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偏执少主啊》 第1章 救命稻草 边陲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上,过路的商旅牵着骆驼从小镇主干道通过,一直往西再走三天便能出关。驼背上载着丝绸、茶叶和少量的铁器,也载着野心和兴奋,等到了西域将这些东西换成宝石香料,回到中原,便能一夜暴富。 很多人做着这样的梦。 因着这些客商,小镇上陆续盖起了几家客栈酒楼,生意还可以。 “行行好……” “一路顺风,一路顺风,给口吃的大哥!嗳,谢谢大爷!您好走……” 这个地方能人多,乞丐也多,有人在此发家,自然也有人在此沦落天涯。来往人最喜欢听的也不过是一句一路顺风,图个好彩头罢了。 好的位置都被一些身强体壮的乞丐抢占,一些老弱病残只能找个角落缩着。 胡嘤嘤感知着耳边的嘈杂,睁开眼睛,大脑有些迟钝,但是可以肯定一点,她没死。 “客官您走好——” 小二高亢的语调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胡嘤嘤稍稍抬了下头,模糊的视线中,一双雪白的靴子绕过前面的乞丐,停在自己面前,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往自己脚边的有好几个缺口的破碗里面,放了一枚银锭。 唰唰唰,伴随而来的还有好几道贪婪的视线。 “去找个大夫。” 充满磁性的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哪里来的傻大小子……胡嘤嘤虚弱的抬头。 见面前立着一个男子,十几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长相十分俊秀,端正的五官恰到好处,配上一袭白衣曳地,给人儒雅隽逸的感觉。 他澄澈的目光,没有半分瞧不起人的意思。 胡嘤嘤看着破碗里的银锭,可不这么认为。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怒火也在胸腔里燃烧。 敢把老娘当成乞丐?很好,很好! 许是太过生气,她胸口一堵,张嘴吐了一口血,好巧不巧的,弄到对方的鞋上。刺目的鲜红让她意识到情况不妙。 她的下肢……没有知觉! “你……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家公子好心施舍银子让你看病,你怎么能弄脏我家公子的鞋?”男子身边的随从叫嚷起来,声音虽有几分稚嫩却不饶人。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暗中探查伤势,没腾出空来搭理他。那小随从见她不动,拿眼睛剜她一眼,替自己家公子不值,可能看她实在可怜,也没再说别的话,“小人去给公子拿一双干净的鞋换上。” 小姑娘?胡嘤嘤一声轻笑,这世上,有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吗? 目光下移,看见她那伤得变形的腿不似从前那般纤细修长,而是缩了好几圈……惊得她差点把眼珠子瞪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缩水了? 生活给她一记重击,捶打得她眼冒金星。正巧,此起彼伏的驼铃声响起,正如她的心情一般不能平静。 恍惚了好半晌才不得不接受事实,只是……胡嘤嘤苦笑,打量四周明显跟现代世界不同的建筑,不同的穿着打扮,纳闷道她这是赶了波潮流,穿越了? 男子眉头皱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无妨,我们走。” 看着男子起身,聚焦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越来越兴奋,胡嘤嘤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抓起破碗里的银子往大街上一扔。 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银子几个弹起,落在马路正中间。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眨眼功夫,十来个乞丐如同疯狗一般扑过去撕打成一团,引起一阵骚乱。 “别跟我抢,我的!” “我的,我先看到的!” “明明是我先盯上的!” “谁拿到算谁的!都滚开,老子已经拿到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不准抢!” 男人身边的小随从错愕的回头看着胡嘤嘤。 “你这小姑娘脑子有病,干嘛把银子扔了?我看你是疯了!” 胡嘤嘤挑眉细声道:“岂不闻象齿焚身?” 她不过是一个孤弱女子,钱财只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象齿焚身,怀璧其罪?有意思。”二楼窗子里投出来一道打量的视线。 同时很多人都在看胡嘤嘤。 她抬头对上男子的目光漠然道:“我没有人庇护,没办法保住这笔钱,更无法走到药铺去看大夫,拿着它反而碍事,多谢公子好心。” 白衣男子眉头轻皱。 “你……” 男子抿唇,正欲再说些什么。人群外面突然一阵喧嚣,一队人马大摇大摆的从对面街上闯过来。 “哪里来的臭乞丐,滚一边去!敢挡爷爷的道,都活腻歪了?” 彪悍的声音吓得刚才还在撕打的乞丐瞬间逃窜,钻入小巷子里不知所踪了。顺着声音看去,领头一个身着宝蓝色绸缎衫的络腮胡大汉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衣着虽然华贵,形象却粗糙的紧。只见他身材高大,怒目圆瞪,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斜到嘴角,腰间斜挎着一把大刀,虎虎生威。 显见是不好惹的主。 有个乞丐跑的慢了些,被大汉的手下一脚踹翻在地,霎时就口吐鲜血,然后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白衣男子脸色变了变。 小随从面色慌乱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公,公子,我们快些走!” 看见他,大汉目中精光乍现,挑眉笑了笑。 “温公子刚来,怎么就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多住几日!好让我这莽汉尽一尽地主之谊!”语气不容拒绝,直奔目的,“来呀,将温公子请到咱们寨子里多住几日,好生招待!” “是,大哥!”大汉身后鱼贯跟来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属下,将白衣男子和他的随从围住,不客气道,“温公子,请。” 小随从吓得脸色都白了,声音哆嗦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胡嘤嘤。想救她却又顾虑着什么。 胡嘤嘤看得很淡:“公子自身难保,还是自求多福。” 白衣男子笑了笑。 “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还有些事没办完,就不叨扰贵宝地了。” 白衣男子倒是神态轻松,眸中有些厌烦,只是没摆到明面上。 被叨扰的人岂能看不出来?寸步不让道:“温公子客气了。” 一群人杵在马路中间,将道路堵住。见他们气势汹汹不好惹,旁人也不敢多管闲事。只有好奇的人在人群里小声询问。 “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有不怕死的就有不怕事儿的。一个老头往后面缩了缩,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热闹。 “他呀,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人称疤爷。靠着打劫过往商队发家,后来官府派兵剿匪,疤爷便收手带着一帮人占了个山头收过路费。他自己手底下有几十个商队,这些年越做越大,拉拢了很多人,连官府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来的商队到了这儿都得到疤爷那里拜拜码头。”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疤爷,怪不得。” “那位公子瞧着也非富即贵,怎么会得罪疤爷?”一个客商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说话的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这咱们就不知道了,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估计是生蛋子不懂道上的规矩。” “那要是被带走,小命不就玩儿完了?” “玩儿完了也没办法,在疤爷的地盘上,谁敢说不这个字?除非官府出面。” 大汉嫌这边聒噪。 扫了一眼,人群中立刻安静下来。 胡嘤嘤垂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大汉瞥了她一眼,又看看白衣男子,眼神暧昧不清。 “温公子若是放心不下这个小丫头,干脆一块儿带回去。” 说是商量的语气,却不像能拒绝的样子。不等他话落,他身后立刻有人站出来去拉扯胡嘤嘤。如今的胡嘤嘤个头小,那人一只手就将她提溜起来,像拎小鸡一样,动作粗暴。 “不必了,本公子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白衣男子脸色变冷,心中自责,“何必牵扯无辜。” “哈哈哈,温公子说笑了,鄙人不过是热情好客,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子,既然如此,公子请。” 两人一来一回就决定了胡嘤嘤的命运。 既然无用,也就不用费事了。 胡嘤嘤又被扔在地上,直摔得她眼冒金星。 心里骂娘,面上却很识时务的不敢显露,待身体适应了晕眩之后,一行人已经走远了。男子的白衣最终消失在街角,大街上人来人往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有好心人也只是在她面前扔了两个铜板。 像她说的,多了也护不住。 胡嘤嘤心里暗暗有些焦急,抬头四顾,恰与二楼一双黑色的眸子对上。只是那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该怎么办?” 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她是怎么来到这里?以后,又该如何? 视线往下,看到手上摔破皮的地方在往外渗血,沾上泥土显得黑乎乎的。是刚刚摔破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她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 耳边嗡嗡直响,脑袋发胀,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她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接下来是天旋地转,无边黑暗。 失去意识前,感觉到那人看她的目光冷漠,像是打量一件货物,神秘而又危险。 却是绝望时的救命稻草! 晕过去之前,她伸手紧紧抓住眼前这双靴子,唇边绽开一抹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难得糊涂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站在上帝视角,看见了很多场景,有她小时候被遗弃、被收养、被殴打、被训练的场景,也有长大了执行任务的场景,还有最后一次,她应该是牺牲了。可惜,她没有家人,没有人接收她的尸骨。 或许是她的魂魄没有归属,才随意漂泊到了这里。 梦里也夹杂着一些她没有的记忆,或许是这具身体的。 死了就不会做梦了。念及此处,她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好好活下去……” 细细的的低喃声在耳边一遍一遍回响,不知道飘忽了多久的意识逐渐回笼,再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那声音虚幻飘渺,脆弱却又带着坚强。 身上倒是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粘乎乎的,像被泡在水里。 胡嘤嘤努力撑开眼皮,入目是蓝底白花的帐子,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 刺目的阳光从窗子外面照射进来落在地上,带着花香的粉色的风吹到床边,胡嘤嘤挣扎几下,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打量四周。 靠窗一树繁花开得正旺,有几枚花瓣落在床上,落到她的手边。她捡起一枚花瓣,放到鼻子下面轻嗅,淡淡的桃花香味。 充满生机,活着的感觉真好。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屋门进来。胡嘤嘤略显呆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看见她半倚在床上,惊喜道:“丫头,你可算醒了!” 说着赶忙把药放下,快步上前扶起她,往她背后塞了个被子靠上。 “我这是,在哪儿?” 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竟是嘶哑得厉害,喉咙干疼,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开头竟是收不住了,身躯颤抖着,像是要咳出血来。 “好孩子,快喝口水。” 老妇赶忙帮她拍后背,帮她顺气,另一只手把茶壶捞过来,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 胡嘤嘤就着杯子小口喝完,又连续喝了三杯才感觉嗓子好点。 “谢谢婶子。” 她自动代入了上辈子的年龄。 老妇笑了:“你这丫头怕是烧糊涂了,我从街上把你捡回来,好歹保住一条命。按年纪,你该叫我一声婆婆。” “婆婆?” 她疑惑的喊了一声,难道之前……都是做梦? 她狐疑地往屋子里看去,床头一个起了漆皮没有任何花纹的衣柜,屋子中间,一张四方桌,一柄烛台,烛台上半截点过的蜡烛,多的就没有了。 老妇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蓝底白花的粗布,腰上还围着一个半旧的围裙,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簪起来,没有过多装饰。 最后是这样一个老妇人将她捡回来了吗?这里又是哪里? “唉,我可怜的孩子……”听见她喊婆婆,老妇擦擦眼角,竟是有泪落下来,“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对这么个小姑娘下手这么重!你差点就活不过来了……” 对于死,胡嘤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多少次九死一生,早就习惯了。但是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呢! 见老妇是真心关心她,胡嘤嘤眯眼笑笑,有点羞怯:“多谢婆婆,婆婆受累了。” “好孩子,饿了,来,先把药喝了,老婆子去给你熬点粥。”见她懂事体贴,老妇更加心疼,赶忙把药端过来。 苦涩的药味儿侵入口腔,胡嘤嘤忍住胃里的翻涌,一口气将药灌完。老妇扶她躺下,轻声道:“乖孩子,你先睡会儿。” 胡嘤嘤感觉眼皮一沉,还没察觉到不对,就又昏睡过去。 等她睡熟,从屋外走进来一个男子,老妇赶忙起身行礼。 “少主。” 男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寻思道:“常人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一命呜呼了,偏偏这个小丫头熬了过来。倒不像常人。” “她的腿伤如何?” 男子的语气似带着些许可惜。 老妇沉吟说道:“五成把握能站起来。” 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成为废人? 男子目光微动,吩咐道:“交给你了,若是能走……” 若是能走,可能还有点用处,若是不能走,或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人决定好,此时正睡得香甜。 “我还要再出门一趟,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联系薛卫。” 老妇人颔首应是。 男子说完就离开了,依言果真没再出现。 之后的日子,胡嘤嘤一直浑浑噩噩,发烧退烧,退烧发烧,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才算将病情稳定下来。等她能下地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已经结出了青色的小果。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折腾,让老妇头上又添了许多白丝。 “丫头,觉得好点没。” 又一次深夜醒来,看到烛光下老妇熬红的眼睛里满是关怀,萦绕在心头的暖意让胡嘤嘤眼眶湿润。 “婆婆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有点害怕。” 梦到这具身体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梦见一个可怕的人…… 老妇将她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清醒过来的胡嘤嘤靠着老妇,目光凝滞。她本性冷漠,对任何人都有防备,只是突然觉得这种防备毫无意义。 如今的她能不能站起来还难说,旁人又图谋她什么呢?图谋她是个拖累吗? 这副身子生的单薄,如今她又病着。想想都心塞。她得吃多少米才能长成前世那个绝代风华的样子。 “婆婆,你不用守着我,快点睡。”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老妇在床边用木板搭了一个木板床,一翻身就会吱吱呀呀响的那种。 老妇怕吵醒她,晚上总是趴在她床边将就。 老妇扶她躺下,给她掖掖被角。 “我没事,你快睡。” 一夜安眠。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胡嘤嘤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在摔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能拄着拐杖下地在屋里走一走了。这天吃过早饭,老妇端水过来帮她洗了手脸,又给她煮了菜粥,伺候她吃完喝完。 见她精神大好,老妇交代道:“家里银钱不多了,我进山一趟,采点草药,中午不一定能回来,你要是饿了,桌子上还有一个饼,有热水。等会儿我拿来放到床头上。” 胡嘤嘤靠在床上活动了一下筋骨,床边靠着老妇用树枝给她做的拐杖。闻言腼腆一笑,说道:“婆婆有事只管去忙,不用担心我,我现在都会走了,能照顾好自己。” 家里只有她们两人,这一个多月以来,胡嘤嘤从未出过房门,外面的事,老妇也从来不说,这还是胡嘤嘤第一次听她说生计的事儿。 “婆婆……”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她一脸为难,老妇明白她的意思。拍着她的手背说道:“我这辈子无儿无女,靠山吃山,从山里采药拿出去卖,倒也攒了不少钱,放心,我既然把你捡回来,就要治好你!” “药也快吃完了,我明天去街上买,你有什么想吃的,婆婆给你带!只是婆婆年纪大了,腿脚慢……唉,算了,不说这么多了,我出门了,你在家好好歇着,记得别太累,慢慢来。” 老妇自顾自的啰嗦着,有点像爱啰嗦的父母,总嫌交代不够。 平凡的温馨,胡嘤嘤嘴角噙笑。 “婆婆慢点,等我好了,我帮你干活。” “乖孩子,你先养好身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可不能马虎大意。” “知道了婆婆。” 木门吱呀,老妇嘴边一直挂着笑,挎上早就准备好的篮子出门了。听着脚步声渐远,胡嘤嘤盯着屋顶发呆。 细风摩挲枝叶,静谧中传来沙沙声。 躺了很久的胡嘤嘤回神,拿起拐杖,撑着下地。如往常一样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致,突然很想晒晒太阳。 这么想自然也照着做了。 久病的人看见太阳会有天然的亲切感,当阳光落在身上的时候,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是自由的味道,也是她向往的味道。 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涌起很多记忆,乱七八糟,没有章法。 这幅身子是怎么受伤,又是怎么来到这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都是梦。 才走了几步,腿上就传来钝疼的感觉,她不敢托大,赶忙寻了个地方坐下。正巧,屋檐下是光滑的石头台阶。她撑着拐杖坐下,然后将拐杖放在旁边。 周围只有鸟叫声。 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歇过来。目光落在院子里,以前每天躺在床上,只能看到窗子前的桃树,出来才看到院子里还有一颗石榴树,一颗苹果树。 石榴树枝繁叶茂,小小的叶子簇拥着几个红色的花苞,有蝴蝶落在上面,见采集不到花蜜,又失望的飞走。 苹果树还没有开花,但是枝头白色的花蕾隐约冒头。 树下种着一些青菜,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药材。但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到处都收拾的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很舒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奇怪 等腿上不疼了,她才敢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一圈。 小院是用篱笆围起来的,两扇小木门随意搭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胡嘤嘤犹豫一下,推开门走出去。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个小院子。 门一打开,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门口用石头垒起来的小路蜿蜒向山下,站在起点能看得很远。 山脚下有一个村落,隐约看见一片房子,青瓦屋顶隐在树后面。只有她们自己住在半山腰。 难怪这么安静。 往四周看去,群山环抱,飞鸟盘旋,郁郁葱葱的绿色,一派生机盎然。 胡嘤嘤默默推算着时间。桃花三月盛开,若是山里可能要晚上一个月。也就是说,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四月,现在是五月份。 门口左边不远处有一个石头垒起来的泉眼。 她每天睡的时候多,倒也没留意。 再看山脚的村子,如今她换了副壳子,视力出奇的好,能看到站在村头水井边打水的妇人穿着单衣,还热的满脸通红。 旁边跑来跑去的小童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正手舞足蹈的展示给妇人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感觉到妇人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子里惊起飞鸟,可能是有人砍柴,也有可能是刮风,树梢动了动,飞鸟在天空盘旋一阵儿,又落了回去。 胡嘤嘤唇边噙着一抹笑意。若是能如此平淡的生活下去,倒也很惬意。 这个世界上,有阳光就有黑暗,有黑就有白,过往前尘不再提,既然重来一次,她想生活在阳光下。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 站会儿累了,她又回到台阶上坐下。 掀开裤管,只见她瘦削的腿上青筋盘绕,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针孔。每次喝完药她都会沉沉睡去,下一次醒来,就感觉到腿上的伤好一些。 她有心想问问,老妇欲言又止,什么也不肯说。她就没再强迫。 不知不觉已至中午,山脚下飘起了炊烟。可能因为她是病人的缘故,晒了半天太阳竟也不觉得热。 肚子却是饿了,胡嘤嘤摸到拐杖,双臂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待适应了身体虚弱带来的头晕目眩,才挪动着进房间。桌子上的小框里放着一个烧饼,她拿起来咬一口,入嘴葱香味儿浓郁,咸咸的,就是有点干,她又倒了杯水。 老妇是独居,又生活在山里,却并不贫穷,至少她每天能喝上一碗白米粥,吃上一个白面烧饼,晚上还有一顿黑面面条。请医问药也要花不少钱。 这跟她印象中落后的古代不太一样。 或许,是太平盛世,老百姓们生活条件好? 整天呆在屋子里,无论说了多少试探的话,也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且先糊涂着。 先养好身体。 吃饱喝足,活动了筋骨,感觉到累了,胡嘤嘤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都快黑了。老妇正坐在床边做针线,看见她醒来,高兴道:“乖孩子,你醒了,起来吃饭。” 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帮她把鞋穿上,扶着她走到桌边。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每个碗里有大半碗白米饭,菜用青瓷碗扣着,散发出香味。 “我还说明天去镇上买肉呢,结果今天进山,早前挖的陷阱里面困了两只兔子,又大又肥。” 说着把盖碗翻开,满满一碗肉! “我又顺便摘了些野菜,炒了个素菜,今晚你多吃点。” 另一个碗里是一盘绿油油的野菜。荤素搭配。 胡嘤嘤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怎么这段时间以来,睡着了竟然什么都感知不到? 情绪很快敛了去。惊喜道:“婆婆的运气也太好了,我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她表现出小孩子该有的天真,“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老妇摸摸她的头,像普通的长辈一样,慈爱道:“你多吃点,都是你的。” 胡嘤嘤夹了一块肉放到老妇碗里:“婆婆你也吃。” 老妇目露欣慰,抄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块肉。 “我炖的很烂,我们一起吃。” “谢谢婆婆。” 一顿晚饭,温馨而又美味。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胡嘤嘤的伤也一天天好起来。等树上的桃子拳头大小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扔掉拐杖,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还不能走太远。 老妇基本上天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胡嘤嘤在家里养养伤,锻炼锻炼身体,然后烧好晚饭等她。有时候,老妇晚上带回来一只野鸡,有时候带回来一只兔子,反正三天两头家里能吃上肉。 更多的时候,老妇会背回来满满一筐药草,第二天使唤她去晒草药。等晒干的时候,再用背篓装起来带走。 胡嘤嘤陷入沉思,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说不准老妇就是靠卖这些药草,才能让她们娘俩过上顿顿有肉有米的日子。 想到自己躺在床上那段日子以及腿上的针孔,说不定老妇是个神医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待到第二天老妇准备出门的时候,胡嘤嘤怯怯的拉住老妇的衣袖,目光殷切的说道:“婆婆,你是要上山采药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虽说她大病一场,瘦得皮包骨头,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闲暇时按照从前的方式锻炼身体,自觉上山采药不成问题。 在这个小院子里困了两三个月,她迫切的想了解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这一扯,不小心将老妇的衣袖扯开,露出一枚黑色的梅花纹身。老妇慌忙将衣袖拉上,脸上神色有些不自在。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在家好好休养。” 仓促一瞥,却能看到那梅花花瓣栩栩如生。胡嘤嘤心中不免惊奇,在这乡野地方,有手艺这般好的师傅? 瞧见老妇不自然的神态,胡嘤嘤敛去情绪,也不顽缠,语气遗憾却不失落。 “那好,我在家里晒药材,婆婆路上小心,不用惦记我。” 穷人的孩子都格外懂事,两人朝夕相处几个月下来,早就处出了感情,何况胡嘤嘤此刻的神态特别像一只流浪的小猫遇见主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老妇轻叹口气,半是交代,半是安抚。 “家里没盐了,我去镇上换点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肉包子吃。” 听到有好吃的,胡嘤嘤面色欣喜,兴奋道:“谢谢婆婆,哦,对了,家里蜡烛烧完了,婆婆要是去镇上,再买点蜡烛,省得到时候来回跑腿。” 胡嘤嘤对这个年代怎么照亮没什么概念,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她们用的都是蜡烛,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跟她小时候停电时用的一样,也就没有太在意。 老妇应了一声,挎上篮子,将前几天晒干的草药装了。临走的时候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少女又黑又软的头发编成辫子,只用一根细麻绳系住。 少女都是爱美的,何况胡嘤嘤的长相算不得丑,若褪去菜色,可能还是个美人。 “若是见到卖头花的人,我再给你捎一根好看的头绳。” 胡嘤嘤神色一喜,笑着挽了老妇的胳膊:“婆婆对我真好,路上小心。” 说着送她出门,站在门口一路目送着她下了山,看着她经过村口跟打水的妇人打了招呼。小童跑到她面前亲昵的抱了抱她的腿,她揉揉小童的脑袋,不知道说了什么。会不会在哄他,说给他带好吃的? 胡嘤嘤猜测着。 再往远处,视线就被山和树挡住了。 这些日子从没人上来,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坐在门口看那口水井,看旁人去打水。然后发现了一个不像秘密的秘密。 村子里几乎没有男人和大点的孩童,都是老弱和抱着婴孩的妇女,有点奇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朋友 老妇没向她介绍过村子里的人,可能也没向村子里的人介绍她。 据她了解,山里应该民风淳朴,很少有这种互不来往的情况。何况看小童抱着老妇的亲密劲儿,也不像这种情况。 胡嘤嘤想着等自己的腿好点儿,再下山去看看。眼下就在近处走走。 小院子后面就是山林,院子后面搭了个草棚,里面整整齐齐的堆着柴火。草棚里养着从陷阱里捞出来的野兔和野鸡,旁边是一个小门。 胡嘤嘤从小门里出去,门前开辟出了一小块地,里面种着叫不上来名字的草药,长势正好。 一条小路通往后山,是平常老妇去采药时惯常走的路。 顺着小路往林子里去,只见到处都是野草枝杈。转了一圈,胡嘤嘤决定放弃了,进山至少要带上镰刀或者砍刀之类的工具,她的手细皮嫩肉的,还没碰着那些枝杈,手上就被割了一道口子。 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听到有叮咚水声。 想起来上学时学的课文。 隔簧竹,闻水声,如鸣佩环。 想到这里,她兴致来了,决定做一回雅士,说不准也能名留千古。 走了大概五十米,果然看见一汪泉水。四周都是岩石,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小石潭,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打在石头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虽然不如课文中描述的那般惊艳,但此时此景,也令人心情舒畅。 泉水并不从地上通过,石潭下方有一个小洞,水从洞里穿过流向下面。站在小潭旁边的石头上,正好看到小院旁边的泉眼。 原来两处泉水是相通的。 胡嘤嘤沿着原溪水的流向往下走去,感觉到脚下踩的地方一直是空心的。心想,难不成脚下有一条隧道?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核桃树后突然钻出来一个小童,在她身后开口问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喜婆婆从街上捡回来的人?” 没防备有人的胡嘤嘤被吓了一跳,事先一点也没察觉。她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是自己太弱了。 “喜婆婆?” 转过身来,看到那个经常在井边玩耍的小童正瞪着眼睛看她。她尽量表现出温和无害。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心中想着他口中的喜婆婆,原来大家叫婆婆是喜婆婆,喜是婆婆的名字,还是喜婆婆只是一种称呼? 见她不答反问,小童嘟嘟嘴,又问一遍:“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不下山跟我们一起玩?” 小童的声音清脆,胡嘤嘤打量着他。小童的年纪不大,应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穿着豆绿的对襟汗衫,褐色的粗布裤子高高的卷起来,露着半截小腿。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小麦色。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 胡嘤嘤笑道:“奥,我叫胡笳,你叫什么名字?” 嘤嘤是小名,很多年没有人叫过。 “胡笳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豆子,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胡嘤嘤不止一次看见豆子围着母亲在井边玩耍,知道他特别活泼好动。小孩子是最真诚的,互相交换名字就可以成为朋友。胡嘤嘤脑子里对自己的年龄有点印象,大概八岁。 “好啊。” 她对着豆子甜甜一笑。 得到她的同意,豆子很开心,拍着手掌说道:“太好了!我带你去掏鸟窝!我爬树爬的可快了!我给你演示一下!” 话还没说完,豆子就对着门口的核桃树,手脚并用,三下两下爬上去。 胡嘤嘤看的目瞪口呆。 “我给你摘核桃吃!” 核桃树上长满青皮核桃,小时候在山里打下的核桃得把皮晒掉才能吃,要不然两只手染上黑色,就是用肥皂也洗不干净。六月六核桃灌满油。山里要冷些,桃树上的桃子还没熟,核桃应该也还不能吃。 熊孩子也只是想展示一下他爬树很厉害,顺便摘点果子招待一下朋友,没有多想。 这个时候正是核桃长油的时候,怕他祸害果子,胡嘤嘤赶忙阻止道:“你快下来,那果子还不熟,不能吃。 手里抓着一个核桃的豆子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天气热,他爬树摘果子,出了一身汗,脸上也流了两行汗珠。 胡嘤嘤招呼他下来:“渴了,快下来我给你烧水喝。” 豆子答应一声,把手里还没成熟的果子往地上一扔,抱着树干滑下来。跟着胡嘤嘤进到院子里,一点也不怕生。 胡嘤嘤摸摸茶壶,早上烧的水还不凉,倒了一碗端出来给他。玩了半天,豆子早就渴了,道了声谢端起来一饮而尽。 把碗递给胡嘤嘤,又想了新的好玩的东西,提议道:“我们去河里摸鱼,上次娘亲做的烤鱼很好吃呢,捉了鱼,中午让娘做烤鱼吃!” “我们也可以去山上打猎,我还挖了个陷阱呢,不知道能不能捉到兔子!” 胡嘤嘤问道:“你平时都玩这些吗?” 玩是孩童的天性,提起玩儿,豆子脸上洋溢出得意。:“不止这些呢,娘还给我做了弹弓,阿翁给我刻了木剑。阿翁会的东西可多了,阿翁在家的时候,我还见过弓箭,都是阿翁自己做的!阿翁还说要教我做弓箭呢!” 弓箭? 胡嘤嘤目光闪了闪。 “可惜……”豆子的声音有些沮丧,“阿翁到现在也没有来,说好我五岁的时候就回来教我射箭,昨天我过生日,阿诚哥和七哥没有回来,就连阿娇姐、杏娇姐、糖官儿都没回来……” “我都没人玩了。” 坐在台阶上的豆子耷拉下脑袋,有点不高兴。胡嘤嘤想了想,伸手放在他肩膀上表示安慰。 他突然抬头看着她,问道:“胡笳姐姐,你也会离开这里吗?” 这个问题,胡嘤嘤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回答。 见她不说话,豆子很沮丧。 “娘说村里的小孩到了五岁都会被送走。胡笳姐姐,你几岁了?” 胡嘤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为什么被送走?又会被送到哪里呢?” 豆子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五岁了。” 胡嘤嘤早就察觉到村子里的不同寻常,豆子的三言两语让她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她摸摸豆子的脑袋,他也挺可怜的。安慰道:“以后我陪你玩,我应该……很有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好在前世她有过类似的经历,对此也不算陌生。 若不出意外的话,她和豆子要么一起留在村子里,要么……一起被培养成杀手或者细作! 不过豆子还小,她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定之前不能乱说,暂时还是保护好孩子幼小的心灵。 “真的吗?” 豆子的眼睛里流光灿烂。 “豆子!”正说着话,一道厉喝声从门口传来,豆子的娘正面色不愉的从门外进来,“娘跟你说过什么,不准来喜婆婆家,你为什么不听话?” 锐利的目光扫过胡嘤嘤又很快不见,胡嘤嘤后背一凉,感受到莫名的压力,这种压力,她很熟悉。 豆子娘绝对会功夫! 这种目光落到豆子身上的时候就敛去了锐利,化成一道柔光,多了慈爱与不舍。 豆子不情愿地拍拍屁股站起来,上前牵着妇人的手,乖巧说道:“知道了,我们回去。” 妇人对他的乖巧很满意,看了胡嘤嘤一眼,嘴角微动却什么也没说,牵着豆子转身走了。胡嘤嘤看的分明,妇人虽然严厉,但是目光中流露着不舍,好像快要分别了一样。 胡嘤嘤看着妇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杀机 走到门口的时候,豆子突然转过身来朝她挤眉毛,小嘴张张合合虽然没有出声,她却能看懂。 他说:“晚上来给你送烤鱼。” “你在做什么?”发现他的动作,妇人牵了牵他的手,让他转过去,“好好走路。” “知道了。” 豆子做了个鬼脸,一应一答的功夫,两人走出院子。母亲虽然严厉,却让人羡慕,胡嘤嘤不自觉笑出声来。心里还在想,晚上是不是真能吃到烤鱼。 到时候拿什么东西作为回礼呢? 豆子娘不让豆子来,估计是怕豆子无意间说出村子里的秘密。童言无忌,没几句话,都不用她问,豆子就将自己出卖的一干二净。 这里……胡嘤嘤环绕四周,群山环抱,静谧安详,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胡嘤嘤回到房间,框里还剩一个烧饼,她拿起来胡乱应付了一顿。因为期待着婆婆带回来肉包子,她吃的很没有味道。 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天边的晚霞。 天气晴朗的时候,晚霞像烧了半边天一样绚丽,渐渐地,红霞褪去换成了青灰色,再然后,黑暗将大地笼罩。 婆婆还没有回来。 胡嘤嘤心中隐隐不安。 她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等到热气散去,寒气升起,耳边除了小虫窸窸窣窣的叫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吱呀一声,已经有些困意的胡嘤嘤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钻进来。 “豆子!你怎么来了?” 胡嘤嘤有些意外。 豆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胡笳姐姐,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答应给你送烤鱼吃的,我说话算数的。” 三更半夜,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还惦记着给她送烤鱼,胡嘤嘤心里一暖,不安感也冲淡了几分。 接过油纸包,还没打开就闻到了香味儿。 “就是……鱼有些凉了,没有热的时候好吃。” 打开一看,焦黄色的鱼肉上撒了花椒粉和辣椒,有点类似现代的烤肉。这个时候就有辣椒了吗?胡嘤嘤食欲大动,拿起一块尝了尝,鱼肉的清香和调料结合起来,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辣椒是阿翁从西域带回来的,阿翁可厉害了……” 豆子担心自己来的太晚,胡笳姐姐会不会睡了,会不会以为他失约了。担心了一路,当他开门看见胡嘤嘤在屋檐下等他的时候,他的担心都化作了兴奋,是那种被朋友重视的高兴,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和朋友分享烤鱼。 胡嘤嘤点头笑道:“好吃。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都吃了。” 得到肯定,豆子更加开心了。 油纸包里包着两条不大的小鱼,豆子咽了咽口水,这可是他吃饭的时候省出来的,他都没怎么吃呢。 胡嘤嘤笑了。 “朋友就要分享,这里有两条,我们一人一条。” 说着拿了一条稍大点的递给豆子。豆子却摇摇头,指着她手中的小点的鱼,我吃这个。 小小年纪还懂得谦让!胡嘤嘤摸了摸他的头顶。 “好,给你。” 两人坐在台阶上,三两口就把两条鱼吃完了。胡嘤嘤用油纸包把鱼骨头包起来埋到院子里的桃树下面。 豆子充分发挥了孩童好奇的天性。 “胡笳姐姐,为什么要把骨头埋在这里啊?” 胡嘤嘤一顿,因为心里不安,所以老毛病又犯了,吃完东西,要“毁尸灭迹”。但是总不能就这样跟豆子说,她想了想,解释道:“我以前见别人把死去的狗啊、猫啊埋在树下,可以当肥料,就想着我们吃完的鱼骨头是不是也能当肥料,让桃子长得更好。”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这样干!” 胡嘤嘤汗颜,先糊弄过去再说,以后再跟他解释。 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两人靠着台阶看星星,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狗叫。胡嘤嘤顿住,直起身子凝神仔细听,听了好大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好像那一声犬吠是幻听。 但是她很肯定,刚才绝对不是幻听! 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山脚下的村子,月亮只是一弯弯月,满天繁星,光线却不足以看到村子,但是夜色下,天上的飞鸟看得清清楚楚。 夜深人静,怎么会惊起飞鸟? “豆子,你们村里有没有人家养狗?” 声音里有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颤抖。 从前没有留意,此时才反应过来,来到这里之后的几十个日夜,她从未听见狗叫声。可是山村里养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她也不敢肯定飞鸟是不是与此有关。 豆子摇摇头回答道:“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后来不见了,其他人家……没有人养。” “你有没有听见狗叫?” “听,听见了……” 豆子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问题,也不一定是真的听见了,她问的严肃,可能是吓着他了。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全身,胡嘤嘤浑身不自在,有一种坐立难安的紧张感。 山脚下仍旧一片静谧,空气里却弥漫着杀机,胡嘤嘤甚至嗅到了血腥味。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想好退路也是她一贯的风格。 “快跟我走!” 置身于未知,胡嘤嘤脑子转的飞快,如果真有危险,往林子里逃只怕会惊动那些人,何况他们又牵着猎狗……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她冒不起险…… “不要说话!” 豆子正想问一声去哪里,闻言不敢再说话,默默的跟着她。 胡嘤嘤带着豆子来到门口的泉水处,眼睛一转,说道:“白天我发现这下面有一个通道,现在我们玩儿一个游戏,从这里钻进去,我们去探探,看看泉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小男孩儿天生爱探险,豆子眼睛越来越亮,没有任何犹豫的率先跳进去。 “到时候好告诉七哥他们……” 胡嘤嘤应付了一声也跳进去,冰凉的泉水让她浑身一激灵。不过好在是夏天,也不算太冷。她拉着豆子的手,带着他往洞里钻去。应该庆幸她现在是小孩子,也比较瘦弱,若是成年人,只怕钻不进来。 白天她就发现两处泉水之下另有乾坤。现下一钻进去发现果然如她猜测那般,只是这处通道入口窄小,里面也只容他们匍匐前进。 两处山泉相隔不远,胡嘤嘤怕出什么意外情况,拉着豆子往上游走,通道里面有点闷。鼻子贴着水面勉强能呼吸,入鼻满是水腥味儿。 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豆子既害怕又兴奋。 “胡笳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通道?” 往上并不好走,通道虽然是石壁,上面因为潮湿长满了青苔,很滑。 两泉相隔不过百米,他们两个在通道里磕磕碰碰走了两炷香时间。虽然泡在水里,两人却都出了汗。 看到出口的时候,胡嘤嘤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并不急着出去,拉着豆子,选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蜷缩起来,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水下的通道竟然真的能容下他们两个。胡嘤嘤在心里念叨一句幸好…… 山脚下,数条黑影在房舍之间穿梭,手起刀落,溅起暗红色的血液。老弱妇孺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就在梦中被了结。 心不在焉的豆子娘猛然睁开眼睛,摸出枕头下的匕首。 喜婆婆至今未归,这一刻她可能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担心豆子能不能躲过一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惨祸 村口水井处立着一个人影,人影身形笔挺,黑衣黑冠,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夜中如鹰瞳一般锋利的眼睛扫视着村子。人影身边伏着一条猎狗,警惕的看着四周。 不大会儿,从村子里出来一条黑影来到跟前,单膝跪地,怀中刀光冷冽,血珠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入土中。 “大人,共三十六口人,已全部处理干净。” 不分老弱孩童,一个活口都没留。 起风了,风吹起男人的衣角,将天上的星月遮住。水井上架着一个木桶,此刻,连木桶上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他一直站在这里纵览全局,林中并无惊鸟,也就是说人都在村子里,并无人逃脱。 男人好像能夜视一般,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半山腰的院子上,低声吩咐道:“上去看看。” “是。” 跪地的黑影起身,一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男人则慢悠悠的牵着猎狗,似在林中散步,形态虽慢,速度却快,形如鬼魅。 黑影先一步窜进小院,待男人到门口时,黑影已经检查一遍,禀报道:“大人,屋里没人,被子叠的整齐,厨房冷锅冷灶,大概从早上之后,便没再生火。此处应该就是那个老妇的住处。” 男人眉头微皱,好像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让追风进去。” 黑影不敢大意,牵着追风进院子里,不大一会儿拿着一个油纸包出来。 “大人,在桃树下埋着这个,吃剩下的鱼骨头。”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被面巾遮住,看不出任何情绪。 “追风。” 男人喊了一声,猎狗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四下嗅嗅,朝着山泉的方向叫了一声。黑影会意,往山泉的方向追去。 短暂的兴奋过后,豆子毕竟还小,竟趴在胡嘤嘤身上睡着了。胡嘤嘤浑身紧绷,丝毫不敢放松。越是安静,她的听力就越好,水声里掺杂着极轻的脚步声,肯定了她的判断。 追风到泉水旁边四下嗅嗅,没有任何发现,围着泉水转了几圈,吐着舌头回到男人脚边蹲下。 黑影四周探查一圈,也没有发现。 泉水是活的,从山上流下来,又流下去,有什么痕迹早就冲散了。 男人盯着泉水看了半晌,突然吩咐道:“水面上有青苔,你去上游看看。” 青苔长在岩壁上,长在山上,与流水常年共存,若无人为因素,不可能自己漂浮在水面,只是山泉水洞狭窄,不太可能有人钻进去。 男人盯着泉水出口。 黑影则往上,直到找到另一处泉眼。四下探查,地上既无水迹,旁边也无其他痕迹。 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胡嘤嘤一动不敢动,狗的嗅觉灵敏,但遇水,就是再灵敏的狗也找不到他们!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借着水声和虫鸣声掩盖,感知着水面上那道探究的视线最终消失。 “大人,并无异常。” 听着黑影的汇报,男人突然轻笑一声。 “如此,那便回去。” 或许是他高看这些人了,山野之地,怎么可能有如此聪明机警之人? 黑影们离开得悄无声息,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胡嘤嘤潜伏在水中一夜未睡,一直到天亮了也不敢动,外面早就没了动静,她不敢肯定那些人是不是离开,外面是不是安全。 正浑身僵硬的时候。 趴在她身上的豆子突然一动,悠悠转醒。睁开眼,眼睛里还有些迷茫。 “胡笳姐姐,我们怎么还在这里?”问完又想起来什么,急道,“我一晚上没回去,我娘该担心了!” 说着就要往外面钻,胡嘤嘤一把拉住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先等一等。”胡嘤嘤凝神听了一会儿,自己先钻出去,确定安全之后,对着洞口小声道,“你出来。” 豆子懵懂的从洞里钻出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听我说。”胡嘤嘤把豆子拉到一旁的岩石缝隙里,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泡了一晚上凉水的两人很舒服,“往常这个时候,你若没回家,你娘会不会到处找你?” “会,找不到我娘会很着急的。” 豆子回答的毫不犹豫。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早上天没亮,他娘就起床做饭了,然后督促他练功。现在太阳高升,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娘到现在也没来找他,而且山脚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有点奇怪了。 “现在还不安全,我们等到傍晚再悄悄下山去看看。” 豆子虽然疑惑,却没反对,乖乖的跟着她。 “那我娘会有危险吗?”他小声问。 他虽然活泼,但是有自己的主见,懂礼貌,在关键时候也很乖,很听话。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也很不舒服他也没抱怨。 五岁的小孩子放在现代还只会撒娇,还什么也不懂,豆子却一声不吭,不喊苦也不喊累。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下山看看就知道了。你饿不饿,我们找点东西吃。” 豆子点点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想吃烤鱼。” 想到他的亲人朋友可能凶多吉少,胡嘤嘤不忍心拒绝他,但是烤鱼必须要生火,要是把那些人引来就不好了。 “婆婆家的桃子应该能吃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把树顶上长红的桃子摘几个给你尝尝。你藏到这里,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乱动。” 把豆子安置在隐蔽的石缝里,胡嘤嘤想,与其悬着一颗心,不如悄悄下山看看,若是有危险…… 她回头看了一眼认真藏起来的豆子,若是有危险,她一个人还好脱身一点。 婆婆照顾她这么长时间,一晚上没有消息,她心里也很着急。 胡嘤嘤从后山绕回到小院子的后门,支着耳朵,没听到动静。看到后门没关,她快步闪进去,躲在柴堆旁边往院子里打探。只见小院中绿油油的药材长势很好,深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目光扫过桃树下的新土,她埋在那里的油纸包被挖出来了! 除此之外,院中并无异样。 她从柴堆里走出来,进屋检查一番,有人翻动的痕迹。 此处还算干净,她道了句还好。待到了山脚下,还未进村就看见墙角的土地上触目惊心的褐红色血迹,血腥味刺鼻。她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 枝头的野鸟叫的欢快,整个村子散发着浓郁的死寂。 山脚下最靠里的这家就是豆子家,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扒在墙上确定屋里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之后才闪身进去。院子里种了两行蒜,一陇青菜,笼里养的鸡耷拉着脑袋垂在鸡笼外面。 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半截女人的手臂躺在地上,有血,无人。 那截手臂她认识,是豆子娘的。 一家一家检查过去,其他人家没有打斗的痕迹,床上和地上有血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然后拖动尸体在地上留下了印记。 不出意外,每家的情况都是一样的,鸡犬不留。 她心头沉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聪明 胡嘤嘤脚下有些软,村子里除了豆子,有四五个孩子! 阳光炙热,她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正走着,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低头一看,绊到她的是一个带血的襁褓。 胡嘤嘤一阵怔愣,那些孩子……记忆翻涌,过往的黑暗经历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跌坐在地上,俯身呕吐。 心中恨意滔天,那些人……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村口水井处,黑衣男子眉眼低沉,看着地上的血迹嘴唇紧抿。他抬头望了一眼隐藏在树木之中若隐若现的村落,以往的这个时候,村里该升起炊烟,水井边,是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如今,一切变成死寂。 鸡犬不留,是鹰卫的风格。 对于这些人的死,他并没有太深刻的表情,只是黑衣矗立,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甚至不打算进村,转身正准备离去。 胡嘤嘤脑海里浑浑噩噩,不到黄河不死心,至少要让她看到那些孩子的尸首! 她踉踉跄跄的走到村口,只有一个念头,到水井边看看,看看,是不是在那里!她设想过等会儿会看到什么,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血腥。只是没想到…… 浅浅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薛臣回头。 四目相对。 胡嘤嘤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凝滞,没想到竟然大意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人只怕是敌非友! 那人气息冷凝,一看就打不过。退,眼下也无可退…… 薛臣眼底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 看她的眼神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上突然掉落一颗石子,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发芽的种子,是阵前全军覆没之后,意料之外的惊喜。 还从来没有人能从鹰卫手中逃脱…… “呵,你竟然还活着?” 脑海里计算着怎样趁其不易偷袭对方的胡嘤嘤正四下寻找逃跑之路。没料到对方突然开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愉悦。 和兴味? 是看猎物的眼神吗? “过来。” 低沉的嗓音勾人魂魄。胡嘤嘤心中警铃大作,感觉到对方气息沉稳,声若勾魂。 无论如何她都不是对手。 抬头对上男子的眼睛,更是心惊。他的眼神如深泉般沉寂,又如蛰伏在洞里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身上湿漉漉的,湿发贴着头皮,配上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如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面对猎人的召唤,她只能挪动着脚步,无法拒绝的一点点靠近。 “呵!”男人轻蔑一笑,语气嘲讽,“你胆子这么……” 正打算嘲笑一番的薛臣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小女孩已经步伐诡异地窜到他身后,危险降临,身体是本能的紧绷,感官放大,腰间皮肤感触到硬物、尖物正划破衣服,迫近。 薛臣唇角微勾,对他而言,小鹿的拼死一搏不过是雕虫小技,他略一侧身便很轻易的躲了过去。只是很久没有人能让他感觉到威胁。 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子。 一击不中,胡嘤嘤就知道自己可能要命丧黄泉了。男子身姿翩跹,反应迅速,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若是前世顶峰时期,她尚可一搏,如今这幅身板,只怕再难触碰到对方的衣角。于是她果断丢下“凶器”撒腿就跑。 薛臣的目光看去,是一截树枝,略有些尖利而已。 这一击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偷袭不成,反倒累的她气喘吁吁,没跑几步便跌倒在地,过度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她挣扎几下,却没有站起来。 完了,她心想。 “村子里除了你,还有几个活口?” 意料之外的,男子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而是语带戏谑,“你这小丫头,敌我不分呢!” 见倒在地上的小玩意儿仍旧竖着耳朵像一只困兽,困在笼子里还不忘保持警惕。薛臣难得好心情,开口解释道,“别忘了是谁救的你。” 胡嘤嘤如梦初醒,抬头望着他。原来,那段经历不是在做梦!她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他。 他很高很瘦,身姿笔挺,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刻石凿,只是目光里的东西太复杂,让明明俊俏的长相蒙上了一层灰暗。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穿着黑衣,眉宇深沉,看人的时候眼神中的冷意让人不敢窥探。 少年老成,不是个好现象。 胡嘤嘤压下心悸,在想正常人遇见这种情况该是个什么反应。 是先哭诉一番,讲述一下昨晚的惊心动魄?还是抱住……对方的大腿,感恩戴德,装弱小可怜,博得怜悯? 她考虑着第二种反应的可行性。眼神看向对方藏在袍子里面的……腿。 立刻将这种想法抛弃。 她摇摇头,无论哪一种都不明智。 寂静的村头,烈日当空,微风拂面,陌生又有点联系的两个人相对而立,在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了解的情况下,胡嘤嘤战栗着等待对方对她进行宣判。 看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吓傻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 薛臣虽然讨厌蠢人,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村子里除了你,还有没有活口?” 胡嘤嘤对情绪很敏感,反应过来,急忙答道:“有,豆子。” 她很想表现出吓破胆的样子,无奈刚才偷袭的时候太生猛,现在有点装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沉稳在外人看来太不可思议。 虽然身体还在抖。 薛臣就是这么觉得,看她的眼神有点兴趣。 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会轻易被人舍弃。还想在对方手底下讨饭吃,就得有价值。 胡嘤嘤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藏身的方向走去。一路穿过村子,感觉到背后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 想到还有孩子,胡嘤嘤神色不是很好。两人寂静走着,身后的人心里想什么,她却是窥探不到的。 胡嘤嘤指着不远处的泉眼,说道:“昨晚我们就是躲在那里,顺着泉水之间的通道爬到上面。” 来到石潭旁边,胡嘤嘤喊道:“豆子,快出来。” 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她心中咯噔一声,疾步绕过石头,发现豆子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豆子,你怎么了?” 小童抬头看见是她,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看见来人,眼神一变。 “少主!” 他慌忙跪下给她身后的人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看得出来他很怕他。 少主?胡嘤嘤心头诧异,回头看着男子内心犹豫。 没等她犹豫多长时间,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吩咐道:“起来。” “谢少主。” 豆子爬起来垂手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不敢有任何动作,规矩的不行。 薛臣打量着石潭中的小洞。 “水能阻止猎狗的追寻,活水能冲走一切痕迹,没往林子里去,你倒是聪明。” 听起来像是在夸她。 “你叫什么名字?” 原先连名字都不问,是觉得她没有价值吗? 薛臣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胡嘤嘤抬头也在看他,用无声来抗议这种衡量人的方法。但对方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她,只有有价值,才值得他去救。 适者生存。 胡嘤嘤败下阵来,她还得好好抱紧眼前这个人的大腿。 以后是吃肉还是喝汤,都指靠着眼前的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狼狈 她低头老实答道:“胡笳。” “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男人念了句诗,充满磁性,语气却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落在胡嘤嘤耳中,突然眼眶发酸。她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 父母取的名字她早就忘了,她现在的名字是后来去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取的,至于嘤嘤……是那个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她的老师,因伤残退伍的戍边老兵取的。 他说,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嘤嘤这个名字很好听。 老兵待她像爷爷般,除了这个人,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叫嘤嘤。 她以前是个杀手,是老师将她从黑暗中解救。 这辈子的宿命是什么? 胡嘤嘤忍不住想询问他的身份。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还没问少主的名讳?” 清脆的声音像黄鹂鸟,薛臣一晃神的功夫,小丫头脸上已经收起失落,换上明媚的笑意,少女长相清丽,只是太瘦了,脸上没肉,显得眼睛很大,面色有些不好看。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的眼睛黑亮,很有光彩。 话一出口,感觉到眼前人气息一凝,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作甚么死啊!胡嘤嘤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 看到小鹿懊恼的神情,鬼使神差的,薛臣原谅了她的以下犯上,答了句:“薛臣。” 薛臣,很好听的名字。胡嘤嘤笑笑,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因为没想过他会轻易回答。 胡嘤嘤故作轻松:“那我们两个孤儿,以后就跟着少主混了,只要有口饭吃,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悲壮。好赖她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一向恩怨分明。 所以,她并不怕薛臣。 见她郑重其事,豆子也跟着点头说道:“我也是,愿追随少主!” 说话口齿不清,有样学样,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孤儿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薛臣嗯了一声。 “胡笳姐姐,我想回去找我娘,我娘去哪儿了?怎么到晌午也不来找我?” 豆子瞪着大眼,怯怯的目光从薛臣身上转了一圈落到胡嘤嘤身上。 “你娘她……” “死了。” 薛臣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豆子一愣,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像小大人般点了头,半晌才突然顿住。 犹疑问道:“死了……的意思是,我没有娘亲了吗?” 小心翼翼,害怕、无助的表情出现在昨日还不知烦恼的小小孩童脸上。 不敢看薛臣,就把目光投向胡嘤嘤。胡嘤嘤沉默着没说话。 “我不信,我要去找我娘……” 说着,不管不顾的往山下跑去。 胡嘤嘤本是想委婉告诉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抢了去。 每个人都要学会认清现实,只是现实往往很残酷。 两人静立泉边,胡嘤嘤偷偷打量薛臣,明明阳光炽烈,照在身上却像万年寒冰般压抑,刺骨。 “婆婆是不是也死了?” 薛臣嗯了一声,看着她。 胡嘤嘤苍白着脸笑笑,似是自言自语:“我想给婆婆报仇……” 心中也在暗暗担心豆子。 她复又看向薛臣,只见他的目光如深潭中隐没的旋涡,似要将人卷进去。胡嘤嘤打了个机灵,慌忙移开目光,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扑通狂跳。 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这个人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惊肉跳,让她迫切的想逃开。 “我去找豆子……” 丢下一句话便慌不择路的逃走了,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逃得慢一点,那人会杀了她。 其实薛臣的杀意并不是针对她。 跑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并无人跟来,胡嘤嘤这才来得及喘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 感叹这具身体还是太弱,稍微活动一下就浑身酸痛,连胳膊都不想抬。 想想豆子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胡嘤嘤叹了口气,任思绪飘远,恐惧,害怕,无助,绝望……当时全村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其他人都被埋在废墟中,她守着自己家的废墟等了十天,以为是被抛弃了…… 那种感觉至今难忘。 后来才知道,来救她们的人同样被埋在了塌方下面……地震后的余震,同样可怕。 抽泣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她抬脚迈步,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 是后怕。 是发现原来自己很怕死。 “豆子……” 抽泣声从屋子里传来,胡嘤嘤小跑两步,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立刻就瞧见小人缩成一团躲在柜子后面。屋子正中是那截断臂,还穿着藕粉色的衣裳,只是被血染红了。 “胡笳姐姐!” 豆子黑琉璃般的目光一亮,瞥见地上的狼藉,又吓得面色惨白的缩回去。软糯的声音颤抖道,“我害怕……” 胡嘤嘤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柔声道:“豆子不怕,是你娘放不下你,想看看你,她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豆子早已是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恨……” 泪珠如线,小小孩童害怕之后心中升起怨恨和坚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我要给我娘报仇……” 胡嘤嘤被他的表情吓到,一记手刀把他劈晕,小小孩童软绵绵的趴在她怀里。 豆子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普通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报仇! 他的样子已经有些癫狂,胡嘤嘤抱着他,起身往村口去。 路过那口井,她脚步一顿,曾不止一次想过从这里走出去,没想到竟是以这种诀别的方式。 村口停着一架马车,有个男子坐在马车上。 胡嘤嘤看他,十六七岁,五官端正,眉眼顺从。一身劲装,腰间配着一柄剑,气息沉稳。简单干练。 这样的人更像是保镖,而不是赶车的马夫。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只是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从马车上搬下上马凳摆好,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胡嘤嘤环抱着豆子上了马车。 马车里薛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胡嘤嘤找个地方坐下,让豆子靠在自己身上。马车晃悠一下出发了,可能是心里觉得安定了,铺天盖地的困倦瞬间席卷全身,胡嘤嘤脑袋一耷拉靠着车厢睡着了。 一路颠簸。 再醒来的时候车厢里一片漆黑,微弱的光线从车帘外面透进来,豆子靠在她身上睡得正香,马车还在走着,不过能听见外面人声鼎沸。 看薛臣依旧闭着眼,胡嘤嘤大着胆子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街边挂着一串串红灯笼,灯下摆摊卖饭的摊点生意正好。肉香味儿钻进鼻腔勾起馋虫,一天没吃东西的五脏庙闹起了革命。 肚子咕噜噜乱叫,她自己听着都尴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鹰卫 闭目养神的人像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胡嘤嘤只好忍着饥饿继续看着外面转移注意力。 天还没黑透,亮起的红灯笼像一串串糖葫芦,天上的月亮好像大饼…… 可能是身体太虚弱了,直饿得她两眼昏花,看街上的人影都是重叠的。 终于,马车到了一座宅子门口停下。驾车的男子下去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他又跳上车赶着马车进去。 没看见宏伟的石狮子和大门,他们进的应该是后门…… 进门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 “少主,我们到了。” 闭目养神的薛臣睁开眼睛,一点不拖泥带水起身下车了。胡嘤嘤拖疲软的身体抱着豆子也跟着下车。 下车之后,看见马车边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小胡子男人,像是管家。 “带他们两个下去安置。” 薛臣吩咐一声进屋了,小胡子男人应是,喊了一声,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帮胡嘤嘤接过豆子,带着她出了这个院子,走一段路,进了另外一个院子。 有人送来饭菜,豆子还没醒,将他安置在床上,胡嘤嘤顾不上许多,几乎用抢的方式往嘴里塞饭,她心情越不好的时候越能吃。 吃相是相当难看。 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桌上的饭菜,有趣的是,在场的小丫鬟低垂着眉头,并未有任何惊讶。像是透明的影子,除了呼吸声,没有半点动静。 她大着点胆子:“有没有热水?我想洗个澡。” 话落,小丫鬟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刚才领她进门的那两个小厮抬了个澡桶进来,里面半桶热水,他们抬着显得丝毫不费力。 胡嘤嘤扳了一下澡桶,木质的澡桶很沉,纹丝不动。 这两个小厮看来是会功夫的。 “再给我拿两套干净衣服。”她指着豆子,“我一套,他一套,另外,再拿点吃的来。” 小丫鬟出去,不到一盏茶时间,她要的东西就都摆在面前了。 胡嘤嘤心满意足。 没有被人围观洗澡的癖好,于是吩咐还站在屋子里的小丫鬟道:“姐姐先出去,等会儿我叫你。” 小丫鬟没说话,起身出去了,还贴心的帮她关上房门。 检查一下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豆子也没有要醒的迹象,胡嘤嘤才放松下来,脱了衣服钻进澡桶里。 热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胡嘤嘤慵懒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什么人敢如此光明正大,毁尸灭迹? 一路上的观察,来往行人及路边商贩并没有任何异样,马车走得慢,不过半天路程,一场屠杀竟未掀起半点波澜…… 究竟是官府,还是刺客? 另一边,薛臣站在书桌前沉思,杏水村安置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多年来与世无争,这一次……对方触碰到他的底线…… 笔尖落下浓墨,上好的宣纸上瞬间被墨水浸染,浓墨四散,污了纸张。 一道人影推开房门进来,单膝跪地,正是白天赶车的年轻男子。 “少主,方先生来了。” 薛臣抬起头,沉寂的眸光微动,吩咐道:“快请!” “是。” 男子应声退下,薛臣将染了墨迹的宣纸揉成一团仍在地上,恰燃着的蜡烛噼啪一声,光影跳跃,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俊脸的轮廓。 脚步声和沉闷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书房。不大一会儿,一个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被人从外面引进来。 引路的男子关上房门,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老者跪地参拜。 “老臣参见太孙!” 薛臣快步上前,托住老者的双臂,将其扶起来。 “老师快起身!”薛臣眸光暗了暗,“大燕覆灭二十余载,老师不必再讲这些虚礼。” “一日为君当终身侍奉,礼不可费!” 老者头发胡须皆是花白,面上几条皱纹诉说着他经历过的沧桑。一身宽大的青衣罩在身上,更显出几分瘦骨嶙峋的味道来。 只有没有功名的人才穿青衣。薛臣抿唇,方仲宣曾是帝师,又岂会没有功名在身?只可惜,前朝不在了,当初的锦衣如今只剩布衣。 “先帝雄才伟略,只可惜生不逢时,大燕国里里外外千疮百孔,若不然……也不至于落到此般田地!” 老者语气激动,薛臣只是沉着脸没有搭话。 这些话听很多人讲过无数遍,他听腻了。 方仲宣曾是帝师,也是真心追随大燕的人,父亲生前嘱咐,方老有治世之才,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尊之敬之。 “往日之事不可追,方老是听说了杏水村的事情。” 他今晨得到消息,杏水村全村三十六口人,包括孩子,无一幸免。算算时间,此刻的青州城中,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鹰卫是朝廷鹰犬,做事狠辣,您要当心些才好。” 如今前朝皇室血脉,只剩下薛臣这一根独苗,鹰卫无孔不入,连深山中的杏水村都能查到,方仲宣实在是忧心。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可是……” 可是……又出了叛徒? 话题徒然沉重。 背叛都是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的,毕竟人心难测。 一时间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薛臣继承了前朝的信息网,大燕亡国后,他的父亲又埋下了一些暗桩,两代经营,如今已经可以媲美今朝的鹰卫。 媲美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还比不上。 行事不如鹰卫般毫无顾忌。 但是探查些消息,还是能办到的。 “喜婆婆去买头饰,被人看到了梅花印记。” 出了杂货铺就被人盯上了。顺藤摸瓜。 当年,宫中的老人手臂上都会纹墨梅,大燕国破后,为了躲避追杀,很多人都选择洗掉纹身或者是藏起来,年青一代几乎没有人纹墨梅了。 喜婆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医女。 鹰卫一向是宁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方老沉默半晌,叹道:“当年从宫里一起出来的人,不剩几个了……是我们做事不够细致。从前的人若老眼昏花不堪大用,少主便从年轻人中再挑出一些来。” 薛臣垂眸,从前的人是指他们这些“老人”?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有些人确实该换了。不过他却不会跟眼前的人说。 方仲宣是名臣,也是贤臣,只因报答先帝知遇之恩,才一路追随他谋反。曾经的众人追捧,到如今的东躲西藏。 薛臣知道方老是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私心,真真切切想助他重夺大宝,重现往日大燕风光。 心中不免敬佩。 同时,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也被勾起,父亲呕尽心血而去,曾经忠心的人如今只剩下利益捆绑,又有几人是真想助他复辟前朝? 眼神中蒙上一层阴霾,显得整个人深不可测。 “多谢老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救赎 方仲宣摆摆手,说道:“我也帮不了少主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少主的后腿。” 古往今来,从未听闻过旧朝复苏。 这条路难走。 “老师,您觉得,我们还能兴复大燕吗?” 薛臣今年不过十七岁,即使表现得再老成,也终究是一个少年。但是很多时候,使命和身份不允许他显露少年心性,连方仲宣都快忘了他的年纪,恍惚间竟以为是和先帝在谈古论今。 若不去反抗,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了。旧朝遗孤是新朝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想办法让自己强大,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肉中刺只有扎得够深,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有些事明知不能行而行之。 于他而言,这是身份的桎梏,也是身上的责任! 方仲宣是看着薛臣长大的,作为先帝的托孤大臣,他不允许这位年轻少主说丧气话。 “少主,整个江山社稷都是您的,是言家窃取了原本属于您的东西!” 说着起身跪下,“老臣定会辅佐少主重登大宝,万死不辞!” 呵…… 薛臣眸中的雾色更深,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气息变化,气氛并没有按照想象中发展。 方仲宣挺了挺后脊梁想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精神,面对薛臣的沉默,竟是觉得挺直的后背僵硬起来。 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压力,他在努力回想。 是了,好像还是先帝才能有这样的气势。 伴君如伴虎,即使是个幼崽。 “退下。” 这位年轻的少主终于也让人琢磨不透了。 方仲宣不敢反抗,应了声是。双手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 年纪大了,这些年颠沛流离,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 书房里陷入寂静。 灯花跳动,将窗边静立的人身影拉长。 很早的时候,薛臣就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 没有一个人会懂他。 豆子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有时候哭,有时候挣扎,就是不会醒,怎么喊都始终紧闭着眼睛。身上还烧得通红,应该是受了惊吓。 胡嘤嘤半夜摸索到小丫鬟房间里,将人拽起来,不顾对方眼中的惊讶。 “赶紧去找大夫!” 她和豆子是管家亲自吩咐的,丫鬟不敢违抗,只得起身跑去找管家。 豆子身上滚烫,手脚却是冰凉。 胡嘤嘤将他的衣衫褪去,用凉水擦拭。又将他的手脚抱住搓热。 过了半个多时辰大夫还没来,就连出去的小丫鬟也没回来。 “豆子!” 胡嘤嘤惊呼一声,只见双眼紧闭的豆子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若是在现代,胡嘤嘤有很多办法让他退烧。可这是一场风寒都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她只能心里干着急,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强行镇定下来思考,他们两个不过是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回来的一对可怜的姐弟而已,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定是下人轻视! 毕竟是一条人命! 胡嘤嘤怒从中来,站在院子里喊人,可除了那跑出去叫大夫的小丫鬟,竟没有一个人。 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吗? 这个男人还真是记仇啊…… 胡嘤嘤窜到院子里,撸起袖子,往后退了几步,摆出冲锋陷阵的架势,一跑一跳,竟轻松翻上墙头,沿着墙头上到房顶上。 夜幕笼罩,星月被乌云遮住,四下望去皆是黑漆漆一片。越是伸手不见五指,越是将有光亮的地方看得清楚。 胡嘤嘤身体灵巧的翻过屋顶,悄悄溜进那个还有亮光的屋子。 她的动作被隐在暗处的暗卫捕捉,动手之前,薛青吹了个口哨。听见哨声,所有行动便又都无声无息的收回去,好像这个院子里本来就没有人,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具身体胡嘤嘤用的并不顺手,加之她刚刚养好腿伤,还没来得及训练,自然很难发现隐藏的人手。 她只是疑惑,按照男子的身份,他住的地方怎么会让她就这样“来去自由”? 豆子的情形确实很危险,她就当行善积德。 顺利摸到小院,胡嘤嘤环顾一周,见无人值守,便大着胆子来到门前。 亮着灯,里面应该有人…… 敲门,无人应答。 胡嘤嘤皱眉,轻轻推开房门。 “有人……吗?” 吗字还没出口,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紧接着后背一凉,一股劲风袭来。有人从背后偷袭! 胡嘤嘤没有回头,身子往左边一斜,身形一矮,转身,右手如闪电一般袭向对方腰腹。 她使的是一击必中的招式。 只见那人头脚未动,只细腰往后一闪,手掌贴着她的胳膊游走到她肩膀上,往下一按,便将她胳膊上的力道卸去,反手从背后制住。 胡嘤嘤肩膀一痛,却并不服输,顺着对方钳制的方向一转,身形灵巧的转过身来,左手直击对方面门。 可惜她太矮了,又一只手被钳制着,眼下的攻击不过是将破绽送到对方手中。 对方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一样,轻笑一声放开对她的钳制,任由她继续张牙舞爪的攻击。 几招过后,胡嘤嘤累的气喘吁吁,当她转身看清是薛臣的时候就猜到他对她只是试探,若是真想要她性命,她毫无反抗之力。 索性,借此机会扶着书桌耍赖道:“不来了……我,没劲儿了……” 说话还一边喘着粗气,可见确实累的够呛。 她的行为可谓是半分恭敬也没有。 烛光被他们你来我往的试探带起来的风吹得摇曳跳动。薛臣收势,开门出去。胡嘤嘤只听到一声哨声,外头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人领命离去。 然后薛臣折返回来,亲自将房门关上。 胡嘤嘤忧心豆子,现在她和豆子的命都掌握在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人手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扑通”一声,她跪在地上。 “少主,豆子高烧惊厥,求您给他请个大夫!” 两辈子加起来,胡嘤嘤只会杀人,就算是后来为国效力,也是去暗杀一些反叛势力的头目。 还从未求过人去救人! 还是以……跪着的方式。 可能觉得老天给她这辈子,是用来救赎的。 她的第一个救赎对象就是豆子。 人是有下辈子的,她这不就穿越来了。 豆子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朋友。 薛臣绕过她坐到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散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足够让他心动的条件。 胡嘤嘤咬咬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人花了大力气救她,必定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倒还不如以此为自己换取一些便利。 在真正的权谋者面前,她的小心思几乎是透明的。 薛臣冷笑:“你倒是会抬高自己。” 胡嘤嘤虽然跪着,却不卑不亢,提高了两个音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真诚些。 “属下是真心实意追随少主!” “若我让你杀人呢?”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跟方老的谈话算不得愉悦,薛臣耐着性子坐在这儿,可不是跟她说笑的。 胡嘤嘤身躯一震,垂眸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她这双手细腻纤长,虽然流落在外,也能看出来养尊处优。 这具身体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却又能怎么样呢……一旦失去家族的庇护,反倒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结实。 孤苦无助,羽翼未丰。 留在他身边,或许还能学一些本事。虽有几分与虎谋皮的味道,但她没得选择。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的语气坚定了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压惊 “杀十个人,换一条命呢?” 冰凉的语气浇得她的心冰凉,让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说出这话的人。 薛臣的眼睛跟她对上,目光里没有温度,脸上也没有戏谑的表情。 胡嘤嘤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玩笑成分。 但无论她多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心中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疯子? 短短几句话,让她连虚与委蛇都懒得进行到底。 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觉得不能与虎谋皮。大不了她陪着豆子一起下去! 前世一辈子谨小慎微,把这条贱命看得太重才舍不得死,既然重来一遍,干脆也学学革命烈士,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她很清楚,一旦答应一个条件,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条件等着你。 只会万劫不复! 才刚刚认识一天,她已经救了豆子一次了,良心上没什么过不去的,不可能为了再救他一次就把自己搭进去。只是觉得遗憾,还没为婆婆报仇。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胡嘤嘤直直的站起来,走到桌前,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打个折扣行不行?” 这是硬的行不通,开始来软的了? 薛臣眉毛一挑,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双臂撑在书桌上,与坐在里面的薛臣呈对峙状态。 他坐着,她站着,两人倒是一样高了。 “我有个条件。” 薛臣身上总是释放出那种冻死人的低气压,胡嘤嘤在他面前,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硬着头皮将话挤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胡嘤嘤咧嘴一笑,所以才死猪不怕开水烫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这么想着,反倒鼓起点勇气。 “让我杀人可以,不过我有三个原则。第一,不杀平民百姓;第二,不杀老弱妇孺;第三,只杀坏人。”许是怕对方不让她把话说完,胡嘤嘤不带停顿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太弱了,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少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生硬,她毕竟是跟人谈条件的。只是没想到薛臣眸光徒然变冷,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胡嘤嘤呼吸一紧,被他擒住脖子,对方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提起来,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出于本能,来回晃荡挣扎。 两只手扒住脖子,明知挣扎无用,却还是想试一下。那只手冰凉得像一把钳子,只要咔嚓一下,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胡嘤嘤憋得脸色青紫,薛臣似乎并没打算让她死得太痛快。 “大,大,有可为……有,不可为……” “我,我不想……” 空气已经进不到胸腔里面了,可能临死的人会见到最想见到的人,会想到还没完成的事情。 胡嘤嘤看到她的老师在鼓励她:“嘤嘤,你做的很好,老师为你骄傲。” 她的老师退休后为了制服恐怖分子牺牲了。 他用他的荣耀,为胡嘤嘤换了一个能见光的身份。 前世她已经错了,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步上辈子的后尘。 不会再,活得没有自由…… 她的倔强是用一条命换来的,还没有站在阳光下,她不想死…… 薛臣冷眼看着她眼睛里的挣扎,看着她灵动的目光渐渐散去。冷哼一声,甩手将她扔在地上。 身体与地板碰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身体上的疼痛暂且不顾,新鲜空气一旦涌入已经枯竭的胸腔,便一发不可收拾,窒息的人剧烈咳嗽着,贪婪地吸收着可爱的空气。 昏黑的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 胡嘤嘤伏在地上,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形态有几分癫狂。 她突然明白了薛臣为什么会放过她。 大概,可能,他们是同类,都是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想要触碰阳光的那种人。 刚才的千钧一发,让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初见的时候,胡嘤嘤就感知到,薛臣身上那种死寂,那种阴鸷,是只有生活在阴暗里的人独有的气息。 刚刚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他的神经了呢? 大概是那句,她只杀坏人。 让他恼羞成怒到恨不得杀了她。 胡嘤嘤趴在地上仰起来脸看薛臣,他脸上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神态,但是刚刚他眼底的厌恶挣扎,她看得一清二楚。 薛臣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却是惊涛骇浪,他竟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失态了! 她不像个小女孩,倒像是和他一样的人……她的灵魂和他一样在等待救赎。 他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本无救赎。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 小女孩的皮肤很白,雪白的脖颈间留下一个恐怖的紫色印记。这会儿她收了笑容,站起来,恭敬地低着头,看上去温和无害。 他正看的出神。 蓦然,小女孩抬起头来,朝着他嫣然一笑,殷红的唇竟有几分妖艳。 他让薛青调查她的身份,至今为止,并没有结果。 身份成谜,性格危险。 不论出于什么考量,他身边不能留这样不可掌控的人。 可刚才下手的时候,他竟有一丝犹豫。 “你先退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的无力。 胡嘤嘤答应了一声,便踉跄着退下了。 薛臣盯着她的背影,冒出来一个念头,把她留在身边。 危险的人应该留在身边看着才放心,不是吗……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胡嘤嘤一身疲惫,沉默着回到住处,却在屋门口顿住。原本想着求人给豆子看病,如今,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她忍不住骂自己,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嗯? 怎么会这么蠢……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胡嘤嘤上台阶的脚都是软的,一不留神,还差点栽倒在地上。 缓了几缓,凝滞在周身的血液才开始运行。 进屋之后,意外发现豆子盖着被子睡的正香,摸摸额头,烧也退了不少。 “还好,还好……” 带着惊悸和害怕,胡嘤嘤趴在床边睡着了。 又是惊心动魄的一晚上。 她不知道的是,以后,还会有更刺激的时候。 别看豆子小小年纪,身体结实的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一睁眼发现在陌生的地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娘,然后起身寻找。 他一开口胡嘤嘤就醒了,只是身上酸疼,动作稍微慢点,豆子就从床上惊坐起来。 看到是她趴在床边,想起什么,红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胡笳姐姐,我娘……” 胡嘤嘤握住他的手,发现他体温已经正常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豆子这才发觉自己身子软绵,没有一点力气,赶忙问道:“胡笳姐姐,我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从他眼中看到害怕和无助。 “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胡嘤嘤安慰道:“你没生病,昨天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快穿上衣服起来吃饭。” 自动忽略了他第二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 昨晚留了吃的,就是防备着豆子饿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娟帕,正准备打开。 还没来得及打开,昨天的小丫鬟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粥,还有咸菜。 胡嘤嘤利索的把娟帕包好塞回到怀里,拿干净的衣裳帮豆子穿上,拉着他的手到桌前坐下。 生病的人得吃点清淡的。给豆子和自己盛上粥,又拿起包子。 有吃的一切都好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今天早上怎么着也得多吃点,好压压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逆骨 提起吃的,豆子才感觉到饿。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也不客气,一口就喝了小半碗粥,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包子。 看得胡嘤嘤目瞪口呆。 这小子,昨晚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恢复得这样快。 惊叹归惊叹,还是能吃了好,能吃才说明健康。估计他是化悲愤为食量,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不过这样的人才能活的开心点,以后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胡嘤嘤可没打算一辈子拖着个拖油瓶,毕竟他们两个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上。 一愣神的功夫,一盘包子都快被他吃完了。 胡嘤嘤急道:“臭小子,给我留两个包子!有没有良心啊……” 见识过胡嘤嘤饭量的小丫鬟心领神会的,又去厨房领了一盘包子,注视着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早饭。 两人正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小院子里来了客人。是昨天赶车的年轻男子。男子从屋外进来,说明来意:“我是奉少主之命,来接豆子去凌云阁的,我叫薛青。” 胡嘤嘤沉思问道:“凌云阁是什么地方?” 薛青并未因为他们两个是小孩就言行无礼,也没有糊弄他们。 “该让姑娘知道的,自会告诉姑娘。少主给了一柱香时间,你们可以先道个别。” 胡嘤嘤讶异道:“只有豆子一个人去吗?” 薛青点头。她眼珠子一转,赶忙追问道,“那我呢?少主对我有什么安排?” 虽然不知道凌云阁是什么地方,但看薛臣的做派,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可能是她猜想的那种。 听到要让他离开,豆子紧张的抓住胡嘤嘤的手,喊了声:“胡笳姐……” 胡嘤嘤反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抬头看向薛青。 被少女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薛青腼腆一笑:“这个……少主暂时没有吩咐。姑娘,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跟豆子说,我在外面等你们。” 见她护着豆子,豆子依赖她,他们便都以为她和豆子的关系很亲近。 实际上两人才相处一天,不过是有些同患难的交情,哪有什么要交代的…… 豆子紧张得手心冒汗。 尽管早在预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胡嘤嘤深吸一口气,她不大会安慰人,尤其还是……小孩子。只能根据前世的经验,大概交代几点。 “你去到凌云阁就只能靠自己了,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要轻易吃旁人给的食物和水,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旁人……” “遇到事情多动动脑筋,不要莽撞……” “好好练功,学好本事。遇见危险的话要先跑路,保住性命再说,不要逞英雄……” “多吃饭,少说话……” 巴拉巴拉也说了一堆,豆子认真听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也没个章法,显得很啰嗦。 豆子没有一点不耐烦。 胡嘤嘤顿了顿,伸出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没有?” 豆子点头说道:“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别嫌我啰嗦。” “时间到了。” 还有一道男声响起,正交代的胡嘤嘤抬头一看,见薛青等不及了进来催促。 豆子突然红了眼眶,扑到胡嘤嘤身上抱住她,认真道:“胡笳姐姐,我会想你的。等我长大了好保护你!” 他的哥哥姐姐都是在他的年纪被带走的,如今他也要启程了。 胡嘤嘤不习惯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多少也有些感慨,两人就要分别了。 薛青站在屋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被人依恋着的胡嘤嘤心中感慨,伸手揽过豆子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到薛青面前。 “豆子就交给你了。” 薛青认真道:“我会把他平安送到凌云阁的。” “有劳了。” 胡嘤嘤对薛臣没什么好感,对薛青却是感觉很好,像一个邻家大男孩,腼腼腆腆的。 虽然她很清楚,薛青的手上怕也做了不少阴暗的勾当。只要不动不动喊打喊杀就行,看看这孩子,多有礼貌……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渐渐听不见了。屋子空荡荡,她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比如,她该何去何从啊…… 难不成就在薛臣这个大魔头身边? 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张口闭口都是杀人的人,可不就是大魔头嘛…… 她倒宁愿和豆子一起去凌云阁,做杀手也好,做细作也罢,总归是在这个世上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想到薛臣那张俊脸,只觉得暴殄天物,那么一张棱角分明的精致的脸,为什么会生在阴暗里?他又是谁? 正在感慨的时候,突然觉得周身一冷,屋子里的温度徒然下降,好像开了空调一般。 昨晚考虑了一晚上,薛臣打算亲自调教那个小丫头,他见过形色各样的人,还从来没有人敢糊弄他!小丫头昨晚的癫狂,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身逆骨,他非得给她掰正不可! 哪料到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小丫头瞪着眼睛看屋顶,咧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直觉她正在心里编排自己。 看见他进来,小丫头立刻换上一副恭敬嘴脸,起身立在一旁。 “少主来啦……” 不是跪着参拜他,果然是一身逆骨! 薛臣当即俊脸一沉:“跪下!”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着这位少主大人,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为了少吃些苦头,她听话的跪下,准备聆听少主大人的教训。 其实是昨晚她回来以后发现薛臣早就派人给豆子医治,是她小人之心了。然后发现眼前这个人,可能没她想象中那么坏? 只有心里相信一个人不坏,这个人偶尔的阴狠在胡嘤嘤看来,也算可爱。 当她顶着一个乖巧的壳子,做出乖巧状的时候,薛臣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总不能说因为她没有跪下参拜就要处置她……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再说,他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薛臣自嘲一笑,心想,那些老狐狸们都没把他气死,何必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沉着脸找个凳子坐下。 胡嘤嘤偷偷抬头,将他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收归眼底,顺便偷偷打量。 只见他今天穿的依旧是黑袍,黑衣黑领,腰带紧束,外面套了一件镶金丝的宽大袍子,将少年的细腰遮住。 衣着虽然宽大,却遮不住少年的身形,常年习武练就一副紧致的身材配上一身黑衣,颇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饶是胡嘤嘤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皮相极好。 不免多看了几眼。 薛臣瞧见胡嘤嘤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下打量,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炙热,刚刚做的不跟她计较的决定立刻灰飞烟灭,恨不得再把她掐死一遍。 “滚出去!” 胡嘤嘤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嘤嘤趁他发作之前赶紧麻利的滚出屋子。 出来门才寻思过来,他们这位少主发什么神经?跑到她的屋子里让她滚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可怜 薛臣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凉凉的声音追出来:“在院子里扎马步,两个时辰。” 人却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屋子里没动。 院里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给薛臣上了杯茶,紧张得差点把茶杯掀了。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很兴奋,扎马步是练武的基本功,这么说,薛臣要教她本事了! 两个时辰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高高兴兴的在院子转了一圈,挑了一块儿两个时辰内都晒不到太阳的风水宝地,扎起马步。现在可是夏天,被太阳晒两个时辰,她还不得脱层皮啊! 对于她的小聪明,薛臣什么也没说,吩咐小丫鬟去给他拿了本书,就坐在她屋子里的椅子上看起书来。 然而,胡嘤嘤大概是忘了,她如今换了副娇贵的壳子,身体素质……才一炷香功夫,腿就开始打颤。两刻钟的时候,她就浑身湿透,两条腿酸胀得快站不住。 一个时辰的时候,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但她一直咬牙坚持着,心里安慰自己,这算什么,以前站一天也不觉得累…… 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沉浸在书里的薛臣抬头,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天色,放下书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候在自己身边,跟胡嘤嘤状态差不多的小丫鬟:“再过一个时辰,让她回来休息。” 说完径直走了,小丫鬟也是浑身湿透,直到他走了才一屁股瘫在地上。 胡嘤嘤这一站一直站到中午,她虽然在屋檐下,但热浪扑面而来,身上被汗水湿透,湿透的衣服又被热浪烘干,如此反复。她的眼神都有些涣散,感觉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塑。 直到被小丫鬟提醒时间到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依旧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一边玩笑说道,“姐姐扶我一把,我动不了了。” 对此小丫鬟深表同情,她只是站了一个时辰,胡嘤嘤可是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同病相怜,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点。 小丫鬟比她大,她很瘦,小丫鬟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架到屋子里。 “我叫杜鹃,比你大几岁,你这声姐姐我就受了。” 小丫鬟倒是很活泼嘛……胡嘤嘤瘫在床上,笑了笑。 “杜鹃姐姐,帮我倒杯水,谢谢了。” 杜鹃直接给她提来了一个茶壶。 “早就给你晾上了。” “谢谢啊……” 她既不想起也起不来,杜鹃就提着茶壶,把壶嘴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喂她。 先喝了个水饱,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杜鹃还在,正坐在她床边绣花,见她醒了,小心问道:“你还好?” 胡嘤嘤活动一下四肢,除了浑身酸疼之外,就是饿了。 “杜鹃姐姐,有吃的吗?我饿了……” 杜鹃一愣,还以为她要抱怨抱怨,没想到她只想着吃。她的表情有几分讨好的意味,杜鹃恍神想到弟弟妹妹们,心中一软。 “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什么惩罚胡嘤嘤,但能看出少主对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少主可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能亲自惩罚胡嘤嘤。杜鹃觉得自己伺候的小姑娘可能跟少主有些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是伺候的时候更尽心了。 到厨房领来饭菜,见识过胡嘤嘤的饭量,她多领了两个馒头。 胡嘤嘤果然不负众望的吃的菜汤都不剩。然后心满意足的又瘫回去了。谁知道下午还有什么项目,她得抓紧时间补觉。 见她睡了,杜鹃收拾好屋子也出去了。 她猜到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果不其然,刚睡着没一会儿,薛臣又沉着脸站在她床边,将她揪起来扔到外面。 外面正热,还没睡醒的胡嘤嘤有点头晕,冷不防整个人被丢在水里,一下子就清醒了。 清醒后看到自己正泡在一口大水缸里,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陌生男子,年纪也不大,可能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平凡,扔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那种。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男子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按进水中。 这幅身子没经过锻炼,根本不会闭气。胡嘤嘤喝了好几口水,使劲儿挣扎着,但那只手似乎重有千斤,无论她怎么挣扎也一动不动。 直到她快因为窒息晕过去,那只手才把她提起来。 她也顾不上咒骂薛臣了,赶紧调整呼吸,好迎接下一轮窒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胡嘤嘤只感觉筋疲力尽,天都黑下来了才结束。 她扒拉着缸沿,脑袋从水中钻出来,两只胳膊扒着缸沿撑住身体,下巴也搁在缸沿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喝水喝饱了,饭也不想吃。 薛臣从她房间里出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胡嘤嘤靠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厮是一直在她房间里待着,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去想了,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 陶掏耳朵里的水,仰天长叹一声,费劲儿的从缸里爬出来,杜鹃先帮她拿来一套干净衣服,又去厨房给她领饭菜。 胡嘤嘤瘫在床上,今晚的伙食很好,竟然还有红烧肉。 喝了一下午水的胡嘤嘤却只想吐。 “你多少吃点。” 杜鹃劝道。若说上午跟胡嘤嘤是同病相怜的话,这会儿对她已经是可怜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胡嘤嘤挣扎着起来,好赖把肉都吃了。 吃饱了却是睡不着。 “杜鹃姐姐,你一直伺候少主吗?” 正在收拾的杜鹃闻言一笑:“我哪有那个福气,平常只是做些杂活,姑娘来了,我才被调过来伺候姑娘。” 胡嘤嘤眼珠子一转,追问道:“姐姐你进府几年了?少主一直住在这里吗?” 杜鹃放下手里的活,拉个凳子坐下来,似有些惆怅。 “我也是同姑娘这般年纪进府的,今年是第五个年头。”胡嘤嘤不问她也没发觉,思量后说道,“少主不常歇在这里,这次住的时间算长的了。” 往常都是住一两晚上就走了。 “叫我胡笳就行了,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胡嘤嘤本质上还不习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或许有一天也会习惯,但是眼下,她确实不是什么人物,“杜鹃姐姐家就是这里的吗?” 杜鹃摇头:“不是,我家是豫州东平县的,这里是青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杀意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胡嘤嘤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难得有人肯跟她说说话,她盘腿坐在床上,像个好奇的小姑娘一般问道:“豫州……很远?” 杜鹃也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以为她对距离可能没什么概念,其实就连她对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不知道和不懂的。 “倒也不算很远。坐马车的话,大概要走两天。” “两天?这么远?姐姐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啊?不会想家人吗……” 胡嘤嘤仗着外表有欺骗性,又提到家人,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杜鹃只当是两个小姐妹谈心,没心没肺道:“因为少主啊,我娘说让我给少主做牛做马,好报答少主。” 胡嘤嘤眉梢一挑。 “少主……是做什么的,姐姐知道吗?” “嘘……”杜鹃立刻神情紧张的捂住她的嘴,凑近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紧张完又开始八卦。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叫主人少主……好像,是做生意的。” 胡嘤嘤懵懂点头,不再提这一茬。杜鹃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呢! 她把想问问这是什么年代,皇帝是谁的话咽下去了,连自家主子都不敢议论的少女,又岂会懂国家大事? 以后有机会再打听。 怕晚上再出什么幺蛾子,她要赶紧休息了…… 杜鹃退出去。 胡嘤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梦见薛臣那张阴沉的脸就在眼前,吓得她一机灵睁开眼。 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硌着,伸手一摸,是一本书。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是好东西啊! 胡嘤嘤根据摸到的形状,脑海里勾勒出图形,得出硌她后腰的东西是书的结论时,立刻睡意全无。 起身点上蜡烛,抱着书本坐在桌前。昏黄的光线下,只见封皮上写着“史记”两个大字。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翻开这本书,发现除了文字一样,里面的内容从第一页开始就与她所知道的史记不一样。 薄薄的一页纸,从古至今,史简笔艳。 一个人百年之后,若是能有一个名字出现在这本书上,便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胡嘤嘤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应宣十九年,燕悯帝崩,大燕亡。 宣统元年编撰。 不知道如今是哪一年…… 心里藏着事情,胡嘤嘤睡得并不踏实。到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人。 一睁眼,只见床前立着一个人影,正目光幽暗的看着她。 吓得她头皮发麻,本能的从床上跳起来,向那人袭去。 她站在床上倒是比那人高一些,于是招招袭向那人面门。那人也不躲,只用一只手挡在脸前面前跟她过招。 那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天太黑了看不见,胡嘤嘤感觉他没眨眼。 心中有点恼,虚晃几招,突然抬起膝盖朝那人肚子上踹去,那人伸手去挡。她趁机在那人手臂上一蹬,一个借力从对方脑袋顶上翻过去,落在桌子上。 顺手捞起放在桌子上的火折子。 昏黄的光线立刻照亮整个房间。 只见薛臣沉着脸站在床前看着她。 早就猜到是这厮! 胡嘤嘤心里有气,却不敢撒出来,只拿话挤兑他。 “深更半夜,少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意思很明显,这人怎么跟个幽魂一样,深更半夜不睡觉?自己不睡觉就算了,跟鬼一样出现在她房间里。胆子小点的,会不会被吓死? 可能是觉得对方不会杀她,胡嘤嘤的话可谓是胆大包天! 刚才过那几招,薛臣好像有些意犹未尽,充满兴味的看着她。 看这人的精神头,胡嘤嘤知道她别想再睡了。略一犹豫,便摆起架势又冲了上去。 心中想着,的练手机会,不用白不用,正好可以锻炼一下。 古代的人练内力,这个她不会,但是招式上,她不一定弱。跟她动手,薛臣也不用内力,两人默契的只动手。 胡嘤嘤学的都是直接有效的攻击,比如人体哪个地方最柔软,哪一截骨头最脆弱,最好下手。也不跟他客气,一股脑儿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薛臣一开始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到后来胡嘤嘤像一条藤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脸上才收起漫不经心,换上慎重的表情。 胡嘤嘤没空去观察他表情的变化,瞅准他防守中的漏洞,就往里面钻,像跗骨之蛆。 若不是她太小,身体太弱,也不至于招式虽然很辣,杀伤力却并不强。 两人过了几十招之后,胡嘤嘤没力气了。 仰面瘫倒在床上,摆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打了,我没劲儿了。” 心中想着,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 忘了自己有些怕眼前人的事实。 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胡嘤嘤爬起来,除了烛光在闪烁之外,屋子里哪里还有人! 就连屋门都关得好好的! 胡嘤嘤穿鞋下床走到半开着的窗前,天热,她就开了这半扇窗户,难不成他们的少主大人是走的窗户? 三更半夜,做梁上君子,就是为了找她打一架?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以为没人看见。哐当一声将窗户关上,小声嘟囔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他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隐在暗处的暗卫额头上冒了两行细汗。 心中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不怕死的。 胡嘤嘤很特殊,这是经过一天的考察,薛臣再次得出的结论。 他小时候第一次扎马步,只坚持了一个时辰。一天练下来到了晚上浑身难受,夜里睡得人事不知,第二天又被父亲罚了两个时辰马步。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呢? 一边扎马步一边哭,觉得父亲太过严厉。一直到十岁的时候,他才不用父亲监督,自己主动扎马步,主动练功,主动读书。 因为他的父亲死了。 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跟大家都不一样? 留着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站在床边的薛臣看着熟睡的胡嘤嘤,杀意一闪而逝。而正是这份杀意,让胡嘤嘤惊醒。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是的,薛臣好几次,对她动了杀意。 从胡嘤嘤的房间出来,薛臣叫来暗卫。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该查到的早就查到了。为了查她的来历,薛青亲自出马,沿着商队行走的路线,来来回回查了无数遍。 只得到一个消息。 这个小姑娘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叠罗汉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果然又见到薛臣。 胡嘤嘤在想,这厮难不成天天不睡觉?怪不得总是容易生气。 杜鹃是怕了,给他上了杯茶后就退出来在屋外候着,即便如此,也感觉混身不自在。 胡嘤嘤照例在院子里扎马步。在她看来,身上的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训练的时候若不吃苦,何时才能变强。 而大部分人很难有这个耐心去打基础。 在外人看来,薛臣这样做是在欺负一个小姑娘。尤其是隐在暗处的那些暗卫们,他们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这群人里面,第一次扎马步,能站半个时辰的就算有能耐的了。 还有闭气,都是师傅先讲一下闭气的方法,说一些注意事项,再一点点自己练习,可没一上来就直接把人往缸里按。 薛臣的方法太简单粗暴。 胡嘤嘤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甚至不知道有这群人存在。扎马步的时候,捎带手练习了一下闭气。就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再换气。然后调整呼吸,再练习。 到下午被按在水里的时候,她就得心应手许多了。 见她半天不出来,按住她的黑衣男子心下有些不确定,手上的力道一轻,就被胡嘤嘤挣脱,脑袋从水里钻出来。 看到他热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同情的对他笑笑,又钻进水里了。 心里想,大夏天的穿一身黑衣服站在太阳地里,不热死才怪! 另一位穿黑衣的家伙倒是会享受。 男子被她的笑晃了一下,没有继续动手。 趁这个功夫,胡嘤嘤从水里钻出来往屋里看去,瞥见薛臣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视线,睁开眼瞪了她身边的男子一眼。 男子身体一僵,胡嘤嘤撇撇嘴,深吸一口气又自己钻水里了。 这一幕有点滑稽,在场的几人和不在场的暗卫们俱是觉得气氛轻松,薛臣嘴边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来。 心头也觉得几分轻松愉悦。 然后他突然愣住了,将手掌放在胸口,握成拳头,想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愉悦轻松时的心跳。 十岁之前,他整天被父亲逼着读书练功,十岁之后,他必须学着自己成长。 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有过愉悦这种情绪。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抬头看向外面,能看到的天地很小,只有门前的一小块地方,只能看到昨天才搬过来的一口大缸。时不时地从缸里面冒出来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黑琉璃般的眼珠东瞅西瞅,很不安分。 果然是一身逆骨…… 薛臣瞧着门外发呆,薄唇微翘。片刻之后,又有些懊恼的站起来,甩甩袖子径直离去。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问他要去哪儿,还回来不回来。等他走了,杜鹃才敢进屋,把刚才因他起身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在桌子上,顺便将他用过的茶杯收拾出去,换上新的放在原地备着。 胡嘤嘤只顾练习闭气,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走了,不过她也不太关心。 累了一天,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就睡了。 不操心的人,睡眠质量是真的好。一觉到天亮。 薛臣却是睡不着,书房的灯亮到半夜。