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崽崽铁打的爹》 1、第 1 章 言夙意识渐渐清晰的时候,只听到身旁有些窸窸窣窣又哼哼唧唧的声响,紧接着是一点清凉又柔软的东西在他的唇边磨蹭来磨蹭去。 “嗒,嘬~嘬。”言殊的神智渐渐清明,他能感受到身下的坚硬、硌得慌,浑身都像是被碾过似的疼痛,身旁还有这奇奇怪怪的声响。 ——不过让言夙更诧异的是这疼痛与他对四肢、躯体的感知。 他可只是一团生物灵能,他能拥有的身体也只是仿生躯体,可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感觉。 言夙新奇的体会着这痛感,微微睁开双眼,偏头去看边上发出声响的方向。 一只有些脏的小手,掐着手上拳头大的果子,手指上沾满汁液后又伸到了言夙的嘴边,将那得之不易的汁液都摸进他的口中。 男孩子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饥饿喊叫,他低垂着头,难耐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费尽力气又掐了果子往言夙的嘴里塞。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模样,灰头土脸、头发蓬乱,衣服也是凌乱不堪,自己显然也饿的不轻,对那颗已经有些腐坏的果子显然也很是垂涎,却依旧坚定地将汁液往言夙的嘴里喂。 他的身边还靠着一个更小一些的孩子,半梦半醒之间,手中含着自己的手指,不停的咂弄着。 哪怕在睡梦之中,也脸上挂泪,不时颤抖着哼唧几声。 “弟弟乖,哥哥过会儿给你找果子吃。”大男孩轻轻地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脸,做出势在必行的承诺。 “现在,先让啾啾吃饱,舅啾就会醒过来了。”男孩念念叨叨着,像是跟谁说,也像是在跟谁许愿。 ——每给言夙喂一口汁液,他都会轻声说一句。 山洞有些深,外头的光只能照到洞口一段距离,但言夙也不需要多明亮的光线,就能看清小孩的脸。 他的唇苍白而干燥,手上的果子虽然有些腐坏,味道很是古怪,他却一点也没有放到自己嘴边啃的意思。 他一心只想要躺在地上的舅舅,能够再醒过来,再爬起来。 言夙调动了一下周围围绕着的有些稀疏的生物能量粒子,慢慢地更能感受到这个的血肉之躯的真实。 伤 得很重,腰腹处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背部、四肢上也有深浅不一的创口,并且也都不同程度的发炎。 “合理推测为重伤感染致命。”言夙心底很快有了答案。 ——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再睁眼。而他意外的进入了这个人的身体。 小孩依旧是坚持将那个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唯一的烂果子,掐了汁液往他的嘴里送,哪怕他一直没有给予回应,哪怕他自己饿的难耐,哪怕他唇干舌燥、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 依旧费尽自己的力气,想要他喝上一滴果汁。 言夙慢慢抬手,将手盖在小孩有些毛躁的头上——即便杂乱不堪,还有不少树叶枯草。 不过言夙还是挺喜欢这样的手感,比仿生躯体的手感更加的真实。 小孩惊了,乌溜溜的一双眼盯着言夙,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似乎怕下一秒言夙又重新变成那个不会回应他的舅舅,他抬起手粗鲁而急躁的擦了一下眼睛。 “舅啾。”他喊出声,简直想要扑到言夙的怀里,但是身上靠着的弟弟,让他立刻反应过来,停住了身体。 什么啾啾?这口齿不清的叫法让言夙理解不能。 ——而且,小幼崽这种感情,就是所谓的孺慕之情? 唔,鉴于他虽然是一团生物灵能,但一直用的都是男性仿生躯体,他觉得他是个爸爸。 他的手从毛乎乎的脑袋挪到小孩的脸上,感受到那温热的泪水,他学着以前看到的那样,用极轻的力道擦了擦。 “叫爸爸。”他有些哑的嗓子里吐出这三个字。 小孩抓住他终于恢复一丝暖意的手,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吐出“巴巴”两字,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微微皱了一下小眉头。 但是看到舅啾慢慢坐起身子,他又高兴起来,露出笑脸。 他一手紧紧抓着言夙的手,一手推了推靠着自己的弟弟,嘴里高兴的喊:“弟弟,弟弟起来,舅啾好了。舅啾起来了。” ——急促的语气,惊喜的情绪,让刚刚喜极而泣却又隐忍的小孩打出了个哭嗝儿。 他似乎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言夙,又连忙抹了眼泪去推弟弟。 他是哥哥,要给弟弟做榜样。 小孩本来也睡的不安稳,被哥哥一晃,顿时醒了 过来,被大男孩还大一些圆溜溜的眼睛猛地睁大,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似的。 紧接着小身子颤了颤,下意识寻找身旁的哥哥,在听到哥哥的声音之后,才看清已经坐起来的舅舅。 大男孩给他擦着眼泪,小声安慰着,不过到底年纪还小,所以来来回回也只会说舅舅好了,不要怕这类的话。 ——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就是这样一直不停的话语声,也掩盖不了一大两小的腹部轰鸣声。 也不知道都几天没吃上东西了。 言夙有意识地吸纳周围溢散着的生物能粒子,倒是开始有一些行动力——他需要喝水,不然嗓子干的像是黏在一起。 他也需要吃东西,不然以这具躯体的伤势,支撑不到他吸取足够的生物能粒子修复的时候。 而且,还有这两个但凡有一颗烂果子,都要忍着饿,将果子给他吃的小崽崽。 他不能再让这两个小崽崽饿肚子。 言夙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这身体的伤势有些重,十分限制他的行动——他是很新奇这种疼痛的真实感,但是他可真不想一直这么疼着。 “乖,待在这儿等爸爸回来。”言夙说,这附近他还没感受到聚集的、活动的生物能团,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们,还没有别的活物。 人类是需要吃熟食的,这些他都懂——特别是身体需要的人,更需要营养丰富的食物才能更好的恢复。 而人类的崽崽,需要喝奶?他还记得听人说过,不过好像还说过不同年纪要喝不同的奶? 这就有点不太好分辨了——而且这里大概不太容易找到奶? 言夙心里打着盘算,却发现自己刚踏出一步,手却被那大些的孩子紧紧抓着。 小崽子用惊恐不定的眼神看着他:“别,别走。” ——仿佛他不是出去找吃的。 而是他一走,他们刚刚看到他的醒来就是一场欺骗自己的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第 2 章 言夙一身的衣裳早就褴褛,所以也不在乎给它撕扯的更零碎一些——不过鉴于他现在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了,他还是放过了自己的裤子。 ——作为爸爸,男性,要护着自己的大雕。虽然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的上的时候。但是他听人说过,这个很重要。 扯开的衣服布料将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绑在自己的身上,言夙喘着粗气,却没有放开任何一个的打算。 大一些的孩子背在背上,细瘦的手臂按言夙说的环抱着他的脖颈,却在听到言夙急促的喘息后低声说道:“舅啾,我自己走。” 言夙把孩子往上颠了颠,感觉这个负重还能坚持,绑带也还算稳固,听到这话先说的却是确定自己的身份:“叫爸爸。” “谁站起来就打晃的,嗯?” 大男孩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往言夙的脖颈处埋了埋,他确实饿的腿软,可是他也不想舅啾太累。 ——为什么一直要他叫霸霸?巴巴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还是小小声喊了一句:“巴巴。” 怀里的小孩仰头看了看哥哥,也跟着含混的喊了一句:“粑粑。” 言夙满意了,一手搂着点怀里还年纪太小的孩子,一手撑着山洞壁,缓慢的走了出去。 ——他倒是可以跟两个孩子“讲道理”,让他们留在山洞里等着他。 然而他也不知道出去找多久才能找到吃的,而这两个孩子离开大人,又该有多害怕?人类的小崽子都是特别脆弱的。 言夙还记得曾见过的人类为死去的幼崽痛苦流涕的场面,他不懂那样情绪是什么,但他觉得还是不要体会的好。 ——虽然他是取代了这个身体的主人。虽然这小崽子宁可自己饿着,喂的也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但言夙觉得自然是自己“享受”到了,他至少得还这两个崽子一餐好的。 至于之后还养不养这两个崽子,言夙现在还没考虑到那些,毕竟,他真的好饿啊。 ——第一次当人,体会到血肉之躯的疼痛与饥饿,体验是新奇又兴奋的。但是真的好难受哦。 走出山洞的言夙捂了捂眼睛,觉得人类的眼睛有些脆弱,他有点想 流眼泪——又是一个新体验。不过以前只听过人类伤心还是喜悦的时候回哭泣来着? 言夙余光里瞥见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便撇开对新奇体验的琢磨,慢慢过去捡起树枝,稍微清理了一下枝杈,就撑着身子,挑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唔,崽儿你是要喝奶的吗?”言夙觉得小崽子们自己要吃什么,应该是记得的? 背上的男孩子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奶娘,奶娘……死掉了。”即便一开始舅啾跟他说的是,奶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几经生死的孩子,已经懂了这个善意的谎言。死掉,就是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就是闭上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但是幸好,舅啾又睁开眼看他了。 小一些的孩子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听到言夙说道喝奶,他本能的咽了咽口水,把手塞在嘴边,用力的嘬了嘬。 如今他也只能吃吃手指了——若是以往,立刻就会被奶娘、婢女又或者是母亲拉开他的手指,再给他备上他能吃的好东西。 然而现在,他一夜并大半天的时间,连水都没有喝上一点。 