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惯坏我后,把我嫁给了她仇人》 第一章 穿越 深夜十一点的海市,全然没有夜晚该有的静谧与安宁,浦江两岸的霓虹灯映的天空如白昼一般明亮,临江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灯与两岸的大楼一起,将河水照的岑亮,两厢辉映衬的这座城市恍如魔幻一般光怪陆离。 位于城市中央的CBD也为这夜添了一分色,几乎每座大楼、每层窗户都还透出日光灯的亮色,在这个人人都想朝九晚五的时代,十一点对大楼里的人来说,却还是日常的工作时间。 某座大楼某一层,坐在工位上的女人带着一副无框防蓝光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十指翻飞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打着字。 过了不知多久,她敲下回车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宣告这一次的项目正式结束了。 “嗯……”长时间的工作,使得女人的双眼已经开始出现了重影,她不得不闭上双眼,用两指揉按自己的眉头,试图放松自己的眼睛。 再睁开眼时感觉好多了,于是她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走到落地窗边向窗外看去,疲惫的双眸在看到窗外江岸的景色时,也还是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 华灯初上夜未央,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两句用来形容夜晚的海市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哪怕她看了这个景色五年,每一次看见的时候都还是不由得被她的奇幻瑰丽所迷惑。 “哎……可惜社畜不配拥有夜生活。”女人叹了口气,为自己枯燥的日常生活感到悲哀。 这个行业就是这点不好,虽然赚得多,但是相应的需要付出的时间也多,从前上学的时候听说程序员日常996,她还充满同情的对着计院的发小幸灾乐祸。 哪成想自己上班后996的确是不用,但每天做PPT写报告忙到凌晨三、四点,然后眯三个小时就要起床经历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去上班的她,完全没比对方好到哪儿去好。 这次的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她跟同组的同事为此忙了好几个月,临近结束之前的这一个月更是忙到废寝忘食,这不是个形容词而是阐述事实。 她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每天只能小憩两、三个小时,还时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 能合上眼了,又会突然地惊醒,睡眠质量极差。 睡不好导致的结果,就是白天没有精神,每天就靠咖啡续命,一天5杯黑咖啡属于基本操作,疲惫的不行。项目带来的巨大压力,让她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原本爱吃的她时常靠一碗泡面、一份沙拉就算糊弄过这一顿了。 现在终于好了,项目圆满结束,她又可以到处去觅食了,公司位置这么好,旁边这么多好吃的,这几个月没去光顾都不知道新开了多少家新店,想想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 “你好啦?”坐在窗边工位上的女白领看着她在落地窗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探头问她。 “对啊~”女人回答的十分轻松,“这个项目总算是完成了。” 女白领嫉妒地说:“你这下可舒服了,终于有时间看你的《嫁给将军当继室》了哦。” “嘘嘘嘘!不要说出来!”女人赶紧过去捂住女白领的嘴,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虽然她的确很喜欢看这种不用过脑的无脑玛丽苏狗血言情小说,但是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她还是会忍不住尴尬到原地抠出一栋三层楼的别墅的。 女白领被她捂住了嘴,只能用一个白眼表示对她的鄙视,抬了抬下巴示意女人放开她的嘴。重获自由后的女白领看着女人轻松的神情,和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突然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小邪恶。 她突然开口:“旬玙,你知道吗?” “什么?”女人……不,旬玙毫无防备地反问到。 “《嫁给将军当继室》里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将军夫人,她后来死了。女主怀第一胎的时候,她嫉妒不已下毒谋害他们母子,然后被她亲妈大义灭亲捅了出去,男主一怒之下休了她,她娘家觉得她太恶毒了也跟她断绝关系,于是她众叛亲离无处可去,最后死在郊外一座破庙里了。”旬玙从来不知道女白领的嘴速可以这么快,都能去参加《种花有嘻哈》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给她剧透了一大段剧情的同事,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发黑:“……你是魔鬼吗?!” 这回换成女白领放松了,她神清气爽地舒了一口气,挥挥手说:“你退下,回去看你的小说去。朕要继续工作了。” 旬玙倒吸一口冷气,这个,魔!!!鬼!!! . 但不管怎么样,哪怕被剧透了,下班也还是快乐的。旬玙努力平复自己暴躁的内心,深呼吸了两下,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正上方的位置,于是赶紧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 “呵女人,就算这样我也还是比你早下班。”旬玙故作高傲的对女白领说,“小说我可以不看,而你还是得加班。” 女白领被她气成河豚,于是旬玙的心情又好了,她对着办公室里其他还在埋头苦干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同志们,小女子先行一步啦~”声音充满了下班的欢快。 “啊~” “你动作好快啊!” “别走,决战到天亮!” 同事们的哀嚎让她的心情更加愉快了,这使得她忽略了身上的某种预兆。走出一楼的大堂,她提早叫的出租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比起便宜,旬玙还是更注重自己的安全,所以她宁愿多花点钱打车,也不太愿意叫那些滴滴顺风车。 对此同事是这么评价她的,爱钱所以工作拼命,但宁愿多花钱也绝不亏待自己,矛盾的女人。旬玙不置可否,女人嘛,用着最贵的护肤品熬着最晚的夜,不就是矛盾的集合体吗? . 等到家的时候,腕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向了2的位置,旬玙随手扔下包、卸了妆,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漱。 花洒一开,热气随着水流蒸腾而上,没过一会儿整个浴室就充满了氤氲的雾气,旬玙站在花洒下面,任由热水劈头盖脸地浇在她的头上、身上,只觉得整个人从头皮开始都放松了下来。 她睁开双眼想去拿洗发水,却在睁眼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湿滑的瓷砖、发软的双腿无力支撑她沉重的身体,她的双手胡乱在空中挥动,像是想要握住什么止住自己下坠的身体,却只是徒劳无功。 一阵天旋地转,她面部朝下倒在了地上,鼻间问到了一股清新的、仿佛沾着露水的青草香香气。 浴室的地砖为什么会是青草的味道?这是旬玙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维维茶奶说 1V1古言,带穿书情节。女主旬玙爱钱爱搞事业,男主谢灵均(字正则)神童且会撩,前期慢热,中后期起飞带加速器。喜欢的收藏一下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 古代 春日,正是百花齐放、群芳争艳的日子。 安阳城里各家的女眷也纷纷褪下了厚厚的冬袄,换上了俏丽的春衣,走出窝了一冬的屋子去瞧瞧春娘子,于是赏春的帖子如前两日下的雪花一般,飞似的飘进了各府的后院。 蓟国公家的花园该是各家小娘子们最想去的地方了,那院子堪称三步一景五步一画,若不是不敢逾制,怕是在京城就能让人见到十里不同天的绝妙景色。 只可惜近日她们怕是都无望得见了,无他,蓟国公家的小娘子病了,急的蓟国公向圣上求了太医院院首去给她看诊,说是出冬的时候不小心受了风着了凉。虽说没什么大事儿,但却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于是乎,京中其他官宦家的小娘子只能遗憾地放过这个念头,转而递了帖子去国公府问候,叫旬姑娘好生修养。最多也就是在互相串门的时候,感叹一下去年在蓟国公家赏的景。 可谁能想到,风寒不过是对外扯出来遮羞的说法,实际上是旬玙贪玩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她还不是普通的荡秋千,是在特意支开了身边的贴身女使后,胆大包天站上秋千上,把自己荡的老高,然后手一下没抓稳就这么硬生生地摔下来了! 天晓得当婢女回来后,发现自家姑娘脸朝地躺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时候,险些胆儿都被吓破了! . 蓟国公旬懿和国公夫人姜氏也被吓得不行,夫妇两成婚多年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啊! 蓟国公急的亲自进宫求见圣上,特地求了太医院院首沈太医来看。 好在沈太医说旬玙没有伤及脑袋,只需休养几日便好。 “那为何玙儿现在还不醒啊。”姜夫人急切地问道。 沈太医摸了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亦是满脸疑惑:“嘶……老朽也觉得奇怪,看脉象,姑娘似是思虑过重,以致于身体强行休憩,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啊?这,”蓟国公说:“她不过才是个八岁的娃娃,怎么就思虑过重了?” 你们做父母的都不知女儿在想什么,我一个外人又怎么知道? 沈太医 心里暗暗腹诽,但面上还是挂着老成持重的微笑:“这样,老朽给姑娘开个安神的方子,此方温和静心凝神,正适宜姑娘这般年纪,国公爷和夫人给姑娘每日喂两服,两日左右应该就能见效。” 蓟国公夫妇听闻连连道谢,将太医送回了宫,沈太医回宫后去了太和殿,向圣上禀告。 圣上正在批复奏章,闻言也觉得惊奇地停下了笔,抬起头:“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心事?竟严重到了这般地步?” 沈太医:“蓟国公夫妇也是毫无头绪。” “呵,这父母做的,还真是轻松。” 这话沈太医没法接,也不敢接,只能保持缄默,好在皇帝也没想着从他人口中得到答案,沉默了一会儿后,就说:“朕知道了,好好诊治那丫头。” 他挥挥手:“下去。”复又埋首投入了奏折的批复中。 …… 让这些大人物们感到惊奇的旬玙,却可能会觉得有些冤枉。 她生病的原因虽然不是风寒,但也不是像她父母想的那样是站着荡秋千摔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其实非常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反应。 当时年幼贪玩的旬玙确实是想站着荡秋千,她因为身体不好,常年被拘在家中只觉得自己都快闷出病来了,所以总是想干点刺激的事。 但这一次她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身边的贴身女使给拦住了。她身边头等得用的大丫鬟银绣说:“姑娘,你若是一个没站稳摔下来,这身新做的衣裳可就脏了。” 这身新做的穿花蛱蝶半臂襦裙是旬玙的新宠,她可太喜欢了。如果银绣是说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让她别站着,旬玙可能完全不会在意,但一说新衣服不能要了,小姑娘倒是迟疑了起来。 犹豫不决了半晌,最后还是对新衣服的喜爱占了上风,小旬玙想着那下回她换身没那么喜欢的衣裳再来站着荡秋千! 然后就欢欢喜喜的坐上了秋千。 谁能想到该来的躲不过,哪怕是坐着荡秋千,她也还是摔了下来。小姑娘那时候正荡的开心,脑子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份庞大的记忆,时间长度跨越了二十八年,范围涉及到方方面面,学习、工作、家国信仰等等等等。 任哪个天真无邪的 八岁女童突然接收了这二十几年的记忆,都会头痛难忍到坐不稳摔倒的。 . 说来也巧,只怪她突发奇想地把贴身女使银绣支使去拿她的小铃铛了,身边只剩下另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婢女玉琴,同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根本接不住突然摔倒的她。 等快去快回的银绣拿着小铃铛,还有怕旬玙着凉顺手带上的披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旬玙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而玉琴在一旁急的大哭不止。 银绣当即被吓得魂都飞了一瞬,但她好歹是老国公夫人身边出来的,下一刻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地把披风裹在旬玙身上就抱着旬玙冲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寿春院。 …… 等小旬玙醒过来的时候,内里已经不仅仅是八岁的她了,哪怕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突如其来的庞大记忆让她的大脑处于信息过量导致的CPU负荷不能,以致于处理速度过慢,简称死机的状态。 哦,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CPU,也不知道死机是什么,小旬玙看着正上方的床顶愣愣地想。 没办法,这也不能怪她,无缘无故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也就罢了,末了还发现自己这一世竟然是活在了小说里,这一时之间谁能适应的了呢? 没错,外表还是原来那个八岁女童的旬玙,芯子已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现代社会独立女性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八岁的旬玙想起了前世二十八年的经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 穿书警告 工作时人模狗样地穿着职业装,蹬着高跟鞋的旬玙,平日里最爱看狗血小说放松大脑。那一天她打开了一本名为《嫁给将军当继室》的小说。 女主是现代一名大学生,一次车祸之后穿越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成了安朝禁军统领家不受宠的庶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她成功博得了父亲的宠爱,把嫡母和嫡姐弄的灰头土脸,眼看着就要过上美好人生了,谁知道嫡母玩了波大的,把她嫁给了镇国大将军做了妾! 而更令人心塞的是,在外一直有美名的将军夫人其实是个刻薄尖锐、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的泼妇,把她好生磋磨了一番。但是正统女主是不会被打倒的! 况且女主虽然是妾,却也是男主的真爱,一开始之所以会嫁给男主也是因为男主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向她家提了亲。男主说:“雯儿,我知晓自己配不上你,在有家室的情况下还非要娶你做妾,但我实在无法忍受你成为别人的女人!” 女主深受触动,决定为了心爱的男人跟正室斗到底!邪恶是战胜不了正义的,于是邪恶的正室下场凄惨,而女主被男主扶为正妻,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可后续的情节二十八岁的旬玙还没来得及看,她刚看到女主嫁给了将军做妾,将军正室叫旬玙之后,公司就来了个大项目,然后她被选中成为项目组的一员,没日没夜的忙了好几个月。 好不容易忙完了,能有时间继续看小说了,又因为自己一时得意,气到了还在加班的同事,被对方剧透了后面的剧情,气得她当场宣告要弃文。 但博览群小说的旬玙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的时候,想起了穿书小说里最流行的梗,出于对同名同姓的穿书警告的尊重,她还是决定要忍着剧透把书补完的。可谁知道她没能等到这个时候,就因为过劳死,在洗澡的时候倒在家中浴室了。 然后不出预料的穿书了。 “啧!看了那么多推送,怎么就没想起来失眠头晕、食欲不振这些都是过劳死的前兆呢。”旬玙懊恼地啧了一声,只觉得悔不当初。 “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啊。”她 看着头顶上拔步床的帷幔喃喃自语到:“没想到我纵横书海多年,最终还是没能躲过穿书警告。” 现在她只想找个纹身师在手上纹个悔字。 更重要的是,穿都穿了,可她只知道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配下场凄惨,而且可以说是被她亲娘亲手害死的,可这是为什么呢?蓟国公夫人为什么要帮助女婿的小妾来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有苦衷还是背地里有什么阴谋?这些旬玙完全都不知道。 “我这开局可真是精彩,只知果不知因,亲娘胳膊肘还往外扭。”旬玙欲哭无泪:“呵,这开局,好歹送我个SR啊,总不能让我白手起家这么残忍?” 令她没想到的是,还有更残忍的,当天晚上,旬玙就发起了高烧。 …… 小旬玙稚嫩的身体,无法负荷两段人生的庞大记忆,为了保证大脑的正常运转,身体机能自发的将更多的血液运送至大脑,供养它的运作。 全身的能量主要集中在了大脑,身体就失去了运作的动力,人体天然的自我保护机制令旬玙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被强制昏迷的旬玙在睡梦中还在不停的呓语着,一会儿叫着“我的风筝”一会儿又是“好的boss”,脑袋里两段人生的记忆,还有因为两种截然不同地教育所产生的思维差异,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反应,表露在外就是——她发烧了。 旬玙刚才醒来的很是时候,沈太医刚来看过她,蓟国公夫妇正送他出府。而原本的贴身女使银绣、玉琴被盛怒的姜夫人下令仗责,如今还在院中挨打。 哪怕玉琴哭着说“姑娘真的没有站在秋千上,是坐着突然摔下来的”,也没有人信她,毕竟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坐着摔成这样呢? 寿春院一阵兵荒马乱,今日当值的两个贴身女使在挨打,接替伺候的人又还没来,旬玙身边正巧出现了一个短暂无人的空档,以至于没人发现她醒了。 . 直到姜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想起屋里似乎没留人,进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旬玙竟然发起了高烧。 刚送走了太医,蓟国公又连忙叫人拿他的名帖,去宫里重新把沈太医请回来。 沈太医刚回太医院,才坐下还没来得及喝 口茶水,就愣是被蓟国公府来的人,给重新送上了马车。 第二回进寿春院,沈太医都比上回要轻车熟路的多,他摸了旬玙的脉,眉头却皱的比上一回要紧。 “刚才开的方子不能用了,我再重新开一副,两碗水煎成一碗,叫府上的下人尽快去煎,记住一定要快。”沈太医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开了一幅药方,神情严肃地嘱咐道:“还有,姑娘这两日身边绝不可以离人,必须有人日夜照看她,但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必须立刻来循我,一刻都不许耽搁。” 李嬷嬷见这神态,连忙上前接过那张方子,叫了姜夫人手底下最机灵的女使亲自去煎药。 “夫人,要不要让院里的先停停。”李嬷嬷附在姜夫人耳边悄声说道。 姜夫人想了一下,且不提玉琴,银绣是旬玙身边最得力的女使,就离了她这么一会儿,寿春院都变得一团乱,“嗯,让她们进来好生照看姑娘,算戴罪立功。” 此时院里的银绣跟玉琴已经挨了好几仗了,停下来的时候银绣还能走,但玉琴人小,当时就疼的都挪不动步子。 好在姜夫人饶了她俩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旬玙身边一直有人陪着,因此两人不必同时出现,银绣就叫玉琴先回去歇着,她先去照料旬玙,而后玉琴再来接替她。 银绣自己则是在寿春院其他侍女的帮助下,草草上了点药,然后便立即赶去旬玙的屋子守着她。 旬玙这场高烧持续了两天两夜,沈太医都说若是她再不退烧,人怕是要烧出事儿了。蓟国公成天唉声叹气,姜夫人整日求神拜佛,都在祈求她早日康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章 怪话 高烧中的旬玙,并不是毫无知觉的,她能够感受到外界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又还能迷迷糊糊地说上两句话。 好比有一天,她听见有人在她床边压抑的哭着,听声音是个还小的女孩,当时八岁小旬玙的记忆占了上风:“别……哭了……再哭,就……花,脸了……” 玉琴听到声音的时候是惊喜的:“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呜呜呜……” 可没等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别人,旬玙就又陷入了昏迷中。 昏沉之间,她好像梦到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他侧身坐在她的床边很是威严的样子。 旬玙努力睁眼想看看他是谁,但她烧的浑身无力实在睁不开眼。旬玙始终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 年轻男人好像正在跟谁讲话,只留下小半张脸侧对着旬玙。 “……你们就……么照顾玙儿的?”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恕罪,是臣……顾好……”这个声音旬玙到觉得有点耳熟了,但她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什么都想不起来。 “太医说……思虑过重,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八岁小娃,有什么需要她费尽心思的思虑!”旬玙听到的对话越来越清晰了。 “臣……臣……”熟悉的声音似乎非常惶恐,即便看不见对方,旬玙都能想象得出一个男人因为压力太大,不住的流汗还不敢擦的场景。 怪可怜的,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帅哥,那就更可怜了。 . 此时是二十八岁的大旬玙在交锋中占了主导,大旬玙那颗怜惜帅哥的颜狗心蠢蠢欲动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压过了她生理上的禁锢。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抓住了床边年轻男子的手。 年轻男子感觉到自己放在床上的手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那个东西小小的软软的,还带着汗湿的水渍感。 他低头一看,是旬玙的小手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小丫头还烧的云里雾里的,却努力地开口对他说:“别……生气,我……没事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怜爱起来。 男子把旬玙挣脱被子束缚的手放回去 ,温柔的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安抚旬玙:“好,不生气,玙儿乖乖睡觉,睡醒了就会好了。” “好……我听……话……”熬不过可怕的病魔,旬玙又昏昏沉沉地见周公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完全没有了印象。 . 许是姜夫人求的神显了灵,又或者是沈太医开的药终于起了作用。天可怜见的,旬玙的烧慢慢地褪了。 等这场烧真正退去,已经是两天之后了,看到醒来的旬玙,玉琴顿时喜极而泣,就连一向稳重的银绣,都当场落了泪。 而此时的旬玙却在经历了两天的争斗之后,重新变回了那个八岁的小旬玙。 没办法,八岁的身体终究是太小,无法负担两个人人生的经历学识,身体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使得她选择暂时封印这段记忆,用现代的话来说,可以看成是选择性失忆的一种。 或者说正是因为封存了那二十八年的记忆,她才会退烧。 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还是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将将养好了这病。 …… 即便是变回了原来的八岁小女孩,可经历过那么一遭的旬玙终究是与往常不同了,她偶尔会有奇怪的言论蹦出来。 沈太医看过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就只能归结为那场高烧可能还是烧坏了她的一部分脑子。 这个诊断对于一个尚且年幼的闺阁女儿来说,不可谓不严重,蓟国公明令告诫府上下人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 银绣端着碗汤药进门,隔着老远旬玙都能闻见那股让人想吐的药味儿,两条细眉皱的能夹死蚊子。 “姑娘,该喝药了。”银绣说。 旬玙张嘴便是一句:“换句台词,你这话让人害怕。” “什么?”银绣呆了一下,不解地问到。 旬玙本想说,你这话让我觉得我是大郎,话出口之前自己却先糊涂了起来。 大郎是谁?旬樑吗?旬玙疑惑的歪头。 旬樑是国公府的庶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就是未来的世子,国公府的继承人。 可对他,府中一贯是称呼大爷的,这大郎的称呼是从何而来,旬玙自己也感到奇怪。正当她想要仔细的回忆一下这个说法从何而来的时候,就被送到面前的 药,引走了注意力。 银绣见旬玙没有回答她,而且还开始神色迷惑地发起了呆,就想起了沈太医之前的话。她家姑娘可能真的烧迷糊了,就没再纠结旬玙话里的意思,转而哄她吃药。 小旬玙素来最讨厌喝药,每次吃药都是又哭又闹的要人哄半晌,但现在她虽然仍旧掩盖不住对汤药的厌恶,却反而乖巧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胶囊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她又嘀咕了一句银绣听不懂的话,然后就被塞进嘴里的蜜饯给堵上了嘴。 如果说旬玙烧坏脑子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那可能就只有她现在喝药不用哄这一条了。 . 不仅是说胡话,随着日子慢慢的往前走,银绣还发现,旬玙的性格也变了很多。虽然府里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幼时跟长大后的性格本就会差许多。 但毕竟还有句古话叫三岁看到老,旬玙如今的脾性俨然跟从前大相径庭。 从前的她或许是因为身份贵重加之父母疼宠的缘故,想要什么有什么,这让她对于钱财和珠宝都十分的不在意。唯独在有得不到的东西时,才会变得偏执,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弄到手。 好比她七岁时想吃西市南街上的袁记糖葫芦,姜夫人怕她坏了牙不许她吃,结果刚七岁的小丫头竟然愣生生饿了自己三顿,就只要吃那家的糖葫芦。 这招绝食吓到了姜夫人,第二天天没亮就派人去铺子门口守着,赶在第一个买了串糖葫芦回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葫芦,小祖宗这才肯乖乖吃早膳。 可大病过后的旬玙,在喝着白粥的时候,突然说了句想吃酱瓜,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酱瓜”是何物,旬玙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换成从前,她一定是无论如何也要叫别人想出来这“酱瓜”是什么,好叫她吃到嘴的,但那日她却只是愣了愣,说了句“没有就算了”就将此事揭过了。 . 而对于她从前毫不在意的财帛方面,旬玙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上心。 那日是府上发月银的日子,寿春院的月银一向是银绣去拿的,她也如往常一般跟旬玙报备了一声就去姜夫人的怀重院领月例银子。 谁知刚一回院子,旬玙 竟开口问她:“回来了?工资发了多少?” “工资……姑娘说的这是何物?”银绣呆愣在原地。 旬玙又是突然原地开始发呆的模样,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磨合,银绣发现这个时候的旬玙其实不是在发呆,只是反应慢了点而已。就好像她不是在思考,而是在从记忆的某个角落寻找向他人解释的方法。 银绣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所以她这次非常安静的等着旬玙检索完毕。果然,过了一会儿旬玙突然回神一般,说道:“工资……就是月例、工钱。不过对我来说,或许应该叫零花钱更妥当一点。”旬玙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到了后半段已经几不可闻。 银绣只当自己只听到了前半句,回答道:“姑娘的月例是每月二两。” “二两……”旬玙开始自动换算起来,“二两就是两贯钱,两千文……银绣,晌午楼的蜜果子多少钱一份?” 旬玙从来是不关心这些的,所以银绣乍一听还愣了一下:“回姑娘,两百文一份。” “嘶……两百文,十分之一的月例,有点贵啊。不过也不是吃不起,那每个月少吃一盘。” 银绣听的一愣一愣的,说:“姑、姑娘不必担心,院内的开销都是公中出钱,姑娘的月钱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岂不是啃老吗。”旬玙随口一回。 “姑娘,这啃老又是什么?” “嗯……”旬玙又开始了漫长的搜寻,然后她做恍然大悟状:“经济独立后还要依靠父母养活的才算啃老,我这不算。” 银绣:经济独立……又是什么啊?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问出口,她怕这种奇怪的话越问越多,会导致旬玙病情加重。 没错,她仍旧觉得旬玙这是病糊涂了,也只是病糊涂了,像是沈太医说的旬玙是连日高烧烧坏了一部分脑子这件事,银绣是完全不信的。 退烧后的旬玙虽然与从前有所区别,但人还是聪慧的,只不过是表现的地方和方式不一样罢了,跟外头那些烧坏脑子的痴人完全不一样! 银绣坚定的相信,等她们家姑娘病好了,就还是那个让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的古灵精怪的蓟国公府二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章 神仙 这一天,旬玙总算是吃完了沈太医开的药,外面的天气也正是晴朗,她就起了心思想去外面走走,这话刚一说出口,不夸张的说,把玉琴吓得当场跪在她面前。 “姑娘,你这还没好全呢,可别再去荡秋千了,玉琴胆儿小,真的禁不起第二次吓了!”小玉琴水汪汪的眼睛,这回是彻底“水”了,她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旬玙,好像只要旬玙说一句“我就要去”,她就能当场哭给她看。 这也就是现在的旬玙变了脾气,换作是从前的旬玙,玉琴现在就已经做好再被打板子的准备了。 旬玙被她惊天一跪吓的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她听清玉琴说的是什么了,才一脸哭笑不得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荡秋千了?你这一惊一乍的是想吓死你家姑娘呢。” “姑娘,真的不是去荡秋千吗?”玉琴怯生生地发问,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可以想见至少在最近几年,玉琴肯定是“闻秋千色变”。 “真不!”旬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她自己的想法,她其实是更愿意坐在窗边晒晒太阳的。但心底深处却总是有一种感觉,告诉她得多多运动,才能更快的恢复。 在这种感觉的促使下,她才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没想到出师未捷,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正好她也不是很想动。 .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银绣当值的时候,她竟然发现旬玙清晨只是穿着内衫,就兀自坐在窗边打坐? 吓得她撂下手上的铜盆,冲过去就把旬玙从地上抱了起来,别看银绣只比旬玙大了四岁,放到后世也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孩,她力气可大得很,一下子就把旬玙抱离了地面。 “姑娘!你才刚好没多久,怎么能穿的这么单薄就坐在窗边吹风呢?还有这地上多凉啊!” 旬玙原本眯着眼睛冥想的好好的,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不少,突然就被人打断,她的心跳迅速飙升,差点当场高歌一曲“速度七十迈,心情是日尼玛嗨”。 也许是因为被打断的太过突然强烈,旬玙的头都开始隐隐作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这感 觉属实不好受,让她特别想发脾气。 但是娘亲说过,她作为蓟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要注意言行举止,不可任性妄为举止粗鲁。想到这里,旬玙深呼吸几下——感觉告诉她这样可以快速平复情绪——果然起效了。 尽管脑袋突突跳地更加厉害了,但心跳已经慢慢平复下来,旬玙才开口说:“我这是在冥想。” “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拿姑娘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银绣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就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才会冥想的。”那一刻,旬玙福至心灵,“你可以把冥想理解为,吸收日月精华,明白了吗?” 这个说法很接地气,银绣一下就悟了,但是……“姑娘是要求仙问药吗?” 倒也不是,旬玙觉得自己很难给银绣解释自己的想法,她纠结到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凑近银绣用很轻的话说道:“其实,我觉得我身上住了位神仙。” 银绣:什、什么东西? …… 旬玙自从退烧后,脑子里总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想起一些不知来处的话,而且她竟然还发现如果自己觉得无法理解那些事物言语的话,没过多久脑海里就会自动出现它们的解释。 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在跟她说话,可凡人怎么可能能够窥探她的想法,还不用说的就能跟她沟通呢?这只能是仙人才有的手段! 后来,旬玙又想,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解释她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知道那些仙人的事呀?除非跟外面那些话本一样,妖怪附在凡人身上的时候,凡人都能知道妖怪的想法。那她会知道仙人的事情,必定就是神仙附在了她的身上呀!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并且难以被外力打破,于是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旬玙居然认定了自己的身上住了个神仙。 她还把突然想起来的冥想法,当成了仙人修行时的吐纳之术。又因为大旬玙前世也只是常练瑜伽,从没有了解过冥想的原理,导致了小旬玙一知半解的觉得身体变得轻盈了,是因为自己吸收到了日月精华。 . 银绣这下是真的觉得她们家姑娘的脑子被烧坏了,这般怪力乱 神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是,安朝人是相信神佛的,但相信有神佛,和相信神仙直接住到凡人身上那可完全是两码事儿啊。 可不论别人怎么想,旬玙仍旧固执地相信,这个冥想吐纳之法,能够让她更快的恢复健康,甚至把身体锻炼的更加的好! 银绣实在是拗不过她,就只能顺着她,因为怕地上凉,就特地给她弄来一个厚厚的垫子,垫在了窗口,让旬玙坐在垫子上冥想。 好在天气越来越暖,至少不用担心旬玙“修仙”的时候,仙没修完,风寒到修上了。 再加上为了让自己能够负担的了仙人的神力,旬玙竟然一反自己前几日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的作风。撒娇求着蓟国公给她请了个骑射师傅,让她锻炼身体。 别说,这么好吃好喝又勤加锻炼了一个夏天,旬玙的皮肤虽然比冬天的时候黑了一个色号,但她的身体也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想是再过不久,蓟国公和姜夫人就又可以找回当初嫌弃她上蹿下跳时的感受了。 那天旬玙骑着她的小马,在骑射师傅的牵引下,绕着马场小跑。蓟国公今天刚巧兴起,跑来看看女儿的骑射学的怎么样。 坐在马上视野也高,远远地旬玙就看见了她爹,登时兴奋地挥挥小手,停住小马就蹦了下来:“爹!”然后扑进了蓟国公的怀里。 蓟国公顺势一接,抱着她举了个高高,逗得旬玙咯咯直笑:“玙儿,骑马学的怎么样?” “我学的可好啦!” “真的呀。”蓟国公逗她。 旬玙特别喜欢她爹,比娘还要喜欢,爹就是世界上她最喜欢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章 太子妃 蓟国公抱着女儿,看她因为锻炼而晒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感受她比开春时重了不少的分量,前段时间在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带来的疲惫感,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 女儿真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蓟国公心中大感满足。今日有空,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蓟国公半推半就的被女儿拉去陪她骑大马。 旬玙自从开始学骑射,就对蓟国公那匹翻羽宝马垂涎已久了,只是这马是她爹的,再加上她人还太小,骑射师傅是说什么都不敢放她一个人去骑。 现下倒好,蓟国公自己送上门来了,旬玙怎么可能不抓紧这个机会去过一把瘾? 父女俩玩到快要用晚膳了,才一身汗的回了家,刚进门就被等在前院的姜夫人抓过去沐浴更衣:“玙儿多大,你多大了?她病才好多久,就这么由着她疯玩,万一又生病了可怎么办?” 姜夫人在替蓟国公更衣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碎碎念,光是这样看,真的就是一个满心女儿的慈母。 真的很难想象她最后是怎么忍心大义灭亲的,难道她是一名有着超越时代的法律道德意识的古代妇女,觉得维护正义比她唯一的孩子的命还重要? . 这个问题二十八岁的大旬玙不知道,八岁的小旬玙就更不知道了,何况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蓟国公。 他一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样子,嗯嗯答应两声,就把话题岔开到别的地方去,偏生姜夫人还不能不顺着他。 “今日早朝后,陛下宣了我们去太和殿议事。太子一事,算是定下了。”蓟国公坐在浴桶中,熨帖的喟叹了一声,然后隔着座屏风对另一边的姜夫人说道。 在帮他收拾衣物的姜夫人动作顿了一顿,接着就神情自若地问道:“怎么说。”安朝民风开放,女子的地位一直不低,尤其是像姜夫人这样簪缨世家的当家主母,对于政治的敏锐度都是不低的。 更有甚者,比如皇室公主,某种情况下甚至都可以直接上朝参政。 所以蓟国公经常会在闲谈间,对姜夫人提及朝堂之事,他说:“陛下属意皇后之子,明天早朝便会下旨。” “ 好事。”皇后子自幼聪慧,天资粹美,且年纪也正好。十一岁已经明理,却又不会年纪太大的,而且皇后所出,占着正统的名分,立他那朝中某些老古板也无话可说,的确是好事。 …… 七月初,朝堂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议,宏正帝终于下旨,立嫡子为太子,并派准太子去往泰山祭天。泰山作为五岳之尊,自古便是历任帝王告祭之所,宏正帝此举表明他对太子很是亲厚了。 十一月便是太子十一岁生辰,十一这个数字在安朝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在安朝人看来十年是一个轮回,第十一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安朝人将开始看的比结尾重要,所以逢一的日子年份对安朝人来说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也正因为此,当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养的“千丈珠帘”开花了,请各权贵重臣家的女眷入宫赏花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借赏花之名,实则是选未来的太子妃了。 也因此,几乎家中有女儿与太子年岁相仿的,都赶着头几日就向宫里递了牌子。 蓟国公也许是不想让女儿在深宫里耗上一辈子,也许是觉得家里的前程还不需要用女人去换,特意嘱咐姜夫人延迟几日再去递的牌子。 不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皇后娘娘准许入宫的头一批人里,却还是包含了蓟国公府。 . 入宫那天,自觉过了一个夏天,身体已经大好的旬玙竟然异想天开,想自己骑马入宫。当场就被姜夫人镇压,老老实实地裹了披风,送上马车坐着去了。 宫里的规矩多,面见皇后的规矩更多,好在这次的主角不是她们这些小孩,至少在旬玙看来与她自己无关,所以她还算是放松地乖巧坐在姜夫人身后,当着自己的小花瓶。 可也正是因为她这份从容,让她在一众或羞怯、或紧张的贵女中显得尤为突出。 皇后在与各家诰命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看旬玙两眼,尤其是随着时间过去,其他女孩都已经有些坐不住的悄悄挪动自己,唯独旬玙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间或喝一口茶水,然后又如老僧入定一般巍然不动。 比起从前一天在电脑面前神经紧绷的一坐十几个小时都不带动 ,站在讲台上对着满屋子领导讲解PPT的日子,这样算得上松弛的坐着听各家后宅领导人说话,对旬玙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而在皇后看来,旬玙却是小小年纪举止就已见端庄,大方得体且十分沉得住气,还是蓟国公唯一的嫡女,出身尊贵,若是自现在开始教导,往后入主东宫,必定是太子的贤内助。 心里已经对今天这一波小花朵有了评断,皇后看了身后的大宫女一眼,后者顿时意会。没过一会儿,一群小宫女两两成对上来站到了各家女儿的身后,她们其中一个都手捧着盘子,是皇后赏给各家女儿的东西。 “瞧瞧本宫,只顾着跟你们说话,倒是冷落了这些小姑娘。都无聊了?”皇后笑着问道。 旬玙跟其他家的女孩一起站了起来,连道不敢。 皇后又转而对下面坐着的各家夫人说:“总拘着她们也不好,便让这些宫女领她们去逛逛御花园。” 这回轮到各家诰命夫人一起站了起来,称:“多谢娘娘体恤。” 于是旬玙混在其他跟她差不多大的一群小姑娘里,退出了皇后的长秋宫。而跟在旬玙身边的那个小宫女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后的大宫女,在接到对方的眼神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群人挨肩并足的一路去御花园总是不成样子的,出了长秋宫后,小宫女们四散开来,带着自己负责的某家姑娘,从不同的路绕去御花园不同的地方逛。 因此旬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宫女带她去的地方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维维茶奶说 翻羽:周穆王八骏之一的名字。 千丈珠帘:菊花的一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章 宜妃 安朝的皇宫跟大旬玙在现代参观过的故宫很不一样,不仅仅是指大小规模,最明显的差别就在于颜色。 故宫宫殿以红色为主体,而安朝的宫城主色却是黑色,比起后世人们熟悉的红墙绿瓦,五爪金龙这类皇室的标志,大安却是以鸟为图腾,崇尚黑色。 所以在御花园中,最常见的不是清池繁花,而是树木灌丛,比起御花园,可能叫御树园会更恰当一点。 而这些树木给某些存在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比如一座名为栖梧的小楼。 受限于视野角度,旬玙站在御花园里,哪怕是把脖子仰断了都无法看到葱葱树木的背后是一座二层小楼,可小楼上的人却可以借着树木的遮掩,轻易地获得居高临下的视角。 . “这就是母后属意的人选吗?”太子站在楼上往下看,旬玙的一举一动尽收入他的眼中。后者此时正好奇不已地东张西望。 如果非要让太子来形容的话,他只能想到蠢蠢欲动四个字。这个小姑娘一看就像是很跳脱的性子,不像是母后会中意的性格啊? 那是当然,在领导面前跟自己独处的时候,怎么会是一个表现呢?面对前者要稳重,自己独处就可以放松了。不过旬玙还记得自己是在宫里,身边还跟着个小宫女,已经足够努力按捺自己想放飞的心了。 太子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是面对一个自小便是美人坯子、性格看起来也不古板的小姑娘,他也生不出什么恶感。 “正是。”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机灵的上前介绍,“这位是蓟国公唯一的嫡女,旬姑娘,刚至总角之年。” “岁数倒与孤相仿。” “那殿下的意思是……”小太监试探地问道。 “就……”太子刚想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是宏正帝身边的内侍总管苏太监:“奴婢参见殿下。” 太子疑惑地看向他:“苏内监,可是父皇有事寻我?”他刚封太子,不太熟悉,偶尔还是会忘记称“孤”。 苏太监点头称是:“陛下叫的急,还望殿下速去太和殿面见。”听说叫的急,太子就先将之前的事放到一边,带着小太监急匆匆去了 太和殿。 . 那边旬玙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被人悄悄观察着,她逛御花园逛的还挺开心。 蓟国公府的花园在京中素有盛名,但跟御花园比起来却又是两种景色了,宫中的花园大气古朴,竟透着股天下何人出我右的大气。一时之间,让旬玙都觉得看花了眼。 瞧着瞧着,突然之间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她的宁静,隔着老远就有一个人向她奔过来,嘴里还在嚷嚷着:“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御花园!” 走近了,旬玙才看清那人穿着内监的衣服。那内监直奔旬玙面前,还未打上照面,就被跟着旬玙的小宫女挡住。 小宫女一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将旬玙挡在身后,对着那内监行礼道:“奴婢是皇后宫中的愫婵,奉皇后娘娘之命,带蓟国公家的嫡小姐赏园。” “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那内监语气一变,竟是换了个态度,“奴婢姚乐生,乃是宜妃娘娘宫中的掌事太监,方才不知是旬姑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姚太监看着态度软和地向旬玙主动告罪,像是敬畏于皇后的名号一般,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告罪,反而是先亮出宜妃这座大山来压她,并且旬玙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隐藏的很深的恶意。 这也是她高烧之后留下的某种后遗症,旬玙看人的能力突飞猛进,完全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小孩能拥有的眼力。 当然她更乐意把这称为“仙人的提醒”。 这个姚太监可不像个好人啊。旬玙相信仙人给的提醒,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愫婵在听到宜妃娘娘这几个字之后,脸色可是一下就变了。 “方才娘娘听见这边有动静,吓得赶紧派奴婢过来看看,奴婢也是一时情急才冲撞了姑娘,想必姑娘不会怪罪奴婢?”姚太监挂着张笑脸,对旬玙说:“说来还要麻烦姑娘一事,不知可否跟奴婢去见见宜妃娘娘,好宽慰娘娘,也叫奴婢能交个差?” . 这话说的,我像是有拒绝的权利吗?上来就给我扣个惊吓宜妃的大帽子,还摆明了告诉我人就在前面,我要是现在转身就走,那就是不把宜妃放在眼里,说大了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我敢不答应吗? 旬玙没有发现,此 时的她面对眼下这种情况,脑子里想的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八岁的她能想得到的了,而是阅历丰厚的二十八岁大旬玙。 就像是一个拥有双重人格的孩子,平时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但一旦遇到无法处理面对的事情,她的另一个成熟人格就会出现帮她解决这件事。 现在的小旬玙,就在不知不觉间短暂解除了大旬玙的封印。所以姚太监才会惊奇地发现,这位蓟国公府的贵女还真有乃父之风,不过总角之龄,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不慌不忙地答应随他去见宜妃。 愫婵的心理素质反而没有旬玙好,烈日之下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她想立刻掉头回长秋宫搬救兵,又不敢把旬玙一个人丢在这,此刻她完美跟当初看见旬玙摔下来的玉琴共情了。 左右为难啊。 姚太监帮她做了决定:“愫婵姑娘,一道。”姚太监眼里的阴冷恶意就快溢出来了,此刻愫婵清楚地意识到,对方这是有备而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听到声响。 但她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旬玙一道去,心里默默祈祷着皇后娘娘那边能快快结束,遣人来找她们。 . 转过一个小路的拐弯处,假山后方就是一座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正在吃着一碗冰沙,身后还有两个小宫女在给她扇扇子。 入秋之后天气反复,秋老虎的威力是半点都不比炎炎夏日弱,但能在此时吃冰扇扇子,却不是一般嫔妃能有的待遇,这起码得是个宠妃。 旬玙心里有了数,决定还是先避其锋芒,走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 “民女旬玙,见过宜妃娘娘。”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免礼。”宜妃随口免了她的礼。 然后就见姚太监上前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不知什么,宜妃原本只是毫不在意地斜瞟了她一眼,这下却是正正的直视旬玙了。 感觉到一道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她,旬玙下意识竖起的汗毛告诉她,宜妃这是没准备让她安稳地回去了。 维维茶奶说 总角:八九岁至十三四岁的小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章 罚跪 果然,宜妃一张嘴便是来者不善:“方才便是你惊吓本宫?” 旬玙冷静地回到:“回禀娘娘,民女方才在小道上赏景,未曾留意到此处娘娘尊驾,还望娘娘赎罪。” “呵。”宜妃冷笑一声,“倒是能牙利齿。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宫胆小儿,隔着那么远都能被你吓到。还是说,你想说本宫是在故意陷害你?” “民女并无此意。”旬玙尽量显得恭敬,却又不至于谄媚丢了他们蓟国公府的脸面。 却没有想到,让宜妃越来越火大的也正是她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本来她的五皇子输给了皇后的儿子,与太子位擦肩而过就够让她怄的了。 现在看到旬玙这样的表现,她只要一想到这就是皇后属意的未来儿媳妇,就怒从心起。 蓟国公府本就是簪缨世家,蓟国公更是深受陛下器重,若是他的女儿是个不成器的那宜妃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旬玙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能撑得住事的,嫁给太子后必然是太子一大助力。 为何偏偏被太子得了这样一个岳家! 宜妃越想越气,直接摔了一个杯子到旬玙腿边:“我看你这意足的很!”溅起的碎片划过她的眉头,刺痛感令她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怎么?你竟还敢皱眉?是对本宫不满吗?”宜妃冷哼,“原本你衣着逾制,本宫念你年幼还不想与你计较。谁知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如此不敬于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你蓟国公府上面无人了!” 她这话实在诛心,旬玙连忙福身急急道:“民女不敢,民女一家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不敢有一点逾越。可民女愚钝,实在不知衣着逾制在何处,若是却有错处娘娘尽管罚便是,民女绝无半点怨言!” “这可是你说的!你自己犯错反倒要本宫帮你想?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事?”宜妃要的就是她最后那句话,非但如此她还不依不饶地指着凉亭外的说:“你自己去那儿跪着!什么时候想到自己错在何处,什么时候再起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旬玙不跪不行,但即便跪,她也绝不跪这个傻哔女人!旬玙挺直腰板站 起身,走到宜妃指的那个位置。 “旬姑娘!”愫婵急忙想要制止她,却被旬玙一抬手拦住,小小的女童此刻却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傲气。 旬玙一撩衣摆,面向长秋宫的方向跪了下去,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好,哪怕在御花园绕了半天,她依旧能分辨出来时的方向。若是她真的衣着逾制了,那也该是皇后娘娘罚她,皇后既然都没有叫她跪,宜妃不过一个妃子,凭什么越俎代庖。 . 原本见旬玙不置一词就走出凉亭向着自己指定的地方去了,宜妃还暗腹一句小丫头想跟我斗?结果茶盏刚拿起来想吃口茶顺顺气,就发现旬玙背对着跪了下去。 宜妃目瞪口呆地问:“她在跪谁?”那儿有个鬼的人啊,只有一颗树罢了。 姚太监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脑子转的是真的快,他看了一下那个方向,就明白了。听到宜妃的问话,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说,生怕宜妃听了殃及池鱼。 但宜妃一个眼神过来,他也不敢不答,只能委婉地说了一句:“那像是旬姑娘来的方向。” 旬玙来的方向?宜妃脑子一个转弯就反应过来了,旬玙来的方向不就是长秋宫吗?她就是得了消息才特意等在这儿的。 宜妃:好啊!这小贱人是在跪皇后呢,她这是当面打我的脸啊! 宜妃那口气还没顺下去,就又上来了,她气的直捋心口,恶狠狠地看着旬玙直挺挺的背影连声道:“好、好好好!那本宫就要看看,她心心念念地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来救她!” …… 长秋宫那边完全想象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遣走一众小女儿之后,皇后跟下首那些妇人又说了会儿笑,观了观她拿来当借口的菊花“千丈珠帘”。 然后借口要更衣离开了殿中,又差人将姜夫人悄悄叫了出来。 姜夫人在长秋宫后殿内,见到了坐在那里的皇后,她上前两步向皇后行礼,皇后笑盈盈叫起:“蓟国公夫人免礼。” 赐了姜夫人座,皇后也懒得再说些寒暄的话,近乎直白地问道:“本宫叫夫人出来,是想问问你,不知你那女儿可有婚配啊?” 一般说到这个程度,这些精明的诰命夫人就已经闻弦 声而知雅意了,谁想姜夫人竟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吓人的事情,竟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还是在看到皇后惊诧的眼神时,才装作理理衣摆,恭敬地行礼回话。 “回禀皇后娘娘,小女……尚且年幼,虽未曾婚配,但成日却也只知玩乐。加之她自小体弱,太医曾说她先天不足得好生养着,臣妇与夫君便也不忍心拘着她,就养成了她一幅跳脱的性子,不知竟惊动了娘娘,实在是臣妇的失职,还望娘娘恕罪。” 这番话说的皇后都有点傻眼了,她这是……被蓟国公夫人拒绝了? 皇后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那番话,年幼只知玩乐是说旬玙其实不学无术;先天不足自小体弱是说她不好生养,可能于子嗣有碍;性子跳脱,是说她不够沉稳镇不住东宫。所以自己这的的确确是被拒绝了。 不是,为了不做太子妃就把亲生女儿说成这样吗?做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什么天大的祸事吗,要这样强烈的拒绝?皇后一时间没有被拒绝的不满,反而满头的雾水,一肚子的问号。 不过她都这样强烈的表明不愿了,皇后也不会愣是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只是面上一下冷淡了下来,不再说话,任由姜夫人跪着。 屋内很长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皇后终于开口,说:“既如此,那就先回去。” 姜夫人悄悄松了一口气,说:“臣妇叩谢皇后。” . 两人先后脚的回到了长秋宫,姜夫人先进门坐下,她旁边位置的妇人便立即凑过来悄声问她:“方才是不是娘娘叫你出去的。” 姜夫人笑笑:“哪有,我那是人有三急。”绝口不应她的猜测。 那妇人还待说些什么,皇后就走了进来,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地端坐回原位,还没等皇后坐下说些什么话,殿外急匆匆地跑进一个小宫女,她凑近皇后的大宫女说了些什么,大宫女顿时脸色大变。 等皇后听完,她的脸色也变得极为不好看:“她怎么会在那里?” 大宫女小声告罪:“娘娘恕罪,奴婢立刻命人去查。”皇后狠狠剜了大宫女一眼。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强撑笑颜匆匆地宣布今日赏花结束,叫宫人送各位诰命出宫,各家的小姐也会派人直接送去宫门口各家的马车上,然后便带着大宫女步履匆匆地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夫人依稀觉得皇后走之前,看了她一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章 倔强 旬玙觉得头越来越晕了,额头上的汗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流过眉间的伤口,引起一阵刺痛。汗慢慢地流进她的眼睛,愫婵想要帮她擦擦,却被宜妃派来负责盯梢的宫女瑶芝大声呵斥,被缚了手脚按在一边。 不行了,旬玙的脑袋开始昏沉,她快要跪不住了。可是要她在那个宜妃面前示弱晕倒,她绝对不要!她把原本捏的就紧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一点,感受到指甲嵌入手掌心的痛楚,就又能清醒一会儿。 都怪银绣给我指甲剪得太干净,旬玙苦中作乐地想,要是我有长指甲,只要轻轻掐一下就行了,现在握的这么紧,以后手心会不会一直有四个指甲印儿啊? . 宜妃没想到旬玙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顶着这么大的秋老虎,跪在毫无遮挡的小路上,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原本打算她一受不了求饶就叫她起来的。 现在旬玙这么犟着,反倒是她开始担心了,毕竟是正一品国公家的女儿,还是唯一的嫡出,若真是罚出个什么好歹,哪方面宜妃都交代不过去。可若是要她堂堂四妃之一先向旬玙低头,她也是不肯的,穿出去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当皇后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的时候,宜妃不想承认她当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可这口气还没松完,那个原本跪的挺直的背影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小贱人!她一定是故意的! . 旬玙看到皇后带人来的时候,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想着这折磨总算是要结束了。结果心神一放松,原本全靠一股念头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的旬玙,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天旋地转。 发软的双腿、沉重的身体,无意识在空中胡乱挥动了两下但什么都没握住的双手。 还有面部朝下后,鼻间闻到的青草香。怎么又是青草香啊?这是旬玙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旬玙!”哦,还有端庄的皇后不端庄的惊呼声。 …… 姜夫人走向宫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默念了 一边,然后抬起手捂住了右边的眼皮,不让它再继续跳。怎么办越来越心慌了。 这股心慌在她半道被皇后的宫女截回长秋宫的时候到达了顶峰,被带进来长秋宫偏殿之后,姜夫人一眼就看到那个涨红了脸躺在床榻上的小女娃。 她惊呼一声:“玙儿!”就扑倒了床边,“这是怎么了呀!”姜夫人心疼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旁边的太医还在诊治,被嘱咐守在这里的皇后大宫女连忙将她劝开,给太医腾出足够的地儿给旬玙治疗。 然后想办法用比较委婉的话,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姜夫人。 …… 暂时善完后的皇后回到长秋宫正殿,就看见太子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她努力挂上一个笑容,走进去:“太子来了?” 太子听见她的声音,站起身向她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免礼。”皇后坐上椅子,无意识地舒了口气道:“如何?那蓟国公家的姑娘,可还合你心意。” 皇后是个开明的母亲,不提倡盲婚哑嫁,即便选太子妃要看家世品德,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跟一个他喜欢的人结发。 所以当某家的女儿过了皇后这一关的时候,皇后就会假借逛御花园的借口,让小宫女带那家的姑娘去栖梧楼的方向,再派人知会太子一声,叫他过去看看是否喜欢。 毕竟未来帝后感情和睦,也是保证朝纲稳定的重要因素。 如果太子挺喜欢旬玙的话,皇后就决定禀明皇上,下旨封旬玙为太子妃了。至于姜夫人方才的拒绝,那不重要,皇家的婚事从来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诰命来决定。 问她一声是表明对老臣的尊重,但她若是不愿意,那也只能咽回去,皇后就不信她敢冒着满门抄斩的罪名抗旨。 就是不知道旬玙脸上那伤怎么样,皇后想起太医初步诊看之后的话,虽然是个小伤,伤的地方也不算起眼,但若是留了疤那可就糟了。 . “母后,那旬姑娘确实长相可爱。”太子先是夸奖了一番旬玙的模样,然后话锋一转:“但儿臣觉得她更像是妹妹。” 皇后劝说:“哪怕是表妹都是能嫁于表兄的,更何况她与你又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她现在还小,所以 你看着她像是妹妹,等长大了说不定就不像了呢?” “不。”对此太子斩钉截铁地否认,“儿臣看她就觉得是看到了妹妹一般,不是亲妹胜似亲妹,哪怕长大了也绝不会变。” 这意思就是坚决不行了。 行,皇后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样一来还得继续相看其他人家的姑娘,也不知有没有比那旬玙更好的了。 还有方才宜妃闹出来的事,原本封太子妃是个天大的恩典,足以抵过她受的苦。如今还得令想法子安抚蓟国公夫妇,安抚旬玙。 事情一下子就多了,皇后想想就觉得心烦,尤其还是在给宜妃这个她最讨厌的女人收拾烂摊子。 . 偏殿的姜夫人在旬玙的情况安定了之后,便告退要离宫回家去了,宫女想起皇后地嘱咐,便劝道:“姑娘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夫人不必着急回去。” 姜夫人却也很坚定,她表示宫门将要落钥,方才情急之下忘了派人回去报信,想必家中蓟国公还在等着她们,若是一直不见她们回家一定会着急的。更何况旬玙的情况比刚才好了不少,这孩子认床,现下还生病了,还是带她回家才放心些。 宫女拦不住她,只好回禀了皇后之后,带了多多的人送她们出宫,还把给旬玙诊治的太医给一并捎上,让姜夫人带回了家。 而此时的蓟国公也的确如姜夫人猜测的那样,正因为母女俩一直没回来而急的不行,正当他忍不住想拿帖子进宫的时候,几辆车马停在了他家门口。 原以为是妻女终于回来了,上前一掀开车帘,竟然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儿,和泪眼婆娑的妻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章 倒打一耙 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瞒着皇上的,宏正帝知道后震怒,立刻派人把宜妃带来问责。宜妃大呼冤枉:“陛下,臣妾冤枉啊!” 宏正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宜妃:“你还冤枉?罚一个八岁女童跪在烈阳下的不是你吗?” 宜妃哭的梨花带雨地说:“那臣妾也不是故意想罚这么重的,原本臣妾只是想略施小戒,让她长长记性,谁知道这孩子竟然这般倔强,不舒服也不说出口。臣妾就也以为她作为将门虎女,身体极好,没想到最后竟失了分寸,是臣妾错了。” 这话说的,竟然像是旬玙的错了。 宏正帝冷哼一声:“她一个总角幼童,能犯什么天大的错,竟能劳动你宜妃亲自惩戒。” 这下像是给了宜妃话头一般,她急忙为自己开脱:“臣妾真的只是为正宫规罢了!那孩子入宫竟配带了一枚雕着玄凤的玉禁步!这可是大大的逾制,甚至是以下犯上啊!” 说到这宜妃竟还像是委屈了:“臣妾原本也是怜惜那孩子年幼,只想着叫她跪一会儿权作惩处了。臣妾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玄凤乃是安朝图腾,所有安朝人其实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两样东西刻着玄凤,当做是庇佑的物品,这原本是没有什么的。 但问题是,安朝有明律规定,非有品阶者,不得佩戴刻有玄凤的玉饰,更遑论带进宫了,违者仗一百,情节严重的甚至直接斩首。 . 宏正帝没想到宜妃居然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地方,他看向皇后用眼神询问是否是真的。皇后虽然讨厌宜妃,但她处事一向秉公,这段话她到场的时候就已经听宜妃说过一遍简易版了,所以她也当场查验过了,旬玙腰间佩戴的的确是一枚刻着玄凤的独山玉禁步。 所以皇后也只能对着宏正帝悄悄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那宜妃就真的说不上是做错了,蓟国公反而要谢她轻饶了旬玙。“如此细节,还真是难为你了。”宏正帝沉默了一会儿说。 宜妃听他语气比刚才缓和,原本假作掩面哭泣的她,在衣袖的遮盖下笑的肆无忌惮。 她当然是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了 ,你看从旬玙进宫到她在御花园见到她,中间她遇到了这么多人,谁注意到了?谁又会注意一个八岁小姑娘腰间的饰品刻着什么? 常人自然不会,可姚太监会。他能做到宜妃身边掌事太监这个位置,不仅仅光靠他会溜须拍马,聪明是需要的。但最重要的是他观察入微,能从宜妃一个小动作就猜出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伺候的宜妃舒坦无比甚至离开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趁手,这才是姚太监的上位之道。 这次注意到旬玙饰品逾制,告诉宜妃让她能倒打一耙的也还是他。 宜妃回宫之后,立时大大赏赐了姚太监,姚太监眉开眼笑地接了。同时也明白了从此他在宜妃心中的地位是彻底无人能取代了。 蓟国公接到了宫里的消息,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咬牙吃下这亏。 …… 宜妃的得意旬玙还不知道,她此刻仍旧昏迷着。 跟宜妃硬刚那会儿她“切换人格”本就给身体造成了一定的负担,而后又是顶着大太阳一直罚跪,透支了体力心力不说还成功中暑了。 不仅如此,最后晕倒那一下的感觉实在是跟她穿越前晕的那一下感觉太相似了,强刺激之下她暂时尘封的记忆竟然又松动了,几番情况一叠加。 旬玙幸不辱命,又发烧了。 这次就不像是上次那样只是单纯的发烧,情况变得复杂不已,宏正帝把沈太医派过来之后,老太医就没有离开过蓟国公府,整日的守着高烧昏迷的旬玙,实时把脉,随时调整药方。 旬玙的烧是烧了退,退了没一会儿又烧起来。这病来势汹汹,像是身体里沉寂已久的病症都同时爆发出来了一样,沈太医说旬玙这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先天不足,出生后又受了冻,从小就落下了病根。 加上前不久刚生过一场大病,原本好了之后勤加锻炼是好事,坚持锻炼到再长大点,这病根可能就好了,谁知道这次竟然中了暑。 热病成了引子,吊起了她身体里自小就有的寒病,二者一同出现,这才让情况如此棘手,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把其中一个强行压下去,再分开慢慢地调理。 . 旬玙这一病就断断续续地烧了快一个月,才总算是在沈 太医的全力救治下,见了好。 只是这病就仿佛带走了旬玙的精气神儿,她除了靠坐在床上之外,动也不想动。最多就是拿本书在床上读一读,开始是话本,后来嫌弃话本没意思,就换成了各种杂书。 平时连吃饭都成了个问题,吃什么都说没味道不想吃,可不吃怎么行啊,人眼见着就越来越瘦了。 旬玙自己也知道这样不行,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可生着病的人本就口淡又容易委屈,旬玙没吃两口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觉得自己连病了都吃不到好吃的、想吃的,她才八岁就要受这种苦,实在是太委屈了。 府上厨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蓟国公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女孩,看着约莫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比银绣要小点儿。 蓟国公把她送给了旬玙,告诉她这个女孩叫锦钏,尤善厨艺,不管旬玙想吃什么,锦钏都一定能给她做出来:“不信你试试?” 旬玙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爹:“……真的吗。” 蓟国公竖起三指,做对天发誓的样子:“真的,爹爹保证!” “那……我想吃……有味道的。”这范围可是又大又不好弄,但听在做爹的耳朵里,顿时又是感觉心被拧了一下,疼的不行。 原本吃东西多挑的孩子啊,现在居然只想要一个能吃着有味道的东西,越想越心疼。 . 收到这种点单,叫锦钏的小女孩丝毫不慌,她没一会儿就做了一碗面过来,面条看着清汤寡水的,但是旬玙尝试的吃过一口之后,竟然一口又一口的把软烂的面条都吃完了。 蓟国公和姜夫人喜得不行,当即把锦钏留下,提成一等贴身女使,专门掌管旬玙的饮食。 银绣和玉琴看到旬玙终于能吃下饭,对锦钏的接受度高的不行,于是旬玙的院子里就有了三个贴身女使,比别家的姑娘多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一章 宜妃被罚 这日,宜妃正在殿内烹茶,忽而殿外来了一名宫女站在殿外,瑶芝看见了对方身上的衣着,膝行上前附在宜妃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宜妃抬眸看了一眼,头向瑶芝轻微一看,瑶芝便立刻会意,去殿外听那宫女回话。 宫女只对着瑶芝轻声说了两句话,她便双眼一亮,急不可耐地随手挥退对方,便小碎步疾行回宜妃身边。 “此话当真?”宜妃听了瑶芝的话,亦是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瑶芝斩钉截铁地点头:“千真万确,这宫女原是太和殿的,犯了错才被罚去御花园做洒扫。上回栖梧楼那事儿也是她来报的。” 原来在太和殿当差,那是何等的风光,所以才会受不了御花园洒扫这份地位低下,又辛苦不已的累活,才会那么容易被收买。 又听到栖梧楼三个字,知道让她能堵到“未来太子妃”的消息就是这个小宫女给的,宜妃顿时放下了心,而在这深宫里,争宠就是要注重消息的时效性,宜妃立刻付诸行动:“瑶芝,替本宫更衣,咱们……”她右手遮唇掩口而笑,“摆驾御花园。” …… 御花园里,宏正帝正坐在亭中赏梅,忽然亭外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臣妾参见陛下。” 宏正帝放下手中的茶杯向外看去,宜妃穿了身茜红色的衣裙,站在纷飞的雪里,身后的宫女执着把绘了白梅的伞撑在她的头上,一时间竟衬的人比花娇。 “宜妃。”宏正帝淡淡地看着她。 “臣妾在。”初冬的风已见凛冽,宜妃娇嫩的脸只被吹了一下,就泛起了红,像是被冻着了。 她不动声色的悄悄挪动了一下,让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面向宏正帝,她知道宏正帝最喜欢她哪个角度的脸,也知道他最喜欢自己穿茜红色。 当初她便是凭着同样的一身颜色,从后宫众佳丽中脱颖而出,得了宏正帝的喜爱。 更甚至得了御笔亲封的“宜”字作为封号,正是因为当年宏正帝亲口说她与茜红色正相宜,宜妃有信心,她精心练习的角度,费尽心机的巧遇,一定能宏正帝对她更加的宠爱。 可她等来的却是宏正帝一个 摔在她脚边的茶盏,和一句:“宜妃不尊尊亲、德行不端,送去皇后处。” 宜妃惊慌抬头,急忙跪下求饶:“陛下、陛下饶命!臣、臣妾是做错什么了吗?” 可宏正帝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走了。 . 直到被带到皇后面前,宜妃都还是没有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她窥伺帝踪吗?不、不会的,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不是叫皇后罚她了,她当场就会被削去妃位。 那究竟又是为何? 宜妃魂不守舍的跪于阶下,看着御前内侍总管对皇后说了几句话,端坐于凤位的皇后轻轻点了点头,便下达了对她的惩罚。 “传本宫懿旨,宜妃不尊尊亲,念其诞育龙子有功,着罚奉三月,禁足于曲台殿,无召不得出,静思己过,为太后祈福。” 宜妃突然花容失色,她想起来了,太后之前突然病倒,帝后忧心不已,召太医院轮番整治,但终究是上了年纪,直到如今都还缠绵病榻起不来身。 而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去御花园“闲逛”,分明是不将太后的病情放在眼里,若是被前朝言官知晓,一顶忤逆不孝、不尊太后的帽子扣下来,那她可就…… 如今皇后这般处罚,竟是十分宽和仁慈了,想是看在她是五皇子母妃的面上,从轻发落,如此一来,国母先做了处罚,外臣就不便多做置喙,宜妃被罚竟还得叩谢皇后懿旨。 且不说她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消息传到宫外,可是叫玉琴爽快的不行。 . 小丫头说着这消息,往炭盆里添炭火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旬玙到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反而好奇地反问玉琴:“有这么开心吗?” “那当然啦!”玉琴振振有词,“姑娘你身子本就不好,还被……累的又大病一场,若不是有了锦钏,你连饭都不想吃。如今天道好轮回,奴婢简直开心的要飞起来了。” 也难为她这么开心还知道避讳贵人称呼,没有直接说出宜妃二字。 旬玙摇摇头随她去了,入冬后这天就越来越冷了,旬玙最近连房门都不大出了,日日捧着手炉窝在屋子里昏昏欲睡。 “姑娘……”玉琴突然音量变小,听起来有点蔫蔫 儿的。 “怎么了?”旬玙转回头看她。 “您上次为什么不认错,不是您常说的吗,好汉不吃眼前亏。” 旬玙却说:“我没错,为何要认?” “可你这身子……”得不偿失啊,玉琴想说。 旬玙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我没有错,我就绝不会认。”哪怕是现在吃尽了这固执倔强的苦头,她还是不后悔。 . 有句话玉琴没说错,自从秋天那次病了之后,旬玙的身体的确是越发的差了,蔫儿了整个秋日不说,入了冬更是整日病恹恹的没了精神头,总是一不留神就能睡着,睡还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原本皮的仿佛能上天入地的女娃娃,现在竟能安静地在屋里呆着。蓟国公和姜夫人却完全不觉得高兴,反而越发的担心了,他们总觉得现在的旬玙,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 不仅是他们,包括旬玙院子里的银绣、玉琴等人,都有这种感觉,日日都担惊受怕的。所以玉琴在听到宜妃被罚的时候,才会喜形于色,都不怕被人抓到把柄。 眼见着刚才还与她说笑两句的旬玙,又这么昏睡过去,玉琴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担心,“嘶……”一不留声,还被炭火灼了一下。 怎么办呀,姑娘近日越来越嗜睡,会不会就这么…… 呸呸呸!玉琴在心里连呸三下,怎么能想这么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 但其实有同样担心的,不仅玉琴这一个小丫鬟。 姜夫人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对她是极尽疼宠,如今见她这般更是心疼的不行,她甚至想到了冲喜的办法。 “胡闹!”蓟国公一甩衣袖,怒斥姜夫人:“这算是什么办法?” 姜夫人在一旁抹泪:“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玙儿的身体还是不见好。既如此,为什么不敢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听了这话,蓟国公也迟疑了,姜夫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思索良久后,蓟国公那颗慈父心终究是占了上风。 可还没等到夫妻俩想办法去找一个八字适合的人替旬玙冲喜,宫里却是先来了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蓟国公之女旬玙,族茂冠冕,庆成礼训……丞相长孙谢灵均,年迨耆英,德称乡郡……特赐婚于二人,结两家秦晋之好……钦此。”内侍总管苏太监将圣旨合上,双手递到蓟国公面前,“国公爷,接旨。” “臣,领旨谢恩。” 宏正帝,把旬玙,赐婚给了安阳城远近闻名的神童,右相的嫡长孙,谢灵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二章 传言 这道圣旨来的突然,突然到除了宏正帝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收到消息。就好像是,宏正帝也知道了旬玙的情况,特意给她找了个福泽深厚的人,冲喜。 随着圣旨一道来的,还有一名宫里的嬷嬷,旬玙第一眼看见被带到她面前的嬷嬷时。 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头上戴匾额插着花的老嬷嬷,手上拿着一大把针要扎人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发出了疑问:“你会扎针吗?”把周围一群人都给问懵了。 旬玙:咦?仙界还有这般吓人的嬷嬷吗?可比我家的嬷嬷吓人多了。 她把周围所有人都给弄懵了,自己反倒是撂下他们神游天外去了。 好在有机灵的人打了圆场,是姜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李嬷嬷。她未语先笑,对着那宫里的嬷嬷说:“老姐姐,你看这真是对不住。咱们家姑娘病久了,这怕是糊涂了。” 她解释说:“前几日啊,沈太医给开了针灸。太医院就派了位医女来给咱们姑娘扎针,估计是因为这个,姑娘一听你是宫里来的,就误以为你也是来给自己扎针的了。” 且不管这话宫里的嬷嬷信不信,她反正是没有明确表示不信:“原来如此,还真是苦了姑娘了。” 李嬷嬷看了眼姜夫人的脸色,拉着宫里嬷嬷,走到旬玙的床边轻声叫她:“姑娘。” “什么事?”旬玙反应的速度还挺快。 “这位是宋嬷嬷,是宫里特地送来照顾你的。” 旬玙这才正眼看向这个让她联想到扎针的老嬷嬷,她微微颔首:“宋嬷嬷。” 宋嬷嬷看到她小小一个人靠坐在床头,被子拉到胸口,只留脖颈以上的位置露在外面,竟反而显得她脸更小了。 可能是病久了的缘故,脸蛋不想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那样,还有肉嘟嘟的婴儿肥,如今的两颊已经没了肉,看起来十分清瘦。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看出将来的骨骼轮廓了。 长得跟她娘小时候真像啊,宋嬷嬷看着这个小人儿的可怜模样,心中的怜爱油然而生。 …… 不知何时,安阳城里竟流传了一个谣言。说蓟国公家唯一的嫡女旬玙,傻了! 当初沈太医 的诊断出来后,蓟国公明令禁止府中下人议论此事,还早已放下话来说若有流言,必定严惩不贷。 谁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终究还是传了出去。有人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蓟国公却不是那种心善的好人,在听到传言的那一天,蓟国公打杀了府里一波下人,又发卖了一波。 府中一时之间肃穆森严,可外头终归还是有了关于旬玙的谣言。 人人都在背后议论,说谢灵均这个不世出的天才,竟有了个傻子未婚妻,谢旬两家竟因这谣言沦为了安阳城的笑柄。 . 谢灵均虽年幼,但已在国子监求学,免不了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他心中是不在意的,毕竟三人成虎,谣言大多都不可信。 但他没有想到,这事居然能够惊动他的祖父,管家来找他说祖父叫他过去说话的时候,谢灵均的确是有一瞬间感到了惊讶。 而这份惊讶,在谢相嘱咐他不可因为外头无稽的谣言,便对旬家姑娘心生恶感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孙儿自当牢记于心。”谢灵均顺从地接受了祖父的教诲,却也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谢相却只是说了一句:“你的婚事,是福而非祸。” 谢灵均当时只以为祖父的意思是告诉他,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只能是一桩喜事,所以特意提点告诫于他。直到很后来,才反应过来,祖父的这句话还有另外一重意思。 . 外界的纷纷扰扰干扰不到府里的旬玙,偌大的蓟国公府仿若一座牢笼一般,圈住了身子孱弱的旬玙,病情最忌反复,尤其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身体没被拖垮算是万幸。 但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都要十分注意,像是玩雪、喝凉水这种行为,跟她是彻底无缘了,而像骑马这事更是不用想了,再等个三两年,长大点再说。 “哎……我现在就是安朝林妹妹啊。”旬玙站在窗口,捧着手炉看向窗外纷飞的白絮,突然有感而发。 然后就被赶来的银绣拉离窗口,还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姑娘,小心着凉。” “嗯,知道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刚来没多久的锦钏和宋嬷嬷,都把旬玙当成一尊易碎的琉璃一样,怕她冻、怕她热、怕她 不吃饭、怕她不喝药,刚开始旬玙还试图力争说自己没那么脆弱,到了现在已经放弃跟她们对抗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那么脆弱。 总是三不五时的头疼,知道许多她没经历过的事情,想起很多奇怪的话。还一头疼就不爱吃饭,更不想喝苦苦的药。 生活十分枯燥无趣又难熬,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突然想到什么好吃的,就告诉锦钏一个大概,然后等着锦钏研究出来,让她吃到嘴里。 光看这两个月府里多了多少吃食,就知道锦钏的厨艺有多厉害、旬玙的嘴有多挑了。 . 今日是三十,月底算账的日子,原本宋嬷嬷没来的时候,是银绣管着旬玙房里的库房。后来宋嬷嬷来了,加上宏正帝说了,这位宋嬷嬷是直接赐给旬玙了,从今以后就是她的人了,还把身契一道给了过来,姜夫人就干脆叫宋嬷嬷去管了。 原本每月三十前后,银绣都会被绊在院内的小库房里,现在倒是可以全心照顾旬玙了。 三十还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就是公中发月例的时候,自从旬玙知道了院内的开销都是由公中出,她的月例银子就单纯是她的零花钱之后,她就叫银绣把她每个月的月例都直接给她,然后没事就数两下。 数钱就是旬玙现在除了吃之外,另一个爱好了。 银绣方才就是去了一趟宋嬷嬷那里,把她登记入账册后的月例银子给旬玙取来了,旬玙打开荷包袋子:“嗯……这个月发的是铜钱呀。”话语中有失望。 虽然说按照安朝的规定,一贯铜钱就是一千文兑换一两银子,但这是官方定价,实际按照外头的情况这个是有溢价的,因为银子稀缺,想要兑换一两银子,低于一千二百文是换不下来的。所以如果哪个月月例发铜板的话,旬玙就觉得亏了。 不过也没办法,银子毕竟少吗。她自己没一会儿就想通了,从自己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铜板跟银子。 旬玙把这个月的月例数了一下,确定数字没错,就把木箱子里的钱哗啦啦地全倒在了床铺上,开始一枚一枚的重新数着放回箱子里。 数钱,好快乐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章 母女夜话 在叮叮当当的钱币碰撞声中,旬玙听见了“咚咚”的闷声,她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敲门。 银绣的声音响起:“姑娘,怀重院来人,说夫人喊你过去。” 旬玙头都没抬,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她还有一点点没有数完,马上就能数好了。 把手上最后几枚铜板扔进箱子里,旬玙满足的叹了口气,七十一两又三枚铜板,有钱。 有零有整则是因为她从前身体还好的时候,总是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出去疯玩,风筝、知了看见什么买什么。 她七岁之后才独立划了个院子出来住,从那时才开始每月自己拿月钱,到现在为止整好一年,每个月二两,还加上了年节的时候长辈给的压岁钱,在这个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超过五两的时代,这可是笔巨款啊。 把小箱子锁好,放回床头,旬玙爬下床铺穿上鞋子小跑去打开了房门。别说刚数完钱,觉得浑身都有力量了不少。 . 门口银绣带着一个人站在那儿安静等她,旬玙一看,那人是姜夫人身边的婢女彩霞。 “母亲那儿是有什么事吗?”旬玙问。 彩霞先向旬玙行礼,然后才答:“这不是马上就过冬至了,夫人忧心姑娘身体,想叫姑娘回怀重院住一段时日。” 民间有言,冬至前后,冻破石头。旬玙想着,姜夫人许是想到这个,担心女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不小心又冻病了。 虽然旬玙觉得自己不至于傻到这地步,但总还是要宽慰宽慰母亲的,就当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孝心。 “那好,我们走。”旬玙从善若流地应了,带上银绣就跟着彩霞去了。 . 到了怀重院才发现只有姜夫人一个人在那儿等着她,旬玙任由屋里的小丫鬟上前褪下她的披风,自己则是好奇的左右看了几眼。 确定蓟国公不在,旬玙才好奇地问道:“爹爹呢?他怎么不在?”边说话,边走到了姜夫人的身边。 姜夫人拉她在身边坐下,淡淡道:“春华园刚才来报,说楠儿病了,你爹去看了。” 旬玙眉头一皱,撇了撇嘴说:“又病,他一年到头能病个百八十回 ,干脆我这个病秧子的名头送给他得了。”言语间的不满呼之欲出。 “不许胡说!”姜夫人呵斥道,“太医说了,你好好养着,过两年就能完全好了。” 旬玙撒娇卖乖地抱着姜夫人的胳膊:“娘,女儿知道错了。这不是看不上旬楠那副小家子气的做派吗。你看咱们家四个孩子,我是娘教的,优秀的不得了!大哥由爹爹亲自教导,也是不差。哪怕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四妹都没像他似的,成天拿生病博爹爹的关注。” 说到这旬玙更觉得旬楠上不得台面儿了:“他一个爷们,不思建功立业、读书习武,反倒天天钻营这些旁门小道,还拿来帮他姨娘争宠。我看头发长见识短这话就挺适合他。” 姜夫人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好像是旬玙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看向旬玙的目光竟显得深远了起来。 一双柔荑抚上了旬玙的脸颊,摸索着她的眉眼轮廓,旬玙眯起眼撒娇般的在那掌心里蹭了蹭,恍惚间好像听到姜夫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真像啊……” “嗯?”旬玙抬起头看向姜夫人,“娘你刚刚说什么?” 姜夫人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娘刚才说,玙儿今天就留在娘屋里,陪娘睡好不好?” 旬玙自无不应的。虽然姜夫人刚才有一瞬间让她觉得怪怪的,像是之前被宜妃盯着看时的感觉,但这是她娘呀,对她一直疼爱有加的亲娘,怎么可能会对她不怀好意。 旬玙就把这个感觉,当成是自己刚才被风雪冻到的缘故。 . 夜深了,旬玙跟姜夫人两人卸下钗环、褪去外衣,洗漱完之后上了榻。屋内没有留人,只外间守着一个怀重院值夜的小丫鬟。 从前旬玙还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赖着姜夫人要跟她一起睡,但自从搬去寿春院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倒是重温了当日的情况,小姑娘开心的脸上的笑怎么都拉不下去。 姜夫人躺在她旁边,看她这模样,笑得不行:“跟娘一起睡,就这么开心呀?” 旬玙翻身向外面对她娘,开心地说:“嗯!娘的身上香香的,暖暖的,玙儿最喜欢跟娘一起睡了。” 姜夫人好笑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也不知道 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说自己是个大姑娘了,非要离开娘自己搬出去住的。” 这自然还是旬玙,不过她才不会认呢,嘿嘿傻笑两声就当糊弄过去了。 母女俩南来北往的聊着天,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了旬楠,对于这事旬玙还真是有点耿耿于怀:“娘,你说春华园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把儿子教导成这样,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在家中后宅的事情上,旬玙一向是站她娘的,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让她娘伤心的坏家伙,她不想讨厌她爹,就只能讨厌这些妾室了。 尤其是在仙人附到她身上后,旬玙知道了在仙界这些妾室是被称作“小三”的坏东西,在仙界是人人喊打的!这让她更加的讨厌她爹的妾室们了,跟她是那些兄妹们关系都淡淡的。所以她从来都是不叫她们某姨娘,都是直接用住处名字称呼对方,叫出来就带着股轻蔑。 . 姜夫人原本拍着她后背哄她睡觉的手骤然停了下来,声音仿佛也低了一个度:“村野妇人,她能有什么见识,不过就是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才有了今日,但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旬玙睡意上头,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而且没等她说什么,姜夫人就自己把话接了下去:“玙儿,娘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嗯?”旬玙嘤咛一声,努力睁开双眼,“娘你说,我听着呢。” “你院里那个宋嬷嬷,记得要小心她,她毕竟不是自小陪你长大的,待你不一定全心全意,你要留个心眼儿。还有银绣……”旬玙插话道:“银绣是陪我一起长大的呀?” “是,她倒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但她跟那宋嬷嬷之间,未必就没有什么龌龊。”姜夫人说,“记得娘从前教过你的吗?利益动人心,但凡财权在握的人,很少有轻名利愿意将手中权柄交于他人的。可宋嬷嬷来的第一天,银绣就毫无犹豫的把手上的掌院权利给了宋嬷嬷,你觉得这正常吗?” 旬玙原本没有多想,但现下听了姜夫人的话,倒真的是升起了点犹疑,好像是不太正常。 不知道是姜夫人的声音太过轻柔,还是拍着她后背的太有节奏,旬玙没一会儿就扛不住,要去会周公了,在她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飘进她耳朵里的,是姜夫人那一句:“小心宋嬷嬷和银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 融合完毕 次日,等旬玙醒过来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了寿春院自己的床上,伸出手一看竟然比昨天大了一圈不止。 熟悉的头疼又一次袭来,她熟练的深呼吸放松自己,等熬过这一阵痛之后,二十八岁旬玙的记忆跟八岁旬玙的记忆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并且旬玙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十岁了,开春之后过了生日就是十一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旬玙差点以为自己不是穿书,而是穿进了无限流小说古代副本,不然时间怎么可以过得那么快?好在前两年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那晚她跟姜夫人母女夜话开始,她记起来了。 两年前她发现自己穿书了,正苦恼着自己既没有看完后面的小说剧情,也没有开局SR的基础牌,之后的日子该怎么绝地反杀,开启自救人生呢。就因为年纪太小,身体无法负荷两世记忆,就陷入了高烧。 之后又因为宜妃害得她病情反复,一直没有好全,直到那年冬天开始,才算是正式开始静养,就这样养了一年多快两年,到今年才算是身体大好了,至少冬天不再只能困于房门,可以出门几次了。 .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等旬玙终于把记忆跟现在对上号之后,她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个未婚夫了!? 还是圣上赐婚不能退婚的那种! 对方是丞相的孙儿,比她大一岁。 旬玙当时就傻了,什么情况?她以后的夫君难道不是个将军吗?她明明是什么将军夫人啊!怎么就变成了丞相的孙儿了?丞相不是文官吗?难道说这小孩儿以后会突发意外夭折吗? 旬玙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自己把自己问了个遍,但都无济于事,她绞尽脑汁的回忆这桩亲事是怎么回事儿,但都记不太清了。只能记得有一天家里接到了旨意,说圣上赐了桩婚事,然后她就成了这位丞相孙儿的未婚妻,当时她还病着,细节什么的一概不知。 唯一记得的能与此联系起来的,好像就只有宋嬷嬷是跟赐婚圣旨一起被赐给她的。 还有就是京中似乎因为这桩婚事议论了好一阵子,都是说旬玙 配不上那位丞相孙儿的。人人都道,蓟国公家的小娘子高烧烧坏了脑子,经常会说些怪话,只是迫于蓟国公的权势,都只敢在背地里说说。 事情有点离奇,旬玙倒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是怎么回事啊,书里好像从未提过男主跟丞相家有什么关系,而且书里的女配旬玙,一直有美名在外,被称作是京城贵女的表率,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况。 旬玙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穿越引发的那次高烧,所以故事的发展就跟后来不一样了? 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一只细小的蝴蝶扇起了它的翅膀,就将一根名为未来的线扇出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而由这个角延伸出去的线会在不远的将来发展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 除此之外,最让旬玙关注的就是姜夫人,在原著中可是这位蓟国公夫人亲自告发了自己的独女,令女配旬玙最终众叛亲离,惨死于庙中。 拥有了成年人思维和阅历的旬玙,很容易就从回忆中,发现了一个让她关注的细节。她刚穿越来的时候,病的严重,那时候的姜夫人真的是满心满眼都是她,对她的疼惜没有一丝的掺假。小孩子对他人的态度特别敏锐,因此这点当时身为小孩子的旬玙是可以百分百确定的。 可在旬玙被赐婚给丞相长孙之后,姜夫人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 八岁的旬玙看不懂的事,二十八岁的旬玙却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 从前的时候,姜夫人虽然宠爱旬玙,但若是她真做错了什么事,姜夫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罚她,让她悔过认错。 但那之后,姜夫人不仅不再罚她,更甚至还会在蓟国公要罚她的时候阻拦,只说自己会好好教导女儿的,背地里的溺爱程度更甚从前。 可在蓟国公不知道的时候,姜夫人所谓的教导却跟蓟国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在教旬玙明理,而是在教她伪装。 用现代的话来说,姜夫人在教旬玙对外怎样做一朵白莲花,当一个绿茶婊。而涉及到家事的时候,姜夫人就更是变本加厉,不论对错全都站在旬玙这边,用她的话说,就是:“玙儿是我们蓟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谁能越过她去?更何况在自 己家她凭什么不能这么做?”这般态度,让蓟国公有时候都无可奈何。 到了后来,蓟国公看旬玙在外的时候礼仪都很好,只在家里偶尔有些任性,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再管姜夫人的教育方法了。 只是蓟国公不懂内宅阴私看不出来,二十八岁旬玙这个浸淫宅斗小说多年的老书虫却一下就看出来了。 “捧杀啊这是。” 还有那一晚,姜夫人趁着四下无人只有她们母女俩的时候对她说的话,让她防备宋嬷嬷和银绣,这番话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出于什么她不记得或者不知道的原因? 