取最优惠的价格。</p> 简安平没想到宋轶这么不给面子，当着宋轶同事的面，把宋轶骂了一顿。</p> 还说他是吃软饭的，每天住在丈母娘家里，连这点小事都不给办。</p> 他的无礼，给了宋轶很大的难堪。</p> 但为了简欣然，他忍了。</p> 若不是这次简欣然来问他，他都打算把事情，烂在肚子里了。</p> 简欣然生气又自责。</p> 都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拒绝母亲的想法，才让宋轶处于这样尴尬的境地。</p> 简欣然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住，老太太这才知道，简安平曾做下那么混账的事。</p> 老太太气得血压都升上来了，她趁简欣然两口子上班的空当，把简安平喊回家，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p> 简安平一听说，简欣然知道宋轶那样对他后，竟然一点都不向着他，反而还吵着要搬出去。</p> 他不耐烦地对母亲说：“行了行了，别说了。她愿意搬出去就，让她搬好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假，胳膊肘往外拐。”</p> “早知道她会这样，当初就该让她交房租，白让她们两口子住这么久，最后还落不到好！”</p>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p> 老太太更生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那么痛快地答应，让你妹妹回家来住，你不就是嫌我总管着你，总唠叨你，想要躲开我吗？你是当哥哥的啊，怎么能这么对妹妹？！”</p> “好，都是我不对，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对的时候，行了吧？”</p> 简安平听了母亲的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急起来，“既然我哪儿哪儿都让你看不顺眼，当初为什么还要生我？你当初就该扔下我和欣然去嫁人，那样的话，你就不用看我这么烦了！”</p> 简安平赌气一样说完这些话，也不看母亲的神色，扭开门咚咚咚下楼走了。</p> 等简欣然接到电话，匆忙赶到医院时，老太太已经输上液了。</p> 医生一脸严肃地对简欣然说：“幸亏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 原来，老太太被简安平的话，气得血压急速飙升，当时便瘫软到地上。</p> 要不是对面邻居，透过她家半开的房门，看到老太太晕倒在地，及时报了警，估摸这会儿，简欣然就看不到妈了。</p> 简欣然还以为，是自己执意搬走惹得老太太上火，她一个劲儿跟母亲道歉。</p> 见母亲一直闭着眼不说话，她心里跟刀割一样难受。</p> 直到邻居来看老太太，忍不住为老太太打抱不平，批评简欣然兄妹俩不懂事，简欣然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p> 邻居走后，老太太脸色灰败地睁开眼，看着简欣然说：“欣然，你是不是也跟你哥一样，一直恨我对你们太严厉？”</p> 一股心酸，袭上心头，旧年回忆一起涌了上来。</p> 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更加要强。</p> 她总对他们兄妹说：“做人要有志气，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p> 家里突遭变故，她跟哥哥都接受不了。</p> 哥哥变得脾气暴躁，隔三岔五，总有家长找到家里来，跟母亲告状，说哥哥跟人家孩子打架。</p> 母亲赔着小心地跟人家道歉。</p> 遇到刁蛮的家长，母亲又要从不多的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来赔给人家。</p> 等送走那些人，母亲就会让哥哥去父亲的照片前跪着，直到他承认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为止。</p> 起初哥哥还会听话，后来次数多了，就越来越敷衍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4章 【七十4八】冰凉透骨 两个月后，老太太出院，简欣然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 她跟宋轶凑够了首付，按揭买了一套二手房，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住院的钱，简安平一分钱也没出。 虽然，期间他去医院看过老太太，但老太太直接把他赶出去了，简欣然这才知道，老太太摔倒的原因。 简安平已经工作五年了，一直没找到女朋友，也谈过几次恋爱，但最后都不了了之，老太太很着急。 她急切地盼望着，能有个人代替自己，管着点简安平。 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兴许他还能安稳些。 可是等来等去，没等来儿媳妇，却等来了一通要债电话。 电话里的人说，简安平欠了他们很多钱。 当时，他用房子做了抵押，借款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他再不还钱，人家就要来把房子收回去了。 老太太没当真，她还以为是诈骗电话。 