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神君》 第1章(修) 昱朝,宁州城。 宁州虽远离朝都,但地理位置占得好,土地肥沃,连年风调雨顺少有天灾发生,老天爷赏饭,是一块顶富裕的地儿。 宁州城陆路水路里商贾云聚,在宁州城的这些商贾中,巨富绅豪也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宁州金家。 这金家,在宁州那是数一数二的头部巨富之家,宁州的百姓们一提起这金家,总难免唏嘘,想那金员外也算是为富得仁,为宁州的百姓做过不少善事,可惜得罪了注生娘娘,子嗣缘薄得可怜,年过五旬,一房妻十二房妾,到头来竟生不出一个儿子来,忙活了大半辈子,最后就忙活出一个不大值钱的丫头片子来。 不过聊胜于无嘛,作为一根独苗苗,金员外对这个女儿倒万般疼宠,世人皆以之为常情。 随着金员外年岁渐衰,慢慢地便也歇了拼儿子的心,竟开始一心培养这个女儿,更是在三年前石破天惊地宣布,把金家所有生意以及掌家之权全权交予金大姑娘。 为此宁州城的百姓们皆议论纷纷,掌管这富可敌国的偌大家业,一个女娃子她能有什么本事?! 众人想法一样,女儿家弱不禁风,稍有惊吓就哭哭啼啼的,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后来,世人看在眼中,这金小姐倒还是有那么两下子,金家的生意在这三年来倒也确实没出什么乱子,金家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这又如何,本朝对女子的限制虽不像前朝那般严苛,但男女大终究存在,女子该守的女戒女训照样不可废。 这女子莫不以为做生意又不是在闺楼里绣绣花那么简单,整日里里面对形形色色的皆是男子,天南地北,鱼龙混杂,别说大户人家,便是那小门小户,也不会叫女儿家这般长期地在外抛头露面,这得多影响闺誉啊! 啧啧啧……也难怪这位金小姐今年即将满十九婚事依旧未定,都蹉跎成了老姑娘却依旧无人问津。 就算将来真的有人愿意娶她,那可也是冲着金家富可敌国的家产,哪怕是招的赘婿,只要男方身后有亲族,照样是被吃绝户的命!更何况还有那虎视眈眈的金氏族人,那可都是厉害的角色。 所以啊,这金家别看现在还是宁州巨富,可也风光不了多久喽…… 金宅,清风苑书房。 书房门外远远的便能听见噼啪作响的算盘拨动声。 屋里支起的窗悬下铺着一张书案,书案手坐着的少女正一手握着笔奋笔疾书,一心两用,另一只手正熟练飞快地拨这算盘,玉制的算珠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 这个就是世人口中年及十九无人问津将来注定要被吃绝户的金家老姑娘金玉珠。 恰逢月底,她正在审核验算金家账房送过来各铺这个月的账册汇总。 乳娘总是怕她坐着看一整日的账簿伤眼又伤脊椎,眼见着厚厚的一本书册就要翻到底了,她适时地从茶托上端过一盏茶放到书桌上,轻声道“姑娘,也看得差不多了,先歇歇润润喉,活泛活泛筋骨,一会儿再看。” 金玉珠却并未停歇下来,葱管一样纤细白嫩的手指依旧五指飞动,熟练地拨着算珠,另一只手握着一只小狼毫,奋笔疾书着,“先放着罢,我这儿很快就好了,等全看完了再喝。” 乳娘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侍立在一旁,看着金玉珠打算盘算账本,心中再一次觉得,就算是她这个半老的妈子,见着她家姑娘这样沉浸专注做事的样子是极美的。 她家姑娘本就生得美,就如同那在初晨隐隐雾气之中滴着晨露盛绽的芍药花,妍丽清透却不艳俗,美得叫人过目难忘,便是连那被誉为“宁州第一美人”的知州府嫡三姑娘也是能比下去的。 叫那些爱嚼舌根子吃饱了撑得慌的读书人说那知州小姐知书达理,清雅高洁,当得第一美人之称,而金家大姑娘空有容貌,却只钻于经营钱财阿堵,虽美貌却满身铜臭俗气,两者远不能相比。 可这些嘴巴顶臭的男人们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每当她家姑娘经过时,这些人的狗眼珠子就转都转不动了…… 更又有谁知道,满身铜臭的金大姑娘其实四岁便能流利背诵《春秋》,教过姑娘的夫子曾惋惜过,若她家姑娘是男儿身,那金老爷都不必再费财捐买这个员外郎了。 她家姑娘算术也强,再复杂的账本只要经过姑娘的玉珠算盘那么一打,便能理得明明白白,正是如此,金家下属的那些管事和掌柜才不敢以姑娘年轻女流来轻视敷衍她,都对姑娘恭恭敬敬真心服从。 就在乳娘神思越飘越远的时候,那厢金玉珠已经将最后账簿都审核完毕,她搁下笔,将这几大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页拿起来,吹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迹,递给候在一旁的管家,声音清透悦耳,“交给木先生,这个月营生还不错,告诉下面的管事,小问题无伤大雅,我也不会过多在意,但漏洞多的地方具体问题我也已列明,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告诉木先生,上头点到的那几家店铺,管事和掌柜在明日日昳前来金宅一趟。” “好嘞姑娘。”管家将纸页细细叠好,放进袖筒中。 金玉珠端起乳娘递过来的茶轻抿小口,而后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问道“对了,城东西御街布行走水一事可有眉目?现下铺子上情况如何?” 管家回答“店里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布匹能用的和烧毁的也都分出来了,万幸伙计们都无大碍,只有一个小子被烧塌的横梁砸伤了腿,已经瞧过大夫了,要躺个半年,官差说有猛火油纵火的痕迹。” 金玉珠放下茶盏,抬起头来,一双明媚清丽的眸子望向管家,“西御街布行这个月每人月银额外涨十两,伤腿的那位补贴他五十两,告诉账房,从我私账上走,还有林叔,衙门那边的进展还得劳您多跑几趟,亲自替我盯着。” 管家和金老爷一般的年纪,是看着金玉珠长大的,“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姑娘放心,幕后黑手一定不会让他跑了!” 吩咐完管家之后,金玉珠探首朝窗子外张望,看了看日头的方位,问乳娘,“妈妈,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要到酉时了姑娘。”乳娘回答。 闻言,金玉珠便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快到用夕食,去陪阿爹的院子和他一道用罢,今日大夫来过了么?妈妈可有去问过?” 乳娘跟在金玉珠身后,“来过了,晌午豆子代我去的老爷院子,老爷今日气色好了许多,比昨日午膳多用了半碗碧粳粥,大夫说,一日比一日恢复得好,但还是需多注意休息,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金玉珠点点头,正待举步跨出房门的时候,恰好和从外头咋咋呼呼冲进来的丫鬟云彩撞了个正着,“不好了不好了,姑娘,米仓……米仓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下一本预收,喜欢的朋友点专栏收藏一下,么么哒~ 《豪门对照组绝不认输》 陈禾颜一毕业就嫁入豪门过上了令人艳羡的阔太生活,豪门继承人老公虽然忙很少陪她,但也从不拈花惹草。 陈禾颜本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直到她在小叔子订婚宴上摔了一跤,醒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她是文中的作精女配,男女主是她老公的亲弟弟和弟媳。 而她和她丈夫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男女主做反面对照组。 女主手握豪门甜宠剧本,娱乐圈当红一线小花,出生名门,和男主相爱后强强联姻,公婆疼宠,粉丝祝福,夫妻恩爱甜蜜。 而她野鸡上枝头,出生普通,眼界狭窄,没工作,婆婆只关心她怀没怀长孙,丈夫性子寡言不懂体贴,除了给钱就是送包,外界都在等着看她被抛弃的笑话。 秦家两个儿媳,多么鲜明的对比。 而她会在男女主结婚后因为嫉妒处处和女主攀比作对,被男女主疯狂打脸,作天作地,最后害得丈夫意外身亡,男主继承家业后将她赶出豪门,下场凄凉。 陈禾颜这可还行?起来干呗!认输算她的 ………………………… 一线小花姜昕携豪门丈夫参加夫妻恋爱真人秀《甜蜜婚姻》,姜昕回婆家时,镜头偶有扫到她婆家哥嫂。 节目播出过半,全网热搜话题—— 又是扒着屏幕缝儿捡哥嫂狗粮甜渣吃的一天 姜昕和她老公我没注意,就差拿着放大镜回放看角落里大嫂揍大哥了,这是什么豪门神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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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米仓管事看着金玉珠对着米碗沉默的样子,推着一条瘸腿痛心疾首地狠狠自扇了两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不该轻信王柱这个畜生,往日里每隔两日我必定要来米仓亲自转一圈,小的一直谨记东家的嘱咐,别说是耗子,便是有一只苍蝇我也定是要他们清理干净的。 小的前段时日伤了腿,下不了床,王柱便自告奋勇说代我日常巡仓……东家啊,小的一直把王柱当做徒弟在带的,便没多想就应了,一连十日来都是他在巡仓,今日有旁人和我说王柱一家人去楼空了,我心下察觉不对,过来一瞧,这……东家,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杀千刀的竟存了这般黑的心,五万斤粮食啊,全糟蹋了,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金玉珠妍丽如娇花的脸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觑了烟管事的腿问道“腿是怎么伤的?” 管事擦了把眼泪,“走路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马车剐了。” 玉珠冷笑一声。 这时金家的护院将整个米仓都仔细检查了一边后过来回话,“姑娘,十六只铁桶,只有两只的盖子尚未被打开,约莫只有五千来斤米尚且完好,仓库四壁顶棚皆完好,没有发现任何鼠洞,可以断定,这些鼠虫就是被人为放进来的!” 玉珠最后环顾四周,再也忍了在她裙角边来回乱窜的老鼠蟑螂了,将碗递还给管事,转身大跨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思路清晰地逐条下令,“把那两桶完好的搬出来放入别仓,其余三仓务必加派人手严加看管。这边明日一早便叫人过来清理干净,其余的十四桶不能再食用了,暂且先放在此。 至于即将交付的官粮,从其余三仓和各粮铺调运,若很难协调,米铺就暂且歇业,罗护院你人脉广,派些人手打听这个王柱一家逃去了哪里,务必给我把人逮回来!” 米仓管事捧着碗跟在她身边,看着碗里大颗大颗的老鼠屎就像是剜了他的肉一般,“东家,这些米这米好,若是仔细挑拣挑拣,煮熟了应该依旧能食,不能做官粮,若是降低了价格,总有人愿意……”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走出了大门,金玉珠看了一眼管事,“金家有训,为商可奸不可黑,这米弄不好便是要吃死人的,还有前年文州的鼠疫你莫不是忘了?官府百姓人人谈鼠色变,事涉官粮,幕后之人正静等着抓我的把柄呢!再者,若是低价处理打乱了米价,你且看会不会有人来找金家麻烦?” 一旁的云彩听得既是心疼粮食又是义愤填膺,“那姑娘难道这些米,这么好的新米就真的如此全部废弃了?咱们就真这样捏着鼻子认栽,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金玉珠抬眼望着蒙黑天际的最后一抹残阳,明眸一眯。 认栽?怎么可能认栽!先是西御街布行失火,再是这计划周密的米仓鼠灾,阿爹病倒的消息一出,各路妖魔们开始坐不住了……敢谋这样黑心肠的计策来算计她,呵!她且等着这些人夸她最毒妇人心的时候呢! …… 天色已晚,赶回城时城门必定已经下钥了,而米仓不远就有一个金家别庄,于是金玉珠便决定带着人今晚就宿在这个别庄。 西郊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大小村落,田地阡陌纵横,从米仓到别庄要穿过一条田间小路,此时天色基本已经完全沉下,四下早没了其他人的人影,一片寂静。 此次来西郊玉珠算带足了人手,倒也不怕,只田间地头的小路不大好走,一行人打着灯笼围着她所乘的马车,也不敢太急,小心翼翼地一路前进。 玉珠坐在略显颠簸的车厢里,闭目养神,今日她盘查了一天的账本,临到晚膳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出,到现下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着实有些疲惫。 马车不紧不慢的颠着,辚辚前行,走着走着,忽然之间便停了下来,然后便停着不动了。 玉珠睁开眼睛,这时外头传来金家护院头领罗耿生的声音,“姑娘,前头泥路边好似躺了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安全起见,姑娘先在此等上片刻,待我去探一探。” 听说又可能是碰上了死人,玉珠并未惊慌,很冷静地等待罗护院来回话,倒是云彩止不住好奇,颤巍巍地支起车窗,开了个口子努力朝外瞄,而后不远处护院们的谈话便传进了车厢—— “没死,只昏死过去了,还有口气儿。” “哎?怎么是这倒霉催的小子?!” “怎的,强子你认识这人?” “瞧着像我们村子里的人,罗哥你把灯笼再拿近些……呦!还真是……这是我们丁家村丁流子家的一亲戚,姓宋,还是个秀才咧,他和他娘几年前逃难投奔亲戚来的,去年他娘也死了……啧,这家子人在我们村可是顶有名的。” “罗哥,那接下来咋办,带不带这人?这幅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 几人又商量嘀咕了几句,而后罗护院便折回到了金玉珠的车边。 “姑娘您看……” 罗耿生言简意赅,将方才玉珠听了个大概的两句话又讲了一遍,最后恭敬询问她的意思。 玉珠通过窗隙望了一眼外头漆黑一片的环境,这里一大片农田,眼下一月的天依旧冷冽动人,夜深人静,人迹罕至…… 她沉吟后道“既碰上了总不好见死不救,一道带回别庄罢,看着能不能就近请个大夫来瞧瞧,至于有事没事,就看他自己造化。” “姑娘良善。” 于是两个护院将倒在泥地里的人抬上了马车,放在车夫边上,马儿哒哒继续向着前方的夜色行去。 …… 大家抵达金家西郊别庄之时已经过了戌时一刻了,许久不来的东家大晚上忽然过来,别庄管事从被窝里爬起来,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后才算将金玉珠一行人安顿好,然后任劳任怨地按吩咐出门去寻大夫。 草草地用了些饭食,洗漱过后,夜已经深了,玉珠却还不能入睡,她得继续想法子解决米仓的那个大麻烦,越快解决越好,不能给幕后黑手留下机会和把柄。 点着灯火,金玉珠皱着眉埋头在纸上写了很久,写完之后,叫云彩喊来了罗护院,将信纸折叠好交给他,“明日待城门一开,罗护院便将快马回城将信交给木先生,叫他按我信上说的即刻行事,越快越好,明早还劳烦护院赶个早。” “是。姑娘客气,这是小的分内的。” 罗耿生不大懂生意上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姑娘和木先生足智多谋,他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做好了,定能解决这件糟心事的。 罗护院拿着信纸出去后别庄管事就进来了,他是来回话的,“少东家,按您的吩咐大夫已经来瞧过了,那人并无大碍,只是饥饿过度及疲劳引发了晕厥之症,按医嘱给他灌了碗甜汤粥,现下已经转醒,他听说是您救了他,非要过来叩谢救命之恩,您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修) 不过是顺道救了个人罢了,到达别庄后金玉珠就忙着想法子处理米仓的烂摊子,其实早把被救的这人给忘在脑后了。 听了别庄管事的话后,玉珠一手揉着自己的胀痛的太阳穴,一手冲管事摆了摆,“既是醒了那便让他好生休养罢,今日我实在乏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日再说。” 别庄管事依言退了出去。 玉珠简单地洗漱一番后准备就寝,坐在梳妆镜前自己梳理被卸了钗环的头发,而云彩在为她整理就寝的床铺。 云彩是金玉珠三个贴身侍候的丫鬟里性子最外向的一个,一张嘴叭叭地永远都闲不下来,更是探听消息的一把能手,就这会儿金玉珠写了几页信的工夫,她在外面溜一圈,别庄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就听了个遍,趁着铺床伺候就寝的空隙说给自己姑娘听。 玉珠也不拘着,由着云彩滔滔不绝,这个别庄她平日里甚少来,庄子上的运作都是底下的人管理,听听庄子上日常的情况也是好的。 云彩讲着庄子上的各种事体,讲着讲着,最后话题就讲到了方才她们半道上捡的那个男人身上。 “姑娘,您是不知道,这宋书生也真是个倒霉苦命的,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听说这人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了呢!五年前泸州水患逃难至宁州,来丁家村投奔亲戚。他表舅舅一家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舅母泼辣贪财,舅舅是个二流子,凭白多出两张吃饭的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哪能好过……” 云彩一边替金玉珠铺床,一边感慨穷书生悲惨凄凉的命运,“丁流子他娘身子不好常年吊着药罐,自从宋秀才和他娘回了丁家后他那舅父母居然把老子娘就这么扔给了母子俩当甩手掌柜,全靠书生在村里当先生那点钱在撑着。 后来他外祖母病逝本以为解脱了,可接着他娘又病倒了,听说他为了照顾他娘连教书先生都做不成了,只能干些替人读信写字儿的杂活,请郎中、吃药花光了积蓄不说,还被撺掇去借了高利钱,可去年年底他娘熬不过还是病死了。 姑娘您也知道,放高利钱的能有几个是善茬,听说是黑狗老五手下的那帮放贷的,这人不知怎么的把人给得罪狠了,他娘刚死就上门来闹要还钱,据说放话要让他在宁州城活不下去,他的舅舅舅母怕被连累就断绝了关系,让他滚回白县,可白县哪还有家啊。 黑狗老五那帮人可凶悍了,书生被逼得走投无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一个文弱书生,为了有口饭吃,居然到最后被迫只能去码头扛大包,就在咱家的码头。一个原本才华横溢的少年秀才郎被逼沦落这这种地步,唉!造化弄人啊……姑娘,您说他倒不倒霉?” 玉珠梳着自己的发尾,秀眉一挑,确实挺倒霉的,那黑狗老五她在生意场上也打过几次交道,是宁州有名的地头蛇,黑白两道上都颇有分量,别说是一个落魄无依的穷秀才,便是宁州的官府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云彩还在那里感叹,“听说这穷秀才模样长得可俊了,委实可惜了,就他这种境况,便是再穷苦的人家,也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可惜了,好像今年都满二十了。” 玉珠原本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可听着听着她握梳子的手就慢慢顿住了…… 逃难无家可归,父母俱以亡故,舅家断绝关系,孑然独身。走投无路,急于还高额高息债务,穷困潦倒…… 还是个读书识字的秀才,一个长得尽如人意的倒霉穷秀才…… 金玉珠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直到云彩整理好了床铺喊她就寝时方才回神。 翌日窗外天光初初亮起之时,玉珠便起床穿衣洗漱了,她昨晚想了一晚的事,没怎么睡好,一早便行了,在庄子上用过早膳之后,还得立刻赶回城去。 东家几乎是不怎么来这西郊别庄的,好不容易少东家亲临,庄子上的人铆足了劲儿想在少东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厨房的管事婆子亲自端来了早膳,就是想要在金玉珠面前挣个熟脸。 满满一桌子早膳,相当丰盛,南北膳食皆有,厨娘们天没亮就开了火,绞尽脑汁,就怕少东家吃的不满意。 可惜玉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食膳上,一日初始,可她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用勺子划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边上的厨房管事见少东家似乎对一桌子丰盛的早食兴致缺缺,好不容易有了个跟前露脸的机会,见玉珠也没有开口赶人的意思,她就磨磨蹭蹭地杵在边上不走,变着法说恭维话,努力表现自己。 这婆子的一张嘴也算巧,东拉西扯的相当能聊,便是没人回应她也不觉尴尬,说着说着,当听到了婆子说自己是前边丁家村出来的人时金玉珠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玉珠不动声色,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哦?你也是丁家村人?我昨晚救回来的那个人,听管事说也是你们丁家村?” 管事婆子见金玉珠终于有了反应,越发激昂,都不用玉珠问,关于那个宋秀才,她简直知无不言。婆子是丁家村村长的弟媳,关于宋秀才的事情,她所知道的比那个在金家做事很少回村的丁护院可要详细具体多了。 婆子说的和昨晚上云彩听来说给她听得倒也大致差不离,只是更加详细,玉珠听着,心中也有了一定的成算…… “少东家,这宋秀才虽也怪可怜的,但是万万沾不得的,他欠了高利钱哩,还得罪了厉害人物,东家菩萨心肠救他一命,不过还是早早让他离开为妙,哎呦喂……之前他住村里,放贷的天天来闹,搅得咱们村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后来他离开丁家村,听说在外头一家酒楼谋了个账房的营生,也被那些地头蛇给搅黄了,最后听人说去码头扛包了,东家,咱们还是少和他有牵扯为好,免得招惹麻烦。”婆子生怕连累庄子,自以为苦口婆心的劝着玉珠。 这边婆子正在唾沫横飞,外头庄子管事进来了,说是书生听说东家马上便要回城了,说什么都要亲自过来感谢救命之恩。 婆子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玉珠轻睨她一眼,婆子只好悻悻然退了出去,玉珠叫管事把人领进来。 来人身形颀长,只是瞧着过于瘦削了,约莫是昨晚倒进泥地脏了以上,现在的这身短打应该是庄子里的人借给他传的,衣袖裤腿都短了一大截,可穿着还挺肥大宽松的,有些别扭。 这人进屋后在管事的指领下,头也不抬二话不说,上来就冲着上首金玉珠的方向拱手作揖,行了个读书人的大礼,“元祈谢过少东家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古人云,铭心镂骨感德难忘,结草衔环知恩必报,救命之恩,请恩人先受某一拜!” 玉珠不禁轻笑一声,这掉书袋的秀才还挺有意思,“先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快快请起,小女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 宋叙听到女子悦耳清亮的声音,抬起头来正巧和金玉珠目光相对,他看着巧笑嫣兮的美人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旁的云彩故意一声咳嗽,才胀着通红的面皮忙不迭低下头去, 他在金家码头扛大包这么些天,也听说过金家的少当家是个女人,从前是没见过,一直以为会是一个如男子一般凌厉有手段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在宋叙打量玉珠的同时,玉珠也在仔细观察他。 大约因为被码头的风吹日晒的扛包苦力活磨砺得有些沧桑,生活压迫,使他整个人黑瘦粗糙,不见云彩口中的俊俏秀才模样,只轮廓还能依稀看出些原本面目的俊逸秀雅,但独独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让人相信他从前真是个读书提笔的书生秀才。 金玉珠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试探着说道“我昨儿个救先生回来的时候听说先生如今在我金家的码头扛包,可是真有这么一说?” 宋叙闻言,脸上晕开的薄红慢慢退去,强挤出意思苦笑,“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命运捉弄小生无力反抗,无奈之举罢了,让姑娘见笑。” “都是自食其力过活,再落魄也必不见笑,不过……以先生之才,若长久在码头扛包,大材小用也着实可惜了。” 金玉珠手里转着调羹,瞥见那书生瞧着有些惭愧的神色,清凌凌的眼珠那么一转,嘴角边绽开一个微笑,“小女子很是欣赏先生侍奉长辈的孝心,以及那贫贱不移、肯吃苦耐劳的气节,正巧,我府上缺个誊抄书账能嚼文断字的活,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屈尊低就?” “姑娘这是?”宋叙错愕地抬头看向玉珠,后着对他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显然不是在说笑。 宋叙急忙再次低头拱手,“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只是在下得罪了恶徒,只怕连累姑娘……” 玉珠挑眉,继续循循善诱,“听说先生舞勺之年便已是秀才之身,龙游浅滩遭虾戏,先生可真愿叫一群恶人欺压得一辈子翻身不得?” “这……”宋叙还在犹豫,他明白这位金家的女少东家是想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可他们非亲非故,他不怎么相信有人真心愿意费心帮他,这些年受的苦,让他防人之心渐深。 “先生,古人云,黄河尚有澄清时,岂可人无得运时,先生就当小女子是在施恩图来报,若将来先生有功成身就一日,今日小女子也算结下善缘。” 玉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管怎样,先把人弄回家,后面的再说。 宋叙的手握了松,松了握,显然是在心动。 玉珠再接再厉,“我金家在宁州也并非什么人都可欺小门户,可暂借先生遮蔽一时风头,誊抄书账是个清闲活,空闲时间便都由先生自己掌控,不必再去码头做苦力,也全了读书人的体面,至于欠的高利钱总有法子想的。” 宋叙目光闪动,心中是真实的感激,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也不必再过多纠结,他拱手躬身冲玉珠深深作一一个揖,“如此,宋某便却之不恭了……” 玉珠放下手里的调羹,轻拭嘴角,遮去笑意,还真是个书呆子……不过书呆子好,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别的事儿少…… 作者有话要说有走过路过的朋友捧个场点个收藏吧,对作者来说很重要,跪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修) 姑娘昨日傍晚着急忙慌地出了府去办事,在西郊别庄歇了一宿回来的后还带回了一个干巴巴的穷书生,说是新招的住家长工……对此,金家众人也多见少怪不足为奇了。 当初的木先生也是落魄书生被招揽入府,姑娘执掌金家之后,木先生被重用,现在都已经是姑娘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了。 因此金家的下人对这个看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穷瘦书生也并没有低看,好吃好喝好住,按照主人家的吩咐以礼待之。 金玉珠自己这几日有的是事体要忙碌,将宋叙带进府后也就变暂时将他放一边,她也并没有按照之前说的给宋叙派什么活计,有意让他在府里认真地养养元气,好把他传说中原先的那副俊秀面孔给养回来。 西郊米仓鼠患一事因涉及大批官粮,叫玉珠好一阵忙,设计这一出的人手段也算是极阴毒的,但好在米仓管事发现还不算太晚,金玉珠又处事相当果决,当机立断,下边的人执行力又相当强,才未叫人得逞,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在为米仓的事情奔波。 临州的知州对于金家就官粮鼠患一事非常积极做好善后补救方案的行为也表示满意和谅解,金家都表示了愿意再降这批官粮的价格,知州何乐不为,因此也就不计较金家因重新调粮而多耽延的时日。至于宁州的官府,和金家关系也算和睦,对于他们主动上报鼠患并公开表示绝不卖黑心米一事予以嘉奖。 前年的鼠疫才刚平息,这一片地带,不论是官家还是百姓都还谈鼠色变,对于金家这般诚信生意的态度大家虽也感肉疼,但到底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但虽然破了幕后之人辛苦做的局,但此次金家的损失也不小,至少那近五万斤的新米是不能再用了,金玉珠这几日一直都在想法子,力求将这批已经不能再食用的大米物尽最后的其用。 “如此,那就只有把这批新米筛除了赃物后运去青蓝湖,此事还得劳木先生多费心。” 金玉珠将盖了自己私账的信笺交给正站在一旁的青年,些微苦笑着打趣道“寻常百姓家都不舍得时时吃的新米,这下倒便宜了这批鱼儿,希望它们吃了后来年能更加肥美,也好卖个高价,弥补一些损失。” 宁州一带地处江南鱼米之地,水网纵横,宁州所产鲈鱼天下闻名,金家隔壁县有个湖,湖里拦了网,蓄养了一湖的鲈鱼。 木彦行将信笺安放之后,见玉珠樱唇微扬苦中作乐,心下微动,也配合着微微一笑,“姑娘放心,此事我定会办妥,还有那幕后黑手,也定会揪出来,总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起幕后黑手,玉珠的笑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目光微凉,轻嗤一声,“左不过就那几个妖魔鬼怪在作乱,我心里有数,木先生放心,很快便会让他们失望了。” 木彦行微怔,一时间不明白金玉珠这话是何意思,总想着要不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管家进了屋,见木彦行也在,有些欲言又止。 木彦行见状,知晓管家是有话要单独与金玉珠说,便很有眼色地暂先告退了。 木彦行走了之后,金玉珠领会管家的意思,清退了侍立在书房里的下人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叔,事情打探得如何?”金玉珠询问。 管家微微一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作答“按照姑娘所说的,先去了趟泸州,自水患后泸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差不多都叫朝廷换了一批,当时死的人多逃难出去的也多,那宋秀才的原户籍当真不太好查。 倒是咱们宁州这边,当初知州按天家的旨意接收一部分泸州难民,后来有一批泸州难民便就此安定下来没再回乡,官府给他们做了户籍造册登记,我也托人悄悄打探了,这回这秀才倒是被明明白白登记在案,写明确系泸州逃难至此,定居白县城郊丁家村。 这秀才在泸州的族人,怕是官府都再难追溯了。至于他逃难宁州后的事,我探查听一遍,确和姑娘之前了解的差不离。 他得罪黑狗老五的手下是因为那地痞有个长相壮硕奇丑的妹妹,他妹妹看上了书生的俊秀,那地痞便想强迫秀才娶她妹子,宋书生宁死不从,叫那地痞和其妹好一阵没脸,至此便恨上了书生,设计让他贷了高利,故意闹事折辱宋书生,放话要叫他在宁州城待不下去,姑娘,说穿了这地痞不过借黑狗老五的名头狐假虎威罢了。” 