旬玙想着想着,只觉得脑容量都快不够用了。 . “姑娘,你起了吗?”门口突然有人敲门,银绣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听不太清。 旬玙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该起床去请安了,可是她在被子里想心事还没想完呢,有点不想起床。最关键的原因是她被被子给封印了,起不来! 如果说这两年生病宅家带来了什么后遗症的话,那就是从前可以996的旬玙,现在变得娇气的不行,还特别懒散、爱赖床了。 “姑娘?”银绣在门口又喊了一声。 强行与被子做了一番抵抗,旬玙挣扎着发出了声音:“我……我起了。” 听到声音银绣端着洗漱的东西进了门,明明跟房门隔着一层门帘,一座屏风,还有两层床帷幔,一床被子挡着,但旬玙还是在听到门“咯吱”打开的那一瞬下意识抖了一下,感觉一阵凉风跟着她进了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章 寿春 怕冷是人的天性,这不能怪我虚,越是在被子里的时候才越怕冷!旬玙心想。 银绣在外间暖过了身子,确定不会将寒气带进屋内之后,她走进了内间,直到这时候旬玙仍旧在跟被子抗争着,努力想要摆脱封印,只不过在别人眼里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掀起床帷后,银绣只能看见她家姑娘瞪着一双杏眼望着床上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被子又被她缝荷包似的压在了身子底下。 她好笑地摇了摇头,她们家姑娘在冬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起不来:“姑娘,快起,要赶不上给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我起了,马上。” “奴婢已经换了新炭盆,保证屋里暖和和的。”银绣边说边把帷幔往两边的钩子上挂去。 见状旬玙知道自己是赖不下去了,只好试探着从被子底下探出一只手:“那你把衣裳给我。” 银绣说:“姑娘,您可记得宋嬷嬷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在被子里穿衣裳。”她嗔道:“莫不是姑娘还想被念?” . 要说在府里旬玙最怕谁,那一定就是宋嬷嬷了,自从两年前宋嬷嬷从宫里来到她身边,旬玙自由地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宋嬷嬷管她甚严,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宋嬷嬷,旬玙可能早就在姜夫人的放纵下,在国公府里成天惹事生非不说,还会被教导成了一个表面柔柔弱弱,实则娇蛮任性的白莲婊了。 才不会有蓟国公那“女儿只是偶尔任性,还都不是在什么大事上”的感觉。 此时一听宋嬷嬷三个字,即便现在的旬玙已经融合了所有的记忆,却还是抵抗不了身体的条件反射。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从被子里爬出来,说:“我起来了,我真起来了。”手脚十分地麻利。 旬玙跑出来的太快,把银绣紧张了一下,她连忙拿来衣裳披到旬玙的身上:“姑娘别急,今儿是三十,宋嬷嬷一早起来就去算账了,这会儿子还没算完呢。姑娘仔细点身子,一下子起这么快小心叫风吹了,着了凉。” “对啊!”旬玙恍然大悟,今天是三十,月底算账的日子,宋嬷嬷有的忙呢。小娘子的心一下就定 了。 银绣快手快脚的服侍旬玙穿好了衣裳,引她去梳妆。用柳条沾着牙粉清洁牙齿的时候,旬玙又是不自觉地吐槽这东西的难用。银绣听这话也听了有两年了,姑娘每次都嫌柳条牙粉难用,但又说不出比这好用的是什么,久而久之她们就像忽略其他怪话一样,忽略了这个。 但现在的旬玙不是从前的旬玙了,她已经回到了从前那个饱读狗血穿越小说的旬玙,那些年为了防止穿越而背诵的穿越必备108样配方,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从前只能抱着小木箱数月例银子的旬玙,马上就要变成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旬玙了。 …… 坐在梳妆桌前,旬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模模糊糊的铜镜照出了一个小女孩稚气未脱的脸。银绣在她身后揽起她如瀑的黑发,用熏了香的檀木梳子慢慢替她梳头。 “姑娘今天想梳什么头?” 旬玙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的头饰,说:“左不过就那么几种,你随便梳。”跟电视剧里花里胡哨地发型不一样,许是因为建国不过两代,对于享乐的事情不太发达,安朝的发型其实样式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种,未及笄小孩的也就更少了。 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银绣也就不再问什么,自己给她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发揪,然后选了两只梅花步摇给她簪在了头上。配上她今天穿的白狐袄,倒是有雪中红梅的趣意。 . 即便是怀着某些见不得人心思的蓟国公夫人姜氏,在看到从漫天大雪中款款走来的旬玙时,都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骄傲。这样矜贵的女孩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也只有他们家才能养的出来。 就算是公主,也不见得就能比她优秀。 姜夫人转念一想,从小对她万般娇宠,如今又把她教成这般模样,自己也算是尽了心力了,想来……地下有知,不会怨自己的。 “女儿给母亲请安。”旬玙进了门给国公夫人问安,没等对方喊起,就已经脱了外边的狐裘,撒娇地依偎进了对方的怀里。 “娘亲怎么在这儿坐着?今日天寒,外间又敞着门,娘亲万一受了寒可怎么办?” 姜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说:“屋内炭火烧的太旺,闷得慌,我就坐这透透气 ,刚坐一会儿不碍事。” 旬玙一下坐直了身体:“怎么屋内的窗下人没开吗?冬日烧炭必得开窗,防隅每隔几日都会上门来说的,这些不上心的怎么还不长记性!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对旬玙要越俎代庖教训长辈房里人的行为,姜夫人没有说任何规劝的话,反而说了句近似鼓励的话:“好~那母亲就等玙儿给母亲出头啦?” 旬玙佯装开心地窝进姜夫人怀里,在后者看不到的角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撤了下来。 果然,姜夫人的态度十分奇怪。不管是什么朝代,永远都没有女儿管着父母房里的事的,那叫僭越。可姜夫人非但没有指出她的错误,反而是放任到近乎鼓励,这行为很不对劲。 尤其是跟一开始相比,也转变太大了。就因为她跟丞相府定亲了吗? 她感到有点难过,毕竟姜夫人是她这辈子的娘亲,养了她十年,就算是养条狗那再怎么也会有感情了,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 也因着心里有事,旬玙怕被姜夫人看出不对,寻了个由头便说要回寿春院了。 “今日是女学的最后一节课,轮到去李姐姐家了,我前几日答应了她,要给她带我熏衣服的香,偏又忘记了,方才才想起来,得赶紧回去拿,不然她要闹我了。”旬玙说。 听起来就像是个借口,但姜夫人也不在意,旬玙经常会有这些丢三落四地事情发生,她早就见惯不怪了。 从主屋回去的时候,旬玙在院门口停了下,她看着院门上写着“寿春院”三个字的匾额,好一会儿才说:“换了,换成琅玕轩。” 身后跟着的银绣愣了下,俯身应是,没说出这个院名是夫人所取,字也是夫人所提的话。 没再去看那个匾一眼,旬玙径自走进了院子。她虽不才侥幸跟那位荀令君同名不同字,但绝对不会跟他一样,死在寿春! 维维茶奶说 *防隅,古代的消防队 荀令君:荀彧,三国名士,死在了寿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章 都不简单 安朝建朝虽不过两代,但当今君主英明,治下吏治清明、朝廷蒸蒸日上,是以百姓对生活的要求也不再仅限于活着,而开始追求起了其他更多的享受,只是由于发展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所以还不如后世那般花样繁多。 但那些“该有”的规矩,却已经慢慢显露了头角。 “姑娘,快快换了外出的衣裳,不然怕是要误了时辰,你早膳可还没用过呢。”银绣一进门就支使守家的锦钏去拿衣服。昨日玉琴守夜,早上才同银绣交班去休息,是以今天守家的是锦钏。 . 安朝的贵女,身边一般都配着两个贴身女使取好事成双的寓意,然后由这两个贴身女使里挑出一个掌管自己小院里的事,院子里还会有一干粗实仆役听她们指挥,但都不是能贴身伺候主子的。 唯独旬玙不一样,她身边原本也只有两个贴身女使,也就是银绣、玉琴两人,后来因为她缠绵病榻食不下咽,蓟国公给她寻来了锦钏专门掌管厨房,也是享的一等贴身女使例,论起来已经逾制。 但这是蓟国公府里的事,不夸张的说在府里旬玙就是最重要的。因此为了凑个双,姜夫人不仅许了旬玙有三个贴身女使,还给她留了一个贴身侍女的名额挂空。 除此之外,旬玙身边还有一个宋嬷嬷管着她院里的事,不占大丫鬟的名额,份例还比她们高一截。因此出于各种原因考虑,还有为了避免外头传了风言风语,旬玙出门只会带两个丫鬟,留一个看家。 而宋嬷嬷则是一直留守在院子里,几乎从不出门,即便是旬玙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她也都不太答应,以致于京中各家都知道圣上赐了一个嬷嬷给旬玙,专门照顾、教导她的起居礼仪,却几乎没几个人见过这位嬷嬷的庐山真面目。 而在宋嬷嬷掌管寿春院,不对,现在该叫琅玕轩了,在宋嬷嬷掌管琅玕轩之后,不知道旬玙是怎么想的,有一天早上起来,她突然就说要放宋嬷嬷自由,派人消了宋嬷嬷的奴籍。 明明姜夫人细细嘱咐过她小心宋嬷嬷,可旬玙那天心里有种感觉,告诉她宋嬷嬷不会害她,还没 恢复记忆的旬玙,把这种感觉又当成了是“仙人的提醒”,毫不犹豫地就消了宋嬷嬷的奴籍。而现在的旬玙,自己都说不清当时的感觉从何而来。 . 想到这里,旬玙又想起了姜夫人当初对她说的话。 作为蓟国公府上唯一的嫡女,旬玙住的琅玕轩有多么风光,多么有权,多么有油水,这些不需要去查,光是用想的就能想象得到。 但银绣却好像没有对这些有丝毫的留恋,说放手就放手。即便是在见到宋嬷嬷的第一天,她也没有表露出对宋嬷嬷的排斥,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样,毫无情绪波动地直接带着宋嬷嬷去清点库房做了交接。 非常奇怪,旬玙不着痕迹地通过铜镜看了一眼银绣,对方正低着头给她拆头上的配饰,手上动作没停,嘴上却突然开了口:“怎么了姑娘?奴婢有哪里不对吗?” 旬玙一下收回了目光,这么敏锐的吗?这是一般人该有的警醒程度吗?还是说是做贴身婢女都会有的敏锐性? “没什么。”旬玙说:“只是突然想到,下个月就是银绣的生辰了,过了这个生辰你及笄了呢。” 银绣低头浅浅的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倒还劳累姑娘记着了。” 旬玙回头:“怎么不是大事,及笄是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情之一!出生、成年、结婚、死亡,这四件事儿能让我们自己经历的也就成年和结婚了。” 她这一回头直接扯开了银绣手上拿着的头发,银绣赶紧顺着她把手向前伸了伸:“姑娘姑娘,快别回头,头发要乱了。” 等旬玙回过头老老实实地坐着,她才继续梳理手上的青丝,边嗔到:“姑娘又在说胡话,你才多大呀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咱们姑娘必定长命百岁!” 旬玙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死亡是每个人都会到达的终点,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银绣嘴里默默地重复了两遍这话,若有所悟:“咱们姑娘不愧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出口成章呢!”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司马迁说的。” 银绣疑惑:“司马迁又是谁?” 旬玙答:“太史 令。” 银绣更疑惑了:“可当今太史令是吴大人呀。” 旬玙说:“不是咱们安朝的,是我梦到的别国的太史令。”旬玙认为自己身上有神仙这事儿只跟银绣说过,但在外头的时候她不能总大大咧咧地提及此事,二人就商量了一个暗号。 凡是旬玙从“身上的仙人”那里知道的,一律都说是做梦的时候梦到的。此刻她这么一说,银绣就明白,这司马迁又是姑娘口中所说的“仙界”的人物了。 . 银绣是没再追问,但旬玙却在心里留了个心眼儿,银绣怎么会知道当朝的官员是谁?太史令可不像京兆尹那样,是老百姓天天都能看见的官。京兆尹在府衙升堂会大开府门,百姓可随意旁听。但太史令隶属太常寺,平时整日关在寺里撰史编历,等闲人轻易不得见。 就连旬玙自己也只是在女学的课里知道有这个官职,却不知现在任上的官员姓甚名谁。银绣却一听司马迁的名字就知道他绝不是太史令,还知道现在任上是何人,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关在内院的婢女应该掌握的信息量。 同样不简单的还有宋嬷嬷。自打姜氏对旬玙的教育越走越偏之后,宋嬷嬷对旬玙的教导就显得越发重要。 安朝不比前朝,由于开国公主的存在,女子的地位十分的高,可以读书、行商,甚至独立门户、入宫做女官,皇室公主甚至能有议政之权,只不过得非常优秀,超过寻常男子许多的那种优秀。 是以,各家贵女平日要学的不仅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那些,家中主母除了会教导管家事宜,还会指点类似如何根据目前的大格局做出对应的决策。 有时候主母的一些决定,可能会在男主人做出错误决断的时候,起到坚强后盾的作用,避免全家遭遇塌天大祸。 . 而这些姜氏都没有要教导旬玙的意思,可以说旬玙现在所拥有的政治素养完全是由宋嬷嬷一手培养出来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宋嬷嬷不是普通人了。 只不过八岁的旬玙再聪明,眼光也还是局限于自己身处的圈子,分辨不出宋嬷嬷与银绣的特别之处,还以为她们明里暗里教她的都是寻常女子在家都会学到的。 可二十八岁的旬玙, 却能轻易地从她们的行为中抿到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来,但她们这些动作很明显都是为了旬玙好,这让她一时之间又有些迷惑。 宋嬷嬷和银绣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下人,好像以前看的小说里说的那种暗卫、特务机关的人一样,但是为什么她们会在我的身边呢?《嫁给将军当继室》里面没说蓟国公家养了暗卫啊,不然女主哪能那么简单就给恶毒女配旬玙下套,让她身败名裂呢? 记忆融合的第一天,旬玙确认了亲娘对自己不怀好意,确认了身边侍候的人不简单。疑点越来越多,像一个蜘蛛网一般,把她裹挟进去,旬玙依稀觉得自己的未来可能不只是要挣脱书里结局那么简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 女学 换好出门的衣服,小厨房的早膳还没备好,旬玙就说:“叫他们随便弄点就是,不必弄得花里胡哨的。” 毕竟是她自己的问题,往常去女学的日子,她都是去主院请完安之后直接在那儿用饭。厨房也想不到她今天连早饭都不吃,在主院呆了不到一刻就回来了。 平时在自己院子用饭的话,都是提前一天就通知院里的小厨房列好第二天的菜单,备好食材,厨房的人第二天早早地就忙活起来了。在旬玙起来前必定已经备下所有餐点,温在灶上就等她吃了。 “姑娘莫急,锦钏手脚快,马上就能好了。”银绣说道,像是在安抚一个赌气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旬玙不由自主地开始怀念起了从前,那不吃早饭就赶着去上班的日子。 多自由啊! 但不吃早饭的确对胃不太好。 于是她又怀念起了种花家的养胃神器白米粥,和它的官配一二三四五。 配白米粥的东西千千万,什么肉松、榨菜、咸鸭蛋,但旬玙最喜欢的就是酱黄瓜和腐乳了! 腐乳还必须是广合的!那个味道她从小吃到大,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吃,太圆满了,感觉身心都被治愈了。 . “不求有广合腐乳了,酱瓜我也能接受啊。”旬玙开始自言自语。 “有了酱瓜还要什么菜,我能就着酱瓜干掉三碗粥!”不行不能想,越想越馋,再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姑娘是想吃腌菜了吗?”银绣问。 旬玙摇摇头:“不是腌菜,是酱瓜。”安朝的腌菜多种多样,但平民家大多是用白菜之类的便宜蔬菜做泡菜,入冬前储存起来过冬吃。就这数量也不太多,毕竟腌菜需要盐,盐对于平民家来说可不是什么便宜货,那是跟油一样奢侈的物件。 “酱瓜?是白瓜吗?”银绣说到白瓜就是冬瓜,她以为旬玙是想吃冬瓜了。 “不是,”旬玙想了想黄瓜的别名,说:“是青瓜,就是吊瓜你知道吗?” 银绣恍然大悟:“啊,吊瓜呀,这个别庄里有种,姑娘要吗?” 旬玙没想到还真有黄瓜,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冬天的确有在桌上看到过 黄瓜的身影。但是黄瓜好像是喜热的呀?冬天怎么还有,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整出温室大棚了? “别庄?”旬玙装作好奇的问。 银绣笑道:“姑娘不记得也正常,就是两年前圣上之前赏赐给国公爷的别庄。圣上当时把里头的农人一并赐下了,他们都是冬日种地的行家。” . 原来早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掌握了冬天种菜的方法。前朝有个昏君突发奇想,大冬天的想吃胡芹,就逼着人去种,种不出就砍头。 这个昏君虽说最后因为暴戾无道被推翻了,但还真被他折腾出了这冬日种地之法,能在冬日里种出来的蔬菜里,其中之一就是吊瓜。 不过就算冬天有黄瓜也没办法,自己亲手做过酱瓜的旬玙知道,以现有的材料,想做酱瓜还缺一位最重要的主角——酱油! 现在的安朝,用的还是醢,一种由鱼肉类发酵而成的调味料。 从荤到素,酱油的道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而她旬玙就是拉低酱油出现速度的历史罪人! 因为她忘记怎么做酱油了…… 唯一记得的就只有原材料需要黄豆和酱油曲精了,但曲精怎么做,就超出她的知识范畴了。 只恨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算了,要了也没用。”旬玙丧气的拒绝了银绣要给她调黄瓜的建议,继续无精打采地怀念着她的酱黄瓜。 好在这个时候小厨房终于把早饭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再一次温暖了旬玙那颗在异界孤单的心。 “唔……”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就算没有各色调味料也一样很好吃!旬玙感受着嘴里的美味,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享受了起来。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唯有干饭永不可辜负! . 等吃完这顿早膳,旬玙也妥妥的迟到了。李府的门房吃惊地看着她无视了银绣伸出来接她的手,也无视了放在车边的小台阶,干脆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提着裙摆就快步往前走去,完全没有往日的淑女形象。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旬玙干脆是想用跑的,只不过宋嬷嬷往日的教导已经刻进了她的DNA,叫她一有动作就能想起宋嬷嬷那张如教导主任般的脸。 提裙摆已经是 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反抗了! 况且从前的她也是个上蹿下跳的混世魔王,只不过是病了这几年才看起来像个林妹妹罢了。现在既然精神头回来了,当然是能蹦能跳的了。 果不其然,等李府下人引着旬玙走到后院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的七七八八了。 亭子里有个少女正捧着手炉不住的向外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等看到旬玙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连忙招手:“阿玉这儿!” 旬玙看到她也是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就奔过去了:“阿芳!”两个人开心的抱在一起吱哇乱跳。 少女正是皇城守卫司大统领家的女儿,李芳菲。 . 李芳菲在家的地位也不比旬玙在蓟国公府差。李家一门皆是武将,到了李芳菲这一辈生的都是男孩,算上堂哥李芳菲上头有八个哥哥,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个女儿。 这李大统领是个粗人,对于唯一的女儿宝贝的不行,非得自己给她取名,翻遍了自己肚子里那不知道有没有二两的墨水,才取了芳菲这么个名儿,自觉十分有文化,女儿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才女。 但李芳菲像极了她爹,遗传极强,舞刀弄枪不在话下,舞文弄墨要了她的命,再加上芳菲这么个名字,经常被那些自命清高的贵女嘲笑。 “阿玉!都说了不要叫我阿芳,多土气啊!”跳完之后,李芳菲噘着嘴抱怨道。 她身体一向很好,大冬天的也不会冷,脸蛋一直都红扑扑的,配上她的娃娃脸,这么一噘嘴,不知道她本性的人都会被她迷惑,以为这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娇小姐。 旬玙却不吃她这套:“那你还叫我阿玉呢!这不是一样土气吗?” 李芳菲狡辩道:“那不一样,你叫玙,就是美玉的意思,那我叫你阿玉也是一个意思啊!” 旬玙回道:“那你叫芳菲,有芳香的意思,那我叫你阿芳不也是一个意思吗?” 李芳菲惊讶的看着旬玙:“阿玉你变了,以前你可不会这般跟我斗嘴。”从前李芳菲虽然与旬玙交好,但两个人的交情多是由吃而起。其他时候,旬玙要么是一幅娇弱的病美人样,万事都不上心,要么就是对她看不上的人阴阳怪气,言语挤兑。从未像 今天这般直来直往的跟她斗嘴。 旬玙得意:“不敢不敢,到确实是闭关修炼了一段。” . 从前的旬玙在外人面前,是不可能像之前那样跟李芳菲抱着一起跳的,她只有在私下里跟李芳菲见面的时候,才会放松一些。 李芳菲方才还以为是太久不见了,旬玙也十分想念她,所以才一时失了态,直到见旬玙跟她有来有回的打起了嘴仗,才发现旬玙的变化。 不得不说,这样的旬玙,李芳菲更喜欢了。 只是她喜欢,就会有别人不喜欢。 “呵,大庭广众,不知礼数。”看,这不就来了吗。 维维茶奶说 *醢:hai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 小姐妹 旬玙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不长脑子的选择直接对她发难。 她一时愣在了原地,李芳菲却反应迅速:“你说谁不知礼数!?” “谁不知礼数自己心里清楚!”对方不直接回答,一点都不上钩。 “你!”李芳菲一时语塞,这种人委实讨厌!她一跺脚看向旬玙,希望她发挥以往的功力阴阳怪气回去。 旬玙心里想这,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面上却是不负李芳菲期望地摆出来一副自责的表情:“芳菲,别说了。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因为与你久不相见就高兴地失了礼数。” “都怪我身体弱,要是我身体没那么差就好了,父亲母亲就不会因为担心我而不让我冬日出门,那我也不会那么久都见不到你,今日也不会连累了你与我一同受难。”旬玙一副自责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呵,姜夫人教的绿茶术她可不是白学的,旬玙借着低头的动作暗暗为自己的演技打了个call。 李芳菲被她这一番操作弄得一头雾水,她从未见过旬玙这样……惺惺作态?以前的旬玙走的不是这个路子,怎么今天还换套路了? 虽然知道这么说闺中密友不太好,但对于李芳菲这种宫斗活不过一集,宅斗三集必下线的纯良直肠子来说,旬玙的千层套路实在是让她跟不上,就连旬玙从前那副阴阳怪气的说话调调,李芳菲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让自己接受的。 . 在场想李芳菲这样的直肠子不多,大多数都是有些心机手段的,对于旬玙这话里有话的表演看得是一清二楚。 但架不住还是有那么几个天真的:“她也太过分了……身体不好又不是旬家姑娘自己想的。人家好不容易跟密友见到,一时兴奋也是人之常情啊。” “就是啊,这般不通情理还毫无同情心,王家四姑娘未免太刻薄了些。” 这些窃窃私语传进王四姑娘,也就是刚才出言讽刺的人耳朵里,听的她一张脸一时青一时白的。 这些天真的姑娘才是旬玙刚才那番话的受众,她本就没想让在座的小狐狸们给她主持公道。 旬玙的目的是要让这番话传到另一拨人耳朵 里。 毕竟谁家没几个兄弟呢?那个姑娘回家会完全不跟家中的哥哥弟弟聊天呢?便是旬玙都有几个堂兄庶弟的。 浸淫后宅手段已久的贵女能分辨出的话术,到了这群之乎者也的君子耳朵里,可真就不一定能辨得出了。 王四姑娘也想到的这一点,所以她不敢赌,只能先低头:“旬姑娘说的哪里话,是我说错了话才是,在这给二位赔不是了。” 旬玙毫不在意地笑笑:“玙儿知道,王家姐姐没有坏心的,只是重规矩罢了。”就将此事轻轻揭过。 毕竟只是一句话,往小了说也就是一个未成年少女中二期的挑衅罢了,为了这件小事就要搞臭人家的名声,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对方未来的婚配,这后果怎么说也太严重了些,没必要。 最后只剩下李芳菲一个人,在旁边一头雾水地接到了挑衅者突如其来的道歉,临了也不知道旬玙跟王四姑娘已经交锋过一回了,旬玙还大获全胜。 …… 等女学的教习先生到的时候,一群女孩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中间有三个女孩聚在一起,气氛还有点僵硬,看起来像是起了冲突。 王先生是女学专门教习健体课的,前头也说过安朝的贵女比前朝女子要自由的多。因此骑马射箭什么的,虽说不一定精通,但大都是会的,可不是人人都像李芳菲家一样是武将世家,所以女学里的健体课也就应运而生。 天气热些的时候,健体课上能玩的有很多,像是马球、蹴鞠之类的都可以玩,她们每旬会有两节健体课,女学会带着各家贵女们,前往京郊专门划出来的草场去上课。 除了特别不爱动弹的姑娘,健体课算是女学里最受学生欢迎的课了。 但冬日可就不行了,其一是因为冬日积雪,去京郊的路遇雪湿滑泥泞,行路十分的不便。再者是因为冬日寒冷,在郊外那么一大片没有屋舍遮挡的地方上课,别说一天了,就算是只呆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姑娘有一个算一个,怕是前脚刚进府门后脚就缠绵病榻了,女学可担不起这责任。 没办法,女学的山长想了半天法子,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借院子。 可京中名门贵族家中的院子基 本上都栽上了花花草草的,即便是冬天也不会荒着,想借到一个能供女学这么多学生上健体课的院子,那难度也不比带着这些贵女出门还不让她们感冒来的容易了。 好在这届女学有李芳菲,李大姑娘慷慨解囊出借了自家的院子,别说,也就她家能满足的了这么苛刻的要求了。毕竟她们家的花园子全被她爹李大统领给铲平了,拿去做演武场去了。 这也亏得李芳菲她娘也是武将家的女儿,酷爱习武,不然但凡哪家主君把自家花园子给推平成那样,都是要吃一顿挂落的。 . “冬日寒凉,各位姑娘量力而行。”王先生说完就自行走到一边去了,也不管这些姑娘之间有什么矛盾,左右她只是个小人物,管不了这么多官家千金。 况且即便是借了李芳菲家的院子,冬天的健体课还是什么都上不了,大多数的闺秀都只是三两结伴绕着李家的演武场走上两三圈,权当散步了。 所以与其说这是来李家上课了,不如说是来李家跟小姐妹小聚了。王先生这个教习先生,其实根本无习可教。 . 旬玙也遵循这个“传统”挽着李芳菲的手臂,两个人绕着李家的演武场,跟前后的闺秀们都隔开了点距离,开始散步健体。 “真像以前冬天上体育课的样子。”旬玙想起了前世学生时代的自己,虽然那个时候的体育课,是课业压力极大的学生时代极少数可以放风的课程,但冬天要她离开温暖的教室去外面露天的操场感受寒风,也还是件极其不人道的事情啊! 她说的太小声,李芳菲没听清楚:“什么?” 旬玙说:“我说,其实冬天还可以玩冰嬉啊!” 李芳菲撇撇嘴:“你倒是想得美,现在这天气湖水还没冻结实呢。况且不说我家有没有那么大湖,便是有也不可能让我们上去玩。” 旬玙歪着脑袋想了下,不得不承认李芳菲说的对。 即便她确信北方的冬天能把湖面冻得严严实实的,女学的先生也绝不会愿意承担她们滑到一半掉下湖水的险,来满足她们想玩滑冰的愿望。 毕竟她们连“致使闺秀着凉”这样的风险都不想担,更别说大冬天让闺秀掉下冰冷的湖水了,后者可比前 者严重得多,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 “对了,那天你问我要的香我给你带来了,去闻闻?”旬玙早上跟姜氏说的也不完全是骗她的。李芳菲那天去蓟国公府看旬玙的时候,的确是看上了旬玙的香,特地提了一嘴让她给自己也调一份。 李芳菲听到这话立马就开心了:“好啊好啊!你之前不是说这香原料不够吗?怎么这么快就调出来了?” 旬玙说:“那天原料是不够,还少了二钱生结香。不过前两天送到了,原料就够了。” 李芳菲狐疑:“生结香可不好找,怎么就突然送到了?谁给你送的?莫非……”她突然笑的戏谑,“是你那小郎君给你送的?” 旬玙臊地打了她一下,脸都红了。这真不是她自己想脸红的,实在是生理反应控制不太住。 再说了旬玙跟她未婚夫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面呢! 是的,李芳菲说的她那小郎君就是指丞相长孙,那个被圣上赐婚给旬玙的倒霉孩子。 而且即便见过面了,旬玙也不可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有什么想法啊!她又不是变态! 作为一个骨子里生在新种花,长在红旗下的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旬玙是一个遵纪守法、很有道德底线的人! 平时只会对着成年帅哥舔屏的那种。 . 旬玙解释说:“跟他通信的时候,无意提了一嘴,他回信的时候说他那儿正好有,平日里也用不上,便给我送来了。” 定亲至今快两年,旬玙跟她的小未婚夫只有通过书信交流,这个情况其实非常奇妙,但也不算是毫无缘由。 当今圣上当初继位的时候,朝局很是一片混乱,他那时候只是一名皇子,太子另有其人。而丞相是当时坚定的太子党,蓟国公则是圣上一派的,也正这从龙之功,才会被加封为蓟国公。 虽说圣上继位之后没有对丞相,和以丞相为首的太子一派的官员秋后算账的意思,但是两派人尽管同为圣上效力,也还是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多加往来。 毕竟有分歧的两/党/人总比朝野上下团结一致,更能让皇帝安心来的不是吗?所以当时圣上下圣旨,赐婚蓟国公嫡女和丞相长孙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两派人的议论,风波不小啊。 只不过这种朝堂心思、党派之争不会有人跟旬玙细说,因此她也只是知道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她和自己的未婚夫婚前不要经常见面会比较好。这也就造成了,两家人想让孩子培养感情,就只能让他们以互通书信的方式往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 梦境 旬玙跟李芳菲两个人趁着王先生不注意偷偷溜走,走前还留下了李芳菲的一个贴身丫头,叫她看着点眼色,但凡王先生有要下课的迹象,就赶紧派人去院子叫她们回来签退。 然后两个人就毫不心虚还有点逃学的小兴奋的悄咪咪地跑了。 然后两个人就窝在一起讨论起了熏香的事情。 然后顺理成章的因为讨论的太过兴奋,被路过的耳力极佳的李家大哥听到。 李大哥原本要去后面的马厩,但因为之前妹妹说过今天女学要借用家里的演武场,为了避开演武场里聚着的那一大群未出阁的闺秀,李大哥只好绕一大圈走。 谁知道路过妹妹的院子,居然听见里面传来好大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熟知妹妹课表的他立刻猜到准是这小妮子又逃课了! 不然就算是主子不在,下人们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声响来。 . 果不其然,他一过去就看到两个丫鬟守在屋门口,一个是妹妹的贴身侍女沛春,另一个看着也有点眼熟,像是见过。 那个眼熟的侍女正是银绣,她跟沛春看到院门走进来一个男子,再细一看居然是李家公子,跟沛春两人连忙迎上前去放大声音问好:“公子安好。” “李公子安好。” 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叮铃咚咙一通响后,李芳菲独自走出来迎她哥哥。 她理理裙摆,摸摸自己的脑袋确认衣服没皱,头发没乱,就跑过去跟她哥撒娇:“大哥~你怎么来了呀~” 李大哥板起脸:“撒娇也没用!说,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在这里?” 李芳菲说:“哎呀,这大冬天的教习也不会让我们做些什么,上课活动的那点量都比不上我扎一个时辰马步的!” 李大哥看了一眼银绣:“那你也不能带着人家姑娘一起逃学啊,小心人家姑娘父母跟爹娘告你状,说你带坏自家姑娘!” 李芳菲鼻子一皱:“才不会呢!阿玉对我最好了!” 一听阿玉这两个字,李大哥瞬间反应过来银绣是谁了,一颗心也放下了,虽说蓟国公府比他们家要高出几个台阶,但他也曾听过传闻,蓟国公之 女一向体弱,入了冬之后国公夫人就不爱叫她出门。 要是国公夫人这会儿子知道女儿不仅没上健体课,反而窝在妹妹的房里,说不定还会感谢芳菲叫女儿不至于长久地吹冷风呢。 确定妹妹没事之后,李大哥就走了,不然他一个外男在这里,对旬家姑娘的名声有碍。 …… 李芳菲见大哥走远了,赶紧回头叫旬玙:“出来出来,我哥走啦!” 旬玙扒着门框,拉开挡风的门帘试探性地伸出一个脑袋来,在确认李家大哥真的走了之后,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你大哥来的也太突然了。”旬玙说。要不说古代就这点不好呢,哪怕旬玙问心无愧也不介意,但还是得跟外男得避嫌,因为她现在代表的不仅是蓟国公家的家风,还有丞相府谢家的脸面。 “谁说不是呢。”李芳菲也抱怨着。她哥这么突然来一下,可把两个人吓坏了。 两人失了继续聊天的兴致,见日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返回演武场去签退,路上恰好遇见了来叫她们的丫头。 签完退后,今天的课就算结束了,旬玙跟李芳菲挥挥手告别,就坐上家里的马车回家去了。 ……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了,旬玙吃过晚饭没多久就觉得昏昏欲睡的,姜夫人原本还想留她说说话,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趣事,但见她这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着她赶紧回去休息去了。 当天晚上,旬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栩栩如生还带场景切换的,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第一个场景是小旬玙第一次病好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爹娘痛骂一顿。她以为是因为她自己贪玩,非要在初春的时候跑出去荡秋千,还不肯披披风,所以才会生这么一场大病,所以心中万分忐忑。 但没想到的是,爹娘不仅没怪她,反而比起从前更加宠溺两分, 再之后就是第二次高烧,这次病好后,她爹娘对她更是说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也不算过分。 记得有一次她跟旬楠起了争执,气急之下把对方养的一朵花给剪了下来,事后虽然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十分的心虚,但怕父亲责骂的她还是选择了逃避,那段时间她跟只兔子 似的,一里外听到蓟国公的踪迹都要远远的避开,生怕被父亲逮住了。 蓟国公后来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也不追究,只是重新买了盆花替她送给旬楠当做赔罪,然后将那件事情轻轻放下了。 说起来旬玙去找旬楠麻烦,还是因为她从姜夫人那儿听说了,旬楠养这盆花是为了替他姨娘争宠,这才一气之下过去找茬的。 在这件事之后,旬玙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知道在自家府上她就是最大的,母亲宠她,父亲也疼爱她,于是就可劲儿的造作。 若不是她身体还未大好,加上还有个宋嬷嬷镇着,她怕是就真成了那花果山的齐天大圣,无法无天了。 . 第二个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坐在她的床边,跟别人说话的样子。 “嘶……”旬玙醒来之后,脑袋又开始胀痛,她揉了半晌才见舒缓。接着她想起来梦里发生的事,是什么时候了。 第一个是她被宏正帝赐婚之后,而第二个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发高烧的期间,她虽然烧的迷迷糊糊的,但对外界还是有点知觉的。当时年纪小还病的重,她醒来之后就把这事忘了,此时睡了一觉做了个梦倒是想起来了。 “那人是谁啊……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旬玙呢喃道。 而且好像就是在那个男子来了之后,旬玙就觉得身边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人。 一天晚上她爬起身想喝水,浑浑噩噩间没注意位置,一不留神踢到了床边的烛台,眼见着就要倒了,一个黑影闪过,烛台又稳稳地立在原地。 当时的小旬玙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没有在意,现在想来,着实奇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 歙砚 旬玙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没睡醒。昨晚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的情景、细节都太过真实,大脑过分活跃,以至于弄得好像她完全没有休息一样。 但凡她努力睁开了眼皮,下一秒又会不受控制的黏合在一起,像是两块强力磁铁,让她有种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拉扯不开的感觉。 她想起了梦里梦见的事情,决定效仿梦中的自己无法无天一把!也就是说她要——翘了请安! 做完这个决定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社畜某天突然起不来床,于是决定临时翘班,在家睡回笼觉,然后睡醒发现公司早上临时通知今天大家在家办公一样的快乐。 旬玙是个睡眠质量非常好的人,一般来说只要她想,她就能很快睡着,所以昨晚的梦境才会造成她那么大的后遗症。 这也就导致了,银绣来叫她的时候,怎么都叫不醒,最后只好出动了宋嬷嬷。 不过今天的宋嬷嬷也怪怪的,她明明是被银绣叫来喊姑娘起床的,但到了屋内看见旬玙睡得香喷喷的,小脸上还挂着两坨红晕,却突然反了水,当场叛变到旬玙那边去。 宋嬷嬷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便让姑娘多睡会儿。” 前后两句感觉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银绣却仿佛顿悟了一般,点头应下了。 . 等旬玙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银绣早晨派了玉琴来给旬玙守门,自己亲自去了主院向姜夫人告假。她本来是想说旬玙身子有些不爽利,不便过来怕传给了夫人的。 没想到姜夫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说:“玙儿是不是又赖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银绣笑道:“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姜夫人笑着哼一声:“我还不知道她吗,好歹她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到这,姜夫人诡异的停了一下。 再开口时,就跟之前有点微妙的不同:“行了,回去,今天不用她请安了。” 银绣收了笑,低眉顺眼地应了。 …… 旬玙醒来后,拿着柳条跟牙粉洗漱,又一次想起了她的洗漱用品大业。 像 这种日用品都是挺能赚钱的,后世是薄利多销,但在现在却可以当成一个奢侈品,卖给安阳城的有钱人,这么大的商机放在那里,要旬玙放过那是不可能的。 牙膏就不指望了,但牙刷应该还是能研究一下的,叫玉琴取纸笔来,旬玙坐在桌前开始写写画画。 她咬着毛笔头努力回忆从前看过的资料,依稀记得根据史料记载,唐朝的墓葬就有出土过植毛牙刷的陪葬品,这说明做牙刷在这个时代是完全可行的。 但是毛又是什么毛,又是怎么按在柄上的呢? 旬玙在纸上画出两排直线,然后又画了条横线,最左边写上毛-原材料,中间写上柄-原材料,最后一个则填上组装方法。 一个简易的表格就做好了。 她把自己觉得可能用于牙刷的材料,一个个填上去,然后在序号前标上阿拉伯数字的12345,决定实践的时候按照11,12,13这样的顺序排列组合方式一个个试下来。 只不过能想到的组装方式有点多,她的纸用完了。 . 其实前些日子宋嬷嬷就着人去补货了,但旬玙用惯了洛阳纸,天寒路冻的运过来不方便,店家那儿还没收到货。 原本过两日也就该到了,但坏就坏在宋嬷嬷是按照她平时的日常用量来计算纸的损耗数量,没料到她今天会突然消耗掉所有剩余的纸。 没办法,旬玙只好去问别人借纸了,原本是想去找姜夫人的,半路遇上了正要去前院的庶长兄旬樑,他刚从学堂放学,去姜夫人那儿请过了安,正巧在路上就见到了旬玙。。 兄妹俩照例你来我往的友好互动了一番。 旬樑顺口问了一句旬玙要去干嘛,旬玙也随口答了一句要找姜夫人拿纸。 旬樑一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说:“那你去我那儿拿,我正好还有许多。” 旬玙客气了两句,见他的确不在意,也不便再推辞。 旬樑说:“纸就在我书桌上放着,你进去就能直接看见了。” 这话说得?旬玙奇怪道:“兄长不跟我一起吗?” 旬樑摇摇头:“父亲找我,我得赶紧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旬玙赶紧说:“那兄长快去,是我耽搁你了。” 许是真的急,旬樑没有多说什么,跟她道了个 别就赶紧走了。 而旬玙则自己去了旬樑的院子,院子里洒扫的小厮看见她的时候,脸上满是惊奇,像是在说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跟大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旬玙一看就生不起求助的心思,只好自力更生,凭着自己院子的格局,依样画葫芦地找到了旬樑的书房。 小厮见她向着书房就去了,有点想拦她但又不敢拦她。最后可能是想到了旬玙在这个国公府里横行霸道的往事,和畅通无阻的特权,最终还是没有动脚,放任她走进了旬樑的书房。 . 一进门旬玙就已经感受到了旬樑跟她完全不同的性格,这中规中矩的陈设和一丝不苟的书架,昭示着自己的主人就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 但书桌就显得稍稍有点格格不入,不是说乱,只是桌上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纸张,墨条还搭在砚台上,毛笔没有在清洗后挂上挂架,而是随手就搁在了一旁的笔架上。 像是主人突然有事,来不及把它放好一样。 旬玙想到刚才路上遇见旬樑时,他说父亲有事找他,又走的十分匆忙的样子,心中了悟,多半就是在旬樑写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父亲突然把他喊走的。 等走进了书桌,旬玙的注意力先被桌上那方砚台给吸引走了。尽管她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但毕竟在安朝被娇养了十年,有些东西还是懂的。 比如这套徽墨歙砚,砚材质坚且润,纹理极其细密,砚台上的雕刻古朴大气却不失精美灵动,要知道样式看起来越简单的歙砚就越昂贵,因为一旦刻坏了一笔可能就无法补救了。 再来看看这纸上的字笔顺圆滑、如龙似凤,墨色落纸如漆,色泽黑润,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淡香。一看就知道这墨是有“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美誉的徽墨! 天哪,这就是比洛阳纸还要受推崇的徽墨歙砚吗?此时被前世小市民心态占据的旬玙,忍不住将砚台拿起细细端详起来。 啊!这古朴的图案。 啊!这细致的雕工。 啊!这淡雅的香气。 啊……啊啊啊啊啊!!!!!这价值千金的歙砚啊!!!!! 完了,旬玙想,她把旬樑的宝贝墨给打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 歙砚(2) 歙砚脱手的那一刻,旬玙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八百遍。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没事拿什么砚台,放在桌上欣赏它不好吗?干嘛非得拿起来!! 旬樑是后院昭华阁的姨娘生的孩子,虽是庶出但也是蓟国公的第一个孩子,在姜夫人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蓟国公。 旬玙跟这个兄长的关系说不上好,只能说是普通兄妹关系。像是那种宠妹狂魔、兄控狂魔什么的,跟他们俩不说完全契合,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或者说旬玙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很一般。 除了年幼的旬玙对跟她娘抢她爹的妾室看不上之外,还有就是来自于姜夫人在吃穿用度上不着痕迹的离间。 府中各人都有自己的份例,姜夫人是从不缺他们的,即便是自己不喜的姨娘,却也都是给足了要的东西。但不缺不代表全都一样。 . 安朝女子的嫁妆全由自己支配,夫家无权干涉,如果女子自己想用来贴补公中,那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夫家强逼女子贴补,那女方是可以直接打上门去的。 姜夫人作为蓟国公夫人,嫁妆也十分的丰厚,她名下许多铺子田产让她在钱上不会有任何的掣肘。 于是她时常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旬玙买各种各样昂贵的东西。 今天一套玛瑙石的头面,明天一件玉蝉纱的罩衣,这些东西充斥着旬玙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知不觉间她的花用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要好上许多,是旬玙即便穿着自己最日常的行头,只要跟兄妹们一起出门,别人就会以为是两家人的那种差别。 好比旬玙说自己是国公府的,那别人就会觉得旬樑他们是侯爵府的。 这种无意识的区别对待,造成了旬玙与家中同辈之间一种不可言说的隔阂。 不患寡而患不均,说的就是这样。 …… 而刚刚被她失手摔碎的,是一块上好的歙砚。都说洛阳纸难得,好的徽墨和歙砚更是价值千金。 那块歙砚是兄长旬樑求了父亲好久,蓟国公才肯托人给他寻来的,更让旬樑惊喜的是那人带回来的竟然不止是一方歙砚,还有一条徽 墨。 旬樑自从拿到手,宝贝的不行,如非必要轻易不肯将这套砚墨取出,就怕一不小心砸了。 谁能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今天还是砸在了旬玙的手里。 旬玙看着地上的碎片,整个人宛如被狂风吹过,怎一个风中凌乱可以形容。 怎么办?闯祸了,她跟大哥本就脆弱的虚假兄妹情怕是要就此结束了。 这可是下任蓟国公啊!哪怕她现在能在家里耀武扬威的,等出嫁之后还是得靠这个大哥给她撑场子的啊! 不然宋朝的衮国公主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人家可还是宋仁宗最喜欢的女儿呢,但是即位的宋英宗跟她没什么兄妹情谊,根本不管她。 最后一个好端端的帝姬,硬生生被夫家折磨死了!死前那几年身边没有一个人照顾,衣服被褥没人洗,生病了没人照顾弄得身上都长了虱子,连冬天都没人给她碳火取暖,不得已只好自己烧还把脸烧伤了。 公主都这样了,她区区一个国公之女怎么敢的呀。 . 当然,她相信自己那小未婚夫身为丞相府的麒麟儿,一定不是衮国公主那个没文化的驸马能比得上的。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呢?万一,是,万一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个有文采没人品的人,那怎么办?她跟家里关系不好,到时候岂不是求救无门? 而且就算他不是那样的人,那自己跟大哥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的吗,旬玙想,总之无论如何,得想个法子过了这关。 旬玙没有想到,在自己有能力探究“亲娘为什么坑她”这件事之前,先碰上了“家族继承人跟我势同水火”这样的情况。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 “啊!”砚台从旬玙手里脱手的那一刻,玉琴也着实吓了一跳,起先是害怕姑娘被砸到,后来是看到旬玙表情不好,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玉琴虽然跟了旬玙这么久,但她对于读书这方面只能说识字,跟她风花雪月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她最擅长的是刺绣。 顺便提一句,旬玙的贴身侍女个个名不副实,锦钏叫钏但不爱带首饰,因为会妨碍她下厨,她厨艺上佳。而银绣则是除了刺绣全擅长。 . “姑娘……”玉琴见旬玙张大了 嘴呆滞了半天,不知道对方在心里疯狂尖叫脑补,还以为旬玙是吓傻了,于是试探性地扯了扯旬玙的袖子。“咱们,要不,溜?” 旬玙转头看她。 “就跟大爷说咱们没来过?”安朝下人称少爷都叫爷,小姐都叫姑娘,家中若有多位小主子就在前加上序齿。 旬玙扁扁嘴:“我倒也想,但咱们进来的时候都被院里的小厮看见了,赖不掉的。” 玉琴眨眨眼想了起来,这下完了,她也一脸土色,闯祸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没人背黑锅了。 “哎……走。”旬玙叹了口气。 玉琴问:“姑娘,走去哪儿啊?” 旬玙垂头丧气地说:“去自首。” …… 蓟国公府家教严明,虽嫡庶有别,但也讲究长幼有序。更何况旬玙不想把跟旬樑的关系搞僵,所以她最后自觉的去自首了。 但是为了避免这种丢脸的事情被广泛传播,她决定先派出斥候玉琴,前往目的地仔细探查。 “玉斥候,前方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前方现有敌方三员大将!似是正在商议要事!”玉斥候神色严肃,双手抱拳前来回禀,她头上两个包包头都透着股庄重。 旬将军一听三人,面色一肃:“不好,敌方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玉斥候急道:“那将军,我军该如何是好?” 旬将军手一挥,沉稳道:“不急,待本将军想一下三十六计哪计合适。”然后单手托腮沉吟起来。 管家此时恰巧路过,就看见两个小女娃在那边“斥候”“将军”的,还听到两句什么“敌方”“三十六计”,心里奇到二姑娘什么时候喜欢玩“扮演大将军”这种游戏了。 不过管家见到旬玙这幅活力十足的样子,想到了她前两年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心下还是觉得姑娘还是这样比较可爱。于是就装成没看到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就静悄悄地走了。 不知道自己这副蠢样已经被人看到,丢脸早就丢完了的旬玙还在为了不更加丢人而努力动脑。 维维茶奶说 *衮国公主就是福康公主,《清平乐》里徽柔的原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 价值千金 旬玙带着玉琴去了前院,悄悄地埋伏在院子门口。 她们最终决定,守株待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怎么样,蓟国公和旬樑也是要从屋子里出来,从院门走的。 到时候如果只有他们两个,那旬玙就去自首。 如果第三个人还在,那旬玙就再等等,等到第三个人走了再去自首。 好在老天爷还是心疼她的,没一会儿就见蓟国公跟旬樑父子两个送一个人出门。 “国公爷,老夫方才所言,还请细细考虑一番。”那人蓄了一把山羊胡,须发皆白,穿了身素净的长袍。一身气质一看就是个学识渊博的大儒! 蓟国公的表现也证实了旬玙的猜测,他整理衣冠,神色认真地对着那人深深一拜:“有劳先生了,懿定会仔细考量后,再给先生答复。” 旬樑也跟着深拜:“学生劳先生受累了。” “那老夫静候国公佳音。”那人扶着蓟国公的手臂,不让他拜,却坦然受了旬樑的礼。 然后挥挥衣袖:“不必送了,老夫这便走了。” 但蓟国公还是带着旬樑将他送到府门口,再目送他远去。 . 旬玙带着玉琴跟了全程,两个人为了不被发现就不敢靠近,全程离了将近二十步远跟,所以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爹拜完她哥拜,心里好奇的像有根羽毛在不停的挠,痒得不行。 只是现在她还是戴罪之身,不敢直接去问她爹。 见蓟国公跟旬樑两个回头往府里走了,旬玙先一步站到了两个人的必经之路上,顺利截住了他们。 “爹爹~”她笑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甜丝丝的叫人,“哥哥~” 莫说是没被她这样叫过的旬樑,就是经历过她撒娇的蓟国公在听到她这声叫都觉得恶寒。 旬樑还能忍着恶寒,礼数到位的回她:“二妹。” 蓟国公却是忍不住用狐疑地眼光,上下打量了旬玙一下,直到把她看的不自在了,才说:“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旬玙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她假笑着说:“怎么会呢,难道在爹爹眼里,玙儿就是那种人吗?” 这下蓟国 公确认了,旬玙这小妮子的确是闯祸了,看她连她平时最讨厌的语气和自称都用出来了,估计这祸还不小。 “当然不是啦,玙儿在爹爹心里最是乖巧,从不闯祸的。”蓟国公素来不是个正经性格,对外人还能维持个样子,对儿女却是从来不听外面那套什么“要有父亲威严”的话,总是爱逗孩子,尤其是旬玙这种一逗就炸的。 .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旬玙脸都快拉下来了。 蓟国公再接再厉:“那玙儿既然没什么事,爹爹就和哥哥先行一步啦。” “不行!”旬玙下意识接口,然后就忍不住懊恼,中招了!又被这个讨厌的爹爹逗到了! “为什么不行啊,玙儿不是没闯祸吗?” 旬玙语塞,然后壮士断腕一般:“爹爹可以走,哥哥留下!”本来还想利用小女孩的样子撒个娇、服个软,让对手先软化一下,然后再瞅准时间坦白,不求叫心里对她生不起气来,但求对方能给个补救的机会。 不然就凭他俩的塑料兄妹情,旬樑很可能表面大方的说没关系,背后在心里单方面跟她断绝兄妹关系。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被她爹,老不修的蓟国公给毁了!生气! . 听说旬玙要找的居然是旬樑,父子俩又是一惊。旬樑不了解这个妹妹,怎么想也想不到能让她单独找自己的理由。 蓟国公却是联系前后文猜到了,他神情恍然的看着旬玙,满眼写着:原来是你惹的是樑儿啊! 旬樑站在蓟国公身边面对着旬玙,所以看不见他爹的表情:“二妹找我是有何事?” 但旬玙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她明白这是等不到蓟国公自动离场了,而且还有可能给她煽风点火。 可恶!早知道就在旬樑的院子等他回来了!她怎么会抱着她爹打圆场的想法,决定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坦白的呢? 但事已至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旬玙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对不起大哥我一个不小心失手把你的歙砚打碎了!” 啪嚓,旬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 虽然告诉自己不至于不至于,但是旬玙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看到旬樑踉跄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腿 软了站不稳一样。 看来打碎歙砚这件事情对她这个哥哥的打击,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原本还是出于对自己未来的考量才来自首的旬玙,这下是真的愧疚的不行了。 “哇女儿,那歙砚可是你哥哥求了爹爹我半个月,我才托人给他带的哦。”蓟国公坏心肠的继续扎刀儿子。 旬玙说:“我知道。” “况且这歙砚徽墨是江南那边的好东西还易碎,店家运货的时候都不敢走陆路还是走水路的哦。”蓟国公继续补刀。 “……” 旬玙:这我还真不知道。 蓟国公又道:“这些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我算算看啊。”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该有八百两了?” “八……八百两!!??”旬玙蒙了。 她以为所谓的歙砚徽墨值千金应该是个形容词,原来真的只是个名词吗!? . “嘶……”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的玉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姑娘平时爱用的洛阳纸,也不过一两银子五扎呢,这方砚台能买八百扎洛阳纸了! 蓟国公如愿看到女儿惊讶又崩溃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继续说:“是啊。歙砚难求、徽墨也难求,这二者要一块儿收到,那更是钱财运气缺一不可。” “你哥哥求我花了半个月,凑一套又等了一个月,再加上运回来的半月,前前后后等了两个月的时间。” 蓟国公停顿下来,看着女儿已经像是魂飞天外的样子,说:“玙儿觉得现在该怎么办呢?” 旬玙被这个研墨背后的故事整的灵魂出窍,现在正处于一种外界说什么她都有点迷迷糊糊的状态。 八百两,那可是八百两啊!旬玙存了这么多年的零用钱加压岁钱,也不过才九十多两,就这九十两她在不能出门的时候,都能数了又数,一数就满足,而这方砚台就要顶她十倍的存款! 要是以寻常的物价来算,全京城最好吃的张记包子铺的素包子一个铜板能买一个,肉包子是两个铜板一个。 那八百两就是八十万个素包子。 八十万……旬玙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即便她是个不缺吃喝,甚至生活都快够上奢靡这一档的权贵嫡女,这八十万个包子的数量也 真的是让她都肉疼了一下。 这得用多少米面才能做出来这一方歙砚啊!我对不起袁爷爷! . 旬玙没看到,在蓟国公说出八百两的时候,原本大受打击的旬樑就被惊到回过了神。他看着自己信口开河的父亲,再看着好像真的信了的妹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二妹对歙砚好像没有很了解的样子,我要不要告诉她父亲其实是在骗她?旬樑内心天人交战,终究是抗不过君子本性,想告诉旬玙其实歙砚没那么贵。 就被看出端倪的他爹给拦住了。 蓟国公不声不响地把手搭上了儿子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示意他别戳穿自己。 很久没有逗女儿了,难得有机会,当然得逗个够。 没错,蓟国公那个所谓的八百两就是在骗旬玙的,歙砚虽然贵,但远没到这个数。是蓟国公悄咪咪地在原价格后面加了个零。 而且是歙砚加上徽墨那一套,加起来八十两。 他就是吃准了女儿平时对这些文人的东西没什么研究,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出钱,自己还不曾当过家。 以她的常识加上从前身体还没好的时候不太能出门,她顶天了知道自己爱逛的那几家铺子的价钱,比如晌午楼、张记包子铺之类的,脱离这些铺子她就抓瞎了。 如果这个时候跟着旬玙的是银绣,似乎无所不知的银绣就会告诉她家姑娘,国公爷在逗您。 但现在跟着的是玉琴,小丫头平日里进进出出都是跟着旬玙的,对于物价的常识,跟她家姑娘一个样。 这才导致了主仆俩现在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章 庶子、嫡女 旬玙嘴巴张张合合、神色挣扎,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女儿会赔……补偿哥哥的。”呜呜呜赔偿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八百两太贵了,她没有钱…… “不……”旬樑想说不用,他看旬玙那副可怜模样,反而觉得是自己打碎了旬玙的宝贝一样。太可怜了,以至于都不忍心索赔了。 毕竟还是个小女娃呀,而且还是他的亲妹妹。 但他亲爹可没管这个是自己的亲女儿,直接插话打断了旬樑:“那玙儿要怎么补偿哥哥呢?” 旬樑忍不住看了他爹一眼。 爹,过分了啊。 蓟国公假装没看见儿子谴责的目光,坚定执行自己的初衷。 “玙儿可知,刚才那位是国子监的山长,你哥哥天资聪颖,他特来家中跟父亲商议看是否要让樑儿去试试科举呢。” “而如今你哥哥可是没有好研好墨了呢。” . 这话倒是真的,旬樑作为蓟国公府的继承人,是一定会继承爵位的,因此他其实不用去参加科举这项平民选拔的制度。 但本朝规定袭爵降一等,到了旬樑,就不再是蓟国公,而是蓟侯爷了。而且旬樑不像他爹有从龙之功,未来袭爵后很可能没什么实权,只是领个空职。 也许对于纨绔来说,这也不差。但对于一个自身有才华有抱负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是折磨。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不进反退呢? 国子监的山长也是爱惜人才,不忍旬樑这个好苗子就这么生生被压回去了,所以才特地前来游说。 对于要不要让儿子去参加科举,蓟国公真的还没想好,他们家的情况真的不是一般的复杂,但这不妨碍他现在用这件事来忽悠女儿。 这不,旬玙听到科举两个字,心理压力顿时又增一分。 完了呀,这回是真的补偿不了了呀……旬玙左思右想都没想到个好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旬樑:“嗯……哥哥给玙儿一点时间好不好,玙儿一定会补偿的!” 旬玙再一次祭出撒娇大法,这一次成功了。 旬樑成功抢在他爹面前说了话:“好,二妹慢慢想,不必放在心上!”说实话,其实旬玙不赔他 也拿旬玙没办法不是吗? 但旬玙不觉得,她只觉得自己得到了缓冲期,现在是取保候审阶段,想要完全洗刷自己在旬樑心里的形象,就一定得把这件事给完美解决了! …… 但想要完美解决这件事,还有一座横在她面前的大山,如果不想办法把这座大山挪开,那旬玙保证,分分钟解仇变结仇。 说的就是姜夫人。 旬玙可还没忘记她娘对她那奇奇怪怪的态度呢。 如果被姜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她最大的可能不是帮旬玙想办法跟旬樑和好,而是想办法把矛盾激化。 不过事与愿违,当天晚上,当蓟国公跟旬玙一起在姜夫人的怀重院用晚膳的时候,旬玙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只见姜夫人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听说,今儿个上午,国公爷跟樑儿把玙儿堵在前院了?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吗?” 漂亮,好一出颠倒黑白、先发制人、兴师问罪三连击! . 旬玙心想,您都说在前院了,那能是他们父子俩堵我吗?是我把他们俩堵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脸埋进碗里,假装无事发生。 但是不行,长辈都放下碗筷了,小辈怎么能继续动筷,这不合礼数。 于是旬玙只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默念爹爹加油。 蓟国公听到姜夫人这个话,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姜氏一向溺爱旬玙,但在他看来,这次旬玙自己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姜氏也就不会再无理偏帮了。 如果旬玙能够听到蓟国公的心声,她一定会冷笑一声,呵男人,太过天真! 果不其然,当蓟国公说出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之后,姜夫人却冷笑一声:“国公爷就这么不喜我们玙儿吗?都是自家孩子,偏生让我们玙儿平白无故受那么大的委屈。” 此话一出,蓟国公懵了,周遭服侍的人呼吸声都轻了,生怕主子夫妻吵架,心情不好就殃及了他们这些小池鱼。 “夫人何出此言?” 姜夫人说:“国公爷为何骗玙儿说那歙砚八百两?这砚台是融了金子吗?竟平白比其他的歙砚高了十倍的价?” 蓟国公哑口无言,他倒是忘了,管着偌大一个国公 府的姜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当时买歙砚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呢?就算她不记得,她也不像旬玙,她是知道外面物价的。 . 旬玙则是今天第二次被八百两给惊呆了,第一次是吃惊于一个砚台居然这么贵。 这一次她知道砚台真的没有那么贵了,却也知道了她爹真的能为老不尊到这个地步,居然把歙砚的真实价格乘以十报给她!太过分了!! 她用谴责的目光试图让她爹感到羞愧! 但羞愧是不会羞愧的,顶多是因为被妻子当着女儿的面戳穿,而感到有些尴尬罢了。 可没等蓟国公解释他只是在跟女儿开玩笑,姜夫人就一把将旬玙揽进怀里,不依不饶地开口:“我们玙儿又不是故意的,你何至于这么吓唬她?” 姜夫人又冷笑一声:“况且那不就是一块徽墨,玙儿怎么就砸不得了?樑儿若是要,叫他来跟我说,我便是花重金也会给他寻来。” “他倒好,找他爹告妹妹的状,活像我这个当家主母短了他们的吃用一样。” 这话可就诛心了,明里暗里的在指摘旬樑的不是,先是说旬樑小家子气,为了一块墨上纲上线,又是说他不睦幼妹,背地里向长辈告状。 最后那句更是扎心,直接就暗指旬樑庶出的身份,贬低他身份将他直接打落,意指他一个庶出怎么敢跟旬玙这个嫡出作比较? 莫说蓟国公这个做父亲的,就连旬玙听着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要不说姜夫人是座大山呢,一出场就压的旬玙小心维持的兄妹情摇摇欲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 和氏璧 蓟国公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噎到:“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姜夫人才不怕他,还故意拉长语调叫他:“旬大人~你可想清楚,玙儿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嫡亲女儿,你要是吓着她让她再发烧,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姜夫人特地在嫡亲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让整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在嘲讽旬樑,不过区区一个庶子居然想跟嫡女比肩,真是不自量力。 但奇怪的是蓟国公听到这话反而沉默了,叫旬玙忍不住侧目。 什么情况?她爹难道也觉得嫡庶之分就能盖过是非对错了? 不对啊,这不符合她爹一贯的教育风格啊! .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放任姜夫人继续这么说下去,只怕旬玙的自救之路就要断绝于此了。 “娘亲!”见姜夫人的眼光看过来,旬玙连忙撒娇卖蠢:“玙儿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的确是我砸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身为我们国公府唯一的嫡姑娘,玙儿不能做没有担当的人!” 见姜夫人不以为然还要开口,旬玙接着补充:“……再说了,若是玙儿推卸责任被传到外头去,那女儿的闺誉还要不要?蓟国公府的家风还要不要?丞相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更甚者,圣上的英明还要不要了?” 姜夫人下意识反驳:“胡说,怎会扯到圣上。” 然后她又说:“何况府内的事,怎么可能传到外头去?” 旬玙趁机说:“那可不一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然外头怎么会传我烧坏了脑子?”她直接拿当初高烧后京城里传的流言举例。 旬玙又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下人们,说:“娘亲信不信,我们方才说的话,明天外面就会传开,说玙儿我胆大包天,竟敢攀扯圣上。” 姜夫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神色一凛:“我看他们谁敢!” 屋内的所有人,除了蓟国公、姜夫人和旬玙这一家三口,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十分整齐划一。 . 看着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旬玙当然知道他们不敢。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牵强附 会,强行扯到圣上的身上,就是为了让姜夫人主动封下人们的口。 不然的话,明天府外的确是不可能听到有关“旬二姑娘攀扯圣上”的流言,但府内一定会有“夫人怒斥大爷一个庶出不自量力”的流言。 并且一定会传到旬樑的耳朵里。 到时候哪怕是知道是姜夫人说的,但作为姜夫人的女儿,旬樑对她也会心生芥蒂,那旬玙之前做的那么多不都白费了? 更何况,虽然知道了八百两是父亲诳她的,可科举一事还是真的,旬玙对旬樑的愧疚一时半会儿也是消弭不掉的。 蓟国公看着女儿三言两语的把姜氏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心里也是新奇。 他记得女儿从前跟兄妹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今天倒是为了她哥费心了。 对此他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做父母的总是会比儿女先一步离开,倘若子女感情笃厚、互相扶持,那他们做父母的,也就不必再担心百年后儿女无依无靠了。 …… 旬玙以为这一晚的事有姜夫人主动出手阻止,应该不会再节外生枝,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时候,她仍旧从银绣那里知道了让她不开心的事。 “什么?你说府里现在传遍了?”旬玙放下手中拿着的耳环,惊讶地看着铜镜里的银绣。 “是。”银绣说,“奴婢今早去小厨房端早膳,就听到两个小丫头躲在假山后头嘀嘀咕咕的在说这些。” 好家伙,旬玙是真没想到,这都渗透到她的院子里来了。 昨天还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是她还太年轻,姜夫人是封了下人的嘴不许他们提旬玙的话,但却默认他们把自己的话放出去了。 该说不愧姓姜吗? 现在旬玙的处境就显得十分尴尬了,话肯定是传到旬樑的耳朵里去了,但明面上大家却不会承认这件事。 . “……现在就是母亲不会承认她传了,大哥不会承认他听了,嘶……难办了。”旬玙感到有点头疼。 银绣觉得奇怪:“姑娘为何苦恼?” “这不是母亲跟大哥两个人杠上了,那我不就夹在中间了吗?” “可姑娘又何必在意大爷?他左不过在心里不乐,但却也不敢在姑娘面前说三道四的。” 这 下换成是旬玙觉得奇怪了,她转头看向替她梳头的银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银绣笑道:“怎么了姑娘?” 旬玙奇怪:“旬樑是我大哥,国公府板上钉钉的下任继承人,你为什么觉得他不敢表露对我的不喜?” 银绣一时语塞,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微变,然后又很快调整过来,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说话不过脑子。” 然后对旬玙说:“姑娘考虑的对,是该想个法子解决这事。” 她是在岔开话题,电光火石之间,旬玙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她悄悄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然后顺着银绣的话头接了下去。 “是啊,所以有什么法子呢?”虽然是银绣用来打岔的话,但这也的确是她现在要面临的难题。 . 这个问题被宋嬷嬷解决了。 盘了两天的账,宋嬷嬷终于算完了,也总算有时间来管教放飞了两天的旬玙了。 “咚咚。”有人在敲门,“姑娘,我可以进来吗?”隔着门和厚门帘声音听不真切,但能自称“我”的只有宋嬷嬷。 宋嬷嬷跟银绣她们不一样,不用称“奴婢”而可以说我。 因为她是有品级的女官,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圣上派到了她的身边来照顾她,再加上旬玙放她归了良籍,自然就不是下人了。旬玙没有奶嬷嬷,因此宋嬷嬷对于旬玙来说就是一个雇佣来的奶嬷嬷一般的存在。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现代的住家保姆一样。 . “是宋嬷嬷吗?进来!”旬玙放高声音说到。 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宋嬷嬷的声音比她的人先一步到了旬玙身边。 “姑娘今日是做这幅打扮吗?”宋嬷嬷说。 通过铜镜,旬玙见到了宋嬷嬷从屏风后面绕过来的身影,银绣梳顺了她的头发,正在给她挽发髻,因此她的脑袋不能动,只能移动眼睛,从镜子里斜着看宋嬷嬷。 “是呀。”旬玙说:“不好看吗?” 宋嬷嬷微微皱了皱眉:“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只是昨日姑娘刚闯了祸,今日还穿的这般张扬,怕是不好。” 旬玙努力垂眼不低头地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扮,她今天穿的是条桃红色的对襟 夹袄,衣领袖口这些地方还缝上了雪白的兔子绒毛,红白撞色在冬天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她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迟疑道:“那我也……不好换身太素净的?那不跟奔斯……”在宋嬷嬷严厉的眼神下,旬玙把那个丧字给吞了回去。 宋嬷嬷示意旬玙再低头看看:“我说的不是姑娘这身衣裳,而是你身上那块玉。” 旬玙顺着裙摆摸起了自己今天配的玉禁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枚禁步了,上面的玉虽然不是小说里说的那种清澈透光的玻璃种,但是看起来质地温润细腻微透明,一看就很有温柔的感觉。 “这块玉怎么了吗?”旬玙是真的很迷茫,这块玉禁步是她带的频率最高的一枚禁步了,家里里里外外见过好几回了都,哪怕小时候去宫里,她也是带的这块玉。有什么问题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小时候跟宜妃结下的梁子,就是因为这块玉所以被对方倒打一耙。 . 旬玙是没明白过来,但银绣倒是明白过来了。 她快手快脚的将旬玙的头发弄好,然后收起了桌上原本摆出来的、跟玉禁步一套的头面,然后拿出了另一套石榴石头面。 “姑娘,带这个,这套跟你身上的衣裳也挺配的。”她说。 旬玙问:“为什么?” 银绣解释道:“是奴婢疏忽了,姑娘方才还提起昨晚那个流言的源头,奴婢还取了这套独山玉头面,怕是会火上浇油了。” 独山玉?旬玙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我听到了什么?我身上这块玉难道是独山玉做的?那个跟和氏璧一个种类的独山玉?! 对于现代人来说独山玉可能没有和田玉那么出名,但对于曾经被坑过的旬玙来说,这名字还真是让她印象深刻。 . 有段时间流行赌石小说,什么玻璃种帝王绿、高冰种紫罗兰这些名词,都深深刻进了旬玙的脑海里,令她对赌石十分向往。 于是在她一次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她跑去赌石市场跟着小说里那些什么蟒带、松花之类的名词解释买了块石头,觉得自己眼光特好。 然后当场拿着要去开石,操作机器的师傅看了半晌:“你这石头……哪里买的?” “就前面的摊 位买的呀。” “哦,我们这只开自家卖的石头,你得去他们家开。” 旬玙当时就觉得奇怪,这师傅支支吾吾的看起来怪怪的,她就跑去叫来她的朋友,帮她看这石头。 朋友正是店老板,他拿着旬玙那块石头也看了半晌,说:“你这不是翡翠啊。” 旬玙懵了:“那,这不是翡翠是什么?” “这看着像是南阳玉的原料啊。”朋友说:“你这信心满满的不要我跟,说要自己去大展身手就买了这么个石头回来?被人骗惨了。” 南阳玉又名独山玉,旬玙被骗之后回家怒查一堆资料,誓要把这些玉的情况都给搞清楚了! 虽然最后她拜倒在了玉石的深水之下,但也让她记住了独山玉,中国四大名玉之一,比不上和田玉有名,没有翡翠值钱,但架不住人家有个世界级的老祖宗和氏璧啊! 后来还被做成了传国玉玺,可以说种花家的封建王朝传了多久,这独山玉就代表了多久的皇权玉玺!某种程度上说它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况且旬玙身上这块独山玉,微透明无裂纹、质地温润、毫无杂质,颜色还是那种绿中带点白色的,放在现代那就是一块特级独山玉,那价格也不便宜了,更何况还有这雕工。 旬玙顿时非常理解的摘下了那块禁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它的专属绒盒里,恨不得供起来。 这可是好几百个歙砚呐…… 维维茶奶说 古时候的和氏璧据说就是独山玉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 洮砚 (二更)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事儿,有时候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要不是宋嬷嬷,只怕旬玙就要戴着这身价值连城的首饰去外面溜达了。 想想看,昨天晚上旬玙跟姜夫人吃饭的时候,姜夫人还嘲讽旬樑是庶出,改不了那小家子气,转天她的女儿旬玙就穿戴了一身上好的独山玉头面在家中大摇大摆地溜达。 这传到旬樑的耳朵里,不是挑衅是什么? 更别说最初的起因还是旬玙先打碎了旬樑的歙砚,保不齐到时候旬樑会觉得,就连旬玙一开始的道歉都是为了后面配合姜夫人给自己挖坑呢。 虽然这样想旬樑有点不太好,但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旬玙还是不会放弃以最恶意的想法去猜测别人。 她的为人处世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也不吝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人。 算是她的一种自保方式,不至于被成年人的世界同化,又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大人。 常年沉迷小说、二次元的她,内心深处总还是留着那么一点小女孩的天真,这点天真现在仗着自己这个十岁的皮囊,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了。 . 听宋嬷嬷的话,旬玙把原本的首饰,换成了另一套石榴石的。 不过就算宋嬷嬷不说,假如旬玙知道她身上的是独山石,只怕也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带着出去又跑又跳的了。 万一不小心敲碎了,那她的心只怕也要跟着一起碎了。 守财奴心态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嬷嬷,你看现在怎么样?”旬玙装扮完,站起身给宋嬷嬷展示了一下。 宋嬷嬷仔细地观察着,半晌点点头:“不错。”她说道:“姑娘一向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是在这些小事儿上,稍有欠缺,今后再细心点就成。”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事本也该是贴身侍女该注意的,银绣今日没有发现,该是她的错。” 旬玙连忙插话:“这不是事发突然吗!银绣可细心的了,就是还年轻了点,今后多锻炼些就会好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嬷嬷这样老成练达。要我说我这院子还真亏了嬷嬷镇场子呢 ,是银绣?”旬玙在背后挥挥小手,让银绣赶紧说些好话求饶,不然宋嬷嬷怕是要罚她了。 银绣知道旬玙是在维护她,不忍叫她这番心意落空,便顺着旬玙的话说了下去:“姑娘说的是,银绣要学的还有很多,还要请宋嬷嬷多多训诫才是。” 宋嬷嬷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旬玙偷偷瞪了一眼银绣,眼神里赤裸裸的写着“提什么训诫,该说教导才是!”就又被逗笑了。 真的是太像了,一点都藏不住心思,这可太容易吃亏了,还好她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能掰正。 . “行了,姑娘就别奉承我了。”这句话一出来,旬玙就知道宋嬷嬷这是松口,准备就此揭过的意思了。 宋嬷嬷问道:“姑娘方才可是在纠结,该如何补偿大爷的歙砚?” 旬玙立刻正色道:“正是,我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大哥,而且现在已经不光是歙砚了,又加上了昨晚的事,嬷嬷可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银绣补充道:“姑娘原是可以慢慢想的。哪怕是立刻托人去新买一方歙砚都来得及。” “但这流言一出,今儿势必得给个说法,不然咱们姑娘之后再去道歉,不管送什么礼,都怕是要被说成是惺惺作态。” 宋嬷嬷点点头:“正是如此。” 老嬷嬷看向旬玙,一脸慈爱的说:“我没想到姑娘已经想到了这里,的确是长进了。”宋嬷嬷赞扬地颔首:“只是姑娘管家这方面还是弱了点,你还是得对自己院子里的东西有个数。” 旬玙一脸谦逊地发问:“嬷嬷说的是,那嬷嬷的意思是,其实我是有现成的可以充作赔礼的东西的吗?” “姑娘对书画的兴趣一般,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宋嬷嬷说:“其实姑娘的库房里还有一块洮砚,虽比不上大爷那块歙砚雕刻精美,但也是难得的一方好砚。” “洮砚?”旬玙疑惑。 . 宋嬷嬷说旬玙对书画兴趣一般这事,也不是信口开河。准确的来说,旬玙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她喜欢能摸到的钱,那些价值连城的书画什么的,对她来说就是写着“我很值钱”的东西罢了,没有钱的吸引力大,所以旬玙总是翻来覆去地数她那几十两银 子,却没有管过库房里的库存。 十年人生阅历的古代小旬玙会喜欢洛阳纸,是因为这纸带有香味,让她觉得好闻。 能认识歙砚,是因为二十八年人生阅历的现代大旬玙看过CCTV的《探索发现》节目,里面的《手艺》系列特地介绍了歙砚、徽墨、湖笔、宣纸这文房四宝,让她给记住了歙砚的特征。 但要是再说起其他的书画工具,凭借旬玙的见识,她可能就只能说出晨光文具了。 . 此时说到她不熟悉的东西,那就免不了需要在座的其他两位帮她解释了。 “银绣,去叫人把洮砚拿来。”宋嬷嬷吩咐到:“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姑娘上堂小课。” 银绣微屈膝应了,然后专门叫人去喊来锦钏,让她去拿。 库房毕竟是重地,叫些粗使洒扫过去拿,着实有些不像话。非要银绣去其实也行,但银绣看出来了,旬玙单独面对宋嬷嬷还是有些不自在,所以她也就自作主张地留下来了。 宋嬷嬷虽然也看了出来,但却没说什么,默认了银绣的做法。 三人等待锦钏拿东西的时间,就由见多识广的宋嬷嬷给旬玙开小灶。 “洮砚出自临洮县洮河,最初乃是一渔人捕鱼时无意从洮河深处捞上来的。” 旬玙发问:“河里?砚难道都是从河里捞上来的吗?” “非也,砚皆出自石料不假,但洮砚的特别之处,正是因为它脱水而出,常年受湿气浸润。”宋嬷嬷摇头道。 旬玙似懂非懂:“所以,砚台其实都是要用石料打磨出来的,但是洮砚的石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是吗?” 宋嬷嬷点点头:“姑娘聪慧。” 维维茶奶说 今天小年夜,送我的读者们一场加更 到年初一为止,这三天每天加更一章,不多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 蟾宫折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洮砚才会刚面世没有多久,就被许多人关注到,当然也是因为洮砚的质地也确实超乎一般的砚台。 洮砚石料一般呈碧绿色、乍一看就很像是一种少见的玉一般。样子看似一件奇珍,但摸上去质地坚硬又细腻, 写字时泼墨如油不损笔锋,书写又流利生辉,且因为常年处于湿润的地方,受湿气浸润,所以呵气成珠,直接可以研墨书写。 最重要的是,如果把研好的墨储藏于砚中,经过数月的时间也不会干涸,墨也不会变质! . 临洮县曾经进献过一方上上品的洮砚,轻轻扣响会有清越铿亮之声,宏正帝惊奇着人倒水磨墨,几乎听不见砚墨之间的摩擦声,墨出来的墨十分细腻。 宏正帝赞它为“德才品貌”四绝的砚中名士,至此洮砚才算是在安朝文人中挂上了号。从此价格居高不下,甚至跟成名已久的歙砚、端砚齐名。 “咚咚。”又是敲门的声音,银绣说:“奴婢去开门,应该是锦钏。” 果然,打开门,锦钏正捧着一个小盒子站在门口,银绣替她打着门帘:“快进来。” 锦钏便捧着那小盒子走进了屋,将东西交给银绣后,锦钏先去外间的火盆旁边烤火,待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走进里屋。 屋内宋嬷嬷正巧打开了盒子,指着盒子里的东西对旬玙说:“姑娘这块洮砚虽不是上品,却也品相极佳,只是实在是小了点,才说不如大爷那块歙砚贵重。” 的确,这块洮砚可比旬樑那块歙砚小多了,那块歙砚有旬玙的两个手掌这么大,所以旬玙才会拿不住,一不小心就给摔了。 而这块洮砚,比旬玙的手还要小那么一点点,差不多也就旬玙一只手掌的大小,总感觉像是给小娃娃用的。 . “不过这方洮砚虽不够大,却又足够好,尤其是对大爷来说。”宋嬷嬷继续道。她伸出手指向这块洮砚旁边的雕刻。 “姑娘可能看得出,这刻的是什么?” 旬玙眯着眼睛努力辨认:“嗯……像是有一座房子,挺漂亮的……还有,一棵……树?” “不错。”宋嬷嬷点点头:“ 这棵树是桂树,而这座房子……” 她还没说完,听到桂树两个字的旬玙灵光一闪:“蟾宫折桂?” 这回宋嬷嬷眼睛里的笑意都要透出来了:“不错,这方洮砚雕刻的,正是蟾宫折桂。” 旬玙忍不住抚掌叹到:“妙啊~这不比那块歙砚合适吗?” 蟾宫折桂,意思是应考得中,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人来说,可谓是最大的祝福了? 把这个送给旬樑,不说两个人的兄妹情突飞猛进,但至少肯定是不会让他觉得自己道歉不诚恳了。 “啪”一下,旬玙合上了盒子,小手潇洒一挥。 “锦钏,去,把这个送去洄凌阁,就说是我赔给大哥的东西!”那小模样十分豪横,看的重规矩的宋嬷嬷忍不住皱眉。 锦钏刚进屋没多久就又要出去,但她却也没抱怨,作为姑娘的三个贴身侍女之一,她最是沉默老实,因此怕她被欺负也不说,平时旬玙都放她去厨房呆着,做自己最爱做的事情。 比起银绣、玉琴,锦钏自觉自己已经少干很多事了。 说实话,在把洮砚送出去的那一刻,旬玙感觉自己身上一下轻了好多,就像是命运的重担一下从她身上挪走了好多一样。 十分轻松。 …… 琅玕轩的人分批行动,锦钏被派去洄凌阁给旬樑送洮砚,旬玙带着宋嬷嬷跟银绣去怀重院给姜夫人请安。 “姑娘,那院子里就无人看守了。”银绣对旬玙说。 旬玙刚想反驳,院子里还有那么多洒扫的人呢,话还没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了,明白了银绣的意思。 银绣是说她们都出去了,院子里就没有能镇得住人看家了。 从前因为旬玙身边有三个大丫鬟加一个宋嬷嬷,所以可以用的人手一直很富裕,小旬玙潜意识里受前世大旬玙的影响,也不是那种会苛待下人的人,所以就定下了一个规矩。 银绣、玉琴、锦钏三个人轮流跟着她,如果银绣白天跟着她,那晚上就由银绣守夜,第二天就放银绣休憩,由玉琴跟着她守夜,锦钏守家,等第三天就是玉琴休憩,锦钏跟着她,银绣守家这样。 这样相当于三个贴身侍女都是做二休一的工作制,宋嬷嬷基本不太在外露面,所以工作时间由自己 安排,具体操作的时候如果遇到问题,就按实际情况调整。 . 这个方法很好用,既解决了旬玙身边人太多的问题,还让玉琴她们感动的不行,天天都觉得她们家姑娘心善的不行,害怕姑娘以后出嫁会不会压不住夫家的恶奴。 虽然以丞相府出了名的严谨家风,不太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这也导致了现在旬玙如果拍锦钏去给旬樑送东西的话,琅玕轩就没有大丫鬟看家。 “不若奴婢去叫醒玉琴,叫她看着。”银绣看旬玙苦恼的样子,试探地给了个建议。 “不行。”旬玙果断地拒绝,“她才去歇了,现在叫她起来,我怕她身体撑不住。” 哪里就能那么娇气呢,银绣想说,她们都是婢子而非闺秀,哪怕是贴身侍奉姑娘不常做粗活,那也不至于到多熬一个白天就撑不住的地步。 但她们姑娘一直都是这般体恤下人,银绣知道旬玙的性格,早猜到她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也只是试探地提了一句,被回绝了,也就不再坚持。 旬玙想了一会儿,说:“那锦钏等我们回来再去,反正大哥早上也要去国子监,午后才回来,现在去了也没人。” 宋嬷嬷点点头:“也是个办法。” “好,那就这么决定的。”旬玙一拍手掌,拍了板。没想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啪的一声特别响,一听就很疼。 “嘶~”她无意识挥动自己的双手想缓解自己的痛感,手速快的跟得了羊癫疯一样。 宋嬷嬷说:“姑娘,注意举止。” 旬玙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另外两人:……?又是听不懂的话。 旬玙没有想要向两人解释的意思,毕竟你很难向两个迷信神灵的古人解释什么叫“膝跳反应”。 所以她选择回归正题:“那锦钏就先看家,我们去给母亲请安,等我们回来了你再去洄凌阁。” 习惯性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锦钏见姑娘确定了,确认这就是最终方案,就点点头:“知道了姑娘。” “那我们去给母亲请安。”旬玙说。 维维茶奶说 大年夜快乐!晚上加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 一码归一码 (二更) 旬玙融合记忆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二次给姜夫人请安。 今天的怀重院主屋不像第一天一样,门户大开门帘大敞,而是关得严严实实的,一应仆妇该守门的守门,该洒扫的洒扫,跟第一天完全不一样,但确实旬玙记忆中熟悉的那个院子。 站在屋门口的两个仆妇远远的看见旬玙带人过来,连忙敲敲门通报。 等旬玙走进了,她们也得了屋里头主子的吩咐,直接开了主屋门,撩起了门帘请旬玙进屋。 全然不像其他来请安的庶子庶女一样,要被拦在冰冷的院子里冻上一会儿,才会被叫进屋里。 关于这点,旬玙也是全然不知,从前她一直以为姜夫人是个面慈心也善的慈母,尤其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即便是现在,知道姜夫人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却也完全想不到她会在这类小事上也给旬玙设了坑。 等后来旬玙无意间得知了,她不得不感慨姜夫人手段之高。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姜夫人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给旬玙制造一个又一个小蚁穴。 . “母亲。”旬玙绕过屏风,向正屋右侧走去,姜夫人正坐在那里翻着书。 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玙儿来啦。”姜夫人向旬玙招招手:“来,这边坐。” 银绣帮旬玙脱下身上的披风,转身交给了上前来拿衣服的小侍女,然后静静地走到旬玙身侧。 旬玙坐到姜夫人的对面,宋嬷嬷则陪坐在一边给她拿来的凳子上。 “娘在看什么?”旬玙有些好奇地问。 姜夫人笑笑:“没什么,随便看看。”说着她将那本书合上,还特地书封朝下放在案上。 匆匆一瞥间,旬玙看到了封面上依稀的“舐”字,她默默将这个字记在了心里,便顺着姜夫人的意思,放过了这个话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 在姜夫人那里用了早饭,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旬玙才回了院子,走之前姜夫人说:“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你身子弱,就不必每日都来请安了,隔几日挑个晴好的日子来看看我就行了。” 这也算是传统了,前两年怕旬玙一不小心就着凉,蓟国公 和姜夫人都不许她出门,也很少让她晨昏定省,旬玙可以一个冬天都窝在家里。 旬玙嘴上推辞了两句,然后就喜滋滋地答应了,想着这下每天都能赖床了,冬天最完美的事情就是窝在被子里睡到自然醒了? 等旬玙回了琅玕轩,院门的牌匾已经换了,叫来锦钏问了才知道就今早,旬玙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管家就带了新做的牌匾过来把院名给换了。 速度比她想象的快,从她吩咐的那天算下来也不过三天,就已经出成品了。 看来安朝的工匠技术还是挺发达的,旬玙想。 . 锦钏回来的比旬玙想象的要快,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捧了其他的东西。 “姑娘,大爷说多谢姑娘的砚,他很喜欢。”锦钏说着,然后把手上捧着的盒子递给银绣,“还说昨日姑娘走的匆忙,怕是没来得及取纸,便叫奴婢一并带回来了。”。 银绣把盒子放在旬玙面前的桌上,旬玙打开盒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洛阳纸。 旬玙看向锦钏:“大哥还说什么了?” 锦钏摇摇头说:“没了,大爷就说了这些。” 旬玙明白了,旬樑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她昨天砸坏了旬樑的歙砚,拿洮砚去道歉,旬樑收了是向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愿意接受旬玙的道歉。 叫锦钏带着洛阳纸回来,则是表明还愿意维护两个人的兄妹情。但没有再说别的,说明他心里对姜夫人的行为一清二楚。 现在不发作,也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或许等到旬樑羽翼丰满的时候,他就会跟姜夫人撕破脸皮,也或许一直都不会谁也不知道,旬玙也是。 毕竟在原著里面可从没有提到恶毒女配的娘家情况,至少在旬玙看到的部分还没有。 . 旬玙合上盖子,将东西递给银绣:“放桌上。”然后转向锦钏:“我知道了,回去休息,让你一个社恐跑了一趟,太难为你了。” 姑娘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其他三个人都习以为常的当做没有听见了。 银绣捧着盒子在一旁不说话,锦钏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要不是非要她说话,她就可以用动作代替一切语言。 眼下这种情况,就是不需要她说话就 可以的情况,只见她默默地欠身一礼,然后退出房间回她的厨房去了。 银绣姐姐说姑娘前两天提到了想吃酱黄瓜,但是缺了一种叫酱油的调味,锦钏最近正在研究呢,目前还没什么眉目,她得赶紧回厨房去继续钻研,争取让姑娘早日吃到她心心念念的酱黄瓜。 没想到做个牙刷做出了这么多支线剧情,锦钏走了之后,旬玙忍不住叹了口气,深感人生艰难,现在原书剧情还没开始呢就已经这么乱了,等原著剧情真的开始了,她真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心力,能在剧情大神的威力下保证自己不被蝴蝶。 “姑娘为何叹气?”宋嬷嬷突然开口。 啊对了,还有身边这两位深不可测的大神,旬玙想,平时听这些不文不白的说话方式她已经很累了,还要跟这两位不知深浅的大神斗智斗勇,人生真的好艰难啊! 哎……她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 “嬷嬷。”旬玙认真的看着宋嬷嬷,“以后没外人的时候,能不说雅言吗?” 对,安朝人管这种说话方式叫雅言,这还是只有士族阶级以上才能说的,农工商三级都只能说土话,也就是大白话。 旬玙也想说大白话,不然她老觉得自己说话有股林妹妹味儿。 宋嬷嬷眉头一下皱的能夹死蚊子:“姑娘这是在说什么?你是蓟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如何能不说雅言?莫非姑娘是想学外头那些不知礼数的人?” 旬玙不死心的继续挣扎:“在外面我当然不会这么干,但是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我就不能放松一下吗?”而且我连数钱都干了,这不是更不循礼数吗。 “姑娘!”宋嬷嬷语气严厉,“注意你的言行!” 行,看来这条抗争的路,任重而道远。旬玙又叹了口气,“是,嬷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 牙刷 为了做把牙刷,连价值千金的歙砚都摔了,让旬玙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在确定之后没有什么待办的事情之后,旬玙决定把牙刷的制作正式提上日程。 反正猫冬本来就没什么事,现在姜夫人又干脆的免了她的请安,与其发呆无所事事,不如搞点事情打发时间。 旬玙干脆让银绣直接捧着那盒洛阳纸,跟着她直接去了西厢房。 跟旬樑不同,旬玙不爱读书,就没有专门腾出一间屋子用作书房,只是在西厢房的窗边放了张书桌,上置文房四宝,权当书房使用。 “放着。”旬玙下巴薇薇一抬,示意银绣把盒子里的纸直接丢桌上。 她自己则从另一边的架子上捞起两根绑带,喊宋嬷嬷替她系上。 . 这绑带原是些家中条件不上不下的妇人操持家务时怕衣袖宽大不便,所以特地做来绑衣袖的,富贵人家的女眷身边仆婢众多,一向是用不上的。 而家中赤贫或是将将温饱的农妇却也根本用不上,她们都是穿束袖的短打或麻衣,怎么可能舍得花钱做件宽袖的衣裳。 是以这绑衣袖的带子一向作用尴尬,知道的人也因此不多。 偶然一次机会,旬玙见到有一妇人拿它绑着衣袖做事,顿时惊为天人,非要学着绑。 先后磨了蓟国公、姜夫人和宋嬷嬷,让他们不得不松口之后,就给自己备了一大堆这样的绳子。 练字的时候绑、学女工的时候绑、学管家的时候也绑,反正没人摸得透她到底什么时候会为了什么事情用上这绑带。 但不得不说,这也让很多人发现这绑带的妙用。 尤其是练字的时候! 读书习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穷人家的孩子买不起笔墨,而想旬玙这边买得起笔墨的却又容易担心笔墨撒到了身上。 书案本就高大,写大字又讲究一个握笔稳、肘悬空,最重要的是先走量再求质。 . 现代的时候旬玙就学过写毛笔字,当时年纪太小了,实在是坚持不下去,就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 到了古代更觉得坚持不下去,但就是不得不坚持,因为在这儿讲究字如其人,出身名门就 必须练会一笔好字。 你的字可以没有灵性,但不能没有框架,于是乎每次旬玙叫着太累了手都要断了的时候,只会收获宋嬷嬷“断了便换只手练”的无情言论。 这种要大量写字的情况下,宽大的袖子就显得不那么方便了,每次练字的时候,墨迹都会不自觉的沾到袖子上,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袖子甚至会把砚台给打落在地。 这个绑带的出现,正好解了旬玙的燃眉之急,要用笔墨了就把袖子绑上,从此浆洗的婆子丫鬟,真是轻松了不少。 宋嬷嬷一开始是不同意旬玙这么干的,但架不住旬玙坚持,每次宋嬷嬷前脚把她的绑带拆下来,后脚她就又系了回去。 哪怕是不许银绣她们帮忙,旬玙都会自己亲自动手绕上半天直到把自己的袖子绑上。 久而久之,宋嬷嬷拿她没办法,只好默许了,也是从这件事,旬玙知道了潜移默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白话这件事她也准备这么干。 . “银绣,我上次画的那些图放哪儿了?你给我拿一下。”旬玙站上小马扎,转头对银绣说。 没办法,她发育晚长得不够高,十岁了还够不着那个大书桌,更别说坐在椅子上了,现在还得在脚下垫个小马扎才能到她舒服的写字高度。 银绣去后头的书架上拿下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都是旬玙上次画的图纸,不仅是有用的,连废稿都在。银绣就是怕万一丢了,旬玙突然想要其中一张却找不到,因此就全收了起来。 当然,她条理清晰地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是一看就很有逻辑的,另一半是看着就是随手乱涂的,这样也方便旬玙选自己要的。 