后半夜才躺到床上,天刚微微亮就醒了。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可能是天气热了,昨晚只觉得烦躁的很。 他心情不好就意味着,很多人要遭殃。 睡得正香的胡嘤嘤睡梦中听见一声哨声,也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了。 潜藏在府邸各个角落的暗卫们不敢耽误,立刻动身到薛臣书房前集合。 等人来齐了,薛臣穿着黑色劲装从屋里出来。 “动手,输的人惩罚叠罗汉。” 暗卫们心中叫苦。少主武功高强,每次过招就意味着,少主心情不爽,他们除了挨揍,还得受罚,多不划算! 不动手行不行? 死人才不会动…… 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且打且躲着点。 猜出他们想法的薛臣冷哼一声,下手没半点留情。 今天早上,胡嘤嘤吃过饭没见到薛臣,小小的意外了一下,就自觉地去院子里摆好架势扎马步。 虽然身体还很沉重,她现在已经有点适应了。见杜鹃又是打扫卫生,又是整理房间,进进出出,还好心情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杜鹃姐姐,已经很干净了,还收拾什么?” 杜鹃一点也不敢懈怠,薛臣连着两天光临她们这个小院子,昨天她都是半夜起来打扫,一大早起来收拾房间。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闲,她得赶紧把院子收拾得更干净一些。 她一边检查一边跟胡笳说话。 “我的胡笳妹妹啊,你就扎好你的马步,你好好的,我才能跟着沾点光!” 胡嘤嘤笑笑,打趣道:“跟着我沾什么光,没看见我现在多苦啊……记得多给我弄点好吃的!” 杜鹃钻到屋子里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这边,薛臣的书房前还在继续,地上已经躺下了七八个人,还有两个在苦苦支撑,三招之后这两个也躺下了。 他们足足撑了两个多时辰,够不容易了…… 薛臣脸不红气不喘,瞪了他们一眼,起身走了。留下一句:“自己去领罚。” 躺了一地的暗卫们看见太阳有种看见月亮的感觉,心道:主子的热闹果然是不敢看的。 也不敢违抗命令,暗卫们认命的起身,先出局的站在下面当垫子,后出局的一层一层往上摞,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去。 然后,扎马步。 这就叫叠罗汉。 本身先出局的人受伤就重,带着一身伤,当着人肉垫子,顶着大太阳扎马步,一扎好几个时辰。 惩罚一遍下来,每个人都要脱层皮。 忙完回来的薛青来找少主,一进院子就看见一堵人墙,猜测到少主心情不好。本身也没什么大事儿汇报,见状在人墙面前溜达一圈,果断遁走了。 庆幸他出了一趟门,要不然,他得站在最上面一起挨罚。 薛臣晃悠着来到胡嘤嘤的院子,见她正面不改色的扎马步,颇为满意的嗯了一声,进房间里坐下了。杜鹃战战兢兢地奉上一杯热茶和一些瓜果点心,退回到屋子外面。 他一来,小院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除了专心致志扎马步的胡嘤嘤,她内心编排道:这厮整天没点别的事儿吗? 被编排的某人喝了口茶,吃了两块水果,便自觉地往她的床上一靠,拿书往脸上一盖,竟然睡着了! 他没出声,杜鹃是不敢进去的,胡嘤嘤看着时辰,今天她要多站半个时辰。没人去打搅他,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睡了。 胡嘤嘤觉得今天的院子里格外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对峙 多站半个时辰并不难办到。胡嘤嘤看着到点了,便活动了四肢,打点水洗了把脸。 一般结束后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床上一瘫,然后等着杜鹃去弄吃的喝的。进屋发现薛臣不在椅子上,她也没多想,以为她这位神出鬼没的少主早走了。 吩咐杜鹃去拿吃的,然后背对着床往后仰倒。 被阳光晃的两眼昏花的胡嘤嘤进到屋里,眼前还是一片光影,没看见床上还躺了个人。 意料中的柔软接触并没有到来,她的身子砸到了一个硬硬的,暖暖的身体上。 吓得她浑身一激灵,扬起脑袋往上看去,正对上一张阴沉的俊脸。 她看这张俊脸也是模模糊糊的…… 带着薄怒的气息喷到她额头上,稍一动,还能感受到胡茬在皮肤上摩挲,痒痒的。 薛臣横在她的床上,她靠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肉垫子…… 皮肤的温度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服传到她身上,胡嘤嘤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恨不得灵魂也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人事不懂,也省得尴尬了…… 思及此,胡嘤嘤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小脸一红,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 “少,少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臣还有点迷糊,一句话,一个表情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走了。 胡嘤嘤见他没有责怪,提起来的心又落回肚子里,心有余悸的继续爬上床。 床上薛臣躺过的地方还热乎,还带着点他身上的味道。 胡嘤嘤嘴上说着害怕,躺下来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回味刚在落在后背上的温热触感,砸了两下小嘴,然后打了个激灵。 赶紧把脑海里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赶走,她还是个纯洁的小姑娘呢! 越想越是脸红呐…… 吃饭的时候,杜鹃忍好奇问她:“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可能是今天太热了……”胡嘤嘤塞了满嘴饭,给她夹了一筷子,才口齿不清的说道,“吃你的……” 杜鹃不明所以,见她没事也没有再问。 吃完饭不等旁人催促,胡嘤嘤主动往水里一钻,把乱糟糟的心绪沉淀下来。 脑子里还在想,她顶着一身汗臭味儿,她的这位便宜少主没发现? 薛臣连梦都没做,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走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呆愣半晌。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又是那种轻松愉悦。 隔窗看到暗卫们还顶着烈日在院子里叠罗汉,一挥手:“都散了。” 暗卫们得了命令,不敢有丝毫迟疑,一溜烟消失不见。躲在暗处的薛青冒出来,闪身钻进书房。 薛臣问道:“查到鹰卫的行踪了吗?” 暗中屠杀杏水村三十六口人,每一条人命他都记着。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薛青将得到的信息禀报:“这次行动的是鹰卫青州署的萧继,村民的尸首现在在青州知府衙门,包括喜婆婆的。” 鹰卫杀了人将尸首带走,是为了邀功请赏。 “盯着萧继,找机会除掉他。”薛臣眼睛一眨不眨,“尸首既然在衙门里,那就连衙门一起烧了。” 薛青神色一凛,恭敬应是。 得了一上午安眠的薛臣并未再出现,胡嘤嘤按部就班的继续打基础,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继续带着伤上班,闲得无聊的时候,就看胡嘤嘤扎马步。 就这么过了几天,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青州衙门着火了! 现在的胡嘤嘤晚上会练习一会儿打坐,就不再是吃完饭就睡了。 当天夜里,整个青州城炙热的空气里都是焦烟味儿。胡嘤嘤还没睡,看到窗户外面的天被映照的通红。 她果断起身来到院子里,三两下翻到房顶上,看到东边的天殷红一片。这里可没有霓虹灯,多半是哪里着火了。 “走水了!走水了!” “青州衙门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远远听到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青州衙门失火。骚乱惊醒沉睡的百姓,外面的街上陆续亮起灯,有人着急忙慌的往那边赶。 这里距离衙门不很远,甚至能看到窜起来的火苗。看这架势,火势不小。 府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胡嘤嘤不信她那个耳聪目明的便宜少主没听见动静。 不过天塌了压死个子高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要火没烧过来,她就接着睡。 正准备跳下来的胡嘤嘤无意一瞥,瞧见薛青从外面溜进来,几个起落落在薛臣院子里。察觉到她的视线,胡嘤嘤眼前一花,刚才还在另一个院落的薛青就站在她的面前。 “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顶上做什么?” 胡嘤嘤语气轻松:“看月亮不行吗?” 说完抬头,天上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被滚滚黑烟挡住了。 她面不改色的反问道,“薛青大哥不也没睡觉吗?是奉少主之命,救火去了吗?” 救火和放火就一字之差,薛青眉头跳了跳,竟生出一种被看透的错觉来。当即决定不跟她纠缠,含糊道:“奉少主之命,去看看火势如何。” “不打扰姑娘赏月的兴致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重新落在薛臣院子里了。 唉,胡嘤嘤看得羡慕不已,上辈子她若有如此轻功,说不定就不会来这里了。 睡觉睡觉。 知道衙门失火,方仲宣火急火燎的赶来,此刻,正和薛臣在书房里对峙。 薛青站在门外,只听里面方仲宣苦口婆心的劝道:“少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不能伤其根本,这样的小打小闹,不痛不痒,只会让对方更加警惕!以后我们行事也会更加艰难!” 端的是忧国忧民啊…… 然后是薛臣冷静的声音。 “杏水村的村民都是前朝追随祖父和父亲的旧臣遗孤,全是老弱妇孺,我身为他们的少主,护不住他们是我失职。不说为他们报仇,若是连老人和孩子的尸首都保不住,让他们在衙门里受尽屈辱,日后还如何服众?还有谁愿意真心追随我?” “逝者已去,他们是为大义而死,这是他们的归宿!只要少主能重登大宝,他们的牺牲就有意义!” 方仲宣一派大义凛然,神情激动,试图劝说薛臣。 薛臣冷哼一声:“日后的路还长远,若是倾尽我一生,也无法走到那个位置上呢……” 他们就白死了…… 就让他们白白死去吗? 方仲宣心中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这条路上伴随着很多不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监视之中 方仲宣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心中复杂,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庆幸他抛弃身家性命誓死追随的君主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君子。 还是悲伤,或许他闭眼了,也见不到少主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薛青敲门进来,对方仲宣点点头,回禀道:“少主,火势已经起来,恐怕要烧到明天早上。” 火势是从衙门的前院存放尸体的偏房烧起来的,就算火灭了,那里也烧得差不多了。杏水村的村民的尸体早就化成灰烬了。 已经成既定的事实,方仲宣没再说话,薛臣嗯了一声。 “退下。” 薛青应是。 “老臣也一并退下了,只是恳求少主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薛臣看着他的目光微动。 方仲宣跟着薛青一并出去,看着天边的火光,沉默离开。 等他走远,薛青复又进入书房,不等薛臣开口,主动解释道:“这次的任务,属下只带了三个人。”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里面有人给方仲宣报信,范围已经缩到很小了。 灯花跳跃,映照着薛臣冷漠的脸,他低声吩咐道:“都处理了。” 三个人,都处理了? 薛青抬头看他一眼,一袭黑衣劲装的薛臣站起来走到窗边,又好像不是在吩咐他。 用三条人命,震慑一下那帮老狐狸。他不怀疑方仲宣的衷心,但既然为臣,便该有为臣的本分! “跟我去个地方。” 薛青低头,恭敬应是。 青州署衙门里乱作一团,萧继一身黑衣蒙面站在高处,看着火光,看不清脸上神色。 片刻后,一个同样衣着的蒙面黑衣人在他身后跪下禀报道:“大人,查到了,人在城西。” 萧继唇边勾起一抹笑,低喃道:“鱼儿果然上钩了呢……召集人手,现在就过去!” 城西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刚刚参与放火的三个黑衣人蹲守在墙角。其中一个站在角门边往外看,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暗夜里一声尖锐的哨声,跟他们平时训练的哨声不一样,这个声音刺耳,像是刀剑碰撞时产生的刺啦声。 “不好,是鹰卫!” 十数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刀光映着火光一同降临,一条人影落在屋顶上,戏谑道:“就抓住三只小虾米,没意思……利索点解决了。” 被刀光剑影包围的三人背靠背,面对蜂拥而来的攻击拼死抵抗着。鹰卫是朝廷鹰犬,作恶多端,都该死!他们要为杏水村惨死的同胞报仇! 薛家的暗卫都不是孬种! 三人一直战斗到浑身是伤,热血淌尽。 薛臣和薛青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三个杀了五个人,地上八具尸体,也算死得其所。 薛青低着头,能体面些死,就是少主开恩了…… “走。” 萧继的目光穿过夜色落在已经无人的不远处,冷哼了一声:“都是废物!” 还剩下的人不敢吭声,默默抬起同伴的尸体,跟萧继回衙门。 天亮以后,街上行人依旧,没人知道这里经历了一场杀戮。 胡嘤嘤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轻盈,用来睡觉的时间自然减少了。还附带耳聪目明的福利,现在只要有谁踏进小院内,她能立刻感知到。 当然,像薛臣这种绝世高手,除非走到她面前,否则她也是发现不了的。 早上早早起来,站在院子里打会儿太极,配上前两天从按她脑袋的暗卫大哥那儿学来的内功心法,感觉到周身气息游走,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主要也是众暗卫们觉得胡嘤嘤这小姑娘不错,能吃苦,有上进心,关键还聪明可爱嘴巴甜。 胡嘤嘤也没见过其他暗卫,只见过这一个。薛臣不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他心花怒放,也不思量就把内功心法传授给她了,反正也是师傅教的,早晚都要学。看少主教徒弟的粗糙劲儿,估计还没想起来呢…… 回去以后被其他暗卫们羡慕嫉妒的不行,恨不得代替他去给胡嘤嘤当师傅。 他们还都只被师傅训过,没当过师傅呢…… 说起来也是他们生活太单调,从小练功,吃尽苦头。长大了,成了暗卫,没白天没黑夜的守着院子,少年心性被勾起来了。 胡嘤嘤果然聪明伶俐,才打坐几天就摸出一些门道,兴奋得不行。结合着前世学的太极招式,在院子里打了一套。 得意的问她“唯一”的观众杜鹃。 “杜鹃姐姐,我练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正在打扫院子的杜鹃很给她面子的说道:“是挺不错,不过,你打的这么慢,到时候遇上坏人怎么办?”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 潜伏在小院的暗卫们却觉得胡嘤嘤是个武学奇才,这套拳法招式虽慢,却灵气十足,一招一式皆蕴含内力。 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在其他地方值守的暗卫们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脖子伸不过来的,便竖着耳朵听动静。 正在四处巡视的薛青狐疑的顺着他们共同的方向,走到胡嘤嘤住的小院。 正好听到胡嘤嘤跟杜鹃说话。 “哈哈,杜鹃姐姐,你不懂。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左脚向左分开,两脚平行与肩膀同宽,两臂慢慢向前举,掌心向下屈膝半蹲做了个起势。 然后抱球收脚,上体稍右转,右臂屈抱于右胸前,左臂屈抱于腹前,成右抱球;左脚收至右脚内侧成丁步。 “我这一招叫野马分鬃!” 弓步分手。 “这一招叫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 胡嘤嘤全神贯注,每做一个招式就给杜鹃介绍一遍,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套拳法完整做下来,顿觉呼吸绵长舒畅了不少。 听她这么一讲,杜鹃确实觉得挺难的,便问道:“胡笳妹妹,你这套功夫是跟谁学的?好难啊……” 薛青从惊艳中回神,竖着耳朵等胡嘤嘤回答。 胡嘤嘤思考了一下,总不能说是上辈子学的,便扯了个慌话。 “我也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病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到现在很多事情我还想不起来呢。” 杜鹃拿出手帕给她擦擦汗,心疼道:“病的时候很辛苦……” 胡嘤嘤嘿嘿笑道:“都过去了……” 正说话呢,回头看见薛青面色古怪的站在门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人也是高手……胡嘤嘤后怕的回想,自己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嘴甜吃四方 薛青本是不打算进去的,奈何实在压制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胡嘤嘤演示的拳法太过精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似乎蕴含人生哲理,让他产生了想与之探讨一番的冲动。 脚步又在门槛外面顿住,面色犹豫。仔细回想了一下少主对胡嘤嘤的态度,好像也没有限制什么。 于是他抬脚迈过门槛。 杜鹃规矩的福了福身:“见过大人。” 胡嘤嘤则瞪眼看着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带豆子走的那天,觉得他很“亲和”。 这份亲和也是在和薛臣的对比中得出来的结论,要知道薛青也是不苟言笑的人,平常也没人敢跟他开玩笑。 “薛青大哥,你来了呀……” 胡嘤嘤仗着“年纪小”,咧嘴甜甜一笑,自从在黑衣大哥那儿尝到了“甜头”以后,她就总结出了一个人生真谛:嘴甜吃遍四方! 薛青的地位只怕比那位黑衣大哥高上好几个档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搞定皇帝,就得先搞定他身边的大内“总管”。 薛青无疑就是那位“大总管”了。 胡嘤嘤眼睛发光,看见他,有种看见亲哥的感觉。 她的过分“热情”,让薛青有点不适应。想着自己并无公务,是自作主张私下来见她,不免有些心虚。 于是板着脸掩饰道:“胡笳妹妹,你这练的是什么拳法?”说着手上拉开架势,请教道,“这一招白鹤亮翅之后,你做了两组重复是为何?”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原本以为他们神秘兮兮的头头过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吩咐,哪料到一开口,就是拉关系,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 胡嘤嘤见自己只演示了一遍,他就记得分毫不差,把白鹤亮翅之后的搂膝拗步做的比她还流畅。 叹了一句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是太极二十四式,平时练着修身养性还有些功效,若是到实战中,有些招式就很多余。” 胡嘤嘤说着也拉开架势,将他不懂的地方再做一边演示,“比如这里,野马分鬃分左野马分鬃和右野马分鬃,分别从左右做两遍。练习时做两遍,让真气游走四肢百骸,九九归一。但若是放到实战中,就显得太过刻板。” 薛青有点忐忑,但看胡嘤嘤认真的解释,并无半点藏私,心中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两人探讨半晌,直太阳高悬在头顶。 薛青才意犹未尽的抱拳说道:“今日多谢妹子解惑。” 胡嘤嘤点点头,陪他练习一上午也是口干舌燥,不过能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切磋切磋,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薛青一愣,也笑着说道:“那我以后有时间也来指点妹子几招,妹子莫嫌烦。” 等的就是这句话,胡嘤嘤怎么会嫌烦呢,简直是求之不得! 两人约定好时间,送走薛青,杜鹃跑去厨房拿吃的了。 胡嘤嘤美滋滋的洗了把脸,这段时间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她的气色还不错,哼着歌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再第一时间扑到床上。 被吓出阴影了。 正琢磨着,下意识的看向床榻。 一条黑影正闭着眼睛横在她床上。惊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嘤嘤也没心情喝水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有些无语,却又,不得不接受事实。 她和薛青在院子里比划半天,那么大动静,她不信她家这位少主能睡着! 说不定心里正憋着什么坏等着收拾她。思虑半晌,胡嘤嘤老老实实的上前打招呼:“少主……” 薛臣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嗯了一声,瞥她一眼又闭上了。胡嘤嘤想起来,他好像喜欢闭着眼睛不搭理人。 胡嘤嘤站在床前,透过窗户看着院子外面,六月的天,空气灼热,她却感觉很冷。 一个开心的人影从院子外面飘进来。 “今天厨房做了红烧肉……” 胡嘤嘤爱吃肉,每次厨房做红烧肉的时候,杜鹃总是给她多领一些,为了邀功,还没进房间就对胡嘤嘤嚷嚷着。 胡嘤嘤赶忙给她使眼色,杜鹃一只脚已经踏进房门。看见她的暗示,赶紧闭上嘴,犹疑着走进来…… 目光随着胡嘤嘤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少,少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扰您休息……” 单薄的娇躯瑟瑟发抖,胡嘤嘤忧心的看着她手中颤抖的托盘,难为她没把饭菜扔了。又想起薛青在他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心里想着,原来大家都这么怕薛臣吗? 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个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人身上。 屋子里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薛臣嗯了一声。 “把饭菜放下,你,出去。” 杜鹃如蒙大赦,起身的时候一踉跄,胡嘤嘤赶忙去扶,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杜鹃对她感激一笑,逃也似的退出去。 饭菜的香味儿在鼻尖萦绕,胡嘤嘤看看薛臣,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开口邀请道:“少主要一起用饭吗?” 她饭量大,一顿吃两碗米饭两个馒头,再加一盘红烧肉,一盘青菜。这里也有杜鹃的份,一共三碗米饭。胡嘤嘤想着薛臣毕竟是个男人,吃的多一些,她就忍痛让给他一碗米饭。 薛臣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前,自己拿起筷子,接过胡嘤嘤递给他的米饭就着菜吃起来。胡嘤嘤也坐下,她早就饿了,平常客气客气,吃饭上绝对不能客气。 薛臣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犹豫着把刚夹起来的肉放到他碗里。薛臣还在看她。 她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让她伺候着用膳? 这么想着,塞了一嘴的饭菜的胡嘤嘤就觉得有点尴尬了。 薛臣只是看得有意思,心中一哂,将胡嘤嘤夹给他的肉塞到嘴里。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嗯,厨房今天的手艺不错。 胡嘤嘤犹豫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薛臣也吃了。 胡嘤嘤心中叫苦,还真是让她伺候用膳的意思啊…… 她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肉,心想她还没吃几块呢…… 薛臣干脆停下筷子,等着胡嘤嘤给他夹菜。看这架势,胡嘤嘤认命了,一筷子红烧肉,一筷子青菜的轮流给他夹到碗里。 就在她准备好饿肚子的时候,薛臣把筷子一放,悠然说道:“饱了。” 胡嘤嘤有点惊讶,他并没有吃多少,一碗米饭还剩半碗,菜也只吃了一小半。心里猜测着是饭菜不合他胃口,还是……他就这点饭量! 吃的也太少了,视线在他身上从头到脚。 难怪这么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薛三十八 薛臣发现,这个小丫头好像总喜欢看他……还是上上下下看的那种。一开始面对这种目光的时候他很讨厌,尤其是不带任何掩饰的恨不得把他扒开的那种眼神。 之所以忍住没把她拍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若是换一个人…… 想到什么恶心的事情,薛臣目光徒然阴鸷,脸上泛起杀意,必须得挖掉双眼…… 胡嘤嘤一激灵,赶紧低头扒饭,生怕别人跟她抢似的,一口气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包括薛臣剩下的那小半碗米饭,她觉得浪费可耻。 薛臣心情稍微好了点,兴致来了,见她吃得太多,便好心的想着帮她消化消化,免得撑着。 念头一起来,他还自我感慨一句,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胡嘤嘤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刚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气还没来得及喘。她这位整天发神经的少主大人就偷袭她,一筷子差点把她的鼻子穿透。 然后,她出于迫不得已的目的,跟她的少主大人交上手,过上招。 胡嘤嘤心想,你才是吃饱了撑着,她不过就只多吃了半碗米饭而已,怎么就能撑着…… 外面热浪滔天,她才不会自找苦吃出去晒太阳,巧了,薛臣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就在不大的房间里打起来。 胡嘤嘤比以前长进不少,前提是薛臣让着她,否则一招就能把她打趴下,就不好玩了。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胡嘤嘤也不管君子不君子,阴险的招式只管往他身上招呼。大部分时候是她攻击,薛臣防御,捎带手也打她一下。 两人默契的避开了房间里的摆设,一场架打的静悄悄的,除了胡嘤嘤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呼,薛臣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还是很和谐的。 半开的窗子在两人打斗的过程中被捎带手关上了,门也关的严严实实,没人知道屋子里的状况到底有多“惨烈”。 杜鹃对自己把胡嘤嘤抛下的行为深感自责,担心的守在院子里,胡嘤嘤每哼唧一声,或者是屋子里每传来一声闷响,她就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拜,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暗处躲着的暗卫直接把眼睛闭起来,虽然也不是靠着一双眼睛关注屋子里的情况。耳朵却忍不住支棱着听动静。 少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折腾人,怎么心情好的时候也要折腾人? 可怜了那个皮娇肉嫩的小女娃了。 老天保佑…… 正打的起劲儿的胡嘤嘤不知道外面一群人在念叨她,当双手再一次被钳制住的时候,竟用脚踢薛臣的脑袋。 胡嘤嘤站在床上,抬起来的脚被薛臣攥住脚脖,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拽过来。她趁机将双手挣脱开,上身灵活的贴着大腿转了一圈绕到薛臣面前,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她可没忘了这厮差点把她掐死! 薛臣没防备她这么狡猾,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肩膀上,腾出一只手将她的两只小手攥住往后掰。 胡嘤嘤吃痛,失去平衡向后摔去。临摔前用脚背勾住他的脖子,想临场补救一下。哪料到薛臣一脚踩空,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胡嘤嘤结结实实的当了一回肉垫子,薛臣的重量砸到身上,她觉得胃里翻涌,差点吐到薛臣脸上。 薛臣腾出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显然是嫌弃她。 “你胆子不小啊……” 两人靠的极近,薛臣的气息落在脸上,胡嘤嘤觉得好危险。 面对他的嫌弃,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胡嘤嘤眨眨眼:我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晌,薛臣确定她不会吐,才把她放开。 被嫌弃的胡嘤嘤:确定不是吃我豆腐? 薛臣斜睨她一眼,你长开了吗? 胡嘤嘤败下阵来。反正不管怎么打都是输,她也没想过能打赢。 于是笑着恭维道:“托少主的福……” 若不是薛臣放纵她如此大胆,她也不敢呀…… 薛臣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着,整理整理衣服坐到椅子上,认真评价道,“长进不少。” 至少这次没有耍赖着说自己没劲儿了。 胡嘤嘤从床上跳下来,十分狗腿的说道:“都是少主教得好。” 活动了一中午,薛臣仍旧是一脸清爽的模样。跟他比胡嘤嘤就差远了,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 她想着反正下午还要“泡澡”,就这样顶着一身臭汗坐在薛臣对面。 薛臣又看她,她假装无视,她也累啊…… 薛臣还在看她。 上上下下的那种看。 胡嘤嘤摸不清他这种恨不得要把她扒开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我还是出去练功……” 说完逃也似的跑出去。 出来房门的时候,听到薛臣在她身后低声轻笑,她就更不明白了。然后脚下更快,扑通一声钻进水中将自己埋进去。 薛臣心情好极了,躺到胡嘤嘤的床上,拿书盖住脸。 自从胡嘤嘤开始自觉练习闭气以后,黑衣大哥就失业了,但每次胡嘤嘤钻进水里,再出来的时候,他都站在一旁守着。 弄得胡嘤嘤还有些惊叹,这人是有千里眼不成!又觉得他傻,大热天的站在太阳地里老老实实的晒着。 起初她还劝劝,后来干脆随他,反正长得平凡,就算晒黑点也不影响颜值。 本来就没有,何谈影响。 呵,胡嘤嘤觉得自己有点腹黑,不应该这么欺负老实人。 但忍不住想逗逗他。 只见她小脑袋从水里冒出来,黑眼珠咕噜咕噜转着,眼含笑意对着他喊道:“好哥哥,你热不热?” 黑衣大哥不理她。 胡嘤嘤并不放弃,下次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又问道:“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告诉我……” 有点委屈,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黑衣大哥依旧不理她。 她又问:“好哥哥,你上次教我的心法,我有点不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若是平常,少主不在这里,他可能会给点回应,比如落荒而逃。 今天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扰了少主休息。 听着胡嘤嘤越喊越肉麻,忍不住头皮发麻。 胡嘤嘤咯咯笑了两声,余光瞥见薛臣阴沉着脸站在屋檐下。 “薛二十八,自己下去领罚!” 黑衣大哥心中一跳,单膝跪下:“属下三十八,谨遵少主命令。” 三十八?胡嘤嘤心想,这也是一个名字吗?那厮竟连属下的名字都没记住? 目光看过去,薛臣面色更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欠人情 胡嘤嘤在想,三十八更像一个编号,结合黑衣大哥总是神出鬼没的表现来看,弄不好他们是一个组织。 她抬头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凝神细听。会不会,整个府邸里都有这样的存在? 该用什么词形容这些人呢?难道是传说中的暗卫? 薛臣沉着脸走了,薛三十八也跟着离开,当院子里没人的时候,胡嘤嘤凝神,好像听到了叹息声。 深吸一口气钻进水里,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在哪儿:竟然没有蝉叫声! 闷热的夏天,少了那份聒噪。 想明白了些事情,胡嘤嘤再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生活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天晚上,薛臣大半夜跑到胡嘤嘤床前,把人吓醒,两人又打一架,然后丢给她一本内功心法的书又走了,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懂。 胡嘤嘤累得瘫倒在床上,再次感慨了一下她的这位便宜少主其实一点也不靠谱。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点上灯,坐在灯下认真把书看了一遍,然后把书摊开放在面前,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饶是她再不识货,也知道薛臣给的是好东西。 从薛三十八那里学到的心法只是最基础的心法,适合普通资质的人。像胡嘤嘤这种进展快的就觉得不够解渴,又苦于没有旁的能用的,所以一直练着那一套。 可能是白天经提醒才终于想起来教她内功。 胡嘤嘤再次感慨,果然是不靠谱啊…… 感慨完再翻一页,继续打坐。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杜鹃起来扫院子。胡嘤嘤睁开眼,不仅没觉得累,还觉得神清气爽。把书收起来,伸了个懒腰,去院子里打太极去了。 配合着内功,她每天只用扎一个时辰马步,剩下的时间用来学招式。 没人安排她,她便自己安排。 学招式得有人教…… 没有师傅得自己找…… 她黑亮的眼珠在院子四周打量一圈,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找摄像头嘛,简单……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看着她在院子里转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胡嘤嘤假意在屋檐下散步,走到一处故意放缓脚步,耳朵微动,然后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惊愕的眸子。 可能是太过惊愕了,该暗卫竟忘了跑了,被胡嘤嘤逮个正着。 “就你了……”胡嘤嘤跳上去把人揪下来,“陪我过几招。” 也不等人答应,上来就出手。狠辣的招式往人身上招呼,逼得该黑衣蒙面的暗卫连连躲闪。 她继续不依不饶的追上去,逼得对方不得不出手。两个人从院子里打到围墙上,打到房顶上,闹出的动静不小。 引得整个府邸里的“摄像头们”纷纷围观。 薛臣问道:“那个是谁?” 薛青面上有些挂不住,答道:“薛十七。” 薛臣轻笑一声:“结束了让他自己去领罚。” 身为专业资深暗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轻易捉到了,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薛青感觉少主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少主的命令没人敢违背。 薛十七被胡嘤嘤缠的脱不开身,几次想走,都被胡嘤嘤从背后偷袭,一直追着他不放。动真格的,又不敢。 在他们心里,胡嘤嘤对少主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没看见少主都没舍得伤了这个小丫头吗?他们还要脑袋呢…… 打起来束手束脚,不打,这个小姑娘又不依,走又走不了。 薛十七一时没了辙,硬是被胡嘤嘤缠着打到午后。 直到 胡嘤嘤尽兴了,饿了,才把他放走。 薛十七还没松口气,就收到了少主的原话,顿时耷拉下脑袋,焉儿了。 其他暗卫们也收到提醒:若是再有谁被胡嘤嘤抓到,不用等吩咐,自己去领罚。 这下,再没人觉得胡嘤嘤可爱了…… 连资深前辈都被罚了,比薛十七弱的就更加害怕了。一时间大家人人自危。 胡嘤嘤吃吃睡睡练练功,个头蹿高了,功夫也长进了。才不管他们怎么藏呢,院子里逮不住,就在整个府邸里找,反正薛臣也没限制她自由。 其他院子里的暗卫一开始不明情况,被她逮住几个,罚了几次之后,都学聪明了。见了她就跑,反正她也追不上。 好几次胡嘤嘤都是看着对方的衣角消失,又无可奈何,气得她直跺脚。 刚刚躲过一劫的薛十八拍了拍胸口,搞不明白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判断出他躲在假山的洞里的,追得他差点跳湖。 府邸里被搅得鸡飞狗跳。 胡嘤嘤回到院子里,看见薛三十八站在院子里等她。 看看天色,又到了该练习闭气的时候了。 闭气她练得差不多了,有内功辅助,一次闭气半个时辰不成问题。这段时间练习薛臣给的内功心法,再配合着诸位暗卫的陪练,她进度飞快。尤其是轻功。 天天这么折腾着,不知不觉炎热的夏天都快过去了。 竟是一个夏天都没下雨。 难得今天没有太阳,天上被厚厚的乌云遮住。 胡嘤嘤第一个反应就是,薛三十八终于不用再晒着了。 但是天气依旧炎热,是闷热。 “好哥哥,你陪我过几招……” 情不自禁的又欺负起薛三十八…… 他有点固执,话不多,胡嘤嘤也就嘴上这么一说。 没料到薛三十八竟是认真的考虑之后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胡嘤嘤流光溢彩的眸子里讶色闪过,只见他腼腆一笑,“你算我半个徒弟……” 传授她基础入门心法,确实算得上半个师傅。 奈何他太老实了,胡嘤嘤有些不忍心:“少主会不会惩罚你啊?” 薛三十八摇摇头,就在胡嘤嘤以为他会说不会的时候,他说道:“惩罚是罚月钱。我没有家人了,也用不着银子。” 胡嘤嘤突然觉得好像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啊…… 欠什么都好还,人情最难还。 说最伤感的话的时候,他眼中却有光彩。 胡嘤嘤想,算了,欠就欠着,大不了以后对他好点。 薛三十八十分尽责。胡嘤嘤渐渐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起来。 闷热的感觉总是让人心里不爽,不过没过多久,****来临,一会儿功夫就将闷热吹散。 青州城最热闹的茶楼里挤满了躲雨的客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刺杀 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窗边喝茶。 年轻公子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间飘逸从容,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边抚摸着脚边蹲着的大狗的脑袋。 许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也或许是因为大雨而产生的感慨,只见他对着大狗说:“追风啊,你能明白我吗?” 大狗伸着舌头,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此人正是那黑衣蒙面的鹰卫青州署头目萧继,不过应该没有几个人认得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 嘈杂都在一楼,楼上是雅座,除了几个附庸风雅的人在吟诗之外,其他人或小声交谈,或静坐不语。 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粘在他身上。只见他温柔的对着大狗说着什么,声音太小了,旁人听不清楚。 他说:“鱼儿上钩了,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呢……” 如果能活着,或许会加官进爵,若是死了呢……萧继低头检查了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鲜艳色宝蓝色绸缎,一丝褶皱也没有。他这一辈子还从未穿过如此鲜亮的衣服招摇过市。 这种感觉还不错。 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下巴,蒙面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的长相了。 若是死了,他图什么呢……至少不能死得不像自己。 正想着,忽有剑光从眼前晃过,森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冷笑一声,将手中拿着的茶杯当成暗器甩出去,咣当一声,碰上刀剑碎了。碎片插进一个刺客的心脏,那人瞬间倒地死了。 “杀人啦——” 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茶楼里更加骚动了。 楼上的客人慌不择路,有从窗户里往外跳的,也有下楼梯时不小心滚下去的。 一楼的人听见动静,该逃的逃,也有人往楼上冲。 总之是一阵乱七八糟之后,萧继被包围在里面,他的人手又将包围他的人包围在中间。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又有一层敌人,将他们所有人包围住。 还真是有意思。 刺客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动手。 茶楼里叮叮咣咣打成一团。萧继出手结果了两个刺客之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里涌出来腥甜。 茶里有毒…… 他冷笑一声,朝他的人看去,果不其然,全军覆没。 他想,他的任务要完成了,剩下的就不是他的活儿了…… 这次的任务好简单,就是怎么死能死得好看点儿呢? 很快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一个刺客将长剑送进了他的心脏。 薛青在对面屋顶上的雨幕里站着,看见他咽了气。一挥手,茶楼里的杀手瞬间退去,接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雨幕中。 杀手们四下散去,如天上落下来的雨珠,融入地上的水流,融为一体。 薛青在城中换了好几个地方,确保没有尾巴之后才回到院子里。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薛臣站在屋檐下看雨,若有所思。 薛青浑身湿透的站在院子里,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然后顺着刚毅的脸颊往下淌。 “主子,都办妥了。” 薛臣眉头微皱,萧继是鹰卫中的绝顶高手,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空气一滞,薛青眼前已经没人了。片刻后,见少主手中提着一具尸体扔在地上。 薛青大惊,跪下请罪:“少主!” 薛臣沉静道:“准备撤离。” 用萧继的死来趁机麻痹他们,对方还真是不惜下血本! “江作瑜……” 他口中喃喃,眸光随即变得阴冷。 雨越到晚上下的越大,打的屋顶哗哗作响。胡嘤嘤心中不安,上一次不安感是杏水村被屠村那晚。 天刚黑下来,她听到哨声和屋顶的碎瓦声。 不大一会儿,那个她只见过一次面的小胡子管家来叫她们去前院集合。 府邸里一共也没几个下人,就连扫地的小厮几乎都是暗卫。暗卫们都集中到薛臣的书房前面。 胡嘤嘤和杜鹃到的时候,也不过五六个人在那儿。只见他从怀中掏出来几包银子,给了除了胡嘤嘤之外的几个人,说话有些急促。 “大家拿好银子,各自谋生去。” 杜鹃糊涂的接过银子,看了一眼胡嘤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府里的主人得罪了人,怕连累大家,要求大家今夜连夜离开,越快越好。不用收拾东西了,现在有人送你们出府。”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慌了,什么也顾不得,拿了银子就赶紧窜了。 剩下杜鹃和胡嘤嘤站在原地没动。 小胡子管家看了两人一眼,对杜鹃说道:“杜鹃你也跟着去,在外面躲一阵子,等安全的时候会有安排。” 她跟别的下人不一样,她是前朝旧民,知道点事儿。原本是要送到凌云阁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便被送到青州,在这里伺候胡嘤嘤。 杜鹃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悄悄拍拍她的手背,她没武功,薛臣那边若是真的遇上麻烦,带着她也是拖累。 何况她自己还是个拖累呢…… 杜鹃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拖延,拿了银子就走了。 小胡子管家的目光在胡嘤嘤身上上下下打量,好像在看一件货物。让胡嘤嘤很不舒服,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不善。 “既然少主留你在身边,就好好伺候少主。” 说出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绪,胡嘤嘤心里说着脏话,脸上恭敬答应着。 关键时候,她还是很识时务的。 小胡子管家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嘟囔道:“年纪虽然小了些,模样却不差,倒也配得上……” 然后叹了口气。 好像很是失望啊…… 胡嘤嘤就当他放了一个臭气,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没料到对方突然转过身来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胡嘤嘤硬生生将表情从翻白眼扭转成微笑,只要脸变得够快,就不会尴尬。她正色道:“胡笳。” 小胡子管家嗯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叫薛常,是少主身边的管家,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 对她的态度还算诚恳。胡嘤嘤清脆答应一声:“知道了,薛常管家。” 两人一路穿过雨幕,来到薛臣院子里,胡嘤嘤才看见院子里立着十几条人影,薛臣正面色沉静的站在屋檐下等他们。 见他们来了,沉声说道:“出发。” 胡嘤嘤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薛三十八扔在背上,然后嗖的一下。 一二十条人影都不见了。 胡嘤嘤搂紧薛三十八的脖子,将脸埋起来,身上被雨水打的生疼,耳边是呼呼风声,一行人竟徒步在雨中穿梭! 走了很久,胡嘤嘤觉得身上冰凉,便催动她那薄弱的内力在身体里游走,让血液活动起来,保持一点体温,免得生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逃亡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生病,说不定会被丢下。 可能是薛三十八的后背太温暖,她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醒了的时候见他们还在走,便又换了个角度继续睡。 天快亮的时候,一行人钻进一个小镇子外面的一处农家,略作休息。 胡嘤嘤睡了一路,又没出力,此刻一点也不累。 这里估计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一对老年夫妻忙里忙外的又是烧热水,又是做饭。胡嘤嘤看他们忙不过来,便主动去厨房帮忙。 顺便打听一下这里是哪里。 老年夫妻俩自己住在这里,孩子孙子都不在身边,看见胡嘤嘤乖巧可爱,对她很是喜欢。 “奶奶,这里是哪里呀,怎么就你跟爷爷两个人呢?” 抱着柴火进来的老头听见她提问,抢在老婆子前面说道:“这里是甘州跟青州的地界,这几年不是有很多经商的打这儿过,村里的人都去镇上干活了。我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常年也不回来。” 胡嘤嘤一边把洗好的菜递给老奶奶,一边跟老头儿说话。 “这里距离青州府很远吗?” 老头子到底见识广,普通没出过门的人可不知道有多远。 “是挺远的,好几百里呢。” 胡嘤嘤忍不住咂舌。一个晚上跑好几百里,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人的认识。 “老头子你别瞎说,好几百里是几百里?你去过吗?” 正切好菜的老奶奶白了他一眼,热油下锅,嗤啦一声。 “小姑娘你别听他瞎说,哪有那么远,不过就百十里地,不能再远了。” 见老婆子拆自己的台,老头儿不愿意了。 “你这老婆子,我没去过你就去过了?还不是听那些过路的说的,他们嘴里能有啥实话,载着那么多货物从青州过来,一天就算走六十里地那也得走三天呢。” “那也没你说的那么远……”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起嘴了,年过半百的老夫妻竟是谁也不让着谁。 罪魁祸首胡嘤嘤感慨了一句出师不利,又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赶忙劝道:“是我的错,两位都消停点,我把菜端上去,少主他们该饿了。” 不管有多远,跑了一晚上,不饿才怪! 搬出薛臣,两个人才不再吵了,一个把火烧的很旺,一个把菜炒得色香味俱全。胡嘤嘤忙活着把饭菜摆上桌,给各位暗卫大哥们添上水。 伺候的每个人都舒舒服服的。 尤其是薛臣,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和不弃之恩,胡嘤嘤狗腿的就差喂到他嘴里了。 胡嘤嘤可能没认全在座的诸位暗卫大哥,大家可是都认识她,有几个还因为她被罚了好几次。 见她如此殷勤,伺候的如此周到,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想起来之前曾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可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句辛苦了。 简直不要太温暖。 胡嘤嘤注意到那个小胡子管家并不在这里。正琢磨着,人就来了。 人果然是不经念叨。 “少主,事情都办妥了。” 伴随着他回话的还有驼铃声,胡嘤嘤还以为是有商队从外面经过。想着去看看热闹,结果出去一看,发现是自家门口拴着一群骆驼,每个骆驼身上还都载满了货物! 仓皇出逃,还能准备得这么充分吗? 确定不是预谋好的? 胡嘤嘤上前去摸摸骆驼的毛,真的是活生生的骆驼!顿时心中只有两个字: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胡子管家,啊不,是薛常薛管家,能力这么强的吗? 在外面新鲜了一阵儿进屋,发现大家都换了衣服。 薛臣穿的依旧是黑衣,不过用红色缎子做了领子,配上同色内衬,同色的的绣花腰带,黑色的短靴,头发高高束起来,看起来精神得很。 再看其他人,清一色的灰色短打,挽着袖子和裤腿,还有最常见的黑色的布鞋,活脱脱的壮劳力打扮。 薛常管家穿了一身青衫,像个帐房先生。 只是……胡嘤嘤凑近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看,好像那两撇小胡子没了。 她傻儿唧的问了一句:“你胡子怎么没了?是粘的吗?”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都看着薛常努力憋着笑。 薛常无语道:“胡笳姑娘,我刚刚刮了胡子。” 他三天长一茬胡子,这玩意儿还用得着粘吗? 胡嘤嘤愣了一下,嘿嘿笑道:“忘了忘了,不过你这样显年轻。” 刮了胡子的薛常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哪里有刚见时候那种三十多岁的油腻感? 本来就是故意扮老的薛常嘴角抽了抽,在同伴揶揄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说道:“谢谢您的夸奖了。” 胡嘤嘤总觉得他的话不是那个味儿。还没反应过来,薛臣一个包裹就砸到她身上,吩咐道:“去换上。” 胡嘤嘤也没看是什么,接过来就进屋了。淋了一晚上雨,又烧火做饭的一身柴火味儿,她早就想换衣服了。 打开包裹,才发现里面的衣服是一件天青色的绸缎裙子,连里衣都是绸缎的。 在府中她穿的都是棉麻裙子,一泡就皱的那种,什么时候穿过这么高档的料子? 很快穿戴整齐,发现包裹里还有跟裙子同色的头绳和珠花,一根简单大方的白玉簪子。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不是被困在山里与世隔绝,就是整天练功,根本没有功夫打扮自己。所以,就算有这些头饰,她也不会梳头啊…… 纠结了几番,干脆用头绳给自己编了个辫子完事儿。 换好衣服出来,屋子里只剩下薛臣了,旁人都去外面清点货物,适应新身份去了。 看到她的打扮,薛臣俊脸一沉。 “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 “转过去。” 她乖乖的听吩咐转过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修长的手指拿起她的辫子,把她的辫子拆了,她才知道薛臣要干什么。 少主不会是要给她梳头…… 正想着,薛臣用手指做梳把她散乱的头发梳开,在她头上鼓捣了一阵儿。凉凉的手指在头发里穿梭,像是按摩,很舒服。 “簪子。” 清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呼出的气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她赶忙把簪子拿出来。 接着感觉头皮一紧,薛臣把簪子插上,完成最后一步。 胡嘤嘤往前走了两步,蹦了蹦,也没感觉到有松动的迹象。伸手一摸,原来薛臣将她头顶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用发带绑住,然后又用簪子挽了个髻,余下的头发散在脑后。 简单大方又实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进步不小 胡嘤嘤回头笑着道谢:“没想到少主手艺这么好!” 薛臣脸转向一边没搭理她。 穿上这身衣服,胡嘤嘤有种鸟枪换炮的感觉,突然觉得逃亡也不是件坏事。 她正美滋滋的在一边瞎想,薛青进来禀告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余光瞥见胡嘤嘤,目中露出赞叹来。 “胡笳妹子穿这身衣服好看,发型也好看。” 作为少主跟前的得力助手,他当然知道这是少主吩咐薛常准备的,也就没吝啬夸奖。果然见自家少主唇边好像带着点笑意。 从少主决定带着胡嘤嘤的那刻起,他就发现少主的心情不错。 “出发。” 下了一晚上的雨,路上泥泞不好走,薛臣跟胡嘤嘤一人骑着一个大骆驼,两个人倒没受什么影响,其他人则有点不好过,就算挽起裤腿,还是溅了一身泥。 甘州很少下这种大雨,很多人被困在客栈里。 他们一行人到镇上的时候还不到晌午,薛臣却是吩咐大家找个客栈把货卸了。 胡嘤嘤有点疑惑,凑到薛常管家身边问道:“为什么要卸货呀?我们不赶路了?” 薛常倒是没嘲笑她,耐心的解释道:“昨夜下那么大,外面的河里涨水了,咱们带着货物怕陷进去。万一再遇上泥石流呢?岂不是损失更大?” 胡嘤嘤哦了一声表示懂了,她还以为他们只是逃命去,不得跑的远点儿才行。 薛常一进门就吆喝着让小二准备房间。 “顺便再打点水来让兄弟们洗洗脚。哎,也是倒霉,昨天怎么就偷懒少赶了三十里路,被困在小山村里,连口酒都没有……” “小二,再准备点酒菜……” 客栈里还有别的商队的人歇脚,出门一家亲,当然不是真的亲。是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居多。 听他这么一嚷嚷,有人就接话了。 “幸好咱们加了把劲儿,好歹歇在客栈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多歇一天可就多耽误一天。” “可不是这个理儿吗……” 薛常嘿嘿笑着,喊了一声:“这会儿出太阳了,说不准明天就能走呢。” “借您吉言呐……” 寒暄完带着胡嘤嘤上楼了。 薛臣早就坐在楼上靠窗的位子上了,看见胡嘤嘤,饶有兴味的对她招手。 “来看看这个地方。” 胡嘤嘤上前,从窗户里往下看,这地方,有点眼熟啊……她想了半天,直到看见街上两个乞丐因为几文钱打架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她刚来被人当成乞丐施舍的地方吗? 原来是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薛臣,当时他就坐在靠窗的这个位子吗? 岂不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胡嘤嘤可不想再提当年的事,被人当成乞丐,那可是屈辱啊…… “不过才过去几个月,当真半分印象也无吗?” 薛常嘴巴微张,视线从胡嘤嘤身上到自家少主身上打了个转儿,什么时候他家少主也会打趣人了…… 是个不小的进步啊…… 他突然像老父亲看见自家的崽,甚感欣慰。 小二把饭菜端上来,胡嘤嘤白了他一眼,自觉地坐到薛臣对面。整理了一下筷子,先递给他,然后自己拿一双,赌气吃饭。 薛臣笑了笑,还给胡嘤嘤夹了一筷子肉。 还在一旁候着的薛常觉得要么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正好薛青他们洗漱完就在一楼吃饭,薛常瞅准机会凑上去,想打听打听。 胡嘤嘤可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敢真的生气,看着碗里的肉,心情小小的忐忑了一下。这厮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该不会是让她先试试有没有毒…… 她看着肉的目光变了。 心里想着,若当初是那位白衣公子救的她,她会不会就不用总是这么猜忌主子的心思? 又觉得自己幼稚,已经发生的事情哪有什么假如…… 薛臣也夹了一筷子肉塞到嘴里,跟她一起吃饭,心情都变好了,竟觉得客栈的饭菜味道也还可以。 人只有在吃好睡好的前提下,心情才会好。 胡嘤嘤低头扒饭,其实多少还有些拘谨的,除了薛臣给她夹两筷子,她基本上不自己主动夹菜,万一把主子喜欢吃的菜吃光了,岂不是显得她很没眼力劲儿? 等薛臣放下筷子,她才放心大胆去收尾。 脑海里顺便把白衣公子丢开,心想,若是整天面对着那样出尘的人,该有多拘谨啊,要是连吃饭都不能自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跟那样的人在一起,好像做点什么不雅的事情就是犯罪。 当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的时候,老天再一次告诉她一个道理。 人经不起念叨。 胡嘤嘤抬头,无意间正好跟邻桌的邻桌的邻桌上,那位身着白衫的俊俏公子对上眼。她瞪大眼睛简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位公子显然是认出她来了,眯着眼睛意外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施施然走过来。 对着薛臣抱拳说道:“在下温言,见过这位公子。在下跟这位姑娘是旧识,可以请这位姑娘叙叙旧吗?” 薛臣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回答,显然对旧识这两个字颇为不认同。胡嘤嘤心领神会,故作懵懂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对方却是很坚定的说道:“就是姑娘,在下不会认错。” 胡嘤嘤心中一动,目光看向薛臣。 薛臣面色沉着,却别过脸去,选择无视。 胡嘤嘤斗胆猜测了一下她这位少主的意思,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再挣扎一下。 “如果不嫌弃,到那边喝杯茶。” 白衣公子指着他刚才坐的位置。 胡嘤嘤点点头,距离也不远,也是靠窗位置。她再次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见薛臣没发作,她就壮了胆子,轻手轻脚的溜过去。 白衣公子身边的小随从不在。 胡嘤嘤问道:“你身边的小随从呢?” 温言解释道:“我让他买酒去了,客栈的酒太过粗糙,我喝不惯。” 胡嘤嘤挑眉,跳过这个话题,她两辈子加起来,对风雅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她有些歉意的笑笑,问道:“那日,你被疤爷带走,他没为难你?” 看他这好胳膊好腿的模样儿,也不像遭了什么变故。 温言叹道:“我没事,那个疤爷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官府出面把他抓了,我就逃出来了。” 他说的一脸轻松,胡嘤嘤若真是个八岁幼童,说不准就真信了。她点点头,心想看来这位也是满肚子花花肠子。 “逃出来以后,我来找过你,听店小二说第二天早上就没再见你,不知道你的伤……”说着,眼神落在胡嘤嘤身上,笑道,“你看我,姑娘现在活蹦乱跳的,伤自然是没问题了。” 胡嘤嘤点点头。只听那位温公子继续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真相了 “看姑娘的打扮,也不像穷苦人家出身,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薛臣靠在窗边,眼神落在面前某个地方,不动声色的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听他终于问到重点上。 胡嘤嘤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伤得太重,醒了以后什么也记不得了。要不是我家主人好心将我捡回去,说不定我就曝尸荒野了。” 温言抬眸看着她,目光越过她看向隔着两个桌子的薛臣的背影,问道:“你家主人是不是那位兄台?” 胡嘤嘤点头,听他继续说道,“你家主人可真是个好人呐……幸好,有你家主人。” 薛臣听见“好人”两个字的时候神情一变,垂眸往身后侧了侧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弧度。 胡嘤嘤觉得后背凉飕飕,赶忙维护道:“我家主人对我很好,确实是个好人!” “如此,甚好。” 温言说完竟起身走到薛臣面前,胡嘤嘤额头冒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跟上去。 “多久兄台搭救这个小姑娘……” 薛臣面色阴沉,并不领情。 “我救不救她跟公子有什么关系?何须公子道谢?” 温言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多谢公子让在下不至于抱憾终生。” 胡嘤嘤看着他,发现他一脸真诚,不似作假。觉得此人或许有心机,却不失为一个君子。 见她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薛臣眯眼。 “公子说笑了,在下与公子素昧平生,不过是顺手救了个与公子并无关系的小丫头,公子何须挂怀?” 胡嘤嘤又看看薛臣,她总算听出来两个人是在掐架,还是为了她在掐。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看过来看过去,心里揶揄的想着,这两人一个穿得像白无常,一个穿得像黑无常,看起来还挺相配。 可看这股掐劲儿,难不成他们两个是天生的敌人? 不得不惊叹胡嘤嘤年纪轻轻竟是火眼金睛,只是此时她只把这个念头当成一个玩笑。 薛臣把她拉到身边,像是宣示主权般吩咐道:“去看看房间准备好没有,昨天晚上没睡好,准备好了就去补觉。” 昨夜连夜赶路,他们都没睡。 胡嘤嘤对着温言歉意的笑笑,说道:“多谢温公子好意,我跟我家主人就先回房间了。” 温言也不恼,依旧笑着。等他们走了,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大会儿,他的小随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酒瓶。 “公子,小人跑遍了镇上所有的酒楼,终于买到了一坛桂花酿。比不得咱家里的酿的,您就凑合喝。” 温言也不嫌弃,接过来打开封口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将杯子里的茶水泼掉,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 入口是桂花清香,只是比起他以往喝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见到胡嘤嘤活蹦乱跳,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可以放心的赶路了。 “十里啊,明天我们就出发回京。” 他的小随从叫十里。 “啊?公子,您不是说还有事情未了?” 温言摇摇头:“都办完了,你去准备准备。” 十里不知道他家公子就坐着喝杯茶的功夫能办什么事儿,不过能启程回京他还是很开心的。当即风风火火的回房间收拾起来。 胡嘤嘤陪着薛臣进房间,充分发挥小丫鬟的职责,亲自给他整理了床铺,并候在床边恭请他睡觉。 薛臣斜睨了她一眼,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小榻。 “你睡这里,随时听吩咐。” 也不等她应答就径自脱了鞋上去,和衣躺下,正好露出他笔直修长紧致的两条大长腿,还有匀称得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 再往上,看到他细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 胡嘤嘤咽了咽口水,别过脸去。心中抗议。 不能因为她“小”就不把她当女人看!好歹注意下男女有别行不行? 闭着眼睛的薛臣可不管她心里的小九九,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胡嘤嘤馋的不行,坐在小榻上认真打了会儿坐,感觉心绪平定下来,也抱着被子躺下睡了 一觉醒来,太阳也偏西了。 薛臣不在房间里,至于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也不知道。打了个哈欠,这些天一直训练,她很久都没白天睡过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打开房间出去,又看见温言。 温言对她友善一笑,从身上拽下一块玉牌递给她。 “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到京城温家胡同找我。” 胡嘤嘤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就去寻薛青她们。转身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打量一眼手中的玉牌。 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没有一点杂质,映着夕阳的余晖晶莹剔透。 跟他的主人一样。 胡嘤嘤把玉牌收起来,到楼下看见他们队伍里几个人正在斗牌。 一个人背对着她,看不见脸,薛十七和薛十八脸上贴了好几个纸条,手中还拿着两张牌,两只手握着,正紧张兮兮的举到眼前。薛常手中握着两张牌满面红光,光滑的脸上一张纸条也没有。 走近些,看到背对着她的那个人脸上里三层外三层贴满了纸条,吓了一跳。待他把眼睛扒拉开,胡嘤嘤认出来,这位可不就是薛三十八吗? 欺负老实人啊! 胡嘤嘤心里一恼,当即把他推开,自己上了。 他们玩的是类似牌,九的东西,不过简化了很多。桌子上只有十二张牌,一枚骰,子。由上一次点数最大人先投骰,子,根据骰,子的点数决定拿哪一张牌。然后再投一遍,再拿第二张牌。看起来好像是全凭运气。 见胡嘤嘤要为薛三十八出头,三人对视一眼。 薛常贱兮兮的笑道:“胡笳妹子,输了可别哭鼻子!” 胡笳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么玩儿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儿摇,骰,子。” 几人也只是无聊,如今温朝上下禁赌,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能用这种方式解解馋了。 其实还是薛三十八太笨,他们才配合着玩儿点简单的,眼下胡嘤嘤一提议,几人都有点心动。 没点真功夫的人不敢玩儿这个…… 这小旮旯地方也没人管,出来走江湖的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见他们斗色,子,见怪不怪的凑过来看。 薛常从怀里又掏出来一枚骰,子,胡嘤嘤抓起来投进摇盅里面,说道:“简单比大小。” 大家都没意见。然后她举起摇盅哗啦啦摇了一阵,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儿。然后啪的一声反扣在桌上。 薛常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桌子上。 “我压大。” 薛十七和薛十八也跟着压大。 薛三十八看了一眼胡嘤嘤,撕下脸上的纸条,说道:“我压小。” 胡嘤嘤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很满意,递给他一个你就瞧好了的眼神,揭开盖子,两个一点,小。 胡嘤嘤抓起一张纸条,沾上水,呼在薛常脸上。 薛常懊恼道:“不可能啊!我明明听见……再来!” 薛十七和薛十八两人对视一眼,自觉地互相往脸上沾上一张纸条,也吆喝着再来一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依赖 胡嘤嘤把色,子摇的哗啦啦响,然后扣在桌子上。 这一次薛常仍旧押了大,薛十七和薛十八也跟着他押大。薛三十七照例押小。 打开盖子,两个二点,小。 薛常又收获了一张纸条。胡嘤嘤笑嘻嘻的给他沾到脸上。 两个三点。 两个四点。 两个五点。 两个六点。 纯红…… 赌,博就是这样,越不服输的输的越惨,没多大会儿,薛常脸上就贴满了纸条。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遇到高手了,看向胡嘤嘤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胡嘤嘤也不心虚,反而劝道:“自古沾上这东西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奉劝各位,赶紧回去洗洗睡,明天还得赶路呢!” 这里面的门道可大了去了,难道还真的只是碰运气吗?傻子才信呢…… 与此同时,青州府,几条黑影趁着夜色溜进一处府邸,四散开来。一条浑身被黑衣包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站在屋顶上,背对着月光的身形笔挺修长。怀中抱着一把细长的剑,一双能夜视的眼睛盯着前方。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影突然消失。片刻后站在曾是薛臣书房的院子里,双目阴鸷。 十数条黑影在他身后跪下,显而易见,全部一无所获。 这座宅子早已人去楼空。 正在重建的青州府衙门后院,青州知府常泓远正招待贵客。 这位贵客从京城来,话少,只是借他的地方歇歇脚。 他却不得不陪着。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安静,让习惯了官场奉承的常泓远浑身不自在。 抬头打量那人,只见那人浑身黑衣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此刻,那双眼睛还闭着,它的主人正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浑身威仪。 此人正是鹰卫京城总署头目江作瑜。 常泓远看着桌上的蜡烛快燃烧殆尽,起身,正打算吩咐下人去换。 一条黑影无声的从门外钻进来,跪地禀报道:“大人,我们去晚了,只剩一座空宅子。” 常泓远眉心一跳,抬头看向上首的人,只见对方睁开眼睛,黑眸如同潭水般深沉死寂。 只有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才会给人战栗和害怕的感觉。 只听他冷哼一声,似是在笑。 “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常泓远心中惊恐,问道:“那,萧大人呢……” 他跟萧继算不上多熟,同在青州,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江作瑜冷声道:“死了。”接着话锋一转,死寂的目光落在常泓远身上,有几分意味深长,“常大人的地盘上竟然藏着前朝余孽,难道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常泓远面色登时一变,脸色苍白。 “大人明察,下官,下官委实不知……” “不知?” 危险的语气让常泓远额上冒汗,扑通一声跪下:“下官,下,下官正在查……” “呵……”江作瑜冷声一笑,似有玩味,却轻轻揭过,“那大人可要快点了,本座还有事情,就不叨扰了。” 常泓远惊惧得跪在原地,不敢开口挽留,等人走了,才深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惊觉浑身僵硬,四肢俱是冷汗。 胡嘤嘤找了点吃的解决了晚餐就回房间了。客栈里歇脚的都是男人,就她一个小姑娘。想到他们是逃命出来的,怕惹什么麻烦,便一直缩在房间里,趁机打打坐,练练功。 虽说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很了解,却也能适应,她深刻明白只有把本事学到自己身上,才能有资格谋生。 直到半夜,薛臣还没回来。 正在打坐的胡嘤嘤听见房顶上有碎瓦声。她睁开眼睛看着屋顶。 薛臣推门进来,于黑暗中看见她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她伸手指指房顶,待他把房门关上,才小声说道:“上面好像有人。” 薛臣嗯了一声,并不大惊小怪,而是绕过她去到里面的床上躺下,吩咐道:“睡。” 胡嘤嘤想,反正有他在,她瞎操什么心。 虽然不困,还是抱着被子躺下来。瞎琢磨半晌才恍然发现,什么时候,她竟如此依赖薛臣,连最基本的警惕之心都没了? 好像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胡嘤嘤反思,是不是最近生活的太安逸,让她把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丢了…… 还是要靠自己啊…… 她胡乱想着。 朝床上看去,薛臣一双黑亮的眼睛也睁着,好像是睡不着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两人难得有了几分默契。 薛臣的动作很快,胡嘤嘤刚从塌上跳起来,他就已经到跟前,并且出手朝她胸前挥掌。 她胸前门户大开,被掌风笼罩,慌忙一矮身,掌风擦着头皮过去。趁机伸手捞住薛臣的腰带,薛臣身子往后一撤,拉着她从塌上摔下来。 两人都没来得及穿鞋。胡嘤嘤两只脚踩到他脚上,像踩到炭火一样,烫脚。借力一跳,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脚,踢向薛臣下盘。 丝毫没觉得这个招式阴险。 薛臣面色铁青,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脚,她不知悔改的继续用另一只脚去攻击。最后被薛臣提溜着两只脚倒过来扔在床上。 胡嘤嘤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翻身,后面的人就追上来,将她双手束在背后,一只膝盖顶着她后腰将她制服。 还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危险的男声问道:“知不知错?” 胡嘤嘤羞得满面通红,心道知错了知错了,她不该作死去攻击男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现下被人这样治住,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她告饶道:“我知道错了,少主饶了我……” 气氛有点诡异,姿势有点暧昧。 薛臣这才放开她,自己整理整理衣服坐在床脚,胡嘤嘤爬起来缩在床头不敢看他。 屋顶上又传来一声破瓦声,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薛臣看了一眼胡嘤嘤,只见少女神情懊恼,脸颊上还带着红晕,一头黑丝散乱在脑后,衬得少女楚楚可怜。 都说月下看美人,黑暗中一层朦胧感将人的眼睛遮住。 他不知道胡嘤嘤看着他衣衫半褪,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心里也是乱的很。 薛臣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回去睡。” 饱受煎熬的胡嘤嘤下床,快速跑到自己的小榻上拿被子蒙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隔开那道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视线。 薛臣躺下就没了动静,胡嘤嘤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反正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会儿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出关 难得的是,早上她醒了,薛臣还没起床,依旧和衣躺着,看起来很安详的样子。 胡嘤嘤打了个哈欠,开门出去打水,准备好洗漱用品,然后走到床边,将薛臣的鞋子摆好。 薛臣这才坐起来,眼角有青影,像是没睡好。 胡嘤嘤没闲着,把被子叠好,又出去取来了饭菜摆上。等他洗漱好直接坐到饭桌前面。 她今天也没什么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还要赶路,如果不吃点东西,怕撑不到中午。薛臣喝了两口粥就不再吃了,手肘撑着脑袋,看着胡嘤嘤吃。 胡嘤嘤疑惑是自己脸上有东西还是怎么着……不过想到自家少主脾气阴晴不定,看他两眼发呆的样子,或许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想什么心事? 不知不觉,吃的倒也不算少。 “胡笳……” 胡嘤嘤顿住,貌似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家少主嘴里喊出来,略带沙哑的声音喊的她身上酥酥的。 她赶紧站起来,恭敬道:“饭菜可是不合少主的胃口?我再去厨房看看……” 说着起身准备跑,冷不防被人拽住裙摆,差点摔在地上。一只大手有力地托起她的腰身,将她拽得得向后一仰,登时坐在薛臣腿上。 她心里一慌,僵硬的转动脖子,回头看他。 薛臣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盯着她,喃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嘤嘤也敛去了情绪,她觉得薛臣的身份神秘,薛臣又何尝不是觉得她神秘。换位想想,如果她是薛臣,或许还不敢把她放在身边。 只是她的身份,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她的眼睛像小鹿一般,回看着他。 “少主……” 薛常见门没关,在门外喊了一声直接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心中暗想,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看着胡嘤嘤的眼睛又忍不住一亮,寻思道,难不成少主终于开窍了? 薛臣脸上并无尴尬神色,胡嘤嘤也没有,两人淡定的分开。胡嘤嘤跑到一边,拿梳子把头发梳起来。薛臣看着薛常不语。 薛常这才想起来害怕,额上的汗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的,赶忙回道:“少主,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继续出发了。” 薛臣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胡嘤嘤,见她自己弄好发型,嗯了一声,起身说道:“走。” 他在前面走,胡嘤嘤和薛常跟在后面。薛常对着胡嘤嘤挤挤眼睛,胡嘤嘤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客栈里歇脚的商旅们大部分都准备好了,大家路线一致,出发的早点晚点都能在路上遇见,也就不存在谁等谁的说法。收拾好了就出发。 他们出发的算晚的。 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又是炎热的一天。 骑在骆驼上的胡嘤嘤正觉得有点晒,想着前世就算在沙漠里面晒两天,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这辈子,可能是这幅壳子太娇贵,才晒了一会儿,皮肤就火辣辣的疼。 薛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帷帽,凑到胡嘤嘤跟前。 诱惑道:“胡笳妹子,是不是晒得受不了了?” 胡嘤嘤居高临下看他一眼,把脸扬起来,宁愿晒死,也不屈服。 “别这样嘛,胡笳妹子,我专门给你找的!”薛常牵着胡嘤嘤的骆驼,等跟走在前面的薛臣拉开点距离,才小声问道,“胡笳妹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跟少主……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没想过他会说什么好话! 胡嘤嘤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还附带着踹他一脚,瞪眼道:“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吹鼻子瞪眼睛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小野猫!薛常眼珠子转了转,心道,原来少主喜欢这个味道的呀,回头安排上,争取早日生一个小少主。 他们也跟着有奔头呗…… 胡嘤嘤看他一脸猥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在骆驼屁股上拍了一下,追上前面的薛臣。薛臣瞥见她,又回头警告的看了一眼薛常。 那家伙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猥琐,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来。 一直关注着他的薛十八凑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得罪了那小丫头了?” 能让薛常吃亏的人不多。 薛常一脸高深莫测,想到什么,咧开嘴,眼睛都笑成两条缝。吃亏了还笑得这么贱,薛十八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傻小子懂什么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薛常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前面,“咱们很快就能有小少主了。” 语气难掩喜悦。 薛十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用一脸“你有病”的神情看着他,想说胡嘤嘤才多大,想要小少主,最快也得七八年! 两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薛常想的是少主开窍了,就可以安排伺候的人了,到时候生他十个八个的,给老薛家开枝散叶。 薛十八想的是,看来少主真的很喜欢胡嘤嘤,他们这些属下还是早点讨好未来的当家主母,到时候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也能少受些责罚。 两人各怀心事。 薛三十八跟在最后面,还以为薛常是借故报复,见胡嘤嘤没吃亏,才放下心来。 而被念叨的薛臣正看着远方,越往西边,视线越开阔,地势越平坦。能看见很远处巍峨的雪山连接天地,呈青灰色的屏障,树在大地上,一直帮着他们抵御外族侵略。 天很蓝,头顶有雄鹰盘旋。他看得有些出神。 胡嘤嘤戴上帷帽,纱质的帷帽掀开一角,并不遮挡视线,反而隔绝了旁人的探究。 想到早上薛臣只喝了两口粥,胡嘤嘤取下水囊递给他。 “少主,喝口水。” 能听出少女的心情不错。薛臣接过来,喝了几口,没盖盖子又递给她。 胡嘤嘤仰脸喝了几口,凉凉的清水入喉,滋润的很。 这地方胡嘤嘤不陌生。看那本史记,虽然跟她了解的历史不一样,但是他们走的路她很熟。是丝绸之路,如果不出意外,这条丝路能通到很远。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哪儿。 前面雄伟的山川似乎在向她招手。 连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一路上商队来往不绝,她还看到返程的人里面有浓眉大眼的,长得异域风情的人。照这架势判断,他们应该快出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客栈 在路上的第三天,远远看到一座雄伟的关城,坐落在崇山峻岭之间。 天黑之前,他们总算到达关城门口。薛常拿了通关证书前去登记。胡嘤嘤抬头,看着古朴的城门上,那高悬的“嘉峪关”三个字。 心里有种激动的情绪。 天下第一雄关,坐落在这里几百年,和她在另一个时空相遇了。 薛臣抬头看着,神情竟是难得的严肃和沉重。隐隐藏着几分旁人看不清的落寞。 守关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货物里并没有什么违禁物品,放他们进去。胡嘤嘤跟着队伍进城。天已经快黑了,大家都急着进城寻找住处。 此处的嘉峪关并不只是一座关卡,关卡内有面积宽阔的内城,有驿馆,有屯军。即接待外国来使,也接待做生意的商人。不过城里有宵禁,天一黑就不准出门了。 城里有很多卖东西的摊贩,既有茶叶、丝绸这些中原物件,也有葡萄酒、宝石,奶酪等关外的商品。此时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跟她记忆中的关城也不太一样。胡嘤嘤左瞧右看,觉得有趣。 “少主,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 胡嘤嘤抬头看见薛常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面前。 此处来往客商多,找客栈并不容易。有时候一两个商队就把一个客栈包场了,卸下来的货物堆在院子里面,大家轮流值夜看守。 胡嘤嘤想,薛臣肯定不愿意住这种又小又乱的客栈。 哪料到薛臣并没挑剔,从骆驼上跳下来,吩咐薛青他们找地方卸货,然后率先进去了。胡嘤嘤赶紧跟上。 迎面迎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穿着利索的中年男人,男人对着薛臣抱拳行礼:“少主。” 此人正是此间客栈的老板。胡嘤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们的“点”。 她跟在薛臣后面打量客栈,这是一个用小四合院改造的客栈,东边几间房子自然是最尊贵的上房。西边改造了一个仓库和马棚。南北的屋子,用来做客房。 有单间也有大通铺,如果紧凑点住,倒是能容纳下两三个商队。 不过今天,客栈的老板早早地就关了门,只接待了他们这一行人。 老板跟着薛臣进屋了,胡嘤嘤也不去讨人嫌弃,就在院子里溜达着,看薛青他们卸货。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老板娘提上来一个茶壶和一些茶碗,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上茶,又去厨房里准备饭菜。 吃饭的时候,薛臣和客栈老板才从屋子里出来,然后各干各的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胡嘤嘤盯着薛臣,眼睛里尽是疑惑。难不成他还真是个商人啊…… 怎么看怎么不像。 薛臣见胡嘤嘤又是那种上上下下恨不得把他扒开看的眼神,面色一沉。 胡嘤嘤赶紧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抓起一根烤羊腿塞到嘴里。羊肉烤的外焦里嫩,配上西域独特的香料孜然粉,原汁原味,美味的简直让人很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薛臣瞪她一眼,略有些嫌弃的把自己面前的烤羊腿全部推到她面前,用手指捂住鼻子,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啃得正香的胡嘤嘤一愣,不会,羊肉这么美味,这厮还挑食啊? 胡嘤嘤忍住想看他的视线,心里感叹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一顿饭,薛臣几乎又没吃。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身体的胡嘤嘤,在得知晚上安排房间自己能得一间房的时候,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着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正在喝茶的薛臣眯眼看着她,轻哼一声。 事实证明胡嘤嘤果然是想多了。 前半夜睡得还算香甜,后半夜被屋顶上的碎瓦声惊醒。胡嘤嘤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房顶发呆。 想着到底是什么人,从甘州一直追到这里? 越想越睡不着,她穿上衣服悄悄下床,仗着薛臣就住在隔壁,薛青她们也在院子里。 打开房门,悄悄往外探了个脑袋。可能是高原上空气稀薄,只要是晴天有月亮的时候,外面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 她一眼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影从对面西厢房的屋顶上跳下去。 有心想追上去看看,转念一想,满院子住的人,哪个功夫都比她强,旁人都没有起来,她追过去干什么? 也是她谨慎,不敢冒险。 正打算缩回脑袋继续睡的时候,冷不防隔壁薛臣的屋门一响,一条高大削瘦的人影从里面出来,站到她面前。 胡嘤嘤定睛一看,见这厮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脸上神情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心想,他该不会一晚上没睡…… 然后她就真的开始担心了。 “想去的话,跟我来。” 薛臣说完转过身,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目光沉静。 胡嘤嘤好奇心不算强,但有人肯解惑,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整个身子从门缝里钻出来,小跑着跟上去。 薛臣伸手捞起她,脚尖轻轻一点,两人就飞到对面的屋顶上。这一次她没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飞的感觉。上到高处看见黑影已经飞出一百多米。 就在她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的时候,薛臣脚下一点,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带着她落在远处的屋顶上。几次起落就追上了黑影。 然后薛臣控制着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黑影。 黑影穿过整个内城,跑到城门处落下去了。 薛臣带着胡嘤嘤停在一处房子后面,看着黑影从怀中拿出一块牌子递给晚上守城门的士兵。 士兵看了一眼,似是一惊,赶紧跑去交给当晚值夜的将领手中。 黑影就在城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城门开了,从城外进来十几辆马车。每一辆马车都装的满满的,外面用油布包住,看不见里面。 马车拉着东西穿过内城,往另一边出关口去了。 两人跟过去。 仍旧是那个黑衣人,拿着同样的令牌,让另外一边开了城门出关。 薛臣和胡嘤嘤对视一眼,看着马车穿过关卡,看着城门合上,他们无法再去一探究竟。 车上拉的到底是什么? 等天亮出城的时候,那些人估计早就没影了。 回程的路上,胡嘤嘤忍不住问道:“少主,你说车上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避开众人晚上偷偷出关? 胡嘤嘤想到了一个词。 走、私。 她的世界,值得犯罪分子想尽办法走、私的,只有两样东西。 毒、品,和,枪、支。 那些手段她很熟悉,唯一对她好的她的老师就是死在那些人手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集市 她隐隐有种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薛臣没回答,反问道:“你认为里面装的是什么?” 胡嘤嘤长呼一口气,沉思半晌,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上,月光下,清晰的影子投影在地上。 “是粮草。” 胡嘤嘤侧着脑袋去看薛臣,恰遇上薛臣有些讶异的黑眸。 薛臣没想到她竟然懂这些东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胡嘤嘤不想做瞎子,也不想做聋子,她需要了解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如果大家都防备着她,都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糊弄,她就算成长也是终会受到局限。 解决困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这里的气候和土壤条件,并不适合种庄稼。也不适合种树,唯一的牧草就是关外人民生活的保障。他们靠放牧来维持生活。” “任何一个部族都会历经发展和天灾,当人口众多,或者是遇上天灾,牛羊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生活的时候,他们就需要粮草。”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她停顿一下,薛臣偏了偏头,神色认真的看着这个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只听她继续说道,“或者,他们羡慕中原物产丰富,想入主中原……” 薛臣一震,顿住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些,都是何人告诉你的?” 他是真的吃惊。 胡嘤嘤对上他的眼睛,毫不怯场。 “没有人告诉我……”她目光灼灼,“我想成为少主的左膀右臂,而不是只能躲在少主身后的小丫鬟。” 这段时间相互试探,彼此都默契的没有挑明。 胡嘤嘤对现状很不满,她喜欢掌握主动权。 粮草生意并不是谁都能做的,必须是朝中能掌握实权的人。情况可能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 薛臣沉默着,对着月光轻笑两声,似有万千感慨不知该从何处发作。再看向胡嘤嘤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灼灼,充满野心。 像极了从前的他…… 他什么也没说,顺着内城主干道,一步一步走回客栈,胡嘤嘤跟在他身后,神态也不似往常。 回到院子里,两人各怀心事,各自回到房间。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胡嘤嘤干脆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薛臣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残缺的弯月,久久不能入睡。 他现在确实陷入困境了。 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他都快忘了七年前,父亲死时,他是如何踌躇满志,如何立志为父亲报仇,如何立志重夺江山…… 少年人总是沉不住气的。 第二天起床,两人默契的不提昨晚之事。胡嘤嘤依旧殷勤的给薛臣打洗脸水,给薛臣夹菜。 薛臣却一口不吃,只端着茶碗喝茶。 胡嘤嘤不去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吃着饭。 薛常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等薛臣扔下茶碗起身出去以后,凑到还在跟饭碗里的羊腿死磕的胡嘤嘤跟前。问道:“你惹少主生气了?” 胡嘤嘤白他一眼,继续啃羊腿。 薛常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看一遍,稀奇道:“把少主惹生气了,竟然还能全胳膊全腿的坐着吃饭,胡笳妹子,你是头一份!” 说着给胡嘤嘤竖了大拇指。 胡嘤嘤就不爱搭理他,啃完羊腿,扔下骨头去打水洗手。 薛常不死心的跟着:“胡笳妹子,看在哥哥我对你颇为照顾的份上,过往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以后你罩着我!” “你烦不烦?”胡嘤嘤吼完一声,发现院子中正在装货的薛青和一众暗卫大哥都看过来,薛十八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她把盆子一扔,咬牙切齿道,“别烦我!再烦我揍你!” 说完直接到门口,规矩的跟在薛臣身后等着出发。 有薛臣这块儿冰疙瘩在,饶是借给薛常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追过来。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要单独面对着薛臣。昨晚的表态,眼前这位还没给她回复,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把昨晚的对话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哎,她叹了口气,心想,算了,最坏也不过就是如今的情况。 一大早,关口处皆是等着出关的商队。 出关要再检查一遍。商队太多,等他们出关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 看着外面苍茫的大地,胡嘤嘤莫名有种感怀,可能是每一个离开故土的人都有的心情。 薛臣回头,从关外看了一眼关城。 这个地方,这片城楼,曾经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中生起惆怅。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出关之后,茫茫大地,竟觉得何处都不是家,何处也可以是家。 胡嘤嘤发现,出关之后,就连薛常都比往常沉默。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越荒凉。自从出关之后,他们就没再住过客栈,日日风餐露宿。胡嘤嘤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没想到真的出关之后,她反而更结实了。 商队出关后就各奔东西了。因为大家路线不同,经常一整天看不见一个人。 她又恢复了以往找人练习的习惯,有时候是薛青,有时候是薛十七、十八,也有些是和她第一次交手。 有时候大家累得狠了,没人愿意搭理她的时候,她就找薛三十八,找薛常。 倒是把薛臣空出来了。 因为整天都不见他吃饭,也不见他睡觉,胡嘤嘤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饿晕过去。 薛臣本来就瘦,一趟旅程下来,估计会再瘦一圈,就不好看了。 胡嘤嘤开始琢磨着怎么给他进补,后来也没办法实行,因为他们,物、资、匮、乏。 走了将近一个月,才看到城市的影子。 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哈密。 一路上皆是黄沙和奇形怪状的石头,越靠近目的地,空气越干。 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睡觉盖一床被子会冷,但是白天穿着单衣又会热。 这时候的哈密属于番邦,这里有来自波斯和欧洲的商人,大家在这座小城里互相交换所需物品。然后带回各自的国家,长途跋涉带回去,能卖到天价。 他们带来的茶叶、丝绸正是这些商人所需要的。 哈密并不大,都是土房子,也有市。 第一次走丝绸之路的胡嘤嘤有点兴奋。休息一晚上之后,跟在薛常身后去逛集市。只见集市上有高档羊毛地毯,好看的各色宝石,镜子,梳子,镶满宝石的匕首等等。 转了一圈,胡嘤嘤还发现了一种透明的白色“石头”,没看错的话,那些是钻石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放下 胡嘤嘤看着这些在前世动辄成千上百万的红宝石、蓝宝石、鸽子蛋,在这里像是地摊货一样躺在街上无人问津,忍不住咂舌。 怪不得即使丝绸之路万分凶险,也令世人趋之若鹜。 薛常见她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便上前与对方交谈。胡嘤嘤听他用流利的波斯语跟对方叽里咕噜一通之后,用一匹丝绸换了整个摊子上的宝石钻石,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看见她“倾慕”的目光,薛常嘚瑟的把换来的东西用一个大布袋子装了,束口扔给她。 入怀沉甸甸,像抱了一袋子石头。 本来胡嘤嘤对他这种把自己当劳力的行为还有些不满,但一想到这可是一包宝石,气势立刻就消了,到时候多藏几颗。 于是她趁薛常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出来塞到怀里。 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她的第一笔私房钱! 转了一天,只换了一点东西。他们有大批货物,就是把整个集市上的东西都换回来也还绰绰有余。所以也不着急,再等等,看看过几天有没有波斯商队或欧洲的商队过来。 胡嘤嘤发现薛常很吃得开,波斯语她只能听懂几个词,有时候一知半解的还得靠比划来交流,这家伙竟然说的跟母语一样流利! 于是她忍住好奇凑上去问道:“薛常管家,你到底多大了?” 一开始见的时候以为他三十多岁,后来刮了胡子显得年轻点,但是年轻人哪有这份阅历!她在想,他是怎么保养成年龄成迷的? 薛常看着她一脸八卦的神情,无语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胡嘤嘤起了玩笑的心思,想逗逗他。 “哦,没事。就是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干脆讨个波斯妞回去做老婆,反正以你的能力,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 波斯女人长得个顶个的漂亮,浓眉大眼,长长的睫毛,一头大波浪披散下来,配上丰、满的身材,啧啧,绝对的人间尤物! 薛常心下一动,眼神飘远了…… 回过味儿来的时候,胡嘤嘤已经哈哈大笑着跑远了,薛常恼道:“好啊,你这个小丫头,从骨子里坏得很,我得告诉少主去……” “把我的宝石还给我!” 胡嘤嘤见他恼羞成怒,撒腿就跑。到底练的多了,又机灵的抢占了先机,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直到歇脚的地方,薛常也没追上她。 这个鬼天气,一活动还是有点热的。 薛臣看着少女跟一只兔子一样跑过来,脸色红润,还带着狡黠,看见她立刻把狡黠收起来,乖乖的站到她身后。 薛常也不是真的追她,跑过来看见少主护着她,规矩行了个礼,把集市上的情况说明就退下了。 胡嘤嘤没大没小的坐下来把袋子打开让薛臣看。 男人对宝石一向没兴趣。 不过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抬眸看着少女兴奋的神情。 “喜欢就拿一些。” 胡嘤嘤一愣随即眉眼弯弯,笑道:“谢谢少主。” 看出来心情是真的好。 薛臣唇边染上一抹笑意,忽然明白过来少女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了。 鲜活。 她身上的活力和希望,是他渴望的。 胡嘤嘤渴了,但是规矩的先给薛臣的杯子里添满茶水,才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边喝一边说:“少主,我们今天还见了葡萄酒呢,如果好带的话,我们换上几大桶带回去自己喝。” 葡萄酒又重又沉,很不好带,把这里酒扛回去卖她想都没敢想。但是少带一点,每天喝一点也很不错。 见她开心,薛臣也没反对。 他感觉很轻松。 可能是在外面无拘无束,胡嘤嘤觉得心情轻松,每天吃的多了点,睡得香了点,个头又窜了一窜。 发现薛臣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竟然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少主,你陪我去逛逛!” 薛臣低头看着她柔嫩的双手圈住自己的手臂,感觉到少女手心有汗,许是刚才跑过的缘故。他听见自己沉寂的心跳,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从未有人与他这样亲昵。 见看着自己不说话,胡嘤嘤心里有点打鼓,她这位少主什么都好,就是那颗七窍玲珑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让人难猜。 “好。” 薛臣听见自己嘴里脱口而出的答应,忽然觉得心头一松,愉悦的情绪迸发出来将他淹没。 胡嘤嘤松了口气,带着他去逛集市,给他指指她喜欢但是薛常不买的小镜子,又指指没什么实用,但是薛常非要买的镶满宝石的匕首。 少女语气带着点娇嗔,也不管他回应不回应,一直说个不停。 薛臣没留意到他的嘴角一直是挂着笑意的。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破天荒的吃了一个烤饼,还吃了好几块哈密瓜。 见他终于吃东西了,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了,薛常背对着薛臣给胡嘤嘤拱了拱手。 胡嘤嘤心想,一整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前世她什么时候话这么多过…… 他们在这里呆了五天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支波斯的商队。胡嘤嘤瞧着他们满载货物的骆驼从集市那头过来的时候,兴奋得不得了,赶紧去喊来薛常。 待对方安顿好之后,两边派人一番交谈,彼此皆是心满意足。 对方显然比他们还高兴,刚来就能遇上实力差不多的中原商队,不用耽误工夫,真是老天保佑。胡嘤嘤听他们眉飞色舞的一边说一边比划。 薛常凑到她耳边给她解惑。 “对方说他们一路顺利,没有遇上强盗,要感谢他们的主。” 胡嘤嘤哦了一声,看得饶有兴味。 他们这边收拾收拾,将从对方那里换来的物件整理好,很快也可以返程了。 胡嘤嘤把薛臣给自己的半袋子宝石收拾好,贴身装着。眼神寻找薛臣的身影,搜寻一圈却没找到,心中奇怪。 薛臣在城里绕了一圈,此时正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破院子外面,看着倒塌的房子,推开已经掉了半扇的大门。 石头屋顶已经有些风化了,风一吹,将风化的石头粉末吹走。 什么也没有留下,或者是,就算留下什么,也在岁月的洗礼中风化成灰尘。 薛臣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走了。看过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就放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生病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七月份,返程回去的时候,半路上竟然刮起寒风,天上的云聚成一处,竟然有了黑云压城的气势。 寒风冷峻,直往人脖子里钻。 胡嘤嘤把脖子往棉衣里缩缩,还是觉得冷,两只脚感觉要冻僵了。薛常他们靠两条腿走路,不停活动着还好,不算很冷。 返程的路走了有一多半了,再有十来天,估计就能到嘉峪关。到时候就好了…… 胡嘤嘤心里想着。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尤其的冷,一层被子盖在身上,跟冬天穿裙子一样,仍旧是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她那稀薄的内力完全没有作用,看薛常他们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挤在一处,靠着骆驼,睡得正香。 她神色一动,看了看独自躺在角落的薛臣,抱着自己的被子跑过去。 薛臣脸色有点白,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 胡嘤嘤不客气的挨着他躺下,感受着身边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舒服的眯了眯眼。 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把手伸出来放到薛臣额头上,滚烫滚烫的,他竟然发烧了! 胡嘤嘤凑到他面前,试探道:“少主,少主?” 薛臣眼皮很重,眨了几下,睁开一条缝,看着她不说话。胡嘤嘤心中担心,继续问道,“少主,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你发烧了……” 薛臣闭上眼睛摇头,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我没事……” 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像没事的人,胡嘤嘤想去喊薛常。刚一起身,手腕上就被一个滚烫的大手抓住。 连手心都是滚烫的温度…… “要不要喝口水?” 胡嘤嘤急忙去翻找自己的水囊,被薛臣制止。还是那句话。 “我,没事……”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但最终还是坐起来了,黑沉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草地。这一动,背靠着的骆驼哼了两声。 出关以后缺水,他们都很久没洗过手脸,更不用说洗澡了,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衣服和头发上满是尘土,一拍就灰尘到处飞那种。 他们没有燃料,虽然说草原上到处都是枯草,但是枯草不经烧,还没烧几下就灭了,也就没办法做饭。每顿饭只能啃又冷又硬的大饼,喝冷掉牙的凉水,饶是胡嘤嘤都没什么胃口了。 薛臣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从去的时候胡嘤嘤就担心他了,他一直撑到现在。距离那个地方越远,他好像卸下了什么东西一样,越走越虚弱憔悴。 “这样不行……”见识过古代缺医少药,一个小小的风寒拖成绝症的胡嘤嘤,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神色严肃的看着他,“我们得赶紧回去请大夫!” “你得先喝点热水,我去找薛常想办法。” 说着不管他是不是阻止,挣开他的手跑去把薛常推醒。 薛臣眼前的世界有点晃,看着胡嘤嘤向前跑的背影,觉得她似是摔倒了,本能的伸出手去扶。哪料到竟然连手臂也抬不起来。 真的是病的很严重。 越是生病的时候,脑子里总爱冒出来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小时候他生病,发烧两天父亲都没有发现,还一直逼着他读书练功,直到他受不住晕倒在地上,看哪里都天旋地转,父亲还以为他偷懒,拿脚踹他…… 还有一次,父亲去世之后,他一个人不分昼夜的练功,真气走岔了,晕过去,自己躺了三天,直到醒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发现……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生过病。 视线渐渐模糊…… 正跟薛常说着话的胡嘤嘤见本来靠坐着的薛臣身子直直的朝一旁摔去,赶紧闪身跑过来直接抱住他的脑袋,嘴里焦急地喊道:“少主,少主!”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薛常是他们这里面最有经验的人,他们备的也有药材,只是眼看着要下雪,风很大,根本没办法生火! 急得他在原地团团转! 他再有经验,也毕竟年轻,一时竟是没了主意!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他们家少主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巴掌都数得过来!设想过他们队伍里唯一会生病的胡嘤嘤此时正好端端的站着,他们的少主却病倒了…… 他倒是会点儿医术,都是些微末功夫,不入流啊…… 现在干着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也是他太没经验了。 胡嘤嘤前世常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对这一块儿虽然不陌生,但是现在天黑了,最容易迷路,她也不敢托大。 “先熬到明天早上,派几个人四下看看有没有牧民,跟牧民换点柴火。” 胡嘤嘤冷静说道,视线看向薛常,薛常静默片刻,说道:“只能如此了。” 薛常看向薛青。 薛青自觉道:“我先到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先给少主烧点热水。” 薛三十八起身:“我也跟着一起去。” 薛常点点头,视线在大家身上扫视一圈,见大家眼中都有担心,安慰道:“大家早点休息,少主吉人天相,有需要我会叫大家的。” 他们原本是暗卫,这次临时被拉来当了脚夫,在此之前,他们最远也从未到过嘉峪关。现在在这荒山野岭的,少主病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尽量不添麻烦,明天还要赶路,总不能都守着不睡觉。 胡嘤嘤突然觉得他们有点可爱。都是一群不太会表达的大男孩。 这会儿薛臣的脸上开始通红,嘴里却喊着冷。胡嘤嘤把两床被子都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去抱住他。薛常把盖货物用的油布拿出来一块儿,给他们支了个简易的帐篷,好歹能挡点风。 薛青和薛三十八一人抱了一大捆枯草,勉强把水烧热送进来。 胡嘤嘤一手端着薛臣的下巴,一手把热水送到他嘴边,小心的把水一点点倒进他嘴里,看他咽下去,然后再倒一点,等他咽下去。 一开始薛常不太乐意带着胡嘤嘤,觉得她是个累赘,现在他庆幸带了胡嘤嘤。 男人们都太粗心,这种细致的照顾人的活,他还真干不来! 喂得差不多了,胡嘤嘤看三个大男人还杵在帐篷外面,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都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养精蓄锐,眼看着要下雪,我们不能被搁在路上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积劳成疾 薛常哦哦两声,这才意识到少主病了,他是主心骨,还要安排各种事情。 于是留下薛青和薛三十八轮流守着,自己去睡了。 夜里果然下雪了,胡嘤嘤怀中抱着个火炉,倒也不冷,除了时不时醒来看看薛臣的情况,她也算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听见外面有马的嘶鸣声。 起身出去,最先看到的是刺目的雪白和还在不断往天地间抛洒的雪花,雪地里,薛青和薛三十八一人牵着一匹骏马,一匹枣红,一匹黑色,两匹马的毛色光亮顺滑,一看就是上好的品种! 是用铁锅和茶叶跟附近的游牧民族换的。 见她出来,薛常问道:“少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胡嘤嘤摇摇头:“烧了一晚上了。” 旁人发烧睡觉都不安稳,薛臣却是一动不动,除了时不时的皱起眉头,竟连一句梦话都没说。 “趁着雪还没下大,你们带着少主骑马走!” 骆驼载满货物,走得比较慢,若是骑马,估计一两天的功夫就能到嘉峪关。 只有两匹马,胡嘤嘤看着薛常,只听他慎重安排道,“我已经跟薛青说了路线,胡笳妹子,你和薛青带着少主先走,我得跟着货物。” 胡嘤嘤和薛青对视一眼,点点头。 薛常还担心一点,张嘴想问问胡嘤嘤会不会骑马,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胡嘤嘤利索的翻身上马,两腿夹着马腹,双手抓住缰绳,嘴里轻呼:“驾……” 那马儿就小跑了几步。好久没骑马的胡嘤嘤适应了一下,将马骑到帐篷外面。 “我体重轻,我带着少主,马儿也能跑得快点!” 薛常也是这个意思,见她会骑马,放心不少。 赶紧跑进去把薛臣扛出来扔到马上,拿了根绳子递给胡嘤嘤。胡嘤嘤接过来从腰上绕了好几圈,把自己和薛臣捆在一起,薛青也翻身上马,拿了个大披风将薛臣罩住。 胡嘤嘤身材娇小,薛臣趴在她身上就把她盖严实了,又被披风一档,从后面看起来好像是失去意识的薛臣在骑马一样。 简单带上一两顿干粮和水,两人骑着马,如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天边的黑点,隔着雪幕看不见一点踪迹。 薛常招呼着大家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趁着雪还没完全下起来,路上没有冰的时候赶紧走。 路上要是结冰了,就意味着要等到冰化了才能回去。说不准要耽搁在这边。 胡嘤嘤和薛臣一路上除了让马儿歇歇脚之外没敢停歇,到了晚上,薛青提议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感知着薛臣状况不太对的胡嘤嘤没敢同意,就算在医疗发达的现代,常人高烧三天也得脱层皮,何况他们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如果歇一晚上,明天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嘉峪关还难说。 “我们得接着赶路……” 薛青不敢莽撞,解释道:“薛常说让我们不要赶夜路,容易迷路。” 胡嘤嘤四下环视一圈,看见远处的山连绵起伏,虽然下着雪,但是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我认得路,你跟着我。” 说完骑着马窜出去。薛青还想再说什么,停下来看看四周,其实他也不太认得,路上一直都是跟着胡嘤嘤。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策马追上。 眼看着天快亮的时候,胡嘤嘤停下,等薛青到面前。解开绳子,让他把人接下去,然后自己跳下马。 腿一软差点摔了。 “先歇一会儿。” 她强打起精神,就算他们不歇,马儿也该歇了。 幕天席地,也没办法休息,两人直接坐在雪里,吃点干饼喝点冷水。胡嘤嘤摸摸靠在身上的薛臣的额头,还烧着…… 简单吃完,两人骑马上路。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那座雄伟的关城了。 有种游子归乡的激动。 看山跑死马,虽然看见嘉峪关了,但当两人进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胡嘤嘤直接催马到她们住过的客栈。 薛青将薛臣背进去。 客栈里还有其他客人。看见他们,客栈老板惊讶了一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帮着把人送到后面客房里面。 一下雪,入关的商队就少了,至少要再过四五个月,等明年开春以后才能出去。此时留在关城内的人大部分是没来得及走的商队,还有一部分文人雅士,趁着机会到这里看看天下第一雄关的模样。 客栈里住了很多散客,当着外人的面,老板只表现出热心肠的招呼着他们进去,等到了屋里看见薛臣憔悴的模样,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青简单解释道:“福叔,少主在路上病了,烧了三天了,您快给请个大夫来……” “我这就去!” 胡嘤嘤回头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老板娘在外面招呼客人,胡嘤嘤自己去到厨房里面,打来热水,给薛臣简单擦了一下手脸,剩下的活交给薛青,然后去房门外等着。 等薛青给薛臣换上干净的里衣,胡嘤嘤才进去。不一会儿,客栈老板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专门给老头儿背着药箱。 “胡叔,您快给看看!” 能看出来老板对老者很尊敬。 被称作胡叔的老大夫拿出一个小方枕放在薛臣的手腕下面垫着,两根手指放上去把脉。把了会儿起身翻开眼皮看了看。吩咐小童拿出银针,消了毒在薛臣的食指指尖扎了一下,放了点血。 然后又在两只手的虎口合谷穴扎了两针,接着把他上衣敞开,又扎了几处。 扎完之后,胡嘤嘤赶紧上前将被子盖上,见老者吩咐小童取出笔墨纸砚,正在写药方。 胡嘤嘤好奇的凑过去看,药材名字她都认得,但是组合起来她却看不懂了。胡叔把药方写好递给小童,让小童回去抓药。 “爷爷,我家主人情况怎么样啊?” 在外人面前,胡嘤嘤一直称呼主人,潜意识里觉得少主两个字不能说。 见她还是一身风尘仆仆没收拾,一脸担心的样子。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道:“郁结于心,脾胃失和,积劳成疾。先用些汤药,等他醒了先吃点清淡的,慢慢养着。你们要劝他想开点,不要思虑过重,对身体不好,他还年轻……” 忧思过重?胡嘤嘤心中震惊,目光落在薛臣睡得安详的俊脸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寂寞 胡嘤嘤心想,正常人十几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读书,上学,无忧无虑。 青春,阳光,充满朝气。 在父母的庇护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愁滋味…… 古人早慧,十几岁出来养家糊口的也大有人在…… 但看薛臣,身边有那么多人,不像是需要养家糊口的贫穷少年。每个人都很关心他,也都很怕他。 没听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他的父母…… 思虑过重?胡嘤嘤垂下眼皮,掩盖中眼中的猜测。 老板娘推门进来,见他们都站着,尤其是薛青和胡嘤嘤还一身尘土,遇上雪水变成一道道黑线沾在衣服上,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他们两个一个是半大小伙子,一个是个小姑娘,这形象,倒像是乞丐。女人家到底心软,也细心。 “孩子,我烧了热水,也给你们准备了衣服,你们赶紧去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先吃点东西。这大冷天的,难为你们了……” 薛青依旧忧心薛臣。 老板娘接着说道,“这边我帮你们招呼着,你们不用担心……” 胡嘤嘤听薛青叫客栈老板福叔,便对着老板娘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谢谢福婶儿。” 说完拉着薛青出去了。 马棚旁边开辟出一小间,胡嘤嘤端着热水进去,薛青在外面守着。等她洗漱完换上衣服,才去厨房抱了一盆水也进去洗澡。 他洗的快,出来的时候胡嘤嘤还在门口擦头发。 然后就看见福叔招呼他们去吃饭。 饭菜摆在前面的大堂里。大堂里还有两个穿着宽袍的年轻人在行酒令。 两人匆匆吃过饭。胡嘤嘤盯着薛青不说话。 薛青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探究。 天太冷,两个人刚洗过的头发都结成冰碴。胡嘤嘤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往客栈外面走。知道她要干什么,薛青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胡嘤嘤有话要问他,客栈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童抓来药,老板娘亲自煎了一勺一勺给薛臣喂下去,和福叔两个人守在床前。胡嘤嘤也不担心。 和薛青两个人在雪地里面走着。毕竟有连绵的山势挡住寒潮,这边的雪下的不算大,但寒风刺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胡嘤嘤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住,转身盯着薛青问道:“你从小跟着少主……” 薛青点头。 “少主的身份是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薛青沉默不语,胡嘤嘤也不着急。雪花从两个人的视线里穿过,落在地上,落在肩膀上,不一会儿他们两个身上都落了一层白。 薛青想着少主对眼前的少女不一样的态度,以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朝夕相处,少女表现出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有时候连他都信服。 于是也不再犹豫,只是神色有些晦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少主的父亲是大燕的明德太子。” 胡嘤嘤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惊讶,却沉稳,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和厌恶。 薛青不自觉松了口气。 只听她接着问道:“今年是宣统几年?” 这个问题薛青没有任何犹豫。 “宣统二十年,皇帝是温朝言诚书。” 只要一开这个口,几乎是她问什么,薛青回答什么,心中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伙伴的时候,有些事情她没问,薛青想起来也会告诉她,当然,只是一部分。 因为有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也有他知道的,胡嘤嘤没问到,他也没想起来说。 雪花簌簌落在地上,胡嘤嘤整理了整理得到的消息,略带疲惫的说道:“回去。” 脚踩在雪上发出喀嚓声,显得脚步有些沉重。 薛青跟在她后面,看着少女的背影,突然有种面对着少主时候的感觉,猜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回到屋子里,福叔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福婶儿手肘撑着头在桌子旁边打盹。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看过来。 “福婶儿,你回去休息,少主这边有我呢。” 福婶头发都花白了,还要忙着招呼客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黑了,又该准备客人的饭菜了。 福婶也没推辞,见她年纪虽小却很沉稳,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 胡嘤嘤跪坐在地上,身子趴在床沿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没什么变化的还睡着的薛臣。 他很累,才会睡了这么长时间…… 胡嘤嘤想起小时候,害怕的时候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保护她,能解救她。后来,希望慢慢变成绝望,渐渐感到麻木,渐渐习惯孤单,只是有些遗憾,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她。 胡嘤嘤又有点想笑,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孤独,不像他,除了自己寂寞之外,还得撑起很多人的梦想…… 当自己不幸的时候,跟更不幸的人比比,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自我打趣罢了…… 胡嘤嘤把手钻进被子里,找到薛臣的手掌握住。