玉珠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管家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女,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姑娘……你可得想好了,这毕竟是终身大事,老爷不是说了么,他虽尊重姑娘决定,但还是希望您不要因此委屈了自己,要不再等等,或许总有合适的良配……” 玉珠微叹,摇摇头,“不委屈,这秀才并非庸俗之辈,我也不能再等了,布行失火、米仓鼠灾,阿爹这一病倒,各路牛鬼神蛇就都冒出来了,这秀才目前最为合适,若真等我满了双十,那便真要任人宰割了!” 按大昱律例,正常女子满二十尚未婚配者,是要由官媒强行婚配的。 管家听得一阵心酸,他看着姑娘长大,疼惜他就如同疼惜自己孩子,姑娘本就是老爷的老来女,老爷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姑娘二八年华之时就已经开始撑起整个金家,她要在群狼环伺之中保金家不衰,要养她的爹娘和那十二个小娘…… “那……这宋秀才会答应吗?”管家提出疑问,“读书人不是最讲究什么风骨吗?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一贯瞧不上咱们商贾人家,叫他倒插门入赘,他可会答应?” 玉珠弯身从桌屉的百宝盒中拿出一份契书递给管家,“林叔你且将这份契书交还给书生罢。” 管家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借款欠条书,下方还有宋叙的落款署名和画押,是宋书生被设计欠下高利凭证,借本金五十两白银,管家按上头的计息方式粗粗一算,如今连本带息也有五千两之多,要是按书生在码头扛包的工钱算,他就是不吃不喝两辈子也还不完,这种离谱的计息明显就是在耍无赖,摆明了就是要整这书生。 这份书契是玉珠直接找黑狗老五要的,都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黑狗老五甚至都不清楚他底下的泼皮闹了这么一出,金家和他打过交道有些交情在,而今金家少当家亲自找上了门,黑狗老五自然不会为了这对他来说屁点大的事和金家交恶,也乐得金家承这个情,当即收拾了给他惹乱子的手下,甚至连金玉珠还的银两都分文不收,就把书契给了金玉珠。 于是,于宋叙而言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噩梦就这样被玉珠三两下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管家抬头看向金玉珠,玉珠微微一笑,“他会答应的。” 这宋叙在金宅住的这些时日里,玉珠一直在暗中默默观察着他,凭这书生平日言行举止,以他性格为人推算,玉珠断他必会答应。 她明白阿爹和管家担心如此仓促急迫的婚姻使她婚后不幸,但其实她本就没抱有什么夫妻琴瑟和鸣的期待,说破了话她要的不过就是一场人尽皆知的婚礼,和一个婚后名正言顺的孩儿。 一个姓金的男孩儿…… 在生意场上打滚的这些年,玉珠太知道这个世道对女人有多么的不公和艰难,男人们掌握绝对权力,他们只允许女人做他们的附属品,一个只有女人继承掌家的金家,在周围这群饿狼眼中,无疑就是一块时机成熟便可分食下肚的肥肉,玉珠一个人苦苦支撑实在太过艰辛了,趁着她阿爹身子还不算太差,她必须有一个男嗣来堵这些人的口。 若是将来能夫妻和睦美满那姿势最好,反之她也无所谓之,若他将来后悔了,她也不会为难,合离了分道扬镳便是,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当管家将欠款书契交还给宋叙,并话里话外说明主家的意思后,他本以为这书生怎么着也会表示一下感觉被羞辱后的愤慨,谁知,这书生也有意思,竟一点纠结之色都没有,只想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直口就答应了。 所以说好的清高自傲视入赘为耻呢?稍微表现表现也是可以的…… 而事实上,住在金宅的这半个月里,宋叙觉得,是他自家乡洪涝逃难以来这些年里活得最安逸满足的一段时光了,没有滔天的洪水、疾病饥饿,亦没有寄人篱下受人欺辱的委屈,不用为母亲的劳心伤神,也不再被那放贷的地痞逼得走投无路,更没有了码头扛包的极度饥饿与劳苦。 金家人待他都很友善,该让他先休养身体暂不派活,不过几日就让他消除了寄人篱下的拘束,他在这段时日里将养得极快极好,人也养回了从前清隽俊秀的模样。 而那美丽和善的金姑娘也来看过他几次,还给他带了不少珍贵的书册典籍,于他被落下的学业大有裨益。令他惊艳的是,商贾出身的金姑娘,谈吐间出色的文采和学识见解竟丝毫不逊于大家出身名士学子,若为男儿身,必成栋梁材! 宋叙如遇知音至宝,每每与之畅聊便会大感相见恨晚,这让宋叙对金玉珠的好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成倍递增。 再者,他刚在几日前出府过一趟,结果就这一趟便碰上了那帮放贷的泼皮,幸亏金家的仆从从旁帮助才让他顺利返回金家,就这样还让他连着做了两日的噩梦。 而今,金家的管家将这一纸他当初被骗欠下的高利契书重新放到他跟前还给了他无异于漫漫无尽的黑暗长夜中叫他看到了太阳的曙光。 他与金家非亲非故,既是如此大礼,他自然也明白会是有条件的…… 入赘金家又有何妨? 什么赘婿不赘婿的,那都是外人看的,日子都是自己过了才知道的,他这些年的生活,犹如那无根的浮萍,漂浮无依,生活早已磨平了他从前高傲满志的棱角。 金姑娘明艳动人,又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满腹才华不输男儿,绝非寻常女子,这半月的相处下来,他亦有好感,说到底不过是他这一无所有的穷秀才高攀了。 金家一家都是和善的,便是金员外和金夫人,听说他是金姑娘招揽入府的,也给他送过两次补品,宋叙想,若如金家生活,日子大抵是舒心的。 况且,这管家不但送还了契书,还给了他金姑娘的一个他无法抗拒的承诺,若他和金姑娘成婚,金家可助他继续被耽搁多年的学业,让他继续求考科举。 种种这般,宋叙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先说明一下,宋并不是男主,千万不要买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修) 宋叙答应后,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很多了,和她阿爹说明情况后,金老爷支持她的决定,只希望女儿能顺遂幸福。 与之玉珠开始慢慢地先秘密筹备起婚事,暂时对外保密,因为她怕过早曝光宋叙,会让那些算盘落空的人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要了宋叙的命。 这日,金玉珠正在书房里起草届时婚宴的邀请宾客名单时,头下人来传话说是老爷请姑娘去前厅一趟,金家族人有事来访。 玉珠冷笑一声,换装更衣后往前厅方向走去。 看来有些妖魔鬼怪是不太坐得住了。 花厅里上首右侧位置那个白白胖胖笑眯眯的小老头就是玉珠的父亲金炳天。 金炳天生来一幅和蔼相貌,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尊慈祥和蔼的弥勒佛,他笑眯眯地冲女儿招招手,“来阿囡快来,你这些世叔世伯们有好久没上门了,快来问安。” 玉珠扬起和她爹有些相似的笑容,跨入花厅,对着在场的一众人优雅地施了一礼,“玉珠见过各位长辈,玉珠一直在忙,未能及时迎接,怠慢了。” 坐在金炳天边上的男人头发花白,六十多的年纪,他是如今金氏的族长,是金父的堂兄,扎扎实实地占满了整把椅子,膘肥体壮。 他斜睨金玉珠一眼,抽了口旱烟,“玉丫头坐吧,你也是,一个女儿家还是得有女儿家的样子,成日在外抛头露脸终归是不像样子,嫁个夫婿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金玉珠只当做没听见,面色如常地在父亲右侧下座的位子坐下来,依旧面带微笑,八风不动。 “你三叔婆她们给你说过那么多次媒,偏你一次都不满意,你爹也是,年纪大了也越发老糊涂了,由着你这般胡闹。” 这金族长端的是一副凌人的大家长姿态,旱烟抽得吧嗒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朽作为金氏族长,若看老三这一支绝了后,将来怎有脸去地下见金家的祖宗?我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家又是布行失火又是米仓鼠患的,说到底还不就是女人成不了大事,这家业还是得有个男嗣来打理才是正道。” 金炳天手里拨着紫檀佛珠串,依旧还是乐呵呵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玉珠不急不缓地抿了口清茶,轻笑道“男嗣打理家业才是正道?这么说,这些年我打理家业,那族长及各位叔伯长辈们从我这儿得去的那些邪门歪道的好处,你们拿着没觉得心有不安吗?不知怕不怕遭雷劈?” 当年金玉珠的祖父起家最艰难时也没见有族人出来帮衬一把,金家发迹后,七拐八绕的亲戚都冒出来打秋风,金玉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肚有雅量之人,甚至于玉珠掌家后,这些族人从金家这里拿走的好处绝不是一笔简单之数。 可是慷慨大方与人为善,换来的不一定是别人会记你的好,有些人吃得满嘴流油,却依旧贪婪不知足,觉得金家就她一个女儿家,暗地里打着吃绝了她家的算盘! “你!无知妇人胡言乱语,岂有此理!”堂下坐着的一个族人当即就恼羞成怒了。 金炳天赶紧出来打圆场,依旧面带笑容,“好了好了,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各位族老莫与她计较,玉珠你也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快向长辈们道歉!” 金玉珠起身,面带微笑,给在场众人款款一礼,“玉珠不懂事,说痛了叔伯长辈们,请长辈们恕罪。” 一众金氏族人被这一唱一和配合无间的父女两气得面目通红,玉珠也不耐烦与他们多有口舌之争,行完礼后坐回位子,直截了当地问“今日各位长辈集聚我金宅究竟所谓何事?” 金氏族长冷哼一声,冲着堂下一个方向招了招手,“瑞哥儿过来。” 很快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几个大人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金氏族长的身边,“玉丫头,前几日你的曾祖父托梦于我,他说他实在放心不下快要绝后的的三孙子,在底下寝食难安,叫我多帮忙照顾,千万不能叫老三后继无人。这是我亲弟弟你小堂叔的第六子,这孩子打小聪明伶俐,出口成诗,算数也是极好,前些日子这孩子母亲过世你也知晓,今儿个老朽想在金氏个族老以及特邀的贵人共同见证下,开祠堂划族谱,将此子过继到你父亲膝下,也好等你父亲百年之后有个能给他抚灵摔盆的儿子。” 这下金玉珠连冷笑都欠奉了,她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还真是该来的都来齐了,还有个做见证的外姓人。 宁州知州有左右两个得力副手,此二人各有心思,一个偏向于金家,而另一个则与金家的对头葛家走得更近,今日来的这人便是和葛家走得近的这位。 玉珠连看都没看那孩子一眼,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而后笑着道“多谢叔伯长辈们的好意,但不必劳烦各位了,这儿子呀还是得自己生的才好,自己生的才不会吃里扒外做白眼狼。” 金氏族长被毫不客气地驳了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他重重一拍桌子,指着金玉珠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无知的黄毛丫头,你父亲这般年岁,这几年身子骨越发差了,不是老朽说混话,要能生早就生了,你是真想让你爹绝后吗?!你这不孝女!” 金炳天的佛笑一收,也重重地一拍,将佛珠拍在桌上,“大堂兄,你也说了,我这几年身子骨差,经不得你这般吓唬的,这还是在我家堂前坐着呢,烦请按我的家宅规矩来,小点声!我是生不得了,但我女儿会生,等我金姓的孙子出世后,你到了下边以后,记得同咱祖父交代一声,至于我闺女孝不孝,轮不到你来教训评说!” 金炳天脾气一向好,这般突然发怒,众人皆是一愣,金氏族长刚想说金玉珠的婚事那般费力,等生子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的时候,就听得那边清亮的女声笑意盈盈地说“今日正好各位都在,那就顺便通知诸位,记得下月初八,赏光来府上喝一杯喜酒,算作对玉珠的新婚祝贺。” 金氏族长一愣,被旱烟抢了一口,而后惊呼,“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要成婚了?我怎么不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是他之前早早得知,那定要搅走男方,就像之前金玉珠有过几次合适的入赘人选,但因为不是他满意的人,都叫他暗中搅黄了一样…… 金炳天斜睨金氏族长一眼,似笑非笑,“自古婚姻父母之命,我和我夫人都同意了,难不成我女儿的婚事还要向族长你汇报?来人!去叫未来新姑爷来大家跟前溜溜,好叫大伙儿开开眼!” 穷书生虽他这做老丈人也不甚满意,但就如他阿囡所言,与之前想看过的那些相比,这个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那书呆子别的本是倒没有,一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能把人绕晕,用来对付这些除了满腹算计就是一肚肥肠的家伙们再合适不过了…… 不管如何,金家这赘婿是招定了! 人间诸事熙熙攘攘,而九重天上今日却格外热闹,祥云瑞气厚重缭绕,仙泽华光溢彩,仙兽往来频繁。 素日高冷庄严的广陵宝殿,倒是少有的热闹,席面摆得极其盛大。 仙乐靡靡,仙姬们舞姿灵动翩翩。 今日是天族天君第六子御泽君受封天族太子的加冕仪式,同时也是这位新任太子殿下与玄天圣尊之爱女绫姬神女大婚之日。 这般盛宴在九重天已有数万年不见,天君对此双喜宴万分重视,似有意好好地扬一扬天族神威,排场铺得十足,广邀仙家,四海八荒的各族神仙们,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基本都来齐了。 便是连那几尊只不大理会世俗的上古尊神们,此番也算是给足了天族面子,竟也来了七七八八,只余那几个数十万年习惯避世的照样避世不见罢了。 太子的受封仪式方才已在凌霄大殿上举行完成了,婚宴便在这广陵殿举行。 酒已过三巡,新人尚未登场,但气氛早已预热。 西北侧的席座是为四海水君及其家眷们安置的,三位水君倒皆是携君后一道前来,只余这南海,因南海水君夫妇二人恰巧这段时日携手闭关去了,便由南海少君诸邢并他那被强拉来凑人头的胞弟诸风一道代为出席。 殿中气氛正是最热之时,觥筹交错。 诸邢一边忙着与人推杯换盏,笑得脸都要僵了,一边还要分出余光去关注一旁不省心的弟弟。 眼瞧着边上一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正一杯接着一杯仰头灌闷酒的弟弟,诸邢面上保持有些僵硬的场面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只有兄弟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阿风,把你那死人脸给我收起来,这里是九重天,不是南海也不是十方世,你便是心中再有不愤,也得给我端起样子来!别喝了!方才就已有好事的的咬着我的耳朵问家弟是不是心悦绫姬而不得,是否打算抢婚……” 听了兄长这番私语,诸风登时跳脚炸了,将酒盏往桌面重重一搁,气急败坏道“恁得胡说!我心悦这种女人?!我疯了我……” 诸邢的额角不受控制地挑了挑,正想动手将这个倒霉弟弟摁服帖了,就在这时听到了殿外传来凤凰清脆却昂亮的啼鸣。 殿内众人的注意力皆被此吸引,纷纷探手朝殿外张望,也就无人注意这厢兄弟之间的官司。 凤啼之后,紧接着便是仙乐官唱礼,新鲜出炉的天族太子太子妃由远及近,华彩盛装,正携手款款而来。 这太子妃绫姬神女,乃是玄天圣尊独女,自幼千宠万爱,是三界最令人神驰的女仙,长相顶美,身份顶高贵,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待走近了,众仙便也瞧了分明,男俊女美,果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佳偶。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出场的这些天界男配女配和男女主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关系,女主和男主也没什么前世爱恨纠葛,只是是很重要的铺垫,前几章我修了一下,调整了位置,这样读起来或许更加舒服一点,但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修) 这任天君是个风流厉害角色,天妃众多,子嗣更多,光儿子便有十个整,而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排行老六。 三界皆知,这太子殿下的生母不过瑶池边一株受灵气滋养意外化成人形的月清花花精,甚至无一可依傍的族人,因长得貌美被天君看上,封作天妃。 在场好事者无不在心中感慨这御泽君在天君的十个儿子中是背景最不显的那一个,可偏偏就是他拔得头筹成了天族太子,还娶了玄天圣尊的掌上明珠,可见其心智之深手腕之高。 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长相肖母,样貌在九重天真是数一数二的,回想当初绫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直搅得玄清境人仰马翻,更是扬言非君不嫁,三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成想最后倒真促成了一桩美谈。 众仙意味深长,御泽君当数吾辈奋斗之楷模啊,啧啧啧……功成名就,洞房花烛,三界之中,但凡是个公的,谁没有这样的美梦…… 绫姬神女娇柔绝美,粉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害羞带怯地瞅着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 太子殿下御泽君丰神俊朗,同样以深情的目光回以温润如玉的微笑,只若是有心思细腻者离得近些便能发现这笑意不达眼底…… 旁的人谁都未曾注意到这些,但自二人进殿起就一眨不眨盯着他俩又知晓各种内情的诸风倒是瞧了个分明,他手上一用力,坚硬如玄玉做的酒杯都被他生生捏出了裂纹,他冷嗤一声,唇齿含恨轻声骂道“呸,忒不要脸的狗男女!” 他边上的诸邢闻言立刻眉心重重一跳,一把摁握住弟弟正在蹂躏酒盏的手,眼含警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诸风,你若想十方世彻底湮灭并带连累南海的话你尽管闹开了去!” 诸风闻言,身形一滞,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他轻挥开兄长的手,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垂睑敛去眼中愤恨,有些丧气地对诸邢道“大哥你放心,我省得的,不会乱来,我只是……” 说着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我只是有些恨自己无用罢了,师姐被这个虚伪无情的渣滓骗得好惨,被绫姬这个毒妇害得恐性命不保,大师兄又在凡间生死未卜,说是历劫,御泽必在暗中动手脚叫大师兄历劫失败,届时大师兄若因此修为尽毁,便兵不血刃毁我十方世……可恨我什么都帮不上……” 诸邢听得也是心有戚戚,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微叹安慰说“他们四人的爱恨纠葛也非你我能轻易掺合,天族势大,这天君与十方世的恩怨你比我清楚,且这御泽方才得了势,正是张扬得意之时,非我南海能抗,先忍着,只待来日方长。 过后下了席我便去拜访云枢上神,他医术了得且与父亲旧识,必能救你师姐,你也不比太过忧心,至于你大师兄,眼下我们虽还寻不到他的转世之身,但再多派些人去暗中去寻,想必总能寻到,届时暗中助他渡劫成功便可。” 兄长的话让诸风心中的愤懑稍缓,他勉强沉下心来,佯装面容平和,去看这殿上的“表演”。 天族太子的婚仪也是极为繁琐,最重要的便是要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的。 这第一拜,便是敬创世父神。 一跪三叩,作为天族储君夫妇礼节堪称完美,自是挑不出任何错,诸风却在心中冷嗤,果真是惯会装的…… 二跪三叩,拜的便是堂中上首坐着的天君。 御泽夫妇二人正待下跪叩拜,而就在此时,殿外一声浑厚低沉的钟鸣声蓦然响起,悠扬不绝地飘荡进殿,正要行礼的二人被这钟声打断了。 钟声朦胧悠远,似响非响,似轻非轻,像是笼了一层雾,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使得神魂都跟着短暂地震颤了一下。 待钟声慢慢散去之后,众仙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要出大事儿了!这是的弥天和光钟的钟声! 天门之上悬挂着的弥天和光钟作为上古神器,那可绝不是一个摆设,可三界皆知这弥天钟可感知三界之内灵力魔气的衍生消亡运转之律,只要是大范围的变动都能被弥天钟感知。 它被挂在那九重天天门上方,虽然丑是丑了点,有碍观瞻,但也无人敢轻视了它,这就相当于一口警钟,若它钟响,就代表有大能出来活动或者是发威了,亦有可能是有毁天灭地的妖邪出世了。 最著名事件便是六万年前,被封印沉睡的上古邪神离杀即将破封印而出时,弥天钟先三界所有人一步感知到大片毁天灭地的邪祟之力后响钟发出了警示。 虽说也阻止不了邪神重现世间,但终归是早一步有了心理准备,过程虽有些狼狈,但最终还是成功地将离杀重新封印了回去,而后一直到如今,弥天钟再也没响过。 只是现在,这突然再次响起的弥天钟,当下,让广陵殿里所有人都不仅心中一凛—— 该不会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魑魅魍魉跑出来耍了!? 殿中喜庆欢快的气氛忽然一滞,天君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儿子的婚礼,当即招来一名仙侍前去打探,于是正在举行的叩拜之礼成功地被打断了。 自己万众瞩目的婚礼被打断,御泽和绫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绫姬,双眸之中的躁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诸风在边上瞧着,要不是时机不对,他还真想笑出声来。 很快,被派去探查的仙侍匆匆赶回,还带了个看守天门的天兵,那天兵跪地回话,“启禀天君,弥天钟钟身图腾呈乾一,坤四,爻七,意指天界东南之方位。” 天界的东南方位?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思绪万千之时,白发白须广袖仙衫的老君自席案后出列,八卦盘浮现在他掌间,“禀天君,由此推及弥天钟符文,乾一,坤四,爻七,并非邪祟妖魔现世之兆,此乃我仙家磅礴浑厚之气,非凶乃吉,按其所指东南方位,八卦推演可指至无涯归海,灵吾山……天君,想来是苍羲神君出关了!” 此言一出,殿中原本紧绷的氛围骤然一松。 是了,天界最东南角之地可不就是有一个无涯归海的存在,海中央灵吾山上那位上古尊神,那可是活老祖宗般的存在,只在后辈们的口口相传中,以供三界敬仰。 不过他老人家脾气一向不大好,无他允许,一概不准任何神人妖魔鬼怪靠近无涯归海。 说来苍羲神君闭关已有五万余载,若是他出关了,那弥天和光钟能捕捉打大范围灵力变动那倒也确实说得通。 但总而言之,不是邪魔不来捣乱就好。 绫姬眼中的躁意才稍减几分,但心中仍是暗暗地懊恼怨怪那个搞出这番动静的苍羲神君,明明已经五万年没有动静,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就要在她大婚的时候出关,生生搅了她这般重要的时刻,着实可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给她不痛快! 绫姬心中思虑千回百转,若是换个人她恐怕早已发作,但始作俑者是她父君和天君都惹不起的存在,故而在面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现。 绫姬掩于广袖之下的手悄悄拽了拽御泽的衣摆,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想法子让婚礼继续下去。 太子殿下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被拉了衣袖后,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女人,眼中顿时满是柔意,他扬起温润和煦恰到好处的笑,温柔安抚绫姬示意她稍安勿躁。 绫姬登时便蜜糖甜入心,莲瓣一样洁白的面颊飘起两朵粉云,羞涩又甜蜜地回望御泽。 两人若无旁人深情对望。 在旁的人看来这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小夫妻,可诸风是知晓其中内情的,这幅场景直看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赶紧到了杯酒压压惊,他思忖着,回南海之后,偷拿点他阿娘用来敷面净脸的玉蛟泪珠好好洗洗眼睛…… 正想着,就被旁边的兄长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只听得诸邢一声轻笑“呦……阿风,看来真让你给盼着了,这场婚礼不黄也要成笑话了。” 诸风视线顺着转移,顺着兄长努嘴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位于天君左下首最近的那桌案席后一青年模样的男子起身出列。 男子墨发乌衣,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界战神九钊。 只见他朝着天君一礼,语气镇定且平淡,“天君,家师闭关已有五万余年,如今既突然出关,必定事出有因,九钊心中记挂,请准许九钊回无涯归海瞧一瞧,若是无事,也好安心。” 战神九钊实力强悍,长久以来以己之名震慑魔界不敢小动作,护得三界安生,在天界相当受尊崇,便是天君也礼敬他三份,而九钊除了战神这个名头意外,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身份,那就是苍羲神君唯二的弟子之一。 从上古时期活到如今未曾神归混沌的尊神们已经不多了,如今这些尊贵的老家伙们用十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这其中又以苍羲神君为最,他是如何诞生的便是当初的创始父神也不得其解,上古时期这位大神驰骋三界之时可以说在座的神仙们有一大半连爷奶爹娘都尚未出世。 上古神尊嘛,活的太久生活难免无趣,于是他们大多都热衷于收些弟子来教育教育,打发打发漫漫无际的时间。然后把成了材的徒弟们撒豆子一般撒向三界,徒弟再生徒弟,若他们能名扬三界,世人最终提及的总归是一句,真不愧是某某神君的徒子徒孙哪! 看看看看,老子虽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不缺老子的传说。 可偏偏这位实力最强悍的神君与其他几位多有不同,他并不热衷于收徒弟为三界贡献后生力量,先前三界六族、四海八荒有多少名门望族携重礼想请苍羲神君开山收徒,一律被他打发了,而他不收徒的理由倒也干脆利落却叫人无法反驳,只有两个字麻烦。 便是他唯二收的两个徒弟,据说也是他一时兴起在路边随手捡回去的。 若干万年前,九钊自无涯归海横空出世,最开始还有一堆神仙妖魔鬼怪抱着“苍羲神君不爱收徒弟是不是能力不行”的质疑态度不知死活地去挑衅过九钊,在被收拾得哭爹喊娘之后,三界众生达成一致共识—— 不愧是苍羲神君的高徒,不能惹不能惹,千万不能惹! 后来天君亲自出马,三催四请地诚聘九钊出任空缺已久的天界战神一职,震慑一直以来都不太安分的魔族众部。 自九钊司战神之职后,确实不负众望,魔族一直安静如鸡乖到现在,故此,战神九钊在三界的名望那是相当了得。 如今名望相当了得的九钊战神在天族太子的婚礼上突然站起了身,说他不参加太子婚礼了,对不住了,他要回家看师父去了…… 而就在九钊说完这些后,自下方案席间又三三两两地站出来一些人,走到九钊身后,同样向天君禀明了他们向一同去灵吾山看神君的想法。 这些人中,有些是战神部下,自九钊任战神之前便早已跟随他,只忠于九钊一人;另一些则是苍羲神君另一位高徒的狐朋狗友,那位今日人虽然不在这里但影响力不能小觑;剩下的一些则是和无涯归海有过交情亦或受过无涯归海恩惠的等等……甚至还有好几位上古神尊,他们从前都和苍羲有过往来。 这七七八八地一站,一片筵席一下子就空出来大半,无涯归海素来遗世独立,但苍羲神君的分量实实在在摆在那儿,无人敢忽视,这千千万万年来,与无涯归海有旧的确实不在少数。 只是这么一站,太子殿下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饶是他再如何善于隐忍,此刻面上也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今日不但是他的新婚大典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册封大典,要是这一半的宾客说走就走,日后他这个天族太子在三界之中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这些有恃无恐的家伙们根本就是不把他这个天族太子放在眼里!可恨!着实可恨! 边上的诸风将御泽这一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以遮掩快要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真是笑话,九钊连你的天君老爹都不怕,还会在意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新任太子的心情?这是得有多大的脸哪,才会认为自己的面子比人苍羲神君还大? “哥,苍羲神君五万年出关,我们南海理应也当第一时间拜谒,你瞧东海和北海家的,都各站出去了一人。咱们也出个人以示对神尊的尊重?”诸风把头凑近了他哥哥,视线转移至站在九钊身后的那群人之中。 诸邢敛眉沉思,天族不能得罪,苍羲神君同样不能轻慢,虽他本尊可能都不会正眼鸟你是哪里来的一根葱,但他的两个徒弟可绝不是什么是省油的灯…… 微一思量后,诸邢很快便做出决定,对弟弟道“你不是不乐意看太子夫妇么,那你随北海水君他们一道去无涯归海代表我南海礼拜神尊,我便继续留在此观礼。” “别呀哥!”诸风眼中满是恶劣的笑,“能进无涯归海的机会可不多,你是储君,去开开眼最好,你去灵吾山,我留在这里,放心这戏已经唱得够精彩了,我看都来不及,不会闹的。” 诸邢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摇摇头,起身站到了殿中央的人堆里。 眼看着站到殿中央的人越来越多,天君的面色也越发僵了,但他也不敢发作的,看着底下为首的九钊,他不但不能有任何不满,还必须得有所表示才行。 于是他抬手朝坐在自己下首不远处的其他几个儿子中间招了招,“老二老四,你们代替本君随九钊一同前去,代本君向苍羲神君予以问候。” 