等晚上简安平回来，她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他听时，却把简安平吓坏了。 老太太这才知道，电话是真的。 气得她满屋子，找趁手的家，伙想要收拾简安平。 一来二去，没注意脚下，便跌了一跤。 “欣然，那房子可是你爸辛辛苦苦挣下的啊，就这么被你哥给输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爸啊？” 老太太又气又急，刚稳下来的血压又蹭蹭往上涨。 简欣然又是哄又是劝，才把老太太安抚好。 宋轶见老太太睡下，小声把简欣然叫出房门。 “你哥欠的可不是小数目，你别因为老太太的话心一软，又给他填窟窿！”宋轶严肃地对简欣然说。 简欣然躲着他的眼神。 刚刚被母亲哭得心里发酸，她确实有这种想法。 “欣然，你醒醒，妈这次住院，咱俩的积蓄已经花了大半。这是妈，花钱是应当的，可你哥已经是成年人了，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这钱不该咱们替他还！” “再说了，他那是网络赌博，是犯法的，你替他还钱，不就是纵容他违法吗？” “可妈的房子怎么办？”简欣然忍不住低声说。 “那房子的户主是妈，你哥没有权利处置，对方如果强行收房，就是违法，咱可以告他们。” 宋轶说，“老太太没对你说实话，那天她摔倒，是因为你哥非拉着她，去给房产证更名，一拉一扯，老太太才摔倒的。” 这事儿，还是邻居偷偷告诉宋轶的。 她想提醒宋轶和简欣然，千万要看好了房本。 “那这样一来，我哥岂不是得去坐牢？”简欣然仍旧低着头。 她的心思，宋轶明白，她始终都无法真正地放弃简安平。 “对你哥来说，受些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两人最终没有达成共识，因为还有更挠头的事，等着他们呢。 老太太接回家后，医生嘱咐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身边不能离人。 思来想去，简欣然决定辞职。 这事，她是先斩后奏，当天夜里，她和宋轶就起了争执。 宋轶怪她自作主张，照顾老太太，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应该他们兄妹两个坐下来，共同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再者说，作为丈夫，他是不是有权利提前知道这件事，而不是仅仅被通知一下？ 简欣然默不作声地听着，但态度坚决。 宋轶愤怒又失望，摔门而去。 宋轶离家之后，简欣然伤心地哭了很久。 直到感觉到肚子不舒服，她才警觉，但已经晚了。 鲜血染红了她的睡裤，她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奔波在家、单位和医院之间，身体出现不舒服，她也没在意，以为是累的。 可如今知道了，宝宝却也没了。 宋轶铁青着脸，挨着医生的训，说他身为丈夫，却不懂得关心妻子。 简欣然哭得眼睛肿得像核桃。 医生说她这次流产很凶险，以后怀孕的几率会很低。 生活很难，可还得继续。 简欣然养好身子后，便专职在家照顾母亲。 她怀孕又流产的事，没瞒住母亲，老太太每天长吁短叹，“唉，都是因为我，要没有我，你也不用遭这样的罪。” 宋轶更忙了，他出差的时间越来越长。 尽管打给简欣然的钱越来越多，可简欣然知道，她的理想生活已经毁了。 简欣然还是无法看着简安平坐牢。 她给宋轶写了一张欠条，用宋轶给她的钱，替简安平还了债，并对宋轶提出了离婚。 “我不能这么自私，仗着你包容我，而为所欲为。”简欣然对沉默的宋轶说。 …… 自从简欣然提出离婚后，宋轶便一直借口出差，没回过家。 想到这，简欣然叹了口气。 宋轶不回家，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那么爱宋轶，一想到他们会分开，她心里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已经八点了，母亲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简欣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凑近母亲，用手碰了碰她的手，“妈？起来吃饭了。” 母亲的手，冰凉透骨，随着她的碰触，缓缓地滑下来，简欣然一下子定在那里。 “妈？” 她的声音颤抖得变了形，喉咙里仿佛被塞满了棉花。 那个日常被叫了无数遍的“妈”，好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才发出声来。 老太太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的神色平静安详。 “妈！” 简欣然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扑过去趴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执法者，一定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妈！”简安平声嘶力竭地控诉着。 他的眼睛血红，盯着简欣然时，仿佛像看着仇人。 发现母亲去世后，简欣然给简安平打了电话。 很快，简安平便赶了过来。 看到母亲遗体的那一刻，简安平腿一软，便跪在了卧室门口。 