然后脑袋靠在床边也睡过去了。 薛青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件披风给胡嘤嘤盖上,又把房间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一些,然后靠在一边的小塌上简单休整。 三个人都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福叔和福婶没进来打扰他们,他们都太累了,需要休息。 福婶儿在厨房里留了饭菜,和熬好的汤药一起放在炉子上保着温。防备他们夜里醒了会饿。 大雪终于下起来了,夜里除了能够听到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安静的仿佛天地都沉寂了一般。 外面的天一直很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嘤嘤感觉到薛臣的手动了动,立刻就醒了。屋子里的烛火燃尽自己熄灭了,但是借着雪光,屋子里的摆设看得很清楚。 胡嘤嘤看着薛臣的脸,他的眼皮动了动,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少主?” 薛臣这一觉睡得很沉,感觉手被什么握住,睁开眼,第一时间朝床边看去。目光与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上,模糊中却能看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的担心和兴奋。 见他睁开眼,胡嘤嘤松了口气,他这样一动不动让人心里发毛。再不醒的话,她就要开始祈求老天保佑了…… 听见动静,薛青也醒了,站在一边候着。 “少主……” 再喊他一声的胡嘤嘤眼眶一热,不知道哪里来的辛酸委屈好像要喷薄而出,然后感觉到脸上一热,有泪划过。 看着她竟然哭了,薛臣恍惚的神情更加恍惚了,看到床边的薛青也是一脸忧心,但好歹没有像胡嘤嘤这样哭鼻子。 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伴君如伴虎 “你……”他轻咳一声,嗓子嘶哑道,“我没事。” 胡嘤嘤也知道此时哭不太对气氛,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看得薛臣眼神一动,发现自己一只手被她牵着,便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担心……” 胡嘤嘤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睡不着了,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背负在身上,成为负担,成为压垮他的重担。 她赶紧把情绪收起来。薛臣看着屋子里的摆设,知道是在客栈里面,心中猜到他们肯定吃了很多苦,尤其是眼前的少女。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带着他回到关内的。眼睛看着胡嘤嘤的时候,便带了些安抚。 “吓坏了……” 跟着他的那些暗卫们和眼前的小姑娘,都是第一次出关,第一次独自面对着这条路上的危险。他张口想问问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胡嘤嘤先一步打断他。 “少主,我们旁人不用你担心,你要先养好身子。” 薛臣看着她,动了动脖子,胡嘤嘤就又给他拿来一个枕头,扶他坐起来。他视线往屋子里多看一眼,胡嘤嘤就吩咐薛青倒水,去厨房拿粥和药。 反正他想干什么,还没开口,眼前这个小丫头就精准的猜到他的心意。 脑子里一有别的想法,胡嘤嘤就霸气的打断,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少主面子。 薛青还很配合她。 薛臣皱皱眉头,看了薛青一眼。 这一下胡嘤嘤没猜出来他要干什么,薛臣俊脸一红,尴尬着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出去。” 看着他脸上憋得通红,胡嘤嘤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抽了口气,尴尬的跑出去。 原来,他是想入厕…… 站在屋檐下的胡嘤嘤脸上烧得通红,看着院中落下的雪越来越厚,忍不住担心起薛常他们。 一个人本领再强,在天地之间也很渺小,这么大的雪…… 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薛青提着恭桶出去了,胡嘤嘤收回思绪,转身进屋了。 进屋才发现窗户开着,薛臣披着披风坐在床头,看见她,脸色有点不自然。 胡嘤嘤瘪瘪嘴,想着他毕竟还是病人,身体虚弱,不能吹风,上前去把窗户关上了。 粥还在桌子上放着,胡嘤嘤摸摸还有温度,端起来走到薛臣旁边,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 薛臣没什么胃口,也不习惯旁人这么伺候,便接过来一勺一勺慢慢吃着。 吃完之后等了一会儿,胡嘤嘤把药端过来,看见他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端起来一饮而尽。 胡嘤嘤拿了清水给他漱口。 他都乖乖的照做了。 见他没有王孙公子身上的贵气,胡嘤嘤心中叹了口气,他是生不逢时,如果大燕朝存续到如今,他就是除了皇帝之外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生在富贵窝里,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越想越觉得眼前人可怜,胡嘤嘤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保持着警惕。 别看眼前的人现在虚弱的像小绵羊一样,但凡她敢表露出半分怜悯,只怕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么可怕。 他们也没有担心几天,三天后就迎来了薛常他们。 福叔把客栈里的散客打发了,给他们腾地方。 一见面,薛常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这几天他们紧赶慢赶,除了路上艰难点,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带着所有人和货物安全回来了! 胡嘤嘤发现他再也不嘚瑟了,回来看见少主好端端的,又听薛青说了他们一路上的情况,再看她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两天,每天胡嘤嘤都盯着薛臣吃饭吃药,他除了身子弱点儿,精神头还不错,留了薛常他们说话。 胡嘤嘤不去凑热闹,闲的没事就帮福叔扫扫雪,帮福婶儿做做饭。她的勤快劲儿让两人喜欢的不得了。 “我那个丫头在家的时候喊都喊不动,前两年嫁人了,嫁到甘州,一年到头也不知道给我们两口子带封信,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还说呢,咱家的小子出去都多少年了,也不说回来看看。” 福叔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只是子女们各忙各的,他们两个又不愿意出门,就守着这家小客栈过日子,挺好的。 胡嘤嘤看得羡慕,平凡人有平凡人的生活,他们或许是前朝旧臣,或者是跟前朝有点联系的人家,但是在新的朝代下过的也挺好的,丰衣足食,子女平安。 这就够了。 “胡笳姑娘啊,你有空也劝劝少主,让他不用惦记我们,我们过得都挺好的……” 胡嘤嘤听见正在炒菜的福婶儿低声对她说道。 是让她劝薛臣放宽心,别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他又不跟别人说,别人干着急也不敢劝,直到把自己折腾病了。 胡嘤嘤知道这里面怕还不单是只有他们的原因,他们知足,不代表所有人都知足。 她却没说,只答应道:“好,有机会我劝劝。” “虽说我们也算看着少主长大的,但我们是什么身份啊,也不敢置喙少主的事情。这么多年,少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我看少主待姑娘亲厚,姑娘也不怕他,所以才冒昧跟姑娘提了一嘴。” 可不是嘛,胡嘤嘤就没见过不怕薛臣的人,甘州那对老夫妻和福叔他们对少主都是慈爱有加却不敢表达,他面上冷得很,把所有人都隔在外面。 她也不是不怕他,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罢了。 现在才不到九月低,不是冷的时候,一场雪下了三四天之后不到十天,地上的积雪就化了。 被困在路上的商队终于可以返程了。 薛臣的病拖了半个月还没好利索,时不时咳嗽几声。 在福叔的百般挽留之下,可能是心中还有东西没有放下,薛臣让薛常带着商队先走。薛青和胡嘤嘤跟着他留下来。 福叔关了客栈,小四合院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见他身体没有大碍,胡嘤嘤又恢复了活蹦乱跳,上蹿下跳练功的日子。整天把薛青缠的烦得不行。 偶尔也有甜蜜的时候。 胡嘤嘤脑子里点子多,总会用出来一些他见都没见过的招式,有的招式看起来像花架子却暗藏杀机,有些招式阴险得让他怀疑她到底是从哪里,跟谁学来的! 少主就在一边看着,他也不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活力 大部分时候薛臣只是观战,并不参与,因为他还是个病人。 但是胡嘤嘤只要瞧见他自己进房间半天不出来,就会想办法把他引出来。用得最多的办法就是,偷袭。 每次都输,每次都被揍一顿,却乐此不疲。 薛臣也开始有点烦她了。 偏偏她还不自知,不管什么时候,不论白天黑夜折腾,除了上厕所的时候能清静些。 这一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在院子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福叔和福婶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薛青和薛臣在厕所里相遇,薛青硬着头皮喊了声少主,尴尬的退出来。 胡嘤嘤正在院子里笑嘻嘻的等着他。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把福叔和福婶儿看得直乐呵。 胡嘤嘤精力充沛,每天折腾的大家都很累。弄得薛臣现在的睡眠质量都好了。 薛臣黑着脸从茅房里出来,胡嘤嘤体贴的打好水就在水井边放着。 他发现,胡嘤嘤现在一点也不怕他了…… 跟两大高手轮流打了半天,挨了半天揍,胡嘤嘤早就饿了。无视他黑沉的脸色,跑到福婶儿跟前甜甜的喊了一声:“福婶儿,我饿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薛臣挑食,但福婶儿觉得胡嘤嘤真是太乖巧可爱了,不忍心让她每天只喝清粥,知道她喜欢吃肉,便说道:“今天中午吃烤羊腿……” 胡嘤嘤一听,登时眼睛一亮,跟福叔说道:“正好配上咱们带回来的葡萄酒喝!” 福叔也喜欢她,也没犹豫,立刻站起来去仓库里拿酒。 薛臣洗完手站在院子里,看着福叔和福婶儿两个人因为胡嘤嘤一句话就忙碌起来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这么开心…… 他嘴边不自觉的也挂上一抹笑意,好像跟她接触过的人都喜欢她。 胡嘤嘤又凑上来,撒娇的语气问道:“少主,你要不要试试?羊肉配葡萄酒可是绝配!”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胡嘤嘤脸上露出狡黠,蹦蹦跳跳的跟着福婶儿去了厨房,跟福婶儿说了什么,然后指挥着福婶儿在羊的肋骨上切下来一条,用香料腌制起来。 她挽起袖子,找来一口平底锅,打算亲自下厨,给薛臣做一顿饭。 很多人不喜欢吃羊肉是因为那股子膻味儿很难除掉。羊排肥瘦相间,质地柔软,比较好入味儿,胡嘤嘤特地找来黑胡椒,用红酒烹制了一道羊排。 完全没有膻味儿,反而有种淡淡的果香。 没有高脚杯就用普通的白瓷杯代替。 胡嘤嘤自己还是最喜欢啃羊腿。 当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胡嘤嘤面前摆着两根羊腿,薛臣面前摆着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 他疑惑着夹了一块塞到嘴里,意料之外的,并没有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他配着红酒又吃了一块。 肉质滑嫩,入口果香,不肥不腻,沁人心脾。 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愉快的进餐之后,于是,到了下午,薛臣好心情的指点她打暗器。 吩咐薛青找来一排小飞刀,找来一个靶子,让胡嘤嘤练习。 薛青直觉有点不妙。 “手腕要灵活,瞄准目标,甩出去……” 薛臣做了个示范,飞刀不出意外的正中靶心。然后交给胡嘤嘤练习。 跟现代的射击差不多。胡嘤嘤觉得不难,拿起一把小刀,瞄准靶心,甩出去。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手腕用力不够,小刀擦着靶子落下去插在地上。 她不气馁,试了几次,找到感觉,嗖的一下甩出去。 薛青无意一瞥,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只见小刀正插在靶心的位置上。 找到感觉的胡嘤嘤又试了几次,次次正中。 薛青有点不敢相信,把靶心往远处挪了挪。胡嘤嘤不费力气,又中了。 好像又找到了新的方法练习,胡嘤嘤追着薛青,把手中的小刀甩出去。薛青到处躲,不让她得逞。 两人又上演了一场追逐战,胡嘤嘤发现自己的练习效率越来越高了,既练习了暗器,又能练习轻功,内力也增进不少。 她的不知疲倦让薛青也跟着被迫成长,至少他脚下的功夫进步了不少。 薛臣抓了一把瓜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两人追逐,突然想到什么,捏起一枚瓜子当成暗器甩出去,没防备的薛青膝盖一软,在地上滚了一圈,差点被胡嘤嘤扔出来的飞刀扎到! 他心里暗暗叫苦。 一枚瓜子擦着脸颊飞过,胡嘤嘤就势一翻滚,落在地上。 又是一枚瓜子直超面门袭来。她在原地翻了个身,被这么一打岔,薛青站起来跑了。 胡嘤嘤提起一口气,“暗器”再次袭来,挡住她的步伐。 薛青和她的情况差不多,除了要躲着她,还要躲着“暗器”。 他们的少主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玩法,又抓了一把瓜子乐此不疲。 一直到晚上,胡嘤嘤和薛青对视一眼,话都不想说,两人眼睛里面暴露出来的疲惫神色估计差不多。 吃完晚饭,两个人招呼都没打,各回各屋,各自往床上一摊,再也不想起来了。 从来没有觉得身下的硬板床这么舒服过的两人,一躺下就睡着了。 薛臣睡不着,于是,三更半夜的跑到胡嘤嘤房间,把人吓醒,喊起来打一架。打到尽兴。 然后才又回去睡了。 胡嘤嘤半条腿耷拉在床板外面,翻了个身,忘了盖被子就睡过去了。 翻身的时候还在想,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胡嘤嘤带着点鼻音,瞪了薛青一眼,昨晚她有点着凉了。 正在吃饭的薛青心中无辜道,少主半夜找你指点功夫,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嘤嘤:少主为什么不找你?明明你才是他跟前的红人,左膀右臂…… 薛常揉揉鼻子,气势弱了下来。是他的错行了…… “吃完饭跟我去个地方。” 薛臣的声音突然传来,正在暗中较劲儿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胡嘤嘤立刻就明白了,是在跟她说话。 她答应一声,再看薛青,就见对方眼中的神色似是在说:少主开始去哪儿都带你,不带我了,咱俩到底谁才是左膀右臂…… 可怜兮兮又不敢吭声,胡嘤嘤对他吐吐舌头,嘚瑟一笑,又恢复了活力。 福叔准备了两件披风,薛臣的是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色披风,材料是骆驼毛。胡嘤嘤的是一件用羊毛织成的米白色披风,上面还绣了一枝梅花,很好看。 等两人穿戴好,福叔才带着他们出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寥寥数语 福叔带着他们穿过内城,到了一处两层建筑前面让两人等着。 胡嘤嘤打量着这栋建筑,只见两层砖石结构的房屋背靠城楼。门口三面十几根两人合抱粗的红漆圆柱,屋檐飞翘,灰瓦上卧着麒麟祥瑞,像雄鹰的尾巴一般大气恢宏。 二楼四面都有红漆圆柱撑着,漆红门的梁上画着彩绘,屋檐下挂着铃铛,风一吹,彩色的流苏牵着铃铛轻灵的响。 四面有将士站岗,看起来很严肃。 福叔上前跟门口守门的士兵说了一声,那人便带着他进去了。过了不大一会儿,福叔手中拿着一个册子从里面出来,一边交给薛臣,一边给两人使眼色。 “贤侄啊,就让这位小哥带你们上去看一看,记住别乱走!” 那士兵看了薛臣和胡嘤嘤,见他们穿戴华贵,气质不凡。又看看福叔,疑惑问道:“陈师傅,这就是您说的故人之子?瞧着倒不似常人。” 福叔赶紧解释道:“小哥儿你有所不知啊,他父亲当年确实是修关城的泥瓦匠,后来病死了,关城也没修成。他父亲有个大儿子,跟着商队跑了几趟,回来自己也组了个商队,这不赚了些钱。只是眼下他大哥身子也不行了,两代人都想上到咱们的关城上看看,您看,就行个方便……” 关城上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当然也有例外,最近城中不是出现了许多文人雅士,从京城来的,哪个家里没点关系。只要有人担保不是关外来的细作,在城内官衙经过报备,也不是不能通融。 见他紧张的样子,引路的士兵打趣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陈师傅你也别紧张。你们两个跟我来,说好了,咱们只能去柔远门看一眼,就一刻钟的时间,不准乱跑。” 见薛臣不说话,胡嘤嘤笑着应了一声。 “谢谢小哥。” 引路的士兵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谢,这座关城当年就是陈师傅参与修建的,没人比他更懂这座关城的结构。” 言下之意是,相信他们不是细作, 只要不是细作,只是上城楼上看一眼,无伤大雅。 胡嘤嘤倒是第一次听说,惊讶的看了一眼福叔,福叔憨厚的笑了笑,摆摆手:“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此处关崖距离柔远门不远,他们跟着走了一盏茶功夫,就到了柔远门下面。 福叔停下脚步说道:“我就在下面等你们,你们上去看一眼,圆了心愿就下来。” 胡嘤嘤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忧心,目光看向薛臣,见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漫不经心,脸上神色不明。 她也不敢乱说话,跟着踏上台阶。 嘉峪关有东西两个城门,西城门面向关外,取名柔远门,意为朝廷对各游牧民族实行“怀柔”政策,安抚边远地区,以实现长治久安。 一级一级踏上去,上到城门顶上,最先看见的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建筑前很开阔,城楼前有士兵手持矛盾值守。 “你们可以在这边往远处看看,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拿好给你们发的册子。” 以防上面有人来检查,这张册子就是担保一类的证明。 引路的士兵给他们指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城楼边值守的士兵空出来一个人的空缺,薛臣走过去。胡嘤嘤跟着,从他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能看到远处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看到远处的山,远处的云,和远处的人…… 薛臣一只手扶在城墙上,看着远方,面上却平静。 四面很静,是肃穆的感觉。 脚下的城墙,背后的城楼,以及值守的士兵都给人肃穆之感。 听见薛臣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胡嘤嘤转身过来,看到不远处还在守着他们没有走远的士兵,对着他友善笑了笑,余光捕捉到自家少主唇边一抹冷嘲,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们走。” 胡嘤嘤几乎是个透明人,站在城楼上虽有感慨,却不敢发作。这里跟她的年代不同,这里是边陲重镇,不是景区。 完全是两种感觉。 豪气,和……可惜。 若是不知道薛臣的身份她还不会有种感慨,眼下她虽然没有站在他的位置上,却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可能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见他们下来,福叔明显松了口气,塞给引路士兵一个荷包。 薛臣沉默一路,回到客栈之后钻进屋子。胡嘤嘤犹豫几犹豫,在门口顿住脚步。见福叔也是一脸沉默,回来就在院子里劈柴,便凑上去。 “福叔,少主的父亲……” 她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总觉得薛臣跟这座关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问不出口。 福叔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叹了口气解释道:“少主的身份你知晓了?” 胡嘤嘤点点头。 只听他接着说道:“少主的父亲,是前朝的明德太子,这座关城就是明德太子主持修建的。” 有些猜测的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既然历史都不一样了,故事肯定也不一样。 “前朝历经三百多年,如任何一个朝代到了后期,都会经历一系列问题一样,大燕朝出现了贪污腐败、国库空虚、民怨四起、战事不断的问题。” 胡嘤嘤点点头,这是历史的必然。 “先帝有中兴之才,想要挽救大燕朝。但是朝廷内部空虚,外有强敌,凭先帝一己之力根本无力在改革朝堂的同时,出兵应敌。明德太子便在征西大将军冯胜的提议下上书修建关城。” “先帝同意了,朝廷却拿不出钱来。” 猜到不会一帆风顺的胡嘤嘤追问道:“然后呢?” 福叔笑了一声,许是想起老朋友心情很好。 “明德太子也是一个中兴之主,自告奋勇组织商队打通到西域的商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明德太子亲自打通的。” 胡嘤嘤惊讶的瞪大眼睛,想到什么问道:“明德太子是不是去过哈密?” 福叔笑着点头:“是去过,明德太子还去过波斯。” 想到薛常年纪轻轻就会波斯语,想来,应该是父辈有人跟着明德太子去过波斯。 “当时朝中诸多弊病,就算太子没有动用朝廷一分一毫的钱来修筑关城,还是有人弹劾太子劳民伤财,弹劾朝廷荒、淫、无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可惜:“后来民间爆发起义,大有势如破竹之势,朝廷内部分崩离析。这座关城的修建就暂停了。” 他的语气带着可惜,许是可惜这座关城的修建一波三折,也许是可惜明德太子本可以名流千古,做一世明君…… “明德太子逃至西域……一直到新朝建立,新皇力主继续修建,嘉峪关才能有今日的风采。” 寥寥数语中已是无数人的惊心动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恭喜 原来如此。 胡嘤嘤回想起远远看见这座关城的时候,薛臣脸上那怅然的神情。修建一座关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了钱之外,就是人力。 在前朝那个风雨飘摇的时候,能力主修建关城,并且有这个魄力打通丝路,明德太子确实是一个中兴之主。 一个朝代末期,如果同时出现两个中兴之主,说不定能将朝廷内部的弊端全部割除。 只是如此一来,将会损害大部分人的利益…… 他们宁愿改朝换代! 一只雄鹰被折去翅膀,确实是令人悲愤的事情。 “那,明德太子……”胡嘤嘤犹豫着问出心中的疑惑,“是否还健在……” 今年是宣统二十年,也就是说新朝建立才二十年,薛臣才十几岁,明德太子说不定还健在。 福叔摇摇头:“七年前,明德太子病逝……” 胡嘤嘤心中一咯噔,就听他接着说道,“当年言家起兵,与京城中的温家里应外合,杀尽皇室中人,只有太子一人远逃西域才躲过一劫。太子的妻儿全部遇难。少主……” “少主是太子在西域时,留下的唯一一滴血脉……” 彼时,明德太子已经四五十岁了。 太子对他要求甚严,他小时候基本上没有玩儿过,后来太子病逝,所有的事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福叔眼中有泪光,看着胡嘤嘤。 “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从未见少主对谁像对姑娘这般……也从未见谁像姑娘这般聪颖。我说这些,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 胡嘤嘤感觉气氛很沉重。 “我要姑娘答应我,照顾好少主……” 木门吱呀一声,薛臣打开房门面色沉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们在院子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被薛臣听去。 胡嘤嘤抬眸去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眼珠子很黑,里面的暗淡掀起漩涡,似要将人吞噬。 “少主……” 福叔跪下,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他确实逾距了,却觉得自己没错。 薛臣的面色很冷,胡嘤嘤心中叹了口气,她其实有点明白薛臣的感受了。属下或站在为他好的角度替他做决定,或站在黄雀的角度上等着猎物们相互捕杀,然后送上门来。 他处境艰难。 薛臣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胡嘤嘤跟上去,其实也不知道跟上去做什么。或许会受一顿罚…… 薛臣坐在床上,见她进来了也不说话,难得主动开口问道:“你也以为我需要可怜吗?” 戏谑的语气,胡嘤嘤却听到了杀意,立时浑身一凛,插科打诨道:“少主,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薛臣瞪她一眼。她登时就装不下去了,知道这是一次表忠心的机会,鉴于上次表忠心失败,这次她打算好好表现。 叹了口气正色道:“少主啊,我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只是在想,如果是我站在您的位置上,我会面临什么处境……” “或许会感觉艰难,或许会感叹命运,或许……” 薛臣的脸色越来越沉,胡嘤嘤越说越表达不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压越来越低,被他的气势压迫的抑制不住颤抖的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总之就是感同身受的感觉……” 她终于想出来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顿了一下又重复一遍,“对,就是感同身受,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其他的什么情绪,而是将他的人生代入到自己身上,对他做的一切决定,和他现在的状态能够如同自己在经历一般…… 胡嘤嘤忧心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意思,他到底理解了没有…… 薛臣在听见感同身受四个字的时候身上一麻,如同电流从血液里窜过去,从脚底直到头顶。 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 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特殊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 薛臣冷冷开口:“滚出去!” 胡嘤嘤一愣,见他越来越生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没躲过去,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看见外面的阳光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也有点头疼,他们这位少主脾气阴晴不定,到底该怎么伺候啊…… 被她这么一打岔,薛臣看着从没关严的屋门的缝隙里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感觉胸口处憋的一口气好像消散不少。 再一想,小小丫头,竟然敢窥探他的心事? “罚你今天不准吃饭!” 薛臣幽幽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胡嘤嘤的小脸立刻就垮下来了。马上就中午了,她刚才还在想今天中午吃点什么来压压惊…… 薛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看着她,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恭喜。” 胡嘤嘤还没明白过来她到底喜从何来,就听屋子里又传来冷冷一声:“薛青,你一同受罚。” 薛青的脸色也垮了。 胡嘤嘤看的有意思,朝他挤眉弄眼,说了声:“同喜。” 有人陪着,倒也不觉得难受了……哈哈。 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薛青说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加上福叔,三个人都惹到少主了,少主心情不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福婶儿做了饭菜,战战兢兢地端进屋子里,出来门看看站在院子里的两人,少主罚胡嘤嘤和薛青不准吃饭,她做了也不敢给他们吃。 怕惹少主更加生气。 福叔的脸色也不好,不明所以的福婶儿自己在厨房里吃了点儿。 晚餐又是如此。 胡嘤嘤和薛青站在薛臣门口,好不容易等他睡了,胡嘤嘤朝薛青使了个眼色。用她那勉强能飞上屋顶的轻功飞上对面屋顶,薛青很随意的就反超了她,两个人出来客栈来到大街上。 晚上还挺冷的。 胡嘤嘤还记着呢,问道:“你说的恭喜是什么意思?” 这段日子,薛青也被她带的稍微活泼起来,知道说话说一半,好吊人胃口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找打是不是!” 胡嘤嘤白了他一眼,饿了两顿,身上正没力气的时候,可能是这辈子没挨过饿,她有点不习惯肚子空空的感觉。 要不是实在太饿了,她早就动手了。 薛青倒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在一同受罚的份上,也不逗她了。 “恭喜的意思是,少主只有把你当成亲近的人才会这般不痛不痒的惩罚你。” 比起没命,饿两顿简直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说的也有点道理…… 胡嘤嘤正欲点头,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后像鬼影一样出现的黑脸少主,赶紧端正态度说道:“不管少主惩罚什么,我们都要虚心接受,这次确实是我们做属下的僭越了……” 驴唇不对马嘴,薛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凉凉的。 “不痛不痒吗……” 吓得他头皮发麻。血液从脚底板到头顶乱窜那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三皇子 “呵呵……” 薛青很想学胡嘤嘤往常那样见势不妙立刻逃跑,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单膝跪地。 “属下知错!” 立刻认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胡嘤嘤低着头站在一边,余光打量薛臣。目光刚一落到对方身上,那种冷嗖嗖的眼刀子就投射过来,吓得她立刻缩回去,眼睛看地,一动不动。 “背后妄议主子是什么罪名?” 薛青后背一僵,老实答道:“打三十大板。” 薛臣唇边不带任何笑意,只淡淡吩咐道:“下去领罚。” 薛青应是,离去前目光颇为深沉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脸上无辜,这又不能怪她……见他那悲愤可怜的蔫儿头搭脑的样子,胡嘤嘤妥协了。 你挨了板子以后,大不了我照顾你,伺候你吃喝总成了…… 薛青这才傲娇的转过头去,在外从简,直接找福叔领罚去了。 结结实实的三十大板打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会要了半条命,薛青从小皮糙肉厚,再加上福叔有意放水,三十大板打下来,像是给他挠痒痒。 为了更逼真一点,薛青趴在床上,由福叔给他上了药。 胡嘤嘤跑过去看他,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左右看看没人,才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是真挨了三十大板啊?” 薛青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呢……” 胡嘤嘤以为他在演戏,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拍了一下。 “哎呦!胡笳,你找死啊——” 屋子里传来了杀猪般的叫声,自知闯祸的胡嘤嘤脚下功夫飞快,仗着薛青受伤追不上她,跑的没了踪影。 薛青觉得委屈,受罚的时候少主就在一边看着,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作假啊……再说了,只要是少主的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胡嘤嘤不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好像都不知道这世间险恶。 窜出来的胡嘤嘤瞧见薛臣面色古怪的盯着她,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少主……” 薛臣看看她的手,刚才就是这只手,打了薛青的……屁、股。 胡嘤嘤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打算找个由头溜走。 “男女七岁分席而坐,你要知道男女有别……” 差点忘记了自己年龄的胡嘤嘤一愣,在她看来,薛臣和薛青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又不是吃豆腐…… 但看薛臣黑沉的脸色,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规规矩矩的应了声是。 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日子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是温朝最繁华的地方。 薛常抬头看了看城楼,一路风尘仆仆,总算到了目的地。 华灯初上,城门两边点上灯笼,长长两串红灯笼,看起来像两串糖葫芦。 眼看着天要黑下来了,城门外只剩下零星进城的旅人。薛常准备好通关的印子,待守城的士兵检查完货物,便放他们进去了。 队伍后面,一白衣公子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马背上挂着两个罐子,白衣公子手中还拿着一个夜光杯,暗红色的酒液在灯笼的映照下越发暗红。 他小口品着杯中的美酒,一边慢悠悠的进城。 他身边的小厮一脸无奈,却也不催促,陪着他家公子进城。 到城门口,白衣男子没下马,小厮从怀中摸出一个腰牌扔给守城的士兵,那士兵看了一眼,连检查都没检查,直接放行了。 “公子,您等会儿是直接回宫还是……” 先在外面将就一晚上,收拾一下…… 话还没说完,看见城门里面一位身着锦衣的俊美公子正骑在马上,摇着折扇等他们。 小厮打马上前,抱拳行礼。 “温公子。” 那被称作温公子的男子目含浅笑,看着马上的白衣男子开口说道:“叙傾,出门游历半载,可有收获?” 马背上的白衣公子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道:“自然是收获不小,瞧,我还给你带了两坛葡萄酒,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十里,你先回去,我今天就先不回去了,让宫里的人别担心。” 白衣公子正是自称温言的言叙倾。 十里不敢违抗,却也有些不放心的同他说道:“如果圣上问起来,小人该怎么回答?” 言叙傾揉揉额角。 “就说我刚进城遇见温言兄,找他叙旧去了,明天收拾干净再去向他老人家请罪。” 言叙傾是温朝三皇子,当今圣上言诚书的老来子,圣上对他一向娇宠。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那位锦衣男子笑笑,语气熟稔:“去我那里坐坐,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 言叙傾看着他手中摇晃的折扇问道:“温兄不嫌冷吗?” 现在都快十一月了,虽说京城比北边暖和一点,但…… 锦衣男子摇折扇的手一顿,呼啦一下将扇子收起来。 “这么一说,是有点冷。走,带你去个好地方。滕子湖新开了一个涮锅子店,味道还不错,热热乎乎吃一顿,给你接接风。” 言叙傾没有拒绝,催马跟上,两人在街上并行。 “这趟出去我用的是温兄的名号,温兄不介意。” 锦衣公子看着他,见他脸上没有一点沧桑,身上也不染纤尘,整个人干净利落的像是刚从家中出来。 “我现在说介意还来得及吗……” “哈哈。”言叙傾笑了两声,大方道,“温兄下次出门倒是可以用我的名号,我不介意。” 锦衣公子嘴角抽了抽,有点无语:“我介意……温朝三皇子的名号,不是谁都敢用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别给我出馊主意……” “我这可不是馊主意,是我发现,出了京城,你我的名号都没有什么用了,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我们……”言叙傾颇有些感慨,“外面天大地大,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温兄若是有时间,也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两人一路说着来到锦衣公子说的涮锅子店。刚坐下,小二端来一个火炉,端来一个铜锅往炉子上一放,添上浓汤。 锦衣公子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削成薄片的羊肉,往滚烫的锅子里一涮,待肉变了颜色,配上蘸料,入口清鲜嫩爽,十分美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缺了自由 言叙傾在边关也见过这种吃法,不过那是过往商队随意涮涮,没有京城这边讲究。温言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能让他说不错的,定然是十分不错。 他也抄了一筷子羊肉放进滚汤里,等肉熟了配上蘸料,吃起来确实不错。 吃肉得有酒,言叙傾把随身带着的两罐酒拿出来,取了个两个杯子倒满,递给温言。 “这酒是我从关外带回来的,看在一路辛苦的份上,就不要嫌弃薄酒粗糙,难以下咽了。” 温言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的拿起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果香沁人心脾,好酒也不知道多带点回来!” 言叙傾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就着葡萄酒,两人吃饱喝足,看着翻滚的锅子,气氛沉下来。 温言问道:“心情可曾平复?” 言叙傾抿了口酒,神态苦涩。 “我的心情如何又有什么打紧……我是在想接连暴毙的张王两家姑娘,若不是牵扯到皇家,又怎么会毙命……” 当今温朝的皇帝言诚书膝下只有三个成活的皇子,称呼并不按照前朝那般按次序称呼,而是逐次替补上去。 言叙傾是言诚书的第十二个孩子,却能称为三皇子,可见前面夭折了多少…… 所以当今圣上特别注重子嗣,太子和二皇子早就子孙满堂了,就考虑着给他定亲。 他十三岁时,定下了户部尚书张成永的嫡女张幼韵,哪料到定亲后不到一个月张家小姐就暴毙了,说是得急症去了。 隔了两年,又定下了内阁首辅大臣王璨的嫡孙女王清欢,不出三个月,在去径山寺上香的途中,马车侧翻到山沟里,车上的丫鬟婆子都好好的,偏王家姑娘脑袋碰上石头,当场殒命。 民间有传言说三皇子克妻。 皇帝让钦天监算,钦天监含糊其辞,只说三皇子年纪尚幼,不宜议亲,要等到二十二岁以后再说。 等于间接承认三皇子克妻。 皇帝大怒,把钦天监的批算压下去了,但是流言越传越离谱,有人说三皇子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可怜三皇子也不过才十六岁,从小受尽荣宠,哪儿受过这般委屈!便带了一个随从,离京云游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温言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就相信,你是真的克妻?我认识一位高人,要不要让那位高人帮你算算?说来这位高人你也认识,径山寺的了无禅师。” 言叙傾喝了口酒,摇头道:“不必了,是不是真的克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就算洗清了传闻,满京城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语气颇有几分自我揶揄的味道。 见他光明磊落,温言轻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只要京城里的姑娘眼睛不瞎,怎么会让你堂堂一个皇子打光棍?” 只一个皇子的身份就让多少人家趋之若鹜了…… 言叙傾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念问道:“还没问温兄,离京前听说温公正在给你相看姑娘,相中什么人家了?” 说到自己,温言却是兴致缺缺,提都不大愿意提。 “不管祖父看中哪家姑娘,都不是我喜欢的。”他的神色怅然,“身不由己罢了……” 生在富贵窝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忧愁的,吃穿排场倒是不缺,唯独缺了自由。 “不说我了,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见闻。” 京城里有专门安置外国使臣的驿馆,朝贡的来使连人带货物都安置在驿馆里,等朝廷通知。 薛常带着队伍在京城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胡同里。胡同里有一个角门,上前敲了三下,角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他带着货物鱼贯进去。 有人招呼他们吃饭洗漱。 吃完饭后将其他人安顿好,薛常来到书房。 夜半时分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来人身形高大,目光沉稳,五官俊朗,但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男人一身黑衣,目光炯炯有神,看见他高兴道:“路上还顺利?少主呢?” 薛常从椅子上起身回道:“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少主病了,眼下还在关城福叔那里。我们出发的时候,少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听到少主病了,男人好看的眉拧起来,听到后面又放下心来。说道:“辛苦你们了。” 薛常忙道:“我们不算辛苦,薛卫大哥,你这边怎么样?” 薛卫摇摇头。见他露出失落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道:“也不是全无进展,不过还需要时间……” 等…… 他们已经习惯蛰伏,多等一段时间并不算什么。 薛常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他们每个人的任务都不一样,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帮少主分忧了。 他将货物平安运送到京城,剩下的交给薛卫。 “眼下北边到了冬季,商队要到明年二月份才能出发,这段时间少主有没有给你交代任务?” 薛常想到少主希望他能接手第一楼,接替温善章的位置,可他才第一次组织商队到关外,这次还不是一帆风顺,第一楼的生意错综复杂,他只怕还没有那个能力,距离目标还有很远…… 于是点点头说道:“少主给我布置了任务……” 他没说是什么任务,薛卫也没问,两人说点叙旧的话就散了。薛常想了想,把胡嘤嘤的存在告诉了薛卫。 薛卫手握京城暗网,说不准能查出来那丫头的底细…… 虽然只是抱着谨慎的态度,薛常总觉得胡嘤嘤不一般,怕她威胁到少主。 少主身边多了一个变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薛卫一时也没说什么。 “我下去查查看,你们先去安置。” 薛卫比较年长,又先他一步在京城扎根,深得少主器重,在他们眼里,薛卫是仅次于薛臣的他们最信服的人。 薛常应了一声就从书房里退出来了。 薛卫在书房里呆了半晌,天亮前悄悄走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 等薛青伤好了之后,边城再次下起雪来,北风呼呼刮着,大雪接连下了数日,一刻不停。 胡嘤嘤将脑袋往披风里缩了缩,见站在屋檐下看雪的薛臣穿的单薄,屁颠屁颠的跑进屋子里拿了一件披风给他。 福叔正在马棚里喂马,天太冷了,顺便抱来一些茅草,把马棚布置得稍微暖和一点。 是那两匹从牧民手里换来的马。一匹黑色,一匹枣红,两匹马正安安静静的吃草,丝毫没有受到狂风暴雪的影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各安天命 真是两匹好马……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闪而逝,没能抓住。胡嘤嘤仰脸看着天上的飞雪,屋顶和院子里落了到她膝盖那么深的雪。 薛青帮着在院子里铲雪,铲了一层,又落了一层,隔上两个时辰又是满满一地。 胡嘤嘤坐在火炉旁边,一直努力的想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铲了半天雪的薛青热得满头汗,脱了外袍走进屋里,脸上红彤彤的。 胡嘤嘤看着他,问道:“那两匹马,你是在哪里换的?”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问,回来就将这件事儿忘了,现在才想起来问。 薛青擦擦汗,倒了一杯水抱着回道:“就是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牧民手里换的,他们有一个马场,但我们能拿来交换的商品不多了,要不然可以多换几匹。” 胡嘤嘤想了想,追问道:“换这两匹马,你用了多少东西?” 薛青回忆了一下。 “一个茶砖,一口铁锅,还有一袋盐巴。” 说完突然意识到问题,跟胡嘤嘤对视一眼,看向薛臣。 “少主,这两匹骏马在京城能卖到百两银子一匹,就是在关城也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为什么用这点东西就能换到两匹?” 薛青问出他的疑惑。 胡嘤嘤补充道:“你说,他们养了很多骏马?” 薛青点点头。 胡嘤嘤抬头去看薛臣,想到那天晚上运送出关的粮草,脸色发沉。 薛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看?” 薛青也看着她。 胡嘤嘤叹口气,一脸认真。 “边境怕是要不太平了。” 牧民大批养马,却用骏马来换盐巴茶叶和铁锅这种日常必需品,说明他们可能遭了天灾。又接连下了这么多天大雪,牧民们若是没有吃的和燃料…… 胡嘤嘤眉头紧拧,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当地的守关将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是反贼,如果边境起了战事,他们再从中挑拨一下让事情发酵。 形势对他们是有利的…… 只是苦了普通百姓…… 胡嘤嘤想,只要不牵扯到原则问题,做反贼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躲在暗处一辈子…… 可若是要让刚刚安定下来的百姓们再次动荡起来,她……做不到。 薛臣到底会做什么呢? 压下心中的猜疑,她忍不住偷偷观察薛臣的神色。 薛臣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情收归眼底,抿了口茶水,抬眸平淡的看着她。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将问题又甩给她。 胡嘤嘤思绪转得飞快,怎样才能稳住他,不让他在里面掺和? 如果真有游牧民族入侵,与边境守军发生冲突,有死伤,有损失,有动荡,这些都是历史必然,到时候就看温朝的将领有没有本事保住温朝的繁华。 毕竟适者生存。她没有能力去干扰和阻止。 但若是,让她参与造反,参与一些阴暗勾当……她宁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薛臣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轻笑一声没说话,侧脸看向窗外。 福叔端了个锅子进来,在桌子上放上火炉,架上锅子。福婶儿端着牛羊肉和储存的大白菜、冬瓜等食材进来。 “今天天气太冷了,咱们涮锅子吃。” 经过胡嘤嘤几次折腾,薛臣现在胃口好了点,能吃点涮羊肉一类的。 以往提起吃的,胡嘤嘤眼睛里都是放光的,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的福叔看向薛青,用眼神询问。 薛青眼神无辜,摇摇头。他其实没太听懂。 福婶儿拍拍胡嘤嘤:“想什么呢?快点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少主,您尝尝,今天我调了新的蘸料。” 说着招呼大家吃饭。 胡嘤嘤也不想了,抄起筷子先给薛臣涮了一团羊肉,放到他碗里,嘿嘿笑着掩饰心虚。 薛臣也没跟她计较,端起碗,吃的很斯文。 暖暖一顿饭吃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胡嘤嘤心中还是担心,心里一直琢磨着得找点事情干。 突然眼前一亮。 凑到薛臣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少主,如果边境起战事,陆上丝路说不准就通不了了。要不咱们南下造船,到时候抢占出海的先机!” 她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点子。历史的发展不就是如此吗?陆上丝路不通,就去开辟海上丝路,海上丝路拼的就是造船技术和水手,如果能抢占先机…… 正美美想着的胡嘤嘤回头去看薛臣,就见对方眼中严肃的探究和怀疑。 “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 胡嘤嘤顿住,心下懊恼,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刚才还兴致勃勃,瞬间偃旗息鼓了。 只要她的身份一日不解释清楚,薛臣就一日不会相信她。 她也看着薛臣。 从她开始凑到薛臣身边的时候薛青就借机跑了,福叔和福婶儿自有忙活的事情,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胡嘤嘤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薛臣。 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傻,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知道…… 她沉默着没说话,薛臣也沉默,屋子里只能听到炭火噼啪的声音。 突然,胡嘤嘤拿了披风,起身走出屋子。她很久没有自己安静下来了。她需要安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她二话不说往外面走,正在屋顶上铲雪的薛青喊了她一声。 “外面下着大雪,你去哪儿?” 她没回头,雪下的实在太大了,怕积雪把房子压倒,福叔和薛青都在房顶上铲雪。 见胡嘤嘤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去到外面的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远处走。福叔压低声音问道:“这是又跟少主吵架了?” 薛青揉揉鼻子,不敢肯定。 “可能是……” 薛臣看着门口胡嘤嘤衣角消失的地方,有雪花透过缝隙飘进屋子里面,化成水滴落到地上。 此处无人,无人看见他表情苦涩,眼神晦暗不明。 当他想打开心扉的时候,那个说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的人转身离开了。 他又恢复孤独。 不过这样挺好的…… 他想,她若真的离开了,就放她自由,以后各安天命,他做他的反贼,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内城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平滑的雪地上只有胡嘤嘤一个人的脚印。 冷风吹在身上,胡嘤嘤两只鞋子里灌上了雪,化成水冰凉凉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吵架 当身体经历磨难的时候,她的头脑是最清晰的。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涌现,想到她还做杀手的时候,最后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她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妇人的孩子,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躲在沙发底下瑟瑟发抖。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猎物看见猎人,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躲在沙发底下一动不动。 她轻易就能杀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没有那么做,而是用温柔的语气和糖果,将小姑娘哄了出来。 然后……小姑娘被她的同伴杀了。 就在她怀里,还能看到那双纯粹的眼神中的痛苦挣扎。 那一瞬间,冷漠和麻木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她看着得意的同伴,漠然的将匕首捅进她的心脏,叛出了组织。 从那以后,她开始被噩梦反噬。呕吐,惊梦,失眠,焦躁。 她开始有了情绪这种东西,不再是冷漠的机器。 胡嘤嘤深吸一口凝结成冰的空气。 她可以生活在黑暗里,却不能再做违背本心的事情。 可跟在薛臣身边,迟早要再次举起屠刀,刺向那些无辜的人…… 她想逃离。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身体里野蛮生长。 她身上有钱,还有温言给的玉佩,出来客栈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止她…… 以她的本事,走到京城应该也没问题。 这样想着,胡嘤嘤向城门口走去。 踉跄着走到城门口,平时只用一刻钟时间就能走到的路程,她走了半个小时。看见半开的城门,看着城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自由的味道。 鞋子湿透了,但是她不在乎,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生。 清扫完屋顶上的积雪,见胡嘤嘤还没回去,福叔有点担心,提议道:“外面下了这么大雪,胡笳那个丫头去哪里玩儿了?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薛青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正准备行动的时候,薛臣的房门打开,见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他们不说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两人一动也不敢动,薛青的屁、股还疼呢…… 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走也不是,问也不是。 福叔张张嘴想问一句,想起前几天他自作主张跟胡嘤嘤说那些话已经惹了少主不快,现在也不敢问。 薛青被罚了一次,自然也不敢问,三个人就这么一个站在屋檐下,两个站在雪地里,没一会儿,薛青和福叔身上就又落了一层雪。 空气好像静止了。 静谧中,一道清丽的声音疑惑道: “天这么冷,你们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人的视线同时看过去,就见少女一身狼狈,衣服鞋子都湿透了,但是精神尚好,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光芒。 “我就出去转了一圈,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们两个又惹到少主了?” 胡嘤嘤说着去看薛臣,就见对方沉着脸,不知是因为什么又生气了。 福叔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落在胡嘤嘤身上。 “没有,我们就是赏雪,胡笳姑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赶紧去换衣服,等会儿着凉了……” 胡嘤嘤嗯了一声,回去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三道探究的视线。 压下心中的悸动。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是薛臣救了她,这段日子不仅没亏待她,反而待她还不错。多活这一世是来赎罪的,她不能只想着自己。 平淡的日子太无聊。 可能薛臣就是她的救赎。 这么想着,胡嘤嘤感觉以后的日子应该很精彩。 薛青和福叔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去看薛臣,眼神流转之间,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人估计是吵架了,少主不会哄人,把人家气走了,然后人家又自己回来了。 薛臣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回房间,把房门关上,将两人探究的视线关在门外。 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薛青拍了拍身上的雪,问道:“还有什么活儿没干完吗?” 屋顶上又落了一层雪。 “不如我们接着铲雪?” 两人一拍即合。 寒潮南下,京城里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街上的游人不少反多,文人雅士和有钱有闲的人是出来赏雪的。普通人是为了生计出来奔波。 街边小摊上,老翁支起来一顶帐篷,挡住落下来的雪,锅里冒着热气。老翁一边往锅里下着馄饨,一边喊道:“热馄饨,来一碗热馄饨喽——” 一辆马车在路上停下,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看穿着像是个小丫鬟。 小丫鬟将上马凳放好。 从马车里又钻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披着一件雪狐斗篷,踩着凳子下来,走到摊贩前面,细声说道:“来三碗馄饨,一碗端给赶车的师傅。” “好嘞——三碗馄饨——” 老翁照惯例高声喊了一声,看着来人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下雪,姑娘不用为了照顾老汉的生意大老远跑过来……” 听这语气,这位姑娘经常过来吃馄饨。 “老翁怎么知道我是来照顾你生意的,说不准是我想吃你家的馄饨了呢……” 少女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 老翁手上动作利索,调好汤料,舀起一勺热汤浇上去,香味儿立刻就散开了。 “看姑娘的打扮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老汉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姑娘眼珠子一转,狡黠说道:“那老翁你可猜错了,我就是爱吃你家的馄饨,今天去探亲,恰好路过这里,不是特意来照顾的。” “那可真是老汉的荣幸,能得姑娘的赏识……姑娘的馄饨好了,小心烫嘴。” 馄饨摊上的生意不好,因为他对面就是一家酒楼,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温香阁,以孔府菜闻名京城,其中一道虾仁馄饨用的是鲜虾,味道新鲜爽滑,只这一道菜就把老翁的小馄饨店挤得没生意了。 偶尔也有吃不起温香阁的馄饨的人来到老翁的小馄饨摊上随便吃点,哪怕味道不错,也还是惦记着吃不到的虾仁馄饨。 人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小姑娘正吃着,街上又来一辆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妇人,掀开车帘看见正在吃路边摊的小姑娘,赶紧下车走过来。 “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又吃上这个了……回头,夫人又该责罚奴婢了……” 妇人看着像是奶娘一类身份的,指着小姑娘身边的小丫鬟,语气可不如前面温柔。 “你这小蹄子,小姐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回头我告诉夫人去!” 吓得小丫鬟赶紧跪下认错:“妈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急雪舞回风 小姑娘好看的眉皱起来,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厉声道:“我的丫鬟自有我来管教!妈妈若是饿了,坐下来吃一碗馄饨,若是不饿,就回马车里等着!没的影响心情!” 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 那妇人被怼的不敢吭声,心想自己好歹是小姐的奶妈,在夫人面前还未受过这般数落,今日在外面,竟然被小姐这样下脸面,顿时憋得脸上通红。 那小姑娘却是不再看她,把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拽起来,说道:“吃,吃完了再回去。” 小丫鬟害怕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妇人。 “吴妈妈,您是我的奶娘,我尊敬您,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 妇人憋了半天,见来硬的不行,语气便软下来。 “我的小姐啊,奴婢哪里敢插手您的事儿啊……奴婢只是担心您吃坏了肚子,回头夫人要担心的……” 妇人说着话看自家小姐仍旧自顾自吃着,话锋一转,在旁边桌子上坐下,“如果小姐不嫌弃,奴婢陪您吃一碗。” 正在吃馄饨的小姑娘抬头,示意老翁给她下一碗馄饨。嘴里咕咕哝哝说着什么,旁人听不清楚。 正在楼上吃饭的温言却是听清楚了。 她说:“也不知道还能自由几年,过一年算一年,以后就没得自由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感叹着对方小小年纪,还颇有感慨。 温言把半开的窗子推到完全敞开,看到小姑娘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正鼓动着腮帮子,像一只小仓鼠,却比仓鼠有攻击性。 准确来说,像一只刺猬。 坐在他对面的言叙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戏谑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 “是个清丽的小丫头,温兄最近不是正在议亲嘛,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那小丫头的出身。” 温家世代为官,从前朝到今朝,历经数百年屹立不倒,家族底蕴丰厚。若是按照门当户对来议亲的话,恐怕配公主也绰绰有余。 意思就是,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家世什么的,不太重要。 说不准能成呢…… “叙傾你想哪儿去了……”温言无奈笑道,“只是觉得有点意思,第一次见面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言叙傾朝外面看着,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有主意,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我说认真的,相伴一生的那个人,还是要慎重,选个自己喜欢的,至少……不会有遗憾。”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有感而发,只是感从何来? 温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道:“叙傾是不是遇上喜欢的姑娘了?” 言叙傾脑海里想到胡嘤嘤,轻笑一声:“也不是喜欢……是后怕,那个小姑娘差点就没了命。” 他已经没了两个未婚妻,执着的等在甘州,或许是为了心里的那点执念。直觉那个小姑娘命大,不会轻易死去。 他喜欢命大的姑娘。 “哦?看来是我不知道的故事,叙傾今天有没有兴趣同我说说?” 温言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言叙傾不打算细说,只大概说了几句,便岔开话题了。 街对面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离去,大雪也不知何时停了。 从温香阁出来,言叙傾便向温言告辞了。 身为温朝三皇子,他能自由的日子也不多了,父皇身子这两年不大结实,政事上有他的两位皇兄帮衬,他帮不上忙,生活上,还是能督促督促的。 出去游历一圈,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他感触颇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三皇子了。 他走后,温言没坐马车,也没骑马,沿着街上步行。心里想着好友回京之后的变化,看着远处房顶上的积雪和天上的飞鸟,忽然很羡慕。 于是脚下一打转,钻到小巷子里,找了一家赌、坊。 一进门就有人喊:“温公子,您这边请。” 他又突然觉得没意思,以温家的势力,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这个赌、坊,八成是温家哪个旁支开的。 果不其然,听说他来了,一个胖子从赌坊里面迎出来,脸上的肉都快耷拉到脖子上了。一笑,更是连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隙。 “表哥,您怎么来了?要玩儿两局?” 此人正是他姨母家的庶子,李潮。 看见他温言心中就烦躁,那长相实在是惨不忍睹。 温朝上下禁赌,但也有例外,有些势力的私下开设赌、场,跟官场勾结,朝廷要查,有人就通风报信,等查过去,过了风头,这些小赌、坊再重新开张。 温家自然也有这种生意,不过不会挂在温家名下罢了。 “路过而已,不玩儿了。” 说着转身就走。 “表哥慢走啊……” 背后的胖子就差追出来送他,幸好他跑得快。 重新回到繁华的主街上,他心里失笑,想他堂堂温家少主,竟会如此失了体统。偌大一个京城,竟没个恣意潇洒的地方。 他也想学叙傾一样离家出走,随即摇头把这个想法赶跑,苦笑道恐怕还没出城门,他就会被祖父抓回去。 他的祖父……可是一个连皇帝都忌惮的人。 “跟祖父说,我出城去径山寺住几天,找了无禅师论论佛法。”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应了一声,替他安排好马车,准备好衣物,交代好车夫,才回府禀报去了。 存了去散心想法的温言连车夫也不想带,把车夫赶下去,自己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城外去。 京城的雪下的虽然没有边城大,地上也落了一层。径山寺坐落在京城西郊的大屿山中,路上的雪干干净净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温言赶着车悠哉悠哉的走在路上,欣赏着远处寒山上的雪景,山间时不时会有几只飞鸟掠过。 想到叙傾去关外游历。 “山头堆白雪,风里卷黄沙。” 天还阴沉着,山间有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下雪。念了一句觉得不是很满意。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山间无人,温言念完这句诗,畅快的笑了两声,想着此时无酒,若是有酒就好了。 正想着的时候,听见后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小跑着在追他。 “小姐,我们就这么离家出走,夫人会着急的!”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眼看着天要下大雪,我们赶紧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抱紧大腿 那跑在前面的小姑娘可不接她这个话茬,看见前年有辆马车,眼前一亮,喊道:“前面的马车,停一下等等我!” 路上只有一辆马车,温言停下马车,回头去看。 就看见刚刚还在街对面吃馄饨的小姑娘,现在背着个包袱,跑的气喘吁吁,脸色通红。她身后仍是那个小丫鬟,只是稚嫩的脸上一脸焦急。 “师傅,我要去径山寺,能带我,带我一程吗?我可以给你付车钱!” 说完看见温言衣着华贵,并不像普通的车夫。 盯着马车的小姑娘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心中猜测马车里的人的身份。 车夫穿的都这般好,马车里的人该是什么身份…… 被当成车夫的温言先是觉得好笑,又觉得巧合的很。在这荒郊野岭的,竟然能遇见她…… 往后看了看,也没人追上来,心道既然被当成车夫,他干脆就做一次好人,反正他的目的也是径山寺。 此处距离径山寺还有段距离,若是把两个小丫头扔在这里,岂不危险? “正好我也要到径山寺,你们两个上来。” 小姑娘神色一喜,拉着身后的小丫鬟爬上马车。 温言拉了拉缰绳,马车就继续向前走着。 钻到车里的两个小姑娘见车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又开始后怕。 谭晏晏心想,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万一遇到的是坏人怎么办?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去打量赶车的公子,见他长相俊俏,周身气质淡然,不像是坏人。稍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叫谭晏晏,不知公子名讳?” 现在知道怕了?温言面上不显,想到叙傾说出了京城,不管说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没人认得。 他想试一试,于是也没说谎,直言道:“我叫温言。” 谭晏晏点点头,听这个名字也不像坏人,于是稍稍放下了一点戒备,笑着说道:“多谢公子肯带上我们两个。” 听她的语气,确实没认出自己,温言挑挑眉。 “这么大风雪,谭小姐怎么自己出门?家人放心吗?” 想到自己和母亲出城,在去姨母家的路上,因为母亲要给她定亲的事情吵起来,她想也没想的就从车上跑出来,现在母亲也不知道会焦急成什么样…… 她心中有些不安。 随即又想到自己能想到去径山寺,母亲那么了解她的人,肯定知道她的去处,心里又稍稍安定。 “母亲每年都会去径山寺小住,她……应该会放心的。” 见温言只笑笑不说话,像是已经猜到她的心思,谭晏晏脸上一红,随即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温言觉得更有意思了。 寒潮南下,边城的雪终于停了,薛青和福叔两人把屋顶的雪清理干净,回头看着房子后面,街道上的雪堆得快够上屋顶了,如果是人跳下来,立刻就被埋到里面了。 胡嘤嘤换上干净的衣服,也跳到房顶上去看。 “我去抱些柴火,今天晚上炖肉吃。” 福叔和福婶儿操劳一辈子了,一刻都不闲着。薛青坐在屋顶上休息,胡嘤嘤也托腮坐下来。 “刚刚你是不是想走啊……” 胡嘤嘤斜看他一眼,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薛青点头肯定的说道:“少主心情不好,你们又吵架了?” 胡嘤嘤瘪瘪嘴,她的心思连薛青都看出来了,薛臣那么敏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只是疑惑,既然看出她的心思,当时为什么不拦她? 也不杀她? 以前因为一句话就握着她的脖子,差点送她去见阎王的少主,最近有点反常。 真奇怪。 薛青也不知道缘由。 胡嘤嘤含糊道:“路上那么多雪,我能往哪里去啊……况且少主救我一命,还给我吃穿,我不紧紧抱着少主的大腿,傻了才会离开。” “嗯。” 薛青还想说什么,胡嘤嘤不给他机会,趁他不注意暗中偷袭他。 薛青的话被偷袭打断,胡嘤嘤出招一向不按常理,跟她过招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有被她偷袭成功的时候。 下过雪的屋顶太滑,胡嘤嘤逼得又紧,冷不防脚下被她一绊。薛青想,不能让她太得意,胡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胡嘤嘤哎呦一声,两人一起从房顶上掉下来。 身体下落的时候,薛青又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于是翻了个个儿,自己后背朝下摔去,将胡嘤嘤护在上面。 两人因为惯性在院子里滚了好几圈。 和坚硬的地板相碰,胡嘤嘤叫苦不迭,只感叹福叔太勤快了,院子里的雪扫的这么干净作甚! 幸好两人都耐摔,从房顶上滚下来也一点事情都没有,继续扭打成一团。 只要胡嘤嘤经过的地方,都是鸡飞狗跳。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号角声,穿过内城每个人的耳膜,似乎将空气凝结成冰。 胡嘤嘤还骑在薛青身上,听到声音止住动作,两人对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薛臣面色沉静的看着号角声传来的地方。 “突厥人又来扰城了。”福叔从厨房出来,见大家神情凝重,安抚道,“不用担心,突厥人大概是没有粮食和柴火了,小打小闹几天,跟朝廷换点东西。现在外面那么厚的雪,不会开战的。” 胡嘤嘤点点头,如果要开战,也得等到明年开春雪化之后,现在连人都过不来,怎么打! 但是心里很沉重啊,尤其是想到……万一突厥人联系上薛臣…… 外敌勾结上前朝太子……局面可不大妙啊…… 说不准薛臣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胡嘤嘤觉得自己可能猜到真相了,吓得赶紧把头低下去,万一再被那位心思敏感的少主看去心思,她就不用活了! 薛臣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不给人窥探的机会。 怀着自己心思的胡嘤嘤饶是脸皮再厚也不敢上去自讨没趣,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思过去了。 晚饭各自在房间里用过。 一直关注着薛臣房间里动静的胡嘤嘤难得的失眠了…… 躺在床上看着天色变暗,雪光依旧。 夜里又听见号角声。 旁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赶紧起身。开门看见薛臣长身玉立,一袭黑衣,站在院子里。 知道他要出门。 胡嘤嘤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薛臣没搭理她,出了客栈,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就算有轻功也施展不开。再说此时城内戒备森严,为了避免麻烦,两个人都老老实实沿街走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出糗 果然来到了城门口。 借着雪光和火光,能看到城楼上的士兵来来往往,正有条不紊的指挥应战。 胡嘤嘤想,那些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守军将领,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想到自己还曾想过去提醒一下,顿时庆幸自己没去,要不然不就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真是越活越倒退回去了…… 她这边表情精彩,那边薛臣看着紧闭的城门,状似无意的说道:“我若是把城门打开……” 突厥兵马长驱直入,中原百姓们几十年的安稳可就毁于一旦了…… 胡嘤嘤脑子嗡的一声,自诩聪明的大脑被这句话炸的粉碎成渣渣。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股勇气。 她看见自己伸手环住了薛臣的细腰,身体绕到他的正面,脑袋顶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回推。 嘴里念叨着:“少主啊,您可不能犯糊涂啊,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百姓,百姓也是您的百姓啊……” 没有防备的薛臣被她这么一推,两只脚插在雪里没来得及拔出来,身边空旷,也没个能扶住的地方,立刻就被她推倒,仰面躺在雪地里。 “你干什么?” 胡嘤嘤压在他身上,抬头对上薛臣隐忍的黑眸,感受着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头皮发麻。 “少,少主,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胡嘤嘤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薛臣带着往雪地里一滚,两只羽箭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上。 “什么人?” 城门口巡逻的士兵过来,将他们两个围住。 胡嘤嘤被薛臣护着,旁人看不见。 直到他起身,才将她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面。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主人半夜听见号角声急促,惊惧之中睡不着觉,才带着奴婢来城门口看看,给各位大哥们添麻烦了……” 薛臣瞪她一眼,什么叫我家主人惊惧之中睡不着觉…… 胡嘤嘤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把头埋到地上。 若是只有薛臣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城门口,肯定是会被抓起来审问的。但领头的士兵瞧见他身边跟着一个貌美的小丫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见他们两个一个恼羞成怒,一个害羞到不敢抬头,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说不准是暖床的小丫头害怕,央着主人过来看一看呢。 看他们刚才的亲昵劲儿,在场的都是男人,自然都懂。 这会儿正是忙着应付外敌的时候,于是那领头模样的士兵问了他们的住处,说道:“城里有宵禁,念你们是初犯,又是陈师傅担保的,就不再追究了,大晚上的不要到处乱跑,赶紧回去。” 胡嘤嘤又笑着给大家道谢,一边拉着薛臣的手,快步窜了。 一边跑一边想,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薛臣看着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掌,十指紧扣,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那次醒来,她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 窜到胸口的怒火,又散去了,薛臣任由她拉着回到客栈。直到关上房门,胡嘤嘤才拍着狂跳的胸口,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 少主少年老成,才不是冲动的人…… 怎么会突然想到打开城门……那可是通敌的罪名! 只要不想遗臭万年,肯定不会这么做…… 对了,她刚刚做了什么来着? 手掌传来炙热的温度,烫得她像甩开烫手山芋一般,赶紧甩开薛臣的手。想到自己的动作充满嫌弃意味,抬头看着薛臣的神色明显不悦,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浑身的血液凝滞,感觉后心冰凉凉的。 “滚回去换衣服。” 薛臣不想看见她的蠢样儿,直接打发她走人。 胡嘤嘤僵硬着身子回到房间,脱下衣服才发现后领子里灌了雪,雪遇上体温化了,所以后心才凉。 换好衣服钻进被窝里,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到肚子里。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前世不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警惕,这辈子怎么就生了个糊涂脑子,接二连三的出糗。 还是太安逸…… 其实每天都很惊心动魄啊…… 一整晚,薛臣都能感觉到手心的温度,翻来覆去思虑良久,直到天快亮才下定决心。 “等雪化了,我们进京。” 薛臣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去过京城,虽然有不少势力都在京城,但京城于他而言是龙潭虎穴,多少人设好圈套在等着他。尤其是言家和温家。 朝廷一直在追捕他。 福叔神情凝重,问道:“少主,您,想好了吗?” 薛臣没什么表情,心中也没什么情绪,只说道:“若是这么躲一辈子,也太过无聊了些。况且,我不露面,怎么引出这些年暗中谋划的人?” 丢人丢大发的胡嘤嘤早餐没敢露面,也就没听到薛臣和福叔的谈话。 福叔见少主今天心情不错,顺嘴提起胡嘤嘤。 “胡笳那丫头,我看她心地善良,也能吃苦,少主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跟着照顾,我们也能放心些。” 提起胡嘤嘤,薛臣的眼神闪烁,和她相处起来是轻松。但她的身份成谜,他却不敢重用她,两个人看似亲密,实际上隔着一层。 他也没解释。 福叔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边境有突厥人袭扰,消息传到京城,最快也要十天。 昨夜万籁俱寂,纷纷攘攘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窗户都冻住打不开了。 径山寺坐落在崇山峻岭之中,上山的路被大雪封住。两个仆妇艰难的行至山脚,山门处值守的和尚认出这两人是谭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 谭夫人是径山寺的信徒,每年都要添大笔香油钱。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寻谭小姐的吗?” 两个婆子皆是满脸疲惫与焦急,急忙问道:“正是,师父可见到我家小姐了?” 值守的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谭小施主昨日就上山了。只是昨夜大雪,眼下上山的路不通,两位施主若是要寻人,恐怕得等一等。” 两人同时松一口气。 “平安上山就好,我们歇一会儿好回去跟夫人报备,多谢师父。” 径山寺在山脚下开辟出几间房子,平日里有人值守,给上山的香客照看马车,也给来往的香客奉上茶水,供香客歇脚。 两人喝了口茶,歇了会儿,才又匆匆往回赶。 因为大雪,马车没办法进山,她们只能徒步来,徒步走。很是辛苦。 山脚下只有温言的马车,外表看起来并不算华贵,两人问了一句。值守的和尚只说来人是了无禅师的朋友。 既然寺里没有外人,她们也就放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画中人 京城的一切并没有因为大雪而终止,仍旧像往常一样,表面上一派繁荣昌盛。大雪只是将表面的浮躁褪去,隐藏的危机还没有真正开始。 温言躺在客房的床榻上,听着古朴的钟声回荡在山间,翻了个身,将脑袋蒙在被子里。他今天难得清净,不想起床。 却也睡不着了。 “施主,了无禅师在后山等您。” 温言从床上爬起来,应了声知道了。起床收拾一下仪容,打开房门出去。 一个小沙弥正在屋檐下等她。 “施主这边请。” 温言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袍,腰间系玉带,配长靴,藏青色的宽大袍子罩在身上,配上同色的发带,将一头乌发束起来,趁得整个人飘逸若仙。 大雪天的,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白玉流苏的扇坠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施主,禅师在山顶,请您自己上去。”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就退下了。 温言看着白茫茫一片连路都没有的山…… “了无真是个鬼东西,又要考察小爷我的轻功……” 每次见面都要想方设法的刁难他的了无禅师,此时正坐在山顶的凉亭里面喝茶,他面前摆着一盘棋,一边独酌,一边自己与自己下棋。 一派悠哉悠哉。 温言把折扇别在腰间的玉带上,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纵身向山顶掠去。幸好此处的山上有树,若是像叙傾说的边境的山上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他就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还不得被了无那老家伙笑死! 好不容易上到山顶上,看见八角飞檐的凉亭里,坐着一个老和尚,正气定神闲的喝茶下棋。温言的火气就上来了。 “老家伙,下次咱们见面的时候能不能选个平地?这山爬起来太费劲儿了。” 说着自顾自的走过去,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往茶杯里添上水,放在自己面前。 “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见老和尚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温言不在意的摆摆手,打断他:“知道了,你这个和尚整天不念经,文人那一套倒是用的熟练。” 他抿了口茶,掏出扇子扇了两下,自嘲道:“我又算什么大人物,只要温家存在一天,皇上就一天不得安眠,说不定哪天,还要和尚你替我收尸……劳其筋骨什么的,以后莫要再提!” 了无禅师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并不赞同,反而像窥破了天机又不能说的高深的样子。 温言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又来了,从小到大看他都是这一副神情,但凡他小时候能有现在的觉悟,也不至于被忽悠的拜到他门下。 庆幸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要尊师重道,尊老爱幼,要不然……说不准会干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温言神情微顿,神秘问道:“老家伙,可是又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了无禅师成名很多年了,好像前朝的时候就很受皇室器重。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看他现在的精神头,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人们对神秘的人总是抱着敬畏,尤其是了无禅师这种能窥探天机的人。 就连当今圣上偶尔,也会上山拜访。 他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三五不时的往径山寺添香油钱。 温言觉得老和尚并不是世人眼中的高僧。 因为他一身铜臭味儿。 高僧都是超然物外的,哪儿像他,只要给钱,谁都能给算一卦,也不怕折寿! 了无禅师看着他脸上的青春活力,叹了口气,说道:“你最近红鸾星动。” 正在喝茶的温言差点喷出来,讶异的看着老和尚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我姻缘困难吗?怎么,天象改了?” 他从来就不太相信老和尚的推算,比如他曾推算出温家有帝王之相,结果现在虽然换了个朝代,但温家仍旧是皇家的眼中钉。 不管表面上皇上多器重温家,实际上,肯定正在谋划着要怎么除掉他们。 “姻缘困难,跟红鸾星动没有冲突。” 温言停住喝茶的动作,看他一眼,突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来走了。 “跟你说话太没意思了。” 少年人心里不服气的很,从小在权力窝里长大的少年有自己的骄傲,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去抢,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娶进门! 他还就不信了,谁能阻止得了他!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了无禅师摇摇头,继续眼前没有完成的棋局。 因着大雪,寺院里几乎没有香客,僧侣们做做早课,就四散开来清理积雪。谭晏晏既不喜欢念经,也不喜欢在房间里呆待着,于是喊上小丫鬟背上画板去后山赏雪。 后山的积雪没人清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去,艰难的到半山腰的时候,看见一个蓝衣公子从山上飞下来,恍惚间还以为遇上仙人…… “小乔,赶紧把画板支开!” 眼看着人从自己跟前经过,谭晏晏调好颜色,站在雪地里,回忆着将刚才的惊鸿一瞥画在画板上。她从小习画,却不喜欢在文人雅士间流行的山水画,也不喜欢流行在宫廷里的花鸟画,她喜欢画人物。 为了磨练画技,经常背着画板偷溜出府,到大街上给别人作画。 母亲发现后,说她有失体统,将她关在家里,还跟父亲商量着给她议亲。 她不同意,这才半路逃出来。本以为此行只是暂时避难…… 寥寥几笔将人的形态勾勒出来,再将背景填上,不知不觉站在雪地里半个多时辰了。 画画的谭晏晏脑子里想着刚刚飘过去的人影,她有精神食粮,不觉得冷,她的小丫鬟小乔在雪地里跺脚搓手,冷的手脚都快要冻掉了。 背景和颜色都填完了,还差五官。但她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刚刚那人的五官长什么样子,明明印象中是一张俊秀的脸…… “我们先回去。” 从半山腰往上下都看不见人,谭晏晏活动一下四肢,才发现浑身都冻僵了,走路都艰难。小乔上前背起画板,扶着她往山下挪动。 谭晏晏心里惦记着画上的人,走路心不在焉,小乔只顾看着脚下,两人谁也没抬头,直到……脸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映入眼帘的藏青色长袍……谭晏晏心里一激动,抬头向那人看去! 就见温言戏谑的看着她,和小乔背着的画板上的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开战 “温,温公子,是你啊……” 被抓包的谭晏晏小脸一红,说话结结巴巴。 温言看着她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后,蔓延到脖颈,又见她画的自己衣袂飘飘、俊逸不凡。 “原来谭姑娘擅长画人物。” 谭晏晏脸色更红了。 “仓促一瞥,见,公子像,像是仙人下凡,才,才临时起意,望公子莫怪……” 这话说的,跟个登徒子似的。 温言惊愕,心道,原来京城贵女们说话都是这般直接吗? 昨日送她上山,向寺里的和尚打听,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是丞相谭泉之女。 若他们换个性别,在旁人看来,这场相遇可能就是调戏了。 突然想到老和尚说的红鸾星动……温言看着眼前的姑娘,若说心动,还没到那个地步,若说不喜欢,又觉得她挺特别。 至少跟他接触过的闺女们完全不一样。 反正一切亦有天定。 温言转身正打算走。 少女眼睛里闪着光,炯炯的看着他。 “温公子若不介意,可否稍等片刻,让小女子把画作完?” 小乔低着头,心领神会的摆好架子。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她家小姐作画! 温言想了想,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谭晏晏舒一口气,重新拿起画笔,一边打量他,一边在画上耕耘。 不大会儿功夫,只见她将画取下来,吹了吹,递给温言。 “实在是抱歉,没有经过公子的同意就给公子画肖像,这幅画公子收好,权当小女子赔罪。” 温言十分体贴的想着,对方一个闺阁女子,私自保存他的画像确实不合适,于是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就继续往山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谭晏晏深吸一口气,有点可惜。那幅画,是她所有画作里画的最好的一副…… 温言将画随意挂在墙上等着阴干,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估计再过两天,祖父就该派人来接他了。 从小到大除了跟着了无禅师练功那几年,祖父还从未放纵他单独在外面超过三天! 有一点老和尚说的对,老天确实要让他苦其心志…… 他却觉得很烦。 边境的突厥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大有将城墙推倒的架势。一波一波士兵上到城楼上御敌,替换下来受伤的士兵,就在城门内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面疗伤。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了,在突厥士兵不断地滋扰下,朝廷才意识到这次,跟突厥是真的开战了。 关城的雪化成水融进泥土里结成冰,马蹄踏在上面直打滑,突厥军队尝试偷袭,一队人马悄悄从山间的天心桥绕过来,直奔甘州。 毫无防备的甘州瞬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满朝哗然。 早朝,言诚书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们吵吵嚷嚷。 武将主张打回去,文官主张议和,将今年雪灾,关外的游牧民族缺衣少食,我们是大国,要有大国风范,帮他们一把,他们的人民吃饱了能生存下去,就不愿意打仗的观点换着花样反复陈述。 满朝文官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武官们干巴巴的热血压回去,说的急了,就搬出国库空虚,打仗劳民伤财,人们好不容易从风雨飘摇之中过来,还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又要打仗,与燕悯帝何异? 一句燕悯帝说到皇帝心坎里,言诚书大手一挥,制止了底下的讨论。身边的总管钟德高喊一声:“退朝——” 底下三呼万岁,等皇帝先离开大殿,才起身,几人相携着走出去。 外面有小太监候着,看见太子和二皇子,赶忙上前。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皇上在御书房等两位殿下。” 太子言烨嘉和二皇子言易骁对视一眼,两人虽然一向明争暗斗、政见不合,但是面子上总是兄友弟恭。 “二弟先请。” 太子伸手谦让,二皇子哪里敢真的走在前面,于是也躬身让道:“大哥先请。” 小太监恭敬地候在一旁,等两人谦让完,相携着往御书房的方向去,才默默地跟上。 御书房里,内阁首辅王璨,丞相谭泉,温公温忆寒,还有护国公李茂早已经到了。 见到两人,皆抱拳行礼。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太子和二皇子向上座的言诚书行礼。几人又互相见了礼。 言诚书将关城急报从桌子上拿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几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就直说了。边境的问题从前朝延续至今,虽然我们已经放弃了对嘉峪关以西地带的统治,退守关内,不限制通商。可近几年来,突厥越发肆无忌惮,在边境烧杀抢掠。每年都要滋扰关城,如今,各位说说该怎么办。” 现在的局势,国库空虚,确实不适合打仗。可要是不打,突厥人都骑到脖子上了! 老虎再不发威,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在座的只有护国公李茂一个人是武将,肚子里没有文臣们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是当年陪着皇上一起打江山的元老,自然最有发言权! “皇上,臣的意思是打回去,我们又不是没有兵马,让那些突厥人见识见识我天朝的威武!恳请皇上允许老臣披甲上阵,打到那群蛮子害怕,打到他们不敢再来掠夺!” 丞相谭泉却是忧心道:“可是咱们国库空虚,突厥人擅长游击,我们的人马开拔过去,对方只要躲藏起来,我们就耗不起。” 王璨也跟着附和:“确实如此,突厥人擅长骑射,从小路绕到内地,抢掠附近村庄以战养战。等我们派人去围剿的时候往山林里一钻,谁也找不到踪迹。找不到踪迹怎么围剿?” 言诚书看一眼太子,问道:“太子有什么看法?” 太子赶忙站出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防御体系不完善,应该继续修葺长城,从根本上杜绝敌人入侵!” “大哥此言差矣,突厥入侵中原的根本原因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突厥人野心滔天,妄想入主中原,这才是根本问题!” 一项喜欢跟太子对着干的二皇子站出来说道,“父皇,若在平时,我们可以慢慢修葺长城,眼下突厥人已经打过来了,此时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御敌!儿臣请战!” 二皇子说的也有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看法 “现在不是打的时候……” “我天朝人才济济,若连应对外敌都要瞻前顾后的话,如何令番邦诸国信服?” “可今年大雪,不少地方遭了灾,朝廷要早有预备。这两年农民收成不高,百姓们只勉强填饱肚子,打仗打到最后还不是令百姓们生活更加困苦……” 你来我往又吵吵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温朝初立,国库太穷了。 言诚书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的温忆寒,意有所指道:“不知道温公有什么看法……” 温忆寒站出来,思虑片刻说道:“皇上,边境游牧民族滋扰问题由来已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我们不妨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哦?温公有何见解?”言诚书摆出一副探究的神情。 温忆寒心里知道皇上问他他的目的,却不接茬,只就事论事道:“突厥想要粮草和御寒的物资,我们可以先派人去谈。但是他们绕过我们的防线进入甘州,该打也要打。” “根据实际情况来,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弄清楚突厥到底绕过来多少人,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一边打,一边谈,总有令双方满意的方法。 比这样吵来吵去更有意义。 御书房里一时静默无言。 “也只能如此了,温公可有谈判的人选推荐?” 温忆寒摇头,恭敬道:“皇上身边人才济济,老臣就不班门弄斧了……” 再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言诚书摆摆手,疲惫道:“你们都退下。” “儿臣/臣等告退。” 几人从御书房里鱼贯退出来,温忆寒走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几个人或快或慢,各自往前走着。太子快步追上丞相谭泉和内阁首辅王璨,二皇子追上护国公李茂。 不知不觉,他已经被京城新贵们孤立了。 哼笑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温朝的经济,六成是温家的,三成是朝廷的,余下的才是新晋的各路神仙们的。温家掌握着温朝的命脉,同时,手里还有人。 这也是皇帝忌惮他,一时半会儿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原因。 刚才言诚书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明白,若是开这个口子,温家迟早被吃干抹净…… 正是因为温家强大,旧朝新朝两代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温家会世代坐拥这份荣华! 他走得慢,前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只要转过前面那个角门,他就走出这座皇宫了。转角处,二皇子言易骁在等他。 见他出来,两手交叠,给他行了个后辈礼。 “温公,晚辈有些问题想请教温公,不知道温公可否赏脸到府上一叙?” 姿态摆得很低,温忆寒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还算有比较识时务的…… 二皇子今年三十四岁,只比太子小两岁,为人却不像太子那般自命清高,不屑与人为伍。温忆寒心道,若是从太子和二皇子里面选一个做皇帝的话…… 眼神落在二皇子身上。 见他神色松动,言易骁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或者温公觉得哪里方便,我们找个地方……” 温忆寒挑挑眉,说道:“不如就去前面的茶楼。” “自然可以。” 言易骁一直将他送上马车才折身回到自己的车驾,吩咐车夫跟着前面温忆寒的马车。 上车后温忆寒问道:“少爷在做什么?” 小厮答道:“少爷在府上画画。” 一项喜欢到处乱窜的人居然关在屋子里画画?温忆寒有点意外,随即吩咐道:“让他立刻到茶缘阁等我。” 小厮应了声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徒步跑回府去通知温言。 另一边,待他们从皇宫里出来,言叙傾端着药膳进了御书房,见父皇满脸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关切道:“父皇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儿臣吩咐御膳房炖了药膳。” 言诚书看着这个突然殷勤起来的小儿子,目光柔和下来,起身叹道:“叙傾长大了,知道心疼父皇了,看来出去游历一番,倒也有长进!” “儿臣帮不上父皇什么忙,只能做些小事,当不得父皇的夸奖。” 父子间的相处很轻松。 “儿臣此番出去游历,看到普通百姓们过着父慈子孝的平凡生活,才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莫要怪罪儿臣。” 说着盛了一碗药膳放到言诚书面前。 言诚书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感叹什么,只听他喃喃道:“叙傾真是长大了,父皇老了……” 有些事情没坐在这个位置上不会考虑,他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这次突厥袭城,你怎么看?” 言诚书像聊家务事儿一般问的轻松,言叙傾却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父皇,儿臣此次游历,曾去关外待了一段时间。见到关外的牧民大多养马,养牛羊的人家反而少了。” 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正在喝汤的言诚书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意思。 “突厥人这次的侵犯可能有两层意思,一是试探,试探我天朝的实力。二,可能是牧民大多养了马匹,到了冬天,没有足够的食物御寒,所以突厥王汗想借机跟朝廷谈条件。” 以往他从未思考过这些问题,直到后来亲自接触过,见识过,才想到这些。 在此之前,他也不过只是一个长在深宫里的,受尽宠爱的,十五岁的少年。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聪颖。 言诚书陷入思考中,言叙傾怕打搅他,端着托盘悄悄退出御书房。 天下的局势,真的不是他曾以为的那般明朗。 随即自嘲一笑,他上有父兄,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又想出去游历了,想去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暗夜的一个小山村里,趁着夜色,几个彪形大汉躲在墙角,嘴里叽里咕噜向同伴说着什么。 正在屋里打坐的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起身悄悄摸进隔壁薛臣的房间。 一进门,迎面一道劲风袭来,她赶忙矮身一躲,溜到屋子里面。 “少主,是我!” 对方停住动作,胡嘤嘤感觉到一只手掌停在自己脸颊旁边,再往前去半分,就打在她脸上了。疾风扫的脸颊生疼。 “少主,外面有人……” 黑暗中也没人搭理她,胡嘤嘤吐吐舌头,连她这个菜鸟都听见动静了,她的这位高深莫测的少主能听不到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偷鸡摸狗 战事吃紧,他们趁着关城还没封闭以前,就出了城,此时恰好到了甘州境内。也正巧,遇上了从天心桥偷偷溜过来的突厥骑兵。 溜进来的突厥骑兵不多,只有百十号人。 天心桥就是一个绳索,人能过来,马却过不来。这些骑兵的马是早就送进关内等着这一天的。 也是巧了,薛青从关外牧民手里换来的两匹马,可能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显得格外兴奋,他们才能发现,一路跟着到了这里。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们一路跟着,发现所谓的突厥骑兵就只虚张声势的攻打了一下甘州府衙,就四下散开了,潜入到山林里,偶尔冒出来打劫一下附近的村庄,弄点粮食。 胡嘤嘤一直担心薛臣会跟那些人勾结,结果…… 黑暗中感觉到自家少主白了自己一眼,胡嘤嘤咧嘴笑笑,没出声,她断定薛臣看不见。所以也没收敛。 然后,黑暗中看到她夸张表情的薛臣,真的白了她一眼。 那几个彪形大汉已经摸到院子里,有两个还骑在墙头上。 薛青站在屋顶上看着他们,等他们全部翻进院子里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从背后偷袭,三两下就将他们解决了,连点声音都没发出。 屋子里亮起灯,薛臣端着烛台打开房门。 胡嘤嘤也跟着出去。 就见院子里,薛青将大汉们摞成一摞儿,他站在一边,一只脚踩在最上面那个大汉的后背上。 地上没有血,大汉们应该是晕过去了,没有死。 胡嘤嘤上前将他们的面巾拽下来,高挺的鼻子,深陷的眼窝,还有标志性的络腮胡,正是混进甘州的突厥人无异了。 “少主,接下来怎么办?” 胡嘤嘤见人没死,想着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他们的身份是反贼,不大适合审问这些细作,要是直接交到官府……又太便宜官府那群吃干饭的了。 薛臣看都没看一眼,语气淡淡的:“处置了扔外面。” 胡嘤嘤还在想处置了是什么意思,就见薛青咔咔几下,将几人的脖子扭断,动作干脆利索,不见一点血。然后一手提溜着一个,跳过墙头,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把剩下的几个提溜走了。 颠覆了胡嘤嘤对他的认知。 好好的一个邻家少年,变成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 见胡嘤嘤眼里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薛臣神色变了变。 胡嘤嘤赶紧收回炽热的眼神,这只是一种本能反应,欣赏薛青刚才的手法而已。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一块料。 等薛青回来,胡嘤嘤凑上去殷勤道:“薛青大哥,下次,带上我一起呗……” 见她完全没有半点害怕意思的薛青,本来还担心自己动作粗鲁,会吓到她。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平时过招的时候,她那些阴险毒辣的招式,立刻就释然了。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然麻烦解决了,自然是……各回各屋,继续睡。 胡嘤嘤回到房间继续打坐,半夜的时候又听见动静。 他们借住在一个不算偏远庄子上,难道同时有两拨人进村? 胡嘤嘤悄悄从屋子里摸出来,跳到房顶上,发现薛青也在。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微弱的月光下,看到两条人影鬼鬼祟祟的翻进隔壁家的院子里。 不大会儿就出来了,每个人的怀里多了一个包裹,看起来还挺沉的样子,手里拎着两只不会叫唤的鸡,还有一只晕了的黑狗。 胡嘤嘤有点无语,原来这就是偷鸡摸狗这个词的由来。 那两个人身形瘦弱,看起来不像突厥人。应该是趁乱出来偷粮食的小贼。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她跟薛青对视一眼,准备收摊儿。 黑夜里却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叫声。 “啊——杀人啦——死人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庄子上百十户人家有一半都亮起了灯。 因为最近突厥人闹事儿,每个庄子都组织了人手巡夜,尤其是这种住户比较多的村子,甚至还会自己准备武器,以防突厥人来抢掠。 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借着火光,胡嘤嘤看见刚才偷鸡摸狗的两个人,一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个吓得尿了裤子摊在一旁。 怀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洒出来一些白面。 胡嘤嘤翻了个白眼,胆子这么小就不要出来做贼了嘛…… 巡逻的青壮年们很快赶过来,这种情况一看就明白了,当下也不多说,把几具尸体,连带着偷东西的两个小贼一块儿送到官府。 看了一场热闹的胡嘤嘤从房顶上爬下来,回房间继续打坐。心里琢磨着突厥人这次攻城的意图,大张旗鼓的虚张声势,到底是图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反贼,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薛臣想的要多一些,将薛卫送来的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出兵镇压。 但现在却不是个出兵的好时候。 不过朝廷派了丞相谭泉来边境跟突厥谈判。 这是要做两手准备。 他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儿,他想的是,如果双方谈不拢,战事不断,商路就断了。就算冒险出关,若遇上抢劫,损失更大。 摊子越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 突然想到胡嘤嘤说的造船…… 有备无患,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造船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就连朝廷也只是有人提议,还没有付诸行动,他要弄起来也难。 出海需要朝廷的批文。而朝廷还没有出台有关出海的政策。暗中偷偷出海…… 这个方法暂时行不通,还得想其他办法。 薛臣坐了一晚上没睡,有心事的人不容易睡着。翻来覆去,听着隔壁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他只觉得更加烦躁。 于是……胡嘤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薛臣,脑子还没醒,身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往后躲。 两人在不大的房间里你来我往的过招,胡嘤嘤感觉到体内真气流窜,像一条小溪一样,从丹田流向四肢百骸,用起来越来越顺手。 不得不感谢她伟大的、勤奋的少主,日复一日的,不知疲倦的,操练她。 两人你来我往,一直到天快亮了薛臣才走,胡嘤嘤往后仰倒,秒睡过去,真是太累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杀意 因为昨晚发现突厥人的尸首,村子里的戒备更严了。 第二天跟屋主人告辞离开的时候,屋主人看着他们三个欲言又止。村子里都是普通村民,能轻而易举杀死那些突厥人的,肯定是高手。 村子里昨晚也就只有他们三个外人而已。 但是薛臣他们三个看起来确实太年轻,太单薄了一些。那几个突厥人可是长的五大三粗。 又有点不敢肯定,昨晚是不是他们出手收拾了那几个突厥人。 欲言又止,却没有拦着。 三人上路之后,发现沿路经过的村庄都戒严了。 官府还没有动作。 “少主啊,我们去哪儿……” 他们一路没有明确目的,就是瞎晃荡,胡嘤嘤觉得少主做事情肯定有章程,只是她还猜不到而已。 既然猜不到,就要做到不耻下问。 薛臣没搭理她,倒是薛青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哪有做属下的敢问主子问题,主子去哪儿跟着就行了。 胡嘤嘤对他做了个鬼脸,心道她就是要问,问了才能做好安排。 薛青不理她,觉得她太没有觉悟。 脚下的路早就跟来时不一样了,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胡嘤嘤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 不过越走天气越暖和,应该是往南边。 不知不觉,好像快过年了。 一路都是山路,山林里还是光秃秃的,到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小镇。 小镇入口处扎着栅栏,只开了一个小口,衙门的府兵在门口登记来往的行人。 薛青拿出他们三个身份证明,府兵看了一眼,又仔细询问他们一些问题。 比如: “你们是商人?” “从关城来的?” “那边情况怎么样?” “你们的商队呢?为什么单独行动?” “祖籍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你们出关谁是保人?” “你们又要往那里去?” 一遍一遍好好解释之后才放他们过去。 进城之后,街上倒是还有行人,可能是马上过年了,也可能是被突厥人闹的,大家都行色匆匆。镇上除了一家客栈,其他商户都是大门紧闭,百姓们更是不敢露面。 百十个突厥骑兵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胡嘤嘤感叹道,看来大家是别想过好这个年了…… 转念一想,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过过这个节日了,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不过年也无所谓。今年……她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 “少主,我们到前面客栈里修整一下。” 今天好像是年三十来着。 还不到饭点,吃饭太早,他们又不住宿,但是错过这一顿下一次吃饭说不定又是在荒郊野岭。 胡嘤嘤自告奋勇去买点东西预备着。 小镇上就这一条主街,再说以胡嘤嘤的机灵劲儿也不会走丢,薛臣没有反对。胡嘤嘤伸手向薛青拿了几两碎银子就出去了。 这辈子的胡嘤嘤别的本事没有,顺着味儿找好吃的本事可谓一绝。 顺着香味儿七拐八拐,在胡同里找到一家卖烤鸽子的小店还开着门。小店位置偏僻,没什么客人。胡嘤嘤上前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买了两只烤肥鸽子。老板用油纸将鸽子包起来。 胡嘤嘤想,有肉还得有酒,问了老板哪里有卖好酒。 老板给她指了指胡同里面最深处那户人家,说道:“街上的酒楼卖的酒都不如那家自己酿的,你去问问他们卖不卖。” 胡嘤嘤道了谢,提着鸽子朝着胡同里走去。 最里面那家大门紧闭,她敲了敲门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有脚步声。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谨慎的将门开了半扇,从里面探出个满脸沧桑的脑袋来,看见胡嘤嘤,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胡嘤嘤把手里的油纸包举起来,甜笑道:“老伯,我去给我家主人买鸽子,问老板哪里有好酒,老板指点我过来的。老伯,您家里若是有好酒,我能不能买一些?” 老汉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脸上能看出来高兴,顿了一下,答应道:“难得遇到识货的人,小姑娘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给你拿一坛。” 胡嘤嘤乖巧的等在门口,透过开了半扇的大门往里看,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摆着几口大缸,还有些酿酒用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 老汉提溜着一个小酒罐出来,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酒香,果然是好酒!胡嘤嘤给了一块儿碎银子。转身欲走,突然瞥见小院子里面黑影一闪。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心生警惕,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胡嘤嘤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她。 联想到他们出发前那个雨夜,心想,会不会是盯着少主的那些人? 想到这里,她没往客栈去,出来小巷子的时候换了个方向。 一路走,一路观察周围的地形,如果真有人跟着她,不能往人少的地方去。可现在街上几乎没人…… 正想着,忽然感觉脑后有风,身体出于本能往旁边一闪,钻进一旁的小胡同里。 余光瞥见墙上插着一枚小飞镖,风车形状的飞镖中间部分的圆盘嗖嗖的转着。像索命的勾魂。 杀意! 胡嘤嘤浑身瞬间绷起来,钻到胡同深处,瞥见黑影一闪,如影随形。 胡嘤嘤暗道不妙,见机藏了起来。 一条黑影几乎没有脚步声,站在她刚才的位置上,见胡同里没有人,黑影顿住。 忽而抬眸,与缩在房檐下藏匿起来正准备偷袭的胡嘤嘤四目相对。 胡嘤嘤放下手里的酒罐,盯着着黑影的眼睛。 “小姑娘很机警呀,咯咯……” 阴鸷的笑容令胡嘤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主人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你怎么还没死呢?” 黑影的眼睛在笑,看她的目光却毫无温度。 黑影拔出挎在腰间的细长弯刀,如游蛇一般,瞬间就杀到胡嘤嘤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胡嘤嘤侧脸感觉到冰凉的刀刃擦着脸颊过去,将她鬓边的头发丝削去。 她从屋檐上掉下来,还未落地,黑影已经站在地上,手中的弯刀再次向她砍过来。 好快! 胡嘤嘤身子在半空中向后翻滚,勉强躲过去这一招,落在地上,因为惯性向后滚了好几圈。腰带被利刃划破,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形容狼狈。 黑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欺身上前。 胡嘤嘤来不及细想,打不过就跑,从地上滚起来,摸了一把暗器扔出去,不管打中没打中,撒腿就往街上跑! 想着黑影的话,难道是认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不想 “咯咯……” 感觉到笑声就在耳畔……胡嘤嘤往地上一趴,弯刀从她头顶划过去,再慢一点,她的脑袋就要分家了…… “你到底是谁?” 是不是认识她? 胡嘤嘤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不想着怎么逃命,而是,关心起自己的身世来。 回答她的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让她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黑影的攻击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胡嘤嘤大致判断了一下对方的实力,无奈发现自己看不出来深浅,最少也得是薛青那个级别才能与之一战。 她这点水平,只有逃命的份! 她的奋力挣扎让黑影越发兴奋。上次见面还是个只会哭喊求饶的小女娃,不到一年功夫,竟然成长得这般厉害,能躲过他的招式! 感受到对方眼睛里的兴奋,胡嘤嘤直觉不妙,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黑影又拔出腰间挂着的另一把弯刀,将两把弯刀刀柄处一扣,嗒一声。 胡嘤嘤好像看见这把长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她手里捏着一把小飞刀,既然跑不了,不如试试,能不能杀了眼前这人…… 提起一口气,胡嘤嘤动了,身形如离弦的箭,猛然窜到黑影面前,矮身,咣当一声。黑影的长刀挡住她的攻势。 她不气馁,立刻往旁边一闪,刺向黑影腰间。 黑影冷哼一声:“找死……” 刹那间身体移动至两米之外,长刀一挑,便将她拿着飞刀的右手手腕挑破,她手上吃痛,飞刀掉落在地上。 胡嘤嘤左手又甩出了两把飞刀,提起一口气蹿上屋顶,往客栈的方向跑。 对方既然不是冲着薛臣,那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样的麻烦,还是让他们帮着解决…… 黑影将飞刀挑开,看着跑远的人影,纵身一跃,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她。 胡嘤嘤身形一闪,一把飞镖擦身而过。 黑影见她接二连三躲过攻击,心中恼怒,下手也不再留情面,将手中的长刀甩出去。长刀带着一股劲风呈螺旋状袭向胡嘤嘤的后心,眼看着躲不过去…… 胡嘤嘤脚下一软,向前扑倒,旋转的长刀擦着脖颈过去,在脖颈间留下一道鲜红。 胡嘤嘤顺着房顶滚落下去。 她这算是栽了个大跟头,能不能保住命还两说。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入到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面。 抬头看到是薛青接住她,瞬间松了口气。 屋顶上,薛臣黑沉着脸,伸手握着黑影的脖子将人提溜起来。黑影的眼睛里溢满痛苦。 “等等……” 咔嚓一声,黑影脖子一歪,薛臣嫌恶的将人扔下来,然后自己从房顶上飘下,落在黑影前面。抬头看她。 胡嘤嘤顾不得身上的伤,跑过去将黑影的面巾拉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见人已经死透了。 这才觉得浑身酸软,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薛臣,瘪嘴道:“少主,他可能认识我……” 意思是,他杀人杀的太快了。薛臣见她脖子上还流着血,身上也有血迹,一身狼狈。第一件事儿不是害怕,而是带着点可惜的看着自己。 但是人死了,没办法审问。 薛臣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牵动。 “嗯。” 见他只是嗯了一声,胡嘤嘤有点委屈,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合理存在的身世。 “处理了。” 薛臣吩咐薛青。 薛青看看胡嘤嘤,她一身血,看起来伤的很重。 胡嘤嘤自己没有这个觉悟,从地上爬起来四下看看,见没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庆幸,毕竟他们的身份不能见光。 见薛臣沉着脸,薛青应了一声背起地上的尸体消失在街角。 胡嘤嘤把黑影掉落在不远处的刀捡起来,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细刀很轻,很锋利,她用着正顺手。 心里想着黑影虽然很厉害,但是在少主面前跟个弱鸡一样,还是她家少主厉害。这么想着心里还美滋滋的。 薛臣看着她受伤的手腕和脖子,眼神冷下来。 “跟我来。” “哦……” 胡嘤嘤跟着他七拐八拐,绕回到小巷子里,在一家农户门口停下,敲敲门。一个青年人开门,看见他眼神一变。 “少主。” 侧身让开位置,薛臣嗯了一声,进去了。胡嘤嘤也跟着进去,还对开门的青年笑了笑。 青年看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把门关上赶紧跪下。 “少主,属下不知这位姑娘是少主的人,还请少主责罚!” 街上的动静他早就察觉到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却没有出手相助。 薛臣背对着他,嗯了一声:“自己去领罚。” 青年应是,就听他接着吩咐道,“先拿些伤药。” 青年松了口气,起身去将最好的金疮药拿来,打了些清水和纱布。 胡嘤嘤自己清洗了伤口,给手腕上的伤上了药,包扎起来。脖子上的伤自己看不见,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问那青年:“有没有镜子?” 脖子上的伤要好好处理一下,万一落下疤,好看不好看倒是其次,日后若是被旁人瞧见,不好解释。 小院只有青年一个人住,大男人家的哪里有镜子…… 青年顶着压力说道:“属下现在就去买……” 外面的杂货铺早就关门了,再因为买镜子折腾出点变故…… “算了,不用麻烦了。” 她摸着伤口,一点一点往伤口上撒药。 “你出去。” 薛臣对着青年吩咐道,青年本就坐立难安,闻言如蒙大赦般退出去。 胡嘤嘤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脖子上,将她手中的伤药接过去。有人帮忙上药,她配合的仰起来脸。 看着雪白的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薛臣目光更沉,这道伤口若是再深一分,这个小丫头就没命了。 他的动作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可能是当时太过紧张,胡嘤嘤一直没感觉到疼,也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 她说话也没什么影响,估计就是划破一道小伤口。 可见薛臣小心的模样,她又有点疑惑…… 这次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和高手们之间的差距。 上好药后,薛臣用干净的纱布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两人靠得近,呼吸间能看到薛臣细嫩的皮肤上连毛孔都看不到,还有纤长的睫毛…… 男人家皮肤这么好…… 认识这么长时间,这么近距离的打量次数屈指可数。 胡嘤嘤不想移开目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青影 又是这种目光…… 薛臣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问道:“看完了吗?” 被抓包的胡嘤嘤面上一囧,心里却不害怕,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还没有……” 薛臣放开她的脖子,别过脸去,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说道:“你先休息。” “哦。” 胡嘤嘤摸着脖子上缠绕的纱布,乖乖的爬到床上。惊觉她现在衣衫不整,有点冷。屋子里生了炭火,她自觉地拉过被子盖上。 