旬玙很快就从一大堆的纸里找出最后列的那张半成品表格,还好上次把原材料和能想到的组装方法都列出来了,只是具体怎么排列组合还没列完。 于是她就顺着上次的内容,接着往下组合,顺便在脑子里回忆之前的记忆。 其实组合方式没有很多,但是为了看起来清晰,旬玙选择仔仔细细地把每个字都写出来,而不是123、132这类数字标示法。 这就导致了她的写字量巨大无比。 “呼……”好半天终于写完了,旬玙不由得长舒了一口 气。 在一旁研墨的银绣和一直看着的宋嬷嬷则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字……两人心里想,也太丑了点。 明明分开看单个字都还挺好,但是写在这一张纸上就变得又乱又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说她俩了,连旬玙自己都不想看第二遍,她拿起那张写满了组合方式的纸,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头晕。 . 啊这,这密密麻麻的,我要犯晕书的毛病了,旬玙有点想捂头。 她赶紧把手上的纸放下,用劲儿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连续眨了好几下还向窗外的花草树木看去,才觉得自己的眼前没有那些小黑点了。 旬玙嫌弃的用两只手指捻着那张纸递给银绣,说:“拿去找工匠试试看。” 银绣接过问:“姑娘为这忙活了半天,是要做什么?” 旬玙说:“牙刷。” 银绣疑惑:“牙刷?那是什么?” 旬玙想了一下,回答道:“就是代替柳枝用来漱口的东西。” 宋嬷嬷问:“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要换个漱口的器具?” “嗯……”旬玙说,“洗漱的时候被牙被柳枝弄破了,吐了口血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这倒是真的,就在旬玙回复前几天,旬玙早上洗漱一个不小心牙龈被柳枝给弄破了,吐出来的漱口水里带了血。不仅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还把锦钏给吓懵了。 原本不爱说话的锦钏那天吓得说了一连串的话,就差直接叫人去请大夫了。还是旬玙叫住了她,让她别大惊小怪的。没办法,在家里人的印象里,旬玙还是前两年那个一病个把月的小孩。 维维茶奶说 新年快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九章 借口 (二更)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旬玙受够了这落后的柳枝刷牙法,老觉得自己的牙刷不干净,她透过模糊的铜镜都觉得能看到自己舌头上厚厚的一层舌苔。 这就算是没有洁癖的人也觉得很难受了。 “但是漱口……”宋嬷嬷拿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下那些原材料,“用猪鬃……马尾毛吗?” 旬玙认真的说:“对。” “如此低贱脏污的东西,怎么能用来漱口呢?”宋嬷嬷难以置信,“那嘴里岂不是……”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膻臭味? 就目前的养殖卫生情况来说,宋嬷嬷担心的好像没有错,旬玙仔细思考了一下:“那卖齿木的店家把柳枝收来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齿木就是柳枝,晨嚼齿木指的就是古人早上起来把用作洗漱的杨柳枝嚼开,杨柳枝就会散出许多细小的纤维,然后古人就用这些纤维来刷牙。 但容易发生一些意外,像旬玙把牙龈刷破是一个,在嚼柳枝的时候把两边的腮肉咬破的人也不少,真的是又不方便又容易伤到自己,所以旬玙才想着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 如果能成,还能成批制作卖出去换点零花钱。 . “具体供需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但大抵都离不开蒸煮浸泡这些工序。”宋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宫中不似外界,一切用品都需要小心谨慎。 哪怕从皇商手里收来的时蔬肉菜进宫都得验上好几次,以防有人下毒。而像柳枝这些要入口的东西,更是都不敢从外面采购,大多数时候都是从皇家固定的林场里折下柳枝,送进宫里自行加工。 所以宋嬷嬷哪怕不清楚具体工序,但大概的流程还是知道的,她说:“姑娘是想让工匠仿照柳枝的方法,处理这些材料?” 旬玙点点头:“对,不过还是要看能收到哪些材料。” “猪鬃最好是野猪的鬃毛和家猪的都用来试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宋嬷嬷若有所思:“家猪倒是好说,直接叫庄子上的人杀两头猪弄些来就行,野猪的倒是得看运气。” 嗯?拔个鬃毛也没必要杀猪?旬玙想不通。 “那就叫他们 先拔了试试,不行再杀。”旬玙同意了。 确认旬玙没什么漏下了,宋嬷嬷就叫银绣派人把这张纸送去庄子上,让人收了材料去弄。 不知不觉间,旬玙跟着宋嬷嬷的节奏走了。宋嬷嬷一直在抛出问题,潜移默化地引导旬玙回答她的疑问,而旬玙则会因为对方提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自己感兴趣的牙刷展开的,所以有问必答。 直到等银绣出了门去找人,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宋嬷嬷两个人的时候,旬玙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宋嬷嬷带着跑了。无意识间,她说出来好多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不应该会知道的东西。 果然,宋嬷嬷走过去关上了外间的房门,转回身神情严肃地看着旬玙。 “姑娘,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 今天是个晴好的日子,屋外树梢上的积雪都被太阳晒得稍稍融化了些许。 枝头受不住雪水的重量,被压弯了许多,坚持了许久,还是没撑住,让那白雪从树上落下了地。 “啪嗒”是雪落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自从宋嬷嬷问出了那句话,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就一直萦绕在两人的身边。 旬玙没有回答宋嬷嬷的问题,后者居然也不见着急。 宋嬷嬷不仅没有逼问她,甚至好整以暇的找了张椅子搬到旬玙对面,直接坐下来看着她。 不得不说,这样带给人的压迫感,是远远胜过有些人大声地逼问。 又是一声“噼啪”响声,银丝碳在火盆里被烧的劈啪作响,就像是旬玙被架在火上烤的心,又像是脖子上飞速运转的大脑。 . 我该怎么办?旬玙瞳孔疯狂地震,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办法。 是坦白自己来自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其实你们都活在一本书里?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别说是宋嬷嬷这些生活在小说世界的古人了,哪怕换做是旬玙自己还活在现代的时候。如果有个人敢跑来她面前跟她说,“其实我是穿越的,而你生活的地方只不过是,我们那里的人写的一本小说”。 那旬玙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离开那人至少八百米的距离,然后打120叫救护车来把对方拉去精神病院。 也就更别说宋嬷嬷这些古人了, 怕是她上一秒刚说出来,下一刻就被送上火堆,像西方中世纪的女巫一样,被火烧死了。 哪怕不是被火烧,也肯定会被当作精怪附身或者鬼魂夺舍,反正正常的日子从此就离他而去了。 想了半天,旬玙能想到最后的办法,竟然就是把从前对银绣说的话再说一遍。 当然,不能完全像八岁的旬玙想的那样对宋嬷嬷说,还得稍稍润色一下,比如像这样…… . “那你得答应我,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旬玙一脸认真地盯着宋嬷嬷。“此事事关重大,若你不能守口如瓶,我必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宋嬷嬷狐疑地看着旬玙,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旬玙这两日与往常真的是大不一样。 虽说自从那次高烧之后,她就经常会说些胡话,做些怪事,但这两日旬玙的行事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若不是知道一个十岁的小女娃,掉包不易,别人冒充起来也不易,再加上旬玙没离开过她们的视线,宋嬷嬷真的是要怀疑自家姑娘被人偷天换日了。 说实话,哪怕旬玙没有开口对宋嬷嬷说自己穿越的事情,宋嬷嬷也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考虑了良久,宋嬷嬷也才终于松口:“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宋思必定对今日听闻之事守口如瓶,烂存于心,如有违誓,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旬玙立马呆了,古代人不是很迷信的吗?怎么动不动就发这么大的毒誓呢?不至于啊亲!我本来也只是准备编个瞎话骗骗你而已啊! 但既然宋嬷嬷毒誓都发了,那旬玙也得遵守承诺,回答她那个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 往事 旬玙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她说:“其实……我身边一直有个仙人陪着我。” 宋嬷嬷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仙人?” 旬玙拿出从前还没穿越的时候,唬甲方爸爸的架势,开始瞎编:“嬷嬷你还记得两年前我发高烧那次吗?” 宋嬷嬷点点头:“记得,正是因为姑娘那次烧的实在厉害,国公爷才会在事后向圣上要了我来,贴身照料姑娘。” 旬玙接着说:“其实那次我发高烧不是因为贪玩受凉,而是有仙人到了我身边,但我肉体凡胎受不住仙人之气,所以才病了。” 宋嬷嬷:……真的吗? 旬玙看她将信将疑的样子,加了把力说:“这些年,仙人一直在我的身边,但你们都看不见她,只有我能看见,那些你们觉得奇怪突兀的话,都是仙人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告诉我的。” 宋嬷嬷反问:“那姑娘说的仙人,长的什么模样?” 旬玙干脆就照着自己前世的长相大概描述了一下。 而宋嬷嬷听到她嘴里的杏眼,柳眉,瓜子脸等一系列大众化描述,眼睛居然渐渐的红了起来。 到了最后,宋嬷嬷再开口的时候,居然有点哽咽:“那、那这位仙人,“可、可还嘱咐过姑娘些什么?” . 宋嬷嬷的表现实在怪异,旬玙猜不出她想要听什么。情急之下,旬玙想到自己刚才说因为仙人降临身体不好的事,干脆就说:“仙人还说我身体太弱,得好好养着,叫我别老是任性,要多听嬷嬷你们的话。” 至于为什么不是听她亲娘姜夫人的话,那是因为旬玙已经自己一个人住了,照顾她的人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只听她吩咐,从不向姜夫人打小报告,所以很多时候姜夫人都不知道旬玙干了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情。 宋嬷嬷听了这话,眼泪一下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急忙拿出随身的帕子仔细擦拭眼泪。 “嬷、嬷嬷你怎么哭了呀?”旬玙有点慌,这怎么还真哭上了?红眼睛已经很让她意想不到了,真哭出来这点旬玙是想都没想过啊! 宋嬷嬷边擦眼泪边说:“ 没事没事,只是姑娘描述的样子,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便觉得是那个故人,在同我说话一样,一时半会儿的就没忍住。” 旬玙说:“啊……是这样啊……” 其实旬玙很想知道那个故人的故事,但看宋嬷嬷这个样子,又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就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是这样啊,就不再开口。 倒是宋嬷嬷在擦干眼泪,收拾了心情之后,反问她:“姑娘想听听我那个故人的事吗?” 旬玙没想到她恢复的如此之快,除了眼睛还有点红,已经看不出来刚才哭过了,她愣愣的说:“可以吗?” 宋嬷嬷笑的有点意味深长,说:“姑娘想听,就可以听。” …… “我同那位故人也是自小相识,准确的说,她是我的主子,我是她的贴身女使。”宋嬷嬷看着旬玙笑说:“就像姑娘同玉琴的关系。” 旬玙又傻眼了:“可,可嬷嬷你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吗?” 宋嬷嬷说:“是啊,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被挑中去伺候。” 然后旬玙知道了宋嬷嬷的前主家,也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女生,她跟宋嬷嬷的关系特别的好,说是主仆更像姐妹。 “那后来呢?”旬玙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俨然已经听入迷了。 宋嬷嬷突然变得有些沉默,她情绪低落地说:“后来,就到了她生产的日子,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趟,能不能回来,全看天意。” 旬玙一下子领悟到了什么,所以那个人是难产走了…… . 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对于现代来说,孕妇生孩子虽然还有风险,但医疗设备的发展已经将这个风险降到了极低的程度。剖腹产、无痛分娩,都是对女性极大的一种帮助。 但在这个时代,生孩子却还是一个高危的过程,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这也是旬玙一直都不想面对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自从开启了这个话题,旬玙就一直在语塞,前二十几年的阅历和经验,都派不上用场了一样。 最后还是宋嬷嬷岔开了话题:“你看我果然是老了,拉着姑娘说了这么些陈年旧事,叫姑娘听烦了?” 旬玙摇摇头 :“没有。” 宋嬷嬷解释道:“姑娘身边有仙人,这是大好事儿,但日后莫要再对外说了,不然怕是怀璧其罪。” 旬玙稀奇,宋嬷嬷真的就这么接受了她这个说法?古人的接受能力这么强的吗? 还是说其实《嫁给将军当继室》这本小说不是她以为的穿越古代言情小说,后半段其实是灵异志怪言情文?所以书里的人物才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接受度这么良好? 这倒是被旬玙蒙对了一半,原著的后期,作者为了给女主开挂,硬是给她凹了个不伦不类的圣女人设,说她是上天派下来的神女来拯救苍生,从而展开了征战天下副本。 所以本世界的人对这些涉及神鬼的言论,还真是接受良好,简单的来说,就是特别迷信。 . 这时“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银绣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姑娘。” “进!”旬玙合理怀疑银绣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就是没进来。 不然光是找个人送张纸怎么需要花这么长时间,而且怎么会她和宋嬷嬷的话刚说完,银绣就回来了这么刚好? 但是旬玙看看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的宋嬷嬷,又瞧瞧刚刚进门后就默默站到她身后不说话的银绣。 这俩人明显是有一种自己不知道的默契在,更明显的是旬玙肯定不可能从两个人的嘴里问出这种默契来! 身边两员大将都有事瞒着她,这种举步维艰的感觉让旬玙难受,得想个办法才行啊,至少得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她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一章 数九 (二更) 书桌前,穿着身粉橘色锦缎长裙的女童,正站在专门配给她的小台阶上够着书桌画画。 她端端正正地拿起一支狼毫,沾了点墨,在桌上摊开的一张白纸上,小心翼翼地画上一枝梅花。 见着自己这朵梅花画的特别傲然挺立,极有梅花凌霜傲雪的意境,她不由得满意的欣赏了一番:“呼……我这梅花画的真好看。” 边上的侍女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踮起脚,认真地观赏了一会儿,然后称赞道:“姑娘今年的数九图画的是比往年好上许多。” 女童正是旬玙,她闻言斜眼白了玉琴一眼:“你懂什么,我那是没用心画!” 玉琴咯咯笑了起来:“姑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把旬玙气了个仰倒,玉琴有时候是真的缺心眼儿,但凡换个主家都得担心被发卖出去,更别说是混上贴身侍女的位置了。 也就运气好,碰上旬玙这个主子,不是个爱打骂苛待下人的。 . 不想理玉琴,旬玙放下手中的笔,转而拿起了桌上的数九图,对着刚画好的梅花吹了吹。 冬日里天寒地冻,实在是不便出门只能困于家中的日子,古人便发明了一种名为“数九”的游戏。 传到上层阶级,更是演化出了一种名为“数九消寒图”的风雅之物,也就是旬玙正在画的这个。 逢冬至,就画一只素梅,上有八十一瓣花瓣,每天染上一瓣,等八十一瓣梅花瓣全都染完了,那也就是冬尽春深的日子了。 到了这个时候,农家便会栽下存了一年的粮种,开始新一年的耕种。 不过对于旬玙这些不愁衣食的上层阶级来说,画数九图最大的意义在于打发时间,而非像是百姓那样,用来推测之后的天气,今年的收成以及粮价。 . 虽说还有几天才到冬至,但旬玙生怕之后忙于牙刷的制造,把数九图这事给忘了,所以就提早了几天,先把素梅画好,然后挂在书桌边上,这样就不会把这事儿给漏了。 毕竟数九图可是女学留的寒假作业,开学得交的那种。 “行了,快拿去挂上。”旬玙把图交给玉琴 。 玉琴小心的接过,伸直了手臂去够画纸的两端,生怕自己不小心将画纸折了起来,叫未干的墨迹污了自家姑娘这幅难得画的好看的素梅图。 只是…… “姑娘。”玉琴有些迟疑地说:“这图还没裱呢,挂不了呀。” 被她一提醒,旬玙才发现自己忘了一点,要把画挂起来得先把画裱起来。 但要裱画得先画完这幅画。 可要画完这幅画,得等她每日涂完一瓣花瓣涂上九九八十一日,才能画完。 而她之所以想把画挂起来,就是因为怕自己忘记涂花瓣,导致画不完这幅画。 所以说,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开头,成了个死循环了。 那这不就尴尬了吗。 .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些静默,充满了旬玙失策了却不想承认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旬玙强装镇定的说:“那你就收好了,每天拿出来给我就行。” 嗯,还给自己找了个定时的闹钟。 玉琴没有发现旬玙的小尴尬和小计划,听了姑娘的吩咐就很自然的收起了那张数九图。 她确认了墨迹已经干了,就将图纸卷了起来小心绑上,并取出了个纸牌子递给旬玙:“好,那姑娘给奴婢写个名牌,奴婢好给这图挂上。” 旬玙依她,写了“数九图”三个字在纸牌上,然后看着玉琴取出专门打孔的钉子和小锤子,在纸牌上打出个洞。 然后她将图纸上专门留了一点的绑绳从洞中穿过,再绕上两圈细细系上,确定铭牌上的字是朝外了之后,就将卷好的图纸放进了书桌边上的案头缸里。 案头缸又叫画缸,就是后世古装剧里经常会出现的,在书桌旁边装了很多画卷纸筒的大缸子。 因着在安朝不拘说只能装画卷,所以普遍被称为案头缸,而非画缸。 一般人家放在案头缸里的纸卷都是还未完成的半成品,因为都未完成不能送去裱装,便先收起来放在案头缸里,等要继续了便取出来再画。 但因为外包装都差不多,所以经常需要一个个打开来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运气好可能第一个就是,运气不好那就得拆半天。 所以旬玙想了个办法,她给自己这些半成品都挂了牌子。 纸牌子很简单 ,买些厚实便宜的纸回来,按折纸的法子折的厚些,然后在上面写上字打上孔,就能穿到画卷的封绳上。 这样只要看了牌子上的字,就可以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只不过这样只能用于简化,还是不能治旬玙的“健忘症”,所以还是得靠玉琴她们提醒才行。 . “咚咚。”有人在门外敲门,“姑娘,庄子上来人回话了。”是锦钏的声音。 旬玙高声说:“知道了,带他们去堂屋等我,再派人叫上宋嬷嬷,我马上就到。” “是。” 在旬玙跟锦钏说话的时候,玉琴已经去一旁取旬玙脱下来的衣裳了。 她拿着旬玙的毛氅,伸手要扶她下来。旬玙却没理她的小胳膊,自己一蹦就从书桌后的小台阶上跳下地了。 玉琴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说:“姑娘可不能这样,万一摔了可怎么好?” 旬玙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那么娇气,摔不了。” “那也不行!”玉琴撅起了小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姑娘要是不听话,奴婢就告诉嬷嬷去!” “嘿呀!你个小东西,年纪小小嘴巴大大。”旬玙伸手捏了捏玉琴肉嘟嘟的脸颊:“你是决心不做人了,想去当个柳灵儿是吗?” 小丫头使劲摇头,想摆脱姑娘的束缚:“奴婢才不想做柳灵儿,但姑娘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奴婢可不想再受一次惊吓了!” 知道是两年前那次意外给她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旬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敷衍道:“晓得了晓得了!玉妈妈,咱们可以走了吗?” 被称作妈妈,玉琴也知道姑娘是在说她啰嗦,嘴巴翘得越发的高了,但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帮旬玙把大氅穿上了身。 将暖手炉塞进旬玙的手里,再三检查过确认旬玙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了,玉琴这才打开屋门,跟旬玙去了堂屋。 维维茶奶说 没想到,惊喜? *柳灵儿:柳灵童、耳报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二章 半成品 临近冬至,天气真的是越发的冷了,一出屋子就能感受到冷风呼啊呼啊的吹,跟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 前世是个南方人的旬玙从未体会过这种痛苦,她习惯了南方冷进骨子里的湿寒,冷不丁尝试到了这种粗暴的物理攻击,只觉得从前挨冻的经验都不管用了。 从前我一直羡慕北方人过冬舒服,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羡慕的不是北方人,而是有暖气的北方人。真真正正第一次经历古代北方冬天的旬玙在心里腹诽。 尽管她从记忆里知道了冬天非常冷这件事情,但“记忆里很冷”和切身经历到底还是两码事,尤其是以往的冬天她基本就没出过房门。 想想这好歹还是穿成了侯门贵女、大家闺秀,这要是穿到了普通百姓甚至是家徒四壁的人家,那也不用谈什么改变命运自救了,怕是熬不过第一个冬天,当场就冻死了? . 寒冷令旬玙的脚步都比平时快上许多,堪称健步如飞就差跑了。 玉琴腿没她长、步子小,在后面追的是气喘吁吁,脸颊发红,汗都快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旬玙走在连廊上,感受着寒风从旁边吹过来,还捎带了几片雪花飞进廊里,恨不能当场拿来一大堆厚帘子加窗户纸,把整条连廊都给封的密不透风的,叫那些冷风无法再伤害她。 但她要是真这么干了,那可真的就是奢靡无度了,怕是以后要出事。 好不容易快走到了堂屋,就看见了宋嬷嬷从廊外的院子走了过来,旬玙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叫玉琴差点撞上了她。 “怎么了姑娘?”玉琴被旬玙挡着,看不到另一边走来的宋嬷嬷。 旬玙的脑袋半转向她,说:“快顺顺气,别让宋嬷嬷看出来。” 玉琴一听,吓得赶紧捋心口顺气。 要是被宋嬷嬷看出来她们俩刚才快跑起来了,只怕是又要说姑娘不知礼数,还要骂她未尽劝诫之责。 紧赶慢赶地深呼吸,总算是在宋嬷嬷靠近之前,把这口气给顺完了。 等旬玙跟玉琴慢慢地走到堂屋门口,宋嬷嬷也刚好到那儿,旬玙就带着她俩一起进了屋。 . 屋内早就在锦钏 的安排下放了火盆,被烘的暖洋洋的,叫旬玙一进屋就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稍稍暖了会儿身子去了寒气,旬玙宽下外裳,坐到了放置在主位前的屏风后面。 旬玙虽然还小,但也过了十岁,且已许了人家。再加上来回话的是庄子上的下人,不好直接见,所以就加了道屏风,权作隔断。 等旬玙坐定了,她就吩咐早就候在那儿的锦钏:“叫他上来。” 锦钏屈膝行礼,下去把人带来。那人身形精干,就算是透过屏风,却也能看到干枯皲裂的皮肤。 一看就是个生活辛苦的穷苦人家。 . 旬玙看宋嬷嬷也坐定了,便向玉琴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汇报了。 玉琴亮开脆生生的小嗓音说:“你前头这位,是我们家姑娘,也是这次吩咐你们做工的人,你有什么成果可直接报给姑娘听了。” 堂下那中年汉子一听是姑娘亲自见他,顿时战战兢兢,原本趴在地上行跪礼的身子,越发的低了下去。 “小……小的刘老三,见过姑娘。”刘老三原本还以为见得会是府上的管事,毕竟对他们这些在庄子上做工的人来说,国公府的管事都是高他们一等的。 谁知今天竟然直接见到了府上的嫡出姑娘,叫他的嗓子都忍不住发紧。 怕惊扰了贵人,刘老三努力小小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特意放轻了嗓门说话。 但旬玙她们却是不知道刘老三的良苦用心。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护国寺大钟旁边听了敲钟一样,脑袋被这嗓音震得嗡嗡响。 当真是声如洪钟啊! . 旬玙没忍住甩了甩头,压抑住自己想掏耳朵的冲动,说:“不、不必多礼,起来回话。” “是!姑娘!”刘老汉自以为小声的应了。 亲娘喂,玉琴无声地对着旬玙做了个鬼脸,这声音也太大了。 旬玙对着她皱皱鼻子,叫她别胡闹,这办正事儿呢。 刘老三站起来后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再加上隔着屏风看不见她们的小动作,是以他就照着旬玙的吩咐,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回姑娘,几天前府上派人来吩咐小的们,说姑娘要做牙、牙……”刘老三卡了一下,想 不起旬玙要做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玉琴接话道:“牙刷。” “对对对!牙刷!”刘老三一个激动,声音没控制住。 这下连宋嬷嬷都忍不住想捂耳朵了。 . 刘老三接着说:“姑娘要做的那个牙刷,小的们实在是没听过,问了送信的人,他也说不知……” “等等。”旬玙听着不对,她问:“我让人一并送去的那张纸,你们没收到吗?” 更何况她当时只是让人去庄子上收点猪鬃回来呀,怎么变成叫他们直接做牙刷了? “小的们是收到了一张纸,只是小的们都不识字,看不懂纸上写了啥。”刘老三有点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糙黑的脸上挂了个傻憨憨的笑。 旬玙被这话一噎,是了,是她想当然了。 这年头读书识字可是件奢侈的事儿,平头百姓但凡识字的,哪个还会在家务农做工的?至少都能在县城里当个账房先生,过上舒坦日子了,更遑论说卖身为奴在庄上做工。 .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办的?”旬玙好奇地问,毕竟能来回话说明有了一定的成果,但他们不识字,又是怎么搞出的成果? “还是多亏了俺们庄子上的狗蛋儿。”刘老三说,“他小子去学堂偷听过两次,刚好认识那纸上猪鬃两个字,俺们就猜,姑娘是不是想要用那猪鬃做牙刷。” 说到这儿刘老三又有点为难,他小心地看了眼屏风后面的旬玙,说道:“但是要从活猪上拔猪鬃,那得是夏天才行,现在冬天了实在是拔不了,俺们就只好把猪杀了来拔。” 说到这,刘老三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姑娘饶了俺们,俺们不是存心要杀猪的。” 旬玙没想到他说着说着突然就跪下了,一时间懵的不行,取猪鬃本来就是她的意思,为了这个所以杀了猪那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这刘老三这么害怕? 宋嬷嬷看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悄悄凑近她说:“这刘老三是城郊石头山庄子的庄头,他们庄子位置条件都非佳地,账上长期亏损。一直以来只能靠养猪来赚钱,但是猪又骚又臭还没什么肉,像咱们国公府这种权贵之家是不吃的,只能卖给平头百姓,因此也卖不上几个钱。” “但即便如此, 也是他们唯一的进项,对他们庄子来说,没到猪出栏的日子就杀猪,那是件大事儿,他这是怕姑娘怪罪他们。” . 正如宋嬷嬷所言,石头庄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总是没办法找到更好的进项,全庄上下除了种点自己的口粮,就是靠养猪来给主家挣钱,这儿捞不到什么油水,都没人想来做庄头。 所以刘老三这大字不识一个,连说话没两句都会忘记自称、说起土话的都能做庄头。 石头庄上的人每天都在害怕,如果他们哪天连养猪都养不好了,那有可能就会被一起发卖。 到时候别说像现在这样至少能吃饱穿暖的日子了,一家人能不能被卖到一起去都说不准。 可要猪鬃也是主子的意思,万一违背了,主子还是要把他们发卖的。 所以自从石头庄的人收到旬玙要冬天拔猪鬃的命令,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一种惶恐中。 他们极度害怕自己脑补的那些被卖的日子,为了避开这种命运,铆足了劲儿的去研究旬玙想要的那种牙刷。 . “我没说要罚你们,拔猪鬃本就是我的命令,你们不过听命行事罢了。”旬玙知道症结所在,直截了当地就免了他们想象当中的惩罚:“你起来,继续往下说。” 刘老三没想到他们幻想中最难的一关,过得竟然如此简单,惊喜地给旬玙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这回他爬起来的动作又快又轻巧,显然是一副卸下了重担的样子。 “俺们杀了两头猪,凑了3斤多的猪鬃。然后砍了两根北寄生的树枝,照着姑娘在纸上的画,绑了根牙刷出来。”刘老三说:“但是俺们都是庄农,没读过什么书,实在是弄不明白姑娘的画,只能找了些东西慢慢地试,这才拖了一两天。” 旬玙这下是真的感到惊喜了,她原本还以为刘老三所说的成果只是拔了家猪的毛,或者凑巧碰到了野猪之类的。 谁成想对方居然把牙刷半成品都给她弄出来了? “快拿上来我看看。”旬玙急忙说道。 锦钏把刘老三带过来的东西拿了上来,里面有一个略显粗糙的长盒子,旬玙打开一看,虽然模样简陋,但真的是一根牙刷! . 古人的智慧有时候真 的不容小觑,在旬玙送去的纸上,有她无意识画上的牙刷的简笔画。 刘老三他们因为心里的恐惧,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抓着那个简笔画。 他们模仿着那个画的样子,开始用简单的材料一遍遍的尝试,什么用麻绳把草绑在柴火上这种实验进行了不下几十次,最后找到了最好的办法,才用上了猪鬃。 这才出现了旬玙面前的这只半成品牙刷。 打开盒子的一瞬间,有一股难言的味道从盒子里飘出来,旬玙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怎么用个有味道的盒子装?”她问。 刘老三又扑通一下跪下了,他膝盖敲上地砖的声音虽然比不上他的嗓门,但也着实不小。 至少旬玙被他吓了个踉跄。 “姑、姑娘饶命,俺们涮过好多回了,但这毛是猪身上拔下来的,这味儿实在是去不掉啊,俺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专门打了个木盒子装着它,不让这味飘出来。” 旬玙:…… 好,又是她“何不食肉糜”了。 她早该想到的,一个穷到猪都养不起膘的庄子,怎么可能会有钱去买香料浸泡这些猪鬃毛?或者说他们居然能自行摸索出牙刷的做法,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旬玙捏着鼻子将牙刷拿出盒子,拿到面前仔细端详,边对刘老三说:“起来,跟你们无关,这倒是我疏忽了。” . 手上这把牙刷已经有了后世牙刷的雏形,刘老三他们把砍来的树枝削平,做出了一个适合手拿的木板样子,然后在较宽的那头钻上了两排共6个对称的孔洞。 猪鬃就被密密麻麻的塞进了那6个孔洞里,在正面留出长长的一截,然后在鬃毛穿出去的背面,能看到像是绣线或是缝衣线的东西,把那些只探出一点的短鬃毛扎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点灼烧的痕迹,就好像是生怕光靠线没法将这些鬃毛扎牢,就又用烧红的烙铁或是炭火对着烫了一下,将鬃毛牢牢地黏在了木板的背面。 尽管东西做的粗糙,但旬玙真的是不得不感慨一句劳动人民的智慧。 原本她的记忆里只记得是把刷毛塞进牙刷柄的植毛孔里,习惯性的认为会像现代的那些机器制造的牙刷一样,排列紧密紧实,根本没想到还 需要固定这步。 没想到她遗漏的步骤,刘老三他们在过程中自己发现了不对,顺手就给她补齐了,真是了不起。 旬玙突然被这个牙刷启发了,她问刘老三:“你们庄上可有木匠?” 刘老三连忙回答:“有、有!俺、不不不,小的就是木匠。”他终于想起来应该要说官话,自称小的而非俺了。 那可太好了,这下旬玙可以直接跟刘老三商议自己的想法,然后让他回去教庄子上的人,就不用另外找人去,再耗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如此甚好,你可曾听说过鲁班锁?”旬玙问道。 维维茶奶说 何不食肉糜:指对事物没有全面认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三章 聚宝盆 鲁班锁又叫孔明锁,是种花家一种饱含先人智慧的传统玩具,也是一种建筑的固定结合器,可以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接支撑。 旬玙想的正是利用这样的结构,做一个小型的固定结合器套在植毛孔的两端,这样就可以将刷毛牢牢的固定在牙刷柄上了。 而且这个活计还可以直接交给石头庄的人去做,他们之所以赚不到钱不是因为缺人,而是因为田地不是良田,交通也不方便,猪也不像后世有了比较成熟的养殖方法。 换句话说,需要劳动力的活计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一旦他们能够学会制作刷毛固定器,那不仅旬玙能得到一个聚宝盆,他们自己的生活也能变好。 听到陌生的名字,刘老三有点迷茫的摇了摇头:“小的……没听过。姑娘说的鲁班,是哪位啊?” . 嘶……这就有点麻烦了,旬玙想,该说鲁班是木匠祖师爷,做木匠的不该不认识他,除非他们知道的名字不是鲁班,而鲁班锁也改了名。 鲁班的正名叫什么来着,她记得是姓公输好像?公输什么?旬玙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她努力尝试着形容了一下鲁班锁的样子:“嗯,就是一种小东西,完整的时候看起来是一个表面平滑的完整的东西。但是能够拆分成许多个小的部件,那些部件有的有孔,有的有凸起,不全是直条或方正的,还有可能是弯着折着的。嗯……还有……” 旬玙还在想如何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鲁班锁的构造。 那边刘老三却有点迟疑地说:“姑娘……是说榫卯吗?” “啊!对!”旬玙激动的一拍座椅扶手。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鲁班锁的原理就是榫卯结构,而且榫卯不像鲁班锁、孔明锁这些是用人名来命名的,它是个形容词! 有凸出部分叫榫,有凹进部分叫卯,两者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部件,这就是流传千年,广泛应用于家具甚至是房屋建筑的榫卯结构呀。 这可比鲁班锁传下来的几率大多了。 . 也是她走进死胡同了,在现代可能鲁班锁比榫卯结构要有名气一点,但在古代, 榫卯在木匠界的名声却绝对会比那不知道有没有出现的益智玩具鲁班锁要出名。 旬玙把自己的手掌给拍疼了,玉琴赶紧拿着她的手心对着自己嘴边呼呼吹气,还娇憨地说着:“吹吹就不痛了。” 宋嬷嬷也被旬玙吓了一跳,说:“姑娘别激动,小心自己的身子!” 剩下个不爱说话的锦钏,则是已经默默地将旁边座上的垫子放到了旬玙座椅的扶手上,怕她一激动再拍一次。 同时心里还在默默盘算着,叫上玉琴一起给这些个椅子都绣些扶手套子,免得姑娘老是一个激动就拍扶手,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可就伤到自己了。 旬玙却毫不在意地随手挥了两下,追问刘老三:“听你这话,可是知道榫卯?” 刘老三不敢吹嘘:“榫卯是咱木匠最开始就要学的,小的不敢说雕花手艺,但榫卯的手艺绝对是扎实的很。” “那可太好了!”旬玙大喜:“那我若是叫你做一个小小的榫卯,要刚好能套住牙刷的植毛孔,又不能太大让刷毛露不出合适的长度,你可能做到?” 刘老三仔细想了一下:“小的不敢欺瞒,依小的的能力,有可能做到,但小的需要些时间琢磨。” 旬玙答应的爽快:“没问题,你尽管回去想,我只告诉你一点,若是你想出来了,今后这牙刷都交由你们庄子来做,我可是要拿这个去开铺子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 都说要开铺子了,那哪还能不懂是什么意思,刘老三当即觉得天上掉了个含金子的大馅儿饼,直接就扣在了他脑袋上,把他砸了个七晕八素的。 喜得他连连点头:“哎,哎!小的明白!小的一定耗干了脑子的想。”他想说绞尽脑汁,但却不知道这个成语的正确说法,反而说得有点吓人。 旬玙说:“还有回去叫庄子上的人保守秘密,不许泄露牙刷的消息。” 这个刘老三懂,哪怕旬玙不交代,他也会主动叫庄子里的人保守秘密,不然要是消息泄露,被别人占了牙刷生意,那他们煮熟还送到了嘴边的鸭子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就飞了,那多冤枉啊! “小的知道小的明白!小的保证这宝贝的消息绝对不会从俺们庄子上走漏半点风声!” 刘老三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此时就已经非常有保密意识的把牙刷的名字换成了“这宝贝”来代称了。 保密意识堪称一流啊。 “行了,去。” “哎,小的告退!” 接到旬玙的眼神,锦钏心领神会地跟着送刘老三出去了,送他出侧门的时候,还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他。 锦钏说:“这是咱们姑娘给的猪钱,还有你们做出了牙刷的赏钱,若是这次能完成姑娘的吩咐,以后另有重赏。” 刘老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们养了一年出栏的猪,最好也就能卖半吊钱一头,五两白银啊,那可是整整五吊钱,十头猪啊!更别说银子可比铜板值钱多了。 “本想给你铜板的,但怕你一人在路上不安全,就给你银子了,你且藏好。”锦钏补充说:“若是银子在外头不好找开,下回你来回话就多带个青壮,我再给你换成铜板。” 刘老三大喜,他双手攥紧那五两银子,连连点头哈腰:“哎哎!谢谢锦钏姑娘!谢谢锦钏姑娘!” 锦钏微微摇头:“不必谢我,你们细心替姑娘办事,姑娘自不会亏待你们。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 . 不说刘老三拿着那锭银子,路上有多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头锦钏回了琅玕轩,给旬玙回话。 “姑娘,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家去了。”锦钏俯身行礼。 旬玙点点头:“好,没旁的人看见?” 锦钏摇头:“从靠近咱们院子的东侧门送走的,特地瞧了没有人才给他的。” “那就好,财不能露白,若是因我给的这赏害他遇到什么事,那我也于心难安。” “那是姑娘心善!”玉琴本来在一边给火盆添炭,闻言愣是插了句嘴。 小丫头骄傲地说:“姑娘给赏本就是好心,更别说还想着他得了赏之后能不能保住。咱们出去看看,玉琴敢说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想咱们姑娘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了!” 旬玙啐她:“专心添你的炭火,别一心二用的,仔细把你那小猪蹄子给烤熟了!” 这话把宋嬷嬷和锦钏给逗笑了,玉琴倒是又不服气地噘着嘴:“人家才不是小猪蹄子呢。” 旬玙逗她:“你看看你入冬之后圆润了多 少?就你这小胖手,不是小猪蹄子是什么?” 玉琴气结:“姑娘你讨厌!” 旬玙眯起眼睛,装作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不是姑娘讨厌,实是忠言逆耳罢了~” 两人这斗嘴的模样,差点叫其他人憋不住笑。 “那姑娘,这牙刷……”锦钏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只木盒子,问道。 旬玙思量了一会儿,说:“先拿下去过过水,用香料去去味儿。” 锦钏取过那只木盒,回到:“是。” . “对了嬷嬷。”旬玙想到宋嬷嬷刚才跟她说的话,转头问她:“你刚才说,猪肉骚臭又没肉,只有平头百姓会吃?” 宋嬷嬷颔首:“正是如此。圣上英明,治下国泰民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但肉毕竟是个贵的吃食,因此现场人家也不过一月吃上个一两回,其中尤以猪肉最是便宜。” “猪肉?便宜?”旬玙想到现代的猪肉价,整个人都傻了,她穿越前的那段日子,猪肉价格都疯涨到30元一斤了,千里香吃个小馄饨都要花十几块,宋嬷嬷居然说这里的猪肉便宜? 这是什么天降聚宝盆啊!旬玙一瞬间觉得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正是,那猪一年到头养不了多少肉,到了出栏的时候,一头只得百八十斤,实在是卖不了多少钱。”旬玙虽小,但名下已有不少独属于她的庄子,现今都由宋嬷嬷管着,是以宋嬷嬷对石头庄上的情况十分了解。 等她学了管家,那这些账本都得由她自己看了。 旬玙惊讶道:“才百八十斤吗?”她记得现代的猪得有两百斤,这重量直接减一半是什么情况? 是吃的不好吗?不,不对,猪可是吃什么都长肉的,那是住的不好?这也不可能呀,猪又不会有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旬玙灵光一闪,现代的猪好像除了种猪都是要阉了的,她好像曾经在《致富经》上看到过这个说法。 旬玙长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向宋嬷嬷求证,她准备去找些杂书来看看,也好给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打个掩护。 毕竟神仙这个幌子,总不可能一直用下去,她得给自己以后又说漏嘴留个退路,不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四章 书房 姜夫人端着杯茶,用茶盖轻轻拨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吹了吹气,然后轻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中,她不由得的喟叹了一声,觉得身体都仿佛暖和了起来。 “姑娘最近在做什么。”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管事服的中年男子,他双手叠放在身前,恭敬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姑娘前几日派了人过来,说腾了间屋子,要修整成书房。” “哦?她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姜夫人眉毛一挑,觉得新奇。 管事想了下该怎么开口,姜夫人看他那为难的样子,问道:“怎么?” “回夫人,小的观姑娘那要求,修的不像是个书房,像是个……”管事支支吾吾了半晌,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 姜夫人不悦地把杯子放下,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叫管事心也随着咯噔了一下。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管事一下跪在地上:“夫、夫人息怒,实在是小的从没见过姑娘这般的要求,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禀啊!” 姜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见她更加不悦,连忙接话对那管事说:“那你就把姑娘的要求一一说来,说清楚说明白了!” “是是!”管事连连点头称是。 . 他回想了一下,确定了该从哪儿说起,就开始给姜夫人打小报告了。 几天前,石头庄的刘老三来给旬玙汇报了牙刷的制作进程,旬玙当时便触发了支线任务——猪肉的八百种吃法。 但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知道猪的养殖方法呢? 为了让她后面要提出的家猪养殖方法改进条例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旬玙决定大量收集市面上的一些杂书回来,就假装自己是看了这些书才想出来的。 可是读书是个累活啊,在现代的时候长期低头读书都能得颈椎病、近视眼等等一系列的毛病,更别说古代的条件了。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再次变成一个离了眼镜,世界便与我有了隔阂的近视宝宝,也为了让自己看书的时候能舒服点,旬玙就叫了银绣她们专门理 出一件朝南的空屋子,打算按照现代的书屋做个专门的书房出来。 . 这下可好,自打有了这个念头,旬玙从前逛书店被种草的装修风格就占据了她全部的脑容量了。 她扒着自己临时书房里的大书桌,在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要一个顶天立地大书柜,一个可以登高拿书的梯柜,书桌要放在另一头,不能放在书柜前面,那边她要放一个懒人沙发! 嘶,不对,这年头应该做不出懒人沙发,里面的填充海绵还没做出来呢,旬玙想了一下,那就放一个摇椅! 把纸上的懒人沙发四个字划掉,写上了摇摇椅。想了想她又再加了两笔,要配上软软的垫子和靠背。 摇椅得配上一个配套高的小茶几,用来放瓜果茶水。 那这样还得定制一套茶具和托盘,不然茶几上可能放不下,茶几下面再加个搁板,几个桌腿中间打上竖栏杆,这样就可以把正在看的书随手塞进去,下次再要看就可以直接躺在摇椅上,随手一抽即可,不用去书架上找。 如此这般,旬玙在脑海中一点一滴的完善着自己的书房设计,又把自己的计划写满了好几张纸,最后定下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想感叹一句。 神仙日子啊! . 就是为难了管家和工匠,他们从未见过旬玙这样的要求,也想象不出她要的效果,每天都只能战战兢兢地干活,按图索骥地打书柜,装茶几,生怕旬玙最后验收的时候一个不满意,就要狠狠处罚他们。 毕竟府上谁不知道,二姑娘极受国公爷和夫人的疼爱,要是一个不小心惹了她不高兴,说不定不等姑娘处罚,姜夫人就第一个饶不了他们,定会卖了他们替姑娘出气! 旬玙是不知道她自己的风评的,要是知道她肯定要气,谁传的风言风语啊!她什么时候狠狠惩罚过别人了?哪怕是刚穿过来失忆的那两年她都没有过!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匠人们的行动力又一次超出了旬玙的想象。 不过七日,银绣就回来禀告她,说书房已经全部修整完了,这可把旬玙惊喜坏了。 她跑去查收新书房,一进门就被那顶天立地的书柜给征服了:“哇!” 看她这幅高兴的模样, 银绣也眼带笑意地问她:“姑娘喜欢吗?” “太喜欢了!”这也太惊喜了,这完全就是她想象中的书柜啊! 旬玙走进了去仔仔细细的看那面书柜,她好奇地回头问银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些日子我从未见到有外人进琅玕轩啊?” 银绣说:“姑娘忘了?前日姑娘去夫人那儿呆了一天,这书柜正是在那时候打上的。” . 原来为了避免惊扰到主家,工匠们连夜赶工,按照国公府管家给的尺寸,先打了书架的各个部件,然后趁着旬玙不在院子里的时候,带着这些部件去了琅玕轩,对着旬玙事先规划的那面墙再仔细测量尺寸。 因着怕提前打短了木板,到时候不好加长,因此那些部件大多都是稍稍长了半寸,然后实地对着墙的尺寸再锯短。 十几个工匠一起上,流水线一般的作业,赶在一天之内就把顶天立地书架给打上了墙。 宋嬷嬷那天没有跟着旬玙一起去主院,就是在院子里盯着这些工匠干活。 不仅如此,可能是因为宋嬷嬷监工的压迫力太强,工匠甚至都来得及把书架给刷了遍桐油,防水防火。 第二日的时候,那些早已打造好,雕刻好花样的书桌、摇椅这些家具,也都交给了管家,让府内的下人们抬进了琅玕轩里。 这才有了旬玙今天的惊喜。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怎么也得过个大半月的才能好呢。”因着这个想法,旬玙早就把装修书房,和搜集杂书这两件事分开来办了。 书房装修需要时间,若是等到装修完她再看书,时间上就来不及了。因此旬玙一早就叫玉琴去给她搜罗些杂书闲书,她好先看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五章 冬至 自从书房装修完之后,旬玙就真的找到了看书的乐趣,没事就让玉琴她们给她搬个火盆放进书房里,然后呆在里面不出来。 整个人窝进摇椅里,手上拿着本话本,旁边就是茶水果子,吃一口果子翻一页书。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暖意融融。 啊,惬意~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旬玙就碰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情况。 . 十一月十八,冬至。 冬至如大年,需祭祖、宴饮,京城这还有吃饺子的习俗。 一大早旬玙就被银绣叫了起来:“姑娘,醒醒,该起了。” “唔……什么时辰了。”旬玙蒙着被子,喉咙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嘤咛,含糊的问道。 银绣轻声说道:“回姑娘,卯时正了。” 旬玙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换算时间,十二时辰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子时是12点到2点。 不、不对,这个是误区来着,旬玙在脑子里自言自语,子时是晚上11点到凌晨1点。 那卯时是……凌晨5点?! “昂~~!!”她发出了不情愿地声音,凌晨5点啊,还是冬天的凌晨,这是要她命啊。这两年冬天她就没有早起过,天天都睡到自然醒的。 就连她做社畜的时候都没有凌晨5点起过,这太折磨人了! 银绣听到她这声,笑了下道:“姑娘别撒娇了,快快起来梳洗,不然赶不上出发的时辰了。” 被子里的旬玙没有动静,但银绣知道她听见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被子底下有个人在打拳似的翻来覆去。 旬玙气恼地在被子里不停的蹬腿,把床单都蹬的乱七八糟的,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因为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使得那招“被子拳”的缘故,她的头发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有好些都脱离地心引力向上竖起了。 银绣早就把她的衣裳拿了过来,见她突然掀被而起,连忙把手上的衣服抖开给她披在身上。 “姑娘!都说了多少回了,不可这样一下子掀被而起,容易着凉!”银绣略带责备地说:“姑娘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旬玙直接把手伸进衣袖里:“知道了知道了,下 次不会了!” 她一点都没有想要反省的意思:“再说了屋里都烧了那么多炭盆,它们可不是吃素的。” “那也不行!”银绣强调:“屋里还开着窗缝呢,外头的凉风还是会进来的,万一吹着姑娘了呢?姑娘是不是忘了前两年的高烧了?”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旬玙这种人。 道理她都是懂得,而且她是个特别怕冷的人,平时哪怕是在太阳出来之后起床,都会觉得屋子里冷。 但今天实在是起得太早了,旬玙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起床气,做事全凭心里那股火气,不然就她那怕冷的样子,肯定会选择在被子里穿衣服。 . “好好好,我知道了,快给我更衣。你不是说再不起就来不及了吗?”旬玙讨饶道。 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的确怕赶不及出发的时辰,银绣就只能先快手快脚的给旬玙更衣梳妆。 旬玙嚼着嘴里的柳枝条,含含糊糊地说:“也不知道刘老三他们研究出来没有。” 银绣在给她绞帕子:“前两天听锦钏说,石头庄那边有人来报过了,说是有了点眉目。” 考虑到自己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轮流值班的,怕一会儿换一个人接手会乱,所以旬玙把锦钏专门派去跟进牙刷的事儿,这段时间就不用再跟在旬玙身边侍候了。 也免得锦钏除了伺候她之外,还得抽时间一会儿管厨房、一会儿管牙刷,休息时间都不够了。 “真的吗?”旬玙含了口漱口水,咕嘟咕嘟的漱了下口,然后吐掉。 银绣把帕子递给她,说道:“真的,就前儿的事。” 旬玙把热乎乎的帕子贴到脸上,啊舒服~热气敷上她的小脸蛋,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拉可太吼了。”她的声音透过帕子都显得有些失真。 “姑娘怎么就对这牙刷这么念念不忘呢。”银绣笑她。 猛汉抹脸地用帕子上下搓了两把,旬玙把帕子递给了银绣:“你不懂,我有预感,这可是个摇钱树。” “希望我能有个正月大礼。” …… 京城这边的习俗,冬至祭祖不可涂脂抹粉,穿着要素净,不可杀生也不可先于祖先用膳。 因此冬至这天,都是不能吃早饭的。 蓟国公府的正门 口停着好几辆马车,蓟国公跟姜夫人站在大门口,看着下人们做最后的确认。 “人都到齐了吗?”蓟国公问管家。 管家的手上正提着盏灯笼,他刚从后面点完人头回来,听见蓟国公问,立时便能回答:“回国公爷,都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没成想蓟国公听了这话,反倒惊奇无比:“玙儿也到了?” 管家回答:“是,二姑娘也到了,都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这倒是稀奇了,往年她可是压着线到的。”蓟国公奇到。 这就不得不提到他们要去祭祖的地方了,蓟国公的父辈是跟着先皇打江山的人,开国后他们一帮子大功臣都被葬在了护国寺旁边的墓里,灵位配享太庙。 算下来其实离京里不远,所以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卯时三刻才起,辰时一刻才出发的。 像卯时正就起的,也就蓟国公一家,这纯属是因为从前每次祭祖,旬玙都赖床赖到掐点才到,再加上她动作还慢,有次差点错过了祭祀的吉时。 之后蓟国公就干脆提前叫起,免得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所以说,旬玙这么早起床,纯属是她自己造成的,还连累了家里其他人陪着早起。 . 既然人都到齐了,蓟国公干脆就叫出发了,早点到也挺好,还能在护国寺上柱香。 旬玙坐在马车上,撩起一点点车帘向外看,朱雀大街通往城外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寻常早上会出来的早餐摊子今天早上也都歇业了,看起来大家都是去准备冬至祭祖了。 除了每辆马车头都会挂着的两盏灯笼,也只剩两边店家给巡逻的人点的灯笼能照亮点地方。 “银绣。”玉琴今天看家,旬玙只带了宋嬷嬷和跟银绣。此时她叫了声银绣的名字,然后有点懵懵地说:“你见过凌晨5点的安阳城吗?我见过了。” 银绣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疑惑地发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旬玙放下车帘,把脖子往披风的毛领子里缩了缩:“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这就是凌晨早起的感觉吗?爱了爱了。(bushi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六章 祭祖 下马车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好叫下人们提着灯笼在他们周围照路。 旬玙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要是有人远远的看见他们,一定会吓一跳,但凡这灯笼不是橙红色的烛火,那就真跟半夜撞见百鬼夜行了一样。 考虑到今天是冬至,这种话不好说出口,旬玙也就只在心里腹诽了两句。 走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走到了他们家老公爷老夫人的墓前。 下人们把祭祖的元宝蜡烛,还有供品都一一摆上。祭祖有规矩,先男后女,先嫡后庶。 在蓟国公夫妇跪拜完之后,旬樑作为下任继承人,跟着跪在了正对墓碑的软垫上,对着老公爷夫妇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就是旬玙,她按照蓟国公说的,在墓碑偏右的位置跪了下来,烧了香磕了头。 蓟国公其他的庶子庶女,则是在偏左的位置跪下磕头。 . 旬玙心说这规矩还真是够细节的,长男为先就由旬樑先去,以右为尊,所以她这个嫡出在右行礼,其他庶出在左。 就是有点太偏右了,旬玙一抬头看到的不是自己家爷爷奶奶的墓碑,反而是后面那排一座空墓碑。 这还好是空的,不然跪的是自家先人还是别家先人那可就说不好了。 祭完祖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已经有光线,依稀能看到路面。 “娘,接下来我们干嘛去呀?”旬玙抱着暖手炉,缩着脖子跟在姜夫人身边。 姜夫人说:“我们去护国寺用素斋。” “素斋?”旬玙的脑子里浮现出了现代那些著名寺庙里的素斋,什么素鲍、素肉、御味卷果,想想就觉得期待值满了。 旬玙追问:“那护国寺的素斋好不好吃呀?” “好吃!”姜夫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小贪嘴,怎么净想着吃?” “这怎么能说我贪嘴呢!女儿早上可是饿了一个早晨了!”旬玙皱皱鼻子说道。 姜夫人一听,关切地问道:“怎么没吃早膳呢,那不是饿坏了?” 旬玙摇摇头:“也还好,是有点饿,但还能忍 ,毕竟要祭祖吗,女儿还是懂事儿的。” 姜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说:“可怜我们玙儿了,下回可不能这样了,饿了还是要吃,祭祖每年都有,你要是饿坏了那可就不值当了。” . 又来了,旬玙心里一沉,姜夫人又在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让她做些不合礼教的事情。 能出动全家的祭祖不是件小事,民间甚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若是连冬至祭祖她都不放在心上,那穿出去可就不仅仅是骄纵这么简单的评价了。 不忠不孝,严重点甚至能上升到家风败坏。 旬玙发现了,她娘这不是只对她有恶意,而是对他们全家都有恶意啊。莫不是她想错了,其实得罪她娘的是她爹,而不是丞相府? 刚才旬玙跟姜夫人凑在一起说话,周围的仆人都自觉地离远了些,确保了一个能为她们照路却又不会听到她们对话的距离。 再加上姜夫人说话声音很小,只能让她听到,在别人听来只有模模糊糊地只言片语。 在这样的情况下,姜夫人才毫无顾忌地跟她说这些话,这说明在姜夫人心中旬玙还没有对自己的教育起疑,还是信任自己这个娘的。 旬玙不想在这种时候打破那层窗户纸,只能顺着说下去:“还是娘亲心疼玙儿~那玙儿也一定不能给娘亲丢脸!不就是晚点吃早膳吗,玙儿可以的!” “好好好,我的玙儿最是乖巧了。”姜夫人笑的眯起眼夸她,半点都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 令旬玙没想到的是,他们即便是到了护国寺,一时半会儿的也吃不上素斋。 接待的僧人对他们说:“阿弥陀佛,今日来了不少人家,寺中人手一时有些紧张,素斋还得等上一会儿,施主可以先去赏玩一番,待好了贫僧自会去找施主的。” 旬玙顿时如遭雷劈,她快饿到走不动路了,竟然还得等。 但是护国寺地位不一般,素斋一向卖的也好,来之前蓟国公和姜夫人也只是抱着,今天来的早,有可能不用等就能吃上的想法,试图碰碰运气来的。 先下说要等那也在他们的预期之中,因此也没有多做纠缠:“多谢小师傅,那我等先去前头上柱香,不知现在可有人在?” 那僧人摇摇头:“ 前头上香的施主刚巧离开,现下殿内还无他人进入。” “那便有劳小师傅了。” 平时上香蓟国公是不会要求包场的,但是冬至不一样,冬至上香除了是给神佛,还是一并烧给先祖的,若是跟别人一起上,蓟国公总觉得像是给别人家的先祖也上了香一样。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穿越的,刚踏进大雄宝殿的时候,旬玙就觉得心头一震,像是被什么震撼了一下。 她抬头看见殿中央那座高大的本师佛像,突然像是感悟了什么,但再一细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感悟。 跟着蓟国公和姜夫人,旬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祈福,却又不知道该求什么。 求她的牙刷生意顺利吗?总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当,但是对她而言唯一的大事,她却不相信佛祖能帮她办到。 旬玙想回家,不是蓟国公府,而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家。 那里有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可爱的小侄子,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睁开眼再看到佛像的时候,旬玙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相信起了虚无缥缈的神佛。 她向两边看了看,蓟国公和姜夫人他们还在虔诚祈福,于是就没有惊动他们,悄悄地起身走出了正殿。 深深吸了一口气,护国寺所在的位置是京郊一座山上,空气清新,吸进肺里再吐出来,只觉得刚才心中的烦恼也一并被吐出去了。 “小施主,可要来解一卦?”旬玙转头看去,一个胡子苍白的老和尚,坐在旁边的解签摊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七章 长明灯 旬玙笑道:“大和尚,你瞧我这两手空空的,像是在里面求过签的样子吗?” 那老和尚也不恼,摇摇头笑说:“非也非也,小施主手上无签心中也无签吗?” 明知他说的是求签的签,但旬玙不知为何脑子里跳出的,却是牵挂的牵。 “那大师,你要如何算我心中这挂签?”旬玙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的坐到了老和尚摊位前的座椅上。 老和尚慈眉善目,没有对她这口嫌体直的行为不依不饶,而是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了旬玙的面前,轻轻一摊手,示意她可以取用:“小施主,不妨写下你心中的那挂签,不需多,只要你现在所想的那个字。” 旬玙迟疑了下,拿起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个“牵”字。 这可能是她写的最好的一个字了,要是让宋嬷嬷她们看到,指定不相信是旬玙写的出来的,毕竟她那张“牙刷计划书”带给她们的冲击,还留有余韵呢。 . 老和尚拿过那张纸,看到牵字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施主这字,老衲也无需问所求为何了。” 他放下书中的纸,看着旬玙认真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若已无回头之路,便只能向前看去,殊不知去处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呢?” 老和尚见对面的小姑娘低着头,轻轻摇头:“可为什么是我。”声音里竟带着些微的哭腔。 他知道这孩子心里不安,说道:“我佛教一派有一因果轮回说,不知小施主可曾听过?” 旬玙点点头:“略有耳闻。” “阿弥陀佛,世间诸多生灵皆有来处去处,小施主又怎知不是你过奈何桥时,未喝那孟婆汤呢?” 老和尚的话玄而又玄,旬玙却若有所思。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穿书了,但如果她只是死了之后正常走流程投胎转世呢?所谓的想起前世,也许只是她喝的孟婆汤失效了。 不得不说,虽然这么说有点扯,但的确让她有点释怀。 她只不过是刚好这辈子投胎到了一本书里世界,就像一些仙侠小说里说的小世界那样。 . “我好像有些懂了。”旬玙睁着红红的眼眶说:“多 谢大师开解。” 老和尚摇摇头:“老衲未曾开解小施主什么,老和尚只是说了些忽悠人的怪话,想从小施主荷包中骗出些香油钱罢喽。” 旬玙被他的话逗得破涕而笑:“那小施主怎么能不慷慨解囊?”说着,她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小荷包,拿出里面所有的银子铜板,一股脑儿堆在了桌上,推给老和尚。 “老和尚能不能替小施主将这些俗物,换成供品呢?” “那老和尚就替小施主将这些香油钱,换成长明灯。” 旬玙出门一直都会带着银绣她们,银钱就都是放在身边侍女身上,她自己最多拿些碎银,以免临时起意想买些什么。 因此她随身的小荷包里,其实没几个钱,但刚才在路上,旬玙听姜夫人提过一嘴护国寺的长明灯,她记得姜夫人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护国寺啊,是圣上亲笔御赐的名字,先皇和开国功勋的供奉,皆由护国寺主持。但他最出名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护国寺的长明灯。”姜夫人说。 “护国寺的长明灯与其他寺庙不同,可供亡者也可供生者,加之圣上也在护国寺捐了长明灯,这也就成了护国寺的招牌。便是我们这般的人家,想要供一盏灯那也得看机缘,寻常人家想在护国寺供灯那更是难上加难。” 旬玙好奇:“花钱也不行吗?百两银换一盏灯也不行?” 姜夫人笑她:“一盏灯本也就要百十两,但除此之外还得看寺中主持是否同意,若是主持说你与佛有缘,那你才得了花钱供灯的资格。” 旬玙咂舌:“这么难得呀。” “是啊。”姜夫人话锋一转,“不过若是我的玙儿想要,那娘不管花多少功夫,都会想办法给玙儿点一盏的,玙儿要吗?” 旬玙赶忙摇头:“不了不了,这灯点着委实麻烦,玙儿不要了。” 姜夫人抚摸着旬玙的脑袋,慈爱地说:“不怕,我们玙儿身份尊贵,想要什么自有别人去办,只要是玙儿想要的,就没什么是不能要的。” . 没想到,用不着姜夫人“不择手段”的给她农灯,她自己就要搞到了。 旬玙有点傻,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憨憨地问:“不是说护国寺的长明灯很贵吗?我这点钱应 该不够,是不是还要补点儿啊?” 老和尚哈哈笑了起来:“这长明灯说到底不过是一盏灯罢了,最多是要人看护花了点功夫,实则不值当什么钱。” “那、那它点灯为什么还要那么贵呢?”旬玙傻眼。 老和尚俏皮地对着旬玙眨了眨眼:“自然是为了给寺里多点香油钱啦。” 旬玙没想到这么出名的佛寺里,这么一个看起来超尘脱俗、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的老和尚,开口居然说出来这么市侩红尘的话。 “小施主是不是觉得老和尚颇有种沽名钓誉之感?”老和尚看旬玙那副震惊傻眼,满眼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和尚的样子,笑的更是开心了。 “老和尚虽修的是佛,但生而为人。求得是去往西方极乐,但活的却还是红尘。是凡人就要吃喝拉撒,这些都离不开阿堵物。” 说道这里,老和尚摸了把自己的白胡子:“况且来这儿求灯的,多是冲着皇家的名气而来的。不然对真正的信徒来说只要心诚,燃灯上哪家寺庙都是一样的。而那些求名的人,要么是权贵世家,要么是富豪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若是叫他们用钱换名、换个心安,他们怕是求之不得。既如此,老和尚何不多收点,叫他们更安心点呢?” 好家伙,旬玙咂舌,不愧是大师啊,看的还真是明白.求灯的人求的不是灯,而是心安。这盏灯卖的越贵,他们的心就越定。 这不就是现代人便宜没好货的心态吗? 果然是人老成精,这老和尚不一般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八章 初见(二更) “哎哟哟。”老和尚故作惊慌的说,“老和尚居然被小施主套出了寺中机密,这下要声名扫地咯。” 旬玙看出来他在逗她了,配合到:“哼,既然被本姑娘抓住了你的把柄,那就识相点满足我的条件。” “哦,那姑娘的条件是?” 静了一会儿,旬玙说:“能让我点两盏吗?” 老和尚笑答:“自然可以,小施主要供给谁?” 旬玙说:“一盏写我爹娘的名字,另一盏……”她想写上前世父母家人的名字,但又怕被人看到。最终只是静默了一会儿,说;“另一盏什么都不用写。” 老和尚没有问她为什么点空灯,只是利落的点头:“可以。” “多谢大师。” . 跟老和尚道了别,旬玙回头看了看殿内,发现蓟国公他们正在一个个的上香摇签,估摸着还得好一会儿,就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跑去旁边逛了逛。 考虑到她爹娘有可能一会儿就出来了,也就没有走的太远,只是顺着大殿后的小路,往前走了一点。 护国寺不愧是佛门圣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像是听多了梵音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禅意。 走在小路上,旬玙眼前是被白雪覆盖的草木,鼻间嗅到的是清冷的气息,就像是长年冰封的雪山上长出的树木一样。 透着股说不出的宁静。 只不过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物的摩擦声又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听着离她不像太远,旬玙想这万一要是贼人,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打不过,还是赶紧跑,于是拔腿就往回走。 谁知道她越往回头路走,那声音就离她越近,好嘛,这是跟她一条路从她屁股后头来的呀。 事实证明,如果有些事是注定要发生的,那么哪怕你小心谨慎且熟知各种小说套路,那也是躲不掉的。 . 来人已经近在咫尺,女子的娇笑声好像就在前面的转角处,他们只要转个弯就能看见站在小路正中间的旬玙。 旬玙一急,赶紧窜进一旁的草丛里躲了起来,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今天为了祭祖,她穿了身白衣裳, 披的斗篷也是银狐裘披风,在雪里还真不太显眼。 来人的速度比旬玙想的还快,几乎她刚躲起来,对方就已经转过了弯来。 直到这个时候,旬玙才确认来的不是什么小贼,她刚才听到的女子娇笑声也不是什么幻听。 耳边除了女子娇俏撒娇的笑声,还有男子流里流气的调笑声。 “讨厌~这儿可是佛门圣地呢~”那女子虽像是在拒绝,但这语气倒不如说是欲拒还迎。 果然那男子顺势说道:“那不是更刺激?”然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哎呀~”女子似是被吓了一跳,咯咯地笑了起来。 . 旬玙简直没耳听,比亲眼见到更烦人就是亲耳听到了。旬玙是背对着小路躲在树后的,她看不见那两个人具体行为,但是她的脑补功力又很强,分分钟都能在脑内构造一个世界的那种。 导致的结果就是,旬玙听着那两个人的动静,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两个无脸人在调情。 一会儿是女无脸人衣衫不整的咯咯娇笑,一会儿又是男无脸人揽着女无脸人的腰把她抱进怀里。 正当旬玙尴尬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时候,她听见那两人的动静竟然又靠她近了点,像是往她这的草丛来了。 旬玙:不会!?大冬天的打野战吗!? 她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旁边真的是躲无可躲了,怎么还不放过她呀! . 眼瞅着马上就要被那对没节操的狗男女发现了,旬玙突然被人握住了右手捂住了嘴,拉到了一边去。 “嘘,先别说话。”是一个清亮的男声,听着年纪不大像是还没经过变声期的样子。 旬玙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转,他们现在是在两颗大树的中间,旁边还有许多低矮的灌木将这片空间围了起来,不走近看还真看不出这里有个空地,所以如果有人蹲下来藏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那两个人的声音向着他们这里来了,旬玙连忙弯下腰苟住,还顺便扯了一下后面那人的衣摆,示意他也低下身子。 那人似乎没想到旬玙这么接受良好,愣了一下才顺着她的力气低下身。 那对狗男女停在了不远处,旬玙从草木和雪堆的间隙中看到了他们的脚,预估了一下距离。 旬玙:……好家伙,刚好停在她刚才藏的地方。 “哎哟,冤家你慢点~都把奴家给亲疼了。”那女人嗔到。 男人反而似乎大力地亲了女人好几下,旬玙都听到“啵啵啵”的声响,他那公鸭嗓笑起来跟鸭子似的:“都怪宛儿生的太好,叫我爱不释手啊。” 旬玙:糙……老子才十岁,为什么要逼我听这些? . 那边一会儿女的来一句“哎哟哟,痒~”男的来一句“这小腰真细,让我亲一个”的,旬玙都替他们脸红! 正当旬玙心塞的想,老娘不会真的要跟一个连脸都没见过的陌生小男孩一起听两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狗男女的活春宫?!的时候,女人突然来了一句:“嘶……好冷啊。” 她撒娇道:“咱们去屋里,宛儿好冷啊。” 旬玙:呵,你们还知道现在是冬天呢?前面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尊重季节。 男人估计也有点冷,顺势就答应了,两个人勾勾缠缠地走了。 旬玙跟另一个男生不约而同的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了,才动动蹲麻了的脚站了起来。 直到此时,旬玙才看见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长得什么样。 果然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也就比她大一点,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透过反光能隐约看见衣服上用银色丝线绣的云纹,外面则披了件白色的狐裘披风。 看起来也是来祭祖的,旬玙心道,怪不得他藏的那样好,感情跟她一样穿了白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旬玙等了一会儿,感觉对方不准备开口的样子,就率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 “方才多谢公子。”旬玙行了一个屈膝礼,以表谢意。 对方回她一个揖礼道:“不敢当姑娘这声谢,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旬玙回说:“公子不必挂怀,原也并非公子之过。” 对方说:“多谢姑娘体谅。” 两个人遵循社交礼仪尬聊了两句,就又都不说话了。 然后又是旬玙先开口:“那……时候不早了,怕是家人找我该急了,小女子就先行一步了。” 对方点点头:“姑娘若是要回正殿,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到了。” 这是以为旬玙不认识路,是不小心迷路才走到这儿的。旬玙听对方这般说,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点笑,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只回答说:“多谢公子,这是帮了我大忙了。” 维维茶奶说 晚上8点还有一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九章 谎(三更) 旬玙转身就直接走了,等她回了大殿,果然府上的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原本等在另一边的银绣她们都来了,看到她的那一刻,不管发生什么都一直很淡定的银绣都快哭了。 “姑娘你去哪儿了!府上的人怎么都找不到你,奴婢们都要急死了!” 旬玙连忙安抚她:“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我就在后面随意走了走,不小心迷路了,这才到现在才回来的。” 银绣语带哭腔:“那你下次不管去哪儿都得喊上我们!” 旬玙想,这看来是真的急了,一向重规矩的银绣居然连称呼什么的都不管了。 “行行行,我保证下次不管去哪儿都先喊上你们陪我!” 银绣这才满意,她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对旬玙说:“姑娘快去见了国公爷和夫人,二位都快急疯了。” “我现在就去,那你也别哭了哦。”旬玙嘱咐道:“顺便去告诉宋嬷嬷我回来了。” 见银绣答应了,旬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去见了蓟国公和姜夫人。 . 踏进门的那一刻,旬玙就知道情况要遭,屋内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她一眼就看到沉着脸坐在上座的蓟国公和姜夫人。 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所有人都站着,包括旬樑他们,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余光瞥见门口有人进来,旬樑微微地转了点头看过去,发现果然是旬玙,便立刻给她使了个眼色。 旬玙看见旬樑眼珠子微微地往蓟国公的方向瞥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说明这次是她爹更生气。 她老老实实地走进去,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说:“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 要是平时,蓟国公肯定早就说地上凉,让她赶紧起来了,这次反而是叫身边的小厮先去拿个垫子来。 旬玙:完了,这是叫她跪着回话的意思啊。 果然,那小厮拿垫子的速度快极了,明显就是早有准备。 见旬玙把厚厚的垫子垫在膝盖下,乖乖巧巧地跪在那里,蓟国公这才开口发难:“咱们的二姑娘还知道回来啊,这是去哪儿逍遥了?” 旬玙听这语气,就知道她爹是真的生气了,但 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爹解释这不能怪她。 想想,她如果告诉她爹是因为路上碰到一对狗男女席天慕地的幽会,她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 现世的儿童性教育都还有很大的争议,许多家长都谈性色变,造成种花家的孩子性教育启蒙匮乏。 换到现在这个古代的环境下,就显得更加的苛刻了,尤其是对女孩。往往都是到了女孩出嫁的前一天,才会由母亲偷偷摸摸地给一本小册子,权作启蒙了。 而旬玙现在才十岁,距离蓟国公府跟丞相府定下的出嫁年纪,还有六年之久,照理说她根本不该知道这些。 若是她现在就大咧咧地直言不讳,那恐怕明天满京城就会传出蓟国公府家风不严的名声。 那如果旬玙装懵懂,假装不知道那两个人在做什么,又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为了躲避二人晚归。 这样势必会牵扯出那个跟她躲在一起的男孩。 . 虽说安朝对于女性的约束不像明朝时期那么严苛,但旬玙跟别的女孩不一样,平时或许存在感不强,但她身上仍旧背着一桩婚约。 还是圣上御赐的婚约,她未来的夫家是丞相府嫡长孙,据说天资很是聪颖,旬玙通过跟他的书信往来,也能看出这个男孩绝非池中之物。 加上他还有一位位极人臣的爷爷,往后的仕途不可估量。 旬玙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身后的国公府、丞相府甚至是当今圣上的颜面,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严不严苛的规矩,只有应该做到的规矩。 所以她绝不可以说出自己跟一个外男单独呆在一起,还听了半场野合。 尤其是京中一直对于他们两家之间的婚事说三道四,说旬玙一个烧坏了脑子的人,就靠着蓟国公女儿的身份才能许给谢灵均。 若是今天这事穿出去,怕是流言就要更难听了。 . 别无他法,旬玙只能编个谎话。 想好这个谎该怎么说,旬玙在心里圆了遍逻辑,确定没什么大的硬伤,就装成一副鬼祟的样子,跟蓟国公说:“爹,女儿不是去逍遥了,是发现了件事儿被耽搁了。” “哦?”蓟国公一挑眉头,“什么事儿?” 旬玙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面孔: “女儿觉得是很不好的事儿,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蓟国公呵呵一笑,摆明了一副我信你的鬼话。 但旬玙不管他面上什么样,自顾自地说:“……所以女儿得悄悄地告诉爹爹,爹爹说好不好?” 蓟国公存心吊着她,故作迟疑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行。” 旬玙一骨碌从垫子上爬起来,跑到她爹的旁边,叫他附耳过来。然后蓟国公就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小丫头扒在他耳边,用稚嫩纯真的嗓音说了件一点都不纯洁的事情:“我刚才在后面看雪,碰到两个怪怪的人,他们一会儿说要亲亲,一会儿又说冷的。我怕他们是坏人,就不敢动,一直等他们走了我才跑回来的。” 蓟国公一听不由得大叫一声:“你看到他们了!?”声音整一个上升音调,引得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蓟国公自己也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清清喉咙,压低声音又问一遍:“好女儿,告诉爹爹,你是亲眼看到他们又是亲,又、又是……冷的吗?”他脑子里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他纯洁幼小的女儿,看着两个无耻之徒行那伤风败俗的事,这得是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 见她爹表情不好,旬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女儿原本是蹲在两棵大树中间看雪的,那树旁边还有好多草木,我矮矮的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他们的脚。” 蓟国公心里一松,还好还好,不是最糟的情况。他这才有心思接着问:“那你接着说。” 旬玙说:“那两个人是突然出现的,我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生怕是碰到雌雄大盗了,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贼人,但是他们说话怪怪的,还一会儿笑一会儿叫的,我就有点害怕。” 说到这里,旬玙故意捏了捏衣角,然后可怜兮兮地低头抬眼看着她爹,蓟国公顿时心疼的不行,摸摸她的脑袋道:“不怕不怕啊,玙儿最是勇敢了。” “嗯!”旬玙重重地点了下头,又接着说道:“我不敢直接跑走,怕他们发现我,就只好蹲在原地。”她娇气地说:“人家的腿都蹲麻了,才等到他们说冷走掉了。” 旬玙强调:“女儿可是等他们一走就跑回来了 ,半点都没有耽搁的。”所以真的不是我故意滞留在外啊爹!您明鉴呐! . 其实到这个时候,蓟国公已经不生气了,非但不生气还有点心疼自家受惊的闺女儿。 他听到旬玙可怜兮兮的诉苦,连忙安慰到:“我们玙儿受苦了,这是无妄之灾啊,是爹爹错怪玙儿了,爹爹不好。” 蓟国公讨好地笑道:“玙儿一早上都没吃东西,饿坏了?走走走,爹爹带你去吃素斋,刚好你回来前不久有僧人来禀素斋宴做好了,咱们去吃好不好啊?” 旬玙撅着小嘴说:“那招牌菜,玙儿要吃两份!” “好好好,爹爹那份给你,保管让玙儿吃到两份。”父女俩就这么冰释前嫌,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去了。 留下满屋子人目瞪口呆,不知道旬玙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让蓟国公瞬间消气。 姜夫人看着他们父女先行一步,也起身整了整衣摆,说:“都别愣着了,跟上去用膳。” 众人回神,一起回到:“是。”接着跟着姜夫人的身后,一起去了膳堂。 旬樑落后姜夫人几步,想着刚才的事,心里也好奇的紧,他心说父亲虽不大爱发火,但若是真生气了,那也是让人害怕的,刚才却在一瞬间转变了态度,不知道二妹是怎么做到的? 正想的出神,身边凑近了一个人,对他嘀嘀咕咕的:“大哥哥,父亲这也太偏心了?二姐姐无故失踪,让咱们这么多人着急上火的,父亲竟然都没有责骂她,就这么轻轻揭过了,母亲更是说都没说她一句。上次二姐姐砸了你的歙砚,你不过是去找二姐姐要个说法,母亲都说你了呢。” 旬樑转眼一看,是他们家老三,春华园妾室所生的旬楠。他瞥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若是二妹有错,父亲不会姑息。如今就此作罢自是说明二妹无错,既如此母亲又为何要说她?” 旬楠一噎,不知该如何接话,旬樑也不等他开口,便接着说道:“好了,走快点,别让父亲和母亲久等。” 然后他自顾自地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姜夫人的步伐,只留下旬楠在他背后目光愤愤地看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章 生病 等了一早上,旬玙总算是把这护国寺的素宴吃到嘴了,暖暖的第一口粥入胃的时候,她没忍住发出一声感叹了:“啊~”舒服。 果然冬天早上就应该喝热乎乎的东西。 护国寺的饭菜名副其实,果真没有让她失望,旬玙吃着他们最出名的素火腿,感觉满足的不行。 虽说冬天了蔬菜稀有,素宴的价格也比夏天贵了些许,但量却是一分未少,实打实的扎实。 旬玙连自己的那份都要吃不下了,更别说再吃第二份了,于是蓟国公原本说好要把自己那份给旬玙的话,也就作罢了。 . 这个早晨虽然过得有点坎坷曲折,但好歹没有白跑一趟,这顿热乎乎的美味也算是抚慰了旬玙的小心灵。 用过饭之后,他们全家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临走前,蓟国公身边最得力的小厮米宿跑过来,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蓟国公当时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着脸。 …… 当晚,宋嬷嬷病了,这场病来势汹汹,让宋嬷嬷一下子就倒下了。 旬玙听说,早上宋嬷嬷刚听闻她不见的时候,当即就有些站不住,本还强撑着要跟众人一起找,但随着时间过去,众人一直没有找到旬玙的身影,宋嬷嬷就越发的焦虑,好不容易旬玙回来了,她这才放下了心。 可能就是因为早上这场风波,宋嬷嬷年纪又大了,天寒地冻的找了那么久,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立马就撑不住了。 如果说早上答应银绣以后去哪儿都带上她们只是随口敷衍两句,那当旬玙听说宋嬷嬷病了的时候,她是真心的感觉到愧疚,并且发誓再也不要一声不吭地独自行动了。 旬玙担心的不行,甚至想要亲自照顾宋嬷嬷,但被银绣拦住了。 银绣说:“姑娘千金之体,怎可亲自照顾嬷嬷?”她把旬玙按在座椅上,“更何况姑娘体弱,万一照顾着反被过了病气,这算怎么回事?” 她叫来了一直在忙牙刷之事的锦钏,让她替了自己,然后对旬玙说:“奴婢亲自去照顾宋嬷嬷,姑娘可能放心了 ?”银绣接着又转向锦钏:“锦钏,今儿你替我一晚,回头我还你。” 锦钏点点头,接过银绣手上的活,继续替旬玙卸下钗环,服侍她安寝。 银绣办事,旬玙一向是放心的,哪怕心中对她有疑,但银绣的业务能力一直很强并且发挥稳定,现在她说亲自去照顾宋嬷嬷,旬玙也就放弃了自己去的念头。 旬玙叮嘱了两句:“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累过头了抵抗力会下降,更容易生病的。” 虽然听不懂抵抗力是什么,但银绣明白旬玙的意思,她点点头应了,走之前又对锦钏嘱咐了句:“好好照顾姑娘。”便去了宋嬷嬷那边。 …… 宋嬷嬷到底是上年纪了,病了之后睡梦中仍是不安稳,银绣喂她喝了汤药,又守着她到了半夜,宋嬷嬷这才迷迷糊糊地沉眠过去,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看着宋嬷嬷睡得沉了,银绣这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出了房门。 深夜,所有人都睡了,银绣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她走到院门,在拱门右手边的灯台上抠下了台柱上雕刻的第二个纹饰,后面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孔洞,她放进去一个密封的信筒,样式像是寻常绑在信鸽腿上的那种。 而后她又悄悄的把东西恢复成原样,确定一切如常之后,快速的回了宋嬷嬷的房间。 在她身后,铺满了皑皑白雪的地上,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 刚进屋子,银绣就感觉到了不对,屋内人的呼吸不再是熟睡时那样轻缓,而是变得沉重。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宋嬷嬷的声音:“出去了?” 银绣垂下眼眸,手上动作没变,将门扉合上,然后镇定的转身。 宋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坐起了身靠在床头,眼睛阖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银绣没想掩藏,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出去了下。” 听她承认的痛快,宋嬷嬷竟也没有追问,反而是睁开眼睛,说了句:“我有点口渴,但身上实在没力气。” 银绣走到桌边,伸手摸了摸茶壶,壶身已经冰凉,她说:“茶水凉了,我去厨房重新拿壶热的。” 宋嬷嬷摆摆手:“不用,凉的也行。” 银绣不听:“嬷 嬷这把年岁,更得注意身体,不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嬷嬷能放心下姑娘吗?” 这话说的又直白又难听,一点都不像是银绣平时会说的话,但是宋嬷嬷却意外的被说服了,她没有再坚持,放任银绣提着茶壶出了门。 银绣回来的很快,她拿着新的茶水,给宋嬷嬷倒了一杯:“是白水没放茶叶。” 喝多了茶水,容易睡不着,这是银绣从前听旬玙嘴里念叨的,自那之后琅玕轩晚上都不太泡茶叶了,全换成了煮开的白水。 还有多喝热水,对身体好。这也是听旬玙说的。 宋嬷嬷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喝多晚上容易起夜,她身上的病还没好,更深露重频繁起夜的话,容易病上加病。 把手上的杯子交给银绣之后,宋嬷嬷在银绣的帮助下挪着虚弱的身体躺下,闭上双眼休息,银绣则给她掖了掖被角。 然后就在床边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两个人都没再提之前的事情,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一晚。 银绣的那枚信筒,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了某张桌子上,桌子的主人在看到这个特殊的信筒时,立即召人来:“送去主人那里。” 他的主人在看完了信的内容后,没说什么,只是在旬玙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两年前半夜里见到的那个影子又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 宋嬷嬷的病拖了两日才好,当她再次出现在旬玙眼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 这个年纪的小老太太本来就不容易长肉,这下可好,这一病宋嬷嬷的精神气都去了不少。旬玙看着,心里更是越发的愧疚了。 她对着宋嬷嬷嘘寒问暖,叫她好好休息,不必挂怀自己这边,宋嬷嬷则是老怀安慰。 两人着厢正说着话,锦钏来报:“石头庄来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一章 劁猪 听说石头庄来人了,旬玙第一反应是她的牙刷成了,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回来的人还是刘老三,他揣着宝一样的拿着一个还雕了花的盒子进来:“小的见过姑娘。” 旬玙像上次一样,坐在屏风后面,叫刘老三起来回话。 “是做出榫卯了吗?”旬玙问道。 刘老三连连点头:“是、是,小的们琢磨了两天就想出来了,但一开始那榫卯不能好好的困住那鬃毛,就又调整了几天,这才在前天做出了件成品。” 他举起手中的盒子说:“东西就在这,请姑娘看看。” 旬玙看了眼锦钏,锦钏会意的点头,走出屏风后,从刘老三手里拿过了那个盒子。 从锦钏手中接过,旬玙提前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打开了盒子,生怕一个没有准备又受到上次那样的法术攻击。 出乎她意料的,这次的牙刷居然没有臭味,至少她旁边的宋嬷嬷等人就没有一点反应,不像上次那样。 旬玙试探的小小呼吸了一下,发现不仅没有那股奇怪的味道了,反而还有一股清香。 看她这一连番的动作,旁边人都忍不住嘴角带笑。 锦钏解释道:“姑娘莫怕,上回刘庄头回的时候,奴婢给了他些熏香,叫他一并带回去了。” 原是锦钏早有准备,旬玙感激的看了眼锦钏,可救了本姑娘的鼻子了。 既然是没有味道了,那旬玙就能放心大胆的专心看成品了。 . 手上这只牙刷,不像现世那样的工业流水线产品多么的浑然天成,但若是不仔细看,那榫和卯之间的缝隙却也是很难看出来。 旬玙试探性的在手上刷了两下,猪鬃做成的植毛结实而富有韧性,顶端岔尖不深又有弹性,刷在手上不觉得坚硬,即便是比不上现代的牙刷,但比起咬开的柳枝毛实在是好上百倍不止。 这妥妥的成功了呀,旬玙开心的不行,连忙让宋嬷嬷几个都在手上试了一下。 原来还不知道旬玙弄这牙刷是为了什么,但毛尖刷上手的那一刻,众人都感受到了牙刷的好,不说别的,就这毛绝对不会在把自己的牙肉给刷破了。 要知道把牙刷破之 后再沾水沾牙粉,那滋味不是一句酸爽可提的,试问谁没有在那个时候咒骂过柳枝呢? “你们做的很好,锦钏赏。”旬玙高兴的叫赏。 刘老三也很开心,上次来一趟就拿了五两赏,这回出成品了,他不敢多想,但怎么着也会有六两? 更让他惊喜的还在后头呢,在锦钏给了刘老三一个荷包之后,旬玙又说:“上回我说过,你们庄子若是做出了成品,那以后就都由你们来做,只一点,牙刷的制作细节不可告于外人,否则别怪我无情,你们可能做到?” 刘老三大喜过望:“可以可以!小的替庄子上所有人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若有嘴碎的泄露秘密,不用姑娘罚,我们立刻将他沉了湖!” 旬玙:……倒也不用这么残忍。 不过看刘老三这幅样子,旬玙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比自己更加宝贝这个牙刷的做法,他们翻身可就靠着东西了。 . “对了,还有一事。”旬玙看着牙刷,就想起来了她的猪肉十八吃。 刘老三正是对旬玙感激的不行的时候,他连忙应承:“姑娘您说,小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一定为姑娘办到!” 旬玙无语:“……倒也不必,只是听说庄子上的猪长得都不算肥硕,是吗?” 刘老三一愣:“这、这是谁在姑娘面前乱说的,姑娘可千万别听他们的!咱们庄子养猪也算的上是一把好手了,每年猪出栏的时候能都有一百二十来斤呢!” 一百二十斤……我上辈子都能有这体重呢,一头猪还没我胖这合理吗?旬玙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想要迎风流泪。 看来宋嬷嬷上次说的情况是真的,这年头的猪养的不够肥,在市面上都没有排面的。 没管刘老三为他们养猪而激情辩驳的陈词,旬玙接着问道:“你们养猪的时候,有没有劁过猪?” 又是个没听过的名词,并且太过文雅,刘老三一个大老粗实在是听不懂,他傻愣愣地问道:“姑、姑娘,啥叫劁猪?” 旬玙噎了一下,这让她一个大家千金怎么解释?难道说劁猪的意思就是猪有没有做太监? . 锦钏见旬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主动接过了话茬,石头庄的事旬玙交给她全权负责,因此那些 平时随手写下的养猪计划的手稿,也一并给了锦钏,让她有时间整理一下。所以锦钏算是在场所有人当中,除了旬玙之外唯二知道劁猪意思的人了。 她一点都没有寻常姑娘的羞涩,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去势。不但公猪,母猪也是,有没有阉过?” 其余人都被惊了一下,更别说刘老三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个小姑娘这般直接的问猪有没有阉过,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没、没有。”他小小声的回道。 旬玙点点头,锦钏会意,说:“那猪仔长成之后,是否会躁动不安、不吃不睡?” 刘老三仔细回想了一下,果真如此,每当猪仔要成年的时候,就会性情暴躁不吃不喝的,更有要越过猪圈逃跑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愁的不行,成天想着怎么给猪灌吃的,不然的话前几个月好不容易养成的膘都得消下去! 这可真是神了啊,这大宅子里的小姑娘竟然这么懂猪?刘老三忙回:“是、是,是这样的!” 锦钏点头:“这正是因为猪仔未劁的缘故,虽为畜生,但猪亦会有不能静心的时候,只有劁过之后,它们才能专心吃喝长肉。” 刘老三想到了话本子里说的那些太监,不正是因为被阉了所以才总是做那些坏事吗?要是换成刘老三,能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人间仙境了! 自以为懂了,刘老三像是得了大机遇一般,追问道:“小的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但公猪还好说,母猪要咋个劁啊?” 维维茶奶说 *劁念qiao:现代的猪都是被阉过的,出栏一般能到三百斤的样子。 /这两天在大修全文,最开始增加了一段情节,所以如果有一只追更的宝宝,后面几天可能会看到类似的情节,这不是bug啊。给大家添麻烦了,鞠躬道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二章 看铺子(二更) 锦钏被他问的一愣,有点迷茫的看向旬玙,就见旬玙也是一脸茫然的回望。 旬玙:啊这,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猪要阉了,但我没有实际操作经验的呀。 不管旬玙心里有多没底,但是她一定不会表现出来,她努力给了锦钏一个坚定的眼神:问题不大,稳住! “实际操作,你们可以自己回去试试,开年我会叫人给你们送猪仔过去的。”旬玙清了清喉咙说。 刘老三说:“可、可小的们没有经验啊,可不……” 宋嬷嬷看不下去了,主动出来主持,她打断刘老三的话:“你们没有经验,姑娘就更不会有了,养猪是你等分内之事,怎么?现在倒要姑娘来替你们做事了?” 虽说宋嬷嬷这做法委实有点以势压人的意思,但此时旬玙却是充满了感激。 太好了嬷嬷,您要是不开这口,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刘老三也反应过来自己冒犯老板了,诚惶诚恐地说:“小的不敢!小的回去一定会尽心尝试,一定早日试出来!” 旬玙打了个圆场,说:“无妨,我这也只是个想法,你们可以挑一些尝试,不必全听我的。” . 送走了刘老三,旬玙长抒了一口气,这年头穿越可真不容易,光知道原理都不够了,还得知道具体的操作方式,太难为人了。 “姑娘前头看那么多杂书,就是为了这个呀?”宋嬷嬷笑道。 上回刘老三走后,旬玙叫人搜刮了许多杂书闲书,其中农书也有不少。 旬玙点头:“虽说牙刷铺子之后会叫他们供货,但牙刷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就家境好些的人家会买,买了也能用好一段时日,光靠牙刷,怕是他们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就比从前好一点。所以我想着,只有把猪给弄好了,他们才能不那么穷,过上更好的日子。” 宋嬷嬷赞道:“姑娘仁善,心里念着他们,但下回可不能做这些低贱的事儿了,有什么吩咐给底下人去做便是。” 旬玙心说,我也想啊,这不是除了我没遇到第二个穿越的吗。 面上却还是点点头:“也是我思虑不周,不过他们毕竟是我庄 子上的人,我堂堂一个国公家的女儿,手下的人过得却连一般的平头百姓都不如,那我这脸可就丢尽了。” 宋嬷嬷笑着摇摇头,没跟她继续辩下去,只换了个话题:“那姑娘的牙刷铺子,可曾想好怎么弄了吗?” 旬玙叹了口气:“正要问嬷嬷呢,我正为铺面发愁呢,不知该怎么办。” 宋嬷嬷奇怪:“姑娘为何发愁?家中铺子众多,大可不必为此烦恼。” “不是,我……”旬玙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不想让母亲知道这生意。”