天族的二殿下四殿下应声而出,面上恭敬爽快地应下,实则心中也笑得畅快,他们对这个太子弟弟可没什么兄弟情,既不用留在这里看这个算计了太子之位的庶弟大婚眼睛疼,又能让他面子更加扫地,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一大批神仙在战神的带领下转身就要离开, 绫姬忍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真是不把他们玄清镜和天族太子放在眼里!于是她面色一厉,抬腿就要跨出去阻拦,却被御泽一把拉住手臂。 御泽面色阴郁,对绫姬很隐晦地摇了摇头,绫姬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然后夫妻两的面部在几番抽搐之后齐齐换上了最开始之前得体的微笑。 在边上看戏的诸风忍笑忍得极其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修) 这厢一大群老少神仙跟在九钊身后,踩法器的踩法器,骑坐骑的骑坐骑,瑞气腾腾的往东南边的无涯归海赶。 比起留下来看天族太子结婚,他们更加乐意来灵吾山拜见苍羲神君,毕竟三界中隆重的婚礼时常有,但进神秘又神圣的无涯归海,这样的机会可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平常他们连东南角都很少靠近,今日也是沾了战神的光,九钊回无涯归海自然进出自如。 九钊居然没否决他们一同前往拜见,想来就是这次苍羲神君不反对他们进无涯归海的意思吧……这样的机会走过路过怎能错过! 便是留在广陵殿的那些人,心中也是大感惋惜,要不是怕人都走光了得罪天君,他们也想来啊! 等到了无涯归海边上,九钊拈诀施法,破开了长期笼罩整个无涯归海的浓雾,催动法阵,带着众人顺利进入无涯归海上了灵吾山,大家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 灵吾山顶的栅栏门前,仿佛是早就料到他们一群人要来,远远地就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一群人跟着九钊走近,九钊对着等候的人颔首示意,然后问道“梼杌,师父可在屋里?” “不在。” 梼杌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十分有礼貌地给众人慢腾腾地见了个平礼,开口道“诸位,吾家尊上出关,无意触扰弥天钟,劳各位惦念前来拜见,但我家尊上有事已经离开无涯归海了。” 众仙嘴唇紧抿,有点喘不过气来。 梼杌兽……这就是那只传说中上古时期一爪子摁死了一个部落的凶兽梼杌!已经十几万没听说过它的踪迹了,没想到居然在灵吾山给苍羲神君看门?!看来苍羲神君喜在灵吾山豢养上古凶兽的的传言是真的! 众神仙们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既然神尊不在,那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九钊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皱着眉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严肃了,又问道“那师父可有留下什么话?”不然为何一苏醒就立刻用神思传讯要他立马赶回来,还让他顺道带些人进来也是无妨的……九钊了解他师父那狗脾气,这么大方放人进来,总归是有什么事的。 梼杌听了九钊的问话也没什么多余表情,双手互插在袖管里,老神在在,“不知道,尊上没说。只临走前吩咐我在此等候诸位,灵吾山贫瘠,只有绛柁果可以招待,诸位若是不嫌弃就自去去山脚的绛柁树林,要吃要拿都请便,游一游灵吾山再走也不迟,只西坡别去,那里养着的小可爱们见到生人不怎么友好。” 看吧看吧,苍羲神君养凶兽绝对是真的! 不过既然苍羲神君都留下这样的话了,那众仙也就放心大胆地灵吾山半日游了,这可真是“贫瘠”的灵吾山啊,还能连吃带拿绛柁果,绛柁果啊! 之前九钊上神给天君送过三个,被天君放进了珍宝阁…… 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回去以后,光是吹牛逼就可以吹上几百年呢! 宁州的百姓这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了新料,宁州巨富金员外家那个十九尚未婚配的独女终于要成婚了,还是招赘婿上门,听说这个上门女婿还是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年轻书生。 有人说,那书生除了一个秀才的身份其实穷得一无所有,碍于金家的富贵淫威,不得与屈服之。 也有人说,那书生才华横溢,俊秀倜傥,正好与金大姑娘的美貌相配,才子佳人,两人是真心相悦的。 外界众说纷纭了好几日,在期待可看热闹的婚礼到来之前,宁州城内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二月十五花朝节,宁州城比往常要热闹得多,这一日城内开放宵禁一晚,许多周边城镇的商贩和百姓们都在这一天里进城赶集,每年都会形成花朝集会。 夜幕降临,集会上依旧人来车往,叫卖声嬉笑说话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人们大多都带着各色面具,这是宁州花朝节的一大特色。 西大街上,人群之中,有一袭飘逸青衫的出尘身影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尤为打眼,他与周围人一般带了个半张狐狸面具,虽瞧不得适合模样,但此人卓越如仙人般的身形让他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身姿缥缈如仙,三千墨发泄于肩头,身形挺拔却绰约,那不凡的骨骼风姿,一眼便叫人难忘。 他自来往人群身旁经过,他朝着前方步履悠哉,便是走路,那一身神风迥异凡人。 身边路过之时,有一好事男子边走边观望,腹内却秽语,啧啧啧……这般仙姿脱凡之郎,若在那床榻之上,不知又该是何番不同于俗人的姿态,比真当是飘飘欲仙…… 此人刚污梦痴想完毕,忽而就见了鬼一般脚下平地一摔,正脸朝下,恰好就摔在了一堆不知何事已静待在那里的狗屎之上,猝不及防张嘴惊叫之下,吃了满满一口狗米田共,紧接着肺门诡异地开始一阵咳嗽,大庭广众之下如见鬼一般把那一口的新鲜热乎,就着被磕断满嘴牙的血水顺着食道咽了下去…… 众人在那儿围观惊呼之时,那狐狸面具的青衫男子早已满满走远。 走着走着,男子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摊前一小童扯着父亲衣角大声哭闹,父亲无奈掏出两个铜板给小贩,换来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童,小童破涕为笑,舔着晶莹的糖衣,被父亲抱着离开了。 男子沉思片刻后在广袖衣兜里一阵摸,摸出了一颗金豆子递给小贩,声音清冷悠长,带着慵懒之意,洋洋盈耳,“要一串。” 小贩一愣,颤抖着双手接过金豆子,然后要把整个糖葫芦垛都给他,男子避过,自己动手拔下垛上最大的那一串后自顾自离开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学着方才那小童的样舔了一口红果外包裹的糖衣,除了甜,似乎没尝出什么特别的,正待张嘴咬那山楂果时,挂在他腰间的那个络子突然开始无风颤动起来,男子瞟一眼,没理会,继续往前逛着。 络子抖得越发厉害了,男人刚咬下一颗山楂,在嘴里嚼嚼,慢慢地皱起了眉,似乎并不满意这糖葫芦的滋味,吞咽下肚后他才凉凉开口,“你若再这般烦着本君,信不信本君现在就转身回无涯归海。” 络子立刻安静如鸡。 男人表示满意,但又有些嫌弃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串,尝了一口后就挑剔地再也不吃了。 他捏着竹签子往前走,走了约莫半条街,边走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华丽大宅的正门前,他抬头看向那挂着红绸的写着“金宅”二字的匾额。 这时候,才刚安静了一小会儿的络子又开始抖动起来,不过大概是怵于男子刚刚所说的话,它只敢瑟瑟地抖几下……再抖几下。 男人瞥一眼压抑激动的络子,拿着手里的糖葫芦串左右看了看。 正大门前一左一右摆着两只活灵活现的大石狮,左边的那只前右爪呈虚握状贴着地盘,虚握成拳的石雕缝隙刚好能让男人把竹签子插进去。 男子满意地看了看爪子抓了一串糖葫芦的威武雄壮大狮子,然后他抬腿施施然绕过这头看门雄狮,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开始思索是敲门进去还是不敲门进去…… 就在这时,原处不知是何处方位隐隐传来了喧闹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能听得几个字—— “杀千刀的……” “天爷啊……我死了算了……” “呸……忒不要脸……” 男人耳朵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接着,一点犹豫都无,直接转身循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瞧热闹走了。 走了…… 男子腰间的那个黑绳络子这下不干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了,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 男人自顾自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着,毫不在意道“距婚期尚有几日,本君心中省得,你那师妹,再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都说最是凡间好热闹,本君瞧着也是。” 黑绳络子继续疯狂抖动,连带着男子青衫长袍的下摆都在飘逸抖动,还隐隐散出了红光,周遭偶有人走过,于是男人索性把它从腰间一把扯了下来,团一团,往袖间一塞,继续往前走。 金宅往西再走,隔一条窄巷便是热闹的商铺街,宽敞的街道这会儿却在一段道路中央被人拥堵住了,围聚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知道人群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到的时候只能站在最外圈,女人尖利的叫骂声,间或夹杂这男人的吼骂。 于是他掩在广袖下的手,一根食指那么微微地动了一下,原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居然无意识的往边上一点点挪挤,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开辟出了一条容许一人通过的小路,而人群竟是毫无所察一般。 然后男人施施然就走到了人群最里之处。 人群中央是是两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和两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正不分彼此地纠打成一团,从四人的叫骂和旁人的议论中很快便能理清原委。 这是两对夫妻,毗邻的小摊铺,一个卖阳春面,一个卖葱油拌面,客人一个肚子吃不下两个面摊的两碗面,故而两家恩怨由来已久。 “一副不要脸的贱皮相,拉客拉客,要拉客你怎么不上娼窑子门口去拉!嚎丧都没你这么卖力!”一个女人拔住另一个女人的头发。 “我呸,臭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照照自己,肠烂嘴臭,做出来的面连狗屎一泡,自己没本事就眼红别人,缺德当心生的儿子没屁眼。”另一个女人回击,朝人脸上“啊忒”吐了口唾沫。 “娘了个腿的!老子让你们缺德!让你抢老子的客,这么着急,你咋不上赶着去阎王殿摆个面摊,赚鬼钱更适合你这阴损的孙子!”一个男人一拳打在另一个男人脸上。 “妈了巴子!敢掀我的面摊,今儿个不打得你屎尿泪一起流,老子就跟你”另一个男人招呼回两拳。 啧啧啧…… 凡间值得啊!果然有意思! 男人抱着胳膊闲闲地站在边上,狐狸面具遮掩下,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津津有味,他无意识撇头,正巧就看到了旁边那个卖花摊的老婆子在小凳子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瓜子,在角落里边看热闹边磕了一地的瓜子儿皮。 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些些懊悔,早知道方才就不把那糖葫芦串给石狮子了,这会儿嘴里都没个嚼头都没甚滋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三月初八,黄道吉,宜嫁娶。 金家开设的慈幼善堂已经连着施粥十日整,接粥的穷苦百姓们望着金宅那一片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的方向,也都要感慨祝贺一句金家姑娘和姑爷百年好合。 寅时初天还未亮之际玉珠便起来开始梳妆了,净脸绞面、施粉上妆,梳头盘发、更衣换装。 等到差不多把一身行头收拾妥当之时,早已过了晌午,六个喜婆和她的三个侍女,还有她亲娘、乳娘并她二十四个小娘,还有一些与金家交好来做陪娘的女眷们,人来人往,整个清风苑被塞得满满当当,人来人往,莺声燕语。 晌午一过,整个金家越发热闹,宾客们差不多都到了,由木彦行陪着金炳天在招待着。 迎亲拜堂的吉时定在申时一刻,申时一过,提前报喜的小厮来通知大家,新郎官已经快至府门了。 按照昱朝的婚嫁习俗,因为是赘婿上门,所以新郎官是要坐花轿从男方本家入妻家拜堂,但又因为宋叙的情况相对特殊。 最后金家人和宋叙商量了一番以后,找了一家信得过的世交充作引荐新人双方相识的伐柯人,宋叙三天前搬去了这家府上暂住,成婚当日从这家备轿鼓吹出府,抬郎头至金家,从而完成拜堂婚仪。 本来按习俗抬郎头的喜轿一般都是四人轿,玉珠和金家为了想外界表示对女婿的尊重无轻慢之意,特特将轿子改成了六人轿。 宋叙一身大红喜袍坐在四平八稳的华丽喜轿中,心里各种滋味都有,他还在发呆的时候,喜轿便已经停在了金宅大门口,大门口是出来迎亲的妻家人。 按宁州的风俗,赘婿下轿后要由女方平辈兄弟出面相迎入府。。 玉珠没有亲兄弟,父家这边的,那天逼着父女俩过继孩子的时候闹得不是很好看,今儿个人倒是来了,但都拉长了脸不像贺喜倒像奔丧,金家父女就当他们不存在,倒是玉珠母家这边的亲戚还是处得相对平和的,接宋叙下轿的便是玉珠的一个表兄。 从大门到去前厅大堂的一路上,宋叙已经给自己做了了心理建设,假装没有看到身边的任何目光,善意的,不善的,真诚的,戏谑的……但不免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和无所适从感。 一直到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倾城佳人一袭红妆,凤冠霞帔,被牵着从花屏后莲步款款而出之时宋叙的信才算渐渐安定下来。 金小姐于他有救命之恩,待他极好,也尊重他,想必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和乐美满的吧…… 相较于宋叙的忐忑,玉珠则是要平常心得多,新郎官经过这些时日的精心调养,今日金冠束髻,大红袍玉腰带,端的是一个温润如的翩翩佳郎,玉珠也甚是满意。 当夫妻对拜之时,余光扫到对面一同拜下的俊秀书生,这个丈夫是她自己选的,她想,若是两人都能真诚以待,婚后的日子试着同寻常的夫妻那般,相濡以沫,共度余生也着实不错。 高堂上首,亲朋列旁。 拜天地拜高堂,对拜夫妻。 两人顺利地拜完了堂后,在一众喧闹祝贺声中,牵着一条红花绸的两端便回了设在清风苑的婚房。 婚房里,红烛莹莹滴喜泪。 玉珠和宋叙手持银剪各自从发间剪下一小缕青丝,交给福全喜娘,随后喜娘用一小根红缨绳将两簇发丝并到一起,缠绕,打结,放入红木锦盒中,合上盖,锁上一把精致小巧的同心锁,接着掀起床上层层叠叠的喜被和床铺。 紫檀木的拔步大床床板之下有个暗格,喜娘打开暗格盖,将红木盒放了进去。 玉珠和宋叙在旁边看着。 结发夫妻,结发夫妻,这就是结发之礼。 结发之礼后便是交杯喝那合卺酒,合卺酒是桂花酒,清甜而香醇,仰头一小杯喝下肚,不知是醇酒醉意熏人,宋叙的面颊显出酡红。 便是玉珠,脂粉下的脸也晕染开了一层薄红,正是桃花朱颜,一颦一蹙惹人生醉。 宋叙看得有些晃神。 合卺礼后,喜娘一筐一筐的吉祥话也差不多都倒完了,但时辰还尚早,窗外却还未天黑,两人在床边干坐着,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为缓解新人的尴尬,乳娘张氏掩着笑示意房内众人随她一道出去,好给小夫妻留点空间。 谁知众人刚准备退出去,一直在外头忙的丫鬟云朵匆匆进来了,在玉珠耳边几句耳语。 宴客前厅那边出了点岔子,那帮永远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族亲们,算盘落空之后大抵是将他们一家给恨上了,这会儿正在前厅生事。 玉珠就是为了防止今日有小人捣乱,请木彦行跟着她阿爹照看着,可云朵说,族里有几个亲戚,联合一帮别有用心的宾客,以祝酒贺新婚的名义架着木先生将他强行灌醉了。 灌醉了难缠的木彦行后,金父就相对容易多了,金炳天之前突发疾病来势汹汹,好不容易现下有所好转,大夫三令五申再勿饮酒,今日宝贝闺女大婚,他本就已经破例多喝了两杯微有醉意,被一群各怀鬼胎的人架着,说是劝酒,其实就是在强逼,在场又有许多生意场乃至官场的宾客都在瞧着,还有一些不明其理的野跟着起哄劝酒,金父不想在女儿大婚之时闹得难看,推脱不得,被有意无意地灌了一杯又一杯,根本就拦不住。 玉珠的娘一向是没甚主见的,平日里只听丈夫和女儿的,见此情形,拦又拦不住,眼看着再灌下去丈夫就真要出事了,她也管不得女儿洞房新婚,让云朵去叫了玉珠来。 玉珠听着,眼底迅速冷了下来,这帮王八犊子,本来只要识相点她今日是不会去在意他们的,可惹人厌的跳蚤恶心人却是从来不分场合的,看来还是对他们太好的缘故! 宋叙见她面色不善,隐约也听到了几句,颇为不好意思地对玉珠安慰一笑“娘……娘子有事的话便先去罢,时辰尚早,这厢……我且等得。” 玉珠站起身,对宋叙抱歉一笑,“那宋……那相公就请稍等片刻,折腾一天了,想必相公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垫腹,我去去很快便回。” 说着对边上拨给宋叙近身伺候的小厮吩咐道“云生,去找厨娘给姑爷弄点吃的来,好生候着。” …… 金玉珠出了房门离开后,云生很快便从厨房端了一碗鸡汤云吞面来。 纷乱忙碌了一整天,宋叙的确没能好好吃过东西,这会儿倒是真的感到有些饿了,便也不再客气,接过面碗埋头吃了起来。 房里很安静,宋叙正在吃面,云生和被金玉珠留下来的云霞一同在旁听侍,等宋叙将面吃完,云生便机灵地上前,递上了一方巾帕给宋叙擦嘴。 宋叙刚想伸手去接,只见云生倏地直直朝后仰倒去,宋叙捞了个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得一旁的云霞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惊叫,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闷响,她也跟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叙甚至都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手还尚且保持着接帕子的动作,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前显出莹莹华光,空间那么微微一扭曲,紧接着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 宋叙的手还在那里僵硬着,他微张着嘴,满目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个青衫墨发如仙一般不似真实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姿颀长凌然,五官面容完美无暇,是最极致的俊与美,似每一处都是这天地间最得意的雕琢之作,通身不置凡尘万物于眼中的慵懒仙神气度,清冷,高贵。 男子站着,宋叙坐着,他仿若只是漫不经心地垂眼随意打量着宋叙,便是那高高在上俯瞰凡世的天人卓然众生之势,叫人油然而生不敢靠近亵渎的敬畏之意。 不知为何,宋叙总觉得自灵魂深处有一种想要跪下来拜一拜磕一磕的冲动。 “重沂。”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淡。 宋叙终于找回了些许神志,看着倒地的两个下人磕磕巴巴道“阁……阁下是否入错地了,我不叫……” 男人不等宋叙把话说完,手心向上摊开,一只黑绳络子躺在他手心之中抖了抖,一缕红光迫不及待地飞出,直直飞向宋叙眉心之间,额间红光微闪几下后,迅速隐入体内,消失不见了。 宋叙在红光入体的一瞬间浑身重重一顿,眼神即刻变得浑浊呆滞起来。 男人伸出右手食指,朝着宋叙眉心方向那么随意一指,法诀沉载着浑厚的灵力瞬间遍布宋叙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神清明坚毅,整个人的神态已完全似原来的那个宋叙,他抬眼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便起身弯腰,冲男子行了一个大礼,“十方世重沂拜见苍羲神君,多谢尊上出手相助。” 原来眼前这个青年模样的男子便是那传说中无涯归海之中灵吾山上的上古尊神,苍羲神君。 只这位神君性子历来古怪,他不受天界授之封号,四海八荒便只能按他老人家无上的辈分模糊地尊他一声神尊尊上。 只见苍羲神君将手里的络子甩给宋叙,理了理袖口,随手摆摆,闲闲地踱几步到暖阁边上,靠着软垫座下,长腿一伸,声音有些懒散,“看吧,本君说不迟便决计不迟,你这小儿,便是一缕魂都这生闹腾,扰得本君不得安生。” 宋叙低眉垂眼,不敢反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重沂,十方世现任主君,他是被天君以悔过之名罚下凡界历劫的而按凡世的年岁算,他历劫已有二十载,重沂便是宋叙,宋叙便是重沂在凡间历劫之身。 方才苍羲打入他额间的是他在下界前偷留分离出来的一缕魂丝,如今魂丝归位,神尊恢复了他历劫前作为重沂少君的全部记忆。 两世记忆瞬间涌上脑海,重沂看着眼前喜红的婚房布置,心中险叹,差一点……被押着下凡之前他与师妹坦白了他所有的情感,发誓此生只她一人。 虽说他在凡界历劫记忆全无,重新的人生,凡人一生娶妻生子再正常不过,但若真是神尊迟了那么一晚,待到明日洞房花烛之后……哪怕只是凡身历劫,他不知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千羚。 重沂的一缕魂丝附在络子上,神志时断时续,随着这位苍羲神君在满凡间游荡了这些天,还真得恩谢这位不靠谱神尊能在看百忙之中抽空记得来这儿在他凡身洞房前唤醒了他神魂记忆。 要知道尊上他老人家来金家的一刻时前还在城东,隐在一群看热闹的人中间看那正室夫人捉奸暴打外室与负心汉…… 想归想,但重沂不敢对这位神尊有任何怨言和不满,师妹还在等着他回去就她,九重天和玄清镜摆明了就是想置他和千羚于死地,现在只有苍羲神君能帮他,也只有苍羲神君敢帮他! 重沂的父母与天君之间的恩怨是非由来已久,他们虽在天界,但从不服理天族管辖,天君镇坐九重天,他们便自立十方世,当初重沂父母尚在,天君有所顾忌,便是再有不满也不敢对十方世有动作。 而今他父君早已身归混沌,母亲也不得已在两百年前化身大道,十方世只剩下他勉励支撑,也是他无用,天君觉得这根梗在他心头十数万年的刺终于可以拔除了,但偏又好脸面怕三界纷说。于是御泽这个卑鄙小人便跳出来作祟,为了能在众兄弟里博得天君青眼重用,主意打到了他师妹身上。 千羚被算计得一干二净……直到十方世被御泽瓦解得分崩离析,离的离散的散死的死,已经剩下没几个人了,她方才明白都是御泽利用她使的奸计,愧疚得几欲以死谢罪。 而罪魁祸首却因此得了天君的重用,甚至还搭上了玄清镜,娶了玄天圣尊的独女,夺得了天族太子之位,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而后便是千羚和御泽的过往被即将成婚的绫姬发现,那个嫉妒成疯的女人将千羚重伤囚禁,为了救出师妹,重沂偷闯了玄清镜,结果再一次在御泽的毒计下犯下了所谓的天族重罪,天君正中下怀,当着一众仙家的面义正言辞地罚他下界历劫。 千羚被他暗中交给了师弟诸风,有南海帮着遮掩,千羚暂且安全,他知道自己此去历劫前路凶险,下界前偷偷拼去四成修为,剥离出一缕魂丝来跟在重伤的千羚身上。 原本千羚只是昏迷不醒,可忽然十几日前他留下的魂丝感应千羚的状况急剧恶化,绫姬那毒妇下在她身上的魂杀突然发作了,已至濒死之地。 重沂临走之前为保师妹周全特意将十方世圣器琉璃魄放在千羚魂魄中温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琉璃魄与他这个十方世主君的神魂相契,琉璃魄可解魂杀,却必须由重沂以自己全副神魂为契方可催动,现在,便是修为如苍羲神君也只能暂时抑制魂杀,只有他亲自回去才能救千羚了。 天族一心想覆灭十方世,他孤立无援找不到可以相帮的人,万般危急时刻,那缕魂丝便顺着他下界之前留给千羚的最后保命方法,催动印结将络子送去了无涯归海,请动已五万年不曾出山的苍羲神君。 重沂之父上古洪荒时期曾做过苍羲神君的随侍,跟随神尊参加过神魔大战,当年具体情况他父亲从未细说,重沂只知道苍羲神君允过他父亲一个承诺算做还情。 那黑络子便是由苍羲神君的一束发丝编结而成,算作信物,这是他父亲当年魂归混沌前留给他们母子最后的保障,母亲去之前又留给了他,从未示人。 若不是这络子的承诺,以苍羲神君的性子,根本懒得管他十方世和九重天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三界之中也只有他敢接十方世这个烫手山芋,因父亲的面子,神尊还是愿意向着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开无涯归海前给九钊战神传讯生生搅了御泽的婚礼,神尊愿意助他,那师妹便就有救。 现下十方世岌岌可危,他不愿与九重天再起冲突,只想暂时脱离历劫肉身的辖制回去而能不被九重天发现。 这么想着,重沂心中越发急切挂念危在旦夕的师妹千羚,他起身看向苍羲神君,可就在他这么一个闪神的工夫,无所事事的神尊大人就已经把案桌上那盘造型精致的桂圆红枣花生盘给拆了个七零八落。 重沂迫切道“尊上,那……咱们抓紧吧,待小仙魂魄离体后还请劳烦尊上将小灵芝暂附此肉身,暂时代我顶替一阵。” 所谓小灵芝,人如其名,就是苍羲在初到凡间之时特地去山间寻的已开了灵智的草木鸟兽时碰上的,助其顺利化形成精,能得苍羲神君的点化那也是这小精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造化,神尊要它帮忙办事暂入凡人肉身生活些时日,它自是无不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苍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花生屑,走到重沂跟前,摊开手掌,一朵灵芝在他掌上浮现,他冲重沂比划一下,“你且站过去些,生剥神魂的滋味可不好受,记得忍着些莫乱叫,本君嫌吵,不当心手抖一下那就不美妙了。” 重沂挪位站定,点点头,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苍羲神君不置可否,一手托着灵芝,另一只手虚空拈决,一团光华自他掌间凝聚。 而就在苍羲翻掌朝重沂施法的那一瞬间,他身边灵力倏地一波动,紧接着一个金缕衣金发冠骚气到极致的男人凭空出现。 甫一现身,这人二话不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苍羲脚边,一利索地苍羲的双腿,扯了嗓子就开始嗷,“尊上!尊上万万不可啊!您拿一个精怪去替附重沂上仙的凡身行不通的,行不通的!!连小仙也得跟着倒大霉,求求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小仙的不容易罢!” 苍羲嫌弃地抬脚甩了甩,没甩掉。 一旁的重沂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跪趴在苍羲神君脚边一身金碧辉煌打扮的男人,“司命星君?你怎么会来这儿?!” 他心中无限惊慌,司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要金蝉脱壳的计划已经被天君父子知道了…… 被喊司命的男人趴在那儿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冲重沂拱了拱手,“重沂少君,别来无恙,先前尊上寻你转世之身时,便是来寻的小仙,所以小仙也知道点你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故特来阻拦。” 重沂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苍羲,急道“尊上……您您居然去找了司命?他可是九重天的人!您怎么能去找司命呢?”司命掌管凡人命运簿,若天君父子知晓了这里发生的异样,第一个找的便是司命! 苍羲一脸的“那又怎样”的神情,理所当然道“只能怪你自己无用,残魂居然弱得连主魂都感知不到,凡界万物众生,谁知你究竟投生成了什么男女老少、鸡鸭鱼鹅的,且先不论本君有没有这个耐心找,便是我有这耐心寻,等寻到了,你那师妹坟头的草怕是早已没过你脚脖子了。” 司命从地上爬起来,回想起他被这位神尊倒吊起来翻查运簿的场景,不禁叹息,这些大神仙们打架,可怜他这个小神仙也跟着遭殃,苍羲神君得到答案离开后他心中一直不安,这些天在九重天一直惶惶不地注意着轮回溯镜和运簿的动向,果然……得亏他机灵动作快。 司命“重沂君莫急,小仙今日来并非来兴师问罪,小仙人微言轻的,有神尊在小仙也不敢哪,小仙对重沂君也是敬重万分……” 苍羲不耐烦地打断,“为何行不通,说理由,不说便起开莫要碍事。” 重沂也一脸询问地看向司命。 整一整头上歪掉的金冠,司命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尊上,这重沂君当初祸乱天界所犯乃是大错,错无可恕,但天君看在十方世已逝老主君夫妇面子上宽恕一二,便罚重沂君下界历劫以净其暴戾之性,天君为示正天界法度,呃……” 司命努力想措辞,“为了历练重沂君之心智,天君亲自为重沂君定了历劫运势,并且亲命小仙启动了轮回溯镜中天启轮回结,两位可能有所不知,天启轮回结专为天人之历练而生,一旦开启,若不能历完运簿安排的整劫,感悟心道,整劫便只能继续入下一轮回,生生世世循环往复,直至修为耗尽湮灭大道间。 重沂君的天启轮回结的结阵可不在小仙手上,叫天君拿了去,一旦历劫肉身被附身替换,天君便能察觉……连这宋叙的命运都是太子殿下盯着小仙一字一字写的,呃……呃天君为让重沂君净戾去躁顿悟心道也是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啊……” 苍羲听着不屑地一挑眉,“啧,这天君当的,当真是一任不如一任,一肚的小鸡肠子,本事没多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记得挺牢,欺负个本君最烦应付天族这帮人。” 司命闭紧了耳朵装死,只当没听见。 顶无能的熊小辈却是万分急切,“那……那那究竟该如何才成,司命君,在下真的并非有一逃脱历劫,实在是有十万火急事关性命的大事需要回去处理,而今十方世已无力与九重天也无力为敌,还请司命星君告知,星君的恩情重沂和十方世会铭记于心!” 苍翼神君那双邃如深渊的眼睛也在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司命只觉被盯得手脚发凉僵硬,最终长叹一声,司命命苦啊,一边天君,一边苍羲神君,两边都不能得罪,所以两边都得讨好,一不小心就两边都得罪了……罢了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司命祭出运簿,在上头翻了翻,开始口若悬河,“这宋叙的命格也非常人,人间有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天君为历练重沂君,使其问明心道,特嘱小仙重沂君的命格必要使其爱恨妒嗔痴悔苦等人间百感千苦。 