言夙停下来,拉开小崽放在嘴里的手,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污渍——口渴的太久,他连口水都没的淌。 正好看到他嘴里的几颗小米牙。 听大崽子的意思,原本是有人负责喂奶的,但现在死掉了。而这里是荒山野岭,找人喂奶怕是不切实际,但或许可以找个动物? ——哺乳动物也是用奶喂幼崽的。 言夙正琢磨着,却忽然发现眼前一片翠玉一般的竹林里,有异样。 风起,摇曳的竹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仿若一片梵音。 ——不过这对言夙来说,还真的一点也不佛心。 只让他想吃。 “舅啾……粑粑。”大崽子看着不走的舅啾,迟疑的喊了一声。但想到言夙每次都纠正他的称呼,立刻改了口。 言夙抬手摸了摸大崽有些干的脸颊,开口道:“崽儿乖,爸爸带你们吃肉。” ——吃高蛋白、营养丰富但又不需要什么牙口的好东西。 走近竹林,言夙将两个孩子放下,浑身骤然一轻,他长出一口气嘱咐大崽带着小崽不要乱跑。 “等一小会儿,爸爸很快让你们 吃上东西。” 大崽搂着小崽,连连点头。 他不知道他们会吃到什么,但是粑粑说什么,他都信。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言夙,看他走向一根根竹子,很费力但又果决的将它们弄倒。 言夙两手空空,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可好在他是一团生物灵能,对生物能的操控就是他最得心应手的“工具”。 他的指尖在竹子翠绿的身躯上划动,因为疲累他的动作都不算快,“划开”一根竹子也需要一小会儿的时间——被他划过的地方,生物能被吸取干净,原本坚韧的竹子便变得脆弱。 他一推一搡,高大的竹子就颤抖着枝叶不甘的倒下,露出竹节内正蠕动着想要逃窜的白胖滚圆的小东西。 言夙可就指着它们喂饱两只崽,哪能让它们逃离?用现做的竹罐将它们一一收集起来。 ——堪堪一罐,这样的分量肯定不够言殊吃两口的。 但是能先给两个崽崽垫肚子,言夙起身回到崽崽身边:“大崽儿你看着这个,爸爸去生火。” 嘱咐一句,言夙也没多歇一歇,在不远的四周游走,找些枯枝落叶,回到两个崽崽身边,又忙不迭清理出一小片土地,开始生火。 这时,言夙才能瘫坐到地上,松一口气。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时刻都被生物能修复,但速度并不快,之前让他新鲜地疼痛感,这会儿对他而言也有些“折磨”了。 ——不是他不能忍受,但是确实是很妨碍他的行动。还消耗着他的能量。 言夙撇撇嘴,摸了一下腰腹间渗血而有些湿漉漉的布条,看火焰刚起,石板上的美食还没有熟的迹象,他解开布条拧了拧。 除了用来拧成绑住两个崽崽的布绳,他也只剩下这一块能缠着伤口的布条了,得珍惜着使用。 ——好在他还能调动生物能,也就不用担心感染给他带来的危害。 “吃,吃虫虫吗?” 大崽一直搂着弟弟,紧盯着爸爸交给他看管的竹罐,然而却是刚知道里面是一条条白虫虫,也是刚知道,这就是他们的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第 3 章 大崽儿六岁半的年纪,小脑袋瓜里被家中长辈和蒙师教了不少知识——虽然记得的也不多。 但是他记得,娘亲说过虫虫不要吃,脏脏的不能吃。 可是石板温热后,言夙开始将竹虫倒出来,用折来粗糙的、当作竹筷的竹枝翻炒着。 没有油,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焦糊,但是言夙也不敢让两个小崽崽吃生的。 ——人类大部分的食物都是熟食啊。 言夙挠了挠下巴,把又垂下的头发撩到肩后,翻炒竹虫的手却是没停。 一条条竹虫圆滚滚白嫩嫩,经过翻炒散发出肉质的香气。 刚刚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爸爸虫虫不能吃的大崽儿:“……吸溜。” 言夙下意识抬头看两个崽,大崽顿时脸颊发红,而小崽早在这诱人的香气里,忍不住又要将手指塞在嘴里。 但正对上言夙的眼神时,他又慢慢放下了小小的手,含糊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喊:“粑粑。” 言夙顿时挑起一筷子香气四溢的竹虫,吹了吹,送到小崽的嘴边。 哎,可怜的崽啊,老是饿的吃手手。 “啊呜。”香香的气味就在嘴边,小崽根本没有大崽那么多想法和迟疑,粑粑喂得吃的,他忙长大了小小的嘴巴。 几条竹虫他却没能满口吃下,急的用小手去抓。 酥脆的口感,鲜肉的香味,吃起来除了肉味儿之外,似乎还有些奶味——是小崽以往很喜欢的味道。现在虽然只能尝到淡淡的肉味,还是让小崽格外高兴。 言夙见小崽虽然不得不拿手抓出几条剩下一半身躯的竹虫,但吃的痛快之后,就连忙给大崽也吹凉了几条,往他嘴边送过去。 大崽迟疑地看了一眼弟弟,这虫虫闻着好香哦,也不像娘亲说的那样不可以吃? 言夙道:“大崽也吃,弟弟我会喂的。” 言夙还以为他是顾忌着弟弟会不够,顿时开口,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大崽的脑袋——唔,初次当人的言夙还说不好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就是感觉这个崽崽好可爱,想要对他好好。 不多的竹虫很快都干炒好,言夙以前也没吃过东西,但总觉得这东西比不上他以前 见过的人类食物香。 “粑粑,吃。” 大崽这会儿根本不在乎嘴里的是不是虫虫,好吃,能填饱肚子就是好食物。然而言夙一直给他和弟弟喂,自己却没有吃。 他抓着手边放凉的竹虫要喂给言夙。 望着大崽期待的眼睛,言夙一口吞掉对他而言不够塞牙缝的一条竹虫,然后说道:“崽乖,自己吃。” 眼神又落到了竹林里,他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又攒了些力气,能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大崽以为言夙要再去砍竹子——毕竟剩下的竹虫大概也就够他和弟弟吃个七八分饱。 他看着言夙的背影,觉得自己也恢复些力气了,想给粑粑帮忙。 可是弟弟怎么办? 大崽又看了看还靠着自己,啊呜啊呜抓着虫虫嚼的喷香的弟弟。 “弟弟,弟弟你听我说,坐在这里不动,看着哥哥抓虫虫可以吗?” ——他肯定弄不到那高大的竹子,但是他可以帮着逮虫子。 却不想就在他意图跟弟弟交代清楚行动的时间里,言夙又回来了。 原本想要再弄些竹虫吃的言夙,却有了意外收获,刚到竹林里,就察觉到一团比竹虫更加浓郁的能量团在竹根处活动。 那里入眼就是一处平平无敌的、枯枝败叶掩盖下的土地。 但哪怕是有草叶、土层的覆盖,也不妨碍言夙发现他的行动轨迹,手里抓着一截竹枝,噗嗤一声,言夙就将竹枝扎入土里。 一层湿润氤氲出来,带着铁锈味。 言夙动动鼻子,然后将土层下的东西挑出来。 肥硕的身躯还在扭动,言夙的竹枝扎在他脖颈偏下的位置,它上下的板牙还磕的duang 、duang响。 是肉。 言夙极为满足看着这个体型不算小的家伙,扒皮去骨后或许不够他饱餐一顿,但绝对能够让他攒够再去找一个体型大些的猎物的力气。 大崽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刚刚走远的粑粑又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好大的老鼠——在几个月前,大崽对老鼠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但逃亡的这段时间里,他时常就能看到那些老鼠的身影,从怕的发抖到无动于衷。 继吃虫虫之后,粑粑还准备吃鼠鼠吗? 大崽张口想说鼠鼠不能吃,可看着手边还剩下的几 条虫虫,他又觉得,粑粑提回来的东西,是都可以的吃的……? 言夙用手里的竹片开始剥这只猎物的皮,刚下第一刀,温热的血液漫出来,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动了动身子,挡住了两个崽子的视线。 ——他想到人类说不要给小崽子看到血腥的画面,会吓到小崽子,还会影响心里健康什么的。 虽然他也不懂这有什么可怕的,但既然现在学做人了,既然想起这一点了,那就注意一下。 手里的工具虽然粗糙,但言夙的手脚利索,还是很快就将竹鼠的皮给扒干净了。 就是没有清洗,有些血糊糊、沾染一些土层。 言夙倒是不介意,可他现在是个人。 手上的血也擦不干净。 这时候终于将手里最后一条虫虫嚼完的小崽,忽然打了个饱嗝,然后就是止不住的,不时的打一个嗝。 ——这时候是吓一吓就不打嗝了,还是该喝水?还是该拍背? 言夙想了好一会儿,倒是想到一些听过的话,可是不是说小崽子不能被吓到嘛? 他觉得还是选择稳妥点的办法,刚想说他手脏,让大崽帮个忙,就见大崽已经开始给他拍背、顺气。 然而作用并不大,小崽一嗝一嗝的,还有点急起来了。 “崽崽呆这儿别乱跑,我去找水,很快就回来。”言夙坚持,一手提着鼠肉,一手拿起竹罐,寻摸了一下水源的方向,身形极快的跑过去。 大崽一边顺背,一边看着言夙的背影远去——现在,他一点也不怕粑粑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 他舔了舔唇,虽然还干涩,但嘴里还残留着肉香。 虽然让出许多给弟弟吃了,可他还是觉得满足。 正乖乖等着言夙回来的大崽,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之中有动静,一匹土黄色毛发的狼,匍匐着、一双绿眼睛盯紧了大崽和小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第 4 章 眼神与那双满是饥渴的眼睛对上时,大崽一瞬间失声,小小的身子无意识的颤抖,在小崽仰头看他,要顺着他视线回头的时候,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将小崽摁在自己的小胸膛里。 小崽磕了一下,撅了噘嘴,却没有哭出来:“哥呢……”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声音含混的很,还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大崽担忧的想要去捂他的嘴,却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明明吓的不行,却连挪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他眼见着那匹狼从草丛里现出完整的身形,一跃而起,瘪着肚子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着它的口粮扑过来。 大张的狼口中淌出丝丝涎水,长舌一舔,已经做好了一口咬下猎物脖颈的准备。 忽然一道黑影飞跃而来,在土狼的猝不及防之下,在它距离它的猎物不过咫尺距离的时候,猛地将它撞开。 