随后，他便疯了一样，冲过来就给了简欣然一个耳光，“简欣然，你是怎么照顾妈的，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简欣然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任由简安平又打又喊，眼泪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汨汩流下。 照顾母亲的日子很辛苦，在医院时，母亲的认知障碍，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 出院的时候，医生曾对简欣然说过，按照这个发展速度，老太太很快便会出现认不得人的局面，让她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尽管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当母亲对着她，却叫着别人的名字时，简欣然还是很崩溃。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老人不是妈妈，而只是一个有着妈妈面孔的陌生人。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曾想过，与其这样都痛苦，还不如没有妈妈。 难道是自己太累了？ 恍惚间，真的杀死了自己的妈妈而不自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5章 【七十5八】最后的信 简安平见简欣然没有反应，直接报了警。</p> 他对执法者说，他怀疑自己的妹妹妹夫，因为不愿意照顾老人，而谋杀了她。</p> 调查，取证，送检。</p> 等结果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p> 简欣然直愣愣地坐在客厅里，眼睛直视着母亲卧室的方向，不言不语。</p> 眼泪已经流干了，左脸被简安平打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一片。</p> “我是死者家属，请让我进去。”门口传来说话声。</p> 简欣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眼睛惊恐地望向门口。</p> 宋轶跨过警戒线，走了过来。</p> 他紧抿着唇，看着脆弱苍白的妻子，她脸上的痛楚和无助，揪着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p> “老公。”</p> 简欣然嘶哑着嗓子开口，眼泪再一次汩落下来，宋轶一把将简欣然搂进怀里。</p> “执法者同志，还有他，他是同谋，快把他抓起来。”简安平见宋轶走进来，又开始叫嚣起来。</p> 宋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简安平，你这个只会啃老，打女人的孬种！”</p> 简安平恼怒地冲过来，被执法者一人一边给架住了。</p> “执法者同志，我岳母的死，我也很悲痛，但我可以保证，她的死跟我妻子无关。”宋轶将简欣然放开，无视简安平</p> “怎么无关？就算与简欣然无关，那也跟你有关，简欣然为了你什么都肯做，都是因为你！”</p> “是你容不下我，容不下我妈，要跟简欣然离婚，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她才傻子一般，为你做这些事。”简安平大声嘶吼。</p> “潘队，死因调查结果出来了。”</p> 正混乱着，一名穿白大褂的法医，从门口走进来，“死者死于心脏骤停，属于猝死。”</p> “死者生前，经常服用治疗高血压的药物，以及一种叫做氨磺必利片的药。”</p> 法医继续说着。</p> 简欣然听了忙点头道：“我妈因为有认知障碍，医生给开了氨磺必利片。”</p> 法医点点头说：“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是吃了过量的这种药物，再加上跟其他药同服，才导致了死亡。”</p> “昨天夜里，我给我妈按摩了身体，她见我太累了，就让我先去休息，把水和药给她放在桌上就好，我见她坚持，就照做了。早知道，早知道……”</p> 简欣然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p> “这不能怪你。”</p> 宋轶心疼地搂住妻子，“妈应该早就有了寻死的念头。”</p>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都惊疑地看着宋轶。</p> “昨天深夜，我接到岳母的电话，她托我好好照顾欣然，还说她去了那边，也会感激我的。”</p> “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却只说，欣然很需要我，让我赶紧回家。”</p> “挂电话之前，她又突然叮嘱我，让我回来后，去一趟老房子。在她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份文件，让我拿给欣然。”</p> “挂断电话，我越想越奇怪，就想给欣然打电话问问，才发现岳母是用欣然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p> 宋轶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赶回来后，先去老房子，拿了这份文件。”</p> 他把文件先给执法者看了看，然后又递给简欣然。</p> 与其说这是一份文件，不如说它是一份遗嘱。</p> 因为文件的第一页写着：“请带着吴馥郁女士的死亡证明，前来办理相关手续。”