宋叙此人命运多舛,他与这家小姐的爱恨纠葛必要直至他生命终结,金家小姐便是重沂君此次历劫之劫数,可这金家小姐的命格也非同寻常,那刚成形的灵芝小妖修为浅薄,不但承载不了宋叙的命格劫数,连带着那金小姐的命运也将天翻地覆……” 司命飞快地翻动着运簿,“那金小姐虽是凡人,但是已修了三世的大善之人,积德行善,这一世天道启赏,金小姐身带人间凤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这一世在紫薇星君那儿是挂了名儿的,若她乱了命格,就紫薇老儿那臭德行……重沂君会被天君发现这金蝉脱壳,这是重罪其一。 其二,金小姐是要生养凡间未来帝王的,这般做更是会被钉上扰乱帝王命脉,祸乱人间气数的罪名,这罪名可不小,届时天君和太子殿下会如何行事,想必呃……不用小仙多说……连带着小仙也要被问罪……” 重沂皱眉,“宋叙未来莫非要称帝才算历劫圆满?” 司命面色怪异地瞟了他一眼,意思尽在不言中,就天君父子那脾气秉性,能让你在凡间当皇帝享福? 他二话不说将运簿递给重沂叫他自己看,一边解说下去,“这宋叙的命格,六岁丧父,孤儿寡母又遇天灾瘟疫,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受尽恶人欺凌,后无奈丢下读书人风节入赘巨富金家为婿,最初与那金小姐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也算美满,但安逸生活叫宋叙渐不满赘婿身份,夫妻时有争吵,后诞下一子一女,因儿子随母姓金宋叙不满到了极点。 而后几年宋叙学业屡试不中,他归咎于金家之责,心中越发仇恨妻家,在小人挑唆下,他蒙骗妻子暗中与金家仇人勾结,最终使金家遭仇家覆灭一场大火家破人亡。宋叙趁机偷子携巨财跑路,改名换姓,投入奸相门下为客,但却在此途中丢失了儿子,他开始自责,也后悔害了妻子一家。 而金小姐和女儿被一与之有恩的男人所救,此男恰好是大昱皇室某一皇子,金小姐为报血仇先协助皇子夺嫡登基,期间两人情愫渐生,皇子登基后被封为妃,后再诞下子被封为后,其与宋叙之女被封为公主,若干年后失散的大儿子被人收养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此子英俊多才得了皇后之女爱慕,又清正廉直与那奸相系为政敌。宋叙为奸相出力献计除掉了他,公主查到线索后为心爱之人报仇,一箭射杀宋叙与现任妻子所生之子。 此时帝后查到了背后隐藏真相,皇后这才发现那门客是宋叙,还亲手杀了她苦寻多年不得的大儿子!真相大白,公主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自己同父同母亲兄长,还亲手杀了异母弟弟,崩溃自杀而亡…… 一子一女皆因这个前夫而死,皇后含恨大恸,皇帝为帮妻复仇下令将宋处以极刑。临死前宋叙知道真相,发疯自尽,尸首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唉……夫杀妻,夫杀子,姐杀弟,妻杀夫,手足相残,兄妹乱情,夫妻血仇,实乃人伦惨剧!人间悲剧啊!怎一个惨字了得!” 司命憋足了劲儿一气儿说完,最后还不望有感而发一番。 然而一抬头就发现神尊大人看他的那种嫌弃眼神就像在看个颅内有疾的二傻子。 重沂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的运簿,只觉眼前狗血齐飞天雷滚滚,他喃喃道“司命君,以你之才不来人间的梨园唱大戏简直可惜了。” 天人历劫极易受凡世一生记忆影响,如此跌宕起伏的一生下来,若不是心智极其坚定的,还真极有可能逃不过心魔历劫失败,修为尽毁都是有可能的,呵!御泽那小人,为了对付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司命挠头小声反驳,“要不是太子逼着小仙写,这般俗套的命格小仙我还不屑写咧!” 一旁的神尊大人可没空感慨什么人伦惨剧不惨剧的,他听得早就不耐烦了,只想早点完成手头的这档子事儿,“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不然本君就让你尝尝你的人间惨剧。” 司命不敢再废话,“其实也很简单,重沂君历如此复杂之命格顺应天启轮回结,若想完整替代其命格,那必须得由修为在重沂君之上之人来替,鉴于天启轮回结在天君手中为避免偷换时被天君察觉,此人……此人的修为不但要在重沂君之上,还必须得在天君之上……” 说着,那两眼睛就跟抽筋似的使劲儿暼向苍羲,意思不言而喻。 重沂也将恳求的目光望向了苍羲神君。 神尊大人黑漆漆的目光盯向司命,仿佛他已经没了一样,司命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吞了口唾沫勉强继续道“这……这不也是现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修为在重沂之上又在天君之上的,三界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但除了这么个连天君都怕的苍羲神君,谁还愿意蹚十方世这趟浑水?也不知道这重沂君和神尊有什么交情。 重沂早已感应到琉璃魄中千羚的魂息越来越弱了,他再顾不得其他,重重跪在苍羲跟前刻了一个响头,哀求道“求尊上助晚辈一臂之力罢,尊上恩德,晚辈必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司命也急啊,这边重沂恢复了天人记忆,天君那边的天启轮回结真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他可就真的这边马屁没拍着,那边连司命都没得当了! “尊上……尊上来不及了,天君随时都有可能发现眼下情况,便是这个房间外的那位金小姐,也快回来了!”司命焦急道。 这个房间被随便设了个结界,外面的人看着察觉不到里头的动静,但要是推门进来那就什么都看到了,司命和苍羲也都感觉到了,那位女主角金小姐已经在赶回房的路上了…… “尊上,凭您的修为,若是真对这运簿所著命格有所不满……呃,小小地改动改动也是无妨的,毕竟运簿本就只是凡人命运指向,凡人有句话叫与天斗其乐无穷么,许多天人历劫出现命格偏差在小仙那儿也是常有的事……您老高兴最重要,只莫差得太离谱叫小仙没法交差就成。” 司命直切要点,他知道神尊大人其实就是嫌弃他笔下的这个命格人物,事情紧急,先把人套进去再说,真到后来就算这位随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被天君父子发现,一切已成定局,到时候反正他就说是这位神君让他这么干的!他就不信天君父子还能把这位神尊怎么着了! “尊上,求尊上帮帮忙,等确保师妹安全后小仙必会及时赶回来接替回身份,不叫尊上长久为难,求尊上暂且帮帮忙!”重沂再接再厉。 “是呀,凡间一年天上不过一日,说不定重沂君去个几日便回来了。”司命再接再厉。 苍羲冷哼一声,冲着跪在地上的重沂道“此间事了,你小子可得去你父亲碑前好好拜拜。” 重沂大喜,知道神君这是答应了,忙起身看向司命,“司命君,接下来的事还请您多多相处。” 司命早就做好了准备,撸撸袖子就开干。 没几句话工夫成功把重沂送走,司命指着地上软趴趴的尸身对苍羲小心翼翼赔笑,“尊上……您要不要抓紧一下时间哪……过会儿、过会儿这尸体可就要僵了……” 苍羲用脚尖踢踢地上宋叙肉身的脚,浑身上下都写着嫌弃,在司命急切等待的目光中,只见他随手一扬,一股浑厚霸道的灵力朝尸首袭去,在触到尸身的那一刻化作蓝色火焰瞬间将尸身包围。 司命呆呆地看着,连阻止都忘了,然后就看着没半盏茶时间就被这一点都不烫的蓝火把尸身烧得连渣都不剩,火焰退去,方才尸身的地方慢慢浮起一粒如玉非玉的珠子,苍羲化出一根手绳将珠子串在右手手腕间,然后身上变换成方才宋叙身上一模一样的喜服,对司命抬了抬眼皮,“好了。” 司命像个没见识的乡巴佬一样嘴张得老大,看看珠子再看看苍羲,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神君的容貌,再揉揉再看……真是奇了!这般容貌,仿佛是神君的容貌,又仿佛似那宋叙的容貌,再看一眼是神君的,再看一眼就是宋叙的,多看几次以后已经开始分不清谁是谁的容貌了,仿佛神君就是这般模样,宋叙也就天生这般长相。 这么神奇的术法他好像在书中见过,貌似叫移形术,上古之术现已失传……不过这样也行? 司命掏出轮回溯镜之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好吧……好像真的可以!运簿和轮回溯镜中关于宋叙此人的记载依旧好端端的无甚变化。 不愧是苍羲神君,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一鸣惊人! 还没等司命表达对神君的敬佩之情,就感觉到房外的脚步声已经快到了门口,司命冲苍羲最后殷殷嘱咐,“尊上,谨记收敛一下您那无边的法力,切不可随意动用术法,不然容易被轮回溯镜捕捉到,天君他们也会发现的……极记住千万别露馅了!” 说着便凭空消失了。 苍羲在桌前坐好,手指微微一动,方才倒地的云朵和云生嗖地一下起身原地站立,瞬间睁眼苏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同时间,房门被推开,一个凤冠霞帔的窈窕身影款款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读者问女主和男主有什么前世关系,其实设定里没有什么前世,就是今生,女主是一个三世积德行善的大善人划掉工具人,本来是为了安排和男配历劫,本来是个全员火葬场的狗血be剧。 男主唱戏君也不能算是ianhun,本来打算等男配救完人回来以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后面他愿不愿意让回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玉珠在回房的一路上其实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在门口的时候想着总不能让房里的新婚夫婿看着她板着张脸,便在推门而入的瞬间扬起盈盈笑意,冲里头的人道“相公,我回来了。” 云生和云霞正在继续进行他们们放到昏迷前的动作,没有任何异样,云生正准备把巾帕递给自己姑爷吃碗面后擦嘴,然后他发现手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转头四下瞧瞧,才发现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掉在了地上,云生弯腰去捡,挠挠头嘟囔道“奇怪了,什么时候掉的,我明明是拿在手上的啊……” 而就在这时金玉珠进来的动静打断了云生稀里糊涂的思绪。 见玉珠走近,云生和云霞都不约而同地福身问安,只坐在桌前的男人八风不动。 苍羲眸色深邃漆黑,眼波流转,他在静静地打量这个被司命写成人间惨剧的倒霉女子。 一身华丽的红嫁衣,在烛火的映衬下肌肤白嫩得仿若能掐出水来,朱唇榴齿,水眸盈笑,似一朵娇美鲜艳的人间富贵花……这般倾城之色,便是在那些女仙中也是能占个上乘。 活了四十来万个年头,苍羲还是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去打量一个女人的容貌。 但这又如何?淡淡地移开视线,苍羲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玉珠看看桌上已经空了的碗,笑道“看来相公是真的饿了,这一天下来,辛苦你了……” “哎呦喂,我的好姑爷喂!这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盘怎生拆成了这幅模样,枣生桂子,早生贵子,这多不吉利啊……”乳娘突然间的大呼小叫打断了玉珠正在说的话。 只见乳娘蹲在暖阁边的脚踏上,对着小桌案上那一片狼藉的花生枣子莲子桂圆,那张脸皱满了褶子。 现在自家姑娘终于成婚了,关于子嗣一事,几乎成了乳娘最最紧张敏感的一根神经,她见不得任何对于她家姑娘的子嗣一事存在不重视,尤其是这个作为子嗣降临的计划另一个当事人的姑爷,“哎呦呦,姑爷啊,这……这怎么拆得这么零碎,这新婚洞房夜……这多不吉利啊,会得罪注生娘娘的……” 玉珠转头回望自己夫君。 神尊大人望着那一堆七零八碎的红枣花生,眉尾不着痕迹地一动,面色如常,从容淡定地伸出手指,直指对面站着的小厮云生,理直气壮不见半分心虚,“不是我,是他。” 云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被指得一愣,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我……不——” 下一瞬,云生恍然觉得脑海中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让他到嘴的话一下急拐弯,“是……是我,是小的方才没走稳,绊了脚这才碰翻了喜盘里的物什,和姑爷没关系……” 一听说是云生弄的,乳娘原本还收敛着的态度一下就炸起来了,云生还是她娘家内侄,她更是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云生的耳朵,“死小子,本来还想着你手脚机灵才让你随侍姑爷的,没想到你毛手毛脚成这样,姑爷姑娘才新婚你就搞出这样的乱子……臭小子,你、你居然还给吃了?!” 乳娘眼尖地发现了几个被剥开的花生壳,几乎要把云生的耳朵给拧下来了,“小兔崽子,这可是摆在婚房里寓意早生贵子给注生娘娘吃的,也是你能吃的?你……你你气死我了!姑爷,实在对不住了,回去我就好好教训这鲁莽的兔崽子!” 姑爷正坐在园杌上稳如泰山,对此只是微微动了动耳尖,又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云生被扯疼得不行,哇哇叫着求饶,“啊啊疼……姑姑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罢,姑娘饶恕我罢……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吃的……” 云生有点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非得吃这几粒花生米?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寓意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妈算了吧。” 玉珠看云生可怜巴巴的样子,开口解围,她对下人一向宽和,不是什么无伤大雅之事她从来都是轻拿轻放。 “时候也不早了,前厅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都下去早点歇着吧,今日都累了。”玉珠说着看向自己的相公,微笑着随口问了句“相公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叫些热汤来洗洗去去乏?” 苍羲略一思索,而后朝着玉珠抬了抬下巴,“也可。” 玉珠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 于是她转头吩咐云生,“去抬些热水进来,里间浴房收拾一下,侍候姑爷沐浴。” 云生如蒙大赦,跟猴儿一样蹿了出去叫人抬热水去了,这少年羞愧于自己刚刚犯下的“吃了”姑娘姑爷早生贵子盘的“过错”,卯足了劲儿想好好弥补过失,干劲十足地准备伺候他姑爷沐浴洗澡。 然后,就玉珠在外间卸了个钗环的空档,就见这孩子一趟进一趟出,来来回回地跑—— “姑爷说这皂胰子味道他不喜,叫我拿出去。” “姑爷说浴帕像是旧的,他不要,重新换一块。” “姑爷说这套里衣太丑不合身,要换一套。” “姑爷说……” 玉珠“……” 等云生来来回回倒腾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之际。 因为新婚夫妇的新房就是原来玉珠住的清风苑的闺房,一个卧房只一间浴房,玉珠卸了钗环更了衣,正在灯下翻书等她夫君沐浴完出来她好进去泡个澡,今天一天下来,着实有些疲乏。 看完一页正待翻下一页的时候,里间终于有了动静,浴房的门被打开,男人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从里面慢悠悠的踱步走了出来。 玉珠从书册上移开眼,下意识望去,有些怔然—— 男人身长玉立,一头鸦黑的长发在肩头披泄下来,发丝还尚未干透,白色的中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腰间系着衣带,更显得他宽肩窄腰,胸襟微微敞着,隐隐露出里面弧度优美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烛火映照下她甚至能清楚看到胸膛上有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慢慢滑落至衣领深处。 这真的是…… 玉珠只觉羞红的热意自她耳尖迅速蔓延至脸颊,她与宋叙相处时日尚短,今夜是成为夫妻的第一夜,眼前的这般景象是她从未想象到的,她竟不知宋叙这刻板正经的俊秀书生原来也能有这般……这般令人面红心躁。 玉珠总有感觉,好像……好像宋叙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了她又说不上来,明明还是原来那张脸,一样清俊的眉目,可她总觉得这人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的宋叙只是俊秀儒雅的书生气质,玉珠虽也挺欣赏于他清俊的外貌,但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叫她脸红心跳,总感觉他比之前莫名好看了不少,玉珠只能将此归结为即将成为正式夫妻的紧张和害羞之情在作祟…… “你看得可好?”低沉的男声,悠悠淡淡地响起。 玉珠骤然回神,原本桃粉的脸颊迅速羞煞得绯红,她扔下书册,逃也似地往浴房奔去,而跟在她身后的云朵是自苍羲出浴来时期就早已死死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逃进浴房后主仆两吧嗒一下合上们后便没了声响。 苍羲收回目光,在方才金玉珠坐过的位子上靠着软垫闲闲一坐,随手拾起她搁在案桌上的那本书册。 这是一本记载凡间前朝政事的史册,苍羲粗粗翻了两张就撇到了一旁,不过就是朝代反复更迭的那些事,没甚意思,然后他对着龙凤喜烛莹莹跳跃的火苗发了会儿呆…… 凡人日出起日落息,既是要走这凡人的一生,也应当扮得像一些,现在是黑夜,想来便是要就寝歇觉吧? 于是苍羲起身走到拔步床边,挥手掀开了绣着鸳鸯交颈图的大红喜被,顺手拿起并排摆在一起的两只枕头中的其中一只,摆在中间,然后躺了进去,极其嚣张地就躺在了大床的正中央…… 玉珠沐完浴绞干了发从浴房出来的时候,环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走进了內帷,才看到红帐里隐隐绰绰躺着的人。 玉珠的脸又是蓦地一烫。 云朵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房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玉珠甚至能听到红烛爆芯发出的哔剥声。 她拿了把小银剪,一盏一盏减掉了屋里灯烛的烛芯,只在外间留了两盏,屋子里很快便昏暗了下来。 就着外间昏暗的光线,玉珠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轻轻撩起纱帐,然后…… 然后她就有点为难了。 床上的男人一头乌发散开在枕上,整个人端端正正的平躺在大床中央,闭着眼睛,胸膛微微起伏。 这张紫檀木的拔步大床是为了大婚,玉珠她阿娘特地张罗这给她新打的,确实宽敞,但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往中间这么一躺,那她不论是躺里边还是躺外边,留给她的空间都不会那么舒畅。 玉珠默了一瞬,想着也不知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试着轻声唤道“相公,相公可是睡着了?” 苍羲睁开眼,转头朝玉珠看过来,吐出两个字,“何事?” 玉珠笑笑,指指他再指指床,“相公挪过去些许,这般我不大好躺呢。” 她倒并未因此生气,以前都是习惯单独入睡的,便是她自己,以前也是习惯睡在床中央。 苍羲双手交叉在腹部,歪着脑袋看着玉珠,认真问“你也要睡这里?” 他记得上一个企图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是神魔大战时魔族一个什么部落的公主,妄图以女色为诱在下场大战中占得先机。 后来,那整个魔族部落都被苍羲挑了个一干二净,至于那所谓的魔族公主去哪了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玉珠被问得有些不明所以,“我不睡这儿那睡哪?好了快些挪一挪罢!夫妻理应相亲相爱,你我才成婚第一晚,莫非你是想分房睡?” 玉珠催促着,还伸手轻轻推了男人的胳膊。 苍羲被推得微微晃动一下身体,他慢慢转回头望着红色是洒金帐的那句“别露馅”…… 四十余万年,他只向旁人许过那么一个诺,发丝结络以作信物给了别人,是他自己允诺人可满足其一愿,将来有事可握此信物来找他。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仅此一次而已…… 苍羲闭了闭眼,伸出一只手抓着枕头往里边移动了寸许。 “再挪一些,还是不够躺。”女人清越的嗓音带着笑意。 于是苍羲蹬着脚又听话地往里挪了一大步,外边空出来的地儿终于够躺下一个身材窈窕的女性了。 玉珠满意地笑了笑,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躺了进去……当感受到身旁隐隐的温热气息时,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的几个要点人老,事多,不要脸,老子就是王道。 跪求收藏收藏,麻烦爸爸们动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手点个收藏,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多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月上柳梢头,更深人悄。 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白日里因喜事喧嚣热闹的金宅此时进入了梦乡,清风苑里一片宁静,主人的新房寝屋之中只隐隐透出一丝留夜烛火微亮的细光来,也是一派风平浪静。 红帐之中,两人同衾而卧,谁都没有动,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并躺着。 玉珠的心跳比方才刚刚躺进衾被的时候要平复不少,但作为一个新婚夜第一次和男人同寝一榻的姑娘家,感受到身旁的人依稀传来的体温,面颊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发烫。 她在一片昏暗寂静中睁眼望着头上方的帐顶。 昨夜新婚前一晚她是和她阿娘一道睡的,阿娘给了她一册避火图,母女俩蒙在被窝里悄悄私语,她阿娘教说了她好些夫妻敦伦的相处之道。 阿娘说,夫妻间行周公之礼,若是相合默契,亦是能体会销魂极乐,这大都是由男人主动的,她只消放松了心身摆好姿势配合好丈夫,交给丈夫,顺其自然便可。 可是现在…… 玉珠悄悄偏头看向一边,黑暗中她不大能看清,但能感觉到身边人均匀和缓的轻微呼吸。 也不知睡着了没…… 玉珠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压低了嗓音小小声开口,“相公~相公~~相公你睡了吗?相公~~” 苍羲躺平在那儿闭目养神,听到身边的女人奶猫儿一样呢呢呜呜的叫唤着,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闭眼假寐,丝毫不打算回应。 “相公~~”玉珠再接再厉。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该不会真睡着了吧? “相公。”声音稍微响了点。 苍羲继续平躺,装聋作哑。 玉珠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听到身边有丁点儿动静……她想了想,她成婚本就是着急生娃娃,这样可是不成的!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所谓敌不动我动。 锦被之下,她伸开手屏住呼吸,慢慢地,一点点挨过去,再挨过去……很快她就摸到了一片衣角,她捏着那衣角轻轻拽一拽,没反应,再拽一拽,再拽拽…… 原本平整的以上衣角被皱巴巴地扯向了一边,衣襟都快要被扯散了,苍羲终于开了口,在黑暗之中丢出两个字,“何事?” 玉珠猜想这书生可能读圣贤书读傻了,都不知道新婚洞房花烛夜要干些什么事,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孩子是不可能两人并排躺着就从中间蹦出来的,“相公,今夜……是你我新婚夜。” 她凝神等待着,过了好一阵才听得男人淡淡道“我知道。” 然后,玉珠等了好久,依旧不见任何动静。 他这是何意? 玉珠不禁有些羞恼了,这书生是真的读圣贤书读傻了不通人情?是对她不喜亦或对此桩入赘为胥的婚事临了起了反悔之意,所以此番所为是在向她表达不满?可这两月的相处下来,玉珠明明也能感觉到宋叙是对她有好感的。 但现在成过了亲拜过了堂,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就差临门最后一步。 作为金家的少当家,玉珠这些年来打理偌大家业,在生意场合和男人们拼杀,总是要少些平常深闺女儿家的含羞带怯,有时候若要但成一单生意,自己看准下定决心之后,就不能给对手留犹豫的机会,要的便是快刀斩乱麻。 于是玉珠蹬蹬脚,挨着男人往里挪了几寸,再挪几寸,直到靠到了苍羲边上,两人已经手臂碰到了手臂,近得她能味道他身上独特的味道,似乎……之前都没注意过,就像是雪山上松柏清冽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但很吸引人。 苍羲自是注意到旁边女人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他打定主意懒得理会,于是也随之往里又挪了几寸。 这拒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玉珠也有点小恼了,怎么着?莫非这真实打算后悔不认账了? 她是商人,金家铁娘子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阿娘虽说男人会主动,可若碰上个不主动的,昨夜她看的那本辟火册里女上男下的教学图也不是没有…… 玉珠决定再明着一些提示他,若是再不行,她主动出击也不是不可以。 “相公~~”玉珠挨着苍羲胡乱摸索着,正巧就抓到了男人身侧的一只手,她抓住机会一把握住,男人的手宽大且修长,温暖干燥…… “元祈哥哥,今夜是你我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姑娘的嗓音娇媚软糯,如兰的吐气喷在男人耳后颈。 敏锐地察觉到男人打了一个细微的激灵,玉珠心中偷笑,原来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呆愣子嘛…… 正想着,她抓着男人的手一下被紧紧反握住了,下一瞬,原本正面躺着的男人一下侧过身来与玉珠面对面,呼吸相交。 两人以极近之距离四目相对,借着外间隐隐泄进来的那一点微弱光线,玉珠可以看清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似也映着清冷的光…… 两两相对,呼吸缠绵,十指相扣,郎君伸手温柔爱抚娘子娇面,柔情蜜意予之一笑,这一笑,差点夺了小娘子的呼吸,停了她的心跳,只见那郎君薄唇微启,“你这女子……” 玉珠正屏息凝神想要听听相公诉之的情话,只不过听见了前两个字,她便觉得整个人忽然似是蒙上了一层困顿的睡意,脑中开始变得混混沌沌,意识也开始模糊。 眼皮不住地打颤耷拉下来,不过几息的工夫,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这滔天袭来的困意,闭上眼睛沉入到了黑甜梦乡之中。 苍羲挣脱了相握的手,侧回身躺平,盖好被子双手交叉叠覆于胸前,挑眉轻吐气,再一次闭眼假寐。 这熙攘喧嚣的人间啊,终于安静了…… 翌日。 玉珠是在巳时初的时候被云朵唤醒的,这一觉她睡得前所未有得深沉香甜,若不是几个丫鬟怕再睡下去要误了父母敬茶礼勉强把她唤醒,估计她可以一觉睡到正午。 睁着一双无焦距的眸子盯着描金绣鸳鸯的大红床帐良久,玉珠这才慢慢清醒过意识来,恍然想起她昨日成婚了。 玉珠混沌初醒的大脑用尽全力思考,她昨夜新婚洞房花烛夜,她和她的新婚夫君并肩而躺,宋叙那书呆子木呆呆地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暗示,于是她便有意想主动缠夫郎,然后……然后她似乎因身体疲惫困顿而沉沉睡去了。 怎就那般睡着了呢?玉珠想不明白,大抵是她昨日起得太早,忙碌了一整日太累了的缘故吧…… 伸手下意识往旁边摸索,是一片空荡荡的冰凉,看来新婚夫君已经早起了。 打了个呵欠,玉珠带着初醒时的慵懒,任由云朵她们伺候她穿衣,梳妆,云朵给她绾上了一个妇人髻,她随口问道“姑爷人呢?” 云朵回答“姑爷一早便起了,叫了云生在院儿里摆了桌椅茶具,这会儿正在品茶。” 品茶? 玉珠深感疑惑,宋叙这人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为了他这几年落下的学业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在金家住的这些天几乎天天都是天未亮便起来发奋苦读,今日怎的居然会有闲心在院儿里摆弄茶具喝茶? 带着疑惑,玉珠起身掀帘出来了门,她走到卧房外的廊下向庭中望去—— 庭院雅致,院中桂树下摆着一张贵妃榻和一方茶桌,茶桌上有致地摆着各类茶器,男人闲适慵懒地依靠在贵妃榻上,素袍广袖轻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高冲盖沫,淋顶洗杯,斟茶闻香。 今日的阳光格外好,绿荫茂盛的桂树下,光影斑驳,有点点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男人身上,如有光泽婉转流动,皎皎如华…… 玉珠无不惊艳,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竟从来不知,宋叙会有这般从骨子里散发而来清华高贵的风姿神韵,不免心中暗叹,自己这次真是捡了可蒙尘的珠宝。 苍羲很快便发现站在廊下的女人,他挑了挑眉,醒得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见人下了台阶款步朝他这边走来,苍羲重新洗了一只杯子,斟了一杯递给玉珠,“来一杯?” 待玉珠接过后,他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品了一口,自顾自摇摇头摇摇头,“可惜,这茶叶不大好。” 玉珠接过茶盏在一旁坐下来后啜了一口,茶香四溢,清香回甘。 听他这话后她不禁顿了顿,金家也有茶叶生意,甚至还是皇家贡茶的茶商之一,她家自己喝的茶叶都是可卖高价的极品茶叶,就这杯极品碧螺春,今年新茶,当下茶市有市无价,就这样的茶叶只得一句“不大好”,那不知这人从前喝的是怎样的仙茶泡天水。 喝完茶之后,玉珠抬头看了看日头的方位,想着时辰也的确不早了,于是从贵妃榻上站起身,对正在摆弄茶具的男人道“相公,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给长辈去敬茶了,都过巳时都过半了,阿爹阿娘应是已经在等了,茶一会回来再喝罢,新婚第一日,给长辈们敬茶可不能穿得如此素净,你且去换身贵重些的。” 