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薛臣问道:“少主,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光天化日就敢当街行凶,可见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官府。可是朝廷的人,会这么心狠手辣吗? 薛臣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告诉她。 “是鹰卫。” 见她忽闪着大眼睛还不明白。 薛臣解释道:“鹰卫是朝廷的情报机构,在各州都有分支机构,既负责打探情报,也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胡嘤嘤明白了,就是类似锦衣卫的机构。转念一想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杀她?她一个孤弱女子,从睁开眼睛的时候到现在,从未见过鹰卫。 又一想,见不得光……难道,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 见她陷入沉思,像是知道她想法一样,薛臣继续说道:“鹰卫执行的任务也不全是皇帝委派的。” 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手中握着生杀大权的鹰卫统领,虽然足够忠诚,却不是一个毫无私心的人。底下各州的鹰卫头目彼此间的关系也不像世人以为的那般团结。 胡嘤嘤懂了。就是各种权利斗争之下,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目的纠缠在一起。 可能她比较倒霉,恰好遇到了一个要杀她的鹰卫。 她如今太弱小了…… 薛臣也在想这个问题,跟在他身边,到底是太安全了一些,让胡嘤嘤的防范意识不那么强烈。 其实胡嘤嘤觉得跟在他身边能学到更多。 “等养好了伤,送你去青衣楼。” 薛臣一向理智,胡嘤嘤虽然特别,但他相信离开他,她才能更好的成长。 薛青从外面进来,见胡嘤嘤精神头还不错,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心里松一口气。 “少主,人已经处理好了,属下顺藤摸瓜,端了鹰卫的一个窝点。” 胡嘤嘤抬头看他,他说的窝点,估计就是卖给她酒的那个老翁。心中叹道,果然是世道险恶。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身份竟然如此不一般。不过可惜了那坛酒了…… 她在想青衣楼是什么地方,跟豆子去的凌云阁是同一个地方吗? 可惜没有人给她解惑。 天快黑的时候,外面有人家放鞭炮。 第一声鞭炮响起来,寂静的空气仿佛开了花似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响起。 胡嘤嘤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可惜了她买的酒和肉。青年帮她她找了干净的衣服,她穿上正合身,也是难得。 晚上,青年勉强准备了一桌年夜饭端进来。胡嘤嘤和薛臣一向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薛青在一边站着,青年见状也守在一边。 弄得胡嘤嘤有点不自在。 薛臣吩咐道:“都坐下来。” 薛青还好,自打胡嘤嘤来了之后,他就没什么事情不习惯的,青年犹豫了犹豫才十分拘谨的挨着凳子坐下来。 胡嘤嘤先把菜挨个儿尝了一遍,味道都差不多,勉强能吃。夹了一筷子自认为稍微好一点的菜放到薛臣碗里。 薛臣也没嫌弃,将她夹的菜都吃了。 胡嘤嘤见薛青和青年都不动筷子,便又一个个帮他们夹了菜。 青年拘谨的道了谢,就着菜抠自己碗里的米饭。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儿,却很特别。 吃完饭天也不早了,该考虑睡觉的问题。 青年家里只有一个屋子,吃饭睡觉都在这一个屋子里。他们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小姑娘。 青年尴尬说道:“此处条件简陋,今晚属下去外面守夜……” 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要守岁。 胡嘤嘤没有这个习惯,抬头看着另外三个……也不像有这个习惯的样子。 薛臣淡淡道:“不用守夜,找个地方睡觉。” 一屋子孤儿,守岁给谁祈福? 胡嘤嘤想,是这个道理。 在屋子里打量一圈,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还好有一张小塌。 她赶忙把床上收拾收拾,把小塌也收拾出来。 “少主,你睡床。” 薛臣看她一眼,点点头走过去往床上一坐,指着小塌对薛青说道:“你们两个去那边。” 胡嘤嘤眼珠子一转,站在床头候着。 “你上来。” 说完一挥手,隔着老远的烛火闪烁两下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省了很多尴尬。 胡嘤嘤小心的爬到床上,在薛臣身边躺下。薛臣躺在床里面,她在外面。 同床共枕,多少有些不自在。 青年和薛青两人勉强挤在小塌上,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条件,已经不仅仅是简陋了,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她发现薛臣真的很能吃苦。 青年和薛青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显然他们经常这样,主仆挤在一间房里。 或许还有更艰苦的时候。 从未听薛臣说过苦。 脑子里又想到白天的惊心动魄,想到鹰卫那句“主子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她的心情又莫名的沉下去。 白天不觉得害怕,晚上闭上眼睛才感觉身上有点抖,像无数个夜里,她被噩梦惊醒,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捞过去抱在怀里。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略有些胡茬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缥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怕。” 胡嘤嘤身上冰凉,从未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身上很暖,声音里带着安定的力量,环住她的臂膀坚实可靠。 像是安抚,他将怀中的人抱得紧了些。 感受着薛臣胸口的温度,胡嘤嘤想,大概以后,很长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是她大胆伸手环上他的细腰。 将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睡着之后,薛臣在她耳边低喃道:“好好活着……”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薛臣不在,就连薛青也不在,只有青年一个人。 胡嘤嘤开口问道:“少主呢?” 见她和少主关系不一般,青年对她态度很好。 “少主和薛青已经走了,临走前交代属下照看好姑娘。属下青影,见过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离别 白天那人才说过,等她伤好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面对突然的离别,胡嘤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难受,鼻尖还萦绕着那人的气息,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鼻子一酸,泪珠子划过脸颊,落在被子上。 好像割舍了重要的东西。 青影不会安慰人,垂手站在一边默默地陪着她。 胡嘤嘤擦擦眼泪,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刚来的时候,她伤得那般重都没哭。鹰卫屠村,照顾她的婆婆死了,她没哭。 出关走了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苦,她没哭。 唯独为了薛臣,哭了两次了。 “青影啊,少主有留下什么话没有?” 胡嘤嘤不死心的问道,心里隐约期望着他能留下一两句话给她。 青影为难的摇了摇头。 “只说等姑娘伤好了,送姑娘去青衣楼。” 胡嘤嘤摸着脖子上缠绕的绷带,将眼泪擦干,重新打起精神来。 “青衣楼是什么地方?”胡嘤嘤看着他,问道,“你也是青衣楼出来的吗?” 青影点点头,回道:“青衣楼是一个为少主培养杀手的地方。在青衣楼,强者为王,适者生存。” 胡嘤嘤知道,接下来的路,她要自己走了。 “我饿了,有吃的吗?” 见她这么快就打起精神,青影惊叹,心道怪不得少主看中这位姑娘…… 赶忙出去为她张罗饭菜。 收起感怀,胡嘤嘤从床上站起来,一块墨玉从身上掉下来,落在床上。 弯腰将墨玉捡起来放在手心,雕刻成麒麟形状的玉坠每一张鳞片都栩栩如生,金色的流苏是用稠线做的,泛着金黄的光泽。 麒麟祥瑞。 胡嘤嘤心头微暖,将玉坠收起来,也将自己的心意收起来。 突厥这次来势汹汹,但是朝廷派使臣来谈判,双方也真的坐下来扯了十几天嘴皮子。彼此的意图虽然没有全部摸透,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先确定了双方没有继续打的意思,然后开始谈条件。 又扯了十几天。 加上路上耽误的时间,前前后后用了两个月,总算将条件谈妥了。 彼时,京城藤子湖岸边的柳树已经冒出新芽,距离战争很遥远的京城,人们已经开始郊游踏青,吟诗作赋。 薛臣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树上冒出的新绿,在想些什么。 薛卫每天夜里都会来一趟,把京城各处的动向向他禀报一遍。除了薛卫和薛常,其他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少主人在京城。 薛常忙着做生意。 商路不通,他想破脑袋想从其他地方多多赚点钱。白天经常不见人影。 今天好不容易腾出点功夫,听薛卫说少主来了京城,赶忙抽空前来拜见。 在门前见到薛青,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的眼睛四下瞄了瞄,然后进到书房。瞄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小姑娘。 心中狐疑,面上却不敢显露。 “见过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 “少主,京城的局势尚不明朗,属下跟薛卫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这里很危险……” 他们在京城里能信任的人不多,虽说薛臣继承了前朝的暗网,但是暗网的老人欺负他年纪小,而且,他这十几年没到过京城,那些人并不完全将他放在眼里。 若是被那些人知道,还有一场大麻烦…… “无妨。” 薛臣转身回到房间里在书桌后坐下。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薛常早就准备好了,最近的账单和开销列出来,算了半天账,最后感叹道:“少主,跟我们用的钱比起来,赚的这些简直杯水车薪,我们还要靠着温善章的第一楼。” 经济上不能独立就等于被人掐住了咽喉。 不过还有种方法,直接将第一楼收回来。 前朝的时候权利不在皇帝手里,如今的天下虽然换了个主人,但是估计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不会好过。 薛臣脑海里想起一个词:造船! “如果造船的话,我们有没有人手?” 想要发展壮大,除了银钱之外,还要有人才。 暗网培养的人才跟他不是一条心,他如今能信任的,只有薛卫他们几个。 薛常是大管家,发展壮大自己势力用的钱都由他出,但是人却是由薛卫培养的。这个问题还得去问薛卫。 虽然眼下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薛常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少主有意出海?” 温善章之所以能成为前朝暗网的大管家,就是因为当年跟着明德太子出关,前朝覆灭之后,他接手了明德太子留下来的商队,才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 但他毕竟是温家人,对薛臣虽说足够恭敬,薛臣却不能信任他。 如果能出海的话,他们的困境就解决了。 “属下回头去和薛卫商量!” 两人又谈了会儿,薛常从书房里退出来,看见薛青,凑上来神秘兮兮问道:“胡笳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几个月不见还怪想念呢…… 薛青顾虑着最近越发沉默的少主,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稍微走远了一些。 “被少主发配到青衣楼了。” 薛常眨巴眨巴眼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道:“可是那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情?青衣楼那是什么地方……你有没有帮忙求情啊?” 薛青不愿多说,只摇了摇头。 薛常叹了口气,心道,胡笳啊,你可要平平安安的…… 转念一想,那丫头不在少主身边也好,这样他就能给少主身边安排人伺候,争取早日抱上小少主…… 不得不说,我们的薛常薛大管家真是为少主操碎了心…… 曾经跟着他来京城的暗卫们按部就班,布置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薛十七和薛十八隔着院子对视一眼,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藏匿在假山里的薛三十八抬头看了看天,祈祷老天保佑,愿那个丫头平平安安的。 薛臣将薛三十八叫到书房,沉默半晌,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胡嘤嘤此刻正在一座孤峰上吹风。 没来之前心中还隐隐期待,来了之后发现青衣楼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白天被人逼着没了命的练功,晚上被同伴们不要命的偷袭,吃饭的时候饭里有毒,走在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还都可能是“熟人”,随时从背后捅你一刀。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信,每一次坐凳子,要检查凳子上是不是有机关暗器,吃饭要检查是不是有毒,睡觉要看看被子里有没有包着毒蛇和毒蝎一类的。 就连上山吹个风,都要先判断一下风里有没有迷烟。 这座山峰孤零零的坐落在山间,旁人上不去,才成了她临时歇脚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青衣楼 胡嘤嘤仰脸叹了口气,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她想念薛臣的第六十七天。两个多月。 来到这里之后,她才知道以前薛臣对她真的是小打小闹,就连她的前世也比这里轻松不少。 她时常来这里放个风。 意识仍然对周围保持着警惕,因为在这种地方,稍一不留神,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夜的风里带着点暖意,借着月光能看到周围的山,山里很寂静,人发出的一点点声音她都能听到。 暗夜中她听到一声女声:“咦?” 疑惑地语气好像再说,这里有人。 胡嘤嘤戒备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不一会儿从孤峰下面爬上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上面的地方很小,胡嘤嘤躺着都费劲儿,眼下又上来一个人,若想和平相处,两个人就只能坐着。 胡嘤嘤看着来人,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对方也在看着她。 “我叫薛琴,你是谁?” 来人问道。 见对方态度友善,胡嘤嘤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来一块地方。 “我叫胡笳。” 薛琴爬上来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并排坐着,好像关系很好的朋友。 其实是地方太小了,两个人又都不想把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只能这样将就着。 薛琴继续说道:“胡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新来的?” 胡嘤嘤点点头,想着天黑,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于是开口应了一声:“是刚来不久。” “刚来不久就能找到这个地方,你很厉害。” 这座孤峰距离四边的山很远,就算是轻功很好的人都不一定能上来,要想上来必须先从一边下到悬崖底下,跳过一丈宽的急流爬到这边,然后再爬上来。 爬上爬下可能容易,但是在半山腰上跳一丈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着对方语气里的赞赏,胡嘤嘤谦虚道:“前辈也很厉害。” 看对方年龄比她大,叫一声前辈总不会出错。 两个人有互相吹捧的嫌疑。 薛琴爽朗一笑,说道:“你很有意思。我们交个朋友。” 秉承着在这种地方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的原则,胡嘤嘤抬手跟她的拳头一碰,两个人就达成了协议。 见她一点不扭捏,薛琴很是喜欢,主动说道:“青衣楼里的规矩是强者为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胡嘤嘤认真想了想,问道:“这么说,前辈是有些想法?” 看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一个少女最明媚的年纪。 薛琴意气风发道:“我自然要做那个最强的人!” 青衣楼主。 胡嘤嘤笑了笑,淡定的开口说道:“那祝你心想事成。” 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嘲笑她,薛琴爽朗笑了两声。 “哈哈,你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两人吹了会儿风就下去了。毕竟偶尔的休息可以,人不能长时间安逸。 两人在宿舍门口分道扬镳。 胡嘤嘤还在训练期,薛琴已经能出去执行任务了,两个人不是一个等级。 胡嘤嘤心里给自己打气,争取早日出师。以后遇见敌人,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入青衣楼的第一个必修科目就是易容,有戴人皮面具的,有用药水往脸上抹的,也有用金针刺穴变成另一个人的。 但这些都是最低等的易容方法,高级的易容是会缩骨功,能改变骨骼结构,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大家每天变换着不同的身份,也在适应不同的身份。 胡嘤嘤自己制作了人皮面具,虽然粗糙,但她才刚入门,能起到不被旁人认出来的目的就可以了。 青衣楼将培训的杀手分了很多个等级,最高级的只有一个,楼主。 楼主的手臂上绑着一条用金线绣着麒麟图案的黑色丝带,往下依次是彩虹七色、灰色和白色。 刚入门的都是白丝带弟子。每年一次考核,通过的弟子可以换成灰色。 然后就可以参加青衣楼的任务来提升等级,等级越高,权力越大。 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青衣楼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培养杀手的地方,更是江湖上无人敢惹的存在。 很巧,胡嘤嘤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考核,以她的能力,除了易容这一项差点不及格以外,其他各个项目都稳过。 所以现在她手臂上的丝带是灰色的,与五六名同伴挤在一个房间里,吃大锅饭。 直接跳过新手训练阶段,进入了一个混乱的互相攻击和防备阶段。 因为提升等级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打败同伴,只要集齐三十条灰色丝带,就可以进入下一级。 大家将学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招呼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身上,越是一个房间里一起吃饭睡觉的,越是会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 失去丝带的人自动降为下一级。 胡嘤嘤觉得这种训练方法有趣,比起那些动不动把一群小孩子关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方法强上百倍。 用物质奖励,更有实效。 比如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不住大宿舍,住一个单间。 要拿到青丝带才能自己住。她现在距离这个目标还远呢…… 她一直抱着当初捡来的两把细弯刀睡觉,整夜保持警惕。灰丝带里面她年龄最小,所以也最容易成为旁人下手的对象。 果然,半夜里感觉到凉凉的东西顺着腿往上爬。 她波澜不惊的将手钻进被窝,抓出来一条蛇,顺手将蛇往旁边一扔。正砸在假装睡觉的一个同伴身上。 刚才就是她偷偷溜到她床边,往她的被窝里塞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暗夜里一声尖叫,将人都吵醒。大家见怪不怪的看着女孩儿在地上跳,脖子上还缠着一条蛇。 “有人谋害我!” 胡嘤嘤本来打算继续睡,见她恶人先告状,从床上起来点上烛火,昏黄的光线下,其他几个女孩儿面色不善的看着胡嘤嘤。 却没有人为女孩儿出头。 胡嘤嘤有点无语,自从她住进这个房间,都换了好几拨舍友了,偏偏每一次来新人,还都以为她最好欺负…… 乐此不疲的各种给她找麻烦。 胡嘤嘤被迫割韭菜割了好几茬了。 “既然如此,亮家伙。” 谋害不成恼羞成怒打起来的也有。胡嘤嘤最喜欢简单直接的解决麻烦。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因为,身边的舍友总是换了又换,让她来不及记住。 “哼,以为我会怕你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升级 话还没说完,女孩儿突然甩出来几枚细针。胡嘤嘤侧身避开,冷笑一声,搞偷袭那一套,谁是她的对手…… 摸出一把飞刀,哗哗哗的甩出去,女孩儿翻身躲过去了两把飞刀,还没站稳,第三把飞刀正正的插在她脑袋顶上。 只要再低一寸,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承让。” 胡嘤嘤上前割韭菜,将她手臂上的灰色丝带拽下来,转身准备回去。 “你……”没料到这么轻易就被对方收割的女孩儿脸上表情阴狠,猛然抽出匕首刺向胡嘤嘤后心,“你去死!” 同屋的女孩儿们瞪大眼睛,害怕的看着她。 胡嘤嘤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嗒一声,一个带血迹的石子滚落在地上。一声惨叫,女孩儿的手腕被石子打穿,匕首掉落在地上。 屋子里除了胡嘤嘤之外,其他几个女孩儿都吓得面色惨白。 一个手臂带着黄丝带的女子推门进来,冷冷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孩儿。一句话没说,将人直接拖出去。 楼里规定,同伴之间切磋不得伤人性命。哪怕打斗中将人打伤,或者是暗算中将人毒死,也不能在一方已经胜利的时候偷袭。 若是违反规定,直接杖毙。 按刚才胡嘤嘤出手的准头儿,女孩儿若是敌人的话,其实已经“死了”。 女孩儿才从疼痛里回神,大声哭喊着求饶,声音渐远…… 不大一会儿,听见紧急集合哨,女孩们穿上衣服跑出去集合。 整个营地里住着黄丝带以下的所有人。黄丝带在这里是监督者和制裁者,一旦有人违反规则,她们可以不用上报,直接处理。 这也是此处虽然危险,却井井有条的原因。 见人到齐,刚才拖人出来的黄丝带女子简单说了一下原因,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违反规则的女孩儿按到宽板登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人手持一个杖板,毫不留情的打在女孩儿身上。 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胡嘤嘤面色沉重,看着渐渐不再出声的女孩儿,看着周围女孩儿脸上害怕的神情,转身回房间继续睡觉。 女孩儿失去生命固然可惜,但是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大自然的规则是适者生存。 很残酷。 其他同伴也陆续回来了,看胡嘤嘤的目光有敬畏,有害怕,有忌惮,有防备。 闭着眼睛的胡嘤嘤脸上罩着厚厚的人皮面具,看不出来表情。 她突然明白了青衣楼必须学会易容的原因,一起培训的过程中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等到为少主效力的时候,又要大家团结一致。 最好是谁也不认识谁。 屋子里渐渐没了动静。 胡嘤嘤起床,把脸上假的不能再假的面具取下来,用心配置了药水,重新易容之后才躺回去接着睡。 在青衣楼,她们没有名字。 胡嘤嘤训练得更认真了一些。 兵器课上,师父将他们带到兵器库里自己选兵器。青衣楼的培训十分注重因材施教,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无论你选什么样的兵器,师父都会教你,并不强求非得学什么。 兵器库里最常见的就是剑,男子用的长剑,女子用的细剑,短剑、匕首应有尽有。也有刀,但大多是男子用的,像胡嘤嘤用的细弯刀很少,像她那样一对的细刀,几乎没有。 她挑过来挑过去,又捡了两把匕首,一排风车形状的暗器。 跟追杀她的那个鹰卫用的有点像,甩出去的力道用的对了,暗器还可以拐弯。算是所有暗器里最难的。 这些兵器都是用上好的铁炼铸的,置办下来要花不少钱。 胡嘤嘤想,他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需要钱?造反很费银子的…… 底下养着这么多人,摊子铺的越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 只是闲暇时替薛臣担心一下。学招式的时候,师父见她拿出来一对细弯刀,眼睛亮了亮,借过来端详片刻,问道:“这两把刀,是从鹰卫手中得来的……” 教他们招式的师父是个灰袍老头儿,具体多大年纪也看不出来,听声音倒是很年轻。 见他顶着一张糟老头子的脸,还完全看不出来破绽,胡嘤嘤心中佩服。 “最少也是个二等高手才能拥有这样的武器。这两把刀不错,小姑娘,好好练。” 也没问她是怎么得来的。 胡嘤嘤点头认真回道:“是,师父。” 因为有跟旁人过招的经验,胡嘤嘤在一众学徒里面最出众,在灰丝带学徒里面几乎没有对手。 “小姑娘,师父跟你过几招!” 比自己弱的人,胡嘤嘤从对方呼吸的深浅里面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程度,但是眼前人给她的感觉,至少和薛十七不相上下。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灰袍老头儿一开始几招先试探她的深浅,发现胡嘤嘤比自己想象中有能耐,立刻换了风格,招招凌厉,跟追杀她的鹰卫风格类似。 胡嘤嘤勉强应付着,一边动脑筋想,该怎么破解必死的局面。 倒也撑了些时候。 到最后精疲力竭,灰袍老头儿才收起招式,脸上的褶皱堆起来,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只是配上他年轻的声音有点怪异。 “小姑娘不错。” 胡嘤嘤坐在地上擦擦汗,一脸漠然的回了他一句:“谢谢夸奖。” 不骄不躁。 灰袍老头儿点点头,宣布下课。 回去洗漱干净,胡嘤嘤又换了张脸,准备去孤峰上吹吹风。 这次没有见到昨天遇见的少女。当时天太黑了,两个人又都顶着一张假脸,白天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对方。 简单放松一会儿,胡嘤嘤就准备下去。哪料到刚一落地,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就横在自己面前。 她抽出随身带着的细刀,锃的一声,兵器相交摩擦出一串火花。 对方用力将她往后一推,胡嘤嘤的脚后跟落在悬崖外面,只见她灵活的一闪身,绕到对方身后,抬刀斜劈下去。 对方身形更快,斜地里一闪,闪到旁边。胡嘤嘤追上去,黑暗中只能看到溅起的一串串火花,两人的身形都很快。 胡嘤嘤每次深吸一口气都能再往前追一点。夜里的风还有点凉,胡嘤嘤已经满身大汗。直到她动作慢下来,再也跑不动了,那人才停下来,又扔下一句:“小姑娘不错。” 胡嘤嘤才认出来眼前高大的人影,正是白天的灰袍老头儿。 心想着,这个人还会缩骨功! 她的眼睛里闪着兴奋。 洗漱完回到房间,胡嘤嘤将塞在被套里的灰丝带拿出来数了数,在一众室友惊愕的目光中去找了负责她们的组长。 当天晚上就换了一条紫色的。 也换了个宿舍,加上她一共住三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慎言 戴紫色丝带的女孩儿年龄差不多都在十三四岁,从身高上比胡嘤嘤高半个头。但是没人敢小瞧她。 说不准对方是用了缩骨功,故意易容成小姑娘的老油条呢…… 第一晚上,还算风平浪静。 白天,大家继续根据自己的进度练功。第二晚上,胡嘤嘤感觉跟她睡在一个屋子里的最里面的女孩儿,呼吸声跟昨晚的那个不一样。 猜测到可能是换人了。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更加警惕了。 一夜风平浪静,天快亮的时候,鼻尖嗅到一丝香气。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听着两个室友更加均匀的呼吸声。 判断出闻到的味道是迷香。 她没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身边的人轻轻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最里面,将睡在最里面的女孩儿的丝带取下来,那个女孩儿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等到明天早上醒来,没有丝带的话,就等于出局。 看来之前睡在里面的女孩儿就是这样遭了暗算。 胡嘤嘤心里叹气,看来等级高的人喜欢动脑筋,不像之前她们那样互相偷袭过来偷袭过去。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良久,胡嘤嘤继续装睡,手中已经拿上了一枚暗器。 许是接连两天晚上成功,让睡在中间的女孩儿沉不住气了。 闭着眼睛的胡嘤嘤感觉到她轻轻爬上床,将自己的被子掀开,手摸上了她胳膊上的丝带。 胡嘤嘤微勾唇角,在她快要得逞的时候,将暗器抵到她腰间,睁开眼睛戏谑的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然后迅速跳开。 胡嘤嘤顺势扔出手中的暗器,提着细刀紧追而来。 没料到她反应这般迅速,女孩儿为了躲暗器,绊着后面的椅子摔了一跤,回头,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得的,和自己的丝带被对方拿走。 规则就是这样,一次输,前面赢得都付诸东流。 “承让了。” 胡嘤嘤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脖子上便被架上一柄长剑。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多谢姑娘帮忙夺回丝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胡嘤嘤将兵器放下,双手举着站起来,将手上挂着的两条丝带递给身后的人。开玩笑的回道:“既然帮姑娘干活了,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身后女孩儿的声音野心勃勃。 “哼,不能,你们的,我都要!” 说着伸手去拿胡嘤嘤手中的丝带。 胡嘤嘤轻笑一声,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小心……得不偿失。” 话还没说完,只见她不知怎么一闪,闪身到黄雀后面,手中握着另一把细刀抵在黄雀腰间。 坐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女孩儿心中惊涛骇浪,刚才她竟然没看清眼前人的动作! 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雀的女孩儿一愣,胡嘤嘤已经夺过她手中的丝带,还趴在她耳朵边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姐姐以为自己是黄雀,才会低估了螳螂的能力。” 黄雀面色铁青。 拿到紫色丝带以后晋级更难,对手的智商和武力值都有提高,但是标准却没变,仍旧是三十条。 胡嘤嘤今晚已经收集了三条了。 每次她都是被迫割韭菜,她从不主动去设计别人,但总有人惦记着她。 既然送上门来,她也不会拒绝。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朝廷和突厥谈妥了条件之后,突厥使臣就带着礼物进京了。 温言和言叙卿站在茶缘阁二楼,看着使臣从楼下经过,往驿馆的方向去了。使臣的队伍中间是一辆宝顶马车。 三月春风拂面,宝顶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车帘掀起来。 “哥哥,温朝的京城真热闹,我能下去看看吗?” 女子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却让人听着抑扬顿挫,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但是女子的声音很好听。 前面骑在马上的魁梧男子听到声音,回头说道:“阿丽,等我们到了驿馆,先安顿下来再去逛。” 男子的语气也是同样的让人听起来抑扬顿挫。 “那好……哥哥你说话可要算话。” 女子的声音娇俏,带着点可惜的意味。 跟魁梧男子并肩骑马的礼部官员说道:“塔丽公主若是想逛,等见过皇上之后,挑个时间,在下安排人陪着你逛。” 天朝人一向热情好客,这场仗没有真正打起来,也就没有战胜国战败国之分,朝廷对突厥来使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 “多谢高大人。” “不客气不客气。” 两人客套客套,也不知道几分真情假意。 温言瞧着马车里的人,又瞧瞧面无表情的言叙卿,心中一动,说道:“叙卿啊,看样子突厥有意向和亲呐……” 言叙卿回看他,淡漠问道:“所以呢……” 温言挑挑眉头,揶揄道:“太子和二皇子府上都添了孙子辈儿了,就你一个黄金单身汉,是最适合迎娶突厥公主的人选。” 言叙卿没说话。 想到了无禅师说的红鸾星动,温言心想,了无那个老鬼肯定是算错了,明明是叙卿红鸾星动,即将迎娶佳人…… 直到突厥使臣的队伍走远看不见了。言叙卿白他一眼,回去坐好,卷起衣袖泡了一壶茶。 温言凑过来,端了一杯放到鼻子下面轻嗅,小嘬一口,满口茶香。 “我说认真的,前面那两个太没福气,承受不了这份富贵。突厥虽是个番邦,但是实力很强,突厥公主跟你倒也相配。” “眼下两国既然不打仗,对方将公主都送来了,足见其诚意,要不你就考虑考虑……” 见他一直说个不停,言叙卿放下茶杯,冷冷的看着他。 “要娶你娶,父皇还没见突厥使臣,你就断定人家是来和亲的?若传出去,突厥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温兄,慎言。” 被抢白一番的温言识相的闭上嘴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言叙卿没理他,心里却在想和亲的事情有几分可能。 将人选在心里过了一遍,还真没发现比自己更合适的了。 他叹了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和亲 少年人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突厥派来的使臣是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接待他们的是礼部尚书高淳。 将人安排在驿馆,安排了下手官员全天陪着,高淳带着突厥国书进宫复命。 国书里的内容除了问候温朝皇帝之外,果然提出了和亲。 钟德送走高淳,又派人去宣了丞相谭泉,内阁首辅王璨到御书房议事。这次跟突厥的谈判是谭泉全权负责,后续事宜也由他跟进。 言诚书对突厥有意和亲的事情询问他的意见。 突厥公主的嫁妆是一万匹骏马,两千只牛羊,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物件。 令人动心的是那一万匹骏马,足可以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所以和亲的人选上…… “三皇子与突厥公主年龄相仿,是最适合的人选。” 太子有两子,都已经娶亲生子,二皇子膝下有三子,就是年龄太小,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封号,身份上配突厥公主有失体面。 这么算下来,这桩亲事只能落在三皇子言叙卿头上。 君臣默契的没有提三皇子克妻的传言,将事情定下来。言诚书心头还压着一块石头,叮嘱道:“多派些人手,护着突厥公主。” 谭泉应是。 心里还不踏实,待人走后,言诚书吩咐钟德:“宣江作瑜来见朕。” 钟德应是退下,言诚书靠坐在龙椅上,右手抚摸扶手上的龙头,若不是他手中掌管鹰卫,恐怕这个皇位他还坐不踏实…… 鹰卫无孔不入,上到朝堂,下到民间,百官们的一言一行,只要他想知道,鹰卫立刻就能替他办到。 只有这样监管着百官,他才能踏实。 因为他是窃国者,他曾是燕朝旧臣。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 就像百官很怕鹰卫,却不知道鹰卫现在的统领是谁。 夜半,万籁俱寂,宫门落钥。 一条黑影脚尖在树的枝杈上轻点,躲过宫中巡逻的护卫,几个起落,落在御书房门口。闪身进去,门口巡逻的侍卫恰在他进去后经过。 在皇宫内如入无人之地,无人能发觉。 言诚书等了很久。 黑影跪地:“属下江作瑜,见过吾皇。” 看见来人,言诚书心中稍安,亲自将保护突厥公主的任务交给他。这次和亲,不能出任何差错。 江作瑜恭敬应是。 薛臣的人也潜藏在驿馆附近,关注着驿馆里的情况。明明不是开战的时机,突厥却沉不住气开战了。既然开战,又答应和谈,还送了公主前来和亲。 其中若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驿馆那边安排好了?” 温家胡同,温忆寒将温言叫到书房,突厥使臣那边,他交给温言负责,权当练手。却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温言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盯着那边,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温忆寒总觉得此次突厥和亲带着点说不明白的意图,盯着点,有备无患。 他才不相信突厥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议和。 想了想,又接着交代道:“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打探清楚突厥内部是不是出现什么变故?” 温家这几年跟突厥做生意,十分清楚突厥的野心,却在这个时候送来个公主…… 温言点头应是。 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温忆寒挥挥手让他出去。 “孙儿告退。” 温言对祖父又敬又怕,在祖父面前从来不敢摆出玩世不恭的态度来。 “你父亲呢?” 提起温良恭,温忆寒眸子里尽是嫌弃,但毕竟是自己的独子,虽然扶不上墙,偶尔还是会问一句。 温言顿了顿,犹豫着小声回道:“父亲,好像出府了。” “他去了哪里?” 声音冷下来,对他的隐瞒显然很生气。 “去了花街……” 温忆寒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 “混账!来人,去将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温言趁机从书房里退出来,心情沉重。 父亲和母亲感情不和,自从有了他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母亲的房门。日日留恋烟花之地,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后来索性不管了。 印象中除了祭祀的时候,两个人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面。 母亲是祖父给父亲选的,初时,祖父还会教训父亲,后来,也不管了…… 温言叹了口气,每次回到家里,他都不自在得很。 若是以后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倒是宁愿出家…… 可惜,他连出家都是奢望。 回到房间里,看到墙上挂的画。画里的他潇洒从容,不免自嘲一笑。整日像被人掐着脖子,哪里能潇洒起来呢…… 他又开始想念了无那个老和尚了,老和尚虽然喜欢折磨他,还美其名曰劳其筋骨……至少在他身边,他还自由些…… 院中的桃花开得正旺,温言眼睛亮了亮,老和尚自己不能喝酒,却每年酿酒。 再过几天,上山蹭桃花酒喝去! 第二天上午,言诚书在御书房接见了突厥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 帖木儿又提出了和亲一事。 “塔丽公主明艳动人,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若是不嫌弃,朕的幺子叙卿今年十六岁,可与公主相配。” 和亲人选定了三皇子言叙卿是昨晚就商议好的,以皇子的身份迎娶突厥公主,人选上,帖木儿并没有不满。 于是回道:“吾妹自有受尽宠爱,性格娇蛮,承蒙皇上与三皇子不嫌弃才是。” “哥哥……” 见自家王兄拆台,塔丽公主娇呼一声,满脸娇嗔。 她的长相明丽,娇艳动人,深邃的湛蓝色眼睛一眨,立体的五官上染上一抹红晕。 食色性也,古人有云,秀色可餐。 气氛轻松融洽,言诚书赞道:“公主这是真性情,不算娇蛮。” 好像真的是给孩子们谈婚论嫁的家长一般,言诚书看塔丽公主,觉得和自己的幺儿也算是一桩良缘。 于是心情很好的吩咐道:“钟德,去将三皇子请来,今天中午一起招待贵宾!” 钟德应是,很快派小太监去找言叙卿了。 夜里下了一点春雨,将枝头的桃花瓣打落,粉色的花瓣落在泥土里,看着有点可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锦衣华服 听到小太监宣他去御书房。小太监还很贴心的告诉他,皇上正在接待突厥王子帖木儿和公主塔丽。 言叙卿瞬间就懂了,这桩亲事果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他正在院子里给桃花翻土,闻言稍微收拾了一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才淡定说道:“走。” 小太监慌忙走到前面带路。 言叙卿没见过突厥公主,若是以往他还会好奇一下对方的样子和性情如何,可任谁接连死了两个未婚妻,再遇见有人给自己说亲,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 还有隐隐的不安感。 “三皇子到——” 小太监推开门,恭立在一边等他进去,又关上门。 “儿臣见过父皇。” 言叙卿一向喜欢穿白衣,可能想到今日的场景穿白衣不合适,便将柜子里尘封起来的锦衣翻出来。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烟灰色立领长袍,胸前用金线绣花团锦簇图案,肩上绣着花鸟,腰间束一条深烟灰色的镶翠玉的腰带,下摆垂着一条红线编织的乳白色玉坠,脚蹬云靴。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玉环环住,插着一枚白玉簪子。 清明俊朗,举世无双。 这样装扮的言叙卿令众人眼前一亮。 帖木儿和塔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塔丽小脸一红,却仍旧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好,好,这位是突厥王子帖木儿,这位是塔丽公主。” 言诚书主动引荐,言叙卿对两人抱拳见礼。 帖木儿和塔丽回礼。 许是塔丽的目光太过炙热,让人无法忽略,言叙卿抬头看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言叙卿面颊微红的别开脸。 塔丽眨眨眼,看的有意思,男人也会害羞吗? 帖木儿瞪了她一眼。 双方见过面,言诚书跟帖木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帖木儿爽朗道:“贵国三皇子一表人才,吾愿与贵国结成亲家!只是吾妹陪嫁良驹万匹,不知道皇上可否以粮食为彩礼,以解吾国燃眉之急?” 听他张口要粮草,言诚书问道:“不知王子想要多少?” 帖木儿沉思道:“不知万匹良驹换万石粮食如何?” 一旦粮食相当于六十斤,用六十斤粮食换一匹马,这笔生意划算。 但是温朝乃是大国,又岂会占这点便宜? 言诚书与丞相谭泉对视一眼,拍板道:“朕给出的彩礼翻一番,粮食两万石,丝绸五千匹,茶叶两千斤,如何?” 古时粮食生产水平落后,两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帖木儿心中对这个数量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再反悔也没有意义。 如果一开口就要十万石粮食恐怕要惹人生疑。 帖木儿俯身道:“如此甚好。” 塔丽看出他的顾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担心道:“哥哥……” 帖木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塔丽没再继续说。本就是互相试探,可见温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财大气粗。 中午的宴会菜式花样百出,席间有丝乐舞蹈助兴,但是大家的心思不在上面,自然只是表面热闹。 帖木儿端了杯酒,走到言叙卿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吾妹以后,就劳烦三皇子照顾了……”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言叙卿端起酒杯,看了坐在对面的塔丽公主一眼,温润一笑,将杯中酒喝完。 宴会结束,言叙卿送两人回驿馆。 塔丽公主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前面骑马的贵公子,眼神不明。 将人安顿好,可能是天气热,言叙卿觉得很烦躁。打马回府的路上,温言在茶缘阁二楼对他招手。 反正他只有这一个朋友,一起喝杯茶也可。 见他难得打扮得这么贵气,温言啧啧两声,嗑着瓜子赞道:“叙卿穿上这身锦衣华服,不知道要迷倒京城多少女子,可惜了,现在已经名花有主……” “你闭上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言叙卿坐下自己泡了杯茶,一杯茶下肚才觉得舒服一些。 “了无禅师不是说你红鸾星动,我看你的姻缘也快来了,有空在这里打趣我,不如想想你自己……是娶张家的姑娘呢,还是娶王家的……” 温言见他会打趣人了,当即作出一副夸张表情,惊道:“不得了了,叙卿也会开玩笑了……不是说怕坏了姑娘的名节吗?你的君子操守呢?” 言叙卿:“我又没说是哪个张家,也没说是哪位姑娘。” 顿了一下,瞥他一眼,“难不成,温兄心中已经有中意的人了,才会这般紧张?” 温言咳嗽两声,认输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见他一脸得意的喝茶,转而提议道:“我今个儿去信问了径山寺,了无那和尚酿的桃花酒差不多能喝了,要不要找个机会,一起去品一下?” 了悟禅师酿的酒一杯千金,远近闻名的很,但是每次温言都是把自己喝的烂醉,言叙卿觉得他是暴殄天物。 “父皇今天把招待使臣的事情交给我了,我估计没什么时间,你要是去的话,回来给我带一罐。” 温言作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 言叙卿揉揉太阳穴,忍住想揍他的冲动。 少年们偶尔拌拌嘴,还是挺可爱的。 两人从茶缘阁分开之后,温言又像上次那样,自己驾着马车去了径山寺。 春天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径山寺香客络绎不绝,山下停了很多马车。 温言将马车扔给山下的和尚,徒步往山上爬。 他在京城中大名鼎鼎,路上遇见了好几个相熟的朋友,因惦记着桃花酒,他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接着往山上走。 径山寺门口热闹非凡,山下的村民挑着自己编织的小玩意儿在门口叫卖,有做糖人的、做小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摊,守着径山寺,一天能赚不少钱。 他没往寺院里面进,因为一个小沙弥看见他,过来跟他打招呼。 “禅师说公子来了,就去后山找他。” 深知了无套路的温言知道老鬼肯定又躲在哪里喝茶下棋,也不耽误工夫,抬脚就往后山去。 一场雨之后,山下的桃花落了,山上的桃花开了。后山种了很多桃花,此时正游人如织,热闹异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吃馄饨 不知道会不会扰了佛祖清净…… 温言想着,径山寺以前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寺院,自从了无禅师接手以后,才发展壮大成了如今的样子。 从小路穿过去,正打算绕到后山的温言,听见前面偏僻的地方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男:“表妹,我是真心心悦与你,想娶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女:“表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对你就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没有半点别的意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照顾我,我很感激。以后莫要再用这种方式骗我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我之间有私情!” 女声里带着生气,温言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不准走!” 男声带着愠怒。 温言躲在树上,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头两个月,给他作画的小丫头吗…… 男子身形高一些,从后面绕出来将女子的路挡住。 “表妹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说着动手去扯女子的衣服。 谭晏晏灵巧的往后一躲,警惕的看着他。 “你做什么?” 男子继续扑上来。 “表妹你别怪我,等生米做成熟饭,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温言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两边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打算出手再救小姑娘一次。他自认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不过收了人家一幅画,不能见死不救…… 正找着,就见小姑娘一闪身,身体灵活的绕到男子后面,毫不犹豫的抬脚踹上男子的屁、股。 前面有个小斜坡,收不住惯性的男子被这一脚踹得连滚带爬的滚落到斜坡下面,吃了满嘴泥。 小姑娘扒着树枝往下看了一眼,哼道:“活该,叫你欺负我!” “你,你……”男子扭到脚走不了路,试了两下又跌坐在地上,吐出啃到嘴里的泥,指着她,嘴唇颤抖着,“你给我等着!” 小姑娘对着他吐吐舌头,转身正准备走。 突然听见噗嗤一声笑,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第一次被人调戏,第一次动粗把人踹下斜坡的谭晏晏心里不是不害怕,毕竟只是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 “谁?” 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她的名声毁了,以后真要嫁给那厮怎么办? 温言从树上落下来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 “谭姑娘,又见面了。” 看见是他,谭晏晏面上一红,上次见他是离家出走,这次又是被人调戏,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原来是温公子啊……” “好啊……你这个小贱人,我说怎么打死也不愿意嫁给我,原来是在外面混了野男人!这就是丞相府的教养……” 谭晏晏脸色一沉,往地上左右看了看,搬了一块儿板砖大小的石头,下到斜坡下面,对着还在出言不逊的男子头上狠狠一砸,将人砸晕过去。 看得温言头皮一紧。 问道:“谭姑娘,万一把他砸死了,你岂不是要吃官司?” 谭晏晏一愣,刚才只顾恼羞成怒,忘了考虑这个问题了。当即抬头看着他问道:“那怎么办?” 她动手的时候眼前这人也没拦着,真要吃官司……他是不是也有份? 已经被她的彪悍吓到的温言满脸无辜,人在树上坐,锅从天上来。 当即认命的走过去,伸手探了探男子的脉搏。 松口气道:“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要救他吗?” 谭晏晏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就让他在这儿躺着,等他的小厮来找他。我们走。” 说着好像生怕他会救人一样,拉着他的袖子,连拉带拽的拖着他走了。 温言无语,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好不容易发了一次善心,还被人阻挠着不让他当好人。 谭晏晏拉着他回到径山寺,带着人直接到她在径山寺居住的小院子里。见自己的小丫鬟还没回来,自己动手将门关上。 看见温言站在院子里无语的看着她,有些不哈意思的解释道:“公子若是能为我保守秘密,我请公子喝酒。” 突然发现她好像拿不出来什么筹码来让人保守秘密,看对方的穿着打扮,既不像喝不起酒的人,也不像她能帮上忙的样子。 非亲非故的,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拿父亲的身份能不能压住? 又一想,万一此人也是个登徒子,知道她父亲是丞相,现在她自己把人请到自己院子里,真要是发生了什么…… 她低下头,眼神闪烁不定。 温言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真是个傻大胆,现在知道怕了有什么用? “若是我让你……” 听到他开口,谭晏晏抬起头紧张的盯着他。 “若是我让你请我喝两顿酒,再请我吃两次馄饨呢?” 初遇时是在温香阁对面的馄饨摊上,那家的馄饨难道真是什么珍馐佳肴不成? 谭晏晏松了口气,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爽快答应道:“好,公子若是有空,现在我就请你去馄饨摊上喝酒!” 回程的时候,马车里多了两个人,谭晏晏和丫鬟小乔。 充当车夫的温言感叹自己本来是来喝桃花酒的,现在桃花酒没喝到,反倒被个小姑娘拐了去吃馄饨。 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谭晏晏是坐姨妈家的马车来的,现在她把人砸晕了,只好跟着温言下山。在马车里还小小的忐忑了一下,见温言还算君子,才放下心来。 马车很快进了城,温言也没问她,直接将马车赶到温香阁门前。 谭晏晏从马车里下来,看见经常吃馄饨的老翁跟她打招呼,惊疑的看着温言:“你怎么知道我经常来这家馄饨摊吃馄饨?” 温言心道,他一向做事谨慎,今天怎么就犯了个低级错误,没问就把人带过来了。 他看着温香阁,也表现出疑惑的神情:“姑娘不是请我来吃温香阁著名的虾仁馄饨吗?” 京城达官贵人请客吃饭,最低档次也得上酒楼吃去。温香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谭晏晏脸上一红,硬着头皮指着小摊,说道:“温香阁的菜吃多了就腻了,我请你吃这家的馄饨……” 现在天气热了,小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她,老翁很高兴,问道:“姑娘今天带朋友来吃啊,要两碗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等人 谭晏晏对着老翁甜笑道:“先要两碗。” 说完对着小乔吩咐道,“你去陈记打些果酒来。回来再给你下馄饨吃。” 小丫鬟拿了钱小跑着去打酒了。 温言还是第一次吃路边摊,新奇的找个地方坐下。 温言出城的时候都中午了,在山上耽搁半天,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也幸好天黑了,温香阁前面车水马龙,倒也没人认出来他。 谭晏晏在他对面坐下。 老翁煮馄饨很精细,要用熬制好的高汤来煮,煮好以后再加上紫菜调味儿。不一会儿盛好两碗馄饨端上来。 温言看着奶白色的汤上飘着黑色的紫菜和嫩绿的小葱花,闻到香味儿。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入口浓香中透着紫菜的鲜味儿,味道确实不错。 他又尝了一个馄饨,鸡肉馅儿的馄饨又滑又嫩,皮薄馅儿多,咬一口唇齿留香。 “怎么样,这家的馄饨味道不错……” 温言点头,味道确实不错,温香阁的虾仁馄饨吃的就是个鲜字,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小摊上的馄饨用普通的材料做出不逊色闻香楼的味道,确实难得。 “是不错。” 小乔抱着一小坛酒回来,谭晏晏让老翁拿了两个空碗,将酒封拆开,倒上两碗。递给温言一碗。 温言看着面前的粗瓷碗里盛的清澈透明的液体,谭晏晏只管把酒往他面前一放,自己端着碗喝了一口,满足道:“这是陈记用白桃酿的酒,既有桃香,又有酒的辛辣味儿,你尝尝。” 鼻尖确实萦绕着淡淡的桃子味儿。 温言端起来小嘬一口,酒香清冽,确是好酒! 以往他喝酒必须配上美器,就算在了无和尚那儿,他也得先用酒壶将桃花酒装起来,用细瓷杯喝。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不讲究。 想到叙卿总是嫌弃他暴殄天物,看着眼前的姑娘端着碗将一碗酒都干了,才觉得,他还算不错的。 两人吃着喝着,不知不觉一坛酒就见了底。 面前的小姑娘有了几分醉意。 “我送你回去。” 谭晏晏不想回去,她今天砸了姨母家的表哥,他们发现以后肯定要去家里闹的,以父亲的脾气,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她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要是再被禁足了,很长时间不会再得自由。 “我还不想回去……” 借着几分酒意,谭晏晏大胆起来,起身拍着温言的肩膀,说道,“温,温公子,我一直想去青楼里看,看看美女,你,你能带我,带我去吗?” 温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想画绝世美女……” 温言知道她是认真的。见他不说话,谭晏晏急了:“我,我都请你吃饭喝酒了,你带我去,去一次,又怎么了?” 馄饨摊上的老翁见她喝醉了,颇为担心,但见温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好猜测对方的身份。朝着丫鬟小乔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家姑娘喝醉了,你要不要回去找人来接呀?” 小乔才十二三岁,没什么主意,看向自家小姐。 谭晏晏摆摆手:“千万别,谢,谢谢老翁的好意了,这,这位公子是我的朋,朋友……” 见她说是朋友,老翁也不敢多管闲事。 顾忌着男女有别,温言让小乔扶着谭晏晏上了马车,将人送到丞相府门口。 远远地看见丞相府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门口有人焦急的张望。 将马车停在拐角处。 “谭小姐,你到家了,快下来。” 谭晏晏睡得迷迷糊糊,起来时小乔没拉住她,差点从马车上摔到地上。温言将人接了个满怀。 “我,我不想回去……” 看着又睡过去的谭晏晏,温言无奈,吩咐小乔。 “你转过去,背上你家小姐。就说你家小姐白天被轻薄了,心情不好自己去酒楼喝酒。为了你家小姐的名声,千万不能提起来我,知道吗?。” 小乔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特别听话,力气也大,在温言的帮助下将人背上,还不忘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公子。” 温言躲在拐角处看着她将谭晏晏背回府,被门口焦急等着的下人迎接回府。 驾着马车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回到房间,再看到墙上的画,感觉又不一样了。可能是画画的人心里向往自由,才会在画里表现得那么明显。 一夜无梦,夜里又下雨了。 下了一夜,雨也没停,温言不喜欢待在家里,自己赶着马车去了茶缘阁。巧了,一大早的言叙卿也在。 今天的三皇子又换上了飘然出尘的白袍,看见他揶揄道:“给我带的桃花酒呢?” 温言没接他的话茬,喊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陈记打两壶果酒来。” 言叙卿今天有心事,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我看你面泛桃花,昨天去径山寺有什么偶遇不成?” 脑海里冒出来谭晏晏举起石头砸人的场景,温言头皮一紧,赶忙摆手道:“哪儿有的事儿……” 一边说着,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那个丫头很有意思啊…… 言叙卿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 温言有点恼。 “你的突厥公主呢?有没有亲手给你绣个荷包啊、腰带啊什么的。” 言叙卿瞪他一眼,两个人互相开玩笑,互相揶揄,时间过得也快。 一会儿功夫,小厮将酒买来。 温言拆开一坛,拿玉壶盛了,又取出两个白玉杯来,倒上两杯,递给言叙卿一杯。 “陈记酿的白桃酒味道也不错,喝不上桃花酒,喝点果酒也能凑合。” 言叙卿看他一眼,端起酒杯小嘬一口,入口虽然清冽,也算不上多名贵的酒,不知怎么就入了温兄的法眼。 温言显然是有心事。 “今天中午去温香阁,我请客。”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今天还能不能遇上那个丫头。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个丫头估计有段日子不能出府…… 唉…… 吃饭的时候,言叙卿见他一直看着窗外叹气,忍不住随着他的视线看着对面那无人问津的小馄饨摊儿,又看看他怅然若失的样子。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是在等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变故 言叙卿没有动心的感觉,体会不到他现在的心情。想着了无禅师说温言红鸾星动没多久,他就真的有了中意的姑娘。 想着要不要改天也去拜访拜访了无禅师,看看突厥公主他的缘分,被人说成克妻他也很无辜的…… 心里还有点担心,这次两国和亲兹事体大,突厥公主若是好好的还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影响的是两国关系。 钦天监的推算对少年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两人各怀心事,珍馐佳肴吃到嘴里都没了味道。 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见一个人从楼下上来,直奔过来。 “三皇子,突厥王子有急事儿要启程回去,皇上命微臣来接您去给突厥王子送行,快些跟微臣走……” 来人正是礼部尚书高淳。 言叙卿朝温言抱歉的拱拱手,一边走一边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高大人的马车就在温香阁门前停着,下着雨,诸多不便,两人钻进马车里高淳才回道:“说是老汗王病危……” 温言心中一惊,严肃起来。 帖木儿骑着马到了城门口,跟塔丽道别。 言叙卿到的时候,帖木儿正打算走。 既然已经联姻,帖木儿就是他大舅子,言叙卿拱拱手,客气道:“王子一路顺风。” 帖木儿不舍的看了一眼塔丽,对着言叙卿说道:“吾妹就交给三皇子照顾了。” “叙卿定会护塔丽公主周全!” 帖木儿点点头,不再看塔丽,翻身上马,打马奔向雨幕。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塔丽公主眼中蓄泪,将哭未哭,最是楚楚动人。 言叙卿安慰道:“塔丽公主放心,老汗王吉人自有天相……” 话还没说完,忽而感觉怀中一暖,塔丽公主钻到他怀里,抱住他哭了起来。 高淳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转过身去避嫌,因为下雨,城门口本就没什么人。言叙卿被塔丽公主这么一抱,脸上立刻红了。 温朝女子含蓄,男女双方就算成了婚,也少有这种当街搂抱的行为。 言叙卿想将人推开,又一想,塔丽公主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现在又听说父汗病危,难受也是正常的。 反正已经订了婚,以后要娶她的…… 想到这儿,他的手才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表示安慰。 这种感觉很奇怪。 直到塔丽公主缓过来,才放开他,歉意的说道:“对不住,我太难过了,失礼了……” 言叙卿表示理解。 送塔丽公主回驿馆,怕她伤心难过,言叙卿还主动陪了半晌,陪着她吃了晚饭,见她胃口还不错,才放心的回府。 心想,既然这是上天安排的姻缘,就这样,也还可以。 不知怎的脑海里想到在边城遇见的小姑娘,他很欣赏她身上的坚韧。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再见时又是什么场景。 她会和她的主人,那个黑衣男子…… 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赶走,眼下他担负着维持两国关系的重担,不能再整天想着去云游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塔丽公主的嫁妆到了,钦天监也在忙活着准备三皇子大婚的事宜。盯着驿馆的各方势力继续盯着,确实够风平浪静。 有传闻说,三皇子与突厥公主郎才女貌,感情很好,大家都选择性的忘了三皇子克妻的传闻。 直到有一天,礼部的官员到驿馆为未来的皇子妃量体裁衣,准备嫁衣。 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屋门从里面紧闭。 意识到不对劲,随行来的侍卫将屋门踹开。毕竟是女子的闺房,量尺寸的女官先走进去,发现塔丽公主躺在床上,五官依旧美丽,只是面色发青,嘴唇发紫。 “啊——” 尖叫声冲出云霄,街上的人不明所以,纷纷围在驿馆外面。 京畿司巡城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将驿馆包围起来。京兆衙门和大理寺的官员随后赶到,言叙傾不算最后一个赶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刑部尚书崔振。 崔振带着人进去了,言叙傾站在驿馆门口,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驿馆外面的百姓早就被疏通,此刻周围的三条街上除了官兵之外,没有一个老百姓。 温言扶了他一把,否则他就要摔倒了。 见他面色惨白,温言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从祖父将盯着突厥公主的任务交给他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附近,下边有人盯着,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若说哪里不对,就是太正常了,从突厥使臣进京到现在,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利。 没有任何阻碍。 “我……”言叙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们进去看看。” 京兆衙门、大理寺和刑部都到齐了,大有三堂会审的场面。大理寺的女仵作正在给塔丽公主检查尸体,一行人都在外面候着。 见他们进来,面色沉重的起身见礼,言叙傾摆摆手,这个时候还是查清楚怎么回事最好,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 这些人都得到消息,想必父皇也已经知道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言叙傾强行打起来精神,人已经死了,不如想想后续的问题该怎么办。跟突厥那边怎么交代。 不大会儿,女仵作从里面出来,刑部、大理寺和京兆衙门将人围起来,言叙傾看着虚掩的房门,推门进去。 驿馆的布置很简单,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橡木圆桌,桌角围着四个圆凳,靠窗户边并排放着两把太师椅,中间一张茶几。 床前摆放着一架樟木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副花鸟画。 绕过屏风,先看见床尾竖着的衣柜,然后……一双略显宽大的不算美丽的脚,修长的双腿毫无生气的耷拉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面容看起来很安详…… 忽略面上的青灰色,看其来像是睡着一样。 前几天还鲜活的生命,一下子就变成了灰白色。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他的未婚妻,前面两位死去的未婚妻当时又是什么模样?他不敢想。 内阁首辅王璨也到了,此刻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的孙女王清欢曾和三皇子定亲,如今,坟头上的青草已经割了好几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交代 当时皇上有意让三皇子和亲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点担心,如今…… “王大人。” 在场的官员都知道王璨的孙女曾经和三皇子定亲,眼下这般,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查出来死因了吗?” 女仵作是大理寺带来的,当即由大理寺的官员回道:“屋子里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公主身上更是除了中毒之外没有别的迹象。而且日常跟公主接触过的几个人我们也审问了,充分的证据排除他杀。” 也就是说,塔丽公主是自杀。 自杀的方式是,用毒。 至于是什么毒,需要解剖。 这一点要等皇上拿主意。 已经派人去宫里禀报皇上了,相信很快就有答复。 尸体越快解剖,越容易查出来,晚了,查验起来难度增大,结果还不准。 大家都在等。 塔丽公主身份特殊,就连言诚书都拿不定主意。出事的第一时间,江作瑜就进宫请罪,此刻正跪在御书房里等皇上发落。 言诚书看着江作瑜呈上来得书信,他一直亲自盯着塔丽公主,发现塔丽公主就是在收到这封信之后才开始不对劲。 他观察了两天,发现她除了时不时地站在窗户旁边看看外面,吃饭睡觉等一切正常,只今天早上起的晚了一点。 然后就出事了。 消息若是传到突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双方开战。要么,朝廷要赔偿一大笔。 若是第一种直接开战,他们虽然不占理,但是至少有七分胜算。 若是第二种,朝廷利利索索的赔偿了对方想要的东西之后,对方拿了东西继续开战,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耍赖不赔,塔丽公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京城,言家,可就失了民心了。 骑虎难下,两难境地。 “宣太子和二皇子进宫。” 父子三人从上午谈论到下午,午餐怎么端进去的,又怎么送出来,三人都没有吃多少。 言叙倾在御书房门口候着,见太子和二皇子从里面出来。 他和两位皇兄年龄相差太大,平时基本上没什么往来。 太子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二皇子站在他面前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叙倾你还年轻,这次不是你的错……” 塔丽公主是自杀的,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前后三个女子都丧命了,让他不由得产生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克妻吗? “三皇子,皇上请您进去。” 见他在太阳下面晒了两个时辰,钟德有些心疼,知道皇上一向疼爱幺子,且三皇子性情温厚,有君子之风,好好的一个少年,为什么命途这么不顺呢? 言叙倾进到御书房里,无声的跪下,说道:“父皇,如果因为塔丽公主的事情让两国开战,儿臣愿去边境请罪。” 言诚书和两个儿子商量半天,就是在商量对策,这个提议太子也提了,被他驳回了,如今…… 他真是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推向了深渊…… “叙倾啊,这不怪你,是朕中了突厥人的计了……用一个公主换取筹码,这笔账,突厥人怎么算怎么划算!” “可是父皇,您是皇帝,要给突厥人一个交代的。”言叙倾挺直腰身,一字一顿正色道,“儿臣就是最好的交代!” 这次连鹰卫都栽了,可见突厥王族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 言诚书气的牙痒痒,身体一晃,赶忙扶住椅子把手,深吸几口气让情绪稳定下来,看见言叙倾还在跪着,终究是不忍心。 疲惫道:“你先退下,朕再想想。” 言叙倾的面色也不好,从御书房里出来,站在高处看着御书房外宽阔的广场,在太阳下面一片光影。 从皇宫里出来必经茶缘阁。温言在二楼雅间里等他。看见他徒步在街上走着,赶紧亲自下去将人迎上来。 言叙倾是言诚书登上皇位后才生的幺儿,从出生开始就受尽各种宠爱和吹捧,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过人情冷暖。走在大街上,好像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 他本来也就没有几个朋友。 皇帝已经命令鹰卫封锁消息,并且召见几位大臣共同商讨此事该如何解决。 温言劝解道:“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就开打……” 反正突厥人早就蠢蠢欲动,眼下不过是落了个把柄在对方手中,就算握着这个把柄,他们也未必能胜! “要不……我们去找了无那个老家伙?” 了无不是自诩神僧吗,这个时候不用他什么时候用! 说到做到,温言立刻驾车,带着言叙倾去径山寺找了无禅师。 到了山门,两人被山门下值守的和尚拦住,说了无禅师出去云游去了,临走之前交代若是有人来寻他,就说不在。 温言气得不行,窜到山上,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问寺里的和尚,都说了无禅师云游去了。 “算了,我们回去。” 此事可能是无解呀…… 连了无禅师都避了出去。 温朝以儒治天下,这件事商量过来商量过去也没什么办法。即使封锁了消息,朝廷还是很快收到了突厥的问罪国书,快到那边好像早就知道塔丽公主身死的消息。 并且此事传的纷纷扬扬,就连闭关训练的胡嘤嘤也听说了。 她是在几个黄丝带前辈议论的时候,偷偷听去的。 心里感叹,那个三皇子也真是够倒霉的,定了三次亲,死了三次未婚妻。不管那三个女人是怎么死的,他这个克妻的名头是安上了。 其实这事儿处理起来也简单。照她的方法,直接找个身形条件跟突厥公主差不多的女人,易容成突厥公主的模样。 等两边开战的时候,往城楼上一站,下面的人又看不清楚公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仗自然就打不成了。 若觉得这个方案不保险,怕被人识破。那就干脆先发制人,派大军压境,直接阵前指责突厥汗王用心险恶,送来公主和亲,却借机谋杀公主,嫁祸温朝,意图破坏两国关系,制造杀戮…… 不废话直接打,说不准气也能把突厥汗王气死。 文人执政总是瞻前顾后,哪里有将军的杀伐果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再见 最后还是护国公李茂站出来,将突厥汗王的十八辈儿祖宗骂了一个遍,指着皇帝恨铁不成钢道:“这个时候还封锁什么消息!战略上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既然已经失了先机,就不能再坐以待毙!” “请皇上下旨,老臣愿披甲上阵,大杀四方,保管打得他们娘都认不出来!” 他这话说的还算好听的了,想当年跟敌军在城门口骂战,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上到祖宗十八辈儿,下到子孙下黄泉,什么不说! 只要能将敌军将领骂出城,他们就赢了!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陷入魔障,将当年杀伐果断的气魄拿出来,下令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由护国公李茂率领着向西北开拔。 若没些手段,言诚书也作不了皇帝,可自从当上皇帝以后,处处受到掣肘,做事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李茂一番话说的虽然粗糙,理却是那个理。 他在想,这些年来,他的三个儿子也被他教的平庸,日后朝廷这一大摊子事情…… 他揉揉眉心。 眼下,还是担心担心粮草。 言诚书单独召见了温忆寒,两人不知道秘密商量了什么。次日,温忆寒抱着一个檀木箱子进宫见驾。 出来皇宫时,脸色不是很好。回府的马车上。 温言小心的观察者祖父的脸色,问道:“皇上跟祖父说了什么?” 他父亲扶不上墙,温忆寒将温言当作接班人培养,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一嘴,好让他心里有数。 “朝廷对突厥用兵,欠缺粮草,皇上让我想办法。” 能让皇帝开口,先不说朝廷是不是真的没钱,至少是想让温家出些力气,顺便探探温家的虚实。 “那……祖父给了吗?” 闭目养神的温忆寒睁开眼看他一眼,说道,“我将温府上下的一年的账单和开销,以及所剩银两全部交给皇上了。” 温言在分析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 温家富可敌国,而且旁人都知道温家有钱,但是有钱可以,若手握大把粮草的话…… 岂不是与谋反无异? 但是若是让皇帝觉得,温家只是有钱,没有别的倚仗的话……说不定会对温家动手。 这个度,很难把握呀…… 太多更会引起猜疑,太少,让皇帝觉得你藏私。 “那祖父交了多少钱?。” 温忆寒冷哼一声。 “半个国库。” 足够这次开战用的了。 那皇帝会不会以为温家没有油水,而快速舍弃温家呢? 温言看着祖父欲言又止。 见他能想到这一点上,温忆寒很满意,继续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说道:“放心,咱们那位皇上猜忌心重,不会轻易下手的……” 温言点点头,不再说话。马车到正门的角门处直接入府,温言想,还得找个机会劝劝叙倾。 牵扯到政治的婚姻本就不纯粹,让他别把这件事情太当真。 不等他去找,言叙倾已经骑着马,孤身一人上路了,这次他连一个小随从都没带。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死的蹊跷,但当时才刚下了小定,大理寺去查的时候,张尚书顾忌着家里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怕闹得太大对女儿名声不好。 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内阁首辅王璨的嫡孙女王清欢出事的时候,车夫一口咬定是因为下雨,路太滑,马车翻到山里,才导致了王姑娘当场毙命。 一切看着真的像是意外。再往深处查,他就没插手了,直接交给鹰卫统领去查。最后的结果,父皇按下去了。 意思就是不能说。 他有些猜想,隐晦的问了一次,不过见父皇明显的隐瞒,他就没再问了。 左不过是他的两位皇兄,哪一个怕他成了气候,便出手谋害了王姑娘,还让钦天监给他安了个克妻的名声。 这下好了,世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了。 说来也是他倒霉…… 这次他骑马往南边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后都是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到了晚上,便在林子里找了个地方,将马拴在树上,去林子里了一捆柴火。 生了火,烤了点干饼,就着水吃了一顿,靠着树干睡了。 半夜的时候林子里一声尖锐的哨声将他惊醒,身旁的火堆虽然灭了,但是还飘着零星的烟火气,马儿也被哨声惊着了,发出一声嘶鸣。 “什么人?” 林子里窜出来一二十条黑影,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他一出声,就听黑影里面有人“咦”的一声。 黑影们又都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同伴。 胡嘤嘤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别轻举妄动,然后自己走过来,掏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让人的眼睛有些微的不适。 胡嘤嘤蒙着面巾,看见眼前人的时候,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温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除了蒙了面巾,还易了容,就算扯下面巾,旁人也认不出来她。 看到这双黑亮的眼睛,又听对方称呼自己温公子,言叙倾疑惑问道:“你是……胡笳?” 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对着身后的同伴说道:“遇见一个朋友,你们先走!”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黄丝带的监督下,今晚进行拉练,黄丝带隐在暗处,根本没想过林子里会有人的学徒们资历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胡嘤嘤一声招呼,十几条黑影瞬间奔向林子里不见了。 感觉到黄丝带的气息,胡嘤嘤不宜久留,只仓促道:“我还有事儿,你呆在这里不要动,等天亮了再走。” 难得看见熟人的胡嘤嘤觉得挺亲切,其实是在青衣楼里呆的时间久了,她有点想念薛十八他们。 升级成青丝带之后,每天都有各种拉练。往后去,再想升级,一个是靠做任务,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在各种拉练中拿名次,积累经验值。 任务不是天天有,拉练却是随时随地。 胡嘤嘤耽误了一点时间,到后面提气猛跑一阵,虽然没拿到名次,但好歹没有垫底。 垫底的会有惩罚,连续垫底三次,自动降一级。 她一次都不想垫底。 才刚刚在青衣楼混上了一个房间,住惯了单间再去住大通铺,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言叙倾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以这样一种方式。 手中还拿着慌乱间,胡嘤嘤塞给他的火折子。 微光映照着林子里的寂静。 那个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任务 一直到天亮,林子里都静悄悄的再无动静。 言叙卿揉揉僵硬的脖子,以为昨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还觉得有点神奇。直到……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的火折子。 才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 那,那个小姑娘呢? 无人回答他。 只好骑上马继续往前走,一路翻山越岭,直到天擦黑才看见一个小镇。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因为在林子里睡了一晚,白色的衣服上沾了泥土,揉得皱皱巴巴,一点仙气儿也没有了。 庆幸他长相还行,这副德行也没有被人当成乞丐。 但是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脏乱,进城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找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粗布衣裳。 小镇太偏僻,成衣店里只有粗布衣服。 但是气质出尘的人即使穿上粗布衣服,看起来也是鹤立鸡群,十分亮眼的。 小镇上有一家小客栈供客人歇脚,生意不算好。言叙卿也没办法挑剔了,将马交给小二之后,要了间上房。 不过不用抱多大期望就是了。 客栈一楼是一个大堂,大堂里坐着两三个人吃饭喝酒。 “小二,上些酒菜,再打些水来。” 掏出来一枚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小二眼睛都亮了,拿着抹布擦了两下桌子,才把钱收起来。 应了一声:“好嘞,爷,您稍等。” 不出片刻,便端了四菜一汤上来。 “爷,还有您要的水……” 饭菜的样子……勉强能入口。 吃饱喝足之后,言叙卿躺在床上想着昨天晚上在林子里见到的人,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他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不经常出门的人。 夜半时分,一只管子从窗户外面伸进来,冒了一阵儿白烟,屋子里面充斥着谜、烟的味道。 屋子里的人睡得更沉了些。 外面有人用匕首将门闩别开,轻轻推开门,悄悄潜伏进来之后,又将门关上。 客栈里很静,小二坐在楼下大堂里打瞌睡。 来人轻手轻脚在床边翻了一阵儿,将言叙倾的行李翻出来,从里面找到了钱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神色。 正在拉练的胡嘤嘤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潜伏进客栈里,好奇的跟过来。 一来就看见,又是那位温公子。 想着既然撞上了,干脆再帮一把算了。在客栈里找了根棒槌,朝着小贼的脑袋猛地一砸,一声闷哼,小贼咕咚一声砸在地上。 胡嘤嘤一只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心中鄙夷,这么低级的迷香也拿出来用,不嫌丢人? 目光落到床上睡的正香的男子身上,蒙在面巾下的小嘴瘪了瘪。还有更丢人的呢……出来行走江湖,连最低级的迷香都没发现,被人放倒…… 胡嘤嘤用棒、槌,戳、戳、他,将人喊醒。 言叙卿很困,不想睁眼。 “快醒醒,再不醒你就被人卖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言叙卿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惊坐起来,看到屋子里除了一个蒙面少女之外,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 他的钱袋子掉在地上,几枚碎银滚落在床边。 懵懂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嘤嘤找来麻绳,将晕在地上的小贼五花大绑起来,语气不很客气。 “还能发生什么事情,要不是姑娘我,明天你连饭都吃不上……” “这个小贼给你吹了迷烟,半夜潜进来偷了你的钱袋子。被我撞破,我将他打晕了。” “人是送官府还是怎么着,你自己处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两次见面她都是急匆匆要走,言叙卿张口想挽留一下。 “哎……” 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又不见了……言叙卿看着地上的小贼,心道暗自着恼,他竟连最基本的防范都没有…… 听见声音的小二癔症着从楼下上来,只看到胡嘤嘤消失的背影。 “公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问完看见地上的人,瞬间清醒了,“公……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言叙倾心想,他其实是会些功夫的,若不然也不敢一个人上路,就是从小生活在皇宫里面,没见过这种鸡鸣狗盗之事,遭了这次暗算之后得长长记性了。 “嗯,遇上小贼了,明天讲他送到官府。” 被这么一耽误,这次拉练胡嘤嘤又没有拿到名次。 胡嘤嘤看着天边的月亮,叹了口气,这位温公子真是神仙下凡,一点人间烟火气儿都不沾染…… 不过她平时的表现还可以。训练完毕,领头的黄丝带单独留下她。 面上神色严肃。 “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听到有任务,胡嘤嘤眼睛一亮。 虽说拿到灰色丝带就能出去做任务,但是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接到过。 这是第一次接任务,她有点兴奋。 “这个任务很危险,我们青衣楼里,目前也就只有你最合适……” 胡嘤嘤正色道:“我不怕危险。” 她也很好奇,青衣楼接的都是什么任务。 领头的黄丝带见她没有害怕,眼中露出赞赏,将任务详细的跟她说了,还说了一些执行任务期间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及注意事项。 胡嘤嘤认真听着,记在心里。 了解到执行的任务是什么之后,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一番交代之后。 “明天出发,你先回去准备准备。” 胡嘤嘤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易容的家伙事儿全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面对五花八门的易容手段,她要找一种最适合她的。 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点点失误就足以致命。 人皮面具看起来太僵硬,药水易容显得肤色暗沉,如果要易容成明媚的少女……她将脸上的易容洗掉,看着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脸。 但她不想用自己的脸。 最后选了金针刺穴,她年龄小,脸上的穴位比较敏感,三根金针刺进去,镜子里的人立刻换了张脸。 唇红齿白,模样楚楚动人。 她要扮演的正是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对她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难的地方在,这次任务的对手很强,而她只有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山庄 再次重操旧业,胡嘤嘤没什么不适应的。收拾好就躺在床上睡觉,没参加第二天的训练。 等到晚上的时候,有人带着她翻过小镇,翻山越岭,往偏僻的地方走。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忽然看见群山之间,竟然有一座雄伟壮阔的山庄。 里面灯火通明。 送她来的人停在庄园外不远处,等一辆马车停下,赶车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立刻做出一副乖巧状,爬上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走,中年男人驾车来到山庄门口,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木牌交给守门的人,守门的人看了一眼,检查了马车,做好登记,才放他们进去。 里面是另一番天地,灯红酒绿之下,充斥着奢、靡气息的销、金、窟。 到处都是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胡嘤嘤不敢有大动作,只低着头暗中观察院子里的一切。 院子深处隐隐传来丝竹声和少女的欢笑声。 走了很长一段路,绕过九曲回廊,终于来到山庄正中间的主院。 饶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四下开阔。 因为有风吹来。 院子里摆了酒席,有很多和中年男人一样打扮的人觥筹交错,身边跟着和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如她一般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服侍,然后被别人像评论货物一样评头论足。若是有互相看对眼的,可以置换。 更像是人口交易。 “胡兄!”有人叫中年男人,“胡兄这次带了什么样的货呀……” 有人走过来,胡嘤嘤低垂的视线里闯入一双用金线绣着云纹的云靴,云靴的主人停在自己面前,下垂的衣摆料子华贵,金银黑色交织,腰间挂着翠绿的翡翠腰牌。 那人捏起胡嘤嘤的下巴,肆虐的目光在她脸上横扫。 “呦,这次带来的不错呀,胡兄有没有兴趣看看在下的……” 中年男人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钱兄的货一向是最好的……不如叫出来,让小弟也开开眼界,饱饱眼福。” 胡嘤嘤余光扫了一眼捏她下巴的男人,身材瘦小,一脸阴鸷,眼下青黑,一看就不是好鸟。 男人放开她,瞧见自己就轻轻捏了一下,那细嫩的皮肤上就有点微红。摩挲着手指,回味着刚才细腻的触感。 “带了几个不成器的,几个也抵不上胡兄的这一个漂亮精致。” 语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朝旁边挥了挥手,立刻过来五六个女孩儿。 虽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也都能看出来是美人胚子,长相各有千秋。 中年男人赞道:“钱兄的货才是倾国倾城啊……” 男人不甚在意的拉着中年男人说道:“胡兄若是喜欢,拿我这几个换你这个……” 中年男人神秘一笑:“我可不换,这次我铁定拿第一……” “哦?”男人将目光放在胡嘤嘤身上,说道,“瞧着是有些不一样,是练家子?” 胡嘤嘤默不作声,她刻意低着头,不让旁人窥探。同时也在疑惑,眼前这人是不是她的目标,这座庄园的主人,钱明。 中年男人点点头。 “倒是有趣,胡兄哪儿找来这么个尤、物……” “不可说……” “那我们喝酒去……” 说着拉人去到酒席上。 从两人的交谈中,胡嘤嘤摸清楚男人的身份。钱明很少出现在这里,一般都是他的弟弟钱云出面招待来庄园的客人。 果然是狡兔三窟。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不断有人跟钱云打招呼,钱云却一直拉着中年男人喝酒。喝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醉意,勾着中年男人的脖子说道:“胡,胡兄身边这个小美人,不错。” 中年男人假装听不懂,也跟着摆出醉态,大着舌头说道:“是,是不错……” 见他不接自己这一茬,钱云也不生气。 “胡兄若是能忍痛割爱……” 见他直接开口要人,中年男人闭上嘴巴,严肃道:“钱兄,等明天过了,不管结果如何,小弟将这个丫头送给钱兄,如何?” “哈哈……”钱云靠在中年男人肩膀上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胡兄仗义,这,这个丫头,我就多等一晚上……” 院子里有人喝晕了,拉过身边的姑娘,也不管小姑娘们的哭喊求饶……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胡嘤嘤尽量忽略耳边的触目惊心,却抵不住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这些人,该死…… 她接触的一直都是社会上的黑暗面,有些东西,是生活在太平盛世之下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看到的。 但愿这些姑娘们,能等到救赎。 她站在钱云身后,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但也有个别喝醉酒不长眼的,过来跟钱云打招呼,借着醉意,一把揽住胡嘤嘤的腰。 胡嘤嘤心中杀气涌现,中年男人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强忍住了,反倒是钱云不乐意了。他看中的人岂能让他人染指? 剑光闪过,胡嘤嘤闭上眼,感觉到热血溅在脸上。 揽住她的男人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手臂还在自己腰间挂着。 一刀斩断了对方的手臂。 钱云拿帕子擦着剑上的血迹,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一眼,低声吩咐道:“扔出去。” 话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黑衣人,轻松的拾起还在哀嚎的男人,和挂在胡嘤嘤身上的半截手臂,消失在夜幕里。 胡嘤嘤摆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余光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意识到这次的任务,确实很难,也很危险。 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让嗜血的人看她的眼神更加炙热。 顾忌着中年男人,钱云吩咐一声:“带这位姑娘下去梳洗。” 胡嘤嘤和中年男人对视一眼,中年男人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恭敬地跟着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退下去了。 山庄里有很多房间,丫鬟领着她穿过前面一排,来到后面的内院里面,给她指了个房间,房间里有早就备好的热水和衣物。 胡嘤嘤两只手用力的交握着,作惊恐状,问领路的丫鬟:“我可以洗个澡吗?” 山庄里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在这里伺候的丫鬟更清楚的,主子只吩咐将人带下来洗漱。小丫鬟点点头,就在屋门口守着。 胡嘤嘤推门进去,简单洗漱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趁着这会儿看着她的人少,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打量着院子里的布局。 这种庄园修建的时候讲究风水布局,类似江南的古典园林,院中假山假水树木葱郁。但是每一个院子都比江南的古典园林大,颇有些北方园林的特点。 哪些地方藏的有人,要如何避过,她事先规划好路线。趁着天黑,悄悄潜伏到院子里,将暗卫的方位记住。 今天晚上山庄内很热闹,到处都有人。胡嘤嘤身形灵活,避开了各处的防卫,将山庄的地形图大致记在心里。 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门口等的丫鬟实在等不及了,敲门见没有人应答,慌忙推开门进来。 胡嘤嘤从窗户里爬进来,恰好钻进水中。 摆出一副睡着的样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水气氤氲中黑发贴着脸颊落在肩上。 “姐姐怎么进来了……” 见她在房间里,丫鬟松了口气,说道:“敲门见你没有应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胡嘤嘤抱歉道:“姐姐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累,不知怎的睡过去了……” “洗澡的时候睡觉容易着凉,姑娘还是快些出来。” 胡嘤嘤从水里钻出来,拿布巾包住身体,换上衣服。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丫鬟拿起一块儿干布巾帮她擦头。 “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胡嘤嘤怯怯的从铜镜里看着帮她擦头发的丫鬟。 听见她问,丫鬟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含糊道:“姑娘明天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外面伺候客人。你家主子也在等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过去。” 胡嘤嘤哦了一声,不敢耽搁。 折返回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喝的差不多了,钱云正指挥着丫鬟们安排房间。 胡嘤嘤自觉地站到中年男人身边。 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中年男人不自觉的松一口气,起身向钱云告辞道:“钱兄,明天还有比赛,等小弟赢了,晚上再请钱兄喝酒……” 他口气不小,钱云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胡兄口气不小,那就等明天再喝,来人,送胡大人去客房休息!” 旁人见他早早退场,还有些不满。 “天色还早,胡兄急着回去干什么……喔,我知道了,钱兄惦记着这个小丫头呢……” “嘿嘿,胡兄是想赶紧把人藏起来……” 客人们喝的晕晕乎乎的,胡言乱语一通,中年男人陪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浑话,在护卫的带领下往客房走。 带路的侍卫呼吸绵长,是个高手。整个院子里潜伏着几十个这样的高手。 落后的胡嘤嘤快步跟上去,可能是中年男人的地位较高,他们住进了第一排靠中间的客房。 一进房门,胡嘤嘤将门关上,脸上惊怯的神色立刻敛去,换上凝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生命游戏 “大人,奴婢给您倒杯茶。” 胡嘤嘤走到桌子前面,翻来盖子,检查了桌上的茶杯和热水,倒上两杯茶,一杯递给中年男人,一杯自己端着,踱步走到屋子里面,坐在太师椅上。 屋子里响起碎瓷声。 “大人,您喝醉了,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 嘴上说着,身子却没动,中年男人陪着她演戏。 “没喝醉,没喝醉……我还能喝……” 房间里似是传出了一阵闷哼声,然后男声恼怒道:“都说了没喝醉!” 接着是女声小声的抽泣。 外面的人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回去复命了。 所有客房,都有人监控。 胡嘤嘤自己一个人去洗漱的时候,去的是后院,旁人可能没将她放在眼里,才让她钻了空。 现下……胡嘤嘤听着外面的动静,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呼吸声,至少有三个高手潜伏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收回视线,打量着这间客房。 此间的主人正在院子里行不雅之事,客房里布置的倒是别致。 屋子里摆着一架金丝楠木的水墨画屏风,屏风前是红木做成的雕花圆桌,配套四个圆凳上镶着黄金宝石,靠窗两把太师椅,屏风对面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皆是上品。 书桌后面有一个小隔间,摆着一张小塌,是给守夜的丫鬟准备的。 胡嘤嘤来到书桌前,铺上宣纸,研磨,将山庄的地形图简单画上,又将看到的各处守卫情况标出来。 中年男人走过来看着,又将观察到的护卫换防情况添上。 胡嘤嘤有点意外,对着他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又认真思索了一阵,提笔在地图上又画上几笔。 胡嘤嘤看着,面色很沉。有些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两人强强联合,一晚上功夫,将山庄内部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将地图上的东西记住,中年男人把宣纸放在烛火上,纸张遇上火焰,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明天才是重头戏,他们需要养精蓄锐。 胡嘤嘤将床铺好,然后自己抱了床被子回到隔间的小榻上,中年男人熄了蜡烛。 两人都躺下。 所谓的隔间只是隔了半堵墙,在小榻上,能清楚地听见床上的人翻来覆去。毕竟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一个不知深浅的人,谁也睡不踏实。 胡嘤嘤闭上眼睛,有任务的时候,她习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一直到半夜还能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和宾客们醉生梦死的欢笑声。 以及……惨叫声。 这座山庄是一座酒、池、肉、林,建造他的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山庄主人头上的保护伞强大,就算是当地方的官府,也不敢查,不敢管。 这些女孩儿们,一旦进入这座山庄,就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命,能不能活到天亮。 今天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变成亡魂…… 青衣楼属于江湖机构,而且,谁也不知道青衣楼的总部在哪里。 所以这桩生意,青衣楼接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胡嘤嘤早就醒了,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打坐。 中年男人开门,丫鬟为他们端上早餐。 随同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稍后参加比赛时穿的劲装。胡嘤嘤回到小隔间里换上,黑色的劲装看起来像夜行衣。 将头发全部扎起来,束成高马尾,用黑色的发带绑起来,看上去干脆利落。 中年男人检查了桌上的饭菜,见她收拾好了,招呼她过去吃饭。 这一顿吃完,下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胡嘤嘤多吃了些,还往怀里塞了两个包子备着。 中年男人看着好笑。 “客人若是吃完了,请到主院集合,主人在等你们。”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知道了。” 说着看向胡嘤嘤。 胡嘤嘤点点头,他们就起身出发。 主院中间大概有三十多个同胡嘤嘤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清一色的的黑色劲装配高马尾,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一个黑衣男子正挨个儿的给她们手腕上带上手环。 金属扣的手环一旦带上就取不下来,就算大火也烧不掉上面的字。 她们是商品,手环上写的是主人的名字。 胡嘤嘤看着自己手环上的名字,胡青山。 心想,和自己还是本家……就是不知道用的是真名还是化名。她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 胡嘤嘤笑了笑。 她的任务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女孩儿们虽穿着统一,但是有几个女孩儿眼角下有青影,脸色苍白,胡嘤嘤猜测,她们昨晚可能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游戏规则很简单,跑到山顶就可以了。超过三个时辰还没上山的,就算输。” 刚才给她们发手环的黑衣男子站在最上首,说完问道,“听明白了吗?” 底下的女孩们或明白,或懵懂的点头。 男子请示了他的主人。 钱云打了个哈欠说道:“那就开始。” 男子应是,带着女孩们浩浩荡荡的向山脚出发。 钱云伸了个懒腰,招呼他请来的客人道,“咱们先一步到山顶等着……看看这次谁的货物能拔得头筹。到时候,奖励丰厚哦……” 说着看向中年男人,“胡兄,我记得你对自己的丫头很有自信嘛……” 中年男人笑笑:“开玩笑罢了。” 钱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相信胡兄有这个实力,那个丫头看起来不一般……” 中年男人眉心一跳,强作淡定:“那就承钱兄吉言了……” 一行人从另一边往山上去。 山庄背后的这座山叫做断肠山,酒断人肠,色断人命,钱断人路…… 若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爬山活动,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胡嘤嘤一路观察,同行的女孩儿大多沉默,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就算再没有心眼儿的女孩儿也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玩儿的游戏。 走在前面的几个女孩儿分成两个阵营,稚嫩的脸上皆是面色沉稳,胜券在握。 胡嘤嘤看她们的手环,钱云,钱明…… 钱明出现了吗? 那几个面生,昨天晚上并未见过。 但是既然钱明来了,她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接下来这场游戏,将会很血腥。 胡嘤嘤袖子里藏着柳叶刀,靴子里准备了匕首。 哪料到刚一到山脚下,领路的男子转身看着她们说道:“将你们身上藏着的暗器和匕首,全部交上来。” 男子的话在女孩之间掀起一股骚、动。胡嘤嘤挑眉,看着前面两拨女孩儿犹豫着将身上的武器拿出来。 有透骨钉,有柳叶刀,有暗器,有匕首,五花八门。 男子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补充道,“还有身上藏着的毒药、迷烟也交上来。” 还是刚才那两拨女孩儿,从腰带里,领口,腿上,身上各个地方,摸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交上去。 男子的目光在女孩们之间扫了一眼,落在胡嘤嘤身上。 胡嘤嘤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见男子还盯着自己袖口,便又站在原地,把柳叶飞刀取出来交给他。 她倒是没有准备毒药之类的东西。 阵势摆的这样大,同行的女孩儿们很快就惊慌失措起来。 神情间透露出几分不安。 胡嘤嘤看了男子一眼,男子的目光立刻就看过来。 倒是够机警。 她淡定的移开目光,往山上看去。 将近五月份的天气开始热了,早晨太阳初升,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在林间,和山林里晚上升起来雾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雾线。 小鸟叽叽喳喳,野花开得正好。 鸟语花香,似人间仙境。 但是看起来越像仙境的地方往往越危险。胡嘤嘤已经嗅到了杀机。 “我就送到这里,你们进去。” 黑衣男子抱臂站着,冷眼扫视着女孩儿们。 女孩儿们没动,忽然听见寂静的山林间传来野兽的嘶吼,顺着声音看向山上,胡嘤嘤瞪大眼睛。 从树上惊起的飞鸟,忽然断了翅膀…… “山间有野兽,大家可要小心……” 邪魅的声音刺激着女孩儿们的神经。女孩儿们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小心哦,山上还有陷阱……” 余光中有女孩儿的脚步往后退。 剑光闪过,后退的女孩儿直直的倒在地上。 “后退的人,死……” 女孩儿们不敢再退,只好硬着头皮钻进林子里。 胡嘤嘤落在最后面,男子的话一落,前面那两波志在必得的女孩儿率先冲进山林。 有人开头,女孩儿们很快收敛情绪,赶紧跟上,生怕落在后面被野兽追上。 在接手这个任务的时候胡嘤嘤就知道这个游戏。 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诗词歌赋,有人喜欢吟诗作对,有人喜欢美酒佳人,自然就有人喜欢血腥。 上位者看惯了附庸风雅,想玩儿点刺激的。 这个游戏姑且就叫做,生命游戏。 她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胡嘤嘤边走边在地上捡石子,石子可以充当暗器。 至于杀敌的武器……她在找更趁手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兽猎 才刚入山林,前面的女孩儿们就看不见了,林子里大概有阵法一样的东西,从不同方位进来的人,走的路不一样。 虽然没看到人,但是一路走来,地上留下的有陷阱的痕迹。 就算被重新掩埋了,但是根据血迹,仍然能看出来当时的惊心动魄。 胡嘤嘤小心的扒开落叶,深坑里面有竖起的利刃。 以她的内力,徒手掰断利刃的事情还只能想想,所以,只能暂时放弃。 绕开陷阱继续往前走,胡嘤嘤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走的极慢,一边小心的避开陷阱,一边观察阵法。 山林里并没有多少人,至少除了她们这些闯关者之外,她没有发现其他人。 当然,不排除有她发现不了的高手坐镇的可能。 因为她的水平很有限。 脚下嗒一声,胡嘤嘤停住,她踩到了机关。 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短箭如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笼罩住她周身方圆十米的范围,让人躲无可躲。 胡嘤嘤提气当空旋转几圈,借用内力将周身的短箭振得偏离方位,然后贴着腰身落在地上。 身体还在半空没来得及落下来,天上突然张开一张大网,铺将下来,匆忙中胡嘤嘤就地一滚。 哪料到机关竟是一环扣着一环,地面突然陷进去一个小坑,胡嘤嘤径直掉进一个黑洞里面。 本能的伸开四肢扒住周围,手脚并用将身体撑住,鼻尖嗅到铁腥味儿。 睁开眼,利刃的尖儿就在竖在鼻子前面。 还没来得及喘气,绑着尖刀的笼子从天而降…… 让人避无可避。 笼子若是罩下来,她就算没被陷阱里的利刃戳穿,也得被上面的尖刀扎成筛子! 千钧一发之际,胡嘤嘤手脚并用,脚上用力向上一蹬,身子擦着笼子发、射、出来。这次她不敢直接落地,抱住途中的树干,然后顺着树干爬到树上。 从高处往下看,周围好几个陷阱,里面已经见了血,并不见人的踪迹。 她松了口气站起来,地面上若不安全,或许可以试试上面。 正准备走,脚步却突然顿住。 风吹过,投、射、进林子的光线跟着动了动,阳光下树枝间缠绕着透明的细如蛛网的丝线。 光线一动,丝线就跟着反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蜘蛛网。 感觉脖颈处好像有细微的灼痛感。 她身子后退半步,光线下,面前的丝线上沾着点儿血迹。 伸手摸摸脖颈,毫无意外的,脖子上被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山林间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胡嘤嘤轻笑一声,这样的布置,就是绝顶高手第一次进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却用来对付她们这样一群小姑娘? 能活着走出林子,靠的,或许还真的是运气! 有意思…… 若再往前走半步,她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越是危险,胡嘤嘤越是冷静。 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她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越往上,陷阱越厉害。 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耳边又响起惨叫声。 胡嘤嘤定神,站在原地没动。 山顶上有一片石头房子,是战乱时附近的村民修建,用来躲避兵祸的。只是村民可能是搬走了,也可能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复存在了。 这片石头房子却完整地保存下来,经过修葺,变成了一个观景台。 钱云带着客人们坐在台子上喝酒吃茶,看着林中惊起的飞鸟,颇为轻松的说道:“一大早坐在这里怪无聊的,不如斗会儿牌打发时间?胡兄,要不要玩儿几局?” 话落,立刻有仆人将斗、牌的家伙事儿摆出来。 面对他的邀请,中年男人摆摆手,推辞道:“钱兄,我可没有多余的彩头,我那个丫头都许给你了……” 钱云哈哈一笑,不勉强他,另外招呼了几个人一起玩儿。 “胡兄可真是太客气了……来到兄弟的地盘上就不要这么客气嘛……” 那个丫头,十有八九出不来……这话他嘴上却没说,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中年男人笑笑,走到了望台上往山下看。 山间有风,拂动树梢,偶尔能看到几个身影在林间穿梭。 太阳高高升起来,借着树影摇曳的间隙,胡嘤嘤将透明的丝线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动了,身影快如鬼魅,以怪异的姿势在林间穿梭,走几次停下来观察一会儿,然后再走。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追上前面的人。 两个阵营的五个女孩儿,一队两个人,一队三个人。两对都有人受伤,有一个胳膊上淌血,有一个肚子上一片殷红,剩下几个,身上脸上都有伤。 双方在原地僵持着,谁也不肯再做去前面探路的人。 胡嘤嘤的出现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僵局。但胡嘤嘤没看她们,在树枝上停了一会儿后,继续以怪异的姿势向前。 一个女孩儿和同伴对视一眼,纵身跃上树,脚刚落到树枝上,还没站稳,忽觉腿上巨痛传来,人直直的从树上掉下来,落入地上的陷阱之中,瞬间被利刃戳穿。 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只脚。 其他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睁睁看着胡嘤嘤的背影消失。 最后一关,一个类似拳击台的高台上放着笼子,里面困着一只花豹。 胡嘤嘤纵身一跃,落在台子上。 花豹嘶吼一声,整个山林都感觉到了颤抖。带她们来的黑衣男子站在笼子旁边,见有人上来,看看天色兴奋道:“你是第一个上来的。” 胡嘤嘤打量着笼子里的野兽,不好的预感。 “你只需要拿到笼子里的彩带,就能上山。” 胡嘤嘤看着被花豹揉成一团的彩带,有好几个颜色,但,都绑在花豹的四肢上。 要想拿到彩带,只能将花豹放倒。 攻击力强,速度快,凶、猛。 若是将之放出来……等于把自己送进花豹的口中。 还不如乖乖的钻进去…… 胡嘤嘤还没来得及做决定,黑衣男子便帮她下了决心:打开笼子,将花豹放出来。 “你慢慢玩儿,我回去禀报主人。” 说完转身回山顶复命去了。 “吼……” 胡嘤嘤后背冒冷汗。 花豹不屑的看她一眼,慢悠悠的从笼子里出来。 高傲的甩了甩头,活动了一下被禁锢久了的有些不舒服的身体,锋利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猎物身上,龇龇牙。 一股腥臭味儿从它口腔里散发出来。 胡嘤嘤脚步往后退了退。 然后什么都顾不上,从高台上跳下来,撒腿往林子里跑去。 林子里有陷阱,或许还有希望! “吼……” 人的速度永远比不上野兽,才刚跑出去不到三十米,庞然大物就追上来! 利爪按在肩膀上,刺痛传来。胡嘤嘤猛然往旁边一滚,错开花豹的攻势。 刺啦一声,她听到自己皮肉绽开的声音。 肩膀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顾不得痛,她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提气上树。 花豹一击未中,咧着嘴在树底下绕圈。 突然想起来,花豹也会爬树……细线泛着幽光。 花豹只围着树干,并没有往上爬。 胡嘤嘤额上的汗珠滴落,暂时松了口气。花豹应该是受过训练,树上有细丝网,会对其生存受到威胁。 动物远比人类想象的聪明。 但是丝带在花豹的腿上,她呆在树上也拿不到丝带。于是只能这样僵持着,再想想办法。 黑衣男子来到了望台下,他的出现让台子上的人激动起来。 “这么快就有人到最后一关了?” 钱云扔下手里的牌,起身走到了望台边缘,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空空的笼子,高台上并没有人。 “是哪家的?” 中年男人已经看到胡嘤嘤了,见她被花豹追着退回林子,还没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黑衣男子看他一眼,恭敬道:“是胡大人的婢女。” 钱云脸上先是一顿,然后挂上笑意,走过去揽住中年男人的肩膀。 “怪不得胡兄信誓旦旦,原来这次是有备而来……恭喜恭喜。看来今晚这顿酒得胡兄请了。” 中年男人浅笑道:“还没到最后一刻,那个丫头不知道有没有命喝庆功酒……” 胡嘤嘤和花豹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花豹嘴里不时发出低吼。 伸出利爪挠树,见挠不动,又往后退了退,然后猛然向前撞击树干。 树影摇曳,配上美景,正是花前月下,赏花饮酒的好时候。 如果,低头看到的不是一张血盆大口的话…… 胡嘤嘤差点被撞下来,她紧紧抱着树干不敢动。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 “就要到顶了,我们快些……” 花豹的脑袋立刻转过去,胡嘤嘤急忙喊了一声:“不要过来……” 花豹却比她更快的找到声音的来源,找到新的猎物,瞬间扑向说话的女孩…… 钱明的人只剩下两个,说话的是其中一个。 庞然大物扑将过来,说话的女孩儿没有防备,被花豹扑在地上。野兽扑倒猎物的第一瞬是去咬对方的脖颈。 女孩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眨眼间就被咬断脖子,鲜血直喷,只剩下眼眸中的惊恐。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站在高处的胡嘤嘤看得一清二楚。 那种惊恐…… 剩下的女孩儿尖叫着跑开,正撞上紧追着她们的另一个女孩儿,慌乱中将那个女孩儿撞掉进陷阱,女孩儿口中直冒鲜血,痛苦挣扎几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场下只剩下一个钱明的人,两个钱云的人。 花豹并不满足自己的猎物们活蹦乱跳,朝着最近的女孩儿扑过去…… 三人被迫统一战线,和花豹搏杀起来。看着场下的厮杀,胡嘤嘤血液冰凉,冻得她瑟瑟发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榜上有名 将生命当做游戏,将野兽当做猎人,享受高高在上的权利地位,却让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儿丧命…… 来满足所谓的虚荣心…… 胡嘤嘤握紧双拳。 其实有这些女孩儿缠住花豹,她很轻松就能赢。但是…… 胡嘤嘤深吸了一口气,冷静思索着将目光落在树枝间缠绕的细丝上。 会有办法的,再撑一会儿…… 胡嘤嘤擦擦额头上的汗,终于找到一小截单独的细丝,小心的试了试,竟然解开了…… 心中一喜,在两头绑上了两块石头。 细丝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异常锋利,轻轻一碰,手上就勒了一道口子。 胡嘤嘤悄悄从树上溜下来,绕到花豹身后。花豹十分敏锐,她刚一落地,花豹就调转方向,朝着她扑过来。 那三个女孩儿都受伤了,身上被花豹抓伤的地方淌着血。 胡嘤嘤目光坚定的向着花豹跑过来,眼神中杀意涌现。 花豹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将年弱的女孩儿笼罩在杀气里面。胡嘤嘤身体后仰,膝盖擦着地上的枯枝落叶向前滑过去。 脱身后又猛然停住,极速转身,纵身一跃,趴在了花豹的背上。 花豹紧急顿住身体,巨大的惯性将她向前甩,胡嘤嘤抓住花豹的脖子才没有被甩出去。 花豹不安的来回扭、动身体,想将猎物摔下去。胡嘤嘤手脚并用,牢牢地抱着花豹的脖子,腾出一只手将细丝绕过花豹的脖子。 用力一勒,花豹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观景台上的钱云听见嘶吼声,眼神一凝,吩咐身边的男子:“你去看看……” 黑衣男子心中一惊,立刻纵身往林子的方向飞奔。 他们饲养的花豹从未失手过,所以并不担心。眼下听到动静,钱云也只是担心花豹是不是不小心被引到陷阱里面去了。 吩咐男子去看。 胡嘤嘤手上用力,感受到细丝勒入皮肉,花豹还在挣扎着,来回跳跃甩、动身体,企图做最后的挣扎,胡嘤嘤双腿勾住花豹的肚子,不敢松懈…… 细丝勾入花豹的脖颈,也勾进她的手指。 两方都在苦苦支撑,紧要关头,胡嘤嘤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人类最原始的声音,嘶吼一声,用尽最大力气…… 另外三个女孩儿躲在旁边看着。 看到这个场景,黑衣男子心下大惊,花豹是主人精心饲养的宠物!若是被这个丫头杀了,他也别想活了! 可是阻止已来不及了…… 匆忙之中甩出一把透骨钉,直击胡嘤嘤后心…… 再差一点……来不及顾念身后的暗器,胡嘤嘤手上持续用力,终于……嘣的一声,细线断了,花豹的头颅也从身体上飞起来,滚落在地上…… 她机械的向旁边翻滚躲避暗器,透骨钉没有打住要害,而是钉在她的肩胛骨上。 还有两枚透骨钉没入身体…… 胡嘤嘤感觉到剧痛袭来。 花豹的头颅翻、滚几下停在黑衣男子脚边,男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胡嘤嘤挣扎着拔出扎在肩胛骨的钉子,充满杀意的眼神看向男子,迅速爬起来。 “你也要死……” 男子瞳孔放大,直到女孩儿将透骨钉扎在自己胸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向后躲避,早就算计到他退路的胡嘤嘤手指间倾注上内力,将没入他胸口的半截透骨钉往前面一送。 钉子完全没入。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他若是将秘密泄露出去,在场几个女孩儿,谁也别想活! 一击即中,胡嘤嘤卸了力气,浑身瘫软躺在地上。 男子却没立刻死,面色狰狞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 胡嘤嘤身体里的两颗钉子刺得她生疼,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跑开,被扑个正着。 赶忙伸手挡住匕首。 男子用力,她有些吃不消。 贴身近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胡嘤嘤抬腿顶向他最脆弱的地方。男子吃痛,拉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 胡嘤嘤艰难的翻身,骑、在他身上,却因为受伤力气不济被他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看着男子充血的眼睛,胡嘤嘤苍白着脸色咬牙坚持。 就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女孩儿搬了块儿石头砸在男子后脑勺。 胡嘤嘤趁机挥掌打向他胸口。 男子表情痛苦的吐了口血,晕死过去。 怕他没死透,胡嘤嘤翻身上来,对着他胸口又打一掌,见他没半点反应,伸手在他颈动脉上一摸,确定人没气儿了。 看向女孩儿,在场就剩下她们四个人了。 后面的女孩儿们到现在也没上来,估计是凶多吉少。 她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身子向地上一滑,又倒下去。 “你,你没事儿?” 搬石头的女孩儿问她,胡嘤嘤摆摆手。提醒道:“拿上丝带,你们先走,我缓一会儿。” 躺在地上,正好能看见天上的鸟,多么的自由自在,不用受这人间疾苦…… 三个女孩儿看着死透了的花豹,心中隐约升起一股希望。 若不是胡嘤嘤,她们都死了。见她仗义提醒她们,她们也领情。 “那,你保重,我们先走了。” 三人受伤程度不同,接下来的名次关乎到自家主人的利益,她们不敢大意。 胡嘤嘤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早上藏的包子,啃完,恢复了一点力气,才盘腿坐起来,将没入身体的两枚钉子用内力逼出来。 带着血的钉子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胡嘤嘤将男子的匕首捡起来藏在身上,才踉跄着往山上去。 