土狼嘭的一声摔在地上还不算重伤,重的是压制在它身上的家伙,哪怕瘦削但也是成年男子的身形,还肩宽腿长。 土狼忍不住吐了舌头,呼呼喘了几口粗气。 飞奔而来的言夙也呼哧喘气,扬起拳头便要将这匹偷袭他崽的土狼给锤爆脑袋——虽然不知道好不好吃,但这也是肉。 然而拳头距离狼头不到一拳之距的时候,言夙却猛地停住,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压制住的狼身。 他换了个姿势,左手臂压住土狼的脖颈和两条前肢,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做支撑,右腿则是压制住两条后腿。 原本挥拳的右手再土狼的腹部摸了摸。 土狼:……。 土狼:我捕猎是为了生存没什么不对的!我技不如人要死在你手里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你特么的手往哪里摸呢?我是真的狼,但是你是人吗?饿狼咆哮.JPG。 言夙哪顾得上狼的想法,他感受着手上乳白的液体,又不确认的在鼻间嗅了嗅。 这似乎是一匹母狼,还正在哺乳期! 一瞬间,言夙的双眸比大崽和小崽还要亮——要么怎么说外甥像舅,一大两小的双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言夙连忙扶了一下歪在地上的竹罐,将里面剩下的一些水 往母狼的腹部擦了擦,然后招呼两个崽子:“来,快来。崽儿喝奶了。” 大崽:??? 小崽:⊙0⊙ 大崽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还没有体会到后怕的情绪,就被言夙的招手弄的发蒙,喝什么奶?什么喝奶? ——骤然从生死之间转换到喝奶,大崽哪怕是再懂事,也真的有些跟不上这个节奏。 倒是一直啥也不知道的小崽,听到粑粑招呼说喝奶,一双大眼瞬间发亮,哪怕还打着嗝也阻拦不了他的迫切。 揪着哥哥的衣襟,急切又期待的喊:“nei 、nei、奶。” 小身子借力就要站起来,哪怕走不稳,但喝奶的决心却是不能更坚定。 但也不忘招呼着自己的哥哥。 大崽跟着晃悠悠地站起来,他的腿还有些发软,毕竟刚刚过度惊吓,但言夙控制着狼,一时还真没法儿去抱过两个孩子。 小崽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不稳当,然而跌倒的孩子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好在也离得不远,三两跤后,小崽也终于到达目的地。 “粑啵。”小崽仰头喊了一声,眼里有说不出的期待。 言夙一揉小崽的脑袋:“崽真棒,喝奶。” 他又把狼毛往边上拨了拨,给小崽指了指位置。 虽然不是以前喝奶的流程和姿势,但粑粑“军令一下”,小崽毫不犹豫就趴下去,嗷呜一口,用尽力气嘬了一口。 比以前喝的奶要腥气一些,但对好些天没有喝上奶,犯了奶瘾却又不敢苦恼的小崽来说,这些都是不算什么,这是奶。 大崽比小崽稳当的多,他舔了舔唇,却没有向弟弟一样扑上来就喝,在言夙给他指了指位置的时候,还摇了摇头。 “弟弟喝。”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并不需要喝奶。 ——在家里的时候过着富裕的生活,自然不需要他克制自己。 但如今这种情况,他作为哥哥,要照顾弟弟,要帮衬舅舅。 小崽喝了好几口奶,就再也吸不到什么了,毕竟这匹狼也是饿了才会出来找吃的——就算它是再伟大的狼妈妈,也不可能空着肚子还有源源不断的奶水。 喝不到了,小崽也不哭闹,坐在地上舔舔唇,这才发现自己也不打嗝了。 在哥哥给他擦 嘴,捋头发的时候,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言夙看着两个满足的崽,又看了一眼双眼鳏鳏盯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土狼,想了想,松了一力道。 感受到千钧之力消失的那一刻,凭借机敏的反应,土狼一瞬间弹跳而起,瞬间跑远。 言夙连忙喊道:“明天再来啊狼妈妈。” 又将手边落在地上的竹鼠肉甩飞出去。 土狼感受到风声与腥气,下意识的一跃而起,一口叼住那块鲜美的肉——落地的时候还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言夙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土狼:……。 不会说话的土狼尾巴毛一炸,顿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窜而去——那两个小崽子美味是美味,但是有魔鬼看着,它绝对不要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言夙察觉不到周围的“危险”,这才坐到地上。 竹筒里的水洒了大半,又被他倒了一些,现在只剩下浅浅一个底。 大概是大崽一小口的量,言夙觉得还是先紧着给崽润润唇。 ——这水要是烧,怕是还不够蒸发的。 大崽被喂了点水,虽然更想喝水了,却也不吵闹,反倒是担忧地问言夙:“粑粑,肉给狼了,你没的吃了。” ——虽然肉给狼了,但是弟弟喝了人家的奶,大崽倒是也没觉得言夙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没事儿,歇会儿再找。” 言夙揉揉凝眉思索的小家伙的脑袋:“那边有水,我做点竹筒多装点,咱们回山洞也有水喝。” ——最好还是给两个崽崽洗一洗。哪怕不能洗澡,也得把脸和手洗一洗。 这次言夙也不敢放两个崽崽单独带着,依旧想将孩子捆上,往水边去。 大崽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说自己吃饱了,有力气自己走,甚至迈着小短腿,先往言夙之前离开的方向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第 5 章 小溪边说是不远,但那也是对言夙这样的大人来讲——他今天之前还是个非人类,现在还慢慢向非人类转化。 但言夙也没催促大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倒腾着两条小腿,终于在金乌西落的时候,到了水边。 而且,比起言夙的来去匆匆,终于见到水源的大崽,显然有了惊喜的发现。 “有鱼,舅啾鱼鱼。”大崽欣喜的喊,小手指着水中。 言夙不用靠近,也感受到了那一小团一小团的能量团,他回应着大崽的话:“好,我们晚上吃鱼。大崽真棒。” ——虽说是第一次当人,言夙的情绪不能跟崽崽们同步,但就当前而言,他学着以前见到的场面、听得到话,都比某些不称职的父母,更加顾及到孩子的情绪。 他放下小崽,摸了摸大崽的头,原本被夸就脸红的大崽,顿时小脸更是红扑扑了。 言夙观察了一下水里的情况,鱼不大,可能也是这里的水源太过清澈,没什么水草的缘故——但对现在的言夙来说,这些巴掌长的鲫鱼,是很重要的伙食。 他寻了一根树棍,开始对着鱼戳、戳、戳。 他的手极稳,出手迅猛又准确,很快岸边便堆上了十几条还没断气的鱼。 ——惊吓过度的鱼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敢来这同伴接连丧命的区域。 言夙叹一口气,拽了草叶拧了个绳,穿过鱼鳃将所有的鱼都串在一起。 又将好几个竹筒都装满,此刻太阳橙黄,他觉得要先回山洞里去了。 ——衣不蔽体的大崽开始搓了搓胳膊,这并没有逃过言夙的眼睛。 尽管言夙问他是不是冷的时候,他说不冷,但他不可能在言夙的面前撒谎还不被发现。 回去的路上,言夙的身上东西更多了,大崽更加坚定要自己走。 就连小崽,也想要从言夙的怀里下来。 “乖,爸爸饿了,早点回去,早点吃饭。”言夙说。 回到山洞,他还得捡些柴火,最好能掏个锅——孩子们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呢。 大崽不再坚持,但眉眼却是低垂,恨不得自己能够一夜长大。 山洞还是他们走时的模样,没有其他动 物的光临,言夙放下两个崽,把东西给他们看顾,转身出了山洞在附近找些柴火。 虽然累,但他的速度还是挺快,一手拎着一捆人腰粗的枯柴,一手抱着一块比人脑袋还大上一圈的石块。 竹刀刮鳞剖鱼,点火烤制,言夙越发的疲累,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将这些忙活完,将八分熟的鱼插在火堆边上,言夙开始处理那块石头。 两个崽刚算是饱餐一顿——虽然也消化了一些,但也没有那么难耐,反倒是因为饿的挺久,不要一次吃太饱才好。 倒是言夙一直都没吃上什么东西,还干的都是体力消耗的活,也就是他还能吸纳空气之中零散的生物能。 小崽虽然没走什么路,但到底年纪小,吃饱喝足后昏昏欲睡,靠在大崽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大崽搂紧弟弟,双眼盯着言夙,只见他将石头放在地上用脚夹紧,两手像是最锐利的武器一般,削起石头像是削豆腐。 ——言夙为数不多的生物能都用在了这里,脸色顷刻变的更苍白了些。 一手一次,将石头掏出双手捧着的大小的一个坑,言夙就彻底没有力气跟这石头纠缠了。 还有三指宽的锅壁,也不知道煮开一锅水需要多久,但言夙也顾不上这么许多,架起锅倒入水,将烤熟的鱼肉拆解开来,一部分喂大崽吃,一部分留着等煮进锅里做汤,留着等小崽醒来吃。 “粑粑吃。”大崽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急切地想要言夙赶紧吃。 ——刚才那一口,完全是因为他还出于惊讶之中,无意识的张着嘴。粑粑双手掏石头,也太厉害了? 言夙也不跟孩子再推诿,毕竟他也是真的饿的不行——初次当人,不论是疼痛还是饥饿,对言夙来说确实是新奇的体验。但还是那句话,经不起一直疼着、一直饿着啊。 他在大崽瞪大的双眼注视下,两口吃掉一尾鱼,不吐鱼刺,连鱼尾、鱼鳍、鱼头全都没放过,鱼身整整齐齐的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然后就,有点卡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扎的慌! 大崽顿时担心起来,为什么粑粑给他喂的时候,就一点鱼刺都没有,现在自己吃就这么莽啊? 不过,言夙很快反应过来, 再次吸纳入体内的一丢丢生物能,作用在卡着刺的嗓子眼,很快就恢复舒适。 肚子里有食,也没再有那种饿的心里发慌,直烧肠胃的感觉。 “粑粑,有鱼刺,要吐掉。”大崽操心的不行,抓着言夙还抓着一条鱼的左手,坚决不让他这么粗莽的吃了。 “哎,好,我懂。”言夙受过一次扎,那还不清楚? ——人类,脆弱的很,不管是大人还是幼崽,都刚不过鱼刺! 他不得不慢慢地吃,避开那些鱼刺,毕竟他现在能吸纳的生物能真的是太稀少了。 慢慢地,鱼肉吃了个七七八八,厚实的锅也烧开了水。 言夙将热水又倒回竹筒里,嘱咐等不烫了,大崽如果口渴,就可以喝水 “一定要等不烫了。”言夙刚亲身体会过一把人类的脆弱,不得不郑重嘱咐幼崽。 柴火不多了,他要再去捡一点。 