苍羲拿着茶夹的手顿住,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玉珠,一只手的手指指向自己,似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询问,“我?给人敬茶?!” 作者有话要说唱戏君人间不值得o╯□╰o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早春时节,金家大宅的江南园林景致生机盎然,美不胜收。 玉珠带着云彩和云朵走在九曲回廊上,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回神去看,果然,男人落后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不情不愿地往前挪动着。 于是她催促道“相公你走快些罢,真的已经不早了,总不好叫长辈们等我们太久。” 金父金母心疼昨日女儿女婿忙碌了一整日,想给小夫妻多点相处的空间,本该一大早就敬的茶,特地给安排到了午饭前。 看着面带沉默男人,玉珠叹了口气,折回身去走带苍羲身边,试图与之沟通,“阿叙,我知你或许一时会有不适,觉得入赘为婿有损大丈夫之名,但你放心,我对你绝无轻贱之意,金家其他人也一样,你既入了金家,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不必为赘婿身份所烦困,这个家里没人会看不起你,又何必庸人自扰。我们来日方长,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彼此信任,毕竟成了婚,总是要盼着携手一生去的,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便是寻常人家娶妻,新婿在新婚三日后陪娘子回门,给岳家敬茶也是该全的礼数,你若实在是心中过不去这道坎,来日你我夫妻二人寻个空,去婆婆墓前上香敬茶,你看如何?” 玉珠觉得自己已经够通情达理了,这人婚前婚后明显的态度变化,若要是在生意场上有人敢与她毁约,定是要记上一笔仇的,她现下愿意这般耐心地与之沟通,一则是因为昨日更近距离接触之下这男人着实比先前惊艳,二则她想着两个人是要长久过日子的,所以愿意先试着相处磨合些日子,她想,人与人之间总应是能通过长久相处培养些感情出来的。 然而对于玉珠这一番真挚之言,又哪能知道面前的这位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多少这番真情实感—— 竟敢叫他去与人敬茶?!三界六合八荒四海,还没谁有那个面子和胆子能喝上一杯苍羲神君敬的茶,便是他亲手泡的茶,也没人喝过几杯……奥,方才此女刚刚喝的也算一杯。 苍羲那睥睨众生的气势这时候怎么收也收不住,他斜睨玉珠一眼,索性就停下了脚步,干脆不走了。 玉珠瞧着这男人似乎油盐不进,似乎一时间是想不明白了,于是她伸手一把握住男人的,紧紧缠握,对苍羲温柔贤淑,笑不露齿,“相公,咱们还会快些走罢,不可让长辈们久等。” 说着,她手上使力一拉,牵着苍羲快步朝前走去。 笑话!成功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她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成这个亲就是为了要个孩子让觊觎金家财产的人死心的,是为了真心实意和丈夫孩子和乐度日。不是真为了做善事,为了让人来看她笑话的。 想要反悔合离,可以!得先等她把孩子生了!不然这个男人哪也走不了! 苍羲没留神,被拉得一个趔趄,被迫跟着玉珠踉踉跄跄地往前奔了几步,他甩了甩手但没能甩开,一度想施点法再把人弄晕了事,但看着女人乌发绾髻环佩叮当,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任她牵着朝前走。 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凡间妇人罢了,与她有甚好计较的,待那重沂回来重新接替他立刻就走,不会在此地多停留片刻! 于是乎两人手牵着手前后脚相差一步地走着,远远瞧着,倒还真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金家很大,但再大也就是那么一块地,终会有到头的时候,在走到正厅门前的台阶下时,苍羲还是极不情愿地停住了脚步。 玉珠在前走着,见人又停在那儿不肯挪动了,美目一瞪,手下一使劲儿,直接将人拽上了台阶。 苍羲被拽得跌跌撞撞上台阶,抬头深深地忘了一眼天,然后跨进正厅的门槛。 跟在身后的云彩离得近,都瞧在了眼里,也跟着下意识地抬头,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不晓得姑爷在看什么,明明甚都没有啊?还有,姑爷口里念念有词的什么“死……命,死命”的,也不知是何意思? …… 九重天天宫,机缘府。 掌凡间众生命格机缘的司命星君正全神贯注地在运簿上写写画画,恪尽职守地替凡人批命定命。 写着写着,他全身一僵。 “啊欠——”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司命揉揉鼻子,拢了拢衣襟,心道奇怪,这九重天之上四季如春也不冷哪? 他搁下手中的笔,抬头朝殿外望望,是永如白昼的天色,心中一事有些感慨。 人间昼夜交替,四季分明,算算此时苍羲神君也在人间度过了一夜了,也不知如何了,希望不要露了马脚才好,撑到重沂办完事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归原样,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否则人家神君大人万事如意,可他这个小小的卑微的司命就要倒大霉了! …… 这厢,玉珠牢牢地牵着苍羲的手,将他牵进了正厅。 花厅里早有人等在那里,玉珠的阿爹阿娘端坐在厅中正上首的位子,底下她的十二个小娘也全部到齐了,年老的年轻的,坐了一堂,香风阵阵,姹紫嫣红的。 见新婚小夫妻牵手相携而来,一厅的人目光都看了过来,玉珠的阿娘见此欣慰地用帕掩唇偷笑,瞧着女儿和女婿关系也是如胶似漆连走路都要手拉着手,她原本隐隐吊着的心见此一幕也算是放下了。 “好了好了,咱们的新姑爷总算是来了,这一成亲过了洞房花烛夜呀果然就不一样了,瞧着都比之前俊多了,快些敬茶吧,老爷和夫人还有我们这些个,可早盼着这一天了!” 说话的是陈小娘,她入府年岁比玉珠阿娘还长,是金家的老人了,平日里是最疼玉珠的。 玉珠听着小娘的话,下意识偏头看去,身边的人面色到恢复了正常,没有方才那么臭了,只是也没什么别的表情。 一个端着四盏茶的下人适时站了出来。 见人进来以后就杵在那里不动了,玉珠伸手悄悄拽拽了夫君的衣角,眼神示意他跟着走上前去。 苍羲看着那两杯茶,暗自吸气吐气,罢了罢了,不过是个不知真相的无知女子和一群无知凡人罢了,他只是来兑现当年诺言的,无他人无关,无关,无关…… 新婚夫妇上前,下人老早在那端正地摆好了两个蒲团,玉珠自然地跪下,结果身边的人还直挺挺地僵立在那里,她抿抿唇,为了不让父母和小娘们看出一样,再次借着袖子的遮掩扯住夫君的裤腿,毫不客气用保养得宜的指甲在苍羲的小腿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苍羲腿脚一抖,纵有万般不情愿,到底还是跪了下来,他僵直着转头冲身旁的女人微微呲了呲牙,胆大包天的无知女人! 那厢在旁人瞧来,便是丈夫在冲着妻子咧嘴笑…… 下人将茶盘端到夫妇跟前,玉珠端了一盏,苍羲也跟着端了一盏。 玉珠率先将茶当给金父金炳天,唤了一声,“父亲,用茶。” 金炳天对着女儿笑得无比满足慈祥,生怕她多端一会儿会累手,赶紧捧着接过喝了一口,连声道“好好好,我家乖囡儿也成家了,好好好。” 苍羲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跟着玉珠有样学样,“父亲,喝茶。” 金父对这个女婿不说甚是满意,但也无甚挑剔,但女儿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只要宝贝女儿满意,他自不会拂了女儿的意叫女婿难看,便也接过茶喝了一口,端了两只足有一□□头大的金福娃娃出来,一人一个递给女儿女婿。 然后便是金母,金母的心思更简单,在女儿被外人编排老姑娘嫁不出去的这几年,她没有一天是能睡个好觉的,如今,瞧着小夫妻如此登对,她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大石也算是搬开了。 “母亲请喝茶。” “母亲请喝茶。”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金母看着眼前的这对小夫妻,只觉得这个大婚过后越发俊美清贵、气质不俗的年轻人和她貌美倾城又聪明能干的女儿简直就是天定良配,喝在嘴里的茶,略带苦意的茶都叫她喝着甜味来。 她给小俩口的见面礼到不同于金父那般简单直白直接银票了事。丫鬟端上来两只托盘,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可劲儿地挑最好的来,金母给玉珠准备的是一只极品帝王绿冰种翡翠镯,给女婿的则是一方前朝名家的端砚。 “谢过母亲。”玉珠在父母亲人面前笑得娇俏。 “谢过母亲。”某人走面不走心,四字重复。 之后便是那十二个小娘,金父的这十二个妾都是当年为了生儿子纳进府的,各有各的难处才与人做妾,金家是锦衣玉食善待着她们,她们对金家唯一的孩子都相当疼爱,虽不用给她们敬茶,但玉珠得带着夫君正式介绍给小娘们,这十二个小娘也各自准备了见面礼。 “这是二娘,张小娘。”玉珠对介绍。 “张小娘。”男人和尚念经,对口不对心。 “这是三娘,刘小娘。” “刘小娘。” …… “这是九娘,周小娘。”玉珠接过周小娘递给她的红封,笑着对苍羲介绍道。 “周小娘。” 姓周的小娘眉开眼笑,又递出一个厚厚的红封给金家女婿,对两人说道“小娘我也没甚贵重值钱的拿出来献丑,就只能也包个红封,可别嫌我俗气。” 玉珠笑道“小娘哪里话,收你的红封,也是我们的福气。” 男人跟着脱口而出,“小娘哪里话,收你的红封,是你的福气” “……” 全场诡异一静,之当事者一人一脸理所当然,完全不知何处不妥。 玉珠掩在袖管中的手悄悄摸到男人胳膊上,下死力狠狠拧了一圈,面上笑得依旧灿烂,对在场众人解释道“呵呵……我也是昨日与相公相处一处了才发觉,原来他一紧张便会嘴瓢。”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大人尔等凡人,我收你们的红包那是你们的福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待敬完茶出了花厅的大门,拐个弯,男人的脸就迅速垮了下来。 就这般臭脸,若是在无涯归海,满灵吾山的凶兽们见了都是奔走相告大喊快躲起来。 苍羲神君何曾这般“落魄”过? 他于混沌初生时诞于天地之间,以己为师,洪荒乱世,神魔之战,一柄戮元剑,诛妖魔降仙神,凡所过之处唯鲜血与敬怕,如今倒好,竟在这籍籍人间叫一泼辣之女子又拧又掐,不能还手甚至躲避都不能。 当真是岂有此理,此女实属悍妇也。 苍羲腿长步子大,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在前边走着,玉珠跟在后边,瞧着这个沉默郁郁的背影,喊他都不理人,心道莫不是方才在花厅被她拧疼了还被长辈们调笑打趣了几句,故而赘婿那颗敏感的自尊心受创了? 回到清风苑后,苍羲继续在桂树下的茶桌前屈腿坐下,闲着也是无聊,他倒掉了冷茶,叫云生去取了些炭火来放进小泥炉里,重新烧上了水,打算继续摆茶弄水。 玉珠稍晚几步进院子,苍羲正好在用钳子拨弄泥炉里的炭火,她犹豫了一瞬也挨着坐了过去, 苍羲开始优雅且闲适地拨茶叶,玉珠就在旁不做声响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出声,面带微疑,“阿叙,你究竟怎的了?我总觉得从昨夜开始的你便有些奇怪,是发生了何事?你不妨与我说说,夫妻一体,若有难处,你我一起解决便是。” 女人那奇怪的直觉,两人婚事定得仓促,虽则玉珠与宋叙只见的相处也不算久,她对宋叙的了解也并非多深,但她总感觉眼前这个新婚夫君似乎又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要说哪儿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苍羲拨茶叶的手一顿,转头正眼看向玉珠,“无难处,若说有异处,便当我是头一次给人当相公,没甚经验,不知如何自处,适才乱了手脚与平日不同。” 男人仰头看了眼天,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可理解为,紧张,羞怯。” 说完还很映景地两颊晕开了粉红。 玉珠“……” 莫名怪异……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但总归他能不把话憋在心里说开了也是好事,这样更利于日后相处。 玉珠搭住苍羲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笑道“相公多虑了,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你是我的夫君,金家便也是你的家,不必拘束……若说你头一回做相公,我也是才为人妻,有诸多不到之处还请相公见谅,我们都应互相适应,方才……方才我也是情急便失了分寸,这才掐了相公,不知掐疼了没有,相公的手可有红肿。” 说着便要去撩苍羲的袖子。 苍羲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暼一眼,只道一句,“无碍。” 苍羲神君自混沌生意识,仙胎神体,便是受了移形术手腕间宋叙骨珠影响,形似凡人肉身,但也只是在被掐时短暂一阵刺痛罢了,别说红肿,便是丁点痕迹都是不曾有的。 玉珠却只当他真的是所谓的“紧张、羞怯”,便越发以为自己真的是下手过重真伤了夫君的手臂,说什么都要看一眼,苍羲的衣襟都被拉扯这的衣袖给带乱了,“相公快叫我看看,若是真拧坏了得上药才是。” 当真是胆大包天,此女委实难缠! 苍羲被缠得没法,在袖子被完全撸起前,用能自由活动的另一只手在被缠住的那一只上不着痕迹地轻触了一下。 下一瞬,玉珠撩起一截袖口,便看见男人小臂上青青紫紫一片,在如玉的皮肤之上,异常显眼。 度没控制好,太过了…… 玉珠倒吸一口凉气,一声惊呼,“天爷呀!怎会……怎会如此严重?我……我居下了如此重的手……” 她手劲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吗? 苍羲想要抽回手臂,却被一把握住,就听得这女人冲着院子里的下人们一阵大呼小叫,“快快快,云朵,你去将我箱奁第三个抽屉里的化瘀膏来,云生,打盆热水再拿一条干净的帕子……天爷呀,这这怎成了这般样子……” 随即便是一阵鸡飞狗跳,苍羲道了数声“无大碍”、“不需要上药”皆无得到理会,神尊大人说的话还是头一回叫人如此无视得彻底。 很快,药和热水就都拿了过来,云生呼哧哈拉地在烫水中捞出帕子拧干递给玉珠。 帕子是真的有些烫的,苍羲如今因移形术的缘故身体一定程度骨珠压制,虽不能伤他,但凡人所受同感确是要真实得多,这热帕子啪地一声盖在胳膊上的,着实让他眼角狠狠一抽。 玉珠也被烫红了指尖,她一边使劲儿盖在男人胳膊的淤青上,一边换手搓着手指捏捏自己的耳朵,见他想把手抽回去,赶紧一把摁实了,“相公莫动,再忍忍,也是怪我手下没轻重,得先热散了淤血再涂化瘀膏。” 敷了一会儿,帕子也凉了,玉珠拿掉帕子打开化瘀膏的盖子,从里面抠出一块,抹在淤青处,接着开始用手掌跟用力推拿。 这化瘀膏的气味委实难闻了些,苍羲一贯难以忍受他不喜的异味,无涯归海外重重仙障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乱七八糟的外来之味混入自己的地盘。 女人的推拿技术不甚熟练,就跟揉面团似的,苍羲索性暂时先闭了气,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此女再不住手,他若失控一甩,此女定要血浆四溅了…… “哎呀相公都说了莫动莫动,这化瘀膏可是善和堂的珍品,颇有奇效,但须得用力推拿才能叫药效渗透肌肤,且忍着些……” 苍羲深吸一口气抬头扬天长望—— 司命,司命,司命……司命!司命!!! 直至最后,拯救了苍羲神君脱离“魔爪”的却是金家进来通报的门房。 门房说,门外来了一男一女俩口子,自称是姑爷的舅家,正在大门外吵嚷着要见姑爷。 门房守着金家的华贵朱门这么些年,见多了那些不知从哪犄角嘎达里冒出来认亲的,他没过自家姑爷还有这么一门亲戚。自是不敢贸然就放人进来,那对夫妻见状,恼羞成怒,索性在金家大门口可劲儿闹开了。 金宅位于宁州城的繁华富贵地带,周边人来人往,见此情形都围拢过来看好戏,门房无法,只得赶紧来禀报了姑娘和姑爷。 玉珠听得门房的禀报,皱起了眉头,关于宋叙的这个表舅,她在成婚前便已着人调查得很明白,当初宋叙逃难而来的时候在这对夫妻手下的生活讨得异常艰辛,夫君被放贷的地痞们闹的时候,他的这对舅父舅母就很明确地和他划清了界线,表示从此断绝任何关系,后来夫又联合村民带头把人赶出了村,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往来。 大约是真的被冷了心,临近成婚玉珠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要去请这唯一的亲人。宋叙不说,玉珠便也不提,那样的人不是什么值得交往联系的好亲戚,彼此当做不存在,就此双方断了关系也是件好事。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妻在这么久都没有再往来的情况下,夫君和她成婚第二日就上门来了,且听着门房的禀述,大有不要脸皮大闹一场的架势,这要说背后没有人在捣鬼,她是决计不信的。 金家家大业大,总叫人惦记,处理这种随意攀亲打秋风的事倒也熟练在行,通常都只要不予理会打发走便是,但此二人毕竟是她夫君如今在世唯一的有血亲关系之人了,考虑到家庭和睦的关系,怎么处理还得看她夫君的意思。 “相公是如何想的,可要见上一见,若是不见,便只作不认,叫人轰走便是。”玉珠询问。 苍羲默了默,司命只告知了宋叙之命的大脉络走向,细枝末节的他可没那个闲情去理会,鬼知道这个“表舅”是哪片地里冒出来的葱? 对于不不知道不认识的人,神尊大人通常一律按阿猫阿狗做无视处理之,但这回不同,为了暂且摆脱此女的不休纠缠,神尊大人想,那且先勉为其难地走上一趟罢。 于是他点头道“可见。” 玉珠一顿,只以为夫君终究还是心软,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夫君身世凄苦,眼下也就只剩下这唯一有点血缘的亲人了,她做妻子的总不好冷酷无情地叫他真的断了六亲,于是她对门房吩咐道“将人带去小偏厅候着,我和姑爷随后便来。” 门房领命而去,将在大门外撒泼的丁流子夫妇带去了偏厅。 丁流子夫妻二人在自己的村子里名声都已经臭了,人见人躲,这家子人好吃懒做,却是只认钱不要脸,两人从门外到偏厅,一路走来,金家的有钱皆被他们看在眼里。 眼中贪婪的光都快要抑制不住了,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个穷酸书生表外甥居然能有这番造化进了金家这个富贵窝,他们村有人在金家上工,可听说了,这金家人用的夜壶那可都是镶金的。 进了偏厅,两夫妻更是应接不暇,一点客人的自觉都没有开始东摸西摸,丫鬟如往常待客一般上了两杯清茶,就见这对夫妻正把摆盘的瓜果死命地往兜里塞,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布袋子,把整个偏厅的糕点全都搜拢到一处,放进袋子里,死塞活塞地往兜里处塞。 边上的丫鬟们看得看得目瞪口呆,白眼齐飞,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狠人物。 丁流子也察觉到了丫鬟们鄙视震惊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啐了一口骂道“去去去,看什么看,我大外甥是你们姑爷,这就是我大外甥的家,我当舅舅的在自己外甥家拿了点吃的怎的不行!狗眼看人低,一会儿等我外甥来了,叫他怎么收拾你们!” 今儿这场可不能白来,反正金家有的是钱,不拿白不拿,能捞多少是多少,这些精贵的糕果点心以往在铺子里摆着的时候他们只有看着流口水的份。 发了发了!有姓宋的这小子在,攀上金家这可摇钱树,他们以后吃穿不愁啊! 作者有话要说唱戏君来来来,下一章本君就来教教你们怎么做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姑娘,姑爷安。” 厅里的丫鬟们瞧见姑娘和姑爷带着人走进厅来,忙问安。 丁家夫妇一听,忙转回身去看,来者为首的这对年轻夫妻,男的腿长玉立走在最前,自顾自跨过门槛,而女的身量窈窕纤细,款款莲步,要稍落后几步。 丁氏夫妻二人正在四处搜罗东西的手停住了,有些怔愣地看着来人。 丁婆子看着面前不远处俊挺颀长、通身高贵清冷气质的青年,一时间竟无法和记忆中那个面黄精瘦、老实好欺负的少年人联系在一起……这个小王八犊子,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岳家不声不响的就入赘了,要不是昨晚有好心人来告知他们此事,那还真是要少赚一大笔横财! 相较于丁婆子惊讶于表外甥脱胎换骨的蜕变,丁流子则是将目光流连在了明艳绝伦的玉珠身上,那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黏腻浑浊…… 玉珠甫一进偏厅,目光就被这一男一女各自腰间挂着的那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给吸引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丁流子看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玉珠是没瞧见,但她身侧的苍羲却是看的看的分明。 天人之五感异于常人敏锐,苍羲随便两眼便捕捉到了这个男人目光中的淫邪之意,他看向丁流子,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丁流子只觉在一瞬只见,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外物猛然摄住,没由来的恐慌让他呼吸一窒,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脸色跟着蓦地一白,他赶紧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水猛灌一口,这才稍稍缓过些来。 “哎呦呦,快瞧瞧,这是咱们的新郎官大外甥,瞧瞧这俊俏模样,舅母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咱们亲家的水米当真是养人啊!来来来,快让舅母好好瞧瞧。” 丁婆子脸上笑出一推褶子,把捏在手里吃了一半的油酥泡螺往桌面上一放,嘴里唾沫星子夹杂着点心屑。 苍羲眼中的厌嫌丝毫不加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在丁婆子奔到他跟前伸手想抓他手的一瞬间一个侧身,敏捷灵活地往旁边避开了。 在他自己闪开的同时还顺道一把捞住了身边反应慢了半拍的女人的手臂,随意那么轻轻一扯,就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正好让玉珠洁白的披帛和丁婆子那只油腻腻沾着点心屑指甲里满是污垢的手堪堪错开。 玉珠被拉后先是看着苍羲宽阔的背怔愣了片刻,而后便露出了笑意。 苍羲松开玉珠的胳膊,找了张离丁家夫妇最远的椅子闲闲地坐下来,玉珠也跟着在他边上坐下。 丫鬟过来给两人看茶,玉珠轻抿一小口,见她夫君只是端着茶盏嗅了嗅撇撇嘴就放下了,玉珠疑问,“怎的?不合相公口味?” “茶叶不好。”某人倒还真耐心解释了,“泡茶技艺也不讲究,只拿热水冲茶,远不若我亲手泡制的。” 玉珠想起早晨喝的那一杯茶,轻笑道“也是,的确不如相公亲手泡的好喝,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茶叶,相公有空再烹煮一杯与我尝尝。” 苍羲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泡的茶难道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喝到的吗? 这边俩人轻声交耳,在金家众下人眼中姑娘和姑爷好不亲密恩爱,但在丁家夫妇眼中那就是将他们忽视嫌弃得彻底的意思了。 丁婆子那凶悍泼辣的名声十里八村都是鼎鼎有名的,他们今天来也真不是为了走亲戚的,做好了撕破脸皮的打算,于是她重重一拍桌子,当即就翻脸了,“我说,外甥和外甥媳妇,我和你舅舅好歹也是长辈,你们就是这么待我们的?还大户人家呢!成亲都偷摸着不让他舅知道,生怕大伙儿知道了有我们这么一门穷亲戚,今儿个我们上门来了还拦着不让进,进来了还要给脸色看,连点像样的招待都没有,我呸!” 一旁一个小丫鬟实在忍不下去了,小声嘟囔,“怎么没像样的招待?你那袋子都快沉得漏洞了,盘子都装进去了好几个……” “呸!滚一边儿去,这儿有你个贱胚子说话的份。”丁婆子冲那小丫头淬骂。 玉珠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她看向身旁的苍羲,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神尊大人在中年妇人尖利的叫骂声中终于勉为其难地正眼看了夫妻两一眼,他来之前也只是闲散地听了个囫囵,也没记住这两个人到底是宋叙的谁来着? 不懂就问,神尊大人冲丁婆子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谁?” 玉珠一愣,而后有点想笑,不知道她相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丁婆子气得厚嘴唇直哆嗦,这小畜生找了户有钱人家就能享福了?他们家还一个子儿都没捞着呢,呸!想得倒美!不扒你一层皮今儿这事没算完! 丁婆子在玉珠他们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又开始唾沫飞溅,“我说大外甥啊,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哪,当初你和你娘逃难到我们家,咱家好吃好喝供着,要不是咱老丁家,你娘儿俩早就冻死街头了,你要给人倒插门我们有不会拦你,没良心呦!自己主意大离了丁家,断绝往来也就算了,可我们毕竟是你长辈,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让我们知道,你把我和你舅舅的脸往哪搁?” 玉珠听着想要冷笑,要不是她原原本本了解过自己夫君可以说是悲惨的身世,这唱念俱佳的本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婆子为不懂事的小辈操碎了心呢……人不要脸果真就能天下无敌。 怕夫君为此伤情动气,玉珠侧头去观察她相公的神情,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指着他鼻子唾沫横飞的婆子。 玉珠心头蓦然一酸,她伸手过去紧握住男人的,予以慰藉,金家如今就是你的底气和后盾,他们再不能如从前能肆意欺辱了。 苍羲的手被温温软软的握着,他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玉珠一眼,倒是没动,面无表情地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凝视对面那个喷唾沫的婆子看。 他有些后悔来此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院子里叫身旁这女子搓药油蹂躏,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婆子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最远的能飞溅到距离他鞋尖一寸处…… 这厢玉珠微笑着,眼中冷光乍现,对丁家夫妇二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你们说好吃好喝待着我相公,他自己离了家断绝了往来,真相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费口舌,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们便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吧。” 丁流子耍无赖的本事炉火纯青,“亲家爽快,那我们就直说了,咱们穷人家养个秀才不容易,他父母双亡,我就是他唯一的长辈,他自愿入赘到了你们家,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不说啥了,娶个婆娘都要给彩礼,他一个秀才上门给你们做赘婿,别的咱也也不多说,一口价,一万两,以后两家常联系。” 偏厅里的下人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玉珠听得直接冷笑出声,一万两,还真敢开口,这是要卖神仙啊!还日后两家常联系…… 唯独那个被卖的神仙在状况之外,他已有五万余年不曾瞧着在场众人的表情都不大对,不懂就问,他朝玉珠微微探过身,“一万两白银么?” 玉珠见状也忙凑过去,“嗯,可不是嘛,要是按人牙子的行情都能卖五百个相公了。” 神尊大人不乐意了,高傲地一抬下巴“便是一万个一万两也买不来我。” 玉珠觉得男人这幅傲娇的模样甚是有意思,于是掩嘴笑着应和道“那是自然,相公这般芝兰玉树的人物可不止区区一万两。” 苍羲挑眉,“你想给吗?” 玉珠“当然不想。” “那便不给呗。”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 玉珠秀丽的柳眉笑得弯弯,见自己夫君立场如此清晰鉴定,也甚感欣慰,她怕的就是他心软拎不清,只要他们是站在一起的,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 这小夫妻俩若无旁人的咬耳朵,说得“悄悄话”旁人那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而那夫妻俩气得歪嘴斜眼,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嚎,“不给?不给你们就别想好过,老子就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们是怎么对待亲家的,连彩礼都不想给,黑心肝的奸商,你们且等着罢。” 丁流子平日里就是个地痞流氓,手段阴损,再他的印象中宋叙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蠢小子,将什么什么玩意儿的礼义廉孝的一套看得比命重,用这个圈他一圈一个准,他就不信这小子敢不答应! 从前就是这样胁迫这小子,才把家里那个病弱没用的老娘踢给了这小子去养。 于是丁流子啪一下流里流气地踹了一脚桌腿,呸了一口痰恶狠狠地指着他的“表外甥”的鼻子骂道“小王八蛋你敢!当年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和你娘早死绝了,哪有今天,给你口饭吃不用话银子啊?还想甩开我们,告诉你,今儿个这彩礼钱你要是不给,我就上衙门告你去,给满宁州的人都嚷嚷你自作主张给人倒插门的事,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苍羲看着这根直指他面门的手指,眼睛倏地一眯,好啊!居然敢威胁他?还敢骂他?他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差点就一个能让人魂飞魄散的法诀丢出去了,暗自惋惜现下不能动用随意动用灵力。 