但府中的铺面都逃不过姜夫人的掌控。 这算是旬玙的一个小心思,她想着把牙刷铺子当一个谁都不知道的退路。如果有一天她还是逃不过众叛亲离的命运,那至少有牙刷铺子的进项,让她能够有足够的金钱独立生活。 但这话她不可能告诉宋嬷嬷,如果宋嬷嬷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就只能说是自己想藏私房钱了。 其实如果再往前几天,旬玙连宋嬷嬷她们都是想瞒着的,但护国寺那日,宋嬷嬷因为着急她都急病了,到这几天才将将好了,旬玙想,那她或许可以尝试,给宋嬷嬷一点信任? 好在宋嬷嬷没有追问的意思,她很自然地接了旬玙的话:“那姑娘对铺面有什么要求吗?老身不才,有几个私房铺子,姑娘要的话,可以给姑娘用。” 旬玙大喜:“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心意。”宋嬷嬷说。 “那咱们过两日出府去看看便是了!”旬玙话赶话的就把这行程定下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三章 资政殿大学士 冬至后日子越发的冷了,今年又恰逢冬至后的第二天便是壬日,这说明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开始了。 用民间的数九歌来形容,那就是“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现在正是“不出手”的日子,按照旬玙喜欢猫冬的性格,她着实是不想出门的,但牙刷大业近在眼前,她真的忍不住。 更何况现在不出去那就得再等一两个月,拖到开春才能出去了,要知道三九四九才是最冷的时候,所以赶着一个天好的日子,旬玙就收拾收拾,跟着宋嬷嬷出府看铺子去了。 说起来,这好像是旬玙第一次跟宋嬷嬷一起私下出门。自从宋嬷嬷被派到了旬玙身边,她不仅是不跟着旬玙去拜访官眷家,确切来说除非是想冬至那种要全家出动的活动,否则宋嬷嬷常年都是不出旬玙那个小院子的。 就这点而言,旬玙是非常佩服她的,想当初她虽然自称宅女,除非上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那也是建立在她有手机电脑互联网的情况下,而宋嬷嬷可是在娱乐生活本来就寡淡的古代都能足不出户。 旬玙:这才是宅神啊! . 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比工作的时候快。 “姑娘,到了。”宋嬷嬷开口叫她的时候,旬玙才反应过来。 今天她们算是偷偷跑出来的,虽然跟姜夫人报备了要出门,但马车仆人都会宋嬷嬷备的,据她说姜夫人绝对不会知道她们今天去了哪儿。 也因着这样,身边跟着的人倒也不算多。 银绣替旬玙撩开车帘,伸出手要扶着她下车,有宋嬷嬷在旁边盯着,旬玙这次不敢再蹦下车,乖乖的扶着银绣的手臂踩着车凳下去。 她留心看了眼两边的店铺和这条街上的人流量,然后才走进铺子里。 . “是她?”铺子对面是间酒楼,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他无意间转头正巧看到了旬玙的侧脸。 若是旬玙看到,一定会很惊讶,这人正是那天在护国寺小路上跟她一起听了半场活春宫的男孩。 说是男孩其实不太合适,在现在这个时代看来,十二三岁的男子已经算是能顶立家 门的了,再过个两年便能娶妻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 但在旬玙的观念里,这个年纪的小孩才刚上初一、初二,实在是太小了。 就算这人长得很帅,她也最多不过感叹一句要是姐姐再年轻个二十岁,一定要跟弟弟定娃娃亲。 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确年轻了二十岁,过了年才不过十岁的事实。 . “正则,看什么呢?”同桌的学子好奇的顺着正则的眼神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一直不开门的店铺门口停着辆马车。 “哎?”他奇怪的说:“这家店居然开门了?是换东家了?” 正则随口一接:“怎么说?” 那学子倒是一下来了劲儿,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不知道?南大街上最奇怪的铺子的传说!” 同桌有其他人听见了,笑他:“还传说,凌英华你莫不是在说书呢?” 那被叫做凌英华的学子啐他:“去!你还别说,这铺子可真是个传说,南大街的店都知道。” “哦?”看他这幅信誓旦旦的样子,其他人倒是真被他激起了好奇心:“那你说说,我们给你评评算不算得上传说。” . 凌英华傲娇的哼了一声:“这得从铺子的上上一任东家说起,你们可知它最开始的主人是谁?” “是谁啊?” “莫不是哪家公爷侯爵?” “那可比这来头大。”凌英华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说:“是前资政殿大学士王家。” 嚯!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倒吸一口冷气,看到众人这个反应凌英华一下就得意了:“哼,没想到。” 除了正则还在淡定喝茶,剩下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动作统一的摇头:没想到没想到。 凌英华接着说:“自从那件事之后,这铺子据说就被官府收了回去,准备重新再售,但是不知道是嫌晦气还是怕跟那位沾上关系,一直都没卖出去。南大街这么好的位置,这铺子愣是空了十个年头。” “哦~”众人又一起发出恍然的叹声。 突然一个人反应过来:“不对啊,那又怎么能说是最奇怪的铺子的传说?” 凌英华“啧”了一声,有点鄙视地说:“你当这些秘辛是谁都能知道的?寻常的百姓只知道南大街一家旺铺一直 空置,无人敢碰!他们不知背后详细,自然觉得奇怪。” “哦哦,说的有理。” “正是正是,连我们都不大知晓,何况寻常人家。”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有人好奇。 . 凌英华鼻子都能翘上天了,他刚要吹嘘一番自己的情报网络,就听有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他一向爱打听这些,必是在问遍了南大街的掌柜后,又回家缠了他父母亲,两相结合这才推出来的答案。”一直没说话的正则在他开口前说了话。 凌英华一噎,看着面上正经实则眼底带笑看着他的正则,半晌都说不出话。 众人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完全被说中了,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英华,你这性子可真是被正则摸得死死的啊。”有人起哄。 凌英华也不恼,他笑着接茬:“你们知道什么,要不是差了辈分,我爹恨不得让我认个干爹。” 这是在说正则像他爹呢! 屋内一阵哄笑,都被凌英华给逗笑了。 正则失笑,他无奈的指了指凌英华:“你这张嘴啊。”总是口无遮拦。 这么一闹,正则也忘了刚才的事,或者说他对这些一向也是没什么兴趣的,看到旬玙的时候,也不过是觉得有点巧,并未把对方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想去打个招呼的想法。 后来又被凌英华一打岔,更是直接抛到了脑后。 笑完之后,屋内众人又说回了原来的话题,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今日都是来赴冬日诗会的,这是他们常有的小聚会。 刚刚凌英华讲故事之前,他们刚说到开春后的春闱,都在猜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大家各说各的,都有道理,但有一个观点是统一的。 “反正不会是右相。” 维维茶奶说 今天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开开心心,晚点加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四章 铺子 (二更) 旬玙不知道她脚下的这个铺子有什么故事,现在正在用客观的眼光从各方面给这件铺子打分。 见旬玙这边看看那边逛逛,然后立在一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宋嬷嬷问:“姑娘觉得这间铺子怎么样?” 旬玙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几个铺子,我需要做一个综合的考量。” 突然她又笑了一下:“没想到嬷嬷的铺子,位置这么好,真用来卖牙刷还真是可惜了。”是啊,从旬玙消了宋嬷嬷的奴籍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宋嬷嬷竟然就已经在寸土寸金的安阳城西市南大街盘下了位置这么好的一间铺子。 手段人脉真的是不得了啊。 宋嬷嬷像是没有听出旬玙话里的深意一样,说道:“既如此,姑娘随我去看看第二间铺子。那个跟这间倒是完全相反,姑娘许是会满意。” 旬玙没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又重新回了马车。 等正则的余光再一次瞥到窗外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 . 第二个铺子是在南大街靠头的地方了,说是铺子倒不如说是商住两用房,铺子已经靠近了民宅,正门是对着南大街开着的,后面还有个门,是开在南水巷的。 从南大街的正门进去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铺子,只有一层,进去就能将所有格局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从南水巷的门进去,那里面就是一个小院子,自带一口小水井,可供人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南大街就这两个铺子。”宋嬷嬷说:“还有几个在其他街,姑娘要不要一并去看看?” 旬玙想着,既然出来了,那就干脆一次看完,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她这么折腾一趟。 于是一行人跑遍了宋嬷嬷名下的所有店铺,着实累的够呛。 . 旬玙渴的不行,随便挑了间茶楼进去点了壶茶想要解渴,谁知上来的茶她一看就没了喝的心思。 上来的茶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粥,里面加了一堆东西,光是旬玙一眼能看见的,就有华盛、芝麻和香菜,旬玙这才想起来,安朝人的吃茶真的是用吃的! 如果要喝她们现代的茶叶茶,那得说来壶清 水。 不需要特别强调就能喝到清茶的,在旬玙印象中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家里,还有一个就是从前去皇后宫里的那一次。 原本家里也是这种茶,只是旬玙两年前穿来之后,就不乐意吃这种茶了,她就算不记得了,也总觉得茶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主子,下人自然顺着她。 因此银绣她们都把平时的茶水换成了白开水泡茶叶,并且顺着旬玙管那叫茶,为了迁就她,每次她去给父母请安的时候,蓟国公和姜夫人都会叫下人重新换壶清茶。 到了后来连家里所有人,包括一直野心勃勃想给旬玙使绊子的旬楠都习惯了管清水叫茶,以至于有时候出门会友都改不过这个说法。 这次也是一样,旬玙说口渴,银绣点东西的时候,顺嘴就说了“来壶茶”,周围所有人都没觉出不对,直到茶壶上来了,这才后知后觉。 银绣赶紧叫住上茶的小二重新点了壶清水,小二走时还嘀嘀咕咕地说这家姑娘可真奇怪,上他们茶楼点了茶又不吃,反而又要点清水。 要不是看他们衣着觉着身份不低,小二怕是要用看怪人的眼光看他们了。 最后他只能归咎于贵人都有怪癖。 . 清水不像茶要煮很久,没一会儿就上来了。 旬玙接过银绣给她倒的水,咕嘟咕嘟的就喝光了,还不解渴,她挥挥手让银绣继续给她倒一杯,又干了一杯之后,才总算是缓了些。 虽然她喝的急,但礼仪居然还在,宋嬷嬷也就只是皱了皱眉,劝了句:“姑娘喝慢点,小心呛着。” 等旬玙放下茶杯,宋嬷嬷才问:“这几家铺子,姑娘钟意哪家?” 旬玙想了想,说:“若是我选,南大街街尾那家最是合适。” 这答案有点出乎宋嬷嬷的预料,她问道:“这是为何?这些个铺子里,最好的该是晌午楼对面那间,姑娘为何反倒钟意街尾那间。” 晌午楼对面那间就是她们看的第一家铺面。 旬玙没有否认宋嬷嬷的说法,她点点头:“不错,那间铺子的确是所有铺子里最好的,位置好,铺面大,里面格局也好。”她认可了那件铺子的优点,然后又说了但是:“它是最好的,但却不是最合适的。” “合适 ?” 旬玙点点头:“嬷嬷可记得那间铺子周围都开了哪些店?” 宋嬷嬷想了半天,也只记得晌午楼,倒是银绣回答了:“对面是晌午楼,左右两边是浣纱衣铺和落金坊。” “不错。” 嘶……宋嬷嬷有点明白旬玙的意思了。 “虽说都是铺子,但浣纱衣铺卖衣服,落金坊卖首饰,这两者都是家中女子闲暇时常逛来打发时间的,且价格不便宜。”旬玙说着又觉得有点口干,她捏起茶杯抿了一口,复又接着说道:“但咱们的牙刷就完全不一样了,嬷嬷见过家中夫人姑娘自己去买皂角的吗?” 这还真没有。 旬玙说:“咱们的牙刷,说白了就是跟皂角一类的东西,就是日常需用,对于不缺钱只追求生活品质的权贵富人来说是个方便的好东西,但绝不至于令他们亲自纡尊降贵的去买。” . 宋嬷嬷明白旬玙的想法,可是“若是如此,西街的铺子更靠近寻常百姓,为何不是哪里反是南街尾的铺子?” “嬷嬷想岔了。”旬玙摇摇头,“牙刷的定位是日用品,但我不可能从它一出来就卖与平头百姓。”她轻笑了一声:“社会阶级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尤其是在现在的背景下,如果一样东西刚出来就是低价卖给下层平民的,不管那东西有多好用,嬷嬷觉得那些上层权贵会去用吗?” 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圈子,从来都只有上行下效,就像现代所谓的时尚潮流,都是时尚圈哪些顶端的人决定了什么是时尚的,然后再是普通人跟着去买去搭配。 这点在封建王朝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好比一个发式,如果是一个农妇发明的,不管有多好看,亲贵官眷都是不会梳的,那叫有辱身份。 但若是皇后娘娘先梳了,那一夜之间就会风靡整座安阳城,并且继续向外扩散,这就是古代版的名人效应。 尽管听不懂旬玙说的那些什么“社会”、“客观存在”、“上层下层”之类的话,但她后面的举例宋嬷嬷听懂了。 “姑娘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 维维茶奶说 QAQ存稿发错了,多更一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五章 舐犊崔六娘(三更) 宋嬷嬷仔细思考了一下旬玙的话,发现的确如她所言,上行下效是自古以来推广新物件最快的方式。 “姑娘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我才要选南街尾的铺子。”旬玙说,“南街位于西市,靠近朝臣府邸,常去南街的人家境必定不差,总有些闲钱在手,能保证他们买得起牙刷也不会嫌贵。但街尾又毗邻百姓屋舍,甚至后院出去就是南水巷,这也确保了以后我们推出适合平民的牙刷的时候,不会无人问津。” 旬玙随手在桌上比划了两笔:“而且这铺子本身就是专门卖牙刷的,铺面小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单调,一眼望过去就能知道牙刷有哪些种类什么价位,总比客人逛了两层楼的铺子,发现只有一样东西的好。” 说到这份上,宋嬷嬷是彻底被旬玙说服了,她笑了笑说道:“姑娘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没什么问题了。” 既然决定了选那间铺子,“那我们来谈谈铺子的租金。”旬玙说。 宋嬷嬷听她这话竟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南大街那两间铺子自我收回来之后,也有段时间没租出去了,我这一时也想不起它的租金,要不等回去叫人去牙行问问,我再跟姑娘说租金。” 旬玙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说:“那行,我等嬷嬷问好牙行,再来跟我签租契。” 宋嬷嬷短促地“额”了一声,像是没有料到旬玙居然知道租铺子除了给租金还得签租契一样,不过在旬玙看过来之前,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如往常一般的应了。 . 既然铺子看完有了决断,今天的行程也算是圆满结束了,旬玙便准备打道回府,毕竟出来越久就越容易暴露行踪。 马车回程的路上,旬玙在街边看见了一家书肆,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日在姜夫人院里看到的那本书。 当时姜夫人看的十分入迷的样子,就连她进门了都没及时回神。 “停一下。”旬玙想到这里,直觉告诉她这本书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就像是游戏里打着感叹号的线索,让她一定要弄清楚。 突然被叫停,宋嬷嬷找来 的马夫却丝毫没慌,他在听清旬玙命令的下一刻就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吁~” 银绣原本坐在马车前头,听到旬玙叫停的声音,便回头撩开了车帘问道:“怎么了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旬玙没去管宋嬷嬷和旬玙奇怪的眼神,起身准备下车:“我刚刚看见旁边有个书肆,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去书肆逛逛,看看最近有什么新书。” 她这行为属实突然,但旬玙因为心血来潮决定做什么事也不稀奇,之前就有过好几次,所以银绣她们也没多纠结就把车凳搬下来,方便旬玙下车。 . 进了门,旬玙在掌柜的热情招待下,先是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最近进了什么新书没有?” 掌柜的笑眯眯道:“有的有的,姑娘想要什么种类的?我都给您拿来看看?” 旬玙随口一说:“都先拿来我看看。” 然后掌柜的就给她抱了一堆的书过来,惊得旬玙差点没稳住脸上的表情。这么多的书,哪怕是按图索骥,短时间内她想找到特定的那一本都是见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她知道的只有一个“舐”字。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碰碰运气了。 旬玙带着一副嫌弃的表情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闹樊楼多情周胜仙》?《碾玉观音》?这都什么呀,我才不要看这些穷书生的无稽幻想,拿走拿走。”说着就把书丢回了书堆里。 掌柜的心疼的捡起那本《周胜仙》,哎呀,这可是他们店里最近卖的最好的话本了,可不能平白损了一本。但是他也没有想要跟旬玙据理力争的意思,像这种富贵人家的姑娘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得罪的起的,更何况这么小一个女娃娃,估摸着还没开窍呢,你跟她解释什么情情爱爱的,她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想到这,掌柜的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怪他,那这么多的情爱小说做什么:“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换。” 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堆新书里的言情小说都挑出来,然后剩下的拿到旬玙的面前,这次掌柜的事先查看了一下,确定只剩下灵异志怪的有趣故事和寓教于乐教人出孝入悌的故事。 说实话这样筛下来也没几本了,毕竟 通俗小说卖的就是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本子。当然,这就是旬玙想要的结果。 . 这回放到旬玙面前的本子只有薄薄的一叠,她随手拿起来翻了几下,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本名为《舐犊崔六娘》的本子,她不动声色的拿起来,装作好奇的样子故意念错字道:“这本有意思,舔、犊、崔、六、娘?讲什么的?” 掌柜的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这个字念shi,只能委婉道:“这本……舐、犊崔六娘,说的是一个名叫崔六娘的女子,身处乱世中竭尽全力保全自己孩子的故事。” 旬玙故意憋气让自己小脸一红,假装羞愤的样子:“我知道这个字,它就是不常见我才没认出来!不然你说,一年能有几本书书名带这字儿的!” 掌柜的赶紧说:“确实少见,小的干这行这么久也就见过这一本书名带这字儿的了。” 如果说掌柜的是顺着旬玙哄她的话,只要说这两年没见过就行,现在却说从业至今都没见过,时间间隔太长,不太可能是骗她的。旬玙心里过了一遍这话,确定对方应该没有说谎,就装作被顺了毛的样子,让银绣付账。 在掌柜的看来,就是一个被揭穿了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在被哄开心了之后包圆了剩下的这些书,开了个大单子,他也是开心的不行。 旬玙的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没多再逗留,带着人直接回府了,但世事往往总是乐极生悲的。 刚上了马车,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宋嬷嬷就开口了:“回去之后,奴婢会禀告国公爷,给姑娘找个先生,冬日里来府内替姑娘补习课业。” 旬玙正在翻着那篇《舐犊崔六娘》,闻言震惊转头:“为什么?我觉得我不用补课呀!” 宋嬷嬷充耳不闻:“姑娘认字尚未认全,看来课业是落下了许多,或许得请个善启蒙的先生。” “不是、我……”刚刚是装的。 “但善启蒙的女先生极少,大多也被好人家请回家中供奉,不知能不能在出冬前找到。” “嬷嬷你……”听我说。 “回去就立刻禀报国公爷。” “嬷……”嬷你别无视我啊! 旬玙是没想到她能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还给自己填了把土。 维维茶奶说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碾玉观音》:都是宋代的话本小说的名字 *出孝入悌:入孝出悌,拼音是rù xiào chū tì,意思是回家要孝顺父母,出外要敬爱兄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六章 利润 宋嬷嬷的动作很快,别误会,说的不是找先生而是铺子。 第二日,她就带着牙行给的报价和契约去找旬玙了。 她铺开一张报价单一样的东西给旬玙看:“牙行说南大街的铺子比其他街价格稍高,纵是街尾的也要虚高半成,平日报价是一个月一吊钱,但那件铺子后面还带个独立的小院子,所以价还要更高,是一个月一吊半钱。” 旬玙换算了一下,寻常人家一年花销大概五两银子,这间铺子一个月就要一两半,的确是有点贵了,但是就跟北上广的房价对比十八线小县城的房价一样,地理位置不同,价位也是不同的。 这铺子毕竟是在南街,还带了个能住人的院子,就这一两半的价格,很公道了。 更何况旬玙也不是差钱的人。 她果断的跟宋嬷嬷签了租契,双方以每月一两半的价格签订了这家铺子一年的租约。 “租契是不是还要送去府衙备份的?”旬玙突然想起来以前租房子签的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就顺口问了一句。 宋嬷嬷收起契约的手几不可见的慢了一下,然后她说:“是,等会儿便叫人送去府衙备上了。” 旬玙点点头,没有在意,反倒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说:“那嬷嬷你以后每个月记得自己划租金。” 宋嬷嬷转了一圈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好。” 说起来的确是有趣,旬玙院子的账现在是宋嬷嬷在管,也就是说宋嬷嬷每个月做账的时候,要自己从账簿上划租金到自己的账上,颇有种左手倒右手的感觉。 “对了姑娘。”宋嬷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铺子姑娘想叫什么名儿?”那铺子里边格局不错,不必重新修整,只需打扫一番,重新做个匾额,等刘老三他们做出足够的牙刷了,就能直接开业了。 旬玙想了一下,说:“就叫琅嬛阁。” 宋嬷嬷失笑,这么下里巴人的铺子,取了这么个风花雪月的名字,他们家姑娘还真是总是出其不意。 …… 别的不提,旬玙手下的人都不是什么废物,个个能力都不弱。 这边铺子的事完了, 那边石头庄也做出了第一批牙刷,大约800只。这还是之前杀的那两头猪身上薅下来的猪鬃做的。 自从那次的太史令事件之后,旬玙已经习惯了把银绣当成百度百科了,她提前问过银绣安阳城的常驻人口大约多少,家境殷实的又有多少,然后大致算了一下,算出来牙刷的受众至少有1万人,就这还是以有钱人为目标受众算出来的,平头百姓一个都没算上。 一头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猪,能梳下大约1~2斤的猪鬃,去除杂毛和手工制作必会有的损耗,一头猪能做450只左右的牙刷,1万只牙刷至少需要二十二头猪。 而现在一头猪堪称贱价,因着猪肉不好吃,一斤肥肉只用130枚铜钱,瘦肉更便宜。哪怕留下肉自己吃,算下来一只牙刷的成本也只要20文,更何况猪肉是可以卖掉赚钱的,等同于这些鬃毛是不用花钱的。 更何况牙刷是一个消耗品,按照现在的材料,预计大概两个月就需要换一把,这个收入堪称是源源不断。 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宝盆!旬玙光是想想那个收益,都觉得自己需要人工呼吸。 . 不对不对,她连忙深呼吸了几次叫自己冷静,不能这么算,我得算上人工和租金费! 光是这800只牙刷就叫石头庄的人做了三天,听锦钏说他们的做工力度堪称不眠不休了。但这种强度的工作是不可能一直持续的。 如果牙刷生意要一直持续下去,那现在的模式还是要改进的。 锦钏回禀说:“奴婢想着,总不能因为牙刷生意就把石头庄的猪全都杀光了,所以自作主张嘱咐他们去外头收了些。” 石头庄的人听了锦钏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但他们还记着旬玙说的要保密,所以就想了个办法装作是做工的,去外头帮人杀猪,然后趁机薅走那些被扔掉的猪毛。 旬玙听了锦钏的话,竟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老实人做事更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旬玙暗腹,做牙刷一定会需要大量的猪鬃,但若是大肆收购,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知道牙刷的主要成分就是猪鬃,到时候只要买回去一把拆开看看,就很容易能仿造出来。 那她的牙刷生意可就成了一刀切的了,得想个办法啊。 . 旬玙沉吟片刻,问锦钏:“石头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锦钏回道:“因着做榫卯要的人手更多,时间更长,且大多数的村子自己就有屠夫,用不到外人去杀猪,所以派出去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人,剩下的男人大多都跟庄子上的木匠学了造榫卯,然后一气儿的在砍树做工,女人则负责清洗鬃毛、组装牙刷。” 倒是无师自通分工合作了,旬玙还有点惊奇:“木匠竟然肯把那榫卯交给别人,这种手艺人不是一向敝帚自珍的吗?” 锦钏听了也浅笑一下:“姑娘有所不知,他们不愿将手艺外传,也是怕自己到时候没饭吃,但现在只要不是没有脑子的,都知道牙刷是姑娘给他们的大前程。若是因为他们不愿教人,闹得满足不了姑娘的要求,那别说是赚大钱了,怕是一分钱都拿不到手。想通这点,就不会敝帚自珍了。” 也是,旬玙想,毕竟她让锦钏给的那十五两银子不是白给的。摆在面前的真金白银和虚无缥缈的“靠手艺吃饭”这句话孰轻孰重,是个人应该都能想明白。 “那这样,你先派人买些成猪给石头庄送去,后面我再想办法。” 锦钏应是就要下去办事,又被旬玙叫住:“叫宋嬷嬷派人去办,悄悄地别被其他人知道。” “锦钏明白。” 牙刷铺子开业的第一批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这样毕竟治标不治本。 这是个长久生意,原本旬玙的想法是叫石头庄自己养了猪薅了鬃毛去做牙刷,但是她忘了他们从牙刷柄到牙刷毛全都是手工制作,花费时间长人工成本又太高。 若是叫他们全身心的去做牙刷,那就没人养猪了,而且猪的数量也赶不上薅毛的速度。 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刘老三上次说夏天能从活猪身上薅毛,旬玙天真的想。但季节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所以还是得想个法子度过这段过渡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七章 开业(二更) 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宋嬷嬷帮忙解决的,还是一石二鸟的那种。 “姑娘不想叫家里国公爷和夫人知道牙刷的事。”宋嬷嬷见旬玙苦恼的不行,有天就问她,“却不知是否能接受跟外人合作?” 旬玙眉头一挑:“嬷嬷的意思是?” 宋嬷嬷说:“姑娘是人手不够,且怕被人抄了这牙刷方子,断了姑娘的财路是吗?” “没错。” “我有一人选,是在宫里的时候认识的。”宋嬷嬷说:“他能找到许多闲赋的人,这些人口风紧、为人也牢靠,只一点都身有残疾,所以外头体面点的活都不要他们。” 这形容词太耳熟了,听着像是形容退伍的老兵。 宋嬷嬷没想到旬玙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人,还在接着推销:“那人选也有点权势,寻常人不敢惹他,比他厉害的也轻易不会想招惹他,若他出面,安阳城里应是无虞。” 旬玙反问:“那这样的人为何要与我合作?还是在我不漏真面目的情况下,万一今后他知道了和他合作的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娃,他会不会反咬我一口,直接吞了我的牙刷生意?” 宋嬷嬷笑说:“不会,那是个正直的人,甚至可以说正直到迂腐,也因此他过得不算拮据,却也说不上宽裕。姑娘只需给他一成的利润,他必定会心动。” 旬玙心说,懂了,这果然就是个武将?自己不善生财,所以手下有很多退伍的伤残士兵,他也没法安置他们。 如果跟旬玙合作,他那些兵就能找到安稳的活计,他自己也能有份外快。 而武将在安朝还是很受敬重的,他们常年守卫边疆,过着最苦的生活,哪怕是一品京官都会对武将有一份敬重。所以如果跟他合作,一般背后有靠山的人都会被上面主动约束,不来吃他的蛋糕。 说真的,旬玙心动了。 但她不能一口答应,免得失去主动权,因此她说:“容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法子。” 她这样说了,宋嬷嬷也不再说什么,就当自己没有说过,便将这事放到一边去了。 …… 没想到一天后旬玙就将宋嬷嬷叫了过去,她说:“经过 我仔细的考虑,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宋嬷嬷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忍不住失笑,这才一天就是仔细考虑了? 但她看着旬玙摆出一副大人样,就忍不住心生喜欢,说:“那我就去联系那人了?” 旬玙沉稳点头:“嗯,嬷嬷去。” 经过宋嬷嬷牵线,两方没有见过面就达成了牙刷战略合作,石头庄迎来了一批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人,是锦钏特地出了个差带去的。 她领着一大帮子人跟刘老三说:“这些人以后就是跟你们一起做牙刷的了,你们将榫卯的方法交给他们。” 刘老三一开始脸都白了,他惶恐地问:“可是小的们做错了什么,姑娘怎、怎么突然叫了这么多人来学。” 锦钏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不是你们的问题,只是牙刷要的量太大了,你们哪怕不吃不喝也来不及,所以姑娘给你们找了些人帮手,以后他们就负责做木工,做出了的东西都送到你们这儿来装毛安柄。” . 就是说,牙刷毛的来源和组装方法还是由石头庄掌握。刘老三这下明白了,他一下又高兴了,连连点头答应。 “哦对了,”锦钏说,“姑娘还吩咐我给你们带了猪过来,你们就不必再出去杀猪了。姑娘还吩咐,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杀了猪先留着自己吃,也给他们分一点。吃不完的再拿出去卖就是了。” 这下不止刘老三和石头庄的喜出望外,就连跟在锦钏背后刚来的那群人都有些惊讶了,他们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人开口问道:“我们也有份吗?” 锦钏点头:“你们以后也是给姑娘做工的了,是自己人,自然有你们的份。” 这帮当过兵的大老爷们团体意识极其强烈,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自己人”这三个字了,他们当即一个个的都傻笑起来,原本板着脸的时候那股肃杀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石头庄的人看到他们这样,心中对他们的忌惮也去了大半,还生出点亲近来。 锦钏没管他们,挥挥手叫人把猪从车上卸下来,她这次带的都是宋嬷嬷派出去收猪的人,一个蓟国公府的都没有。原本旬玙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出门有危险,想派几个家丁给她,但被锦 钏拒绝了。 “姑娘不想让家中知道牙刷的事,此时若是给锦钏派了府上的人,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旬玙听了觉得有理,但是她又做不到因为这个就把锦钏的安危置于不顾,一时很是纠结。 不过宋嬷嬷说她派去收猪的人绝对牢靠,到时让锦钏带着他们跟猪一起送那些人去石头庄就好,也是一举两得。 锦钏同意了,旬玙也就不再坚持。 . 等猪全都被卸下车赶进了石头庄的猪圈,锦钏就带着人走了,她跟刘老三说:“这些人不住石头庄,他们另有住处。今天我只是带他们过来跟你们认识一下,免得今后他们来送东西你们不认得。” 然后就把这些军户送到了石头庄不远处的另一个庄子上,安顿好他们后才回了蓟国公府向旬玙禀报。 “回来啦。”旬玙察觉到有人过来,一抬头发现是锦钏。 锦钏点头称是,说:“已经全部安顿好了。” “辛苦了,下去歇息。” “多谢姑娘。” 旬玙:现在万事俱备,就看结果了。 要不说当兵的行动力就是强,不到三天,石头庄的人就来回禀,他们已经做了近三千把牙刷了。 当时连旬玙都惊到了,据那人说,那群大老爷们的行动力实在太强,住下第二天就有榫卯送过来,一开始还能看出生疏,没过两天送来的榫卯已经算得上熟练,组装起来十分顺滑,石头庄现在还有一千多副榫卯空着呢。 目前已经是清洗的鬃毛赶不上榫卯的出产了。 既然如此,那琅嬛阁也该开业了。 . 两天后,南大街街尾那个空置也有一段时日的铺子挂上了新牌匾,重新开业了。 有好奇的进去瞧了一眼,里面只卖一个名叫牙刷的东西,再仔细一看,嚯!一个居然要卖200文钱。 当即就有那不好相与的发作:“你这么一小个破玩意儿竟敢卖200文?200文都能上晌午楼点一份招牌菜了!” 掌柜的是宋嬷嬷找来的专业人士,从业经验丰富,他听了也不恼,说:“晌午楼的菜自是好的,但吃了也就没了,咱们店里这牙刷却是能用上许久的,若是每日细心保养,用上半年也是有的。” 那人不依不饶:“这是什么金贵玩意儿,我 花大价钱买了居然还要保养?” 掌柜笑说:“这叫牙刷,是专门用来洗漱牙齿的。” “什么!?一个刷牙的就敢卖两百文?你们老板是黑了心肝儿了!老子我路边捡个柳枝刷牙都不用钱!” 这摆明是个泼皮,从业多年的掌柜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但想起主家吩咐的话,他还是忍耐道:“别看它小,但是用起来是又快又干净,还不会伤到牙肉,比起柳枝可好用舒坦多了。” 那泼皮冷笑一声:“你说爷就要信吗?除非你给我一根让我用了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八章 plan B(三更) 琅嬛阁掌柜姓屠,名字暴但脾气圆滑,可在安阳城这个一国之都当掌柜,脾气除了得圆滑还得在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不然就会有三五个官员亲戚,六八个权贵远亲来占尽便宜。 当屠掌柜发现这泼皮是故意来找茬的时候,差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开业的大喜日子,就碰到这样的人,对有点迷信的安朝人来说,实在是晦气的不行! 他专业假笑的脸也要维持不住了。 “这位……客人,”他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小店卖的是用品不是吃食,何来试用一说?你难道能上书坊去跟店家说,‘我不信你这本书好看,除非你送我一本看看’吗?” “好啊!”那泼皮大怒,“竟敢嘲讽你爷爷!我看你这店是不想开了!”说着便上前要动手。 掌柜冷哼一声,原本不想闹大,但现在若是退了,只怕这些地痞无赖以后就要赖上他们琅嬛阁了。他当即伸手拍了两下,身后连着后院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了两个健壮的男子。 这两个男子身形魁梧,气势摄人。更吓人的是,他们一个脸上有一道贯穿全脸的疤,一个瞎了一只眼,看起来十分可怕。 那两人一出来,就说了一句话:“是谁在闹事。”当即就把那泼皮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 那泼皮愣了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边叫嚣着:“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边仓惶逃走。 屠掌柜看着他的背影,不屑一笑,但一转头看见堵在门口的那些围观群众,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牙刷卖的本就不算便宜,今天这么一闹,怕是更没人光顾了。 . 开业这天的事,很快就被汇报给了旬玙,她虽然料想到刚开始可能牙刷的生意不会很好,但她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好。 “一把都没卖出去?”旬玙傻眼了。 锦钏说到这事儿也有些着急,说了一大串的话:“是,开店的时候有个地痞来闹了一场,屠掌柜就叫了壮子他们出去镇场,但姑娘也知道壮子他们都是身有残疾才退下来的。百姓不知内情,就只觉着他们看起来吓人,便不敢进店逛了,总觉着 咱家琅嬛阁是黑店。” 旬玙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已经可以想象出那天的情况了。 还好她早有准备,本来还想着看看如果没有宣传,牙刷能卖出多少,现在看来不得不动用plan B了。 第二天,旬玙就带着家里的护卫,大摇大摆的逛街去了。 姜夫人听到的时候,还甚是惊奇:“哦?姑娘出门去了?” “是,带了好些个人说是闷坏了,要出去逛逛。”李嬷嬷说。 姜夫人笑了一声:“她那个身体,还敢出门去逛,倒是不怕病了?” 李嬷嬷瞧了眼姜夫人的脸色,觉得她现在应该是心疼旬玙的,便说道:“姑娘的身体这两年也好上许多了,今日天好,走一圈应该没什么大碍。” 姜夫人却说变就变,面上一下阴沉了下来:“她身体竟是越来越好了吗,那今后岂不是极好生养。” 李嬷嬷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姜夫人看她这样,却又是一变:“你这样做什么?我是为咱们玙儿高兴呢。” 李嬷嬷实在是吓坏了,连连点头附和:“是、是,夫人慈母心肠,姑娘今后定会更加孝敬夫人的!” …… 那边的旬玙顶着安阳城冬日的冷风出门,自然不是为了逛街,而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把牙刷带回家。 她的plan B就是用口碑逆袭销量。 冬天大家都窝在家里没事干,后院的女人们能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绣绣花看看书的,那就只剩下一些赏梅赏雪的聚会了。 旬玙一般是不太参加的,她这幅身体是真的不太好,冬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尤其是冬至之后,即便是访友也是别人来访她。 所以想要通过她自己的影响力给牙刷立口碑,哪怕是行不通了。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 在假模假样的逛了一整条南街之后,旬玙终于是走进了琅嬛阁的铺子。 开业两天,总算是见着一个活人进铺了,还是一看就能买得起牙刷的,屠掌柜当即热情的迎了上去:“哎哟姑娘妆安。” 旬玙微微颔首:“屠掌柜好。” 她装作好奇的看了一圈,然后看向今天跟着她出来的玉琴——锦钏跟了整件事不适合出现,玉琴会意的高声说:“屠掌柜,你们这店里 怎么就这一样东西啊?” 屠掌柜连忙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店的宗旨是做精不做多,所以只做牙刷这一样物件儿。” “做精不做多?这话到有趣。”旬玙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说了句话。 屠掌柜像是被激励到了,更加卖力的推销:“正是如此,这牙刷是咱们东家呕心沥血,苦苦钻研数年之久才得出来的!” 他悄悄看了旬玙一样,心想这年纪的深闺女儿最是心软好骗,当即编了一个故事出来:“姑娘有所不知,咱东家钻研这牙刷也是有缘由的。” “哦,是什么?” “那都是为了他的夫人啊!” 噗……旬玙这是幸好没在喝茶,不然一口水能喷到他脸上。 夫人?她哪儿来的夫人啊! 后头跟着的玉琴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此刻正低着头咬住嘴唇,死死忍着。 然后她们就听屠掌柜给她们讲了一个逻辑不通,情节狗血,一听就是在说瞎话的古早爱情故事。 这要是在茶楼说书的,早就被人轰下去了,但旬玙不能掉头就走,为了她的计划,她只能装作感动的说:“原来是这样,真是太令人动容了。” “屠掌柜,给我拿上……”她顿了一下,数了数家里有几个人,“拿上七副,用最好的包装。” “哎哎!姑娘稍等!”屠掌柜兴奋地去取货了。 “玉琴,”她转头对着身后的玉琴说,“付钱。” 趁着屠掌柜转身看不着她,玉琴放肆地咧开了她的嘴笑的像个裂口女似的,对着旬玙挤眉弄眼:“是姑娘。” 旬玙拿她没法子,只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带着一大堆的东西满载而归,旬玙觉得腿都要断了,但是为了之后的计划,她必须得忍耐。 小牙刷,为了你我今天可是出大血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呀,旬玙深情的抚摸着牙刷盒子,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深爱的人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九章 送礼 前面的那是? 正则听书童说南街开了间叫琅嬛阁的铺子,听着很是风雅,猜测说不定是哪家大儒开了间书肆,毕竟琅嬛乃是传闻中天帝藏书的地方,敢以琅嬛命名的书斋,其中不说浩瀚如烟,也必定是汗牛充栋,当即心中就生了好奇。 反正南街离他家也不算远,两者都在安宁坊,连坊门都不用出,干脆便决定出门去这店里看看,想着既然不远那也不用带人了,正则拍拍衣摆就独自出了门。 没想到刚到南大街,就看到前面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丫头今天没穿白衣裳,而是穿了条艳丽的红裙,连斗篷都是红的,只有腰间的禁步是绿中带白,在她一身红衣的身上反倒是十分显眼。 这才叫正则一眼瞧见,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总觉得那个玉禁步看着十分眼熟。 他心里想着事,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跟了小丫头一路。 直到对方走进了一间小铺子里,正则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这才回过神来。他左右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跟了人家姑娘一路,现在都已经走到南大街街尾,再过去就是南水巷了! 嘶……这行为实非君子所为。 何止,如果他是个穿越人士,就能对自己这个行为做一个更准确的定义,在现代这种行为通常会被称为斯托卡或者变态。 哪怕他不是故意的。 . 既然反应过来了,正则连忙决定要拨乱反正,简称走为上策,但是出乎他意料的,小丫头走进去的那间铺子,居然就是他今天专门出来想找的琅嬛阁。 正则:这琅嬛阁看着店面有点小,不像是能放下许多书的样子,莫非里面别有洞天? 他心中实在好奇,临到门口了,让他这个时候放弃打道回府,他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的, 可若是叫他现在就进去,他又觉得有点变扭,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也的确是跟了人家姑娘一路,如果这个时候又这么大咧咧的跑进去,那更像是坐实了他一路尾随的猥琐行径。 小公子拉不下这个脸。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门口等着,等小丫头出来了 ,他再进去店里看看!这样最多只能算他们目的地相同,不能说他是尾随对? 于是琅嬛阁过去一点,靠南大街的路边就站了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少年,瞧那少年的衣服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但这么大冷的天却不见他进哪间酒楼茶楼坐坐,反而是顶着风站在路边上。 周边摆摊的小贩,到后来都在心里嘀咕,长得人模狗样,莫不是个傻的? 而正则却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小丫头出来,眼见着那个小红裙走远了之后,正则才踏入了那个看起来不大的店铺。 本以为进去能见到一个富有深蕴,包罗万象的书肆,谁知道居然真的如外面看到的那样十分狭小,卖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典籍书绘,而是一个叫牙刷的东西。 屠掌柜也是没想到,前脚来了一个一看就很有钱的小姑娘,后脚又进了一个一看就很有钱的小公子,想到前者一口气拿了好几把最贵的牙刷走的,屠掌柜看向正则的眼神就变得更加慈祥和蔼了。 “哎哟,问公子好,公子可要来看看咱们店里的新品牙刷?” …… 第二天旬玙难得的跑去姜夫人的院子,姜夫人笑着看她:“哟,是什么风把咱们的二姑娘吹来啦?” 旬玙撒娇道:“是想娘想的发疯~” 姜夫人乍一下遭受土味情话攻击,不由得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从土味情话大全里学来的。 这话当然不可能跟姜夫人说,旬玙选择抱着姜夫人一顿蹭:“娘坏,这可是玙儿的心里话,娘亲还说我乱七八糟!” 姜夫人被她哄得开心:“好好好,是娘的不是,娘给玙儿赔不是可好?” 旬玙嘴一撅,装作勉强的样子说:“那行,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哦!” “行行行,多谢二姑娘宽容。”姜夫人捏了捏旬玙的小鼻子,纵容地说道。 . 但旬玙可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她来姜夫人当然是有正题的,转头叫银绣把漆盒拿来,她献宝一样递给姜夫人:“娘你快看看。” 姜夫人接过,反过来调侃旬玙说:“怎么?又差使你娘做事了,不是说想我才来的吗? ” 旬玙不依:“是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夫人说:“你才多大呀?这么小个小人,居然反过来说你娘是小人。” 旬玙说:“哎呀~娘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姜夫人逗了她几句,也算是心满意足,就顺着旬玙的意思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模样奇怪的东西。 “这是?”她疑惑道。 旬玙解释:“这叫牙刷,跟柳枝一个用途,是我昨天逛街时买的!今早我用了一下可好用了,特地带来给娘亲的!” 姜夫人想岔了:“你用过了再送给你娘?”神情十分奇怪。 旬玙的脑洞随着姜夫人这话也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她用过的牙刷再给姜夫人用……咦,她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赶紧抛掉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想法,旬玙连忙解释:“不是啦!人家买了好多把的,这是全新的,专门送给娘亲的!” 听这话,姜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想岔了。也是,再怎么样,他们家也不至于连一把牙刷都买不起,要一起用的。 “行,那娘谢谢玙儿,这么念着娘。” 然后她像是随意一问:“玙儿只买了两把吗?” 旬玙摇头:“不是哦,那家东家跟他妻子的故事,实在是太感人了,为了表示支持他们,玙儿买了很多,不过先给娘送来了,其他的后面再送去。” 旬玙把掌柜的瞎编的那一套故事讲给了姜夫人听,姜夫人嗤笑一声:“我儿还是太天真,那掌柜的摆明了编个故事骗你。” “这、这……”旬玙装作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然后倔强的回道:“没关系,这牙刷还是好用的,我、我不亏!” 姜夫人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她如此一幅“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便不再开口了。 小孩嘛,姜夫人想,也就这时候还能天真些,等再大点,不用她当坏人,这个世道会教她什么叫做人世。 维维茶奶说 *汗牛充栋:指用牛运书,牛要累得出汗;用屋子放书,要放满整个屋子。形容藏书很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章 人选 姜夫人岔开了话题:“照玙儿的说法,这牙刷倒是个好东西。玙儿方才说其他的后面再送去,是要送给谁?” 旬玙从善如流的接道:“嗯,爹爹那儿要送一把,大哥也得给,上次把他的歙砚给摔坏了,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她掰着手指头算道:“大哥给了,旬楠那蠢东西也得给。” 说到旬楠,旬玙不自觉地皱起整张小脸,说不出的厌恶:“不然他非得说我不睦弟妹,旬楠都给了,旬杉那儿也不能少,这样算下来,家里的人就都给了。” 旬杉是旬玙的另一个庶妹,蓟国公共有一妻三妾,可巧,每人生了一个孩子,正好两男两女。所以旬玙跟她的那些兄妹都是同父异母的,她是府上唯一一个嫡出。 原本说要送牙刷的时候,旬玙是有考虑过要不要给这几个兄妹的生母也送一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妾室不论在什么时代地位都不高,尤其是在安朝,若是正经纳的贵妾、良妾,儿女尚且能叫她们一声姨娘,若是随意从哪儿抬回来的,子女连叫娘都是不行的,只能称x氏。 旬玙毕竟是姜夫人唯一的孩子,让她给这些妾室送东西,这不仅是自降身份,更是在打姜夫人的脸面。 姜夫人一向是不喜这些庶子女的,听到旬玙还备了他们的份,轻哼了一声:“他们倒也配你给他们送礼物。” 这话旬玙着实不好接,她道:“面子情总是要做的,不然爹爹那儿不好交差。” 姜夫人不置可否,但却放过这个话题了。 母女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姜夫人留了旬玙一顿饭,这才放了她回去。 . 回去的路上,旬玙反复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那番对话,姜夫人对家中庶出的态度着实奇怪,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看不上的态度,偶尔透露出的意思更是恨不得将他们贬到泥里去,连面子都不想做。 但她却又是桩桩件件都不曾亏待过那些侍妾庶出,就连李芳菲这样武将家出身的女儿,都曾对说她娘对庶出子女好的不像是一般的正室主母。 太奇怪了,跟两个人似的,旬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该不会是双重人格?所 以小说里她才会突然反水,帮女主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个想法太超过了,旬玙连忙挥去这个念头,她既不是医生,这个时代也没有治疗的药,这就相当于是绝症了,要真是双重人格,那她也不用玩了。 在路上银绣一直没说话,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门才问道:“姑娘之前说的有了合适的人选,莫不是说夫人?” “当然不是。”旬玙奇怪地看着她,姜夫人怎么可能自降身段替一个小小的牙刷打广告?更何况这不过只是旬玙送她的一个小礼物,又不是自家的产业,费心费力的宣传那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银绣奇道:“那姑娘送夫人牙刷是?” “单纯送个礼物罢了,你可以理解为,巩固一下母女感情。”旬玙想了一下,给这个行为做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 “那姑娘说的人选是?” 这个人选,没两天银绣就知道了。 李芳菲上门了。 …… “我说你这身体怎么就不见好呢?”李芳菲坐在榻上,跟旬玙隔了一个桌案,在旬玙面前她一向不注意形象,此时干脆脱了绣鞋,直接盘腿上了榻。 旬玙一手撑在腮边,一手拿着杯盖拨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一脸不服气地说:“好多了好吗!今年冬天我都出门三回了。”对,女学一次,冬至祭祖一次再加上前几日出门去琅嬛阁那一次。 李芳菲不屑地看着她:“那你可真是厉害死了,现在都腊月初二了,再过个二十来天都到立春了,你才出门三回!我也是真服了你了。” 旬玙嘀嘀咕咕:“那我这身体就是这样我能怎么办,还是保命要紧啊。” 李芳菲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却也想到了她这个体质,叹了一口气说:“哎,你这小身板,每到冬天我都忍不住一直惦记你,我想我爹娘都没你的次数多。” 旬玙笑她:“那可不是,你天天都跟伯父伯母住一块,见他们不比见我多吗?”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旬玙是知道李芳菲的,她是旬玙最好的朋友。准确来说,是旬玙在于谢灵均定亲之后,在被姜夫人教导的越来越茶之后,唯一剩下的好朋友,她见过旬玙身体差到仿佛一场风寒就能送走的模样,对旬 玙总是忍不住多关注些,小小年纪的都生出了些妈里妈气的感觉。 李芳菲听她这话作势要去打她,被旬玙咯咯笑着躲掉:“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这事儿也急不得,得慢慢来。你看比起两年前,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说的也是,换做是两年前,旬玙别说冬天出门了,除了祭祖,蓟国公夫妇恨不得连房门都不让她出一步,想到这李芳菲就又有点欣慰。 非要类比的话,就是看到自己养的崽慢慢长大并且越来越健康的那种感觉。 旬玙说她妈里妈气,还真没有说错她。 . 李芳菲的到来着实让旬玙不算特别单调的猫冬生活,稍稍快乐了一点,事实证明一个跟你地位差不多能平等对话的闺蜜,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有多重要。 哪怕这段闺蜜私房话时间没有那么长。 走之前,旬玙送了李芳菲一个盒子,李芳菲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两眼:“这是什么?” 旬玙说:“这里面是把牙刷,我前两日逛街的时候看到的,用来代替柳枝洗漱用的,我试了之后觉得特别好用,这只是新的送你了,可别说姐妹我有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啊,除了孝敬我爹娘,友爱我兄妹的,可就只给了你了。” 李芳菲听她这话心里舒坦:“好姐妹,亏我没白疼你一场,谢啦!” 旬玙没好气的白她:“赶紧走!又占我便宜。” 李芳菲上门没带礼,走的时候倒是不空着手,回家的时候都把她娘给惊呆了。 “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是那么没轻重的人吗?”李芳菲跟她娘解释的嘴都要干了。 李夫人板着张脸:“这是贵不贵重的问题吗?你这是上门带了个礼回来,这是失礼的问题!” 李芳菲说的烦了,干脆当着她娘的面就打开了那个盒子,说:“您自个儿看,这算什么礼啊!” 李夫人一看,咦,这小东西看着好像的确不像是礼,但谨慎起见,她还是问了句:“这是什么?” 李芳菲说:“这叫牙刷,用来刷牙的,跟柳枝一个用途。” 李夫人:刷牙?这倒稀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一章 攀比 最近,京城的妇人圈子里流行起了一个新东西,叫牙刷,这玩意儿最开始是皇城守卫司大统领家的夫人李氏提起的。 那日她出门聚会,谈笑间提到自己的女儿:“教孩子我还是得向姐姐多多学习,我们家的芳菲啊就远不如你家的姑娘见识广博。前几日拿了样东西回来,非叫着是好东西一定要我试试,我拗不过她只能拿来用用。” 李夫人一脸嫌弃地凡尔赛道:“毕竟是她大冬日的顶着冷风特地给我带回来的,我总不好辜负孩子的心意,虽说不过是个只值两百文的小东西,但确实用着不错,倒也不枉她特地跑一趟。” 你以为这番话的重点在于两百文的东西吗?不,重点在于她女儿一得到好东西就“立刻”想到她这个母亲,为了送她东西,哪怕是个便宜的小东西,也绝不假手他人,而是自己“亲自”出门,大冬天冒着“寒风”,也要“亲手”给她带回来送给她。 多孝顺啊,你们家孩子会吗?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怎么可能看不懂这聊斋?个个闻弦知雅意,夸赞道:“芳菲这是孝顺你呢,姐姐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像我家那臭小子就只知道给我带些首饰。” “就是,平常这种生活上的小事,他们男人家根本想不到。” “要不还是说女儿贴心呢?” 虽然有些人话里带话,还有点夹枪带棍的,但李夫人不在乎,她只听她想听的,再说了谁没个儿子?她生李芳菲之前也是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的。 . “那柯姐姐,芳菲给你送的是什么呀?”李夫人娘家姓柯,确切来说其实应该称她为柯夫人。 柯夫人笑笑回答:“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一个叫牙刷的,专门用来漱口的。” 今日这场宴会的主办者年夫人听到,凑近了点问:“漱口?这牙刷,是跟柳枝一个用处的吗?” 柯夫人说:“是也不是。这牙刷比柳枝要好用许多。” “哦?怎么说?”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牙刷:“也不知道各位姐姐妹妹有没有碰见过,但我这人性子急,以往用柳 枝的时候总是耐不下心将它细细咬开,多是不耐烦的咬两下就算完。”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边脸颊,似抱怨的说:“往日里总是会不小心咬到自己。就算哪日运气好没咬着,也会被柳枝给戳着牙肉,这时间一长我可真是受了好大的苦,小时候有段时间听到洗漱就觉着牙疼。” 柯夫人这话实在太有代入感,在场已经有不少夫人没忍住也捂上了自己的脸颊。 柳枝洗漱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它的头给咬开、咬细了,咬到前面全都裂开,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分叉才能用来洗漱。 如果没有全部咬开,那就相当于用分叉了的树枝直接捣在牙齿上,不说牙齿什么感受,牙肉那是一捣一个准,漱口水一吐就跟吐了血一样,吓不吓人不说,反正是不好受的。 柯夫人又说:“这不,前两天我又给咬到了吐了好大一口血!”这就是夸张了,“洗漱的时候正巧被那孩子看见了,她心疼我就把这事记在心上了。这才一看到牙刷就把她喜得跟什么似的。” 行了,这段还是在炫耀女儿。 在场有夫人心里酸的不行,心想不就是个牙刷吗,谁买不起似的,用得着说一说二又说三的吗?怕是你家女儿除了这事就没孝敬过你了!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酸一酸,面上是不会说出来的,大家千篇一律,都挂着笑的商业互吹彼此的儿女。 只不过那天回家之后,有好多家中的子女都发现他们的母亲都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 好比年夫人的儿子,当天晚上回家之后陪父母用膳,席上他母亲就时不时的大声吸一口气,又突兀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嘶嘶抽痛的样子。 他们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年夫人的儿子直到吃完饭,向父母汇报近日学业的时候,才得了空发问:“母亲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年夫人心说你可算问了,面上却挂着一幅坚强的样子:“无碍,只是早晨漱口,又不小心咬着了腮肉,伤口还没好罢了。” 她儿子关心的问:“母亲怎么这般不小心?” 而她丈夫却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她,昨日他是歇在年夫人这里的,早上年 夫人洗漱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 年夫人早上明明洗漱的很顺利啊,她还很有食欲的喝了一碗粥、一个蒸馒头还有一碟子小菜呢,完全不像是咬到腮肉的样子。 察觉到丈夫投过来的奇怪视线,年夫人偏过头悄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许多嘴! 都老夫老妻了,她丈夫当然看懂了这眼神,心中也想知道夫人到底想干嘛,也就顺水推舟地放任了年夫人的行为。 . 年夫人叹了口气,看着她儿子说:“如果能有个东西叫我洗漱不会咬到自己就好了。”然后就直盯盯的看着儿子。 “额……”被母亲这么盯着,这个还年轻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问题是他娘刷牙的时候把自己咬了,他除了让她小心点也没什么其他能做的了呀! 见儿子眼神飘忽,神色张惶直到憋出了一头汗都没憋出一句话来,年夫人就知道指望不上这个臭小子了,她当即脸色一变,扔下手上的茶杯,哼一声的瞪了一眼儿子:“没良心的东西。”然后就气呼呼的走了。 留下丈夫儿子两个人面面相觑,儿子望向父亲企图得到点什么启发帮助,他爹却也是双手一摊:“别看我,我不知道啊。” 儿子苦思冥想半天,就连晚上回去就寝都在想这事儿,他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她心里一直不痛快,那很有可能会叫全家人跟着她一起不痛快。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双手抱头以头抢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二章 买货 旁边正在看书的人,被他突然用脑袋砸桌子的声音惊到,转过头来看他:“做什么呢?你虽叫英华,但脑袋也不是真是硬到能跟桌子硬碰硬的。” 年夫人的儿子正是凌英华,他听到这话,满脸幽怨的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坐着的人:“谢正则你不是人!” 谢正则挑起半边眉毛:“我怎么不是人了?” “你就这么看着你最好的兄弟跳火坑,都没有想要帮帮我的意思。” 谢正则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看他:“你都没跟我说是什么火坑,我怎么帮你。” 凌英华一扫幽怨,一下子精神了,他兴致匆匆地说:“这是你说的啊!你答应了要帮我的,可不许反悔!” 见他这模样,谢正则就知道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但他还是微微抬头,示意凌英华说来听听。 原以为会是件难事,没想到事是挺难,但他却正好有解决办法。 凌英华看谢正则也不说话,觉得他也肯定是觉得这事儿难办,没忍住抱怨道:“你说她们女人家平日里都在想什么,怎么就能想一出是一出呢。我娘她自个儿不小心咬着了,那我也没办法呀,我总不能在府里备个大夫,每天都给她看看牙?” 谢正则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莫说被外人听到,就是被你娘听到都要骂你是个不孝子了,竟然背后妄议亲母。” 凌英华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我娘不会介意这个的,再说了,这不是就在你面前说说吗,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那可不一定,要是哪天你我争同一样东西,说不定我就会把这事儿捅出去,叫你无力与我竞争。”谢正则吓唬他。 却不料前者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反而还笑了一声:“嘿你别说,若是有一天我能劳你用这种事来扫除异己,那说明我可出了大息了,好事儿啊!” 没想到他居然第一反应是这个,谢正则都失笑出声,只能无语地拿食指指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笑完他说:“行了,这事儿我还真有法子。” 凌英华瞬间精神:“真的啊?嘿你小子可以啊!” 谢正则放下手中的书,从位置上站了起 来,凌英华看他说:“哎干嘛呢,不是说有法子吗,你怎么就要跑了?临阵脱逃不厚道啊你。” 谢正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起来我怎么带你去看法子?赶紧的,别浪费我看书的时间。” “好嘞!”凌英华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兴冲冲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 两人走出书肆,顺着南大街一路走到了底,凌英华看着周边越来越靠近居住的区域,拉了拉谢正则:“正则,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正巧到了目的地,谢正则就示意他看向街尾那家铺子,说:“这家店里又卖一物名叫牙刷,正是用来漱口的,比柳枝好用。” 凌英华狐疑地看着那家看起来一点都不大气,名字居然还起叫琅嬛阁的铺子,满脸写着不相信:“真的假的?这么偏的铺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谢正则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 他想到之前跟着那小丫头到了这间铺子的情景,当时屠掌柜也试图跟他讲述一下“东家和他娘子的感人爱情故事”,以此来安利他的牙刷。 但是说到一半就在谢正则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渐渐住了嘴。 是了,屠掌柜懊恼的想,养在深闺的闺阁千金怎么能跟常在外行走的小郎君比?论见识人情,小郎君自然是没有少见,不可能会听他这胡编乱造的。 其实如果旬玙不是顾虑到自己的计划在装傻,她一定会告诉屠掌柜,你这故事也太烂了,但凡看过一个话本的都不会被你骗到。 但她说不了,所以就导致屠掌柜对自己有种莫名的自信,居然都敢骗到谢正则头上去了。现下被他那眼神一看,就觉得这桩生意估计要黄。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看起来气势摄人的小公子在环顾了铺子一眼之后,就说:“我要了,去包上。” 掌柜一时没想到,愣愣地问了句:“您、您要几根儿?” 嗯……谢正则想到刚才那小丫头出去的时候提着一大堆东西,看着像是在这家店里买了不少,按照那天护国寺的短暂接触来说,她不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子,那是否可以说明这家店的东西还不错? 这么想着,谢正则说:“先包一个。” 哈,谢公子从来不信别人说的,他只信自己的切身 体会,有些事不是亲身经历是没办法辨别好坏真假的,这是他祖父在教导他的第一天就跟他说的。 若是他亲自体会过了觉得还是好的,那再来买也不迟,谢公子环视了一眼这家毫无人烟的店铺,反正看这情况就知道这家铺子生意不好。 . 回家之后,谢正则试了一下这名叫牙刷的新鲜东西,觉得属实不错,第二天就又派人去店里买了些回家,送给了家中长辈。 收到的人纷纷说好,还引得家中同辈来问他这东西是哪儿买的,一时倒也是给琅嬛阁带来了点销量。 如果非要细究的话,那些同凌英华一般无故被父母嫌弃的人,有一部分原因也得怪赖在正则身上,因为他把牙刷送给家中长辈后,他们虽然没有像李柯氏一样炫耀,却也无意间提过几嘴,进一步扩大了牙刷事件的影响力。 . 陪着凌英华进了琅嬛阁,谢正则敏锐的意识到屠掌柜脸色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了不少,他心下暗腹,看来最近的生意不想开业那般惨淡了。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凌英华咋咋呼呼地打断了:“正则正则,你快来给我看看,我挑哪个比较好啊?” 谢正则无奈道:“这家店只卖这一种东西,所有牙刷都是一个款式的,没有好或不好。” 凌英华一本正经地摇头:“那不行,一个匠人手下做出来的东西还会有次品呢,万一我要是挑到个次品送给我娘,那我岂不是更加完蛋?” 屠掌柜在一边笑的尴尬,不过没关系,有人挑剔总比连人都没得好。 “公子放心,小店的东西送来之前都是经过统一标准的质量检查的,保证绝对没有次品!”这段话是开店之前,东家派来的人专门叫他背下来的,这段时间没有生意的时候,屠掌柜无聊就专门背这些东西,如今已经是滚瓜烂熟了。 “是吗?”凌英华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再想想自己刚才看了半天好像的确是没看出什么不一样,就说:“行,那本公子就信你这一次,去,给我包两根、不包三根来。” 他掏出一两银子抛给屠掌柜,说道:“若你骗了本公子,那这铺子还能不能在这安阳城开下去,我可就不保证了。” 屠掌柜镇定的接过那银子说:“公子放心,绝对童叟无欺。”然后就去包了三根牙刷,拿着找回来的钱递给了凌英华。 “公子收好,小店的牙刷一只可用两旬左右,若是晒干保养的好,能用更长时间,若是公子见着它前头有泡胀或开裂了,就说明这牙刷用到头该换了。”屠掌柜细心的解释牙刷的使用说明。 凌英华胡乱点了点头,全身心都在手上的牙刷上,在他看来这不是牙刷,这是他讨好他娘的终极法宝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三章 发卖 “是吗?卖了多少把了?”锦钏来给旬玙汇报最近的牙刷销售情况,来之前她就已经先自行做了点统计,现在听到旬玙这么问,很快就回答了出来:“这几日已经卖了一千三百二十四把了。” 听到这个数字,旬玙还是有些惊喜的,毕竟在她预计中,光靠这几日的宣传应该能卖六、七百把牙刷左右,没想到这都翻倍了。 “做的不错。”一千多把卖出去也得有快三百两了,这可是在短短几天里就卖出去的销售额,“也快过年了,跟他们说一声,手上这批做完了就歇歇,剩下的不急。等年后再干,现在先过个好年。” 锦钏应了,也有些高兴。毕竟牙刷这事儿是她从头跟到尾的,除了旬玙最上心的应该就是她了。 银绣在一旁给旬玙煮茶,听了这数目也笑了:“李姑娘这人选姑娘看来是挑的太对了。” 旬玙有点骄傲的一挑小眉头:“那是,送她回家前我可还特意提了一嘴,说我送了家中父母兄妹,阿芳回家若是用的好,必定也会送给她爹娘还有他那八个哥哥。” “就李家哥哥对阿芳的宠爱程度,他们必定是不会藏着掖着,必定会大肆宣扬这事儿。到时候咱家的牙刷铺子可就在小辈圈扬名了,男女通吃~他们之后孝敬长辈什么的就又是一次进账,这可是一举数的啊。” 旬玙在那边对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牙刷的传播渠道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李芳菲刚回家她的牙刷就被她娘给截住了,母女俩没顾上早晚,当场就喊婢女拿水来试试。 李芳菲觉着好用,也的确派人去找这牙刷铺子买了,要送她爹娘叔婶和几个哥哥们,但旬玙不知道的是李家几个男人这段时间正好全在当值,一个都没着家,李芳菲送去的那些刷牙他们都还没收到呢! 她真正应该感谢的除了李柯氏之外,另一个人现在还没在她面前挂上号呢。 . “啊嚏。”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不以为然地擦了擦鼻子,旁边的小厮却笑说:“一个喷嚏,大爷,这怕不是有哪家小娘子在想您呢。” 谢正则扫他一眼,小厮立马 收了笑不敢再造次。谢正则说:“下次别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蹦出来。” 小厮连连点头告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晚上小厮换班,回屋休息的时候跟同屋的人说到这事儿,还颇有些不乐意:“我那不也是在夸咱们大爷吗。” 同屋人啐他一句:“活该你是个小厮,一辈子不得主子看重,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小厮不忿道:“就说走在街上,多少小娘子会回头盯着咱大爷看,我哪儿说错了?” 同屋人说:“你也不想想咱大爷身上的亲事,那是圣上亲自定下的。你还说什么小娘子在想大爷,除了那位还能有哪位小娘子能想大爷?” 小厮恍然大悟:“你是说,咱大爷不喜那位……?”他悄摸摸地把手伸出被子,向着东边指了指。 同屋人一脸鄙视地看他:“那不然呢?大爷又没见过那位,光听别人说的好不好看,那能信吗?再说了”同屋人笑的一脸猥琐,“你看看二房夫人家的表侄子,就比咱大爷大上那么一、两岁,那位都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丫鬟了,就咱大爷身上背着这桩赐婚,怕是婚前都不能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儿。” 说到这,两个人都猥琐的嘿嘿笑起来,他们只觉得自己充分明白了主子的心思,甚至居然升起了同情谢正则的心思,带着这种诡异的满足感,两人双双睡去。 谁知到了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呢,两个人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两人骂骂咧咧地睁开眼睛,居然看到管家带着一大帮人站在他们床前。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颤颤巍巍地下了床求饶:“刘管家、刘管家!我们这是做错了什么呀?我们冤枉啊!” 刘管家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对着身后的人说:“把这两个背地里妄议主子的奴才拖出去发卖了,人牙子等会儿就上门。” 两人一听这罪名,心里一凉,想难道是昨天晚上说的话被主子知道了?但再一想,他们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昨晚上就他们俩在屋子里,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站在管家身后的一个人,那人是跟他们同住一屋的第三个人,作为是他值夜,所以屋子里就剩 小厮跟同屋人他们两个人,所以他们才敢那么放肆的讨论主子的事。 现在看到这人站在了管家后面,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是他告了密!不论他是怎么知道去告密的,但这罪名两个人是逃不掉了的。 眼见着两个人被拖出去卖了,管家才回了谢正则的院子向他回话:“大爷,都处理完了。” 谢正则还坐在他的书桌上,拿着一本书看的认真,似乎那个叫管家去处理这两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 牙刷的事情走上了正轨,锦钏也算得上是功成身退,终于能够再回她的小厨房,研究吃的去了。 对于一个日常不喜欢跟别人交流的人来说,这段时间还真是辛苦锦钏了。所以当她回到厨房的时候,堪称身心愉悦,比起从前更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食物研发中去了。 这次锦钏的目标,是让姑娘吃上她心心念念的酱瓜。 按照旬玙之前提到的,酱瓜就是用吊瓜做的,但是还需要一味叫酱油的东西,可是酱油要怎么做呢?锦钏没听过这东西。 从前旬玙突发奇想想吃什么的时候,都会告诉她材料有哪些,但这次却跟以往不同,有一味材料需要靠她自己琢磨。虽然旬玙自己没有强求,但是锦钏却不能就这样算了,毕竟她来到旬玙身边的任务,就是要满足旬玙的一切口腹之欲。 锦钏拿着从旬玙那儿拿来的酱油制作方法,看着纸上的“酱油曲精”四个字陷入了沉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四章 除夕 冬日的安阳城难得热闹,整座安阳城都张灯结彩的,红彤彤的灯笼不仅挂上了坊门还挂上了城门。彩条灯笼顺着整条朱雀大街一路挂了下去,但凡是看到的人,都会知道…… “要过年了。” 旬玙站在窗口,手捧着一个小暖炉看着窗外院子里的下人们在忙忙碌碌的挂着灯笼,贴着福字。 再过几个月,开春后她就来这里三年了,到现在她都还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胎穿还是魂穿的。前两年多她都是失着忆的过年,今年是她第一次意识清醒,记忆齐全的过年。 不得不说,安朝的过年气息比现在的浓厚多了。 那时候城里都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加上突发的全球性疫情,在城里是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过年的气氛,只有与平时不同的冷冷清清的城市交通工具在宣告,新的一年又到了。 “姑娘,”伴随着肩上传来衣服的重量,一个不认可的声音响了起来:“穿这么少就往窗边站,这身体是不要了吗?” 是银绣,旬玙回头看她:“你看我不是抱着暖炉呢吗?” 银绣更不认同的看着她:“一冷一热的更容易着凉,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还记得吗?” 眼见着银绣要较真了,旬玙忙说:“我错了我错了,好银绣你就饶过我这回?好不好?” 银绣拿旬玙没办法,见旬玙连撒娇这招都使出来了,也就只能罢休。 “无论如何,最近姑娘是真的不能生病,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宫宴了,圣上特地下旨叫二品以上官员带上家眷赴宴,姑娘此时要是病了,定是会误了大事。” 说起这个,旬玙也想起来了,她奇怪道:“圣上从前从不弄这些,怎的今年反倒想起来了?” 银绣一边替她收拾桌子一边说:“您忘了?明年就是圣上登基第十一年了,十年一个轮回,明年又是一个新开始。圣上办这除夕宫宴也是这意思。” 这说法旬玙倒是在记忆里找到了,算是安朝人一种奇怪的仪式感。他们过寿也不爱过整寿,偏爱整数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因为在他们的习俗中,十年算是一个轮回,所以逢一的日子年份对 安朝人来说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说的也有道理。”旬玙想到这里认同了银绣的说法。 银绣此时也收拾完了,对旬玙说:“好了姑娘,咱们该去夫人那儿了,之前给姑娘做衣裳的裁缝来了,说是宫宴的衣裳做好了,姑娘得去试试看合不合身,不行的话得叫她加紧去改。” 旬玙点点头,说:“那走。”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忙的话,感觉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旬玙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阖家进宫赴宴的日子,而所谓的赴宴也不仅仅是进宫吃顿饭罢了,从早上开始她们就得起床洗漱,在家用过午膳后,乘坐车架顺着朱雀大街到宫门口去等。 没错,就是干等,等到宫门开了之后,按照品级列次进宫,先去拜见皇后,然后在皇后的带领下去拜见太后。 家中夫君品级高的、得力的尚且能见到皇后、太后的真面目,进殿里陪坐说话,但大多数不够格儿的,就只能被安排在偏殿彼此间说说话,连茶水都不敢喝太多,就怕更衣太多在宫里的两位女主人那儿挂上不好的印象。 想想,一提到你,皇后太后想到的就是“那个喝水太多,去了六七次茅房的人?”这得是丢了大人了。 谁都不想有这样的印象。 等到了晚上正式开宴的时候,她们还是得按品级排着队的去找自己家主君。 反正听着姜夫人给她讲的那一大堆规矩,旬玙就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大学期末考的时候,被各科老师拉着划各种重点。 临时抱佛脚抱得被佛踢了好几脚。 . 腊月三十,除夕,一大早旬玙就被银绣从床榻上叫了起来,洗漱、更衣、梳头上妆,哪怕她还只能算个女娃,也得贴上花黄上点口脂,保持一个喜气洋洋的样子。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旬玙头一回感谢起安朝没有给小孩涂腮红的习俗了,她前世最黑的黑历史,恐怕就是那个脸被涂成猴子屁股还笑的豁了牙的照片了。 左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还不错,旬玙站起来在自己的院子吃了早饭,然后又补了下口脂,就带着银绣去了姜夫人院里。 照理说进宫其实带着宋 嬷嬷会稳妥些,她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宋嬷嬷说皇亲贵胄家的姑娘身边带的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旬玙带她未免显得太不合群,还有可能被臆测成是在炫耀。 旬玙一想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带银绣去,玉琴跳脱、锦钏喜静,银绣比较镇得住场。 . 旬玙到怀重院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原本除夕应该阖家一起吃团圆饭,然后长辈还要给发压岁钱。 但是宫宴不比在家,哪怕圣上准许带上家眷赴宴,那也只是正妻嫡子,像是其他的妾室和庶出子女是断不可能准许他们一并赴宴的。 而若是要等到宫内散宴,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蓟国公就做主叫家中的几个孩子早上就来拜会父母,拿了压岁钱。 家里的四个孩子从旬樑开始依着年岁顺序站好,一起给蓟国公和姜夫人磕了个头,贺他们新春喜乐,然后再一个个上前拿压岁钱。 旬玙上前的时候,姜夫人明显比看着旬樑要更高兴一点,给了红封还连声说了几句好。 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几个孩子全都陪坐一边,旬楠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旬玙的旁边,装作不经意的问:“二姐,母亲给了你多少压岁钱,看着比我们的要厚一点啊。” 旬玙是没想到这个眼皮浅的能浅到这个地步,不说姜夫人会不会糊涂到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厚此薄彼,就说他这个问法,真的是恨不得直接昭告天下,我看我家嫡母嫡女不顺眼。 要不说同为庶子,蓟国公怎么就偏爱旬樑呢,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旬玙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许是因为我拿的压岁钱是真的压祟的?”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旬楠。 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祟是哪个祟,然后在心里啐了一句“晦气”,大过年的居然说这种话,还真是不怕邪祟真的来收了她!又见旬玙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旬楠悻悻的坐了回去。 家中没有嫡子最大的坏处,可能就是在这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肖想一下,全然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配的上自己的野心。 相较之下,同为女儿的旬杉就显得有点过于怯懦了。 自从旬玙进屋之后,只听过她说两句话,一句就是那句大家一起说的“祝父亲母亲新春喜乐”还有一句就是拿压岁钱时一定要说的吉祥话,然后就把自己当成一朵蘑菇,呆在角落里装不存在。 维维茶奶说 *鹓鶵:yuan chu 鸑鷟:yue zhuo 都是凤凰的一种 压祟钱:就是压岁钱原来的说法,寓意辟邪驱鬼,保佑平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五章 太后 把中午那顿饭当成团圆饭,吃完之后旬玙跟着姜夫人去整了下妆容,然后蓟国公就带着她们和旬樑出门准备进宫了。 对,还有旬樑,这是蓟国公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虽说还未上书圣上请封世子,但旬樑的一应待遇其实早就是按照世子来的了。 就旬楠那个蠢货觉得一日未定他就还有机会,就连刚才他们要出门了,这蠢东西还不放弃的想说服蓟国公带上他一起进宫。 蓟国公乃一等公,除了皇室亲王之外,就数一等公爵位最大,宏正帝登基十年,只封了一个太子,皇子都没封王,他的同辈兄弟也早就没了,而太子也是一直住在宫里的。因此蓟国公他们就是第一批进宫的人。 车马轿辇不许入宫,全都停在了青鸾门,然后步行入宫。 记忆中,还是选太子妃那会儿旬玙进过一次宫,但是当时运气不好碰上宜妃那档子事儿,导致她对于皇宫的印象最深的部分就是御花园的地跪着不舒服,其他的都忘得差不多了。这回再进宫,倒是跟头一回似的。 . 安朝以玄鸟为腾,方方面面都将鸟类崇拜推到了极致,贯穿都城安阳城的主道叫朱雀大街,城池正门叫羽嘉门,宫门则由五凤命名,分别为鹓鶵、青鸾、鸑鷟、鸿鹄。 说起来就有点像秦朝,以黑为尊、以青鹞为腾。 这种种巧合让旬玙在看见安朝皇宫的时候,不由得代入了一种自己是在参观阿房宫的感觉。皇宫也完全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真的是又大又好看。 带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毫不费劲,叫旬玙不知不觉间竟然有点兴奋了,只是记着父母的叮嘱,才忍着没有四处乱看,只是避开身边宫人,时不时地偷瞄罢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其实都尽收别人眼底。 . “是她吗?”一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站在高楼上,努力眯着眼睛看向走在廊下的少女。 进宫的打扮都有固定的制式,颜色也不可太过,国公家的嫡女虽出身尊贵,但未受封赏的情况下仍旧是臣女,没有品阶,因此衣服也只能用靛青色,走在廊下的时 候几乎隐没进了阴影里。 老妇人身边的玄衣男子忙扶住她前倾的身子,缓声安慰道:“是她没错。” 老妇人眼中瞬间起了泪花:“真的是她,真的是她。”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让本就趋近年老昏花的眼神越发看不清了。 她急急的擦掉眼中的泪花,说:“我、我有点看不清她,她长得像谁?”老妇人抓住玄衣男子的胳膊,急切地问,语气中又是期待又是小心。 玄衣男子没有随便敷衍她,而是认真回想了一下,仔细地描述着:“她是瓜子脸像她娘,但是眼睛却像了她父亲,是双杏眼。”说到这玄衣男子笑了下,“倒是应了她爹当年的话。” 老妇人流着眼泪笑了出来:“是了,她爹当年最是气这双眼,总说他一个大男人生了双姑娘的眼睛。” 见老妇人的情绪平静了点,玄衣男子扶着她说:“外头太冷了,咱们先回去,等会儿就能见到她了。” “再等等、再等等,让我再瞧瞧她,上回我就没看着她,让我再好好看看她。”明知道玄衣男子是为了自己好,但老妇人还是舍不得,连声说着再等一会儿。 “不着急,等会儿就能看见她了,就再等一会儿就行。”玄衣男子轻声劝道,见那身影越走越远,被廊檐遮去了大半,老妇人才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下了楼,但仍旧是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直到少女转过廊弯见不到身影了,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 玄衣男子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还说:“说来,还有件事儿需要您帮忙。” 老妇人疑惑看他:“什么事竟劳你向我开口?” “还不是她的婚事儿。”玄衣男子说,“跟在她身边的护卫来报,他们两个定亲都两年多了,竟还都不认识彼此。” 老妇人惊奇:“怎么回事?那两家都没叫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吗?” 玄衣男子叹了口气:“两家当家的都是谨慎的人,这么久了也只敢叫他们两个书信来往。您知道吗?他们两人在大街上遇见了两回,都不知道彼此是谁!”其实没有遇见,因为一个完全不知情,另一人也只是无意识的斯托卡了一下。 但老妇人不知道,她只听到了这片面之言,当即非常 忧心:“哎呀,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时间吗?哪还有比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更好的呀!” 玄衣男子见她的心思被自己吸引过来了,连忙说道:“正是如此,但这事儿我不好说,所以得劳您去说说,叫两个孩子能好好相处,至少可以有机会见面,您说是?” 老妇人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可不能放过这段好时光,等等我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们。” . “臣妇/民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旬玙跟着姜夫人跪下向皇后问安。 蓟国公是臣,在半道就已经跟她们分开去拜见圣上了。 “免礼。”皇后的声音十分的温和,跟旬玙记忆中的声音重叠起来,到让她有点亲近感“赐座。”长得也很端庄慈和,太子还未完婚,此次宫宴便只有皇后一人出面操办。 前两年太子妃选了签书枢密院事贺家的嫡长女,但因双方还年幼,就定下了太子满十六时成亲,算算也就是两年后的事了。虽然还未成婚,但名分已定,因此第一批入宫觐见的,还有贺家女眷。 贺家姑娘气质内秀,跟旬玙仗着前世经历所以行事大气不同,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 就像是……旬玙看到宫女给她奉上的茶盏,对了,她想到了,就像是春日里的湖水。 表面上波澜不惊,哪怕是有人投了石子进去,也最多不过溅起一圈涟漪,却不会有更多的反馈。跟她未来婆婆皇后娘娘一样一样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六章 当众相亲? 皇后宫里命妇很多,旬玙她们虽是第一批入宫的,但同时进来的也有几人,陆陆续续地在她们后面接着进了门,拜见了皇后,又被一一赐座。 等殿内坐了不少人之后,皇后才有空跟众人寒暄。 这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跟皇后说话除了小心谨慎,还要看身份关系。 像是顺义侯夫人虽是侯爵夫人,但却并非原配而是填房,她就不如永宁伯夫人敢说话。论爵位,伯爵不如侯爵,但永宁伯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关系天然的更加亲近一等,是以永宁伯夫人就敢随意跟皇后娘娘说笑。 旬玙身为小辈,等闲不需要她开口说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陪坐在那边听一干后宅夫人谈笑风生。 只是总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两句,好一出百花争艳的大戏啊。 咦,好像这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旬玙心想。 . 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不多,但家眷不少,哪怕就一个正室一个嫡女,那也是前头男人的三倍,因此好些品级不够的,都只能来觐见皇后一下,就被带去了偏殿。 直到差不多时候了,再跟着皇后一起去拜见太后,然后再被安置到太后寝宫的偏殿。 看,地位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旬玙原本以为到了太后宫里,她还是像之前一样闭嘴做花瓶就好了,毕竟前面那么一大群命妇顶着呢。即便是说道她们这群小辈身上,还有个贺家姑娘打头阵,谁知道被太后的一句话推上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哀家记得,皇上赐过一桩婚,是吗?”太后微微偏头问道,皇后顿了一下,笑答:“回母后,两年前赐过一桩。” “哦。”太后停顿了一下,“那……那个孩子在这儿吗?” “在呢,正是蓟国公之女。”皇后回到。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皇后的话落到了旬玙的身上,原本在发呆摸鱼的旬玙顿时如芒在背,被这股强烈的视线给唤回了神。 她悄悄看了一眼姜夫人,在后者的示意下,出列行礼:“民女旬玙,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好、好。”太后点点头,向旬玙招了招手 :“你上前来。” 旬玙努力镇定地走上前去,在离太后还有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然而太后又说:“你再走近些,哀家老了,眼神儿不好。” 太后都这么说了,哪怕旬玙担心走的近了容易出事,那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直到走到离太后只有一臂之遥,太后才见满意。 老太太仔细端详了旬玙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她伸出手拉过旬玙的一只手,和蔼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民女开春就十一了。” “哎哟,十一啦,可是个大生日,哀家倒是得送你份儿大礼。” “多谢太后厚爱,民女万分感激。” 殿内的其他命妇女儿听着两个人闲话家常,不知道的竟然觉得这两人异常像寻常人家的祖孙。 有忍不住的,悄悄转头去看了眼蓟国公夫人,十分想知道她是怎么教的女儿,竟能得太后如此青眼,心里好奇地抓耳挠腮。 姜氏却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十分镇定的样子,但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还有好事者偷偷去看贺家母女,见对方一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心中嘲笑,装什么样子,还未来太子妃呢,还不是比不过人家蓟国公的女儿。 又有那记性好的,想起两年前曾有传闻,说是皇后原本相中的是蓟国公女儿,后来因为陛下提前将人许给了谢相家才不得不换成了贺家姑娘,心间各种想法盘算,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 太后问了好一阵儿闲话之后,话风突然一转,问旬玙:“你对皇上赐的这桩婚事满不满意啊?” 旬玙听了这话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一下,差点当场跪下去。 但她知道如果这一跪真的下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了,所以她只能强自镇定,装作纯真的样子,回到:“自然是满意的,谢家公子是个十分好的良配。” “哟!”太后笑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还知道什么是良配啊?” “自是知道的。”旬玙认真回答:“父亲说,谢家公子天资聪颖且心性纯良,是个极好的男儿。” 太后道:“都是你父亲说,那你见那谢家公子怎么说呢?” 这个问题把旬玙问傻了,她没见过那 小未婚夫啊,怎么知道该怎么说。可欺君是大罪,尤其是这种事,撒个一戳就穿的谎那就是傻到家了。 于是她选择实话实说:“民女……还未见过谢家公子。” “什么?你们都是定亲两年了,怎的还没见过呀?”太后惊讶道。 这个问题旬玙更没法回答了,总不能说是家里不让,更何况大庭广众地这么探讨她的私事,不好亲? 她用求救的眼光看了眼姜夫人,想让她来解个围,可没有允许姜夫人也不敢随意开口。 太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点了姜夫人的名叫她起来回答,姜夫人没法子,只得说道:“小女体弱,前两年都不敢叫她出门,生怕一不小心就病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好好养着,是以两人才没有见面。” 太后严肃地问:“那他们怎么培养感情?若是错失了这天赐的好时机,到时候他们对彼此生不出情愫,佳偶变怨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好意!” 这话可就严重了啊,说轻了是两个人感情不和不来电,说重了就是他们怨怼皇上乱点鸳鸯谱。 姜夫人连忙跪下直呼不敢,说道:“小女身子已经渐渐转好,往后必叫二人好好相处。” 太后转开眼神看向另一个人:“谢文氏你怎么说。” 从臣妇中又走出一人,她跪在地上说:“臣妇亦是,往后必定叫小儿好好与他媳妇相处。”此人便是丞相的儿媳妇,旬玙未来的婆婆。她现在这话就是在向太后表态,从此刻起就会把旬玙当成他们家儿媳对待,也就是说允许旬玙经常上门,也许她儿子时常去找旬玙。 如此太后才真正是满意了,剩下旬玙无语凝噎,这叫什么事儿啊,大庭广众之下的就把她这么私密的婚事拿出来说,感觉像是大家长在逼问媳妇为什么不允许孙女谈恋爱一样。 这也太羞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七章 小夫妻相认 太后似乎很喜欢旬玙,之后不管与谁说什么,都没叫旬玙坐回原位,反而留着她一直呆在身边。 旬玙无法,只能低眉顺眼装乖巧地,一直坐在太后身边,尽力不插话不表态,做一个合格的花瓶。 这样的时间过得十分难熬,但好在总是有尽头的,不知何时,殿外走进一个小侍走到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身旁,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大宫女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之后便寻了个适当的时间,插入太后跟各命妇的谈话中。 “太后娘娘,到时辰该去正殿了。” 太后听她这话,问了句什么时辰了,大宫女看了眼计时的漏壶回她快酉正了。见着时间是差不多了,太后便点点头,准备起身。 旬玙趁机告退回到姜夫人身边,等她站定的时候,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各位夫人、姑娘,请跟奴婢来。”众人恭送太后皇后往后方寝殿走去,她们要去做宫宴前的最后准备,然后一群宫女无声地走到众人身边,她们将会带着这些命妇民女先行一步。 一干女眷浩浩荡荡地往宫宴的正殿行去,到那儿的时候,她们的夫君父亲都已经到了。 …… 酉时半,群臣入座完毕,因是除夕宫宴,且有家中父母带着,便干脆设了男女混席,放眼望去简直像是个大型相亲现场。 旬玙不动声色地左右扫了两眼四周,心中忍不住吐槽。 尤其是她发现在场的没几个是她认识的时候,对这场宫宴最后的期待就只剩下御膳房的饭菜了。李芳菲她爹是皇城守卫司,虽然地位重要但品级恰好没够着二品,是以她今天不在。 没了能打发时间的小伙伴,加上刚才神经蹦的太紧张,现在的旬玙就跟老僧入定一样,敛目端坐在位置上,没人叫她她就绝对不动,看上去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安静端庄的样子叫旬樑都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趁着几位大老板还没来,旬樑悄悄凑近了她一点叫她:“二妹妹?” 旬玙听到了,眼睛都没抬,稍稍动了动嘴皮:“大哥哥?” “你这是怎么了?”旬樑关心地问,都不像是平时在家 那副可能折腾的样子了。 旬玙从鼻子长出一口气:“刚才脑袋里那根儿弦绷得太紧,现在赶紧松快松快。”简称省电模式。 旬樑想到刚汇合时嫡母跟父亲说的话,明白了旬玙的意思,他说:“那你先养会儿神,有事我会提醒你的。” 有他这句话,旬玙更是大胆了,她说了句:“那就靠你了哥哥。”然后就闭上眼睛,发挥她从前练了许久的瑜伽功力,开始放空大脑休息,又名冥想。 .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在叫她:“二妹,陛下来了。” 旬樑见旬玙的双眼一下睁开眼中一片清明,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一直关注着周围,直到看见旬玙借着起身的姿势悄悄低头打了个小哈欠,才确认这个妹妹方才是真的睡着了。 …… 所有人齐齐下跪山呼圣上万岁,娘娘金安。 “平身。”一个威严的男声叫起,旬玙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觉得十分耳熟,像是在梦里听过一样,转念一想怕不是自己刚才真的睡糊涂了,还梦里听过呢。 安朝开国不过两代,这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除夕宫宴,也没什么前例可以遵循,一切便由礼部看着来弄了。 也因此当宏正帝赐座之后第一件事是跟大臣唠嗑的时候,众人竟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朕听说,太后方才交代了一件事,是吗?”