麻烦都解决了,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中年男人一直看着林子,她是第四个走出来的。 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松一口气,可等看到她身上的伤,笑意又在唇角凝固。 任务才刚刚开始…… 胡嘤嘤对着他虚弱一笑,抱歉道:“大人,对不住,我没拿到名次……” 钱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见林子里恢复了寂静,他的手下还没回来,暂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前面出来的三个女孩儿身上都有伤,而且比胡嘤嘤的伤还重一些。 其实是,胡嘤嘤的伤在内里…… 他没有多想,只打趣道:“胡兄,看来你昨天夸下的海口要收不回来了……” 中年男人没有笑,只抿唇回道:“至少,我的人回来了……” 钱云看向前面的三个女孩儿,拔得头筹的是他的人。 第二名是他那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的大哥的人,第三还是他的人,第四是胡嘤嘤。 属于他的两个丫头见他看过来,脸上激动,眼神中有邀功的意思。 钱云伸手招了招拔得头筹的小姑娘,正是帮胡嘤嘤的那个,胡嘤嘤朝她笑了笑。 钱云却突然伸手扭断了她的脖子。 小姑娘至死,脸上还挂着期冀。 胡嘤嘤嘴角的笑意凝住。眼睁睁看着女孩儿在自己面前倒在地上,变成一摊烂泥。 钱云拍拍手,阴鸷道:“没眼力劲儿,我怎么能跟大哥抢第一名呢……” 他身后的两个女孩儿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生怕下一刻,自己也会如此般命丧黄泉。 躲过了林中的机关暗器,却被人轻易地杀死了。 钱云对着中年男人笑道,“胡兄,这下你的丫头也算榜上有名了……这顿酒,你可不能少呀。” 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 中年男人的表情很不好看,看着地上没有生气的女孩儿,可惜道:“本就是比赛,这个丫头既然已经走出来了,何必要她性命……” 钱云的目光里有探究,问道:“哦?胡兄可是心疼了?我早说过将几个丫头都送给胡兄,若不然,胡兄现在就是第一名,这个丫头就不用死了……” 人命在他眼里,竟是一句玩笑吗? 胡嘤嘤眼中迸现杀意,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语气平淡道:“钱兄莫气,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杀了就杀了,莫要影响了好心情。” 钱云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他身后,似是赞赏,似是玩味。 “胡兄答应过我的,可莫要忘了……” 钱云舔、舔、嘴、角,露出兴奋的表情。 模样活脱脱一个变态! 胡嘤嘤低着头,尽量忽略他眼中的兴奋。 中年男人笑道:“自然,小弟现在就将这个丫头送给你。钱兄只管尽兴!” 中年男人转身,眼神冰凉,暗含杀意。胡嘤嘤对他点头。 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害人的货色一起解决了…… 眼神交换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胡嘤嘤手臂被人攥住,接下来一股大力将她扯过去。 男人恶心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山上修建的再好,终究缺了些雅致,钱云大手一挥,交代道:“诸位尽兴。” 他身边不只有一个护卫,三四个护卫将他护在中间。潜藏在暗处的只怕更多。 话落,两个护卫架着他一跃而起,眨眼间就奔到半山腰上。 余下两个护卫抓住胡嘤嘤的手臂,也跟上去。 跑得太快,风迷了眼,胡嘤嘤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声,脑海中思考着怎样在守卫森严的山庄里,悄无声息的解决了眼前这人。 可能是老天见她瞌睡,立刻送来枕头。 钱云带着她来到一处水榭。 水榭四面透风,白色的帷幕遮住视线。 胡嘤嘤看着水榭里白色的布置,心里冷笑,这地方,正好设做灵堂! “你们都出去……”钱云声音里的兴奋溢于言表,“不管发出多大动静,都不准进来!” 正中胡嘤嘤的下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完成任务 护卫应了一声四下退开,隐入无人处。 钱云看过来的时候,胡嘤嘤故意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当猎物用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钱云更加兴奋。猎物已经关到笼子里了,很快就能入口…… “小美人,知道爷最喜欢你什么吗?” 钱云一边解腰带,一边活动活动坐的久了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的表情邪魅猥琐。 胡嘤嘤往后退了退。 他步步紧逼。 “爷最喜欢你这双眼睛……有野心,爷喜欢征服……” “小美人,游戏才刚刚开始呢,这下,我看你怎么逃……” 我本来也没打算逃! 胡嘤嘤背在后面的手心里握着匕首。 “你逃不出爷的五指山的……”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胡嘤嘤亮出匕首,一刀没入他的心脏。 “你……” 钱云脸色变幻不定,是痛苦,也是……不敢置信! 胡嘤嘤眼神冷漠,怕他死的太轻松,握住匕首在他心脏里搅动。 钱云嘴角的笑意变成抽搐,指尖颤抖,身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胡嘤嘤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带半点可怜之色,甚至,有想把他碎尸万段的想法。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杀人。 心里却没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五月份的中午很热,热风将帷幔吹得来回飘动。 飘动的帷幕之后立着一条人影,突然。 啪,啪,啪,三声掌声。 掌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诡异。 有人! 胡嘤嘤后背一僵,那人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她……竟没有一点感觉! 冷汗顺着脸颊划到下巴上,滴答一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声音在寂静中听得格外清楚。 她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刀尖的血还在滴答,胡嘤嘤起身,转过来,风吹起白色的帷幕,一个与钱云有八分相似的男人从帷幕后面走进来。 那人看着她的眼神中有欣赏,有兴味。 “你是谁?” 胡嘤嘤看着倒在地上的钱云,猜测眼前的人可能正是她此次刺杀的目标,钱明。 “你很聪明。”亲弟弟被杀了,他脸上却无半分悲悯,余光不懈的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钱云,嘲讽道,“明明没有本事,却偏要去做那执棋人……” “也算是……死得其所……” 胡嘤嘤盯着他,他每走一步,胡嘤嘤都能看到在他周身流淌的,将他全身紧紧护住的,密不透风的真气。 他的身上像铜墙铁壁,毫无破绽。 “咯咯……”钱明笑着站在钱云身边,看着不断后退的胡嘤嘤,说道,“小姑娘,现在知道害怕了……不过,别怕,我喜欢张牙舞爪的猎物。” “这样捕猎起来才更有意思……” 胡嘤嘤想到这场游戏里面,参与的都是八九岁的女童,而这些女童,大部分都折在山林的陷阱里面了。 得出一个结论,钱明两兄弟,都是变态! 胡嘤嘤已退无可退。 钱明又发出阴鸷的笑容,“我的宠物是你杀的?” 是山林里那只花豹? 当时林子里没有别人,唯一的知情人,那个男子,已经被她杀了。 那两个女孩儿,会为她保守秘密的。 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他一直都在林子里? 胡嘤嘤眯起眼睛,掩盖住眼中的杀意。 她现在的模样委实很狼狈,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这份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呵,哈哈……”胡嘤嘤不再伪装,笑道,“钱明,你就没想过,你会被我杀了吗?” 男人的眼睛本就不大,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从没有猎物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果然特别,我很喜欢。” 胡嘤嘤一直在找他的破绽,可对方实力太强,根本没有破绽。 眼看猎物即将陷入绝境,钱明动了,胡嘤嘤只见眼前一道残影,脖颈就被握住。她抬起匕首削向对方手臂。 对方松开她侧身躲过匕首,又伸出手来,袭向她面门。胡嘤嘤以攻为守,匕首刺向对方腰间,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她欺身紧追。 像是戏耍她一般,钱明并不还手,借着这个机会,胡嘤嘤攻、势、猛、烈,但见对方一直游刃有余,心中略有些焦急。 激、烈的活动一番,她累得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被汗水湿透,衣服贴、着身体,勾勒出她削瘦的身形。 八九岁的年纪,本身就是豆芽菜身板,就算再有天分,也不可能斗得过一个高手。 “呵呵,游戏该结束了……” 钱明突然出手,按住她的胳膊,胡嘤嘤大惊,握着匕首从背后偷袭。 “哼……就这点本事吗?” 接着两个肩膀吃痛,被钱明反翦双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听到嗤啦一声,后背上一凉,上身的衣服被钱明撕破扔在地上。 身上只剩下一个肚、兜的胡嘤嘤害怕的挣扎几下。 “这么光滑漂亮的肌肤……” 钱明拿着她的匕首,用剑尖从她蝴蝶骨的位置往下滑。胡嘤嘤被剑尖的凉意刺激的浑身战栗。然后一吃痛。 匕首划破了她的皮肤,却没继续用力,而是在她后背上游走,像是在……作画。 钱明将她两条胳膊卸下来,然后放开了她。 胡嘤嘤闷哼一声,用不上力气的两条胳膊搭在地板上,后背的刺痛感持续传来,她咬紧牙关,额头上汗如雨下。 “来人,拿些颜料来!” 钱明放下匕首,端详着她的后背,好像很满意。 护卫拿来颜料,又退出去,从头至尾没看过胡嘤嘤。 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胡嘤嘤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好找机会将脱臼的胳膊接上。 所以,这也是青衣楼敢派她来的原因,猎物越是弱小,狩猎的人越是会放低戒心。 钱明专心致志的拿画笔在她身上描绘着。 胡嘤嘤找到机会,脚向前一蹬,咔嚓两下,脱臼的肩膀回归原位,迅速捡起他放在身边的匕首,猛然刺向他的咽喉。 画笔被削成两节掉在地上。 钱明怅然的握着半截笔杆,抬头看着胡嘤嘤,神情凝重道;“可惜了,一副焦骨牡丹,还剩下一片叶子……” 胡嘤嘤一愣,他在自己后背上画了牡丹吗? 很快回神,就是这个时机! 胡嘤嘤如同杀神一般冲向钱明。钱明虚晃一招手中蘸了颜料,绕到她背后,用手指做画笔,在她身上轻点。 专心的样子倒像是个文人雅士。 胡嘤嘤不让他得逞,矮身从侧面偷袭,被他躲过去。她不气馁,继续找机会。 她不相信她找不到破绽! 被打断的钱明很不满意,蘸了颜料继续追着她。 胡嘤嘤速度没有他快,很快被他追上。 钱明一只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将还剩下的半片叶子画上,才心满意足的叹道:“你不听话哦……” 剩下的话音被剧痛淹没…… 胡嘤嘤将没入他腰间的匕首轻轻一划,在他的肚子划开一道口子,有内脏从伤口里流出来。 钱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时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讶的,他脸色苍白的抬头。 胡嘤嘤一向不喜欢废话,抓紧机会上前在他脖颈间补上一刀,没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钱明就保持着震惊的神情,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强大的人往往死于轻敌。 胡嘤嘤扶着地板躺下,她早就虚脱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有功夫想退路。 心想,这两人死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她要怎么逃出去…… 水榭四周皆有高手,她恐怕轻易走不了了。 胡嘤嘤躺在地上等。 天上的骄阳晒得人要脱一层皮,上山的人兴趣缺缺的回到山庄,仆人打来温水给他们洗漱,并准备好冰镇的的瓜果饮品,大家洗去身上的臭汗,吃上爽口的瓜果,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讨论着今天的收获。 是的,只要从林子里活着出来的,都有奖励。或许是金银财宝,或许是加官进爵,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满意。 但大家的兴致很高。 不过奖品毕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兴奋劲儿一会儿就过去了。然后困意来袭。 天气太热,中午睡上一会儿,晚上才能玩儿尽兴。 中年男人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隔绝所有探究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悄悄推开窗户,趁机溜到院子里,拿出早就准保好的火折子,窜到后院。 后院容易着火嘛…… 大家睡得正沉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走水了……” “快去救火!” 一连好几天太阳暴晒,天干物燥,容易着火。 加之山庄坐落在山谷里面,四面有风,一会儿功夫大火就烧起来,蔓延到别的院子。 仆人侍卫们赶紧赶过去救火。 胡嘤嘤听见犹豫的脚步声停在水榭外面。 “庄主,后院起火了,属下们,先去救火?” 山庄里两个主事的都在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敢去打扰。 山庄内有专门防火的水缸,每个院子都有,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救火就可以了。 那人问了一声,胡嘤嘤拿着匕首躲起来。 “庄主,属下安排其他人去救火,属下在这里守着听候吩咐。” 见无人回答,护卫摸不着主人头绪,想着主人的脾气,不敢大意,朝暗处吹了一声口哨。 胡嘤嘤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离开。 那人还在水榭外面守着。 风将帷幕吹开,护卫瞥见有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警惕,又喊了一声,“庄主……” 手握剑柄,一步一步走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伤口上撒盐 胡嘤嘤躲在屋顶,等来人走到跟前,纵身从屋顶上跳下来,扑到他身上,匕首往他脖子上一划。 护卫早有防备,电光火石之间拔剑后刺,胡嘤嘤赶忙收回招式,一脚蹬在他身上向后一翻,躲过去。 不给他机会,身形一定便又缠上来。 护卫的脖子上被胡嘤嘤偷袭得手,此刻皮肉翻开,正往外冒血。 “你……” 一开口,声音嘶哑,竟是声带被割断了。 护卫一惊,错过了最佳防守时机。 胡嘤嘤擅长贴身近攻,一旦让她靠近身前,她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住敌人不放。 长剑反而成了累赘,胡嘤嘤手起刀落,将匕首送进他的心脏。 护卫作垂死挣扎的时候挥出一掌,打在胡嘤嘤胸口。 胡嘤嘤被他掌中的力道振开,身子飞出去。 护卫先她一步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胡嘤嘤吐了一口血,感觉胸腔里面气血翻涌,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之气压下去,趁着院子里没人,提气往前院跑。 奔跑中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低头定睛一看,是一具衣不蔽体的女孩儿的尸体。 身形顿住,心中默哀片刻,将尸首扛起来,返回水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环,她用了师父教的缩骨功,将铁环取下来,重新扣在女孩儿手腕上。 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帷幕。 水榭被烈火包围,尸体葬身在火海里面。 这一切都结束了…… 不再耽搁,胡嘤嘤转身绕过院中人多的地方,摸进前院,匆忙间还记得找了一件衣服披上,钻进来时中年男人驾的马车里。 “怎么着火了?钱兄呢?” “着火了,咱们快点走……” “别慌,钱兄肯定有办法的!” “他现在人去哪儿了?今天有风,火势越来越大了!” “快去禀报庄主!”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意见。 人群里面,中年男人一副惊慌状说道:“快去禀报你家主人,火势这么大,我们得先撤离……” 他这一喊,大家才想起来些什么,赶紧回去带上自己的东西往前院跑。 中年男人不知道胡嘤嘤是否脱身,看着后院的方向,火势已经烧到主院了。 忧心道:“我家那丫头还在府上,我去找找……” 说着就要往后院去,却被护卫拦住:“胡大人,你家的丫头不是送给我家主人了吗?火势这么大,胡大人还是先行离去。小人们随后会禀报我家主人的。” 被拦住的中年男人不敢将担忧表现在脸上,闻言笑道:“看我,竟忘了这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护卫对他拱了拱手。 中年男人面色沉重的找到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胡嘤嘤睁开眼看他。 “幸不辱命……” “回来就好……” 中年男人放下车帘,二话不说,架着马车就往山庄外面跑,一直到走出来很远,才松了口气。 从进入到山庄的那一刻起他就紧张,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怕被那些人发现端倪。 看到女孩儿们惨死,他敢怒不敢言。 直到此时,才开始后怕,浑身止不住战栗起来。 胡嘤嘤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 但她伤得很重,浑身火辣辣的疼,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 马车在山间颠簸,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自然就没功夫跟他搭话。 跟青衣楼的前辈们约好,在前面的小镇上碰面。 中年男人赶着马车,一路极速往小镇赶。 胡嘤嘤闭目养神,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 天刚刚擦黑。一人骑着马从马车旁边经过。 胡嘤嘤睁开眼,感觉到杀气。 小镇很偏僻,做生意的人不多,应该不会有人快马急奔。 中年男人想起来从中午到现在,两人都没吃东西。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驾着马车停在一个包子摊前,下车买了几个包子。 然后将包子塞到车里。 “姑娘先垫垫肚子……” “胡大人,好巧……” 邪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中年男人一惊,吓得汗毛直竖,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骑在马上的人。那人黑衣蒙面,腰间挎着鹰卫专用的细长刀。 是鹰卫…… “胡大人买包子啊……”男人的声音似乎意有所指,“胡大人给谁买的?” 中年男人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惊惧之下,竟有些结巴。 “我,我买来自己吃……” 狂跳的心听见对方轻哼一声,催马上前,用长刀将车帘挑开。 车厢里空无一人。 “那胡大人可要多吃点,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中年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身看着空荡荡的车厢,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言叙倾站在窗口,看着没什么人的大街,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轻笑一声将窗户关上。转过身来却看见一个陌生女孩儿躺在自己床上,顿时惊讶的张大嘴巴。 “是我。” 胡嘤嘤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别出声,我受伤了。” 言叙倾收回惊讶,凑近些看着床上的人,见对方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是脸上坚毅的表情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胡嘤嘤在脸上轻点,从皮肉里拔出三根金针,立刻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 “你,你怎么样?” 胡嘤嘤哼了一声,懒懒的答道:“暂时死不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敲门的人显然是个急性子,没等里面的人同意,敲了两下就进来了,眼神在屋子里面扫视一圈,落在胡嘤嘤身上。 言叙倾回头的时候看见刚才还瘫在床上小姑娘,此时正在给他整理床铺,最后将被子提溜起来呼啦一下,平铺在床上,动作干脆利索,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人。 “公子,床铺好了,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说完好像才看见进来的人一般,怯怯的凑到言叙倾身后,小声的问道:“公子,这位是什么人,是您的朋友吗?” 黑亮的眼神好像被吓着了。 言叙倾温和的拍拍她的脑袋,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说完两人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黑衣蒙面的人看着胡嘤嘤问道:“小二,你可见过这个小丫鬟?” 被他身形挡住的店小二从门外进来,看看言叙倾,又看看胡嘤嘤。 胡嘤嘤手心冒汗,从袖口处滑下来一枚透骨钉握在手中。 言叙倾握住她的手,说道:“她是我的侍女,前两日有事,今天才回来。” 黑衣蒙面的男人看他一眼,见他虽然穿着粗糙,但周身的气质却不像常人。不过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店小二思索半晌,说道:“好像见过……” 黑衣蒙面的男人眼神不悦。 “对了,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前两天,帮这位公子捉小贼的那个侍女……” “当时那位姑娘虽然蒙着面,但是看背影,身形和这位姑娘差不多,应该就是她了……” 黑衣蒙面的男人问道:“确定没有看错?” 店小二肯定道:“错不了,当时还是小人帮着这位公子将小贼送到衙门里去的,那天晚上我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就见这位姑娘从房间里出来。” 黑衣蒙面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脚步却顿在原地。 胡嘤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黑衣男人转过来盯着胡嘤嘤的眼睛。 “你身上,有血腥味儿……” 胡嘤嘤的心又提起来。 面色微红,赧然看看自家公子,又低下头去,尴尬的解释道:“大人,奴婢,奴婢身上,来了月事……” 声音细若蚊蝇,黑衣男人皱起眉头,迈步走了。 胡嘤嘤上前关上门,轻舒一口气。刚才一活动,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透出来,她的衣服上有血迹渗出。 言叙倾看着她的伤口,问道:“你怎么样?” 胡嘤嘤摇头,虚弱道:“能帮我弄些清水和纱布吗?再拿些盐来……” 这个时候,金疮药怕是不好买。只能用盐水消消毒。 言叙倾点点头,亲自去外面打了盆清水,将已经洗净晒干的,自己之前穿的白袍拿出来,撕成条充当纱布。 “我这里有些金疮药……” 胡嘤嘤正在解衣服,听见声音,顿住动作看过来。 言叙倾见她一点也不避嫌,拿着金疮药的手顿了顿,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我,我出去给你打水……” 说完红着脸出去了。 不一会儿,指挥着小二打了盆热水送到门口。 店小二刚才也听见胡嘤嘤的话了,见他亲自出来打水,脸上还有红晕,便大胆猜测两人的关系。 “公子真是体贴,还有什么需要,直管吩咐小人……” 言叙倾嗯了一声,接过热水进了房间。 胡嘤嘤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而且她的伤大部分在后背上,她自己也够不着。 于是也不客气。 “帮我清理一下伤口。” 说着将衣服脱下来,露出……惨不忍睹的后背。 本来还有点纠结的言叙倾在看到她的伤口后,变成了惊愕。 雪白的皮肤上红肿一片,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 “你,你的背上……” 胡嘤嘤侧身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帮我擦擦就好。” 言叙倾将盐洒在热水里,用布条沾了水,轻轻擦向她的伤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我脸上有花儿吗 胡嘤嘤疼得嘶了一声,言叙卿动作一顿,见她虽然疼得颤抖,却始终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动。 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但是伤口遇上盐水,疼,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忍着点……” 胡嘤嘤痛得又出了一身汗,紧紧咬着牙关没说话。 言叙卿继续蘸水给她擦洗伤口。但是颜料已经浸入皮肤里,越擦洗,牡丹花开得越娇艳。 清理过后,往伤口上撒金疮药,胡嘤嘤又是疼得难忍,细细感受着后背上的灼痛感,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但继续努力保持清醒。 背后那人动作停下来。 她咬着牙关:“你转过去。” 声音已经虚弱到吐字不清。 言叙卿放下布条,往门口的位置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 胡嘤嘤拿布条将肚子和前胸的伤口擦洗干净,撒上药。然后艰难的用布条将身上的伤口缠起来。 每一次抬胳膊都会牵扯到内伤,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只能边包扎,边调整,如此反复。 言叙卿听着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身,看到床尾,又收回心思。 一种怪怪的感觉蔓延,说不上来。 男女有别,对方若开口,他也可以……帮忙,虽然不是君子所为。 余光瞥见桌子上燃烧的蜡烛,当烛身短了一大截,快要燃尽的时候。 “你转过来……” 他轻轻的转身,胡嘤嘤已经穿好了衣服,面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上都没什么颜色。她看着言叙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言叙卿站在原地,看着她直直的躺下去。 胡嘤嘤实在是太累了,眼睛闭上就昏睡过去了。难为她昏睡过去之前,还记着往里面挪了挪,给言叙卿腾了个位置。 鸠占鹊巢就鸠占鹊巢…… 这间客栈实在简陋,所谓上房,竟是连一张歇脚的小榻都没有。 言叙卿上前,见她只是睡过去,轻舒一口气,将血水端出去,找个无人地方,倒进泥土里。 再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已经睡得没有动静了,他犹豫了犹豫,靠坐在床脚,这样应该不算逾距…… 少年人现在还想着君子之道,若是胡嘤嘤还清醒,该骂他迂腐了…… 不过少年人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骄傲。 第二天早上,言叙卿脑袋一歪,身体猛然失去平衡让他从梦中惊醒。 怎么睡着了…… 起身去看胡嘤嘤。 就见少女脸色通红,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模,滚烫的温度,发烧了! 想到昨晚的场景,他不敢声张,如往常一般下楼吃了早饭,然后亲自去打来清水,将布巾湿了水放在胡嘤嘤头上。 少女睡得很沉,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焦虑。 来回换着布巾,言叙卿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目光澄澈清明。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人要烧坏了。 少女没有反应,言叙卿思虑再三,且先不管少女是什么身份,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打定主意,正打算起身,昏睡中的胡嘤嘤还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心中着急,昏迷中竟伸手捞住他的手腕。 “不能,不能去找大夫……” 眼皮似千斤重,胡嘤嘤努力了半晌,微微睁开一条缝,眼前的世界全是虚影。努力聚焦,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侧脸去看言叙卿。 见她醒了,言叙卿稍稍放下心来。 “你怎么样?” 胡嘤嘤咳嗽几声,虚弱笑笑:“还死不了……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言叙卿出去提了个茶壶进来,扶她坐起来,将水喂到她嘴边。 喝了水的胡嘤嘤感觉喉咙不像之前那般难受。道了声谢,又躺下来。 “我再睡会儿……不要去找大夫。” 见她精神头不算差,言叙卿也不坚持,就坐在床边守着她。 胡嘤嘤很快又睡过去,她不知道却能猜到,客栈之外的小镇,已经被鹰卫里三层外三层的监控起来了,她要抓紧时间恢复。 青衣楼来接应她的人被困在一处农家小院。见鹰卫来来去去搜寻,便知她还活着,并且活的好好的。 于是也不再着急。 表面上风平浪静。 胡嘤嘤一连睡了三天,第三天早上醒的时候,烧退了。身上因为出汗,有点虚脱。 她睁开眼,看向一脸憔悴的言叙倾,有点意外。 直到这时,言叙倾才真正松了口气,吩咐小二端来清粥,扶她起来吃了点, 小二赞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啊,你家公子可是在意姑娘的紧呢……” 胡嘤嘤腼腆笑了笑。 小二看着她脸色苍白,问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般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 “我没事,只是这两天胃口不好,可能有点虚弱,谢谢小哥关心。” 店小二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道:“那姑娘得好生养养,多吃点……” 胡嘤嘤点点头。等小二退下,她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凝重道:“我们该出发了,耽搁久了,怕有什么变故。” 言叙卿亲自看到她的伤口,担忧道:“你的伤……” 胡嘤嘤摇头:“无妨。” 虽然心中有无限疑惑,言叙卿还是选择沉默,下楼结了账,嘱咐小二去成衣店买了一件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言叙卿骑在马上,伸手轻轻用力,将胡嘤嘤拽上来,生怕用力大了扯到她的伤口。 胡嘤嘤也使劲儿配合着跳上马背,一颠簸,感觉伤口隐隐作痛。 怕自己吃不消,她可不是君子,直接伸手环住言叙卿的腰,将脑袋靠在他后背上,道了声谢便闭上眼睛。 言叙卿身体一僵,双腿机械性的裹了马腹,马儿哼哧一声,慢慢在路上走着。顾忌着她的伤,他们走的不快。 小镇不大,出了小镇之后基本上都是山路,两个人骑在马上,也走不快。 太阳高升,又是炙热的一天。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黑衣蒙面的鹰卫来到客栈大厅里。店小二正在擦桌子。 他招了招手,店小二见还是之前那位大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活。 “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人敲敲桌子,问道:“在这儿住的那位青衣公子和他的婢女呢?” 小二不知道两人到底惹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位大人一直盯着他们。不过也不敢说谎,实话实说道:“他们今天一早就往府城的方向走了,大人要是找他们有事儿,快马追应该还能追上。” “你说……他们走了?”鹰卫大人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叩着桌子,发出哒哒的声音,弄得人心里怪紧张的。 “他们是怎么走的?坐马车还是……” “他们是骑马走的。” 鹰卫大人手指一顿,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确定是骑马走的?” 小二点点头,一点也没有犹豫。 “回大人,确实是骑马走的,小人不敢撒谎。” 说完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坐在桌子旁边的男人就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从庄园失火到现在,鹰卫查了三天了,仍旧一无所获。 可疑的地方,却好像一切正常。 若是连鹰卫都查不出来端倪,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对方手眼通天,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二是对方真的死了…… 水榭里找到了四具烧焦的尸体,三男一女,三个男人好分辨,分别是钱明、钱云两兄弟,还有一个护卫。 那个女孩儿的尸体……手腕上带着的扣子,是山庄独有的设计,一旦戴上,除非手腕断了,或者是用利刃斩断,否则是不可能取下来的。 李代桃僵,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直觉,这并不是结局。 已经走远的胡嘤嘤:其实也不完全没有办法,只要能将扣子从手臂上取下来,很容易打开。 不过她不会给旁人解惑,此刻正感受着骄阳的炽烈,路上偶尔能遇上几个徒步赶路的人,大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匹马。 言叙卿将马儿驱赶到一处阴凉的树荫下面,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把胡嘤嘤接下来。递给她一个水袋,牵着马到小河边喝水,给马儿降温。 对他的不问,胡嘤嘤觉得他要么是不好奇,要么就是太天真,才会不懂世间险恶。 直觉他应该是第二种。 胡嘤嘤喝了口水。看着少年脸上被晒得通红,却很开心,倒也没有羡慕,只是觉得难得。 “你的伤还要紧吗?” 见她表现得风轻云淡,少年人还是有些担心,若不是亲眼看见过她的伤口,还以为此时坐在石头上对着他笑的少女一点事儿也没有。 曾经伤过比这还重的胡嘤嘤并没有将这点伤放在心上,见他嘴唇干得起皮,将水袋扔给他,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我们就继续赶路。” 一点也不客气啊……对自己的突然出现,半点不做解释。 此时正是中午,山林间的热气升腾起来,就算坐着不动,身上也会出一身汗。 言叙卿找了块儿草地和衣躺下,胡嘤嘤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弄脏了他的鞋子,他身边的小厮就好像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责怪她一通。 如今,见他躺在草地上,嘴里还学旁人嚼着一根狗尾巴草,突然觉得他接地气了不少。 看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来游历才会成长。 她盘腿坐在石头上打坐,调理内息。 言叙卿嚼了会儿青草,看着远处的青山和天上的飞鸟,本来想问问胡嘤嘤为什么会受伤,侧脸看到她正闭着眼睛打坐,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闭着眼睛,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胡嘤嘤将内力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周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四肢百骸舒服了不少。 睁开眼睛,太阳都快下山了。 躺在草地上的人睡醒了,嘴里叼着青草,正侧着身子看她。 “我脸上有花儿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清辉 已经看了半晌的少年脸上一红,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过脸去。 胡嘤嘤起身活动了一下,喧宾夺主的问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不叫我?” 言叙卿从草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碎草,解释道:“我看姑娘入定了,不敢打扰。” 落日的余晖投洒在山间,照在半截崖壁上,山石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胡嘤嘤脸色怪异。 “那我们今晚,可能要露宿山野了……” 已经露宿过一次的言叙卿觉得,睡在荒郊野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脸上不仅没有懊恼的神色,反而还带着点兴奋? 胡嘤嘤心中翻了个白眼,露宿山野又不是什么好事,看附近群山环抱,没有一处人家就知道,夜里多半有野兽出没。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一户人家。 胡嘤嘤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拴在树干上,跟言叙卿分头去捡柴火,路上顺手,还打了一只兔子。 她喜欢吃肉,受伤这几天,连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这会儿感觉舒服了一点之后,便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的东西都留在大火里面了,见马背上挂着一把匕首,当下也不客气,提着兔子耳朵到小溪边处理干净。 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就闻到肉香味儿。 言叙卿见她小小年纪,手法利落,忍不住问道:“姑娘经常打猎吗?” 摆弄着吃食的胡嘤嘤心情很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是经常,偶尔嘴馋的时候,去山上打一只兔子野鸡什么的。不过山上打来的野味肉太紧,不香,若是有猪油和蜂蜜,刷上一层,烤出来才好吃呢……” 古人讲究君子远庖厨,胡嘤嘤说完才想到这一层,抬眸看他一眼,果然见他似懂非懂的听着。有点没趣,低头继续摆弄。 这个话题有点凉,言叙卿摸摸鼻子,他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他倒是有几个侄女,不过因为两位皇兄早就在外开府立院,而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以跟侄女们没什么接触。 定亲后,跟王小姐同游过一次,两个人的相处也是有点尴尬。 而且他有洁癖,喜欢穿白衣,受不了旁人言行粗鄙,也应付不了旁人的言行不一。所以从小到大,他只有温言一个朋友。 说来也是环境造就了他高傲的性格,内心却是渴望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朋友,无关男女性别。 也是奇怪,初见、再见,然后到现在,胡嘤嘤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在他不能接受的点上,但是他却没有反感,相反,还想了解她。 可能是因为她命大? 言叙卿自顾自的想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跟她相处起来…… 胡嘤嘤将兔肉烤的焦黄,外面撒上一层盐巴,闻着香味儿馋得几乎要流口水…… 确定肉烤熟了,胡嘤嘤撕下一根前腿递给他,说道:“兔子后腿肉虽多,却没有前腿香,你尝尝。” 被她说的勾起食欲,言叙卿伸手接过来,见胡嘤嘤撕下另一根前腿,顾不上热直接往嘴里塞。 一边啃,一边吹气,三两口就将一根前腿啃完。 他也尝了一口,虽然没有腌制,却别有风味。 “好吃吗?” 他眼中有亮光,点头道:“好吃。” 然后见少女脸上露出笑意,用匕首将外面熟了的肉割下来,将剩下的继续烤。 胡嘤嘤的吃相很不好看,两只手都沾满了油,一只手抓着肉往嘴里塞,另一只手举着剩下的肉继续烤。 火光下,少女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他轻笑一声,低头斯文的将手上的肉吃完。 吃饱喝足才觉得活过来的胡嘤嘤到小溪边洗干净手,顺带把匕首也洗干净还给他。 清水就算清洗的再干净,匕首上也泛着一层油光。 言叙卿没接,胡嘤嘤挑挑眉毛,知道他是嫌弃,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擦干净才又递给他。 言叙卿脸颊烧得慌,接过来将匕首装进鞘里,挂在腰上。 “我不是嫌弃的意思……” 人嘛,多少都有点怪癖,胡嘤嘤表示理解,在附近转了转,找了一个比较低的树杈,纵身跳上去,躺在上面。 “山林里湿气大,你也找个树杈睡。夜里还能防止野兽偷袭。”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闭上眼睛,言叙卿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睡不着,见她睡了,自己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上几根柴火。 夜里的山林还有点冷。 夜半的时候刮了点风,将天上的云刮走,月光倾洒下来。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却将清辉洒向大地。 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圆月,算了算,今天是想念薛臣的第一百九十五天,他们已经半年没见过了,这半年她过得很充实。 那人会不会想她? 夜起,京城却比白天更热闹,一座宅院内,隐秘的书房里面,几个人坐着喝茶。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发用金环束着,下巴上没有蓄胡须,只上嘴唇留了一点。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威严却不失忠厚。 此人正是第一楼的掌柜,温善章。 下首还有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第一个穿着绛紫色的直缀长袍,胸前绣了仙鹤,腰间围着玉带,一枚血玉挂在腰间,看起来十分张扬。 男人保养得当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翠玉扳指,站在半开的窗户前面,神情凝重。 此人是当朝皇帝言诚书亲封的忠勤伯,秦尧。 第二个一身黑衣,在屋子里面也始终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他眼角的细纹能看出来,此人年纪应该不小了。可能常年不见天日,养成了隐蔽自己气息的习惯,在场几个人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最后一个,身形佝偻,脸上老态尽显,头发都白了,嘴上却没有胡子。 “听说少主不日前到了京城,却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一个人,可见,少主对我们不够信任……” 此处正是温善章的书房,温善章话音刚落。 秦尧将窗户关上,转身看着几人,挑眉道:“说说少主不信任我们的理由是什么?这些年,我们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为他周旋?” 黑衣男人没说话,嘴上没有胡子的男人细着嗓子接道:“可能是我们老了,少主觉得我们不堪大用……” 温善章看着他,说道:“齐总管,当年是您护着少主从西域回来,少主怎会嫌弃您呢,少主的心思……也只有您能懂了。” 秦尧也将脸上的情绪敛去,叹了口气坐下。 “谨慎些也是对的,少主年轻,我们要为少主分忧……” “可少主不愿意见我们。”秦尧脸上看不出表情,“少主隐瞒踪迹,却又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来了京城,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善章倒是很欣慰,说道:“少主是主人,若是轻易让我们这些下属看清楚目的……” 他们这些人,除了齐柏耀和猎鹰的身份不能见光之外,其他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像忠勤伯秦尧,若是不造反,做一个富贵闲人也惬意得很。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私下见过面了。但是这一次见面围绕的话题注定没有结果。 “我们还是主动去拜见少主……”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四人心下一惊。 温善章厉声道:“谁?” 此处是温善章的府邸,外面有暗卫守着,他已经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一人推门进来,一身黑衣的薛卫目光在屋中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侧身让开。 进来一个戴着帽子,披着斗篷的年轻人。 薛卫将屋门重新关上,立在旁边。 灯火摇曳几下,薛臣解开斗篷,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目光饶有兴味的扫过在场诸人。 齐柏耀浑身颤抖着,激动的看着他。 “少,少主……”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声音恭敬虔诚,“老奴参见少主!” 其他几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人身形欣长纤瘦,却面含刚毅,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虽然年轻,看人的目光却让人颤栗。 温善章、秦尧,猎鹰,三人一起屈膝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臣等参见少主。” 薛臣走到上首的位子上坐下,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都起来。” 语气平淡,秦尧和猎鹰是第一次见薛臣,感觉到少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秦尧大气不敢出,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猎鹰。 刚才,他竟毫无察觉! 薛卫一点也不客气,倒了杯茶端过来。薛臣接过来抿了一口,将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盯着温善章笑道,“初次见面,提醒温大掌柜一点,六合胡同那边的尾巴,处理干净一点,别让旁人抓到把柄。” 温善章心中一惊,他在六合胡同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一个女儿,十几年没人发现,少主才到京城几天…… 额上当即冒出冷汗。 “少主,若是看上那丫头,臣明日就将那丫头送到府上。” 薛臣目光不变,轻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温善章松一口气,看来少主还要用他。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但见温善章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他们几个,谁身上没点把柄。 秦尧上前。 “少主,臣听闻您到了京城,一直想去拜访,但没得到您的召唤,怕私自行动坏了少主的大事。臣等心中不安,今日才会聚在这里……请少主莫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做个伴吧 秦尧的父亲当年因为拥立新君有功,被当朝皇帝言诚书赐封号忠勤伯,老忠勤伯死后,由其长子秦尧承爵。 虽然承袭了爵位,秦家却并不被重用,不过是京城中领着俸禄的闲臣。且忠勤伯这个爵位到下一代就要被收回去。 没了爵位,又不被皇帝重用,秦家必须要寻找一条出路。所以从上一代忠勤伯,就开始与明德太子接触。 秦家属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朝中的事情帮不上大忙,空有个爵位,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薛臣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 猎鹰和齐柏耀。 齐柏耀是前朝宫中的大内总管,知道很多前朝秘闻。京城中有很多条专线就是他负责的,他也一直担任着他身边的大总管一职。 算是与他亲厚的老臣。 猎鹰是明德太子留下的关系网中的领头人,也是薛卫的师父。 温善章相当于是他们这个庞大组织的钱袋子,只是上位者不喜欢钱袋子私下跟权臣接触。 “今日见过各位,也让各位心里有个底,若是愿意跟着我,等来日……自不会亏待各位。但是谁若有异心……” 他唇角勾起,杀意扫过在场诸人。 “我自有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邪魅的语气中冷意从皮肤上钻进骨头里,薛臣目光不含一丝温度,在每个人脸上划过,落在秦尧身上。被这种杀意锁定的秦尧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臣愿誓死追随少主,永不背叛!” 其他三人也趁势跪下表态。 薛卫一直盯着猎鹰,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他的师父最让人摸不着深浅。猎鹰却没看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始终虔诚。 造反是一条贼船,不管是开船的人,还是半路上来的人。只要沾上,就别想后悔。也不能后悔! 秦尧抬头,上首的位置已经没人了,其他人才意识过来,四下看去,屋子里门窗紧闭,好像从未有人来过。几人相携着站起来,猎鹰晚他们一步,跪在地上喃喃道:“好快的身法……” 一上来就将他们每个人摸得透彻,他们这位少主,不简单。 温善章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叹道:“今天就散了,以后若无少主召见,我们不要私下见面了。” 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感觉, 齐柏耀老泪纵横,从温善章的府邸出来之后,拐到街上买了点香烛,七拐八拐绕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进到内室,对着一块儿没有刻字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皇上,少主跟您当年简直一模一样,您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少主的……” 猎鹰天生属于黑暗,从光明处退出来,就直接隐没入黑暗中,他没有固定的住所,也没有固定的样貌,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旁人要找他很难。 薛卫每次却能准确地认出他来。 他停下脚步,等身后的人追上,问道:“少主让你来找我的?” 薛卫停住脚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师父,薛卫尊敬您,但是有一点需要提醒您,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紧紧握着对师父而言并不是好事。” 后生的话,说的很直白。猎鹰却没生气,转过身来看着他,语气不疾不徐。 “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很不错,但有些人,你未必镇得住,小心引火焚身……” 说完一声轻笑,身体猛然向后拔高,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的身形极快,薛卫的速度就是再快上一倍,也不一定能追上。他站在原地没有追。 薛臣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猎鹰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说道:“走。” 以猎鹰的聪明,自然能想到是薛臣指使他告诫自己,他的话,也是在告诫薛臣。 “少主……” 猎鹰的态度不可谓不嚣张,薛卫入京这么多年,也只是在暗网中安插了一部分人手,他们用的,大部分还是前朝的关系网。 猎鹰收他为徒,也只因为他是少主的人,仅此而已。 想要接替他手中的权利,恐怕还要付出许多代价。 薛臣有的是时间,他们可以慢慢等。这帮老家伙,总有老死的一天。 硬骨头啃不动,还有软骨头,总有突破口的。 今日是十五,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主仆两人步行穿过人群。京城的夜晚是充满烟火气的。 薛臣找了一个小摊,坐下来。 “客人要来一碗馄饨吗?老汉的馄饨味道可是一绝!” 以往薛臣是从来不会吃这些东西的,薛卫从怀中拿出一枚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拒绝道:“我们只是坐坐……” “来两碗。” 薛臣的声音响起,薛卫便改了主意,顺着说道:“那就盛两碗。” “好嘞,两碗馄饨——” 老翁喊了一声,动作利索的下锅,调汤,不一会儿,两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就端上桌了。 京城比山上热,五月半的夜晚,若是将这一碗热汤下肚,肯定要出一身汗。 薛臣尝了口汤,吃了两个馄饨便放下筷子。 脑海里想起胡嘤嘤,一去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不知道…… 随即又将脑子里的想法赶走,他好不容易断了舍离,将她从自己身边送走,便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因为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容易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决定。 而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 不知道他想法的胡嘤嘤躺在山间的树杈上,看着薄云又将月亮盖住,月亮的光华瞬间清减不少。 却知道,她只有变得强大起来,才配站在他旁边。 他的路已经很难了,她就算做不了帮手,也至少不要成为累赘。 深知前路漫长的胡嘤嘤翻了个身,差点忘了她是睡在树上了,身体从树上掉下来。恰好砸在还没睡着的言叙倾身上。 言叙倾本能的伸手接住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胡嘤嘤问道:“不是让你找个树杈去睡吗?” 怎么靠在她的树下? 言叙倾抬头看看她落下来的高度,抿抿嘴唇,回道:“我睡不着……” 胡嘤嘤从他身上下来,心想,哥们儿,睡不着就去一边呆着,守着她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两个人既然都睡不着,胡嘤嘤又添了一把柴火,将火烧的旺些。 “还没问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位黑衣公子呢?” 胡嘤嘤不想告诉他,于是岔开话题问道:“你那个小随从呢?” 言叙倾见她不想回答,也不追问,解释道:“我嫌他碍事儿,这次就自己出来了。这次出来想游历一下天朝的名山大川,体会民间疾苦……” 胡嘤嘤猜测到他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也没说什么,只提醒道:“那你以后可要机灵点儿,别再像上次一样被人吹了迷烟。” 她想了想,又接着提醒道,“还有啊,以后像我这样突然出现的受伤的人,不要救了。万一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我若不救,你就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言叙倾就打断她,见他认真的神色,胡嘤嘤心中微暖,嘴上却没表现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万一我是一个坏人呢?” 说完就见少年人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然后摇头道:“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不服气的胡嘤嘤决定给他上一课。 “好人和坏人不是凭感觉的,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找上你,仅凭着感觉就觉得我不是坏人,君子之道上有这么说过吗?” 胡嘤嘤不会掉书袋,所以把问题又抛给他。 “或许,我只是在你面前伪装好人。” 哪料到言叙倾笑道:“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评判正确和错误,好与坏的标准,所谓的好,是世人说的好,坏,也是世人说的坏。” “就像前朝的悯帝,明明胸怀沟壑,面临着大厦将倾,风雨飘摇的朝政,仍能用一己之力推行新政,修筑边城,打通通向西域的商路,只这几条就足以名垂千古了。” “但是世人,享受着前人的便利,却辱骂他是亡国之君。究竟是悯帝残暴不仁,还是世人被蒙蔽了双眼……” 胡嘤嘤没想到一句话,能引发他诸多感慨,见他提起前朝丝毫不避讳。 于是顺势问道:“那你觉得,悯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生在燕初,或可称为千古一帝。” 有手段谋略的帝王,被朝堂乱象所扰,很多政策无法推行,若不是太过急功近利,触碰到朝堂大部分人的利益,大燕也不会这么快就亡国了。 胡嘤嘤一震,继续问道:“那,明德太子呢……” 言叙倾一顿,说道:“有其父风范。” 胡嘤嘤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口中的燕悯帝和明德太子,与她在福叔那里听到的版本一模一样。这样的人被亡国了,肯定意难平。 想到薛臣,一时不再说话。 言叙倾看着她,好奇问道:“这些是你家主人告诉你的吗?” 他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知道这些。 胡嘤嘤含糊道:“跟着我家主人出关的时候,听客栈老板说的,客栈老板说我们走的商路是明德太子当年打通的,我好奇,就问了一点。” 言叙倾嗯了一声,问道:“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现在鹰卫正在调查山庄一事,她暂时不能回青衣楼。便开口说道:“我正好无事,可以陪你走一程,互相做个伴……”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道不同 他们现在豫州的地界,顺着官道走了两三天,才看见豫州府的城楼。 豫州府城原名洛邑,境内山川纵横,西靠秦岭,东临嵩岳,北依王屋、太行山,又据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古有“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之说。 胡嘤嘤没来过洛邑,却听说过这座城市。曾是丝路的起点,如今这座城市依然辉煌。 言叙倾拿了路引,两人进城。古色古香的城楼是用青砖垒成,辉煌壮阔之中带着些沧桑。这道城墙毕竟曾承载着各朝各代的都城防务。 和关城外的苍茫不一样,这座城楼承载了太多,已经接近腐朽,斑驳的城门上的红漆脱落,需要重新再修补一下。 只是新朝的都城远离这里,更不会有人提起。 胡嘤嘤只是简单感怀了一下,就收起情绪,对她而言,吃饱饭比研究历史更重要。 言叙倾看着城中的风景有诸多感慨,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壮阔场景都已经不在了,往来的客商虽多,却没有当年万朝来贺的波澜壮阔。 正感慨着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就听见耳边欢快的女声说道: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温公子,我们去吃那家的驴肉火烧好不好?” 胡嘤嘤闻到香味儿,不客气的拉着言叙倾凑到卖火烧的摊位前,问道:“驴肉火烧多少钱一个?” 做火烧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正在揉面,女人将炉子里的火烧翻了个面继续烤。十来岁的小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在旁边玩耍。 “不贵,三文钱一个,姑娘要几个?” 胡嘤嘤看着烧饼跟她的脸一样大,估摸着自己能吃两个,回头问言叙倾:“公子,你要几个?” 言叙倾看了看,说道:“我要一个。” 胡嘤嘤继续回头盯着火烧,甜笑道:“我们要三个。你们是不是还有汤啊?” 驴肉火烧配驴肉汤,算得上绝配。 女人喊了一声:“楠楠,给客人盛两碗汤!” 正在玩耍的小姑娘好像跟胡嘤嘤一般大,应了一声起身走炉子上的铁锅前面,掀开锅盖,冲了两碗热汤端上来。 胡嘤嘤把一个大饼和一碗汤放到言叙倾面前,自己抱着个两个饼大口啃了起来。 言叙倾瞧着那比她的脸还大点的饼……有点担心。 驴肉火烧外焦里嫩,里面包的肉是早就卤好的,和面一烤,简直好吃的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胡嘤嘤很快就解决了一张饼,抱着碗喝了口汤,见言叙倾还没动。 “公子……是不是不和你胃口啊?” 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塞了满嘴的食物,十分不雅。言叙倾皱皱眉头,却没躲开。低头看着一整张大饼,他以前吃饼都是切成小块儿…… 眼下,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了。 他也学着胡嘤嘤大口啃了一口,酱肉的香味儿配着焦脆的面饼竟然十分好吃! 他又啃了一口。 他吃饭慢,胡嘤嘤已经将两个大饼都塞进嘴里,一碗汤下肚,觉得还不满足,又吆喝道,“再给我来一碗汤……”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又给她端上来一碗。 言叙倾眼睁睁看着她又将一碗汤塞进肚子里,目光忍不住下移,看到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视线立刻又移开。 非礼勿视。 但他是真的好奇,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吃下去两张大饼,并两碗汤的。 豫州人喜欢用大碗,他们喝汤的碗比小姑娘的脑袋还大。她小小的肚子,是怎么装下了两个脑袋? 忽略掉他探究的视线,胡嘤嘤吃饱后打了个饱嗝,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他不明所以,胡嘤嘤提醒道:“还没付钱呢……” 言叙倾赶忙拿出来一块儿碎银子递给老板娘。 一枚碎银子大概是一钱,这个小摊从早上忙说道晚上也不一定能赚一钱银子,女人在钱匣子里翻了翻,面露为难。 言叙倾大方道:“不必找了,下次我身边这位小姑娘来喝汤,让她吃饱就行了。” 胡嘤嘤赧然,她确实能吃了点…… 女人见他气质不凡,又见他宠着身边的小姑娘,当即笑了笑,说道:“公子给的钱够小姑娘吃十次了,我记着数,姑娘只管来吃!” 胡嘤嘤羞愧道:“公子啊,我们快走……” 她感觉这一家子人都在笑话她。 “能吃是福,小姑娘记得再来……” 中年男人对着她喊了一声。胡嘤嘤主动帮言叙倾牵马,闻言脚步更快了些。 不管什么地方,街角都是属于乞丐的地盘。乞丐们看人的功夫精准的很,瞧见言叙倾出手大方,便一个两个的都围上来。 “公子啊,您行行好,赏小的一口饭吃……” “小人饿了三天没吃饭了,公子给点吃的……” “公子,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张嘴等着吃饭,您多少给点……” 胡嘤嘤眯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健,不去干活,偏要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躲在角落里乞讨。而且,路过的人那么多,就偏偏只围住他们两个。 “公子,我瞧着这些人一个个四肢健全,随便做点什么都不至于饿肚子,我们走!” 说完拉着言叙倾就要往前面走。 乞丐们见她虽然态度强硬,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大胆的直接动手扯着马鞍,其他几个将两人围在中间。 “公子,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 软的不行,来硬的? 胡嘤嘤又岂是软柿子?当即从马背上抽出匕首,横在她和言叙倾身前,厉声道:“滚开,再敢靠近一步,姑奶奶剁了你们的手!” 一个乞丐企图去夺她手里的匕首,被她一脚踹飞出去,落在地上哼哼唧唧。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强抢不成?既然吃不上饭,姑奶奶送你们去吃牢饭!” 见踢到铁板,乞丐们一时不敢再往前凑,扶起还在地上哼唧的同伴,蔫头耷脑的回到角落里缩起来。 胡嘤嘤冷哼一声,将匕首收起来,这些乞丐应该庆幸她现在身上带伤,要不然一脚踹下去,非得给他们踹出内伤不可。 言叙倾只是被她的疾言厉色镇住了,只能说他见识太少。 反应过来之后,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儿碎银子,扔进一个乞丐的碗里,温声道:“给那位兄台瞧瞧伤。” 胡嘤嘤想起来,当初他也是这么往自己面前的碗里放了一枚十两的银锭,忍不住扶额。 “谢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好人呐……” “你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气势,他们四肢健全,应该自力更生,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言叙倾却笑笑,解释道:“但凡放下尊严出来乞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真的艰难,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沿街乞讨。” 胡嘤嘤打断他:“他们明显不是第一种人。” “第二种人是本身就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人。若是时常有人施舍给他几顿饭,让他不至于饿肚子,他就不会去做大恶之事。如果彻底断了他的财路,他本就不是善茬,定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到时候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现在的施舍,只是在买断以后成为祸害的可能,但是并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也就是说,日后若是财路断了,乞丐也还是有可能成为祸害的。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仔细去想,还有更深的含义。 就像朝廷养着很多闲人,并不是朝廷多需要他们,而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启用也好,闲置也罢,总归给他个差事,好让大多数人听从指挥。大方向上能将政令推行下去,大部分人顺从,其他少部分人就算抗争也掀不起波澜。 胡嘤嘤点头道:“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见解很独到。” 忍不住为薛臣的谋反大业担心起来。怪不得自古以来,从未有那个朝代能复辟。 从他的言谈举止里面,胡嘤嘤猜到他可能不是常人,却也从来没有往更深处想过。 此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姓温,跟京城的温家……” 话说出口,胡嘤嘤才意识到京城温家,应该不是她的身份能知道的,但话已出口,再去解释,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她大大方方的接受着言叙倾目光的审视。 “我与京城温家……并不是很熟。” 他没说谎,温言是他的朋友,跟他背后的温家没有半分关系。 胡嘤嘤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心里却在想,他若是京城温家人,跟薛臣可谓是死敌。她还是不要过多跟他接触为好,免得到时候真的站立在对立面上,不好抉择。 又一想,天底下姓温的人多如牛毛,还是不要乱猜测的好,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见她突然沉默,言叙倾拍了拍她的脑袋,问道:“想什么呢?” 胡嘤嘤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在想,你和我的主人……会不会成为敌人?” 言叙倾抿唇看他,神色有几分严肃:“如果……你可以跟我走。” 跟他走,他能保证她以后的生活,不会再让她像这次一样受伤,会带她吃好吃的,会…… 胡嘤嘤一点也没有犹豫,看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城市,摇头道:“我没办法跟你走,我有想做的事情。或许,我们该在这里分别了……” 心底隐隐有种猜测,却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在大街上随便遇见一个人,就是京城贵胄,她说不准还是公主呢……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主母 “温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言叙傾张了张嘴,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消失在街头。 张开的手掌什么也没握住,他很想问一问自己给她的玉佩她是不是保存着,很想说,如果有一天需要他了,可以到京城找他。 少女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敏感多疑。 摇头轻笑一声,他自己牵着马,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一向看的开,有缘自会再见。 胡嘤嘤回到驴肉火烧的摊子前,男人还没收摊。 她手上拿着一根青色的丝带,说道:“这条丝带是你女儿的,刚才我们走的时候,不小心挂在我头发上了,走了很远才发现……” 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忠厚道:“一条丝带,哪儿值得姑娘再跑一趟。” 胡嘤嘤意有所指道:“我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丝带,前两天出去玩儿的时候丢了,刚才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我自己那条。后来想想,我早就换过衣服了,不可能是我的。” “吃饭的时候,见你家姑娘头上戴着,所以就送回来了。” 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胡嘤嘤对着他笑了笑。男人沉声道:“丫头的丝带丢了,哭得伤心,孩儿他娘带着孩子们回去了。我这边还有点活没做完,姑娘若是得空的话,可不可以帮忙把丝带送到我家里?” “我请姑娘吃烧饼。” “那感情好……” 两人一拍即合,男人告诉了胡嘤嘤他家的位置,顺带还给了她一个大烧饼。胡嘤嘤拿着丝带,啃着烧饼,往他说的位置去了。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胡嘤嘤找到一个小巷子,来到男人说的那家,上前轻轻叩了三下门。 里面有女声警惕问道:“谁呀?” 胡嘤嘤答道:“胡笳。”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侧身让开位置。她踏进小院,看到了一个熟人。 “胡笳妹子,别来无恙。” 那天晚上天黑没看清对方的样貌,但是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眼前的少女正是薛琴。 于是嘴甜的喊道:“薛琴姐姐。” “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回去有奖励哦……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争取。” 说着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屋子里。 屋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灰衣男子,看见她完好无损,明显松口气。胡嘤嘤挣脱开薛琴,跑过去在对方脸上仔细瞅瞅。 “师父啊,你到底有多少张皮?每次见你都不一样。” 此人正是她的兵器师傅,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他天天没日没夜的折腾她,她还不一定进展这么快呢…… 不过她这个师傅不苟言笑,总是不说话,也很无趣啊…… 胡嘤嘤转向薛琴,在她脸上看了看,没发现易容的痕迹。 “薛琴姐姐,人跟人相处要坦诚,你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薛琴哈哈一笑,手指在脸上点了几下,取出几根金针,恢复本来面貌。 胡嘤嘤瞧着她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一双眼睛会说话一般透着灵气,当即赞道:“薛琴姐姐真是个美人。” “就你会说话。”薛琴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认真道,“本来这次的任务是安排我去,可我的缩骨功练得还不到家……我便推荐了你。”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能听出来语气还是很担心她的。 胡嘤嘤并不介意,哪一次执行任务不会受伤?权当是锻炼,并且她还希望这种机会多一些。 “过程虽然凶险了一些,但好歹全胳膊全腿的活着回来了,我的伤不要紧,薛琴姐姐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 薛琴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才松了口气,坚定道:“胡笳妹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灰衣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薛琴矛头对准他,说道:“喂,还装什么呢?我们都坦诚相见了,你就没点表示?” 胡嘤嘤看过去,灰衣男子也看过来,并没有坦诚相见的意思。 薛琴脸上狡黠的神色一闪而逝,猛地伸手戳上他的脸,想将他脸上的东西揭下来。灰衣男子若是那么轻易让她得逞,就不配当青衣楼的兵器师父了。 两人你来我往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打起来,胡嘤嘤往角落里躲了躲,看两人过招。不时动动手脚比划着,像一棵干渴的小树苗,抓住一切机会汲取营养。 薛琴年纪轻轻已经达到橙丝带等级,并不经常出现在她训练的地方。她日常所见,最高等级也就是黄丝带,但是他们只负责监管,并不下场示范,像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她看得少。 屋子里空间狭小,有点施展不开,两人都是贴、身、近、搏,招式也都很“实在”,胡嘤嘤看得乐不思蜀,时不时还指点一下薛琴。 “薛琴姐姐,师父轻功好,下盘不稳,你攻下、三、路试试。” 薛琴的招式虽然狠厉,但是可能有点放不开,经胡嘤嘤一提醒,顿时眼前一亮,招式都往下、三、路招呼。 灰衣男子冷冷的瞥了胡嘤嘤一眼,胡嘤嘤揉揉鼻子,他们是杀手,达到目的就好了嘛,还管他君子不君子啊…… 她攻击的时候,如果对象是男人,她就喜欢用这些招式,一招制敌。 虽然,薛琴他们是属于切磋,不用这么狠辣,但是她相信,师父会保护好他自己的…… 灰衣男子果然不负所望,在薛琴一次猛攻中绕到她身后,将她反翦双手仍在地上,一招卸掉她两条胳膊。 咔嚓两声,胡嘤嘤感觉自己的骨头隐隐作痛。 薛琴忍住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汗水出卖了她。 灰衣男子警告的看了一眼胡嘤嘤,胡嘤嘤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受伤了很难受的表情,“虚弱”的上前扶起薛琴。 “忍着点儿。” 咔咔两声,胡嘤嘤将她的胳膊接上。 薛琴长舒一口气,瞪了灰衣男子一眼,对胡嘤嘤说道:“多谢妹子。” 青衣楼强者为齐王,胡嘤嘤感觉到了她的隐忍。 为了缓和气氛。 “额,薛琴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薛琴拍拍身上的土,说道:“鹰卫都将镇子翻了个底朝天了,猜你也不会一直待在那里,我就让我们的人到处留了记号。” 本来以为回去还要一番波折的胡嘤嘤内心活动,好,是我孤陋寡闻,古代的人这么聪明吗? “对了,和你一起进城那个人是谁?你们怎么在一起?” 胡嘤嘤老实道:“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少主也知道他。” 公私分明,她不希望青衣楼盯上温言,毕竟人家救了她。灰衣男子没有发表意见。 薛琴也不再追问,既然少主也认识对方,她就没必要去查了。只是看着胡嘤嘤的目光有些幽怨。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少主身边伺候啊……哎,烦死了。” 哀怨的样子,好像……胡嘤嘤心中警惕,猜测着她对薛臣的心思,试探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少主?” 提起薛臣,薛琴眼睛里都是星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我从小就喜欢少主,一直想努力去少主身边……只要能生他个三男两女的,我的地位就无人能动摇了……” “咳咳……” 灰衣男子使劲儿咳嗽几声,打断这个劲爆的话题…… 胡嘤嘤还是听见了,盯着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薛琴还以为她小,可能听不懂,也不觉得羞耻。 “我的梦想就是嫁给少主,好妹子,听说你跟少主的关系不一般,你可得帮我。” 胡嘤嘤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显,哦了一声,无辜道:“下次见到少主,我会帮姐姐留、意、的。” 她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惜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发觉。 灰衣男子又咳嗽一声,打断她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薛琴好像跟他十分熟稔,打不过归打不过,嘴上却不饶人。 “你刚才打我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等我将来嫁给少主,我一定先治你一个冒犯主母的罪过!” 兔子急了也咬人,灰衣男子虽然嘴笨,说话却是一针见血。 “你先嫁给少主再说。” 没有什么语气,听起来却更像嘲讽。 薛琴恼羞成怒,抄起家伙跟他又打起来。这次破坏力稍微强了一点。桌子板凳什么的都遭了秧。 胡嘤嘤麻溜的躲到门外,听着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坐在门槛上看天。 她不知道自己对薛臣是什么感情,但是听到薛琴说要嫁给他的时候,心里稍微醋了一下。然后想到一个问题。 古人好像都是十六七岁成家。 自打过了这个年,她长了一岁,薛臣也长了一岁,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成亲了…… 可她……呵呵,灵魂是祖奶奶,壳子是小羊羔,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啊…… 想都不用想的事儿。 然后脸上一红,呸了两声。 屋门打开,灰衣男子整理整理衣襟从里面走出来。胡嘤嘤余光瞧见屋子里一片狼藉,薛琴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连嘴巴都被堵上。 灰衣男子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坐下。 这次胡嘤嘤没有立刻去搭救薛琴,先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免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时候要是真的成了少主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寡淡 胡嘤嘤尴尬的咳嗽两声。 “少主他……”灰衣男子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嘤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就见他一顿,不自然道,“其实,很关心你。” 胡嘤嘤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 “不要听薛琴那个疯丫头胡说八道,少主一向不喜欢她,才会把她丢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胡嘤嘤哦了一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破绽。 “你是谁?”她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眯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少主很关心我?” 灰衣男子眼神躲闪,低头支吾道:“我,我不知道,猜,猜的。” 胡嘤嘤轻笑一声,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薛三十八,少主让你来盯着我?” 灰衣男子身体一僵,抬头看着她解释道:“没有,少主让我来教你功夫……” 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巴,看着少女脸上的狡黠,懊恼道:“你怎么猜出是我?” 胡嘤嘤翻个白眼。 “以前天天跟你过招,你的招式习惯我都清楚得很。现在你虽然用剑,但是内力总作不得假。” 胡嘤嘤幽幽道:“别忘了呦,我的内力可是你给我启蒙的。” “而且,所有人之中,就你最笨。” 胡嘤嘤的语气有几分少女的娇嗔,并不是真的嫌弃他笨,而是颇为亲昵的调侃。 “你若是不安慰我,我还没那么快猜出是你。” 所有人里面,就他最老实。也算,待她最好。 薛三十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涂到脸上,从脸上揭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可能是长时间戴面具的原因,胡嘤嘤瞧着他比以往白了点。 就算被拆穿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听见他们两人叙旧,薛琴吐掉嘴里塞着的布巾,冲胡嘤嘤喊道:“妹子,快点来救我,这小子坏得很,你可不能跟着他学坏,我迟早要打断他的腿!” 薛三十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胡嘤嘤起来走过去,费劲儿巴拉的解开绳子,见她又想冲上去,赶紧拉住她,劝道:“薛琴姐姐,你又打不过他,不如我们研究研究下毒?” 薛琴眼睛一亮,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胡嘤嘤。 “妹子,你真对我胃口啊……哈哈。” 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到隔壁房间,关上房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短暂的相处,胡嘤嘤已经摸清楚她的脾性,属于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那种。 “可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薛三十八解释道,“她在江湖上有个称号,叫毒娘子。” 心肠歹毒,心狠手辣。 胡嘤嘤心想,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半斤八两。 不过薛三十八对她可谓是格外照顾。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旁人坏,可能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莫名的对人好,也会让人疑惑。 “我有一个妹妹……”薛三十八的语气怅然,“不过她死了,要不然,也跟你一般大。” 这也不是关键。 “她是得了瘟疫没的,以前最喜欢喊我哥哥……你跟她很像。” 胡嘤嘤想起来自己曾调笑着喊他哥哥,本是一句玩笑,他当真了。她叹了口气,果然是人情债难还。 “少主既然让我来教你,我就要教好。” 胡嘤嘤竟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认真,便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说道: “好,我便跟你学,要打个赌吗?我肯定很快就能打败你。” 薛三十八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小姑娘,眼底深处有些许笑意。 夏天的夜,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孤月高悬,一会儿功夫,厚重的乌云席卷而来,带来一场狂、风、暴、雨。 将大地间的暑气压下去。 人们难得的睡个好觉。 薛青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书房门口,听着哗哗的雨声,从屋檐上落下来的水珠在门前打起一串串水花。 薛臣开门。 “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薛青撑开一把油纸伞,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将他送到卧室。 整栋宅子里黑洞洞的,只住着一个主人。 目送着自家少主进房间,薛青撑伞准备离开。 忽听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哼,薛青急忙回奔,到房门口听见一声女子娇呼,脚步立刻顿住。 站在门外恭敬问道:“少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漆黑的屋子里亮起灯火。薛臣的声音响起。 “你进来。” 他将伞合起来放在门口,推门进去。 只见地上伏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的黑发披散在身上,青丝衬得女子的肤色白里透红,大红的牡丹纱裙从肩头滑落,从背后隐约看见纤薄的脊背和修长的小腿…… 薛青收回目光,单膝跪地。 女子低头小声抽泣着,肩膀颤动,如弱柳扶风。 薛臣却没看她,拂拂衣袖,锐利的眸光落在薛青身上。 薛青解释道:“此女子是温掌柜的私生女,是,是薛卫送来的。” 薛臣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眸色深沉。冷笑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呵,拖出去!” “少主……” 女子抬眸,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含情眼中雾气氤氲。早在他让别的男子进来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不妙的预感,如今…… “少主若是将奴婢赶出去,奴婢,奴婢只有一死……” 女子眼睛眨都没眨,泪水却夺眶而出,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薛青一犹豫。 女子趁机大胆的抬起手臂抱住薛臣的小腿,娇柔道,“是奴婢伺候的不好吗?奴婢愿意改,求少主给奴婢一次机会……” 薛臣脸色更沉,抬腿将女子踹开,喊了一声:“薛青!” 薛青回神,赶忙应是,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去扯女子的胳膊。 “少主……” 女子犹不死心,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往前扑,薛青一掌将她劈晕,扛着人出去了。 此女子算得上绝色,薛青扛着却如烫手山芋一般。人是薛卫送过来的,少主没说怎么处置,还是放在后院里,等薛卫来了再。 处理完之后再回来,薛臣已经睡下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一件事情还没有解决,结果第二天晚上,薛卫又送来一个。 薛卫倒是没有亲自过来,只差了个手下,送来的是忠勤伯秦尧的侄女,亲侄女。 薛青不敢做主,但来人只将人放下就走了,他收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将人同温善章的私生女安排在一处。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下面的人三五不时的送来妙龄女子。一个个身份背景,都是他得罪不了的。 薛青硬着头皮去请示。他也不知道少主为什么对女、色这件事情上,如此寡淡。 薛臣正在听薛常算账,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薛常从账本中抬起头问道:“遇上什么难题了吗?” 薛青犹豫着开口说道:“少主,薛卫又送来几名女子,除了温掌柜的私生女,还有忠勤伯的亲侄女,齐总管的孙女,还有下面一些掌柜送来的,现在一共有十一个人……” “属下特来请示一下,这些女子该如何处置?”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薛臣还没开口,反倒是薛常开心得很。 “少主,难得下面的人有心,依属下看,少主不妨将这些女子全部都收房,到时候一人生一个,咱们老薛家也能也能早点开枝散叶……” 偷偷抬头打量自家少主的神色,薛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 薛青低头把自己当透明人,薛常咽了口口水,还想挣扎一下。 “少、少主若是不喜欢这些女子,属,属下给少主挑些信得过的自己人。” “属、属下觉得杜、杜鹃就,不错……” 当初把杜鹃安排在青州,他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薛臣冷冷的盯着他,薛常咕咚一声,喉结动了动。 “我倒是忘了,薛常管家今年也二十有六了,早该成家立业了。” 薛常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自家少主接着说道,“我瞧着温家那个不错,不如许配给你啊……正好,做了温善章的乘龙快婿,再接手第一楼的产业不就顺手多了……” 薛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心情难得好了点,问道:“薛青你以为呢?” 薛青哪敢反驳,当即附和道:“属下觉得极好。” “少主啊,属下是开玩笑的……” “就这么定了。” 少主拍板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薛常只得叩谢少主恩典。离开的时候,见薛青带着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立在廊下等他,十分不自然的走过去。 薛青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恭喜。” 将人交给他。 女子一双含情的眼睛失落的看着身后的院子,回眸朝他苦涩一笑,落落大方的给他行了个礼。 面对如此佳人,薛常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改天要不要请个大夫来帮少主看看。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心思。 温善章知道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苦涩一笑,倒是没说什么,薛常是少主身边的大管家,倒也配得上他女儿。 齐柏耀却是问得更仔细了些。这两年,他虽然人在京城,却没少往少主跟前塞人,但少主,一个都没收。 “少主见过其他女子吗?” 下面的人老实回答:“没有,少主将所有女子都安置在后院,迄今为止,也就只见了温掌柜家那丫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算计 并且当晚就将人赶出来了,很明显的不喜欢那丫头。 下面的人回答的隐晦,齐柏耀摆摆手,让汇报消息的人下去。 他起身踱步到里屋,看着无字的牌位,忧心道:“皇上啊,您就剩下这一滴骨血,若是不看着少主有后,老奴无颜下去见您……” 作为曾经的大内总管,一辈子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尤其是宫中的腌臜事儿,自然也知道很多秘方。 只需要细细谋划…… 齐柏耀将手中的暗线名单列出来,拿笔在上面挑挑拣拣。半晌,布满褶子皮的脸上会心一笑,脸色阴柔得可怕,像是青天白日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又过几天。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脱一层皮,大家纷纷在家里躲暑,他如幽灵一般绕到薛臣的院子后门。 只要他想查,京城中就没有他查不到的地方。 薛青将他引到客厅,亲自奉了茶,才去书房禀报。 “少主,齐总管求见,现下人在客厅。” 书房里用了冰块儿,冰块儿散发出来的凉意让从外面进来的人沉下心。薛臣一身黑衣立在窗口,心中疑惑,但人既然来了。 “带他来书房。” 一路上,齐柏耀都没什么表情,大热天,却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但饶是再整齐,人上了年纪就会驼背,他又常年含胸站着,后背早就直不起来了。 薛青在书房门口停住,替他关了房门。 齐柏耀抬脚迈过门槛,不高的门槛却拌了他一脚,他踉跄了一步,站定,整理好衣服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 薛臣走过来。 “齐总管,这是何意?” 齐柏耀规矩道:“老奴预感到大限将至,怕看不到少主登基那天,便提前将大礼行了,免得心里惦记着徒留遗憾。” 薛臣看着他越发苍老的模样,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般三跪九叩,将父亲迎回中原。 说有感情,也谈不上。 但是能确定,眼前的人对他没有异心。 否则以他的能力和手段,他虽然是少主,也活不到现在。甚至,如果没有他的庇护,他也不可能好端端的待在京城。 一个人,只要活着就会留下痕迹,京城是鹰卫的大本营,想在鹰卫眼皮子底下生存并不容易。 “齐总管会长命百岁的。” 薛臣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齐柏耀脸上露出笑意,看着薛臣满意道:“少主有先帝当年的风范。老奴打小跟着先帝,国家大事儿老奴不懂,也插不上手,只是担心少主……” “老奴走后,少主无人照看会不会受人欺负……”说着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册子,“这是老奴这些年在京城经营的人脉,到了该交给少主的时候了。” 薛臣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册子上详细记载着每一个暗线的身份背景,有些人……甚至还是朝中大员! 大概扫了一眼,薛臣知道,这一本册子是真的。 “齐总管有什么要求。” 从前朝活到现在,齐柏耀绝对是一只老狐狸,先帝和明德太子先后故去,他还活得好好的,就能证明此人的心思。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齐柏耀对他的反应很欣慰。 “只要少主跟老奴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出发。” 街上的人蔫儿头耷脑,城门口的守卒穿着甲,热得快要中暑了。 午后出城的人也少,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西城门经过,一路行至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薛青赶着马车,到他说的地方停下。 齐柏耀从马车里钻出来,整理整理衣服。 落日的余晖洒在山间,周围浓重的侧柏投射出的阴影已经有了夜的影子。 “少主,就是这里,您跟着老奴上山。” 薛青目光请示薛臣。见他点头,便站在原地,目送两人上山。 齐柏耀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薛臣没催促,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见他时不时的整理衣服,想说什么,也没开口。 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齐柏耀却没带着他继续往山顶上去,而是在半山腰一处崖壁上找到机关,轻轻一拧,就见对面的崖壁上出现一个石门。 然后从石门里面伸出来一个梯子。 “少主请。” 他先一步走过去,薛臣打量之后跟上。 两人都进去之后,石门自动合上,黑暗瞬间就将人笼罩。 “少主莫要担心,这里有机关,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按。” 他的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通道里,一排蓝光突然出现,幽暗的光线瞬间照亮眼前的路。 石壁上,六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光芒。 “少主请。” 通道尽头右转,仍是一条通道,石壁上镶嵌夜明珠。再往前,齐柏耀推开一道石门,石门打开,里面的空间大的怕是将整个山体凿空了,珠光宝气在闪闪发光。 “这是……” 薛臣脸上这才露出点表情。 齐柏耀神情激动的说道:“这是先帝留下的宝藏。当年明德太子打通商路,所赚的钱,一部分用来修筑关城,一部分藏在这里,由老奴代为保管,只有老奴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这也是圣上走了,老奴却不敢死的原因。少主可用这些钱,养一支军队。这些钱足够少主成就大业!” 看着眼前的财富,薛臣眸中却并没有狂喜,而是平静的看着身边神情癫狂的人。 “老奴对大燕,对先帝和太子,绝对忠心耿耿,无半分私心!” 薛臣抿唇,忠心他信,只怕还有别的目的。 “少主,老奴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只要少主能满足老奴,老奴死而无怨!” 齐柏耀面上浅笑,在他布满褶子的脸上看起来很违和。 啪,啪。掌上过后。 五六个衣衫半褪的少女从珠光宝气后面走出来,站成一排。 “这些女子都是正好的年纪,是老奴选出来为少主开枝散叶的工具。” 薛臣面色沉下来,语气危险道:“齐总管僭越了。” 说罢转身欲走。 “少主现在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话落,薛臣忽觉体内真气乱窜,心中一惊,赶忙凝神屏息。 齐柏耀趁机往后退几步。 “少主,老奴不会伤害您,您只要乖乖听话,哪怕只留下一儿半女,老奴这条命您随时拿走。” 薛臣浑身燥热,体内真气翻涌,强压下怒火没有发作,仔细想着一路走来,到底是哪里着了道。 他自认一路还算警惕。 “少主记得那些夜明珠吗?” 齐柏耀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 “那些夜明珠用药水泡过,是当年京城的贵人们助兴用的,无色无味。老奴是个残缺的人,那些东西对老奴没有作用。” 齐柏耀扫了女子们一眼,“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转身出去,将石门合上。 薛臣盘腿坐在地上,脸上露出难耐的神色。 任谁面对泼天富贵,一瞬间就会迷失心智。 当真是好计谋啊…… “少主,让奴婢伺候您……” 一个女子大着胆子将手臂搭在薛臣肩膀上,柔软的身躯凑近…… 薛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脂粉香,更加心猿意马了…… 睡在树上的胡嘤嘤猛然惊醒,从高处掉下来,半空中翻了个身,安全着陆。另一根树枝上躺着的薛琴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胡嘤嘤擦擦额头上的汗,心脏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梦见少主了……” 提起薛臣,薛琴略显激动,从树上跳下来,问道:“梦见少主怎么了?是不是娶我了?” 胡嘤嘤白她一眼,被她一打岔,心中的不安感消散不少。 “我梦见有人算计少主,少主可能有危险。” 薛三十八也从暗处冒出来。 “只是个梦而已,少主很聪明的,说不定是谁算计谁。”薛琴对薛臣有着盲目的崇拜,“而且少主的功夫天下无人能敌,就算有人算计,少主也不会有事的!” 瞧见薛三十八跟胡嘤嘤两人神情凝重,扯了扯薛三十八。 “薛三十八,你说是不是?” 薛三十八嗯了一声,胡嘤嘤觉得确实不能因为一个梦就断定薛臣遇到危险。再说了,如果薛臣真的遇到危险,给她托梦也不管用啊,她这点微末功夫…… 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这里幽怨的看了一眼薛琴。 薛琴不明所以,翻身上树继续睡觉。 “睡,你的伤要是好了,明天就可以训练。” 胡嘤嘤通过调理内息,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外伤,也就肩膀上和后背上的伤,可能是金疮药太管用,也快好了。 想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出师不利,被人在后背上纹了一朵牡丹,她就有想死的冲动,将来要是被少主看见…… 她打了个机灵,把想法打住。 好端端的,少主看她后背干什么,她又不穿吊带裙! 睡觉睡觉,大不了将来想办法洗掉…… 这边只是个小插曲。 天亮了,但是石室里面看不到一点天光。 齐柏耀从外面打开石门,满心期待的看到了……六具尸体! 不见薛臣踪影。 他心中大惊,蹒跚着走进来,刚一站定,脖子就被人握住。 “不,不可能……” 女子的胭脂香里,他还加了秘药,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 窒息感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犹不死心的挣扎着想去一探究竟,心中绝望。 难道,难道少主是天,天……残之人? 薛臣双眼通红,形容虽然有些狼狈,却算不上失礼。只见他面上表情阴狠。 他自然不是天残之人,却不会对眼前这个老太监说,他不碰这些女人的原因。 他不喜欢被强迫,不喜欢被安排,不喜欢他们的自以为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下场 他们的依仗是什么?竟敢对他用药? 石室里溢满杀气。 薛臣的表情像是困了一夜的猛兽,逮住猎人,要将其撕碎! 齐柏耀不再挣扎,他像丢垃圾一样,嫌弃的将他丢在地上。 冷眼看着他慢慢恢复神志,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冷笑一声,这些人,以为用几条暗线,用一堆金银财宝就能迷了他的眼睛吗? 自负得可怜啊…… “我不杀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死的太过轻易。” “当手臂上毒素蔓延,我不介意亲自斩断它。” 齐柏耀,和那些旧势力,就是他身体上的毒素。 他们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他或许还会给他们一线生机。 但当毒素妄想左右主人的时候,自然也不用存在了。 壮士断腕,虽然疼,却能保命。 理智逐渐回笼的齐柏耀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少女尸体。 面如死灰。 所有的算计都落空了,少主虽然没有杀他,但他显然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少主……老奴,老奴……” 齐柏耀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场,但石室中除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只剩下他到处回荡的哀嚎。 薛青顺着声音看向山间,就见自家少主逆着天光走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 “少主。” 薛臣嗯了一声,跳上马车,吩咐道:“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青感觉少主的身体晃了晃,脚步虚浮,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少主,您,没事?” 薛臣钻进马车里,没再说话,他赶紧跳上马车,不敢耽搁,驾车回去。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 薛臣满身疲惫的靠在车厢里面,只要一闭上眼睛,体内那股子邪火就往上窜。他苦笑一声,眸中杀意顿现。 那些人口口声声尊他为主,却敢算计他,不过是依仗着自己不敢动他们吗? 在没有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之前,他是不会有弱点的。 马车进城之后却没回到住处,而是在京城中七拐八拐,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宅子前。等薛臣下车,薛青驾着马车自己回去了。 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狡兔三窟。 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青砖铺就的地板上一尘不染。 薛臣从院中的水井处打了一盆清水,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衣服脱下来。 少年身上的肌肉,紧、致、匀、称,没有一丝赘肉,只是此时腰间的皮肤溃烂一片,周围布满青紫的痕迹。 看上去,像是用手掐的。 腿上也有同样的痕迹。 薛臣清理完伤口,上了药,用白布包扎起来,又若无其事的穿上衣服。 两天后,传来齐柏耀死亡的消息。 他并不意外。 齐柏耀死在他的小宅子里,猎鹰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他的死看起来是早就在计划之内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怀中抱着那块儿没有刻字的牌位,脸上的神色安详。 他是独居,死之前,给猎鹰带了一张纸条。现在天热,让猎鹰赶紧将他安葬,免得到时候臭了,烂在屋里。 猎鹰让人准备了一副棺材,趁着晚上将他埋在城外。 当天晚上,秦尧和温善章又聚在一处,捧着茶杯,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齐柏耀有动作,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正想着,一条黑影从窗户外面翻进来。来人谨慎的将窗户关上。屋子里放了冰块儿,倒不是很热。 看见他,秦尧最先沉不住气,问道:“猎鹰兄,齐总管他……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少主杀的…… 后半句话他没敢问出来,但是在场两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四个人当中,他实力最弱,最容易被取代,所以心里也是最害怕的。 人只要有害怕的东西,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猎鹰没打算吊谁的胃口,开口说道: “齐总管是自杀的。” 自杀? 秦尧和温善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 “齐总管大权在握,怎么会自杀?” 当年齐柏耀手握大内总管之权,深受先帝器重,如今有朝中的暗线握在手里,就算是当朝的皇帝言诚书对他也有几分忌惮。 这样一个跺跺脚就能掀掉一半天的人物,怎么会自杀? 猎鹰站在窗子旁边深思道:“或许,他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坦然离开的。” 至于想明白什么事情? 除了他自己,别人永远也猜不到。 猎鹰可能猜到了几分,又不敢确定。他们两个涉猎的范围有交叉重叠的地方,所以对齐柏耀的行动,他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也想看看,他们这位年轻的少主有几分真本事。 在场另外两人却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不会多嘴。 “那我们以后……” 温善章犹豫着问出心中所想,“我们以后该怎么做?” 猎鹰冷哼一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们几人也并不是真的一条心,各有各的目的罢了。 谁先沉不住气,就会像齐柏耀一样,下场惨烈。 猎鹰心里感叹一句,这么多年都等了,何必这么着急呢? 可他不是齐柏耀,他所求的跟齐柏耀不同,自然无法体会他的心情。 薛臣趁机将齐柏耀手中的暗线消化掉,他确实有几分本事,通过各种手段抓住朝中要员的把柄,逼迫他们为自己办事。 有了这份名单,薛卫的实力一下子就能跟猎鹰抗衡。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突厥的强兵悍将始终没能攻破嘉峪关,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于是帖木尔汗再次派遣使者到京城议和。 去年一个冬天,老可汗病逝,帖木儿王子登上王位,如今是帖木儿汗。 言诚书终于松了口气,满朝上下一片欢腾,没有人再提塔丽公主。使臣送上两名艳丽的女子,言诚书直接将两人收归后宫,并且赏了使臣千匹丝绸,便将人打发了。 得到消息的帖木儿气得掀翻了桌子,但是老可汗病逝之后,有几个部落首领对他阳奉阴违,几次打仗直接不出力气。他的当务之急是先安内。 只得暂时将火气压制下去,上书跟言诚书谈论恢复商路的事情。 然而吸取了一次教训的言诚书直接将这个请求驳回,竟下令关闭嘉峪关,禁止与关外游牧民族通商,并且着手继续修筑关城,将崇山峻岭之间用城墙连接起来,防止天心桥事件再次发生。 但是这一条政令损害了大多数贵族的利益,不断有人上书请求废止。 不过事情却没有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赞成关闭嘉峪关的人更多,因为通商虽然意味着交流,意味着货物流通,却给游牧民族提供了侵扰边境的机会。 边境不安,战事不断,只会更加劳民伤财。 这是一场新、旧势力的碰撞,也是一场博弈。 太子和二皇子分别持不同的意见,太子主张关闭边城,彻底将突厥拦在关外,杜绝战事。二皇子主张打开城门,互通有无,彼此了解才能防患未然。 长期关闭城门,会蒙蔽双眼,不够了解敌人,一旦战事起,容易陷入被动局面。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里面,又冲出来新的声音,以二皇子为代表的的主战派风头无两。旧势力纷纷掉转矛头,转而支持二皇子。 虽然大家的初心不一样,但是最终目的是一样的,只要能打开关城,管他是为了了解敌人,还是为了赚取利益。 朝堂上天天热火朝天,争得面红耳赤,言诚书面上不显,关闭关城的指令下达下去,由他们去吵。 温忆寒始终闭口不言,直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下朝之后将温言叫到书房,问道:“皇上下令关闭关城,你怎么看?” 温家首当其冲,如果关闭关城,温家受到的损失,甚至比朝廷的损失还大。 温忆寒却想到了更深的层次。 温言琢磨片刻,说道:“皇上的想法或许没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防备突厥人,毕竟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关闭关城,朝廷也有损失。” “如果,朝廷准备开海禁呢?” 海上这一块儿,从前朝的时候就有人提起,一直到现在朝廷对海上这一块儿都没有明确定论。一是因为造船花费巨大,且收益无法预估。二是,出海风险大,以前朝和如今的国库实力,恐怕还有难度。 把权利放下去……可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这件事儿还搁着。 温言琢磨着祖父话中的意思,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来不及抓住。 “祖父的意思是,皇上关闭关城对大家只是一种试探?” 也是打击旧贵族势力的一种手段,将他们的利益来源切断,打开海禁,重新拿出来一块儿蛋糕分配。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实力不够强的家族会被吞并淹没,实力强如温家,也会受到掣肘。 陆上丝路上的阻碍,是边境的游牧民族,如果商队遇上游牧部族的抢掠,算是人祸。 人祸有很多避免的方法,比如,许之利益,给与物资,达成合作。 但是出海,遇上的是天灾。 海上这一块儿,他们不擅长。 见他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温忆寒略感欣慰。身为人臣,若想家族长盛不衰,摸清楚上位者的心思尤为重要。 s:///book/16/16403/891574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青衣楼主 “太子和二皇子之争也是皇上默许的。” 温家几代单传,温家的重任将来要落在温言身上,温忆寒对他尤为重视。 “皇上想借机将旧贵族势力分化,从新旧之争中脱离出来,变成皇储之争。” 温言一怔。 “皇上,竟然拿储君之位博弈,不怕引起天下大乱?” 温忆寒神色不明,语气不疾不徐:“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怎么能做皇帝?你不如想一想,温家以后该如何。” 将问题重新抛给他,温忆寒摆摆手。 一场谈话到此为止,温言起身行礼告退:“祖父好生休息,孙儿告退。” 从书房出来,走过长廊,温言在想,最近二皇子与祖父来往甚密,难道说祖父已经站在二皇子那边了吗? 太子和二皇子一直明争暗斗,朝中大部分文臣站在太子那边,二皇子若想赢,只能另辟蹊径,与他们这些旧贵族为伍。 但是二皇子的政见并不是旧贵族思想,二皇子更激进一些,如果将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儿怕是就要拿他们开刀。 跟二皇子合作等于与虎谋皮。 温忆寒却没这个烦恼,二皇子蹦跶的再厉害,也只是一只小老虎,羽翼未丰,他很轻易就能将他的虎皮扒下来。 滚滚乌云似千军万马般从远处压将过来,明媚的天气瞬间黑沉起来,眨眼间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夏天最好下雷阵雨,下一阵子就过去了。 温言站在游廊下面,看着雨水浇落在地上,将暑气压下。感慨一句,京城确实是个虎狼窝,叙傾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他不希望跟言叙傾站在对立面上,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摇摇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雨水噼里啪啦下了一晚上,到第二天还在下。京城到处都是积水,流经城区的护城河河水暴增一倍,就连被京城围住的滕子湖的水位都上升了不少。 大暴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过几天,各处的急报就飞到京城,北方地区多发的是泥石流,只有山区偶有发生。南方的情况严峻许多,泥石流、洪水将百姓们的房屋牲畜冲走,粮地被夷为平地。 百姓们既没有吃也没有穿,且大雨还在下,要是黄河决堤,受灾的范围只怕更大。 朝廷中忙作一团。 皇帝派了太子和二皇子分别下去赈灾。但是国库里能拨出来的钱粮的数量实在有限。 二皇子求到温忆寒这里。 温忆寒端起茶碗不轻不淡的喝茶,看着坐在下首的二皇子沉不住气的模样,想起当年宫变时,他的父亲,也就是温朝如今的这位皇帝沉着冷静的样子。 不露痕迹的摇摇头。 选择是双向的,他可以选择,也可以继续观望。 “二皇子,不是老臣不肯出力,您也知道,去岁突厥在边境挑起战事,老臣将账面上能支出来的银子全部交给皇上了,如今才半岁功夫,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二皇子有些颓然,却不敢生硬要求,当下起身拱手道:“为难温公了,我再想想办法。先告辞了。” 从温忆寒这里无功而返,他转身又去了别处。 太子也过过苦日子,自然知道朝廷拨付的那些钱不够赈灾。临出发之前,将支持自己的臣子们聚拢到一处,筹资赈灾,倒也筹集了四五十万两银子。 二皇子有样学样,筹集了八十万两银子。 言诚书听着江作瑜禀报,神情愉悦的靠坐在椅背上,一石三鸟,还不错。 禀报完京城各处的动向,江作瑜犹豫道:“还有一事……” 见皇上心情颇好,他不再犹豫,“前朝大内总管齐柏耀,死了。” 齐柏耀身为前朝皇帝身边的近侍,这些年来一直位居鹰卫通缉榜的榜首,甚至比前朝太孙的位置还要靠前。 鹰卫知道他在京城,派人刺杀却从未得手过,也摸不着他的踪迹。江作瑜忌惮他,却拿他无可奈何。 言诚书也知道他的存在,一般都是祸害遗千年。闻言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死了?” 江作瑜将鹰卫查到消息禀报给他。 “应该是,自称前朝太孙的前朝余孽进京了。” 他没有查到半点消息,只是盯着齐柏耀的人手折了,顺着往下查,才发现齐柏耀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鹰卫查不出来,所有痕迹都被抹去。 齐柏耀在京城中蛰伏二十余载,一般的势力岂能轻易将他踢开?所以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但是显然,言诚书对这个结论并不满意。卧榻之地,被前朝的乱臣贼子惦记着,他睡不安稳。 “务必要将人查出来!” 江作瑜颔首应是。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乱臣贼子们,正因为齐柏耀的死,心有戚戚,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中,短时间内奉公守法,不敢做丝毫逾越之举。 薛臣养好伤,重新出现在宅子里的时候,薛常已经将后院的女子们送出府,整栋宅子全是汉子,连一只老母鸡都没有。 他心中苦涩,琢磨着少主难不成喜欢男人? 莲香阁倒是养着一批小倌,不如哪天让少主去挑一挑…… 他一抬眉毛薛臣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悦道:“你该想的问题是,怎么趁着这次灾情给朝廷使点绊子。” 他们的身份是反贼,若整天缩着什么都不干,那还叫什么反贼? 被这么一提醒的薛常反应过来,言家越是失去民心,他们的机会也就越多,还是大业更重要! 当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认真谋划起来。 “少主,此次好几个州都受了灾,我们手里有粮食,要不要趁机敲诈朝廷一笔?” 薛臣给他一个还等什么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薛常明白了,领命退下。 薛臣端坐在书桌前面,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这次受灾的范围画上。 从青州开始,甘州、豫州、苏州、兖州。 再往南去,几乎全部遭了灾。 战线拉长,朝廷估计有的忙了…… 他竟生出了一点幸灾乐祸来…… 随即一怔,感叹道,果然是在其位谋其政吗? 视线落在手绘的地图上,在豫州停下。 “豫州……” 胡嘤嘤就在豫州,接连的大雨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黄河的水位不断上涨。沿河的大坝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大坝崩塌,整个豫州都会被淹没! 他们在山里受到的影响会相对小一些,但是一旦发大水,粮食药材肯定会涨价。 她将自己的顾虑跟薛琴说了,薛琴一拍胸、脯,仗义道:“这好办,我去跟楼主说,多采购一些粮食和药材。” 胡嘤嘤狐疑的看着她,楼主是何许人也,是随便一个人想见就能见的? 薛琴神秘一笑:“你就等好!” 说完就开始行动了,胡嘤嘤很想跟上去,看看青衣楼的神秘楼主是何许人也,被薛三十八按住肩膀。 “楼主武功高强,住所周围布满机关,以你现在的水平,连竹林都穿不过去。” 竹林? 胡嘤嘤问道:“楼主住在竹林里?” 青衣楼后山深处有一片竹林,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来没去过。 薛三十八点点头。 胡嘤嘤以为薛琴是橙丝带,比自己等级高,所以有资格进去。挑挑眉毛没再说话。 薛三十八想了想,解释道:“青衣楼主薛镇,是薛琴的父亲。” 胡嘤嘤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差点呛着。瞪着眼睛看他一阵儿,随即又释然了。 从小在青衣楼长大,又能保持这份心性的,除了她这个祖奶奶级别的嫩、黄、瓜,就只有薛琴了。 她现在还没往远处想,也不用往远处想,踏踏实实的练功就行了。 当下也不废话,抓紧时间练功。 薛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动青衣楼主大肆采购粮食,反正青衣楼一向财大气粗,不差钱。 雨继续下,又持续了几天之后,一个深夜里,人们睡得正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纷纷惊醒。 青衣楼的杀手们本就耳聪目明,听见声音,一个个从床上惊起,推开窗户往外看。 夜幕笼罩之下,一丝星光也无。 胡嘤嘤穿好衣服,冲进雨幕里,向后山奔去,山顶与黄河的水道遥相呼应。巨响发出的地方距离他们的位置很远,天很黑,什么也看不见。 正打算离去的时候,感觉到雨幕中一道绵长的呼吸声停在自己身侧。 她侧脸看着来人,黑洞洞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来人身形高大,头发全部束在头上,下巴上留着山羊胡。 黑夜里看不见对方穿的什么衣服,她只看到对方手臂上一只金线麒麟。 是青衣楼主! “楼主!” 对这位神秘楼主充满好奇的胡嘤嘤偷偷抬头打量他,刚才若不是对方故意让她听到呼吸声,她甚至发现不了对方的存在! 她这一声,是对强者的崇拜,这种气息,她只在薛臣身上感受到过。 对方嗯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等级?” 胡嘤嘤老实回答道:“我叫胡笳,是青丝带。” 男人诧异的看她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知道她。 “原来你就是胡笳……” s://.c/read/40862/24147768.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全部身家 胡嘤嘤不确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从薛臣那里,还是白天薛琴跟他说了什么。只听他接着说道: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亲传弟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今天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胡嘤嘤抬头看着对方的……轮廓,或许,连见面也谈不上。 应该不是薛琴的原因。 对于这种砸在脑袋上的运气,若是不抓住,可就太浪费机会了。 胡嘤嘤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和着泥水,恭敬地磕了个头。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滑出来,露出点金黄的丝线来。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她将玉坠重新塞回去。 “呵呵……”对方轻笑一声,“你这个丫头,果然有意思。起来。” 胡嘤嘤起身,只能仰望着他,她的身高还不到对方的肩膀。 “你跟我来。” 男人的脚下不疾不徐,身形却极快。胡嘤嘤拼劲全身力气只能勉强跟上,对方似乎有意等着她,带着她一起穿过竹林,来到一处小房子跟前。 男人进了屋,随后,屋子里亮起灯。 她看见男人的全貌,国字脸,宽眼皮,一副威严长相。出去淋了一圈雨,身上依旧干爽。胡嘤嘤心中虽然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却没有问出来。 她紧跟着进了房间,雨水早就将她身上的泥污冲掉,只是身上还在往下滴答着雨水。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留下一摊水迹。 薛镇看着身材瘦弱的胡嘤嘤,态度算得上温和。 “屋子里有薛琴的衣服,你可以找一件换上。” 胡嘤嘤本来想说不用了的,反正等会儿回去还得淋雨。低头看见地上的水迹,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房间里,打开柜子,里面果然全是薛琴的衣服。 在柜子里面翻了翻,竟然还翻到薛琴小时候的裙子,胡嘤嘤心中微暖,不管楼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翻了一件她能穿的衣服换上出来。 “多谢楼主。” 薛镇正在泡茶,倒了一杯端在手里。 “我试试你的功夫,你只管动手,不必客气。” 教徒弟之前先试试水,胡嘤嘤懂,她也没打算客气,反正对方比她强,她根本就伤不了人家。 “那,得罪了!” 话落,胡嘤嘤一个纵步跃过来,以手刃为刀直接劈向薛镇的面门,薛镇侧脸,轻松避过,间隙还抿了口茶水,一派悠闲自在。 胡嘤嘤趁机变掌为钩,勾住他的脖子。 上三路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一招致命的关键部位。 薛镇不反抗任由她动作,胡嘤嘤用力,手上接触的地方却如钢铁一般坚硬,接着被一股大力弹开。 她不气馁,继续朝着薛镇暴露出来的弱点进攻。 如果真的遇见这样等级的高手,她根本就不用反抗,因为就算给她一把长刀,对方一身铁骨铜皮,砍也砍不动,戳也戳不破,只有送命的份。 就像执行任务时,面对钱明浑身真气护体,若不是找到对方的破绽,她是没有机会赢的。 薛镇坐着,那就只能攻上三路,胡嘤嘤努力了半晌,连人家的衣服角都没碰到。想到对方说的不用客气。 她手中滑下来一枚螺旋飞镖,咻的一下甩出去,飞镖直接飞向薛镇脖子上的大动脉,薛镇上身侧了侧躲过去,飞镖盘旋一圈又绕回来,直击面门。 这用镖的功夫不错! 薛镇脸上露出点满意来。 