</p> 后续的事情简单很多。</p> 尽管简安平不想承认，执法者还是确定，老太太是死于自杀。</p> 在银行的密码柜里，放着老房子的房产证，和一封写给简欣然兄妹的信——</p> “安平，欣然：</p> 等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天堂里跟你们的爸爸相聚了。</p> 不要悲伤，对我来说，与其没有尊严地活着，死亡反而是解脱。</p> 安平，我知道你一直怨恨妈妈对你太严厉。</p> 可是儿子，没有了父亲，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妈妈多想看到你像你爸爸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p> 欣然，妈妈要对你说抱歉。</p> 从小到大你都很懂事，可妈妈知道，很多委屈你都藏在心里，是妈妈亏欠你太多了。</p> 妈妈走后，你们就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妈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p> 安平，你要保护妹妹，除了妈妈，她是最爱你的亲人。</p> 欣然，宋轶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他，妈放心。</p> 至于房子，妈决定留给宋轶，谢谢他为安平还了赌债，让他不至于去坐牢。</p> 安平，你要知道感恩。</p> 瞧，妈又唠叨了，算了不说了，省得你们烦。</p> 妈走了！”</p> ……</p> 信读完，简安平早已经哭得不能自已。</p> 想起他曾对母亲说的那些混账话，他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p> 他恨母亲吗？</p> 不，他是怕，怕自己不能让母亲满意，怕在母亲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p> 于是他学会了逃避，学会了破罐子破摔后的无所谓。</p> 如今，这世上最爱他的人走了，再也没有人，肯无私地挡在他的面前，为他遮风挡雨了。</p> 泪水如决堤般，从简欣然的脸上流淌下来。</p> 曾经她埋怨母亲太过要强，如今却不自觉活成母亲当年的样子，差点就失去了爱人。</p> 是母亲在竭尽全力，帮她维护她的婚姻，挽回她的爱人。</p> “欣然，对不起，是我太懦弱。”</p> 宋轶红着眼睛抱着简欣然，“当初你流产，我特别自责，后来你又提离婚，我不敢面对，只能选择逃离，害你一个人面对这种种困难，我错了，欣然。”</p> 简欣然扑在宋轶怀里，哭得撕心裂肺。</p> ……</p> 第二天早上七点，简安平兄妹捧着母亲的骨灰，从火葬场出来，直奔墓地，将母亲与父亲合葬。</p> 简单的告别仪式后，众人纷纷离去，只剩兄妹二人坐在墓碑旁，默默无语。</p> “宋轶呢？”简安平先开口。</p> “去找墓园管理人员，问换墓碑的事呢。”简欣然说。</p> “妈说得对，宋轶是个好人。”</p> 简安平看着妹妹，说：“以前是我太混蛋，替我跟宋轶道歉。”</p> “好。”简欣然说。</p> 简安平笑，说：“你倒干脆，怎么不说让我当面道歉的话了？”</p> “他并不在意这些的。”</p> 简欣然看着哥哥，“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是小事。</p> 简安平收敛了笑意。</p> 他爱怜地看着妹妹，问：“脸还疼吗？”</p> 简单一句话，又让简欣然红了眼睛。</p> 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地说：“哥，我想妈了。”</p> 简安平眼圈也红了，他摸了摸妹妹的头说：“不怕，有哥呢。”</p> 一切料理完后，宋轶过来跟他们汇合。</p> 三人一起给父母又磕了头，然后慢慢离开了墓园。</p> 阳光照在并肩而行的三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印在身后的墓碑上。</p> 就如同，母亲在紧紧抱着他们一样。</p> ……</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6章 【七十6九】植物人 夜已深，特护病房区已经暗了灯，四处静悄悄的。</p> 离护士站较远的901病房里，隐隐传来男女压抑着的争执声，是吴海和许玲玲。</p> “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动静，医生也说，她醒过来的几率很小，你这样执拗，也只是让她多痛苦一些日子，何必呢？”吴海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p> 许玲玲低着头，用湿毛巾给病床上的女人擦手。</p>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过去，女人只像牵线木偶一样，任她摆弄。</p> 不同的线，和各种管子，从机器上伸出来，连在女人的头上、身体上。</p> 她就那样躺着，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像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p> 许玲玲看着看着，眼泪掉了下来。</p>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不管她。