大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话,还会照顾弟弟。 言夙放心的出了山洞,但刚准备找个捡柴火的方向,就察觉到一团比鱼大了好多的生物能团往这边快速的移动过来。 ——比狼妈妈的团团还大!难道是另外的什么野兽? 那到底是带奶的狼妈妈或者别的物种的妈妈好,还是能让他吃肉的野兽好? 小崽好像喜欢喝奶,但是也能吃竹虫、喝肉汤。 唔,这么看来,还是能吃肉比较好。 言夙站在洞口,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也庆幸现在是黄昏时分,光线还没彻底昏暗。 不然这样的言夙,怕是比别的野兽都吓人。 在言夙把冲过的家伙“做好安排”后,却又察觉距离那团生物能团不远的地方,又冲过来好几个生物能团。 而且,那生物能团的感觉,有些令他熟悉。 似乎是,人? 言夙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一道破空声响起,在最前面的生物能团冲树林露出庐山真面目之前,一道箭矢凌厉地飞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第 6 章 那道箭矢,在距离言夙两三步远的地方,噗的一声扎进了泥土里。 而那只露出真容的家伙,是一只漆黑刚毛、灰头土脸、粘着草屑的野猪,它身形健壮,一边奔跑,一边发出哼哧的叫声。 眼看着“拦路虎”言夙的出现,野猪彻底癫狂——那些人对着他穷追不舍,已经杀掉了他的伴侣、猪仔。 它狂怒着向着言夙冲过去,这个人类将敢挡它的路,就要付出代价! 言夙一瞬间感受到它的恶意,在它冲上来的时候,一掌拍在它的脑袋上,然而他好不容易吸纳的生物能,刚才都耗在掏锅上。 这一掌,并没有什么千钧之力,一掌震碎野猪脑袋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梁飞带着村里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进入山里找野猪——这些野猪下山祸害他们已经有所歉收的庄稼。 他们虽然知道山里越往深处走越危险,可也还是不得不进来,并且还做好了至少在山里盘桓三四天的准备。 但让他们意外又欣喜的是,老天的眷顾来的很快,上山的第二日中午,他们就找到了野猪的痕迹,凭借梁飞多年的狩猎经验,他们不但追上了野猪,还直接围堵住了其中一头母猪。 过程之中并非是没有遇上野猪的暴起反抗,甚至好几个小年轻因为第一次面对野猪的突袭,还受了些伤。 但结果是好的,他们不但解决了糟蹋他们庄稼的祸害,还能加个肉餐 接连打下一只大猪、两只小猪之后,他们让一部分人送野猪和伤员回去,剩下的七个人继续追着最后一只大猪。 但让梁飞没想到是,这深山里面竟然还有人,看着邋遢褴褛,只那身形瘦削单薄了些,看着最多也就是个十六七的半大小子? 梁飞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但是紧接着就不得不撇开一切,大喊一声:“小心。” 手中弓箭满弦,就要射杀那只野猪。看着那小年轻不得不伸手去挡野猪的进贡,他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都有些不忍看着小兄弟的惨状。 然而下一刻,当言夙发现自己的力气不足以劈杀这只冲过来的野猪时,立刻就一跺脚,手掌在野猪 的脑袋上借力,整个人飞跃而起,翻到了野猪的身后。 刚刚要放箭的梁飞:“……”。真庆幸自己是个老猎户了,不然这一箭差点就收不回来了,说不得就要扎在言殊的后臀上? ——当然他现在是大致估一个位置,言夙的身形太快,他也不确定最后的具体位置。 就在他心头焦急想要喊言夙让个位置给他的时候——虽然这一箭也未必能够射杀皮糙肉厚的野猪,但好歹能保证言夙能够逃命,能给大家围堵住野猪争取时间——结果就见跃到野猪身后的言夙,一脚挑起旁边的竹棍。 是从竹林归来的言夙,做来当拐杖用的。毕竟他现在身体可虚的很。 竹棍挑起,言夙握紧用力,对着野猪薄弱的地方就进攻而去。 还没转过身的野猪,露出了尾下那最没防护的地方——它也是实在想不到会遇上不是人的言夙。 ——不但能直率坦言自己虚,下手的地方还一点也不讲究。 刚甩头要来攻击言夙的野猪,后腿一软,满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两条前腿还不甘的刨了刨土地。 但言夙下手多黑?一棍捅入野猪的体内后还毫不收手,一用力,那是恨不得将竹棍从野猪的嘴里给捅出来。 ——就直接是个整猪串儿。 言夙看野猪再无还手之力,转头去看刚才出声的梁飞,平静的神情,还没撒手地串着野猪的竹棍,一瞬间让梁飞几人都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自己身下某处,冒出一阵阵寒凉。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他们一群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还追了野猪一路,早就热的不行。 梁飞讪讪放下自己手中半拉的弓箭。 “咳,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叫甚名?身手当真了得。” 他站在原地没动,不敢贸然靠近。 而且虽说这野猪本该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猎物,但现在毕竟落在别人手中,还是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物手中,他不得不先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哪怕他们人多,贸然跟言夙闹矛盾,也不是明智之举。 他在心中更有猜测,觉得言夙怕不是什么土族或者流窜的凶人? ——真要是哪家的良家子弟,能这般模样躲在这山里? 而不论是土族还是其 他,他得稍稍打听一下,心里有底,这山毕竟离他们村子也不过是一日多的脚程。 要是这人是个凶残且图谋不轨的,他们可就睡不安寝了。 言夙捋了捋刚才撩了一脸的杂乱头发,对梁飞的话半懂不懂,一时不敢多说什么,就面无表情的说,自己叫做言夙。 ——但也算是阴错阳差的回答了梁飞的一个问题。 梁飞屏气凝神听着言夙的话,想要辨别他的口音,然而…… 连到底是个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分不清,这口音真古古怪怪的。 而言夙也绝口不提自己是哪里人,这让梁飞更加疑虑重重。 这要是个土族,他们互不相干就是——想必也就是往这边的山里找点食吃,总归是要回他的土族寨子所在的山里。 可对方对此隐而不谈,莫不真是个躲入深山的强盗、贼人之流? 梁飞心里有了决算,哪怕是误会了人家,但为了村里人的性命考虑,他不得罪也不深交,就当没看见,明哲保身。 ——反正野猪也确实是死在对方的手里,哪怕他们追了许久。 但白耗些力气,也好过惹了什么煞神。 却听言夙翻过来问他:“你们是住在附近吗?” 言夙也察觉他们的口音有些古怪,但显然这时候现学是来不及了,言夙也只能用自己熟悉、习惯的说话方式向他们打听消息。 ——好不容易遇上活人,言夙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梁飞:“……”。 我屮艸芔茻,这什么人这是,还想打听我们的住处?怕不是真有什么图谋? 这时,就见他们身侧已经有些黑黢黢的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粑粑。” 梁飞:带着孩子,好像不是什么强盗、贼人行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第 7 章 梁飞一边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放松必须的警惕性,一边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以免吓着这个小孩子。 言夙忽的把满口喷血的野猪往梁飞等人的身边一甩,在大崽彻底走到洞口的时候,已经到了崽子眼前,将崽抱在怀里。 “粑粑?”大崽迟疑地仰头看言夙,又想越过他的肩头往外面窥探——之前就吵吵闹闹的,刚才更是咚的一声大响。 还有梁飞等人被吓到的惊呼声。 作为为了弟弟和粑粑操碎心的大崽,他想要了解事情始末的心十分迫切,然而言夙将他的头摁在怀里。 ——坚决不能让崽崽们看到血腥的场面。 “弟弟呢?醒了吗?”言夙还特别精准的抓住了大崽的点,见粑粑反正也没事儿,大崽的心思立刻就被带回到小崽身上。 刚才除了外面的声响让大崽忍不住出来看之外,小崽的情况也是另一个原因。 睡着的小崽,又开始小声压抑的抽泣。 之前,言夙还以为是小崽太饿了,饿到睡着还难受,所以才哼哼唧唧的啜泣。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然而言夙看着小崽的状况也是一筹莫展。 言·第一次养崽的粑粑·夙,这会儿有点慌,轻轻推了小崽好一会儿,呜呜咽咽的小崽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小手小脚还因为言夙的碰触,更加紧紧蜷缩起来。 ——本来瘦弱许多的小身子,更就剩下团子大。 大崽急的手指搅在一起,甚至因为指甲的不平整而在细嫩的皮肤上划出痕迹,但他毫无察觉一般,一双眼睛紧盯弟弟,一张小脸满是担心。 却不敢出声。 ——不知道是怕打扰到言夙,还是怕惊扰了什么会让他们更加陷入绝境的家伙。 言夙轻声喊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效用,又不敢大声喊叫更加惊吓孩子,眉头越走越紧。 忽然,他听到外面的一些声音,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好些人。的 一只成年的野猪,纵然因为今年年成不好有些少膘,可也有快两百斤的体格,可这样的重量,言夙随手一扔,像是扔一块抹布? 猝不及防之下,虽然野 猪离着他们还有几步远就落了地,可他们惊诧瞪大的眼睛和大张的嘴,还是被扬起的灰尘给呛的不行。 ——所以这位不知身份的、很有可能是武林中人的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飞望着野猪,又看了看山洞,陷入了沉思,一时都没顾得上身边其他人的议论纷纷。 直到言夙从山洞里出来,梁飞受惊似的,猛然回头,用手里的弓敲了一下旁边还在争议的几个人。 胡说八道些什么,人家就算是把野猪扔过来,但只要没开口,他们就别瞎想——更别说动手去拿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就是追了再久,可野猪是人家打死的——而且是个意外,也并非是人家有意争抢他们的猎物。 所以就不要胡乱惦记。 