胡嘤嘤从腰间拔出那两把细长刀来握在手里,交织着相对攻去,她的动作快且狠辣。猛攻一阵儿总算逼得对方上身动了动,露出腹部。 瞅准机会,胡嘤嘤身子从薛镇脑袋顶上飞过去,左手握刀反手划上对方的脖子,右手避开对方的格挡,往人家腹部捅去。 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膝盖顶上对方面门。 薛镇要想避开这个招式,只能向后仰倒。胡嘤嘤招式还没用老,立刻追上去,将细长刀往从上往下一顶,愣是将薛镇逼得往旁边滚了几步,心中大惊。 这丫头若是内力再深厚上几分,说不准能跟他一搏! 胡嘤嘤身子扭成麻花状落在地上,往后退了退,半跪在地上。 “得罪了。” 这一番活动,她脖子里挂着的玉坠又掉出来。 薛镇盯着那块玉坠。 胡嘤嘤本来是将玉坠收起来的,后来见薛琴老是打薛臣的主意,这才暗戳戳的又拿出来挂在脖子上,没想到今天晚上露出来两次,还被旁人看到。 戴着太碍事儿了,以后还是收起来。 她将玉坠往衣服里塞了塞。 薛镇看她的目光变了变。 “你起来,从明天开始,你就住在竹林里由我亲自教导。今天晚上回去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你出去。” 话音一落,小屋子外面出现一条人影。雨下的大,她直接没听到对方的动静。 来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竹林里有人。 “是,徒儿告退。” 心道,果然是人外有人,以后还是小心些好。 起身走到外面,人影纤瘦笔直,看身形是个少年。 来到少年旁边,少年递给她一把雨伞,然后自己撑着把伞,提了个竹纸灯笼走在前面。 胡嘤嘤跟上去,少年带着她在竹林里绕来绕去,应该是躲避什么阵法,他们走的极慢。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出来。 跟来的时候花的时间多了不少。 少年停住脚步,将手中的灯笼塞到她手里,没有什么语气的说道:“我叫青竹,明日辰时一刻,我在这里等你。” 胡嘤嘤应了一声,见对方说完就钻进竹林里,不见踪迹。她提着灯笼打量一下四周,然后合上伞,江灯笼吹灭挂在树上。 提起一口气,脚尖踩在树干上往住处狂奔。 这里是后山,要是提着灯笼慢悠悠的走,明天早上也走不回去。 雨水打在脸上,砸的人睁不开眼。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因为听到动静起来的同伴们早就又睡了。她回到房间,脱下粘在身上的湿衣服,从柜子里拿了件干净的换上。 然后把自己藏在屋顶上的布袋子取下来。 点上烛火。 坐在床上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半袋子宝石,一枚穿着红绳的羊脂白玉佩,然后将自己脖子上的麒麟玉坠取下来放在里面。 叹了口气,这些是她的全部身家,得走哪儿带哪儿。 衣服什么的就那么几件,带不带都行,反正隔几个月就会发新的。 在屋子里来回翻了几遍,也没有别的东西。她坐在床上,想着青衣楼主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有一个强者坐师父,至少她不用担心将来自己太菜。 得去跟薛三十八道个别。 看着外面的大雨,她实在不想再淋一遍雨。犹豫着还是撑了把伞出门,薛三十八的住处离她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以往她过来的时候,还没到门口,里面的人就听到动静,准备好偷袭她了,这次她将门敲得叮咣作响,里面也没人搭理她。 她很自觉地推开门进去,屋子里没人。 找了一圈,绕到薛琴的住处,敲门,里面也没人。 桌子上的茶水还热着,人显然是刚出去不久。 胡嘤嘤无功而返,回到房间里,想到刚才听见那声巨响,叹了口气。 然后躺到床上睡觉。 自有人去奔波。 雨水虽然没淋在身上,但是听着屋顶上噼里啪啦的雨,不知道将多少人浇得透心凉。 “黄河决堤了,黄河决堤了!” 深夜,数条黑影穿过雨幕,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递进宫,言诚书刚躺下,江作瑜就一身水,从外面进来。 气息有些凝滞,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一口气跑过来。 “皇上,黄河决堤了,甘州、青州、豫州、苏州、兖州,都被洪水淹没了……” 他每说一个地方,言诚书的心口就紧几分,从决堤那两个字开始,他感觉自己都忘了呼吸。 太子和二皇子前几天才被派下去,组织疏散百姓,若是走的快些,这会儿说不准能到豫州…… 眼下豫州被淹了。 “太子和二皇子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 黑鹰是温朝的眼睛,哪怕是在夜里,也能视物。 江作瑜禀报道:“太子向东去了兖州,不过这会儿才刚擦着豫州的边,估计不会受到洪水波及。二皇子往西边去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青州。青州那边受灾较轻,两位皇子若能安全抵达,正好指挥着应对灾情。” 言诚书松了口气,只要两位皇子平安到了地方上,下面的老百姓心里就有了底,再有各个州府的令尹配合着赈灾,就掀不起大乱。 稍微放下心的言诚书顿了一下,想到离京多日的幺子,问道:“叙倾现在可否安全?” 一开始,他没有让人盯着言叙倾,想的是放手让他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皇家子弟不能养的太过娇贵。 后来豫州出了那档子事儿,江作瑜便做主盯上了言叙倾。不过没有禀报皇帝。 那个庄子他也知道,下面的人弄的,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 但是这个地方竟然被人一把火烧了,查过来查过去,竟然跟三皇子扯上了一点关系。 那个侍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熟人 “三皇子现在在徐州,目前很安全。” 言诚书大大的松了口气,喃喃道:“安全就好。” 江作瑜抬眼瞄着他的表情,关于那个侍女……他不敢问。 皇上器重他,不代表会完全信任他。 “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让下面的人盯紧些,尤其是赈灾这一块儿,不能闹出乱子。” 江作瑜领命退下。 言诚书重新躺下,盯着帐子发了会儿呆,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朝,驿馆里的消息才送到,早朝就着黄河决堤,该如何赈灾,如何疏散灾民一事做了讨论。 言诚书下令让丞相谭泉负责筹集赈灾物资,温忆寒辅助。责令户部尚书张成永统计受灾范围,统计受灾百姓的名单,并协助两位皇子赈灾。 又从朝中各部抽出人手带着救灾物资,下放到灾区,派钦差大臣下去巡视。 反应还算迅速。 一时间,朝中忙的人仰马翻。 温言也领了份差事,巡视京城周围农户受灾情况。 京城周围几乎没有受灾的百姓,顶多就是谁家房子漏水,地里的庄稼虽然被浇了,但是春上的收成没有影响,等雨水过去,翻翻地,再种上玉米、番薯等农作物,不过就是晚收几个月,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趟差事,等于镀金。 温言乐得轻松。 谭泉本来还想从温忆寒这里讨点好处,但温忆寒滴水不漏,加之前段时间温家确实拿了一部分银子交到国库,他也不能用强。 可面临着庞大的物资需求,各部都来朝他张口,他总不能说自己口袋空空。 盯着他丞相位置的大有人在。 温忆寒对他的花花肠子了如指掌,京城暗地里的赌、坊,他占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是这位丞相大人的手笔。 这些年,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谭泉见在他这里讨不到好处,便把目光落到别处。 温言在京城里人缘好,完全是因为他是温家人,不仅财大气粗,仗义疏财,而且长相还十分俊雅,身上透着一股子谦和。 跟别的贵族看人用鼻孔出气不一样,他见谁都能笑嘻嘻的打个招呼。 挂上巡视京畿的职位,他便真的到处巡视起来。 京城直隶着好几个州县,他打算逛一个遍。 明面上只带着四个侍卫就出发了,这天行至何方县的时候,遇上山路塌方,将一队车马拦成两截,车队的护卫们正在清理。 温言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扇着折扇,在一边等着,让自己的几个护卫也上前去帮忙清理。 山路下面有一条河,因为下雨,河水涨了不少,卷着泥土,浑黄的河水像一匹野马,从山的这头奔向那头,看了会儿愰得人头晕。 马儿低头吃路边的草,温言跳到旁边的石头上,居高临下欣赏着雨后的景致,脚下就是急流。 突然一支羽箭从背后射过来,破空声响起的一瞬间,他就弯腰避过,羽箭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 咻咻咻,又是几支箭飞过来,箭风力道不小,将他的衣服划了道口子,钉在前面的羽箭旁边。 紧接着又是几道,背后是滚滚江水,眼看着箭雨越来越密,他脚下用力纵身一跃…… 咔的一声,脚下的石头断了,没撑起来他的力道,他身子失去平衡,跟着巨石一块儿掉进滚滚逝去的江水里。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等暗地里的护卫跑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他竹青色的衣服从水面上沉下去。 “公子!” 挖路的几个护卫赶忙跑过来。暗地里的几个顺着飞箭的方向追去。 路虽然挖通了,那边的人看见这个情形,也不敢过来,还堵在路中间。 明面上的四个侍卫虽然惊慌,却不凌乱,一个背了绳索跳下去,两个回头,贴着第三个人的后背看向箭射过来的地方,防止对方再次偷袭。 虽然他们的人已经追过去了。 一个紧张地望着江面上,搜寻着他们主子的身影。 放冷箭的人目的达到,只见树稍稍动,惊起的飞鸟往远处去了。防守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纵身上马,回去禀报消息,调动人手。 大半个时辰后,下水的那个护卫拉着绳子从下面爬上来,满脸颓丧的摇摇头,没找到人。 剩下两个脸色也吓得煞白,三人动身赶紧往下游找。 找到公子,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若是公子爷出了事,他们就等着被扒皮抽筋。 温言是温家的独苗苗,这会儿就算好端端的从水里爬出来,他们也少不了一顿罚。 天大的事儿都不上温言的性命! 何方县的这条河叫洹水,由西向东流,但是这段河道是南北向,有几个大急弯。流水冲着温言往下游去。 温言从水里钻出来,倒也不慌,小心避开河里的流石,四下瞄着看看能不能找到着力点好爬回岸上。 水流极快,他喝了好几口浑水,眼睛鼻子嘴巴里都是泥腥味儿,竹青色的衣服也被染成土黄色,半点风采也无。 温言想着,这个时候能保住命不死就是他本事大了,还要什么形象? 就这么顺着河往下飘。 前面江心横着一支粗树干子,他眼前一亮,努了把力朝着那个方向冲去。树干被雷劈开,横在江心摇摇欲坠。 他还没到地方,粗树干子被江水的力道冲的垮下来,正好撞在温言胸口上。 这一撞力道不小,直接将他撞得吐了口血,五脏六腑都撞得移了位置。 在急流里保持着身体平衡本就极费力气,泡的久了,他本身就有点脱力,这会儿一撞,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亭子上出现了一个少女,带着婢女往远处看。本来是探亲的时候上山游玩,结果因为大雨被隔在山上的尼姑庵里。 谭晏晏心想着,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转眼就看见江心飘着的人,眼珠子一紧,拉着身边的小乔问道:“你看见那儿有个人没有?” 她指着江心,从发大水到现在,飘下来过鸡鸭牛羊猪,被褥铺盖,锅碗瓢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 “咱们赶紧去看看!” 她们折身下山,喊了庵里的主事,带了几个人过去,一群尼姑们费劲巴拉的将人捞上来。 主事的尼姑四十多岁,会点医术,伸手在温言脖子上一探,舒了口气。 “还有气儿,咱们庵里都是女眷,将他安置在山下。” 谭晏晏上前看热闹,一看之下,心里一惊,呦呵,还是个熟人! 想到对方前几次对自己的帮衬,她大方的说道:“主持师父,这是我朋友,要不让他去我的小院子里?”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因为对方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所以…… 主持师父想也没想的拒绝道:“谭姑娘,你是女子,就算是亲兄弟也该避嫌。谭夫人将你交给贫尼,贫尼就得对姑娘负责。” 顿了顿,见她神色担忧,又松口道,“若真是姑娘的朋友,姑娘派小丫鬟留在山下照顾就行。” 谭晏晏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当即也不再纠结。 “多谢师父。还有一事……”她脸上微红,“还请师父不要跟母亲说,我怕母亲误会,为难这位公子。” 小女儿家的心思,主持虽然是出家人,但多少了解几分,虽然在场的人多,但都是庵里的。 “只要姑娘不做出失礼的事情,贫尼不会多嘴。” 见主持的神情,肯定是误会了,谭晏晏有心想解释几句,却怕越描越黑,她认识温言这件事儿本来就无从说起。 当下只双手合十谢道:“多谢师父。” 将人安置好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谭晏晏果真留了小乔在山下守着,自己跟着主持回到庵里。 温言的伤不算重,只是有点虚脱,小乔弄点热水,给他喂了几次。在山下住户的帮衬下将湿衣服扒下来,塞到被窝里暖暖的睡上一觉,天亮的时候就醒了。 谭晏晏起了个大早,趴在床边。 他一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熟悉的带着探究的眼睛,吓了一跳。 感觉到被子里的自己光溜溜的,眼睛往被子里一瞄,更是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你,你,你……”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问道,“我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屋子里条件简陋,一点也不像客栈驿馆之类的地方。 见他醒了,谭晏晏忽略掉他眼睛里的慌乱,大方解释道:“这里是断尘庵山脚下的农户家里,昨天,庵里的师父将你从河里捞出来的。” 温言记忆回笼,昨天在江心那棵树…… 当即庆幸自己命大,要是被树砸到水下面,他再晕过去,这会儿早就咽气了。 谁想杀他? 本来想拱拱手谢过对方救命之恩的,动动胳膊才想起来此时处境尴尬。 偏眼前的少女还毫无知觉的看着他,弄得他心里尴尬,脸上也尴尬。 小乔捧着他昨天穿的衣服走进来。 “公子,奴婢将您的衣服洗干净,烤干了,您先穿上衣服。” 山里的农户家里穷,连一件替换的衣服都没有,所以温言才只能光着。还好小乔比较机灵,眼里有活。 不仅将他的衣服洗干净了,还把破了的地方补了补。 “多谢小乔姑娘了……” 温言回想着,这小丫鬟是叫小乔…… 谭晏晏这才想起来,红着脸走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等两人出去,温言从床上跳起来,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亵裤,什么都没有。 赶紧将衣服穿好,脸上像火烧一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还是在两个姑娘面前。 又想到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感觉有人给他擦身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讽刺 他浑身上下汗毛冷竖。下意识的看着外面。 暗中保护他的护卫顺着江心的布条,一路找过来,见屋子里没人了,才从窗户翻进来,讲他上下打量,苍白的脸上才回血。 当即跪在地上:“属下护主不力,让公子受惊了,请公子责罚。” 温言理智回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问道:“刺客抓住了吗?” 跪地的护卫,身上僵硬,呼吸一滞。 “已经禀报温公,还在查。” 温言嗯了一声,护卫摸不准他的脾气,犹豫问道:“您是回京,还是……” “你们该查继续查,该找继续找,让祖父不用担心我。” 左不过是朝中那些事儿,若是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温家养的这些闲人也该换一批了。 护卫瞳孔一紧,赶忙应是,又从窗户里翻出去,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无声无息。 “温公子,你没事儿?” 换个衣服换了半天,谭晏晏担心他又晕过去,在门外喊了一声。 温言整理整理衣襟,衣服虽然破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打开门走出去,见谭晏晏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担忧。 当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见他人没事,谭晏晏的心就放下了,她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那咱们之间就扯平了!” 本来还欠他一顿酒呢。 温言想了想,对着她又是一揖。 “在下之前对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姑娘对在下的是救命之恩,应该是在下欠姑娘的,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在下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谭晏晏摆摆手,没他说得这般严重,再说,她只是看见他在江心挂着,救他的是庵里的主持师父,她并没出什么力气。 转念一想,眼珠子骨碌转几下,脸上露出狡黠来。 左右看看,自动忽略了小乔,见四下无人,凑过来小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有一个要求。” 少女身上的熏香是淡淡的鸢尾花香气,口若幽兰,微醺的气息扫在脸上,让人突觉春光明媚。 温言不免也小声起来:“姑娘有什么要求?” “我想去京城最大的春香楼,找花魁软玉喝酒弹曲,听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 一脸期待的样子跟酒中饿鬼似的。 温言掏掏耳朵,泡在江水里的时候耳朵里进水了,很不舒服。恍惚想到那次,她说她想去青楼…… 温言觉得有些头疼。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多,只要到那个地方转一圈,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消息就能传到祖父耳朵里,祖父就能派人把他捉回去,把他的腿打折。 因为他父亲,祖父特别讨厌他跟烟花之地沾上边。还有啊,眼前的少女,是丞相府千金,若是让旁人知道,温家公子带丞相府千金去逛青楼,估计连皇上都会惊掉下巴。 但是现在,话他说出去了,要求,人家提了。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看着少女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突然觉得也没觉得多为难。 “好,回头我安排安排,你等我通知。” “真的?”谭晏晏脸上笑容艳艳,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的样子,“说好了,可不准骗我!” 正说着,门口出现几个劲装打扮的护卫,簇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看见来人,谭晏晏瞬间就蔫儿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来接您回去。” 来人正是谭晏晏的乳娘。乳娘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看见温言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温言皱眉,目光落在护卫的手指上,食指和中指指尖有老茧。 谭晏晏耷拉下脑袋,极不情愿。她们这趟出来,她娘又打算给她说亲,说的是何方县她那个老姑奶奶家的孙子,比她大四岁,去年考上了举人,打算过两年,再参加科考。 她娘说,低嫁底气足,被上次姨母家的表哥那件事儿吓着,所以这次打听了人品,才带着她过来的。 她不喜欢,所以躲到了山上的尼姑庵里,又遇上下大雨,一直耽搁到现在。 “这位公子是?” 乳娘见温言气质不凡,又看看自家小姐,有些担心的问道。 谭晏晏直接打断她。 “昨天从江心捞出来的,我不认识他。”说完上前几步,催促道,“不是来接我吗,我们赶紧走!” 乳母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会意,护送着几人往回走的时候,其中一个掉头去山上的断尘庵里打探消息去了。 主持师父倒没多说,只说是庵里的都是出家人,不方便照顾男客,便将人放在山下农户里。谭小姐可能是好奇,才一大早过去看了看,毕竟昨天,是谭小姐先看见江心有人。 护卫回去跟谭夫人说了,谭夫人皱着的眉头才放下来,刚才回来的时候,乳母先跟她提了提。 这会儿让乳娘照顾着谭晏晏,自己起身去跟老姑奶奶告别。 告别的时候听老姑奶奶说昨天往县衙去的路上有人失足掉下水,联想着可能就是那位公子。 至于是真的失足,还是有人蓄意谋杀,传言里就没有说了。 温言站在小院子里等着一行人离去,招招手,隐在暗处的护卫出来。 他吩咐道:“让我们的人撤走,去查查谭相夫人怎么会在何方县。” 从何方县往京城去,快马半天。 温言前脚回去,后脚,谭夫人一行人赶在午后未时也进了城。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将谭夫人希望跟何方县望族王家结亲的消息带回来。 “王家?何方县……”他想了一阵儿,问道,“是跟首辅王璨有点亲戚的那个何方王家?” 护卫答道:“是,王家家主王恒,跟朝中的王大人是表亲,虽然同姓王,却不是一个本家。王家三爷在苏州府任同知,谭夫人看上的,就是这位三爷的嫡次子王辰浩,今年十八岁,去岁中了举人。” “谭家跟王家有什么关系?” “谭相的娘舅家的表妹的表姑奶奶是王家的老夫人。” 这关系绕的,极其复杂。但是说白了,连远亲都算不上。 温言眉梢一挑,应了声知道了。 温忆寒压下心头的怒火,让人下去调查。 “公子,公爷在书房等您。” 本来不打算打扰祖父的温言,脚下调转了方向,朝主院走去。 一进门,书桌上放着昨日从他背后飞出来的那几根羽箭。温忆寒面色很不好看,盯着羽箭沉声道:“已经让人去查了。” 从来只有温家算计别人的份儿,哪里有人敢骑在温家的脖子上拉屎! “你有没有受伤?” 从温忆寒将他看得紧就能看出来,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太平过。 “我没事,让祖父担心了。” 正说着,出去查探的护卫在门外禀报。 温忆寒让人进来,祖孙两个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护卫进来,跪在地上。 “主子,这批箭是工部今年开春新造的,一共造了三万四千根,全部移交兵部,存在兵部的库房里。入夏之后,拨了一万根给京畿司的骁骑营,拨了四千根给城防军,余下两万支箭还在兵部的库房里,属下派人清点了,一根不少。” 京畿司的骁骑营整天训练骑射,损耗大。再加上要清理行宫外的山林,准备等皇上过去避暑的时候打猎。训练时的损耗好统计,但是在外的时候,不好说。 拨给城防军的箭,现在只怕还在城防军的仓库里,除非到了战时才会拿出来用。 从箭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些刺客呢?” 当时温言身边只有四个护卫,不敢轻易去追,等后来的人钻到林子里的时候,那些刺客早就跑了。但是根据现场勘探到的信息能得出几个结论。 “刺客只有三个人,公子走的是官道,前后除了山地并没有其他躲避的地方。因为下雨,山上路滑,容易留下痕迹,顺着痕迹在山上找,发现刺客在山上走了一段,就下山从官道跑了。” “属下沿着官道前后走了几十里,并没有发现刺客踪迹,刺客的脚印在江边消失了。当时是白天,路上有行人,属下怀疑他们潜伏进沿路经过的商旅的队伍里,现在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从那条路上经过,能同时藏下三个人的队伍不多,一共三波人,第一波是运粮的官队,第二波,是过路的商旅,第三波,是谭相的夫人回京的车队。”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谭夫人是今天带着谭小姐回京的。时间节点上不太对。 但是温言想起来见到的谭家护卫,手上有老茧…… 这件事不太好查,但是盯着那些人,迟早能盯出来点线索。 温忆寒挥挥手,护卫躬身退下。 “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温言想了想,将谭晏晏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并看见谭家几个护卫的事情说了。 如果查不出出来,只有两个可能,刺杀他的是谭相的人,隐藏在自家的队伍里,当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另一个可能,杀手跳江逃了。 但是昨天他的人从上游到下游搜寻了无数遍,河里只有他一个人从上面飘下来。被谭相的千金救了。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可就真的太讽刺了。 温忆寒显然也想到了,冷笑一声说道:“骁骑营清理行宫这事儿是谭相统筹的,谭相这个人,仗着帝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热情 ;世事无绝对,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谭相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说明不是蠢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沾手?何况昨天那些刺客,并没有真的下杀手。 他们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跟谭相有关。 只是震慑? 温家见过经过的大风大浪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这点小事儿就能震慑住? ;这件事情迟早会查明白的! 温忆寒的声音里带着算计。 谭泉自然也得到消息了,等谭夫人带着谭晏晏回到府上,连面都没见,直接派小厮传话,将谭晏晏禁足,亲事定下来之前不准出门。 连辩驳机会都没有的谭晏晏直接跳起来,不服气道:;我又没犯错,爹爹凭什么又要禁足? 小厮只是传话的,自然回答不了她。 谭夫人一愣,但想到她为了反抗亲事,居然一声不吭直接住到山上的尼姑庵里,确实不像样子。以前耍耍小性子,顶多就是绝食几天,这两次竟然都是离家出走,这个毛病得治。 于是也不开口,沉默着表示赞同。 ;娘啊……谭晏晏想起来撒娇,抱着谭夫人的胳膊使劲儿摇晃,;娘啊,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二表哥,我想在家多伺候您和爹爹两年,您能不能跟爹爹说说,别禁我的足…… 一下子提出两个要求,谭夫人无奈道:;定了亲也能在家里多待两年再出嫁啊……再说了,王家小子挺好的,一表人才,娘看了也喜欢得紧呢。 见她不接自己这一茬,谭晏晏将脑袋也蹭到谭夫人肩膀上。谭夫人嫌她烦,用力将胳膊抽出来,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回去老实待着,做点女红,你爹也能高兴高兴。 于是,又被关禁闭的谭晏晏,心想,她的逛青楼计划又要泡汤了。 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温公子说,准备好了怎么通知她…… 哎,瞬间万念俱灰,一点意思也没有。 谭晏晏躺在床上,一直到天黑,爬起来吃了晚饭又接着躺回去。她不喜欢丫鬟伺候,所以院子里只有小乔一个人。 其实是嫌一堆丫鬟仆妇碍事儿,想溜得方便些。 但是如今,小乔早就去打探过了,院门处有人把守。 谭晏晏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柜子偷偷取出来一副卷轴,走到灯下打开,卷轴上画着一个仙人。正是那日她画的那副,又重新誊了一遍。 温公子真的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最好看的,不知道跟春香楼的花魁软玉比起来,谁更漂亮一些。 温言若是知道她拿他跟一个花魁比,估计会被气死。 此时,他也在看着墙上那幅画,想着怎么才能躲过熟人和祖父的眼线,去一趟春香楼。后来想到春香楼是自家的产业,瞬间歇了心思。 不仅要防备着熟人和自家的眼线,还得想办法让春香楼的人别在谭晏晏面前把自己卖了。 两边都要瞒着,感觉比刺杀还要刺激。 想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闪,可以约在径山寺啊! 不过得想办法将人引出来。想到那个馄饨摊子。 第二天温言去温香阁的时候,到馄饨摊子前停了停。摆摊的老翁还认识他,招呼他过去吃馄饨。 青天白日的,温大公子自然不可能坐下来吃馄饨,拿了一锭银子放在老翁面前,低声道:;若是谭小姐再来吃馄饨,麻烦老翁传个话,让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派人去对面的温香阁,跟小二说一声。 老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谭小姐是经常来吃馄饨的那个姑娘,那姑娘从来没有透露过姓名,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那位姑娘姓谭。 底层的百姓对合规矩不合规矩没什么概念,反正贵人吩咐了,他照做就行了,而且眼前这位公子说话和气,看起来像个好人。 ;好,公子放心吧。见他放下银锭就走了,赶紧追着说道,;公子来碗馄饨吧…… 话还没说完,温言已经进去温香阁,他后面的话就咽下去了,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温香阁抢生意。 温香阁,自然也是温家的。温言找小二交代一翻,如果对面卖馄饨的老汉或者是一个小姑娘找他,让他们及时通知他。下面的人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将事情办砸了的。 温言哦了一声,其实他是怕老翁进来,被小二当成乞丐赶出去,没想到被人当成任务了,还搞得郑重其事。 不过他也不会解释就是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大雨之后,街上反而更热闹了,而受灾的地方,百姓们可能连一口热饭,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坐在京城里,看着繁华的表象,一点也体会不到佛说的那句,众生皆苦。 他日日都来温香阁,却一连半个月都没有等到谭晏晏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各方灾区的急报。 豫州清漳村瘟疫,兖州新城瘟疫,这两个地方最严重的,已经被重兵围了。各州县的官员紧急关闭城门,将受灾百姓拦在城外,由赈灾的钦差将流民安置在城外,每日施粥和防疫的汤药。 各地报上来的粮草和药材的需求越来越多,朝廷能调度的越来越少。谭相和一干大臣整天在外奔波,一连好几天都不回府。 家里的防守却是越来越严了,谭晏晏溜不出去,趁着一次机会,让小乔溜出去给她买馄饨。 街上也是人心惶惶的,官兵们扎在街上,催促着街上的摊贩们收摊儿。 小乔到的时候,卖馄饨的老翁正在收拾,看见她过来,遗憾说道:;姑娘,今个儿没有馄饨了。 小乔第一次见这种架势,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问道:;老翁,这是怎么了? 老翁解释道:;说是灾区爆发了瘟疫,以后都不让咱们摆摊了,等疫情过去了再说。 小乔懵懂的点点头,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瘟疫是什么,等回去了问问小姐。 她是偷偷出来的,得赶紧回去,转身正打算往回跑,老翁喊住她,;对了,上次跟你家姑娘一起吃饭那位公子说,让你们家小姐什么时候有空,跟对面酒楼里的小二说一声。 小乔停下脚步,点头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又跑了,一会儿功夫就跑不见影了。 老翁继续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叹了口气,不让摆摊就赚不着钱,以后可怎么生活啊……想起藏在炕洞里的银锭,他又没那么发愁了,不让摆摊就不摆吧,先歇一阵子。 总算将话带到,那枚银锭接起来也没那么烫手了。 见小乔两手空空的回来,谭晏晏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连最后一点反抗都给她驳回来……没意思。 小乔老实的说了街上的情况,问道:;小姐,大家都这么害怕,瘟疫是什么? 谭晏晏收起了无所事事的态度,严肃道:;瘟疫是一种会传染的病,一旦染上,十村九空,所以说,谨慎一些是对的。难怪最近爹爹总是忙的很。 小乔哦了两声,接着说道:;老翁说,上次跟您一起吃饭的那位公子跟他留了口信,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去温香阁跟小二说一声。 听到这个,谭晏晏精神头好了点,但还是有点蔫儿,也没了兴致。 ;现在灾民还吃不饱饭,哪儿有功夫寻欢作乐!我们省下些银子捐给灾民吧。 小乔想了想,回到房间把枕头下面压着的钱袋子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共四枚银锭,还有几块儿散碎银子。 她把散碎银子装回去,把四块儿大银锭拿出来交给自家小姐。 ;这是从小到大,府上给我发的月例银子,我也没什么亲人,小姐帮我捐了吧。 谭晏晏看着她手里的那些银子,原本还能有更多,因为跟在她身边,她老是犯错,身边的下人就总是被罚月钱,她能攒这么多确实挺不容易的。 这时候,却要全部拿出来捐给灾民。 是个实心眼儿的姑娘。 这也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小乔能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谭晏晏把自己攒的银票首饰拿出来,两个人的凑在一起,大约有二百多两。 ;这些还不够,爹爹最近筹集赈灾银,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我们也想想办法吧。 小乔老老实实的跟她坐在一处想办法,其实也只是看着自家小姐想办法,她能有什么见识呢? 谭晏晏想不出来办法,想到前几次见温言,对方的装扮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而且对方是男子,比她行事方便! 她弱弱的打定主意,来到书桌前,亲自动手研墨,提笔斟酌再三,写了一封信交给小乔。 ;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温公子。 小乔点点头,揣了信又出门了。 街上乱七八糟的还在收摊儿,再回去的时候,老翁的馄饨摊儿已经收走了,街角空荡出来一片,让人还有点不适应。 温香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小乔怯怯的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小二忙的到处跑。 ;姑娘,你来找人吗? 一个小二端着托盘,看见她,眼神贼亮。 小乔犹豫着点点头:;我来找温公子,我家…… ;温公子就在楼上,我带你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二热情的打断,并且热情的请到楼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青鸢 胡嘤嘤成为楼主亲传弟子这件事情,青衣楼里没人知道,她想分享的两个人一连走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照面,楼主就收她为亲传弟子,但这于她而言,应该是好事。 楼主手臂上挂着一根黑色金边麒麟的丝带,她这个亲传弟子的青丝带换成了一根全黑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黑色丝带,说是楼主亲传弟子的象征。 她观察了青竹,青竹一身青衫,并没有任何等级。 并且青竹不是一个好搭讪的人,搬来竹林的这一个月,她跟青竹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楼主除了指点她功夫之外,也让她看一些书,看的都是些谋论、策划一类,有时候也看游记,史书,杂书,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什么章法。 然后想到哪里考到哪里。 问得最多的,也不是书本上的死知识,而是根据一件事情,询问她的看法。 比如:若让庄周为相,你认为他会治理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也有,如果孔子当年不是周游列国,而是直接入朝为相,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一个女人,上阵杀敌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 问的问题也是乱七八糟。 比如第一个问题,胡嘤嘤认真思考之后,回答的是,老子的无为而治适合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阶段,若是到了发展迅速,国家繁荣昌盛阶段再用无为而治,就会让国家法令不严,官员和百姓缺乏约束。 繁荣昌盛之下应用重典警醒约束,提醒世人不可被权势金银蒙蔽双眼,重视人礼纲常。 她不会掉书袋子,说的都是大白话,薛镇很容易就听明白了,然后丢给她一本《论语》让她看,看完了之后问了第二个问题。 胡嘤嘤也就是大概看了一点,沉思了两天,回答道:;孔子若是没有游历诸国,或许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为官为相的人那么多,从古至今也就没几个出名的。 然后薛镇就丢给她一本《女戒》,让她看,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胡嘤嘤是最不屑的,不过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第三个问题,她的回答是:;天下男人和女人各占一半,说不准女人上阵杀敌是什么光景。 在竹林里呆了一个月,薛镇给她派了任务。 从豫州到京城,快马三天。青衣楼靠在黄河边上,决堤之后,到处都是灾民,一路上,胡嘤嘤见了很多灾民拖家带口沿路乞讨往京城涌去。 她不敢停,怀里揣着路引,一路疾驰,终于赶在第三天天擦黑,进了京。 看到京城的城楼时,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来得太轻易,太顺当,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因为灾民往京城涌,城门酉时就要关闭。城门外搭了帐篷,架了铁锅。 铁锅里面烧开一锅热水,士兵们端着半盆和好的面糊糊丢到锅里,用两根长筷子搅合半天,等锅里的热水变成一锅面疙瘩,往里面撒上一把盐,丢上几片碎菜叶子。 灾民们蜂拥上来,拿破碗盛上一碗,蹲到棚子前面用嘴吹着,吹凉了抿一口,一口一口把面疙瘩喝到肚子里。然后随便找个树荫缩起来睡觉。 朝廷有时候施粥,有时候弄面疙瘩,反正不会给他们馒头,每顿喝上一碗稀汤,找个地方躺着不动或者是睡一觉,饿得就没那么快。 朝廷对灾民的态度是一个都不能进城,也不能闹事儿,你就乖乖的待在城外,每天两顿饭。等灾情过去之后,朝廷出钱遣送回乡里。 又派了兵将看着,所以也没人闹事儿,胡嘤嘤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家嫌热,零零散散的躺着,躺的哪儿都是。 胡嘤嘤找个地方下马,直接将马卖了,然后易容成一个小脚老太婆,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个鸡蛋,拿着路引,晃晃悠悠的进城去了。 乱时,进城要盘问好几次,尤其是这种擦着天黑进城的。 灾民都能跑到京城来,说明前面的路好走,一路走来,胡嘤嘤也确实没费什么力气。到了京城这边,因为查得严,她不敢大意。 路上截了一个小脚老太婆,趁着人家休息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小截迷香坐到人家上首位置。 风一吹,老太婆吸了迷烟,没两下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胡嘤嘤偷了她的路引,又在路上守了一会儿,看见有车队经过,将人拦住,给了人家一串铜钱,将老太太放到车上,说是老太太热晕过去了,让车队将人捎到京城,送到谁谁谁家。 路引上有村里里正开的证明,说老太太是到京城寻女儿,她女儿家住在哪儿哪儿。 这种车队是做生意的人,到城门口十有八九会给点儿孝敬银子,老太太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胡嘤嘤顺利进城,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脚步都有几分匆忙,赶路的人赶紧去找客栈酒楼,归家探亲的,赶紧去找自家亲戚。 摆摊的不让摆了,出来闲逛的人少了,都窝在家里。街上来回逛的,倒是只剩下达官贵人和商户。 商户们忙着开门做生意,达官贵人们忙着照顾生意。 若论哪家生意最好,肯定还是茶肆酒楼,酒楼供客人们吃饭喝酒,茶肆供人们消遣解闷儿。 胡嘤嘤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京城的街上这么冷清,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街上一队队士兵巡逻,每个人穿着一身亮甲,手里提着一柄配刀,走起路来气势昂扬,让人看了心里害怕。 平头百姓们宁愿躲在家里,怕惹上什么事儿。 胡嘤嘤往墙角瞅了瞅,借着路边的红灯笼,看见墙上画的两根线,就一横一竖,说是十字吧,又跟十字不一样,竖着的那根线往里勾了勾,看起来像简笔画中的鸟。 她随手将记号擦掉,朝着鸟尾巴的方向走了十来米,又看见一个。 顺着这个路引,从主街走过去,走了很远,又转进小巷子里,陆续绕了七八条巷子,才终于在一个木门前停住,门上绑了两根红布条,一横一竖的挂在门框上。 她轻轻敲敲门,还没出声,里面就传来脚步声,里面的动作也很轻,只听一个男声问道:;谁呀? 胡嘤嘤小声应了一声:;是我,我来看看英娘。 里面的人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胡嘤嘤,将她从上到脚打量一遍,侧身让开。 胡嘤嘤听见隔壁家的门打开的动静时,她已经走到院子里。一边将篮子递给给她开门的年轻男人,一边伸手叉着腰,往后伸了个懒腰。 叹着气道:;哎呦,我这腰呀,老了,不中用了,才走了几步路就快累死了。别愣着了,篮子里有鸡蛋,先给我沏碗鸡蛋茶来,再放上点糖,里面有糖。 男人关上门,转身接过篮子,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忙活了。 胡嘤嘤打量这间小院,院子不大,却有口水井,西边三间正屋,东边还有个侧间,侧间旁边是厨房。 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她抬脚迈进上屋。 灯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拿着两片布,笨拙的攥着针线往一起缝,东边一张大炕上盘腿坐着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用包裹裹着,女人正在喂孩子吃奶。 看见她进来,小女孩儿好奇的打量着她,女子抿抿唇没说话。 男子端着鸡蛋茶进来,将鸡蛋茶放到胡嘤嘤面前,胡嘤嘤没喝,端过去放到女人炕上的小桌子上,示意道:;孩子还吃着奶,你喝了吧。 女人看着冒着热气的鸡蛋茶,又看看胡嘤嘤,对着灯下坐着的女儿喊了一声:;大妮儿,你去小姨屋子里睡觉去。 大妮儿哦了一声,乖乖的出了房门,去旁边那间屋子。 等小女孩儿离开之后,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主动问道:;你是楼主派来的吗? 夫妻两个的气息比普通人长,再看两人的身形,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女人虽然生了孩子,身材也是一点没变化,黑亮的眼睛充满警惕。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条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黑丝带。 看见丝带,夫妻两个的呼吸都是一滞,男人朝女人点点头。就听女人接着说道:;我叫青鸢,现在的身份是城郊田庄佣户孙婆子的长女田英,这是我男人,京城王记铁匠铺的伙计王刚,他的代号青云。 女人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妹妹,叫田柔,外表看起来跟姑娘差不多年纪。一个多月前,少主安排她到兵部尚书府里伺候。 怀里抱着的小娃娃吃饱奶睡着了,女人将婴孩放到床上,再转过身跟胡嘤嘤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一个月前,田柔得了一天假,回来转了一圈又走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尚书府的管事妈妈亲自来了一趟,说是来绑人。当时进府的时候,为了能取得府里人的信任,我们签的是卖身契,过时未归,视同逃奴。 ;可田柔早在前一天午后就回去了,然后就音讯全无。 胡嘤嘤听着,问道:;田柔不是真的小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调查 女人点点头,解释道:;她从九岁就不再长了,身高,容貌都是九岁时的样子。她的实际年龄,比我还大上两岁,今年二十五了。 胡嘤嘤挑挑眉毛,不再打断,听女人继续说:;后来尚书府的管事妈妈回去了,一个时辰后又来了位管事妈妈,来详细问了一遍,又让人去街坊邻居处打听,听到田柔确实是午时过后就出门去了,街坊邻居,还有大街上的人都见了。 ;人出去了,却没回尚书府。那管事妈妈回去禀了尚书夫人,然后到京兆衙门报官。京兆衙门又将我们和街坊邻居传唤过去,问了一遍。我们答得和前面一样,衙门里就立了案,让我们回来等消息。 ;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胡嘤嘤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如果只是这样,楼主估计不会让她在专门跑一趟,此事肯定还有后续。 果然见女人苦笑一声。 ;田柔失踪后,我们想过撤离,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婴儿身上,柔和道,;一直到现在也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风平浪静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两个心里没底。 胡嘤嘤听明白了,问道:;你是想让我查田柔的去向?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我们的任务变成两个,第一,找到田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我们还需要监视着兵部尚书,并且这个人选,是田柔。 田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去监视兵部尚书? 女人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 胡嘤嘤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田柔现在生死不知,去向不明,事情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无从查起,所以现在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合适的借口,让田柔回到她该去的位置上,出其不意,打乱对方的阵脚。 然后找线索,找到隐藏在暗处的人。 或许,田柔身上还有别的秘密。 ;有田柔的画像吗? 男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张画递给胡嘤嘤,胡嘤嘤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将画像合上拿在手里,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们是布在京城的暗桩,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男人摇头看像女人,女人目光柔和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婴孩,轻声道:;我们打算撤离了,就说跟着我男人回老家探亲。姑娘若是查到消息,还在这一条街上,再往里面走,门口拴着条白布的那家,是咱们的联络点。 胡嘤嘤哦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见他们一家四口日子过得殷实平和,不忍打扰,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还挎着那个篮子,男人将她送到门口,说道:;她表姨,天晚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胡嘤嘤摆摆手:;回去吧,我去别的地儿过夜,明个儿一早就得走了。 ;那您路上慢点。 小巷子里很黑,连一个灯笼都没有,旁边的人家开开门,问道:;刚子,你家来亲戚了?怎么这个时候来? 男人笑笑,解释道:;是我媳妇儿她表姨,也不知道啥时候来了京城,听说英娘生了个小子,大晚上的赶过来看。我想留她住几天,人家嫌我烧的鸡蛋茶不好喝,说是去她孙子家。 ;嘿,那也是个妙人儿,其实是不想给你家添麻烦吧。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都不容易。 两人说了几句就各回各家,这条巷子里住的大部分都是租户,因为地方偏僻,房租便宜,住的都是拖家带口在京城里讨饭吃的穷人。 基本上都是白天干活,大晚上才回来,吃了饭倒头就睡那种,很少管别人家的事儿。 一个小插曲。 胡嘤嘤又绕到主街上,看见几个酒楼茶肆,她的装扮,没敢去太高档的,往旁边走了走,到一个小茶馆里喝了碗茶,磕了点瓜子,听店里人闲聊。 聊过来聊过去,无非就是些东家长李家短,听不到什么有用的。 胡嘤嘤找了家小客栈,要了个单间,将门窗都关严实,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又从后背取下来一团棉花,脱下外面穿的单衣,里面还裹着一层夹棉的马甲。 大热天的穿成这样实在是太热了,幸好脸上脖子上都是假皮,要不然汗流浃背,一看就有鬼。 胡嘤嘤看着画上的少女,八九岁模样,照早就知道的信息,比她矮上小半头。 这个好办,胡嘤嘤的缩骨功练得时间虽短,火候却足够,只听咔嚓一声,后脊椎骨缩进去一截,她的身高就矮了一截。 易容成少女,最难弄的就是皮肤,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雪白细腻。 胡嘤嘤往脸上扎了几根金针,模样立刻就跟画上的少女一般无二。 照着镜子看了看,又把金针取出来,恢复本来面貌。 不能两眼一瞎就往前冲,今天晚上得做点什么,至少要知道这桩案子进展如何。换上夜行衣,胡嘤嘤吹灭蜡烛,打开窗户。 因为贪便宜选的这家客栈比较偏僻,门前那条街上还有两串灯笼,偶尔有人路过,后面的小巷子就僻静多了,连着一片都是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是没人,还是都睡了。 听了听动静,胡嘤嘤从窗户翻身下来,隐没进黑暗里。 这会儿还早,茶楼酒肆里正是热闹的时候。绕开热闹,径直往京兆衙门的方向过去。 因为接连的灾情,衙门里还是灯火通明,进进出出忙的不行。 胡嘤嘤避开守卫绕进去,在院子里摸索一阵儿,见从前衙送出来的卷宗都送进前衙西边的一个小耳房里,然后送卷宗的人就空手出来了。 小耳房里亮着灯,窗户上不时划过人影,从外面看,小耳房只是门小,里面的地方很空旷。 胡嘤嘤从房顶上滑下来,顺着味儿,找到茅房旁边守着。 不大会儿,一个小厮跑过来,着急忙慌的脱衣服放水,胡嘤嘤趁他提裤子的时候溜进来,一掌将人劈晕,将人拖到僻静处,把衣裳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她选的这个小厮年纪不大,身形瘦弱,衣服她穿上稍微大一点,也不算太明显。 怕人醒了,胡嘤嘤从怀里拿出半截迷香,点着一头,把迷烟往小厮鼻子里吹了吹。这才起身绕到前面。 ;这个是前天处理过的案子,拿去存档。 桌上还堆了一堆没处理完的卷宗,坐在案后的师爷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到有脚步声,把卷宗往前面一推,活儿就派了出去。 胡嘤嘤抱起卷宗,跑到刚才看见的小耳房里。 门口坐着一个人收录,收录指点她将处理好的卷宗放到最里面,按日期标好。 出来的时候,看着一排排架子,胡嘤嘤怯怯的说道:;大人刚才让我找几个没有处理的案子,交代的太急,我没听清……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会儿小耳房里就收录一个人坐着,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她眼生,问道:;你家大人是哪个?陆师爷? 衙门里一共养着好几个师爷,帮着处理一些案子。 这些师爷们基本上都带着小厮,他们的小厮是自己出月钱,所以不用跟府衙报备。今晚就是陆师爷当值。 胡嘤嘤嗯了一声,眼镜在一排排卷宗上扫过,急得快哭了。 收录见她年纪小,问道:;你家大人交代是哪一天的没有? 说着起身在前面的柜子上看着日期,衙门里积攒了好些陈年旧案,都是些无头公案。 不过这几天这些案子的数量少了不少,因为朝廷各部都很忙,京兆衙门因为灾民闹得也很忙。京兆尹天天跑在外面,养的这些幕僚也不敢闲着,就排了班,将这些案子过一遍,差不多就画上符号,封存起来。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六月初十那天。 有确切日期,收录停在一处,拿起一份卷宗地给她。 ;六月初十那会儿还没什么事情,那天就剩下这一份,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胡嘤嘤惊喜的接过来,道了谢,抱着跑出去:;我去问问我家大人。 收录笑了笑,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大人们交代不清楚,或者是小厮们没听清又不敢问,都来这里翻找。 怕他们将卷宗翻乱了,一般都是他帮忙。 只是一件小插曲。 胡嘤嘤抱着卷宗,找了个地方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将卷宗看了一遍。里面不仅有案子的情况介绍,还有调查过程。 调查的时候,沿着田柔的活动轨迹,一路上调查,人是在尚书府后门处不见的,守门的人当时还将人放进去。 然后就是守门的下人的口供,和各处院子管事没有见过田柔的口供。 人在后院里凭空消失了,事情牵扯到尚书府,就不了了之了。 可能因为是签了身契的家奴,所以也没继续往下查。 将各处细节记在心里,胡嘤嘤悄无声息的将卷宗扔到那位陆师爷的案几上,闪身出了衙门。 到成衣店顺了一身衣服换上,装扮整齐打扮成个小公子,手里拿了把折扇,大摇大摆的往京城最热闹的茶楼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打听事儿 京城的贵人们这段时间都忙,每天干了什么事儿,茶楼里都有人议论。在这里,只要两个人头凑头小声嘀咕什么,就说明两人说的是了不得的秘密。 是有用的信息。 胡嘤嘤拿了块儿碎银子给奉茶的小厮,小厮就笑着给她找了个桌子。点了一壶茶,并几样点心,坐着听八卦。 ;你听说了没,张尚书正绞尽脑汁的凑银子赈灾,他那个小儿子昨个儿在天香楼为了个红妓一掷千金,今个儿张尚书就被人弹劾了。 一个身材中等,长相一般,穿着绸缎衣裳的三十来岁的小胡子男人兴致勃勃的跟旁边几个人说怕话。 身边的人跟他开玩笑。 ;朝中大事儿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当时在那个金銮殿上? ;嗨,我那儿有那个本事,是听说张尚书今天下朝回来,没回户部衙门,直接回府将张小公子揍了一顿,揍得张小公子下不来床。就这,等他爹走后,张小公子又差人到天香楼给烟波姑娘递信儿,让烟波姑娘不用担心他。 ;这张小公子也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啊…… ;那可不,天香楼的烟波姑娘是天香楼的头牌,哄人的功夫了得,跟春香楼的软玉,那都是千挑万选,大家伙儿选出来的红妓,就是丞相进了软玉的屋子,也别想全身而退…… 说着说着就绕到朝中大臣们的风流韵事上。 趁着朝中贵人们顾不上他们,先说过瘾了再说。 胡嘤嘤凝神听着,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上,虽然不全是真的,但是能捋出来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张小公子虽然多情,却是个雏儿,说明张家家教极严,张尚书这个人治下有方,为人板正。事发之后既没有派人追回那一千两银子,也没找天香楼的麻烦,而是教育自家子弟,这一点上,说明张尚书为人自持。 这样一个人将来封王拜相,能担得起来。 有人提到谭相,先是撇撇嘴,又四下看看,十分谨慎。 说明谭家眼线众多,且谭相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出来的事儿,胡嘤嘤听了个大概,京城中一半的黑、赌、坊,据说都是谭相夫人的表姊妹家庶出的三爷在打理。 暗里的意思,谭相是黑、赌、坊的保护伞,也就是说,赌、坊是谭相的,即赚钱,又打探消息。 内阁首辅王璨曾去春香楼,听软玉弹琴唱曲儿,却不过夜。 有人猜首辅年纪大了,不行了,所以才不过夜,各种各种的议论。 胡嘤嘤听得挑眉。 这一晚上,大家说的最多的还是温家那位公子。 胡嘤嘤竖起耳朵。 ;听说咱们上次打突厥,温家捐了半个国库的钱,这次黄河决堤,温家又出了四十万两银子。 嘶嘶声一片,有人咽了口唾沫。 ;温家得多有钱啊? ;温家那位公子,你听说过没? ;温家是咱们温朝首富,听说当年就是温家资助咱们头顶上这位……温家有钱,咱们都知道,温家就那一位公子,咱们当然也都知道。要说什么赶紧说,别买关子! ;温家那位公子前几天被人推到河里,差点淹死…… 底下又是一阵儿抽气声儿。 有人暗搓搓的凑过来,声音极小。 ;你说,会是谁动的手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摇摇头,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探头看了看天花板,摇头不敢说话。 说话的人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又问了一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温公子落水的时候,我小舅子正好跟着商队,亲眼看见了的,那箭这么长……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才带着几分后怕,好像是他亲眼看见了一般,捂着胸口说道,;有十来根呢,钉在石头上,将石头射进了江里。 ;当时温公子就站在石头上看江里涨水。 说话的人见旁人还想问,赶紧摆手说道:;这事儿不敢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得…… 说着大拇指在脖子上划拉一下,吓得大家都不敢吭声了。一人又灌了两壶茶,留下银子就走了。 听到温家,胡嘤嘤意犹未尽,将小厮叫过来,问道:;他们刚才说的那位温公子…… 小厮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抬头扫了一眼热闹的茶楼,眯着眼笑道:;小公子是刚来京城吧,温公子没事儿,早就回京了,还天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到处溜达。 见客人奇怪的盯着自己,小厮摸摸鼻子。 ;真的!我还亲眼瞧见了呢,温公子在京城里出名的很,大家都认识他。听说只是在江水里飘了一阵儿就被人捞上来了,第二天回京,中午还去了温香阁吃饭,很多人都瞧见了! 胡嘤嘤哦了两声,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小厮一急,也顾不上去给别的客人添茶了,直接坐到胡嘤嘤旁边的凳子上,凑过来悄悄说道: ;听说温公子从生下来到现在,经历过无数次暗杀了,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活到现在? 胡嘤嘤这才讶异的看着小厮,问道:;温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话小厮可不敢说,伸手指了指天,悄咪咪说道:;温家从前朝到现在,一直是天下首富。温家就这一个公子。 胡嘤嘤半明白没明白的点点头,问道:;温家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见她没继续问下去,小厮舒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满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温言。小厮提着茶壶站起来,;不敢跟小公子说了,我得去给客人们添茶。 胡嘤嘤一顿,食指叩着桌子,有一搭没一搭,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楼的茶她也喝不出好坏来,不过点心挺精致,吃起来香甜可口。她把桌子上的点心全吃了,又添了两次水,放下一枚银锭,起身走了。 要想混到尚书府,她还得想想办法,人既然是在尚书府不见了,今晚少不得得去一趟尚书府,看看能查到什么不能。 不过也不急,刚才吃的太饱,先溜达一阵儿。到偏僻地方又换了一身皮,才往皇城走去。 京城有八个大门,十六个小门,皇城有四个大门,八个角门。 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由朝廷安排了住处,就住在皇城里面。 皇城每一个门前都有府兵巡逻,这些府兵归京兆衙门管,跟京城中巡逻的京畿司卫的职责一样,负责维持秩序。 每天四班,夜里的班稍长些。 胡嘤嘤到的时候正好赶上角门换防。 她穿着夜行衣,溜达的差不多了,趁着换防的时候提起一口气,从旁边的墙上翻过去。这是今晚上最后一回换防,下次就到天亮了。 皇城里面的街上不黑,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灯笼。各家的大门虽然紧闭着,西侧门旁边却有一个小耳房,里面有值守的管家和小厮。 胡嘤嘤拐到旁边的巷子里,这个时候走在街上太打眼。 从小巷子里绕到前面,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大员,府邸的位置大概率不会在皇城边上。皇城里的府邸宅子太大,跑了半天才找到户部侍郎府。 胡嘤嘤歇了会儿,抬头看侍郎府的牌子。 牌子上没名没姓,只有一个;文华悦府的牌子,胡嘤嘤抬头看了半天,想到杂书里说京城的文人们喜欢弄点新颖的东西。 比如这户部侍郎李傲,喜欢吟诗作赋,便将李侍郎府的牌匾摘下来,换上了一块儿;文华悦府的牌子。 说是圣上知道了,不仅没有怪罪,还亲自赐了字。 从此之后,京城里的人家争相效仿,什么厚德载物、宁静致知、福禄双星、雅人深致、玉洁松贞等词。 后来这种牌匾太多,不太方便,便又在牌匾下面加上了官职,比如;文华悦府侍郎府。这样大家至少能根据官职找到想找的人。 文人的事情,喜欢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胡嘤嘤往前走,还没找到兵部尚书江勘北的府邸,倒是先看见了户部尚书张成永的宅子,大门上挂着张尚书府的牌匾,在一众花团锦簇的牌匾中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又简单,又明白。 胡嘤嘤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 顺着找过去,终于找到兵部尚书江勘北的宅子。 已经是后半夜了,胡嘤嘤擦擦汗,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面,庆幸自己吃的够饱,要不然这会儿,只怕又该饿了。 休息会儿恢复过来之后,她绕到后门,尚书府有两个后门,一个是前院的侧边开了一扇门,里头有小厮守夜,再一个是供丫鬟仆妇们进出,并采买物资时出入方便。 里面也有人值守,不过是后院的婆子们。 胡嘤嘤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大概有两三米高的墙,上去她倒是能上去,就是进去之后是什么场景,她不知道。 里面的情形,田英也没多说,田柔统共就回来过一次,而且一个刚进府不久的小丫鬟,应该也拿不到太有用的东西。 但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里面肯定有内幕。 胡嘤嘤打算试一试。 易容的东西随身带着,胡嘤嘤骨头咔嚓一声,上前敲了敲门。 人一般都在后半夜睡得熟,这会儿至少是丑时了,胡嘤嘤听见里面有人警惕的问道:;谁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上好头面 她不吭声,又敲了两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儿,纵身跃上墙头,等耳房里的人出来,开门往外看的功夫,贴着墙根溜进亮着灯的小耳房。 守夜的婆子其实刚睡着,前半夜太热,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眯会儿,就听见敲门声。恍惚了一阵儿,敲门声又响起来。 三更半夜来敲门,她这心里颤了颤,等开门没看见人,嘴上就开始嘀咕。 “哪家的混子!” 回头看见屋子里坐在床头的人,话在舌头尖儿打了个结,眼睛瞪大,揉揉眼再看过去,吓得叫了一声:“妈呀……” 声音梗在喉咙里没发出来之前,两只手就捂上去。 胡嘤嘤瞧着,嘿笑了一声,看来碰对了,这里面果然有鬼。 就怕鬼不出来…… 她笑盈盈的站起来,翻开桌子上的茶杯,给看门的婆子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门的婆子嘴唇哆嗦着问道,见她靠近,吓得往后推了推,差点将椅子碰翻。 “我应该在哪里呀?” 胡嘤嘤看着她,无辜道。 那婆子反应也是迅速,赶忙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姑娘不是失踪一个来月了吗?这会儿怎么突然回府了?” 胡嘤嘤目光幽幽的瞪着她,不说话,进来之前,她在脸上抹了一层粉,嘴唇上涂了厚厚一层大红色口脂。 此刻在灯光下,看着一张脸惨白惨白,一张嘴血红血红,看起来不像常人。 婆子抖着腿,不敢看她,嘴里解释着:“我是看你突然回来了,又是这大半夜的,所以,所以才害怕……” 胡嘤嘤轻笑一声,脚步极轻的漂移到婆子身后,伸手搭上婆子的肩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吓得婆子一抖,跌坐在地上。 这是刚才在茶楼喝茶的时候,顺的,天气这么热,茶楼的大堂里摆着几盆冰水。 她趁人不注意,捡了块儿大的,拿棉花包起来,这会儿派上用场。 “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 胡嘤嘤幽幽的说道:“我死得冤,死得糊涂,阎王爷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阎王爷开恩,让我找一个知道内情的回去升升堂,也好投胎转世,你跟我回去……” 说着伸手就要去拉地上的婆子,婆子赶紧往后挣扎,闭着眼嘴里喊着:“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别来找我,我是听二爷的,不关我的事儿啊……” 胡嘤嘤疑惑道:“二爷?” 婆子闭着眼点头如捣蒜:“是二爷看上你了,让我留心着你什么时候回府,别的,别的我什么也没做啊……别找我啊!” “二爷在哪儿?” 婆子吓得尿了裤子,不敢睁眼,基本上是胡嘤嘤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我也不知道二爷在哪儿,二爷不常在府上,你失踪那天,二爷正好看见你出去了,才交代我留意一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找我,别找我……” “二爷住在哪个院子?” 婆子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在前院西跨院。” 胡嘤嘤决定去探探,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一掌将人劈晕,也不再管她,反正是夏天,睡在地上还凉快些。 趁着天黑,胡嘤嘤摸到前院。 尚书府的后院和前院只有一道垂花门,后院各处只有丫鬟仆妇们值守,绕开这些丫鬟仆妇,摸到垂花门前。 院门落了锁。 胡嘤嘤往后退了退,从院墙上翻过去。 后院九曲十八弯,前院就简单多了,基本上是围绕着中轴线修建院子。中间是主院,东西两边各有好几个小院子。 胡嘤嘤趴在墙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感觉到了暗处的呼吸声,在这座小院子里,还不少。 院子里明面上有三五个护卫提着灯笼巡逻,但是暗地里的呼吸声,单她听到的就有十几个。她听不到的呢,就不好说了。 胡嘤嘤悄悄退了出来,顺着来路摸到后门,翻身上去,从墙头上跳下来,脚落在地上才松了一口气。夏天天亮得早,趁着天没亮,一口气跑到皇城的角门处,等着换防的时候悄悄摸出来。 直奔她昨天住的那间小客栈,躺在床上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起来退了房,一路溜达到藤子湖,想到她出发前,一顿恶补的京城的消息,找个地儿买了一身锦衣华服,打扮成小公子模样,才在街上昂首挺胸的逛了起来。 白天的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就是总感觉街上少点什么,空荡荡的。 游荡了一阵子,一辆马车从身边跑过去,车外坐个小丫鬟,穿的也是细绸布,年龄不大,头上扎着个双丫髻,粉色的发带和淡青色的裙子随风飘着,还挺好看。 胡嘤嘤多看了一眼,见马车停在一个酒楼前面,小丫鬟跳下车,搬了个上马凳放在马车旁边,扶着她家小姐下来。 下来的小姑娘年龄也不大,穿的是上好的丝绸裙子,粉色米色一层层堆叠,裙摆很大,腰带是青绿色的绣花点缀,垂在裙子上很好看,外面还罩着一件半纱长衫,隐约能看见细长的胳膊,又确实什么也看不见。 小姑娘头上戴着一整套头面,以精致的珠花为主宝石为辅,珠花上的蜻蜓装了弹簧,一动,蜻蜓就展翅欲飞,看起来很生动,珠花上用的珠子是米粒大小均匀的白珍珠。 宝石一共就用了几颗小红宝石,点缀以眼睛,栩栩如生。 耳环是两颗小指肚大小的珍珠,大小一样,光滑细腻。这样一对儿可不好找。 胡嘤嘤感叹了一句真有钱,抬脚随着主仆两人跨进酒楼。 “公子您几位?有预定没有?” 看着小姑娘和丫鬟上了二楼,胡嘤嘤目光才转回来,问道:“一位,没有预定,能安排不能?” 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没钱的,温香阁每天接待的都是有钱人,小二倒不至于因为这一身穿着就对她有什么不一样。 “小店的规矩是,没有预定就只能坐大堂,公子您看?”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大堂里坐满了人。胡嘤嘤问道:“有没有雅间?” 小二摇头:“雅间都满了,就连大堂都满了,您看……” 胡嘤嘤从怀中摸出一块儿碎银子扔给小二。 “给爷腾个地方,就这大堂就行。” 见她这么好说话,小二收了银子,眉毛高扬,应道:“爷,您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腾桌子。” 不大会儿,腾出来一张桌子,小二手脚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还给她泡了杯茶端上来。 “爷,您是第一次来小店,小店的招牌菜葱烧海参、奶汤八宝鸡,还有虾仁馄饨、鲤鱼焙面,您看看要不要尝尝?” 胡嘤嘤拿着菜单看了会儿,随意道:“天太热了,没有食欲,来一碗虾仁馄饨先尝尝。” 小二应道:“好嘞,爷,您稍等,一会儿就到。” 说着往厨房报了饭,又转回来给她推荐道:“咱们店里有清凉豆腐、鱼冻、虾冻,都是凉菜,您看要不要尝尝鲜?” 胡嘤嘤又点了两个菜,一个是清凉豆腐,一个是桃花鱼胶。 不一会儿就都上来了,虾仁馄饨就十来个,薄薄的皮里面包着整个虾仁儿,还有甜玉米粒儿,甜豌豆,汤是用海鲜汤冲的,吃到嘴里,怎一个鲜字了得! 再看另外两道菜,清凉豆腐是一个精致的带把的白色细瓷碗,一碗汤里飘着一朵豆腐花,汤里有银耳、燕窝、冰块儿、红枣、桂圆、枸杞,舀一勺送到嘴里,冰凉的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立刻就将酷暑压下去。 里面还放了两片薄荷叶,吃起来清清凉凉的,十分滑溜。 最后一个桃花鱼胶,晶莹剔透得跟果冻一样,里面嵌着一朵粉色的桃花。没有一点杂质。 用勺子送到嘴里,滑溜溜的没什么味道,等咬到那朵桃花的时候,有点甜,还带着点草莓味儿。 原来里面的桃花是用糖画上去的。 真真是精致。 一定也很贵,胡嘤嘤小口吃着。 楼上,谭晏晏怀里揣着从宴会上筹到的一万两千两银子,因着这个借口终于能出门了,她直接约了温言,今天中午见面。 温言早就等着了,谭晏晏脚步停在门口,想着这样见面偷偷摸摸的不太合适。 心里有点打鼓,又一想,她又不是出来约会,然后就坦然了。 温言早就听见门口的动静,静等了两个呼吸,门便被人推开。 谭晏晏今天算是盛装打扮,因为她刚刚从宴会上回来。 温言看着她,跟以往每次都不一样,竟是难得的温婉动人。他收回目光,前面的桌子上只有一壶茶。 谭晏晏也不客气,过来一屁股坐下,自己拿了杯子一边倒水一边说道:“都到了饭点了,你怎么还不点菜,我快饿死了!” “你不是刚从宴会上出来?” 温言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知道她约自己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 谭晏晏不知道,随口应了一句:“宴会上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有好吃的,大家只顾着说话和维持礼仪,吃个点心都得十口八口细嚼慢咽,谁能吃饱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赴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假的田柔 这次宴会是她提议,建乐公主筹办,几乎邀请了京城中所有的名门贵女,从早上举行到中午,因为天热,才赶在午宴后结束,大家各自回府,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这笔钱建乐公主直接交给她,让她交给谭相,也算是她们为国家出一点力。 温言抿唇笑着,并不回答。 雅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小二们端着托盘鱼贯进来,在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都是闻香楼的名品。 “先吃饭再说。” 谭晏晏怀揣着疑惑,带着小乔走到饭桌前,由小乔伺候着吃饭。温言也走过去,没人伺候,自己坐下来慢悠悠的吃着。 谭晏晏一边塞着饭菜,一边看他,只见他吃的十分文雅好看,仪态标准得堪比皇子公主。 就是建乐公主吃起饭来,也没他这么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言抬起眸子,就见少女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脸颊上两朵红云,十分好看。 很快吃完一顿饭,谭晏晏打发小乔下去吃饭,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小二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沏上一壶茶。 刚进来那会儿有点热,这会儿已经差不多了,谭晏晏吃饱喝足。 “你想什么时候见软玉,我好找人安排。”温言解释道,“在京城不行,可以约在径山寺。” 谭晏晏其实很心动,却还是摇摇头,小心问道:“温公子,我不见软玉了。” 温言略有点讶异的看向她。 谭晏晏有点可惜的说道:“天下百姓现在吃不饱穿不暖,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以后还有机会,我现在在筹银子,想为百姓们做点什么。” 温言看着她脸上纠结的表情,点头道:“谭姑娘希望我做什么?” 谭晏晏觉得问人家要银子就够不好意思了,之前还想着让人家跑腿。话到嘴边,试探道:“你能拿出来多少银子?我不是强迫你的意思,是你手里要是有闲钱,能不能,能不能……帮帮灾区的百姓?我不会乱花钱,我们筹的钱都有记录,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谭晏晏将怀里揣着的那份名单拿出来,拿出来才想起来里面记载的都是闺阁千金,给陌生男子看,有点不合适。 见她拿着名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温言笑了笑,没接那份名单,而是起身走到窗前,虽然没开窗户,还是往外面看了一眼。 才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谭晏晏顿住,脸上有几分茫然。 就听温言接着叹了口气,“要不然怎么想起来问我要钱,满天下估计没有人比我更有钱了。” 谭晏晏张大嘴巴:“你,你是温家那位公子?” 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然后心想,难怪知道她是谁,从哪里出来,做了什么事情。 温言点点头,说道:“嗯,所以你该知道,年初抵挡突厥,温家拿了五百万两银子,这次灾情,温家又拿了四十万两。” “城外的摊子是温家出钱出力搭起来的,粥棚的粮食也是温家拿的。” “皇上令谭相负责筹资,温公辅助,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温言看着谭晏晏,谭相的女儿不该这般单纯,有些事情她需要知道。 这件事情谭晏晏听母亲说起过,只是没想到自己遇见的竟然是温家公子,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除了脸颊上火辣辣的,起身端正姿态,对温言福了福身。 “那我替父亲,多谢温公大义。” 这件事情,也用不着谢。谭相的小女儿确实是太单纯了。 温言想到什么,没甚在意的反问道:“谭姑娘觉得谭相是一个怎样的人。” 谭晏晏觉得眼前的人,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从来没有想过。 细细斟酌后说道:“不算好人。” 听见这四个字,温言挑眉问道:“怎么说?” 谭晏晏把脸埋到一边。 没法说,关于家里家外的那些事情,家外头的她不清楚,家里边的也不太清楚,而且,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更没法跟眼前这人说。 毕竟算起来,他们两家算是政敌,平常基本没来往。 温言觉得挺有意思,打算逗逗她。 “如果,我告诉你,我上次落水,是你父亲的手笔呢?” 这个,谭晏晏还真不知道。她惊讶的抬头看着窗前的闻言,想着该怎么回答。 楼下胡嘤嘤吃好喝好,又要了一壶茶,坐在大堂里喝茶,喝了两壶茶,才喊小二结账。 嗯,一顿饭,三个菜,花了十六两银子,不是一般的贵,是忒贵了。 胡嘤嘤心里有点懊恼,看来以后不能再犯花痴了,随便在街上看见一个好看的姑娘,跟着人家就进了一个她消费不动的饭店。 被坑了十六两银子。 出门的时候,小二送到门口,喜笑颜开:“公子慢走,欢迎再来!” 胡嘤嘤脚步不快,就是心里想着以后不会再来了。 外面太热了,她又刚吃饱饭不想动,就在客栈门口的阴凉地儿靠着歇会儿,想想等会儿该去哪儿。 出发之前,楼主还给了她一个联络地址,让她有要紧事儿就去找薛卫。 薛卫这个名字她听过,据说是少主手底下最得力的臂膀。就在京城,负责整个京城的暗线。 分别的时候少主说,他要来京城。 胡嘤嘤看着没人的大街,这条主街得有百米宽,以往有很多小商贩应该还热闹些,这会儿空荡荡的,净显得空旷了。 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晚上再行动,就听身后有少女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温言!” 她顿住。 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的月白衫公子,打扮得跟天上的仙人一般,一袭长衫飘逸,黑发束在头顶,金冠玉簪,富贵逼人。 温言也顿住,回头见谭晏晏追上来。 “生死簿上,每个人的因果都记在上面,如果父亲做的不对,我先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公子多担待些。” 盈盈大方的给温言行了个礼,见他没什么表示,叹口气,起身在小乔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是刚才那个华服少女,胡嘤嘤看着因她这一声而回头的公子。 月白长衫上一朵朵绣着金线牡丹,只勾勒出牡丹的花型,里面并没有填充,腰间的玉带也是低调的白玉,每一片玉片上都雕刻着云朵,腰间一枚暖白玉佩。 胡嘤嘤眼睛直直落在那枚玉佩上…… 呼了口气。 跟她怀里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再看男子的样貌……温言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很快就收敛了去。也没坐车,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水墨江南,跟他的气质很搭配。 低调而奢华。 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言。 温家只有一个公子。 此处距离温家胡同不远,因为嫌皇城太远,他一直住在温家胡同。 胡嘤嘤抬脚跟上去,一直跟到温家胡同。 温言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回头看着她。 “小公子一直跟着我作甚?” 被抓包的胡嘤嘤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左右看看,脸上的表情透着天真无辜。 “我,迷路了……” 除了胡同口那个胡同名字之外,胡嘤嘤还看见面前的高大宅院上的牌子:“温府”。 温言无语的看着她,见她唇红齿白,生的极好看,年纪不大,又是一副天真相,人对好看的事物一向宽容。 “你是从哪里开始跟着我的?” 胡嘤嘤想了想,说道:“温香阁。” 温言折身下来,见她晒得脸上通红,好心的将伞往她头上遮了遮。 “你家在哪儿?” 胡嘤嘤随便编了一句:“我是跟着家人刚来到京城,还没置办宅子,现在……暂时歇在东来客栈。” 温言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看见这个小公子,从心底生出一点亲切来,语气也很和善。 “那很近,从胡同口出去回到大路上,往东边一直走,看见个脂粉铺子,旁边有一家卖卤肉的,从那个小巷子里穿过去,马路对面就是东来客栈。” 温言将她送出胡同,指完路问道,“记住了吗?” 胡嘤嘤点点头,看着两边主街,恍然道:“啊,是这里!我记住了,多谢公子!” 说完就向前跑起来,跑出去几步又回头跟他挥挥手,又道了声谢。 温言轻笑一声,转身回府。 胡嘤嘤钻进那个胡同,却没往胡同对面去,而是沿着七拐八拐的胡同,钻到最里面。趁着中午没人,跳进昨晚的小院子里。 田英夫妻已经撤走了,只剩下一座空院子,她进屋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等天黑透之后,换上夜行衣往田英给她指的那家去。 她没敲门,直接翻墙过去。 还没落地,杀气就卷着一根利刃向她袭过来,胡嘤嘤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脚在墙上一蹬,越过背后的攻击落在屋檐下。 杀气如影随形紧追而至。 胡嘤嘤跟对方过了几招,眼看着对方招式越来越凌厉,她虽然能躲过去,但要想脱身却有点艰难。 “是我,我是田柔!” 她的声音和对方的攻势同时落下。 对方顿了顿,从怀中投出来一根火折子,吹亮。 胡嘤嘤瞧见一张黑脸,跟薛三十八差不多,都是太阳晒黑的,因为他拿火折子的手没那么黑。 “你是田柔?” 对方狐疑出声,胡嘤嘤答应了一声,又补充道:“假的田柔。我来找你了解点信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查封 胡嘤嘤将那条象征着自己身份的黑丝带拿出来,男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从怀疑到松了口气。 能被楼主信任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就像田柔,外表看起来虽然只有九岁左右,但是做起事情却没人敢小瞧她。眼前这位…… 男人的眼神落在胡嘤嘤身上,会不会也是个内里老辣的主? 胡嘤嘤任他猜测,她来是来了解田柔的,青鸢不了解田柔。 “屋里说话。” 男人进屋将油灯点上,胡嘤嘤跟上来,看他关上门窗,问道:“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男人默不作声,回身坐到桌前,才小声说道:“小声些说。” 胡嘤嘤呃了一声,拖着尾音。 “京兆衙门的卷宗我看了,没什么头绪,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男人看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按说田柔不见了,再找一个人安排进尚书府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费劲儿巴拉的调查,还要让我冒充田柔进府?是她拿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还是……有什么事情非她不可!” 胡嘤嘤想了半天,暗线讲究稳,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撤离,一旦暴露,就只有一条路。 为什么这次反其道而行,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男人见她一语问到关键,颇为欣赏的点头道:“田柔的身份特殊,她是突厥人,却是鹰卫的眼线。” 胡嘤嘤抬抬眉毛。 “但她是少主的人。” 关系好像有点复杂,意思是她是个多面间谍吗? 胡嘤嘤问道:“那她可信吗?”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一张脸黑的除了那双晶亮的眼睛之外没有能让人记住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能信任的人。” 胡嘤嘤从他话里剥出来的信息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信任她,毕竟多重间谍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哪一方都不能相信她,却都不愿意放弃这颗棋子。 男人好像早有准备,从柜子顶上摸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胡嘤嘤。 “这是田柔这些年的履历和传递回来的消息,以及对兵部尚书府的简述,你先看看。” 胡嘤嘤接过来,坐在灯下仔细看起来。 田柔是当年跟着明德太子一起逃往关外的婢女,跟当地的部族首领成亲生的孩子。婢女在亡国前就逃到关外去了,后来对明德太子诸多照顾。 之后,突厥内乱,部族之间相互吞并,战事时有发生,田柔便随着明德太子回到关内。到九岁上,身高容貌停止生长,便被送到凌云阁。 出来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被安排进鹰卫。 之后传出来的消息都是鹰卫内部的结构、人事调动,以及鹰卫要执行的任务等。 再之后失踪了很久,再出现时,竟然夹在一队从波斯回来的商队里面,到关城的时候向当地的暗桩求援。 然后被安排了一场意外,才重新回到凌云阁。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再委以重任了。 为了自证清白,主动请求进兵部尚书府,说是要将京城的布防图偷出来。 因为她,凌云阁和京城所有的暗桩都重新调整过,只有青鸢那一条线跟她联络。 她进尚书府一年零两个月。 后来青鸢怀孕了,就准备着撤离,大妮儿是青鸢两口子捡的。 胡嘤嘤看得很慢。从凌云阁到鹰卫署,再到波斯商队,到兵部尚书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虎子,代号莲蓬。” 黑脸男人见她停下来,自我介绍道。 胡嘤嘤抬眸瞥他一眼,莲蓬跟虎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是怎么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差点忘了,她这趟出来的代号叫腊梅,大名,没有大名。大名就叫田柔。 “我在南城门的车马行管车马调度,白天可以去那里找我,咱们两个单线联系。” 可见这趟差使不简单啊…… 胡嘤嘤捏着小册子,坐在灯下看了会儿。林虎子就将灯吹灭,正看着册子的胡嘤嘤在黑暗中瞪着眼。 “外面有人经过,这个点儿,还是谨慎些好。” 胡嘤嘤扶额。 “我什么时候行动?” 林虎子回道:“消息都在这里,你准备好就行,越快越好。并且你自己想办法给田柔解释一下这一个多月去了哪里。” 胡嘤嘤想拍死他,这是简单的事儿吗? “你在这里休息还是……” 林虎子问的话一点水平也没有,他这里就一间屋子,院子小的就能站个人,大热天的挤在这里……何况,她白天睡够了,留着精神可不是为了晚上睡觉的。 从巷子里溜出来,将身上衣服的褶皱抚平,又找个地方洗了把脸,这才精神抖擞的往茶楼里去。 小黑巷子也是有讲究的,哪一片儿是贫民区,哪一片儿是赌、坊,哪一片儿是娼户…… 胡嘤嘤绕到大路上,看见一排排兵卒穿着厚重的甲,一路小跑着钻到巷子里。 兵卒屁股后面跟着几个无所事事的看热闹的混子,跟着跑了一阵子发现不对劲儿,又跑回来,站在胡同口往里面张望。 不一会儿从四面巷子里钻出来惊慌逃窜的赌鬼们,被守在外面的兵卒逮个正着,长枪指着,让那些人一个挨着一个抱头蹲成一排。 巷子里传来的哭天抢地的声音。 还有打砸抢的声音。 胡嘤嘤没走到茶楼,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地方,结结实实的看了一场热闹。 半个时辰后,早先进去的兵卒们抬着几十个大箱子来到街上,后面押着一长串的人,有赌鬼,有小厮,有赌坊的掌柜伙计。 又等了会儿,来了好几辆大车,将那些箱子装上,一位年轻公子骑在马上从街边慢慢过来。 兵卒们将不服气,一直叫嚷的掌柜一枪拍到地上,年轻公子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抬手吩咐道:“将抄没的银子送到谭相府上,让谭相分派下去赈灾!” 年轻公子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却难得的说话轻缓,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般风轻云淡。 兵卒们赶车往前走,地上趴着的掌柜再次爬起来,用身体拦着不让往前走。 “你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你敢抄我们的赌坊……” 年轻公子一挥手,兵卒的长枪直接将掌柜的人头挑下来,血溅的到处都是,大车一点没停顿的往前走。 这下,兵卒押着的那一长串人老实了,人群中惊呼声之后,也陷入诡异的安静。 胡嘤嘤看着真正的温言,心中赞叹一声,兵卒杀人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 听说温朝上下禁赌,今天晚上这般,可能是赌、坊背后的东家得罪了什么人。胡嘤嘤目光随着马背上的人影走远,看着一车一车的银子从自己面前经过。 再次感叹一声,真有钱。百姓的钱都进了黑、赌、坊了。 弹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到茶楼找了个位置,今晚大家的话题就是刚才那一场查封。 因为见了血,一个个不敢大声说话,只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脸上的各种表情实在是精彩。 见差不多到时辰了,胡嘤嘤留下银子,起身出去。 换了夜行衣直奔兵部尚书府,前院进不去,身形利索的到后院找到江夫人的住处,倒挂在房檐上往屋子里看。 夏天窗户开着,透过窗户往里面看,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只穿着里衣靠坐在床头。 一个婆子在屋子里陪着说话。留了两个小丫鬟在外面候着。 “怀柔啊,老爷这些天天天忙得不沾家,天又这么热,我担心他身子吃不住,明天你准备点瓜果送到衙门里。” 下首的婆子应了一声,就听妇人自己又否定了,“还是算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能捐的捐,老爷又天天在外面跑,还是不送了,免得再惹出点什么麻烦。给老爷做两身绸子里衣,凉快些。” 下首的婆子又应了一声。 “还是算了,绸子的不吸汗,老爷出城,那得穿甲,还是棉布……” 妇人啰嗦半天,下首的婆子就只是应着。 然后听妇人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大爷那边怎么样了。” 下首的婆子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劝道:“大爷在东平县,那边山势高,听说没怎么遭灾,您就别担心了。” 妇人叹口气,准备躺下,躺下前又问了句:“二爷呢?又去哪儿了?” “夫人呐,老爷都说了二爷您管不了,他也管不了,您就别操心了!” 妇人呼的一下又坐起来,严肃问道:“是不是又去哪里胡混去了?你给我说实话!” 在主子面前再得脸,下人就是下人,哪儿敢说主子的不是。 婆子无奈道:“夫人,老奴一直在您跟前伺候,您都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老奴怎么能知道呢……老奴只知道二爷没在家。” 妇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了,而是一脸苦,歇了气势。 “你说得对,咱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随他去,只要别再闹出人命来……对了,上次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你问了二爷了吗?” 胡嘤嘤竖起耳朵。 “问了,二爷说他只是把小丫头叫过去替他跑了个腿,没见着小丫头去哪儿了。” 妇人眉头皱皱,问出了胡嘤嘤想问的话。 “去跑什么腿?” “二爷没说,老奴见再问二爷就烦了,就没敢再问。” “衙门的人来了两趟,咱们也没拦着,衙门那边查出什么来了吗?” 婆子摇摇头。 “老奴打发下人去问了两回,衙门的人说他们查了好几遍,所有人都说那小丫头进了府就没再出来,人是在咱们府上不见的,此事不宜再声张,让咱们给那丫头的家人赔点银子,结案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神秘二爷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毕竟是一件小事,江夫人当时问过,后来忘了。 “是赵大管家处理的,老奴后来就没问了。听说是找到田柔的姐姐,赔了五十两银子。” 婆子沉默了会儿,又说道,“守后门的梁婆子可能知道点什么,今天一大早说昨晚遇见鬼了,说那个小妮子来索命来了,神神叨叨的连说带比划,实在不像样子。老奴就做主,禀报了赵大管家,将她换下来送到庄子上养一阵子看看。” “她说了什么?” 江夫人的心提起来,婆子本来不打算说的,老爷说过让夫人少操点心。但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她是奴仆,又不能真的什么都瞒着主子。 “她说,那个小丫头是二爷害死的,要索命去找二爷,跟她无关。” 陈婆子是江夫人的陪房,自幼跟着服侍,从丫鬟做到管事婆子,大半辈子了,最得江夫人信任,也最了解江夫人。 “这话,都有谁听见了?” 陈婆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没几个人,早上出去采买的厨房管事王婆子,和王婆子身边的李婆子。两个人本来想结伴先出去逛逛早市,看看有什么新鲜菜品,再让人往府里送。结果一到门口,发现梁婆子睡在地上,口歪眼斜。”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两人趴在地上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当时两人就慌了,跑来告诉我,我直接通知了赵大管事。” “王婆子和李婆子那边,赵大管事说先哄着,过几天找机会再处置。” 江夫人沉默半晌,才叹口气:“处理的很好,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禀报我了,直接找赵大管事。歇了。” 陈婆子上前将蜡烛熄了,交代了守夜的丫鬟,才从屋子里出来。 胡嘤嘤跟上去。 外面很黑,陈婆子提着灯笼走了一阵儿,才回到自己房间里,胡嘤嘤紧追上去,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然后烛光灭了。 田柔进府一年零两个月,最开始是在后院当洒扫丫鬟,因为机灵,被调到内院,在江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身边跑腿。 在陈婆子面前露过两次脸。说不定陈婆子知道些什么。 胡嘤嘤听了半天,屋子里再没有动静。她也不着急,在游廊下找了个拐角柱子,躺在梁上休息。想着等白天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到前院看看。 夜风习习,正睡的熟的时候,陈婆子的屋门吱呀一声。 自从下了那一场大雨之后,日日都是晴空万里,就连晚上也晴得没有一丝云彩。不过今晚却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借着隐约的天光,胡嘤嘤看见陈婆子关了门,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跟上去。 一路上黑漆漆的,陈婆子走得慢,走一阵儿停一阵儿,到了那扇垂花门前顿了顿,却并没有往前去,而是调转了个头,沿着内墙往西边走。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将内墙上从上头垂到下头的藤蔓拨开,露出一扇上了锁的小门。 从怀中掏了一把钥匙打开,然后钻了进去。 可能是想着等会儿就回来,过去之后陈婆子没有锁门。 胡嘤嘤挑挑眉,听着陈婆子的脚步声远了之后,才蹑手蹑脚的跟上去。贴着墙根处的阴影,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陈婆子一直向西走,然后拐进了个角门,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人,胡嘤嘤没敢跟过去,在四周找了一圈,院子里一棵大梧桐树的树枝延伸出来,落在内墙外面。 胡嘤嘤脚在墙上一蹬。窜上树,顺着树枝爬到院子里,窝在树杈上,看见房间里亮着灯。 房间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衣男人坐在灯下,拿一块布擦着一把锃亮的长刀。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屋子里净是酒气。 男人提起酒壶往刀刃上到了点酒,又用布巾擦起来。 陈婆子进来,比刚才见江夫人还要恭敬,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开口喊道:“二爷。” 男人嗯了一声,随意道:“陈妈妈,坐下说。” 陈婆子忙道不敢,却还是找了把椅子坐在下面。 “二爷,今天早上,看守后门那个梁婆子被吓得迷了心智,说是那个丫头回来索命。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夫人问了两句。” 说到这里话一顿,见他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夫人说只要您以后不闹出人命来,她都不再管了。” 男人又嗯了一声,将擦好的刀装进刀鞘里,又将刀鞘挂在腰上,从怀里摸出一条黑巾罩在脸上,将整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 看这架势,陈婆子赶忙问道,“二爷是又要出门?夫人很长时间没见您了!” 问完才惊觉自己多言,主子的事情岂是她能置喙的?见他脚步不停,惊慌道,“老奴多嘴,二爷勿怪!” 男人大步流星往外走,等陈婆子追出来只听见男人的声音已经很远了。 “闲时会去看望母亲的。” 兵部尚书江勘北的二公子江寒应是京城的一个笑话,父亲位居兵部尚书,除了兵部事宜,还有权调动京畿司守军,统筹京城内外防务。 大公子江宇宁现如今在东平县任守将,虽是武官,走的却是文臣路子。母亲江老夫人韩氏出身书香世家,其父亲是岳山书院院长韩虚古,夫人小韩氏是韩虚古的亲侄孙女儿,跟江老夫人是五服内的亲戚。 大公子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就是四品职,未来前途无量。 二公子到如今却连童试都没过,身上半点功名也无,江尚书动用关系将他塞到京畿司历练,才半个月,二公子就跑路不干了。 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天天往外面跑,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不知道干什么。 江尚书提起这个儿子总是叹气,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不知道的,都以为江二公子是个纨绔,但看今晚这个架势,只怕那些人想岔了。 胡嘤嘤趴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过去的江二公子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她差点憋不住暴露。 见陈婆子还站在屋檐下发呆,胡嘤嘤赶忙退出来,沿着来路溜到后院。等了会儿才看见陈婆子从小门里钻出来,又把那把大锁锁住了。 胡嘤嘤一路跟着她回到房间,后半夜再没动静了。 她找了个地方躺着,想着那个神秘兮兮的二爷,就开始发愁。 那人功夫太高,如果田柔的失踪真的跟他有关的话,就算她再聪明也是白搭。这件事情必须得调查清楚。 昨晚田柔才在门口露了下脸,今天就把这位大人物引出来。 胡嘤嘤决定,好好利用这一点。 想到这里,她从房梁上溜下来,顺着窗户滑进房间,来到床前,将匕首抵在陈婆子脖子上。 陈婆子躺在床上还没睡着,感觉到脖子上的匕首,才惊觉屋子里有人!微微一动,匕首就往前一送,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对方悄无声息的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还还毫无察觉,陈婆子强忍着惊慌,侧过脸去,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你是谁?要干什么?” 胡嘤嘤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二爷去了哪里?” 陈婆子目光闪了闪,张口说道:“我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胡嘤嘤厉声道:“我再问一遍,二爷去了哪里?” 陈婆子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听对方威胁道,“若不想说,我可以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子很简单,胡嘤嘤抬起匕首在陈婆子嘴上划了两下,陈婆子立刻感觉到有腥甜的血流进她刚张开的嘴里,吓得她立刻把嘴巴抿上。 胡嘤嘤也不着急,用匕首尖儿在陈婆子脖子上比划着。 虽说是下人,陈婆子跟在江夫人身边,也算是养尊处优一辈子,遇上这种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要人命的亡命徒,没几下就招了。 “二爷,二爷应该是去了城外的庄子……” 去审白天送出去的梁婆子? 胡嘤嘤问道:“庄子在哪儿?” 月黑风高,适合干点该干的事儿。 胡嘤嘤把陈婆子打晕,从尚书府里出来,直奔她刚才说的地方,如果去晚了,可什么也看不到了。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还没亮,城门还没开。 想要赶上江寒应是不可能了,她只需要赶到庄子上看看梁婆子是怎么死的就行了。靠在街角等了一会儿,突然从城里过来一队人马,压着几辆大车。 胡嘤嘤定睛一看,是运粮的车队。 她眼前一亮,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趁着粮队跟城门口的守卫交涉的时候,她偷偷钻到马车底下,跟着出了城。 现在外头到处都是灾民,灾民数量越来越多,施的粥却越来越稀,怕白天运送粮食引发灾民暴乱,这些粮食都是天不亮就送到城外仓库里。 捡了个便宜的胡嘤嘤一路狂奔,跑到陈婆子说的那个庄子的时候,瞧见地上有新鲜的马粪,顺着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瞧见两匹骏马拴在一个小院子外面。 院子里有动静,她赶紧找个墙根藏起来。 刚藏好,就见院门打开,一个男人扛着一个麻包往庄子外面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上船 院门一开一合的功夫,另一条黑影从院子里出来,翻身上马直接走了。 等人走远,胡嘤嘤才顺着第一个出去的黑影离开的方向追去。这座庄子背靠着山,最适合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情,而且还悄无声息。 路上早就没有人影了,但背着一个人走在土路上,大路还好,小路上就留下了些脚印,不过天太黑看不清楚,胡嘤嘤是顺着血腥味和飞鸟找到地方的。 她藏到树后面,黑影正拿着铁锨吭哧吭哧的挖土,在地上刨了个坑将人扔进去,又用土埋上,最后捡了一把落叶撒上,将铁锨往林子深处一扔,照着原路返回了。 等林子里没人了,胡嘤嘤跑到林子深处将铁锨捡起来,照着埋人的地方一下一下又将人挖出来,忙活一晚上,天上已经有些亮光了。 借着天上的微光,胡嘤嘤检查一遍尸首,确实是梁婆子无疑,胸口位置一片血渍。胡嘤嘤将她的衣服扒开,一条细长的伤口从前胸戳穿到后背,人已经死得笔挺了。 村头的大公鸡站在墙头上高鸣,胡嘤嘤赶紧将尸首埋好,从山林里出来的时候,庄子里已经有人起来了,勤快的人家冒着炊烟,吃完饭趁着凉快下地里干活。 她沿着山脚绕过庄子,往城门口方向跑去。 赶在城门大开之前,趁着城门口正混乱的时候,偷偷钻进一辆马车底下,排着队进城。 忙活一晚上,至少得出了一个结论,田柔没死。 否则江寒应不会大老远的跑到庄子上,亲自动手杀人灭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 跑了一晚上的胡嘤嘤累了,在街上找了个早点铺子,吃饱喝足,又去后面黑巷子里找了家小客栈,开了间房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擦黑,出汗出的一身盐渍,渴得要命。将一壶茶水都喝了也还是渴,天热得人没有胃口。 想到温香阁的清凉豆腐,胡嘤嘤舔舔嘴唇,让小二提了桶水擦洗擦洗,又去街上逛着买了身衣服,拾掇好了才动身往温香阁去。 被小二迎进门,大手一挥。 “你们有什么凉菜开胃菜,都来上一份,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温香阁大堂里放了冰盆,比外面稍微凉快一点,也就只是一点。不过晚上客人比中午少,大堂里这会儿人不多。 倒是街头滕子湖那边正热闹,游舫画船上,京城几大青楼都派了头牌姑娘吹拉弹唱,一下子就将京城酒楼里的生意吸走了一半。 毕竟秀色可餐,又凉快。 随便吃了点,胡嘤嘤坐着喝茶,温香阁的二楼应该能看见滕子湖,不过她不是来赏景的,她是来蹭冰块儿的,顺便让睡懵了的脑袋清醒一下。 正想着事情,门口一个小丫鬟探着脑袋往里面,四下看了一圈,对迎上去的热情的小二轻声问道:“温公子在不在?” 小二摇头,说不在,又问,“姑娘有信转交吗?” 小丫鬟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温公子不在我就走啦,不用送,真不用送……” 小丫鬟喊着不用送,小二还是热情的将人送到门口,胡嘤嘤看的有意思,这不就是那天喊温言的那位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一眼瞥见停在外面的马车,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自己莫不是撞见了什么好事?公子小姐私会什么的。 暂时没什么事情,她留下银子,大步追了出去。 马车就在温香阁门口停了停就径直往滕子湖去。 走在湖边,感受着清凉的风,胡嘤嘤舒服的叹了口气。跟着前面的马车停下,还是上次见到的小姐,从车上下来。 带着她的小丫鬟喊了个船家。 船夫摇着个小木船在湖面不远处停着,见她们两个的穿着打扮,摇着橹过来了。 小丫鬟问道:“我们小姐想包了你的船,多少钱?” 摇橹的船夫说道:“五两银子一晚上。” 谭晏晏眼珠子就差瞪出来了,惊叹道:“怎么这么贵?以前不是才一两银子么?”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夏天乘船到湖心乘凉的人多,白天三两银子,晚上五两,在这一片儿明码标价。您要是想坐乌篷船,得再加一两,画舫就贵了,包一晚上最少得要一百两!” “当然,您要是想听曲儿,还得加钱。” 平常各大青楼的花魁基本上都在青楼待着,就夏天会出来接活儿,在画舫上表演才艺接客。谭晏晏是听说了今晚春香楼的软玉姑娘会来,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心里又有点害怕,脚下才拐了个弯去找温言。 眼下都到了滕子湖……看着湖上飘着的一条条画舫。 她咬咬牙,问道;“五两银子就五两,小乔,给他。” 胡嘤嘤跟在后面,见那个叫小乔的丫鬟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船夫,船夫在小木船上搭了块儿板子,小乔先过去,又扶着她也过去。 “坐好了,准备走。” 船夫撤回板子,站在船头准备开船,胡嘤嘤赶紧窜上去。 “两位姐姐,我也想去湖上,能不能带我一程?” 胡嘤嘤一副贵公子打扮,当然是粉雕玉琢的那种,就算在夜色下也挡不住的唇红齿白和俊俏。 谭晏晏大方的拍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这里!” 船夫弯腰准备去放板子,胡嘤嘤直接从岸上跳进船里,不知道是因为她体重轻,还是身形灵活,小木船纹丝不动。 倒省了事儿了。 谭晏晏看着她问道:“小公子是哪家的?今年多大了?” 胡嘤嘤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姐姐,我也是刚到京城,家里人是做生意的,说出来怕姐姐也没听说过。我叫胡珏,入冬就十岁了,姐姐叫什么名字?” 谭晏晏喜欢美人,更喜欢画美人,小乔随身背着画板,带着颜料,今晚是有备而来。 胡嘤嘤说话的时候,谭晏晏的眼神就在她身上上上下下,脸上满是赞叹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打量的胡嘤嘤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估计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上下打量薛臣的。 “我叫谭晏晏,京城人士。” 谭晏晏眯眯眼,心情很好。 胡嘤嘤想到薛臣,看着倒退的湖水,对着湖面叹了口气,他就在京城,可京城这么大,又去哪里寻人呢?真见了面又能如何? “哦,原来是谭姐姐。” 现在已经快八月份了,按说不该这么热了。 船夫摇着船往湖中心去,湖中心的风是凉的。 一艘艘画舫从旁边飘过去,谭晏晏的目光随着画舫一起飘远,就赶紧嘱咐小乔:“画板,快!快!” 一连两个快,小乔动作麻利的把画板支上,水彩颜料还得现调,等调好的时候,画舫已经飘出去老远了。 谭晏晏懊恼的吩咐船夫:“靠近那条船。” 手指指着湖面正中心的画舫,船夫应了一声,摇着靠近。 胡嘤嘤好奇的看着她调好颜料,不断往画舫上看去,又埋头在画板上一笔一划,一会儿功夫,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古典女子画像跃然纸上。 看得叹为观止。 “那个就是软玉……” 胡嘤嘤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湖中心停着一艘比他们这条小木船大上好几十倍的画舫的栏杆上,斜倚着一位美人。 美人穿着一身薄雾纱裙,香肩半露,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搭在栏杆外面随风在飘,头上一顶小巧的珍珠冠,配着蝴蝶流苏,正侧脸看着湖面。 从侧脸看五官,能看到五官精致玲珑,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距离还是有些远,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等小船靠近些,他们的船太低,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谭晏晏将刚才看到的一幕画下来,遗憾道:“可惜没看到正脸。” 胡嘤嘤问道:“谭姐姐,软玉是谁?” 小乔一直提着灯,见她不动笔了,赶紧把灯放下来歇歇手,胡嘤嘤看她的画,几乎和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不由赞了一句,“姐姐画的真好看。” 谭晏晏仰着脖子,直到画舫上的美人回到船舱再也看不见,才底下头,揉揉脖子解释道:“软玉是京城第一美人,我一直想给她画一幅画像。” 胡嘤嘤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看她的气派,要办这一件事不一定很难。 于是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姐姐不必灰心。” 也不知道她那句话说错了,谭晏晏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说道:“我给你画一幅……” 胡嘤嘤赶紧捂住脸,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留下照片和画像这种东西,她本来想易容的……希望天黑,对方没有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谭晏晏见她不配合,叉着腰说道:“小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不画一张可惜了,放心,姐姐我技术很好的……” “再说了,我没有让你付船钱,你就让我画一张……” 胡嘤嘤被缠的不行,直接从船上跳下水,藏进水里…… 谭晏晏吓得尖叫一声喊道:“我不画了还不行吗,你快回来,别出了事儿!” 胡嘤嘤浮在水里回道:“我自己游回岸上,姐姐继续看美人。” 说完吸一口气直接扎进水里,谭晏晏本来提着一颗心,见她真会游泳,才放下心来。嘴里嘀嘀咕咕,大概是说她面皮太薄。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船上的人,温言靠在栏杆上往下一看,见谭小姐三两下把一位小公子逼得跳了水,忍不住扶了扶额角。 对着下人吩咐道:“去请那位小姐上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回来了 那边船上的薛臣负手站着,看着远方。 从七月份开始,滕子湖上就热闹非凡,八月往后到中秋节,滕子湖会一天比一天更热闹。今年虽然遇上灾情,但是京城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该热闹的时候还热闹,只是官方不敢大操大办。 胡嘤嘤从船上跳下水的时候,他眼珠子瞪了瞪,问道:“那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薛卫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水花,目光追随着在水中宛若游鱼的身影,默然片刻,才想起来。 “田柔失踪之后,凌云阁的人不能用,我便去信给青衣楼,希望找一个能用的人。楼主前几天说派了个丫头过来,他……”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她就是胡笳。” 薛卫没想到,薛臣却不意外。 “听说她才入青衣楼五个月,就拿到了青丝带,还执行了一次任务。不要觉得她小,她很机灵。” “那她跟田柔……”薛卫想到一种可能。 薛臣直接否定了。 “她不是,从初见到现在,她长了快一头,才八个月没见,她又长高了。” 薛卫看着平静的湖水,他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丫头观察得那么仔细。想到前段日子,齐总管作死的试探,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 女色这件事儿上,他和齐总管的看法有些相似,觉得自家少主莫不是……视线下移,有点问题? 薛臣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顺着对上,薛卫尴尬的咳嗽一声,垂首立在一边。 “少主恕罪,属下不是有意……” 薛臣恼道:“我没毛病……” 有些事情又不能多说,加上他也不愿意说,天天自己憋着,旁人还用有色眼镜看他,弄得他很暴躁。 “还是说说正事儿。” 冷冷的转移了话题,薛卫赶紧把话题扭转到灾情上,神色正了正。 “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个人都不堪大用,一个还没到兖州城就病倒了,一个去了灾情最轻的青州,不是去赈灾,而是去跟青州军套近乎。” “这两路,东路爆发了瘟疫,西路大军被调动去镇压灾民,属下派人在中间稍微扇扇风点点火,各地的受灾百姓就都往京城涌。再过两天,豫州和兖州真正受灾的人就该到京城门口了。” 薛臣嗯了一声,嘱咐道:“注意着点,别让得了瘟疫的人混到京城。” 瘟疫是一把双刃剑,这种东西不挑人,用好用不好都是死伤惨重。 天下的百姓们已经够苦了,虽然京城里很多人都该死,但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将那些人拉下来。 薛卫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三皇子大开徐州城门,将兖州、豫州的灾民收治在城中。不仅每日施粥,还请了大夫,给城中的百姓看病和派送汤药。” 薛臣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次黄河决堤,灾民数以千万计,岂是一个小小的徐州城能盛下的?城中一旦断了粮,必起暴乱。派人盯着点。” “若是瘟疫在城中散开,将是一场灾难。” 天灾,动乱,与他们有利,他们是反贼,不是圣人。如果朝廷没有能力应对,那就换有能力的人上台。 徐州城外,饥肠辘辘的灾民排了长长一队等着进城,他们已经赶了太远的路,被拒绝了太多次,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幻想,看见前面的人真的进了城,才松了一口气。 人若是一直绷着根弦,乍一松下来就容易出事,何况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这一路上走来,连树皮都啃了,饿得两眼发直的时候,盯着自家小孩儿的眼睛都是绿的。 女人和小孩,往往是最先牺牲的,幸好还没到那一步,幸好还能看见希望…… 徐州城门口,两个大夫先给每个人检查一下,确定没有发热腹泻才将人放进去,城墙里面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煮了一锅稀米汤。 只要进去就有吃的了……虽然只是一碗稀汤。 言叙倾站在城楼上往下面看,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他脸色沉重,从豫州城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好的,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都颠沛流离,远离家乡,一路乞讨到这里,或者是别的地方。 他于心不忍。 徐州府尹沈明义站在他旁边忧心道:“殿下,灾民若是照这个架势下去,徐州城恐怕盛不下了。” “而且听说豫州和兖州已经有村子整村子得了瘟疫,我们既要收纳灾民,也要防患未然。” “不过这种事儿不好防备……”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城门处突然一阵骚乱。 正排到城门口的一个男人突然晕倒,眼皮往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门口的大夫赶紧招呼大家往后退。 从城门里涌出来一队人马控制着现场的秩序。 一个大夫拿帕子捂住口鼻,蹲下来摸了摸男人的额头,触碰到男人滚烫的额头的时候,大夫心里颤了颤,看了眼另一个大夫同伴。 继续翻开两个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男人的肚子…… 男人旁边的女人也跟着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是俺男人,病了好些时候了,大夫你给俺也瞧瞧,俺的头好晕……” 大夫伸出手指也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又翻看她的眼皮舌苔,两根手指搭上她的脉,问道:“你还有什么症状?” 女人有气无力的回道:“恶心想吐,还拉肚子……” 大夫瞬间缩回手,颤颤巍巍的抬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接,没碰病人的那一个脚步慢慢往后退,退到门洞里面,转身往城墙上跑去。 沈明义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跑上来的大夫说道:“那,那两个人,得,得了瘟疫!” 一句话拆成三句说,却劈得沈明义眼冒金星,一把揪住身边的兵卒吩咐道:“快,再派一队人马出城,控制住灾民,将得了瘟疫的送到城外义庄,其他人回城,速关城门!” 兵卒听到瘟疫的时候也懵了,赶紧小跑着去找自己的队长,非常时期大家都不拖泥带水。队长直接吩咐兵卒带上几筐馒头,领着人马出城,一边走一边高喊,大家排好队,一人半块馒头! 人群呼啦一下就从城门口被吸引到城门西边的空地上,其他兵卒维持秩序,很快灾民们就排成了一队。 抢馒头的跑得快,得病的人跑得慢,或者是跑不动,很快就被刷出来。 蒙着口鼻的兵卒将一看就病了的人拎出来,也不管他们是染上了瘟疫,还是饿得,连同倒在城门口的那一对夫妻一起送到义庄。 这里面或许有没得病的,但他们没得选,不能拿一城人的性命冒险。 这个办法算不上最好,却至少没有引起慌乱。 今晚城楼上的兵卒们要饿肚子了,他们的队长把他们的伙食拿出去分给灾民了。 言叙倾脸色很不好,下面的灾民们挤得这么近,说不准会成什么样子。但将他们拒在城外,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看着有条不紊指挥着给灾民发馒头的队长,言叙倾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有几分急智,可堪大用。” 沈明义抿唇回道:“他叫沈大勇,是前朝悯元十九年武进士沈帆之子,他爹当年率领着骁骑军跟皇上的近卫军对抗,兵败被杀,他受到牵连,只能在这一方城池做一个看城门的十人小队长。” 言叙倾点点头。 每人半块馒头发完,沈大勇又让人从城楼上系下来几口大锅和大米,吩咐每一个兵卒用白醋洗了手,才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架锅烧火熬粥。 徐州城背靠着一座粮仓,暂时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但是药材不太好弄。 其他州县一开始也收纳一些灾民,但是随着豫州的灾民涌来,各地陆续出现瘟疫。 折子如雪花一般涌向京城,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从国库里流出来。 朝中诸人皆是忙的晕头转向。 谭相对温忆寒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正吐血的时候,瘟疫在灾区和各个州县传播开来,到处都是张嘴要银子的,他忍着心痛将自己的银子往外拨,大家明面上却是夸一句温公大义! 气得他在家里吐血三升。 京城的守卫更紧了,京畿司的巡城营将晚饭后在街上闲逛的人统统赶回家,一过了辰时,天还没黑透,就不让出门了。 胡嘤嘤背着包袱,敲开了兵部尚书府的后门,在一众丫鬟仆妇惊讶的眼神中,径直来到后院,找到陈婆子。 笑意盈盈的给陈婆子见了个礼,解释道:“让陈妈妈担心了,二爷让奴婢帮着跑一趟腿,去青州府送了封信,走得急没跟妈妈报备,是奴婢行事不周,给妈妈赔罪。” 陈婆子瞪着眼看她,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喏喏应道:“哦,哦,是这样……” 猛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嘤嘤故作神秘:“我要见夫人。” 这么大的事情,陈婆子自己当然做不了主,先派人去跟赵大管家说了一声,又想着反正也瞒不住,就进屋跟江夫人禀报了一声。 江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喜欢拜佛,尤其是年纪大了,最近又赶上不太平,每日跪在佛前念经。 陈婆子进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江夫人停下手中敲击的木鱼,问道:“什么事情心不在焉?” 陈婆子的眼神怪异。 “田柔那丫头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赌对了 江夫人面上看不出表情,将木鱼放下,对着佛祖拜了拜,在陈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吩咐道:“让她来见我。” 陈婆子应了声是,到外间吩咐一声,立刻有丫鬟出去将胡嘤嘤请了进来。 小丫鬟打开纱帘,江夫人打量着进来的小姑娘,皱皱眉头。 小丫头十来岁的样子,模样是还可以,却算不上多惊艳,机灵嘛,她没什么印象。小小年纪,到底是哪里让二公子看上眼了? 于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屋子里的丫鬟应是之后退出去,陈婆子一犹豫,站在江夫人身边没动。 江夫人也没撵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算不上机密的事情?。 正面打量江夫人,胡嘤嘤心中赞了一声,江夫人不愧是大家出身,大半辈子养尊处优,除了逼人的贵气之外还有凌厉和威严。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给夫人问安。” 江夫人拧眉看着她,端起杯茶也不说话。 胡嘤嘤径自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江夫人。 “一个多月前,二爷让奴婢跑了一趟青州去送信,这是那边的回信。” 陈婆子上前将信接过来,看了眼无字的封面,递给江夫人。 信封很薄,密封严密。 “奴婢本是要直接面见二爷,将这封信亲自交给二爷。回府之后听说府中管事报了官府,给奴婢定了失踪,奴婢想着这么大事儿,便先来见过夫人。” 江夫人捏着信封,犹豫了几个呼吸,将信重新还给胡嘤嘤。 “既是二爷的信,还是你亲手交给二爷。既然二爷看中你,怀柔,你将她送到二爷院子里伺候。” 有关二公子江寒应,江夫人真的说到不管就做到了。 陈婆子满肚子疑问,却不敢多问,尤其是事关二爷的事情,从那天晚上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她就知道,二爷的事情不是她或者夫人能管得了的。 领着胡嘤嘤,一路穿过后院,走过那道垂花门。一直将她送到西跨院那座小院子里。 一路上胡嘤嘤目不斜视,陈婆子看得更是惊疑。 到了西跨院,站在小院子里,胡嘤嘤才抬头打量四周,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梧桐树,枝繁叶茂,将院子里的阳光尽数拦了去。 院子里只有一个洒扫的小厮,气氛看起来阴沉沉的。 胡嘤嘤盯着梧桐树地下松软的土,猜测着那里肯定埋过死人。 陈婆子交代道:“二爷不常在家,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既是夫人派你来,你就自己丈量着。” 胡嘤嘤恭敬应了声是。 “长罂,带她下去安置。” 院子里打扫的小厮丢下手中的活,将胡嘤嘤带到侧面一个小房间里,交代道:“姑娘就住在这里,二爷的书房没有吩咐不能进去,以后你就负责二爷的起居。” 胡嘤嘤甜笑应道:“多谢。” 二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胡嘤嘤收拾完就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入夜,江寒应果然回来了。 长罂来房间里叫她,胡嘤嘤洗了把脸,能不能混过去,就看今晚了。 房间里亮着烛光,胡嘤嘤一脚跨进来,长罂就退出去了,不过没关门,也没关窗,站在屋子里能看见外面的梧桐树。 屋子里点着香,胡嘤嘤屏息,待分辨出只是普通的蚊香之后,才正常呼吸。 进屋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江寒应的意料之中。 他仍一身黑衣,斜坐在椅子上,拿着布巾用酒擦刀子。 “你是谁?” 