宏正帝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侧头问了声身边的内监总管。 总管上前半步恭敬答道:“回圣上,是有此事。” 不用他亲自指明是什么事,在座的所有人基本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件,各家政治素养良好的夫人在跟丈夫碰面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这事告诉自家丈夫了,于是此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座次稍稍靠前的两家人。 跟旬玙觉得自己是被逼着谈恋爱的小孙女不同,对于其他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不仅是她一个女孩儿的私密婚事,更是皇帝借由太后放出来的一个信号。 朕很信任丞相和蓟国公,并且希望他们两人能齐心协力为朕效力。 毕竟稍稍知道前朝之事的大臣都知道蓟国公和丞相不是一派的人,他们俩人在赐婚之后还保持距离,也是一种划清关系的意思 ,就怕上位者一个生疑怀疑他们两个结党营私。 但现在皇家亲自过问两家小儿女的婚事,斥责为何不让二人亲近,对于这些臣下来说,就是皇帝对他们感到不满了,更严重点,是皇帝觉得这两人过分撇清干系是不愿意为他尽心效力,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因此当宏正帝说道:“那朕可不能误了太后的事儿。”的时候,蓟国公和谢相不约而同地心里一肃,觉得这是宏正帝在敲打他们了。 “旬家姑娘可在。” 旬玙赶紧站起来行礼:“民女在。” “谢家儿郎呢?” 旬玙只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草民在。”声音有点耳熟啊。 “嗯,你二人正好,现在先相互见见。”陛下金口玉言那就是口谕,旬玙低头行礼,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当是毕业季招聘大会,自己不过是在很多人面前应聘而已,然后转身去看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未婚夫。 看到对方的一刹那,她也难免愣了一下,对方看到她的时候亦是一愣。 是她/他?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谢相跟蓟国公两家的位置正巧被安排在了正对面,所以旬玙两人正正好好对上了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正脸。 那人正是那日在护国寺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 旬玙只是有点惊讶,谢灵均却是在看清旬玙脸的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十七八百个念头,在他的视角自己已经与这位未婚妻“巧遇”了三次,这让他没忍住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但是他又一想,否定了这个想法,无他,若是大费周章就为了让他俩偶遇,没有足够的利益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管他心中如何九转千回,面上都不能有丝毫的泄露,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对面那个小丫头也跟他一样,像是两个人真的没有见过一样,平静的跟他见了礼。 也是,毕竟是能大冬天一个溜出来,还跟他一个陌生男子听了半场活春宫的野丫头,这点小场面吓唬不到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八章 元宵 圣上金口一开,没有人敢违抗。所以元宵那日,谢家主母就递了拜帖上门了。 “刚开年就来叨扰妹妹,实在过意不去。”谢文氏坐在姜夫人的对面言笑晏晏地说道。 姜夫人也挂上一幅热情地笑容说:“姐姐说的哪里话?”她将茶盏推向谢文氏的手边,笑说:“想当初还未出嫁时,我们也是十分亲近的,只是夫家的关系,这才关系疏远了。如今能借着儿女亲家的关系,重修旧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谢文氏听了,也笑道:“正是如此。” 两个前手帕交面上亲近的说了会儿话,谢文氏就将话拉回正题,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起来今儿个元宵,我们全家都要去南街逛灯会,不知道妹妹家今日作何安排?” 姜夫人会意:“还能有什么安排,左不过是去晌午楼看看花灯。” 谢文氏面上带上了满意的笑,她知道姜氏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同意了。 谢家全家都要去南街逛灯会的意思是,谢灵均也会在。而姜夫人回复旬家去晌午楼看花灯,意思是他们也会去,因为晌午楼就在南街上,而谢灵均可以在晌午楼找到旬玙。 得到满意的回复,谢文氏就告辞回家了,她得回去准备晚上的灯会出行。 丞相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丞相府的一应事宜早就由谢文氏这个长子媳妇接手,她若不在,有许多事情都会停摆,轻易实在是脱不开身。 . 等人走了,姜夫人脸上挂的笑一下子撤了下来。 她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看了许久,然后猝不及防地,“啪”一下摔了谢文氏刚才用过的茶盏。 看着地上那只被她摔碎了的青黑色束口兔毫盏,姜夫人轻声说了句:“可惜了这只建盏。”旁边候着的下人一动都不敢动,连气儿都不敢大声喘一下。 直到姜夫人开口说:“收拾了。”李嬷嬷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夫人,另一只……” “一并扔了,缺了一只剩下的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过残花败柳罢了。”姜夫人毫不在意地说。 李嬷嬷说道:“是,老奴知道了。”然后挥 挥手,示意小侍女赶紧收拾地上的碎屑。 屋内一下忙碌了起来,有收拾碎片的,有收走桌上剩下那只茶盏的,还有重新去备茶的。 不多会儿,一套新的茶盏就被呈到了姜夫人的面前,她拿起那只茶盏却没有喝,愣了半天木木地说了一句:“嬷嬷,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活的那么好。” “比我好。” 李嬷嬷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 门外随侍的小丫头突然撩开了挡风的帘子,下一刻蓟国公大步走进屋内,问道:“丞相府来人了?” 屋子里早已看不出之前的狼藉,姜夫人正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喝茶,看蓟国公来了,就使唤人去给他上茶,然后回道:“是,文家姐姐亲自来的。” “哦?”蓟国公眉毛一挑,“来干嘛的?” 姜夫人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放到蓟国公面前说:“跟我说他们家今儿晚上会去南街看灯会,问我什么安排。” 蓟国公一下明了,他接过茶盏用茶盖撇了撇浮沫,笑了声说:“你怎么回的。”然后喝了一口茶。杯子里的是清水泡茶叶,还别说,自从被旬玙影响了之后,他们家基本都爱上了喝清茶的感觉,平日除了有客上门之外,都是泡的清茶。 姜夫人回他:“我说咱们家晚上会去晌午楼看花灯。” “嗯。”蓟国公没说什么,但姜夫人明白他这意思就是同意了,于是她喊李嬷嬷派人去晌午楼说一声,他们家晚上要去,叫把靠街的雅间腾出来。 突然,蓟国公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问道:“这茶盏怎么变了,你素日不是最爱用那套青黑的兔毫建盏吗?” 姜夫人面色不变,说道:“方才文家姐姐来的时候,为了招待她拿去吃茶了,现下估摸着还在洗呢。就剩一只用着也不好看,干脆就换了一套,那两只叫他们一起拿去洗了。” 蓟国公被这说法说服了,也就没再追问什么。 …… 旬玙原本在她的小书房里看书,听到银绣的话时,还有点惊讶:“今晚吗?” “是。”银绣点点头:“方才来的人,说夫人嘱咐,叫姑娘好好收拾收拾,晚上全家要一起去晌午楼赏灯。” “这么奇怪?”旬 玙摸了摸下巴。 “可知道是发生什么了吗?”她接着问道。 银绣摇摇头:“来人没说。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奴婢听闻谢家夫人方才来过。” 谢家夫人?啊,旬玙想起来了,她那小未婚夫的亲娘,自己的未来婆婆。 她突然有个想法:“不会是私人相亲宴?假装偶遇什么的?”她喃喃自语到。 银绣没说话,任她瞎琢磨去,从前她还会因为听不懂姑娘说什么而疑惑发问,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左右姑娘如果真的有事要她做,会换种说法告诉她的。 果然,旬玙在自言自语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皱起她的小鼻子说:“去,准备准备晚上出门要用的东西。” 银绣应了是就退下了。 但是即便是屈服了,旬玙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穿的这么隆重,她拿起挂在腰上的那枚独山玉禁步发问:“……需要这么隆重吗?”如果她的内心可以具现化,怕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满头的问号了。 一开始旬玙在知道这块禁步是独山玉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段时间不敢带着晃悠,但是有一天蓟国公问她怎么最近不带这玉的时候,跟她说这玉是能保她平安的,让她别压箱底,该带就带。于是旬玙就只能重新拿出来带着了。 平时她最多也就是禁步配上一只钗然后搭配些其他首饰什么的,而现在,她居然把一整套头饰加禁步都戴上了,这也太隆重了,让她都有点不敢出门。 银绣偷笑一声:“这是夫人特地吩咐要带上的。”不仅如此,姜夫人特地吩咐要带上的是这一整套的独山玉头面。 为了配这一套绿中透白的独山玉饰,旬玙难得穿了件品红色的衣裙,既不失节日的气氛,又不会衬不出这套头面的光彩。 维维茶奶说 *兔毫盏:建盏的一种,束口指的是外形形状,感兴趣可以搜一下,就很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九章 灯会(二更)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从平阳坊走到安宁坊的路,也因为元宵节的原因,显得格外拥堵。 安阳城的构造跟唐朝时的长安城类似,城内分东西两坊,平日宵禁时关上两坊坊门不许来往,坊内则还能有独立夜生活。好在现在是过年期间取消宵禁,倒是不必担心时辰的问题。 等好不容易到了南街,晌午楼早已是人满为患,就连大堂都坐了满满当当地人,蓟国公一家人进去的时候,险些没有落脚的地方。 恰在此时,掌柜的眼尖瞧见了他们,连忙凑上来招呼:“爷,雅间已经备好了,请随小的来。” 被带进雅间之后,旬玙才算是能喘口气。 论人多,其实是远远比不上现世的,想当初她可是一个国庆节都敢逛南京路的狠人,更不用说现在这点小场面了。 但架不住她今天身上带着太过贵重的首饰,在路上走的时候,旬玙总是担心会从不知道哪个小巷子窜出来一个小贼,拽了她身上的玉饰就跑,那到时候她可不得肉痛死吗。 旬玙:哎……我这小市民心态估计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 “您几位用点什么?”掌柜的递了菜单,随侍在一旁。 蓟国公一向不管这些小事,姜夫人则是接过菜单,反手就递给了旬玙:“玙儿看看,想吃什么?” 旬玙拿过菜单的时候,简直要忍不住自己抽搐的嘴和眼了。 在这个父母俱在的情况下,哪怕不是长辈点单,这菜单也是该给长兄的。如果说是疼宠年幼的,那她下边还有两个弟妹,这次也都跟着一起出来了,偏偏姜夫人越过老大,忽略老小,独独把菜单递给了她,这简直是把“我就偏心”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她还加了一句:“想吃什么就点,不必顾忌别人的口味。” 旬玙瞄到掌柜的脸上已经掩盖不住“原来蓟国公府是这样的蓟国公府啊”的表情了。 旬玙:……她娘这是在干什么啊?这话说的太婊气了,简直就是把旬玙放在了所有小辈的对立面一样。 又来了是吗?不定期挖坑卖女儿的行为又来了是 吗? 面对这种情况,旬玙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尴尬的接过菜单。然后打开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 “先给我来一碟子桃酥还有一碟子绿豆糕。”绿豆糕是蓟国公常吃的,桃酥则是姜夫人喜欢的,“还要一盘蜜果子。” 然后她转向旬樑问道:“哥哥喜欢吃什么?” 旬樑摇摇头回她:“无妨,我都可以,三弟、四妹你们想吃什么?” 旬杉一如既往地不敢开口,只是在问到她的时候小小声来了一句:“但凭兄姐做主。” 而旬楠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了,他一副又是嫉妒生气又是不敢表露的模样,装的一副天真的模样说:“我想吃茯苓夹饼,姐姐给我点这个。” 可惜他演戏的功夫还不到家,在场所有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旬玙就很看不上他,差一点点没忍住自己鄙视嫌弃的眼神。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嗯,行,给你点。”然后连忙转头看旬樑准备洗洗眼睛。 这时旬玙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排名前几的点心有哪些来着?” 掌柜的连忙回话:“回姑娘的话,卖的最好的就属蜜果子了,接着就是绿豆糕、茯苓夹饼、枣泥糕、桃酥还有桂花糕了。” 算了一下,刚好是六样,旬玙干脆就道:“那就一样来一份,哥哥你说呢?” 旬樑觉得此法可行,便点点头夸奖道:“二妹想的周到。” 老大这边过关了,旬玙又问蓟国公和姜夫人:“父亲母亲觉得呢?”她想的十分周到,蓟国公和姜夫人也没有什么不允的。 “嗯,那就这样。”旬玙把菜单递给掌柜的,后者接过后说:“那小的就先去给各位准备了。”说完便退出了屋子,顺手还帮他们把门儿给带上了。 . 屋子里没了外人,旬玙就稍稍放松了一点,她趴到了面向街道的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花灯,充满好奇地向外看去。 南街真的要热闹很多,可能是因为平阳坊住的多是王公贵族,这些小商贩都不太敢去那里摆摊,整个安阳城商户最多的地方应当就属南街了。 那是一种跟其他热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烟火人间的气氛 ? “咚咚”两声有人在门口敲门,小厮前去开门,原以为门口应该是店家派来送点心的小二,或者干脆就是掌柜的,没想到打开门,门口站的竟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 蓟国公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招了招手叫他上前:“正则,来。” 门口正是谢灵均,他走进屋子,先向蓟国公和姜夫人行礼:“正则见过旬伯父、旬伯母。”原本他应该用爵位称呼蓟国公夫妇的,但是他另一则身份是蓟国公府未来的姑爷,加上这次见面是因为圣上发话,谢灵均干脆就用了更亲近一点的叫法以示自己家的态度。 听他这么叫蓟国公和江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和蔼的点点头叫他坐下说话。 那边旬玙在他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就被他吸引过去了,没办法,她对这位未婚夫实在是有点好奇。 当初在护国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有点帅,可惜年纪太小,不是可以被花痴的年龄。 现在知道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了,那她可就得好好看看了,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张脸还有她这个未婚妻身份的天然优势? 旬玙带着一股纯粹欣赏颜值的心情去看谢灵均,却没有发现屋子里有另一个人也却看他看红了脸,一副痴迷的样子。 又或者说,在旬玙的想法里,她完全没有想到古代的小女孩情窦初开能早到什么程度。 倒是旬樑的角度刚刚好把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旬杉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章 男友力 谢灵均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自小长得好看,又有神童之名,早就被人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还是大大方方地跟蓟国公说话。 间或还跟旬樑说上两句,可以说是一个都没冷落,看了全程的旬玙忍不住挑眉,这人处事堪称滴水不漏啊。 这种寒暄倒也没持续多久,姜夫人见着时间差不多,就说:“外面灯会似乎要开始了,不如出去看看灯。” 蓟国公点头说:“也好。”他看向谢灵均:“正则要与我们同去吗?” 谢灵均谦逊地说:“那就叨扰伯父伯母了。” 旬玙心想,嗯哼,倒是比她想的要好。原本还以为两家家长是打算让他们单独出去的,看来还没那么不靠谱。 但有些事可不是旬玙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哪怕花灯会的人没有南京路的那么多,他们也还是走散了。 嘱咐了掌柜的将雅间留好,他们刚从晌午楼出来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灯王要出来了!” 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朝着河边去了,瞬间庞大的人流冲散了他们。 . 在察觉到人群不同寻常地躁动时,谢灵均已经提高了警惕性,所以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将旬玙拉到他的身边,把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旬玙被谢灵均护着脑袋带到最近的一家铺子里站定的时候,心跳的非常的快。 不仅仅是因为被刚才的人潮吓到了,还是因为那一瞬间她居然被谢灵均的男友力杀到了。 拥挤纷乱的人潮中,她却被谢灵均护的很好,外界嘈杂纷乱的人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有耳边近在咫尺的沉稳心跳声占据了她的耳膜,那一刻旬玙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妈呀,旬玙偷偷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到双颊不同寻常的热度,十二岁的初中生男友力就这么强的吗。 呼呼,她快速地用双手扇着风想要降低自己脸上的热度。妈妈!一个初中小男生居然让我心跳加速了,我是不是变态了呜呜呜。 谢灵均只不过观察了一下外面的人流,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旬玙背对着他,跟个蘑菇 似的蹲在了店内的一个角落,双手不停的扇风不说还时不时拍拍自己的心口,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嗯?谢灵均心想,被吓到了吗?这小丫头的胆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心中突然起了点恶趣味,他面上表情不变,悄悄地走到旬玙的身后弯腰凑近她:“旬姑娘?” 旬玙:!!! 旬玙一脸惊骇地转头看他,一双杏眼瞪得堪比铜铃,但就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尖叫出声。 谢灵均心中暗自挑眉,没想到这小丫头被吓到居然不会叫出声,这倒是个好习惯。 旬玙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正心慌着呢,就有个人在她背后悄无声息地吓唬她,可等她一转头,却只看到谢灵均十分正人君子的样子,那凛然正气的气质甚至让她一瞬间产生了“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的感觉。 没等她细想,谢灵均就先开了口:“外头的人不太多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伯父他们?” 听到他的话,旬玙下意识看了眼街上,人是比之前少了很多,方才听到他们在喊什么灯王,看来是都跑去看那个灯王了。 她点点头,双手撑膝想从地上站起身,却突然见到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着看上去是谢灵均。 后者正看着街道,像是在思考走哪条路,伸手给她似乎只是下意识行为的样子。谢灵均一直没感觉有手搭上来,他方才回过头看过去,见旬玙瞪了双杏眼看着他,模样着实有些无辜,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右手又稍稍往上抬了一下,示意她把手搭上来。 旬玙又转回去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搭了上去,借着谢灵均的力气站了起来。 娘喂,这人是天生的?这么小就这么会撩。 不过谢灵均还是一个很守礼的、以君子自律的人,把旬玙拉起身后,见她站稳了就立刻放了手。 “走,先前的人似乎都是去看灯王了,估计伯父他们也被裹挟着一同过去了,我们顺着这条路去河边,应当就能找到他们。”谢灵均笑着说。 为了怕两个人又被冲散,谢灵均提议两人不要离得太远,就这么并肩走过去,旬玙没意见。 . 被人群冲散的时候, 大家都慌了一瞬,不过好在身边的家丁婢女都不少,在仆婢的保护下,他们没一会儿就聚到了一起。 清点了一番人数,居然发现旬玙和谢灵均不见了,姜夫人不可避免地焦急了一下:“夫君,怎么办玙儿不见了!” 蓟国公看了一圈,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着急,银绣也不在,应该是去找了。” 姜夫人这才能冷静下来看了一圈,发现果然如蓟国公所言,银绣也不在,就知道她去找旬玙了。 见父母好像都没有想要去找旬玙的意思,旬樑却有点急了,他说:“父亲、母亲,我们不如先去跟二妹妹汇合。灯会人多杂乱,她一个姑娘家,总还是不安全的。” 却被蓟国公拍了拍肩膀说:“无妨,玙儿身边有正则,还有银绣跟着,不会有事。”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刚才一时不防被人潮冲开,现在有了准备,在家丁的牢牢包围下,他们一家稳稳地站在了往前流动的人流中央。所有激动的百姓都会下意识的绕过他们一行,从旁边往前走。 思考了一会儿,蓟国公说:“我们还是继续跟着人群走,正则聪慧,想必知道该怎么找到我们的。” “可妹……”旬樑还想说什么,却被蓟国公打断,一双大手搭在他的肩上,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前走去。 看着旬樑不由自主地跟着蓟国公的脚步继续往前走,旬楠在后面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真是会装,搞得像旬玙是她亲妹妹自己有多担心一样,也不想想自己有那个命投在嫡母肚子里吗。 维维茶奶说 准备开始早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一章 一对(二更) 而被寄予厚望的银绣,此时却被拦住了,刚才人流涌上的时候,她就想上前护住旬玙,却被两个人趁乱带去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旬玙被谢灵均抱进怀里,两人去了人群另一边的铺子。 “你们干什么!”银绣怒极斥责。 那两个人却丝毫不慌,其中一人拿出一道令牌:“奉主人令保护姑娘。” 银绣看到那牌子便知道这两人身份,但是听到他们的话又忍不住更生气了:“主人叫你们保护姑娘,你们就这么放任姑娘一个人面对这人潮?” 两人中一个闭口不说话,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剩下一个开口说话的,也说得是叫人生气的话:“谢公子精通君子六艺,武功不弱,区区人潮他足以保护姑娘。” 银绣气急:“我们姑娘还未出阁,他哪怕是绝世高手也不能叫他这般搂抱姑娘!” 气死人又说:“那我们就更不能搂抱姑娘了。” 银绣噎了一下:“你这是胡搅蛮缠!”然后她试图突破这两人的封锁线,去找旬玙:“你们放我过去!” 两人坚决不让,此时不说话突然开口了:“这是主人的意思。” 银绣不信:“主人最是关心姑娘,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不说话说:“主人说,暗中保护姑娘,允许两个人单独相处。” 这、这话的原意肯定不是因为猜到了会有现在这种情况而说的,但如果非要这样理解那也没有什么问题,银绣就被这个话给卡住了命脉。 如果她现在强行要去找旬玙,那就是违背了主人的命令,但如果不去,她在旬玙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实在是放心不下旬玙一个人。 正在此时,对面的两个人却有了动静,他们从店里走了出来,顺着人群往河边走去了,银绣也顾不上跟不说话和气死人继续辩论,三个人赶紧跟了上去。 . 那边两个人在路上走着,明明是在热闹的大街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个人的周围。 这感觉实在不好,旬玙总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氛围,然后就听到谢灵均先她一步开口了:“你……上次在护国寺,怎 么会在那儿的?” 旬玙反应了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啊,那天祭祖,我、我求签比较快就出去闲逛了,然后就走到那儿了。” “这样啊。”谢灵均回了一句。 然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又凝固了。 “说起来,”谢灵均突然笑了一下,“那之后其实我还见过你两次。” 你说这话,我可就精神了。 旬玙侧头看他,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我怎么不记得?” 她这模样实在可爱,谢灵均也没扛住,心情忍不住更好了点,说:“也不能说见,因为你没看到我。” “第一次也是在晌午楼,我那天在参加诗会,侧眼正巧看见你走进对面的铺子。” “第二次还是在南街,”他顿了一下,掩去了自己跟了旬玙一路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道:“我看到你走进了街尾的铺子。” 旬玙没察觉到他的停顿,只是感叹:“都是看见我走进铺子,你这不是见到我,是见到铺子呀。” 似乎是觉得她这说法很有趣,谢灵均也学着她的样子,笑着侧头回看她:“说的有理呀。” 他这样就显得幼多了,旬玙一下子找回了老阿姨的心态,对着谢灵均感觉自在了不少,不那么紧张,注意力自然就分散了。 她的目光顺着谢灵均的脸,看到了他的头上,那只绿中惨白的玉簪上。 “咦?”旬玙疑惑地问:“你头上这支簪子……” 谢灵均笑答:“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见旬玙点头,他说:“你再看这。” 旬玙顺着他的示意,低下头看去,谢灵均拿起挂在他腰上的禁步给旬玙看。这下旬玙可知道熟悉感是哪儿来的了。 她拿起自己腰上挂的那只玉禁步说:“跟我的好像!” . “不是像,确切的说,这两个是一对。”谢灵均说着,把自己的那块玉禁步靠近了旬玙的。 然后征求她的意见:“可以吗?” 正好旬玙也想知道这两枚禁步有什么关系,便点点头。 见她允许,谢灵均就拿过她手上的禁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那枚上面,“咔哒”一声轻响,旬玙的玉禁步恰好嵌在了谢灵均的那枚禁步上,两者合二为一,竟然成了一枚玄鸟祥云纹的圆形玉佩。 “还真是一对啊。”旬玙说。 “你竟真的不知道?这还是我们两个定亲的时候,蓟国公府送过来的定亲回礼。”谢灵均轻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旬玙惊讶抬头,这是我家的东西? 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距离未免离得有点太近,只要旬玙垫个脚或者谢灵均再低下点头,两个人就能碰上。 即便是维持现在这个距离不动,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这个距离超出旬玙内心安全社交距离了,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想离远一点,却立刻被谢灵均拽着手臂拉了回去:“小心!” 谢灵均的力气稍微大了一点,旬玙直接向前冲进了对方的怀里。 完蛋了,旬玙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不自觉地跳快了。 谢灵均皱眉看着往前跑去的人:“明知街上人多拥挤,还这般行事,是哪家教出来的纨绔。” 复又低头去看旬玙:“你没事?” 旬玙此时的心还跳的特别快,脑子一时之间供氧不足,她略带慌乱地说:“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刚才说的话好像一个老父亲哦。” 谢灵均被她这形容说的一愣,然后眉头舒缓开来,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温和了:“你这脑袋里的想法,跳的可真快。” 旬玙被他这带着宠溺的语气撩的心里那头小鹿长成了大鹿,就差原地蹦出来在对方面前溜一圈了。 “你!你、你刚才说这是我家送回去的定亲礼?”旬玙强自镇定地把话题带回到原点。 谢灵均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挣扎与纠结,双眉微挑颔了下首:“嗯。”语调微微上扬,竟显得有些俏皮。 他进一步补充道:“这块禁步跟我头上的玉簪,和你的禁步、头面是一块独山玉上雕下来的,所以不论是玉质还是样式,都同出一辙。”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旬玙在那一瞬间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那岂不是价值连城。” 能掏出两块禁步,一套女式头面外加一根男士玉簪的独山玉得有多大啊,更何况还是这样好的品质。哪怕单件的价格比不上翡翠玉石,这一套加在一起的价值,可就是远远超过所有的玉石饰品了? 我可太有钱了。 谢灵均听了这话,终究是绷不住他君子的皮囊,哈哈大笑起来。光这一晚上他笑的次数就远远超过了前一个月的数量了,更别说还是真心的开怀大笑。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小未婚妻有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二章 旬杉 一向淡定自若的银绣,这下是彻底不淡定了,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前面不远处脑袋靠得极近的两个人,说:“这你们都不管吗!?” 气死人说:“小两口亲近,好事。” 银绣气急:“我们姑娘还没及笄呢,小什么两口!” 气死人说:“迟早的事。” 银绣被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到无话可说,只觉得这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不像是在为旬玙考虑。 她努力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前面就是河岸,蓟国公一家必定就在那里等着姑娘,如果你们现在还不放我过去,到时候就不是小两口培养感情,而是有损名节的大事了。” 这话说到了不说话跟气死人的死穴,他们之所以敢拦住银绣,也就是仗着两边信息不对称的便宜。 但如果放任旬玙跟谢灵均两个人就这么单独遇上大部队,或者半路遇见其他认识的人,那外面人会说什么,可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想到这里,不说话和气死人对银绣的阻拦,就显得没有那么强硬了。 看准一个机会,银绣越过两人的包围圈,直奔旬玙而去。见人跑了,气死人正要去追,却被不说话拦住了:“让她去。” 气死人便停在了原地,不再追了。 …… 谢灵均被旬玙那句“价值连城”给逗得不行,笑了好一会儿,才在旬玙越发不善的眼神中止住自己的笑意。 他咳嗽两声,努力装作严肃正经的样子,给旬玙科普:“的确是价值连城,但最重要的不是它的价值,而是它的花纹。” 安朝以玄鸟为尊,无品级不得佩玄鸟纹玉饰,即便是勋贵也不是轻易能以玄鸟作为雕刻图样的。 所以刚接到蓟国公府回的这份独山玉回礼的时候,相府还误以为这是圣上赐的礼,后来才弄明白,这是旬家姑娘的定亲礼。 . 不等谢灵均给旬玙详细解释,银绣的出现就打断了两人的独处。 “姑娘!”银绣直直插进两人中间,隔开两个人,面对着旬玙上下仔细打量:“奴婢可找到你了,你没事?刚才可有被伤到?” 旬玙摇头:“我 没事,托谢、谢公子的福,没有被碰到。”旬玙在称呼谢灵均的时候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中规中矩地叫他谢公子。 银绣这才转身对谢灵均行了个屈膝礼:“多谢谢公子。” 谢灵均稍显玩味的看了眼银绣:“无妨,旬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保护她是我该做的。” 完了完了,旬玙发现她真的要变态了,果然颜狗对好看的脸真的没有抵抗力是吗,她的道德底线快要被小帅哥的颜值和撩气给打破了。 . “二妹!这里!”旬玙闻声抬头看去,前面不远处正是她们家的人,旬樑正对着她高兴的挥手。 走近之后,旬樑更是不同往常那副稳重的样子,喜形于色地拍拍她的头:“回来就好,方才没事?” 虽然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旬玙没有对旬樑的亲近表示不满,反而缕缕自己的头发,略带撒娇的说:“哥哥!你把人家的头发都弄乱了。” 然后小大人一般踮起脚拍拍旬樑的肩膀:“别担心啦,我很好的,没有受伤。” 那边蓟国公和姜夫人也过来查看她的情况,见她无事,又转头对谢灵均道谢,谢灵均连忙回礼称不敢。他这时候倒是没像在银绣面前那样,直接称旬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蓟国公夫妇之后,前去跟谢灵均说话的竟然不是旬樑这个从一开始就在担心的长兄,而是平时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旬杉。 只见她一个小人儿偏偏做出了成年女子的姿态,婷婷袅袅地走到谢灵均面前去福身行礼:“真是多亏谢大哥了。” 虽然还是没敢多说两个字,但能说出口的那些字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 . 旬樑被她这行为弄得原本散开的眉头,又重新皱起来了。旬玙在他旁边看到,说:“别皱眉啦,小小年纪的老皱眉,小心变成老头子。” 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旬樑真是恨其不争地拿手指点她脑袋:“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哪怕这两个妹妹跟他的感情都还不算太深厚,但是旬杉这种心思,他作为兄长也是不会允许的。 旬玙揉了揉额头,满不在乎地道:“我又不傻,当然看的出来。旬杉看上谢灵均了呗。 ” 旬樑没想到她心里清楚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他说:“那你还不去拦住她?” “拦什么?”旬玙放下手,微微偏头看向她哥哥,眼里一片清明:“我跟他的婚约不是父母之命,而是金口玉言。”旬玙特地在玉字上加重了读音,暗示旬樑此御非彼玉。 “无论旬杉有什么想法,她都得给我烂在肚子里。不仅是他,哪怕是谢灵均,他就算不喜欢我,也得自觉地把其他所有的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旬玙的话堪称霸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拦?” 旬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妹妹,周遭灯影明灭,映在旬玙脸上竟显得她稚嫩的脸深不可测起来。 从前旬樑只是从父亲的口中,对这个妹妹有只言片语的了解,聪慧、狡黠、任性,这些都是形容十岁女童的正常词语。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成熟,甚至到了透彻的地步,远非那个父亲口中的女儿能说出来的。 “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旬玙奇怪的看他一眼:“我说了我不傻。” “那你素日里……”旬樑好奇发问。 “我乐意啊!”旬玙理直气壮地回答:“就我这身份,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有那个能力和资格得到我喜欢的,做我想做的,那为什么不?女子受的约束本就比男子要大,我又何必非得给自己多加一重束缚?” 旬玙给自己的行为下了个定义:“当然是我开心才最重要了,千金难买我高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三章 糖葫芦(二更) 虽然在敷衍着面前的旬杉,但谢灵均的心思还是在关注着旬玙,以他的功夫,自然是听到了旬玙跟旬樑说的话。 对于旬玙的说法,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满意。都说娶妻娶贤,原以为以旬玙的家世背景,她会被养成一个娇纵跋扈的大小姐,所以当赐婚下来的时候,谢灵均已经做好了往后家宅不稳的准备。 没想到旬玙不仅比他想象的有趣,还足够通透冷静,对于丞相府这样的簪缨世家来说,有这样的主母能省去不少麻烦。 就是这副不管不顾,自己高兴最重要的性子还得收收。 . “不是说灯王要出来了吗?怎么连个影子都没有?”眼见着旬樑还想说什么,旬玙果断打断他转移话题。 见旬玙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跟他对视,旬樑就知道她是铁了心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只好叹口气顺着她说:“方才我们到的时候,听人群嘈杂,好像在说那灯王出了什么意外,要晚点才能出来。” “这样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旬玙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什么瓜子糖葫芦之类的,这样等灯王的时候也不至于无聊。 谢灵均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不仅是他,旬杉居然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旬樑眼见着就又要皱眉了,就听谢灵均开口了。 “灯王好像还有一会儿才出来,你们想不想吃糖葫芦,我去买。”问的是你们,但他的眼睛是盯着旬玙问的。 或许是刚才看过了旬杉跟谢灵均接触,旬玙心里那点因为颜狗属性而产生的心跳立刻冷却,她现在面对暖男谢灵均十分的冷静,且毫不羞涩。 听对方这么问了,大大方方地就道:“好啊,那我要串大的,方才点的点心都没来得及吃就出来了,我现在都饿了。” 谢灵均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转变,心中有些不解,但还是不露声色地转向其他人问他们要不要。 旬楠跟在蓟国公身边嘘寒问暖地讨好,这边除了旬玙兄妹俩,还有的就是跟着谢灵均过来的旬杉了。 听到谢灵均的问话,旬杉张嘴想说话:“我……”刚说一个我字就被旬樑插话打断:“我们就不用 了,谢兄也别听玙儿的,只需买串小的就行,太大串她也吃不下,晚上还容易积食。” 旬玙噘着嘴不满地看了旬樑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旬樑都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老妈子”这三个字。 . 装作没有看到旬玙的眼神,旬樑摆出长兄的架势对谢灵均多说了两句,说完了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不合时宜。 两家毕竟只是定亲还未成亲,他这样摆出大舅兄的架势,倒是显得有些过了。 不过谢灵均却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笑答应:“多谢旬兄提醒,是我考虑不周。” 他这么好脾气,到让旬樑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像旬樑这般循礼的正人君子就不太擅长为难人,他摸了下鼻子说:“是我唐突了,还请谢兄见谅。” 谢灵均摇了摇头:“无妨。倒是谢某有一个请求。” “谢兄请说。” “以我两家往后的关系,以姓氏相称未免有些疏离,若旬兄不介意,可喊我正则。”谢灵均这话可是实打实地给足了旬樑面子。 旬樑连忙回到:“正则言重了,只是……”他有些迟疑,“我尚未加冠,还未取字。”安朝男子一般都是二十加冠后,再由家中长辈赐字,而旬樑过了年才十四。 谢灵均是个特例,他之所以十三有字,还是跟他是个神童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 据传这位丞相家的嫡长孙三岁启蒙,四岁能赋,八岁过童试,而后府试院试,一路考了个小三元,及至去年乡试又考了个解元,不过才年十二。 据说若不是谢相觉得他太过年幼,生怕过早入朝会惹祸端,拘着他不许去考会试,怕是大安就会出一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了。 但过了乡试就是举人了,在寻常人家足以顶立门户,需要出门会友交际了。 但谢灵均年龄太小,再加上谢相还活的好好的呢,他是不可能独立门户出去的,是以家人干脆提前给他取了字以示成人,叫他可以自由地出门会友。 . 听了旬樑的话,谢灵均笑言无妨:“我本就是个怪胎,旬兄不必在意。既如此,我便……” 这两人来来回回的客气来客气去的好半天,旬玙就是不见他们客气完去给她买糖葫芦,眼见着那卖糖葫芦 的小贩稻草棍都快卖空了,旬玙就有点着急。 见这两人还没完,她等的实在不耐烦,直接一锤定音:“哥哥你叫谢灵均正则,谢灵均你就叫我哥哥做大哥,反正他长你两岁你也不亏,就这么定了。好了你快去给我买糖葫芦,再不去我就自己去了。两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怎么这么不干脆呢?” 如果可以旬玙是真的想自己直接去买了,但是旁边银绣看她实在看的紧。 估摸着是刚才被人群冲散留下了点心理阴影,旬玙现在脚动一下,银绣就要跟过来一步,且坚决不让她走出蓟国公仆役的包围圈。 旬玙拿她没办法,只好指望谢灵均去给她买。 谁知道这两个人居然能为了个称呼说半天?说的旬玙的火气反而上来了,她直接做主给两个人定了称呼,颇有些从前传闻中任性霸道的蓟国公嫡女的影子。 旬樑跟谢灵均被她这么一打断,也客气不下去了,相视一笑说:“那便依二妹妹所言。” “也好。” 一边也听了全程的旬杉本来见旬玙这样不客气的插嘴,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旬樑和谢灵均的话,向来会看脸色的她便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谢灵均离开之前,好像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趁着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转头悄声对旬玙说了一句:“对了,大哥与我只长一岁,不是两岁,记错未婚夫年龄,该打哦。” 旬玙:嗯?不是说谢灵均只比她大一岁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四章 灯王 谢灵均毕竟是丞相府的公子,不是蓟国公府的下人,不能真的把他使唤来使唤去。旬樑便指了两个小厮跟着谢灵均一起去买糖葫芦。 谢灵均的脚程很快,当然也是因为卖糖葫芦的小贩离他们也不算远,只是中间隔着人潮,所以不方便过去,但是有两个小厮开路,就好走多了。 很快,谢灵均便拿着一串糖葫芦回来,递给了旬玙。旬玙见是一串小的,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道了句谢后还是乖乖巧巧地吃了起来。 谢灵均便知道,这小丫头虽然任性,但绝不霸道,相反的还十分明理。即便她想要的是大串糖葫芦,但是知道别人是为了她好才买小串的话,她也不会非闹着要大串的。 . 他正仔细观察旬玙的时候,就见旬玙抬头看他:“你刚才说只比我哥哥小一岁?”旬玙想起来他方才的话,咽下一口糖葫芦之后问他,“可我明明记得你只比我大一岁,我大哥比我大三岁,你怎么可能只小他一岁?” 谢灵均莞尔一笑:“谢家祖籍不在京城,在我们老家那儿,每到过年孩子就算是长大一岁,加上我生日不巧在腊月,所以算下来,今年我已经十三了。” 旬玙在脑子里转换了一下,就明白了。她们家算年龄算的是实岁,谢灵均家算年龄算的是虚岁,所以谢灵均实岁只比她大一岁,但是虚岁却只比旬樑小一岁。 旬玙默默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这就像是她跟她妈的分歧一样,她觉得自己还没过二十八岁生日就还是二十七,可她妈却觉得她已经二十九,四舍五入就算三十了。这属于代沟,没法磨合,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么一笔带过。 此时周边一阵嘈杂,正在啃糖葫芦的旬玙和正在盯着旬玙看的谢灵均都下意识望过去,是灯王出来了。 . 哪怕是来自后世的旬玙看着这灯王都忍不住长大了嘴感叹,随着水流从河畔尽头的河坊中飘出一站巨大的花灯。 那灯鸡喙燕颔,蛇颈修长呈昂首之姿,尾羽修长翎羽飘扬,透过内中烛火的照样,龙文龟背更是五色具备,乃是活脱脱一只凤凰花灯! 旬玙一行人 站在最前排的位置,前方没有阻挡,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灯王的模样。 只见那只巨大的凤凰花灯随着水流飘到旬玙的眼前,灯上细节一览无余,旬玙可以轻易地看到凤凰身上的彩羽随着水波的晃动,竟然在轻微的摆动。 这居然是真的羽毛! 包括那凤头上的翎羽,屁股上的尾羽,这只凤凰身上的羽毛竟然都是真的! 而且不知道做灯的工匠是怎么办到的,除了凤身是固定住的,翎羽跟尾羽居然是可以四处摆动变向的,当花灯随着水流飘动的时候,凤凰的翎羽和尾羽也会随着上下晃动,就显得这只凤凰十分灵动。 好像一只真正的凤凰一般! 旬玙差点连手上的糖葫芦都忘了,实在是这灯王太过于震撼,对于只牵过小白兔花灯的旬玙来说,简直是瞠目结舌。 . 要不是知道她穿的是个古代言情而非修真仙侠的分类,她都以为这是真的有人见过凤凰然后一比一还原出来的了。 她咬了口糖葫芦压了压惊,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实在是太牛批了,震撼我家。能工巧匠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也难怪后世研究了半天都复原不了素纱襌衣。 旬玙的注意力在灯上,谢灵均的注意力却在她身上,灯王出来的时候他虽然也感叹了一番,但相比起来,还是旬玙更让他感兴趣。 他先是因为小丫头先是长大了嘴呆滞的看着花灯的样子发笑,又忍不住想她好像很喜欢这花灯的样子,如果给她做个送去,她会不会很高兴。 思路就这么岔开了,谢灵均想,一样大的肯定是做不了的了,做个小点的仿制品到也不难。只是就为了讨这小丫头开心,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但是他又看到旬玙啃着糖葫芦的同时,眼睛还是忍不住一路跟着凤凰花灯走的样子,又觉得不过做个小花灯也没什么过不过的。 况且开了春她的生辰也就快到了,这小丫头这么喜欢这灯,如果当成生辰礼送给她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谢灵均这么想到。 . 跟谢灵均想的做个小号模型送旬玙不一样,有些人碰到自己想要的,第一反应就是抢过来。非要举例的话,就比如旁边这位。 “这灯不错,贾三,去跟灯坊主 说这灯爷要了。”一个令旬玙觉得耳熟的公鸭嗓,在不远处响起。 旬玙:怎么我最近老是觉得人家声音耳熟? 但能让颜控还声控的旬玙感到耳熟的声音虽然不少,难听的公鸭嗓可能就只有一个。 她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却被蓟国公的背影挡住了。 “五少爷,您怎么会在此处?”蓟国公的声音稍显严肃。 公鸭嗓嘎嘎笑道:“哟,这不是蓟国公吗。我来赏灯啊。” 旬玙压不住好奇,想从侧面探头出去看看对面那个公鸭嗓是谁,却被横里插过来的另一道人影挡住了,是谢灵均。 . “你干嘛?”旬玙奇怪道。 谢灵均笑说:“没什么好看的。” 表现这么奇怪?一定有什么好看的! 旬玙自从配上了这个小孩的身体,像是生理影响心理了一样,有时候行为处事变得幼稚许多。 谢灵均不拦还好,这下拦了之后旬玙除了好奇心,逆反心也被激发了。 她左右探头,想要突破谢灵均的防御,奈何对方防守太过严密,最终还是没能达成所愿。 说好的男生发育比女生慢呢?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不说比她矮,但这样身量比她大一圈也太过分了!丞相府伙食这么好的吗? 旬玙郁闷地握着她手上的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以泄心头之恨。 见她这幅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样子,谢灵均失笑,最后还是无奈的摇头说道:“好了,我给你个提示你就知道了。” “护国寺。” 维维茶奶说 *素纱襌衣:马王堆出土的国家一级文物,全重只有49克,而经过现代专家们13年精心复刻的仿真素纱襌衣也重达49.5克,还是比原衣重0.5克。 而且其实还有一件更轻的,只有48克,只不过被人偷走毁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五章 五少爷 护国寺?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旬玙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啊!那个人。” 那个光天化日拉着别人雪地苟合的公鸭嗓!怪不得她说这嗓门这么耳熟呢。 “那我爹叫他五少爷?他是……”旬玙又想起方才蓟国公打招呼的时候叫的称呼,眼睛慢慢睁大。 小丫头脑子转的的确是快,谢灵均点点头,默认了她的想法。 卧槽?堂堂五皇子居然在冬至的时候拉着别人在护国寺这种地方雪地苟合,这传出去他们大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皇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看旬玙一脸菜色,整张小脸上写满了“这五皇子也太不要脸了?”“皇室药丸”之类的话,谢灵均安慰道:“他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挑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说法:“有些地方雷同炀帝罢了。” 嚯,旬玙用奇妙的眼神看了一下谢灵均,心说你这还不如不说,雷同炀帝那是什么好形容吗,世人说道炀帝第一反应就该是他杀父弑兄抢小妈了? 谢灵均被旬玙那个眼神一看,想到什么一般解释道:“我是说女色方面。”不是谢灵均看不起对方,但就凭五皇子那个德行,他怕是没那个胆量弑父杀兄。 “唔,哦,行。”旬玙送他敷衍三连。 谢灵均拿旬玙没办法,只能扯出蓟国公的大旗来:“这位五少爷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样聪慧想必能明白伯父为何挑了这么个站位?” 旬玙闻言从谢灵均左边探头去瞄了一眼,这次谢灵均没拦她,是以旬玙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前面的情况,从她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爹的背影,和对面一群随从的正脸,至于那位五皇子,则是一根头发丝都看不着。 也就是说蓟国公不偏不倚正好遮挡住了那位五少爷的所有视线,她爹不想让那个五皇子看见他们,旬玙一下就了悟了。 她默默地收回脑袋,抱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幅沉思的样子,却再没有表露出要去看对方的意思。 . “想通了?”谢灵均挑眉问她,旬玙胡乱地点了点头。 谢灵均说:“想通了那就乖乖呆在这,不要乱跑 ,免得白费了伯父的一番苦心。” 旬玙:行行,我不会添乱的。 见小丫头撇撇嘴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去继续啃她的糖葫芦去了,谢灵均这才回头观察不远处那两人的交锋。 他想到跟旬玙第一次见面那天,小丫头先一步离开了那条小路,不久之后他的小厮也找了过来:“公子您在这呢!可教小人好找。” 谢灵均拍拍衣摆,抖去方才沾到的雪花,说:“怎么,祖母跟母亲她们与大师请好灯了?” “正是,相爷也派人来找了,说是素斋也好了,唤公子回去用饭呢。” “行了知道了,这就去。”谢灵均总算是拍的差不多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就抬步准备回去。 没走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嘱咐小厮到:“青松,去查查,今日还有谁来了护国寺,尤其是单独行动的。” 青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自家公子的决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只需要执行就行,所以他很干脆的应了声是。 用过饭回程的路上,青松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查清楚了当天护国寺接待过的所有香客,其中有一个单独行动的:“……虽然寺中僧人不敢透露,但小的看见了一名举止像是內侍的人,听到他在找‘五少爷’。”青松附在谢灵均耳边悄声说道。 “另外属下还碰到了另外一个人,看上去也是哪家府上的管家,同样在打听那位五少爷的事,小的怕撞上他,没敢靠近就先回来了。” 当时谢灵均猜想那管家有可能是小丫头家的,如果那小丫头胆子大到敢跟父母说起自己今日的经历的话,家中长辈必定是要派人查探并解决后患的。 而现在知道了小丫头是旬玙,那管家自然就是蓟国公派出去的了,只怕他当日就知道了这五皇子的荒唐行为。身为皇子,在冬至祭祖的时候不仅耽于女色,还在佛寺这般清净地行苟且事,尤其还被自己的女儿撞上了,如此荒唐,蓟国公今日不敢叫对方靠近甚至看见自己的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 但是,有些事不是蓟国公不乐意就不会发生的,因为他没法控制别人的嘴,所以当对方说:“蓟国公这是跟家人出来赏灯吗?正好,我还没见 过你家孩子呢,尤其是你那个嫡女,听说差一点成了太子妃呢?今日能一起见全了。”的时候,蓟国公脸差点都绷不住,他肃着一张脸说:“五少爷说笑了,谣言不可信。” “怎么会?这难道不是全安阳城公认的吗?”五皇子操着副公鸭嗓似笑非笑地说着。 蓟国公八风不动:“圣上早已下旨,封签书枢密院事贺大人家的嫡长女为太子妃,五少爷此话,莫不是在说全安阳城的百姓都对圣上的旨意不满吗?”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五皇子那个自诩风度淡然、实则油腻作呕的脸都僵住了,他努力扯动嘴角说:“蓟国公言重了,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小女已和谢家儿郎定亲,这种玩笑话,还请五少爷今后莫要崽说。”蓟国公不理他的台阶,反而语带警告地说了一句。 这五皇子虽然是皇子,但是一没封王、二母家不盛,蓟国公作为手里握有实质兵权、深受宏正帝信任的超一品国公,对他客气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而不是真的怕了他。真惹得蓟国公不高兴了,那干脆就不伺候了。 被当众下了面子,五皇子的脸色彻底黑了,但他的确是不敢向蓟国公发难,只好转头呵斥身边跟着的内监、侍卫:“爷要的灯呢?怎么还没拿来!怎么?你们难道是什么天潢贵胄连我的话都可以不停了吗?” 他这话摆明了指桑骂槐,但明面上却是在管教自己的下人,蓟国公就不好插手了,只能在一边沉默,任一堆侍卫内监在人来人往的河岸边跪地求饶。 蓟国公: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六章 酱油 最后这场闹剧在皇城守卫司来人的情况下结束了,他们是奉旨来带五皇子回宫的,原来五皇子今晚出宫是偷偷出来的,根本没有报过宏正帝知道。等宫里发现他一直没有回来的时候,帮儿子扫尾打掩护的宜妃才忧心不已的向宏正帝和盘托出,求宏正帝派人出宫去找。 宏正帝虽然气急,但考虑到五皇子身边带的人不算多,还是先派了人出宫去寻。 “即使如此,五少爷还是早点回家。”蓟国公顺势说道。 五皇子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宏正帝的命令,只能憋屈的在皇城守卫司的护送下返回皇宫。走开几步,他回过头看去,正好透过蓟国公伟岸的身躯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拿着糖葫芦在吃的红衣小姑娘,稍显稚嫩的面容却已经能看出将来的风采,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 还有她那个连皇后都觊觎的家世出身,若是将来能娶到她……五皇子被酒色掏空的眼中闪过一抹算计。下一刻就感觉到了一股令人胆寒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打了个激灵向四周搜寻,却没有发现是谁这么大逆不道敢用那种眼神盯着他。 五皇子的眼神慢慢落在了小姑娘身边那个端方的少年身上,谢灵均……只要有他在一天,自己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娶到那个旬玙,蓟国公府就不可能为他所用,真是个麻烦,早晚有一天解决了他。 “五少爷,该走了。”身边的守卫司统领又在催促他,五皇子不得不收回凝视对方的目光,跟着赶回了皇宫。 . 谢灵均收回淡漠的眼神,装作方才盯着五皇子的不是他一样,察觉到那个草包皇子流连在他和对面那个小丫头身上的眼神,心中嗤笑。 这个废物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当别人皆是傻子看不穿。 就是这个小丫头,谢灵均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专心致志啃着冰糖葫芦的小丫头,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防备之心太弱。 旬玙突然开口:“可算是走了,看得人难受。”说着她咬下了一颗山楂。 “你知道?”谢灵均微微挑眉。 把嘴里的山楂挪了 挪位置,旬玙右腮鼓起好大一个包,她还能口齿清晰地说话:“我又不傻。”还觉得奇怪的看了一眼谢灵均,“再说了,就他那个不加掩饰的眼神,用脚想都知道他想干嘛。” 呵,谢灵均失笑摇头,果然,就不该小瞧这个小丫头,她心里门清着呢。 . 尽管灯会的最后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说的就是五皇子),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开心的一次游玩,旬玙觉得这次出门之后她能在家里再窝一个月了。 但还没等她想好要做什么来打发这一个月,锦钏就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最近开始倒春寒,为了保险起见,旬玙又穿上了她厚厚的狐裘披风,拒绝了两次谢灵均的游玩邀约,并附言“为了谢家的未来着想。” 她是不动声色地把车开上了高速,调戏了一把谢灵均,后者却在受到回复后想了好久,愣是不敢想到那儿去。 “姑娘,咱们总是拒绝谢公子的邀约,是不是对姑娘不太好呀?”玉琴从食盒里提出旬玙的早膳,边放在桌上边说道。 旬玙两只手都缩在她毛茸茸的暖手筒里,毫不在意地回到:“没事,我这也是为了他们谢家考虑。要是我因为跟他出去玩冻坏了身体,以后成亲了生不出崽,那不是他们谢家的损失吗,谢灵均会理解我的。”她探了探脑袋,“今天吃什么?” 玉琴被她这不知羞的话惊了个大红脸:“姑娘!你、你在说什么呀!” 旬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补救道:“什么都没说,忘掉忘掉!”大早上的脑子就是不好使。 这怎么忘啊!玉琴羞恼的想。 此时旬玙刚好从食盒里看到一样眼熟的东西,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加上想转移玉琴的注意力,于是她像是碰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装作大呼小叫的样子:“这!这是什么?” 玉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她看到旬玙指的那样东西,忙端出来放到旬玙的面前,骄傲的说:“姑娘忘了?这就是您之前一直想吃的酱瓜呀!” 哇!真的是酱瓜! 旬玙这回是真的惊喜了,她双眼放光地看着玉琴:“真的吗?酱油弄出来了?还是找到哪儿有买的了?” 玉琴与有 荣焉地答道:“自从姑娘上次说要吃酱瓜,锦钏便一直在抽时间研究这东西。上回您给了她那张酱油的制作方法,她回去就一直在琢磨那个酱油曲精是什么东西……” 就凭着旬玙提过一嘴的黄豆跟曲精,小姑娘下了苦工,没日的在钻研。酱油的难点就在于那个酱油曲精,锦钏不知道该怎么制这酱油曲精,但她竟然想到了酒曲。 安朝有人会酿酒,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是蒸馏过许多遍的清澈白酒,而是类似“绿蚁新醅酒”,但也是需要用到酒曲的。 因为旬玙嘴刁,锦钏做菜的时候,也会用到酒,通常是用来去腥提味的,她就联想到那酒是不是也能算作一味调味料?既然如此,同为调味料的酱油的曲精,会不会跟酒曲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锦钏就去托了宋嬷嬷的人脉,找到了家卖酒的店家,问他们酒曲是怎么做的。有宋嬷嬷的面子在,加上知道锦钏是大户人家的女使,不必担心她学了后出来跟他们抢生意,店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来之后,锦钏就把酒曲的制作方式整合出来,然后对照着尝试制酱油曲精。酒曲要把原料譬如大米、小麦,浸泡在水里一至三个时辰左右,然后滤水碾碎过筛,加上各种米粉等各种原料之后送进曲室培菌发酵。 锦钏就对照着这个方法,将黄豆折中浸泡两个时辰之后,洗净去水,然后送进曲室培菌。一开始失败了,泡过的黄豆根本没有抽丝反而直接腐烂。她就从头再来,一开始走了许多弯路,但在她少量多次的尝试之下,居然真的被她给做出了酱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七章 发财 于是就在这一天的早上,旬玙嘱咐了厨房第二天要喝粥的这个早上,锦钏拿出了一罐腌菜罐子,从里面取出了最早腌制成功的酱黄瓜,将它送到了旬玙的餐桌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一罐子虽然不大,却是锦钏做的无数小罐酱黄瓜里第一次尝试时唯一成功的一坛,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当玉琴给旬玙夹了一根酱瓜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的时候,不夸张的说旬玙当场口水流到下巴了。 旬玙闻到熟悉的味道,当场兴奋到想要大叫,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进嘴里。 是熟悉的味道!虽然跟她在后世吃的有一点点不同,但大体上十分相像,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已经足够慰藉旬玙了。 “锦钏也太棒了!”她吃着吃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仿佛下一刻就会夺眶而出,反倒把玉琴吓的不轻:“姑娘你怎么了?别哭别哭!” 旬玙边吃着酱黄瓜,边哭唧唧地说:“就是太好吃了,我忍不住。”那小样子,又可怜又好笑,让原来被她吓到的玉琴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无论如何,酱油的出现意味着食物的烹饪方式和口味变得更加的多元化,对于处在平稳发展期的安朝来说,对事物的追求也从吃饱穿暖转向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也意味着,酱油有着极大的市场,比牙刷还要大的那种。 旬玙吃了没两口,就意识到了酱油本身富含的巨大利益,这笔生意光靠那位跟旬玙合作牙刷生意的“将军”是肯定没办法吞下的,但让旬玙就这么放弃这么大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她也是做不到的,眼下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利用自己家的权势了。 . 最后旬玙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找姜夫人谈合作,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说我要跟你合作,不然别人指定觉得她脑子坏了。 旬玙只是对姜夫人说自己(手下的婢女)发明了一种新的调料品,十分美味好用,特地做了盘菜拿来让姜夫人试试。 原本对她的话姜夫人是不信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发明出什么新调味品呢?但姜夫人面上却是不会直接拒绝旬玙,她 笑容满面地收下,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却的的确确是超出了她的预想,旬玙能发现的商机,姜夫人这个主持中馈多年的古代主母自然也能发现。 之后,顺理成章地,蓟国公府开了间酱油铺子,让酱油这样东西瞬间风靡整个安阳城,甚至后来还在不断向外扩散,但凡来安阳的商人,不拘国内国外都要带一大堆酱油回去卖,哪怕它在路上会有损耗。 而酱油铺子,难得由蓟国公拍板庶务,决定国公府出铺子、伙计,旬玙掌握酱油配方,由她名下庄子上的人成立酱油工坊制作。 旬玙很久之后都还记得,那天蓟国公摸着她的小脑袋,对她说:“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钱财,而你这酱油方子就是源源不断的钱财,你得捏牢牢地在自己手里,明白吗?” 他的意思,甚至是在暗示旬玙,连蓟国公府,她的家都不要完全依赖,让她自己掌握酱油这样东西。 并且她爹还直接对姜夫人嘱咐道,国公府可抽四成利但要负责全部的人工、铺面等一系列花销费用。酱油这门生意今后将作为旬玙嫁妆中的一部分,随她一起出门。 旬玙从前一直觉得她爹是世上最疼她的人,而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份疼爱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 酱油铺子刚开的第一个月,安阳城的百姓对这样新奇东西抱着的还是观望的态度,但没过几日,酱油铺子就从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蓟国公府的势力比旬玙想象的还要大,或者说京中这些簪缨世家、达官显贵之间的关系网比旬玙想象的还要复杂。 开业第一个月酱油生意赚的大头不是京中的平头百姓,而是各大酒肆食府,蓟国公府自家名下的酒楼食馆早就用上了酱油做了许多新菜,而其他还有许多别家的生意也定了大批量的酱油回去,供大厨钻研新菜。 这里面要说没有姜夫人的手笔,旬玙是不信的。 不然怎么可能酱油做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各家的酒楼竟然就敢直接下这么大量的单子?必定是有人在酱油制作发酵的这段日子里提前宣传过了。 家中庶务一直由姜夫人一手掌控,蓟国公是不管的,旬玙自己最近又一直躲在家里,怕 是姜夫人自己去参加那些春日宴、赏春宴的时候,跟别家的主母们做起了生意。 不过这些对旬玙来说都不重要,她只知道第一个月的钱到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傻了。 管事的拿着账本跟一盒装着厚厚银票的木盒子过来,这也是蓟国公提前吩咐的,要旬玙开始学着管家看账册,酱油铺子的账须得她自己看,所以管事才会直接把账本给她送过来。 旬玙打开账本先翻到最后,看了眼净利润,那个数字把她整个人都整懵了,再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面额五百、五千的银票铺满了盒子,看得她心潮澎湃,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她强作镇定地合上账本和木盒盖子,对管事说:“有劳了,这账册我会尽快看完的。银绣。”旬玙看了一眼银绣,后者会意地上前给了管事一个红封。 “辛苦王管事了,今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看顾铺子。”银绣说道。 那王管事收起了红封笑眯了眼:“银绣姑娘说的哪儿话,这都是小的该做的。”然后他又隔着屏风,对坐在屏风后面的旬玙说:“那小的就不打扰姑娘了,若是姑娘对这账册有疑,尽可叫人去铺子唤小人,小的必定知无不答。”他弯腰行礼后,便喜滋滋地捏着那个一掂就不轻的红封离开了。 等屋内没有外人之后,旬玙这才敢大声地释放出自己的内心,她控制不住打开了木盒子,看着里面的银票堆兴奋地大喊了一声:“老子真的发财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八章 歉礼 这一日,谢灵均在被旬玙拒绝了三次出门邀请之后,终于收到了来自小丫头的“歉礼”——一坛黑漆麻乌的陶罐。 “这什么?”谢灵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陶罐半晌,方才开口问道。 小厮青松悄悄觊了他的脸色一眼说:“回公子,这是……陶罐。” 谢灵均抬眼轻飘飘地看他:“我知道这是陶罐,我问的是陶罐里面是什么。” 青松被他家公子看的头皮一紧,连忙解释:“旬姑娘派来的人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吃食,小的看这是密封的,怕万一打开了就不新鲜了,所以没敢拆开。”意思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是来人说,姑娘可喜欢这个了,就连最近风靡安阳的酱油,都是因为这个吃食才造出来的!哪怕是如今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用上酱油了,这陶罐里的吃食也是蓟国公独一份的,姑娘是想着公子您特意叫人送来给您尝尝的。”青松在心里补充说,前面都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加了最后一句话罢了,所以不能算欺骗公子。 再一看他家公子的脸色,虽然跟以往没什么差别,但青松从小在谢灵均身边伺候,经验丰富的他很确定他家公子现在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果然,没一会儿谢灵均就开口说:“那就打开看看。” 青松轻快应道:“哎,好嘞!公子要不要叫厨房准备点白粥?据说姑娘最爱配着白粥吃这个。”这可是他特地多塞了对方几两银子才打听出来的! 谢灵均又看他一眼,没说话。 没说话那就是不拒绝啊,青松心领神会的叫了个人去厨房拿完白粥来。正巧,这几日丞相夫人脾胃不适,早膳大多都喝粥,今日厨房煮的正是白粥,就省去了厨房另外开火准备的时间。 . 白粥放在桌上,餐具一应俱全,连带着放小菜的碟子也摆放好了,就等着揭开陶罐的那层面纱,可谓是十分有仪式感了。 在谢灵均点头之后,青松轻手轻脚的揭开了陶罐最后的一层遮挡,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从罐口飘出,有点吊瓜的清香又带点微微的清甜,很神奇,是谢灵均从未闻到过的。尤其是他记得酱 油应是咸口的,家中用酱油做的菜大多也是咸的,那这个陶罐里的东西怎么会有甜味? 青松用公筷从里面夹出一个长长的、颜色像是刚入秋的梧桐树叶的东西,看着像是萎缩过后的吊瓜,说实话长得实在有些难看,不符合大户人家色香味俱全的饮食要求,让谢灵均的眉头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但这是小丫头特地派人给他送过来的,总还是要给未婚妻一个面子尝一尝的,谢灵均这么想着,决定再给这个东西一个机会。 青松没想到这东西会长的这么全头全尾的,他本以为应该已经被切成小段可直接入口的,也就没有带刀过来,所以谢灵均只好自己上手,右手拿着筷子微微使劲儿,完整的酱瓜就被夹断了一小块下来。 夹起那段小酱瓜在眼前端详了好一阵儿,谢灵均还是掩盖不了面上的嫌弃,这东西一看就不像是好吃的样子,小丫头看中它什么了竟然那么爱吃?难道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青松眼见着他家公子嫌弃地瞪了那酱瓜半天也不见下口,心里开始嘀咕公子是不是后悔了?他要不要给他家公子搭个台阶下的时候,就见谢灵均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将那小段酱瓜放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第一口,有点咸……谢灵均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但没想到配上白粥后,酱瓜的味道一下被冲淡了,变得咸淡适宜。 他就着白粥默默地多嚼了几下酱瓜,越嚼越觉得唇齿留香。青松就看着他家公子一口又一口,不言不语地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谢灵均伸手把空碗递给青松说:“再添一碗。” 青松目瞪口呆地接过,眼神呆滞的看着手上那个空碗,满脸都写着,真的这么好吃吗? . 这顿早膳谢灵均吃的很是熨帖,既然小丫头歉意如此陈恳,那他一个大男人总得表现点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接受了她的歉意。 所以当旬玙接到谢灵均送来的鸾凤集的帖子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灵均把鸾凤集的帖子给我干嘛?”旬玙一脸懵地看着银绣。 鸾凤集,说是集其实更像是诗会、宴会一类的场合,但在今年却是特指三月春闱前要办的那一 次聚会。从前春闱过后,礼部会奉圣上旨意为新科进士举办琼林宴,算是给这些朝廷未来的官员打打鸡血。 而今年却在春闱之前特地加办了一场鸾凤集,主要招待的对象则是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之所以今年会有这么特殊的一场宴席,全然是因为年前宏正帝的一道旨意。 着太子年后入朝听政。 这次的鸾凤集,正是太子奉旨督办的第一件算是差事的事情,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宏正帝在给太子机会挑选自己未来的股肱之臣。 国子监作为安朝最高学府,里面不仅有国家最聪慧的学子,还有蒙荫入学的世家子弟。一次鸾凤集便能将他们所有人都摆到太子的眼皮底下,什么样的人自身可用,什么样的人家世可借,就这一次宴席,太子就能清清楚楚的掌握。 宏正帝对太子寄予的厚望远远超出了某些人的想象,令他在自己殿内摔了好一通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这鸾凤集也该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的,跟旬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谢灵均怎么把帖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倒是银绣,作为旬玙万能的百晓生,稍稍想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次的鸾凤集可叫各家学子带上家中姊妹一道去,便当是踏青赏春。” 旬玙懂了,这是皇后谨慎怕不懂事的言官参太子一个结党营私,所以让各家儿郎带上自己的姐姐妹妹,拿赏春来作筏子给这事扯了个遮羞布。 不对,旬玙想,也不能说是遮羞布,这也不是什么丑事,顶多算是意思意思蒙了块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九章 妻死娶妹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年节的时候尚且还是冬日白雪的天下,入了二月,春娘子却好像一夕之间就铺满了两岸的河堤。虽然还会担心倒春寒,但各家女眷却早已按捺不住那猫了一个冬的心了,各家的门房开始成天的接拜帖,都是约着要上门说话、出门踏青的。 这样的日子,正适合开那鸾凤集。 旬玙一早就收拾停当,跟着旬樑一起出了门,同行的还有旬杉。谢相身体硬朗,下头的几个儿子皆未分家,依旧傍父而居以致相府人丁兴旺。可偏偏却没有适龄的女孩,谢灵均上头的堂姐们均已出嫁,下头一个亲妹妹今年不过五岁,哪怕是亲哥哥带着也去不了鸾凤集,所以他那张帖子最终还是便宜了旬玙。 这么一来,旬家倒是平白无故多出了旬樑的一张帖子,能多带一个人。 原本为了这事儿,早已分家出去的三婶还特特上了次门,想求着旬樑将这个名额匀给她家,她的大女儿今年恰好及笄,但苦于自身家世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不到一个好亲事。三婶这是急了,想凭着这次鸾凤集,给她女儿相看个好人家。 . 照理说都是自家亲戚,这也不算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容易应对。三婶也是抱着必成的心思上的门,可谁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了旬杉这个程咬金。 那日旬杉一改她往日除了晨昏定省就蜗居院中绝不出门,哪怕请安也是请完就走的风格,特地拖了一会儿留在了姜夫人的院中,等旬樑旬楠都走了,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母、母亲,我、我可不可以也去……鸾凤集?” 最后那三个字她说的极轻,要不是屋里伺候的人知道她的性子,齐齐噤声听她说话,还真不一定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即便如此,旬杉敢开口提要求,也足以震惊一群人了。 姜夫人狐疑不解的打量了一眼旬杉:“你想去鸾凤集?” 尽管被众人的眼光看得羞怯瑟缩,旬杉却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这下是真惊着众人了,就冲旬杉这脾气,往常别人只要带了疑问的语气反问她,哪怕是她有理她都 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的。现如今这情况,她居然如此坚定的承认了,那说明这鸾凤集她真的是非去不可了。 这下可就有的难办了,姜夫人先头已经答应了三弟妹让旬樑带着他堂姐去,可旬杉身为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姑娘,哪怕是个庶出,身份也是比没有袭爵的庶出儿子的嫡女高贵的。让后者去而不让她去,说出去是没这个道理的。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姜夫人顿觉头大,但也只能先让旬杉回去,她再自己想办法。 . 旬杉带着自己的贴身女使秋芳走回春熙园,半路上竟没忍住哼起了小调。秋芳见状好奇:“姑娘怎的这般开心,是夫人准了姑娘的事了吗?” 旬杉摇了摇头,秋芳就更好奇了:“那姑娘怎么还这么高兴呀?” 旬杉不知想到了什么,九岁的小姑娘竟双颊绯红,笑的甜蜜无比:“母亲方才没答应,但她会答应的。” “什么?姑娘你说的奴婢听不明白。”秋芳一脸懵懂地看着旬杉。 可她家主子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她说:“是娘亲说的,她说我一定能去,哪怕原本去不了,夫人也会想法子让我去的。”旬杉的姨娘原话是“既然那三夫人敢上门求,就说明家中一定有多余的名额能带人去!即使如此,哪有带分家女儿不带主家的女儿的道理?” 只不过这一长串对于不过九岁,还是个恋爱脑的旬杉来说有点太过深奥,她完全没记住,只记住了一句她一定去的了。 想到鸾凤集上又会遇见那个人,旬杉笑的更加开心了。 秋芳见她这样,会意笑道:“姑娘是又想到谢公子了吗?” 旬杉眼波流转,斜眼啐了她一口:“你讨厌,竟敢打趣姑娘我了。” 秋芳也不怕,自从元宵灯会之后,她就知道自家姑娘对丞相家的谢公子芳心暗许了,更别提旬杉在自己院子中根本毫不掩饰,曾经大大方方的跟她姨娘商讨过自己嫁过去该如何管家。 . 原先对于这事,秋芳是觉得她家姑娘和符姨娘疯了的,竟然敢肖想二姑娘的未来夫婿,但后来不知是不是歪理听久了,竟也觉得自家姑娘早晚会是丞相府未来的少夫人。 “我不是想要抢姐姐的夫婿,只 是这门亲事毕竟是圣上御赐,是一定得履行的。可二姐姐体弱,两年前太医还曾说她活不过二十。我不是在咒姐姐,只是若是她真的有个万一,届时咱们谢旬两家的亲事可就没了,那岂不是白费圣上一番好意?可若是我嫁过去填房做了继室,那咱们旬家才不枉废圣上一番好意呀。”旬杉跟她姨娘便是整日在院子里,做着这继室的美梦。 完全无视了太医这话是在旬玙高烧半月不退的情况下说的,定语还有个“也许”。只一门心思的想着等哪天她亲姐姐没了,她好取而代之,但嘴上却还操着一幅大义凛然的借口。 若是被旬玙知道了,怕是当场送她一句真是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不过她们母女这番小心思,势必是不可能实现了。 这原配死后,姐夫娶妹妹的事儿可叫旬玙恶心透了,哪怕是穿越前爱看狗血小说的她,碰到这个情节也绝对是当场弃文不带犹豫的,完全是她雷点中的雷点。 这样的情绪在她往常里与谢灵均的来往中也有外露,这完全是不受控的。在谢灵均看来不过就是妻逝不娶妹罢了,一件小事顺着小丫头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想到小丫头那活蹦乱跳的模样,还有托祖父向太医院院令打听的消息,仔细养着,这小丫头跟他闹腾个几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既如此,继室什么的,最多只是痴人不切实际的妄想,对他们而言却是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考虑的,不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章 买帖 说回鸾凤集这事,旬杉的突然开口可是叫姜夫人好生心烦了一阵儿,她本想找找人情关系,看关系好的人家哪家有多余名帖的,好借她一用,可后来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最终还是叫旬樑出面,问他相处好的同学买了个名额。 原先也说是请家中无适龄女儿的同窗匀一个给他的,但旬玙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叫他用买的。 旬樑一开始还不解其意,觉得这样做未免将同窗之情带上了利益的交换,然后被旬玙一句:“若是活不下去了,大哥哥难道还会因为这点面子、同窗情的,拒了能让一家人饱腹的银子吗?”给堵住了话头。 旬玙给他解释:“我不是叫大哥哥你拿银子玷污你跟好友之间的友情,但我记得你跟那位李家公子关系还挺好的?” 旬樑在国子监有一位志趣相投的好友,姓李。这位李公子学识人品是没话说的,但他家的事却是糟心到了极致。 . 李公子的父亲,是安阳城出了名的糊涂纨绔,宠妾灭妻以妾充妻的事情,做的那叫一个人尽皆知。原先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儿子,李公子也才能够得了家中的国子监名额来读书。可年前李老太爷终是熬不过去,撒手人寰了,李公子他爹这下没人管了,开始放肆了。 先是说要休妻扶妾室为正,被家中族老联手打压下去,一事不成他又令生一事,说要分家。安朝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不成文规矩,李老爷这番行为是把自己当成死人了也要把嫡子赶出门。 这回哪怕是族老再出面,也没能拦住李老爷这荒唐东西,于是李公子不过十三就被亲生父亲分家赶出了门,原本作为嫡子他还是能分到一大笔家产的,但他放心不下把亲生母亲一个人丢在这吃人的李府,提出用自己分得的家产换取母亲跟自己一道出门,由自己奉养母亲的资格。 是个要脸的人都不会就这么答应这事,不然传出去这叫什么事儿呢?可偏偏那李老爷是个脸皮厚的,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正室和嫡长子母子两个只带上了李夫人的嫁妆,就这么被赶出了家门。 . 旬 樑想到了好友平日里十分节省,衣服上虽没有补丁却也洗的发白,哪怕自己看不下去想要支应他一番,却也被对方用君子义气给婉拒了。 “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假借三婶这件事,帮衬一下李兄?”旬樑很聪明,也不是那种不通庶务的书呆子,在脑子里稍稍转了一下,他就明白了旬玙的意思。 旬玙点点头:“反正帖子我们肯定是要的,三婶求上门那她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好处都她拿,人情我家欠?” 这话的意思是,让旬樑编借口的时候不用有心理负担。 不过旬樑到底还是一个深受忠孝礼仪信熏陶的人,他最后对李公子说的时候,用的是一个比较委婉的理由:“……你也知现下这鸾凤集的帖子有多抢手,我家三婶也找上了门,所以……” 李公子心领神会:“无妨,左右我这也没有关系亲近的姐妹了,我的匀给你。” “不不不,”旬樑赶紧摆手,“我是想买下你这名额。” 李公子脸色一沉:“旬兄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铜臭之人?” 旬樑连忙解释:“李兄自然不是这般的人物,实在是我家那三婶,她不懂这其中的沟曲,觉得我父亲深受陛下宠信,所以有些理所当然了。我家是想借这次买帖之事给她一个提醒。” 这话是说旬家那三夫人自觉大伯受陛下宠信、权势滔天,哪怕是太子督办的鸾凤集,蓟国公也能插手给她拿回一张帖子来,长此以往必定会闹出事端。因此旬樑他背后的父母,是想通过买帖子这事警告旬三夫人,哪怕是国公那也是皇室的臣子,一言一行都有约束,不是一手遮天的,让她们这些国公府的亲戚,以后都谨言慎行。 虽然有点点夸大,但这倒也没冤枉她们,老国公去后旬家便分了一次家,蓟国公继任国公之位,其余原先算是主家子嗣的儿子都成了分家,生活品质比起从前大幅度下降。心里不平衡的人,就开始接着蓟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做生意、吃回扣,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回从前的生活。 借着这次机会,正好也能敲打敲打他们。 . 李公子听懂了这一层,也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所以他爽快的 收下了旬樑给的银子,将自己那个名额“卖”给了旬樑。 双方是皆大欢喜,旬家的麻烦解了,这笔银子也够李公子母子俩过上几年舒坦日子了。 这才有了今日旬杉跟着旬樑、旬玙一道出门赴宴的情况,旬楠没在国子监读书,今天的活动就还是没他的份,气的小白眼狼在屋里摔了好一阵东西。 啧啧啧,旬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心里咋舌,还是我赚的钱太多了,让他能这样浪费。 想到自己日进斗金的酱油铺子,旬玙终于明白了前首富王爸爸的心境,一个亿果然只是一个小目标啊! . 兄妹三个站在了府门口,看着下人在那儿给马套缰栓绳,旬樑问管家:“桐大姑娘到了吗。” 桐大姑娘就是三婶的女儿,是旬家的大姐姐,出生比旬樑还早。这次要跟他们一起去鸾凤集的就是她。 管家正要回还没到,就见不远处街角转来一辆马车,看车饰正是三夫人家的。 这下不消他说,兄妹三个也都看见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当,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水蓝色曳地望仙裙,头上戴着累丝红宝石金步摇的女孩,整个人打扮的仙气飘飘,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在旬玙看来,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一个字——贵。 旬玙心想,看来三婶母女这是铁了心要在今天的集会上,给大姐姐捞到一个金龟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一章 “君子” 旬樑兄妹三个上前见礼:“桐姐。”旬桐也颔首回礼 既然人到了,那就没必要再磨蹭,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收拾妥当,登车的登车,骑马的骑马。 虽然旬杉对谢灵均抱了点小心思,但旬玙自觉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学生计较,所以她是不排斥跟旬杉坐一辆马车的。 但是她不排斥,人家排斥。 旬杉都已经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怎么能与嫡姐坐一辆车了,旬玙也没那个耐心跟她姐友妹恭一番,求她跟自己一起坐车。 她旬二姑娘直接打断对方扭捏的话,果断安排了两个人分开坐车。反倒是叫想要拿乔的符姨娘噎住了,原本准备好的话不上不下的吊在胸口,堵得她心塞。 . 旬玙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打碎了符姨娘的如意算盘,或者说哪怕她意识到了,她也不在乎。 姜夫人这么些年的宠溺对旬玙还是不免产生了影响,哪怕她处处告诫自己,却还是免不了潜移默化的暗示。 表现出来最明显的,就是旬玙从一个被乙方折磨八百遍都还能笑脸相迎的资深社畜,变成了碰见不顺心的会直接命令的强势掌权者。 在蓟国公府,除了父母之外她就是最大的主子。 对旬樑哪怕现在的确培养出了些兄妹情,一开始也不过是看在他继承人的身份,示以好意罢了。 至于符姨娘,一个妾室而已,她所有的手段都飞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国公府内宅,只要旬玙想,翻翻手掌就能压死她。 平日里留着她做些小动作,反而能给无聊的日子添些乐趣。 谁叫古代没有手机WiFi呢,她现在看唱戏的都看出感悟了。 . 今天还是银绣陪旬玙出门,没办法,锦钏死宅,玉琴又不争气,成日里没个定型的。 若是普通宴会还能带着她磨练磨练,但今日的鸾凤集太子殿下也会出席,旬玙怕玉琴惹出自己收拾不了的祸端,特意把她留在家里,只带了银绣一个。 坐上马车的时候,银绣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茶具点心给旬玙,嘴上还在笑话玉琴:“姑娘你看见咱们出门前玉琴的脸了吗?” 她想想都觉得好玩:“都黑的能滴出墨了。 ” 旬玙也笑的不行:“该她,平日里总是没大没小的,姑娘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她!”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接着不约而同地笑开了怀。 没办法,玉琴这小妮子实在是太好玩了,可怪不得她们爱逗她。 . 鸾凤集作为皇室举办,太子监督的大型适龄男女“相亲”宴会,举办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京郊的皇家别庄。 从朱雀大街出城向南行,也得走上好一段路,旬玙坐不住,想着天气也渐渐暖了,不像冬天那么容易着凉,就撩起了车帘往外看看风景。 要不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呢,旬玙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往外看去,京郊的季节变化比安阳城里要明显许多,放眼望去已经是一片莺飞草长,绿堤杨柳的景色。 旬樑见旬玙撩开了车帘,便扯了扯缰绳,御马上前走到车旁跟旬玙说话,姿态也是少见的悠闲。 去岁国子监的山长上门过后,蓟国公征求了旬樑的意见,最后决定让旬樑去走科举取士的路子。 就是旬玙摔了旬樑的歙砚那天,在家中看见的须发皆白、蓄着山羊胡的那位老者。 自那之后,旬樑为了赶上别的从小就准备科举的学子的进度,没日没夜的苦读,到年节放假之前基本除了国子监就是家里,两点一线毫无偏移。 元宵之后,更是继续像这样闷头苦读了这么大半个月,今天也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放松。 . 看到他这样风流肆意的骑马,旬玙回忆起了一件趣事。 旬玙还失忆的时候,潜意识里对读书人的印象还停留在“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千古名句上。 尽管知道旬樑他们在国子监上课也是要学君子六艺的,也还是觉得应该是跟她们女学的锻体课一样,绕着演武场走两圈就算完事这样。 谁知她失忆的第二年,宏正帝不知怎的来了兴致,带上各家大臣要去围猎。 蓟国公同样随侍在侧,当时天气正好,适宜出行,宠女儿的蓟国公就带着旬樑、旬玙跟着去了。 围猎场里不仅有旬玙想象中的小兔子、小麋鹿,还有旬玙想象不到的大棕熊、大老虎。 而不幸的,骑着小马被侍卫牵着,跟在父兄屁股后头 的旬玙,有幸地看到前方突然跑出来一只活生生的老虎。 哪怕是去过野生动物园的大旬玙,从前也只在动物园里隔着老大一条水渠,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至少离她五米高的凹地上,在晒太阳的老虎。 更何况是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旬玙,她当时就傻眼了。 基因里对猛兽的恐惧令她连动都都不了了,本能叫她快点跑,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 然后她就有幸见证了,蓟国公跟旬樑两个是怎么拒绝了侍卫们的帮助,上阵父子兵地亲手杀死了老虎。 旬樑还亲自把那么大一头老虎抗到一边专门放猎物的马匹背上,轻松地不行。 那场景,不夸张的说,对旬玙的冲击堪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是三观重塑的程度。 旬玙浑浑噩噩地想,这就是安朝没有武试的原因吗? 那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旬玙看她哥的眼神都带着些旬樑看不懂的情绪,让旬樑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 其实这也是旬玙想岔了,蓟国公之所以能跟旬樑父子两个就打死一头老虎,除了因为他们身处围猎场,早有人提前清理过一些潜在危险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蓟国公府是武将封爵。 于武道一途上,旬家比起一般的文臣家还是称得上家学渊源的,哪怕是决定了让旬樑走文臣的路子,家传武学也是不能丢的,所以旬樑哪怕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衣服一脱也是一身腱子肉。 当然了,安朝文人的身体素质平均水平,也的确是高出旬玙认知中的一大截。在安朝能当官的基本上没几个是真的书呆子,大多数都是文武双全的学霸型人物。 剩下那部分极少数的,就是谢灵均这类学神型人物。 安朝崇尚的君子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型,反而更偏向春秋战国时期的公子形象。 简单来说,孔孟先贤那样的。 身高九尺,身量魁梧,善文善武。 他们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说我打不过你,是我怕我一打你你就没了。 真正的能讲道理我就跟你讲道理,你不听我讲道理,我就把你打到愿意听我讲道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八章 歉礼 这一日,谢灵均在被旬玙拒绝了三次出门邀请之后,终于收到了来自小丫头的“歉礼”——一坛黑漆麻乌的陶罐。 “这什么?”谢灵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陶罐半晌,方才开口问道。 小厮青松悄悄觊了他的脸色一眼说:“回公子,这是……陶罐。” 谢灵均抬眼轻飘飘地看他:“我知道这是陶罐,我问的是陶罐里面是什么。” 青松被他家公子看的头皮一紧,连忙解释:“旬姑娘派来的人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吃食,小的看这是密封的,怕万一打开了就不新鲜了,所以没敢拆开。”意思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是来人说,姑娘可喜欢这个了,就连最近风靡安阳的酱油,都是因为这个吃食才造出来的!哪怕是如今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用上酱油了,这陶罐里的吃食也是蓟国公独一份的,姑娘是想着公子您特意叫人送来给您尝尝的。”青松在心里补充说,前面都是真的,他只不过是加了最后一句话罢了,所以不能算欺骗公子。 再一看他家公子的脸色,虽然跟以往没什么差别,但青松从小在谢灵均身边伺候,经验丰富的他很确定他家公子现在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果然,没一会儿谢灵均就开口说:“那就打开看看。” 青松轻快应道:“哎,好嘞!公子要不要叫厨房准备点白粥?据说姑娘最爱配着白粥吃这个。”这可是他特地多塞了对方几两银子才打听出来的! 谢灵均又看他一眼,没说话。 没说话那就是不拒绝啊,青松心领神会的叫了个人去厨房拿完白粥来。正巧,这几日丞相夫人脾胃不适,早膳大多都喝粥,今日厨房煮的正是白粥,就省去了厨房另外开火准备的时间。 . 白粥放在桌上,餐具一应俱全,连带着放小菜的碟子也摆放好了,就等着揭开陶罐的那层面纱,可谓是十分有仪式感了。 在谢灵均点头之后,青松轻手轻脚的揭开了陶罐最后的一层遮挡,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从罐口飘出,有点吊瓜的清香又带点微微的清甜,很神奇,是谢灵均从未闻到过的。尤其是他记得酱 油应是咸口的,家中用酱油做的菜大多也是咸的,那这个陶罐里的东西怎么会有甜味? 青松用公筷从里面夹出一个长长的、颜色像是刚入秋的梧桐树叶的东西,看着像是萎缩过后的吊瓜,说实话长得实在有些难看,不符合大户人家色香味俱全的饮食要求,让谢灵均的眉头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但这是小丫头特地派人给他送过来的,总还是要给未婚妻一个面子尝一尝的,谢灵均这么想着,决定再给这个东西一个机会。 青松没想到这东西会长的这么全头全尾的,他本以为应该已经被切成小段可直接入口的,也就没有带刀过来,所以谢灵均只好自己上手,右手拿着筷子微微使劲儿,完整的酱瓜就被夹断了一小块下来。 夹起那段小酱瓜在眼前端详了好一阵儿,谢灵均还是掩盖不了面上的嫌弃,这东西一看就不像是好吃的样子,小丫头看中它什么了竟然那么爱吃?难道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青松眼见着他家公子嫌弃地瞪了那酱瓜半天也不见下口,心里开始嘀咕公子是不是后悔了?他要不要给他家公子搭个台阶下的时候,就见谢灵均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将那小段酱瓜放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第一口,有点咸……谢灵均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但没想到配上白粥后,酱瓜的味道一下被冲淡了,变得咸淡适宜。 他就着白粥默默地多嚼了几下酱瓜,越嚼越觉得唇齿留香。青松就看着他家公子一口又一口,不言不语地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谢灵均伸手把空碗递给青松说:“再添一碗。” 青松目瞪口呆地接过,眼神呆滞的看着手上那个空碗,满脸都写着,真的这么好吃吗? . 这顿早膳谢灵均吃的很是熨帖,既然小丫头歉意如此陈恳,那他一个大男人总得表现点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接受了她的歉意。 所以当旬玙接到谢灵均送来的鸾凤集的帖子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灵均把鸾凤集的帖子给我干嘛?”旬玙一脸懵地看着银绣。 鸾凤集,说是集其实更像是诗会、宴会一类的场合,但在今年却是特指三月春闱前要办的那一 次聚会。从前春闱过后,礼部会奉圣上旨意为新科进士举办琼林宴,算是给这些朝廷未来的官员打打鸡血。 而今年却在春闱之前特地加办了一场鸾凤集,主要招待的对象则是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之所以今年会有这么特殊的一场宴席,全然是因为年前宏正帝的一道旨意。 着太子年后入朝听政。 这次的鸾凤集,正是太子奉旨督办的第一件算是差事的事情,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宏正帝在给太子机会挑选自己未来的股肱之臣。 国子监作为安朝最高学府,里面不仅有国家最聪慧的学子,还有蒙荫入学的世家子弟。一次鸾凤集便能将他们所有人都摆到太子的眼皮底下,什么样的人自身可用,什么样的人家世可借,就这一次宴席,太子就能清清楚楚的掌握。 宏正帝对太子寄予的厚望远远超出了某些人的想象,令他在自己殿内摔了好一通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这鸾凤集也该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的,跟旬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谢灵均怎么把帖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倒是银绣,作为旬玙万能的百晓生,稍稍想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听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次的鸾凤集可叫各家学子带上家中姊妹一道去,便当是踏青赏春。” 