在言夙快到面前时,梁飞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 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言夙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他一下抱着两个孩子出来,小些的那个还有些抽抽噎噎的。 “这位大哥知道小朋友这是什么情况吗?”言夙放下大崽,将小崽抱的更舒服一些,让梁飞帮忙看看。 ——别看梁飞年纪大,但是因为长得凶,他自家的崽都有些怕他。 梁飞:“……”,打猎我是数一数二的,带崽这种事,我怀疑你在为难我飞哥。 “这个,俺看着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好在飞哥兄弟多,一边一个年纪比他小,但是崽比他多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往小崽的脸上多看了看。 言夙的目光倏然发亮的盯着他,让男人原本要出口的话都压低了一些嗓音。 “这个,俺也不是很确定的啊。就是俺家崽子这样的时候,俺婆娘都是这样抱着,癫一癫、摇一摇,用手轻轻拍崽崽的背。” 男人说一个动作,言夙执行一个动作,努力的做到绝对标准,还用寻求指教的眼神看着男人。 男人:“……”。救了飞哥,害了自己啊,草率了草率了。他自己也没多少时间照顾家里的崽,这为数不多的经验,言夙也学的太快了? 随着言夙的安抚,一直没有醒来的小崽,似乎好了一点,但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却依旧没有干的迹象。 刚以为起了 效果而欣喜的言夙,心立刻就又提了起来。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男人身上,希望能再得到些带崽经验。 崽虽多,但总觉得崽会忽然之间就长大的男人:“……”。现在就超想自家婆娘。只要婆娘在,就没觉得崽难搞过! 男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这个,那个,要不你去找个大夫给娃儿瞧一瞧是不是生病了?” ——现在他也不敢说这崽儿就是单纯的做噩梦了。要只是噩梦,怎么都哄不好的? 言夙点头,问:“那不知道哪里能够找到大夫?” 他倒是不知道“大夫”是个啥,但既然是看病的,那就该跟“医疗AI”是一样的存在? 梁飞不由瞪了一眼这男人。 不是认为他发善心救小孩是错,可问题是这还有个言夙在这儿啊! 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看着有些危险的人往自己村子里领,这但凡惹了点祸事,他们就是全村的罪人啊。 ——至于往其他有大夫的村子里指?那祸害邻里的事儿,他们能干? 男人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过脑子的话。 他们村子不至于一个外人都不接待,可问题是言夙的出现太奇怪了。 两方离的近了,他们也发现了言夙身上的伤——腰腹的大伤口还随着他的剧烈动作有些渗血。 其余地上的伤口,他也没有布条包扎,好在都没有再流血,红肿发炎的状况也在生物能的作用下有所缓解。 这可都是利器所伤的伤口。 “我们村中到是有个村大夫,不知能不能看这孩子的情况。” “只是现在这时辰也晚了,夜里山路不安全,我们也只得等到明日天亮了。” 梁飞在言夙的注视下,慢慢说道。脑子里却做着前所未有的快速思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第 8 章 原本只有一大两小显得有些空旷的山洞里,忽然多了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徒然显得有些狭小。 ——不是他们不担忧小崽的状况,但是下山最快也得走上近一天的功夫。而且山路崎岖,实在是不能冒险连夜下山。 “你这样,贴贴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热。”那个教言夙哄孩子的男人叫做寇奎,家里三儿一女,搁在往常提起孩子,他是格外自豪。 看他多有福气,多子多福。 然而当言夙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向他寻求经验传授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艰难,这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啊! ——其实言夙的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毕竟初次当人的言夙还不太会表达。 倒是大崽的眼中确实带着殷殷期盼。 言夙贴了贴,其实他的感知力十分的强,不用这样动作,也能感受小崽的体温与大崽相差不大,应该是正常的。 ——但既然人类是这样感知的,他就学一学。 “那是不是我给他喝的狼奶不对?”想了会儿,言夙也只觉得这一点是大崽没有吃而小崽吃了的。 不会是狼妈妈有什么毛病? 狼·强制喂奶还被怀疑·妈妈:“……”,¥#%¥&&&*,真是狼言狼语能骂你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而被言夙看着,等他给答案的寇奎:“……”,我到底是该先说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的说为了孩子喝狼奶,还是该说这山里竟然有狼,那可就有点危险了。 正在剁着一块肉,准备借着言夙的石锅煮一锅热乎的肉糜汤的梁飞,一听到狼的事儿,顿时眸光一沉。 ——这会儿先将言夙这人到底是好是坏这个想不到应对方法的事儿放在一边。 这野猪能因为山上吃的少了而下山,这狼说不得也得下山。这狼下山可就不是一点庄稼蔬菜能“打发”的了! “小兄弟你在山上看到多少狼?”梁飞对言夙的称呼也纠结了好一会儿,怕显得不尊敬,又怕暴露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最终他想,自己“无知”一点,这位大侠说不定会放过他。 想了想,在言夙回答前,他还是接了一句:“你这一身伤怕 也是遭了那狼的道?我这有些伤药,不如小兄弟一边上个药一边说?” 他想,要是一点也不关心人家的伤,也不像是个热情质朴的庄稼汉子。而把这伤归咎于狼,说不定人家也就顺势认下了。 ——有了说服他们的理由,对方应该也就不会认为他们“知道的太多”,有危害到他的可能。 梁飞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用心良苦。 言夙接过对方带着的布条,伤药就没有要了,毕竟用起来肯定不如自己的生物能来的快——还是给人家省点,看着那点大的小瓶子,真不够他用。 “就一匹狼,也没伤到我,我的伤是之前的。”是原主身上的伤,但具体是怎么来的,言夙就不知道了,就没接着说。 他一边说一边扯开自己身上早已经变色的布条,沾着点干净的温水清理了一下。 小崽则是让大崽搂着,现在小崽这情况,是一点也不敢让他离了人的怀抱的。 ——大崽还被他要求背过身,绝对不能看这狰狞的伤口。 梁飞的目光落到言夙身上尚算完好的肌肤上,细腻白皙,根本就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哪有一丝是土族的可能性! ——不是他对土族有偏见,而是生活在山里刨食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细皮嫩肉。其实从手都能看出来,只是他心底多少带着点拒绝、不死心。 看着周围其他人的心神都被他身前石锅里散发的肉汤香味吸引,梁飞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更沉重了。 他实在忍不住,一脚提在坐在旁边的寇奎腿上,惊的寇奎瞪大了双眼看过来,满眼都是无辜与茫然。 梁飞:“……”,就觉得,更难受了。这家伙刚才还因为嘴快而觉得懊恼,现在就满脑子都被肉汤给塞满了吗? 呵,这就完全不想给他喝肉汤了! 言夙换好布条,道了声谢,他倒不是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眉眼官司——虽然他现在的敏锐比之以前肯定不能比,但也比一个普通人类要厉害的多。 ——等他伤势恢复,生物能积攒,他也会恢复巅峰状态。 不过言夙虽然看见了,但琢磨了一会儿不太懂,就没再放在心上。 梁飞连忙正经了神色,忧心忡忡的道:“既然是一匹哺乳之中 的母狼,那就代表还有小狼崽。” 它或许就会因为喂养狼崽而冒险下山觅食。 “而且狼到底是群居动物,说不得它的族群还有多少只。”梁飞的几句话,叫其他青壮脸色都沉了下来。 ——梁飞毕竟是他们村里最有经验的猎户了,这话他们一听就是信了大半 言夙倒是没有他们这么如临大敌,有些不解地多看了对方几眼,就没再多问些什么。 ——毕竟对他而言,狼妈妈要是还来,那说不定还能喂崽崽喝点奶。 这些人类也说了,狼奶也不会喝坏了孩子,而且他还特别的讲卫生。 梁飞煮汤的时候,就选了一块最嫩的肉,剁成茸,虽然只添了盐,但也别样的有滋有味。 至少对一群最少都有半月有余没尝到肉味的青壮来说,能喝着肉汤嚼干饼,这噎人还带着碴子的干饼也是很好吃了。 梁飞给言夙分了一块干饼,一指厚,做的很是瓷实。 “那个,要不放在汤里泡一泡吃。”梁飞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之前过的肯定都是吃香喝辣的日子,这会儿用这干饼果腹,定然是不习惯的。 言夙接了过来,也接受了他建议,但泡软了之后,却是没自己第一口吃,而是递到大崽嘴边。 ——之前煮的那碗鱼肉糊糊,凉的差不多,言夙就让大崽先喝了。 但他这不是第一次当爹,还不知道崽到底能吃多少吗? 大崽连连摇头,饿过那么久,他确实有点忍不住想一直吃、一直吃,可是言夙吃了多少东西他还是有点概念的。 他这么小小的一只,都想要吃好多好多,那粑粑这么大的人,难道不会是更饿吗? 何况,言夙也给了他一个竹筒,有小半筒的肉汤呢。 “粑粑吃。”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竹筒,示意自己这还有许多的肉汤。 言夙这才啃了一口饼子,一瞬间他迟疑地望着饼子的缺口,怎么觉得这里头像是有鱼刺——虽然没有那么扎的慌,但是也很刮嗓子的。 梁飞听大崽叫人,才想起来之前大崽摸出洞口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但那会儿有点神情紧绷,并没太过脑子。 这会儿他就有点奇怪了,这是个什么称呼? 不过想到言夙之前说话的半含半 露——他还因为言夙否认了他递过去的“理由”而有些担心呢——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了。 结果还是个嘴快过脑子的寇大奎——梁飞现在更后悔给他肉汤了,肉汤都堵不住这家伙的嘴了。 寇奎咽下一口汤泡饼:“哎,咱这饼也就这点不好,又硬又刮嗓子,不过还是很抗饿的。对了,小兄弟,这娃娃叫你的‘粑粑’是啥意思啊?” 梁飞:“……”。