江寒应是京城鹰卫指挥署副使,自然很轻易的发现眼前的人虽然顶着和田柔一般无二的脸,但却不是她。 胡嘤嘤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是青州前任指挥使萧继的副使胡钰,我家主人知道田柔失踪,特委派我来调查协助。” 一句话里信息量不小。 江寒应阴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调查什么,又协助谁?你家主人……能养出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倒也是个妙人。” 本是试探,胡嘤嘤从这句话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少,当即放下心来。一个指挥使,可以有很多副使,尤其是地方上,但凡指挥使的心腹,都可以称为副使。这是田柔传递出来的消息,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田柔曾经就做到过副指挥使,不过跟着的那个人叫秦恭,在青州。她不认识,可能也是像江寒应这样的指挥副使。 “调查,自然是调查田柔,至于协助,我家主人让我听二爷的。” 江寒应看她一眼,漠然问道:“信呢?” 胡嘤嘤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过去,江寒应修长的手指白得像是死人,接过来打开,先是眼皮张了张,接着冷笑一声将信展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嘤嘤看过去,信上一个字也没有,信封和信纸上都是干干净净。 “你们主子,敢耍我?嗯?” 胡嘤嘤忙作出慌乱状,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不知!” 鹰卫消息灵通,但只限于最上面的那个人灵通。他们这些副使,各有各的管辖范围,只管将管辖范围内的消息传递上去,至于如何将这些消息整理成有用的信息,就不是他们的职责了。 这样一来,下面的人彼此间互不熟悉,各司其职。 人事任命上,一级负责一级,除了现任鹰卫总署指挥的江作瑜,和各州的州指挥使,旁人无法过多窥探。 也就是说,江寒应虽然守着京城这一块儿,手中的权利却没有地方权力大,至少他不知道胡嘤嘤说的是真是假,除非去问江作瑜,或者现任的青州指挥使。 但是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只能自己消化。 从他的反应来看,胡嘤嘤的心往下沉。像他们这些心思深沉的人,不过是一封无字的信就值得详细推敲,很简单的骗局,却越想越复杂。 恰也说明了,这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田柔为什么会失踪,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她低下头,江寒应将擦干净的长刀送进刀鞘,问道:“你的兵器呢?” 鹰卫有专用的长刀,胡嘤嘤答道:“带着不方便,我放在城中黑巷子的常来客栈地字房的房梁上。” 江寒应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先下去。” 胡嘤嘤起身退下,退到院子里,听着围绕着院子周围浅浅的呼吸声,快步回到房间,关上门,才惊觉后背上被汗水湿透。 她赌对了。 屋子里很热,还有蚊子,她将窗户打开,把床上的帐子放下来,勉强能挡住点蚊子,纱质的蚊帐却挡不住她的身形,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胡嘤嘤翻了个身,脸朝里睁开眼睛,将思绪捋捋。田柔的身份,鹰卫这边肯定有人察觉了,才会重新部署,让她出关。 只是没想到应该在关外的她却出现在京城,还有人认识她。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推测,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田柔这两年的经历,先是被鹰卫发现了突厥人的身份,然后鹰卫想办法,想将她送到关外做间谍。 没想到田柔又从关外回来,辗转到京城,遇见了另一个鹰卫副使江寒应,本来以真面目示人,大家应该互不相识。 偏偏,江寒应认识她,她也认识江寒应,便又从尚书府逃了。 为什么会认识,又为什么逃出去不去找薛卫,她就想不明白了。 所以她大着胆子猜测,江寒应和青州那位指挥使,也就是之前的指挥副使秦恭,私下有联系。 可能还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所以青鸢夫妻才能安然无恙,江寒应留着他们就是为了查田柔。 或许这就是楼主让她来尚书府的原因。 当然,如果能偷出京城的布防图更好,外头有灾民守着,城里再发生点内乱,少主就可以钻空子制造点动乱。 说不准一举能拿下京城……如果手里再有点兵权的话。 胡嘤嘤忍不住想扶额,从前跟在薛臣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太天真,现在想想,他手里,恐怕还真有些兵。 她的那些担心,简直就是庸人自扰,她根本无力去扭转什么。布防图,也不会只交给田柔一个人去办。 下午睡过了,这会儿就算睡不着也在床上躺着,毕竟外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长罂捧着两把细长刀和一个包裹站在门口喊道:“姑娘睡了吗?” 胡嘤嘤叹了口气,起身开门,看到自己那两把刀,道了声谢接过来。 见长罂还在门口站着,便问道,“二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二爷说,让姑娘随身带着兵器,夜里警醒些。” 等她应了一声,长罂就告辞了。 胡嘤嘤看着前面的书房里还亮着灯,闻到刀上有酒气,猜到江寒应应该是检查过自己的兵器,才让长罂送过来给她。 真是个细心的人呢…… 胡嘤嘤关上房门,将两把刀放在床头,抱着睡了。 夜里警醒些……她睁开眼睛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身标准的夜行衣和头巾,夜里有什么行动吗? 听见哨声,胡嘤嘤麻利的换上衣服,蒙上头巾到院子里集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还满意吧 江寒应一身黑衣,蒙着头巾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就变了,胡嘤嘤想起曾经交过手的那个鹰卫,也是这般模样。 好像蒙上头脸,他们就是另一个人。 院子里只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和胡嘤嘤,然后就是江寒应。 在鹰卫里,他们没有名字。 “你们两个跟我走。” 说完纵身一跃,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跳过好几个院子。胡嘤嘤赶紧提气追去,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跟在她后面。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奔到后门处,长罂已经准备好三匹马,江寒应已经在马上等着了。 胡嘤嘤和男人一人上了一匹马,跟着江寒应纵马出了皇城,直奔城门口。 到城门口,江寒应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守城的兵将就将城门打开放三人出了城。 胡嘤嘤打量着那枚令牌,好像跟在关城看到的那种很像,却不一样,应该是鹰卫里不同署别用的令牌不同。 一路纵马,出了城,马速慢了下来。 到难民堆里,胡嘤嘤身边的高大男人点了一根火把,将睡着的难民吓醒。江寒应在难民堆里找了一阵儿,指着靠在树干上的一个男人说道:“他是番邦细作,将他拖出来。” 胡嘤嘤看着拿着火把纹丝不动的男人,认命的从马上爬下来,去拉扯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 树干后面窜出来一个妇人挡在男人面前,喊道:“你们干什么?俺跟俺男人都是从豫州逃难来的,俺男人怎么会是细作?” 江寒应看都不看妇人一眼,接着吩咐道:“一起带走。” 这下稳坐不动的男人下马,一把将往后面躲的男人拽起来,胡嘤嘤也不再犹豫,拽着比自己高的妇人往前。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妇人话还没说完,胡嘤嘤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动作干脆。 跟妇人相比,男人就冷静多了,还有胆色站着说道:“俺,俺不是番邦细作……俺,俺真是逃难来的……” 这边的动静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有人假装继续睡,也有人偷偷起来看。 江寒应冷笑一声,颇不在意道:“我们自然是掌握了线索才来拿人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细作?” 男人伸着脖子辩道:“那大人有什么证据证明俺,俺是细作?” “巧言如簧,就该杀了,动手。” 胡嘤嘤一眨眼,热血就喷洒到睫毛上,高大男人手中的刀光粼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瑟缩在地上睡觉的灾民们身体一跳,仍假装睡觉,不敢看也不敢管。 江寒应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吩咐道:“这个留给你。” 胡嘤嘤没听明白他是怎么断定这两个人是细作的,但现在,不是能犹豫的时候。 她拔刀一刀将妇人脖颈的血管割开。 妇人只哼了一声就没气儿了。 “将他们烧了,省得引来蛇虫。” 京兆衙门派了府兵在城外驻扎,每日熬粥,买的柴火堆在墙根儿,胡嘤嘤去抱了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直接将两人扔在上面。 高大男人将火把扔在上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人杀了,烧了。 驻守在城外的陆师爷赶紧起来穿戴整齐,带着一队府兵出来安抚灾民。一遍遍警告,还带着解释的意味。 说那两个人是细作,是来鼓动大家闹事儿给朝廷送人头的,让大家身边有这样的人赶紧举报,同时警醒自身,是不是被人利用了等等。 人群中有人往后面缩了缩,民情暂时被安抚下来。 天已经快亮了,陆师爷一通忙活下来,扶了扶额头,本来好好的,被两个鹰卫闹得焦头烂额。心里嘀咕着抓到细作,带到鹰卫的暗牢里审问,该定罪定罪,该杀杀,做什么连审都不审,直接当着灾民的面动刀子,万一……引起暴乱呢? 陆师爷感觉自己心好累。 天亮的时候回去跟京兆尹赵成珉大人报备之后,仍旧心有余悸。赵大人也是一脸苦闷,只能自己多注意着,要是敢上一道折子弹劾,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这件事儿只能按下去,或者是按照鹰卫大人的方式公告天下。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而杀了人的江寒应径直回了尚书府,胡嘤嘤脱下一身黑衣,收拾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死在她刀下的,是不是冤魂。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的跟薛臣说,她不杀妇孺,只杀坏人。 那这天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怎么定义? 自从走上这条路,没有对错,她就只能往前走着。 心里默默祈祷,总有一天会重新习惯的。 夜里的消息天不亮就送到薛臣的桌案上,豫州的灾民才刚到京城,就有鹰卫杀鸡儆猴。不找别人,就找那些带头的人。 昨晚死的男人叫张狗子,是他们在难民里找的比较有见识的,沿路领着乞讨的村民逃到京城。 没想到才刚到京城他就死了,跟着来的那些人连问都不敢问一声。 朝廷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料中的快。 灾民对官府的害怕比他想象中的深。 天亮以后等到薛卫,调整了应对措施。 两人密谋良久,薛卫领着差事走了。主子让他在豫州招兵买马,吸收灾民中的青壮年劳力。虽然这件事情之前也在进行,但现在瘟疫来势汹汹,他们之后连孩子也收。 之前几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还没到揭竿而起的地步。 朝廷也在有力的赈灾。 对他们而言,还不是时候,只能先招些人马预备着。 胡嘤嘤没忘了自己的身份,白天早早地起床,到江寒应屋门口候着,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动静。便规规矩矩的准备好洗漱用品和水,跟着长罂进去。 江寒应只穿着里衣坐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床外面,一条腿蹬在床上。 胡嘤嘤伺候着他洗漱,长罂则去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衣。 “今天去拜见母亲,换一件有颜色的。” 正洗着脸的江寒应瞥见长罂拿出来的黑袍,吩咐道,“拿那件绛紫色的长袍。” 胡嘤嘤递上布巾,江寒应随意擦了把脸,拿皂泡往下巴上抹了抹,把胡子刮了。换上衣服,又唤长罂梳头。 胡嘤嘤将水端出去倒掉,再进去,江寒应就拾掇好了,看上去,也算一表人才。 她是头一次伺候人,以前就是对薛臣也没这么用心过。 江寒应瞥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给她找两件能穿的衣裳。” 府里有不少跟胡嘤嘤年龄差不多的小丫鬟,有统一的丫鬟服。长罂应了一声,很快就拿来两件。 胡嘤嘤回去换上,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她总算又掌握了一项技能,就是梳头发。自己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跟大户人家普通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收拾停当,长罂又送来了早餐。 “二爷说,先让姑娘吃饱,再随他去老夫人处。还有,以后早上,姑娘自己到厨房去领早餐。” 胡嘤嘤早就饿了,道谢之后迫不及待的将包子清粥吃到肚子里。 心想江二爷还算绅士,不管自己是细作还是眼线,至少在吃的穿的上面没亏待她。 吃饱饭过去报道的时候,只见江二爷头发高高竖起,金冠玉簪,一身绛紫长袍,胸前和后背绣着一模一样的蝙蝠衔寿桃的吉祥花纹,圆领窄袖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玉带,垂着一枚云纹白玉坠子,脚蹬登云靴。 跟昨晚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见她进来,江寒应也抬头打量她一眼,便开口说道:“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江家大爷娶妻生子,大郎也十来岁了,所以江夫人就升级成江老夫人。下人们早就改了口。 胡嘤嘤默默跟上。 江老夫人一大早就跪在佛前敲木鱼祈祷,陈婆子神情激动的从外面进来。 “又怎么了?” “二爷,二爷回来了!” 陈婆子看见江寒应比他亲妈看见他还激动,江老夫人只是一愣,伸手等陈婆子将她扶起来,江寒应就已经进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江老夫人伸手握住陈婆子的胳膊,有点激动,本来有很多教训的话,这会儿看见人又教训不出来。 沉着脸嗯了一声,绷着问道:“听说你在京城,怎么这段时间都不露面,你娘还没死呢……” “娘啊,儿子不是都说了吗,儿子有事儿在忙。” 江寒应上前扶着江老夫人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下首。 “忙什么忙成那样,听下人说你天天晚上回来,天不亮就又走了,就没点时间陪娘说说话!你大哥一家子都在外面,你若是早点成了亲,给娘生个孙子……” 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抱孙子,全天下的娘估计都一样。 江寒应忍不住扶额告饶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我身上没有功名,干什么都不行,哪有人愿意嫁给我……” “实在不行咱就低娶,有多少人巴望着等着踏过咱们尚书府的门槛呢……” “娘,儿子现在还不想成亲。” “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江老夫人拔高音调,“你大哥跟你那般大的时候,大姐儿都快十岁了……” 就知道一见面就要提这些,江寒应抿唇不接这一茬,江老夫人说的急了,他直接凉凉的说一句:“我是不如大哥。” 江老夫人剩下的话就没法说出口了,怔怔的看着他,憋了半晌才将要说的话憋回去,叹了口气。 “我不管你了,真不再管了。” 这般说着,江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胡嘤嘤身上,问道,“这个丫鬟你用着还满意。” s:///book/16/16403/898746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京署衙门 锅从天上来的胡嘤嘤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这年头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打她的主意呢?江老夫人眼中的光芒太过炙热,让她想忽略都不能。 “你要是嫌娘给你安排的丫头们说不上话,娘看这个小丫头就挺不错,不如娘做主,先给你收房……” 胡嘤嘤瞪大了她的一双眼睛,这具身体的年龄才有多大?十岁?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瘪的身材,和刚到江家二爷肩膀的身高,惊疑着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江寒应也觉得无语,起身说道:“娘,您就别再操心了,儿子还有点事儿,就先告退了。” 江老夫人开口想留,江寒应不给她机会,大步流星的走出院子,胡嘤嘤硬着头皮给江老夫人福了福身,也跟着追上去。 江老夫人气得指着陈婆子。 “去,抽空去指点一下那个小丫头,让她殷勤点儿!” 可见还没死心,陈婆子得了令,也不敢违抗。回头亲自准备了一个小册子,并跟丫鬟交代一声,把小册子和夫人的话一并传给胡嘤嘤。 正在擦刀的胡嘤嘤看到那本册子,跟被雷劈了一般,悄摸摸喊来长罂,让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江寒应。他们娘俩儿斗法,别把她牵扯进去。 江寒应一出去就是一天,长罂管着院子,胡嘤嘤也没太多事情,闲暇时就在院子里练练功。等江寒应看见那本册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胡嘤嘤有三天没见到他的人了。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尚书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一点过节的氛围都没有。 这桩差事不能着急。 胡嘤嘤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 第一个,田柔的去向。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这几天观察到的整座尚书府的建筑和防卫。中轴线正中间是尚书府待客的大堂,左右两边分别是小茶室和书房。 东边的院子是江尚书的起居室和小书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明里暗里都有人看守,东跨院有一个小练武场,就在起居室正前方不远处,平常是江尚书和江家几位爷们儿练武的地方,现在空置。 长廊连接着东西跨院,不过中间隔了扇垂花门。西边有三个大院子一个小院子。第一个大院子是江家大爷的居室,紧挨着大院的第二个院子现在住着两位庶出公子。 最里面的大院子空着,江家二爷住在最小的院子里。 前面的院子虽然空着,但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逻看守。 胡嘤嘤有空的时候去观察过,这几个院子布置简单,基本上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过了前后院的垂花门,进入后院,中轴线上就没有房子了,只分东院西院。东边是江老夫人的住所,江老夫人旁边空着两个院子,一个分给了江家大爷,一个给二爷留着。 每个院子后面都有一排下人房,供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住。歇夜的丫鬟仆妇在主人院子里的南房。 后花园很大,假山流水,布置的十分文雅,最容易藏人,也最容易把人招过去搜查。暂时躲避还可。 大厨房在西边,马房、车房、针线房都在西边。这边最鱼龙混杂,也是人口流最大的地方。 如果没有受伤,藏在这里不出一刻钟就能找机会出府,但若是受伤了的话,藏在这里反而是最危险的。 人多嘴杂。 她在想从京兆衙门看到的卷宗,结合梁婆子透露给她的信息。 当时田柔从家里回来,照例从后门回府,看守后门的梁婆子见过她。 江二爷一向是从前院的后门进出府,一个往后院,一个往前院。本来应该见不到面。 胡嘤嘤突然想起来,田柔可能是在外面就被江二爷盯上了,一路跟到府里才揭穿她的。 梁婆子说二爷将田柔叫走,卷宗上说是小厮长罂亲自去叫的人。 那就是说,在见到人之前,田柔不知道要见的是谁。所以,他们见面的地点就是,胡嘤嘤抬头看着长势很好的梧桐树。 这里。 两人一见面,以田柔的身手,应该逃不到后院去,前院又守卫森严…… 胡嘤嘤的目光落在梧桐树下,一股冷风吹来,她咽了口口水。 田柔或许是,没逃出去呢…… “我等了三天你才想起来,啧啧……”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胡嘤嘤浑身汗毛倒竖,眼前一黑,愣了两三个呼吸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二,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胡嘤嘤听见极轻的脚步声绕到自己前面,吩咐长罂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屋檐下。 江寒应三两步走过去,将腰里的长刀解下来靠在太师椅的把手上,懒懒散散坐下,抬头看胡嘤嘤。 “说罢,你是什么人,来我身边有什么目的?” 长罂垂手站在一旁,明里就他们主仆两人对着胡嘤嘤。 胡嘤嘤脑子里算计着等会儿逃跑的路线。后院虽然看起来守卫不严,但是后院是必死的路,后院地方太大了,她可能还没跑过去,就先被追上截杀。 前院也够呛,以她的功夫,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她的结局会不会像田柔一样,埋在那棵树下? 胡嘤嘤叹了口气,先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斟酌道:“我确实是萧继身边的副使胡珏。” 江寒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田柔也就罢了,几年前见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到现在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第一眼?胡嘤嘤诧异的看着他。 江寒应老神在在的坐在屋门口,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了田柔,却不动她在黑巷子里那个姐姐?我想看看你们是谁的细作。突厥的?还是那位前朝太孙的……” 胡嘤嘤脸色微白,原来从一开始就落入圈套了吗? “你们还真把人都当傻子……”江寒应嗤笑一声,饶有兴味的说道,“我猜猜能想出这么笨的方法的是谁。“ “突厥人身材高大,要在短时家里找到一个和田柔身形差不多的,也差不多机灵的,并且在关城紧闭的情况下送到京城的可能性不大。想到这个方法的该不会是那位笨太孙……” 胡嘤嘤抿唇不说话。 江寒应继续说道,“田柔给你们传了什么信息让你们这么冒险?我再猜猜,是不是她跟你们说京城军营的布防图在父亲的书房里?”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胡嘤嘤的神色,见听到这话的时候对方眼里有惊讶,又故意说道,“看来她没跟你们说,那就是告诉突厥人了。” “你们养了一个三面间谍,对谁都不说实话。这种人还是杀了干净。”江寒应指着梧桐树问道,“你想去陪她吗?” 胡嘤嘤从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里感觉到了杀气。 她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跟她素不相识,不想去陪她。” 从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是到处都奇怪。 为什么非要查一个失踪的暗桩? 为什么要到兵部尚书府偷布防图?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兵部尚书的二公子江寒应是鹰卫京城副使? 在这生死一瞬,胡嘤嘤想,她大概想明白了。 她不认为兵部尚书会将京城布防图随身带着放在家里,要偷也是到衙门里去偷。若真是侥幸在兵部尚书府偷了个布防图并且还能传递出去,要先动脑子想一想布防图是不是真的。 京城的布防不会随意调整吗? 有的消息被故意散播,而有的消息被掩盖,如果不是鹰卫布的局的话,就是薛臣那边,有人叛变了,递给他们的消息是假的。 上层作出的决断,自然就是跳进了局中。 “恐怕现在由不得你了……” 胡嘤嘤盯着梧桐树下那片新土,反而冷静得很,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看着她从惊恐到冷静,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江寒应难得的心情很好。也或许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他憋得慌。 “埋了有一两个月了,现在挖出来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了,不过你若是想看看,我也可以让人挖出来。” 胡嘤嘤没说话,江寒应眼神示意长罂。 长罂拿上一把铁掀,去挖尸体。 胡嘤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梧桐树又高又大,交错的树根已经把整个院子都占了,树底下挖不了多深。 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长罂就把尸体挖出来,摆在胡嘤嘤面前。 小小的尸体看上去确实跟她差不多高,只是尸体已经腐烂得露着骨头,满院子都是恶臭味儿飘散。 她蹲下来细细看着,尸体左边的肋骨碎了,头骨也碎了,十根手指头差不多都断了。死状可谓相当惨烈。 胡嘤嘤看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头,她可不想临死了再受这样的酷刑。 “二爷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审的案子吗?” 鹰卫署有专属衙门,也有专属的地牢,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里面各种刑具都有。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再硬的骨头,都能敲碎了磨成粉。 江寒应反问道:“你想去京署衙门?” 胡嘤嘤摇头。 “自然是不想的。不过……”她抬眸看着他,“我猜在这里审问,不太合二爷心意,二爷还是喜欢京署衙门。” “哈哈,你这丫头果然有意思。”江寒应笑了两声,颇为意外,“所以,你想去京署衙门?” s:///book/16/16403/899507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夸张了 胡嘤嘤再次摇头。 “我不想去京署衙门,我也不想死。让我也猜一猜,二爷不在京署衙门审案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挖出我背后的人,好独占功劳?” “只是守了那么多天,没想到只抓到了一个我,二爷连他们的信是怎么送出去的,走什么途径都不知道……” “还有田英夫妻两个,你也没抓住。” 胡嘤嘤之所以敢信誓旦旦,主要是江二爷在这里跟她闲聊的太过了,如果早就知道他们传递消息的途径,顺着一溜下去,能挖出来不少钉子。 她孤身一个人,大不了一死了之,什么都不会说,下面的暗桩可是早就在京城扎了根的,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 不得不说,在传信上面,薛臣派到京城的暗桩,都是单线联系,有的甚至都不见面。跟他们鹰卫的模式差不多,甚至还要严密,防备的就是拔出萝卜带着坑。 就比如胡嘤嘤现在,除了知道莲蓬,别的一无所知。 而且据他说,因为田柔,京城的暗桩又经过一轮新的调动,他知道的也不多。 如果田英夫妻两个落入江寒应手里,他就不会有功夫跟她在这里闲聊。早就顺着线往下守株待兔了。 江寒应呼吸凝了一瞬,复又笑道:“差点着了你这丫头的道……激将法用的不错。” 两个人在互相试探。 吃到嘴里的鸭子飞了,胡嘤嘤很能体会到他无处安放的郁闷感,当然脸上也是这么表现的。 江寒应冷哼一声,吩咐道:“去将她的腿打折,再把眼睛挖出来。” 吩咐的自然不是站在一边的长罂,从暗处钻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着不像是前两天晚上跟她一起出城的那个。 主子吩咐的是打折,男人将长刀放下,抡着拳头上来。 胡嘤嘤瞄准时机,等男人正面走过来,并且身体刚好挡住江寒应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拔刀砍过去。 几乎是同时,左手撒网般撒出一把暗器,旋转的飞镖飞向四面八方,同时,脚尖向前用力,将身子向后方弹射出去。 她算过了,小院子里隐藏着五六个人,这一波暗器至少能阻拦他们两个呼吸。 动手的男人向后退,至少能将江寒应挡住一个呼吸。 飞出去的同时,手里又撒出去一把暗器。 不管结果,提起口气就往前面冲,左右有藏在暗处的暗卫包围过来。 她一手提着刀,一手跟不要钱似的,一把一把暗器往外撒。 身后传来破空声,她凭着本能身子向前蜷缩着翻了个身,落在院子里,不回头撒腿往前院的后门处跑。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一个呼吸的功夫后面的人就能追上来! 江寒应放着好好的大院子不住,就是图这里距离后门近,进出方便。 她跑得快,暗器撒的又勤又准,两边夹击的人她也不欲纠缠,格挡开,身子就赶紧往前溜。 一路气都不带喘的,直到后门,后面的人也没能追上她,她一个纵身翻上墙头,跳下去落到大街上。 到了外面地方空旷,不会再有左右夹击的人,她跑的就更快了些。 皇城里的巡逻每一刻钟经过一次,她故意拖着时间,就是为了等换防的这个点。 前面街口处两队人马正在交接,胡嘤嘤狂奔过去,还没靠近嘴里就喊道:“后面有刺客,要刺杀丞相!” 刺客?在哪儿? 她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而已,交接的府兵自觉地就把她当成被害人,护着她跑过去,将后面来的人围住。 江寒应再差一点就能追上她! “鹰卫办案,让开!” 晚喊了一嗓子,胡嘤嘤又窜出去二三十米。 就算是鹰卫,也不敢在皇城当街行凶。他气势汹汹的嚎了一嗓子之后,胡嘤嘤已经没入街上的人群。 就算再戒严,街上还是有些不听话的在溜达。 胡嘤嘤一路跑过去,该庆幸街上人少,要不然光是踩踏就得死上好几个。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脚下跑的都能看到残影。 街上的人被她撞的七零八散,稳住后站在那儿骂街,冷不防又窜出来一波人,街上跑的,屋顶飞的。 胡嘤嘤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一口气窜到藤子湖,脚尖在地上一点,跳上一艘木船,借力再一点,跳上前面那条船,几点之下,方圆五十米之内都没有船,她干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使出吃奶得劲儿往湖中心游去。 京城的城墙将藤子湖围在城中,却不能断了水道,于是便在湖面最窄的地方单独开了一个城门,城门关着,下面下了铁栅栏拦住,也就鱼能游过来,人是不行的。 胡嘤嘤换了几次气,听到岸上有马蹄声,只敢将鼻子贴着水面吸两口气,又钻到水里面往栅栏处游去。 她身子本来就小,又会缩骨,摸到栅栏的时候先将头伸过去,又将整个身体缩起来穿过去,就顺利的游到城外。 京城里面兵荒马乱。 隔着栅栏看到城内围着藤子湖一片火光。 默默地游向岸边,上到岸上仰面躺着,一颗心还紧着扑通扑通,憋着的一口长气才敢松了松。 幸好,江寒应有私心,没将她直接送到京署衙门,要不然她就真的死了…… 累得一动不能动,看着天上的明月,胡嘤嘤艰难爬起来,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尤其是胸腔里,从来没有憋过这么长时间。 正大口喘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灌木丛里伸出来抓住她的肩膀,胡嘤嘤本能反应掰住那人的手指头,用力一拧。 “是我!别出声!” 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胡嘤嘤转身,见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张俊脸,在月光下惨白得很。 她呼出一口气:“薛青啊……” 然后晕了过去。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着跑出城,心一直提着,眼下看见薛青,这口气一松,人就晕了过去。 薛青将她扛起来,在岸上窜了一阵儿,钻进一处农家。到后半夜,城里的兵才找到城外面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薛青看着睡得很沉的胡嘤嘤。 她真是累坏了。 等到外面的动静散去,天都大亮了。胡嘤嘤还没醒,一直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 看见熟悉的人,她激动的快要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胡嘤嘤把脸上的金针取出来,昨天真是跑脱力了,这会儿连抬个胳膊都抬不动。 “昨晚惊动了京兆衙门,京畿司巡防营,还有骁骑营也出动了,少主说能惹出这么大麻烦还跑的最快的,只有你了,让我来城外守着,说你肯定会从水路出城。” 胡嘤嘤谦虚笑笑。 补充道:“还有鹰卫副使江寒应。” 薛青惊讶道:“江家二爷是鹰卫副使?” 胡嘤嘤点点头,问道:“少主呢?我有事情要见他。” 昨晚的阵仗他看着都惊心动魄,更不用说胡嘤嘤了。当即说道:“少主在城里,我带你去,不过今天早上城门口查的严了,我们要好好乔装改扮一下。” 论易容,胡嘤嘤现在也能出师了,她怕到城门口查身高,毕竟出城进城的小孩子没几个。 胡嘤嘤在鞋底垫了两块儿木板,身上穿了两个棉马甲,外面穿了一件长袍,将头发编了辫子全部盘在头上,外面又戴了个帷帽。 走出来的时候就比薛青矮上半个头,薛青都看呆了。 “你这……会不会太夸张?” 胡嘤嘤掀开帷帽,露出一张小脸来。 “小心无大错。贼怕见官不是。” “你,你这还能走路吗?” 薛青往她脚下看去,也没看出来些什么。 胡嘤嘤走了两步,说道:“还好,不能走远。” 见她都打扮利索了,薛青只简单装扮了两下,扮成一个护卫,胡嘤嘤就是出门的侠女。 两个人骑马进城,到城门口,薛青牵着马去排队,胡嘤嘤坐在马上等着,时不时地把帷帽掀起来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儿!晒死了!” 薛青递上路引,守城的兵卒细细核对之后看向胡嘤嘤。 “让她下来。” 胡嘤嘤恼道:“你说下来就下……” 薛青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扯下来,一边赔笑着说道:“对不住,我家小姐会点拳脚功夫,脾气暴躁……” 胡嘤嘤被他扯得一踉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稳稳站住后瞪了薛青一眼,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拽我,等会儿回去,把你爪子剁了!” 然后瞪了一眼兵卒,“我下来了,能进城不能?” 兵卒也头疼她的泼辣性子,见没闹起来,赶紧说道:“能,能,姑娘快些过去。” 胡嘤嘤马也不管了,大摇大摆的往前面走。 薛青牵着两匹马,赶紧追上去了。 自从严查流民开始,城门口什么人都有,兵卒们早就习惯了,继续按上头的要求,查十来岁左右的小姑娘,或者小公子。 而正主儿早就从后门溜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饶了一圈儿,换了层皮,继续绕。再换层皮,继续绕,大概得换了七八身衣服。 等胡嘤嘤装成一个老太婆,薛青装成她孙子。大家看到一个青年推着独轮车,独轮车上放着一篮子米面和青菜,旁边还坐着一个老太太,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钻进一条胡同里。 经过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薛臣藏身的那处院子。 胡嘤嘤把头上的头套和牙齿上粘的黑泥取下来,跟着薛青走过长长的游廊,拐进内院,在假山后面,停住。 s:///book/16/16403/899541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少主同款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禀报少主。” 薛青敲敲门,得到里面的示意后推门进去,胡嘤嘤站在檐下,低头看着地上铺着的青砖,目光随着青砖落到前面的雕花木门上。 薛青站在门里面对她示意。 “少主让你进来。” 胡嘤嘤抬脚迈过门槛。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跟薛常差不多年纪,但是看起来比薛常沉稳,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袍子,坐在薛臣下首的位置上。 见她进来,目光打量的看着她,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虽然只是简单地看一眼,胡嘤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每一个毛孔里的秘密都被这一眼看去了。 薛卫在打量她的时候,胡嘤嘤也简单的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薛臣。 这是一间书房,墙壁上嵌着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 薛臣站在一边的书柜前,拿着刚刚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书走到桌案前。 胡嘤嘤鼻子一抽,带着点哭腔扑到薛臣跟前。 “少主啊,我总算活着见到您嘞……” 八九个月没见过面,胡嘤嘤把心底那一点点情怯按捺下去,走了一路才想明白一点,还是要抱紧她家少主的大腿,免得跟不上队伍。 当然抱腿是不敢的,她直接伸手抱住薛臣的胳膊。 才只说了一句,薛卫就被她逗笑了,胡嘤嘤听见身后噗嗤一声,狐疑的抬头去看他。 薛卫觉得她很有趣,只是他再在这里呆下去,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当即起身道:“少主,您跟胡姑娘叙旧,属下先告退了。” 薛臣斜瞥了胡嘤嘤一眼,对着薛卫说道:“不急,让这丫头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看着抱住自己胳膊的胡嘤嘤,胡嘤嘤也瞪着大眼看她。 感觉到自家少主的呼吸节奏变了,胡嘤嘤讪讪的松开手,摸摸鼻子说道:“先谢过少主救命之恩。” 然后抬头看着站住的薛卫,继续说道,“这位就是薛卫大哥,我听薛青说起过你。” 薛卫礼貌的朝她拱拱手,胡嘤嘤受宠若惊的还了一礼。 “薛卫大哥知道江家二爷江寒应是京城鹰卫署副指挥使吗?” 说到正事儿,薛卫严肃道:“从前不知道,不过昨晚,知道了。” 昨晚她闹出的动静不小,京城里该知道的人,这会儿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胡嘤嘤点点头,继续问道:“田柔是谁的人?我怀疑京城的暗桩有人叛变。” 提起田柔,薛卫自责的朝胡嘤嘤拱拱手。 “京城的暗桩一向是由我负责,这次失误,差点连累姑娘,薛卫先给姑娘赔个礼。” 这次胡嘤嘤没谦让,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看向薛臣。瘪嘴道:“青鸢夫妻俩是少主派人接走的?少主也忒狠心了点儿,明知道有鬼,还让我去送命……” 少女的语气带着点委屈,带着点责备,薛卫赶紧低下头,就听见少女接着说了一句,“少主啊,你可得补偿我!” 以往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少主这般说话!就连薛琴,在少主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 “胡笳姑娘,这次是我判断失误,不怪少主……” 原本他还没意识到有问题,直到那天在船上,少主看见胡嘤嘤,问了一句,他才注意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田柔用一个含混不清的消息吊着他,让他以为京城的布防图在尚书府的书房,让他以为可以借机搅乱京城防务。 田柔的身份让他忘了她还是齐柏耀的人,这是旧势力对他们的一次反扑。 田柔认识江寒应,那她知不知道江寒应是江家二爷? 在识破了田柔的身份后,江寒应为什么没有立即去找青鸢夫妻俩? 很多问题值得推敲。 “你回去,把我们的人再重新捋一遍,旧人要用,要能放心的用。” 薛臣深深地看他一眼,薛卫不敢大意,当即应是,然后从屋子里退出来。见薛青对胡嘤嘤跟少主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将他拉到一边。 眼神朝屋子指了指,问道:“少主对这位胡姑娘……” 他在斟酌用词,薛青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薛卫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少主身边就这么一个?” 薛青点头,两个人互相看着,均露出一副老父亲的欣慰来。 屋子里只剩下胡嘤嘤跟薛臣两个人。 才八九个月不见,感觉到自家少主身上的气息更冷了。胡嘤嘤可没忽略掉刚才自己触碰到他时,他浑身上下明显的不自然,僵了一瞬,却没把她拂开,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少主,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关外,一晃一年过去了。”胡嘤嘤没话找话,自家少主话不多,就不指望他了,“少主,我在青衣楼每天都想你呢……” 她甜笑着看薛臣,眨着眼睛,好让他看清自己眼睛里的星星。 “我这么美丽可爱,少主还舍得让我去送命,可太没良心了……” 昨天真是差点跑断气儿,胡嘤嘤这是借着撒娇表达自己的不满意。 薛臣哼了一声看着她,伸手将她越凑越近,明显是占他便宜的脑袋往旁边扒拉扒拉。 “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从皇城里跑到滕子湖?” 胡嘤嘤顿了顿,嘿嘿笑着将脑袋又凑近了些:“我说呢,堂堂鹰卫副指挥使,应该没那么笨。还道是我运气好。” 见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薛臣极为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 经历过几次生死的胡嘤嘤看得很开,脸皮什么的压根儿不能有,如果哪一次死了,还没占到便宜岂不是太亏了。 见识过谭晏晏画的美人图,她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薛臣,昨天晚上没命的往滕子湖跑,脑子里想的是如果能逃出去,她得给自己争取一点儿福利。 要不是她失败了,她家少主才想不起来见她呢…… 薛臣还在把她往外面推,胡嘤嘤眼睛里蓄点儿泪,仰脸看他,泫然欲泣,将哭不哭的把那两滴泪又忍回去。 更咽道,“少主,我差点儿就死了……” 那眼神实在是够楚楚可怜,像一只小鹿,晶亮晶亮的眼睛无辜又委屈。 薛臣一顿,趁着这个功夫,胡嘤嘤直接将脑袋埋在他胸口,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得寸进尺的偷着笑了笑,委屈道,“少主啊,我每天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屋子里的动静,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薛卫和薛青功夫都不差,自然是该听的都听了。薛卫比薛青想的更多一点,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 “行了,我先走了,少主这边有什么事情,你记得通知我。” 薛青点点头,目送着薛卫离开。 吃好喝好睡好的胡嘤嘤个头长得很快,虽然还是一副豆芽菜身板,但至少看起来高了,眼神看起来更晶亮了。 薛臣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将粘在自己身上的胡嘤嘤提溜起来扔到一边。 “行了,让薛青带你下去安置。” 他手上用了巧劲儿,胡嘤嘤虽然被扔开,但是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她在青衣楼进步很大,后来薛镇亲自指点她功夫,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她的内力和招式都有不小的进步。 薛臣也感觉到了,也可能是借着掩盖尴尬。 “安顿好了跟薛青过过招式,我看看你的功夫。” 少主这个人别扭的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脸上永远是一副阴冷模样。 她其实有点怵他。 不敢造次,胡嘤嘤哦了一声,见他重新拿起书,便掂量着从书房退出来。到门口看见薛青,以及,一院子藏在暗处的暗卫大哥们。 觉得很亲切,但是她现在穿着一身碎花粗布衣服,昨天又在湖水里泡了,身上都是水腥味儿,实在是不雅。 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让薛青招呼着给她弄了一大桶水,跳进去洗个干净,又换上薛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裙子。 看着这套朱红打底的乌黑的裙子,胡嘤嘤抱着咧嘴笑道:“这薛青,可真是个妙人儿!” 先将裙子穿上,又系上朱红腰带,头发用同色发带束起来,走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来到书房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薛青。 她这一身跟薛臣穿的是同款。 天擦黑了,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以往薛臣只是简单吃点,今天薛青弄得稍微隆重了一点,在隔壁厅堂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算是给胡嘤嘤接风洗尘。 薛臣打开房门出来,看见胡嘤嘤身上的衣服,没吭声,径自往隔壁去。 胡嘤嘤跟上去,瞧见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当即换上星星眼看着学臣,做作道:“少主对我真好……” 一桌上的薛臣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露。 只吩咐薛青也一起坐下用餐。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薛青坐在最下首,胡嘤嘤早就饿了,也不客气,她吃饭一向不雅,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七七八八。 对着她,薛臣觉着下饭,多吃了不少。 如往常一样,吃完各自回房间,胡嘤嘤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练功,她的进步跟她的努力分不开,就算身处虎穴的时候,她也要练功。 s:///book/16/16403/900249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少主上火 夜半,她息了蜡烛,脑袋还没挨到枕头,两股劲风分别从左右两边袭来。 胡嘤嘤两手分别抓起两把刀,带着刀鞘一起贴着地面窜出去,让那两股劲风扑空,然后从背后冲上去,两手分别用了两个不同的招式攻向两边的人。 她这一下子让人意外的很,偷袭的薛青和薛十七感觉好像各自对上了一个对手,当下也不敢大意。 胡嘤嘤身材娇小,在两人之间穿梭着,招式不停变换,只要一边腾开手,立刻补上另一边攻击,刀上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钻着空子就往人身上招呼。 三人无声的打了一刻多钟,薛青和薛十七两人从招式上愣是没占到胡嘤嘤的便宜。 打到畅快处,三个人都嫌屋子里施展不开,便将场地拉到院子里。 今天十四,但是天上一轮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抛洒在大地上,像是给黑夜亮起了一盏灯。三个人的身形在院子里看得很清楚,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伸长脖子看着三个人的招式。 薛青和薛十七的招式被胡嘤嘤封死,他们近不了身,胡嘤嘤的招式看起来有点乱,怎么看着左手和右手的招式不一样? 但是两人对战她一个,她看起来也没吃亏。 最后打到胡嘤嘤打不动了,薛青和薛十七才停下来。 胡嘤嘤喘着粗气指着他俩:“你们俩,欺负,欺负人……” 薛青跟薛十七呃了一声,看向站在檐下阴影处的薛臣,胡嘤嘤扔下刀,跑过去抱住薛臣的胳膊,“少主啊,他们两个欺负我。”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我指使的,你们两个先退下。” 胡嘤嘤一噎,打算改变战略。 “少主,我这,还行吗?没让少主失望……” 刚才她可是拼了老命了,到现在气儿还喘不匀呢。 胡嘤嘤的招式已经很不错了,对敌经验尚可,反应速度尚可,只剩下内力这一点硬伤,不过不能着急。 “嗯,很不错。回去睡。” 见他说两句又转身回书房,胡嘤嘤瘪瘪嘴,瞧见他眼睛底下的青影,心中叹了口气,少主这是又没有睡好吗? “少主不睡吗?” 薛臣嗯了一声:“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 胡嘤嘤打了个哈欠跟着他往书房去:“我来,端茶倒水,伺候笔墨,少主只管吩咐!” 薛臣没拒绝,胡嘤嘤重新点上蜡烛,端着烛台放到桌案前。晚上看书写字,灯火不够亮,时间长了容易伤眼睛。 桌案上放着一张地图,胡嘤嘤凑过去看。 薛臣走过来解释道:“这是燕朝的地图。” 胡嘤嘤在薛镇的书房里见过温朝地图,比这张图的范围小了不少。 她指着嘉峪关城之外的地方问道:“这些地方前朝的时候都是我们的吗?” 薛臣点头。 “也不算是我们的地方,这些地区是番邦小国投靠我朝之后,我朝在这里驻军,除了军政上的重大意义之外,还保护我朝的商队不受他族抢掠。” “不过中期的时候,突厥强大起来,打过几次混战,有的实力比较弱的小国投靠了突厥,我们的军队屡次遭遇偷袭,商队损失严重,朝廷就放弃了这些地方。” “一直到我祖父时期,父亲重新疏通商路,朝廷虽然没有派军队驻扎,但是这些小国每年都会来朝贡。以前商队每次出关都有一二百匹骆驼驼载货物。” 胡嘤嘤想起来他们上次出关的时候,除去驼人的骆驼,驼载货物的骆驼不超过三十匹。 遇见的波斯商人也不过五十匹骆驼。 路上见到的其他商队骆驼也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怕遇上突厥人抢劫,怕赔上全部身家。 “前朝的时候,朝廷还派了船队出海。”薛臣的手指从地图上的西北端移到了东南端,“从泉州出发,沿路经过一百多个国家,出发时载满瓷器货物,回来时,带回来满船的金银珠贝,稀罕物件。” “现在农田里种的番薯、玉米、土豆,都是当初从海外带回来的。因为有这些东西,从前朝到如今,饿死的百姓越来越少。燕朝也越来越强大。” 看着他手指指着的那一小块地方,胡嘤嘤眼前已经是几十上百艘的帆船扬帆起航的场景,曾经的波澜壮阔到今天,一切都变了。 她抬头去看薛臣,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修长的手指还放在地图上的一角,只是声音有点嘲讽。 “朝廷强盛过后,积弊渐深,到最后,权势都落入了外戚手中,朝廷的财富变成京城贵族的财富,一群人把国家的血吸干净,把百姓们榨干。然后把前朝推翻,重新换了一个皇帝。” “言家在没成为皇帝之前也趴在这里吸血,等自己成为皇帝之后,为了不让旁人吸血,颁布了禁海令,暗中截杀造船的工匠,在沿海一带挑起战事,很多人成为了海盗。” “海上的商路,也行不通。” 说了一大堆,胡嘤嘤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不走海上商路,原来海边的形势这般激烈。 要出海,先要有工匠能造船,再要水手,还要将海盗一网打尽,否则,光有工匠和水手也没用。 朝廷还有禁海令,无论哪一项的风险都比陆上商路更艰难。 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朝廷的事儿。 知道一件事儿跟做一件事儿完全不一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胡嘤嘤的想法都比较简单,她的工作就是服从命令,从来没有站在大局上想过问题。 这些问题,先说造船,没有一年两年造不出来一艘能下海的大航船,海盗问题,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彻底解决。 就算一切顺利,二十年能重新出海,到时候他们这一代人都老了。 她的目光落在薛臣身上,刚见面的时候觉得他少年老成,心思太过深沉,如今看来是她太没有大局观。 薛臣今年,才十八岁……曾经他的祖父贵为皇帝,手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也没有将这些问题解决,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一边躲着朝廷的追捕,一边还要忧虑国计民生。 这次黄河决堤,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多人感染瘟疫,饿死的、病死的,还有其他人祸,真正体现了众生皆苦。 “少主,我可以做点什么?” 胡嘤嘤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政治上的事儿她不是很懂,但是薛臣肯跟她说这些,她觉得很意外。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深沉、阴晴不定,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他其实很善良。 跟她想象中的反派一点也不一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朝廷真的不行,他真的是一个明君,她就做一次反贼又如何? 薛臣瞄着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将地图合上。 “睡。” 胡嘤嘤在想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呢? 幕僚?她没那个脑子。 解语花?她除了长得像,好像也不合格。 杀手?少主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杀手。 眼线?让她去服低做小,估计早晚有一天要穿帮。 正在思考的时候,冷不防听见薛臣的睡觉两个字,心思立刻歪了。 薛臣是睡不着才来书房看地图的,现在不看地图了,就准备洗洗睡了。收拾好抬头看见胡嘤嘤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她一向是没心没肺的,难得在她脸上看到烦恼两个字。 可能是江老夫人那句收房太让她震撼了,原本因为年龄小,没什么想法的她觉得自己对薛臣好像也不反感。 “我,我,少主身边缺暖床丫头吗?” 问完才反应过来薛臣是说让她回去睡觉,尴尬的杵在原地,盯着薛臣一脸怪异的探究目光,脸上羞红得要滴出血来。 想到在外面一向精明强干的自己,为什么在薛臣面前屡次干出丢人的事儿,难道是八字相冲? 她低着头不说话,薛臣也被她震得懵了,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何况前两天还被薛卫明里暗里暗示他是不是有毛病。 一个两个的,故意的…… 他眼睛眯着,危险感四散,胡嘤嘤感觉到冷意,慌忙道:“少,少主恕罪,我先回去了!” 胡嘤嘤窜得飞快,或许是杀手本能,她对危险这两个字尤为敏感。 屋门哐当一声打开关上,月光的清辉从门缝里洒进来。 不过才几天功夫,晚上的空气就开始凉起来了。 薛臣感觉鼻子里一股清水流下来,伸手一摸,是暗红色的血。 于是守在外面的暗卫听见书房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然后蜡烛灭了,他家少主长身玉立从书房里出来,呼吸了几口带着清辉的空气,回到后院的房间里休息了。 薛青悄悄进去书房,瞧见两把太师椅变成粉碎的木屑落在地上,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死状太惨烈了一点。 心中默哀,他家少主最近上火,脾气太大,明天炖点儿冰糖雪梨,给他家少主败败火。 胡嘤嘤其实想不太明白薛臣身边为什么一个女人都没有,按理说古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薛臣又是前朝太孙,一脉传承,肯定得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月影公子 又一想,要是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啥的,那简直就是折磨。 胡嘤嘤心中脑补了一百场宫斗大戏,才翻了个身睡了。 对于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她一向不纠结这些,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姑娘。 她这一觉睡得香甜,薛臣却睡不着,心头的火压不下去,好不容易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梦里还是胡嘤嘤那张脸,越凑越近,一脸坏笑的对着他上下其手,尤其是在他腰上捏的那一把分外真实。他一激灵,又醒了。 身上粘腻,很不舒服。 月亮还挂在天上,天还没亮。 他一睡不好,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起床坐在床沿上,一脸黑沉。 薛青安排的房间,惯例隔壁睡着胡嘤嘤。他听力极好,隔壁房间浅浅的呼吸声极为均匀,夜里,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想,别人凭什么能好吃好睡? 于是他换了个衣服,从窗户里闪身出来,溜进隔壁。 薛十八正在打盹,脑袋往石头上一磕,赶紧打起精神来。 胡嘤嘤的呼吸瞬间一紧,睡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来溜到床下面,光脚站在地上才看见脸色黑沉的薛臣。 前半夜不是才刚检查过她的功夫?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薛臣二话不说,对着她那张脸就锤过来,刚才梦里就是这张脸,一脸坏笑,他气得很。 胡嘤嘤本能的往后躲,因为实在是累脱了力,又还不大清醒,往后的时候没注意到脚下踩着鞋子,一绊就往后摔去。脑袋正好对着床沿。 薛臣紧急揪住她的领口,将她提溜起来。 “少主,我好困啊,你让我歇会儿再打……” 说完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薛臣提溜着软绵绵的胡嘤嘤,晃了两晃也没将人晃醒,无语的将人又扔回到床上。见她只穿着单衣,夜里有点凉,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在她床沿上坐了会儿,觉得自己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又踢踏着鞋回到自己房间,上床接着睡。 薛十八揉揉眼睛,看着深更半夜,自家少主从胡嘤嘤房间里走出来,瞌睡劲儿瞬间就清醒了。 他这是发现什么秘密了? 薛臣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他惊恐地埋下脑袋,心中忐忑,会不会被少主灭口? 一直忐忑到早上,自家少主和胡嘤嘤都没起床。 薛常来了,他换了班,赶紧溜去把昨晚看见的情形跟薛常说了。薛常一知道,就跟全世界都知道了一般。 薛常把薛青拉过去问,薛青不知道后半夜这场,他把前半夜那场说了。薛常一拍大腿,兴奋道:“成了成了!哎呦,我真得去烧个香拜个菩萨!” 他不知道绞尽了多少脑汁,才将少主后院那一院子莺莺燕燕安排好,甚至都琢磨着去莲香阁找小倌试试了。 只要少主喜欢女人就好,阿弥陀佛,三清大帝,各路神明…… 于是一大早,薛臣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薛常在院子里对着头顶神神叨叨的拜,嘴里嘀嘀咕咕。 胡嘤嘤跟在薛臣身后,看见薛常神神经经的,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问道:“薛常管家,你一大早的在院子里唱戏吗?” 薛常现在春风得意啊,娶了温善章的女儿,直接进了第一楼成为头号管事,威风的不行。今天是难得有空过来跟少主汇报一下情况。 瞧见胡嘤嘤,立刻狗腿的跑过来,热乎道:“哎呦,胡笳妹子,你这什么时候来了京城啊?也不跟你哥我说一声,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嘤嘤斜睨了他一眼,往后退了退,正面看着他:“说话归说话,别凑这么近,我怕你把我卖了。” 薛常大管家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她猜不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安好心。 本来她还没注意,这会儿离近了一看,薛常大管家满面红光,两个腮帮子上的红润,看着跟画了腮红一样,满脸的春风得意! “薛常大管家,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儿吗?我瞧着你满面红光,娶媳妇儿啦?”胡嘤嘤眼睛一转,调侃道,“真娶了个大波浪?” 当初调侃他,让他娶个波斯妞,现在关城闭了,除了早些年卖来的波斯妞,其他外族人都被遣送回关外去了。 要买个波斯妞也不太容易办到。 但看他这滋润劲儿,就算不是大波浪,也差不多。 薛常瞪着眼睛看她,旁边的薛青忍不住笑道:“他还真的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是温善章的私生女,本来是送给少主的,少主不要,就做主给他了。” 温善章私生女? 送给少主? 胡嘤嘤狐疑的目光从薛常身上转到薛青脸上,再转到薛臣身上。 眼睛眯了眯。 薛常赶紧上前去捂薛青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你瞎说什么呢?”薛常一把捂住薛青的嘴,对着胡嘤嘤狗腿道,“嘿嘿,胡笳妹子,是这样的,下面那些掌柜听说少主来了京城,怕没人照顾,就送了几个丫头过来。不过少主见都没见,就把她们都打发了,你别误会……” 薛青挣开他的手,补充道:“常哥,你不是也给少主选了一些吗?也不全是下面的掌柜送来的……” 薛常赶紧一把又捂得严实了一些。见胡嘤嘤挑眉看他,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怕少主上火吗……嘿嘿,胡笳妹子,你别怪罪啊,少主可是守身如玉……” 薛臣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薛常咕咚一声话在舌头尖儿打了个结,呛住了。 胡嘤嘤哦了一声,看了看薛臣,平淡道:“少主年龄是不小了,是该有人伺候了,我怪罪什么……” 话是这么说,看着薛臣的目光变了,恍惚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这位少主大人又半夜窜到她屋子里找她打架,感情是上火,憋得慌…… “男人呐,就得发泄出来,要不然这脾气……” 她的话也顿住不敢继续说了,薛臣一张脸已经黑沉如锅底,暴风雨随时就要来临。 “我去厨房看看……” 胡嘤嘤决定脚底抹油,但是她昨天才刚来,厨房在哪儿还不太清楚,薛青难得机灵一回,殷勤道:“我带你去!” 两个人窜了,留下薛常独自面对狂风暴雨。薛臣冷冷的看着他,上次被少主这么看着,他被塞了一个女人,这一次…… “我看你太闲,要不然你南下一趟,去造几艘下海的船。船什么时候造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主,我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 薛常急急忙忙求饶,要是真的被发配到南边,没个十年八年的他回不来,到时候他经营下来的产业怎么办?第一楼的事儿他才刚上手…… “少主,属下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薛常本来打算来看热闹,谁知道引火烧了自己,立刻麻溜儿的哪来的回哪儿去了。手里的事情都已经忙不过来了,要是再把少主惹恼了,做什么死! “回来。” 正准备滚蛋的薛常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少主吩咐。 “今晚中秋,去滕子湖安排一条船。” 薛常才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原本早就安排好的,领了差事就走了。 八月十五吃胡饼,赏月,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往年都是随便过过,今年来了京城了,那就好好热闹一下。 在一张桌子上吃完饭,胡嘤嘤满院子溜达着将院子里暗卫藏身的位置全部找出来,能抓住的暗卫就抓起来打一场,看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差距。 一天下来也算热闹。 下午的时候累了,回屋子里睡了会儿,天擦黑,被薛青喊起来,乔装打扮之后跟着他家少主出了门。 沿路走着,街上巡逻的京畿卫巡城营比平时多了两倍还多,旧历到了中秋节,滕子湖是最热闹的,京城贵人们包花船赏月,街上的摊贩能摆到天亮。 今年冷清些,街上一个小摊都没有,滕子湖还戒严了,只许提前定好的客人登船,其他人一律不准靠近。 其实这还是拜胡嘤嘤所赐,从她跳进水里开始,鹰卫和骁骑营就把滕子湖围严了,但是中秋赏月,花船都是提前定好的,很多人是鹰卫和京畿司都忌惮的权势贵族,又不能真的全部戒严。 所以,该去赏月的,谁也不能能拦着。 一行人经过盘查,很容易的上到船上。 薛常包了一艘画舫,甲板上能同时盛下二三十人那种。上到甲板上,为首一位长相极为俊俏的年轻公子半跪在地上,声音娇娇揉揉。 “恭迎各位贵人上船。” 胡嘤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薛常。 年轻公子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衫,裙摆和袖子都很大,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挽着一枚玉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穿着青衣,不过都是一副柔弱做派。 看着不像良家公子。 这艘船是早就安排好的,原来想着少主不喜女子,想借机看看少主是不是好男风,就安排了莲香阁的头牌公子月影。 也幸好是早就安排好了,否则今晚他们连滕子湖都靠近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目前很想做的事情 “主,主子,这是莲香阁的月影公子。”薛常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主子若是不喜欢,属下立刻让他们下船。” 半跪在地上的俊俏公子抬头,清风般的眼睛里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失落,目光不敢直视薛臣,见胡嘤嘤直直的看他,便抬头跟她对上。 胡嘤嘤感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窜到脑袋顶上。 脑子里糊了。 薛臣瞪她一眼,胡嘤嘤才醒过来,暗叹美色误人,然后又感叹一句有钱有权真好,怪不得世人多追名逐利。 “你会弹曲儿吗?” 今晚是来赏月的,若是没有丝竹助兴,船上的气氛估计会很诡异。 “奴家擅长古琴。” 薛臣带着一众人径直走进画舫,里面布置的倒是清雅,靛蓝色的帷帘绑在两旁,从窗子里正好看到水面上的圆月。 月影小意的走进来盘腿坐在地上,小童将古琴拿来放在他腿上。清冷的公子双手抚上琴弦,铮的一声,古朴的琴音穿透空气,在水面上飘散。 胡嘤嘤好奇的蹲在他旁边,看他手法娴熟的弹琴。 古琴音能荡涤心灵,听着听着她就跟他一样坐在地上,脑子里随着乐声看见海上的明月初升,寂静辽阔中几只海鸟落在船上。风推着海浪推向岸边,一层层水纹映着月光粼粼。 他的心境很平和。 一曲罢,胡嘤嘤还沉浸在琴音里,好奇的问道:“月影公子生在海上吗?” 月影一愣,腼腆笑着回话。 “我祖父和父亲都是水手,后来犯了事,我就被发配到教坊司,再之后进了莲香阁。小时候确实曾在海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姑娘慧眼。” 胡嘤嘤追着赞道:“你这琴弹得极好。” 月影面上含笑:“多谢姑娘赞扬。” 薛臣坐在窗子边喝茶,侧脸看着外面,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捏着茶杯,完美的侧颜就着此情此景就像一幅画。单是这一个镜头,就得迷倒万千少女。 薛常跟薛青在后面那张桌子上,少主不说话,他们两个也不敢嘀咕。胡嘤嘤瘪嘴,这哪里是在赏月,这是一场折磨! 她起身走过去坐在薛臣对面,看着外面经过的花船,听到里面热闹的丝竹声,没话找话说道:“主子,您说月影公子弹得琴是不是很好?” 薛臣不明所以的转过来看着她。 “是不是该赏?” 薛臣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淡淡的,薛常拿出一枚金锭递给旁边侍立的小童。 胡嘤嘤问道:“常哥,准备的有叶子牌吗?” 因为少主不像会玩牌的样子,薛常就没准备,眼下胡嘤嘤一问,薛臣也跟着看过去,他卡住了。 好在月影是莲香阁的头牌,这些玩意儿常年备着。 “客人若是不嫌弃,奴家这里准备的有。” 小童将叶子牌拿上来。 胡嘤嘤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你们会玩儿吗?” 薛常肯定是会,月影也会,没见过薛青玩儿,少主……算了,估计摸都没摸过。 薛青犹豫着点点头,胡嘤嘤让他搬来一张桌子,将叶子牌放在上面,拉了薛常、薛青、月影组了一个桌子。 叶子牌上画着形色各样的武将装扮,是前朝流传开来的,对应着军中的等级。胡嘤嘤看得有意思,问道:“这怎么玩儿?” 月影将牌面反过来摆在桌子上,一张一张解释道:“都是按照军中的等级分的,等级最低的是俘虏,再就是火头军,步兵、骑兵、弓箭手、哨探、前锋,将军等,一共四十八张牌,玩法很简单,等级高的压住等级低的就可以。也可以猜牌。” 叶子牌又不是行军打仗,也不是严格按照军中等级排大小,就是一个消遣。 可以两两一队,需要两个人手中的牌都出完,才算赢,要不然算平局。 类似现代的纸牌。 由最大的将军喊人。 胡嘤嘤跟月影都是个中老手,薛常有段时间没玩儿,但也算精通,薛青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不分敌我胡乱打一通。 连累的谁跟他一组要被气死了。 胡嘤嘤跟月影从来不输,但是跟他组成一队就必输。几圈打下来,薛青脸上沾的纸条最多,其他三个人也都不少。 看起来很滑稽,薛臣在一边看着,见薛青又一次把己方的牌压下去,胡嘤嘤已经无语至极。 在打牌上,她就算再精通,也没办法解救他。 看薛常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这局又要输了。 “坐过去看着。” 薛臣抢过他手里的牌坐上桌,薛常一紧张,忘了压了。月影直接过,牌又到了胡嘤嘤这里。胡嘤嘤跟薛臣对视一眼,对方就明白她想干什么。 她出了一张前锋,将军牌在薛臣手里,他直接把牌合上,过。 战场上前锋是最先跟敌人对上的,所以所有的牌里面,除了将军之外,前锋最大。 其他人都过。 胡嘤嘤松了口气,把手里最后一张战俘扔出去。 她赢了之后就看薛臣的了。 薛臣把手里的火头军扔出去,薛常一看他就剩两张牌了,赶紧丢出前锋。月影直接过,薛臣一张将军,没人能压住,然后将另一张将军也扔出去。 胡嘤嘤手里的牌很烂,她必须得在队友的掩护下打完,薛青什么也不管,只管自己出牌。 她给他使了多少个眼色也不管用。 薛臣一上来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接下来就全是聪明人了,薛常一开始有点放不开,玩儿了一会儿,大家都放开了,船上就热闹了,一会儿听见胡嘤嘤喊着要死了,一会儿是薛常懊恼着说出错了,该出什么什么。 月影很文雅,输了也只是扶着额头笑着。 薛臣直接就不会输,胡嘤嘤脸上又贴了一张纸条,看着他光滑的脸,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从脸上撕下来一张纸条沾上水出其不意的沾在他脸上。 薛常洗牌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看看自家少主,又看看胡嘤嘤,在眼刀子飞过来之前赶紧低下头继续洗牌。 胡嘤嘤缩缩脖子。 “就你一个人脸上一张纸条也没有,太格格不入,我好心分你一个。嘿嘿,不用感谢……” 薛臣也没拽纸条,就让它沾着,得逞的胡嘤嘤心情很好,这样看着少主接地气儿了很多。 藤子湖上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叮叮当当的推杯换盏声,好不热闹。 打了一会儿,胡嘤嘤让薛青替上自己,把脸上的纸条转接到他脸上,起身走出画舫,来到甲板上看着外面。 薛青一来,薛臣脸上的纸条就多了,惹恼了他也不玩儿了,拉了薛十七替上。 他一走,剩下的人又支了一桌,还上了赌注。 薛臣慢慢走出来,脚踏在甲板上,胡嘤嘤听着他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 两人并肩站着,胡嘤嘤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开口问道:“少主觉得孤单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说道,“我经常感觉很孤单,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感觉自己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找不到家。” “之前跟少主在一起,觉得跟着少主也挺不错,后来又去了青衣楼。” “这世间有很多黑暗,还有很多人跟我一样没有家,我又觉得很难过。” “人命如草芥,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遇上点天灾人祸就流离失所,为求活路沿路乞讨,有时候卖儿卖女,直到重新找个地方扎根。他们比我可怜。” 胡嘤嘤看着他。 “我知道少主的路也难走,我们能不能力所能及的为百姓做点什么?” 胡嘤嘤是从豫州过来的,当时很多路都不通,为了赶路,她基本上没停过,但是到处都是灾民,和尸体。 树根树皮,只要能吃的都被挖出来吃了。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让人很为难,身为反贼,这个时候不煽风点火,在百姓之间引发暴乱,就已经很是难得了。 “你想做什么?” 胡嘤嘤摇头:“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薛臣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能做的是吸收青壮年劳动力,收养那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和你跟薛青他们一样,给他们一份差事,但这些不是没有无偿的,是要有回报的。” “如果有一天我要他们卖命的时候,他们不能有怨言。” “我在为谋反做准备,我的出生就是跟朝廷反着的,这一点你要先想清楚。” 胡嘤嘤想得很清楚,早就猜到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你可以跟着我,在我身边谋个差使也好,回青衣楼做杀手也好,都随你。但是你这辈子无法脱离我,脱离这个组织,除非死了。” 这么说,薛臣对她还是很宽容的。 胡嘤嘤叹了口气,作出决断。 “我要跟在少主身边。我不聪明,功夫也不好,做眼线细作也没那个天分,我能做的就是跟着少主,少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有一天少主厌烦我了,我就自己离开。” “我没有家,更没有家人,离开少主以后就去青衣楼,继续做杀手。” 这是她想了很久,给自己的定位。每个人在青春的时候都会迷茫,胡嘤嘤从来都是随波逐流的,很少有自己强烈想做的事情。 跟着薛臣就是她目前很想做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比划 薛臣嗯了一声,伸手扶着栏杆,胡嘤嘤收起感伤,凑过去问道:“少主还缺暖床丫头吗?” 实在是,这个侧颜,这个身段,这长身玉立,这该死的禁欲感。 让胡嘤嘤心中的小鹿乱撞。 薛臣脸上闪过恼怒,握着栏杆的手指用力,在木质的栏杆上留下两个指头印。 “你找揍是不是?” 胡嘤嘤吐着舌头跑了,看着她的背影,薛臣无奈的笑了笑,回头瞥见湖中的月影,心情却不差。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 薛琴算一个,他烦透了就把人丢在青衣楼自生自灭。但是薛琴怕他,胡嘤嘤不怕,不仅不怕,还屡次目光调戏他,让他又恼又怒。 偏偏每次闹完他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嘻嘻哈哈,让他烦得很。 胡嘤嘤的心思。 岂不闻烈女怕缠郎,她就是那缠郎,缠完了笑嘻嘻的跑开,等人放下防备以后,再继续缠上去。 缠得恰到好处。 才刚招惹完他,胡嘤嘤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在他面前出现,就躲在暗处看远处花船里的美人儿。湖中心的热闹是在城里体会不到的。 她又瞧见那日见过的软玉姑娘,披着一袭薄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在不远处的船上弹琵琶,眉目间风情流转,引得船上的看客心里跟猫抓一样。 她的目光在湖面上搜寻,看看能不能遇见那日作画的谭姑娘。 那位也是一个妙人儿。应该是大家闺秀,能追着一个青楼花魁追到藤子湖,真是绝妙! 找了一圈,不出意外的没有找到人。 也是,今晚是八月十五,家人阖家欢乐,怎么可能偷溜出来看美人…… 船在湖上飘了一晚上,后半夜湖面上的动静才小了,一行人趁着天黑回到住处。 薛臣躺在床上,想到胡嘤嘤问的,他缺不缺暖床丫头,他就想笑。 闭着眼睛,难得睡了个好觉。 胡嘤嘤偷喝了酒,躺下就睡了。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人来打扰她。清早起床的时候站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看着同样神清气爽的薛臣打招呼道:“少主,早啊!” 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自从她来就热闹得很,薛臣在书房里见薛卫,胡嘤嘤就在院子里玩儿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把一干暗卫们搅和的鸡犬不宁,十分头大。 薛卫看着明显精神多了的少主,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 “少主,这位胡姑娘是个妙人儿,有她在,您身边的人也能锻炼锻炼。” 上到薛青,下到只有一个代号的诸位暗卫大哥,都得时刻防备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现在的功夫缠住一个两个的暗卫不在话下。 她始终坚持,功夫在实战中增长的最快,虽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提起胡嘤嘤薛臣嘴角漾起笑意,看得薛卫很是惊奇。 “属下把京城的暗卫重新梳理了一圈,发现有几个人可疑,跟朝廷和鹰卫有过接触。”薛卫把名单递给他,解释道,“有咱们自己培养的人,也有齐总管留下来的人。” 薛臣看着名单,说道:“我们收的人都是孤儿,从这方面很好下手,凌云阁再收人的时候查仔细一些,通知一下薛镇,让他那边警惕一些。” “至于齐总管留下来的人,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除掉,免得留下后患。同时还得注意一点,别把朝中那些人逼急了,他们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并不是真心效忠,如果逼急了狗急跳墙,我们就得不偿失。” 薛卫应着。 “猎鹰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猎鹰掌握着京城的暗网,搜集到的消息通过薛卫递给薛臣,他自己倒是不怎么露面,看起来好像完全放手了。 薛卫本来就管着一部分暗桩,又刚接手齐柏耀手里的势力,这会儿又加上暗网,事情一多就容易出纰漏,有些消息难辨真假。 “他一直都在幕后,没有交权的意思,但是属下办事儿,他也不阻拦。” 薛臣嗯了一声,嘱咐道:“也不要让老人寒心。” 薛常以第一楼女婿的身份入驻第一楼,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打开地图,看着地图,问道:“听说朝廷在议取消海禁,重新通航,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朝廷上的事儿,他们也有眼线,私下已经传了很久了,但是皇帝还没开口,态度模棱两可,都是下面的人猜测。 薛卫却觉得开海禁的可能性不大。 “言家没发迹之前,在沿海没少捞钱,言诚书深知其中的门道,属下觉得,在他有生之年开海禁的事情大家只能议议。” 造船的事情可以不急。 而且现在有更花银子的地方,薛三十八来消息,在豫州一带已经招了两万人马,现在由薛镇出面安置。 光靠着第一楼,不一定能养活这两万人,孩子也收了不少,到处都要花钱。 还是钱,前朝若是不为银钱犯愁,这会儿也不一定被灭。 朝廷的土地都落入大贵族手里,纳税的百姓越来越少,逐渐养不起朝廷那帮人。现如今言诚书上台,出台的政策由以前的按人丁分田纳税,变成按田亩纳税,这些田是谁种,一亩田该交多少粮,从地主手里直接收。 一开始推行的时候阻力很大,后来又出台了商户不得买田,官员按品级手中的田产不得超过多少,不仅官员不能屯田,官员的亲戚朋友也不能借势屯田,违者抄家没收财产。 在强硬的措施下,才把民田还给百姓。 为了笼络住贵族,不让他们插手田产的事儿,言诚书一口气封了很多功勋伯爵,直接给他们划一片土地,不交税。 但是接受的人家,他也不会再重用,逐渐将他们边缘化。 算是各方平衡。 现在吃朝廷俸禄的官员构成比较复杂,朝中皇帝重用的,比如谭相,比如王璨,都是贫民出身。 但是贵族中实力比较强的几家,比如温家,就算皇帝也得拉拢着。 “我们得想办法买些田地,从军中安排人种粮食,也算自给自足。” 但是难就难在现在朝廷限制田产,他们明面上的身份算是商人,不能屯田。 薛卫想到秦尧,他是忠勤伯,名下有八千亩良田。 “安排一下,让秦尧来见我。” 薛臣决定会会秦尧。 薛卫应是。 “安排在外面见面还是……” 秦尧并不一定可靠。 “安排在外面,你亲自安排。” 事关重大,不能马虎,薛卫应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到中午了,胡嘤嘤正缠着薛十八。薛卫出来的时候瞧见她的招式奇特,忍不住跟她比划了两下。 胡嘤嘤就喜欢跟比她强的人比划过招。薛卫的招式老练,攻防兼备,内力深厚,她的那些下九流的招式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见招拆招。但是这么打下去,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她家少主的招式她还能找到一丝两丝的破绽,但是跟薛卫打了半晌,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臣站在屋檐下观战,薛青和薛三十八有幸看见薛卫出手,眼睛里闪着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暗处的暗卫们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冒出来。 两个人打了将近一个时辰,午饭也没吃到嘴里,胡嘤嘤饥肠辘辘的罢了手,薛卫心情很好的赞道:“小丫头不错。” 都这个点儿了,薛臣留了薛卫一起吃饭。 饭桌上看着胡嘤嘤风卷残云,一点餐桌礼仪都没有,自家少主还一副波澜不惊自顾自优雅的吃饭,他什么也不说了,吃饱就起身告辞了。 凡是见识过胡嘤嘤餐桌上的表现的,无不惊叹一句,她这也太能吃了! 胡嘤嘤吃饱了往床上一瘫,睡死过去,院子里难得安静一会儿。 等她睡醒了满血复活,又该折腾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进入九月底,地上的落叶就堆起来了。豫州、兖州,苏州、徐州,各地因为流民先后爆发了瘟疫。 薛卫和薛常以及众人突然变得很忙很忙,整天不见人影,就连少主也很忙整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 胡嘤嘤闲着的时候找薛青聊天,才知道,太子染了一场瘟疫差点死了,各地多少都起了一些暴乱。 二皇子带兵直接把得了瘟疫的村民当成暴乱的百姓杀了,烧了,埋了。 有时候一个村子里只有几个人得了瘟疫,就把整个村子屠了。 因为没有药材,没有粮食,没有经费安顿灾民。 得知这些的时候胡嘤嘤难得安静了半天,坐在薛臣书房前的屋檐下发呆。一坐半天,坐到深夜。 半夜里,薛臣打开房门出来,看见她还耷拉着脑袋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少主,如果是你当皇帝,会不会全力救治灾民?会不会把整个村子屠了?” 薛臣站在她身边,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抬头,晶亮的目光里迷茫之色深沉,带着点希冀看着他。 薛臣抿唇,看着院子里的安静的夜色,开口道:“我不会下旨屠村。” 胡嘤嘤一口气还没疏散开,就听他接着说道,“但是我会默许将在外军令不受,让一个人担了罪名,让百姓们去恨那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没有着落 “帝王若是没有手段,坐不稳那个位置。” “可是,百姓们是无辜的……” 胡嘤嘤想辩驳两句,但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辩驳太过苍白。百姓们是很无辜,但是瘟疫是会传染的,谁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发病,万一传染出去,传染给兵卒,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百姓吃不饱,再经人挑拨,很容易变成流民,流民作乱胜于天灾,与其让他们去做乱,不如干脆杀了。 统治者要统筹兼顾。 胡嘤嘤垂下脑袋,深刻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只要是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无辜。 如果民情反弹严重,就把那个杀人的人杀了,以告慰群情激奋,这都是帝王很常用的手段。 蒙在鼓里的百姓只会骂一句杀得好,夸一句皇上英明,这样的恶人早该杀了! 她只是没想到二皇子会将这个罪名揽过去。他是想震慑群百姓还是震慑群臣? 十月底,天气已经冷了,总算传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三皇子和徐州知府沈明义将瘟疫拦在徐州城外,并委派大夫照看,研究出了一个对抗瘟疫的方子,徐州城外得了瘟疫的百姓好了大半。 剩下的也在恢复中。 方子被分享出来,接下来朝廷组织药材发到各地,剩下的不多的灾民多少缓了口气儿。 该死的也都死了七七八八。 等十一月中,太子的病好了些,便启程回京,皇帝早就下了诏书,令三位皇子回京。二皇子言易骁一路快马加鞭,是最先回到京城的,皇帝派了谭相去迎。 谭相在城门口迎上二皇子,两人寒暄几句,二皇子就骑上马径直回府整顿。 谭相骑在马上,由小厮牵着,慢慢悠悠在街上晃着,看着二皇子身上的气息越发冷厉,叹了口气。 以往他是支持太子的,这次二皇子立了大功,且看这手段,手上见过血,以后再相处起来,就得加倍小心了。 二皇子的手段,就连他听了都胆战心惊。 又过了五天,三皇子言叙卿和太子言烨嘉的车架遇上,两人结伴回京。仍旧是谭相负责迎接。 得了徐州的方子,太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舟车劳顿,太子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好。言叙卿在车上陪着。 谭相上前拜见过,看着太子的模样抹着泪说道:“太子辛苦了,这一趟……太子瘦了!” 说完朝着言叙卿拜了拜。 这位三皇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次灾情中收获却是最大的,因为他最得民心。太子要笼络这位三皇子了。 “谭相不必多礼。” 太子咳嗽两声,说不出话来了,干脆摆摆手。 言叙卿会意,对谭相抱拳道:“皇兄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谭相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太子和三皇子为国事操劳,皇上说让太子殿下先养好身体,太医已经在府上候着了。” “有劳谭相了。” 才说几句话,太子就咳喘起来,言叙倾赶忙将车帘放下,多少能挡住些寒气。谭相亲自护送着两人进了太子府。 等太医给太子诊断过后,言叙倾才起身告辞回宫。马车直接将他送到皇宫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吹在脸上入刀子般。 已经进入腊月了,他离家有一年了。这一年经历了很多,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 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钟德在宫门口等着,见他回来,赶忙行礼道:“三皇子辛苦,皇上在御书房等着呢,让奴才出来迎迎您。” 言叙卿客套一句:“劳烦钟总管。” 他是钟德看着长大的,如今这一趟回来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看起来深沉许多。 “当初三皇子离京,皇上担心的不行,幸好三皇子这一路上还算平安。” 言叙卿抿唇,想到徐州城外的因瘟疫死去的百姓,和一路来的萧条荒凉,叹道:“也不算平安,只是我运气比较好。父皇身子还好?” “皇上这段日子操劳,身子不大好,前两日着凉了,现在还咳嗽着。” 两人说着话加快脚步到御书房,钟德直接将门打开。 “皇上说请您直接进去。” 眼看到腊月了,外面的空气都是冷的,灰蒙蒙的天刮着北风,卷着刀子刮到人脸上,穿着月白大袄的言叙卿两个脸颊上被风吹红。 御书房里炭火烧得很旺,刚从外面进来只感觉到一股热浪里浓郁的檀香味儿,言叙卿脱下大袄,递给旁边的内侍,把手放在炭火上烤热搓搓,等身上的凉意退了,才走到内间。 言诚书带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件薄袄半靠在塌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随意看着。从年初到年尾,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条,时不时地掩唇咳嗽几声,疲态尽显。 “儿臣参见父皇。” 言叙卿眼眶湿润,来到跟前,跪下磕了个头。 言诚书将眼睛取了,招呼他起来。 “来父皇跟前。”言诚书很高兴,“叙卿立了大功了!父皇很高兴。跟父皇说说徐州的情况。” 瘟疫虽然止住了,但是徐州的情况却不大好。言叙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 “父皇,一路走来见到的十城九空,十分荒凉。儿臣的那点喜悦便觉得是不该。” 少年人生出些众生皆苦的感慨。 “徐州城,不是儿臣的功劳。是徐州知府赵明义一开始就将城里的药铺粮行控制起来,并派大夫在城门口守着,确定没有感染瘟疫的灾民才能进城。” “儿臣只是协助着开了粮仓。” 三两句话将这几个月的事情交代清楚,个中的艰辛不是能寥寥数语能说尽的。 言诚书看的远。 “若是没有你稳定民心,赵明义也不会如此顺利,不必妄自菲薄,你确实立了大功。你二哥……”提到言易骁,言诚书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总算不全是让百姓寒心的事儿。对了,从太子府过来,你大哥的病怎么样了?” 言烨嘉病得很重,一开始是风寒,没好彻底,兖州就爆发了瘟疫,民心动荡。太子拖着病体来回奔波,但是他的手段太浅,镇不住,下面的人怕担责任,又有流民作乱,瘟疫没控制住扩散了出去,然后太子爷在整治流民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瘟疫。 他身边的小厮也染上了瘟疫,不过小厮没有太子爷的命,早就死了。 后来二皇子带着兵马从豫州一路杀过来,将底下的官员震慑得只得采取强硬措施,将得了瘟疫的城镇封起来,没有药材,每日只供应两顿稀粥,几个月下来,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下几个侥幸活下来。 中路东路除了驻军,百姓们几乎全部死绝了。 “大哥的状态很不好。” 言诚书皱眉,吩咐道:“钟德,再派两个太医去太子府守着,还有,把库房里那些药材,人参灵芝什么的,都拿出来你亲自送到太子府。” 先前已经打发了两个太医去太子府候着了,太子是长子,从小跟着皇上吃了不少苦,皇上心里也是疼他的。 钟德亲自去库房里拿东西,言诚书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大一会儿也停不下来,言叙卿急忙吩咐伺候的内侍去请太医。 言诚书拉住他,摆摆手。 又咳了一会儿,应该是喉咙咳破了,咳出点血丝来。 “我不碍事,你先回去歇歇,明天就跟你二哥一起上朝听政,帮着父皇处理些公务。” 言叙卿满脸担忧,起身应是。 从御书房里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宫的几位娘娘分别遣人送来了礼物。 中宫之位空置了十来年了,后宫里位分比较高的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万氏,是当年就跟着言诚书的。后来进宫的王氏、谭氏,都是寒门出身,不过现在王家和谭家的地位在朝中没人能撼动。 王氏是王璨的侄女儿,谭氏是谭相的妹妹,王氏生了个皇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谭氏生了建乐公主。如今两人的位份跟万氏齐平,都是贵妃。但是万氏年长,后宫的大小事务都是万氏掌管着的。 言叙卿的生母温氏,是温言的堂姑,不过不是亲堂姑,是温家旁支的堂姑,五年前也去了。那时候他已经十来岁了,考虑着他也大了,便没有再把他放到哪一个妃子膝下抚养。 宫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妃子,是突厥送来和亲的。 其他的妃子年纪都不小了,有生过,但是没养住的,也有没生过的,按着品级,先后送来了一些滋补药品。 言叙卿让两个随从,十里和长安登记好,让宫人准备好热水,沐浴更衣后,用完晚膳就躺下睡觉了。 一路走来累得很。 十里把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言叙卿想到天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刚刚经历过灾情,这个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冻死饿死。 胡嘤嘤打坐完已经到了子时了,寒风刮了好几天了,到晚上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看起来就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一直到子时薛臣书房里还亮着灯,她沏上一杯热茶端进去,薛臣还在看地图。 “外面下雪了。”胡嘤嘤拿夹子将炭火扒拉扒拉,自觉地缩到椅子上,“少主在担心什么?” 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对着地图想事情,胡嘤嘤猜他心里可能有很多烦恼,她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是偶尔倾听帮着减轻点压力还是能做到的。 薛臣看她一眼,端着茶杯往后靠在椅子上,很多事情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想,薛常想的是钱,薛卫想的是人,他想的东西,比他们复杂多了。 “下雪了,那两万人的粮食和棉衣到现在还没有着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策略 其实不止是他们的,孩子也收了不少,照顾,教导,都需要付出很多。 胡嘤嘤听着他继续说,“黄河流域后半季没有任何收成,棉花也收不上来。朝廷将大部分粮食和棉花收购了,留给我们的不多。” “年景不好,朝廷将当初分封给京城贵族的封地高价收回去,进一步架空旧贵族的势力,同时也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朝廷这些措施逐渐加深皇权,他们造反的难度又增大不少。 越看,造反这条路越走不通。 国家大事儿不是一蹴而就,要么用强权,用血肉重新洗牌,要么就是用温吞的法子慢慢磨。 言家当年捡了个便宜,从京城策反护城军,策反了宫中禁卫,瓦解了皇城的守卫,一举拿下京城,用最小的损失窃了国,当然后面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和朝中的势力斗争了二十年,才挽回了一点点权利。 为什么鹰卫横行? 光明照耀的地方,黑暗拒绝光明,那就只能用黑暗来对抗黑暗。 胡嘤嘤想了想,提了个建议。 “少主,这次瘟疫,豫州、兖州几乎都没有人了,我们可不可以走官府途径,把我们的人混在流民里面,集中安置在一个村子,一个小镇,或者是一座城市里面,用朝廷分拨下来的土地种粮食,最好是靠着大山,也能秘密训练?” “如果官府再是我们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无法掩人耳目,既然已经走到绝境,干脆大胆一点,让朝廷帮忙养人。 薛臣细细思索着。 “朝廷收购粮食棉花,也是为了灾民,今年冬天,朝廷肯定该统计灾民,往疫区安置。若想不耽误明年春耕,起码要在龙抬头前把地翻一翻,种上粮食。” 户部确实在做这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跟薛卫碰面。 如果其他法子不行的话,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还得注意一个问题。”胡嘤嘤补充道,“毕竟是温朝百姓,要先做好思想工作。” 雪下起来之后,外面变得很安静。 薛臣手里的茶凉了。 外面下了雪,夜色很亮,也不用点灯笼了,胡嘤嘤直接把蜡烛熄灭。 “少主,天色不早了,该睡了,休息好才能有精力想这些事情。” 卧室就在书房后面的小院子里,她都把灯熄灭了,薛臣只得起身往后院走。胡嘤嘤脚步轻松地跟在他后面。 “对了。” 他突然站住,胡嘤嘤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身上。 “我书房里有很多书,有时间你多看一些。” 这是允许她进书房了,胡嘤嘤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充分发挥小丫头的职责,跟到他房间里,把冰冷的炭盆拿去点上火端进来,又去厨房打来热水,等房间里暖和起来,薛臣洗漱完,铺好床,才从他房间里出来。 这一套流程一向是薛青做,不过薛青没这么仔细,仔细到,连床都铺好。 屋子里的热气儿才刚上来,被子里还是凉的,薛臣脱了衣服钻进去,感觉到冰凉冰凉的被窝,突然想起来胡嘤嘤问的,他还缺暖床丫头不缺。 暖床丫头就是主人睡觉前,先把被窝暖热的丫鬟,是这个世界上很纯洁的存在。 嗯,明天就让她来暖床。 胡嘤嘤本来就是从房间里出去的,一盆炭火还没熄灭,她又加了点,等火烧的旺些,把身上烤热乎才钻进被窝,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 以往不管什么时候,她睡醒了薛臣早就到书房里了,一天不出来,就算到了饭点儿,如果还在忙,就往后推。 没有命令,她就算再的得脸也不敢造次,所以很多时候,一整天下来,两人能见上一面就很不容易了。 当然排除掉大半夜,她睡得正香的时候,薛臣来偷袭她。 薛臣把她留在身边,薛镇只来信问了一次,后面就不再问了,估计是忙起来顾不上她。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明白薛镇堂堂青衣楼主,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 不过他这个师傅做的也不尽职就是了。 胡嘤嘤师傅不少,但是基本上还是靠自己野蛮生长。 今天起床收拾好的时候,看见薛青端着热水站在薛臣的房门口,她微微惊讶着用眼睛比划了两下:还没起? 薛青看她一眼,眉毛往上挑挑,意思是没起。 胡嘤嘤走过去耳朵贴着房门,没听见动静,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看向薛青。 该不会一氧化碳中毒了? 薛青没明白她的意思,胡嘤嘤耳朵贴着房门继续听动静,薛臣从里面开门,胡嘤嘤的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的位置,扑通扑通的心跳强劲而有力。 “少,少主……” 她抬头脑袋正好撞到薛臣的下巴上,只听嘎嘣一声,她家少主上下牙撞在一起,把凑在中间的舌头咬破了。 鲜红的血染到嘴唇上,配上他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病娇。 薛臣脸上倒没什么痛苦之色,只是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可能是习惯了她的莽撞,也可能是习惯了鲜血。 “少主,我不是有意的,我是……” 开了门,薛臣继续回去坐在床沿,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头长发散着。昨夜下了半夜的雪,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打开门冷风直往屋里钻。 薛青端着热水进去,胡嘤嘤赶紧窜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先去把炭火烧旺,又去把她家少主要穿的衣服架在火上烤热。拾掇停当之后,薛青端着盆子出去了。 床边的桌子上立着一面镜子,薛臣走过去坐下,两只手互相抱着放在胸前,指挥着胡嘤嘤。 “过来给我梳头。” 十足的喊小丫鬟的口吻。 胡嘤嘤心虚的走过去,拿起梳子先把他的头发从上到下梳通顺,然后把头顶的头发束起来,挽成一个攥儿扎好,又拿玉环环住,插上一根墨玉簪。 他家少主的头发太多了,以往都是随随便便拿一根发带束在头顶,胡嘤嘤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盒子玉簪,才挑了一根跟他衣服相配的发簪簪上。 绑发带的时候看起来是潇洒不羁,簪上玉簪,看起来更加贵气。 薛臣今天穿的是一件宽袖长衫,仍旧是一身黑,简单绣着花纹。 胡嘤嘤叹了口气,他年纪不大经历不少,不管怎么打扮,眉眼间都浸润着阴郁,估计此生都跟儒雅两个字无关了。 这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 胡嘤嘤想到一句话,张爱玲说过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把他放在男人堆里,估计是一支黑玫瑰,还是浑身是刺儿的那种。 但是并不妨碍,她对美的欣赏。 见她用了熟悉的眼神打量他,薛臣淡定起身。 用完早餐,薛卫在书房等着了。胡嘤嘤跟到书房外,脚步犹豫。 “进来。” 已经进去的薛臣对着她喊了一声,薛卫起身迎接的时候,就看见胡嘤嘤踩着门槛进来了。 薛卫面前的半杯茶水已经凉透了,胡嘤嘤很有眼力劲儿的提来热水,重新冲泡上一杯茶,将他面前的半杯替换下来,又给薛臣也倒上一杯。 把俩人伺候完,才摸出一个茶碗,给自己也来了一杯。 薛臣将昨晚胡嘤嘤对他说的话跟薛卫说了,薛卫拿出方仲宣的信。 “巧了,方老也是这么说的。” 信封已经拆开,薛卫将里面的信取出来递给薛臣,薛臣一目十行,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豫州灾情,他们安置在东平县的旧部感染了瘟疫,整个村子都被东平守将屠了。 第二件,就是关于招募的人马的安置问题。 比胡嘤嘤说的更详细,比如将人马安置在哪里,朝中的哪一个旧部可以走什么关系调动到地方任职等。 借着这次人口统计,先蚕食掉一两个郡县,慢慢往外扩展势力。 发大水冲走了一部分官员,因为救灾不力再被罢免一部分,朝中这次会有大调动。 不光他们在想办法安插人手,只要是还有口气儿的旧贵族势力都在争取。他们刚被收了地,作为补偿,家族中有出色的子弟,只要走科考的路子,说不准还能得到重用。 但是现在说这个太晚了,科考三年一次,最快也得等到后年春天。 不过因为新旧势力斗争,上一批考出来学子得到重用的不多,有的同进士到现在都还在家等着安排,京城的各路神仙正在挑人拉拢。 薛卫借着秦尧的名义也拉拢了不少,加上手里掌握的黑料,威逼了一部分。这就是他这段时间很忙很忙的原因。 两个人商量着事儿,胡嘤嘤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拿一本书做掩饰,支棱着耳朵偷听。还时不时地上前去给两人添上茶水,然后继续缩着。 她听到的都是大事儿,但凡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她就会变成一具死尸。而且薛卫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说不准街上了一个贩夫走卒都是他的眼线。 前朝到了后期,朝中的官员无人不贪,少贪点儿的都算得上好官。言诚书窃国以后,为了避免引起动荡,地方上仍旧用着原来的人,按照原来的规矩调动安排。 又设置了鹰卫督查,用了二十年时间才见了点儿成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安排 三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上午,中午留薛卫用饭。 薛卫瞧着胡嘤嘤没心没肺的吃饭,打定主意。 “小丫头,你跟少主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一上午没活动,但是并不影响胡嘤嘤的饭量,她从饭碗里抬起头说道:“我自己想的。” 方老是帝师,皇帝的老师,能想到这些是情理之中,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想到这些?薛卫不置可否,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交代道,“别吃太饱,等会儿我跟你过过招。” 吃得太饱就打不动了,闻言,胡嘤嘤放下手中的鸡腿,她已经吃的八分饱了。 薛卫他们吃饭都慢,她坐在饭桌上等了一会儿。 昨晚下了半夜,上午的时候没下,薛青他们几个暗卫将院子里的雪铲了,这会儿天色虽沉,却没有飘雪花。 来到院子里,薛卫伸手做了个让礼,看起来颇有风度。 胡嘤嘤也不客气,将两把刀握在手中,摆了起势。薛青等人让开位置,站在一边观战。 薛卫空手对阵,但是要近他的身并不容易。胡嘤嘤挽了个刀花,一边向他面门强攻,另一边突袭他腰腹两侧,突袭不成又突然变了招式,改成从两侧夹击,逼得薛卫向后退了两步。 招式一变,一手袭向他暴露出来的腰腹,一手将刀横向他后腰的位置,将他的退路封死。 薛卫右脚抬起,身体的重量压在左脚上,身体向左后方倾斜,一个旋腿踢过来,胡嘤嘤赶忙收回招式,矮身从他腿风之下躲过,由左手握刀改成斜劈,攻他下盘。 薛卫纵身向前一个空翻落到她身后。 胡嘤嘤还没转身,右手的刀就贴着腰侧向后,身子旋转,带着左手的刀补上。 一环一环逼得很紧。 薛卫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小丫头进步很大!” 说了这一句,他的手忽然附上来,绕过兵器缠到她胳膊上。胡嘤嘤另一只手赶忙去阻止。脉门一旦被扣住,她就输了! 刀锋凌厉。 薛卫被迫放弃,撤回招式。胡嘤嘤双手用刀用的很熟练。两人又过了数招,最后以薛卫扣住她的胳膊,卸了武器告终。 胡嘤嘤气儿已经喘不匀了,却仍不失风度的抱抱拳。 “薛青在我手里也不一定能过五十招,小丫头,你很不错了。” 被点名的薛青脸上一红,赶紧招呼各暗卫继续铲雪。 薛臣一直安静看着,这会儿才开口吩咐道:“你先回去歇会儿。” 胡嘤嘤眼珠子转了转,心道两人这是要说不能让她听的事儿了,于是识趣儿的告退,借着机会回自己房间里调息。 薛卫随着薛臣进去书房,薛臣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靠坐在太师椅上问道:“你怎么看?” 薛卫斟酌道:“她的招式是杀手路子,但她很有主见,不适合做杀手。从上次交手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进展飞速。再过十年,我也没有把握打赢她。”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她很努力,也很有天分。” 薛卫却不是想说这个,张嘴犹豫道:“少主对她是什么打算?” 薛臣抬眸,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将问题又抛回来,薛卫沉默片刻。 “她的武功虽然是杀手路子,但为人却透着一股正直,我们做的事情,她不一定适合。而且她这样的人太有主见,心中有正气,除非是一直将她绑在身边,否则很容易被策反。而且她知道少主很多事情……属下的意见是趁早杀了。” 薛臣垂眸,没说话。 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曾经好几次,我差点杀了她。我对她动过无数次杀心,每一次,她都感知到了。” 然后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如今这般,亲昵。 以她这份敏锐,这份灵巧,他已经将她推出去很多次,每一次,她都又回来了。 薛卫默然片刻,问道:“少主,是不舍得吗?” 还有一句,他没有问出口,少主,是不是动了心了?那丫头,确实很讨人喜欢。 薛臣叹口气,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主既然不舍得,那就养着她,一直养在身边也无妨,我们拉拢着她。” 薛卫用了拉拢两个字,意思是给她想要的东西,然后一直拉拢着她,不让她成为敌人。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薛臣认真想着,她喜欢吃东西,但是对吃的东西上也没有特意喜欢,吃饱吃不饱,吃好,吃不好,好像都很随意。 她不喜欢穿着打扮,破布麻衫也好,绫罗绸缎也好,金银财富也好,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眼睛总是晶亮的,她每天都很有活力。 唯一喜欢并且执着的,可能,就是他…… 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薛卫掩饰着唇边的笑意,建议道:“少主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属下看那丫头就不错。” 他们是一批长起来的,是君臣,也是朋友。 这话也就薛卫敢说。 薛臣仰脸无奈笑道:“有些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打算成亲的,也不想要子嗣。” t叹了口气,顿了顿。 “我们做的事情太难了,父亲呕心沥血十几年,到我们这里,还是有这么多困难。当初的人心越来越散,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条也不占。” “这条路很长,如果真有一天重夺大燕江山,到时候我老了,就从薛姓子孙中选一个聪颖勤勉的继承大统。” “如果不成的话,就让恩怨终结在我们这一辈,不要再让子子孙孙背上这个枷锁,一遍一遍的重复我们走过的路。” 话题徒然沉重。 将心里话说出来之后,薛臣却轻松了不少。 “至于那个丫头,我是喜欢,却什么也给不了她。等过几年,她长大一些,薛青也成熟点儿能担起来事儿,我做主,将她配给薛青。” “我看薛青那小子,也挺喜欢那丫头的。”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让门外正打算进来给他们两个沏茶的薛青脚步顿住,大冬天的,突然面红耳赤起来,一直到耳朵根儿都红得透透的。 胡嘤嘤不知道两人说的她不能听的事儿是有关她的,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躺下一觉睡到天快黑了。 起来才发现不是天黑了,是乌云压将下来,又飘起了雪花。 薛卫是个大忙人,也就今天忙里偷闲在这儿呆了一整天,趁着下雪前就走了。 又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薛青准备了锅子,留了值班的暗卫,将剩下的人喊了坐在一块儿涮锅子。 他不是有意偷听少主说话,但是那话就那么巧合的钻进他耳朵里挥之不去。 胡嘤嘤最喜欢吃羊肉,今天他特地将羊肉放到雪地里冻了,把刀子磨利,切成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儿。 提起吃锅子,胡嘤嘤兴致很高,亲自去厨房鼓捣了点蘸料,有剁椒,有大蒜,还有腐乳香油芝麻酱之类的。 先给薛臣倒了点儿香油和芝麻酱,她家少主比较挑食,不吃大蒜,不吃辣椒,不吃腐乳,不吃韭花酱等有味道的酱料,也就芝麻和花生酱能吃上点儿。 又给自己盛了点儿芝麻酱打底,放上剁椒、大蒜、香油,见薛青一直看自己,就把他的碗也捞过来整了一套跟自己一样的配置。 然后美滋滋的把羊肉片儿下到锅子里,还夸了一句:“今天这羊肉片儿切得不错。” 薄片羊肉一涮就能吃了,她正用筷子来回搅着,没留意到薛臣看她的目光幽幽的,看看她又看看薛青,神色不明。 肉涮熟了,第一筷子,她先夹给薛臣,然后自己捞了一筷子沾上酱吃起来。 薛臣瞪着碗里的肉看了半天,胡嘤嘤已经吃了好几口了,从咕嘟冒泡的锅里又抄出一筷子放到他碗里。 他这才端起碗,优雅吃起来。 胡嘤嘤吃涮锅子的习惯是,先吃肉吃饱,再吃点菜清清油腻。 桌上的其他两个人都随她。 “薛青,把豆腐递过来。” 正在吃肉的薛青立刻把切好的豆腐地给她。 “再来点笋片。” “还有冬瓜,那个,菠菜……” “再来点儿酱。” 大家都不是话多的人,整场就胡嘤嘤一个人把薛青指挥的团团转,大家见怪不怪。 薛臣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个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没有食欲,也不想影响大家吃饭,便把碗一放,起身走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只有知道少主心思的薛青低下头,通红的耳朵根儿跟煮熟的红虾一般。 胡嘤嘤没多想,少主经常间歇性犯神经。 把刚捞出来的冻豆腐沾了酱塞到嘴里,烫得她吸溜着气儿,然后捞了一碗肉菜追出去。 她就觉得她家少主吃的太少了,这么好吃的涮锅子,不吃多可惜。 她反正是吃饱了,端着碗追到书房。 薛臣站在屋檐下看雪。 “少主,你再吃点儿。” 看着端着碗追出来的胡嘤嘤,薛臣心中微暖,眼神瞥向冒尖儿的碗,将碗接过来,站着吃了两口,看着漫天飘落的雪,想起去年在关外,也是这样的雪。 “你多大了?” 胡嘤嘤啊了一声,咬着嘴唇想着,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 “就记着刚遇见少主那会儿,已经过了八岁生日了。好像是正月生日?想不起来了。” 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过完腊八又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她就十岁了。 胡嘤嘤在心里感叹一句,好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身世 没头没脑问一句,又没有下文了。 她看着他碗里的菜,心想再不吃菜就凉透了! 好在她家少主感应到了她的心情,低头将碗里的菜都吃了,然后把空碗递给她,转身又进了书房。 胡嘤嘤把碗送回去,薛青他们还没结束,正吃到尽兴。少主在的时候他们都压抑着,这会儿有说有笑的才刚开始。 薛十八提起薛三十八,说他走了大半年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胡嘤嘤还没吃够,坐下来接着吃,就有人凑过来,在他们锅里捞菜,顺便坐在一起嘀咕。说着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儿。 有朝堂的事儿,有市井的事儿。 朝堂上的事儿无非就是谁谁谁被罢免了,谁升了官儿,谁家后院那点事儿。 市井的事儿大部分是青楼的事儿,现在多热闹,哪个头牌怎样怎样,还有几大青楼准备等开春之后搞一票大的,竞选花魁什么的。 男人们凑在一堆,说的都是女人的事儿。 他们也没把胡嘤嘤当外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 这群暗卫大哥们,平常轻易不能出这个院子,但是不妨碍他们胡思乱想,都是青壮年大小伙子,整天闲的光膀子扫雪,精力无处发泄。 吃锅子吃一身汗,要不是顾忌着胡嘤嘤,薛青估计他们早就脱了去外面比划去了。 胡嘤嘤肚子里知道的那点事儿,都是不能拿出来说的,所以她都是坐着听着,听他们说。 歇了会儿,等大家吃差不多了,她眯着眼在众暗卫大哥脸上扫视一圈,暗戳戳的把大刀扛出来。见她亮出兵器,众暗卫大哥直觉不妙,咕咚着咽口水。 薛十七举起爪子弱弱的商量道:“妹子啊,哥哥吃的太饱了,跑不动了。” 没等他说完胡嘤嘤不客气的一刀就劈下去了,薛十七缩回手,后怕的拍拍胸口,要是跑的再慢点儿,他的手就被剁下来了。 这丫头真丝一点情面不留啊!还是赶紧逃命。 于是胡嘤嘤扛着刀,将一干暗卫大哥追得到处乱窜。她睡饱了,要是不将精力散出去,晚上估计就该失眠了。 为了不失眠,还是辛苦诸位大哥帮她消磨消磨。 ………… 藤子湖的李记涮锅子店也正热闹,不管怎么说,瘟疫过去了,也快过年了,大家可以热闹热闹。 从回京就被繁忙的政务缠住的言叙卿忙里偷闲,跟温言约着在李记吃涮锅子。太子的病时好时坏,一下雪又严重起来,眼看是起不来了。 朝中的风向转的一向快,言叙卿现在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二皇子手段残忍,大家心里害怕,便将目光对准这位年轻文雅的三皇子。 最关键一点,三皇子至今尚未娶妻。 心思活络的就开始想办法让自己家待嫁的姑娘出点风头,比如作一首诗,作一幅画,写一篇文章,想尽办法的送到三皇子面前。 不过三皇子真的太忙了,建乐公主办了好几次诗会,闺阁千金们将建乐公主的后花园的土地都踩瓷实了,也没等来三皇子。 至于三皇子克妻什么的,不是说了吗,等二十二岁之后再议亲。又不是不能娶亲。 过了年三皇子才十七,也就是说,京城从九岁到十八岁的千金们,人人都有机会。 过几天还有一场赏梅宴,建乐公主实在耐不住大家的热情,亲自将他的请帖送到宫里,并嘱咐他一定要来。 温言也收到请帖。 两人对坐,锅子里冒着热气。 “这趟赏梅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叙卿,你去不去?” 温言也算炙手可热,一直被列为京城闺阁千金最想嫁的十大人选之一,并且一直高居榜首位置。 其他几个分别是户部尚书张成永家的三公子张修闻,谭相府二公子谭皓之,礼部尚书高淳的大公子高文博,户部侍郎李傲之子李逸冰,武定侯池杨长子池敏,西亭候次子卫舒,东川候武利丰长孙武浩南,成山候魏承建家的四公子魏易铭。 加上三皇子言叙卿和温家公子温言,正好被列为京城十大黄金单身汉。 自从三皇子崭露头角之后,温言第一的位子被迫易主。 建乐公主是如今温朝唯一的公主,比言叙卿大十岁,今年二十六岁,夫家是西亭候长子卫荀,成亲十多年来夫妻和睦,膝下一儿一女,子女双全。 有福气的人都喜欢给别人说媒,这次宴请,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她都请了,除了相看弟媳,顺便牵牵线,也有让大家放开了热闹的意思。 毕竟在家里憋得太久了。 言叙卿对这次的宴请没有兴趣,但是看他脸上跃跃欲试,问道:“温兄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今天的酒是陈记酒楼的桃子酒,言叙卿抿了一口,想起来了,“是那位馄饨姑娘?” 温言皱皱眉头,调笑道:“什么馄饨姑娘,那位是谭相府的小姐。建乐公主是她表姐。” 这次宴会她一定会去,温言调笑之后又叹了口气。 言叙卿抿着酒赞了一声酒不错,提醒道:“谭相府的小姐啊,那你估计是没机会了,温家跟谭家联姻……” 他倒是生出一点可惜来。 温言又何尝不知道,原本并没有多喜欢那个姑娘,但是她一次次闯进自己枯燥无味的生活,每次看见她,他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久而久之,就想把她拘在身边。 “她快要定亲了。” 想起查到的消息,他又有点烦闷。 “是哪家?” 作为好友,言叙卿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他。 “是何方县王家三爷王湘的嫡次子王辰浩。” 言叙卿努力想着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儿耳熟。 “王湘?那个苏州府同知?王公子身上有功名吗?从前倒是没听说过。” 谭相身为温朝宰辅,他的女儿就算嫁太子也不算高攀,当然,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他的两个侄儿也都娶了妻了。 温言苦涩说道:“谭小姐性情活泼大胆,又是幺女,谭夫人心疼她,想让她低嫁,将来在婆家不会受气。” 他觉得这是奇葩的理由。 那个王辰浩他亲自去见过,长相嘛,很普通,不如他,才华上,都十八岁了还没有考中进士,在他看来才华也不如他,家世就更不用说了。 人品、才学、家世,处处都不如他,为什么那个谭夫人能看上眼? 还有上次给她说的那个什么姨母家的表哥,更是个人渣。 谭夫人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一口气。 “了无禅师不是说你最近有桃花运,看来是真的了,算的挺准。” “了无那老家伙还说我姻缘艰难。” 言叙卿抄了一筷子羊肉,一边吃一边笑。温言看着他毫无形象的做派,惊讶道:“叙卿,你接地气儿了不少,这些是在外面学的?乡野间都是这般?” 他们两个都是从小接受宫廷教育的产物,一举一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雅,是别人后天学不来的。 言叙卿想到在豫州城的大街上,坐在小摊贩上大快朵颐的时候,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吗?” 他现在说话一针见血,如果是两情相悦说不准还有机会,最怕是一头热,他这边把人家放在心尖尖上,人家那边压根儿就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人家不喜欢他。 温言无语的看着他。 “你觉得这天底下有我搞不定的女人吗?” 在言叙卿回京之前,他可是排在京城十大公子之首,是京城闺阁女子最想嫁的第一人选! 言叙卿不搭理他,继续吃肉,嘴里塞了一嘴,咕哝道:“所以温兄打算什麽时候去提亲?” 嚼叭两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了才接着说道,“我得提前准备好贺礼,去恭贺温兄大婚。”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温言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拿扇子的手抚着胸口。 “叙卿你变坏了。所以,赏梅宴你跟我一起去,要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艳压群芳,怪不好意思的。” 言叙卿含糊一声算是答应了,两个人只有吃顿饭的功夫,今天的奏折还没处理完,明天还要上早朝,言叙卿才干了几天就想罢工。 但是想到流离在外的百姓,他又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越到过年事情越多,先是户部清算这次灾情损失,其他各部也要做好年底汇报,还得派钦差下去督查灾后重建工作,准备春耕。 最重要的是将逃往各处的灾民遣送回原籍,然后是全国各地的粮仓因为疫情暴露出来的问题等着处理,不过得先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好,安置好灾民,腾开手再进行清算。 一大批官员要被问责,之后还得挑选新人顶上。 事情多的他恨不得十三个时辰不睡觉,把一个人分成十个人用。 温言知道他忙,也没强留他,把他送到宫门口,就架着马车回府。 这次灾情,皇上敲了温家三笔,一笔是赈灾银,一笔是分封的田产,还有一笔,是温家的粮仓。 温家有多少产业,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但是皇上替他们温家记着呢,这不是好事儿。 这个关键期要是传出了温家跟谭相联姻的消息,恐怕会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 先不说谭相会不会答应,祖父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墙上的画,温言再次叹了口气,难啊…… ………… 腊八节这天,胡嘤嘤亲自下厨熬了一锅腊八粥,先给薛臣送去一碗,然后又给每一位暗卫大哥盛上。 他们这一群没爹没妈的小孩儿孤零零的在外面多可怜,还是一群大老爷们儿,也不会照顾自己,粗糙的过了十几年。 眼看着要过年,胡嘤嘤想着,出去采购点儿年货,他们也好好过一个年。 去跟薛臣报备的时候,薛臣没意见,让薛青拿了银子跟她一起去。 于是憋了三四个月的胡嘤嘤终于能去逛街了。 以前她也没觉得自己喜欢逛街,憋了这三四个月,她迫切的想去街上看看,欣赏一下古代的年味儿。 出一趟门不是一般的麻烦,胡嘤嘤跟薛青两个人乔装改扮,沿着京城绕了一圈又一圈,换了好几层皮之后才终于换上自己的衣服,扮成兄妹走在大街上。 主街上的小摊贩早都摆出来了,大街两边还摆了很多年货摊子,主街上卖的都是一些高档货,普通小老百姓赶的集市在南边。 胡嘤嘤想见识一下天子脚下的繁华,两人就结伴在主街上逛着。 她对这里还算熟悉,走几步就是温香阁。 离了老远就能看到温香阁里面热闹非凡,预订家宴的小厮排队都排到大街上了。 虽然不是饭点儿,里面却坐满了人,现在进去,就是花上十两银子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座位。 温香阁对面一个馄饨摊上飘来香味儿,胡嘤嘤闻着,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大哥,我们吃碗馄饨。” 虽然银子在她怀里揣着,她还是象征性的问了薛青一句。 “来吃馄饨喽,鸡汤馄饨——”卖馄饨的老翁喊着,看见他俩,问道,“姑娘要几碗?” 胡嘤嘤比划着两根手指头,老翁会意,照惯例喊了一声“好嘞,馄饨两碗——” 拖着长腔,跟唱戏的一样。 别看小馄饨摊儿小,客人还不少,几张桌子都坐满了,老翁又从棚里搬出一张小桌子支起来,给他俩一人一个小马扎。 也挺别致。 馄饨得的味道挺好,看起来很有食欲,胡嘤嘤一口一个也不嫌热,吃完又把汤也喝完了,她最不喜欢浪费。 薛青见她吃得快,也赶紧把一碗馄饨倒进嘴里,拍在桌上几个铜板,两人就起身继续逛。 看到有糖葫芦,薛青出钱,买。 有糖人儿,薛青,买。 有面人儿,买。 逛到最后,年货没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买了不少。这条街上没什么实用的年货。薛青抱着一堆东西,买了个小推车扔上去。两人到街边的茶摊儿上喝了碗茶,薛青推着车,接下来打算到南城的集上看看。 往南城集上去的时候,必要经过男人们最喜欢的青楼一条街。 京城四大名青楼:天香阁,春香阁,莲香阁,花楼。 除了莲香阁是官方青楼之外,其他几家都是私营。可能是某位上位者的恶趣味,莲香阁有小倌,就是长相清秀的男人。 经过天香楼的时候,胡嘤嘤驻足,抬头看了一眼被誉为京城青楼之首的春香楼的招牌。 门口挂着一顶厚重的帘子,有姑娘出来营业,大冬天的身上穿着薄纱,身上冻得瑟瑟发抖却面不改色,在门口把自己的客人迎进去,帘子又落下了。 坐在大堂里喝茶的温良恭抬起头来,帘子一起一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吃点亏 “温兄,早啊。” 都是青楼里的常客,谁人不识温良恭! 进来的人跟他打招呼,他没看那人,眼睛直直的看着落下来的帘子,猛然起身追出去。 要过年了,街上人山人海,京城还是跟往年一样热闹。 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哪里还能看到那张脸的主人…… “爷,您别站在门口了,小心着凉……” 他身边伺候的姑娘跟着出来,明明冻得嘴唇发紫,脸上的表情依旧娇俏。 温良恭甩开她的手,在街上转了一阵儿,垂头丧气的回了温府。 他平常总是白天不沾家,晚上不沾家,今天难得回来了,连下人们都很惊奇,分成几路前去报告。 一路报给温公,一路报给温夫人,一路报给温言。 温夫人跟温言同时出来截人,但是人已经被温公请到了书房。 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带书房外面。 