旬玙懂了,这是皇后谨慎怕不懂事的言官参太子一个结党营私,所以让各家儿郎带上自己的姐姐妹妹,拿赏春来作筏子给这事扯了个遮羞布。 不对,旬玙想,也不能说是遮羞布,这也不是什么丑事,顶多算是意思意思蒙了块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二章 赴会 旬玙正扒着马车的车窗,跟旬樑说话,就听到后面一阵踢踢踏踏地声音,是马蹄踏上地面的声音。 旬杉听到声音也探头望去,见到来人的一瞬间,眼里就流露出了遮不住的迷恋。 旬玙也回头看去,谢灵均一身青衣蹁跹,骑着匹英俊精神的白马,向他们策马而来。 那一刻,旬玙的脑子里闪过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 赶紧甩头把这个劈叉的脑洞甩出去,这是要跳戏到不负如来不负卿去了吗?她可不想跟谢灵均虐恋情深。 所以谢灵均还没靠近呢,就看见小丫头一脸“受不了”的狂甩脑袋。 他不由得好奇,这小丫头的脑子里是又上演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奇怪戏码了吗? 从上次元宵灯会的短暂二人世界,谢灵均已经摸清了旬玙的性格,发现她经常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入迷处还会自言自语,暗暗傻笑。 不过谢灵均没有想外界流传的那样,觉得旬玙是烧坏了脑袋或者是得了癔症,他觉得这只不过是旬玙眼里的世界,跟他人不一样罢了。 还怪有意思的。 若全天下的人,都是一般无二的,那这个天下还有什么意思?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不就等于天下人都活着了吗? . “在想什么?”谢灵均打马上前,弯下腰好奇地问。 旬玙一侧头就看见他那张俊脸凑在自己眼前,说真的,哪怕再俊的脸,这么直直的贴着你,那效果都是惊悚的。 旬姑娘伸出一根手指,顶住谢灵均的额头,嫌弃的把他的大脸推开。 顺便还对着那匹小白马挥挥手,“嘘嘘”两声像是在叫它带着自己的主人离远点。 不知何时被谢灵均挤到旁边的旬樑,看见妹妹这般幼稚失礼的举动,不仅没有斥她失仪,反而自己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就爱看妹妹为难你”这几个大字。 没办法,任哪个做哥哥的想到自己娇滴滴的妹妹要被别家的猪拱了去,都不会开心到哪里去的。 从前两个人是塑料兄妹,没什么感情,现在相处的越来越好,也越来 越像普通人家感情好的兄妹了。旬樑就立刻体会到了有妹妹的同窗从前跟他说的话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臭小子在觊觎我可爱单纯的妹妹。 什么?你说这是圣旨赐婚? 那这小子就更讨人厌了,自己家都还没养几年呢,就成了别人家的白菜了。换谁谁高兴? . 谢灵均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心里是这种想法,还以为元宵灯会那天已经跟大舅哥打好了关系,浑不知人家是跟他做个表面样子。 此时的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旬玙嫌弃的赶他走:“大小姐,我又怎么惹你了?” 旬玙说:“你没惹我,但是你突然凑那么近,很容易吓到人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架得住高清镜头近距离怼脸。 旬玙仔细端详了一下谢灵均的脸蛋子,以她阅美男无数的眼光看来,谢灵均这张脸一旦长成,必定是能引起腥风血雨的正统美人脸。 五官分明,眉清目秀,优越的下颌线,多情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瞥到你一眼你就会觉得他是在对你放电。专注看着你的时候,更像是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一样。 但他同时又是接受正统君子教育长大的,安朝政治权利中心最高官员的嫡长孙,允文允武、深受权柄在握的祖父熏陶,小小年纪已见迫人气势。 许是现在年纪还小,脸蛋看起来还有些只能青涩,颇有点雌雄莫辩的意思。 美而不娘,适合演耽改剧里的美人攻。旬玙下了个结论。 谢灵均被她的话说的不知该怎么接,只好纵容的笑笑:“行行,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在谢灵均给自己制定的,如何与旬玙相处的计划中,不在小事上多纠结能让就让,被他放在了第一条。 谢公子觉得,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上就为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实在是没有必要。 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他要做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当然,等他俩以后成婚了,谢公子就会知道,在他跟旬玙的生活中,没有大事,全是小事。换句话说,什么事都得听夫人的。 . 问:现代情侣相处中,最让女生生气的话有哪些? 是我错了行了?这句话一定榜上有名。但凡哪个男生说了这句话,他们女 朋友的怒火绝对会瞬间冲到顶端,他们的下场一定非死即伤。 不过还是分人的。 像谢灵均用他这张脸说出来,旬玙就不会生气,反而还会反省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了:“……也不是错,就是有点突然,我稍稍被吓到了。” 双方各退一步,和平解决。 只不过他们这一番互动还是消磨了一点时间的,让同行的人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旬桐的马车里,她的贴身女使悄悄放下刚才掀起了一角的车帘,对着旬桐说:“姑娘,那就是二姑娘未来的姑爷啊,真是一表人才。” 旬桐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丫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转而变得有些愤愤:“二姑娘方才的举动真是粗鄙不堪,依奴婢看啊,外面穿二姑娘烧坏了脑子的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信誓旦旦地说,“还真是可怜了那位公子,看起来相貌堂堂,家世能力也不弱,竟不得不娶二姑娘为妻。” 她似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见自家主子没有制止她的意思,说着说着便把话头带到了旬桐的身上: “二姑娘就是占了出身的好处,运气好投身到了国公夫人的肚子里,其余的才情能力,怕是样样都不如咱家姑娘你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二姑娘那般好的一门亲事,反倒叫姑娘这样好的人情路坎坷……” “住嘴!”旬桐突然出声斥责,脸色很不好看。 丫鬟这次反应过来自己触了旬桐的雷点,旬桐一向自命清高,只觉得自己以后的如意郎君必定是样样出众,这才会到如今还未婚配。 此次旬三夫人为了她的婚事,主动上门求帖已经让她倍感丢脸,而今丫鬟还在她这个雷点上反复横跳,岂不是叫她更加难堪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 鸾凤集(一) 丫鬟被旬桐的脸色吓得不敢出声,战战兢兢地跪坐在她脚边缩成一团,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旬桐攥着自己的帕子左右撕扯,像是在泄愤,以往她都是习惯攥衣袖的,但今天不行。 她今天可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就等着惊艳全场的。 . 旬桐的梦想旬玙不知道,她现在正在跟谢灵均打嘴仗,两个人一来一回闹得不亦乐乎,叫后头那辆车的旬杉好不羡慕。 “旬姑娘最近收获颇丰,怎么今日穿的这般朴素啊?”谢灵均笑她。 旬玙今天穿的是件松花色的织锦罗裙,头上也只配了只累丝玲珑簪,称不上朴素,但也的确没有很贵。 听他这话,旬玙哼他一声:“谢公子今日怎么不穿宽袖锦衫,反倒穿了件窄袖骑装,不怕在各家女眷前面落了面子?” 谢灵均说:“我就说了一句,你能回我三句,怎么就这么吃不得亏呢。” 旬玙才不管他怎么说呢,我就是我,本姑娘就要做不一样的烟火:“我虽然爱吃不挑,但亏是绝对不吃的。” 谢灵均嘀咕了一句:“大言炎炎。”旬玙耳朵尖听见了,回他一句:“多谢夸赞。”反叫谢灵均哑口无言。 他这话原是说旬玙言谈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旬玙这句一回,反而成了他在夸赞她是个擅长雄辩的人。 这小丫头,真的是说不过她。谢灵均摇摇头,更加坚定了对旬玙能让则让的相处之道。 · 路上有人陪着聊天打发时间,那这段路程就会不那么无聊。 远远的旬玙就瞧见了前面的那座庭院,等马车行近了,旬玙才确定她刚才的感觉没有错,这座皇家别庄的装修风格跟宫里的御花园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如果是御花园的主旨是大气恢弘,蓟国公府的主旨是绮丽多变,那这座别庄的主旨就是古朴淡雅。 真是跟春天十分般配。 银绣先一步下车替旬玙打车帘,才想着伸手让旬玙搭着她下来,就见旁边横插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是谢灵均。 他提前一步下马后,来到旬玙的马车旁边,伸手要接她下车。 旬玙低头看了眼他伸来的 手,又抬头跟谢灵均对上了眼。 小小年纪,领地意识还挺强的。 这次旬玙没跟他唱反调,很配合的把手搭上了谢灵均的掌心给了他一个面子。 十分识大体。 谢灵均对此表示他一点也不惊讶,旬玙是一个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得体的小姑娘。 后面那辆车上的旬杉见到两人的互动,咬住下唇难受极了。 她一直站在车辕上不下去,丫鬟秋芳担心的看着她:“姑娘……” 旬杉忍着眼泪摇了摇头,扶着秋芳的手臂自己走下了车。 · 后边这些妹妹们的纠葛旬桐并不关心,她走下车站在了别庄的大门前,看着上方写着重明别苑四个大字的牌匾,只觉得胸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今日过后,整个安阳城都会知道她旬桐的才名。 这就是她的登天梯。 不错,旬桐跟她母亲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她不想从参加鸾凤集的这些学子中找一个未来会出人头地的夫婿。要找她就要找今天最出众的那个人。 若不然,她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还强忍羞耻,哪怕丢人也要求来这张帖子?只要能够飞黄腾达,从前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旬玙可不知道她这位堂姐有这样的宏图大志,一心想借着鸾凤集的机会跟太子“互许终身”。她今天出门纯粹是来玩的。 守在别庄门口的是宫里出来的内侍,别的不说,记人是一绝。 他们看到马车上的车徽,就知道这是哪家的人,上前迎接这短短几步就能把人脸跟各家后嗣的年龄、样貌特征对上。 等到了几人近前,张嘴就能叫出人来:“旬公子、谢公子、旬姑娘。”然后才转头对着旁边的旬桐跟旬杉见礼:“旬大姑娘,旬四姑娘。” 这份眼力见跟分寸感让旬玙忍不住拍案叫绝。 “几位公子、姑娘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内侍望院里走,内侍在前边带路边说:“殿下还未到,但已有几家的公子、姑娘到了,都先在院子里品茶赏景,若是几位公子、姑娘不嫌弃,也可去那儿坐坐。若是喜静,后边也备了休整的茶室,可去那儿歇歇。若是爱热闹,左边院里搭了戏台子,请的是梨园的胡家班。” 这考虑之周到,令 人叹服,什么话都叫他们说了,哪怕是最挑剔的人来了也能找到自己能待得地方了? 当然,也没哪个不要命的会在这时候挑剔。 · 旬樑听了转头征求自家姐姐妹妹们的意见:“你们想去哪儿?”他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去哪儿都一样。 旬玙也没什么特别喜好,对于经历过现代社会娱乐生活腐蚀的灵魂而言,这些古代娱乐活动都很无聊。 旬杉想去茶室,这样她就能跟谢灵均多点相处机会,哪怕旁边还有旬玙他们,也总比在院子里有更多外人的好。 旬桐当然更想去院子,哪怕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她也可以提前出个风头,这样太子一来就能看见她最出彩的样子。 谢灵均……谢灵均也没什么意见,所以这就成了旬桐跟旬杉的战场。 “马车坐久了,我有点晕,不如去院子里吹吹风?”抢在旬杉说话前,旬桐先出声说道。 她都这样说了,别人也总不好驳了她,更何况旬杉本来就不善言辞,她比较擅长异想天开。 既然没人有意见,带路的内侍机灵的就带着他们直接转向了去往花园的路。 院子里的人真的很多,一眼望过去,旬玙恍惚间觉得自己误入选秀现场。小姐姐是真的多啊,打扮的也是真的好看啊。别说只有男的才爱看美人,漂亮的小姐姐谁不爱呢? 颜狗旬玙看的一本满足,简直要痛哭流涕。 谢灵均惊觉身边的小丫头没了动静,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对方一脸沉迷地望着院子,就差双手捧脸叹一句“哇”了。 这模样可不比那些好色之徒好到哪儿去,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她的眼里纯粹是赞赏之情,而非色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 鸾凤集(二) 好家伙,没想到啊,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居然好这口?我说她怎么对着我就不假辞色的,原来是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啊。 本来就是打着赏春的名头办的集会,加上来的人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就是学生的家里人,大家都不是文盲。 一堆文化人凑在一起,有一件事是绝对逃不掉的。 那就是附庸风雅。 旬玙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自发的开始了这项活动,或是三五成群的画画,或是对着刚开的迎春花颂诗作赋,让学渣看了就想感叹一句,不想上学。 . 学渣旬玙不想参与这项惨绝人寰的活动,选择悄悄地从旁边绕去一个偏僻的空凉亭,在那里看小姐姐来打发时间。 谢灵均自然而然地跟着她走了,旬樑作为长兄总不能放着妹妹单独跟他呆着,也跟着一起走了。 兄姐都往那儿去,旬杉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更重要的是她的谢大哥也在那儿,自然得跟着心上人走。 旬桐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能成大事的,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便知道机会来了。 转身对几个弟弟妹妹说了一句:“我见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便离开凉亭向人堆走去。 “四娘。”她叫了一声。 人堆里一个约莫十二三的女子转过头来,正是之前在女学里跟旬玙不对付的王家四姑娘。 “桐姐!”王四娘见着旬桐高兴的不行,完全不见当初对旬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 她拉着旬桐的手,将她引进人堆:“这位是旬家的嫡长女,旬桐。”想了一下,她多加了一句:“是我的手帕交。” 有没背过世家谱系的人暗自嘀咕:“旬家,哪个旬家?蓟国公府?可蓟国公家的嫡女不是排行第二吗?这年纪也对不上啊。” 有与那人交好的,在她背后捅了她一下,小声说道:“老国公三子那个旬府。” 那缺心眼的姑娘这才恍然大悟,没办法,老蓟国公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还好有长子能顶立门户,不然怕是蓟国公府早就败落了。 不出老人家所料,自老国公去后,几个儿子分家出去后,除 了坐吃山空就没见他们有哪个能出人头地的。久而久之,京中提起旬府,就只能想起蓟国公府了。 . 哪怕她们说的再小声,但这么近的距离,旬桐只要不聋总是能听到的。 她脸上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已经板起了脸。 这些人,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等她成了太子良娣,看她们谁还敢笑话自己! 但现在,她只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诸位在做什么?” 王四娘也有心岔开身份这尴尬的话题,忙接过话茬道:“我们在画画呢,这院里的迎春开的正好,不画下来岂不可惜。” 另有其他人也觉得刚才的气氛太尴尬,便附和着王四娘说道:“是极,早听四娘提起她有个好友,极善丹青,今日一瞧旬姑娘这气质,必定是你。” 旬桐低头掩唇浅浅一笑:“怕是要叫各位失望了,我这画技委实上不了大雅之堂。” 王四娘听了不依:“谁说的,桐姐的丹青可是顶好的!不信你露上一手,叫大家看看、评评理,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众人连声附和,旬桐这才一幅盛情难却的样子,提起了桌上的毛笔,铺开宣纸给他们画起了画。 心中却是百般乐意,她自懂事起就日日勤加练习、笔耕不辍,于丹青一道哪怕不算名家,也已小成。就是为了能在将来,与自己的夫君红袖添香。 世间女子比起这书画,更多的是苦练琴技女红,她唯有另辟蹊径才能脱颖而出。 . 旬桐的一番小心思在旬玙看来,只能换到她一个怜悯的眼神。 这或许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哪怕是在女子地位不低的安朝,也还是逃不脱嫁人、嫁个好人家的宿命观念。 “不用管吗?”谢灵均问。 旬玙双手托着下巴,不甚在意的回他:“管什么。” 谢灵均歪头看她:“她可是打着你旬家的名号哦。” 旬玙也侧过头看他:“她也的确姓旬哦。” 这个托腮歪头的动作,让旬玙脸上还未褪去的婴儿肥挤做一堆,看起来特别的天真稚嫩。 但她说出来的话,和她清明的眼神,却与她的外表极为不符。 谢灵均抬了抬眉头,抿了抿唇,觉得她说的在理。既然被借名的那位 都不在意,他就不必多此一举替人操心了。 . 旬桐敢肖想一些东西,自然是有所依仗的,她依仗的就是自己的这身才情,旬桐这幅素馨报春图一出,原先以为王四娘是出于交情吹捧她的人,纷纷赞叹不已。 这是真有下过苦工的啊。 对于有真材实料的人,这些自命清高的才子佳人总是会高看一眼。 旬桐凭着这幅画,跟他们相处的暂且还算和睦。 本来一切都还挺顺利的,旬桐遂了心愿小出了一把风头,留了点才女的名气。旬玙能安静的在旁边欣赏美人。旬杉恋爱脑作祟,对着谢灵均犯花痴。旬樑也趁这机会当做出门放风。 乍一看这一切还挺和谐的,但有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 旬桐那堆凑在赏花赏画的人里,偏偏有个人硬要把话头扯上旬玙。 一个一直站在人堆中央,从旬桐过来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女子,突然对着旬桐的那副画叹了一口气。 她身旁的人疑惑看她:“婉月,做什么叹气呀?” 婉月回道:“这画着实出彩,但却少了首应景的好诗,我只是想到这个有些遗憾罢了。” 这么一说,周围人再看这幅画竟也觉得有些缺憾了。 “是啊,好画理应配好诗。” “正式可惜了这么好的。” “不如找个人来题诗?” “那找谁好呢?” “谢公子,他的文采应是这里最好的了!” 最后那句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说话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妥。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任哪个读书人都是不愿意做第二的。 当着这满院子的国子监学霸的面,说他谢灵均是这里文采最好的,这不仅是当面打所有人的脸,还是把谢灵均直接架在火上烤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九章 妻死娶妹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年节的时候尚且还是冬日白雪的天下,入了二月,春娘子却好像一夕之间就铺满了两岸的河堤。虽然还会担心倒春寒,但各家女眷却早已按捺不住那猫了一个冬的心了,各家的门房开始成天的接拜帖,都是约着要上门说话、出门踏青的。 这样的日子,正适合开那鸾凤集。 旬玙一早就收拾停当,跟着旬樑一起出了门,同行的还有旬杉。谢相身体硬朗,下头的几个儿子皆未分家,依旧傍父而居以致相府人丁兴旺。可偏偏却没有适龄的女孩,谢灵均上头的堂姐们均已出嫁,下头一个亲妹妹今年不过五岁,哪怕是亲哥哥带着也去不了鸾凤集,所以他那张帖子最终还是便宜了旬玙。 这么一来,旬家倒是平白无故多出了旬樑的一张帖子,能多带一个人。 原本为了这事儿,早已分家出去的三婶还特特上了次门,想求着旬樑将这个名额匀给她家,她的大女儿今年恰好及笄,但苦于自身家世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不到一个好亲事。三婶这是急了,想凭着这次鸾凤集,给她女儿相看个好人家。 . 照理说都是自家亲戚,这也不算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容易应对。三婶也是抱着必成的心思上的门,可谁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了旬杉这个程咬金。 那日旬杉一改她往日除了晨昏定省就蜗居院中绝不出门,哪怕请安也是请完就走的风格,特地拖了一会儿留在了姜夫人的院中,等旬樑旬楠都走了,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母、母亲,我、我可不可以也去……鸾凤集?” 最后那三个字她说的极轻,要不是屋里伺候的人知道她的性子,齐齐噤声听她说话,还真不一定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即便如此,旬杉敢开口提要求,也足以震惊一群人了。 姜夫人狐疑不解的打量了一眼旬杉:“你想去鸾凤集?” 尽管被众人的眼光看得羞怯瑟缩,旬杉却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这下是真惊着众人了,就冲旬杉这脾气,往常别人只要带了疑问的语气反问她,哪怕是她有理她都 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的。现如今这情况,她居然如此坚定的承认了,那说明这鸾凤集她真的是非去不可了。 这下可就有的难办了,姜夫人先头已经答应了三弟妹让旬樑带着他堂姐去,可旬杉身为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姑娘,哪怕是个庶出,身份也是比没有袭爵的庶出儿子的嫡女高贵的。让后者去而不让她去,说出去是没这个道理的。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姜夫人顿觉头大,但也只能先让旬杉回去,她再自己想办法。 . 旬杉带着自己的贴身女使秋芳走回春熙园,半路上竟没忍住哼起了小调。秋芳见状好奇:“姑娘怎的这般开心,是夫人准了姑娘的事了吗?” 旬杉摇了摇头,秋芳就更好奇了:“那姑娘怎么还这么高兴呀?” 旬杉不知想到了什么,九岁的小姑娘竟双颊绯红,笑的甜蜜无比:“母亲方才没答应,但她会答应的。” “什么?姑娘你说的奴婢听不明白。”秋芳一脸懵懂地看着旬杉。 可她家主子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她说:“是娘亲说的,她说我一定能去,哪怕原本去不了,夫人也会想法子让我去的。”旬杉的姨娘原话是“既然那三夫人敢上门求,就说明家中一定有多余的名额能带人去!即使如此,哪有带分家女儿不带主家的女儿的道理?” 只不过这一长串对于不过九岁,还是个恋爱脑的旬杉来说有点太过深奥,她完全没记住,只记住了一句她一定去的了。 想到鸾凤集上又会遇见那个人,旬杉笑的更加开心了。 秋芳见她这样,会意笑道:“姑娘是又想到谢公子了吗?” 旬杉眼波流转,斜眼啐了她一口:“你讨厌,竟敢打趣姑娘我了。” 秋芳也不怕,自从元宵灯会之后,她就知道自家姑娘对丞相家的谢公子芳心暗许了,更别提旬杉在自己院子中根本毫不掩饰,曾经大大方方的跟她姨娘商讨过自己嫁过去该如何管家。 . 原先对于这事,秋芳是觉得她家姑娘和符姨娘疯了的,竟然敢肖想二姑娘的未来夫婿,但后来不知是不是歪理听久了,竟也觉得自家姑娘早晚会是丞相府未来的少夫人。 “我不是想要抢姐姐的夫婿,只 是这门亲事毕竟是圣上御赐,是一定得履行的。可二姐姐体弱,两年前太医还曾说她活不过二十。我不是在咒姐姐,只是若是她真的有个万一,届时咱们谢旬两家的亲事可就没了,那岂不是白费圣上一番好意?可若是我嫁过去填房做了继室,那咱们旬家才不枉废圣上一番好意呀。”旬杉跟她姨娘便是整日在院子里,做着这继室的美梦。 完全无视了太医这话是在旬玙高烧半月不退的情况下说的,定语还有个“也许”。只一门心思的想着等哪天她亲姐姐没了,她好取而代之,但嘴上却还操着一幅大义凛然的借口。 若是被旬玙知道了,怕是当场送她一句真是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不过她们母女这番小心思,势必是不可能实现了。 这原配死后,姐夫娶妹妹的事儿可叫旬玙恶心透了,哪怕是穿越前爱看狗血小说的她,碰到这个情节也绝对是当场弃文不带犹豫的,完全是她雷点中的雷点。 这样的情绪在她往常里与谢灵均的来往中也有外露,这完全是不受控的。在谢灵均看来不过就是妻逝不娶妹罢了,一件小事顺着小丫头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想到小丫头那活蹦乱跳的模样,还有托祖父向太医院院令打听的消息,仔细养着,这小丫头跟他闹腾个几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既如此,继室什么的,最多只是痴人不切实际的妄想,对他们而言却是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考虑的,不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 小丑竟是我 旬玙敏感的察觉到,旬桐那边的人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还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儿瞟。 第六感上线,她换了个单边托腮的姿势悄悄靠近旬樑:“大哥。” “嗯?”旬樑面色不变,悄默声地应了一声。 “那边怎么了?” 旬樑拿起桌上的茶杯遮装作喝茶,借此挡住嘴好让别人看不见他在说话:“人多嘴杂,听不太清。” “我怎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瞎想,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真的吗?为什么你这么说我更慌了。” 谢灵均在另一边笑着看戏,只觉得他们兄妹俩这表现好玩极了,恨不得事情再大一点,让他再多看会儿戏。 左右就院里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多就是让人点小热闹。 谢灵均感觉老太爷都在帮自己,这鬼热闹真的有要闹大的趋势了。还没等兄妹俩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旬桐那帮人就浩浩荡荡的都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 旬玙借着捋头发的动作,将整个脸都侧向旬樑:“你看你看,我的感觉还真没出错。” 旬樑端着茶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想不会?人坐在这儿都能有事上门,这么倒霉的吗? 然后他们就发现过来的这群人,全都盯着旬玙的另一边。兄妹俩齐齐转头看去,谢灵均正面无表情地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 小丑竟是谢灵均。 . “谢公子。”为首的是个满脸傲气的少年郎,看那架势,很明显就是个有点才华所以平日里总是受人追捧的才子型人物。 那少年开口就火药味儿十足:“旬姑娘方才做了一副绝佳的素馨报春图,我等听闻谢公子乃是这满院子里的文道魁首,特来请谢公子赐诗一首。”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又阴阳怪气,旬玙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她嘴巴没动,从嗓子里飘出尖细的声音,悄悄地问谢灵均:“你跟他有仇啊?” 谢灵均歪头想了一下,皱了皱鼻子悄声回她:“不认识。” “那他怎么火药味儿这么大?” “许是技不如人,臊的。” 旬玙斜眼看他,满脸嫌弃,眼神 里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左眼“嘴毒”右眼“活该”。 他俩在这眉来眼去了半晌,那少年人不见谢灵均应他,火气顿时涌上心头。 “谢公子好大的架子,不过一首诗都不愿赐教。真不知要谁才能请到您的墨宝。” 谢灵均这才像是刚发现他一般,正眼瞧他一眼:“兄台严重了,这位……”他眼带疑惑,摆明了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少年感到屈辱,面色铁青地自报家门:“在下姓刘,太子太傅之孙。” 谢灵均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刘公子,失敬失敬。早闻刘太傅为人谦逊宽和、家风严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噗”这太损了,旬玙实在没忍住。 . 刘公子听到这笑声了,面上挂不住,循声瞪了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笑自己,这反而让他更加感到羞恼。 今日若是不从谢灵均这里找回面子,那他恐怕就要成为今天鸾凤集上最大的话题,丢脸丢去全安阳城了。 “谢公子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等久闻谢公子文名,今日是诚心诚意过来请教的,谢公子为何这般羞辱我们?”刘公子率先开战,还一句话就把其他人拉到自己的阵线。 谢灵均丝毫不慌:“刘公子何出此言?方才刘公子上来便要找文道魁首。不才虽蒙各位厚爱,凑巧有了些虚名,但也实在当不得这魁首二字,更别说参悟文道了,我又岂敢应你?” 刘公子依旧不依不饶:“谢公子过谦了,你文名斐然必是有真才实学的。外头那些总不会是收了钱才故意吹捧你的,既如此我等也想见识见识谢公子临场作诗的风采。” “刘公子可别为难我。”谢灵均苦笑一下,“作诗的确不算什么,但专门为旬大姑娘的画题诗,与我而言实在不妥。”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旬玙。 . 旬玙原本还在一边磕着瓜子看他俩打机锋看的不亦乐乎,这出戏可比八点档好看多了。 没想到吃着吃着,自己从瓜田里那只猹变成了那只瓜。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谢灵均,你看我干嘛?甩锅这么明显,谁会信啊? 在座的各位都信了,包括原本发现他们这边的动静,想要赶来为谢灵均解困的他的同窗好 友们,此时都用一脸说不出的表情看着旬玙。 转而又带点同情的看着谢灵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还没成婚呢就对未婚夫婿管的这般严,真是任性善妒。 旬玙:??? 她强撑起一幅笑颜,对着谢灵均说:“竟是因为我吗?” 谢灵均满脸写着无辜的对她点头。 “是我不让你给桐姐题诗?”旬玙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谢灵均瞪大眼睛对她点头。 旬玙深吸一口气:“因为……”她看着谢灵均的嘴型,跟着念了出来,“桐姐毕竟尚未婚配,而你与我已有御赐婚约?” 帮我这个忙,之后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行,不夸张的说,旬玙的脑子里在那一刻已经闪过了八百种折磨谢灵均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女装出行等。 . 这事总是得解决的,不然等太子到了,发现他们这剑拔弩张的情况,那可就不好看了。 况且由她出面,能把这个被上升的越来越高的矛盾高度,拉到小儿女间的拈酸吃醋上,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错,正则哥哥与我毕竟已有婚约,桐姐虽是我的堂姐,但却也是待字闺中的女儿,总还是要避点嫌的。让正则哥哥给桐姐的画专门题诗,委实不妥。”旬玙深呼吸一下,转头笑眯眯地对着刘公子一群人说道。 那刘公子虽然是个心高气傲禁不起激的人,但毕竟是刘太傅的后嗣,家教甚严,闻言也觉得不妥,便想着要不就干脆就驴下坡,算了。 旬玙看他面上松动,觉得这事估计能这么不了了之了,就听斜插一个程咬金。 “即使如此,那不如由旬二姑娘替大姑娘题诗。”旬玙反应极快的看过去,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恶意。 就这一眼,旬玙突然就明白了。 呵,小丑竟是我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 表妹 这场戏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谢灵均,而是她旬玙。 哪怕她没有为谢灵均说话,哪怕谢灵均没有想到推脱的借口,到最后都会有人把这个话头引到旬玙的身上去,让她来题这首诗。 但这是为什么呢?费那么大劲儿,就为了让她作个诗?她做出来了能如何,做不出来又能如何?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吗? 正疑惑着呢,就听谢灵均在旁边叫了一声:“宁婉月?” 那个对旬玙抱有恶意的女孩,脸上瞬间挂上了娇娇柔柔的表情,她款款上前对谢灵均施以一礼:“正则表哥。” 旬玙飞快撇他一眼:“你表妹?” 谢灵均答:“二婶的娘家侄女。” “情妹妹?”旬玙八卦道。 “一厢情愿。”谢灵均果断回。 旬玙冷笑一声:“呵,感情我这是替你背的锅。” 谢灵均……谢灵均的确理亏。 . 宁婉月,丞相府上一个……不算正经,但天天想走正经表哥表妹路线的,表小姐。 两年前为了将来能更好的说亲,被父母送到丞相府,投奔她当了当朝宰辅二儿媳的姨母,寄养在了谢家,然后对从小就出众的谢灵均一见钟情。 遵循古代言情小说一定会有的规律,这位表小姐做起了跟谢府亲上加亲的美梦,谢家二夫人、她的姨母对此十分支持。 谢家的情况比起安阳城里的其他勋贵家族更加复杂,他们一门的荣耀全部维系在老太爷,也就是谢相一人身上。 谢相还在的时候,子嗣不分家,他们还能借着谢府的风光做生活优越的贵人,可若是谢相有朝一日没了呢?那现在的谢二夫人就会成为下一个旬三夫人。 而谢灵均,自小便有神童美名,与读书一道一点就通,小小年纪便有了功名。几乎是公认的,谢家下一代的掌权人会跳过他的父叔们,直接交到他的手中。 若是能将亲侄女嫁给他,那谢二夫人自是能借着这门亲事保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乃至自己孩子们的前程。 . 谢二夫人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谢相的眼睛,也瞒不过谢灵均这只被老狐狸手把手教出来小狐狸,所以他在家的时候 是能躲就躲,坚决不给宁婉月任何机会制造跟他的流言蜚语。 若不是碍于长辈的辈分情面,谢灵均更是想直接把宁婉月丢回她老家去。 一开始谢灵均的涵养功夫还不到家,经常会被宁婉月的各种偶遇巧合弄得挂脸子,有一回他实在没忍住问了谢相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为何祖父这样的人物,生出叔父这样的糊涂蛋还给他娶了叔母这般的女子,人至中年竟把歪心思打在了父母子侄的身上。 谢相没有责怪他出言不逊,反而深深叹了一口气。 深谋远虑如谢相又怎么会不知道家里这种尴尬的处境呢?早在他给几个孩子都娶了媳妇成了家之后,他就想做主找族老前来商量分家之事了。 哪怕是碍于不成文的规矩,明面上不能分开,但至少可以把家产什么的都安排一下,各家院门一关,各过各的小日子也算是让他们能独立生活了。 谁能想到,谢相只是提前给下面几个儿子说了一嘴,让他们能有个心理准备,就遭到了几乎所有儿子的强烈反抗。 除了他的大儿子,也就是谢灵均的父亲之外,其他的所有孩子都满嘴仁义礼教地说父母健在岂敢分家的话。 更让谢相心寒的是,他的这些儿子纷纷让下人改口,管自己叫少爷,管谢相叫老爷。 原本在大儿子成亲之后,谢家下人已经改口管他们少爷叫老爷了,对谢相则称呼相爷或者老太爷。 而现在,他的这些儿子们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父亲宣告,自己绝不分家。 谢相对自己的这些儿子心有愧疚,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就这么拖着,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自己的儿子撑着。 谢家的称呼也因此跟别家的大不一样,十分怪异。原本该被称为大爷的谢灵均,只在自己小家的院子里被这么叫着,出了院门府里的下人都管他叫大公子,管他爹叫大爷。 稍不熟悉的人听了,一准得晕。 . 谢灵均原本也以为自己掌家后,也得背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过祖父这样的日子,独立支撑起谢家一门的荣光。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相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你那几个叔父是祖父的责任,却不是你的。待我百年之后, 你接了谢家的掌舵之责,就不必再管他们了,是生是死端看他们自己造化。” 谢灵均当时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但他知道祖父这么说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他也发自内心的决定,无论有多么辛苦,谢家这份责任他都会担起来。 家中的亲人也是这份责任的一部分。 但是宁婉月不算他的亲人。 所以此时的谢灵均心里很不愉快,决定回去就把这麻烦给解决了。 先前宁婉月藏在人堆里他没瞧见,这下她自己跳出来了,不消旬玙嘲讽他,谢灵均也能想的明白这事就是宁婉月撺掇的。 只不过旬玙不知道宁婉月为什么拿作诗当筏子为难她,谢灵均却是知道的。 这话还得说回他俩刚刚定亲的时候。 . 前头刚说过,宁婉月是抱着想跟谢灵均花前月下、表哥表妹的心思住在谢府的,原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天赐青梅未婚妻。 一道圣旨让宁婉月以泪洗面半个月不说,她还惊闻这个未婚妻竟然是个傻子的噩耗。 她一边痛恨自己出身不好,竟还比不过一个傻子!一边又怜惜她的正则表哥,天纵奇才竟委屈至此,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谢灵均自己不觉得,他反而觉得宁婉月是脑子有毛病,老是脑补些奇怪的东西。 可旬玙那两年身体不好,一直都没怎么出门见人,这流言竟然就在宁婉月的心里根深蒂固,她坚定的认为旬玙就是个傻子,即便不是个傻子也是个看不懂书、不通文墨的文盲。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正则表哥这样风流俊秀的人物,她势必要为正则表哥出一口气,让那个傻子丢个大脸,最好能自惭形秽主动退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七章 第一次打脸 宁婉月看旬玙长时间不回答她,反而与谢灵均悄声聊了起来,感觉自己遭到了挑衅。 更觉得这傻子是看不起自己,心中恼怒不已。但她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尤其是不能在她的心上人面前留下坏印象,所以她并没有急吼吼地出言质问旬玙。 宁婉月悄悄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而后脸上带着三分忧愁四分委屈和五分无可奈何的表情,打断了谢灵均跟旬玙的小话:“是婉月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告知,让旬妹妹为难了。” 高段位,旬玙原本还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一听这话立马赏了她一个正眼。 没等她茶回去,就有热血上头的年轻小伙汁自告奋勇地为了佳人出头了。 傻瓜一号率先出头:“呵,旬姑娘好大的威风,不过是玩闹般的作诗作画,竟还得提前告知。怎么?是没有提前准备,就不会作诗了吗?” 傻瓜二号跟着附和:“吴兄此言差矣,谁不知道旬家姑娘两年前高烧不退,早就……吴兄这话,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傻瓜一号说:“哎呦,是我的错,我都忘了旬姑娘把脑袋烧坏了。我的错我的错。” 旁边人瞬间笑作一团,表面上都在说自己疏忽,言语间却都是在嘲笑旬玙。 旬玙这小暴脾气可就忍不了了,可没等她发作,一旁的旬樑先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真的是硬生生地捏碎的,茶杯咔嚓碎裂的声音在充满嘲笑声的亭子里并不显眼,但旬樑把碎茶杯拍到石桌上的动静却是让众人都看到清清楚楚。 这群没带脑子的青少年们,这才突然想起他们嘲笑的人是蓟国公唯一的嫡女,而她的亲兄长就在旁边看着呢,而且蓟国公可是武将出身,家学渊源。 再加上还有个谢灵均在旁边,当着他的面嘲笑他未过门的妻子,这是同时得罪了蓟国公府跟丞相府啊。 久违上线的智商,令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 旬樑跟谢灵均的脸色都不好看,哪怕在旁边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旬杉都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了旬桐。 若不是她要出这风头,哪里会有现在这情况。 旬 桐此时要是还不能发现自己被人当了枪使,那她也可以歇了想嫁进东宫的心思了。她暗自咬牙,若是今日因为这事跟大伯家生了嫌隙,她以后就少了一座大靠山,哪怕是嫁进了东宫,都不见得能过得多好,想到这旬玙对这个宁婉月恨得要命。 眼见着身边的人都因为她而气鼓鼓的,银绣都面沉如水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旬玙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得她自己来摆平比较好。 作诗吗,不是什么大事儿。有句话说的好呀,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如果旬玙想,她可以随便背出好几首应景的诗,但是考虑到原文女主将来会穿越过来,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做文抄公,旬玙决定换一个方式来打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 她眼神示意旬樑、谢灵均他们自己可以解决,转头就问了宁婉月一个听起来很傻的问题:“你们为何一定要为这幅画作诗呢?” 宁婉月轻声细语的回她:“自是因为这是幅难得的佳作。” 旬玙紧接着就说:“那为何佳作要配诗?” 宁婉月看起来好脾气的说:“妹妹或许不知,好画配好诗乃是相辅相成、可以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旬玙摇摇头表示不认可:“非也非也,水墨丹青讲究一个留白。老子曾在《道德经》中提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正是丹青最高的境界。丹青留白暗含大道阴阳,虚实变化之意,若是非要在一副特意留白的画上,填满所谓的题画诗,岂不是本末倒置、买椟还珠?” . 宁婉月没想到旬玙张口就是一段大道理,还跟她掉书袋谈哲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旬玙这番理论也着实震惊了她的小伙伴们,旬樑再一次认识到他妹妹比老爹说的要聪慧有深度的多。 谢灵均则是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个小丫头的认知,原本只知道她牙尖嘴利,却原来是真的擅长雄辩啊,瞧瞧这引经据典、旁证博古的样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同于旬玙阵营略带骄傲的惊喜,对面找茬的人心情可就不这么美好了。 哪怕旬玙这番话不那么严谨,但任他们想了半天,也没办法从这番话里抓到一个能直接反驳旬玙的痛点,憋得他们脸都 红了。 这哪里是一个傻子该有的学识?该是他们被人当傻子看戏了! 更何况他们既然反应过来旬玙的身份了,自然也不会再热血上头就不光不顾的继续找她麻烦了。 . 见迟迟没有人接话反驳旬玙,宁婉月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妹妹这话过于独断,照你这么说难道所有的画都不该配诗吗?文人题诗配画,不过是见画之美心生喜爱,情之所至罢了。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故意破坏佳作一样,他们听了该有多难过呀。” 旬玙心里直呼好家伙,心想我滴妈,您这股莲花香可太冲了,我这培训两年了都没赶上您一半功力啊,真该让姜夫人跟你好好学学再来熏陶我。 但是她要是被白莲花给制住了,那就枉费她在现代社会带的那二十八年,看的那百八千本小说了。 只见旬玙脸上挂起了一股奇异的慈祥,她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样看着宁婉月,只把她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宁姑娘狭隘了。”旬玙一声宁姑娘,表明她俩关系没那么亲近,别有的没的就叫她妹妹,没看到她亲哥堂姐都在旁边呆着呢吗,你宁婉月算哪根葱? “给画题诗其实就跟做衣服一样,不是每件衣服都是适合你的,量体裁衣才是正道。画也是如此,不是每幅画都适合题诗的,那自然也有适合题诗的,说到底其实只是各人见解不同,审美不同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八章 美学 宁婉月像是抓到了旬玙的话头一样,不依不饶地问:“那你的意思是说,旬大姑娘这幅画,不好看咯?” 旬玙差点一个白眼直接翻给她:“我没这么说。” “可你方才先是不愿为这话题诗,又说有些画适合题诗,端看个人审美,这难道不是在说这画在你眼中不能算美?” 既然你非要跟我搞美学这个哲学问题,那就别怪我降维打击了,旬玙在心中为宁婉月叹了一口气。 “宁姑娘,”旬玙再看向宁婉月的时候,眼神带上了攻击性,“你方才说到了画美不美这个问题。那我不妨斗胆问一句,宁姑娘觉得这画美吗?” 宁婉月回的底气十足:“自然是美的。” “那你为什么觉得它美?”旬玙紧接着追问。 宁婉月自信十足侃侃而谈:“从笔墨技法到工笔配色,都很美。”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笔墨技法和工笔配色都很美呢?” “自然是因为……”宁婉月突然卡壳,因为什么呢?因为符合她从小学习的画法规则?因为安朝流行这样的丹青手法?还是干脆说,因为就是符合她的审美标准。 . 旬玙笑笑说:“你觉得它美,是因为它的载体让你觉得美,美通过笔墨技法、工笔配色的方式向你表现出来。但我想问你的,是美本身。” 她微微歪头看着宁婉月的眼睛,发出了哲学一问:“美,是什么呢?你又为什么,会觉得这幅画就是美?” 这个问题太哲学了,不止宁婉月,就连旁边听到的其他人都忍不住陷入了沉思,甚至包括了旬樑和谢灵均。 美学作为一个启蒙于原始社会,一直到十八世纪中才被归纳总结出来的学科,具有非常广播的涉及范围,作为一门感性的课程它同时需要非常强大的思辨能力。 明面上是一门哲学,实际上又涉及到了神话宗教、语言学、心理学,范围之广哪怕是后世专门研究美学的专家都能深挖几十年。 不是旬玙歧视他们,但是在座的各位古人想研究美学这个问题,连当弟弟都不够格。 包括她自己。 . 环视一圈,满意地发现所有人都在喃喃自语 关于美学的问题,旬玙觉得自己今天的工作量足够了。 为了避免他们这种神神叨叨的状态持续到太子面前,旬玙好心的出声将话题拉回了最初的辩题:“当然了,我不题诗并不是说我桐姐姐这幅画不适合题诗,只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是不会作诗罢了,让各位见笑。” 写诗是不可能写诗的,旬玙穿越之后只爱赚钱、数钱,文化课只求识字,平时看的杂书远多过四书五经,作诗作赋这种技能点,她是完全没有点亮的。 但是一开始说不会的话,就称了坏人的心,如了坏人的意了,所以旬玙选择诡辩一番,把话题拉到另一个她有着深厚底蕴做靠山的领域,给对方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这样即便她后面再承认自己不会作诗,也再没有人敢说她学习不好是个傻子了。更大的可能性,是觉得她是个偏科的天才。 就像公输大家一样。 旬玙自己当然是知道自己比不上鲁班大师的,但是没关系,这次风头出完了,后面稍微避一避就好,等她沉寂个三五年的,大家就会忘了的。 人的记性永远是最差的。 .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再没有人敢接茬,纷纷赞她太过谦虚了。 太子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一群人围着旬玙恭维,这样一幅堪称和乐融融的画面。 “这是……?”太子迟疑地看向身边的大太监,大太监会意地叫了个一直守在这儿的小內侍,小內侍机灵地跑过来,三言两语就把方才的事生动的演绎了一遍。 太子哑然失笑,旁观者清,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旬玙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呢,扯个大旗出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好逃避作诗。 这时,院子里的其他人也看见了太子,具是一惊,没来得及细想怎么太子来了没人通报,就赶紧过去见礼。 太子说:“都不必多礼,起来。” “今日是都是出来散心的,大家不必紧张,各自玩乐去。”太子这年纪放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但做起事来已经像模像样的了,身上还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跟谢灵均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旬玙下了个评价。 . 鸾凤集虽然被当成了一场巨大的贵族相亲宴会,但是本质上还是要为 太子挑选未来的可用之人。 但凡对仕途有点心思的,都在太子驾临之后有意无意的围了上去。 “你俩不去吗?”旬玙看看左边持续喝茶的旬樑,真不知道这加了这么多东西的茶有什么好喝的。又转头看看右边托腮盯着她发呆的谢灵均,咦~恶寒。 旬樑抽出一只手敲了旬玙脑袋一下:“说谁俩呢,没大没小。”用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宠溺的语气。 旬杉在旁边自顾自揪着衣摆,心中羡慕的不行,可她胆小,自小就不敢同这位庶长兄相处。哪怕现在大了点,也还是不敢,只能在旁边看着那边两人兄妹情深。 或者说她除了追求真爱的时候会主动说一句话,跟谁都不敢相处。真的只说了一句话的那种。 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旬玙皱起一张脸嘀嘀咕咕地埋怨旬樑下手太狠。 “这叫狠?我看正则方才拽你辫子的时候,你倒是没喊狠吗。”旬樑凉凉地说道。 旬玙眨了眨眼,她大哥这是在……争风吃醋? 哦吼,稀奇,这还是头一回呢,要是有拍立得她管饱立刻给他拍下来永远珍藏。 不过吃醋的哥哥还是要好好哄的,不然他们可能就会进化成傲娇哥哥,那就很难搞了。 旬玙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所以我直接踩回去了啊。”方才她扶着谢灵均的手下车的时候,可是故意踩上了对方的脚。 要不是今天穿的是玄色的鞋袜,那谢公子鞋上那两个脚印可就遮不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九章 走,去吃饭 旬樑听了一愣:“你什么时候踩的?” 旬玙无所谓说:“下马车的时候。” 旬樑仔细一回忆,这才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明明扶着正则的手,还非要跳下来,原来在这等着呢。”他感叹的摇头叹到,“你记仇的这个本事,真是让为兄叹为观止。” 旬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不然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她伸出两只手,左边一根食指、右边一根食指,两根手指同时向中间靠拢碰在一起,“我可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当然得加倍难养,才不能不负孔圣人教诲呀。” “歪理。” 旬玙小大人似的背过手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此乃论语新解也。” 兄妹插科打诨期间,谢灵均还维持着原来那副看着旬玙发呆的样子,眼神都没见离开过旬玙的身上。而旬杉则是一直看着谢灵均发呆,眼神直勾勾的。 可想而知这幅画面在旁人看来,得有多么的……奇幻。 . 对于旬玙的问题,这两位只是随意一笑,说了句:“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旬杉听不明白,还模糊的以为谢灵均和旬樑是嫌上赶着过去丢面子。 旬玙却是向后坐直了身体,好将左右的两个人收入眼底。 也是,那些急着去太子面前摆弄的,大多都是家中没什么背景势力,或者说自己有点才华却算不上出众的。 他们此番参加鸾凤集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在太子面前挂上号,如果能直接被太子看中收入麾下,就更好不过了。 而谢灵均和旬樑的家世,注定了他俩的起跑线要比别人高出很多,甚至他们的起跑线就是别人努力了一辈子想达到的重点线。这两个很早之前就已经与太子见过,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在这么多人里杀一条血路去刷脸。 更何况,旬玙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他俩怕是早就站到太子阵营了。 要不然怎么说多此一举呢? 旬玙突然笑出来:“可以啊你们。”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出,倒是把两个人给整懵了。 “什么?” 旬玙耸耸 肩,又趴回了桌子上:“没什么。”就是觉得政治这玩意儿,哪怕她是现代人穿越,也还是玩不过精于此道的古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跟太子勾搭上的?谢相跟她爹这两个成了精的老狐狸知道吗? 不知道的话不太可能,但是知道的话,就这么容易站队了? 想着想着,旬玙烦躁的甩甩脑袋,算了算了,想这么多为难自己作甚,她只要好好做她的小生意,做些原著里根本没有的事就好了。 只要打破书里的炮灰命运,那还不是海阔天高任鸟飞? 就算最后逃不过,那她好歹还有钱,有钱才是硬道理。 两个少年就这么看着旬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最后一脸满足的吃起了桌上的点心。 现在的女子,都这么说风就是雨的吗?两个小少年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 太子作为国之储君,从小收到的就是精英教育中的精英教育,两年前被封太子后,更是加上了为君之道,以至于他在一大群人的包围下,依旧如鱼得水。 等一群人散去后,纷纷赞叹太子不仅能力出众更是平易近人,将来必能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君王。 可若是真叫他们仔细回想方才跟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他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糊弄学大师。 不过太子自身实力还是过硬的,别人没看出他的底细,他却三言两语把那些人都摸清了,别说,还真有几个可塑之才。 比方说那个李家的少年,家中之事虽然拖累,但自身意志坚定,学业也小有所成,今后如何还真说不好。 . 摸底摸得差不多了,太子看了看天色,问了声什么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便叫众人都去吃了席,再回来赏春。 在场所有人纷纷赞扬太子殿下亲和,起身跟着去往了花厅。 旬玙这才在人群的移动中,看到一个不寻常的人。 太子作为在场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被众星拱月的迎在了最前方。但除此之外,其他人还隐隐约约像是不约而同一般,把另一个女子拱在了太子稍后的位置。 那个女子只突出于其他人半步,所以乍一看没什么差别,但长时间行进,尤其是这么多人一起的情况 下,就会很容易看出来她的特殊性。 旬玙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定方才并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她。 好像,是跟着太子一起出现的。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转头想问问银绣,却发现银绣又被谢灵均给挤到后面去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旬玙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转向另一边去问旬樑,却被眼疾手快地谢灵均叫住:“哎哎,转过去干嘛?别转,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我。” “我问了你就答吗?”旬玙说。 谢灵均竟然先想了一下,而后才说:“你先问,我看看。” 旬玙这回是真把白眼翻出来了,看的谢灵均一阵好玩。 “你是不是想问她的身份。”谢灵均用肯定句的语气反问。 她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旬玙嘴硬道:“这个不用问,我知道。” 谢灵均笑她:“你又知道了?” “想必那位便是贺院事家的姑娘。”也是钦定的太子妃。 谢灵均笑着点了点头,顺着旬玙的目光一起向前看去。 . 贺家姑娘是个感觉敏锐的,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毫无预兆地就转头循着目光看了回来。 旬玙和谢灵均出身都高,因此他们所处的位置也在人群前端,离太子很近,换句话说,离贺姑娘很近。 因此对方转过头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三人短暂的对上了眼。 贺姑娘对于旬玙和谢灵均偷看她的行为没做任何表示,至少面上是毫无反应的,她率先对着旬玙微微点头致意。 旬玙同样面上带笑颔首回礼。而后就见那未来太子妃转回了头,继续跟在太子身后向前走去。 不简单啊太子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章 女儿红 跟旬桐想象中的不一样,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太子身边不说,刚才那件引起太子注意的事情,虽然是由她的画而起,风头却被旬玙出了。 相比起来,未来太子妃在反而不算什么大事了。 她得另外想个办法,给太子留下好印象。 . 午席设在了室外,春日的阳光还不是很烈,柔和的骄阳伴着习习的微风,正适合曲水流觞。 众人落座在曲水两边,面前设着矮几准备等会儿上热菜,毕竟天还没全热,厨房要考虑这些公子姑娘的身体健康,曲水里放的大多是些冷盘、酒水之类的。 排座的时候,大多是兄妹、姐弟坐了一桌,只是到了旬家这儿就有点尴尬了。 人家是一个带一个,旬樑是一个带三个。 尽管买帖之事蔚然成风,但是那些买家大多是家世背景不太够的,想用金钱换一个敲门砖。 像旬家这样身份的,还真是世家中的独一份儿。 眼看着场面就要冷下来,太子的注意力也向他们这边慢慢挪过来了,旬玙叹了口气主动坐到了谢灵均的那张桌子。 旬樑当时看她的眼神简直慈祥的像他们爹。这就是亲妹妹啊,太贴心了! 我以后一定要生个二妹这样的女儿。 . 其实要说旬樑想不到这个解决办法吗?不是的,只是他作为男子还是庶长兄,主动提出要把家中嫡妹送去跟别的男子坐一桌。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现在旬玙主动出面解决了这个麻烦,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让旬桐跟旬杉挨着旬玙那边坐下,旬樑则跟他的好友,也就是卖他名额的那位李公子坐了一桌,坐在了旬桐她们的另一边。 于是最后的座位就是这样的: 谢灵均·旬玙旬桐·旬杉旬樑·李公子 不能说完全符合规矩,但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除了旬桐和旬杉不满意,其他人都很满意。 旬桐嫌弃这个位置隔了太子好几个桌,旬杉怨念跟谢灵均隔了两个人。 不过她们俩的意见不是很重要,没人会管。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既然是曲水流觞,那就没 有光吃饭的,曲水流觞的正常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旬玙听了这规矩,就叹了口气。 吃饭不能分散注意力,这不养生。 她这气叹的很小心,动静也不大,但是躲不过坐在她旁边,还一直时时关注她的谢灵均。 “怎么了?”谢灵均凑过去小小声的问。 旬玙看他一眼,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也凑近了他回到:“在想得回家才能吃上饭了。” 这摆明了是说觉得这席她吃不饱了。谢灵均一听,闷笑两声。 感情还真有人是来吃饭的啊。 不过想想自从他俩频繁往来开始,就经常会收到的、来自旬玙的新鲜食谱,或者是独家秘制的小吃食之类的,谢灵均觉得这倒像是旬玙会做的事。 这小丫头一是爱吃,更重要的是绝不会委屈自己,不论别人抱着什么念头,她怕是就像出门放个风,玩个尽兴。 思及此,谢灵均说:“不怕,别庄的大厨是专门从城中酒楼抓来的,据我所知,其中就有晌午楼做点心的师傅,等会儿找个机会,我带你溜出去找糕点吃。” 旬玙一听就来精神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谢灵均道。 两个人密谋着等会儿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去,浑不觉两人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有多亲密。 . “谢公子看起来很喜欢他那个未婚妻啊。” 宁婉月坐在更后面一点,看着谢灵均跟旬玙两个人窃窃私语,头靠的极近还满脸的笑容,手中的酒盏都差点被她捏碎。 旁边的人还在往她的心上扎刀子。 宁婉月气的一个眼刀过去:“闭嘴!” 那人才不理她:“你是我谁啊叫我闭嘴?还真以为自己是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吗?” 哪怕是金子都还有人视如粪土,更何况宁婉月还不是金子,讨厌她的人自是有的。 还不巧,坐在了她旁边那桌。 这下可不就精彩了吗,那是什么话扎心说什么。 “也是稀奇,谢公子在旬姑娘身边好像就很不一样啊。” “感觉比从前有人气儿了点。” “从前看他像是看到了我爹,跟旬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他像个十三的少年。” 这还不算完,每说两句,那 姑娘还要喊一声宁婉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一刻,宁婉月成功跟教主对接脑回路,只想回她一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不对!表哥、表哥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个旬玙的! 可是谢灵均跟旬玙在一起的时候,的确会显得更加的幼稚,说话行事更符合他的年龄。 难道旬玙对他来说真的是特别的吗?宁婉月感觉有些委屈,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 别人怎么想旬玙和谢灵均他们可不管,这对未婚小夫妻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商议出了一个完整的偷溜计划,就等时机成熟了。 而此时,他们则需要…… “正则,到你了。”见曲水中的托盘,停留在了谢灵均他们的面前,太子笑着叫起了谢灵均的名字。 不错,这种看运气的事情,谢灵均从来没有逃得过去过。 他看着面前托盘上的这盘菜,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这次曲水流觞的主题,是要以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菜肴,做一句诗。而此刻停在谢灵均面前的,则是一杯女儿红。 哦吼,精彩。前面那些都是什么小葱拌豆腐啊,白斩鸡啊,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跟清白、廉洁这类高尚的词语扯上关系的菜。 而今这杯女儿红可就不如前面那些那么好上高度了,但是这种文人集会,不上高度很容易被群嘲诟病。 旬玙看向谢灵均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 却不料谢灵均没想多久,就拿起了托盘中的酒杯,这意思是他有答案了。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旬玙,旬玙没多想顺手就接过,抿了一口以示尊重。 然后就听到谢灵均语带笑意,说了一句:“此酒莫豪饮,细品父母恩。” 旬玙喝酒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手中陈年的佳酿它突然就不香了。 转头看向谢灵均,发现后者果然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呵,幼稚!旬玙气呼呼的想。 维维茶奶说 *此酒莫豪饮,细品父母恩:这句诗是在网上找到的,没找到具体出处,不知道是不是某个网友自创的,如果有宝宝知道,可以告诉我,我标注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一章 太子妃 旬玙跟谢灵均之间的小博弈,在座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细细品味了谢灵均的这两句诗之后,觉得立意十分深刻,纷纷鼓掌叫好。 也救了谢公子一条小命,让旬姑娘没好意思当场把他拍出会场。 我把他当小孩,他却想当我爸爸,这算什么?明明是未婚夫妻,却互相想做对方爹妈? 旬玙吐槽谢灵均吐槽的开心,明知谢灵均这是故意在闹她,可她这小暴脾气就是容易上头。 谢灵均为了他这一时的口花花被旬玙用阴恻恻的眼神看了好半晌,最后又是夹菜又是说好话,小意殷勤地示弱了一番,才算就此揭过。 . 宴过大半,便见偶尔有人离席,想是去更衣去了。又或者是出去透透气。 谢灵均也起身告罪离席了。 临走前他跟旬玙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会,电光火石间两人达成了共识。 按照他们刚才的计划,谢灵均会先一步出去踩点,摸清地形,旬玙会过个半盏茶的功夫再出去,与回来接她的谢灵均汇合。 到时候两个人就可以悄悄地前往他们的目的地,又不会因为同时离席,惹人关注。 可计划再好,也架不住变化来得快。 谢灵均刚走不久,旬玙就感觉到身边坐下来一个人,她心想,什么情况,忘带东西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没成想转头看到的,是贺姑娘。对,就是签书枢密院事贺大人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那位贺姑娘。 这个情况是旬玙从来都没想过会发生的,她从前跟贺家姑娘并未有过任何的接触,顶多就是再小一点的时候跟随姜夫人参加各家宴会时,偶尔打过一两个照面。 就这一点印象,也随之旬玙蜗居在家修养身体,贺姑娘女大十八变而渐渐消散,所以刚才旬玙才会像是第一次见到贺姑娘一样,认不出来。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样?旬玙就也弄不明白了。 好在贺姑娘并没有想要让旬玙猜的意思,她在旬玙的旁边坐下后,温柔地开启了社交话题:“旬姑娘。” 旬玙也对她笑笑:“贺姑娘。” 贺姑娘:“从前只听得旬姑娘在京中的多半传 闻,今日一见,旬姑娘不仅知书达理,还洞若烛火。方才知三人成虎委实可怕。” 这是……示好?旬玙更加疑惑了。 但是商业互吹吗,这个我懂。 “贺姑娘谬赞了,我虽久居家中,却也听闻贺姑娘淑和端婉,秀外慧中,更是陛下亲赞过的。我还不成气候,得多向贺姑娘学习才是。”这话可不假,赐婚的圣旨上就是这么形容贺姑娘的。 贺姑娘低头浅笑一下:“只是妹妹不常在外走动,所以叫我占了妹妹的名罢了。” . 此话一出,旬玙就明白这一出所谓何来了,这贺家姑娘想必是听说了当初选太子妃时候的那个谣言,心里觉得膈应,特地前来试探她的。 当初旬玙是第一批虽母亲进宫的,姜夫人还在半当中与皇后同时离席,于是便有传言说皇后属意旬玙成为太子妃。 流言传的满城风雨,直到最后御旨赐婚,将旬玙许给了谢家,又定下了贺家给太子,这才熄了这流言。 . 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那就好应对了。 旬玙突然就叹了口气,成功引起了贺姑娘的好奇心:“旬姑娘这是?” “只是觉得就我这性子,还是别出门比较好,这不常在外走动都能惹出大麻烦,一旦解了禁,那我怕是得把天都捅破了。”旬玙自嘲地笑道。 “此话何解?” 旬玙皱着眉苦笑道:“不知贺姑娘可曾听闻,我身体虚弱全因两年前一场大病,使得我缠绵病榻。” 贺姑娘保守回答:“略有耳闻。” 旬玙就说:“其实那次的病因,便是我随母亲进宫时落下的。我少不更事,惹恼了宜妃娘娘,被罚跪御花园。幸得皇后娘娘仁慈,先是免了我的罚,又叫宫人通告了我母亲。虽说后来大病了一场,但若是没有皇后娘娘,怕是宜妃娘娘没那么容易消气。” 这话既是解释了当初皇后跟姜夫人同时不在场的原因,又是表明了自家跟宜妃不对盘。 跟宜妃不对盘就是跟她生的五皇子在不对盘,请未来太子妃放心。 旬玙很有技巧性地模糊了一下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成功让贺姑娘误解为皇后是先知道了她被罚跪,而后悄悄叫姜夫人出去。 . 旬玙猜的没错,贺姑娘找 她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件事,这几日她偶然得知了那个谣言,心里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但她既然能被选中,作为未来的国母,她就不是个蠢人。 贺姑娘猜定是有人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她,好让她去找旬玙麻烦,若是能斗个两败俱伤那就更好。 令幕后之人没想到的是,找旬玙她找了,但是却选择了和平的方式。 加上旬玙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总是会简单很多。 两个本来应该成为敌手的女孩,就这么和解了。 “说及此,我初进宫时也不慎冒犯了皇后娘娘,幸而娘娘宽和没有追究我。”贺姑娘闻弦知雅意,主动说起了自己当初的一件事。 旬玙知道,她这是在示好,自然会接这好意。 没一会儿,两个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 贺姑娘比旬玙大一岁,今年十二,旬玙便叫她做姐姐。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旬玙生怕谢灵均等的怀疑人生,找了个空就对贺姑娘说:“子奚姐姐,我去净个手,失陪了。” 贺子奚点点头:“好,你去。” . 等旬玙跑出门找到谢灵均的时候,少年端端正正地背着手站在墙角面壁。 旬玙心虚,挂上讨好的笑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则哥哥~” 谢灵均转回身看到她这幅表情,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旬姑娘可终于来了,小生还以为姑娘半路突觉困意,找了个厢房小憩去了呢。” 他这话阴阳怪气的,但旬玙心更虚了,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得更甜腻了一点:“正则哥哥,人家错了,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谢灵均说的就是刚才他用诗占旬玙便宜的时候。 旬玙噎了一下,说:“那这样,我让你使唤回来,行了。” 谢灵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你表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二章 狼烟将起 鸾凤集办的热热闹闹,整座皇家别院都像是一座快乐的桃花源。 里面这些年轻人都还是少年,即便有些早熟,却也是少年意气无忧无虑的时候,聚在一起侃侃而谈的那些话,被朝堂大佬们听到,都会发笑。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赤子之心易逝,所以长辈们更会想要多保护他们一点,把这段时间留的更久一些。 大事有大人抗,这些孩子等他们长大了,自会有需要他们替孩子抗的大事。 而现在,天塌下来也轮不着他们去管。 . 皇宫·九禾殿 宏正帝临时招了大批朝臣进宫,蓟国公也是其一。 等他到了宫内的时候,赫然见兵、户两部尚书也在,还有宁昌伯、武威侯、威远大将军……以及丞相谢皓。 蓟国公心里一沉,除了谢相之外,来的都是武将,怕是边疆出了问题,就是不知道是西南群岭还是北方戎狄。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远超蓟国公的猜测。 “边疆急报,羌狄同时异动,似有大军压境。”宏正帝示意身边的内监总管将奏折拿下去,交给群臣传阅。 赵太监将托盘递到谢皓的面前,谢相拿起奏章一目十行的迅速看了一遍。 而其他的大臣们虽然还没看见奏章内容,但是见宏正帝还把户部尚书给叫来了,就猜到宏正帝的意思,多半是一个字——打。 . 可经验丰富的老将们却同时又有不解。 北方异族虽然经常会有异动,时不时就上门打个劫,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往年都是由边关镇守的将领自行决断,不至于上书朝廷,劳动皇上出兵,怎么这次就不一样了呢。 谢相此时也看完了奏折,他眉头紧锁,将奏折递给了下首的蓟国公。 蓟国公见他都神色肃穆,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不好的预感。接过那个奏章打开一看,竟然不是官方的请出兵书,而是现如今镇守北方的北府军主将暗地里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看见里面写的“反王”“叛国”之类的字眼,蓟国公心跳如雷,等到他看见后面竟然提到了“先怀王后人”这几个字样,差点忍不住脾气将这封奏章扔出去 。 “荒谬!那贼子竟敢、竟敢打着先怀王的名号,犯上作乱!真当我朝内无人了吗!”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蓟国公气到说话都打了磕绊。 同他关系不好的武威侯见状皱眉,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那份奏章,嘴里还不忘嘲讽两句:“看你这幅不经事的模样,也不怕……”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全篇最劲爆的消息上,一口气没上来,武威侯把自己呛得咳得震天响。 “咳咳!!这咳……这简直是咳,岂有此理!” 连着两个人都这般情状,剩下的人也顾不上其他,纷纷上前聚在一起围观那份奏章。 九禾殿不比大朝会,宏正帝在这里召群臣议事时,规矩不像大朝会那么严格,此时众人一拥而上看奏章,他倒也浑不在意。 . 没过一会儿,所有人都将那奏章看了个遍,均气的不行。 户部尚书脸色铁青:“那反贼通敌叛国不说,竟还有脸提怀王。” “我们安朝那么多儿郎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这才将那异族铁骑拦在了山河城墙之下。这贼子竟是愧对他身上流的血液!”兵部尚书开口便骂。 武威侯此时也不顾跟蓟国公从前的龃龉,顺着蓟国公的话就开了嘲讽:“他还敢拉怀王的大旗,谁人不知怀王就是被他所害!莫说那所谓的怀王后人铁定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不用我们出手,怀王就得从陵里跳出来把那孽子掐死!” 他这话说得虽然又糙又难听,但话糙理不糙啊。 当年的事谁不知道?皇上一登基,就替怀王一家平冤昭雪,究竟是谁害的怀王一家上下几百口人惨死,这史书上可还记着呢。 而如今,不过才堪堪十一年罢了,这罪魁祸首竟然有脸扯出受害人的大旗,招兵买马打着所谓“拨乱反正”的幌子,就要造起反来? 还是勾结外族一同打回自己家! 这天底下哪家出了这种不孝子都得把的祖宗往上数十八代都气活了? . 在一干武将怒气上头,想直接冲过去弄死那丫的时候,谢相作为百官之首,保持了应有的素养跟冷静,但谢相的心里其实亦是很不平静。 原因无他,当年皇室那一场惨烈的夺嫡之争中,蓟国公效忠的是宏 正帝,而谢相则是坚定的太子一派。 当年的太子,正是后来的怀王,谢相生平最得意的弟子,就连他的亲孙儿谢灵均,都比不过怀王在他心里的地位。 怀王自小聪明伶俐,学什么都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为人亦是亲和谦恭,又不失皇家子弟气度。 就连先皇,当年也曾赞过“有儿如此,我大安将来必能国祚绵延。” 谢相在怀王身上耗费了此生最大的心血,说句大不敬的话,怀王是他的君、他的学生,更像是他的儿子。 感情有多么深厚,怀王死的时候,谢相受到的打击就有多大。 而在这么多年之后,当年那个害死他的罪魁祸首,竟然打着怀王的旗号在外面兴风作浪,在座所有人的愤怒怨怼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谢相。 但能做到百官之首的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骇人的理智让谢皓在这个时候,仍旧能够清楚的记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陛下明鉴,反王该死,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该派谁去平乱。” 这次动乱不同以往,羌狄二族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有反王通风报信,怕是早就对边关布放了如指掌。 若不是行军之时不小心漏了马脚,被斥候探得,怕是山河城兵临城下了,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宏正帝点点头,问户部尚书:“如今国库可有充足的银钱?” 户部尚书一脸郁色:“回陛下,冬日连续降雪压垮了不少百姓的屋舍。开春后这雪又化成了水,许多农田都遭了殃,户部此时……已经没有足够的银钱置办粮草了。” 这下可糟糕了,没有钱就没有粮,没有粮就打不了仗。 维维茶奶说 *龃龉:jǔ y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章 买帖 说回鸾凤集这事,旬杉的突然开口可是叫姜夫人好生心烦了一阵儿,她本想找找人情关系,看关系好的人家哪家有多余名帖的,好借她一用,可后来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妥,最终还是叫旬樑出面,问他相处好的同学买了个名额。 原先也说是请家中无适龄女儿的同窗匀一个给他的,但旬玙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叫他用买的。 旬樑一开始还不解其意,觉得这样做未免将同窗之情带上了利益的交换,然后被旬玙一句:“若是活不下去了,大哥哥难道还会因为这点面子、同窗情的,拒了能让一家人饱腹的银子吗?”给堵住了话头。 旬玙给他解释:“我不是叫大哥哥你拿银子玷污你跟好友之间的友情,但我记得你跟那位李家公子关系还挺好的?” 旬樑在国子监有一位志趣相投的好友,姓李。这位李公子学识人品是没话说的,但他家的事却是糟心到了极致。 . 李公子的父亲,是安阳城出了名的糊涂纨绔,宠妾灭妻以妾充妻的事情,做的那叫一个人尽皆知。原先李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儿子,李公子也才能够得了家中的国子监名额来读书。可年前李老太爷终是熬不过去,撒手人寰了,李公子他爹这下没人管了,开始放肆了。 先是说要休妻扶妾室为正,被家中族老联手打压下去,一事不成他又令生一事,说要分家。安朝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不成文规矩,李老爷这番行为是把自己当成死人了也要把嫡子赶出门。 这回哪怕是族老再出面,也没能拦住李老爷这荒唐东西,于是李公子不过十三就被亲生父亲分家赶出了门,原本作为嫡子他还是能分到一大笔家产的,但他放心不下把亲生母亲一个人丢在这吃人的李府,提出用自己分得的家产换取母亲跟自己一道出门,由自己奉养母亲的资格。 是个要脸的人都不会就这么答应这事,不然传出去这叫什么事儿呢?可偏偏那李老爷是个脸皮厚的,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正室和嫡长子母子两个只带上了李夫人的嫁妆,就这么被赶出了家门。 . 旬 樑想到了好友平日里十分节省,衣服上虽没有补丁却也洗的发白,哪怕自己看不下去想要支应他一番,却也被对方用君子义气给婉拒了。 “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假借三婶这件事,帮衬一下李兄?”旬樑很聪明,也不是那种不通庶务的书呆子,在脑子里稍稍转了一下,他就明白了旬玙的意思。 旬玙点点头:“反正帖子我们肯定是要的,三婶求上门那她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好处都她拿,人情我家欠?” 这话的意思是,让旬樑编借口的时候不用有心理负担。 不过旬樑到底还是一个深受忠孝礼仪信熏陶的人,他最后对李公子说的时候,用的是一个比较委婉的理由:“……你也知现下这鸾凤集的帖子有多抢手,我家三婶也找上了门,所以……” 李公子心领神会:“无妨,左右我这也没有关系亲近的姐妹了,我的匀给你。” “不不不,”旬樑赶紧摆手,“我是想买下你这名额。” 李公子脸色一沉:“旬兄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铜臭之人?” 旬樑连忙解释:“李兄自然不是这般的人物,实在是我家那三婶,她不懂这其中的沟曲,觉得我父亲深受陛下宠信,所以有些理所当然了。我家是想借这次买帖之事给她一个提醒。” 这话是说旬家那三夫人自觉大伯受陛下宠信、权势滔天,哪怕是太子督办的鸾凤集,蓟国公也能插手给她拿回一张帖子来,长此以往必定会闹出事端。因此旬樑他背后的父母,是想通过买帖子这事警告旬三夫人,哪怕是国公那也是皇室的臣子,一言一行都有约束,不是一手遮天的,让她们这些国公府的亲戚,以后都谨言慎行。 虽然有点点夸大,但这倒也没冤枉她们,老国公去后旬家便分了一次家,蓟国公继任国公之位,其余原先算是主家子嗣的儿子都成了分家,生活品质比起从前大幅度下降。心里不平衡的人,就开始接着蓟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做生意、吃回扣,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回从前的生活。 借着这次机会,正好也能敲打敲打他们。 . 李公子听懂了这一层,也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所以他爽快的 收下了旬樑给的银子,将自己那个名额“卖”给了旬樑。 双方是皆大欢喜,旬家的麻烦解了,这笔银子也够李公子母子俩过上几年舒坦日子了。 这才有了今日旬杉跟着旬樑、旬玙一道出门赴宴的情况,旬楠没在国子监读书,今天的活动就还是没他的份,气的小白眼狼在屋里摔了好一阵东西。 啧啧啧,旬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心里咋舌,还是我赚的钱太多了,让他能这样浪费。 想到自己日进斗金的酱油铺子,旬玙终于明白了前首富王爸爸的心境,一个亿果然只是一个小目标啊! . 兄妹三个站在了府门口,看着下人在那儿给马套缰栓绳,旬樑问管家:“桐大姑娘到了吗。” 桐大姑娘就是三婶的女儿,是旬家的大姐姐,出生比旬樑还早。这次要跟他们一起去鸾凤集的就是她。 管家正要回还没到,就见不远处街角转来一辆马车,看车饰正是三夫人家的。 这下不消他说,兄妹三个也都看见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当,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水蓝色曳地望仙裙,头上戴着累丝红宝石金步摇的女孩,整个人打扮的仙气飘飘,走起路来婷婷袅袅,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在旬玙看来,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一个字——贵。 旬玙心想,看来三婶母女这是铁了心要在今天的集会上,给大姐姐捞到一个金龟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三章边关告急 旬玙当天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颓了。为了给谢灵均赔罪,旬玙可是做了好大一个不平等的交易,可算是哄好了。 旬玙: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作的吗?我真是自愧不如。 到了家,换好衣服去给姜夫人请安,刚进门就见到旬樑他们三个已经坐在了姜夫人下首,旬樑的脸上不知为何十分凝重。 旬玙多看了旬樑两眼,在心里记下这件事,准备等会儿拦住他问问。 “玙儿给母亲请安。”旬玙笑着上前给姜夫人问安。 看见旬玙,姜夫人的脸上才挂上了笑:“玙儿来啦。” 她招招手示意旬玙上前:“今日玩的开心吗?” “开心,重明苑不愧是皇家的别庄,景致别有一番趣味。” “是吗?”姜夫人听了笑的更是灿烂。 . 姜夫人全程只跟旬玙说话,丝毫没有搭理另外两个人的意思,旬玙有心缓和,但却总是被姜夫人打断。 旬樑还好,他毕竟年长些,日子一长有些事情就看的明了。 在他心里,现在旬玙是旬玙,姜夫人归姜夫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旬玙跟姜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迟迟没见蓟国公出现,心里觉得奇怪。平时这个时候他爹早就下班回家了,怎么今天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母亲,爹爹呢?”旬玙不懂就直接问,毕竟在姜夫人这,她是没有任何限制的。 姜夫人眉峰间挤出一个川字:“你爹回来不久,宫里就来了人宣他进宫去了。” “到现在还没放回来呢?”旬玙奇到。 “嗯。”姜夫人答的有些心事重重。 旬玙下意识转头去看旬樑,就见他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还多了些忐忑。事情不小的样子,旬玙心想。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姜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旬玙的思路,“今日本以为你们会用过晚膳再回来,我这就没备你的饭。”她这话主要是对旬玙说的。 旬玙意识到事情看来有点严重,若是换做往常,姜夫人会直接叫厨房加菜,而不是将她赶回自己院子。 不过她没有当场揭穿,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旬樑他们一起退了出去。 . 几个离开姜夫人的院子便分道扬镳,旬杉如今还跟她姨娘一起住,回去是往西院走,跟旬玙他们不同路。 眼见着旬杉的身影越走越远,旬玙急忙拉住旬樑的袖子:“大哥,怎么回事儿?” 旬樑早就猜到,以旬玙的聪慧必定能觉出不妥,便有了心理准备,此时被旬玙一拉,没过多纠结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父亲因何被召入宫尚且不明,但据送父亲进宫的小厮回来说,他看见宁昌伯、武威侯还有户部尚书家的车马了。” 旬玙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个人的职位,但是她对这些公侯权贵家的家族谱系一点都不感兴趣,此时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人家是怎么个家世。 被旬玙当成安朝百科的银绣不负期望,她快速给旬玙介绍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宁昌伯当年平南有功封爵,武威侯家则是世代镇守武灵关,具是武将出身。”而户部尚书就更不用说了,管着朝廷官位、钱财的大管家。 . 兵将、钱粮,旬玙心中一沉,该不会是边关出事了。 “父亲去多久了?”旬玙连忙问道。 旬樑回想了一下管家的话,回道:“约莫两个时辰了。” “那送父亲进宫的小厮……” 旬樑安慰她说:“不必担心,还留了一个在那儿等着,只派了一个回来报信儿。” 旬玙不自觉的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焦虑不已。 “好了,你别多想。我告诉你这事,就是不想你自己胡思乱想瞎捉摸,你且安心回去休息。” 话是这么说哦,但是旬玙怎么可能不多想? 原著的小说情节是跟着女主的视角推进的,故事前期基本都在萧家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 除了看女主萧雯雯斗完嫡母斗嫡姐之外,对于她未来的夫家镇国大将军基本只有在作品简介里出现过一次。 而将军的原配夫人,恶毒女配旬玙,就更没有多少笔墨了。 只有在为了增加爽点的时候,提过将军夫人出身蓟国公府,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外,更是没有再多描写了。 以至于旬玙哪怕绞尽脑汁的想,都想不起任何关于这次事情的印象。 天宝元年有发生过战事吗?这件事是原著就有的吗,还是被她蝴蝶出来 的。 如果有,蓟国公是不是就是在这次战事中去世的?毕竟原书女主嫁给男主的时候,蓟国公府已经是旬樑当家了。 . 再一次,旬玙痛恨起自己当初没有看完这本小说,哪怕她知道像是这种发生在主线剧情之前的故事可能并不会出现在正文中,她也还是后悔。 万一呢?万一后面为了水字数,作者就扩写了呢? 从前她只以为蓟国公可能是寿终正寝,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去,但旬玙以为无论怎样这两年总不会出问题的。 毕竟原著特意提过女配旬玙出身高贵,若是蓟国公早逝,那依照旬樑的年纪很难撑起这偌大一个国公府不倒。 旬府如果家道中落,那所谓的高贵出身也就不成立了。 可谁曾想,事情偏偏就超出了她的预期。 能同时叫上那么多有名的老将,还捎带上户部尚书的战事,必定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一旦上了战场,那就是刀剑无眼全靠天意的事了,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在乎的那个人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 银绣看着她家姑娘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心中亦是担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国公爷只是进宫议事,旬玙就变得如此焦虑。是因为这是姑娘记事以来,第一次遇见战事吗? 可是哪怕银绣的主人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也没有办法在国家大事上帮到旬玙。 只要她露出一丝想要探听的意思,那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旬玙这种状态别人都不理解,但她确确实实有一种心慌的感觉,让她夜不能寐。 而这种感觉,最后果然成真了。 维维茶奶说 主线开始,芜湖起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四章 封旬樑为世子 蓟国公当天晚上没有回来,宫里后来又派了人,说宏正帝将所有大臣都留在宫内了。 直到第二天,早朝都结束了,蓟国公才回到家里。 他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羌狄异动,朝廷欲派兵平乱。”蓟国公停顿了一下,“我是主将。” 家中主心骨昨天一晚上都没回家,眼下一回来,家中的所有人也都来了。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还好,旬玙那股一直闹腾的她心慌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预感成真了。 . 此次战事紧急,圣旨刚下没多久,大军就迅速整装待发,等户部尚书绞尽脑汁筹备到了第一批粮草的时候,蓟国公带着大军直接开拔,千里奔袭赶往山河城。 除了旬玙,宏正帝这个选择,其实在众人预料之中。 旬家自旬玙祖父开始镇守山河城,蓟国公更是从小就在山河城长大,是到了后来才回了安阳城,认识了还不是皇帝的宏正帝。 后来江山初定,蓟国公归还兵权于皇室,这才有了旬家长驻安阳城的事情。 但说到底,山河城的将领都是旬家旧部,世上没有人比蓟国公更适合领兵了。 蓟国公去山河城的第一个月,还有家书寄回,家书上还会说点玩笑话。 等到了第二个月,家书只是简短的报了平安。 三个月之后,便再没有家书寄回了。 整个朝堂都弥漫着一股紧绷焦灼的气氛。 . 旬家下一代还未长成,除了蓟国公,下头几个叔叔只是占了个闲职,连朝会都上不去。 为了蓟国公的消息,旬玙找谢灵均的次数越来越多,谢相理解她的心情,默许了谢灵均向她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让她能放一点心。 旬樑也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是说他从前不够稳重,只是因着这事他变得像个能撑起家业的顶梁柱了。 经此一事,旬樑突然之间意识到,旬家眼下虽然盛极一时,但满门荣光却是系于蓟国公一人之身,如将倾之高楼,说不准哪天就倒了。 也是这个时候,旬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山长的建议,将他送去走科举之路。 武将一 途,终是太过险峻,所有荣光全是拿命拼来的。 . 这一仗,打的前所未有的长,原以为只是平个叛,至多不过一两年便能打完。 但没想到,这场仗却是凶险不断,最遭的时候,前线八百里急报说瓦剌人也派兵加入叛军大营了。 那一次,蓟国公写回来请粮的奏报上,还附上了另一个请求。 “……臣请奏长子旬樑,为世子。” 宏正帝捏着那封奏章很久,直到奏章的边角都皱起,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允了这请封。 蓟国公府接到这封世子的圣旨时,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喜悦,包括旬樑都白了脸。 宣旨的是宏正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赵太监,他见到蓟国公府上众人的表情,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没接那个给送旨太监的红封,走了。 人一走,院子里静默了一瞬,如姜夫人这等聪明人心情沉重,如旬杉这般不明情况但会看眼色的人,皆闭嘴不语。 只有那蠢笨又自觉聪明的人,才会不适时宜的惹人厌烦。 “恭喜大哥了,终于得偿所愿啊,以后可就是要称世子爷了。”旬楠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正是那蠢笨至极的人。 旬樑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闭嘴!” 旬楠捂着半边脸,一瞪眼就要闹起来:“你敢……”打我? “够了!”姜夫人厌烦地大喝一声。 院内又一次恢复了平静,主君不在,家中上下皆由主母决断,更何况姜夫人积威已久。 姜夫人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旬玙担心地扶着她:“旬楠,禁足自己的院子,除开去学府外,一步不得踏出院外。” 旬楠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夫人:“母亲!” “我说够了,你没听懂吗。”姜夫人冷冷看他一眼,那眼神吓的旬楠不敢再说话。 旬玙没去理那个蠢货,对姜夫人说:“母亲,我送您回房歇歇。”便扶着姜夫人走了。 其余人也纷纷离开,只留下旬楠跟他的生母王姨娘。 旬楠气疯了,对着王姨娘大叫:“你看看他!刚封了世子就飘了,竟然越过嫡母来教训我了。真就趁着父亲不在,当自己是国公府继承人了吗?!” 王姨娘对他说的这些都不懂,只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 ,附和道:“就是,他是个什么身份,不也是个庶出?就他这般情状,早晚狠狠摔下来。” 拿开旬楠的手,发现他的脸已经开始红肿:“我儿,疼不疼啊?” 旬楠这才后知后觉,疼的嘶嘶作声。 这母子俩到现在都还没有觉出来,蓟国公这封请封世子的奏章,是在为自己的家人求一个将来。 宏正帝答应了,更是说明前线情况十分糟糕,他在用这封圣旨告诉蓟国公,若你战死沙场,朕会好好对待你的家眷的。 . 这场仗一拖,就拖了三年多。 再过几个月,就要到旬玙十四岁生日了。前线也终于传回了叛军鸣金收兵的消息,蓟国公也要回家了。 旬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护国寺为蓟国公祈福。 她的眼睫稍动,将心神从念经的投入中抽出:“此话当真?” 银绣点点头:“当真,是谢公子专程派青松过来一趟,说是今日早朝刚到的消息。” 旬玙这才长抒一口气,三年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悲悯浅笑的本师佛像,诚心地垂下眉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三年里旬玙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她从一个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一个还算虔诚的信女。 谢灵均对此曾经好奇不已,问她说:“你不像是那种信神佛的人。” 旬玙说:“从前想要的都能得到,生活顺遂,自然没必要信。而今所求非人力可及,就只能信了。期盼着自己的祈福,可以让关心的人平安归来。” 谢灵均明白,她是在说蓟国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五章国企酱油(上架公告) 大军回程也需要时间,久违的,蓟国公寄回了家书,家书厚厚的一沓,拆开来一看,原来不仅是一封。而是这三年来他所写的所有家书。 战事紧急的时候,不便寄信回来,既怕无意间泄露行军路线,又怕让家中担心。 每每写完一封信,就藏在盔甲之中,被血染红过几封,被刀割断过几封,剩下的这些就随着这封归家的信件,一起送回了安阳。 虽然信中报喜不报忧,很少提及战场上的凶险,但不管怎样,只要人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 悬了三年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半了,剩下那一半等半月后蓟国公回家,也就能一并放下了。 这日惊蛰,正是锦钏的生日,旬玙放了她一天假,还赏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出府去逛街去。 锦钏开始还不要,旬玙就说:“银绣及笄那会儿我也给了她十两,放了一天假,也不独是你一个。连着后头玉琴及笄也是这样的。”锦钏这才收下银子,放假出府去了。 旬玙身边的这三个贴身女使,银绣是祖母在世时给的,据说是个孤儿,没有家累。 锦钏是被人牙子拐卖的,挑进府里的时候不过四五岁,早记不得家住哪里了。 唯独玉琴是家生子,老子娘也不在府上,而在旬玙名下的庄子上做个管家的活计,过得也还是不错。 所以平素哪怕是给她们放假,这几个丫鬟也多是呆在院子里,不常出门。 旬玙是看不下去的,但也没法子,从前她这个做主子的不能常出门,所以银绣她们也跟着困守琅玕轩。 到了后来旬玙身体好些了,除了冬日,其余时节谢灵均会常带她出去玩,银绣她们也跟着沾光能多出去逛逛了。 . 今天放了锦钏的假,陪着旬玙出门的就变成了银绣,说起来银绣今年也十八了,按照安朝的年纪早该婚配,但是早两年的时候姜夫人想将她许人,却被银绣给回绝了。 一向进退有度的银绣,头一回强硬的拒绝了主子的好意,她跟姜夫人说自己愿意终身不嫁侍奉旬玙,说的斩钉截铁。 纵使姜夫人心里有不悦,面对这般忠仆也只能说赏而也不能 枉顾她的意愿。 于是银绣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旬玙倒是不急,在她看来女性的适婚年龄至少得在20岁之后,生孩子还得再晚两年,这样生理心理才是刚好的年纪。 而银绣哪怕时至今日也不过才十九岁,离二十还差一岁呢,用不着着急。 何况她可不像是没有对象的样子。这么几年下来,宋嬷嬷和银绣她们对旬玙隐瞒的秘密也就是隔了层窗户纸,平日里还总是或多或少、有意无意地露了点底细给旬玙知道。 