于是他转头冲站在他身旁的云生挥挥手,对他朝正在堂中叫骂的丁流子二人努努嘴,“去,找几个人,捆起来套个麻袋打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大人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珠珠划到了“这是我罩着的人”的范围里~~ 文章最后画面,请参考李幼斌版《亮剑》里那个著名的表情包gif 李·苍羲君·云龙去,给他俩耳光!gif 至于有读者问为啥叫唱戏君,其实就是我拼音首字母打字不小心打错了o╯□╰o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场面为之一静,玉珠拿着茶盏的手顿在那里,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实在想不到她的夫君居然还是个如此敢爱敢恨的行动派,这人成婚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明明就是腼腆倒毫无攻击力的书呆子形象。 莫非真是被这对不要脸的夫妇伤透了心,硬了心肠,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故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边上的云生也早已义愤填膺地无法忍耐了,听得他姑爷如此吩咐,登时摩拳擦掌,玉珠都来不及喊住他人就已经蹿出去了,这单纯的孩子,真去喊人拿麻袋了。 这小子动作极快,门口其实就候着不少家丁,一嗓子的事情,一听里面招呼,二话不多说都进来了,年轻力壮的家丁们就进来把丁流子夫妻俩团团围住了,有几个还变出了棍子拿在手里。 丁流子俩人顿时傻眼,这架势,和他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丁流子干脆往地上一趟,色厉内荏地就开始生嚎,“你……你你们要干啥?哎呦喂,不得了了,打人了!杀人了!黑心商人要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哪!打人哪杀人了,快来人哪,没有王法了!报官……我要报官!” 夫妻两一个嚎得比一个起劲儿,杀猪一样叫声着实把云生吓住了,他手里拿着只麻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姑爷和姑娘。 玉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她的夫君用手指拨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玩,对此眼皮都没抬一下,“宅子深,反正外头的人也听不见,嫌吵就把他们嘴堵上,打死了就找个地儿埋了,没打死就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丢出去,若有人上门来查,没证据不承认便是,若再来闹,那就再打一顿,打死算完,总之要银子绝无可能,丧葬的钱倒是可以出一点。” 三界之中,若有人敢去灵吾山前叫嚣挑衅,就不是被打死那么简单,恐怕连神魂都是要飞灰湮灭的。 玉珠定定地看着一脸淡然的男人,心道相公大抵就是在吓唬他们……也是,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比他们更狠更不要脸,首先就得在气势上面压倒对方。 显然以气势压倒已经做到了。 丁流子夫妻已经被吓得有些像两只掐住了脖子叫唤不出来的公鸡和母鸡,再也没了方才那叫嚣的气势,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们觉得这个表外甥说的就是真话,并不是在吓唬他们。 不光是丁流子夫妻,就是围着的这些家丁们都有些被姑爷的狠话给震到了,互相看看都没有动作,总不能真把人给打死了,那他们也不敢哪。 时机也够了,玉珠觉得夫君的黑脸唱得也差不多了,也该轮到她配合唱白脸了。 她也不可能真就将此二人打杀在金家,这俩人今天回来定也是有心人在背后捣鬼,进来的时候在门口那么一通闹,门外人来人往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进了金家的们,若是真让他们缺胳膊少腿或者彻底消失不见了,那就等于给搅的人递上了把柄。 玉珠出声叫解围,家丁们将这俩人拖了起来叉出去丢到大门外,对此苍羲并无任何意见,总归俩人是死是活与他毫无相干。 于是丁流子夫妻二人叫家丁们一路拖出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扔出了金家大门,跟着出来的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在众人的围观中脆生生道“我们家姑爷说了,他父母双亡,内外亲眷也都死绝了,招摇撞骗也要有个度,上来就开口要一万两,这次念在我家姑娘姑爷新婚大喜放你们一马,再有下一回就送你们去蹲大牢,今儿在这里广而告之,我家新姑爷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眷,日后但凡打着我家姑爷亲家的门号上门的就皆是行骗,门房不必再放人进来,一律报官处理。” 豁!好家伙,一万两,还真敢要啊!在场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信了丫鬟的话,若是亲戚上门,哪个能张得开口敢要一万两? 丁流子夫妻本还想再门口撒泼打滚闹一阵子哭喊金家人打伤了他们,可才滚了没几圈,被玉珠特意打点过的官差就闻风而来了,吓得丁流子俩人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这厢终于解决了两个难缠的无赖,但玉珠也并未由此松一口气。 金家赘婿的身份并未对外公布,玉珠将宋叙的身份保护得很好,一般人只知金家的赘婿是个书生,却并不知晓到底是何人,便是连丁家村的人都特意被叮嘱过没几个人知晓,宋叙更是昨日成婚时才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结果这丁流子夫妻俩第二天就找上了门来,不用想她都能猜到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至于是谁,左不过那些个魑魅魍魉,她心里都有数。要解决丁流子这样的人很容易,但治标不治本,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忍耐力,也是时候让这些人长长记性了。 …… 她和苍羲一起用了午食。 用过午膳后,苍羲无所事事地在清风苑里悠悠逛逛,最后进了玉珠原本是为宋叙住进清风苑而新僻出来的书房,位于清风苑的一个侧角,胜在清净,苍羲也无事可做,想起宋叙这个秀才的身份,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被抓着搽药油之类的时间再次发生,便借口想看会书躲会儿清净。 夫君要用功学业,玉珠自是全力支持,吩咐整个清风苑里的下人无事都不可随意去打扰姑爷温习功课,而她自己也正好去做点别的事。 听下人报说木彦行从昨夜宿醉中醒了,这会儿已经去了账房那处查看账册,玉珠便让厨娘熬了些醒酒提神的药膳汤,叫人随她一道端去了账房上值差房。 玉珠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木彦行一手拿着一本账册,另一只手却在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木先生。”玉珠进门喊了一声。 木彦行抬起头来,原本略显疲惫的脸立刻还上了温润的微笑,“姑娘怎的过来了?姑爷……”默了一默,木彦行才道“姑爷怎不多陪陪你?” 玉珠玉珠瞧着木彦行下巴处那一圈青胡渣,明显较往日憔悴许多的面色,示意云朵把醒酒茶端上桌,“相公在书房温习课业,我也不便多去扰他,我也整好有事来账房一趟,听说先生也过来了,就叫人熬了些醒酒的茶汤,酒醒之后总是不大好受的,先生喝上一些去去乏罢。” 木彦行有些无力地笑笑,低下头去喝醒酒茶汤,遮去了眼中的黯然。 喝了几口以后,木彦行问玉珠“姑娘说有事来账房,可有何问题?” 闻言,玉珠敛起了微笑,“既然先生也在这儿,有些事还得麻烦先生去办我才放心,我记得咱们家好似有好几个铺子的管事都是我金家族亲的人,每年的红利也是进了他们的口袋,从我还未管家之前,父亲也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麻烦先生让账房整理一下这几家店铺,把这几年来几家的账册收上来把账清清楚楚地查一遍,再找几个信得过的自己人过去接管这几家铺子。” 木彦行默了一瞬,明白玉珠这是要终于要开始动手清理金氏的那些吸血虫子了,“姑娘可是决定好了?老爷那里……” 玉珠一想起方才丁流子夫妇闹的那一出,眸色微凉,“白眼狼永远都是白眼狼,无论你对他好与不好,永远记仇不记恩的,父亲那里我会处理,先生尽管放开了手去做便是,不必有任何顾忌,外有对家还不够,总不能内里一直叫这些所谓的亲族困住了手脚,我们家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种金家族中内部事务木彦行觉得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他之点点头,“姑娘放心,这事我会办妥的,你也不用太过劳心。”木彦行看着面前梳起了妇人髻的人儿,眼中艰涩难懂,“姑娘新婚就让姑爷陪着放松歇几日,生意上的事不用担心。” 玉珠却是没能察觉到木彦行有些异样的情绪,听他提起宋叙,脑海中立时就浮现出了自家夫君坐在桂树下品茶时那惊为天人的绝彩风姿,面上便有些羞赧的薄粉,“他先前道过想下场试试今年的乡试秋闱,落下了许多学业总想多补补,便是新婚,他大抵也是放松不下的,现下又钻入书房苦读去了,我还寻思着过些天拜帖给他寻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他一向刻苦好学,求知若渴,我便也不忍在这种时候去分他的心。” …… 然而此时此刻清风苑男主人书房里,那个玉珠口中“刻苦好学、求知若渴”的人正拿笔沾了墨,无聊到了极致,在号称“千金难求”的澄心宣上画王八。 他画技倒真是不错,随手那么寥寥几笔,一只威风凛凛的玄武龟便跃然纸上。 不止这只玄武龟,书桌边的地上东一张西一张扔着他画过的纸,蛊雕、穷奇、九婴、夔牛、饕餮……灵吾山上那一山的凶兽若是见此定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主人在家时动不动便要挨揍,没成想等到主人离开了无涯归海,原来心里还是念着它们的…… 苍羲给玄武龟点了双绿豆眼,画作完成,但依旧还是无聊至极。 于是他再次沾了沾笔陷入沉思,梼杌的原身最丑也最为难画,那接下来就画梼杌罢…… 云生站在门外,透过屏风的缝隙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个匍匐在书案上挥动笔杆奋笔疾书的身影,心中感慨,他家姑爷可很是刻苦勤奋啊!他相信姑爷定能中个举人老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不更,一星期休息一天,有点卡文,我得好好捋一捋细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7 章(二合一) 苍羲一人独自坐在书房里,简直无聊至极。 他已经画完了一叠纸的凶兽神兽,已经无事可做,于是他兴致缺缺拿起案桌上叠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这书是此前玉珠特意搜罗来给宋叙的一本名家孤本,宋叙如得瑰宝珍而视之,特地重新抄录了一册,做的注释也之写在抄录册上,原册他连翻看都是小心翼翼的。 苍羲随手翻看了几页,发现就是一个本朝的名家学士著写的一册前朝史论,可在他不过是一个自觉学问高深的家伙对着人间前朝的一些史政发表些唧唧歪歪的酸腐之言罢了,实在无聊至极,这也能被奉为圭臬?有甚好瞧的。 对于一位诞生于创世洪荒时期的上古神祇而言,苍羲历过神魔战,平过三界,奠六族八荒之法,到如今,四十余万年的沧海桑田皆在他眼间,人间的一段百来年的前朝史记在他眼中不过是渺渺一粟,再是如何旁征博引的话语对他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尤其是当他看到著书人以犀利的言辞批判前朝末君亡国之因其一在于无传承之嗣,一意孤行宁可以女为储也不远则宗室男嗣,乱了国祚,致使各路藩王诸侯不服导致割据,继而亡国。 苍羲不屑,他记得紫薇星君那处对于凡间帝王男女之相并未死板定论,一朝气数将尽,乃是各方因果,又岂是一女子能左右的,不过是凡人狭隘的自我框定罢了,三界之中就数力量最为弱小的凡界人族条条框框束缚最多,如其他部族,皆是以能力传承为尊,不论男女公母,能着为上,三界各族之中,承位的女君也不在少数。 于是他提笔在此言论处毫不客气地画了个叉,囫囵翻遍全书,但凡他觉着不顺眼之处都画了叉,就这样,曾经宋叙连翻页都要小心翼翼的名家孤本就被他划得面目全非。 打完整本的叉之后,苍羲依旧无事可做,看着被他扔了满地的凶兽画像,他也懒得收拾,但又不能叫旁人看了去,于是他想了想,把门外的云生支开,然后伸出手指简单画结,召唤了之前阴差阳错之下被他点化成形本要替做宋叙历劫的那朵灵芝。 灵芝在他手掌浮现后自动化形落地,它虽才得化形成精,但早有灵识,在山里时也从别的精怪那里听过有关苍羲神君的传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能有这番造化。神尊大人没说要它走它自然是不会离开也不敢离开。 “尊上有何吩咐?”灵芝精恭敬地向苍羲行礼,刚化形还未定男女之身,声音也是雌雄莫辨。 苍羲倒是很庆幸昨日并没有着急把这株没了用处的灵芝精给丢掉,他自己不能随意动用灵力术法,但可没说不能指挥旁人动法,而今这株灵芝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苍羲自己懒得动,坐在书案后指挥灵芝干活,“这些,全都捡起来,整理好处理掉,莫叫人发现了。” 这点小事灵芝立刻麻利地给做好了,立在旁边殷勤道“尊上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小妖去做,小妖一定竭尽全力。”这种千载难逢的际遇别的小妖做梦都是得不来的,它一定要好好把握! 苍羲闻言,略一沉思,倒还真有。 “可会根据残余气味进行追踪?”苍羲问。 灵芝忙不迭点头,“回尊上,小妖虽法力低微,但只要是凡人或者对方修为在小妖之下便是可以,小妖会追踪术。” 苍羲点点头,“本君教你几个法诀,你需牢记,过后你隐匿了踪迹去一趟偏厅,那里有一男一女两人的气息,现下两人已被赶出府外,你且追踪去寻到他们。” 灵芝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誓死效忠神尊大人,将神尊大人所嘱之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待苍羲教授完法诀,屋外的云生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于是灵芝化作一缕暗光悄无声息地朝金家偏厅的方向飞去。 苍羲看着灵芝精消失的方向,嗤了一声,那个无知的凡女,无甚用处的心慈手软。 世人性情千百种,神祇祂最不喜的便是贪婪奸猾之人。 方才那一对男女,便是他手骨珠压制不用天人之目只用肉眼也能瞧得分明,绝不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此次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他们,将来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那无知的凡女性子蠢笨怕事也就罢了,眼神也不大好,方才那无赖男子看她的眼神满满的恶意,她竟毫无所察,也难怪被司命安排了这么个倒霉的命格。 玉珠出门去处理了一些生意上比较急的事,回到金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早已过了夕食的时间,她是在外用的晚膳,回了清风苑后得知她相公也已经用过了晚饭,清风苑的下人告诉她,姑爷今日一下午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勤学苦读一步也没踏出书房。 玉珠便也没去打扰。 可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还没见夫君回房歇觉,玉珠便派人去探了一下情况。 结果云彩来回话说,姑爷说要挑灯夜读,今晚就歇在书房不回来睡了…… 玉珠望着那犹亮着灯火的书房,陷入了沉思。 相公今年要参加乡试又落了这么些年的课业,心里着急想要苦读补习她也是理解,他们还没成婚前宋叙住在府上,她也一直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宋郎君每晚都要苦读至深夜,有时甚至是通宵熬夜。 但现在不一样了,总不能从新婚后的第一日起一直到今年乡试结束前两人都如此分房而睡吧? 最终玉珠独自一人拥衾入眠,临睡前她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此这般,他们的孩儿何时才能降生?况且日日熬夜身体也遭不住啊!过后她得找相公好好谈谈才是…… 然而第二日起,玉珠却是没了那空闲去找她的夫君谈心聊夫妻感情。 木彦行动作极快效率极高,按了玉珠的话,他当天下午就将由金氏族人管事的那几家铺子拎了出来,从账房抽调了几个人去这几家铺子上收缴账册,并在之后的几日里派了自己的人一一接管了这几家铺子。 如此一来,金氏一族里的某些人彻底地坐不住了。 这几家铺子都是当初还是金炳天掌家的时候金氏族人来他面前哭穷说想讨份营生糊口,金炳天因此给安排的,慢慢地这些金氏族人便以东家亲戚的身份在这些铺子里狐假虎威上了,克扣油水,中饱私囊,伙计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久而久之,这些族人的胆子越发大了,到后来干脆就将这些铺子当成了囊中之物,直接吃起了铺子上的营收红利,金炳天想着他父亲在世是要他多照顾亲族的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到了玉珠当家后,她因着自己父亲和祖父的情分在,也没怎么去动这些人,只当用这几家店铺养活这这些金氏族人。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父亲一病倒,这些人便按捺不住了,之前布行失火,米仓鼠灾等事情,就是这些族人联合了金家生意场上的一些对家一起干的,可惜玉珠一声不响的招赘入府,叫这些人的愿望落了空。 谁知这些人还是不甘心,她才大婚第二日就就迫不及待地还找了丁流子夫妻恶心她,打得就是让她家宅鸡犬不宁的主意。 玉珠真的是已经忍到了极点不想再忍了,左右人家都不会记你的好,那就何必浪费这些银子,把店铺收回来她还能痛快些听个钱响。 这些人起先以为玉珠只是在吓唬他们,直到木彦行派去的人强行接管铺子以后才明白金家这是要来真的,这几日里一直都有人上门气势汹汹地上门,质问玉珠何要断掉他们的生路。 这几日玉珠尽忙着应付一波波族亲了。 但玉珠这次态度十分坚决,这些族人眼见玉珠真要阻断了他们一条最重要的财路,终于在这一日叫了金氏族长和族人们再一次上门来讨说法了。 两方已经到了撕破了脸皮的地步,玉珠好木彦行被一群族人围攻,那些人一副想要玉珠以死谢罪的架势。 “混账!死丫头片子以为成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叫你父亲出来,我看你们家这是要断绝六亲!”金氏族长指着玉珠的鼻子冲她叫嚣。 金炳天这次特意没有露面,他知道这些被养大了胃口的族亲必须得有一个深刻的教训,否则金家哪怕将来女儿女婿生了孩儿之后更将无安宁日,他不能出面,他一出面就免不了老一辈的情分。 玉珠面若冰霜,“父亲在我成婚那日被诸位如此灌酒,第二日就病了,下不来床,我是金家的少东家,我说的话便算作数,我金家的产业想收回便收回,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诸族老既如此不满,烦另请高就。” “金玉珠,你莫要做得太绝,我帮你们金家做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个奸商的名号我看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家做生意。”接腔骂人的是玉珠族里的隔了两代的一个堂兄,他在金家的一坐酒楼里做着一个采买的肥差。 玉珠冷笑着将一本账册甩到这位堂兄脚下,“堂兄有何功劳,你的功劳就是中饱私囊将能捞的银钱全捞尽自己的兜里?真是辛苦了!我家我谁做生意不来您操心,不过我若报官,堂兄你一个偷盗贪污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罢。” “你——”那人气急,酒楼采买的肥差被断了就等于断了他家的财路,还说要送他去见官,这人一下便失去了理智,脑中之有一个想法,只要金炳天那老不死和眼前的臭婊子都死了,金家就能被他们全族瓜分了,那时整个酒楼就都是他的了! 这人操起手边的茶盏,气急败坏地朝玉珠面门用力砸去。 “姑娘!”木彦行被几个族人纠缠着谩骂,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茶盏朝玉珠袭去。 玉珠也不曾料到会有这般变故,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她根本不及反应,眼看着茶盏就要砸中她的眼睛,火光电石间屋外急速飞进来一只茶盘,“当”地一下将茶杯挡落在玉珠脚前。 而那只茶盘因被投掷力道极重,在击下茶杯后以在稍稍偏离了些原来方向继续朝前,堪堪擦过坐在厅堂正中最上首位的金氏族长金炳仁的头顶后撞在他身后的墙上,“啪”一声巨响之后,碎成四分五裂,有半只茶盘甚至已经被砸嵌进了墙中。 墙砖、沙灰并着被茶盘碎屑噼里啪啦地掉在金氏族长的头上。 金氏族长已经被吓傻了,呆愣愣地坐在那处,头顶、肩膀灰扑扑的一片,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脑浆迸溅了! 原本吵嚷嚷的花厅一下子就安静了。 玉珠下意识转头朝茶盘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花厅门槛外,她家相公正慢慢的放下了举起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因大幅动作而有些凌乱的衣襟衣袖。 “相公你怎来了?”玉珠脱口而出的惊呼。 苍羲挑了挑眉,干脆举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在一众金氏族人吃人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地走到玉珠跟前,伸出一只脚随意一踢,就将那只掉落在玉珠脚前的茶杯踢回到玉珠对面那金氏堂兄的跟前,顺便还抬眼凉凉地暼了这人一眼。 看得这金氏堂兄忽然感觉从脚底心悠悠升起了一股寒意,莫名地,他坐在原处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 苍羲就在玉珠身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扬一扬下巴,回答玉珠,“我听说这边有热闹,便过来瞧瞧。” 他还真是来瞧热闹的。 苍羲这几日便一直避在书房里甚少出门,清净是清净但无聊也确实无聊,书房里尽是一些之乎者也的无趣书籍,他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几天里,他不是睡觉就是画画,把灵吾山上那满一山的凶兽伸手都画了个遍,包括他那两个已经五万多年没见过面的两个徒弟,甚至连现在跟在身边的那株灵芝精都有幸得了一副画像。 然而也确实太过无聊,当听云生说他家姑娘在前厅被一群族亲围住了兴师问罪的时候,便忍不住跑出来想瞧上一瞧。 来凡间的这些天,神尊大人最大的乐趣便是往有热闹扎堆的地儿瞧。 等到了前厅,花厅外头已经偷偷猫了不少正在往里张望的下人们,苍羲便站在这些人身后瞧着里头的情况,三言两语便听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正摇头叹息着,这女子对外委实窝囊了些,竟也能叫这样的一些货色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先前下死手掐他胳膊之时的悍妇气势哪去了? 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那被狠狠掷出正中玉珠面门而去的茶杯—— 苍羲迅如闪电几乎是同时出手,一把夺过一旁一个小丫鬟手里的空茶盘狠狠掷了出去。 幸而如今他收敛一身法力,控制茶盘的武力也收了近七成,否则坐在最上头那个猪头肥男大抵是要被拍成肉泥的。 金炳仁惊魂未定,颤巍巍地低头抽了口旱烟,这才稍微缓过点儿神来,这才发觉适才差点让他脑袋搬家的罪魁祸首居然是金家这个刚进门的赘婿,气势瞬间就上来来,冲着苍羲就是一顿咆哮,“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我们金氏族内事务岂有你一个赘婿进来插手的份?还敢肆意行凶伤人!反了天了!” 苍羲施施然坐定,抬了抬眸用余光轻轻瞥了金炳仁一眼,就如同在看那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冲着门外的云生招手。 “去用我的茶具泡一壶龙井来,用我锦盒里的茶叶。”苍羲对云生轻声吩咐。 今年新摘的顶级雨前龙井,统共只采得五斤,四斤作为御贡送去了朝都,玉珠自己悄悄留了一斤,她素来对茶饮并无甚讲究,所以半斤给了金爹,因觉得夫君对茶叶挑嘴在加上心疼他这些天日夜“苦读”,便将剩下的半斤全部给了苍羲。 也只这半斤顶级的雨前龙井,苍羲觉得尚可入口,这几日泡的都是此茶。 既然来都进来了,那就让他坐下来好好地瞧上一瞧这出热闹,就当做回报这半斤龙井。 云生领命飞速退下。 “你不过一个赘婿,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这里也是你能来的?滚出去!”有人冲着苍羲叫嚣。 苍羲眼一眯仔细地将此人打量一番,活了这么万把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叫他滚的,可惜那灵芝精没跟来,待回去之后他就将此人画下来交给灵芝精,之前那一男一女的任务灵芝精完成得还不错,很快就能初见成效。 “六叔公怕是忘了,这是我家,他是我夫君,怎就不能来了?你们都可以在我家肆意叫骂,我相公怎就不能在自己家中来去自如?”玉珠对那叫嚣的人冷冷道。 金炳仁一听重重一拍桌子,满脸横肉都在颤抖,对着玉珠骂道“放肆!金玉珠,你一个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连你也得一道滚出去,叫你父亲出来,你们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是要饿死这么些血脉相连的亲族吗?是真打算六亲不认了!” 不守妇道…… 玉珠隐在袖间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冷冷的目光扫视在场众人一圈,“大昱可从未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许女子在外从商挣钱,究竟是谁狼心狗肺、六亲不认?这些年来你们从我家拿走了多少可要我一一列明?我们本可以各自相安无事,可你们干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必叫我父亲来,金家由我当家,那些店铺我收定了!你们若有任何不服,尽管去府衙告我。我金玉珠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占的了这个理!” 哪怕是要伤筋动骨,她今日也要刮骨疗伤,将这块腐肉从身上剔下来!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这些人就永远不知好歹。 玉珠也是激愤到了极点,说完这一大段话后胸口剧烈起伏难以平复。 此时云生正巧将泡好的茶水端上来。 苍羲拿起茶壶,瞄了一眼被气得面色泛红的女人,将她茶杯里喝了一半的冷茶倒进了手边独坐上的花盆里,用自己茶壶里的茶水重新给她斟满了一杯,将茶盏重新推到玉珠跟前,而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玉珠端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氤氲清醇的茶香才令她心头躁起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好你个金玉珠,非要把事情做绝是吧?你们一家还想不想在族谱上待下去了?”金炳仁见玉珠态度十分坚决丝毫没有转圜之余地,开始气急败坏。 “嗤——”苍羲悠悠地喝口茶,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轻笑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你——”堂下有人简直要被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轻蔑态度气死,用手点着他怒骂道“你一个赘婿谁准你坐在这儿的,这是我金氏一族的事,滚出去。” “我准的!”玉珠语气已是冰寒,“我夫君自己家,他想坐哪就坐哪,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这位堂兄,你若看不惯就自己滚出去,别拿手指着他,你尚没那资格,还有……” 玉珠环顾一圈,意味深长,“各位可是要想好了,将我家划出族谱后将来请都不一定请的回来。” 她就不信一群整日里惦记着吃她家绝户的吸血虫们会舍得真将他们一家从族谱里移出去?他们金氏这一族祖上也并非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说到底还是靠着玉珠的祖父发迹后开始才慢慢壮大,她金家在宁州能有今日的成就,依靠的从来就不是宗族! 若是真能从族谱上划出去独身自理,对于玉珠来说就是解脱了枷锁的好事,一直留在族谱之中不过是她父亲念着祖父从前那点宗族血缘之情罢了。 金炳仁被玉珠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的肉都在颤抖,眼看着这个堂侄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收回他们的财路,金炳仁又气又急,他干脆干脆站了起来,走到玉珠跟前,肥短的手指恶狠狠地一指,都快戳到玉珠的眼睛里了。 玉珠皱着眉不适地微微仰后闪躲。 金氏族长咬牙切齿,“你……好得很,一个女子如此不安于室,金玉珠你好的很,婊子无情戏子无意,这样对待自己的族亲,你以为你招个赘婿你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生,伸不出来照样断子绝孙!你——” “啪”地一声巨响让金炳仁浑身一个颤抖话被瞬间打断,众人被吓得惊魂未定纷纷朝动静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清俊优雅的男子右手轻轻地放下茶盏,而左手一侧的那方茶几早已四分五裂…… 苍羲慢条斯理的收回右手,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扫视四下一周,语气平淡,目光在四下一一扫视而过,而被他视线扫过的人只觉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凛冽的寒意,有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方才已经说了,不要拿手指着人,为何就是听不明白呢?