再说，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我怎么能不管她？”</p> 许玲玲哽咽着，对吴海说道。</p> “我知道你心好，可关键是这样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啊！”</p> 吴海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把许玲玲拉到一边。</p> “她这样的情况，说不好听点，就是一个活死人，可总在这住下去，钱却一分都不少花，给一个死人像流水一样花钱，咱们活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p> 许玲玲只落泪，还是不说话。</p> 吴海抿了抿唇角，伸手搂住她，“玲玲，我还等着把你娶进门，咱们好好过日子呢，可没有钱，咱们拿什么过日子啊？”</p> 许玲玲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p> 吴海等了半天，她也没表态。</p> 他有些着急，“玲玲？”</p> 语气里，既有焦灼，又隐隐带了点埋怨。</p> “那些钱，本来就应该花在她身上。”</p> 许玲玲幽幽地说完，抬起头看着吴海，“吴海，她都这样了，你竟然一点都不伤心难过，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样，我很害怕。”</p> 吴海愣住，眼神慢慢变冷。</p> 他松开抱住许玲玲的手，沉着声音说；“夫妻？我们算是哪门子的夫妻！这些年，我在她眼里就是个物件，一个可以跟你炫耀的物件！”</p> “你怎么了？你忘记她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当年要不是因为她耍手腕，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这些年的压抑和痛苦，我们找谁算账去？”</p> “阿海……”</p> “行了，你别说了。我们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该抢救的，该照顾的，我们都做到位了，钱也几乎都花她身上了，再多一分钱，我也不想拿了，你看着办吧！”</p> 吴海说完，气恼地甩手要走。</p> “阿海，你别生气！”</p> 许玲玲急忙拉住他，“我……我就是心里难过，毕竟她……她也挺可怜的。”</p> “可怜她，那谁来可怜我们！”吴海说完，眼神阴郁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p> 然后对许玲玲说：“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p> 说完，吴海拉开门走了。</p> 许玲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回病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p> “心桐，这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的。”</p> ……</p> 躺在床上的女人，叫聂心桐，是吴海的妻子。</p> 而许玲玲，则是她最好的闺蜜。</p> 半年前。</p> 吴海跟聂心桐摊牌要离婚，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出离婚了。</p> 聂心桐仍然不同意，两人再次不欢而散。</p> “去哪？我送你！”</p> 从茶室出来，吴海对正打算打车的聂心桐说。</p> 聂心桐诧异地抬眼看他。</p> 他们最近因为闹离婚，吴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跟她说话了。</p> “我没那么小气，送你一段还是能做到的。”</p> 吴海见状没好气地说，“算了，你既然不乐意，那你还是打车吧。”</p> 说着，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p> 发动车子要走时，聂心桐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金悦大厦。”</p> 她快速说出地址后，侧身去够安全带，好去掩饰已经迅速红起来的眼圈。</p> 聂心桐深爱着吴海，她不想离婚。</p> 可她也知道，她抗不了多久，吴海是铁定了心要离了。</p> 这个位置，她以后估计没有机会再坐了。</p> 吴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发动车子慢慢驶上道路。</p> 或许是因为心乱如麻，聂心桐拽了几下安全带，总也拽不到位，索性就放弃了。</p> 以前，她坐吴海的车，也不系安全带，她嫌不舒服。</p> 两人一路无话，尽管聂心桐很想这车能一直开下去，好像自己与吴海就能天长地久一样。</p> 但路还是到了尽头，再拐一个街口，金悦大厦就到了。</p> 然而，就在车子马上要拐过街口时，突然一辆重卡冲了出来。</p> 它的速度很快，吴海仿佛瞬间被吓得慌了手脚。</p> 伴随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他们径直撞向了那辆卡车……</p> 这一场突来的事故，让聂心桐成了植物人。