旬玙知道她们在自己身边是有任务的,但说到底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就跟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 旬玙的数九图已经画到了第九朵梅花了,再填七瓣梅花瓣,这个冬天就算是过去了。 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出门的旬玙,对自己的铺子的掌控只能通过店里掌柜的回报来知晓一二,这两年已经开始学管家,再过一年及笄的旬玙已经接收了名下大部分田产、店铺的账册。 像是牙刷铺子有宋嬷嬷的人看着,她是放心的。 但酱油铺子不行,她必须要亲自过来看一眼。 酱油现如今早已经不是蓟国公府的独家生意了,山河城一役打的十分艰难,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粮草不足。 不是因为灾年无粮,而是因为国库空虚。 刚出征时,朝廷将国库里留存以防灾年要赈灾的粮食拿出来,充作了军粮。 但是国库空虚,这波粮食吃完之后,后面的要去哪儿筹,哪儿有钱筹,就难倒了户部尚书。 这原本是朝堂上的君王和股肱大臣要考虑的事情,跟旬玙无关,但是她爹在前线拼杀。 一旦后勤出现了问题,那前线的将士可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旬玙做不到不管。 管了的结果,就是酱油生意从私企变成了国有合资企业。户部占六成利,旬玙占两成,蓟国公府占两成。 好处是酱油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以安阳城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辐射,铺满了整个安朝的大街小巷。 举国之力的推广下,酱油迅速成为了百姓日常的用品之一,且因为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人,酱油的成本也得到降低,买得起的人比从前更多。 不过数月,国库就有了足够购买下一批 军粮的银钱。充足的金钱支持,令安朝有足够的底气支撑这场战役。 …… 话说回现在,这些年许是家中日子实在艰难,姜夫人对旬玙的捧杀和错误引导竟然暂停了。 像是在这个府里只剩下旬玙一般,姜夫人对旬玙又恢复了一个正常的母亲该有的作为,旬玙私下觉得,姜夫人这可能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精神寄托。 毕竟比起家里的其他人,在危墙之下,还是自己这个女儿更让姜夫人感到安全亲近。 尤其是在酱油铺子刚刚跟户部对接的时候,旬玙不放心总是要亲自去巡视一番,以免他们欺上瞒下。 酱油铺的掌柜还是最开始姜夫人安排的那个,他一开始还暗搓搓的跟姜夫人告她黑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姜夫人,旬玙是不信任她这个母亲才会一定要亲自巡视铺子的。 被旬玙以“这可是我第一个铺子,是我的心血”给打回去了。 姜夫人像是把她这行为当成是小孩子的独占欲跟对新东西的稀罕劲儿混一起了,没对她起疑,反而敲打了那掌柜的,令他老老实实干活。 哪怕后来变成国有合资了,这第一家的铺子倒是被特许算是旬家私产,所有进项不必给国库分成,算是朝廷对旬家的一种安抚、信任? 旬玙不清楚,但是她只要知道自己这一步没走错就行了。 而那掌柜的,虽说自那之后就没敢再挑拨离间,但旬玙就是放心不下这个人,于是出冬就去酱油铺子走一遭的习惯,也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维维茶奶说 明天也就是30号,本书就要上架啦,第一次上架有点小激动,厚颜求个支持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六章 奇怪的女子(一更) “姑娘您来了。”旬玙刚走进铺子,掌柜的就看到了她,机灵地跑上前来引她上了二楼内间,然后叫小二去拿店内的账簿。 旬玙轻车熟路地往上走,这套流程已经走了好几年了,大家都熟了。内间里旬玙爱喝的茶水都已经给她备好了。 . 坐在椅子上,旬玙合上账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这才长舒一口气。 冬天的账这下算是对完了,铺子里的账跟她前几天派人暗地里去查的数量基本对的上,偶尔缺个十两八两的,旬玙也不计较。 水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她懂,底下人的如果要贪,只要在她的底线范围之内,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酱油生意赚到的银两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所以哪怕这十两八两的能够寻常人家生活一两年,对现在的旬玙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掌柜的也是个蠢死又胆小的,他一直暗笑旬玙是个大家小姐涉世未深,觉得在店里放着的账本就是真的,其实送去府上跟留在店里的两份账本都是他做的假账。 这话还是他喝醉的时候得意的对自己的酒友说的,被旬玙派去调查的人听个正着。 刚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旬玙还以为他特意花费这么多心神做假账,是贪了不知多少巨款,结果最后调查下来,也不过就是十几两银子,少到旬玙都没兴趣去罚他。 这两年旬玙光是发给手下人的年终奖都不止这个数,石头庄全体人民包括那些军户都已经集体奔小康了都。 这掌柜的居然还为了这么点钱,大费周章地做假账,旬玙都无语了。 若是这个掌柜的好好干活,不偷奸耍滑,旬玙本来还会在出嫁的时候把他继续留着做铺子的掌柜,顺便给他涨个工资,不过现在他是没这个希望了。 之所以不是现在换,只是因为旬玙另有打算。 . “账没问题。”旬玙喝完茶歇了口气,对掌柜的说,“店里最近还有什么事情吗?”这是例行询问,旬玙每次查完帐都会问一声,以往都是没有,然后她就打道回府了。 今天的掌柜倒是迟疑了一会儿,这到出乎旬玙的预想,她问了声:“怎么了?有事说事。” 掌柜的这才说:“不知道能不能算事儿……前几日店里来了位,”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想该怎么形容,“奇怪的姑娘。” “怎么个奇怪法?”掌柜的这番表现倒是让旬玙更加好奇了。 掌柜的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女使,看着跟普通的千金闺秀没什么差别的样子,但闺秀自己来咱们铺子里买酱油本身就是件怪事儿。” 这倒是,除了旬玙是来巡视的,一般铺子里不会出现这些闺阁女儿,大多数不是酒楼的小厮,府里的管家、婆子就是普通平头百姓家的娘子、孩童。 他接着说道:“而且她一进来就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也不买东西。小李觉得奇怪上去招呼了一下,问需不需要帮她介绍一下酱油。她却逮着小李问起了许多跟酱油无关的事情。” 旬玙问:“比如?” 掌柜的说:“比如咱铺子是什么时候开的,生意怎么样,店主是怎么研究出酱油的等等,不像是来买酱油,倒像是……”倒像是来打听商业机密的,旬玙在心里帮他补充了未竟之语。 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却不在有人打听酱油的事情,毕竟这生意一看就很红火,想要探听酱油配方的人数不胜数,哪怕他们明知酱油铺子背后是朝廷,但君不见那私盐生意引了多少不怕死的前去搏命? 可问题是,来探听的人居然是一个看似闺阁千金的女子,这就很值得人玩味了,毕竟这两者不管怎么想都不像是能联系在一起的。 . 旬玙思腹了一会儿,问:“有打听过对方是谁吗。” 掌柜的苦着张脸说:“这姑娘是个生面孔,打听了半晌都说从没见过。” 生面孔的闺阁千金,可能是新入京的商贾之女,那这范围可就大了。旬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她灵光一闪,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宏正帝年前下了旨,召官员年后入京述职,这人还有可能是跟着家中父亲上京述职的官眷。不过也不对啊…… 虽说述职之后就是下发新调任的时候了,但这也得等上不少时间,很少有官员会直接带着一家老小回京的,一般都是等新调任下来之后,寄信回去让家小直接去新任地,毕竟京中的房租还是不便宜的。 一时之间想不通,旬玙只好吩咐掌柜的留心这个人,再见到的时候,要留下她的身份,他们才能确认是否需要防备。 待掌柜应下之后,旬玙收拾收拾,带着银绣回家了。 . “姑娘,需不需要我……”银绣在马车上低声问旬玙。 旬玙摇摇头:“不用,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放在心上。” 多年相处下来,旬玙不仅是知道了银绣身份的不一般,她甚至是直接戳穿了银绣的伪装。 谁能想到蓟国公嫡女身边的这位贴身女使,居然还会武,且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刚知道的时候,旬玙情不自禁地问她:“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不过没等银绣回话,她又自我否定了:“不不、不会,暗卫的首要条件就是暗,你这一看就不符合。” 真的是暗卫·银绣听了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那些什么反其道而行之的话就不用说了,姑娘想怎么觉得就由她。 不过在知道银绣这个隐藏技能之后,旬玙对她的信任是更深了一层,她似乎是把银绣当成了蓟国公府的家臣,被专门训练来保护自家孩子的。 毕竟蓟国公祖上亦是武将出身,随着太祖打天下的,留下点什么家臣暗卫的保护自家或年幼、或无自保能力的子孙,听起来就是件挺合理的事情。 既然是以保护为目的的,那自然是不用担心银绣会做些对她不利的事情,加上这么多年大家都相处出感情了,旬玙有很多事情和打算都不再刻意避讳银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七章 姜夫人往事(二更) 在听到门房汇报姑娘又出门的时候,姜夫人才恍惚地意识到居然又是一年春天了。 “这么说,再一年玙儿就要及笄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旬玙的十四岁生日,生日一过离她及笄就不到一年了,跟丞相府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 最多三年,她就不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丞相府的孙媳妇了。 姜夫人的脸开始扭曲:“可我还没有把她教成一个骄纵跋扈的媳妇,没有让她知道她未来婆婆的真面目。” 李嬷嬷迟疑地开口:“夫人,要不……就这么算了?姑娘毕竟从小长在您跟前儿,一向也是孝顺您的,更何况这几年姑娘对您的心,您也看到了。既然她本性就是个好的,又何必……”非要把她往坏里教呢? 托句大,旬玙也算是李嬷嬷看着长大的,叫她眼睁睁看着姜夫人这样拿旬玙的下半辈子去报复,她也实在是狠不下心。 从前是劝不住,但现在有机会劝姜夫人收手,她还是想试试。 “算了?我为什么要算了?”姜夫人像中了邪一般,突然对着李嬷嬷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如果我就让她这样嫁过去,然后他们家宅安宁怎么办?婆媳和睦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她这幅样子委实吓人,让正面看着的李嬷嬷都唬了一跳,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这些年来,这样的情况常有发生,莫说李嬷嬷,就连怀重院常在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因为姜夫人这个情况,只要他们把嘴闭得紧紧的,那些读作赏赐写作封口的金银从来都是不会少的,所以姜夫人这情况才能瞒了这么多年。 . 过了一会儿,姜夫人自行安静下来,她被李嬷嬷揽在怀里,已然没有了刚才那副癫狂的样子:“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夫人说道:“她是个好性儿的没关系,也不是只有一个办法能叫他们家宅不宁。”姜夫人的眼睛亮的都有点不正常,“叫人去琅玕轩传话,让她一回来就立刻来见我。” …… 旬玙不知道姜夫人院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所以当她听说姜夫人找她有事,叫她一回来就去怀重院的时候,她毫无准备地就去了,然后猝不及防地知道了一些她一直在查却难有进展的事情。 “母亲您是说……”旬玙张了张嘴,犹豫不决。 姜夫人蹙着一双蛾眉,欲言又止地看向旬玙:“原本……我并不想跟你说这些。”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毕竟你今后都是要在丞相府,在那儿生活一辈子的,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你跟未来的婆母、夫君产生隔阂。可是……” 她像是为难极了,一双盈盈秋目看着旬玙的时候盛满了为难与心疼:“我又怕你若是不知道这事儿,往后嫁过去受尽委屈误以为是你的问题,吃进苦楚还不回来跟我们说,只往自己肚子里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罢。”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过原著,旬玙还真会被她骗过去。 哪怕是现在,旬玙还是会因为姜夫人偶尔的真心对待,产生一种错觉。 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又或者她是不是病了?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女人会这么对她唯一的孩子。 但至少旬玙能分辨出,姜夫人什么时候是发自真心实意的为她好,什么时候是在演戏。 比如现在,姜夫人嘴上说着不该告诉她这件事,眼神也很到位,但是捏着帕子一角轻轻擦拭自己的眼角这个行为,就表露了她是在演戏。 姜夫人哭的时候,从不会用她那些绣着花样的帕子的一角擦眼泪,因为绣着的花样会扎眼睛。 旬玙远比姜夫人想象的更要了解她。 . 姜夫人浑然不觉旬玙已经看透了她这个人,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了她嘴里的从前:“我跟你文伯母,也是儿时就认识的。” “当初我们两家毗邻,她父亲跟我父亲同在礼部供职,我们倒也算的上是闺中密友。” 在姜夫人的故事中,她尚在闺阁的时候,跟谢文氏是十分亲密的手帕交,两个人关系宛如亲姐妹一般,还约好了哪怕是出嫁了,也一定要常来常往。 但是这个誓言最终还是没能成真。 “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导致我离开了安阳几天。”姜夫人的眼神变得幽远起来,仿佛在回想当年的事情,“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的心上人背弃了我另娶他人,而那个横刀夺爱将他抢走的女人,居然就是她文若言。” 姜夫人提到谢文氏的名字的时候咬牙切齿,且神情也变得十分狠戾,文若言这三个字仿佛是从喉头里挤出来一般,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痛恨。 这种强烈的情绪一般来说是很难演得自然的,所以旬玙很轻易的就能确定姜夫人这说的居然是真话。 不得不说,哪怕旬玙从前看多了狗血小说苦情剧,她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的亲娘居然和她板上钉钉的未来婆婆是情敌的关系。 还是塑料闺蜜半路插刀做小三的那种情敌。 旬玙:……我裂开了呀。 . 所以说这是一个上一辈的三角恋波及到了她这辈的故事吗? 旬玙突然想起来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如果你跟一个人有仇,那就生一个女儿,然后把她惯坏,再嫁到对方家里去,闹得他们家宅不宁。 不会?我不会就是那个女儿?真的会有人因为这种事,宁愿赔上亲生女儿一辈子也要报这个第三者插足的仇? 旬玙感觉自己就要风中凌乱了。 但是她突然又想起,在原著中旬玙后来嫁的是镇国大将军,而不是谢灵均。 那这就不对了呀,找姜夫人说这是一个简单的三角恋,而不是四角恋、五角恋,没有这个镇国将军家的事。 那为什么原著里的姜夫人还是会把女儿养成一个骄纵的人,更甚至还帮着小妾害死亲生女儿? 姜夫人在说话,旬玙意识到,至少她没有把真话说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八章 往事二(三更) 姜夫人还在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 自那之后,姜夫人跟谢文氏的关系一落千丈都是轻的,准确的来说是直接降至冰点,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如果不是宏正帝下旨赐婚两家,别说儿女亲家了,怕是要成世仇。 “那、那母亲,你对、对谢伯父……”旬玙支支吾吾地开口,她现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在说话。 “后来我嫁给了你父亲,自然是不再想他。更何况都过去了快二十年了,连你都要及笄了,这些前尘往事,我自然是不再在意了。”姜夫人神情自若地说,好像听到旬玙提起劈腿的前男友一点感觉都没了一样。 她接着说道:“你父亲对我很好,这么些年我心里的怨气怒气也都散了。但是我却不能保证文若言也同我一般,尤其是你们刚定亲那两年,谢家一直不许谢灵均与你多接触,若不是圣上口谕,怕是到你及笄了,与谢灵均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在我心里终究是留了个疙瘩。” 这话说的不可谓没有技巧:“我就怕呀,怕她是不是还记着当初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又怕她是不是故意不让你们培养感情,以叫你婚后与夫君感情不睦?最怕的还是怕你过门之后,她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摆着婆婆的架子叫你立规矩,处处为难于你,你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过。” “你自小身子不好,又是被娇养长大的,从来没吃过苦。遇上她故意为难,以你的脾气怕是不肯生受着,定是要顶回去。可她毕竟占着婆母的身份,于孝道上你不占理,真若冲撞了她,到头来坏的还是你的名声。”这段话姜夫人说的倒是真心真意。 . 以旬玙的脾气来说,她是真的干的出来的。 对于古代人来说,孝道大过天,尤其是两家结亲之后,婆母、岳母也是母,也得听她们的,哪怕对方是继母,也不能随意顶撞。 可对于旬玙这个有着二十八年前世经历,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时代女性来说,亲妈和婆婆不能同日而语。 亲生父母才是那个花了时间、花了钱、花了爱,耗费全部心血把自己养大的人。凭什么公公婆婆一空降就要求跟自家爸妈一个待遇?就凭自己跟他们儿子结了婚吗? 用她的话来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未来老公对你们的态度,决定了我对他爸妈的态度。未来公公婆婆对我的态度,决定了我对他们的态度。” 这话当初还被旬妈妈说了一顿,说她小姑娘家家乱说话,但是旬玙“死不悔改”。 哪怕她现在穿越到了古代,也还是秉持着自己这一套理论。只不过古代更加严苛的道德规范,让她知道表面做戏的重要性罢了。 . 在姜夫人那儿吃到了一个大瓜,旬玙走回院子的时候都还有点飘飘然,跟喝醉了似的,魂不守舍。 半路还直挺挺地撞上了一个人,直到对方拉住了她,她才跟刚刚看见对方似的。 “想什么呢?”来人说,“老远就见你魂不守舍的,连我这么大个人都没看见。”那人远远就看见旬玙的身影,特意等在了路中间,就想看看旬玙什么时候能注意到他。 没成想这小丫头直接无视了他不说,还一头撞了上来,真的是丢了魂儿了。 旬玙撞疼了脑袋,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揉了揉,她也是这时候才看见了来人,呆呆地喊了声:“大哥。” 见她到现在还是这幅傻呆呆的样子,旬樑是真的开始担心了:“没事?”他用手背贴了下旬玙的额头,喃喃道:“也没有发烧呀。” 要说这四年还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那就是旬玙跟旬樑的兄妹关系更上一层楼。 蓟国公府哪怕还有姜夫人在,但没有一个顶立门户的男子,在外人看来总是好欺负一些。 旬樑一个还未及冠的男孩,在父亲不在的情况下勉强自己撑起家中门面,十分艰苦。幸好还有旬玙努力帮扶,各种接着谢灵均去蹭谢相的教导,兄妹俩有商有量,着实减轻了不小压力。 时间一久,两人的关系比亲兄妹还要亲近。 . 旬樑如今是个成年的年轻男人了,身上热力十足,哪怕是在二月这个初春的季节,也能维持着一个不低的温度。 他的体温可比旬玙这个“先天不足”的少女高多了,大手贴上额头的一瞬间,旬玙就被这个热乎乎的“火炉”给唤回神了。 “没事。”旬玙摇摇头,“只是酱油的出货量越来越大了,光是家里那个铺子的账本,就看的我头都疼了。” 旬樑被她这个借口说服了,酱油生意有多好,哪怕他不管家中庶务,不清楚铺子的具体账目,但只是光看这两年家中的花费、补贴就能猜出一二。 逢年过节公中出钱做的衣服越来越多,料子也越来越好。 就连平日吃的饭菜也从来不拘食材,能在安阳城买到的,他们家几乎都吃过了,买不到的也会找往来商人带一些回来。 前年有海边来的商人,带回来一车海鱼,从海边捞上来的一大船生鲜,运到安阳城就剩这么一车了,叫价何其昂贵,哪怕是住在安宁坊的富商都只敢买上一两条尝尝鲜。 恰逢旬玙路过,她眼都不眨的全都笑纳了,半车拿回家来做了顿全鱼宴,另外半车送去了相府。 即便是跟旬玙关系不怎么好的旬楠,都能靠自己存够钱去买了一方歙砚。 要知道就连旬樑当年那方歙砚,也是他求了蓟国公好久,才求动父亲给他买的。 而最最直观的,可能就是旬杉了。 这个原本怯懦内向的小女孩,随着年岁的增长开始不断购置首饰,做了许多新衣。不是落金坊的就是浣纱衣铺的,贵重的有,新鲜更有。 每天就是使劲儿的捯饬自己,逮着机会就跑去谢灵均面前红着脸跟他说话了。 对此旬樑微词颇多,甚至心里对这个幺妹的好感度是一降再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九章 大军回朝(四更) 听旬玙说看账看的头疼,旬樑就想着要不带妹妹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样,你过几日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他问道。 旬玙想了一下,二月的事情就这些了,之后最大的事情就是蓟国公回朝。但这些不用她管,于是就摇摇头说:“没什么了。” 旬樑点点头:“那你将十日后的日子空出来,我带你出去玩玩,松快一下。” 十日之后?旬玙疑惑:“可是马上就要春闱了,国子监不会给你们放假的。” 轻笑一声,旬樑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尽管准备你自己,等为兄带你去玩去。” 旬玙坚决拒绝:“不行!非恩科,乡试会试三年才办一次,我可不能让你因为我弄得会试发挥失常!哥哥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念书!” 旬樑被她这幅誓死不从的样子逗笑了,认输道:“好好好,为兄定当尽心念书。”他话锋一转,跟旬玙说了实话,“不过十日之后可不是为兄贪玩。” 旬樑解释道,十日后是国子监的誓师宴,是宏正帝嘱咐太子去办的,算是个官方活动,所以监里今年要参加春闱的都会去。 不过说是誓师宴,其实就是借着誓师的名头带众人出去踏个青,算是紧绷的考前冲刺生活中一个放松的机会,让考生们不至于因为神经太过紧绷,没倒在考场上,反而倒在了去考场的路上。 只不过因为每次科举的考生人数都太多,不可能让他们每个人都见到国之储君,所以就只在国子监内部举办罢了。 . “那我不是国子监的人,也能去吗?”旬玙思考了一下。 “不用担心,本质就是踏青罢了。更何况我听同窗说,他们还有人被母亲特意叮嘱,一定要带上家中尚未婚配的妹妹一道去呢。”旬樑对着旬玙揶揄地笑了一下。 旬玙这下明白了,这是打着国子监的幌子,顺便给自己孩子相个亲啊。古代的上流社会还真是闲着没事,就借各种机会给家里小孩相亲呢。 前几年的鸾凤集有相亲的意思,这回的誓师宴还有这意思。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能参加太子监办的誓师宴的,除了得是国子监的学生,还得是学业水平经过国子监学官认同,准许参与科考的优秀学生。 婚嫁中重要的家世、人品、前途、样貌这些,一下就满足了好几个条件,如果自家孩子真的看中了哪个,反而能轻易得到一个家世般配,有前途学识的好女婿呢。 想到这里,旬玙反对旬樑挤了挤眉:“那哥哥你可得小心了,别被哪家的好女儿看上了,到时候反倒惹出一身桃花债。” “你这小丫头,”旬樑无奈摇头笑道,“到会打趣你哥我了?” 旬樑大旬玙三岁,今年也十八了,按年龄其实早该娶妻了。 事实上,蓟国公也早就给他定了同知枢密院事俞家的姑娘,原本一年前人家姑娘及笄就该成亲的,但蓟国公出征在外,父亲不在就成亲不成礼数,也不适合办婚事。 加上对方家老封君不巧去了。 虽圣上酌情免了俞大人的丁忧,但按照安朝的规矩,子女需守孝三年,孙辈需守孝一年,所以旬樑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不过蓟国公马上就要回来了,俞家姑娘今年也要出孝了,旬樑的好事怕是也不远了。 . 春闱在即,旬樑还要回去加紧复习,没跟旬玙多说,在定下十天之后出门放风的事儿后,就先行一步了。 旬玙站在通往琅玕轩的小道上,却一直没有挪步子。 银绣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姑娘?”,旬玙也没有答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见状,银绣也就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她思考完毕。 过了一会儿,旬玙突然说话了:“银绣。” “奴婢在。” “去查查刚才说的事儿。” 刚才在屋内,姜夫人摈退了左右后,才对旬玙说了当年的那些事儿,屋里其实除了她们母女俩,就只剩一个从小跟着姜夫人的李嬷嬷在旁边伺候着。 但旬玙清楚银绣的本事,知道哪怕她被遣到屋外了,凭她的能力,想要听到屋内的动静还是易如反掌。 尤其是在这两年,旬玙在她们面前越发不掩饰对姜夫人的怀疑和防备,银绣也开始养成了随时随地注意她们家姑娘动静的习惯,而非像小时候那样,见她们母女说私房话,就自觉不听,给她们留出私人空间。 此时听到旬玙的吩咐,银绣毫不吃惊,她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是。” . 半个月后,蓟国公甩大军回朝,旬玙有点等不及,谢灵均就带她去了朱雀大街,混在夹道欢迎的百姓之间,一同迎接大军入城。 朱雀街作为安阳城的主干道,非重要节庆是不许百姓聚集的,此番大军班师回朝,宏正帝特许百姓前去迎接,可见对蓟国公的亲近偏爱。 周遭人太多,为了保护旬玙,谢灵均没带她挤在人堆里,只带着她在人群的后面站着。 这里虽然是没那么多人挤着了,但却也离主道远了,隔着人群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骑在马上的人。 好在蓟国公身为主将,他是骑马的。 尽管看不清脸,但是旬玙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就认出她爹了。 看身形,比走的时候瘦了,而且…… 目光向下,透着前方的人头,旬玙看到了他座下的那匹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不是翻羽。 三年前蓟国公出征的时候,从马厩里牵出了他的爱马翻羽,一起带去了战场。 翻羽从还是匹小马驹的时候,就养在了蓟国公的身边,跟旬玙一起长大。 而今蓟国公回来了,但是骑得却不是翻羽,那只能说明,翻羽回不来了。 如果连翻羽都折在了山河城,可想而知当时是怎样惨烈的情状。 旬玙突然有点想哭,不知道是为了那匹再也回不来的马,还是为眼前这个可能差点就回不来的父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章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五更) 旬玙急着回去接蓟国公回府,对于工具人谢灵均说了句谢就带着人跑走了,徒留谢公子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满脸无语。 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也有份把她宠成这样的,只能受着了。 大军班师回朝得先进宫向宏正帝复命,是以旬玙回府的时候蓟国公还没回来。 她特意换了身明艳的衣服,才去到前院跟姜夫人他们会合。 “回来啦。”姜夫人是知道她今天特地出去了一趟,也知道她是去朱雀大街迎入城大军的。 今天那些分了家的叔叔们都回来了,还带着旬玙的婶婶、堂兄弟姐妹们,是以旬玙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长辈们、姐妹们一一见了礼,这才回了姜夫人的话。 “是,母亲。” “可见到你父亲了?”姜夫人问。 旬玙点点头:“远远瞧了一眼,看起来瘦了,但是平安的。”意思就是没断腿断胳膊的。 旬玙的叔婶们听了纷纷开口:“那就好那就好。” “是啊,我就说大伯哥吉人自有天相嘛!自当不会出事的。”堂上一下热闹了起来。 旬玙趁着这时候,坐到了旬樑旁边的位置上。 “怎么样?”旬樑靠近她,“父亲确实平安吗?” “离得太远我没太看清。”旬玙也凑过去,悄悄地说,“但是翻羽没了。” 聪明如旬樑,自然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皱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 茶过三巡,管家来报,说门房见着车架了,看房向是往他们府上来的,应当是国公爷回来了! 所有人立时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果点,跟着姜夫人一起迎出大门。 马蹄轻响,一行人由远及近前来,为首的人一身戎装,身上沉淀着一股肃杀之气,是长年累月的拼杀积累下来的,哪怕是在这安逸的安阳城里,一时也压不下去。 来人正是蓟国公,他未等马完全停下,便一个翻身下马,几个跨步便走上了台阶。 “我回来了。” 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所有人都没忍住,姜夫人眼一眨,就有泪水夺眶而出。 旬玙连忙低下头掩住自己翻红的眼眶。 姜夫人用帕子随手拭掉泪水:“恭迎蓟国公回府。” 旬樑、旬玙、旬楠、旬杉四个人按年龄顺序一字排开,四个人齐齐下跪拱手给蓟国公行了一个军中将士的礼仪:“恭迎蓟国公回府。” 这是几个人早早就商议好的,几年未见他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难得的,旬楠都没有作妖,因此这件事很快就通过了议题。 之所以决定行军礼,是因为此刻他们迎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父亲,还是安朝的将军。 他们也希望通过这个军礼,拉近离家三年的蓟国公跟他们的距离,不至于觉得陌生。 . 好在这个惊喜很成功,蓟国公见到他们眼中是慢慢的欣慰与欢喜:“好孩子,都起来。” 他的眼神从四个孩子身上挨个细细打量过,眼中除了喜悦还是有一丝抹不去的伤感:“都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让原本稚嫩的孩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让意气的少年成为坚毅沉稳的男人。 旬玙一听这话又想哭,她爹可是个为老不尊的人啊,平日最爱逗弄孩子了,回来之后所有的话都充满着一股说不出的暮气。 旬玙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缘故,但她知道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蓟国公。 暗地吸吸鼻子,旬玙调整了一下心情,不顾自己刚才还要特意维持的淑女形象,摆出一副娇憨的模样就扑上去抱住了蓟国公的手臂。 “爹爹这样说,玙儿可就要生气了。哪儿有父亲认不出自己闺女的?”她一撅嘴巴,“更何况女儿我这般闭月羞花的美貌,爹爹还见过其他人有吗?” 蓟国公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无奈地捏了捏旬玙的鼻子:“别说,还真有。”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就把那个人叫过来让我瞧瞧。” “那爹可办不到,红昌杨妃具已作古多年,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我若真能把她俩叫过来,那可真是白日见鬼了。”蓟国公狭促地笑道。 父女俩这一番互损,像是之前分离三年的时光并不存在一样。蓟国公也还是那个就爱在家逗弄孩子,招猫逗狗的不正经父亲。 . “父亲。”旬樑也上前一步,配合旬玙的行动。 蓟国公看到旬樑的时候,又是挡不住的欣慰:“樑儿,长大了。”他拍了拍旬樑的肩,用力握了握:“这几年,你做的很好。” 听到来自父亲的肯定,饶是旬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而后是旬楠、旬杉,蓟国公一个都没漏下。 他能说出每一个人的变化,一听就知道是这三年里,无数个日夜都曾细细在心里描摹家人的模样,并以此来慰藉自己的思乡之情。 最后是姜夫人,蓟国公沉默良久,对她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多谢。” 姜夫人眼中含泪,笑着摇摇头。 他们一家人在那儿久别重逢,其他人一时也不好插进去自讨没趣。只能等着过一会儿大家伙情绪冷静一点之后,再上前跟自己的大哥/大伯寒暄叙旧。 . “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没过一会儿,蓟国公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随从招了招手。 随从会意,走向了后面默默跟着回来的一辆马车。 从刚才旬玙就注意到了,蓟国公回来的时候是骑马的,连带着他的护卫随从都是骑马的,但是偏偏马队里掺和了一架马车,实在奇怪。 然后他们就看到马车里走下来了一个人,那人年纪看着不大,约莫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模样不差胆子倒是挺小的。 下了马车之后被带到他们面前,就一直躲在了蓟国公的身后,像是害怕一样。 蓟国公只习以为常地回身安抚了几句,就转头对他们说道:“这是琪君,以后就住我们家了。” 离家三年后,蓟国公带回来一个人,说要加入他们这个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一章 范琪君 这下叙旧也不用叙了,其他人见势不妙纷纷説着“今日就不打扰大哥一家团圆了”,一边脚底抹油开溜了。 事情发生在旬家的大门口,哪怕旬玙的叔婶们有眼力见儿,不会往外说。但旁边人来人往的围观群众,却是不会这么为人着想的。 没过多久,蓟国公出征带回来一个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安阳城。 然后随着流言的传播慢慢被人主观的添油加醋。 比如,蓟国公带回来一个私生子,是十几年前流落在外的,这次出征回到了山河城没想到就找到了! 又比如,蓟国公出征的时候纳了一房妾室!不过二八年龄,长得那叫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因蓟国公救了她全家,便以身相许,跟着蓟国公回来了! 再再比如,蓟国公出征的时候,被敌人重伤与大军失散,被一异族寡妇所救。那异族女子精心照顾,两人相处之下互生情愫,蓟国公不在乎对方的异族身份,许诺必将迎她进门。 谁料两军交战,竟发现那女子居然是敌国大将的妹妹!国仇家恨之下,那女子以身殉国,只留下一个半大的儿子,托付于蓟国公。 心爱之人已逝,蓟国公心痛不已,移情之下将那孩子带了回来,说要将他抚养成人,更是想更换世子人选。 . 谢灵均特地找了个理由,把旬玙给约出门,将这些流言细细的一一说给她听。 顺便想吃个老泰山的瓜。 这几年谢公子在旬玙面前,是越来越没有那种老成持重的样子了,要多欠有多欠。 旬玙听他说完,抿着嘴无语极了。 先不说前两个有多无厘头,就最后那个,槽点也多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状?”谢灵均问。 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两个人坐在茶楼的二楼雅间里,也没外人在,旬玙就直接告诉他了。 “我爹带回来的是个男孩子,跟你一样大。据我爹说,他爹是榆林范家的范明轩。” . 听到范明轩三个字,谢灵均诧异不已。 “前参政知事之子、太子舍人范明轩?” 嗯……这个超出旬玙的知识范畴了,她回忆了一下蓟国公的介绍词,没在里面找到参政知事也没找到太子舍人,他说的是: “先怀王的伴读,是他吗?”旬玙好奇。 谢灵均肯定道:“是他。先怀王的伴读中唯一姓范的,就是后来的太子舍人范明轩了。” “那就是他了,我爹说当年他家中突遭重变,情况紧急之下将他送出家中,后来……”说道这里,旬玙显得有些不忍。 谢灵均便接了下去,说出了他的猜测:“后来,范家一夜之间被离奇灭门,外界传言无一幸存。他就成了那个唯一的幸运儿,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便就此沦落在外,一个人磕磕绊绊的长大。” “不知为何,他流落到了山河城,被出征在外的蓟国公发现。也许他长得像他的父祖,又或者他身上有什么胎记或凭证,让伯父认出来了,这才带着他一同回来。我说的对吗?” 旬玙点点头:“他长得很像他父亲少年时,而我爹少年时跟他爹还算熟悉,看到他心有疑虑,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这才查出他的身世。” 谢灵均突然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 “祖父位至副相,父亲又是太子身边的亲信,自己却落到如今这般境地。着实是天意弄人。” . 旬玙也觉得范琪君这身世实惨:“他也算是忠臣之后,流落在外也不是个事儿。但是他尚未及冠,幼年失怙失恃无人启蒙,如果直接丢出去让他自己生活,跟直接送他去死也没什么差别了。总不能救人救到一半,就撒手不管?” “所以我爹禀明了圣上,将他接回家里教养,陛下考虑过后就同意了。” 旬玙又想到了谢灵均刚刚说的那些谣言,实在无语:“谁知道外面能传成这个鬼样子。” “安阳的百姓想象力可太丰富了,真是闲的。” 谢灵均倒有不同的看法:“怕就怕,不是百姓闲的,而是另有其人。” 旬玙不以为意:“这么明显的事,就不用特意说出来了?”她捧着杯热水轻抿一口,舒服地喟叹一声:“我爹估计心中有数。” 谢灵均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说:“前两天我得了些元宝糖,等会儿让青松给你送去。” 旬玙顿时觉得手上的热水不香了,虽说白开水本来也没什么香味。 “你觉得说这话合适吗?”她无语地瞟了眼谢灵均。 谢灵均一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未婚未婚,意思就是还需要注意男女大防,知道吗?” “难道我说了逾越的话吗?” 旬玙登时就翻了他一个白眼。 . 这谢灵均不知从何时起,好像发现了旬玙其实并不像其他闺阁女儿一般,对很多事言行大胆到堪称骇人听闻。 而后经常会突然吐露一些令人侧目的僭越言辞,旬玙有时候神经也大条,一时间脑子绕不过来还会顺口接下去。 久而久之,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谢灵均跟她说话竟然渐渐地,变得百无禁忌起来。 就好比这次,这位在外风度翩翩的谢公子,连“元宝糖”这话都能说出口了。 一直守在旬玙身边,暗地里保护她的暗卫们,就是当初的气死人和不说话,都尴尬到面红耳赤,唯独谢灵均若无其事。 谢灵均不要脸皮,旬玙也说不过他,就只好对自己说。 没关系,你看能在亲戚来的时候给你带红糖的男朋友,不必那些让你多喝热水的好吗? 放现代社会,谢灵均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男友呢。 他们俩相处的挺和谐,可苦了守着的暗卫们,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向老大报告这类事情。 还有气死人,他生怕哪天银绣无意间知道了姑娘和未来姑爷的日常对话,到时候自己落了个知情不报的罪过。 那他可能等到银绣二十岁都不一定能娶她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二章 调戏良家女子 (一更) 别人的想法,不在谢灵均的考虑范围内,素日里在外头要一直戴着一张假面具,说话做事都需三思再行,实在累得不行。 现在逗旬玙已经成为谢灵均的重要解压方法,哪怕自己崩人设了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谢灵均发现旬玙虽然看似娇气,但是包容性远超其他人。 很多时候连谢灵均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劣的事情,在旬玙这里却变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样的感觉,让谢灵均背负着巨大压力、随时都有可能崩断的神经,每每都能得到巨大的放松。 有时候谢灵均都觉得,旬玙给他下了一种毒,而解药就是她自己。一旦他离开旬玙,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溺毙在无穷无尽的泥沼中,不得超生。 谁也想不到外表光鲜亮丽的谢灵均竟会有这样大的压力,而这压力却是他自己赋予自己的。 . “哎……”谢灵均突然撑着半边脑袋,闷闷不乐地看着旬玙。 旬玙听他叹气就觉得头疼,无可奈何地说:“又怎么了,大少爷?” “只是觉得……范家公子虽然可怜,但一想到他往后就要与旬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孤男寡女同处一府。” 说着他眨眨眼,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啧,光是想想,小生这心口就难受的紧。” 旬姑娘想找个东西锤他,半天没找到。“谢公子这是把您未来的老泰山、泰水,大舅哥、内弟妻妹这么一大帮子人,都忘光了?” “那可不一样。”谢灵均道,“适龄女儿可不只有你一个吗。” 旬玙送他一个白眼,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青松。”谢灵均微微提高声音叫到。 青松应声而入:“公子,”旁边跟进来的还有银绣。两人原本守在外间,比内间的旬玙两人更早发现门外的动静,示意提前一步出去查看过了。 “外面怎么回事?”谢灵均问道。 青松答:“纨绔调戏民女,离得太远,两人拉扯见没太看清楚是谁。” 旬玙眨眨眼,调戏良家妇女,别说戏码虽老,但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谢灵均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想了一下问她:“想去看看吗。” 旬玙惊奇地挑了挑眉毛:“我像是这种爱看热闹的人吗?” 谢灵均回答的毫不犹豫:“像。” 旬玙……旬玙没法反驳,毕竟他说的真的很对。 所以她只好耸了耸肩:“但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也是,饶是谢灵均也不得不承认,旬玙是他见过的最怕麻烦的人。能不插手的事,她绝不节外生枝。 除非逼到她的底线上,否则很多事情更是能过就过,不爱计较。 不知道的人往往还以为她大度、好欺负,但在谢灵均看来更像是……她对这世间总有一种挥不去的隔阂,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完全不在意。 就像是她随时都能抛下现在的一切,毫无留恋地离开一样。 就算她跟旬樑兄妹情深,跟姜夫人母慈子孝,跟他插科打诨,但对她来说这些似乎都只是想吃饭睡觉一样的,生存必须要做的事一样。 而去掉某些谢灵均不知道的附加价值之后,他、旬樑、姜夫人对旬玙来说,仿佛毫无意义。 这些年里,唯一让谢灵均发现旬玙真的有所触动的,就只有蓟国公出征这件事了。 此间种种,让谢灵均对旬玙的好奇越来越重,投入的精力越来越多,陷得也越来越深。逗弄旬玙,让她变脸变成了一种谢灵均日常必备的活动。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旬玙身上会带有这样一种奇妙的气质,他十分好奇,好奇到抓心挠肝恨不得剖开旬玙的脑子仔细看看。 但是他不能,所以就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呆在旬玙的身边,用自己的双眼观察她,剖析她。 . 谢灵均脑子里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旬玙不知道。 但外面的热闹靠的越来越近了,这件事她听出来了。 “公子、公子请自重!”女子语带委屈、感觉饱受屈辱的声音在他们门口响起。 “姑娘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小生不过想跟姑娘认识认识。”一个男声紧接着女声说话,旬玙听着竟然觉得有点耳熟。 再一看对面谢灵均的脸色,一眨眼竟然变得面无表情。 旬玙了然,看来的确是熟人了。她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准备看戏。 她是不爱管闲事,但事自己跑她面前了,这戏不看白不看不是? “青松。”谢灵均看了青松一眼,后者机灵的跑出去了。待他再一转头,旬玙已经指挥者银绣,把桌上的瓜果点心按照她看戏的习惯一一摆好了。 瓜子最靠近她手边,然后是水果,再远是点心,确保她看戏的时候能拿的顺手吃得尽兴。 谢灵均原本被破坏的心情瞬间回升,他失笑道:“你真是……” “真是什么?聪慧?机灵?”旬玙不以为意反以为荣。 “……没什么。” . 此时外面的戏码已经进行到了马上就要强抢民女的地步了。 女声说:“公子!你若再行逼迫,小女、小女……” 男声明显带了点不耐烦:“你待如何?我若真要逼迫你,你又能如何!” 女声语带哭腔:“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然后她转身拍响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请开开门,救救我,求求你开开门!” 也就是旬玙他们的们。 这一套流程不过须臾便已完成,去看情况的青松还没走到门口呢,门就已经被拍响了。 听着被拍得啪啪作响的门,旬玙挑了块桂花糕准备开吃:“你觉得这是冲你来的,还是冲你来的?” “怎么就不能是冲你去的呢。”谢灵均不爱吃甜食,这一桌的点心都是给旬玙点的。 听他这么问,旬玙也不恼,顺势一提:“那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你若是输了,过两天国子监誓师宴,你负责带着范琪君。”旬玙狡黠一笑,故意为难他。 谢灵均果断回绝:“那不赌了。” 铁定输的赌局,他可不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三章 原来是她啊(二更) 旬玙顿觉无聊:“怎么这么没有赌性啊谢公子。” 谢灵均摇摇手指:“旬姑娘说的好没道理,有余地可赌的自然能赌,但眼下这情况,可赌的余地不大。那我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雯雯跟着青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插科打诨斗嘴的模样,十分亲昵。 她的眼睛几不可见的眯了一下,心中原本对旬玙的印象,在这一刻被擦去了一部分,以待日后重新评断。 但现在,她需要继续自己的计划。 萧雯雯双眸含泪,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莲步轻移至二人面前向他们道谢:“小女多谢公子、姑娘搭救之情。” 大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吗?旬玙颇为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心里期望她能说出点不一样的台词。 索性对方没有让她失望,她似乎是个家教颇为严谨的女子,规矩得体。 “小女姓萧,家住安宁坊北安巷萧家。敢问二位恩人名讳,他日好上门道谢。” 旬玙作为女孩,比谢灵均更适合接话:“姑娘不必客气,不顾举手之劳罢了。” 她负责在那边跟对方尬聊,谢灵均则趁着这个时间听青松汇报刚才门外的事。 青松说:“公子,是二夫人家的表少爷。方才小人刚一开门,就跟表少爷对上了眼,他一看见小人就走了。” 谢灵均面色不变,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人是冲着他来的,这事他们早就猜到了,只不过是目的还不清楚罢了,现在青松所说,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了对方的一部分计划罢了。 . “……我听萧姑娘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是随家人来京省亲的吗?”旬玙装似闲聊的问道。 那萧雯雯也好像没有防备一样,笑说:“旬姑娘好耳力,我原是颍州人,这次举家随父亲一同上京述职。” 旬玙于是接上一句:“怪道萧姑娘身上有一股温婉的气质,原是南方养出来的温润女儿。”十分具有商业互吹的精神。 “哪里,旬姑娘才是一看就出身尊贵,通身气质非我这小小人物可比。” “萧姑娘言重了,我这性子哪称的上气质二字。” 谢灵均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吹个没完,呼噜噜喝了口茶,心道这能算是棋逢对手吗? . 不知何时,那边两人的话题已经跟最开始差了十万八千里,萧雯雯随口一句:“安阳城不亏是我们大安的京师,初次入京我可是闹了好大的笑话。” 她像是觉得很害羞一样,眼神无意间瞄了一眼谢灵均,双颊飞红羞怯一笑:“刚来那几天,我去南街逛铺子,无意中发现一家店铺十分热闹,便进去看了看,里面卖的是样我从没见过的东西。好奇之下对着店家喋喋不休地发问。” “后来才知晓,那家铺子卖的竟是酱油,逛铺子的皆是各家采买、酒楼大厨,我算是闹了好大一通笑话,回家之后羞的我几日不敢出门。” 旬玙:原来是她啊 ……但是亲亲,你是想塑造一个天真无知的小白兔形象吗?不管怎么样这么说就有点夸张了。 “啊……”旬玙在心里吐槽了对方八百遍,嘴上却还在安慰她:“酱油毕竟是个新鲜东西,满打满算现世也才这几年光景,萧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认识也是正常。” 萧雯雯却摇摇头,眼带憧憬道:“是我太笨了,连这种平常的东西都弄不清楚。我听说这酱油是蓟国公府的姑娘姐弄出来的,她可真是聪明呀!” “据说安阳第一才子是谢相家的公子,若那国公府的姑娘是个男儿,必定是一个不输谢公子的惊艳绝伦的人。” 嘿呀,你这么夸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呢。旬玙心想。 但是她说了这么一大段,旬玙还是没听明白对方到底想干嘛。 谢灵均……谢灵均根本没听萧雯雯说了什么。 眼见着眼前两个人都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反应,萧雯雯就知道此行的目的是达不到了,她很聪明地决定先行撤退。 “叨扰二位多时,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必携厚礼登门道谢。”萧雯雯起身告辞。 谢灵均这时候才像是恢复了听觉一样,配合着旬玙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两人齐齐目送萧雯雯走出了雅间。 . “早知道方才就同你赌了。”眼见着人走了,谢灵均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旬玙“哈”了他一声,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她又说,“不过她居然不光光是冲你来的,倒是稀奇。” 原本英雄救美的重点就是那个英雄,更别说调戏美人的还是英雄家的亲戚了,怎么看都是专门针对谢灵均来的。 谁想到进了门之后,对方不光是想办法吸引谢灵均的注意,还话里话外都是酱油,想从旬玙嘴里套话,这是打着一石二鸟的注意呀。 “认出是哪家的了吗?”旬玙歪头看着谢灵均好奇道。 依谢相的脾性,这波回京述职的官员家住哪里、人口几何、是个什么调调应该都已经被提前翻过一遍了,谢灵均铁定也一起看过了。 果不其然,她刚问完这话,谢灵均就爽快的给出了答案。 “举家一同入京说明已经确定此次会调任回京。南边颍州来的,姓萧,家住安宁坊北安巷。那应该就是颍州刺史萧家的人了。” 颍州刺史?旬玙想了一下,自己跟这家人完全没有交集,不知怎么的竟然刚回京就算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身份,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让银绣附耳过来,旬玙吩咐她去查查这位萧姑娘是个什么情状。 方才两个人说了这么许久,不仅旬玙没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对方也没半点泄露自己的姓名,足见对方小心谨慎。 谢灵均静静等她吩咐完,才似是抱怨一般说:“怎么不叫我帮你查呀,这么生分啊。” 几年相处下来,旬玙对他的种种言行也早就能做到充耳不闻,只听自己想听的了,她回到:“下月就是春闱了,你还准备浪到什么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四章 是原著女主 春闱是件大事,尤其是谢灵均身上还背着个小三元名头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想看他能不能成为大安第一个六元及第。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谢灵均这种学神,也只能听旬玙的乖乖回家,将旁的无关紧要的人事物交给旬玙自己解决。 只不过,有个人旬玙不方便处理的人,还是需要他自己动手。 刚回家,谢灵均换了身衣没去读书,反而是无所事事地坐在屋子里,把玩起了旬玙新送他的茶具。 青松收拾起他换下的衣物,刚还在奇怪地想,公子怎么到家了反而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就听得谢灵均在叫他。 “青松,去沏两杯茶送去院子里。” 两杯?青松一头雾水地问:“公子,您今日除了旬姑娘,没定其他会面呀?” 谢灵均轻笑一声:“原本是没有,但刚才不是临时约了一位吗。” 青松灵光一闪:“公子是说二房的表少爷?”刚才发生的事,就只有这位跟他家公子扯得上关系了。 “猜到了还不快去。” 但青松还是好奇:“公子怎么知道那位表少爷等会儿会来?” 谢灵均逗他:“因为我是你公子。” “行了,快去。” . 见青松听话的去沏茶了,谢灵均便沉下心来思考最近的事情。 说实话,从蓟国公带着那位范家遗孤回来开始,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被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不好受,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前面的一根胡萝卜吊着的驴一样,实在叫人不爽。 可谢灵均已经答应要好好准备春闱,答应旬玙的事情他从来不会食言。 更何况他虽然名头叫的好听,可是丞相府不必蓟国公府,不兴养暗卫啊这些。所以谢灵均这个相府公子的名头,真的只是纯叫着好听,在他正式入朝做官前,手下其实一点势力都没有。 还不如旬玙。 手下无人,自己又困于春闱,没办法谢灵均就只能先把这事往一边放放,等后边抽出手了再来处理。 与他相比,旬玙就没那么捉襟见肘了。 . 在回家的马车上,旬玙就已经吩咐银绣去查查刚才那个萧姑娘的底细。 “她目的很明确,是有备而来。不像是一个新入京的小官家女儿该有的能力城府。”旬玙如此说道。 “姑娘是怀疑她受什么人指使吗?”银绣问,“颍州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是不是担心财帛动人心……” 旬玙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父亲方才得胜归来,她却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出现接近我,难保不是想那我作筏子,冲着我爹发难的。” 银绣明白了旬玙的意思:“姑娘放心,我定会尽快查清萧家底细。” . 再说那被两个人同时惦记上的萧雯雯,她一离开茶楼的雅间,脸上原本温婉谦和的笑容立刻撤了下来。 跟刚刚在茶楼里孤身一人、无依无助的闺阁娇女既然不同,她刚走出茶楼的大门,立刻就有等候已久的侍卫架着马车停到她的面前。 车厢里走出来一个侍女,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将车后的车凳放到萧雯雯的身前,扶她上了马车,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严格的调/教。 此时的萧雯雯,身上透露着一股不符合她身份年龄的气息,明明是一个尚未出嫁的千金,却让人觉得她更像是一个久居上位,但却是被人捧在手心许久的娇花。 比起官家女儿,反而更像个以色侍人的小妾,只不过是个能以妾充妻的小妾。 “回去把打探消息的人给处理了。”萧雯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片愠怒,“只是让她们去探听谢灵均跟旬玙这对未婚夫妻的关系如何,他们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侍女对于萧雯雯这种一张嘴就要人命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听到“今天晚上吃鱼”这种吩咐一般,淡然地应了。 萧雯雯却尤其喜欢侍女这样,她对这个侍女最满意的就是这点,不管吩咐她什么事,她都不会大惊小怪,而是直接执行。 原本萧雯雯以为这个侍女是谁家安插/进来的暗桩,又或者是她的不同寻常被别人发现了,还戒备了好一阵子,后来才确定了侍女只是单纯的一根筋罢了。 据说是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会老老实实地实行,而不会知道多问一句。 像这种不懂变通的丫头,给其他人别说是做贴身女使,便是粗使下人都不一定要的,但是对身负秘密的萧雯雯来说却是正正好好。 . “萧雯雯?”旬玙听到银绣的回报,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姑娘认识?”银绣见她反应这么大,顺口问了一句。 旬玙说:“不、不认识,你继续说。” “是。” 银绣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萧雯雯连带着萧家全家的底细,就都放在了旬玙的面前。 当然,这只是个形容词,真正的情报都是靠银绣口述的。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这位萧雯雯,是萧刺史的第五个女儿,生母只是后院一个不受宠的姨娘,母女俩一直都不受重视。但是五年前萧雯雯大病了一场,醒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受到了神明点拨,自那之后不仅博得了萧刺史的宠爱,竟然还让萧刺史将她的同胞哥哥送去了江南最好的学府求学。” 五年前,旬玙听到这里不禁皱眉,比起原著的时间提早了太多。 按照原本的剧情来说,萧雯雯是在穿越一年后嫁给原男主的,那时候旬玙与男主成婚刚刚三年。 按照安朝的结婚年龄来说,满打满算旬玙那时候也才二十左右。 而旬玙今年刚满十四岁,离原著开始的剧情还有五年,而萧雯雯竟然在五年之前就已经穿越了。 十年,时间提早太多了,怎么会这样? 一直以为女主会在五年后才穿越过来的旬玙,此刻罕见的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慌张。 “还有,”银绣接着说道,“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上回酱油铺掌柜说的话?他提到过有一个奇怪的姑娘,去咱们家的铺子里问了许多问题,像是在探听消息。” 旬玙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人就是萧雯雯?”银绣点头说是。 这一瞬间,旬玙的思绪绕了个九转十八弯,她终于意识到,萧雯雯那天为什么与她攀谈了。 这位穿越的原著女主怕是已经在怀疑了,怀疑旬玙是不是跟她一样,同为穿越的人。 …… 旬玙的目的的确是想把现在的一切都玩脱轨,好让她的命运摆脱书里的结局,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她知道除了她之外,不会有另外的变数。 控制其余条件不变,只有一个可控的变量也就是她自己,这样才能保证事情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或者说,哪怕脱离了,她也有足够的底气把它拉回到自己想要的轨迹上。 可现在变量变多了,这样会导致的结局就不再是单单的A或B,还会有C、D、E、F乃至他们的次方个。 这可就不是旬玙想看到、能接受的了。 但让旬玙没想到的,还远不止这些。 比起一个提前穿书的原著女主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这个原著女主,她不仅意识到了还有其他人也是穿越的,她自己还是重生的。 没错,这个萧雯雯不仅仅是一个穿越的大学生萧雯雯了,她还是一个上辈子经历过一次原书剧情,然后死后重生的二周目萧雯雯。 简单来说,这是她第三世了。 一个带着第一世现代记忆、第二世穿越记忆后重生在第二世的萧雯雯。 . 床榻上的萧雯雯突然一脸惊慌地坐起身,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五年了,从她死在负心人的手上重生之后,已经过了五年了。 至今她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与她柔情蜜意互相倾心,在旬玙那个毒妇手上百般维护疼爱她的男人,最后竟然会毫不犹豫地一刀送她魂归天外。 我明明是用尽我的一切在帮他啊! 萧雯雯揪紧胸口的衣服,此时此刻都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兵刃穿心而过的痛楚。 她剧烈地喘息着,不断地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再睁眼时,眼神里又重新坚定了起来。从她死不瞑目,到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还是重生到了古代萧雯雯小时候,比她上辈子早来了好几年的时候开始。萧雯雯便再一次认定自己果然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她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浪费这一次的性命。 萧雯雯不要再把自己依附在别人的身上,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让上辈子那个负心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什么皇位、权势?她要把这个安朝搅得天翻地覆,让上辈子那些负她人,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还有那个旬玙,上次虽然没能试探出对方的底细,但不管她是真的土著还是跟她一样的穿越女,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只能是她,萧雯雯! …… 誓师宴当日,旬玙在现场看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萧雯雯。 “你认识她?”发现旬玙一直盯着某个方向,李芳菲也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不太认识的人。 旬玙头摇到一半,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李芳菲被她这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认识还是不认识?” “不算认识,上次在茶楼里见过一次。” 察觉到她的语气有点奇怪,李芳菲登时竖起了自己八卦的天线:“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呗。” 旬玙皱皱鼻子,不乐意:“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不行,你必须得给我说说,一定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没有,就是纨绔调戏民女,正义公子路见不平罢了。” 李芳菲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公子?你可算不上公子。所以说……她看上你家谢公子了?!” 旬玙啧了一声,对她这种在奇怪地方极其敏锐的性子无言以对,只好给她大概说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 李芳菲一听就有点怒气上头:“嘿呀,看不出来啊,她好好的闺秀不当,一来就盯着别人的未婚夫,要不要脸啊!” “什么不要脸?”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两个人转过头看见了来人。 旬玙跟李芳菲一起道:“子奚姐姐。” . 来人正是贺子奚,她刚来就见到旬玙跟李芳菲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着话,旬玙像是被李芳菲缠的生无可恋一样,她心下好奇,趁着两个人都没看见她,带着侍女悄悄地走近两人。 还没凑近呢,就听到李芳菲面带愠怒,压不住脾气一般稍稍提高了嗓音。 即便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失态了,及时压下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让贺子奚听到了只言片语。 见贺子奚好奇,旬玙无奈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听罢贺子奚的眉头都没忍住紧锁起来。 但与李芳菲不同,她毕竟接受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妃教育,政治嗅觉远比李芳菲敏锐。 “她这是来者不善啊。” 旬玙点点头:“我也正是担心这点。” “你心里对她所求之事,可有底了?”贺子奚略带担心地问旬玙。 但见旬玙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也没有数。 自从三年前鸾凤集上跟旬玙说开了,贺子奚心里那些有些耿耿于怀的结也就散了,再加上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相处起来自然是十分舒服。 时间一长,你来我往的竟然处成了好友,连带着李芳菲都跟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关系不错,可叫安阳城里不怀好意的人惊掉了眼珠。 此时贺子奚见旬玙难得的苦恼,除了为好友的担心之外,竟还有点幸灾乐祸。 “难得见你旬姑娘有看不清的人,你不如求求我,说不定我能给你些提示?”贺子奚笑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五章 白莲花 一听这话,就知道贺子奚那里有些什么内幕消息,旬玙毫不犹豫地凑近她,言笑晏晏:“好姐姐,求求你~” 她这幅毫不犹豫讨好的样儿,反倒叫贺子奚失笑。 是了,怎么就忘了这厮是个不要面子的,安阳城里那些世家千金死要面子、自命清高的无聊脾性,她是一个也没有的。 贺子奚用纤纤玉指点点旬玙的脑袋,带着她跟另一边好奇心都快爆棚的李芳菲走到了一处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 后边跟着的几个侍女机灵的围着她们站开了点,像是无意中将几个人圈了起来一样,同其他人隔开。 贺子奚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这位,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过一些传言,来给你说说。” 作为未来的太子妃,贺家常年门庭若市,贺子奚经常会接到其他高门大户家下的帖子,也经常会接待许多上门访她的女眷。 见的人一多,听到的话也就多了,听的话多了,能从话里知悉的消息也就跟着多了。 对于这位颍州刺史家的庶女,外头的评价不少,好的坏的也都有,但识人众多的那些命妇主母、贵眷姑娘却都能给出一个共认的评价。 这个庶女,可不简单。 但就说他们萧家入京至今,满打满算不过数月,这位萧姑娘却已经在安阳城的上流圈子里刷了个脸熟。 不管见到谁,她竟都能跟对方搭上话,就连因为自己皇后表妹的身份,自视甚高的永宁伯夫人,见了她都能给她个笑脸。 这份心机手段,真的是让人不敢小看。 旬玙轻笑一声:“的确有点厉害。” 李芳菲不解地看着她:“这不是更说明,她难对付吗?” “你不懂。” 李芳菲确实不懂,她也不会懂。萧雯雯这般堪称肆无忌惮的行动,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简直是一览无遗。 至少旬玙现在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女主角她绝不单单只是提前穿越了而已,很有可能还是穿书+重生的双重buff加身。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清楚这些惯会隐藏心思的高门大妇、世家嫡女们的喜好,还能投其所好甚至是恰到好处的帮她们一点小忙,这可不是光靠一句手段好、心思细就能说明的。 更大的可能,是萧雯雯早就摸透了这些人的底细,她只是拿着从前的经验重新再攻略了一次罢了。 . 贺子奚说:“别急,还有呢。” 她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位萧姑娘她不仅跟各家女眷相处的不错,还跟各家的公子相处甚欢呢。” “什、什么?”李芳菲目瞪口呆。 “要不然你以为我方才说她来者不善,难道是在说她故意在谢公子面前,上演一出柔弱女子的好戏吗?”贺子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天真的李芳菲。 “难、难道不是吗?” “光我听说她这位美人被救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九回了,又怎会因为这个将她放在心上?”贺子奚接着说道,“我说她来者不善,是因为她这一次不同以往。” 就之前贺子奚听说的事情中,萧雯雯单独被救的有几回,在那些公子身边带着红颜知己或是正经未婚妻的还有几回。 但她每次都是正正经经的道谢,从未有半点逾越之处,甚至如果对方身边还有未婚妻的话,她还会特意多说两句,比如“姑娘人美心善,叫我都有点自惭形秽了”又比如“二位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萧雯雯长得貌美,又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有不少被家里养的天真烂漫的公子哥儿,竟然真的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等到对方表明身份,向她求爱乃至于说要上门提亲了,她又会摆出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说道:“柳姐姐与我虽算不上是至交,但她的品行为人令我叹服,我早把她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与柳姐姐早有婚配,怎可以说出这种背弃对方的话?你这样让她怎么办,让我怎么办?如果早知道因为我会让你伤了她的心,当初我就应该让那个登徒子轻蔑了去,然后一头栽进护城河,也好过发生今日之事。”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泪就这么顺着她柔嫩的脸颊滑落下去:“又或者当初我就不该随父亲入京,若是我随了母亲的意思,在颍州嫁给那王员外,也不会让柳姐姐因为我而伤心。” . 贺子奚说到了故事的结尾:“……如此这般一番言辞,反叫那公子心碎不已,连连答应她说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李芳菲听的是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跟看了个话本子似的。 旬玙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多么莲香四溢的一番操作啊,谢灵均那位婉月表妹的段位还是太低了,在萧雯雯面前怕是也不够看。 这就好像是现代的小三为了表示自己听话懂事,劝出轨渣男多回去看看原配一样,损他妈给损开门,损到家了。 “都这样了,那位柳姑娘还没跟她翻脸吗?”李芳菲咂舌。 贺子奚挑眉:“自然是翻了的。” “那她怎么还能在内宅圈子里如鱼得水的?” “这么丢人的事,柳姑娘怎会叫旁人得知?”贺子奚说,“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加上她生性软弱,怕是此时此刻柳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爱女被欺负成这样了。” 这下李芳菲更好奇了:“那子奚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跟亲眼瞧见一样!” 出乎意料的,贺子奚道:“因为我就是亲眼瞧见了。” 这下连旬玙都有点傻眼了:“你……你亲眼瞧见了?” 说的久了,嘴有点干,贺子奚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别说她跟旬玙学来的这茶叶泡水还真是比安朝流行的茶解渴多了。 放下茶盏,贺子奚淡定道:“我原也是不想听的,他们这些事听了反而污了我的耳朵。可谁叫这两人偏在我脚底下拉扯不清呢?” 那天贺子奚受邀前去一家做客,半途中觉得实在无聊,便带着女使去了那家花园,那花园中有座假山,设计的十分巧妙。 那户人家在假山上放了座精巧的凉亭,正面是看不见的,只有从背面爬上假山才能看到。 贺子奚出来前被那家女儿提点了一下,听闻在假山上看她家的园子会别有一番风味,她想索性闲来无事,那就去看看,顺便活动活动。 那家女儿没有骗她,假山上风光正好,她就坐下赏了会儿景。 谁能想到她只是看个风景,都有人上赶着跑来给她送戏看。 假山下面两个人看不见山上的她,自以为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男的就肆无忌惮地对女的诉衷肠,女的就毫无顾忌的对着男的装可怜。 让山上的贺子奚听了好一出渣男贱女的戏码,让她叹为观止。 . “不对啊,那为什么那位公子,和这个萧雯雯会一同出现在那家的宴上?”李芳菲突然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难不成…… 旬玙叹了口气:“想必邀子奚姐姐去做客的,就是柳姑娘家。” 贺子奚没有卖关子,干脆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柳家。” 预感成真,李芳菲倒吸一口凉气。 “那日做东,萧雯雯跟柳姑娘关系不错,柳姑娘便给她下了帖子请她一同赴宴。而那位柳姑娘的未婚夫,是她母亲嫡亲妹妹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两家素来关系要好,时常往来,柳家有席,这位表少爷通常都是在的,这般种种,两个人就在柳姑娘家的院子里,做了这种恶心主人家的事。”贺子奚说着说着,都想冷笑一声。 好家伙,还是入室偷情,在古代这种大环境下,这跟渣男带着出轨的小三直接在婚房的新床上滚床单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位表少爷还真是……”旬玙哑口无言,“……天真烂漫啊。”这个词还真是没有形容错。 他就没有想过,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家跟柳家之间会是什么情景吗? 打他一顿还是轻的,但凡柳家对女儿有一点疼爱之心的,立刻就会解除这桩婚约,两家亲家变仇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若是换做是李芳菲家这样,千倾地一朵花的,只怕是当场就能血溅五步,叫那位表少爷命丧黄泉。 “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李芳菲三观收到了冲击,眼下茫然无比,“为什么说她这回是冲着阿玉来的?” “因为那一回,她一直在跟阿玙说话,而非谢公子啊。”贺子奚轻轻巧巧地拨开了李芳菲眼前蒙着的迷雾。 . 跟女眷这边的八卦纠葛不同,男席这边就显得比较……平静了。 我说的是,表面上的平静。 旬玙那天跟谢灵均说的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把范琪君带过来了。 不过倒不是她的意思,而是蓟国公的意思。 蓟国公府目前年龄合适,能在外交际走动的小辈,也就旬樑跟旬玙两个。以往那几年,蓟国公在外征战,旬家基本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 旬樑一门心思读书,旬玙也是避不见客,即便出门也都是去护国寺替父亲祈福,活的跟皈依佛门了似的。 所以像这种上层圈子的交际活动他们也是好久没有参与了,但现在蓟国公班师回朝了,也就没了推脱的理由,姜夫人已经在着手准备将蓟国公府重新引回圈子里了。 这次名为国子监誓师宴,实际为学生春游外带大型上流社会未婚男女的相亲大会,正是一个好时机。 蓟国公的意思是,既然范琪君以后就要养在他们家了,那就得给他正正经经的家人待遇,所以让旬樑带着他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兄妹俩都觉得这挺合理的,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个情况。 男席现在的气氛很诡异,大家明面上都在各自跟着三五好友谈天赋诗,但实际上明里暗里的都在关注着这个蓟国公传说中的私生子。 . 旬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跟范琪君事先透过气了,虽然范琪君其人因为从小的遭遇,平日行事有些畏缩,但同样的他也十分听话。 在旬樑跟他说等会儿他可能会成为全场的焦点,让他跟进自己,不要随意走动的时候,范琪君连连点头。 等到了男席,范琪君就真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旬樑,不仅没有离开一步,连眼神都没有离开过他。 在场盯着他的人见状,有那刻薄狭促的,故意放高了点声音,说道:“……与其说是私生子,我倒觉得更像是个兔儿爷。” “许兄,慎言!”旁边听到的人立刻出言制止。 旬樑循声看去,入眼是个十分眼熟的脸,那许公子在国子监中,一直与他不对盘。 他本是一个三品官之子,按道理是不敢与旬樑这个蓟国公世子叫板的,但架不住他身后有靠山。 这位许公子,还有一重身份,他是五皇子的表哥。他的父亲,正是宜妃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蓟国公府同宜妃结下的梁子由来已久,连带着宜妃的母家一起,两家已然结仇。 此时见是许家的人做了出头的橼子,旬樑倒是没有半点的惊讶。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等把许公子看的火气上涌,差点忍不住站起来跟他争吵的时候,又率先移开了眼神。 旬樑侧头对着身边跟的紧紧的范琪君道:“那位是许家的公子,你应当不认识,不过也没什么认识的必要。当初你范家在京为官的时候,许家……”他嗤笑了一声,“还没发家呢。” 这话比许公子刚才那话还要戳人心肝,许父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是许家扎根安阳也有几代了。往上数也曾出过一品高官,算得上是官宦人家了。 只是后代不肖,没能保住祖辈荣光,到了许父这一代,只勉强做到了正三品。如今的家族地位,全靠在宫中的宜妃撑着。 而旬樑的这一句话,将他们许家说成了是这两年才发家的,摆明了就是在说许家无人鼎立门庭,全靠女人罢了。 但凡是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六章 吵架?旬玙教过我啊! 许公子自是忍不了旬樑的这句话:“你说什么!你竟敢、”他气的连话都说不顺溜,“竟拿他同我许家相提并论?” 说着,许公子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范琪君,只把他看的羞臊脸红。 后者受不了前者那般轻蔑的眼神,拉了拉旬樑的袖子道:“旬兄快别这么说,我、我如何比得上许兄……别因为伤了大家的和气。” 这话说的旬樑直皱眉,方才是姓许的先出演挑衅,旬樑是在帮范琪君出头。 可他这话一出口,非但是不领旬樑这份情,还一并将他们范家、他范琪君的父祖兄长乃至满门忠烈先辈都贬低了。 联系上旬樑刚才嘲讽许家的话,竟然是在说他们范家连一个靠女人上位的许家都比不上。 不肖子孙啊! 旬樑开口想对范琪君说什么,却被许公子提高的音量给打断了去。 “这话说的不错!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冷哼一声,“旬樑,这个南蛮子都懂的事情,你身为蓟国公世子却看不清,想来蓟国公府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 南蛮子三个字一出,在场有许多人都感到不适皱眉。南蛮子这词是安朝人的一句俗话,多是北方人在用,安阳城里也有。 但这词带了点侮辱的意味,大多数时候都是勾栏瓦舍里的下九流会提及,专用来形容南面来的商贾。 在他们眼里,这类人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更甚至是血统不纯,混有十万大山里那些夷族的——杂种。 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忠烈之后,已经是远远超过拌嘴、少年冲突的范畴了。 那许公子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失言,但叫他道歉,却又实在是拉不下面子。 旬樑则是脸色瞬间铁青,这南蛮子三个字不仅侮辱了范琪君、范家,连带着他们旬家、国公府的脸面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许沛!道歉!” 许沛强自镇定,嘴硬道:“道什么歉,我说什么了吗!” “你!”旬樑气结,但众目睽睽,他如果气急败坏的,反而更会让人看笑话。 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的怒气,这是有一次跟旬玙闲聊时她告诉旬樑的,说如果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就深呼吸几下,那么愤怒、焦虑这些都会随着呼气离开。 “你可以理解为,吐纳。”旬玙当时想了一下这么回他。 旬樑突然怔住,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不需要再深呼吸,他迅速地抛开了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 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许沛了。 …… “哎?那是不是你大舅子?”凌英华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谢灵均。 谢灵均收回原本准备往另外一边走去的步子,转过头朝着凌英华说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高高低低的,或坐或站着一堆人,但目光都很明显集中在某处。视线的中心,正是旬樑、许家的那个小儿子,和一个看着陌生的少年。 那陌生少年紧咬下唇,双手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衣摆,整个人站在旬樑的身后像是要把自己缩起来一样,一副不知所措又懦弱不敢出声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范琪君吗?谢灵均心中升起一丝诧异。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小范公子出生不久范家就遭大变,以致他幼年便流离失所,也没能及时开蒙受到教导。 但在谢灵均心里,能光靠自己还顽强活到现在这么大,手脚俱全身体还算康健的人,心智必定早熟甚至远超常人,至少也应该是个心性坚毅的人。 反正怎么也不该是这幅样子的。 可眼前这个人,不能说跟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凌英华此时又捅了捅谢灵均:“正则,你大舅子好像不占上风,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然后他用手在喉咙前比了一个手刀划过的手势。 “顺便给他撑腰。” 谢灵均轻飘飘看他一眼,说道:“想看热闹就直说。” 凌英华啧了一声:“我这不是怕说了你就不乐意了吗,你一向都不爱凑这种热闹的。” “那能一样吗。”谢灵均无语,“你都说了那是我大舅子,我还能不去看看吗。” 凌英华一听,喜笑颜开:“走走走,那我们快点。” 然后他一马当先拨开了前面挡着的人群,边小声说:“让一让啊,借过借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谢灵均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稳稳当当地走进了人群。 还没等两人走到旬樑身边,后者的声音先一步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我不怪你,你毕竟还是个孩子。” …… 想到旬玙,想到旬玙之前说的话,旬樑就想到了前两年鸾凤集的时候,旬玙大战情敌时(旬樑认为的)说的话,还有她当时脸上挂的表情。 想当初,旬樑见到旬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挂着副慈祥的笑,看着比她还要大的宁婉月,用着长辈的语气对对方说话时,心里还在腹诽小丫头太损了。 兵不血刃的就让对方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没办法气回来。 而自己面前这个不学无术的许沛,不也是比自己年纪要大上一些吗? 旬樑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只是由于他重新拉平嘴角的速度太快,所以没有人看清。 除了在他正对面的许沛。 当时许沛心里就开始发毛,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了,可他无法阻止,因为不知起因所以无从下手。 果然,他的预感立刻就应验了。 . 旬樑在脸上摆出了一幅慈悲、怜悯而又怜爱的奇异表情,从这个古怪的眼神深深凝视着许沛。 “哎……许沛,我不怪你,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旬樑大度地说道,“说起来是我不好,没事竟与你一个孩子置气,还非要让你一个孩子给我道歉,实在是丢人。” 说着,他拱了拱手,主动对着许沛道歉:“此事算来的确是我之过,明知你还年幼,家中难免多加宠爱一些,所以为人年轻气盛。我还非要与你争辩,企图教你道理引你向善,实在是我多管闲事了,是我不好。还望你能够原谅。” 许沛听地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丢了魂似的忘记应该先堵住旬樑的嘴,让他别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了,旬樑话都说完好一会儿了。 这回就换成是许沛气的直结巴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他气的连跺几下脚,才终于把自己到嘴边的那句话嚎了出来。 “旬樑!你欺人太甚!!我合适轮到你来说教了?你还想教我道理?论年岁,我还比你大上几月,论族谱,我们两家八竿子打不着一个姻亲关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我道理!?” 这声嚎叫算是惊天动地,震得在场所有人耳鸣目眩,一时间鸦雀无声。 许沛气急败坏,正好反过来衬托了旬樑的淡然沉稳,哪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旬樑是故意用话激了许沛,但同为大家族的人,许沛管不好自己,被人一激就上钩的样子,也实在太过难看。 叫人看不上眼。 事情至此,原本事件的主角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再说起今日,所有人能想起的不会是范家后人的小家子气,只会是许沛乃至许家小辈的涵养不足。 . 凌英华目瞪口呆地看了结局,他刚从已经跟旁边的人打听完了前边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能不断地摇头感叹。 “哇~这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啊,你这大舅子真人不露相啊。” 谢灵均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摇头宠溺地笑了一下,心说这小丫头可算是把她哥都给带跑了。 凌英华转头看到谢灵均脸上这表情,一阵恶寒。 “你想什么呢?这可是你大舅哥啊,这幅表情也太……了?”凌英华就差把恶心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你该不会是!”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妹夫……舅哥……你这不仅是不伦,最重要的是还抗旨啊!!” 谢灵均没忍住回手给了他一巴掌,狠狠地瞪他:“想什么呢!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我倒了!” 凌英华差点被他拍在背上那巴掌拍到吐血:“那你干嘛那副表情?” “我就不能是爱屋及乌吗?” 凌英华恍然:“可他两兄妹长得也不像啊,你是怎么能对着她哥这样这样的?”说着他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反正我是没办法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谢灵均忽然心中一动,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但是这丝感觉稍纵即逝,被凌英华的一个打岔,就失去了它的踪影。 “记得三年前你离家出走那回吗?”谢灵均问道。 凌英华愣了一下,他离家出走的次数有点多,就算时间缩小到三年前那也有三次,一时之间还真没弄明白谢灵均说的是哪一次。 “三年前,哪、哪一回?” 谢灵均顿时无语,他看着满脸无辜的凌英华,确认他不是故意在搞事,只能无奈地回答道:“鸾凤集那次,你回来后还被你爹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的那一次。” . 这么说凌英华就记得了,那次他可是印象深刻,谁叫他不仅刚好错过了太子第一次办的差,还碰上了山河城异族压境。 凌英华自打年岁渐长,这安阳城都关不住他了,见天找着机会就往外跑。 刚开始一两次,凌大人和年夫人还会差人去府衙报案,派人出去找他然后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来。 等到后来夫妇两习惯了,只要收得到家书,确定他人还活着,平日里就全当没这个儿子一样。 可谁知那次凌英华去的,恰好就是山河城的方向,当凌大人知道边关战事将起的时候,差点没崩住在朝堂上失态。 回家后便连忙差人飞鸽传书联系凌英华,叫他速速归家。 实际上只是刚好走了山河城同方向,但根本没打算往那儿去的凌英华,在接到家里十万火急的家书后,飞也似赶了回来,生怕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 等凌大人夫妇两在家门口接到了风尘仆仆但完好无损,甚至还因为在外放风了一段时间而显得精神抖擞的凌英华时,不仅心是安定了,火气也上来了。 于是迎接凌英华的,不是他想象中疲惫的父母或是焦急不已的管家,而是亲爹的一顿藤条,直打的他哭天喊娘,在床上躺了半拉月。 对此,凌大人道:“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躺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后来伤好了的凌英华知道了山河城开战的事情,明白了他爹娘原来是怕他趁他们一个不注意又偷溜,届时遇上危险,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打到他出不了门,也算省心。 凌英华无语凝噎,他这么大个人了,若是好好跟他说,他还能不知好歹吗? 还真能。 凌大人早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那是好奇心大过命,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 也因此,凌英华对这事真的是印象深刻,因为他爹那次下手是真的贼狠! . “啊,记得。”凌英华想起来这事,就觉得自己背后被抽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你说这个干吗?” 谢灵均拍拍他的肩:“因为这种事三年前发生过一回,那次是玙儿干的。” “呵。”凌英华夸张的后仰身体,以示敬畏,“旬家姑娘这么生猛呢?” “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出去游历,不是重新投胎?”谢灵均说。 凌英华不满:“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个人呢,哪里像是重新投胎去了。” 谢灵均冷笑:“那你怎么把先生教的东西全还回去了,用的都什么词。” 凌英华明白了,这是再记仇他说了旬玙一句生猛呢。 “不是?就这一句你都能怼我?怎么这么护着呀,还没成亲呢就这样,真成了婚,你怕不是房玄龄第二咯。” 谢灵均倒也不气,反而泰然自若地接受了:“若是能如房相一般名流千古,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对此,凌英华被他噎到只能附送他一个不雅的白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七章 收到消息 “姑娘,前院出事儿了。”侍女贴近萧雯雯的耳边,悄声说道。 萧雯雯脸色不变,继续跟周围的女孩们说笑着,然后不动声色地寻了个由头离开了话题的中心,带着侍女走到了一边不引人瞩目的角落。 “怎么回事。”她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侍女说:“说是许家小公子,跟蓟国公世子对上了,现在下不来台。” 萧雯雯铁青着脸,忍着气问:“是谁报来的?” “五爷身边的曲仪。”五爷是萧雯雯的同母兄长,萧梓铭。 “去,让曲仪叫哥哥,叫他去打个圆场,给许沛递个台阶。”萧雯雯说到。 侍女什么也没问,老老实实地点头就去通知还等在后院门口的曲仪去了。 留在原地的萧雯雯却是忍了又忍也没忍住,恶狠狠地蹦出了一句“废物!” 若不是这个许沛是她接近五皇子的一步重要的棋子,萧雯雯是怎么都不会想跟这般废物混于一处的。 如今倒好,还没从他身上榨出一星半点的利用价值,倒是先给他收拾起了烂摊子。 又过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的萧雯雯对着不远处的池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确定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看的神色后,她整了整衣容,又笑意盈盈地回到了贵女圈子里。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说真的,若不是这边三个人正在吃着萧雯雯的瓜,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下。 没办法吗,当你全副心神都在吃着一个大瓜的时候,瓜主的一举一动都会不自觉地被你纳入眼底。 李芳菲好奇地看着萧雯雯:“她……干嘛去了?更衣吗?” “那可不一定。”贺子奚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出事儿了。” “怎么说?”旬玙说。 贺子奚笑:“怎么?考我呢?我可不信你没看出来。” 旬玙被她取笑,自己也笑了,打趣道:“我这考的哪儿是你啊。” 说罢两个人同时转向另一侧还不明情况的李芳菲。 被两双美目同时盯着,李芳菲色心发作感叹了一声都是美人,接着很快回神。她迟疑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吗?” 旬玙笑说:“不然呢?难不成这儿还有第四个咱们看不见的?”说道后半句,她还故意压低了嗓音阴恻恻地说出口。 李芳菲不怕鬼,但贺子奚怕,端庄的太子妃不端庄地一巴掌拍在了旬玙的脑门上,力道不重但足以表示她的不满。 “别说这些神鬼志异,怪吓人的。” 旬玙耸耸肩,收了自己的神通。两个人开始统一战线为难起了李芳菲。 李芳菲这下是头也被问大了,她愁眉苦脸的,一张俏丽的小脸都写满了苦恼。 “哎呀,好姐姐~我若是答得出,就不会问了。”她拉着贺子奚的袖子撒娇道,“您就行行好,直接告诉我呗?” 李芳菲的长相跟她的性子十分相符,都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当她瞪大双眼娇憨地对着你撒娇的时候,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贺子奚也架不住她撒娇,只得无奈道:“你记不记得方才她出去前,有个侍女过去,同她说了几句话?” 这么一说,李芳菲还真有点印象。 “但是,那怎么能断定是出事儿了呢?” 旬玙把贺子奚给她的那一脑门巴掌还到了李芳菲的脑袋上:“笨!”她说道,“萧雯雯回来的时候,可是一个人。” 所以,那侍女呢? 李芳菲也不是真傻,她灵光一闪抓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了!侍女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们俩就一起出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所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那侍女来报给她知道,而后又带着她的话出去了!” 李芳菲略带兴奋地道:“我说的可对?” “阿芳真聪明!” “是极。” 旬玙和贺子奚对她的推断表示肯定。 高兴了一下,李芳菲又开始苦恼:“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呢?” 贺子奚看了眼旬玙,说:“这就得问问玙儿了。” 李芳菲愕然:“阿玉?” . “妹妹果真这么说的?”萧梓铭眉头微皱看向自己的小厮。 曲仪重重点头:“绿茵就是这么告诉小人的,还说九姑娘说了,务必请五爷卖许公子一个人情。” 听到这话,萧梓铭是越发的不明白了。 与家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跟着父亲在年前入的京,而是在安阳城住了一年多了。 去年他的老师告诉他,依着他的水平已可下场一试,他给萧梓铭联系了自己在京中的昔年挚友,对方愿意对萧梓铭指导一二,问萧梓铭愿不愿意提前入京备考。 这是件十足的好事,萧大人也十分支持,所以萧梓铭提早一年便拜别家中长辈,在安阳城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只不过他跟亲妹妹萧雯雯不同,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不太出门应酬。 是以直到萧雯雯随父入京,京中上层才知道国子监那个今年应试的萧梓铭就是颍州刺史萧家的儿子。 但即便如此,萧梓铭也是在安阳城待了一年了,哪怕不去关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并非真的是对外界毫无知觉。 比如,许沛是五皇子的表哥,实打实的五皇子派。 倘若他今天帮了五皇子,那就等同于把萧家绑在了五皇子的船上! 可是……萧梓铭眉头紧锁,他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自从几年前妹妹大病一场之后,的确是有些了神异之处,许多事情都按她说的一一应验了。如今她叫自己去给许沛解围,是不是也是这类事情之一呢。 一时之间,萧梓铭陷入了两难之间。 . 而后院,萧雯雯这个在后宅度过一世早就忘记高中政治课程内容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点,她只想到给许沛施了一个人情,能让她有机会接近五皇子,却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件事会对萧家有什么影响。 另一边的三个人则是还在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贺子奚说出得问旬玙之后,李芳菲的脑洞就劈叉到了西域去。她支支吾吾,一脸惊恐地说:“阿、阿玉!你该不会是……” “打住!”旬玙扶额堵住她的话头,“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没有干。” “可……”子奚姐姐说要问你。 “那是因为银绣刚才出去打探过消息了。”旬玙看出她想说什么,果断回答。 没错,银·金牌侍女·暗探·绣在看到萧雯雯带着侍女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很有颜色的悄悄离开过了,并且很有效率的,在萧雯雯回来的时候,也带着消息一并回到了旬玙的身后。 动作之轻,行动之快,若不是贺子奚坐的位置正对着旬玙,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李芳菲将眼神转到端庄站在旬玙身后的银绣身上,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施施然福了福身,说道:“是前院男宾那儿出的事。” 银绣把旬樑因为范琪君跟许沛起了冲突的事情说了一下,旬玙也是此时才一并听完了详情。在听到旬樑对许沛说他还是个孩子那里差点笑喷出来。 这不是她当初对宁婉月用的招数吗?什么时候被她哥学去了? 别说,用的还挺对地方的。 贺子奚也笑出了声,她对旬玙说:“这可不像是旬樑的性格,是你教他的?”