还有,满口肮脏之人易生业障,以后出门小心点,今日到此为止,谁若还敢胡搅蛮缠……” 苍羲没有说下去,目光指向地上碎裂的茶几,意味深长。 堂下一片死寂。 说完这些后他便转身施施然离开,但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微张这嘴仍在怔愣中的女人,挑了挑眉,“怎的不走?还想继续在此处?” “噢……噢噢这就来。”玉珠瞬间回神,下意识开口回应,忙不迭站起身来小碎步追了上去。 一高一矮,一嚣张一婉约的背景竟是出奇得和谐。 两人就这样扬长而去,徒留一室寂静。 木彦行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点背影,眼神越发黯淡…… 而原本气焰嚣张的金炳仁并一众族人终于喘匀了一口大气,他们看看一地碎屑早已看不清原本面目的茶几,再回头看看正中央上首位置还嵌在墙中的那半个茶盘,眼中的惊恐犹未退去。 不是说这个赘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怎么会这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不好断章,所以把明天的也放上去了,快七千字了,所以明天就不更拉~~ 喜欢的记得点一下收藏,这对作者很重要,谢谢各位!今天打了新冠疫苗要早点睡,细纲大致理清了,明天拼了,打算多码一点存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8 章 待出了花厅,玉珠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看着长腿大步走在前头的那个背影,抿唇笑笑,小跑几步上前,伸手挽住了苍羲的胳膊。 苍羲侧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耸耸肩试着动了动胳膊,然后就被挽得更死的,根本挣不动,他轻哼一声,也就放弃了挣扎。 玉珠抱着男人的臂膀,抬眸望向他,眼中有星光点点,“相公,你恁的如此厉害,那红木桌那么硬,你就这样,这样啪——还有那飞来的茶盘,你可瞧见金炳仁的神色?哈哈哈,吓得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鹌鹑……卿卿你真真儿是太了不起了!” 玉珠一想到方才那些人被恐吓得一句话也不敢的模样,心里就一阵痛快。 女人的笑声张扬而清脆,看着她蹦蹦跳跳一只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苍羲眼尾不自觉微微上挑,哼一声,心道,此女果真是没甚见识,不过是劈了张桌子唬个把凡人而已,竟也能叫她惊呼如斯,那她若是见过他曾经横扫三界、神魔臣服的场景岂非要晕厥过去? “不过,相公你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玉珠也有些疑问,他印象中夫君应该是温润谦和却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就方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傲睨万物、盛气凌人的逼人气势,便是她也被震慑住了,她都要怀疑她的相公婚前婚后是不是换了个芯儿。 力气大?这力气可不算大,不施法力,他至少已经控制了七成力道了。 苍羲沉默一瞬,搪塞道“大抵……是天生的吧。” 玉珠想了想,倒也是,这人之前被逼得去码头扛包,若真是个弱不禁风力气小的文弱书生,只怕早已累垮了,哪里能坚持那么长一段时间。 这么一想,玉珠不禁有些心疼夫君,生而为人,没有一个是容易的。 于是她挽这苍羲的臂膀越发得紧了,“相公,你这几日将自己闷在书房里都未曾出来透口气,累不累啊?” 苍羲“不累。”就是太过无聊了。 玉珠“眼下快到用夕食的时候了,你我都好几日没有一道用饭了,相公也先别急着回书房,咱们一道用过晚饭罢,今日厨房里送来了几尾鲜肥的鲈鱼,你是喜清蒸、葱油?还是糖醋或红烧?” “清蒸。” “一条拿来红烧,我爱吃鱼丸,再弄一尾剐鱼蓉做些鱼丸,瞧你上回爱吃栗子糯米鸡和文思豆腐,我再叫厨房做些可好?” “可。” “今儿高兴,咱们喝一杯?” “随你。” “那相公喜欢喝什么酒?” “……” 云彩和云生稍稍落后几步跟在男女主人身后,俩人对视一眼,不禁捂嘴偷笑…… 暮色降临,清风苑内暖火烛光。 厨房张罗来了满满一桌子菜,下人们把酒菜摆上桌之后就都悄悄地退下了,将空间给男女主人腾出来独处。 玉珠拿起一直只大汤勺乘了一碗文思豆腐羹放在苍羲手边,又夹了一筷子肥嫩雪白鲈鱼肉放进他的碗里,笑着说道“相公快尝尝,都要趁热,凉了便不好吃了,你如今没日没夜地苦读,极是伤身,要多吃些补补才是。” 苍羲看着面前的各色菜肴,拿起筷箸将玉珠夹给他的鱼肉放进了嘴里。 虽然他早已跳出了五谷之需,但这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食物滋味倒也甚是不错,尚可入口。 见人乖乖的将自己给他布的食物一一吃下,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这种投喂的满足甚是不错,玉珠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拿过酒壶,在两人的空酒盏上各斟了一杯,把自己的那杯仰头喝掉。 春叶竹清润醇香,一线入喉,玉珠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看着苍羲笑眯眯道“相公你知道吗,将附在身上吸血的蚂蟥一把扯下的感觉竟是如此这般畅快!从前碍于阿爹因着祖父辈的情分我一再忍让,实在忍够了,看着他们别你吓唬住的模样,真是痛快极了。” 说着又是一杯饮下,玉珠叹道“这春叶竹真是好酒,可惜悦禾就给我留了一坛,明年酿制新酒时定要问她多讨些来。” 苍羲看看酒壶,再看看女人手里的空酒杯,沉默着没有说话,端起自己的那杯放于鼻下轻嗅,觉得闻着还行,便也倒进了口里,随即便皱起了眉头。 见此女饮得如此之欢,他还以为这酒真是什么特别的佳酿,也不过就是凡酒罢了,人间的菜肴别有风味,但这酒还是要纯净无垢的天水酿制才好,若有机会他就从灵吾山拿些绛柁果酿制的酒来给她好好尝尝,也叫她开开眼界,只不知到时此女还要如何一番赞叹。 春叶竹清醇回甘,但后劲儿却是十足,三两杯一气下肚,酒意就开始慢慢地醉醺上了脸颊。 在莹莹跳动的烛火映衬下,女人白瓷玉肌朱缨红唇,醉醺粉颊,眸光染着浅醉的水色泛起阵阵涟漪,美得惊心动魄,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再一杯下肚之后嘻嘻笑着对苍羲道“相公,你想看变戏法吗?我会变戏法噢,变给你看~” 说着也不等也苍羲回应,径直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而后右手端起杯盏,左手外侧虚掩,端端正正的饮酒之仪,头微一仰,小酒盏便空了。 玉珠将空酒盏拿到苍羲跟前炫耀似的给他瞧,“相公你瞧,酒没了,你是不是以为是方才叫我喝了,不然哦,实则此一杯我滴酒未饮,你瞧,酒水全在这儿呢——” 然后就见玉珠从袖间抽出了一方帕子,展开来将上面沾湿的痕迹给苍羲看,颇为骄傲,“相公没瞧清楚吧?方才我看似喝了,实则酒都被我悄悄倒在了这里,我再做一遍你瞧仔细了。” 玉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重复方才的动作,不过速度减慢不少,能以肉眼直观便能看清,酒在入口之前就已经借了左手的遮挡悄悄地被倒进了袖子里。 苍羲就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 “相公我可厉害?这可是专门找的南疆杂耍艺人学的戏法。”玉珠两颊是熏醉的嫣红,露出一口贝齿巧笑嫣兮。 可笑着说着,她面上的笑意倏尔就淡了下去,“可是相公,你知我又为何要去学这戏法?” 苍羲黑眸深邃如渊,倒也愿意配合,“为何?” “因为你不知,在生意场的酒局席面之上,这一杯酒究竟能喝出多少肮脏恶臭的心思。”玉珠再次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我一介女流,一场生意席面下来,我不知有多少眼神是不怀好意的,也不知能推却掉多少杯,亦不知酒里究竟被掺了什么……” 晃晃酒壶,已经空了,玉珠的眸色越发醉意迷蒙,“早前有一回,就差点着了道,若不是一同前往的木先生拼死相护,我怕是早已万劫不复了……那次之后,我便寻了个会小戏法的艺人,学了这么偷转酒水的一招,今日只是一方丝帕,往常出门谈生意,我袖子里塞的都是质地厚重的棉巾,更吸水……” 酒意越发醺人,意识也开始迷糊,她却还想再喝,于是便想去够桌对面那另满的一壶,勉励撑起身,谁知才一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脚底虚浮绵软。 眼看着就要跌倒下去,身后一只结实的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肢,撑稳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大抵是醉意完全上头,糊涂了,玉珠也不去够那酒壶了,一侧身,结结实实地坐进了他的怀里,转而伸处双手勾住苍羲的脖颈,嘻嘻地娇笑。 “你这女子——” 苍羲就像是突然被针刺到了一般,豁得站起身,抖抖身体,抬手向后去掰扒这自己脖子的那两只手,想要把挂在身上的女人给抖下来。 可偏偏这个醉得厉害的女人手劲儿和臂力半点不差,愣是死死地扒着他的脖颈挂在他身前就是不松手。 大概是因为男人个子高,玉珠挂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的,双脚没了落实地的安全感,故而她干脆两腿往上一勾顺势就盘在了苍羲腰间。 苍羲大力甩了几下,发现被缠得瓷实瓷实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忍下了没将人整个甩飞出去的念头…… 玉珠艳丽的红唇轻吐出一口酒气,“相公你说,我用尽了心血守护打理的这个家,我付出了多少,凭什么就要便宜了那些满肚子肥油的吸血虫……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可是……可是怎么办?真的好累……好累啊……就因为我不是男儿身,想守住家业守住亲人怎么就那么难呢……那么难啊……”女人的头枕靠在他的肩头,噎噎呜呜地开始说些口齿不清的醉话。 手腕间青色的骨珠被转了又转,听着那细微的抽噎声,苍羲面色一阵又是一阵地变,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带着这个盘死在他身上的女人又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玉珠意识朦胧,仿佛置身于柔软的棉絮之中,重新坐下来之后她又有了借力便也不再死扒苍羲的后颈,双手软绵绵地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中,脑袋还不停地蹭着他颈下的位置,嘴里还是呜咽个不停—— “为何女儿身就得受这么多刁难……呜呜呜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不安于室,不守妇道……牝鸡司晨!凭何我就不可以?我不比男儿差的!为何世道如此不公?” “明明就是谈生意,为何要用那么脏的眼神看我?我要……我要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抠出来!把你们的肮脏臭嘴都缝上!” “阿爹……阿爹太难了,我背不出来,阿爹我不想看账本了,我想玩翻花绳……呜呜呜,阿爹我错了,不要打手心儿……” 苍羲被她头上不断乱动的发簪剐蹭得衣襟凌乱,面色霎时就黑了一个度,干脆一把摘掉了她头上所有的发簪步摇,只留一头乌黑的蹭得有些凌乱的青丝。 他嫌弃这蹭得炸毛的刘海有碍观瞻,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地伸手替她捋了一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下本月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因为上个月的我给忘了,所以导致记录找不到了,所以之整理了这个月的,总之很感谢大家, 读者“江南柳堤”,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北山薇”,灌溉营养液+1 读者“北山薇”,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307 读者“江南柳堤”,灌溉营养液+5 读者“北山薇”,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夜?夙”,灌溉营养液+18 读者“刻玉玲珑”,灌溉营养液+6 读者“落网鱼”,灌溉营养液+5 读者“北山薇”,灌溉营养液+1 读者“北山薇”,灌溉营养液+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9 章 烛火哔剥爆芯,一室静谧,只能听得女人噎噎呜呜的酒后胡话抽泣声,像小猫儿一样—— “太难了……太难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对了!他们说我有个儿子才行……儿子、儿子……相公!我们赶紧生个娃娃罢!男娃娃……呜呜呜可是我也喜爱女娃娃的,怎么办……” 玉珠蓦地抬起头,抓着苍羲的衣襟痴痴地笑,“相公要不我们生两个罢?先生一个哥儿,再生个姐儿,这样男娃娃女娃娃都有了!” 苍羲的衣襟彻底被她扯散。 女人又哭又笑,“生娃娃……生娃娃……我得快快生个儿子我金家才保得住……呜呜呜可是我太累了,我生不出来怎么办?呜呜呜……我相公还不和我生孩子……天爷哪!我好惨哪~~好累啊……” 苍羲沉默着任这醉鬼胡言乱语,到后来见她越嚎越大声,再也忍不了了,于是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身,走进了内间卧房,本想将人往床上一丢,被子一盖就随她去了。 可谁知这看似醉糊涂了的女人倒精得很,似是感受到了苍羲要把她丢床上,原本只是松松圈着他脖子,但在苍羲要把她扔到床铺上一瞬间她双手一下子收紧死死搂住了他的脖颈。 苍羲脖子被狠狠一勒,一口气儿差点没喘上来,然后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勒着脖子一并带到了床上,整个人就压覆在了玉珠身上,得亏他动作敏捷,用手撑住了床铺,好险没把底下的女人给压出个好歹来…… 玉珠紧紧搂住男人的颈项就没松开过,一沾床就舒舒服服的侧了个身,寻了个最舒适的睡姿,一条豪放地腿搭在苍羲的腰身上,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处,伊伊呜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苍羲额头的青筋根根突起,手握了松松了握,掌间的灵力隐了现现了隐……最终还是叫淡青色的灵光慢慢隐下。 四十余万年,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苍羲深深地吸气再吐气,抬起手使力想把紧缠着他脖子的手给扒拉下来,即便只是凡人,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异也是悬殊了,醉酒的女人其实力气能大到哪里去,很快玉珠的双手就被扒了下来,男人趁机将她推远。 谁知她力气不大,黏性倒是挺大,被推开后立刻又翻身进了苍羲怀里,复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苍羲再扒再推,她再翻身再搂…… 都说事不过三,到第四回苍羲把人扒拉下来推出怀去的时候,玉珠突然扯开了嗓子开始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哇——我好累哪好惨哪~~我相公不要我了,他不要与我一道生娃娃了!呜呜哇哇……我要生个哥儿再生个姐儿,他不让我生……” 她埋在苍羲怀里,扑簌簌掉下来的眼泪顺着他颈窝的线条全掉进了他的衣襟内。 这番动静不算小,苍羲都能看到窗外有人影在往这边过来了……于是他想都没想,一把捂住了玉珠的嘴。 明明是喝醉了,但总感觉这女人是故意的! 玉珠睁着醉意朦胧的眼,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被捂住了嘴也捂不住她想哭诉生娃的强烈欲望,唔唔地叫唤着……苍羲觉得自己修行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男人的大手盖住了玉珠的大半张脸,捂得稍久些,她面潮红了面色开始不大舒服地挣扎,不停的拍着苍羲的手。 苍羲见她约莫是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气儿了,只好急忙松手,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道“莫哭了!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打住!听到没有?” 玉珠倒也听话,还真止住不哭了,抽抽搭搭委委屈屈地看着苍羲,“那……那咱们得一起生个娃娃,生了娃娃我、我就不哭了……” 说着,整个人再一次滚进了苍羲的怀中,埋脸在苍羲胸前亲昵地蹭蹭,眼泪全蹭在了他的衣襟处。 苍羲索性放弃了抵抗,仰头望着帐顶任她瞎折腾。 他起誓,至此之后绝不会再给任何人许以诺言,绝不!待此事了,他便去寻一寻西天菩祖,学上一学那万事平和的忍术。 “相公……我们得先生一个哥儿,先前……按照先前说好了的,第一个男孩儿得随我姓,但我喜欢女娃娃,第二个咱们就生个姐儿。” “我可以给她梳漂亮的发髻穿各色裙衫,有父母兄长疼爱,她可以随意完花绳、踢毽子、放纸鸢,不用日日夜夜背算术、记账本,不必为了银子和人斗智斗勇,也不必去忍受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话语……若、若你在意,我们便再生个老三,生个男娃儿,让他随你姓,相公你说可好?” 苍羲默默的听着,面无表情地躺着,闻言冷哼一声,“你这女子,不知羞的,孩子还是等着那重沂小儿回来和你生罢……待此事了结,司命那厮,本君总要叫他好看!” 醉得糊里糊涂的女人可是听不懂他再说些什么,她挪动一下,换了个舒适的睡姿,继续窝在男人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生怕再次被推开,就这样,慢慢地睡了过去……但只要苍羲稍稍地动一下,她就能立刻敏锐地察觉到,然后就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好一阵。 这般几次之后,苍羲也就彻底放弃了,任由女人抱着,干脆就这样闭上眼假寐起来。 大约是夜色太过安静美好,到后来苍羲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 待到翌日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倔强地探头进来,一夜烛火早已燃尽,房中早已一片大亮。 苍羲睁开眼睛,眼神瞬间清明,神明早已跳脱与凡人之生存所需,就如这安眠,睡与不睡,全凭他自我意愿,他自灵吾山五万年不出,来凡间的这些天确实不曾睡过,凡世熙攘,即便黑夜也满是逃不过他耳力的细微喧嚣,因此他是不睡的。 但昨晚……苍羲盯着正上方的喜红未撤的撒帐顶也是略感差异,他竟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到了睡眠之中。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苍羲偏头去看,这女子还窝在他怀中,用脸颊蹭蹭他的胸膛,依旧睡得香甜,居然还砸吧了几下嘴。 苍羲看着凌乱纠结成一团的衣衫,还有满床乱七八糟的床褥,还有在他怀中睡得乱糟糟的女人,陷入到一阵长久的沉默中,眸光漆黑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传来。 候在外头伺候的云生和玉珠的几个丫鬟等了许久都不曾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谁都不敢动作,怕打扰了里头男女主人家的好梦,正商量着敲门喊人与否。 苍羲试着将压在他腰间的那只脚轻轻移开,见睡梦中的女人没甚反应,就托着她的脑袋把她从自己的肩头搬到了一旁的软枕之上。 随后他整个人如释重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起身,下床,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朝门边走去。 门口,云彩、云霞两个丫头并云生,三个人凑成一团正在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去喊姑娘姑爷起床。 “要不在等等罢,这几日姑爷每晚都挑灯苦读,姑娘也忙了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好不容易昨晚一起睡下,就让他们多睡会儿吧,我叫厨房把早膳温起来。”云生说道。 云霞笑嘻嘻的,“对啊,姑娘和姑爷才新婚就分房了这么些天,总是要多在一处,不然小哥儿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呢?” 三人一道捂嘴偷笑,云彩一向活泼,她脸色有些红,压低了声音对另外两人道“昨晚我守的夜,里头动静也不小咧,我还听到姑娘哭喊了……” “去去去,你这黄毛小丫头瞎说个什么劲儿,也不知道害臊……” 几个人正凑着脑袋嘻嘻哈哈着,忽然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豁得拉开了,三人吓了一大跳,忙站直了身转过头去看,就见自家姑爷面无表情地跨门而出,看了他们一眼后转身径直走开了。 三人看着他身上皱巴巴松垮垮的衣裳面面相觑一阵,眼看着人走远了,云生才想起来追了上去。 苍羲一路回了书房,也不管跟在身后的云生,待进了书房后,他只对云生说了句“你先退下,凡事莫扰”的话后就当着云生的面把们给重重地拍上了。 云生摸着差点就被撞到的鼻子有些不明所以,站了一小会儿,最后搔搔头走开了。 感觉到屋外没人了以后,苍羲坐在书桌椅上仰天发了会儿呆,然后淡淡出声,“灵芝小妖何在?” 大约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工夫,有一道凡人肉眼难以辨别的灵光从门缝里飘进来,一阵微弱的亮光后就显现出了一个人形来。 灵芝精弯腰垂头,对着苍羲恭敬一礼,“见过尊上,尊上有何吩咐?” 苍羲看着他,“叫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办妥了,这两日那对夫妻那儿便能出成效来。”灵芝精骄傲地笃定道,神尊大人那日叫它的几个法诀着实让它受益匪浅。 苍羲点点头,“你且上前些来,本君再授于你一法诀,且学好了。” 灵芝精激动无比的上前,“尊上可是还要叫小妖学了帮忙去办什么人?尊上放心,小妖定会努力习好绝不辜负尊上嘱托!” “不是。”苍羲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不过就是一简单的传唤口诀,学了便会,我如今不变随意施法,你且记牢了。”说着便拿起纸笔,将法诀以图文的形式画了下来,递给灵芝精。 灵芝精接过来,确实也算容易,不过是一些仙家特有的符诀,只要记熟了便可,它天赋尚可,学得也算快,不过几遍便都记下了,随手比划了几次,也没出错,于是它胸有成竹地对苍羲道“小妖已学会,但凭尊上吩咐,要唤谁?” 苍羲盯着灵芝精,深黑的眸子一眯,一字一句道“司、命,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圆房滚床单我也不敢随随便便写,怕一不注意就被关了小黑屋,现在还不到两人圆房的火候,男主一个四十万年的老单身狗,要他动情,感情总是需要层层递进的,不过放心,他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请见谅,他现在还要做掉坑钱的最后挣扎~ 最后,请审核的小哥哥小姐姐麻烦看仔细哦,只是喝醉了同一张床盖被子睡觉,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描写,连啵啵都没有……感谢在2021041118:41:48~2021041220:1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夙17瓶;奶油泡芙5瓶;北山薇、窝窝睡着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0 章 司命前几日才刚来过这金宅,灵芝精不明白为何苍羲神君替人历劫才几日就要把他有诏下来,那阴森森的眼神…… 这些神仙之间爱恨情仇它一个刚化形的小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呐,只照着吩咐办事就是了。 灵芝精按照神尊大人要求的,全神贯注摆阵结印施诀,看着手中莹光团微微闪烁人后慢慢变成星点散开,它屏息凝神等待着司命大人的出现,这种拈个诀结个印就能召唤上界上仙前来的经历,像它这等小妖之中,天上地下大抵也只它这么一只。 它决定了,定要誓死跟随效忠神尊大人! 就在灵芝精自我感动暗暗聊表衷心的时候,星点慢慢消散,然后它前方半空中灵力开始剧烈波动,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袒胸露腹的男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了苍羲和灵芝精的面前…… 司命的头发都还是一撮一撮湿搭在一起的,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衣袍上的带子,一边奔溃地冲苍羲喊道“我的神尊大人呐,您……您所谓何事?小仙不能总是下来凡间的,如此这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怜司命他才从这金宅偷偷摸摸地回到九重天没多久,好一阵担心,若此事败露被发现,到时候重沂找不到,苍羲神君动不了,天君父子铁定第一个拿他这个司命开刀! 他缩在自己的仙缘府里装作努力当差的样子还没几个时辰,就被来他府上的游奕灵官给硬拉着去天灵池里洗汤泉,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只好就此跟着去了。可谁知才刚等他解了衣衫入了水,灵台一阵疯狂刺痛差点令他头颅炸裂,涌入的灵识低微陌生,待无不带着有些熟悉的嚣张之气。 察觉到是苍羲神君在召唤他,他怕神君遇到了什么幺蛾子以至于最后倒霉的是他,于是司命哪里敢耽搁,拿起衣裳冲出池子偷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赶紧就下界来了,以至于他就现在以这幅没脸见人的尊荣出现在了神尊大人和一株小灵芝妖面前,仙官的面子都叫他丢完了。 然而司命就算有再大的火,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冲着面前的这位发,他收拾收拾一身狼狈的行头,朝苍羲露出招牌狗腿笑“尊上究竟有何吩咐?小仙恭候着。” 苍羲先看了一眼灵芝精,后者相当有眼色,冲两位神仙行了个大礼之后化成一缕青烟溜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苍羲和司命二人,走之前还很贴心地屋子设了个结界,一方神仙只见的谈话叫旁人听了去。 苍羲也不废话,晃了晃手腕上的骨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还有别的替代之法,在不影响运簿和轮回溯镜的运作之下,重新再寻他人来替了本君,只要你能寻到法子,无论难易,本君都会全力助你。” 司命一听面上的恭敬的神情瞬间龟裂,他奔溃道“尊上!这可不是孩童过家家啊,不能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让您和重沂君替换一回,小仙已经是冒着被撸仙职削仙籍的大不韪了,这要是再换一回小仙真的遭不住啊! 况且您也知道,那天启轮回结握在天君手中,您这一换,若是想不被天君察觉,那必须得换一个修为法力皆在您之上的,您……您能找得到吗?就算真叫您找来了,小仙我也没那本事再换第二回了,尊上,你行行好,可怜可怜小仙饶了我罢!” 司命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要扒着苍羲的裤腿嚎啕大哭劝他三思了。 苍羲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些烦躁焦虑的神色来,他略显疲惫地用手捏了捏鼻梁,沉吟片刻后才又问道“那你可知重沂何时回来?” 司命不知道这位神君究竟想作甚,只好觑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答“这……这小仙哪里会知道,那日送重沂君离开时不是您也在么?小仙是九重天的,重沂君可不会信任小仙,若是连您都不知道,那小仙就更是无从得知了。不过不是说重沂君是要急着去给他那师妹解魂杀呀,这魂杀可不好解啊……小仙估摸着怎么着也得要些时日吧……” 苍羲沉默不语。 司命乃察言观色一把好手,见此情形,就明白了神君大抵是在这金家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难事,叫他后悔接手这趟活儿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棘手的事能连苍羲神君都想半道跑路呢?要知道这位当初可是连魔族大军压境,以一敌万都面不改色的主儿! “尊上这是……莫非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若尊上不介意不妨说出来,小仙也好用小仙愚笨的脑子替尊上想些浅薄的法子,虽无法中途换人,那咱们就看看能否试着解决尊上遇到的难题?”司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苍羲着实沉默了好长一阵子,久到司命以为他不愿意说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金家那女子……极是难缠。” 难缠?怎么个难缠法?还有能让苍羲神君觉得难缠到应付不来的主儿?这位金娘子到底是位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啊? 司命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后,又是好一阵沉默后苍羲才道“她,不敬本君,时有逾越之举,从不知羞怯,本君碍于眼下身份,避之不及……不堪其扰。” 司命脑子飞快转动,他偷偷摸摸地觑一眼苍羲,见神尊大人的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似乎并未有对他口中的“难缠”者不堪其扰的恼怒疑惑、愤恨抑或厌恶,反倒是难迷茫。 司命眼珠子那么一转,修炼了万年的老狐狸就大致懂了神尊大人这有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金家小娘子的模样他之前观察之时在轮回溯镜中见过,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倾城绝艳,要他来说,便是在那些个女仙当中也是不落下乘的。 司命想想便能猜测个大概,大抵就是那金小娘子自己的丈夫早换了个人,直把神君当成了自己新婚的夫婿。小儿女家,蜜月新婚,自然是想和夫君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的,神君想避但又碍于所扮演的身份不好有太过明显的异样。 