</p> 医生说，她当时坐的位置是车祸的重灾区，她又没有系安全带，能抢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了。</p> 吴海也受了伤，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p> 聂心桐的治疗费很繁重，卡车司机赔付的那些，也只是杯水车薪。</p> 幸亏她头几年买了意外险，保险公司理赔的钱，倒是帮了大忙。</p> 吴海说的钱，就是这笔钱。</p> 许玲玲坚持要用这笔钱，给聂心桐医治。</p> 吴海没拗过她。</p> 可如今，钱就要花完了，他不想再填无底洞了。</p> “心桐，你也看到了，吴海他这样坚决，我也劝不动他。”</p> 许玲玲神色为难，“吴海因为我，非要跟你离婚，我也不想的，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p> “心桐，吴海才是你的家属，他要是坚持不再救治，我也是没办法的，所以，心桐，你不要怪我。”</p> 许玲玲坐在沙发上，对着病床上的聂心桐，念念叨叨。</p> 这段时间，她一直陪护在聂心桐身边，早已经累的精疲力尽，夜很静，她渐渐地睡了过去。</p>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有点冷，许玲玲睁开眼，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没有了。</p> 她坐起身找了找，地上并没有。</p> “你是找它吗？”突兀的女声，突然响起，吓了许玲玲一大跳。</p> 一个女人正将毯子递到她跟前，并用两只大眼睛，幽幽地看着她。</p> “心桐？”</p> 许玲玲先是吓了一跳。</p> 然后，来不及安抚自己受惊的情绪，便激动地去握她的手臂，“心桐，你醒了！”</p> 聂心桐收回手臂，躲开许玲玲。</p> 她淡淡地笑，脸色因着昏暗灯光的映衬更加苍白，“怎么，我醒了你很激动？”</p> “当然了，心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多害怕你醒不过来啊！”</p> 说着，许玲玲的眼泪掉了下来，“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等着，我去叫医生。”</p> 说罢，她起身开门出去喊人。</p> 却发现楼道里的灯光，已经全暗了下来，就连护士站也已经关了灯。</p> 聂心桐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嘴角是冷冷的笑，“许玲玲，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会演戏？”</p> 许玲玲闻言回转身，皱着眉头，睁着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聂心桐；“心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你，我甚至怕护工动作粗鲁，怕她们照顾不好你，擦身这些力气活，都是我在亲力亲为，就连……”</p> “就连吴海都不愿意做的事，我都在做，我演戏？要不是因为我看重你这个好朋友，我何必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去演这个戏？”</p> “呵呵，为什么？”</p> 聂心桐低低地笑着，“我多么想让自己不知道这个为什么啊？”</p> 她看着许玲玲，问她；“当初我问过你的，要不要吴海，你说你不要。现在却又来抢他，他为了你，死活要跟我离婚，你竟还好意思，跟我这儿表演姐妹情深？”</p> 许玲玲的脸，刷一下白了。</p> “所谓鞠躬尽瘁地照顾我，想必只是想在吴海面前，博一个善良无私的美名吧！”</p> 聂心桐嗤笑，“你累不累啊？”</p> 许玲玲微微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说话。</p> “玲玲，你知道我没有亲人，你是这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当初你如果跟我说你要吴海，我绝对不会跟你抢，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么对我？”</p> 聂心桐的声音，因为痛苦，显得有些支离破碎。</p> 许玲玲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意味莫名。</p> 良久，她开口道：“你问我为什么？呵，当然怪你自己喽。”</p> 她语调轻松，还有一些小得意，跟刚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p> “怪你自己太笨。”</p> 她笑，“当初，我的生活完全要靠你支撑，我怎么好跟你抢吴海。”</p> 哦，聂心桐想起来了。</p> 当年许玲玲因为家境贫寒，没有钱上大学，是自己给她交了学费，又给她出生活费的。</p> 聂心桐的身世比较特殊，她是个孤儿。</p> 父母曾经是医生，当年一场非典，让他们双双倒在了战斗岗位上。</p> 那时，聂心桐还小，她面临两个选择——</p> 一个是进福利院，由国家养。</p> 一个是由她的其他亲友抚养，国家给予一定补助。</p> 聂心桐没有其他亲友，但有一个非常好的邻居。</p> 平时，她父母忙的时候，也都是把她放在邻居家。</p> 出事后，聂心桐不愿意去福利院，选择由邻居抚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