就不该觊觎寇奎的大体格,带人家上山来逮野猪! 做人不要有那么多好奇心好不好!知道的太多会死的太快知不知道! 言夙道:“就是叫我爸爸啊,这俩都是我的崽。” 大崽和言夙都睁大眼睛,无辜又萌萌哒看着他。 寇奎看着一大一小相似之极的眉眼,一摸自己的脑袋:“哦哦,这是你娃啊,你是他爹啊。” 梁飞实在没忍住,接着两人挨的近,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还用狠厉的眼神瞪他,逼着他不准出声! 寇奎憋了憋,把到嘴边的痛呼咽回去,有些蔫头耷脑的埋头喝起汤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飞哥发火了,安安静静保小命最重要。 而比寇奎更疑惑的,就是言夙了。 他刚明白原来这里的人是叫爹的,就看见梁飞掐寇奎,那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 所以这个“叫爹”的事情,是不能告诉他的吗?为什么? 而大崽,张了张嘴,他也是刚知道“粑粑”等于“爹”,可是舅舅为什么要让他叫他“爹”呢? 不过,最终他只是望了望言夙,没有多问。 ——这么久的颠沛流离,已经让他学会了很多的东西。 以前是不懂就问,现在却不是什么都能问,特别是当着陌生人的面前——他还小,还分不清楚上一刻对他们言笑晏晏的人,会不会下一刻就对他们刀剑相向。 言夙反倒是没有大崽想的那么多,见寇奎和梁飞都不打算继续说,也没多问。 要是这是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却还得问,这不就暴露了他不是人的这个事情? ——就他以前见到的、相处的人,都不是全都跟他毫无顾忌的相处,现在这些第一次见面的人,他就更不能保证对方完全不怕他了。 言夙决定暂时隐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第 9 章 交替着守夜过了一晚上,天色刚发白,梁飞等人就准备启程。 正准备叫言夙的时候,发现人已经醒了过来——虽然是在他接近的时候刚睁眼,但那清朗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睡意,梁飞觉得自己不会看错的。 “得起来吃点东西了,这边离村子还有点远,我们得早点出发。” ——事实上这么半黑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他们只怕也得到黄昏时分才能到家,毕竟他们不可能丢了大那只最大的野猪。 言夙点头,推了推怀里的大崽。 小崽睡在他另一边怀里,一夜都没睡的□□稳,但好在没有发烧之类的状况,让言夙能稍微放心一些。 大崽揉了揉眼睛,知道是起来吃饭,不吵不闹的还帮忙递竹筒。 昨晚还剩了一条烤好的鱼,梁飞这时按照言夙之前的做法,给两个小崽做了一锅鱼肉糊糊——昨晚他们都割了言夙的一块猪肉,哪还能“贪”人家给崽崽留的鱼肉? 而今天加了些盐调味的鱼肉糊糊,显然更得两个崽崽的心意。 大崽红着小脸,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还迷迷糊糊的小崽,眯缝着眼一口一口吃着言夙喂的鱼糊糊。脑袋还一点一点的,要不是言夙动作敏捷,怕是他的小脸都要栽在竹筒里。 做好中午的干粮后,一行人准备下山。 “我帮你抱一个?”梁飞说。 他看着言夙浑身带伤,还将两个崽崽一背一抱——大崽倒是说自己走,却被言夙否决,小孩子哪里跟得上大人的脚程。 不过言夙也拒绝了:“等我走不动的时候。” 梁飞也不好再劝,招呼着其他同伴,抬起野猪就走。 ——这野猪,他们也是需要轮班抬着的,毕竟快两百斤的重量,还是走的山路,负担也是很大。 “这野猪,等到了村里,不知你是想卖肉换钱还是别的打算?”行走间,梁飞询问言夙。 他心里是偏向于卖肉还钱的,毕竟不说言夙他们一家三口能不能吃完这么多猪肉,他还得给孩子看大夫,那可不得用得上银钱? ——当然,也可能是“别看言夙穿的褴褛破烂,实际上贼有钱”。 言夙本想 说他不要这猪,毕竟这是梁飞他们追了好久的,虽然是他串死的,但他要是占为己有,梁飞他们一行人真的没有一丁点意见? 他懒得为一只野猪的归属权,跟梁飞他们争论、闹矛盾。 ——并不是梁飞等人在他的心里有多重的分量,也不是他的脾气有多好,主要这不还是想借由梁飞他们的“带领”,混入人类之中嘛。 不过看到梁飞的眼神,言夙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变。 “我们一人一半。”不等梁飞拒绝,他接着说:“猪是你们追的,没有我,你们也未必不能得手。” “我要一半已经算是占便宜了。” “而且,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向梁飞哥学习。”——初次当人,还请见谅。 言夙的眼神真挚——梁飞是这么觉得的,一时想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因为看着言夙这一会儿的入神,梁飞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一个经验老到的猎户,就要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狗啃泥。 还是言夙眼明手快一手扶稳了他。 梁飞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道谢。 “言兄弟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推来推去了。”梁飞说。 话音未落,就听言夙说:“那向飞哥请教一下,不知您口中的大夫家离村里远不远?” “以及,我们一家想要村里住下的话,要走些什么流程?” 梁飞:“……”。 ——虽说他觉得言夙刚说那些话是真诚,但紧接着就问这些问题,难道不会有一种“交易”的感觉吗? ——而且,梁飞带他去村里,是因为寇奎那家伙的心直口快,以及也确实不能看着一个小孩子生病。但绝对没想着要让言夙留在他们村里啊! 言夙这么来路不明还满身利器伤痕的人,他们那里敢留在村里? 原本他是想,言夙要是因为孩子的病要在村里留几天看大夫,就由他收留着,放在眼前,也好盯着他有没有怪异的地方——当然,不祸害村里人,他也不会对言夙做什么。只求他能平安离开,让村里也一直平静下去。 哪知道言夙这想在村里落户? ——心里想完这些,梁飞都懒得琢磨言夙这几句话的措辞,怎么那么古古怪怪了。 梁飞实在没想 到他就问一句野猪肉的事儿,就能牵扯到这么多,现在心里就跟当时想踹寇奎似的,也想给自己一脚。 言夙看着梁飞,等着他给答案。 别看只是这两句,听起来措辞还有些割裂感的话,他可是琢磨了一晚上——刚刚似乎是个时机,但又似乎不是个好时机? 言夙也说不好,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他就想要一个答案。 他不记得谁说过,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但也是排外的动物。 所以他要是在哪里住下,得先问问当地的人答不答应——昨晚忽然想起这个“要点”的时候,言夙还庆幸着自己的灵光一闪。 但其实他根本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两手只有崽的他,拿什么跟人家换住处,换吃喝? ——虽说有半只野猪,但这差不多已经是小崽医药的预算了。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哪怕梁飞刚刚提了钱,但心里琢磨着问题的言夙,并没有注意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未来在向着他靠近。 梁飞在言夙越发期待的晶亮眼神下,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个,这个流程吗,有点多。” “流程”这词在梁飞的嘴里还有些拗口,但也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能给言夙说清楚吗? ——虽说落户也都有官府的审核,可言夙要是“疏通”了官府落户怎么办?言夙这类“江湖中人”怕也是有这方面人脉和能量的? 哎?梁飞的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言夙要是不避忌官府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他并非什么江洋大盗? 他张了张口:“那个,且先给孩子看看身体,落户的事情不如等等在说?” 他要回去跟村长商量商量!这种事情他一个人承受不来! 面对言夙,想法前后矛盾简直是太频繁了,他现在有点脑筋打结,快打死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第 10 章 黄昏时分,体力消耗巨大的一群人,终于走出了山林。 ——人在山上时,居高望远,言夙就能看到梁飞口中的落花村。 然而同“望山跑死马”一个道理,这看似很近的村庄,真要走近,那可也真是费力的很。 哪怕到了山脚,他们也怕是还得走上两三刻钟——言夙听了梁飞的“时辰”“一刻”的计时词汇,又自己记了数,也差不多能够理解这是多长的时间段。 ——至少还得走半小时以上的时间,他们才能进入村庄。 但好在也算是刚在了天黑之前。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还趁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光亮在田地里忙活的村民,直起腰舒缓的时候,发现了一行人,顿时惊喜的喊叫开来。 远远近近的,听到声音的村民们纷纷从田地里直起身子。 ——言夙倒是感受到了他们的能量团存在。 但是眼见着从或高或低的田间植物里冒出一个个的人,画面还真的挺令人好笑的。 特别是在言夙身旁的两个孩子看来。 ——梁飞确实有心帮忙,但两个孩子显然对陌生人有些抗拒。而且言夙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的,竟然一直就那么一背一抱就带着孩子走下了山。体力当真是惊人。 进入村庄土路后,倒是不像山里那般崎岖,大崽强烈要求自己走,言夙便也没再背着他。 村民们见到他们担着那只大野猪回来,顿时放下地里的活计,或是涌上来交谈、关怀,或是回村里报喜。 ——一个村子里住的久了,几乎家家沾亲带故。 “三叔,忙到现在呢?”梁飞与一个走上前,脊背微有些前倾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点点头,上下将七个青壮一阵打量:“一路还好?” 见他们虽然风尘仆仆了些,但似乎不像受了伤的样子,男人提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寇奎憨憨一笑;“梁三叔,俺们一点伤也没受着呢。全靠这位言兄弟。” “他可厉害的很,一根竹竿就叫这头野猪躺下了。” 