她跟太子也是有培养感情的,对太子身边的这些亲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旬樑虽然不是那种读书读傻的迂腐之人,但这种损招也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左思右想,会有这种奇思妙想还能让旬樑接受的,估摸着也就是他这位疼爱的妹妹了。 旬玙是不认的:“怎么说是我教的呢?明明是他偷学的。”这话她说的理直气壮。 三个人又笑作一团,她们之所以现在这般轻松,也是因为从银绣的话里听出了旬樑现在占着上风。 果然,听到后面不出所料,许沛那个窝囊废在旬樑面前不堪一击。 只不过,“那位范公子……”贺子奚说道范琪君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但没把话说尽。 倒是李芳菲没什么要顾虑的,心直口快地道:“那个范公子也太不识好歹了,明明旬大哥是因为他才跟许沛对上的,他倒好,骨头软的比谁都快。” 李芳菲撅了噘嘴:“不像个男人。” 旬玙也对这事颇有微词,但是毕竟她爹关照过让他们多照顾点范琪君,加上他身世的确坎坷,情有可原,旬玙也就跟贺子奚二人多解释了两句。 毕竟范琪君身上还担着一个忠义之后的名头,迫于大义,她们所有人都不能说什么,旬玙这么一解释,也就顺水推舟跳过了这个话题。 . “所以,这跟那个萧雯雯有什么关系,她是让她的侍女干什么去了?”李芳菲先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她本来只是顺着方才聊天的话茬问出的话,却不料这下是真问倒了另外两人。 贺子奚跟旬玙同时一愣,对啊,旬樑跟许沛的冲突,跟萧雯雯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时之间是真的没有想通,旬樑与旬玙有关,许沛却跟萧雯雯没有任何交集,哪怕是方才那些被勾搭的“才子”“公子”里,都没有出现过许沛的身影。 萧雯雯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 这样想着,旬玙微微偏头问银绣:“确定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银绣斩钉截铁道:“前院只有此事,而且奴婢细细问过了,萧姑娘的侍女出了后院门跟一个小厮接上了头,然后那个小厮就一路回了前院,中间没有碰到过任何人,也没有离开过小路一步。” “那这可就有趣了。”旬玙摸了摸挂在腰上那块跟了她很多年的玉禁步——对就是跟谢灵均成套的那块独山玉禁步,意有所思道。 正想着呢,就见一个穿着婢女装的侍女急匆匆地又跑了进来,哪怕她在见到人之后换成了快步走,但一开始动作之大还是让原本就对她有些关注的人重新注意到了她。 “是她。”萧雯雯的侍女。 只见她跑到萧雯雯的身边,急急附在后者耳旁说了些什么,这一次萧雯雯是彻底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 看戏三人组远远就瞧见萧雯雯脸色一变,然后带着侍女匆匆离开,纷纷好奇不已。 “这是又发生什么了?”这回连贺子奚好奇了起来。 旬玙摇摇头:“不知道啊。银绣。”她叫了一声银绣,后者知情识趣的离开了。 没一会儿,银绣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也略显急切,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旬玙好奇的看向她。 银绣没有像方才那样直接说出来,而是也附在了旬玙的耳边,悄声说道:“五皇子来了,在给许沛撑腰。” 那个侍女刚才对萧雯雯说的正是:“五爷好不容易劝下了许公子,五皇子就来了。” 旬玙一听便心觉不好,原本许沛跟旬樑之间的事情,往小了说不过是少年人意气相争,但五皇子一参与进来这事势必就会往大了闹。 但是试问在场的所有人,有谁的身份能大过身为皇子的他?旬樑天然就会处于弱势的一方。 “国子监的誓师宴,他怎么来了?”旬玙就差没说关他屁事啊。 而后贺子奚和李芳菲就见旬玙严肃着脸站起了身,对她们说:“我得去前院看一看。” 贺子奚也作势起身:“我陪你一同去。” 然后被旬玙按在了原位上,旬玙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五皇子在前院,这事你不便出面。” 贺子奚沉默了,她明白旬玙的意思,哪怕自己现在还没有与太子完婚,但是她的身份天然就代表了太子一方,若是她出面,那就相当于太子与五皇子直接对上。 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那我陪你去。”李芳菲接口,“我只是陪小姐妹逛逛,难道这都不可以?” 旬玙看着她脸上这才缓和了一点。 见状,贺子奚也只好道:“前院外男甚多,你们多加小心。” 点点头,旬玙跟李芳菲带着银绣几个,跟上了萧雯雯的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八章 峰回路转转又转 前院的情况,的确不那么好,甚至有点剑拔弩张。事情演化到这一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这完全得归功于半路突然杀出来的五皇子。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五皇子会突然出现在今天的誓师宴上,是以没有人提前做过准备。 “旬樑,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胆敢在背后非议本皇子的母妃。怎么?蓟国公真当自己功劳盖世,谁都拿他没办法了?”五皇子充满恶意地说,“先是在大军出征之际破军规近女色,而后现在又纵容子嗣污蔑皇室。这一条条一桩桩,该当何罪啊?” 旬樑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但又不得不顾虑他的皇子身份虚与委蛇。 他忍着气,规规矩矩地行礼回话,但说出口的内容却是半分退让也无:“微臣惶恐,实不知是谁在背后误导殿下。” “但臣父一直教导子女忠君为先,微臣全府上下莫敢或忘。且臣父带兵多年,熟知军中律例,多年兢兢业业从未违背,而今却遭此等诛心之言。微臣斗胆,请殿下为父亲讨一个公道!” 说罢,他衣摆一撩直接跪下。 方才他跟许沛的事情,其实已经进入尾声,萧梓铭寻了个理由岔开了话题,他的开口给了许沛一个台阶,旬樑也不想真的把事闹大,于是也放任许沛走下那个台阶。 谁知道许沛还没把脚他上去,五皇子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一句“是谁敢欺压本皇子的表哥?”就又把事情推到了火药味十足的境地。 现在旬樑这一跪,看似是示弱,实则是把五皇子顶在了杠头上。 京中有关蓟国公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但见过范琪君的人都知道那是假的。可堂堂五皇子,竟然在如此场合下公然放纵流言,甚至还带头污蔑了一把国之功臣,甚至逼得蓟国公世子下跪以求清白。 这说出去,那五皇子名声可就…… 一个处理不好,以后他若是再想跟太子争,那还得看看有没有有学之士会不长眼的去投奔他。 萧雯雯到的时候,刚好见到了这一幕,她心脏剧烈狂跳。这五皇子为何就这般的烂泥扶不上墙? 她暗自咬牙,却又不得不帮助五皇子,因为上一世最后登上皇位的人,不是现在的太子,而是院子里这个蠢笨不已的五皇子! 眼见着那酒囊饭袋竟然真的觉得旬樑下跪是在服软,开始自得意满起来,萧雯雯心道不好,不能就放任这情况这么继续下去了。 示意侍女去把曲仪叫出来,自己则躲在前院拱门的墙后,萧雯雯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解决现在的情况。 隔着镂空雕花的窗花看向院内,萧雯雯看到曲仪发现了她的侍女,并且跟着对方悄悄向她走来。 那一刻,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萧雯雯恐惧的像是看到了命中的天敌。 是他,是那个人!绝对不会错的,哪怕对方化成灰,她也会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若非那人的身影原本被曲仪挡住了,她没能看见。否则她必定会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就转头离开,头也不回的跑到离他越远越好的地方。 萧雯雯僵立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别说是想到能卖五皇子人情的方法了。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活下去。 这是上一世惨死在对方手下所带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哪怕是重活一世,哪怕对方现在看起来跟上辈子完全不同,也无法抹去萧雯雯心中的阴影。 . “姑娘,奴婢把曲仪带来了。”侍女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略带疑惑地唤着萧雯雯。 “你……”萧雯雯开口的时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发紧的不成样子,说出口的时候竟然好像是锯木头一样,嘶哑紧绷。 赶紧清了清嗓子,好叫自己能顺利发声,本该让曲仪传话给萧梓铭,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却问起了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曲仪疑惑地看着萧雯雯:“姑娘是说谁?” 萧雯雯说:“那个站在旬樑背后,穿着白色外裳的那个人。” 曲仪转头去寻,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那位就是蓟国公带回来的范家公子,许公子就是因为他跟蓟国公世子闹起来的。” 萧雯雯一怔:“你说,他姓范?”她愣愣的问道。 曲仪点头:“是,听五爷的同窗说,他好像是前太子舍人范大人的后人。” “范……太子舍人……”萧雯雯喃喃自语,“不对啊……怎么会?难道是我认错了?” 可即便人有相似,也不该像成这样啊。 萧雯雯又仔仔细细地盯着范琪君看了许久,后者虽然穿着华贵,但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弓背低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与她记忆中意气风发,仿佛能揽尽天下钟灵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几岁?”萧雯雯突然说道。 曲仪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范琪君的年龄,但这题他恰好知道,便也老老实实的回话:“范公子今年刚过十五。” “十五……”萧雯雯怔愣道,“十五,年龄不对……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 . 旬玙跟李芳菲站在另一边墙后,她们看不见萧雯雯,萧雯雯也看不着她们。 不同于萧雯雯心神大乱,这对小姐妹倒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院里正发生的大戏里。 看见旬樑对着五皇子下跪,旬玙还没急李芳菲就先急了:“阿玉,怎么办呀,你哥好像吃亏了!” 旬玙拍拍她的手:“不急,现在这情状,我倒反而能放心一点。这吃亏的不是我哥,是那位五殿下。” 见李芳菲一脸迷惑,旬玙又道:“我等会儿再给你细说,银绣去探消息了,我们先等着。” . 院里五皇子见旬樑给他下跪,自觉是站了上风,十分得意。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看,是许沛的哥哥,也就是他的大表哥,许沐。 跟许沛不同,五皇子一向是怕这个大表哥的,此时被他稍稍一瞪,便不敢再说一句话。 见刺头住了嘴,许沐这才给了许沛一个冰冷的眼神,许沛当即吓的一抖,低头缩起来想装作自己不存在。 许沐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但他一来就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 只见他稍稍落后五皇子半步,却并非完全站在他的身后,而是有意无意的站在了他的斜后方。 比起支持,更像是把持一样。 “旬世子。”许沐非常温和的先跟旬樑见礼。 看见来人,旬樑便知道今天这事得就此打住了:“许大人。” 许沐已入朝为官,此时正在礼部侍郎手下当差,督办誓师宴正是由礼部主持。 说来他今天出现在此处,竟然也不算突兀。 许沐到底是许家正儿八经培养的继承人,他一开口全然未提方才发生的事情,反而说道:“今日誓师宴,不才由下官主持,世子同各位学子若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可同下官一说。我必勉力改之,若是因我之过使诸位败兴而归,那我这趟差就没法向上峰交代了。”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把五皇子拉上去的高度又给拉了回来。 周围人纷纷回道“没有没有”“十分合意”,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融洽。 旬樑知道这情况是没法子再将刚才给五皇子出的难题再拉出来了,也不恼。 他悄悄跟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谢灵均对视了一下,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便顺着许沐的话就坡下驴,算是把这事给揭了过去。 许沐这才笑的带了点真诚,又一段场面话之后,回头将五皇子请到了另一边的屋内去歇息。 走之前,他路过许沛,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一起来。” 许沛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极度抗拒却又不敢违逆他哥的意思,毫不夸张地说跟上的步伐都在抖。 . “呼……”旬玙长抒口气,对李芳菲说:“看着像是没什么事儿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现转机,但至少就结果而言,不算坏事。 至于具体的情况,还得等银绣回头给她说说细节,或者她直接问了旬樑他们才能知道。 李芳菲全程都只是出了自己这么一个人,起陪伴的作用,那些什么暗喻硝烟都没看懂,此时见旬玙放松下来,她懵懂地问了一句:“那……咱们现在是可以回去了?” 旬玙点点头:“等银绣回来,就直接回去。” 李芳菲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银绣就回来了,她也是没想到,自己才离开没一会儿,这事情的发展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骑绝尘。 这不她还没弄明白前因后果,事情居然就已经解决了。 便只能跟着旬玙怎么来的前院,又怎么回去后院。 她们走后没多久,萧雯雯也打发了曲仪,带着侍女要回后院。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在走回去的路上,竟然在小路旁发现了一块女子的绣帕。 萧雯雯的眼睛尖极了,她的余光瞥到了旁边草丛中有一抹绿色稍显浅淡了些,便立马停下了仔细去看,果然发现那块不是什么草丛,而是一块帕子。 当机立断叫侍女捡过来,萧雯雯拿着那帕子端详半天,终于回忆起了帕子的主人。她垂首思考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反而将帕子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后院。 . “啪”一声,许沛被许沐狠狠抽了一个耳光,抽到脸都撇到了一旁。可他却连疼都不敢喊一声,反而快速的将脸扳正,规规矩矩地正对着许沐,低头听他训诫。 五皇子也被那清脆的巴掌声吓得一激灵,哪怕他知道许沐不可能想打许沛那样打他,但从小时候开始,许沐在他心里日积月累下来的威严,却也让他对着许沐就情不自禁的感到紧张。 除了给许沛的那一巴掌,许沐一点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甚至他的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 “是谁给你的胆子,做出这种蠢事。” 许沐的语气越平淡,但听进许沛的耳朵就越可怕。 许沛颤巍巍地认错:“对不起大哥,是我错了。” “你错?你有何错。” “我、我……”许沛的瞳孔疯狂地震,额头都急的冒出了冷汗,“我不该同旬樑作对,不该给你惹事,更不该连累殿下替我撑腰。” 许沐“呵”的笑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威吓:“蠢货,你果真是个蠢货,到现在都不明白错在何处。” 他说:“身为许家人,同旬家对上有何错之?你不仅这次找旬樑麻烦没错,你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从今往后每一次找他麻烦都没错。” “你唯一的错处,就是蠢到被他一激就忘了自己的目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许沛想到自己刚才被旬樑一句“我不怪你”就气到七窍生烟、怒发冲冠的样子,也觉无地自容,心说怎么就没忍住这脾气呢? 许沐的话却还没说完,他继续道:“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 许沐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森:“你最大的错是连累了五殿下。”但却不是让五皇子为他撑腰,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把五皇子是个废物的事情公之于众。 当然,后半句许沐没有说出来,他也不会说出来。毕竟五皇子这样,也是许沐跟他爹乐于看见的。 就是这个弟弟,许沐掩盖不住嫌弃地看着许沛,蠢成这副模样,难堪大任。怪不了父亲不将家中谋划告诉他了。即便如此,还险些被他坏了筹谋。 想到这,许沐不耐烦再理许沛,直接说道:“回去自己去请罚。” 五皇子一听,觉得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插嘴道:“大表哥,罚就不必了?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没完就被许沐打断:“殿下,他今天差点拖累殿下声誉,此事不可不罚。殿下须知御人必得赏罚分明,怎能因亲缘就网开一面?这将国法家规置于何地。” 许沐积威已久,五皇子被他这么一否,竟然也不敢说话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许沐一句话,算是将今天的事情彻底画了个句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九章 奶茶店 坐在书案后披着一堆奏章的少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道:“老五出宫了?” 守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原处。 原本站在阶下等候的心腹还以为主子是在跟他说话,正想着五皇子出宫了?他没听说呀。就见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先有了反应,便明白过来,太子不是在跟他说话,就有老老实实地把头低下,安静的等候吩咐。 太子又是安静地摆弄了会儿手中的狼毫,随即又问道:“今年春闱主考是谁?” 心腹悄悄观望了一眼,见小太监没有动作,知道这回是在问他了,于是上前一步作揖答道:“翰林学士傅文愉。” “他啊……”太子沉吟片刻,突然又换了个话头,“派人去一趟,叫子奚把yu……旬樑他们留住别苑,别让他们今天回城。” 小太监应是。 心腹没明白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装傻。 太子是被宏正帝手把手交出来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像宏正帝,最近这两年朝野上下的人是越来越不敢揣测太子心思了。 作为臣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 太子说派人自然不是派宫里的太监侍卫,而是自己身边的暗卫去,这些人神出鬼没,脚程也远快于一般人。 贺子奚在午饭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太子派人传来的口信,她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暗卫便回去复命。 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对旬玙她们说“我们今天住一晚不回去了”,贺子奚一开始仍旧如寻常无异,跟旬玙她们谈天品茶,打发时间。 直到见着天色将晚,旬玙准备去前院跟旬樑他们汇合,贺子奚才将将起身同她一同前往。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瞧见几个身长玉立的少年站在那儿等着,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旬樑他们。 就在此时,意外突发,原本前去通知别苑仆从安排车马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别苑管事。 不知是不是赶路速度太快,管事此时正一头汗水。 旬玙她们也看见了管事,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是车马出了点问题,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管事上前。 果不其然,管事一近前,就战战巍巍地说:“各、各位姑娘,的马车……它、它……” 管事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前的三人,嘴上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远处站着的三个人见到她们这里的状况,也觉不对,便自行走了过来。 “马车怎么了?”谢灵均问。 大抵是男子比女子更具有威慑力,尤其是面前这几个。一个自小被百官之首教导,一个乃一品国公世子,哪怕是看起来最玩世不恭的那一个,都靠自己的双腿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广博。 这三个人往管事面前一杵,他心里原本那些小心思就一个都不敢升起来了。 “小的看管不利,姑娘们的马车,它、它前方套马的车辕,断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车辕是马车车舆前方延伸出去的那两根直木,没了它马是还能跑,车是还能坐,但这车却是实打实的废了。 而且这车辕还不像是马车的其他部分,可以修修补补或者干脆换一个。 . 谢灵均皱眉道:“三驾马车同时坏了?” 管事的汗出的更多了,他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慌张地回答:“是、是的,三架……都坏了。”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微妙,不管怎么说三架同时坏了,就很不寻常。 一定是有人想把他们留在这里。 谢灵均已经开始思考,究竟是谁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今天城中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旬玙则是脑洞突然又劈了叉,她想起了从前看过的小说里的情节,一般会有这种突发的状况,肯定是皇城有变。 比如逼宫啊、逼宫啊和逼宫啊。 想到这,感觉甩甩脑袋,哪怕是逼宫要调虎离山,这虎也不该是他们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而是蓟国公这类手握兵权的保皇派。 如果是为了控制她们,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那也不该是将他们留在城外,反而应该是偷偷地误导他们,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地盘上,才能起到威胁几家长辈的作用。 所以与其说是恶意,幕后的主事者反倒可能是抱着善意来的? 谢灵均想到这一点,却仍旧不太放心,他转头去看旬樑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余光却瞥见隐没在旬玙身后的贺子奚,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子奚的表现有些奇怪。 脑中灵光一闪,谢灵均突然明白了是谁主导的这件事。他给了旬樑和凌英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复又转回头面向管事。 “若是三架车马都坏了,今日怕是回不了城,别院内可有休息过夜的地方。” 问是这么问的,但谢灵均知道,屋子肯定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的。 果然,管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别苑内空屋许多,还请诸位跟小的过来歇息片刻,小人立刻派人去整理厢房。” 虽然不知道谢灵均炉子里卖的什么药,但秉承着在外面还是要给他面子的心态,旬玙没有当面出声质疑他的决定。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旬樑也没有反对,对于她哥,旬玙还是很给面子的。 . 几人跟着管事前往偏厅休息,等着别苑的下人收拾出屋子,让他们今晚能在这儿休息。 直到此时,李芳菲才敢拉着旬玙:“阿玉,这是怎么了?” 旬玙拍拍她的手:“看起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 “城里,要出事了吗?”李芳菲懵懵地问。 旬玙摇摇头:“不知道,可能。” “但看起来,不让我们回去的人,是为我们好。” 李芳菲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自己认定的朋友,便会交付所有的信任。 几人在偏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心里纷纷都在思考着。 没过一会儿,管事的回来了,带着满脸殷勤的笑意,请他们移步。 进屋之后看到的一切,更是让谢灵均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来今晚可以安心休息了。”旬玙环视了一眼屋子,对李芳菲说道。 李芳菲则是一进屋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屋子……” “是不是很熟悉。”旬玙接口。 李芳菲使劲儿点头。 “所以的确是早有准备。”旬玙说,“而且哪怕是一晚,也愿意迁就我们的习惯,这人对我们确实没有恶意。” 说罢,旬玙拍拍李芳菲的肩:“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去我的房间了。” 见李芳菲点头,旬玙对着她的侍女说了一句“照顾好你家姑娘”后,便带着银绣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的屋子比起李芳菲的,更加精致,不仅是物品摆设符合她的习惯,就连她日常最爱用的熏香都提前燃了起来。 闻到熟悉的问道,旬玙不禁看了眼身后的银绣。 “姑娘?”银绣察觉到旬玙的眼神。 旬玙没忍住问:“你是不是背着我通敌了?” 银绣被她这话问的蒙了一下:“什、什么?” “没什么。”旬玙说完就觉得自己脑洞又劈叉了,赶紧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 “我说,安置,这一天的我有点累了。”说着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旬玙就迅速进入了睡眠,别说她这睡眠质量一如既往的令人羡慕。 . 一夜好梦,第二天众人都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厅堂,显然大家睡得都还挺好。一个个的心倒也挺大的。 厅里早已摆放好了管事的给他们准备的早膳。 十分符合众人的胃口,很显然,在场所有人的喜好和忌口,管事的都知道。 吃过饭后,几个人还在想着今天要怎么过,别苑的其他人昨天就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六个。 哪怕凑桌叶子牌,也还会有两个人落单。 正想着,管事的就挂着谄媚的笑,对他们说:“各位公子姑娘,车架已经备妥,几位若是需要,可随时知会小的一声。” 这么快?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句话。 难道城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这一晚上吗?所以昨天晚上,安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奇心被拉到了最高,哪怕是贺子奚都开始对太子这般作为感到了好奇。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顺从自己的好奇心,直接上车回城。 管事的也不多话,听了便立刻下去吩咐人套马栓缰,准备送几位贵客离开。 这般干脆利落的做法,跟昨天的他又明显不是一个性格,所以他那副样子的确是在装?就为了留他们住一晚? 回去的马车上,旬玙带着李芳菲蹭到了贺子奚的车架上,三个人坐一起路上也好说说话。 . 别苑的马车上,自然是没有各家的家徽的,但好在外边骑马的三位少年郎身上却还是带着各自的腰牌的,是以他们没有跟着进城的百姓排队安检,还是走了快速通道直接进城。 除了蓟国公府,谢府、李府、贺府同凌府都是朝廷官员,都随不成文的惯例,在安宁坊置了屋子。 唯有旬家,自大安开朝起便是功勋之家,得封一品国公衔,赐府于平阳坊。 是以几人到朱雀大街时便该在两坊门口分开了。 但谢灵均是旬玙的未婚夫,昨夜跟旬玙几人一夜未归,哪怕旬樑也在,于情于理他都该上门跟蓟国公夫妇解释一声。 这样就只余下凌英华一人,他一个外男送李芳菲和贺子奚两人回去,那更不合适。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集体去安宁坊,把贺子奚跟李芳菲先送回家,再转道平阳坊旬家。 马车边转了向,缓缓驶入安宁坊,去往了南街。 “噼里啪啦”一通声响,远远鞭炮不断炸裂的声音差点惊了马,好在马夫经验丰富及时稳住马匹。 旬玙被吓了一跳,正在不断地捋心口,她从以前就最怕这种鞭炮了。 小时候不懂事,趁大人不注意自己拿火去点鞭炮,点着了还不跑差点被炸毁容这事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到后来一听鞭炮声就会害怕。 像是以往逢年过节的知道要放炮,她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还好。这种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她却是听一次吓一次。 “这是怎么了?”李芳菲忙着安抚旬玙,贺子奚便开口询问。 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回姑娘,前边南街上堵住了,像是有铺子今日开业。” 今天开业?这么巧?难道这家铺子就是太子想让他们注意的地方?贺子奚想到。 “我去看看。”凌英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谢灵均和旬樑的身份留下来守着几个姑娘,比他而言更适合一点,凌英华便自告奋勇地下马,挤进了前面的人堆里。 没一会儿,他就仗着自己的习武功底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 见凌英华回来了,谢灵均看他一脸古怪的表情,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开的什么铺子,引得你这幅表情。” 凌英华一脸纠结,仔细看还掺和了一点茫然,他说:“前面是个……点心铺子?” 这话的语气竟是个问句,谢灵均眉头一挑,刚想说什么,就听凌英华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 “该是个茶水铺子。” 没一会儿他又摇摇头:“也不对,这该算是个糖店?” 这可把几个人都给好奇坏了,旬樑都开口调侃:“凌少爷,怎的在外头宿一晚,铺子里卖的什么你都分不清了?” 凌英华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及时反驳,他真诚的点点头说:“我当真是弄不懂、分不清了。” 掀开车帘看着他们的贺子奚三人,也被他弄得起了兴趣。 “那那铺子叫什么,你总还记得?”李芳菲扒着车窗问他。 凌英华闻言点点头,说:“那铺子名字好生奇怪,叫奶茶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0 买一份来试试(一更) “你说,叫什么?”冷不丁听到熟悉的两个字,旬玙没忍住凑近车窗追问了一句。 凌英华也不恼,耐心地又回她一次:“叫奶茶店。” 李芳菲“嘶”了一声,道:“这奶茶是何物?” 凌英华便把方才听围观群众和店小二说的给他们一一复述出来。 “说是将清茶倒入牛乳中混合而成的茶水,里头还加了整颗的珍珠。” 李芳菲倒吸一口气:“珍珠?将珍珠混进茶水里,这、这还能吃吗?况且珍珠如此贵重,这店主人是猪油蒙了心吗拿来混茶水?这茶水得卖多少钱啊。” 贺子奚却说:“这点暂且不提,珍珠难以吞咽,寻常除了做成收拾,便只有磨成粉末才可入药上脸。整颗的珍珠,店家就不怕人吃了吞不下去,那岂不是要被生生噎死?” 这也是谢灵均和旬樑方才所想到的。 人命不可儿戏,这店家若是以珍珠做噱头,将来出了人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完贺子奚所言,凌英华亦是满脸疑惑:“方才亦有人问道整颗珍珠如何可食,那店小二却是故作神秘,说他家主人山人自有妙计,便不肯再说。” “倒是那价格,我实在想不明白,挂出门的招牌上,写着‘店家推荐招牌珍珠奶茶’,标价只要一百文。” “一百文?”李芳菲傻眼,“珍珠如何只值这点钱?便是每杯茶水只加一颗珍珠,那也不会只值一百文呀。” “难道说那茶水里加的不是珍珠?” 当然不是珍珠,那是长得像珍珠的木薯丸子,除了一开始就没再说话的旬玙心里想到。 她是真没想到,这萧雯雯是真挺有能耐的,想出在古代卖奶茶。 说实话,有哪个妹子能拒绝奶茶呢? 没有人! 想到奶茶的滋味,旬玙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馋了:“那茶水,可能带走外食?” 凌英华被问的一愣,思索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关注到这一点,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这个……还真没注意。” 没一会儿复又道:“不过吃个茶水,还要外食的吗?” 旬玙很难向他一个古代人解释,珍珠奶茶就是要装在大杯的一次性杯子里,上边塑封好用粗吸管“啵”一声捅进杯子里,然后一吸一大口,珍珠混奶茶走在路上边吃边喝的才叫灵魂。 别说,像这种东西真的是不能想,没想到的时候不觉得,想起来了就越来越想吃,怎么都忍不了。 尤其是旬玙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净享福了,只有她不想吃的没有她吃不到的。 . “银绣。”旬玙叫了一声。 坐在车辕上的银绣听见便立刻应了一声:“在,姑娘。” “去看看这珍珠奶茶能不能带走外食,能的话就给我带一份回来。”为了不让这个行为显得突兀,旬玙还补了一句,“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胡闹。”旬樑听了轻斥她一句,“你怎可以身犯险?” 旬玙转开头,假装没听见。 其他人也都不赞同她的想法,想着该怎么打消她的念头,唯独谢灵均站在了她这一边儿。 “无事,玙儿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她行事一向有分寸。”谢灵均驾马靠近旬樑,探手拍拍他的肩膀。 “更何况,我们这不是都看着她呢吗?哪怕一时错神,左右也是能来得及的。让她试试,也无妨。” 旬玙听见有人支持她,便也着急忙慌地附和:“说的不错。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噎没噎着,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吗?” 旬樑拗不过她,便只能狠狠瞪了一眼谢灵均,然后不再作声。 这场战争原本就是旬玙兄妹俩之间的,最多再带一个谢灵均,此时连主将旬樑都偃旗息鼓了,贺子奚、李芳菲自然是不再作声。 凌英华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言权。 . 见姑娘跟大爷终于是争出个高下了,银绣便施施然下车,轻巧地游进了前方看热闹的人群。 没过一会儿,她就带着东西回来了:“回姑娘,那家店可以外食,奴婢就带了几份回来。” 银绣去买奶茶的时候,旬玙等人的马车已被车夫停到了路边,就为了能够直接安安稳稳地就地品尝。 “给我康康。”旬玙兴致勃勃地道。 康康?这是什么?银绣听到的一刹那有点懵,但瞧见旬玙饶有兴致的表情,便以为是自己一时听岔了。 没再深究,银绣直接将手中的餐盒递进了车舆。 这下连贺子奚和李芳菲都好奇的凑过脑袋来瞧。 之前东西没在眼前,她们还能故作矜持的拒绝冒险,但现在东西都已经被买回来了,放在眼前的东西不看白不看吗! 莫说她们了,若非几人中间隔着车厢,怕是连谢灵均他们都向冲过来一探究竟。 餐盒盖子一开,里面是两个……罐子? 旬玙:??这是什么? 具体来说,是一个看似茶壶的东西,和一个盖了盖的小罐子。打开一看,茶壶里头是黄色泛着白的茶水,罐子里是一粒粒看着有些黏糊的琥珀一般的珠子。 “咦……这是什么啊。”李芳菲一脸嫌弃道。 银绣因为要为她们讲解吃法,便一直没有退出车舆,闻言便道:“这便是奶茶。” 然后又伸手指向罐子:“这里面的便是店家所说的珍珠。” “怎么看着如此恶心呀!” 旬玙在心里疯狂点头,就是啊!珍珠奶茶怎么能把珍珠单独放出来啊!那样子是怎么看怎么丑的哇! 而且……“他们就给了这两样东西?那要怎么吃啊。” 银绣摇摇头,不知按了餐盒哪个地方,咔哒一声餐盒底部开了个小口,里面竟放了一套餐具。 一个小碗和一把小勺被嵌在了提前刻好的凹槽里,尺寸刚好,一看就不会因为路途颠簸是碗破碎。 旬玙不禁为这个巧思鼓了鼓掌,但是又想吐槽。 餐盒最重要的应该是运送餐食?想办法固定餐食不洒出来才是重点,想办法把空餐具固定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本末倒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1 此弟弟非彼弟弟(二更)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番情况,想要直接在马车里就尝试这个珍珠奶茶是不现实的。 很明显,萧雯雯在搞不出吸管和塑料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把珍珠奶茶当做另一种别样的茶水卖出去。就像是大安流行的茶一样,水里加各种料。 而萧雯雯则是在奶茶里,加珍珠。 思及此,旬玙已经能够预见到这家店倒闭的未来了。 也许现在百姓还会因为珍珠奶茶奇特的名字,和里面前所未见的珍珠而感到新奇。 但是只要时间一久,当他们知道所谓奶茶只是在清茶中加了牛乳,所谓珍珠不过是用木薯粉做的丸子,他们就会对这东西失去兴趣。 尤其是在茶水铺满大街都是的安阳城,一个即不新奇又贵的店,是开不下去的。 旬玙明白,萧雯雯应该是看到她开的酱油铺子,所以心中才升起了做生意的念头,她想借助两个世界之间的差别,将大安没有而她们那个世界有的东西搬过来,做一个无本的买卖。 可是萧雯雯明显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象牙塔里的孩子,她还不明白,创业是件很难的事情,不是说一家店开起来后就能一本万利开始源源不断地赚钱的。 哪怕是旬玙,最开始想要开牙刷铺子的时候,看似是一拍脑袋就去做了。但实际上她也是在事前做过顾客意向调查,细细筛选过店面地址,并且计算过盈亏可能的。 从一开始,旬玙就明白牙刷铺子会是一个周期性极强的生意,她做好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准备,确定自己的现金流足以支撑开业的最初阶段,这才决定大胆的放手一搏。 事实证明,她没有多想,一开始牙刷还不为人知,最多只因为如李芳菲娘亲之类的贵妇人口口相传的缘故畅销了一波。 而后的几个月时间,只有零星的、不差钱的客人会随手买上一只。 直到第一波顾客的牙刷到了使用寿命,开始分叉损坏,令她们不得不重新复购的时候,牙刷的口碑才开始发酵。 老客带来了新客,新客又重来复购。然后是嗅觉灵敏慕名而来的行商,他们下单预订了大批量的牙刷,将牙刷带往了大安的各县各州。 而后就像酱油,牙刷开始在大安风靡。 但不同点在于,酱油是朝廷控制,就像是盐一样,寻常百姓不得私自制作贩卖。 可牙刷是旬玙的私人生意,哪怕在安阳城里有那位跟她合伙的“军中将领”撑腰,让别人不敢染指。一旦离开了安阳城,其他地方的盗版那是做的风生水起。 毕竟牙刷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有心人只要拆开一看,仔细思索钻研一下,就能复制的十之八九。 对这件事,旬玙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她从未想过靠牙刷发家致富,这只是作为她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罢了,是以她对这盗版也并不在意。 但奶茶店对萧雯雯的意义,可能就不一样了。 若旬玙想的不错,萧雯雯可能是想把奶茶店做成如现代的十点点,擦擦等奶茶连锁店,将它当做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可惜,还是太天真。旬玙在心中为她叹息了一声。 奶茶的原理,可不比牙刷难多少。而现在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的概念。 . 虽说旬玙有着现代的记忆和小说的前情提要,所以能轻而易举地猜出奶茶店的主人是谁。但是其他大安朝土著们可就不行了。 他们即便想不到那么多,但或家学渊源、或天资聪颖又或者单纯走直觉挂的如李芳菲之流,都能从自己的角度对这个珍珠奶茶挑出一大堆刺来。 毫无悬念,所有人都对这家店表示了不看好。并直言“我真是看不明白这家东家是怎么想的”。 旬玙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仔细想了一会儿,又把嘴闭上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芳菲这个问题。 总不能说,萧雯雯以她穿越女的优越感,想当然的觉得现代受欢迎的珍珠奶茶就一定会风靡古代,这样? “所以这家店的东家,到底是谁呢?”李芳菲纳闷道,“我这些日子,没听说谁家要开奶茶铺啊?” 在安阳城这个一个招牌砸中十个人,有六个是朝廷命官,三个是巨富商贾,一个是皇亲国戚的地方,大家做生意基本都默认了一个规矩。 不吃独食。 位高权重如蓟国公府者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些商贾送上门的店铺份子,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稍稍仗一下他们家的势,不求欺压别人只求不被人欺压。 只不过自从旬玙搞起酱油生意之后,旬家实在不缺银子,所以便不再理会他们。 但像是李家、凌家,都还是有的,李芳菲在随母亲参与各种宴会的时候,也会听到各家主母言谈间提及最近要新开的铺子,送了哪家份子。 在座几人里,旬玙前几年为了蓟国公祈福,几乎不参与这类宴席,贺子奚身为未来太子妃,对这类事情敬而远之,毕竟一个说不好这就算得上是行贿。 因此,李芳菲说她没听说过,那怕是真就没人知道。 旬玙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漏了些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 被她们惦记的奶茶铺东家萧雯雯,此时却无心顾及她那家新开的店,因为她正在实行自己计划的重要一环。 茶楼里,萧梓铭与许沐对坐茶几两端,许沐身后跟着许沛,而萧雯雯成了屋子里唯一一个女流。 她也没有任何想要避开的意思,只是故作羞涩地垂着头,端庄地坐在萧梓铭的后方。 “上回承蒙萧兄关照舍弟,今日恰巧遇见,愚以茶代酒谢过萧兄。”许沐先举起了面前的茶杯,带着温和的笑意对萧梓铭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梓铭也只好举起茶杯回礼:“许大人言重了,不才只是活了个稀泥,当不得这声谢。” “萧兄哪里话。若非萧兄,只怕我那弟弟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叫他日后前程徒添波澜。”许沐笑的意味深长。 萧梓铭是个聪明人,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就在许沐身后的“这个弟弟”,没有接这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2 封尔族姬,锡之金册 萧梓铭久久没有接话,只是兀自拿着茶杯慢品,萧雯雯偷偷抬起眉眼瞧了一眼对面,许沐脸上的笑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她不知为何心中一慌,忙不迭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萧梓铭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眼给定在原地,继续做她乖巧的花瓶。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昨日从皇家别院回来后,萧雯雯就被萧梓铭狠狠斥责了一番,自从她重生,比上辈子早穿越了几年开始,她就凭借着自己的“未卜先知”夺得全家的疼宠,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骂过她了。 萧雯雯心中不忿的同时,却也久违的感到了害怕,她从萧梓铭的身上看到了上辈子那个人的影子。 同样的,看似不可逾越的,权威一般的样子。 惶恐之下,萧雯雯满口答应萧梓铭,下次绝不再随意掺和这样的事情。 当然了,她心里打算背着萧梓铭干些什么,萧梓铭就不知道了。 但是昨天才答应的好好的,今日就当面违逆,萧雯雯暂时还没这个胆子。 所以她就只能看着许沐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面无表情,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许沐的半张脸上,反而显得另外半张阴沉不已。 因着萧梓铭油盐不进,许沐此行不顺,目的并未达到。 原以为昨日萧梓铭出头替许沛与五皇子解围,是萧家抱着投靠的心思放出来的信号,是以今日许沐才特地趁着休沐前来“偶遇”萧家兄妹。 谁知道竟在这吃了个闭门羹。 许沐心中不悦,只觉得这怕是萧家想待价而沽。今日替五皇子解个围,明日怕是又能施太子一恩。 如此两边不靠,但两边都示了好,届时两方相争,他到能明哲保身。 许沐心里冷笑一声,萧家这个墙头草倒也不怕先被这两股摧枯拉朽的风吹得断根折支。 “时候不早了,许某也不多打扰了。”许沐的自称也变了,“就此告辞。” 萧梓铭礼节性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许大人慢走。” 许沐看他没有丝毫想要挪动步子的意思,脸色更黑了一层,险些拂袖而去。但他毕竟不是许沛,面子功夫做的很是到位。 他这样倒令萧梓铭显得不懂礼数,可若是让萧梓铭亲自送他兄弟二人离去,被外人瞧见,那他方才为了撇清关系做的一切冷遇对方的事情,就都白费了。 萧雯雯机灵的察觉到了萧梓铭眼下的困境,主动出声道:“雯雯替兄长送送二位。” 闻言萧梓铭眉头一蹙:“你一个女儿家,若是被人看见……” “不碍事的。”萧雯雯打断他的话,“雯雯不出房门,只送二位到雅间门口便回,不会教外人看见的。” 她都这么说了,萧梓铭想了一瞬,便不再坚持。 萧雯雯顺利的得到了与许家兄弟短暂相处的机会。 . 许沐终归还是有些气,独自一人走在前方,萧雯雯顺势与放慢脚步躲避他哥的许沛并肩走在一处。 “许公子。”萧雯雯小声叫了一句,她伸出两根手指拉住许沛的一角袖口悄悄拽了拽。 明明是袖口被拉,但许沛在转头看到萧雯雯的那一刻,却感觉像是自己的心脏被拉了一下。 女孩儿比他稍矮一头,与他并肩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仰头看他,一双眼睛明亮极了,里头仿佛有光一般水波潋滟。 “怎、怎么了?”许沛突然就结巴了。 萧雯雯抿着唇,微微低了低头,在许沛看来就是女孩一脸为难,又带些歉疚地对他道歉:“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家里……” 女孩为难极了,断断续续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重新抬起头直视他:“雯雯跟哥哥具非嫡出,但是哥哥自幼聪慧,读书比嫡兄……”她咬下了下唇,没有明说。 “虽父亲疼爱,嫡母宽厚,可哥哥背后有雯雯和姨娘,是以他总是无法随心所愿做他想做的事情。雯雯、雯雯……”说着她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许沛着急忙慌地道:“你、你别哭啊。” 萧雯雯见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反倒“噗嗤”一声笑出声,她自己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我不哭,我只是、有些心疼哥哥。” 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雯雯说这些不是想要干什么,只是不想让哥哥再因为我和姨娘牺牲,真的!只是想替哥哥解释一番,许公子你信我。” 女孩这幅手足无措着急解释的样子,令许沛也笑了起来,心里一瞬间便软的不行。 “嗯,我信你。你别哭了,我会将你说的话转告我兄长的,好不好?”许沛的声音难得温柔的不行。 女孩这才破涕为笑:“谢谢你,许公子。” “我虚长你几岁,倒也不必叫我许公子了,听着见外。若是不弃,你就叫我阿沛哥哥。” 萧雯雯像是羞臊一般红了脸低下头,嘴里却声若蚊呐地叫了声:“沛哥哥。” 许沛听得浑身舒畅,却看不见女孩低下的脸上是满脸的嫌弃。 无趣,一撩就上钩,还阿沛哥哥,啊呸。 . 许沐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放心思在许沛身上,不知道他的蠢弟弟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的团团转。 他大步向外走去,一撩衣摆跨过了门槛就要离去。 眼见着长兄快走没影了,许沛连忙对萧雯雯说:“那雯雯,今日我就先走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下次再约你出门踏青呀。” 萧雯雯睁着双刚刚被泪水湿润的红眼睛,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嗯,雯雯会等着阿沛哥哥的。” 这幅样子,又让许沛产生了一种对方满心满眼是自己的错觉,心跳如擂鼓。 他抑制不住激动雀跃想要原地蹦跶,余光却瞥到他哥的身影,只得快速与萧雯雯道别后,几个箭步追上了许沐。 萧雯雯遵守了她对萧梓铭说的话,她的确没有出雅间的门。但她想做的,却都做完了。 用帕子擦擦眼泪,转身之后便恢复如常,哪怕是回到内间,萧梓铭都没有看出她刚刚靠哭完美做了一场戏。 乖巧地坐到萧梓铭的旁边为他重新倒了一盏茶。 今日搭上了这个许沛,也不枉她昨天费事叫萧梓铭出头替五皇子解围,回家还被骂了一顿。 待我的奶茶店开始盈利,便可以借着份子的由头,通过许沛的路子,跟五皇子搭上关系了。 萧雯雯悄悄勾起唇角,一切尽在掌握。 . 大军回朝数十日,朝廷终于商议出了此次封赏。将士们都得了赏,更有功勋卓著者,连升两级。 唯独蓟国公,已是超一品国公,封无可封,却又不得不封。 正是左右为难之际,蓟国公自请上奏,求宏正帝荫蔽子嗣。难题便迎刃而解,虽说立了如此大的功只是嘉奖了儿女显得有些太过单薄,却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宏正帝的速度很快,不日,宫里便来了宣令太监,旬玙跟着全家人一起,恭迎宏正帝令。 “制曰,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蓟国公之女敬慎居心,柔嘉维则。是用封尔瑶光族姬。锡之金册。勿替令仪。尚绥厚禄。” 宣令太监合上圣旨,双手递到旬玙的面前:“恭贺县主。” 旬玙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大气的向圣旨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旬玙,谢过陛下隆恩。” 太监等旬玙接过圣旨后,复又转身对方才起身的蓟国公说道:“国公爷,圣上还有一令,是给您家小爷的,特准他入国子监进学,另有人前往国子监宣旨。此刻应该已然收到了。” 旬楠没想到居然还有他的份,乍一听呆了片刻。 蓟国公则是反应极快,他大为触动的样子,连连感恩陛下。连后来给太监的红封,都比别家厚上一层。 宣旨太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荷包,心里笑开了花,脸上也不吝于多带笑脸。 要么说蓟国公府有钱呢,不枉他跟同僚争了好半天才终于得了这差事。 . 看着宣旨太监离去的背影,旬楠还愣的不行,他总觉得刚才好像出现了幻听。 旬玙难得没听见旬楠的酸言酸语,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转头看去就发现了他那副傻愣愣的模样。 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傻了啊!” “你干嘛!”旬楠被她拍的吓一跳,条件反射的就怼了回去:“封了县主就了不起是吗?开始不悌幼弟了!” 旬玙翻了他个白眼道:“对啊,你能拿我怎么样?我现在可是有金册的县主,你难道敢打我不成?” 旬楠被她气的大喘气,恨不得跟她打上十个八个回合,却被蓟国公出声阻止了两人幼稚地争吵。 “行了,都别闹了。”蓟国公道,“楠儿,你回头记得好好准备一下。趁着樑儿还在学中,让他带你走一遭。” 他爹都这么说了,做儿女的自然不会再闹。 “是,父亲。” 两个人面上乖巧地应了下来,但是视线相触,又是一阵电光火石,互相挑衅。 旬楠:你等着! 旬玙:怕你啊! . 旬玙被封县主的事情,就像雪花一样飘进了皇城,散在了安阳。 五皇子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直冲宜妃的曲台殿:“母妃!”还未进门,他就开始大声叫起来。 宜妃正在屋内插花,被他这一声吓到,“咔嚓”一声,手上的花枝被剪得只剩了一朵花,差点剪到自己的手。 皱眉看了眼手上的话,啧,废了。 随手扔到一边,接过瑶芝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嚷嚷什么,还有没有点皇子王孙的样子。” 五皇子完全听不进去,他急躁地扒着宜妃:“母妃!现在不是骂我的时候!您听说了吗?父皇封了那旬玙为县主!那可是县主!” 宜妃瞪他一眼:“大惊小怪,县主又如何?只不过是蓟国公封无可封,方才荫及子嗣罢了。” “可我大安祖制非皇室女,不可封姬,母妃您忘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宜妃倒也沉思起来。 大安入住中原之前,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特文化的族群。 跟周边其他国家封公主、郡主、县主不同,姬家自诩为周代正统后嗣,循周“王姬”称号,称帝女公主为帝姬,亲王女郡主为宗姬,王孙女县主为族姬。 且非皇室女儿,可封主,但不得封姬。 而宣到旬府,册封旬玙的诏书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封旬玙为“族姬”而不是“县主”,这是明摆着违反了姬家祖制的。 同时也宣告了,旬玙的地位是切切实实,可与皇室王孙女相提并论,而非仅仅是个荣誉名号罢了。 更甚至,旬玙这个族姬还是有封号的!这说明哪怕遇到同有族姬爵位的皇室女儿,她也还是比对方高一头!因为一般封族姬,是没有封号,只有帝姬才会有。 这般荣宠,不说后无来者,反正是前无古人了。 宜妃哪怕不知道前朝大臣因为这事跟宏正帝据理力争了多久,却也能敏锐的察觉到旬玙在宏正帝心中的不一般。 她忽然又想到那一年,她因“不尊太后”被罚禁足的那几个月。 在被关在殿内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直在想,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犯下这等错误。 整日惶恐不安之下,甫被解除禁足之时,她满心都只有庆幸,想着陛下心里果然还是有她的,只冷了数月就将她放出来了。 此时再回头看去,她却突然发现,她被解除禁足的时候,仿佛正是旬玙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 宜妃记得十分清楚,她刚与外界恢复联系,知道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陛下赐婚蓟国公嫡女旬玙与谢相嫡长孙神童谢灵均。 从前不觉得,可一旦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宜妃竟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她的背后直冲天灵盖。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是能将旬玙拉入她们一边,那将来五皇子的路可能会更加顺利。 尤其是旬玙一人身上,系着蓟国公府与相府两家权势。 “我儿!”宜妃突然一把抓住五皇子的手臂。 “母妃?” “你听母妃一言,务必想办法拉拢那旬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3 祖孙三代(一更) 五皇子离开了曲台殿,边走边思考宜妃的话。 母妃说的极其慎重,让他拉拢旬玙。五皇子是相信他亲娘是不会害他的,可拉拢要怎么拉拢呢? 突然他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按例受封之后,旬玙得进宫谢恩,是以她第二天就递了牌子进宫,很快的就得到了回复。 进宫那天早上,旬玙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要麻了。 她细细数了一下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发现自己好像过上了从前大小周的社畜生活。 为什么都穿越到古代了,她还是逃不过加班的诅咒? 灵魂太过疲惫,导致连身体都没法精神起来,大安没有咖啡这种玩意儿,旬玙就只好叫锦钏给她跑了一大壶浓茶过来,给自己灌了好几杯。 茶里也含有咖啡因,还比喝咖啡养生,旬玙这么对自己说。 “走。”吃过早饭,旬玙站起身对玉琴说道,“快到入宫的时候了。” 旬玙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裝,十分隆重。这身合县主规制的朝服,是跟着册封的圣旨一道送来的,还有其余应制的轿辇、摆设,都在册封的第二天,一并送到了蓟国公府。 因此这次进宫,旬玙不同往常,穿的非常隆重。所以步子也迈得非常艰难。 但在其余人眼里,却是姑娘稳步端庄前行,通身的气派那真的是不输皇家帝女。 便是太后,在瞧见旬玙迈进殿门的那一刻,都恍惚像是看到了她的母亲。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几年前。 “瑶光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请娘娘圣安。”旬玙使劲绷紧了自己的身体,运用核心的力量,让自己能在沉重的朝服和华丽的冠冕之下,能够稳稳当当地跪下行礼。 可惜瑶光县主她自从穿越之后,便疏于锻炼,核心肌群?不存在的,她只有一块小肚腩。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下跪叩拜的过程,等听到太后叫起后准备起身的时候,旬玙竟然发现自己的腿开始有点抽筋的迹象了。 旬玙眼角一抽,不是?这么寸的吗?现在要是出丑,那脸可就丢大了。 正此时,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悄悄扶了一把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将旬玙扶了起来。 旬玙转头一看,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了。 “见过祖母、母后。”太子神态自若地上前一步,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 太后见到太子,笑的更是慈祥:“瑜儿怎么来了,今日不用随你父皇听政吗?” “今日早朝无甚大事,便散的早了些。”太子笑着说道,“明日又是休沐,孙儿便想着来看看祖母。” “瑜儿有心了,祖母很高兴。”太后听了,满脸都是宽慰。 “来,都坐。玙儿也坐。” 旬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无他,太后长自南边,说话间带了点吴侬软语的腔调,加上上了年纪,掉了牙,口齿也不如寻常青壮年清晰,乍一听,旬玙还以为她是在叫太子。 不过片刻,她又很快的反应过来,那声“yu”音调稍稍带了点转折,加上还有个也字,明显不是在叫太子,而是她。 “谢太后娘娘。”旬玙面不改色的应是谢恩,然后在玉琴的搀扶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没办法,宫里规矩就是这么多,让她像在家一样葛优瘫是不可能的了,连坐满椅子靠着背都不敢。 熟不见隔壁上首的太子都挺直了腰板,就连坐在上方的太后跟皇后,都是一副腰杆挺直的端庄坐姿。 旬玙不禁心里感慨一句,皇室真不是人能当的。 . 那边祖孙三代和乐融融的在说话,旬玙一个外人敬陪末座反倒有些尴尬。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啊,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旬玙已经做好就这么尴尬着度过这段时间了,熬到回家就好,她想,回家喝个十几二十杯奶茶,安抚一下自己感受一下幸福。 这奶茶当然不是萧雯雯那家奶茶店买来的,自从上次让银绣给她带了一份回家尝了,旬玙就对萧雯雯这个盗版奶茶店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 这哪是奶茶啊,这分明是奶兑茶,嫌弃! 但是想喝奶茶的心被勾起来了,喝不到那是真的压不下去,于是万能的厨房霸主锦钏重出江湖。 她在旬玙“奶茶就是,牛奶兑清茶再加点炼乳和糖就行”这类似是而非的话里,精准提炼出了自己需要的原材料,然后经过尝试配比,煮了一锅自己喝着最好的奶茶,拿去给旬玙尝。 古代没有炼乳,但是锦钏做出来的奶茶,就是比萧雯雯那家店有那味儿了。 旬玙迅速沉迷进了奶茶里,不加珍珠她可以把奶茶当水喝。 一天喝个十几杯不是夸张形容,而是事实。只不过杯子不是现代那种大塑料杯,而是大安最常见的茶盏。 哎,喝起来还怪不过瘾的,没有吸管得劲儿。 . 旬玙正在神游天外,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敏感地抬头看过去,果然那边聊得好好的祖孙三代,不知道为何把视线投向了她。 “在。”见太后抬手向下压了压,旬玙会意的没有起身,只是侧过半边身子对着上方三人。 “太子方才与哀家说,前两日誓师宴,你同你兄长一道去了?”太后道。 “是,臣女跟着兄长一起去的,同行还有贺家姐姐,与李家姐姐。” 太后狭促地笑道:“哦?没有你谢家哥哥吗?” 旬玙……旬玙就差一脸黑线了,怎么好像每次见到太后,对方都在关心她跟谢灵均的感情生活。 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都很喜欢做媒吗? 面对这种问题,算上两世年龄,自觉已经是个奔四中年人的旬玙一点不憷,大大方方的回答道:“谢家哥哥跟他的好兄弟凌家公子一道去的。” 说着她卖了个乖,调皮地说:“臣女可不想去打扰他们。” 太后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知晓她在开玩笑,当即失笑,边隔空指指她边对身边的皇后道:“你看看这小妮子,尽耍坏心思。” 话虽如此,但语气明明白白是将这件事当做了一个玩笑,对旬玙亦是能溢出来的宠溺。 “可不是。”皇后也笑着接话,“方才见她目不斜视,雍容娴静的,臣妾还以为是姑娘长大了,开窍懂事了。现在一看,小时候的机灵劲儿到是一点没落。” 旬玙:高情商发言‘小时候机灵’,低情商发言‘母后您说的对’。 皇后不愧是皇后啊,瞧这话说的,即显得跟旬玙亲近,又不着痕迹地附和了太后的话。 谁听了这话能想到旬玙单独面见皇后的次数,也就那么两次呢? 第一次,被宜妃罚晕的时候。 第二次,现在。 . 无论如何,旬玙还是很有作为臣子的自觉的,既然上位者都对她表露了善意,她当然得十分配合的参与进她们的话题。 尤其是旬玙能感觉到,太后是真的喜欢她,哪怕她言多必失说错了几句话,太后也都不会计较,反而是直接顺着她把错话当成笑谈。 不得不说,这让旬玙放松了许多,比起刚来参见那会儿自在多了。 这点从她不自觉放松塌下来的腰背就能看得出。 许是早上茶水喝多了,旬玙突然察觉到汹涌而来的尿意,但是她是个淑女,还是个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裙,坐在皇宫大内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面前的淑女。 淑女是不需要上厕所的,旬玙暗自给自己打气。 但是太后真的是她的甜心太后,旬玙还没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就听见太后说道:“年纪大了真是什么都不比年轻了。哀家要去更衣,你们也先歇歇。” 天呐!您可真是我的亲祖母啊!旬玙憋得有点想哭,忽闻天籁,差点变成真哭。 恭送走了太后,和陪着太后的皇后,旬玙迫不及待的向太子告辞,准备冲向净室。 她跟太子的关系,倒是没有像刚才那样小心生疏,毕竟兄长和未婚夫都是明牌的太子一派,自己的闺蜜又是未来的太子妃。旬玙跟太子,也算是认识挺久的了。 果不其然,太子见她这略显焦急的样子,失笑地给她指派了一个小宫女:“去,菁枝会带你走小路去,能快一点。” “多谢太子哥哥。”旬玙随口一谢就带着玉琴跟着菁枝离开了。 徒留下方才被叫了哥哥的太子在原地,怔愣半晌。 “竟是没想到,第一次如愿听你叫哥哥,居然是这种情景。”太子对着只剩自己的宫室,笑出了声。 . 旬玙从来没有叫过‘太子哥哥’这样的称呼,平时都是称呼殿下。 在她看来,于理,太子是储君,是他们家未来的顶头上司,疏离不好,可过于亲近也会途生隐患。 于情,太子是她闺蜜未来的丈夫,对于闺蜜的对象,从现代到古代,旬玙一直抱着的是不主动接触,避嫌未上的想法。 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她跟太子还算熟悉,因为身边人的关系有点交情,比平常的人要更亲近一些。但相处之时绝不逾越,谨遵礼教礼法。 旬玙相处的时候把太子当成一个兄长来看,但却是一个更有威严的兄长。 非要比喻的话,就是你堂哥跟你同时进了一家公司,他是公司总裁,而你是一个小职员。平日里在公司,你得叫他总,你要是迟到、犯错,都会被无情批斗的那种情况。 刚才的那一声的太子哥哥,放在平时旬玙是绝对不会叫的。 只不过被太后无间断的“你谢家哥哥”“你家哥哥”冲刷了半天,又恰逢她赶着去厕所,全部的注意力都太过分散,这才一时顺口叫了出来。 等旬玙解完手,浑身轻松的出来时,她已经想起来自己刚才嘴上的一时失误,并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了。 她心里想的还挺美的,觉得装疯卖傻有时候还挺好用的,正感叹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就被不速之客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 “玙儿!你怎么进宫了呀?”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旬玙一听这公鸭嗓,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五皇子这变声期也是绝绝子,过去那么久了,他这嗓子还是一副公鸭嗓,贼难听!简直是对声控的折磨!灾难! “五殿下。”旬玙回身,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没办法,想是这么想的,但绝不能表现出来。好歹这废五还占了个皇子的名头,面子得给足。 不过,旬玙低垂的脸上是一脸的嫌弃与不耐,玙什么玙,玙儿是你叫的吗?我跟你很熟吗?摆脱你搞搞清楚,我们家跟你是就差明目张胆撕破脸皮的情况了好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旬玙心中闪过这句话,然后默默地提高了警惕。 五皇子人高马大,几步就靠近了旬玙,站到了她的面前。 “玙儿,真巧啊,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巧个屁,这里再后面就只有茅厕,你专门跑到太后宫殿的茅厕来堵我,还敢说巧?是你脑子不好使还是你当我脑子不好使啊。 旬玙对五皇子的不喜简直能直接化作弹幕具现化,当场变身吐槽役。 毕竟很少会有人在先被对方大人弄得差点没命,又差点因为对方被迫听了场未成年禁止play的情况下,对一个家族多年的敌对对象,产生哪怕一丝丝的好感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不算,他俩认识的时候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再说了,罗密欧可没有当着朱丽叶的面玩野战play。 . 旬玙心里吐槽,但不妨碍她脚上后退一步,拉开跟五皇子的距离。 “回殿下的话,臣女今日进宫拜谢陛下隆恩。” 旬玙被封县主这事,明明谁都知道,五皇子还非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演技之拙劣,让旬玙很想替他报名金扫帚奖评选。 “是了,是我不好,竟是忘了你得封族姬。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五皇子浮夸的说道。 旬玙则是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是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4 太子解围(二解更) 真的是不知道五皇子的目的是什么,他即不表明来意,也不让旬玙走。偏生就要把她拦在原地,跟她说些有的没的,还总是故作亲热的喊她“玙儿”。 任凭旬玙明示暗示,就是装作听不懂,烦人让旬玙的火气都上来了。 玉琴跟在她身后,眼见姑娘被缠,亦是心焦不已。只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这些年下来早已成熟了不少。 玉琴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主意,她上前一步,用五皇子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县主,咱们该回去了。再不回,怕是太后娘娘要寻了。” 虽说拿太后作筏子是不太好,但这也不算是在说谎呀。 旬玙暗暗给了玉琴一个点赞的眼神,然后转头对五皇子说:“那殿下,臣女就先告辞了。” 原以为老五会要点脸知难而退,又或者会干脆点放她走,谁知道他竟然来了一句。 “正好,我也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一道。”五皇子兴致盎然的说。 旬玙:……靠!你还没完了是? 五皇子比旬玙想象的还不要脸,迫于身份她还没办法直接出言驱赶。 憋屈之下,竟然只能忍着跟五皇子同行,一起前往太后宫室。不仅如此,路上竟然还要忍受废五的公鸭嗓一直嘎嘎嘎的在她耳边制造噪音。 旬玙忍到额头青筋都要暴起了,才终于看见了她的救兵。 “太子殿下!” 太子发誓,他从未听见旬玙用这样惊喜愉悦的嗓音叫过他,恍惚间竟让他觉得自己是对方的救民恩人。 下一刻,太子看见了站在旬玙身边的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果然是旬玙的救命恩人。 . 五皇子在旬玙叫出那声“太子殿下”的时候,脸上就已经阴沉下来。并随着太子的走近而越发难看。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五皇子道。 太子只是随意的对他点了点头:“五弟不必多礼,起来。” “谢殿下。” 太子先是看了一眼旬玙,而后便在她求救的目光中转向了五皇子。 “五弟怎么从那边过来。”太子又示意般的看了一眼旬玙,“还同瑶光县主一起。” 五皇子脸上挂了假笑,说:“皇兄有所不知,臣弟途径此处,恰巧碰上玙儿罢了。” 玙儿?太子听了这称呼,不由得挑起了眉。 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旬玙,恰好看见后者差点翻出天际的白眼,便明白了这是他这个五弟自说自话非要这么叫她。 太子没对这个称呼表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若孤记得不错,你们的来处好像是皇祖母宫室的后院?五弟去那儿做什么?” 五皇子是故意当着太子的面,继续叫旬玙玙儿的,就是为了让太子误会他俩关系亲密,若是能挑拨了太子与蓟国公的关系,那更是再好不过。 可谁知,太子竟然丝毫反应也无,反而继续关心起了他的来处,这非但让五皇子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凑巧罢了。”五皇子脸上的假笑都要挂不住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太子见状也只是意味深长的道了声“哦~” 原以为太子会乘胜追击,但太子却直接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对旬玙说:“孤看你出来许久不见回,便出来寻你。走,再不走,就要让皇祖母等我们了。” 说话间竟是直接无视了五皇子的存在。 五皇子就跟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在旁边自己黑了又青青了又黑的演独角戏。 “皇兄。”想到了自己的大计划,五皇子使劲的将自己想要发脾气的欲望压下去,“臣弟正好也要去给皇祖母请安,一道。” 听到这话,太子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漫不经心又带了些令五皇子害怕的情绪。 还不及他仔细思考这眼神里包含着什么,太子就将视线挪开了:“好,难得五弟有这份孝心,许久未见,想必皇祖母看见你会很高兴的。” 这话说的五皇子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心中更是怒骂这姬瑜就是存心在旬玙面前令他难堪!讽刺他不孝! 尤其是见到太子无比自然地插进他们两人中间,隔开了他跟旬玙,五皇子更是坚定了太子也想得到旬玙,获得蓟国公的支持这一想法。 . 不管旁边的那个废五在想些什么,反正太子来了之后旬玙可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那口气大到玉琴赶紧站到了旬玙的身后,挡住她情不自禁松懈驼背的身体。 缓过一口气之后,仗着太子身形高大,旬玙对太子做了个“多谢”的口型,得到了太子一个揶揄的眼神。 那眼神赤裸裸地写着“你居然被老五给制住了,啧啧啧”这种幸灾乐祸的话。 气的旬玙恨不得飞跃太子,给他旁边那个傻B一个暴扣以泄心中郁闷。 要不是在宫里,我早就叫人套了这货麻袋,拉到小巷子里暴打一顿了。旬玙郁闷想到。 因为多了一个五皇子,这一路上旬玙跟太子间也没有多说话,两个人有志一同的加快脚步,想尽早回到太后身边,让这座大佛好好压一压五皇子。 如此,哪怕是五皇子一直再找机会想跟旬玙搭话,却迫于两人步速一直说不上话,只能跟着气喘吁吁地疾步走向太后宫室。 此时的旬玙,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上沉重的衣服首饰都不能阻拦她了。 只要能快点摆脱这个废五,大不了就当自己在军训做负重疾行呢。 就这样,一行人以一种快到不行的速度,赶在太后和皇后回来前,坐在了殿内的椅子上。 走的时候不觉得,坐下来就察觉到累了。 端起手边的茶盏,旬玙忍住想要牛饮的欲望,耐着性子小口小口的喝起了茶水。 同她一样的,还有除了文治不行,武艺也不行的五皇子。 再看看旁边同样是走了这么多路的太子殿下,那是大气都没有喘一下,坐在那里一幅君子端方的样子。 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旬玙咂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55 你多陪陪祖母 旬玙平复下呼吸没过多久,皇后便扶着太后慢慢走了过来,两人说说笑笑的看着很是开怀。 只是这副笑脸,在见到五皇子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 皇后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笑,仍旧是那副大度的国母样子。太后就表现的明显多了,她脸上原本喜上眉梢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珙儿也来啦。” 五皇子在太后面前明显规矩许多:“孙儿请皇祖母安,请母后安。” “嗯,起身。”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都坐。” 因为五皇子的存在,四人茶话会的下半场,比上半场差得远了。 差到太后刚坐下没一会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就宣布散会了。 为了避免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太子在五皇子自告奋勇之前,先说出要送旬玙出宫这件事,又得到了旬玙感激的眼神一枚。 将五皇子不甘心的眼神抛在身后,出了太后的宫室,旬玙便跟着太子往宫门方向走去。 宫中虽有轿辇可供代步,不过眼下太子好像并没有要坐的意思,旬玙也不好提,就只能默默跟着他用脚走。 “皇祖母其实很爱护我们这些小辈。”太子突然开口说道。 “嗯?”旬玙彼时正在想用自己的脚走到宫门,会不会把这双娇嫩的jio jio磨出水泡,没注意到太子的话。 太子没有管旬玙的反应,他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的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想来你应该知道,皇祖母其实并非是父皇的生母。” 旬玙:!!??怎么突然就说道这个了?是要讲皇室秘辛吗?在这大马路上?这么突然的吗? “虽无血缘,但皇祖母待我们就如同待亲孙儿一般,十分慈爱。只是老五……”太子想到了从前的往事,眉心蹙起,略带不满地说:“他太不成器,祖母费心教导他却不见改正,久而久之祖母心伤,便干脆眼不见为净了。” 旬玙心想,这个我懂,就当没这个孙子呗。 不过……旬玙小心环顾了一圈周围,还好这条宫道上现在是没人,万一有个人突然出现,你堂堂太子就得有个不悌弟妹的坏名声了。 “所以,”太子突然回头,认真的看向旬玙,“你莫要因为老五,误解了祖母。” 嗯?旬玙不明缘由,但还是连连否认:“不会,太后娘娘是个好人,我能感觉的出来。” 太子听了,露出一个由衷地笑:“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父皇膝下皆是男儿,没有一个公主。宫中除了母后便是些宫妃,但祖母怕宫妃将她当做依仗作威作福,不大见她们。平日里,也就只有母妃能与她说说话。” 太子有些伤感:“旁支虽有些郡主,但都不大得祖母喜爱,她们讨好祖母也多是为了往后能有个好前程,或是替家中谋划些什么,都不是真心的。” “但我能看的出,祖母很喜欢你,你也通其他人不一样。论亲事,你已许人,正则是个难得的良配。论权势,蓟国公从武,谢相掌文,皆是位极人臣,且后继有人,你不用替家族谋划。论钱……” 说到钱,太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怕是整个安阳都没有比你更有钱的人了。” . 那可不,说到这个旬玙可骄傲了,靠着跟朝廷合作开办的酱油厂,不敢说天下第一富,安阳城首富她还是敢拼一拼的。 不过听了这些,旬玙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所以,我想请你多进宫,配祖母说说话。” 平心而论,太子说的很对,放眼整个安阳城能比她更合适的,没有人。 比她身份高的,没她家族强大;比她家族强大身份又高的,没有谢灵均这么个万千少女的如意郎君做未婚夫;哪怕有一个过得去的姻缘的,还没她有钱。 放句狂一点的话,旬玙现在已经是顶配了,她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要不到的。 这或许也是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的原因之一?反正在她没那么多钱之前,可是能为了吃一口猪肉,绞尽脑汁教人劁猪的。 而现在,她好像除了每逢初一会去护国寺上香祈福之外,便再不会主动出门了。 过得比清修的比丘尼还要比丘尼。 想到这里,旬玙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好像突然发现,她或许,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想活着? 这个想法让她下意识地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好,我会时常进宫,陪陪太后的。” 太子闻言宽慰地笑道:“如此甚好。” . 自那日在宫里,旬玙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无意识地在自己,与这个世界中间隔开了一座屏障。 就像是在说,这样哪怕我某一天突然离开了,也不会对太多人造成影响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浑浑噩噩的好几天,吓得嬷嬷和银绣连番追问玉琴,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琴想了又想,除了把“太后很喜欢县主”“五皇子又来缠着县主了”这些事情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之外,却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旬玙了。 这下弄得琅玕轩里的人个个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就想着姑娘怎么了。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院里稍稍松了点便被人安插了人手进来。 不知道是那幕后之人太蠢笨,还是琅玕轩的防守真的薄弱如斯。 旬玙经常会“不经意间”听到院子里有侍女在谈论“五殿下”是如何“丰神俊朗,谦谦君子”,“对咱们姑娘情根深种,深情不移”,“比之谢公子不仅差不到哪儿去,身份还高他一大截”。 甚至还有直接说出“要我说,咱家姑娘若是嫁给了五殿下,那以后可不一定只是一个王妃呢”这种话。 旬玙每每听到,都很想说,就这?你可是在夺嫡哎,能不能用点高度的手段? 只不过是恰好赶上旬玙反思人生的时候,没有心思整顿这些小虫子。 而宋嬷嬷她们见旬玙不动声色,还以为她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于是也没动手。这才放任了这几个人在琅玕轩多呆了些日子。 谁成想,就是这个情况,好像让幕后之人产生了某种错觉。 那日,在小院子里散步的旬玙,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粗使侍女服,鬼鬼祟祟非要往她手里塞东西。 还一边小声说着:“姑娘,姬公子听闻您今日心绪不宁,这是公子寻了许久才为您寻来的灵丹。” 旬玙一脸黑人问号,满心槽点不知向谁吐。 此时的她哪怕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但是她却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姬老五,他完了。 旬玙以雷霆之势,一下子拔除了所有安插在她院子里的探子、眼线,不管是不是废五派来的,一律全部发卖。 速度快到这些人背后的主子一个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她便又沉寂了下去,像是宣布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但她其实远没有那么好心。 直到殿试结束,科举放榜前,旬玙主动去了丞相府,在相府众人吃惊的眼神中,把那个粗使侍女塞给她的东西交给了谢灵均。 简明扼要地把所有事情告诉了谢灵均,旬玙表示:“宁婉月撬我墙角我搞定她,这回是撬你墙角理应由你来解决。我是拿这个脑有疾的废五没办法了。” 刚考完试,就被未婚妻告知了这么大一件事的谢灵均,只觉得自己脑壳嗡嗡的。 好一个五皇子,竟然跟他抢起了未婚妻,是真以为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就是免死金牌了。 险些被绿的谢灵均收下了那个东西,似笑非笑道:“娘子放心,为夫定好好为娘子分忧。” 旬玙随口回他一句:“小书生好大的胆子,竟敢占本县主便宜。” 谢灵均却恍然一般,接道:“是了,娘子已封县主,那为夫岂非是仪宾了?”谢灵均说完那一瞬间,脑中又有灵光一闪而过。 但就跟之前一样,那丝灵光闪的太快,让他抓不住。 而旬玙……旬玙没听懂仪宾是什么,没能接他这茬。 . 时间回到现在,旬玙整肃了琅玕轩的下人,不仅扫出了五皇子的人,还一并扫出了其他人插得眼线。 其中就有姜夫人的。 “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会被发现了!她是不是知道了?是不是故意向我示威的?我是她娘啊!我养了她十几年啊!”姜夫人歇斯底里的叫到。 李嬷嬷忙替她顺气:“没有没有,姑娘不知道,她也不是针对您的。” 给姜夫人倒了杯茶,让她喝了平平心气儿,李嬷嬷边向她说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都怪那五皇子,他在咱们府中安插了人手不说,非但不好好藏着,还总是光明正大的在姑娘面前晃着,姑娘不胜其烦,这才清扫了院中所有人手。”真是不知那五皇子抽了什么风。这句大不敬的话李嬷嬷没有说出口。 这话清醒的李嬷嬷不敢说,精神不好的姜夫人却是说的毫无顾忌:“他是疯了吗!他凭什么打乱我的安排!” 姜夫人疯狂痛骂五皇子是个废物点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吓得李嬷嬷连忙阻拦,想捂住她的嘴,但无果。 无奈之下,李嬷嬷只能说道:“夫人莫急呀,您瞧这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呢?” 姜夫人一下又安静下来,她十分冷静的问:“怎么说?” 若是寻常人,哪怕是不通医理的见着姜夫人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也能看出她已是不正常了。 可李嬷嬷从小看着姜夫人长大,哪怕明知道姜夫人这样的状况不对,她却也只想欺骗自己。 因为如蓟国公府这般的高门世家,是不能有一个得了疯病的主母的。 此刻见姜夫人能静下来听她说话了,李嬷嬷连忙道:“姑娘院子经过这次清洗,发卖了一大批人,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夫人作为母亲,如何能不帮女儿这个忙呢?” 见姜夫人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李嬷嬷知道这话起作用了,它能安抚住姜夫人。 于是她再接再厉道:“而且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一直只有三人,好事需成双,这么一直单着不吉利。夫人上回不是还跟老奴说到怕是姑娘留不了几年了吗?嫁人时可得配齐了才行。” “是了、是了~”姜夫人瞪大眼睛笑道,“玙儿快要嫁人了,身边的丫鬟怎能不成双呢?我这个做母亲的,得为她备好陪嫁的丫鬟才是啊。” 笑着笑着,姜夫人的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陪嫁丫鬟的身上去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李嬷嬷商量,是要给旬玙挑一个扬州瘦马样的丫鬟好,还是明艳牡丹样的丫鬟好。 李嬷嬷看着她,心中叹息不已,为人后疯癫的姜夫人,也为助纣为虐的自己。 若是国公爷能……算了,李嬷嬷摇了摇头,姜夫人的心结远不止一个蓟国公,他不过是压垮骆驼的其中一根稻草罢了。 . 二月,春闱如期举行,旬玙初一去了趟护国寺,除了是习惯性的祈个福,顺便看看她燃的那两盏长明灯外,什么都没做。 礼完佛,旬玙去跟老和尚喝了杯茶。 “小施主,今日求了什么呀?”数年过去,旬玙再傻也该知道当初替她点灯的老和尚是护国寺的主持了,更何况她不傻。 这几年作为护国寺的重要客户,旬玙捐了不少的香油钱,每每过来都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她家人平安。 但蓟国公已然回朝,安阳城安逸,不似边疆,能伤到他的几乎不存在。是以主持才有那一问。 旬玙清嗅杯中茶香,抿了一口茶水,舒服的叹了一声。老和尚同她一样,爱喝清茶,且他喝的茶叶,都是由寺里僧人自己从茶树上摘下来炒制的。 虽不是什么名贵茶种,喝起来却极有山味野趣。 “还是老一样。”旬玙道。 老和尚有些出乎意料:“会试在即,老衲还以为你会替那小郎君求个金榜题名呢。” 旬玙摆摆手说:“往日若用功读了书,那腹中必有底气。若平时便懈怠偷懒,菩萨也总不能直接将四书五经塞进他肚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6 1会试 老和尚有些出乎意料:“会试在即,老衲还以为你会替那小郎君求个金榜题名呢。” 旬玙摆摆手说:“往日若用功读了书,那腹中必有底气。若平时便懈怠偷懒,菩萨也总不能直接将四书五经塞进他肚里?” 旬玙捧着茶杯,一脸淡然地接着说道:“能不能考上,从来不是靠求神拜佛能决定的。只有付出的多少才能决定成绩的高低。” 老和尚笑她:“小施主如今倒是又看得透了?那前几年怎的就月月前来上香祈福呀?” 旬玙也不觉得打脸:“我求的不是神佛保佑,而是替自己求一个心安。” 当人力无法解决一件事情的时候,将希望寄托于神佛虽然是一种逃避,但也确实是一种很好缓解内心焦虑的方法。 旬玙就是在用这个方法,缓解自己的焦虑。 她说的坦白,老和尚听了也不恼,这也是两个人能成忘年交的原因。 喝了茶,旬玙就准备走了,走之前她又去了一次摆放长明灯的大殿。 这也是她这几年养成的习惯,那盏空的长明灯代表了她对现世家人的思念寄托,她总是会在走之前再去看看那盏灯,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家人一样。 爸、妈、哥,你们在现代过得怎么样?我来这里已经六年了,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想起我。其实想不起我也好,这样你们也不会一直伤心了。我在这里……过得还挺好,锦衣玉食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就这样,下个月我再来看你们。 盯着那盏长明灯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旬玙转身离开护国寺,下山回府。 她走之后,一个窈窕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长明殿,却被守门的武僧拦下,只能愤愤的离开。 . 会试当天,旬玙全家出动,送旬樑去考场。 “不要紧张,慢慢来。”蓟国公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当年的稚子如今已跟他一般高了,“我儿苦读十余年,不说寒窗,但也称得上悬梁刺股。放轻松些,定能金榜题名。” 旬樑郑重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旬玙也说了一句:“大哥,你知道什么东西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吗?” 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倒是将旬樑的注意力稍稍岔开了一会儿:“什么?” “是努力,你付出了多少,最终的成绩就会是多少。”旬玙斩钉截铁地说。 对没有经历过心灵鸡汤,和毒鸡汤灌溉的古人来说,这句话听来特别富有哲学。 旬樑一下子就有了点恍然大悟的感觉,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余下旬玙悄悄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唾弃了一下自己,努力不会背叛自己,但梦想会啊。 更何况科举跟应试教育可不一样,主考官的喜好占了很大的评分标准,用这种瞎话诓骗你单纯的哥哥,旬玙你的心都不会痛的吗! 在心里自我反思了好一会儿,旬玙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心痛。 现在骗他总比他神经紧绷的进考场,然后发挥失常的好?毕竟咱也不知道旬樑是不是那种平时牛批,一上考场就发挥失常的学霸呀。 . 不过旬樑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紧张了,不然以他平时的敏捷思维,怎么也不会信旬玙刚才的话。 会试不是童子试,背熟四书五经就能按图索骥填答案,卷答不如考官心意而被降等罢黜的不知何几。 更别说还曾有会元在殿试的时候,直接被圣上降为同进士的先例。 一转头,看见旬楠在旁边冷汗直冒,双手还不停地揪自己的衣服,一副紧张的不行的样子。 旬玙好奇发问:“你干嘛这么紧张?” 旬楠条件反射:“我没紧张!” “那你抖什么?” 旬楠想说我没抖!但是被旬玙这话提醒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抖……瞬间就哭丧了脸。 不是我上考场我都这样了,真考了我不得被抬进去啊。 他这幅欲哭不哭的样子,是旬玙没怎么见过的,瞬间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和逗弄的心思。 “喏喏”旬玙对着旬楠发出了平时逗弄小动物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干嘛!”旬楠也是听过这个声音的,生气极了。 “弟弟,你是不是在害怕呀。”旬玙不怀好意的说。 旬楠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他死鸭子嘴硬:“旬樑进考场,我怕什么!” 旬玙“哈”的笑了一声:“我可没说你怕是因为大哥进考场,你这算不打自招吗?” 说旬楠蠢是真的没有任何疑意的,在旬玙眼里,这个弟弟真的是人蠢野心大。 如今连旬玙一句逗弄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看他支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旬玙感慨地说了一句:“你可真是个弟弟。” 旬楠听不懂这梗,但他能听出旬玙是在嘲讽他,眉头一竖就要生气,却被旬玙伸手拍了拍脑袋。 “行啦,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读书吗,我也不行呀。反正你若真要下场,那也得再等三年,这三年足够锻炼你了。” 旬玙这话不像以往,带着嘲讽和看不起,旬楠感受着头上那只手,恍惚间竟然感受到了旬玙难得的,作为姐姐的自觉。 但这份感触没能停留多久,原本轻柔安抚他的手,“啪”一下拍到了他的额头上,好大一股劲儿。 “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回去好好读!别三年到了,你连童子试都考不过,哈哈哈哈!” 旬楠瞬间无能狂怒,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免童子试的,旬玙这话分明就是又在嘲笑他。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旬楠绞尽脑汁就像着要怎么回敬旬玙这话,但他越生气,脑子就越是转不动。无意间瞥到旁边一个景象,他过都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 “二姐与其关心我三年后的事,还不如关心关心眼前自己的事,别三年后我考上了还赶上姐姐你娥皇女英的大喜事。” 话出口旬楠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他有点担心的看了眼旬玙,生怕这位嫡女被他戳到了肺管子,拿他撒气。 谁成想,旬玙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又收回了眼神。 “随她去,也就这么些日子了。”往日没心思管教旬杉,现在蓟国公回来了,旬玙心里也没什么挂心的东西了,旬杉再这样不知轻重,那旬玙就只能拿出姐姐的架势,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从前的旬玙对旬樑说过她并不在意旬杉想勾搭谢灵均,反正这桩婚事背靠的宏正帝。 但前几日旬玙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没有真实感开始,她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总还是要在大安活完这辈子的,不能什么都不管。 旬楠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想再怼两句,但是鉴于自己刚刚才说错话,最终还是决定闭紧自己的嘴巴。 . 被旬楠拿来戳旬玙肺管子的旬杉,此刻正娇娇怯怯地站在谢灵均的面前。 “谢、谢大哥。” 谢灵均闻声看去,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四姑娘。” 谢灵均笑的十分得体,但是换作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生疏。 旬杉咬了咬下唇:“谢大哥,杉杉只是想跟你说,祝谢大哥此次金榜题名,荣登庙堂。” “那便借四姑娘吉言了。” 听他这话,旬杉原本娇羞的小女儿心思,便全然转变成了不甘,就好像她接近谢灵均的心思一样。 旬杉承认,最开始她向谢灵均示好的原因,的确是掺杂了点小心思。 蓟国公总共二子二女,虽然家中吃穿用度从没落了她,但姨娘说的很多。 大哥是长子,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必然是下一任的蓟国公。三哥虽然不成器,但好歹是个男子,即便是分家出去,也会有一笔家产,蒙荫做官也有可能,未来不用愁。 二姐身份尊贵,是家中唯一的嫡出,除了身体不好,长相气度皆是上乘,又有嫡母疼宠父亲疼爱,还被陛下赐婚,未来的夫婿是那般的人中龙凤。将来出嫁必定是十里红妆,一世无忧。 唯有她,虽是国公府的姑娘,却是庶出不说,相貌也只能说清秀,不如嫡姐。姨母家也并非高官巨贾,出嫁只得家中给的那一点嫁妆,哪怕嫁到高门也必会为婆家轻视。 可若是低嫁,她在国公府长大,吃穿不愁,用度精巧,那往后必不能适应那般清苦的生活。 她亦是个娇养长大的闺阁闺秀,怎么能吃得了这个苦呢? 姨娘的话,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姐死妹继,本就是世人皆同的常理,嫡姐身体柔弱,太医都曾说她可能早夭,那她身为妹妹,若是能接替嫡姐继续维持两家姻亲,难道不也是在为家族分忧吗? 况且她自元宵灯会看见谢大哥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可是为什么,谢大哥不接受她的示好,连她亲大哥都明里暗里的告诫她。 原本最初的心动,渐渐地变成了不甘心。 凭什么她旬玙能有的,我想要就是肖想? 时间一长,到了今天旬杉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谢灵均还是只是执念了。 . “谢灵均。”旬玙跟旬楠打了会儿嘴仗,最后还是来找谢灵均了。 同时进场,也不好厚此薄彼。 谢灵均转头,看见了旬玙,脸上的笑容明显与方才面对旬杉的时候不一样了:“县主。” 旬玙很想翻他一个白眼,但是谢家人今天也来送谢灵均进场,她未来公公婆婆都在呢,旬玙还是很顾忌自己的形象的。 于是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灵均,应下了这声县主。 “县主是来安慰我的吗?”谢灵均笑着看她,“听说县主前两日去了护国寺,可是给我求了平安符?” 旬玙却道:“没有哦,你又不信这些。” 是了,谢灵均是大安难得完全不信鬼神的人,只是他不曾言明,旁人便不知道。 “左右你心里有数,我只跟你说一句。”旬玙用了点劲拍上了谢灵均的胸口,“去,大安第一位六元及第。” 谢灵均失笑:“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不然呢?”旬玙反问,“我这么大个身份尊贵的美人给你做未婚妻,你若不优秀至极,怎么配得上我?” 她后面这句话说得特别小声,生怕被谢家人听到,觉得她孟浪。 没想到她还能有怕被人觉得自己孟浪的一天,那当年她写同人文开小车车的时候,还没有人说她孟浪呢。 “行,为夫已经不能为夫人挣个更高的封号了,那便只能让夫人委屈则个,做个状元夫人了。”谢灵均也悄悄对她说话。 “那人家等你哦。”旬玙难得俏皮的撒了个娇。 时辰到了,贡院大门打开,兵将开始点人入院,谢灵均和旬樑的名字都被叫到了,是以谢灵均只能遗憾地向家人道别。 见着两个人提着篮子进了贡院,不知道为什么旬玙此刻竟然开始觉得紧张了。 别紧张别紧张,他们俩学识渊博,基础稳固,要相信他们! . 隔着人群的另一侧,萧家人也来送考了。 萧梓铭今次也会下场一试,萧雯雯跟着她爹和嫡母,一同来给哥哥送考,他们的姨娘也难得被允许一同出门,送儿子入场。 “你师傅说你基础扎实无需担心,此次放你下场也不过是一试,不必紧张轻松应对即可,就当是增加点经验。”萧大人还是十分喜爱这个儿子的,即便是对他寄有厚望,此刻却也不愿给他压力。 萧梓铭一向稳重,他听了这话也是淡定点头:“儿子明白。”颇有宠辱不惊的意思。 萧大人见此,更是满意点头,扛得住压力,往后的官路会比扛不住的人更加好走。 等父子俩说完,萧雯雯才开口对萧梓铭道:“哥哥不必担心,此次哥哥必定能金榜题名,得中一甲。” 萧梓铭听了,脸上带了点笑,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尤其他这个妹妹还有“先知”的过往经历。 “那便借妹妹吉言了。” 萧雯雯说这话不完全是嘱咐,毕竟上辈子,她这个哥哥的确在这一次的科考中,中了一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