所以,烈郎怕缠女了,被这样的一个美人儿缠着缠着,便是神君也被缠出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出来,只是冷情冷心了几十万年的苍羲神君大约是还没意识到而已,还为此不适烦躁。 都说美人叫英雄难过关,那也实属正常,仙凡皆有情嘛! 自他司命晓事以来,还从未听过这位神尊大人有近过女色,都说他冷心冷情,郎心似铁,他曾经听闻,上古时期,有三界第一美人之称的魔界修罗族公主想向苍羲神君自荐枕席,最终的结果是整个修罗族都被神君扬了……没成想,到头来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女子,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拨动了苍羲神君的情丝! 那些古往今来仰慕神君却不敢靠近的女仙们若是知晓了此事,不知会怎一番捶胸顿足。 作为第一个见证此等三界大事之人,司命简直兴奋得要浑身颤抖了! 司命他虽不是月老,但世人的爱恨情仇皆逃不过他运簿中的那一笔,这种事他也是很懂的。 于是司命探着脖子贱嗖嗖地问“那……既然此女如此不敬神尊,应当诛以雷霆万钧之刑,如此不但可解重沂君当下之困,也不好不叫尊上受欺为难,依尊上高见此当如何?” 闻言,苍羲的眉头紧皱成结,默了半晌后才说道“……这倒也不必,她并未犯什么不可饶恕之过,不至于降罚于她。” 司命心中明了,他想,若是苍羲神君真对那金娘子有意,那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反倒都是件好事,神君可以名正言顺、假戏真做,重沂不比再回来继续历劫,这倒霉的金娘子原先的命格也可就此改写,主要是他司命将来事情暴露之后有苍羲神君在前边顶着他也不会被罚得太重,现在他也不必再被逼着想法子换个人来继续替身。 这般想着,司命觉得他还是很有必要稍微点一点神君,“尊上,这其实也不能怪金娘子哪,她只是一个凡人,完全不知您与重沂君之间的事儿,她如今就是全心全意把您当成了她的夫君,想与夫君有些亲密恩爱的举动那实属正常,您若实在不喜她,那远着她便是,待到重沂君归来,一切归于原位;可若您并非对她必须,倒不妨……呃,不妨……” 司命一边手脚比划着,一边观察这苍羲的神色,见他并未有发怒的迹象,像是在认认真真地听着,便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下去,“不妨试着接触接触……小仙虽长官烦人命运,但也岂敢违您之意啊!届时金娘子的命运因您而改想必也无人敢置喙。”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生个仙凡之子呢! 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仙也一样。 九重天天规戒律森严,其中严禁了仙凡相恋,违者剔去仙骨贬为凡人,更严重者堕入畜生道的都有,他倒是特别想瞧瞧,若将来有一天若天君知晓了此事,不知会是怎样一番表情,敢不敢真的罚了苍羲神君。 苍羲听着,一双森然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司命,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把司命盯得头皮发麻双脚打颤,都开始暗自后悔自己为何要多嘴找事。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弱弱道“尊……尊、尊上以为如何?” 苍羲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你来何用?本事没有,废话倒是说了一堆,本君不需你来教,滚罢。” 司命如获大赦,化成一抹灵光,当即逃之夭夭。 徒留一室寂静和一个陷入沉思无法自拔的老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司命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拉郎配小天才~~ 口嫌体直苍羲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1 章 云生总觉得他家姑爷回清风苑主卧睡了一晚后清早起来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怪在那儿又说不上来。 不被姑爷允许在书房里候着,他就很自觉地在外面守着,一守便守到了半上午,也不见姑爷说肚子饿要点吃的喝的,敲了两回门也没人应他。 姑爷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主卧那边倒是传来了话,说是姑娘昨晚上喝醉了,一觉睡到正日上头,这会儿被铺子上的急事叫起来,但宿醉初醒之后身子便觉得有些不大爽利,说是头疼得厉害。 厨房给熬了些醒酒提神的汤茶给姑娘喝,姑娘心里念着姑爷,说姑爷昨晚也是喝了酒,听说姑爷一早便起身回了书房,便叫云朵也端了些醒酒茶汤过来,还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一些早点一道带过来。 司命离开之前顺手就把结界给撤了,正好,云生端着早餐和醒酒汤试着去敲了一下门,没成想这次里头倒还真应了他。 “进来。”里头传来姑爷低沉清淡的嗓音。 云生端着托盘跨过门槛进了屋,就见姑爷笔挺挺地坐在书桌后面,整个人仿佛陷入在某种的低沉压力之中,无法言说的气场,云生光是靠近,就有一阵莫名的窒息之感。 他把托盘小心翼翼地摆道书桌上,对苍羲道“姑……姑爷,这是、这是姑娘命人给您端来的醒酒茶汤和早膳点心,让您……让您喝了醒酒汤之后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苍羲盯着面前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醒酒汤和小笼包、鸡丝粥看了良久,仿佛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般,云生在一旁不敢说话。 “她起了?”苍羲突然开口发问。 “啊?”云生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她”问的应当是指他家姑娘,“姑娘起来,我听云朵姐姐过来的时候说是被喊起来的,昨日说要收回的那几家店铺,今日去接手的时候有人闹了起来,派去的那些个人镇不住,便只能叫姑娘亲自去处理才成。” 云生自幼在金家长大,也是极心疼自己姑娘的,叹气道“我们都不知姑娘昨晚喝醉了,这样一下子被喊醒,姑娘着急忙慌便起床嘴边喝了完醒酒茶便走了,听云朵姐姐说,姑娘头疼得厉害,走的时候步子都是打晃的,那些人也真是的,本就是我金家的,非得这般不知好歹的闹!呸,白眼狼!害得姑娘这般辛苦。” 苍羲心中冷哼,就昨日那帮人,眼中的贪婪之欲、恨毒之色都快要溢眶而出了,又岂是她说收回几个铺子给点教训就能安分下来的? 他们今日闹腾这儿,明日打杂那儿,她这样巴巴跑去处理又能处理得了几回,昨日还在哭着说自己太累了呢…… 此女就是自找苦吃。 罢了罢了,就如司命所言,总归他如今占着她夫君的身份,总不能眼睁睁就瞧着她受了不必要的刁难欺凌,顺手帮一把便帮一把,省得她心中愤懑,再醉酒了发酒疯找他抱怨,他可没耐心再听那些醉话。 苍羲挥手让云生退下,“你先下去吧,不必在外候着。” 云生这几日也了解了姑爷不喜人跟随的性子,闻言便也就退下去,替他关好门后离开去做别的事了。 苍羲搬开餐盘,展开宣纸,沾墨提笔开始画画,画的是几张人像,画得并不算细致,但相当生动传神,他又添添画画补了几笔,随意喊了一声,“灵芝小妖何在?” 话音落下没多久,门缝里便哧溜一下钻进来一缕青烟,灵芝精显出人形,给苍羲行礼,“见过尊上,尊上有何吩咐?” 苍羲看着它,“上次那对夫妻的事,你办得可顺手?” 灵芝精忙不迭点头,“顺手顺手,尊上教的,小妖都学会了,那对夫妻得次惩罚倒还真不是冤了他们,小妖跟了他们几日,人憎狗厌的,报应只多不会少。” 苍羲把几张画像递给灵芝精,“你昨日不在,这些画像上之人乃尽是族人,就住在这城中,寻到他们,你这小妖,想必也有些妖的手段,给这几人添点麻烦,叫他们没精力再来和金家闹,只要不把人弄死了怀疑到金家头上来便成。” 灵芝精双手接个画像,恭敬应是。 然后就听到神尊大人又着重补充道“本君纸上打了叉的那几个记得重点关照。” …… 玉珠从铺子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乎打晃的。 她昨晚喝多了,醒来后本就头疼欲裂浑身虚软乏力,意识都还没怎么清醒之时就被火急火燎地喊出了门去处理铺子上的急事。 那几家铺子被金氏族人把持了这么多年,内外早叫他们换上了他们自己人,突然强硬地将铺子收回来她也预料到了不会太过顺利,定会有人借机生事而且也不会是一回两回就能安分下来的。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妥协,打算就和这些人持久对抗到底…… 今日闹事的那家铺子原先的掌柜,以工钱结少了为由在铺子大吵大闹,吓得客人都不敢进店,玉珠派去的人实在拿他没法子便只好来请东家过去坐镇。 玉珠过去以后,忍着酒后初醒的不适,强打起精神,料理好闹事者回到金宅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金爹早就听说了昨日女儿女婿和金氏族人们花厅里发生的争执。 金炳天昨日特意没有现身,为的就是下定决心剔除金家身上多年的“癣斑”顽疾,他把一切全权交给女儿处理,后来他听说昨日女儿和金家族人最后闹得很不愉快,女婿还因此发了火摔了桌子。 故而他想着把女儿女婿叫来一道吃个饭,就怕女儿女婿之间会因为他而有分歧,一起吃个饭就是为了表明一家人一致对外的态度。 玉珠听说阿爹喊自己和夫君用午膳自然欣然应允,她回清风苑换了身衣裳后,就去书房里将把自己锁在里面老半天玩自闭的某位神君给硬拉了出来。 苍羲根本就不屑陪这个便宜岳丈吃什劳子的午膳,他能和此女一道用膳那都是都已是她无上之荣幸了,还要他去和另一个凡人一道用膳,他有那么闲吗? 但是此女子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太过死缠烂打,他是被死拖活拽拉出来的,非要他去吃这顿饭,那他…… 那他也是没有办法! …… 两人到的时候,金炳天已经在等了,金母也在。 这算是女儿女婿婚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金母非常重视,虽然只是一顿午膳,但她前前后后张罗得相当丰盛。 金炳天就是个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小老头,金母比他要小上好些岁数,性子很是和软,总得来说,有这样好脾气的男女主人,整个金宅氛围都是很轻松的。 玉珠带着苍羲入座,金炳天也没有一开口就问什么关于昨天的事,只是不停地叫两人尝菜。 “来,元祈,咱爷俩喝一杯,你既已入了我金家的门,那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必拘束也不必看轻自己,就当这是你自己家便好,我听说你昨日还出手维护了珠珠儿,这很好,咱们一家人就该这样,族人那边你们也不必说要顾及我,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金炳天笑呵呵地对着苍羲举杯,率先表明了自己作为岳父的态度。 苍羲可不以为然,他只是嫌昨日那些人吵闹、对他无礼罢了,才不是为维护此女替她出气。 正想着,对于金炳天举杯碰酒的动作就慢了一拍。 玉珠在一旁瞧着,见人还没准备拿起酒杯,心中暗道这书呆子准又是在发呆,于是又在衣袖的遮掩下,拧了一把苍羲的大腿,不过她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训,真怕又把夫君给拧坏了,也没敢下重手,只是轻轻的拧了一下提醒他。 苍羲一下便回神了,暗自皱眉,又来了又来了!这胆大包天的女子,居然还敢再伤他第二回,先前还和他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拧他了,当真是不知悔改! 拿起杯子,虽心中不大情愿,但苍羲却平淡如常,并未在脸上表现半分。 喝完这一杯酒后,金父金母包括玉珠,自觉气氛已经打开,便也放松下来,一家人如往常一般开始动筷吃菜,闲话家常。 这时,有下人端上来了一只精致的汤盆。 金母笑得很是温和,指挥着叫人把汤端到了女儿女婿近前的位置,“来别喝酒了,尝尝这汤,我吩咐厨房一大早就炖上了,得趁热吃。” 离得近了,玉珠便能闻见其散发的一股隐约的怪味,她看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羹汤,也瞧不出里面煮的是什么,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何物啊?怎么有味儿?” 金父金母偷偷对视了一眼。 金母笑着道“你还嫌弃,这可是大补药膳,善和堂的余神医荐的补方,一般人还拿不到这药膳方子哩,你这孩子还嫌弃,这是给你相公特意熬的,听说这几日没日没夜地在书房里熬着,总不能累垮了身子骨,喝点药膳补补。” 玉珠没多想,点点头,信以为然。 羹汤里的物什沉沉浮浮的,玉珠是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苍羲不用刻意学习侦辨,却能通望看嗅闻的意识轻易辨别出这些究竟是何物—— 海参,羊肾,肉苁蓉,鹿茸,枸杞。 他本是混沌之中与万物同生,若是此时不能知晓这些玩意儿是干什么的,那他这四十余万年真就白活了! 于是,神尊大人原本云淡风轻表情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偏这厢的一家三口犹未察觉,金母甚至还笑眯眯地用手冲俩人指指,对自己女儿道“珠珠儿你自个儿不吃就给你夫君盛一碗,这可是好东西,玩不可浪费了。” 玉珠顺从地点点头,拿起汤勺,麻利儿地就盛满了一碗端到苍羲跟前,眼神示意他——趁热喝了吧…… 苍羲面部细微的抽搐,代表着神尊大人内心滔天震怒。 真是滑三界之大稽!居然要他喝此等凡人壮阳之物,简直就是对他的亵渎!耻辱!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之女!总有一天她会因为对神明不敬而受到严惩的! 真当他是阿猫阿狗啊!他是决计不会喝的!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金父金母两人四目,也满脸期待地望着…… 见夫君依旧没有动作,玉珠微叹口气,伸手指悄悄挠了挠他的胳肢窝,靠近了在他耳边小声道“相公,爹娘都看着呢,虽然这味儿确实不大好问,但他们把你当成了亲儿子才会这般关心你,这是他们的拳拳爱子之心的体现,不能辜负,莫要叫他们伤心失望了,你若再这般,我可真要生气了。” 神尊大人被挠得有些痒,深沉不见底的目光中有剧烈的挣扎,吸了一口气,拿起来调羹。 罢了罢了,就当亦是在替那重沂小儿还愿,司命那厮写的破命格,待此事一了,定要他好看! 看着埋头苦吃的夫君,玉珠非常满意,还给他盘中夹了一些他爱吃的菜。 对面的金父金母见此情形,不由得相视一笑,为人父母的,见儿女和乐美满他们就满足了。 一桌四人,只有埋头苦吃的都神尊大人没有满意,他强忍着口腔中充斥着的怪味,一勺又一勺,咬牙切齿。 这个无趣而负心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呵呵,你要是不想吃你可以走啊,没人能拦得住你,可谁让你偏偏就不走啊! 这章更完,后面还有一章,然后就要入v了,希望v后大家继续支持。 明天周四休息一天,所以今天的多码了一点,周五再v前更一章,正好到如v前一章存稿全部用完,我得拼命码入v当天的万字更了,喜欢的记得点个收藏哦~感谢在2021041320:35:27~2021041419: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哈咪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2瓶;北山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第 22 章 一顿“温馨美满”的家庭午餐之后,苍羲神君大人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任由身边的女子叽叽喳喳了一路,回到清风苑后,他一头扎进书房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他觉得,这整座府宅,除了这个书房,尽是喧扰是非地,只有在这个书房里,那个女人才有些顾忌怕打扰他读书而不敢乱来,这里就是他的避风港…… 玉珠见夫君用完午饭后就立刻回了书房把自己关了起来,她只当夫君一心苦读。 她是知道的,学业于宋叙而言有多么重要,见相公日夜苦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她自然也是不敢叫他分心的。 作为妻子,虽不能在学问上予夫助益,那就总是要在别的事上尽可能予以支持。 相公学业落下这么多年,即便他年少便中了秀才,天资聪颖,若要参加今年的秋闱,那也会是相当吃力的。 前段时间国子监祭酒冯璟致仕还乡回到了宁州,这位冯大人是宁德六年的状元出生,文采极受当今圣上看中,在一众学子中声望极高,且在官场人脉颇广,最近隐隐有消息传出,冯祭酒准备在宁州收几个学生做关门弟子。 玉珠在成亲前和宋叙闲聊时听他提起过,他极是推崇冯璟的学问,说过若是能得冯璟指点,三生有幸。 玉珠将这些偷偷记在了心里,她的闺中手帕交江悦禾嫁给了宁州知州严家二房嫡次子为妻,夫家和冯祭酒关系走得近,玉珠拿了一篇宋叙从前所做的文章,并备下厚礼,请严家二房做中间人引荐一番。 而就在今日下午,江悦禾给她递了消息,说冯璟看了宋叙的文章之后对他颇为欣赏,大致意思是同意收宋叙做学生,但冯祭酒极为爱惜羽毛,对于关门弟子的选择很是慎重,提出先要亲自见面考察学问人品。 事以成功了一半,玉珠很是激动兴奋,等到了晚膳时间,听说夫君又要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让云生随便拿点吃食对付过去,她自是不答应的,和冯璟见面就安排在明日,通宵夜读吃得又不精细,玉珠怕夫君明日精神不济。 于是亲自去了书房,生拉硬拽地把苍羲从里面拖了出来,备一桌子滋补美味的丰盛晚膳,只想叫夫君吃得开心吃得舒心。 神尊大人本不想再和任何人吃什劳子午膳晚膳的,奈何此女太过霸道,根本容不得他拒绝,最终也只能在她死缠烂打之下勉为其难地上了餐桌。 好在这顿两个人晚膳没有中午那段那么糟心,菜色丰盛,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羹汤。 看在此女这般殷切的份上,如此,那他就勉强吃一些,算作给她一点面子…… 玉珠看着埋头吃得香甜的夫君,心中非常满意,她亲手炖的色香味俱全的补汤也被吃得干净。 待晚膳后,苍羲想要逃回书房,玉珠却说什么都不让他再走了,她叫下人备了热水,让他舒舒服服地泡个汤浴。 玉珠一直觉得,这些日子下来,她的夫君日日苦读不分昼夜,实在太过辛苦伤身了,总得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劳逸结合,明日才能有个最好的状态。 到最后,苍羲觉得,一定是那汤浴的热水太过熏人,叫他模糊了思绪意志,才会在这不知羞的女人的软磨硬泡下居然又躺进了她的帐中…… 她已经馋了他好几回了,这回定是又要如前两次一般对他上下其手了! 这厢玉珠倒还真没甚旖旎的想法,只是躺在床上,亲昵地抱着她相公的一条胳膊,同他说了明日要去见冯璟一事,还邀功似的问他是否开心。 苍羲不置可否,这个冯璟是圆是扁与他又有何干,既要扮作宋叙见面便见面罢,有甚好开心的,瞧此女那邀功似想哄他欢心的模样…… 见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玉珠也没在意,只继续说下去,“相公你明日不必紧张,只照平日发挥即刻,冯祭酒为人和蔼不会刻意刁难的。” “嗯。”某人压根没仔细听,左耳进右耳出,随口应付。 “我托人打听过,冯大人极是推崇前朝学士陆崇的学问,你明日可顺着陆崇的一些观点论述和冯大人聊聊。” “嗯。”冯璟是谁,陆崇又是谁,都干他何事。 “还有……” “……” 窗外夜色已深,虫鸣唧唧,是一片安宁祥和。 玉珠倚着她的夫君轻声细语地说着,慢慢地她开始困顿起来,眼皮愈来愈沉重,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她昨晚宿醉到今日晌午酒还未完全醒便被喊去了铺子上处理急事,午膳后又是好一阵忙碌,一直到吃晚膳才得些空。 也是真的有些累了,玉珠在不知不觉中就抱着夫君的胳膊一点点沉入了黑甜梦乡。 苍羲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边女人说教,他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怕此女再如前两次般纠缠于他而做的防御上,可谁知他笔挺身体摆正姿势提防了好一会儿还没见旁有什么动静,反而叽喳的说话声都渐渐没了,侧身低头一瞧—— 那女子抱着他的胳膊,微微蜷缩着身子已经睡着了…… 这……这就完了?这女子不是次次都爱占他便宜么?怎的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苍羲神君的视力极好,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清女人恬静的睡颜。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神色莫名,最终一声冷哼,拉过一旁的被褥轻甩在了女人身上。 呵!这般最好,不来缠他,他倒也省的清净! 手臂被紧紧抱着,又逃脱不得,平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大抵是被身边香甜酣睡的女人给传染了,苍羲索性也闭上双眼也慢慢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夜色深沉而朦胧…… 已至深夜,万籁俱寂,周遭的万物仿佛都陷入到了深沉的睡眠当中。 忽然,原本正在睡眠之中的苍羲蓦地睁开了眼睛,眸色清明,一片凌厉肃杀。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嘴角扬着微笑睡得正甜,无知无觉。 因为已经睡熟了,所以原本紧抱着他胳膊的两只手也松了,苍羲悄悄地抽出手臂,披衣而起,替玉珠将踢开的被子有重新盖好,然后他起身下床,放轻了脚步,推开房门,跨出门槛再将门轻轻掩上,而后转身慢腾腾踱下了走廊。 整个清风苑的院子都被笼上了一层坚固的结界,金光肃杀。 这是专门用来诛杀妖邪的结界,却不伤人,凡人若身在其中只是见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异样,也不会被珍重打斗所伤。 苍羲淡淡的目光在周遭扫视一圈,而后绕走到院中那颗桂树树干的背面,赫然便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倚靠在树下艰难喘息的灵芝精。 灵芝精见到突然出现的苍羲,原本因重伤变得有些灰暗的眸子顿时迸射出求生的光彩来,它呕了口血声音颤抖,“尊……尊上,尊上……救、救我!” 苍羲略一皱眉,问道“怎的弄成这样?谁伤得你?还有,结界谁设的?” 灵芝精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就听见一声铿锵有力的爆喝,“区区小妖哪里逃?受死吧!”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天罡之气从苍羲的后背冲着灵芝精的正面凌厉袭来。 “尊上小心!”灵芝精拼尽全力大喊。 而就在它喊出声的一瞬间,苍羲突然出手,形如闪电之快,一把抓住灵芝精的领子揪着它往边上一闪,轻轻松松避过这一记。 而与此同时那霸道的天罡之气呼啸而来,没了目标,正好直直打在原先灵芝精倚靠过的那桂树树干上,一声撞击巨响之后,火花四溅,粗壮的桂树拦腰折断轰然倒地,折断处甚至还冒出了火星。 倒地的桂树让苍羲平淡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怒气,他将灵芝精随意往地上一扔,转身去看那不知死活的偷袭者。 只见来人一身灰白道袍,手持浮尘,一派仙风道骨、正义凛然之气,身上倒是有些厚重的仙泽,苍羲只一眼便知是天界之人。 苍羲在看他的同时,这人也在打量苍羲。 这道袍仙者见苍羲是一副从未见过的陌生样貌,身上没有半点修为之力,却能有众多仙神都无法达到的迅捷身手,这人不但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御简简单单就避开了尽全力的一击,过后还敢用这般居高临下、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眼神看他! 敢维护这小妖的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碍于对方诡异的身法,道袍仙者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紧握这浮尘警惕地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维护这小妖,它在凡间作恶,本道定要收了它以正法度!” 一旁的灵芝精简直委屈得想要哭晕过去,它忙对着苍羲哭喊辩解道“小妖冤枉啊!尊上明鉴,小妖不过是听了您的吩咐,正在那金炳仁家里监视他,为了防止他使坏,便施了点小手段叫人摔断了腿暂时没有精力来这边闹事,谁知这疯子就说我在害人,要杀了我!” 原来,灵芝精在戏耍捉弄丁流子夫妻时不慎泄了点未脱的妖气,叫偶然路过的道袍仙人给盯上了,一路追踪,正巧在它收拾金炳仁时被逮了个正着,这道袍是个修为深厚、法力纯正的神仙,灵芝精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成重伤,要不是在刚化形时受了苍羲神君一口点化的灵气,它早就被当场打死了! 灵芝精靠着这一口灵气硬撑着逃回了金家想找苍羲救命,谁知这道袍居然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速度极快,发觉它躲进了金家,便设下诛妖的天罡阵誓要灭了它。 苍羲一听,看着那道袍仙人的模样挑眉冷哼一声,“玉虚清微门下的?” 也只有清微的那帮人才会一天到晚在凡间晃荡,嘴里喊着救苦救难,自己给自己找事。 道袍一听此人居然知道自己来历,顿时警惕到达了几点,此人是他丝毫察觉不到修为,却有如此身手,还能叫出他仙人的由来,又护着这小妖,定是修为高深远在他之上可藏匿气息的大邪魔! 这道袍仙人乃清微太乙座下的一员得意弟子,明唤云清道君,他本是千年前由凡人修炼飞升而成仙,因此更将解救凡人之苦、降妖除魔为己任,他常年游走世间,抓捕诛杀为祸人间的妖魔邪祟,今儿个正好让他碰上了正要在凡人家里作祟的一只小妖,没成想竟还牵连出这么一个幕后黑手。 云清道君顿时法力全盛,凝神十二万分的警惕,冲苍羲喊道“阁下究竟是谁?既与这妖孽为伍,可休怪贫道下手无情!” 今日便是他战死在此,待瞧着情况不对,他一会儿宁可自爆元神唤来师兄弟们,也不能叫这两个邪祟妖孽出去为祸人间 灵芝精见这道君不知死活地冲神君瞎嚷嚷,心中默默地替他点蜡默哀。 现在的这些无名小辈,当真是无礼。 苍羲都不想理他,只摆摆手就想回房,“这小妖不是邪祟,你且速速离开,我不想动手。” 云清道君瞬间暴怒,天罡之气化开到最盛,尽全力冲苍羲袭来,“大胆妖孽口出狂言,今日定要在此降服于你,受死吧!” 天罡之气凌厉袭来那个格点,苍羲瞬间移动,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避开了云清这拼尽全力的一击。 天罡气直冲而去,轰隆一声巨响击中了一间房子,房子瞬间化为砂石。 在场之人包括那云清道君在内皆是一惊,好在那击毁的屋子里并没有人。 这下苍羲是真的有些怒了,这结界之下凡人虽毫无察觉不受影响,外界不论神仙凡人也均都无法感知结界内的一切,但若真将整个清风苑击毁,里面住的人又怎会不受影响…… 他不由自主暼一眼主卧方向,看着云清道君眼神冰冷,而后缓缓摘下了手腕上的骨珠,冷冷道“看来你是真的活着不耐烦了!” 云清道君看着面前之人突然变化之容貌,着实一愣,手下的动作也停滞了,总觉得面前这冷然的俊美无俦的男子在哪儿见过。 灵芝精看着苍羲将骨珠摘下,心中幸灾乐祸地替云清道君默哀了一百遍,完了,这家伙完了! 它是知道尊上和司命君还有重沂君之间的秘密协定的,所以即便之前在外被这个多管闲事的愣头神仙打得差点没命,他都没敢轻易报上苍羲神君的名号,现在尊上亲自将自己真实容貌显现了出来,就说明尊上是真的动怒了。 这个神仙肯定要倒霉了! “苍羲神君在上,还不速速跪拜!”灵芝精趴在地上趾高气昂地喊着,只觉得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斥责这位仙君了。 云清道君一愣,猛然想起来,他在成仙时曾在接引仙官那处看过的那些上古神画像,头一位便是苍羲神君,他想起来了,就是眼前之人模样! 但是……苍羲神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和以低微小妖为伍? “你……真是苍羲神君?胆敢冒充上古尊神罪加一等……”云清将信将疑。 苍羲懒得和他废话,眸光一沉,并未施战法力,只是将浑厚霸道的灵法威压之气骤然外放,只几个喘息的工夫,对面的这个愣头神仙就被压趴在地动弹不得。 云清只觉自己呼吸心跳都要被压得停止了,这是纯正浑厚强大到无可匹敌的神力之气。 他只是在传说中听过苍羲神君的力量又多么可怕……胸腔内又是一阵搅动五脏六腑的血气翻腾。 信了信了!他信了还不行吗! “尊上……请尊上恕罪……小仙有眼无珠,冒犯、冒犯尊上……”云清道君急忙求饶。 待看到云清嘴角溢出了鲜血,苍羲这才罢手收回了一身的威压。 他冷嗤一声,正要将骨珠带回手腕,便听见伸手传来一个细软犹豫的女声“相公……这是怎么了?” 苍羲浑身一震,下意识猛地转过头去,便间原本应该在沉睡的女人只着单薄的里衣,披散一头青丝,赤着脚站在廊下,正在那里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精彩~ 明天入v了,请大家继续支持哦,明天会奉上三更大肥章哦~ 顺便在v前再推一下下一本的预收,《豪门对照组绝不认输》 陈禾颜一毕业就嫁入豪门过上了令人艳羡的阔太生活,豪门继承人老公虽然忙很少陪她,但也从不拈花惹草。 陈禾颜本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直到她在小叔子订婚宴上摔了一跤,醒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她是文中的作精女配,男女主是她老公的亲弟弟和弟媳。 而她和她丈夫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男女主做反面对照组。 女主手握豪门甜宠剧本,娱乐圈当红一线小花,出生名门,和男主相爱后强强联姻,公婆疼宠,粉丝祝福,夫妻恩爱甜蜜。 而她野鸡上枝头,出生普通,眼界狭窄,没工作,婆婆只关心她怀没怀长孙,丈夫性子寡言不懂体贴,除了给钱就是送包,外界都在等着看她被抛弃的笑话。 秦家两个儿媳,多么鲜明的对比。 而她会在男女主结婚后因为嫉妒处处和女主攀比作对,被男女主疯狂打脸,作天作地,最后害得丈夫意外身亡,男主继承家业后将她赶出豪门,下场凄凉。 陈禾颜这可还行?起来干呗!认输算她的 ………………………… 一线小花姜昕携豪门丈夫参加夫妻恋爱真人秀《甜蜜婚姻》,姜昕回婆家时,镜头偶有扫到她婆家哥嫂。 节目播出过半,全网热搜话题—— 又是扒着屏幕缝儿捡哥嫂狗粮甜渣吃的一天 姜昕和她老公我没注意,就差拿着放大镜回放看角落里大嫂揍大哥了,这是什么豪门神仙爱情! 万人血书跪求节目组请哥嫂担任第二季嘉宾 从今天起,我就是哥嫂夫妇的死忠c粉,姐妹们给我盯紧了这对儿,往死里磕! ……………… 男主版 他生来性子沉默寡言,不善言语,不善表达。 他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妻子,有个男人,少年情起,方才懂情,便为她动了情。 从此,一往而情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