寇奎说的兴起,一时又嘴皮子一秃噜,等感受到其他人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时,又不免有些慌。 咋的啦,自 己这是又说啥不该说的话? 其他人却在这时候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他们能怎么说?直说因为寇奎说的“太详细”,勾起了他们的恐惧?想到野猪死亡的画面,他们这群大老爷们,总觉得身下凉凉的? 寇奎摸摸脑袋,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梁三叔的目光落到言夙身上,不由打量了一下他一牵一抱的两个孩子。 ——看他这一身“穿着”,可真不像是“翻山越岭”那么简单。 他老头子活了快五十年,虽然见识不多,但脑子清明、耳聪目明。 不过,他也没将这些疑虑摆在明面上,而是温声跟言夙道谢。 言夙摇摇头,表示不算什么,而且梁飞还愿意分给他一半的猪肉。 梁飞:“……”。 被梁三叔看着的梁飞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明白梁三叔那眼神不是指责他“分出去”一般的野猪,反倒是在质问他,怎么好意思收? ——这年头生活难,整个村里半数以上的人家怕是半月有余没尝到肉味,可也不能因为半只野猪,就落人口实? 梁三叔这也不是大方,看不上半只野猪的肉,而是他哪怕是个没念什么书的庄稼汉,却也秉着做人的准则——不能贪图不该自己的东西。 否则那是丧良心的事情。 但他现在也没立刻指责梁飞,这个后生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清楚。 “这时间也晚了,大伙还是赶紧着回去,乡亲们也等的捉急了。” 梁三叔看着言夙说道:“还望小伙子莫嫌我们村庄简陋,来用些粗茶淡饭。” 言夙点头道谢,但又说道:“多谢老人家,只是我还想先找一下大夫。” 他转头又看向梁飞。 梁三叔这才眯着眼细看言殊,看着他抱着孩子这腰背挺直的样子,他还真没发现他哪里有伤——就是衣服太破破烂烂了些。 梁飞连忙说道:“我领你去。”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村子边缘,梁飞叫几个青壮将野猪抬到村长家去,当然有一半是言夙的这事儿,得说清楚。 然后他领着言夙,拐了个弯儿,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言夙还听到那梁三叔跟寇奎说:“大奎,与我说说你们与那言小兄弟遇见的 事儿。” ——话像是寻常唠嗑,但这语气,却叫言夙觉得他格外的郑重。 这就令言夙有些古怪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但很快就到了老大夫的家里,言夙也就没再多想什么,在梁飞的介绍下,跟老大夫打了招呼。 然后抱着小崽,坐到桌边,扶着小崽的手臂给老大夫把脉。 下山的一路,小崽虽然没走什么路,但他不如别的孩子那般经历旺盛,倒是睡着的时候多。 这会儿又昏昏欲睡,一被老大夫搭上手腕,还下意识的挣动了一下。 言夙按昨晚寇奎教的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崽这才安静了下来。 霍老大夫捋着胡须,给小崽细致的把了脉,这才起身在旁边的药柜里抓取需要用到的药材。 “这孩子受了惊吓,惊魂不定。” “平日反应是否有些神思不属?” 孩子年纪小,有什么反应,大夫也只能询问家长。 然而满打满算刚做了一天爸爸的言夙:“……”。 回答不出来啊,除了知道崽崽挺乖的,他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他过来的时候,原主都死透了,他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知道崽子们是怎么受到了惊吓。 言夙低头望了望大崽。 但这个问题也很为难大崽啊!他倒是对一路走来的遭遇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可是这不是不能给别人说的事情吗? ——舅啾三令五申嘱咐过。粑粑现在是要他说嘛? “他,喝奶很得劲,但是睡觉总不安稳。”言夙也只能说他看到这些。 老大夫也没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他心底已经有了成算。 “这三帖药,每日煎一帖,三碗水熬制成一碗。但孩子年岁小,药汤莫要一次喂的太多,一日间能少量多次将一碗药汤喝完便可。” “平日则是要多以安抚为主,定神后,便能很快恢复如初了。” 老大夫看着言夙的“穿着”,最终只要了药钱——这药材虽多数是他从山野之中采挖到的,可炮制起来也需用上别的物什。 他也是真的白给不起。 药钱? 要钱! 言夙震惊到瞳孔地震。 ——当然,他不是认为老大夫该白给他,他只是刚想到,他没有啊! 这可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第 11 章 霍老大夫的药钱已经是最低的价格,是极为好心的一个大夫。最后看言夙一个铜子儿也拿不出来,又看在梁飞的面子上,让言夙可以先赊个账。 ——待明日卖了猪肉,再来把药钱给补上。 然而言夙本来是没打算卖掉猪肉的,他可记得大崽是很喜欢喝那肉糜汤的。 但是现在,他想到了“钱”,人类的生活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言夙从霍老大夫家出来,一边感激霍老大夫是个好人,一边忍不住询问梁飞,他那半只猪能卖多少钱。 ——希望还债之余,还能余下点肉给崽崽们。 言夙一边听梁飞的话,一边也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再抓到一只野猪?总该是要做点能赚钱的事儿的。 “野猪精瘦肉多一些,卖不上太高的价,一斤肉十四文上下的样子。”梁飞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那头野猪掐头去脚,剥皮剔骨,再除掉下水,约莫也能余下五十余斤肉?” “得有个六百多文。”梁飞常年与猎物打交道,手上有准头。 但是听他又是嫌弃野猪肉精瘦,又是去这除那的,言夙只觉得心中梗着了什么似的。 ——不是,他怎么记得人类都说瘦肉好吃些?怎么记得人类很喜欢大骨头炖汤? 为什么现在这些猪头、猪脚和骨头都卖不上价? 霍老大夫的良心的药钱,三十四文一帖,三帖药需得一百零二文。 这还是霍老大夫都没收诊金的价,言夙总不能还说抹个零头什么的? 言夙忍不住揉了揉心口,他这里也没有伤口,为什么越听梁飞的话就越难受呢? 梁飞带着言夙去了村长家。 不但是那些野猪在村长家一同处置,也是言夙作为一个外来户想要在村中留宿,需得告知村长一二。 此时天色见黑,但村长家里人还挺多,离的还远,就能听到那院子里的嘈杂,半人多高的土夯的院子里,人影攒动。 寇奎正撸着袖子,将门板上的野猪肉按村民的要求分割——这野猪下山祸害了他们村里的庄稼,由他们几个青壮去围剿。 所以最先分的是出人去围剿的人家,紧接着是庄稼有所损失的人家 。 这些都是村长按照所猎到的野猪的总分量,再计算出来的每家所得。 还有剩下的则是任由买卖,村里人家想要就比外面的价格便宜两文,送入镇上散卖就按市面上的价。 ——也可能是卖入酒楼,毕竟如果分量大的话,镇里的百姓一时也未必吃的下。而酒楼大量购入,价格上就要饶去零头。 这虽是入秋的天气,但午间还是闷热,村长估算着肉量,大抵还是要问问酒楼收不收的。 村长正看着大家欢天喜地的分肉,就见梁飞带着一个又牵又抱着两个孩子的年轻后生走到自己的眼前。 一打量,村长就知道这便是梁三叔和寇奎口中的言夙。 “村长好。”言夙道,大崽看看言夙,对上粑粑的视线,他也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村长好。 村长笑眯眯地应声,又问了两句小崽的情况,很是热情的样子。 言夙也笑眯眯,感觉村长为人真的挺和善——虽说梁飞说只是跟村长说一声他住下的事儿,可言夙还是有些担忧村长反对。 ——又或者是村长要钱,还要的多。 言夙直面自己没有钱的事实后,几乎满脑子都是搞钱的事儿,但听着梁飞说卖猪肉的事儿,一时也没找到机会开口询问。 “这猪肉剔出来后,共是四十八斤,言公子来清点一二。”村长领着言夙到一块木板前,说。 这上头半扇猪肉完整,猪骨摆的整齐,半边猪头、两只猪蹄、一桶下水也都在。 言夙摸了摸鼻子:“村长也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他听着这称呼总觉得古古怪怪。 同时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他能得到的银钱,肉全卖了也不过六百七十二文,再刨去一百零二文的药钱,只剩五百七。 这还是得按市价,若是少两文的乡亲价、大酒楼的采购价…… 不过心里虽然想了这些,言夙面上还是没表露什么——没钱的事情心里苦就行,露在面上不说会让别人尴尬,就是让两个崽崽看到也不好。 言夙点点头,将这肉托给村里的人去买,不计是卖给乡亲还是兜售给酒楼。 左右这些言夙自己都不懂怎么处理。 他看了看木板上的肉,最终将目光艰难的移到了骨头上 。 他挑了几根排骨和一根腿骨、两只猪蹄,对村长说:“余下的,除却劳务费,也劳烦村长都帮我卖掉。” ——梁飞说的对,天气挺热的,肉多了也吃不完。几根骨头给崽崽们炖个汤,也是很滋补的。剩下的骨头卖掉,价格是低了些,甚至可能会去做添头,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自我安慰的理由一个接一个,言夙觉得稍微好受了些。 还有那劳务费,言夙是曾听人类说过“抽成”“绩效”的,也是省不了的。 总不能让人白忙活不是? 村长脸色一正:“这些许小事,哪能要你这些许东西?不可不可,你若不都卖了,就多拿些走。” 这话一出,言夙就微睁了睁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难道这里的人类是不“时兴”劳务费的吗?是习惯不同,还是根本没这个“人类习惯”? ——哎呀,早在看到这里的人不论发型穿着还是口音都与以前看到的人不一样时,他就该更小心一点的。 他不是人的事儿,不会让人给看出来? 梁飞在一旁看出言夙的“笨嘴拙舌”——就听他这“劳务费”的用词,就知道言夙不会说话——连忙出言安抚。 “村长,你便如了言小兄弟的意,你看他这急的都要冒汗了。他这也是不肯让村里兄弟叔伯们吃了亏。” “我虽与他相识不久,但也算知他为人,最是仗义大方不过。若是不然,这半头野猪又怎会非叫我们收下?” 梁飞这就在是向村长说言夙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并非是有意说他们“贪小便宜”,帮着卖这么点猪肉也得要甚“劳务费”。 “他若不是信任乡亲们,这买卖的事情又怎能尽数托给大家?” 梁飞替言夙一阵“内心剖白”,村长这才和缓了脸色,应下这事儿。 “今夜时间晚、事又多,便叫言小兄弟去我那将就一晚,村长你看可行?” 