书房里传来温公恼怒的声音。 “你这逆子,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的勾栏瓦舍?温家怎么样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 温良恭垂着头不说话,他以前也荒唐,但是从去年春上到现在,是越发的没形儿了。 他其实也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外表看起来仍旧温文儒雅,只是整天垂头丧气,看着没有精气神儿。 “说话呀!哑巴了?” 温公气的不行,端起茶抿了一口,喝不下去,又将茶杯重重放下。 温家的人生的都好,他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温忆寒是对他抱了太大期望,才会在后来一次次失望,到现在连骂都不想骂了,骂了一二十年了,还是那几句话。 “从今天开始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准出去,你要是不想在家守孝的话,就给我消停点儿。” 这话说得很重了,温良恭红着眼眶说道:“爹,我见到那孩子了……但是我没找到人,爹,您能动用温家的眼线,帮我找找吗?” 正生气的温忆寒顿了顿,抬眸看着他一脸执念,骂到嘴边的话顿住。 书房外面的温夫人脸色很不好。 温言看着母亲的脸色,猜测着他父亲和母亲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儿彻底反目的,心底疑惑,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谁的孩子? 就在温忆寒即将张嘴答应的时候,温夫人推开房门冲进去。气势汹汹,怕母亲做什么,温言赶忙跟上。 “温良恭,你整日在外面胡混,我从未曾干涉过,但是你答应过我什么?” 两个人一开始貌合心不和,温夫人努力过,最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生下温言后跟他约法三章,他在外面玩儿可以,但是不能带回来,不能来碍她的眼! 谁知道后来…… 她也满腔委屈的看着温公。 “父亲,您也答应过我的……” 温忆寒气得面色铁青,沉着脸瞪着他们。 温良恭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爹,儿子不孝,担不起来温家的重担,但儿子是真的喜欢柔娘,柔娘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也是您的亲孙女啊……” 温言直挺挺的站着,感觉如遭雷劈。 他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妹妹? 温良恭跪行到温忆寒面前,抱上他的大腿,痛哭道,“爹,柔娘当时,被人划破了脸,还挖了眼睛,剁了手脚,浑身上下一百多道伤口,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临终前哑着嗓子求我,让我找到我们的女儿!” “儿子无能,快两年了……前年的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温忆寒的第一反应是丢人,第二反应才是心疼,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当初是他知道他在外面生了个女儿之后,提议把女儿接回来养,温家太缺子嗣了,也缺女孩儿。 哪料到这件事被温夫人知道了,隔天,那对母女就不见了。 其中的细节,他没深究。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温夫人还是温言的生母。他想着或许没了那对母女,温良恭能立起来,总不能一辈子在外面安家。 没想到柔娘死后,他的魂儿一起被抽走了,天天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是个活人,但是心早就死了。 温夫人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哼了一声,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他肯定是眼花,看到哪个长相相似的,便以为是他那个宝贝女儿。 温忆寒看着泪流满面的温良恭,叹了口气,吩咐道:“言儿,你去,跟下面的人打一声招呼,让你爹把那孩子的画像画出来。” 曾经的温良恭也是受过高等教育,不是,是按照温家的组训严格培训过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涉猎,只是放纵了太长时间没练。 温良恭从地上爬起来,就在温忆寒的书房里,调了颜色,一连画了三张,都被他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的手还有点抖。 温言最近练习了人物画,看他爹可怜,便上前去夺过画笔,说道:“父亲你说,我画。” 见他们父子两个其乐融融,温言并没有因为父亲荒唐就对他少了敬重,温忆寒很满意。 温夫人瞧着他们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冷笑着从房间里退出来,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闭门谢客。 身边的管事婆子秦妈妈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直到屏退了所有人才对着她吩咐道:“你回一趟六合胡同,如果舅老爷在的话,让他抽空来见我。” 秦家在京城中没什么势力,但是秦尧是鹰卫副指挥使,他们的父亲秦正是鹰卫上一任京城总指挥使,当初温忆寒替温良恭求娶她的时候,姿态摆的可不如现在这般高。 秦尧身上如今挂着副使的名头,但是秦家已经大不如前了。 温言画出来一副,温良恭看了很满意,又让他复制了几张。两年前的画像是他亲自画的,结果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找到。 死寂的心又重新燃烧起来。 温良恭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温言,拍上他的肩膀,哽咽道:“父亲对不住你……” 他这个父亲很不尽责,因为混账,儿子长得比他还高了,他还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暖心的话,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温言没什么感触,只是有点感慨,不能跟心爱的女子相守确实很痛苦,他的父亲痛失挚爱和女儿,这两年肯定很难受。 女儿,妹妹…… 他心里又觉得有一丝异样。 盯着画像,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他很认真的想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妹妹? 胡嘤嘤就只在京城短暂的出现过,她的活动轨迹就那几个地方。 温家的眼线从前朝就存在了,下面的人个顶个的机灵。 很快就传来消息,八月初有一个小公子,跟画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在温香阁吃过饭。 温言想起来,那天跟着他到温家胡同的那个小公子,当时他觉得那个小公子很顺眼。 眼线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画上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在京城的话,不可能找不到人。 于是他吩咐下去,将画像多临摹几张,散出去,到京城附近找。 温家眼线遍布京城,甚至全国各地,不过快过年了。 今年这个年,温家人难得到齐,温良恭每日准时出现在饭桌上,伸长脖子等温言的消息。 温夫人数着日子,到腊月二十八晚上,秦尧才抽出空闲来见她。 温夫人将温言父子最近几天的动向说了,问道:“你不是说那个小丫头死了,他们父子两个现在在找,据说有人看见过那个丫头。” 秦尧一身黑衣蒙面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亲自吩咐属下将那个丫头的腿打折,过了一遍酷刑扔到大街上的,别说那个小丫头不会武功,就算是内家高手,受了那样重的伤,也绝对活不成了。” “扔到哪里去了?” 温夫人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秦尧将面巾拉下来,喝了口茶,幽幽道:“边境,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残了,走不到京城来。” 温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秦尧却还有话说。 “姐姐,你也没必要这么较真,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又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何必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庶子庶女成群的生,温家子嗣单薄,想把丫头接回来养着也情有可原。” “何况丫头若是嫁好了,对言儿也有好处。” 温夫人无奈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我只是不服气,当初温家求着父亲,如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身在这个位置我们更得看明白,什么事情都不如权势重要。”秦尧打断她,“父亲已经去世了,现在没人知道我们秦家,也没人害怕我们。姐姐与其在这里生闷气,不如赶紧把温家的权势抓住,别把温公的罪死了。我们秦家也没好果子吃。” 温夫人气得想吐血,却只能忍住,她就是不服气,把外面的女儿接回来养,还要好好养,将来嫁个好人家?凭什么? 但是凡事儿都只能有一次,上一次出手温公没接着往下查,是还顾忌着她,这一次,这次她要是再敢出手阻拦,除非想让秦家更不好过! “我知道了。” 从温夫人这儿出来,秦尧又去拜见了温公,好好解释了一番,才从温府出来。 他现在是被迫跟温家绑在一起了,只能盼着温家更好,他才能好。 女人家养在深闺,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 ………… 胡嘤嘤不知道自己出去溜达了一圈,惹了这么大祸事儿,采购了一堆吃的喝的,跟仓鼠一样囤起来,就缩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薛卫拿着一张画像,找到薛臣。 薛臣把胡嘤嘤跟薛青叫到书房,四个人对着画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嘤嘤看着画的很逼真的自己,感叹道古人就是有智慧,寥寥几笔,就把她的形神都画出来了。 见她还没意识到问题,薛卫提醒道:“现在京城和京郊的人都在搜寻你,你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 胡嘤嘤无辜的摸摸鼻子,她敢保证自己很小心,从来没有用本来面目去执行过任务,也就那位谭小姐说要给她画像。 她把画像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画工姑一点也不像谭小姐的风格,而且人家一个闺阁千金,也不会没事儿就花她的画像啊? 画像上她还是穿着女装,肯定不是她。 “我也不知道啊……” 薛青看着画像上得衣服,补充道:“好像是前几天我们出去时你身上穿的衣服。” 她也没穿的多特别,就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小袄,扎了两根麻花辫,跟乡下人进城一样。 薛卫调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背后的指使者是谁。一般连他都调查不出来的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朝廷,一个是京城哪一方贵族势力。 反正他们是反贼,上通缉榜也很正常。 “你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胡嘤嘤也觉得蹊跷,乖巧的应是。 “言诚书命三皇子过了年就启程到地方上巡视,我们要赶在三皇子前到地方去摸底。” 薛卫把他的打算说了,然后问道,“少主,下面的人您需要见见。” 薛臣嗯了一声,京城这边暂时稳定住,却是该下去看看了。 “言诚书这是打算绕过太子跟二皇子,重用三皇子?” 二皇子手段狠辣,三皇子年轻,两个人身上都有不稳定因素,他在想将来哪一个登上皇位对他们有利。 薛臣敲着杯盖,淡定道:“不急,我们先观察观察。薛卫,你在京城盯着二皇子,我们去地方看看。初二启程。” 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赶路太打眼。 于是胡嘤嘤跟薛青他们还有一天时间收拾。 首先要考虑的是掩人耳目,薛青下去准备马车,装上一车一车的箱子,做成回乡探亲的架势。 初二是走娘家,胡嘤嘤绞尽脑汁想着捉了谁来扮小媳妇儿,一群光棍汉走什么娘家? 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从薛青一直看到角落里的薛二十九,不是太高就是太壮,哪一个看起来都怪怪的,一脸一身的糙相。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吃点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孟县 大年初一,城门闭了一天,城里的人喜喜庆庆的互相拜年,街上的小商贩却没休息,只是换了新鲜玩意儿摆上。因在这一天,孩童们发了压岁钱,过年最热闹的就是小孩子了。 滕子湖上也热闹,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有大胆的少年在上面滑冰玩耍。 这一天大家互相串串门,或者是凑在街上说说话聊聊天,茶楼也没休息,满京城大小茶楼里外都挤满了人。 胡嘤嘤就在自己院子里,跟一群衣着光鲜的大小伙子们斗了一天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明天要去走亲戚时穿的。 鉴于平常总是一身黑寡,今天就提前穿上,大过年的,得喜庆一些。 年前薛常就把过年的物资送来了,里面有不少胡嘤嘤能穿的衣服,都是上好料子,有一件雪狐皮的小袄,她穿上十分好看。 今日就这么穿着,里面配了一件桃红色的裙子,头发扎了一个螺旋髻,将她的身高拉高不少。 不过她不在意这些,照样很没有形象的在男人堆里扎了一天,好像还赢了几两银子。 到了晚上心情颇好的去跟薛臣炫耀,薛臣瞧着她红光满面的小脸。 脸上露出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反正明天开始就又要风餐露宿了。 第二天一早,准备出发的时候,薛青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小脚老太太,黑瘦黑瘦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老太太穿着很华贵,花白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上面还插了一朵簪花,两个手腕上分别戴着一对实心儿的小指头粗细的金镯子。 手指头上大大小小戴了八枚戒指,咧嘴一笑,黄黄的牙齿上还有个豁儿。 要不是那双眼睛对着他狡黠的笑笑,他都没人出来这是胡嘤嘤。 这份功夫让人叹为观止,不是每个学员都能得到易容的精髓的。 胡嘤嘤学着小老太婆的样子驼着背蹒跚着走了两步,见薛青还站着不动,出口气儿骂道:“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过来扶着奶奶?” 一众暗卫大哥们大眼瞪着小眼。 胡嘤嘤发现易容挺好玩儿,跟角色扮演一样,顿时戏精上身,还没出院子,她就先演起来了。 薛青无语的走过去,躬身扶住她,将她扶上马车,回头看着自家少主,发现自家少主的表情跟他一样无语。 “都愣着干什么?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孙子儿、二孙子儿,都跟奶奶回娘家!” 薛臣挑挑眉,其他暗卫都憋着笑。 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薛臣先上了马车,薛青赶车,后面跟了一辆装货的板车,薛十七跟薛十八跳上去,一行四人就出发了。 剩下的暗卫各自想办法暗中跟上。 城门口现在查的没有以前严,守城的兵卒惯例查了一下路引,跟后面的马车。 掀开车帘,见里面坐着一个贼精神的小老太太跟她孙子,什么也没说就放他们过去了。倒是胡嘤嘤举起两只手炫耀道:“瞧见没有,我孙子给我打的!” 不过注定没人搭理她就是了。 薛臣看得好笑,嗯了一声,他这是捡了个便宜奶奶。 这会儿出城和进城的人基本上都是走娘家的,像这样的小老太太太多了,而且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根本没人把他们放在心上。 默默出城,走了一天。下车住店时,胡嘤嘤就换了装扮,扮成一个小丫头,跟在自家公子后面端茶送水,铺床叠被。明天初三,大家都是正常的走亲戚,他们一行五个人走在路上也不算打眼。 京城方圆六百里地界是京城直隶,只设县,没有州。但是直隶的县令是正五品官,官员的任命直接跟吏部对接。 其他州的知府是正三品,同知是五品,但是五品的同知比不上同品的县令。毕竟五品县令还属于京官呢。 直隶的地界儿受灾严重的就是南边跟豫州挨着的两个县,大名县和临漳县。其他直隶县调粮的时候多少有点儿问题,但是能在直隶县任县令的官员该有的政治敏锐还是有的。 朝廷钦差到的时候,有些小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这次遭灾太重,能做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很不错了。 不过大名县和临漳县的问题比较严重。 大水没有冲过来,但是灾民问题严峻,这两个县的县令没能将灾民拦在直隶外。 因为玩忽职守,城中粮仓里的粮食发霉了。 还有灾民吃了发霉的粮食死了,那段时间又传着闹瘟疫,百姓们以为吃了发霉粮食死了的灾民是得了瘟疫,不准灾民进城,然后城内的百姓和城外的灾民起了冲突。 死伤不少。 这事儿发生在大名县。 临漳县的情况是粮仓里一粒粮食也没有,全被当官的贪了。 官方通知的是过了破五,朝廷的钦差大臣才开始从京城出发,下来挨个州县监察。但是言叙傾年三十晚上就出发了,带着吏部的一个侍郎,和户部的一个侍郎,还有刑部的侍郎。 户部清算,如果发现问题,当场就量刑,再由吏部重新安排人顶上。 这一趟困难重重危机四伏,言诚书明面上安排了骁骑营的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护送,暗地里还拨了鹰卫给他。 骁骑营的差事直接由东川侯武利丰安排,由其长子吴晋鹏直接护卫。 鹰卫的差事正好落在江家二爷江寒应头上。 一行人分成几批先后到达大名县和临漳县,各人又都带着侍从,走在一起十分扎眼,于是便分头调查。 而习性最重要的便是保证三皇子的安全,论暗杀的能力,鹰卫当仁不让,杀手最懂杀手,于是江寒应化成侍卫,跟在言叙傾身边,加上小厮十里,他们一行三人是最低调的。 吴晋鹏护送着吏部的官员走在最后面掩人耳目。 他们这边前脚调查出大名县县令陈志杰以次充好,用霉米换粮仓里的好米,贪污受贿,应对灾情处置不当,草菅人命,罔顾国法。 后脚薛臣和胡嘤嘤他们就到了。 薛青出去转了一圈,就把事情打听的七七八八了。 晚上一碰头,得出结论,这位三皇子动作挺快,将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临漳县的消息,那边的县令王云志也被撤了。 出手快且狠。 吃完饭薛臣、薛青跟胡嘤嘤三人往县衙处走了一圈,发现只有吏部的一个官员坐在堂上扫尾,衙门外面守着的守卫身穿银甲,一看就是从京城出来的骁骑营的兵将。 单是大名县县衙门口的兵将就有十个,临漳县那边估计也是同样的配置,看来派出来的不止一个小队。 明面上的消息都是混淆视听。 “少主,我们还在这里停留吗?” 胡嘤嘤问道,这位三皇子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快准狠的直击要害,而且有魄力,敢打头阵,只怕早就跑到他们前面了。 “我们去豫州孟县。” 再往南去,可选的路线就多了,他们也不能确定那位三皇子往哪个方向去。再说以小见大,从大名县和临漳县两处就能看出来这位三皇子的能力。 板车本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弃了板车,几人换上快马,从大名县立刻启程,走了两天到了孟县的地界。 孟县在豫州府城北面,北临黄河,这次发大水,孟县的农田房舍基本上都被大水冲了。但是孟县多山,发大水的时候往高处躲的人不少,除了财产损失,人口倒是没有流失多少。 薛镇收的两万人马,大多都是孟县附近的,断了顿儿的百姓。 豫州府是前朝的国都,也是青衣楼的大本营,此事让薛镇负责,人员收编起来事半功倍。 只是有些大族的人需要薛臣亲自来见上一见。 大水将路淹了,到处都是黄土,不过他们进了孟县之后,发现田地已经被重新翻了一遍,有百姓正在地里干活。 才刚过了年,天气还很冷,现在种庄稼还不行,得再等一等,不过把地翻出来,看上去就有了生气。 孟县的城门看起来十分破败,被大水泡过的木门看上去肿胀了一圈,城门上的铁环生了厚重的锈。 门口两个兵卒穿着破旧,一坐一站。坐着的兵卒缩着脖子搓着手,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零散几个人将脑袋和手都缩在大袄里面,在桌子前面排队登记着什么。 到城门口,薛青拿了路引下马,凑上去交给站着的兵卒,兵卒看了一眼就放他们过去。 胡嘤嘤好奇,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桌子,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在念,兵卒在写,写的都是人名。 应该是在报各村镇幸存的百姓。 孟县多山,不怕大水,就怕瘟疫。大水没有冲走多少人,人们躲进山里,可以吃野果和也才,但是因为瘟疫,死了不少人。 进城之后的感觉是更萧条,路上的萧条是没有人,城里的萧条是街上的店铺都关着门,很多房屋都塌了,秋天长出了野草,冬天野草干了,黄泱泱一片杂草长在本该热闹繁华的街上,主街的石板缝里也是草。 看起来像刚刚被敌人掠夺过的小镇一样破败。 薛青和薛十八在城里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没有一家客栈。 薛臣带着胡嘤嘤走到一处破败的房舍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一个谨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谁呀?” 薛臣淡定开口:“我来找楼主谈生意。” 院门是木头做的,被水泡涨了,关不严实,透过门缝,胡嘤嘤看见一抹乌黑从里面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少主,快进来。” 不出意外的,里面的人正是胡嘤嘤的便宜师父薛镇。 将两人让进去,薛镇又把们关上了。 胡嘤嘤打量着小院,小院虽破,好歹把地上、墙上,还有屋顶上的草拔了。南边的房子塌了,在塌了的房子前面用旧木板搭了个棚,棚里架着灶台和锅。 就在院子里做饭。 三人来到上屋,屋子里生了盆炭火,到处都是烟味儿。 “条件简陋,少主先将就着点儿。” 围着炭火摆着几张小板凳,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方桌,应该是吃饭的时候用的。 薛臣没有嫌弃,将衣摆掀起来坐在小板凳上,薛镇也是。 胡嘤嘤看着怪异,也学着两人坐下来,先喊了声师父,又四下看着找泡茶的东西。 “泡茶得去外面生火,茶壶也在外面,茶叶在屋子里面的柜子里。。” 薛镇指点了一句,胡嘤嘤起身说道:“那我先去烧点水。” 说着起身走到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到棚下面,把铁锅刷了刷,点火烧水。 屋子里薛镇跟薛臣说着闲话。 “发大水前一直下雨,薛琴那丫头说让我多去采购点儿粮食和药材,当时我也没多想,就照着做了,冒雨到各处收了不少粮食跟药材存放到山里以防万一。” “后来派上用场,我问那丫头怎么想起来的,少主也知道,那丫头没什么心眼儿,哪里有这份本事。那丫头说是楼里一个叫胡笳的小姑娘说的,属下查了查,黄河决堤那天又亲自见了那丫头,才动了收徒弟的想法。” 说着顿了顿,摇头笑道,“早知道是少主身边的人,属下就不卖弄了。” 薛臣的本意就是把人扔给他培养的,没想到才不到一年工夫,就又把人派到京城。 “你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就好好教。” 薛镇赶忙认罪:“属下不敢。” 京城的事儿他也听说了,跨部门合作,是他没问清楚,差点酿成大祸。 薛臣没打算跟他计较,开口道:“说正事儿。” 青衣楼平常就收养孩子,现在越收越多。 “接了少主的信,属下一共收了两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名青壮年,分散安排在府城周边的东明县、汝州县、汝南县、东平县、伊州县。五岁到十三岁的男童一万三千四百三十五人,女童七千二百一十六人,婴孩五百六十八人。” “本次受灾从河口镇冲下来大量泥沙,冲垮大坝,中原地区几乎全部被大水淹没,受灾民众达千万人。有的地势低平的州县,朝廷驻扎的府兵全部被冲走,开封一整座城被埋入黄沙底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做好人 “连妇女带孩子,我们只收了不到四万人,实在是因为今年的粮食棉花紧缺,中原几个大粮仓,被冲走的,被大水泡发霉的,比比皆是。” 归根结底,还是要种地,但是如今土地被朝廷收走,不允许私下买卖,他们能想的法子就只有散兵入民,争取多开垦些荒地。 只是这样一来,人心就很难控制。 除非这一整个州县的人都是他们的。 “周边有没有易守难攻,且留有退路的郡县?” 最好是背靠连绵大山,两三万人马一没入山林就如同鱼游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镇沉默良久,摇头道:“豫州地处中原,就算背靠大山,但是两三万人马在山中又能坚守几日?属下觉得,还是去海边练兵比较好。海上退路广,一旦退到海上,靠海吃海,一时半儿的上不了岸也不怕。” 但是海边距离政治中心太远了,一旦要行动,调兵遣将太费劲儿,还容易被人察觉。 胡嘤嘤烧好热水提进来,从柜子里拿出来茶叶,抓了一把直接投放到茶壶里,没办法,非常时刻就不用瞎讲究了。 她一进来薛镇就止住话题,反倒是薛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看法?” 刚才她站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胡嘤嘤抿抿唇,在薛镇惊讶的目光中淡然自若的说道:“看少主想走哪条路。” “如果是想做个土皇帝,一辈子荣华富贵且不受朝廷控制,那就选个海岛,养些水军,弄几条船,也别大张旗鼓,悄摸摸的上岸倒腾点儿生意,在沿海的官员府里安插几个眼线,见机行事,也能保一二百年安稳。” “如果还是惦记着江山,那就干脆往军中塞人,最好能做到大将军、都督这种手握实权的职位,到时候时机一成熟,少主振臂一呼,直接借用朝廷的大军逼迫温朝皇帝让位。” 很天真的想法。 见两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胡嘤嘤摸摸鼻子,弱弱的说道:“说实话,自己养兵,是又费力又花钱,关键还不能养太多,一旦跟朝廷的兵马对上,也不占优势。” 薛臣的处境她早就替他想过了,目前看来他们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跟朝廷对上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十分能理解他的处境,但是能在百姓们遭灾的时候招募些人,也是做好事。虽然以后可能还是去送死,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薛镇沉着脸呵斥道:“放肆,这些以下犯上的话是谁教你的?” 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当众打少主的脸?薛镇仗着自己是师父,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用得着你教我们做事?” 胡嘤嘤脑袋缩起来,偷偷瞥了一眼薛臣,见他的脸色虽然沉着,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跟在他身边时间久了,对于他的情绪,胡嘤嘤已经摸到些门道了。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沉着脸,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嘴唇会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人的目光阴森森的,让人发毛。 平常的心情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没表情。 他现在就是没表情,所以胡嘤嘤才敢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心里想什么,下面的臣子极尽揣摩。 她家少主的心思虽然大多数时候猜不到,但是胡嘤嘤能肯定一点,她家少主绝对不是个平凡人,甚至可能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还藏着疯狂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是她的感觉,每次跟他的眼睛对上,她就会有这种危险的感觉,但这种危险,又被他过分平静的外表给掩藏起来,让人看不出来,说不出来。 “薛镇。”薛臣抬眸,眼神平静,“将这两万人马转成海军。薛三十八有消息了没有?” 薛镇眉心一跳,皱眉道:“暂时还没有。” 薛臣嗯了一声:“我让他去监管造船,第一批十艘海船已经进行了一年时间了,预计再过两年就能投入使用,到时候将这些人马转移到海岛上。” 这次轮到胡嘤嘤惊讶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甘州,从下定决心造船,到去实地考察,聘请师傅,购买材料,再到实际开工进行,并且还瞒着朝廷…… 没有个一年两年时间准备,根本不能完成! 也就是说,在自己提议造船之前,甚至是自己遇到薛臣之前,他就已经在准备了。 而且看薛镇同样震惊的样子,恐怕他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儿。 知道的越多,胡嘤嘤心里越不踏实,她敢这么嘚瑟无非就是仗着薛臣对自己的宽容,仗着自己两世为人的机灵劲儿。 现在才发现就算两世为人,在薛臣面前,她还是太弱了。 “他若有消息了,你再通知我。”说着薛臣起身,“都有谁要见我?” 因着这次朝廷强行下令收地,强行征集富绅们捐款捐粮,引起一大批富绅和贵族伯侯们的不满。 薛镇见缝插针,暗中笼络了不少人,但他们提出想见薛臣。 “属下跟他们说过了,只派****,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面见少主的。而且时间地点由我们来定。” 薛臣嗯了一声,吩咐道:“那就定到明天中午,地点我让人来告诉你。” 薛镇将两人送到门口,等薛臣走出院子,看着胡嘤嘤的背影欲言又止。胡嘤嘤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对着自己叹了口气,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想到两人相处四溅虽短,但他却是自己磕过头拜的师父,胡嘤嘤对着他一揖,才转身过去追薛臣。 等走到大街上,薛青、薛十七和薛十八已经找到一处还在营业的客栈,正是县衙对面的官驿。这不是钦差要下来了嘛,总不能让让人直接住到县衙里面,所以才紧急打扫修葺。 眼下天寒地冻,百姓们还没有安顿好,钦差也没来,所以只要给钱,订几个房间还是不难的。 可能因为薛臣气质太过出众,薛青他们是护卫,胡嘤嘤是丫鬟,官驿里面的小二将他们一行人当成钦差,在他们安顿好之后,一溜烟跑进对面的县衙通风报信去了。 胡嘤嘤早就注意到小二看他们的神色怪怪的,这会儿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小二溜进县衙,才突然意识到他这是把他们当成钦差了…… 不由失笑着将窗户关上,说道:“少主,我们好像被误会了。” 过了年还得冷一段时间,天上虽然挂着太阳,但是屋子里还是很阴冷的。进房间的时候小二端进来一盆炭火,烧起来的时候冒着烟,不一会儿就将屋子里熏得全是烟火气。 胡嘤嘤拿扇子扇着,薛臣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 不一会儿,刚才溜进县衙的小二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一箱子上好的木炭,赔罪道:“这是我们县衙存的去年的碳,没被水泡,贵人凑合着用。” 胡嘤嘤憋住心里的笑,指挥着说道:“就放那里,怎么好意思让县老爷破费,这些碳多少钱?回头我们补上。” 小二连声道不敢,嘱咐了又嘱咐,让他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胡嘤嘤笑着把人送走,转过身果断把好碳丢进火盆里,没一会儿炭火就烧起来,而且一点烟味儿也没有。 孟县的县令张轻帆,在这次灾情中既没有功劳也没有罪过。 因为百姓们的房屋和官府全部被大水泡了,城外的粮仓陷进水里,被大水冲走了。他是要什么没有什么,只能一张又一张折子往上面送,请求朝廷想办法。 他自己的一房小妾还淹死了。 因为躲在山上幸存下来的百姓见县衙什么也没有,便自发的往京城要饭。 实在走不了的,又运气不好感染了瘟疫,更背的是,遇上了一路杀过来的二皇子,直接被二皇子一声令下,替他解决了。 所以现在,他是光杆司令,就连手底下的师爷也逃难去了。 散在四个城门口的穿着兵卒衣服统计幸存百姓的,还是他府上养的小厮。 难得的是,他没逃走,仍旧守着这座城,他觉得说不准自己能往上升一级。 晚上,胡嘤嘤潜入县衙,见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县衙当时也被泡了,墙上门上到处都是痕迹,因为下人都跑光了,没人给他熨烫衣服,他就把泡了水的衣服晒一晒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就皱的不行。 不一会儿,官驿里的小二又来了。 “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二做贼心虚般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那群人从住进来到现在都没出门,这会儿房间里熄了灯,应该是睡下了。” 中年男人一屁股坐下,太师椅吱吱呀呀叫唤了一阵儿。 “你再跟我说说,那群人长什么样子?” 声音十分急切,恨不得亲自去看看。 不过他也没见过传说中的三皇子,就算见了也不一定认识。 “为首那个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身边还跟了三个护卫跟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气质不凡。” 这番话他白天已经说过一次了,县令大人有点不满意。 “到底是怎么个不凡?你就自会这一个词儿吗?” 小二又没念过什么书,只是根据经验,感觉那一行人不普通,哪里会形容…… 不过县令大人问,他又不敢不说,努力想了半天才说道:“为首的那位公子长得很好看,他身边的护卫身上都带着剑,看起来功夫很高。那个小丫头长得也很好看。他们穿的一副虽然普通,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县令搓搓手,说道:“那可能就是三皇子了……” 这么一说,下首站着的小二两腿一软,差点跪下,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令大人,这会儿知道自己伺候的就是三皇子,还不得吓哭了…… “这样,他们既然没表明身份,你就假装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千万别让人看出马脚!” 县令大人的语气暗搓搓的有点兴奋,来回搓着手,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见小二还傻不拉几的瘫坐在地上,立刻起身上去踹了他一脚。 “你家老爷我这次能不能升迁就看你了!你可别给老子拖后腿!赶紧回去十二个时辰候着!” 被踹了一脚的小二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同手同脚的跑出去。 “老爷,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 房间里传出来一道女声,胡嘤嘤从房梁上跳下来,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将手扶到中年男人肩膀上。 女人的年龄虽然大了,手上的皮肤却极好,可见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中年男人一把搂住女人的腰,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胡嘤嘤心想,这位就是县令夫人了,一看就是不会干活的,怪不得县令大人的衣服都没人烫呢…… 胡嘤嘤从县衙里溜出来,本来没什么事儿,意外听了个墙角,觉得怪尴尬的。 天上一弯上弦月孤零零的悬挂着,街上实在是过于冷清,冷清到死寂,一阵风锤过来,胡嘤嘤打了个冷颤。从窗户里跳进去,正好落在火盆旁边,她搬了个凳子坐在火盆边烤火。 薛臣依旧在床上坐着。 “少主,孟县的这个县令看起来很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她在县衙里转了一圈,在一个房间里瞧见了几口大箱子,箱子敞着口,里面装满了混着泥沙的金银锭。粗略估计有个十几万两。 她眼珠子一转,有个主意。 “少主,我再出去一趟。” 除了他们一行人,暗中跟着的暗卫们也先后以各种身份住进了这家官驿,胡嘤嘤凑到窗户前,轻轻叩响窗户,里面的人就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 胡嘤嘤勾勾手指,喊了七八个人,绕到县衙里存放金银锭的房间里,指着那几口大箱子,因为混了泥沙,箱子特别沉。 但是对暗卫大哥们来说是小意思。 只见他们两人合抬一口箱子,毫不费力气的就将箱子抬走。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既然张县令想做个好官,那她就帮个忙,做一次好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当了皇帝才能说的话 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胡嘤嘤把箱子送到薛镇面前的时候,薛镇眼珠子都定住了,看着那些跟白菜萝卜一样随便埋在土里的金锭和银锭。 一条海船连料加工钱大概花一万两银子,这十几口箱子里的金银足够打造一支二十艘船的大队伍! 胡嘤嘤将银子扔下就走了,相信他能处理好,不会让人搜出来。 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一早,小二热情的送来早餐,胡嘤嘤精神百倍的跟小二道了谢。 薛臣看着她红润的脸,好奇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胡嘤嘤神秘兮兮的把房门关上。 “给少主挣了点儿造船的钱。” 知道他今天还有事儿,胡嘤嘤麻利的把饭菜摆上,两人吃完饭之后就退了房。 城外有一处高阁,薛青已经提前过去布置了。 胡嘤嘤招呼着退了房,跟在他身后往南城门走去。一路出了城门,又走了十来里地,总算看见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的亭子。 从亭子上能看见孟县县城。 薛青他们的马拴在山脚下,还有几辆马车也在路边停着。 太阳正好照在山顶,从山脚下能看到亭子的飞檐,却看不见里面的人,从高处往下,又能看到过往行人。这个亭子是一个绝佳的了望台。 一路爬上去,薛臣维持着一个绝佳的姿态,步履从容地如在云端漫步。胡嘤嘤有点无聊的跟在他身后,冷倒是不很冷,就是这个时候的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天格外蓝,没有别的风景。 亭子里五个人,薛青站着,薛镇陪着三个男人坐着喝茶。 三个男人形象各异,一个个子很高,却瘦的跟竹竿一样的穿着宽袖长袍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个又矮又胖,还黑的跟木炭一样的穿着锦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还有一个,胡嘤嘤看过去,侧影一张脸上表情坚毅,身材中等却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半旧华服,大概三四十岁左右。 三人心思各异的捧着茶水,尽力在掩饰着心中的紧张。 他们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薛镇和薛青上前抱拳行礼。 “依少主吩咐,分别从各方选了代表过来。” 还坐着的三人赶忙起身行礼。 薛臣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薛镇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石鼓书院院长封兴泽之子封兆析。” 瘦竹竿一般的男子向前一步,不卑不亢的一揖。 “这位是徽州首富刘义辉。” 黑矮胖圆上前一步行礼。 “这一位……”胡嘤嘤抬头看向第三个面目刚毅的男人,听薛镇介绍道,“豫州知府胡青山。” 这三个人,分别代表了学子、乡绅和官员。 胡青山并没有见过胡嘤嘤的真面目,此刻对着薛臣行礼道:“早听说过青衣楼行侠仗义,没想到青衣楼是少主的产业,失礼了。” 三人中他身份最高。 读书人却又是最敏感的。 他们打量薛臣的同时,薛臣也在打量他们。 “坐下说话。” 亭子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上架着一壶山泉水,一番见礼,众人杯子里的茶水都凉了。胡嘤嘤先给自家少主冲泡一杯热茶,才把三人的杯子拿过来,重新冲泡。 这一次见面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是见见他们未来的主子,聊表衷心。也大概试探一下他们未来主子的人品和能力。 其实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没有退路可选了。 石鼓书院和岳山书院一南一北,实力相当。不过岳山书院设在京城,学子大多参加科考入仕,书院里难免官场气浓郁。 而石鼓书院远离京城,培养的学子大多有赤子之心。本次灾情,朝廷有太多处置不当的地方。比如:建国初期才刚刚修筑过的大坝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灾情过后各地县官反应迟缓,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再比如:朝廷粮仓里的存粮都是发霉的,粮仓每年一换新粮食,刚刚过去的春收,才短短一两个月就变成了霉米,霉麦…… 瘟疫四起,朝廷不想着救治,却派大军将无辜百姓全部斩杀…… 强令地主交田、交粮…… 一桩桩一件件,朝廷做的没有一点得民心的地方! 如今灾情过后,朝廷只顾着秋后算账…… 比如胡青山,实在是走投无路,才选择反叛。也是因为对朝廷失望至极。 身为父母官,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遭难,眼睁睁看着杀戮。 从他们的谈话中,胡嘤嘤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和气愤。 ………… 百废待兴,开春之后依旧忙碌。 言诚书看着鹰卫送上来的密报,各个州县之中有不安分的人互相勾连。 牵扯到的人数众多,有读书人、商人,也有朝廷的地方官,还有一些是侥幸生存下来的灾民,不满朝廷的安置。 经常私下里聚会,意图谋反。 看到谋反两个字,言诚书顿住,问道:“三皇子到哪儿了?” 本就人心动荡,朝廷又像拔钉子一样接连处置了不少县官,引发底层官吏恐慌。疫情期间二皇子已经处置了不少意图作乱的流民,强行将暴乱压降下去。 人都死绝了,自然没有消息传出来。 眼看着熬过来了,有人不安分了…… 鹰卫接了命令,一直暗中关注着三皇子一行人的动向。 “回皇上,三皇子近日已达宿州。” 从大年三十出发,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来月,径山寺后山的桃树含着花苞,喜鹊在树上欢快跳着,连动物都喜欢温暖的春天。 “各地的户籍统计已经收尾,但凡到县衙登记的百姓,土地种子都发下去了。” 二皇子紧随着三皇子的脚步到地方督查春耕,顺便解决一些豪强顽固。两人配合的极好,至少目前两位皇子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 这段时间胡嘤嘤跟着薛臣到各地收拢了不少人。 因为动作太频繁,被鹰卫盯上,暗地里的暗潮汹涌才能被送到言诚书面前。 他看着手里的消息,揉揉太阳穴。 “京城里面盯紧了吗?” 年前的政策太过刚硬,若是有反扑,也该是京城的反对更加激烈。但是一直到今天,下面的消息送来了,京城反而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江作瑜又呈上了一份厚重的折子,钟德上前接过,递到龙案上。 言诚书戴上眼镜,眯着眼将文件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京城掌握实权的所有大臣最近三日的活动轨迹,和所做的事情,包括说的哪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属下已经做了初步筛选,上面记录的是属下觉得有疑点的地方。” 江作瑜身为鹰卫京城总署指挥使,对消息的掌握度绝对是最灵敏的。言诚书翻了两页,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建乐公主举办桃花宴,宴会上谭相幺女谭晏晏画了一副扇面,被温言高价拍走。 这一行单独列出来,言诚书想了想,问道:“年前建乐举办的赏梅宴,温言是不是也到了?” 江作瑜点头应道:“是。” 还有最早的时候,温言落水,是谭相幺女搭救。 如果相府跟温家搭上线…… “密切关注。” “京城里还有几位……不太安分,需要属下警告一番?” 言诚书还在仔细看着那份厚厚的折子,半晌才开口说道:“不用,让他们蹦跶。” 清寂的声音令人心神一颤,江作瑜垂首不再说话。 “老二处事太过激进,你多派些人手护着三皇子。朕怕底下那些反扑的势力报复到老三身上。” 江作瑜恭敬应是。 言诚书看的很慢,一本折子看了小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让下面的人都警醒些,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递到宫里。”言诚书顿了一下,吩咐道,“钟德,你去将武定侯、西亭候、东川候,还有成山候宣进宫,让护国公也来,就说朕想找他们说说话。” 盛世文臣,乱世武将。 这几个人都是他能信得过的心腹,天下并不算完全平定,还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所以这几位武将每个人身上都领着官职,还是能决定京城防卫的要紧地方。 钟德领命退下,言诚书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江作瑜,吩咐道,“你也退下。” 江作瑜趁着起身的时候活动了一下跪的发麻的双腿,恭敬的退出御书房。 外面的阳光很好,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有些冷。木然的走向宫外,迅速的隐没在街头。 人间暂时看起来像人间。 路上做生意的人多了起来,开了春,朝廷直接颁布政令,周边州县愿意到灾区开荒的百姓,男丁没人贴补十两银子,女人每人贴补五两银子,而且开出来的荒地只要自己能种得过来,就免除一半的赋税。 朝廷提供种子农具。 政策很吸引人,一大批百姓涌进灾区,抓紧时间开垦荒地。豫州东平县守将江宇宁派兵监督,不准大地主、乡绅、官员私自开垦,必须是登记在册的百姓。 且开垦的耕地必须是自己能种过来,如果种不过来,圈地占地,就地没收已开垦的耕地,还要发配流放。 胡青山四处奔走统筹豫州,其他地方也都由当地的守将和知府配合。 三月份,第一批开垦出来的耕地,麦苗长势正好。 晚一点开垦出来的地里刚种上红薯苗和土豆,庆幸这两样东西早早传入中原,让百姓们不至于饿肚子。 到五月份,言叙卿终于完成任务,在徐州城府衙,跟徐州知府赵明义碰头。 赵明义有胆识,也是言叙卿第一个收归麾下的臣子,情分总归不一样。五月份的白天已经很热了,夜里倒是凉快。 两人上到城楼上把酒言欢,言叙卿比去年黑了不少,但是人却更精神了。身上仍旧带着儒雅的气质,但是这份儒雅中还藏着几分成熟与杀伐果断。 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三皇子这一路上遇上什么难处没有?” 两人是患难的交情,初见三皇子时,他身上那份稚嫩到现在的沉稳,一定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言叙卿抿了口酒,无奈道:“到处都是困难啊……” 说着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单是刺杀我就遇到过七次,被暴乱的百姓围住过两次,遇上富绅豪强拒不配合过很多次,县官们把证据藏起来,证人杀了,粮仓毁了……” “前一瞬还走在路上,下一瞬就掉进埋尸首的坑里,马蹄踩进死人的肚子里,小孩儿的尸首一摞一摞的……说不定路过的那一棵树上还挂着尸体。” 一开始还是故作不在意的语气,说到这里顿住,然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夜空。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尸横遍野,比在徐州城见到的还严重。最让人难受的是,百姓们已经这般艰难了,朝中的官员还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不愿意负责,不愿意给百姓们一个公道。” 他是从小生活在富贵窝里,所以不知道世间险恶。 赵明义在徐州已经呆了六年了,他是知府,在这一州之地就是土皇帝,下面的人是怎么应付他的,他心知肚明。 尤其是这种变制含糊的阶段,很多漏洞。必须要到实地去考察,实际去调查才能确定,才能作出决断。 越往南去,朝廷对当地的掌控力度越小,幸好,三皇子的脚步止步徐州,没有再向南边更进一步。 有些事情要等他当了皇帝才能说。 当然上面这一句话永远也不能说。 “百姓多艰,身为父母管,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赵明义就是这么做的,言叙卿从怀中拿出一张圣旨。赵明义看见圣旨就要跪,被言叙卿拦住了。 直接将圣旨塞到他怀里,解释道:“你这次赈灾有功,父皇给了你一些封赏。不过赏赐的银子被我给用了,回头你到了京城,我补给你。” 一番话透露出来两个信息,一个是皇帝对他非常满意,另一个就是,他很快就要调到京城。 赵明义恭敬地打开圣旨,里面只说了封赏,没说调动的事情。估计是文书还没下来。 “还有沈大勇的封赏,秋天有武举,他可以进京参加武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天生一对 同一片夜色下,胡嘤嘤和薛臣一行人坐船从莱城出发登上海岛。 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小型的双桅帆船,晚上趁着风出海跑得很快,半夜里到了一个不知方向和名称的海岛。 胡嘤嘤上辈子没怎么坐过船,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就有点头晕,下去是薛青背她下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晕了,感觉薛青脚步也不太稳。 岸边有人巡逻,对了暗号才放行。 双脚一落到地上,胡嘤嘤感觉两只脚都是软的。但看薛臣,步伐依旧从容,跟着来的几个暗卫们也都好好的。 胡嘤嘤从小就生活在内陆,坐过几次游轮,但是游轮稳得跟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坐这种帆船晃得她胃里也是翻涌的。 第一次感觉自己拖后腿了。 果然旱鸭子不适合大海。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既不是鸟,也不是鱼,实在是晕的厉害。 薛臣示意薛青找个地方将她放下,胡嘤嘤迷糊中只看到海岛上搭着一排排简易的房子,薛青找了一间将她放下,然后就出去了。 躺到床上,胡嘤嘤忍着恶心感,渐渐迷糊起来。 迷糊中有条人影进来,端了一碗热水送到她嘴边。胡嘤嘤睁开眼睛,揉着眼睛看眼前的人。 正是从去年夏天就没有消息的薛三十八。 “先喝点水。” 胡嘤嘤就着碗喝了一碗水,不知道是不是在海岛上的原因,她觉得水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儿。 喝了水感觉好点儿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着外面朦胧的天光,问道:“少主呢?” “少主在练兵,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听说还上的日出格外好看,胡嘤嘤点点头,穿上鞋起来,一出门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白天看海岛上长了很多树,将一排排房子遮住,从海上是看不见这么多房子的。 绕过房子往海岛里面去,海岛中间被划分成不同的训练区域,一群群光着膀子的青壮年男子在训练场上练着摔跤。 时不时发出的呼和声震天响。 老远就看见薛臣站在高处看着训练场,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不见薛青他们的身影。 她走过去,站到高处才看见薛青他们都下场,跟这些新兵们一起比划起来了。 薛青他们单个儿拎出来都很厉害,但是练兵场上他们一行人却不占优势。 杀手们要么是一个人单独行动,要么是几个人的配合,这种配合是很多人杀掉一个人。 而在战场上的规则是,怎么配合起来杀死更多敌人,他们的路子不对,几个人很快就被魁梧的大汉们一层一层跟叠罗汉一样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海岛上到处都是泥巴沙子,薛青他们几个沾了满脸、吃了满嘴沙子,看起来很滑稽。 薛臣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沈叔,你的兵练的很好。” 不到一年时间将兵练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他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中年男人却一脸惶恐。 “担不得少主的夸奖,跟以前比,还差得太远。” 胡嘤嘤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的男人,他勉强穿了一件单衣,但是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挽袖子,好像很不喜欢衣服的束缚。 见胡嘤嘤一直看她,好奇问了一句:“少主,这位是……” 薛臣好像才看见她,不甚在意的介绍了一句:“胡笳,跟薛青他们一样。” 就是婢女,护卫她还不够格。 沈柳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没料到薛臣又向胡嘤嘤解释了一句。 “这是沈柳,曾经的福建水军都司。” 水军?胡嘤嘤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位恐怕也是前朝旧臣,前朝水军虽然式微,但是比今朝的好太多,现在的水军就是一个摆设,欺负欺负自己人还行。 沈柳身上的气质她很熟悉,也很尊敬,当即板板整整的给他行了个标准军礼。 从少主开口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女身份肯定不一般,当下也不敢托大,对着对方友好一笑。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听说过一个词叫牝鸡司晨。 他可能从来不笑,这一笑起来说不出的怪异,显得一口牙格外的白。 海平线上升起一轮红日,整个海面泛着粼粼水光,煞是好看。昨晚的月亮可能也是一样好看,胡嘤嘤突然觉得自己晕船的毛病得治。 于是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薛臣问出了沈柳心中的话。 “少主打算在这个海岛上停留多长时间?” 薛臣看着她眼里的光,知道她是又有什么主意。 “我想跟着练练。”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尤其是遇到新鲜事物,一定要去尝试。 “要呆段时间,你若是想一块儿练习,就跟沈叔好好学学。” 可谓是十分纵容了。 沈柳眼睛不着痕迹的在胡嘤嘤身上转了一圈,落在自家少主身上,他倒是很希望少主能留下来一段日子。 得了允许的胡嘤嘤很开心,当即就加入训练的队伍当中,好像昨天晚上晕船的不是她一样。 上午的训练是陆上的,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大家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下水练习潜水。 潜入海水中,胡嘤嘤才理解最开始薛臣为什么要把她扔进大缸里泡着了,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咸咸的海水刺得眼睛生疼。 沈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类似护目镜的东西递给她,胡嘤嘤也不客气,拿过来戴上,再下水的时候就感觉好多了。 清澈的海水里面一条条光着腚的人影跟鱼一样,虽然说有点辣眼睛。 胡嘤嘤再次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就当是纯粹欣赏人体艺术。 沈柳钻进水里,像一条大黑鱼,穿梭在队伍里面指挥。这群水军憋气的能力不如胡嘤嘤,游了不一会儿就要上去换气。 胡嘤嘤训练过憋气,在水底下一口气憋了小半个时辰,才在沈柳担心的目光中淡然游上岸。岸上已经并排躺了长长一溜儿光着腚的大男人。 一个个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跟搁浅的大鱼一样。 身体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会很乏力,胡嘤嘤找了个阴凉地儿躺着,看着一个个晒得油黑发亮的皮肤,啧啧两声。 怪不得沈柳那么黑,这样晒着不黑才怪。 这一群兵都是从内陆收来的,会水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旱鸭子,通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好了很多。歇了一会儿,沈柳又催促着他们下海。 一群人又跟下饺子一样扑腾扑腾跳进水里。 胡嘤嘤也跟着下去。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还有训练,海岛很大,往最里面全是山林,一群人就按着行军的标准在山林里急行军。 单说训练强度胡嘤嘤觉得很轻松,但是行军打仗不是靠个人,需要配合协同作战,跟了两天下来,她才悟到其中的道理。 于是每天上午在训练场上训练之前,她会缠着薛臣给她讲兵法。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只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 胡嘤嘤像一块海绵,努力汲取着水分。 ………… 宣统二十五年,太子崩,享年四十二岁。 胡嘤嘤跟薛臣回京这天,正好迎面遇上太子的仪仗,不过仪仗从明黄色换成了白色。 从城里到城郊的皇陵,一路上京城中的官员侯爵们设了灵棚,后面跟了一长串披麻戴孝的人。 哭声震天响,仪仗路过的地方,沿路的百姓们跪下磕了个头,等仪仗过去的时候才起身。 薛臣一行人下了马,站在远处看着,从太子身子不好到现在,有五年时间了。这五年时间,朝堂风云变幻,早已是二皇子言易骁和三皇子言叙倾的天下了。 因为站得远,仪仗的队伍很庞大,两边还有禁卫军把守,除了看见举得高高的白幡,和披麻戴孝的人群,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因着今天太子出殡,城门口戒严了,今天一天不准商队进出城,至于百姓,还是要查路引的。 薛青准备好路引,一行人牵着马进城。 五年没有回来,京城里还跟从前一样,主街上人流攒动,太子崩,百姓服丧二十七天,朝臣服丧三个月。 服丧期间不准穿红戴绿,禁止娱乐。 薛臣一行人皆是穿着黑衣,在街上一片素白中,也算正常。只有皇室才穿素白的孝衣,百姓们穿黑灰褐色的居多。 太子虽然没什么大才能,但是为人勤恳忠厚,早些年又吃过苦头,所以还算爱民。他死了,百姓们还是有点难过的。 这几年言诚书的身体也不大好,六七十岁的人了,天天操心着国家大事儿,身体难免吃不消,便将身边的权利散给二皇子和三皇子,让他们两个帮忙处理国事。 但是大部分还是要经过他批准的。 将太子送到皇陵,谭相回到府上,与夫人坐在一处。 谭相的脸色不算好,他夫人的神色更是显见的忧愁。 “太子崩,我们谭家也该做出决断了,到底支持哪一位皇子?” “眼看晏晏该过二十岁生辰了,她的亲事一波三折,到现在还没有定亲,老爷,您也帮着相看相看!” 两个人发愁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谭泉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想到自己那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小女儿,也是头疼。 前些年跟王家谈的差不多了,已经交换完庚帖,就等下一步议亲了。结果没过几天对方就把庚帖退回来了,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 谭相夫人就接着给自家闺女相看,一连看了好几个,本来都是口头上说好了的,结果没过几天就反悔。 派人下去调查,结果不知道是谁说的相府小姐克夫。 当年三皇子一连死了三个未婚妻,连钦天监都默认了三皇子克妻,批言等三皇子过了二十二岁生辰才能议亲。 三皇子今年好像二十一了…… 克妻,跟克夫,可能是天生一对。 谭泉往椅子上靠了靠,突然就不着急了,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老爷,你怎么还不着急?那丫头都快二十了,还整天没心没肺的往外面窜!再不管管真成老姑娘了!” 谭夫人气急败坏,前面生的几个孩子都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个长歪了,还不知道像谁! “小姐,您走慢点,我走不动了……” “爹爹,您回来了。” 谭晏晏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小乔背着画板在门外犹豫。 三月份的太阳晒得谭晏晏脸上通红。 “你这是去哪儿了?今天是太子出殡,你可注意着点儿。” 谭晏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上前抱住谭夫人的手臂,亲昵道:“娘你放心,我有数呢。” “你有什么数,到现在还没定亲……”谭夫人拔高音调,又觉得不合礼仪,声音又落下来,“我说你这丫头,天天这样疯跑,一点也不和规矩。” 谭晏晏嘟嘴,其实前几年爹娘对她管教很严,有段日子不准她出府,这两年可能是想开了,不怎么约束她,她觉得这样挺好的,不一定非要嫁人啊…… 不过她的想法有点惊世骇俗,不敢说出来而已。 “娘啊,现在不是我不想嫁人,是没人愿意娶我啊……” 说到这个,谭相夫人泄了气,觉得自家姑娘多好,别人怎么就这么不长眼! 其实也有不怕克妻名号愿意娶她的,但是谭夫人嫌对方门第不高,长相不好。一来二去就这么耽误了。 “娘,我想去径山寺住几天,给太子祈福,也给爹娘祈福。” 这几年,她越发的喜欢往径山寺跑了,谭夫人没多想,只是担忧自家姑娘万一想不开,长伴青灯古佛了怎么办? 但是又不敢拦着。只能交代道:“爹娘不用你祈福,反倒要求佛祖保佑我家女儿平安顺遂……” 眼看着谭夫人又要落泪,谭晏晏赶紧福了福身,脚步飞快。 “爹娘,我先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也生一个 小乔就在门外,对她家小姐的心思一猜一个准,等屋子里的人影窜出来,立刻健步如飞的跟上。 “这孩子……” 谭相夫人泪眼汪汪的看着谭相。 一句话没说的谭泉把茶杯放下,淡定道:“慌什么,三皇子明年就该议亲了。” 谭夫人瞪大眼睛,对上老谋深算的谭泉。 “老,老爷是说……” 谭泉点点头,谭夫人到嘴边的话又落下去,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不过她却不希望小女儿嫁入皇家。 ………… 谭晏晏跟小乔两个人自己赶了一辆马车,因为太子丧仪下午回城,往径山寺去的路上倒是没什么人。 径山寺的和尚自发的为太子念经祈福,不接待外客。 谭晏晏不是外客,一到山门就有小和尚上前帮她停放马车。 “小乔,你先把行李放到客房里,我去后山。” 小乔点头应是,按照惯例,她家小姐每次来径山寺都要先去后山逛一圈,美其名曰看风景找灵感,其实她又不傻,知道自家小姐是去会情郎去了。 她家小姐从来不说,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而被她以为去会情郎的谭晏晏走了另一条路,绕过香火缭绕的径山寺,从一条小路往后山去。小路两边都是杂草树枝,她走得很慢,脑子里在想事情。 按照她爹爹的脾性,太子崩殂,他爹肯定会再找一根大腿抱上。太子膝下两个嫡子,长子言知贤,次子言知瑾,两位皇孙深受太子教导,仁义有佳,礼贤下士。 但是朝中二皇子和三皇子风头正盛,两位皇孙未必能争得过自己的两个叔叔。 二皇子这几年手段很辣,行事干练强势,且膝下有三子,是大家最看好的储君人选。 三皇子至今未婚,单从子嗣上来看,不如二皇子。 但是三皇子行事温润,比二皇子得人心。 她爹会选哪个呢? 之前太子虽然病着,但是她们相府还能拖着不做选择,如今太子崩殂,据她所知,二皇子已经拉拢父亲好几次了。 按说这些不该她想,奈何跟她的婚事相关,她爹十有八九,是要拿她换些东西的。 往山上的路不好走,她正走着,冷不防一颗松果落在头上,砸的她哎呦一声。 抬头一看,树杈上坐着一个人,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松果。 “想什么呢?” 温言从树上跳下来,今日的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虽然是素色,配上他那张明艳的俊脸,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魅。谭晏晏一边生气,一边沉浸在美色之中无法自拔。 温言眯着眼,十分享受她的目光。 “我在想,你从来不说娶我的话,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完回神,自顾自的往山上走。 温言从后面追出来问道:“你母亲又给你说亲了?” 谭晏晏白了他一眼。 “这次估计是我父亲。”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埋怨道,“早知道当初就跟王家表哥成亲了,说不准现在娃娃都满地跑了。” 王辰浩早就成亲了,现在膝下已经有两个嫡子了。 听着她的语气不大对劲儿,温言挑挑眉。 “早两年是我不懂事儿,现在想想,我这克夫的名声……是你传出去的?” 她的目光变得幽暗,恶狠狠地盯着温言。 温言脸上的淡然绷不住了,解释道:“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你那时候不是说不想成亲吗?” “我也没打算一辈子不成亲啊?” 温言顿住,站在原地。谭晏晏见他没跟上来,也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语气危险。 “你是不是真想成亲?跟谁?” 谭晏晏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山上走。后山的桃花含着花苞还没开,她掐了一支开得早的桃花,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这桃花正当年华……” 温言听着颇有几分催婚的意思。偏他又不接这一茬。 谭晏晏忽然扔了桃花,转身往山下走。 温言却没再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比三皇子还大一岁呢,了无老和尚说他姻缘艰难,目前看来,他确实挺艰难啊…… ………… 薛常这两年春风得意,膝下两个大胖小子,大的那个都会打酱油了。小的还在怀里抱着。薛臣一行人回府的时候,薛常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上前迎接他们。 胡嘤嘤瞧着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稀罕的不得了,不过还不忘打趣他。 “薛常大管家,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呐……” 一边说着一边夺过他怀中的娃娃,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啧,这小娃娃真可爱。” 薛常摆出老父亲的担忧,嫌弃她动作太粗鲁,两只手护着自己的崽子。 “哎……你慢点!” 胡嘤嘤才不搭理他,一手抱着二胖小子,还腾出来一只手去捏大胖小子的脸。 “长得真壮实……”说着问薛常,“嫂夫人呢?” 薛常被她吓得赶紧把自己的崽子接回来,一脸后怕的离她远一点,才回道:“在厨房张罗呢,你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我总得给你们接风洗尘。” 胡嘤嘤又捏捏大胖小子的脸蛋儿,从怀中拿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早知道你生了俩儿子,我就准备点礼物……这匕首你爹那儿多的是,回头再给你补个礼物,”你先拿着玩儿。” 见她一上来就送匕首,薛常顾不上跟薛臣说话,赶紧上前把匕首夺过来还给她。 “我的姑奶奶,我家大小子才不到五岁,你给他玩儿匕首?” 大胖小子的眼睛随着匕首看向他爹,瘪瘪嘴,想要又不敢吭声。 胡嘤嘤接过来又迅速递给大胖小子,还一把把他护在身后。 “你养大姑娘呢?” 薛常被怼的瞪着眼,回头向薛臣告状。 “少主……” 薛臣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三岁就扎马步了,跟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会杀人了。” 薛常嘴巴立刻抿上,也不再去夺了。 胡嘤嘤蹲下来见大胖小子眼睛晶亮晶亮的,十分可爱,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胖小子努努嘴,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叫薛和。” 见胡嘤嘤长得好看,又夸了一句,“姐姐长得好看,跟娘亲一样好看,我喜欢姐姐。” 内心老阿姨的胡嘤嘤哈哈笑起来,将他抱起来走到一边坐下,逗道:“我也喜欢你。不过这会儿你有个任务,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好没有,姐姐饿了。” 薛和从她腿上爬下去,将匕首别在腰上,蹬蹬跑出去了。 他走了,薛常开始说正事。 “这几年很平静,下面的掌柜们都很安生,没闹什么幺蛾子。京城的商队开始往南边走,什么都贩。有时候碰上私下出海的海船,贩点海货和珍珠珊瑚什么的,这两年也没少赚钱。” “属下组织着去了一趟泉州,泉州那边禁得严,又转到福州、广州,接了两次货。朝堂上有开海禁的风向,但是直到现在朝廷还没有颁布法令。” “少主,我们的船什么时候能拉货?” 少主几年前定了二十条大船,前年交船,他一直惦记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个胡嘤嘤知道,当初交船的时候,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十条大船沿着运河入海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然后隐入大海之后就再无踪迹了。 她当时被那个场面镇住了,现代的游轮都是用钢铁建造的,古人用木头造的船竟然一点儿也不逊色!她其实也好奇那些船去哪里了。 薛臣抿口茶水,淡然道:“不急。” 薛常也只能叹口气。 大胖小子从外面跑进来,直接钻到胡嘤嘤怀里。 “娘说饭菜好了,让各位伯伯们去吃饭。” 胡嘤嘤看向薛臣,薛臣放下茶杯,起身说道:“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饭堂去。 一个妇人在饭堂候着,将一行人让进去,从薛常怀里接过孩子,便抱着孩子回厨房。胡嘤嘤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应该就是薛常的媳妇儿,长得真漂亮。生了两个孩子的腰身依旧苗条纤细,该有肉的地方…… 妇人也抬头看她一眼,抿唇对她一笑,抱着孩子就走了。 那目光……胡嘤嘤才想起来,这位当初可是温善章送给薛臣的。看她一连生了两个小子就知道,此女多子多福。 胡嘤嘤瘪瘪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好,目前看来长势还行,再过个三年五年的,应该也差不多。 吃完饭薛常跟着到书房,胡嘤嘤在外面教了薛和几个招式,又逗逗二胖小子。二胖小子大概六七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对着你不停地笑,在他娘亲的腿上蹦来蹦去。 “嫂子,让我抱会儿。” 见她实在稀罕的不得了,温苒一把将二胖小子塞给她,揉着胳膊说道:“我看姑娘也有十四五岁了,赶紧加把劲儿跟少主也生一个。” 胡嘤嘤额上冒汗,果然是成了亲的妇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见她没反应,温苒凑到她耳朵边上,轻声说道,“当初我爹把我送过来伺候少主,这你知道。” 没想到她直接说出来,胡嘤嘤点点头。 “我可连少主的手都没碰到就被扔出来了,听说少主还让人换了被褥,拿熏香把屋子熏了一遍还不够……我猜着,少主可能是有心仪的人。” 她说话老是喘气儿,胡嘤嘤觉得耳朵痒痒的。 “现在才明白过来,少主这是为姑娘守身如玉呢……” 胡嘤嘤咕咚一声,一口唾沫呛着了,侧脸看着她脸上八卦的神色,真想说一句,跟她可没什么关系,但是这话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所有人都以为少主不找女人,是在等她长大。 可她到现在为止,已经好几年没占过少主的便宜了。 以前小的时候还能得逞,现在…… 刚才刚见面的时候,薛常看她的第一眼就是看肚子,看见她肚子平平,眼里还有失落呢。那浓郁的失落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嫂子,不关我的事儿啊……” 回应她的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高深表情。 胡嘤嘤无奈至极。 玩儿了一会儿,二胖小子不大精神了,温苒将二胖小子按在怀里,拉开衣服喂奶。胡嘤嘤凑上去看,小家伙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没一会儿就闭着眼睛睡了。 见弟弟睡了,薛和跑过来挨着胡嘤嘤坐下,一副乖巧状。 温苒啧了一声,打趣道:“这小子平时在家就是个混世魔王,今天难得这么听话。” 胡嘤嘤揉揉薛和的脑袋,眯眼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回头给他请个师父,在家练武,累了就不闹你了。” 她可是知道自己前些年把薛青他们闹得不轻。 “他爹想让他练打算盘,将来跟着做生意,但我瞧着他不很喜欢。” 薛和仰起来脸看她,认真道:“我喜欢练武,不喜欢打算盘。” 他确实挺有天赋,胡嘤嘤下午教了他几招,他现在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教你。” “好!” 薛和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跟少主说了什么,薛常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心情颇好的抱起薛和,对胡嘤嘤挤挤眼睛,做尽猥琐表情。 胡嘤嘤直接没眼看,摆摆手:“要走赶紧走,别碍眼。” 她跟薛常可以说是很熟了,这么说话薛常也不生气,朝着书房努努嘴,张大嘴无声的说了一句:“加把劲儿,赶紧拿下!” 见她不为所动,还颇为鄙夷的嗤了一声。 胡嘤嘤简直想把他暴揍一顿。 一家人磨磨唧唧的离开不久,薛卫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子里。胡嘤嘤瞥见他的身影,心中感慨一句,这人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薛卫朝她看了一眼,踱步进去书房。 他们肯定有很多秘密要说,胡嘤嘤想了想,泡了两杯茶端进去,反正少主议事从来不避着她。 她端着茶杯前脚进去,薛卫就止住话头。 胡嘤嘤目不斜视的将茶杯放下,转身出去。 “胡笳。” 薛臣喊她一声,胡嘤嘤眉心一跳,六年时间,薛臣很少喊她的名字。她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疼吗 就见薛臣看了薛卫一眼,薛卫起身关上门窗,看她半晌,才从怀中拿出来一副有些陈旧的画像。 画像上还是几年前的胡嘤嘤。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架势……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胡嘤嘤走过去将画像拿起来仔细看着,这一副明显比最早的时候他拿过来的画像逼真,画像上她的每一根头发丝,每一根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细致到她的表情。 画像上的她穿着一身男装。 她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薛卫接着道:“这是谭相府的七小姐画的。” 谭相?胡嘤嘤努力回想,那晚藤子湖那个小姐,好像是叫……谭晏晏。 姓谭,相府七小姐? “我顺着查下去,查到温府大爷曾在外养了一房外室,那个外室是良家子,叫柔娘。柔娘生了一个女儿温如玉,八岁那年去向不明,温家大爷从此流连勾栏瓦舍,不再回温府。五年前,突然让人画了画像,到处找画上的人。” 胡嘤嘤听得面无表情,只觉得剧情狗血。 “我在甘州,曾被一个鹰卫追杀。”她淡定的开口,“一开始我以为鹰卫是冲着少主来的。直到他说‘主子要你死,你就不能活着’,我才知道他是要杀我的。” 说着她抬头看薛臣,“当时还是少主亲手掐断了那个鹰卫的脖子。我用的两把细长刀,就是那个鹰卫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我已经是胡笳了,薛卫大哥尽管放心,我不会背叛少主,我也不认识什么温家的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自证清白。” 见两个人都看着她,她把腰间别着的细长刀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开始解腰带。 薛卫看了薛臣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忙道:“你别误会……” 他以为……现场以身相许? 胡嘤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把上衣脱了,只剩下一件肚兜,然后转过身去。 少女的肩膀很瘦,好像经不起风浪,肌肉线条偏又完美的彰显着少女的力量感。 薛臣的目光没有半分旖旎的定在她后背上,久久不能言语。 凝脂般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展现着弹润的光泽。 耳边脱衣服的窸窣声停下来,薛卫听见少主呼吸一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眼睛睁开一条缝。 就见少女后背雪白的肌肤上,一簇明艳的红牡丹绽放开,栩栩如生。 薛臣的眼睛眯起来,初见时,他很确定她的后背上没有这个东西。除了离开他的那几个月,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朵牡丹花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胡嘤嘤穿上衣服,转过身来解释道:“这是我在青衣楼,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被钱明刻上的。那次我伤的很重,但若不是钱明有这个癖好,我还杀不了他。” “我努力练武,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能有对抗命运的能力。我的人生不愿意依附着谁,回到温家,对我来说是桎梏,不是归宿。” “我愿意跟着少主,一开始是因为少主救了我,后来是因为尊重。少主对我好尊重我,我便对少主衷心,就这么简单。” 就算付出生命。 薛卫担心她是温家派来的细作,怕温家控制少主。这些她都知道,跟在少主身边这几年,她知道了很多东西,比如薛臣和温家一直有联系。有过合作,也彼此忌惮。 温家应该是薛臣的仇人。 她若真是温家的女儿,单这个身份就值得怀疑。 但是她是胡笳,不是温如玉。顺便吐槽一下,好土的名字。 “我可以付出生死,助少主登上皇位。” 这一刻她的神色无比坚定,朝廷有太多弊端,需要一次彻底地清洗,否则权利财富还是我在少数人手里,百姓们的生活依旧艰难。 “如此……甚好。”薛卫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只是嘱咐道,“你以后出门尽量易容,别遇上温家的人。” 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温家已经开始从旁支里寻找适龄小姐,明年三皇子议亲,温家……一向喜欢用子女联姻。” 比如温公,求娶的就是前朝公主,新朝建立之后,这位前朝公主就病逝了。 薛卫是担心她被温家找到之后,强行将她婚配。 胡嘤嘤瞧见薛臣的眉头挑了挑,眸中露出讽刺来。 薛卫识趣得起身告辞。胡嘤嘤心里还想着怎么才来就走,四五年没见就为了这几句话跑来。 就听见薛臣命令的语气:“把衣服脱了。” 胡嘤嘤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解的抬眸看向薛臣,他家少主随意的坐着,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眉眼间,冷清中蒙上一层神秘。虽然嘴上说着让她脱衣服的话,但是脸上半点异常都没看出来。 胡嘤嘤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再怎么说,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呢…… 哎呀,算了,脱就脱。 于是把刚穿好的衣服又脱下来。 薛臣起身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住,背着光只看见他神色严谨,伸手轻轻板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让开位置,让那朵牡丹绽放在烛光下。 他细细看着,牡丹花的纹路是一条条细小的伤疤。 “疼吗?” 他的手顺着纹路轻轻抚摸着,胡嘤嘤身子一颤,觉得痒。 “不疼,早就过去了。钱明兄弟俩都被我杀了,他们蹂躏女童,还设计了一个残忍的游戏,不过那个山庄也被我烧了。” “跟那个相比,这些伤不算什么。” 胡嘤嘤穿上衣服,转过身仰脸对着薛臣一笑,趁着这个机会一脑袋扎在他怀里,在他拒绝之前声音糯糯的说道:“少主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别急着推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少主想做什么。” “我不会纠缠,我就是想,少主一个人肯定很累,偶尔给少主一些支撑。” 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胡嘤嘤不舍的放开他,抿唇一笑,转身出去了。 没有诉说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向他要一个承诺。 就这样,像朋友又不是朋友,像主仆,又不是主仆,像恋人,又不是…… 他一直纵着她在自己身边自由生长,她的回报也不过只是偶尔的一个拥抱而已。 薛臣看着开合的房门,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怀里的温度气息尚且残存,他却开始想要更多。 沉默良久握紧拳头,忽而转身回到桌前两根手指捏起一封信,将信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快了,快开始了。 ………… 御书房里,言诚书靠着软塌躺着,言叙倾拿起一本奏折念了,又说了自己的意见。躺在软榻上的言诚书闭着眼睛,半晌才开口嗯了一声。 言叙倾在奏折上做了批注,又拿起一本,先自己看过,然后提出意见,等言诚书批准之后才开始处理下一本。 从两年前开始,言诚书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时常感觉精力不济,便让言叙倾到身边伺候着批改奏折。 御书房外,二皇子言易骁解了腰上的佩剑递给一旁值守的宫侍,扬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言诚书躺在软榻上已经睡过去了,言叙倾看了一眼,起身缓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二哥,父皇睡着了。” 兄弟俩先见了礼,言叙倾让开位置,言易骁抬脚步入殿内。 钟德正拿了一床薄毯给言诚书盖上。 转身瞧见两人,赶忙行礼。 言易骁做了个手势,请言叙倾出去说话。 兄弟两人来到外面的台阶上,言易骁豪爽的一撩衣袍席地而坐,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言叙倾也坐。 言叙倾在他旁边,兄弟两人并肩坐在地上。 言易骁已经四十岁了,正是不惑之年,脸上蓄了胡须,让他看起来成熟稳重。 言叙倾一身白衣,风姿卓然,两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我刚去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回来,听说父皇身子不好,太医怎么说?” 今天白天上朝的时候,言诚书突然踉跄一下,有点头晕,然后就宣了太医诊治。 “太医说父皇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加上体内有热毒。现在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嘱咐父皇小心着凉,并且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 言易骁嗯了一声,转身看着言叙倾问道:“你一个人能处理完那些奏折吗?” 看似是关心的话,言叙倾抿唇答道:“勤勉些还是可以的,父皇也会抽空指导。” 言易骁轻笑一声。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谭相。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照看好父皇。” 说着自顾自起来,大步离开了。 言叙倾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已经取得谭相的支持了? 他一直都没什么想法,从小就觉得太子一定会登基,他做个闲散王爷就好。谁料到现在,父皇让他们两个一文一武,算是默认他和二哥争天下。 但二哥手握兵权,他担心自己不是对手。 他心里想着,太子虽然崩殂,但他还有侄子,他那两个侄子一个比他还大两岁,一个跟他是同岁,父皇若是肯将他们带在身边教导两年,也能担大用。 叹了口气,继续埋进堆成山高的奏折里面。 父皇的情况,比他刚才说的严重。 睡到半夜,言诚书翻个身就睡不着了,看着案前还在处理公务的言叙倾,在钟德的搀扶下坐起来。 “叙倾啊,还没忙完吗?先过来歇一会儿。” 言叙倾在最后一张折子上做好批注,将笔放下,活动了一下四肢,起身走过去。 “父皇,您好好休息就行了,有疑问的我明天说给您听。” 言诚书往里面挪一挪,让他坐在床边上。这会儿他一点也睡不着了。 “我这会儿睡不着,你捡几件要紧的说。” 言叙倾思忖片刻,就挑出几件。 “各州的知府任期五年一调动,五年前为着缓和灾情,好几个知府的位置都没有动,这次该让他们换一个地方了。比如豫州知府胡青山,苏州知府赵明义,还有宿州知府李怀仁,这三个已经在当地干了两任十年了。” “李怀仁跟赵明义的官职按说都该升一升,京城一批仕子也该往下放。人选上明天拿给父皇过目。” 言诚书嗯了一声。 “还有二哥递了折子,要军费,说是准备将扩建骁骑营,要筹资购买骏马。” “这件事儿不准,百姓们到现在还吃不饱饭,他就惦记着买马,你直接回绝了,不用顾及亲兄弟,为君者,公私分明。觉得不该的支出就拒绝,哪怕是私下贴补一些,也不要碍着面子同意。” 言叙倾听着,垂眸应是。 言诚书本就疼爱幺儿,深更半夜的,他是睡了一觉起来了,当即不再多说。 “哎,你这姻缘……明年你就二十二了,有没有心仪的人?只要家世还过得去,朕给你赐婚。” 话题转变的太快,言叙倾没跟上来,二十二岁议亲对男子来说不算晚,京城中大家闺秀多的是,晚点儿成亲也没什么不可。 言叙倾跟女人接触的非常少,生活圈里除了宫女还是宫女,这两年又天天忙着政事,哪有机会认识什么闺阁小姐! 言诚书也是问完了才想起来,嘱咐钟德:“明个儿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让宫里办个赏花宴什么的,把京城待嫁的贵女都请来,朕亲自给三皇子挑选皇子妃。” 宫里有三个贵妃,但是自家圣上说的肯定是打理后宫的万贵妃,钟德应了一声。 “父皇,反正明年才能议亲,您现在张罗了,到时候一群莺莺燕燕挤在一起能看出来什么,不如明年再议。” 言诚书想了想,也是,何况他现在还不太舒服,便又吩咐道:“钟德,明个儿去跟贵妃娘娘说一声,让她抽空把京城适龄贵女的画像准备好,先挑几个看看。” 钟德应是。 言叙倾无奈,同时也松了口气。 “你快点回去休息,时间不早了。” 瞧着他眼睛下面的青影,言诚书一阵心疼。 “父皇,儿臣伺候您先歇下。” 言诚书摆摆手:“我这里有钟德呢,你快回去。” “皇上这里有老奴伺候,三皇子只管放心。” “钟德,你亲自送他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警示 宣统二十五年农历五月初五,正值端午节,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地的无名县县城西郊三十里处的一个庄子上,当地大族刘氏照惯例组织龙舟赛。 来自十里八乡的十支参赛队伍停靠在百丈宽的无名河上,以岸上的鼓声为信号。鼓声一响,十支龙舟船尾处分别立着十个魁梧汉子,立刻敲着密集的鼓点,十支龙舟飞窜出去。 两岸挤满了围观的人。 男女老少都来为各自的队伍助威呐喊,刘家包了上万个粽子,今天只要来看龙舟比赛的,不论男女老少,一人得一个红枣粽。 赢了龙舟比赛的队伍能得到纹银一百两的彩头。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银子,就是自己不参加比赛也得挤到前面看看银子长什么样子。 岸边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 密集的鼓声敲在人心头上,让人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守在终点,不知道是哪一个一用力,前面的人扑通一下掉进河里。接着就跟下饺子一样,两边的人都被一股大力推着掉进河里。 咚咚咚咚的鼓声靠近,冲在最前面的船在距离终点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时候,突然翻了个个儿,船上的人连同鼓手一起栽到水里。 后面追上来的船拿了第一,第二,第三…… 五条船到达终点,第一条船上的人一个也没上来。 不一会儿,一具穿着红色短打的汉子从水底飘起来。 天气炎热,岸上不断有人往河里跳,有人游过去,戳戳飘在水上的汉子。 “我说老刘,不至于,你们虽然没拿上名次,也别装死吓人啊!你小子光屁股时就在水里玩耍,水性好的能一口气游到对岸,你能骗得了我?快起来……啊!” 河面上传来一声惊悚的尖叫,刚才去拉飘起来的汉子的男人没了命的往岸上游。一边游一边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正往河中心游的人后知后觉的看见水面上飘着的汉子苍白的脸,翻船的队伍里加上鼓手一共十一个人,正一个个从水里面往外冒。 下水的人四散着往两边逃跑,后面上来的船队惊恐地停住划船的动作,看向岸边。 刘家的当家人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看见河中央的情形,立刻派人先将岸边的人控制住,以免慌乱起来造成其他的伤亡,一路派了船去将事发现场围住,一路派了小厮赶紧去县城请县太爷。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狗娃他爹,刘老爷,快看看有没有我家狗娃他爹!这可让我跟狗娃怎么活呀!” 岸上钻出来一个妇女哭天抢地之后,陆续又出来十来家跪在岸上哭。那些尸体飘在水上,大部分是脸朝下,得有人去将尸体抬上来。 刘老爷面色铁青,在两岸数千百计的姓众目睽睽之下,派小厮将河中间飘着的尸首捞上来,一具具并排摆在岸上。 原本在岸边哭嚎的妇人立刻冲上去,被小厮拦住了。 “刘老爷,那是我家男人,你,人都死了,你不让我们过去?” 女人的哭喊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喊,乱糟糟一片。刘老爷说话根本没人听见,因受不了这个嘈杂,让小厮咚的一声敲了一下大鼓,安静了一瞬。 他赶忙开口说道:“各位乡亲,此事有蹊跷,我们先安静下来等县令老爷过来!” 刘老爷是个斯文人,曾是前朝举人,但是这个时候,面对一群没有文化的村民,又是紧急关头,他也不敢掉书呆子,只简明扼要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人是在我家门口出的事情,等县令老爷来查过了,我刘学义个人给每家发三十两补贴银子!” 这么一说,底下哭喊的声音小了下去,人没了虽然难过,但是留下银子也够一家老小生存了。 这件事情绝对有蹊跷,刘老爷吩咐小厮下水。 船还在水面上飘着,几个水性好的小厮跳下去,在水里检查一圈没什么发现。岸边有两个大胆的男人也跳下去,不一会儿从水里冒出颗脑袋,冲岸上大喊道:“水里有东西!石头上有字!” 几个小厮瞬间围上去,潜到水底下将那块儿有字的石碑抬到岸上。 石碑往下滴啦着水,刘老爷是举人,在场最有权威。 他上前去,看见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刘老爷念着,嘴唇哆嗦起来,“将,将石碑翻过来……” 石碑大概有半块儿墓碑大小,两个壮汉一下子就将石碑翻过来,只见石碑背面刻着一个石人,奇怪的是,石人硕大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睁开的眼睛,十分诡异。 “快,快派人去迎接县令老爷!” 刘老爷花白的胡子颤抖着,瘫坐在地上。因太过惊恐,一时间忘记了疏散百姓。现场很多人都听到了那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很多百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小孩子,觉得顺口,也觉得新奇,没两天这事儿就传到京城。 县令付家驿的奏折先一步到京城。 无名县距离京城不过百十里地,流言就只比奏折晚了一天。第二天满京城都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巡城营立刻派兵,着重监督茶楼酒坊,街头拐角的小食铺。 但是流言是禁不住的,到第二天进一步发酵。有人联想到几年前的黄河大大水,是不是那时候老天就给了警示? 于是越传越离谱,短短三天工夫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传得最多的竟然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亡国前还在修大坝,而当今这位,刚接手修了几年,结果大坝决堤了,给中原百姓带来了一场灾厄。 是老天爷不满意,给的警示。 ………… 胡嘤嘤扶了扶头上戴的帷帽,端起茶碗一口喝干,往桌子上拍了一枚铜钱,起身在城内七拐八拐,回到小巷子里,提气翻墙回到府上。 到书房里将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说了。 薛卫和薛青都在,截止到这会儿,他们已经听到了七八个版本,但是不管怎么传,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 胡嘤嘤一开始以为是薛臣做的,薛臣以为是薛卫,薛卫和薛常以为是少主。 大家一碰面,才发现,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做的。 一上来就用了十一条人命和一块石碑这么大手笔。 薛卫沉声道:“属下亲自去查……” 薛臣皱眉沉思。 “京城里很多事情由你负责,万一是个局,你陷进去,我们的消息网就乱了。” 他不能轻易离京,胡嘤嘤看看木头疙瘩一样的薛青,自告奋勇道:“我去。” 她现在实力不弱,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就算遇上万一她也能脱身。 薛臣没有拒绝,思虑片刻,安排道:“你跟薛青一起,见机行事。” 胡嘤嘤和薛青同时应是。 准备好东西,两人轻装上阵。一路快马,天黑前就进了无名县城。路上到处都在传这件事儿,两人打扮成江湖人,以兄妹相称住进一家客栈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来无名县的人不少反多。客栈一楼有十来张桌子,可供客人吃饭喝茶,这十来张桌子上,就有三四张坐的是江湖打扮的侠客。 都是慕名前来一探究竟的。 两人在小二的引领下上楼放了东西,也在大堂里找个位置坐下来,听着两个江湖打扮的大汉在说这件事儿。 “原本呐,他们就快冲到终点了,突然一下子就翻了船,船上的人一个也没上来!要说这无名县守着无名河,几乎每个老爷们儿都会游泳,但凡去参加龙舟比赛的,哪一个不能憋气一口气儿窜到对岸去?” “怪就怪在,死的那几个,连扑腾一下都没有,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输不起,躲在水里不敢出来呢!我当时就在岸上看着,数着数儿,从他们翻船到第一具尸体飘上来,我数的慢,大概数到三百六十多。” “哪儿能那么详细?旁人都在看龙舟,后来不是有了第一名、第二名,到第五名才有人想起来他们?” “我就数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所以一直看着呢!后来还是我下水帮着把那些尸首捞出来的,水底下那块儿石碑也是我先发现的,是我招呼着刘老爷家那几个小厮下水抬上来的!” “不信你们问店小二,就是刘老爷安排我在这客栈里住着的,县令老爷已经问过我话了,但是县令老爷说,京城估计还会来人,让我在这儿等着别乱走。” “咱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不干活怎么养活自己,我说我还得去码头上给人家扛麻包赚钱呢,刘老爷直接给了我一枚银锭,让我只管安心在这儿住着,吃喝管够!小二,你说是不是?” 正在忙碌的店小二赶忙应一声:“可不就是嘛……”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胡嘤嘤问小二要了一坛子酒,提留着坐到说话的汉子对面,把酒往他面前推推,说道,“我请大哥喝酒。” 汉子看着胡嘤嘤的装扮,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好看,穿的干练利索,腰间还别着长刀,再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酒坛子,起码有五斤酒。 为人这般豪迈大方,一看就是混江湖的。 汉子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立刻对着胡嘤嘤抱了抱拳,大声说道:“在下王山,何方县的,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胡嘤嘤回了个礼,郑重道:“我姓胡,这位是我大哥胡青。” 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江湖打扮的男子冲他抱拳道:“家妹无礼,王兄莫怪。” 王山一抱拳:“客气,我看这小姑娘挺讨人喜欢的。这是我兄弟刘二,我现在跟着他在码头上卸货。” 又是一番见礼。 江湖人都比较豪爽,两碗酒下肚,王山就揽着薛青的肩膀称兄道弟,倒是他旁边的兄弟刘二不大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吃菜喝酒。 “我跟你说,兄弟我见过太多死人了,以前跑江湖的时候,动不动就遇见仇杀,后来安心过了几年,又遇上发大水,瘟疫死了一堆人,前两天死的这十一个人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下水把他们捞上来,是咱们江湖义气,走到哪里,遇上旁人有难处,咱们该拔刀相助的时候就得拔刀相助,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来,再喝点儿……” 几杯酒下肚,从王山嘴里就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了,胡嘤嘤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见自己说的有人听有人信,他还偷偷凑过来,小声说道:“那石碑上的字我也看见了,那意思估计是有人要造反……” 造反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旁边的刘二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想死是不是?”拔高的音调又落下来,“那两个字是能随便说的?” 其实是他喝多了,自以为的小声在整个大堂里都格外响亮。要不是刘二捂住他的嘴,让他今晚一通乱说,等明天钦差大臣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得砍头! 刘二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薛青他们拱拱手。 “抱歉两位,我兄弟喝多了,我送他回房休息。” 薛青两人起身目送两人上了楼,坐下来喝了口酒,对视一眼,也跟着上楼回房间。 “我们先看看朝廷派的钦差是谁。” 这件事儿肯定是有人故弄玄虚,但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目的又是什么,需要好好查查。 客栈里人多眼杂,两人晚上睡觉没敢脱衣服,都是和衣抱着刀剑躺下。夜里除了听见有人在外面耍酒疯以外,再没别的动静,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吃了早餐,客栈里的人就都跑去城门口看钦差大臣。 胡嘤嘤跟薛青没出门,泡了杯茶坐在房间里,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街上的场景。 有什么热闹,跑的最快的就是小孩儿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群小孩儿跑在前面,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衙役,再后面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红色的长袍,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胸前绣着两只仙鹤。 薛青盯着来人,惊讶道:“皇帝竟然派了他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谋杀 胡嘤嘤瞧着那人,目光在钦差的队伍里扫视一圈,落在两旁围观的百姓身上。 “进无名县的江湖人士不少,钦差身边的两个护卫看起来不似常人。” 钦差进城弄出来这么大阵仗,胡嘤嘤皱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一行人围着钦差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县衙方向去。很快楼下就传来衙役的声音。 “王山,刘二,县老爷宣你们去县衙!” 钦差大人赶着一大早才进城,就是为了不耽误审案。王山跟刘二赶忙答应一声,麻溜的收拾好跟着衙役往县衙方向赶过去。 胡嘤嘤跟薛青也动身赶往县衙,县衙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总少不了看热闹的人。 薛青跟胡嘤嘤混在人群里面,看着钦差大人在主位上坐下,衙役给县令老爷搬来一把太师椅,坐在钦差大人旁边。 钦差大人一身贵气,一拍惊堂木,底下的百姓们立刻安静起来。 县令大人吩咐一声:“请刘家老爷、王山、刘二,还有赵家庄的里正,赵大的媳妇儿一起上堂。” 几人早就在县衙后面等着了,以刘老爷为首,一行人走到大堂。 刘家是远近闻名的慈善人家,前两次上堂付县令都是给他准备好椅子,但今天这位钦差大臣身份不一般,他也不敢提这件事儿,于是包括刘老爷在内的五个人都在堂下站着。 付县令清了清清嗓子,给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是皇上派来查案的忠勤伯秦大人。” 一听来的是伯爷,刘老爷一行人赶紧跪下行礼。 秦尧还是第一次坐县衙,这桩差事来的太莫名其妙,加上他本身就心虚,他比旁人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绷着脸说道:“都起来说话。” 这几个人又不是罪人,没道理让他们一直跪着。 刘老爷年纪大了,起身的动作不如其他几个人快。 “先说说是怎么回事?从头说。” 刘老爷走到前面,最先开口说道:“小人先说。小人刘翰,祖祖辈辈生活在县城西边三十里处的刘家庄。因小人早些年经商赚了些银子,便每年端午这日出面组织龙舟比赛。” “乡亲们捧场,每年都能组建十来支龙舟队伍,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往年都好好的,今年,来了十支队伍,也都是附近乡镇的,今年来看比赛的人也比往年多些。” “出事儿的这支队伍是邻村赵家庄的队伍,船上的十一个人包括鼓手,都是赵家庄的土生土长的村民,这一点可以问赵家庄的里正崔先生。” 赵家庄的里正崔子敬上前一步,证实道:“这十一个人确实都是庄上的年轻人,且都熟知水性,尤其是赵大,十一岁时便能一口气从无名河这边潜到那边,根本不可能淹死。这位是赵大的媳妇儿。” 堂下唯一的妇人红着眼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钦差老爷,县令老爷,我家男人跟小叔子都是潜水的好手,不可能淹死,就是我家狗娃也会水,两位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秦尧端着下巴看着堂下,见妇人不停地磕头,一拍惊堂木。 “你先起来。” 妇人这才抽泣着从地上爬起来。 刘老爷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形是头一艘船突然就翻了,然后后面紧追的船冲到终点,一直过去了五六艘,大家才想起来他们船上的人都没上来。” “赵大的尸首最先飘上来,跟他相熟的同村赵狗子游过去喊他,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赵狗子呢?” 秦尧问了一句,见堂下无人站出来,县令老爷会意,便起身喊道:“带赵狗子上堂。” 不一会儿,赵狗子就被带上来,先跪下磕了个头,才说道:“小人跟赵大从小就认识,我以为他是在装死,就戳了戳他,没想到……” 说着哽咽起来,“我们是从小的兄弟,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都姓赵,都是一个村的,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好了,带他下去。” 等赵狗子下去,刘老爷才接着说道:“当时小人就安排了小厮先招呼岸上的人别慌张,免得再发生踩踏和落水,然后派了小厮下河去将尸体捞上来,又派人通知县令老爷。这两位义士见我家小厮人手不够,便仗义相助,帮着下河捞尸体,河里那块儿石碑就是这两位义士发现的。” 说着王山跟刘二两人上前。 “在下王山。” “在下刘二。” 两人将怎么看见河里的石碑,怎么弄上来说了。 接下来又有人将石碑抬上来,秦尧看着石碑上的字跟石碑背面的独眼石人,心里头有点不安。 大概过程了解了,接下来就该去调查翻船的原因,以及那是一个人的死因。 那些人死得莫名其妙。 有人说那艘船正好行驶在石碑正上方,是被石碑上的眼睛吸进去的。 秦尧心中暗叹一声这是一趟苦差事,命令退堂。 又将堂下的目击者带到后衙,分别询问一番,大家的说辞都一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审问完已经是半上午了,秦尧背着手问道:“那些尸首呢?仵作验过了?” 付县令赶忙回道:“在后衙,已经验过了,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就是淹死的。” 秦尧嗯了一声:“带我去看看。” 付县令打头,带着秦尧往后衙停放尸体的屋子里去。 天气太热,尸体存放了三四天,屋子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付县令拿了条药水浸过的帕子递给秦尧,示意他捂住口鼻。 秦尧接过来,两人走进去。 尸体上盖着白布。 最中间这具就是赵大的尸体,付县令上前将白布掀开,最先看见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也是同样的没有血色,唇角还残留着泡沫。 “仵作呢?” 四五十岁的仵作背着箱子进来。 “小人姓张,见过钦差大人。” 秦尧摆摆手,示意不必讲究虚礼。 张仵作带上手套给他讲解,死者身上一根线都没有,光着身子。除了手里抓着淤泥跟水草,指甲盖跟手上的皮脱落,有点像人皮手套之外,没有别的伤口。 再就是死者的嘴唇上还有泡沫,将死者的嘴巴捏开,能看到嘴巴里面有淤泥跟呕吐物。 “当时人捞上来的时候,死者身子很软,脸色是苍白而不是涨紫,说明死者落水后没有挣扎,之所以张着双手是出于溺水者的本能,想抓住什么东西。”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印记,都是会水的汉子,落水后不可能没有挣扎的被淹死。所以小人认为这里面有很多疑点。但是小人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越听越觉得邪门。 秦尧耐着性子将十一具尸首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从停尸房出来,秦尧看着挂在正中间的太阳,阳光火辣辣的投在地上。 “我们去现场看看。” 秦尧带着侍从,付县令带着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事发河段。 刘老爷在当地有一定实力,派了小厮十二时辰看着,现场有人探头探脑的看,却没有人敢下水。 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小虫在树上吱吱叫着,四周很安静。 小厮看见付县令,赶忙上前行礼。 “我家老爷才刚从县衙回来,小人去叫我家老爷!” “先不急。”秦尧叫住小厮,“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这里?有什么异常没有?” 小厮站住,老实回答道:“老爷安排我们四个人一天十二时辰看着,小人值守的时候一点不敢走神,这几天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另外三个人呢?” “他们应该是在府上休息,小人去将他们叫来。” 秦尧摆摆手,示意付县令派个衙役过去喊人。 无名河岸边一座青砖灰瓦的别院就是刘府,修建在这个地方确实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衙役很快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刚回府的刘老爷跟三个小厮。 三个小厮都说这几天没什么异常。 秦尧又问道:“付大人,河里查了吗?” 付县令挠头,这个案子他压力也很大,这几天都没睡好,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能查的地方都查了。 “查了,河道里一切正常,大人可以再查一遍,或许下官会有疏漏。” 秦尧盯着河面看了一会儿,挥手找来一个侍从,让他们下水再查一遍。 胡嘤嘤跟薛青在他们走后潜入县衙,看了尸首,又跟着来到事发河段。四五个侍从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找了半晌,除了石碑拔出来留下的大坑,什么线索也没有。 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秦尧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问道:“事发时岸上很多人掉进水里,会不会有人趁机作案?” 付县令沉思道:“这个问题下官也想到了,但是那天是端午节,现场太混乱,目前还没有……” “通知各村的里正,让他们统计当时去看龙舟比赛的村民,再把落水的人查出来。我们一个一个筛选。方法虽然笨,但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总不能让这件事儿一直发酵,惊扰了皇上……” 造反可是杀头的罪名!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派他来,朝中刑部、大理寺、京兆衙门,哪一个人不比他会查案? 偏要派他一个外行来,难道里面还有什么用意不成? 眼看过了饭点儿,一行人饥肠辘辘的赶回县衙,叫了一桌子菜。 等他们走了,胡嘤嘤跟薛青对视一眼,选了个不打眼的地方下水,潜行到河道正中间,细细搜寻着。 一直搜了两个时辰,胡嘤嘤才在河底的一块石头下面,看见了一根细丝。 细丝跟蜘蛛网粗细,一头绑在河底的大石头上,另一头卷成一团,塞在石头底下,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胡嘤嘤费了很大劲儿也没把细丝解下来,薛青拿了把匕首,细丝竟然割不断! 解不开又割不断,或许这才是细丝还在这里的原因。 两人上去换了口气,又潜下来,胡嘤嘤耐着性子,用匕首尖儿一点一点把细丝上缠绕的疙瘩解开,将细丝收起来。才跟薛青一起往岸边游。 从河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两个人的皮肤都是泡的发白。 “你还找到其他线索没有?” 她在跟细丝纠缠的时候,薛青又往上下游找了一圈,河面很宽,要找一遍几乎是不可能的,薛青找的很仔细,但还是一无所获。 天大亮着,两个人钻到草丛里歇了会儿,等身上的衣服干透了才出去。回到客栈,天色已经不亮了,不过街上的人正多。 因为出了人命,城外的无名河上人才少了点,要不然这会儿正是下河游泳的好时候。不过县城的无名河段距离刘家庄那段还有三十里地,河上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大家都担心那条船是被石眼吸进去的,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胆小的人便不敢再往河里去。 胡嘤嘤从怀里将细丝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灯下,细丝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让她想起来在钱明兄弟俩的山庄里面,后山的陷阱大部分是用这种话细丝做的。 当时她就领教过这细丝的厉害。 时隔多年,这种东西又出现了。 “这是蛛网。”薛青认识这种东西,解释道,“这种细丝来自西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锋利无比。因为产量极少,流传到中原的并不多。” 但是那座山庄的后山上很多,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种材料的细丝! 而且她当时烧了山庄,很快就有鹰卫通缉她,难不成这些细丝跟鹰卫有关? 鹰卫直属皇室……这件事情又跟皇室扯上关系? 想到朝廷派了秦尧这种对朝廷无关轻重的人来查这件案子,难道根本就没想着破案? 可这么做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薛青也有同样的疑问。两个人交换了意见之后得出初步结论。这是一场人为的,蓄意的谋杀。 而且可能还事关皇室机密,或许是为了争储,或许是其他目的,但是既然把他们也拉下水了,不管朝廷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他们要查出事情的真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圈套 一切看起来毫无头绪。 付县令的效率很高,隔了一天就把各村里正统计的结果递上来,其中包括了本村村民去看龙舟赛的情况,也包括本村村民见过的,认识的其他村子里的人。 每个里正交上来的东西都差不多,全部都是村民口供,自己或相熟的人,有人描述当时是被一股大力推下河的,不是他们自己挤掉进去的。 也有人说见了两个不像是本地村民的人,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又不知道。 秦尧跟付县令两人头疼的坐在一起对了一天,从这个村子的口供里面找到另外村子得口供,看这个人是不是一致。 不核对还好,一核对就发现问题了。 有四五个人,邻村的口供上有他,但是自己村子里的口供上没他! 秦尧跟付县令对视一眼,赶忙拿笔将人名圈起来。核对完一堆口供之后,确定了五个人,有两个是赵家庄的,一个叫赵大毛,端午那天跟媳妇儿一起去临县川阳县老丈人家过节去了,一个是赵冲,一条老光棍汉,当天下地去了。 剩下几个都是不同地方的,一个是刘家庄的刘大富,一个是黄乡街上的李瘸子,还有最后一个,果子沟的田水旺。 三个人分别有不同的理由,刘大富在县城码头上扛麻包,李瘸子说在街上的小酒馆喝了一下午酒,田水旺上山打猎去了。 “立刻派衙役去将这几个人捉到县衙!再派人去他们说的地方打听打听,看他们有没有说谎!再把这几个村的里正叫过来!” 县衙的衙役跟秦尧的侍卫一同出发,这几个地方也就黄乡远一点,别的都挺近,快马一个时辰就能一个来回。 两人在县衙焦急的等着。 没想到等了两个时辰,出去捉人的侍卫跟衙役也没回来。 等到天黑透了,才有衙役白着脸回来,因为在外面奔波,连口水都没喝上,一个个都是口干舌燥,嘴唇上起干皮。 “怎么回事儿?” 一个个都是空手回来不说,还一脸两脸的惊恐。 衙役们这会儿都没法说话,先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个水饱,才开口说道:“大,大人,咱们去晚了,这,这些人都死了!” “什,什么?” 付县令音调拔高,倒把秦尧吓了一跳。十一条人命到现在还在县衙后面停着,今天又,又多了五条人命? 付县令觉得头有点晕,这两天死的人,比去年一年都多。还都是普通百姓。 这件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这个县令……就当到头了! “仔细点儿说!”秦尧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问道,“那五具尸体呢?带回来了没有?” “回,回大人,带回来了六具尸首……在,在大堂上放着。” 衙役的话还没说完,秦尧跟付县令两个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窜了出去。 县衙的大堂上一溜儿摆了六副尸首,还有赵大毛的媳妇儿林氏。 衙役们掌上灯,付县令上前,看着每个人死状不一,心里一毛。 “赶紧去将张仵作叫过来!” 胡嘤嘤蹲在县衙的房梁上,看着堂下的情况。张仵作就在县衙后面的小房子里住着,从县衙外面的巷子里绕过去,不过一刻钟就提着箱子赶过来。 都是有家室的百姓,目前没有定罪,也就不能解剖,只能先将外衣脱下来,先从外面大概判断一下死亡时辰和死亡原因。 赵大毛跟他媳妇儿是摔死的,衙役们找到他的时候,赵大毛浑身是血的挂在马车上,马儿可能是跑累了,停在路边吃草。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顺着血迹往回找了小半里地才看见他媳妇儿躺在路边,脑袋下面一滩血,正好撞在石头上。 应该时马儿发狂将两人甩下来,他媳妇儿当场就死了,赵大毛被拖了半里地也死了。 将赵大毛的尸体翻过来,只见他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看见骨头。 “尸体血肉都很新鲜,大概死亡不到两个时辰。” 赵冲的尸体是在地里旁边的池塘里找到的,有挣扎的痕迹,但是外表没有任何伤口,脸色青紫,嘴巴鼻子里有淤泥,手里抓的有水草,手脚因为泡的太久,十个手指甲都掉了,手上的皮肤也脱了皮,看起来跟人皮手套一般。 “初步判定是正常溺亡,死了至少有三天了。” 刘大富的伤口在两肋之间,一刀毙命。伤口不长,但是宽度跟长度差不多。张仵作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在伤口上比划了一下。将衣服脱掉,尸首的肚皮上除了那个伤口,没有别的痕迹。 将尸体翻过来,尸体的后背上臀部有大面积紫色的尸斑,根据尸斑的颜色和大小。 “凶器应该是剪刀,死亡时间……一到两个时辰。” 李瘸子瘸了一条腿,翻遍他身上没有发现伤口,他死时脸上还带着点笑,张仵作沉默半晌,将他的嘴捏开。 “应该是醉死的,至少有六七个时辰了。” 最后一个田水旺,是在山上的陷阱里面找到的,浑身上下被钢刺刺了好几个窟窿,但都没戳到要害,是血流尽而死,整张脸惨白惨白。 “死亡时间六个时辰往上。” 只有赵冲死亡的时间长些,三天。 剩下几个人都是最近一天内死亡。 付县令连夜派衙役出去调查几个人的死因。 他跟秦尧两个人坐在县衙的大堂里,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想到后院里停放的那十一具尸体,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现在变得更加复杂了。 而且朝廷派来的这位秦大人好像也并不是查案的能手。 秦尧苦着脸写了封奏折,连夜派人送到京城。 这件事儿他估计顶不住,得让皇上定夺。 胡嘤嘤悄悄退出县衙大堂,跟薛青汇合,将这两天查到的消息整理一下。 门窗都关着,屋子里也没亮灯,两人坐在桌子两边小声说话,胡嘤嘤突然侧脸看了一眼外面,她感觉窗户外面有人盯着他们。 薛青顿住,凝神细听。 胡嘤嘤直接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面除了微凉的晚风,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你太小心?” 胡嘤嘤摇头,这种警觉性是天生的,从前她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份警觉救了她很多次。 “我们得想办法见见秦尧。” 忠勤伯在京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手中既没有实权,也不领差事,就靠着朝廷封赏的田地糊口。 前些年因为灾情,朝廷强势将田产收回,将每年的收成折成银子给他们发俸禄。 原本大家很不满意,奈何手中没有权,也不敢闹得太难看。 这一次皇上派忠勤伯来查案,又让京城的空爵贵族们看到点儿希望。但是秦尧本人自从来到无名县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一份苦差事。 办不好要掉脑袋那种。 一直到深夜也睡不着,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白天他还绷着情绪,不敢在付县令跟下属面前表现出慌乱来,这会儿却是绷不住了,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窗外刮了一阵风,屋子里的蜡烛突然灭了。 一阵阴风吹进房间里,想到堂前后院的尸首,吓得他寒毛直竖。 胡嘤嘤悄无声息的落在屋子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皇上派你来之前交代了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正在打火的秦尧一哆嗦,火折子掉落在地上。 胡嘤嘤上前去将火点上,秦尧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少女,且窗子不知道何时关上了。 他突然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下来。 “少主派你来的?” 胡嘤嘤看着他,见他自顾自的点头之后说道,“皇上交代我一定要查出来贼人是谁,不过临出发前,钟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指点我尽力就好。” 看来事情果然如她所想那般。 胡嘤嘤只是来验证一下皇家的态度,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关于案情,她知道的或许比秦尧还多。 见她就要走,秦尧想问问她这件案子该怎么查,少主是什么态度。 “别说见过我。” 胡嘤嘤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窗外。 秦尧一愣,跑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 想到她刚才的问话,皇上是什么态度……突然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薛青去调查那几个死者的死因了,胡嘤嘤灵巧的翻出县衙,还没落地,一道剑光直刺过来。 她不慌不忙的在墙上轻点,纵身跃到县衙对面的墙头上,看着一身黑衣蒙面的男人,冷笑道:“阁下从刘家庄跟到这里,现在才动手,我倒是有点意外。” 男人的声音低沉,语气有点意外。 “你知道?”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是从刘家庄回来之后,所以胡嘤嘤大胆猜测对方是在刘家庄盯上她跟薛青的。 这个人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跟她在这里说话,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意图。 “你去县衙做什么?” 男人手里的长剑寒光凛冽,身上杀气四溢。 “只是好奇,去看看那几个人的尸首。” 见她不打算说实话,男人长剑一横,冷声道:“你可以选择去鹰卫的地牢里说!” 胡嘤嘤只觉眼前一道残影闪过,男人的长剑就横到面前。 叮咣一声,胡嘤嘤拔刀跟他对上,火花四溅中另一把到直刺他的腰腹。 “双刀!” 男人瞳孔微缩,问道,“蜘蛛呢?” 他认识自己这两把刀? 胡嘤嘤趁机往后退,两个纵步退出几十丈距离,见男人没追上来,趁机跑远了。 这个男人是鹰卫,他口中的蜘蛛……难不成是自己这两把刀的主人? 久远的记忆涌上来,这个人难道认识她? 既然有人盯着她,那肯定也有人盯着薛青,她得去找找薛青! 城外往刘家庄的大路上,几条人影缠斗在一起。路上没人,只有天上的一枚渐渐变圆的月亮,在一层薄云中沐浴。薄云像一条长长的玉带,透明缥缈,又像银河般染着清辉。 五六个黑衣人围着薛青,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打扮,手中用的兵器跟胡嘤嘤的细长刀差不多,不过要长一些宽一些。 五六个人用的招式统一,配合的很有章法,都是杀人的路子。 薛青双拳难敌四手,后背上已经挨了一刀,正往外淌血。 一个黑衣人从下往上将长刀刺向他的下颌,另一个刺他脑后,一个刺他腰腹,一个刺他胸口,还有两个一前一后将他的退路封死,还有一刀落在他向后扬起的脖子上。 关键时候,胡嘤嘤甩出一把暗器,飞镖旋转着绕过薛青,钉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招式一顿,薛青向后翻了两个跟头躲开攻击,跟胡嘤嘤一前一后将黑衣人困住。 胡嘤嘤迅速拔刀,以极快的速度对上黑衣人,薛青从后面逼上来,两个人一人应对三个,很轻松的就将六个人解决了。 “你的伤没事儿?” 胡嘤嘤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伤口大概四五寸长,伤的不深,血的颜色也正常。 “没事儿!” 薛青内心还惊悸不已,差一点被人割断脖子…… 倒不是他功夫不行,是那几个黑衣人配合太好,若不是胡嘤嘤及时赶到,他得吃点苦头才能躲过那个杀阵。 蹲下将黑衣人的面巾拉开,都是陌生脸庞。在黑衣人身上查找一圈,几乎每个黑衣人身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不知名的花纹。 “这些人都是鹰卫。”将他们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胡嘤嘤才抬头说道,“刚才在城里我也遇上鹰卫了。” 薛青呼吸一滞,问道:“有没有受伤?” 胡嘤嘤摇头,将地上的尸体搬起来扔到路边,说道:“恐怕我们已经落入圈套了,还是个不小的圈套。不用管这些尸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情况。” 胡嘤嘤看着大路两边,如今,肯定到处都是埋伏,往山上走不安全,下水也不安全,何况薛青身上还带着伤。 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先躲到山里再说。 于是两个人顶着夜色往山上钻,一边走一边清除痕迹,一晚上并没有走多远。 走到山林深处,找了条小溪,胡嘤嘤帮着薛青把伤口处理好,两个人摘些野果充饥之后,继续往里面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