梁飞冲着村长跟言夙打照面的那神情,就知道梁三叔怕是已经跟他详细说了言夙的事情。 他这也是在跟村长说自己的打算。 ——来之前,他也有跟言夙“商量”。他能提供一个住处,言夙自然是求之不得。 村长自然点头,两人临行前,他那粗糙又有些干瘦的手掌在梁飞的肩头拍了拍,一切就在不言中。 回梁飞家的路上,言夙不得不抓紧机会询问这里的人赚钱的办法,他必须明天天亮就搞上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第 12 章 梁飞举着火把,合着天上的稀疏星光,带着言夙往自家的院子走去。 “我要上山围剿野猪,便叫我娘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住几日。” “不过我娘子素来贤惠,便是一两日不在家中住着,家中应当也不多杂乱。不过,还是请言小兄弟莫要嫌弃。” 梁飞有心给言夙先做心里准备,但又不愿抹黑自家娘子。这话就说的实在让人发笑,促狭些的怕还要取笑这梁飞对娘子多有回护。 ——但言夙不是人啊,他哪里理解这话里的深意? 更不可能去揶揄一个“给他住”、“教他常识”、“还可能教他怎么赚钱”的好飞哥了。 言夙摇摇头,十分真诚的说不会:“还得谢谢飞哥借我地方住。” 然后他就想开口问怎么赚钱的事儿,但梁飞却在他前面开口。 “后半夜,村里的兄弟就该会出发去镇上,趁着晨间大概能将肉都卖完。等到傍晚左右,你便能去给霍老大夫还了药钱。” “你也莫要多惦念这事儿。”他看着言夙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是一番内心“细致分析”。 ——更深入的他就“分析”不出来了,毕竟言夙这人什么都不透露。但这个没钱的事儿,是摆在明面上的。 言·满脑子都是搞钱·正兴致勃勃·夙:“……”,感觉像是被扎了一针,一颗饱满鼓胀的气球,漏了。还发出悠长的“嗤”“噗啾~~”声。 “我想搞钱。”言夙说,重新整理情绪。 梁飞正说着到家门口了,打开门请言夙进来,没听清他的话,还转头问了一句什么。 言夙:“……”。 言夙真诚地、向往地吐露自己的心声:“我想搞钱!飞哥有什么推荐的吗?” ——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怎么赚钱? “再去串几头野猪来可以吗?”言夙想到能卖钱的野猪,虽然价格低了点,可这也是无本买卖。 言夙身上连一身完好的衣服都没有,根本没有“本钱”这东西。 哪怕光线昏暗了些,梁飞都觉得言夙那晶亮亮的目光有些灼人,但听他提起野猪,就是串儿、串儿的,他就觉得遍体生寒——他不是不信言夙的武力 值,就是因为亲眼所见他的“勇猛”,心有余悸呀。 “以,以言小兄弟的本领做猎户自是可以的。” “只是这野猪,总打的话,镇上居民也没天天吃的。” ——镇上居民到也不是吃不起肉,可本就有屠户每日卖肉,猎户也会卖些猎物。所以不论是居民还是酒楼,每日能消耗的肉也就那么些。 以言夙的能力,打野猪不在话下,可卖出去就是个麻烦——说不得还会因他这出色的“猎杀”能力,而受到全镇下辖的猎户们的抵制。 ——即便猎户不是言夙的对手,言夙怕也是要吃大亏。 梁飞有心想给言夙说一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现在他觉得言夙是什么江湖歹人的可能性比较小了,但身骄肉贵、锦衣玉食的豪门少爷? 不论是从他“不通人情世故”的言语,还是一身细皮嫩肉来看,确实是像个高门大户的富贵少爷。 ——然而偏生他又极为能吃苦,那刮嗓子的干饼他明显是吃不惯的,却又吃的“津津有味”。 当真是个好矛盾的人,梁飞觉得自己想的都要掉头发了。 言夙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这话说的好好的,飞哥怎么就走神了呢? 梁飞回神,顿时有些尴尬,讪笑两声,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除了追踪猎物、神情紧绷的时候,其余时间就容易“深思”。 “先进来休息,赚钱的营生也不算一两日就能找到合适的。” 跟着梁飞走进门的言夙顿时就惊了,他还想着明天就能挣钱,结果还可能一两天甚至更久都找不到挣钱的事儿干? 这怎么行?他可有两个崽崽要养! 正这时,一个女子脚步匆匆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见梁飞就是神色一喜,担忧的将他上下一番打量。 ——看样子是还想上前动手检查的,不过碍于梁飞身后的外人,言夙。 “这位是……”女子轻声慢语,又打量了两个除了手与脸干净些,其他哪哪儿都脏兮兮的崽。 梁飞意外的看着在家的娘子,又喜又惊,但好在他现在的对言夙身份的推论有变,也就没太过紧张了。 缓声给娘子和言夙介绍。 “唔……,嫂子……”言夙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称呼。 ——主要是这位“嫂子”不太看着他,搞的他也有些紧张了。 梁飞又从言夙这含混的话语里,听到点赧然,连忙招呼着带言夙去准备借他住的屋子。 拍了拍娘子的手,示意她安心,带着两人举着一盏油灯进了一边的厢房。 “这间房平日是我两个儿子所住,不甚宽敞,需得言兄弟将就一番了。” 梁飞觉得言夙虽是个富家少爷但挺能吃苦,应该能够忍受他这“简陋的农舍”,不过这话还是要说的。 言夙连忙摇头,这屋子可不算小了,那床也是成人的大小,睡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不过他倒是想到,人家孩子不能总不回家。 他最多打扰个一两天的时间,不然不就是阻碍人家父子团聚吗? 他得重新找个安稳的住处。 但,又要钱! 梁飞的娘子蓉娘听着两个男人说话,顿时头疼起来,这俩人不会打算就这么将就一夜? 她拉了拉梁飞,出声道:“相公,这孩子与阿安年岁相仿,衣服想是能穿。至于这小宝宝,我还记得有几件阿安幼时的衣裳,我这就找出来,你将灶间热着的水提来给孩子们梳洗一下如何?” ——言夙这样子自然也是梳洗的,但对一个外男,蓉娘是不好开这个口的。 梁飞也不是傻子,蓉娘这一开口,他也立即接了下来:“哎对,时间不早,早些洗漱休息重要。言兄弟,这,我也没甚新衣裳,还望你别介意穿我旧衣裳。” “不过你放心,我娘子都给浆洗的十分干净。” 言夙连忙道谢,他刚才还正迟疑着呢,他们这情况要是上了床,明儿这被褥怕就是看不出原色了。 ——哪怕是脱干净了去躺,都得按下好几个人印! 只是等到给两个崽洗澡,言夙就又无从下手了。 洗澡什么的,崽崽能自己游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第 13 章 大崽虽然六岁多的年纪,可什么时候自己动手洗过澡? 小崽还只有两岁多的年纪,小胳膊小腿儿的连自己的身体都摸不周全,就更别说给自己洗澡了。 ——言夙那是不知道,就这俩崽崽的舅舅,平日一应生活还都有人照顾着。 这会儿言夙看着温热的水,觉得头疼的不行。 “好了,这个温度可以了。你带着两个孩子洗澡行吗?我先出去,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叫我?”梁飞家到底有两个儿子。 这提水的木桶又大又沉,提的是凉水到还好,提热水时力气不够大时那真的太危险,梁飞惯常不舍得自家娘子弄这个的。 但他虽然是个爷们,可也不好在这看言夙洗澡? ——是的,省点水也省点事儿,准备用一个大澡盆子把“父子三人”都给装下。 然而梁飞刚转身,就见言夙一把攥住自己的衣袖,另一手还搂着小崽,不时抖抖他,嘴里念叨着别睡、别睡。 梁飞:“……”。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想笑,看着半蹲下仰头看着自己的言殊,梁飞叹一口气道:“要不,我帮你给小宝洗?” ——他怎么就忘了,听说这富家少爷们吃喝都让婢女喂到嘴边,怎么可能会自己洗澡?更别提给别人洗澡的。 言夙忙不迭点头,学着梁飞脱小崽衣服的样子,给大崽脱了衣服。 在家也是被婢女仆妇伺候的大崽,倒是不惧怕被人脱衣服,他也明白洗澡是什么,何况他舅啾……粑粑不还是在这呢? ——大崽倒是想说他要自己洗,不给粑粑添麻烦。可问题是他也不会。 两个崽崽被面对面放到澡盆子里,一大一小的两双小脚对着蹬了蹬,大崽忍不住在弟弟的脚丫子上勾了勾。 小崽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一双乌溜溜的样子这会儿眯的月牙似的。 言夙看着,忍不住也勾了勾唇。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异常”。 ——拥有了人类的身体,有面部表情倒是不难,可是古怪的是那种“情绪”。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濡湿了半边脸颊。 梁飞给小崽擦了背,又开始洗小肚子, 小手小脚,一边还嘱咐言夙,两个崽崽虽然闹的脏了点,可到底是娇嫩的皮肤,所以下手轻一点。 “咱们老爷们手糙,更得小心一些,力气大了别给崽子搓破皮了。” 言夙:“……”。 看着大崽背上被他搓红了一丢丢的地方,略微有些心虚。 等两个崽崽洗的香喷喷的时候,这一盆子已经浑浊发灰。 梁飞:“……”,就很庆幸是只洗了俩崽。他就是觉得时间不早了,想早点休息,倒是忽略了这仨共用一盆水的后果怕就是谁也洗不干净。 两大两小走进堂屋,就见桌上已经摆上两碟小菜,四碗温粥——虽不是白米粥,闻着却也透出清甜香气。 蓉娘正在摆放碗筷,看见来人就招呼两人赶紧落座。 “餐食简陋,还请言小兄弟莫要嫌弃。” 其实他们下山前,就因为饿了,将所有的干粮都解决了个干净。所以本来没打算再多吃一顿。 可蓉娘知道自家相公回来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开始准备——倒也想最先去跟梁飞见上面,可想到梁飞会多饿多累,她走到半路的脚步就是一转,先回了家。 若不然,家里哪有现成的热水。 现在多了几个客人,她也是连忙再添了些柴火,重新烧了热水。 等言夙和梁飞吃完后,也就能去洗漱——她可不知道自家相公一点没跟客人客气,准备让人仨一起洗。 ——当然也还有另一个原因,给自家俩小子洗过澡的梁飞那可知道孩子玩起水来,大人都能湿个透,所以还不如一起洗。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个崽崽虽然对水也很有兴趣的样子,却并没有疯闹。 他是第一次给小孩子洗澡之后,还衣服干燥的走出澡间的。 两大两小坐上桌,言夙看着桌上的菜和米粥,碗和筷子,学着梁飞的样子拿起来。 ——第一次正经用人类的工具吃饭,这感觉好新鲜哦。就怕不会用,露出什么马脚。 言夙可还没忘了之前“习俗”不同的惊吓,所以等梁飞都吃上之后,他才小心的捏着筷子往嘴里送菜。 大崽和小崽靠坐在言夙的一左一右,盯着粑粑自己吃上了香喷喷的粥。 言夙:“……”。 对了,碗筷虽然是 人类用的工具,但是小崽子们还是不会用啊! 言夙:“……就试试粥烫不烫。” 没来由的言夙想解释怎么一句。 ——虽然大崽小崽的目光里都是期盼,并没有苛责。就连梁飞和蓉娘脸色都是平常。 但言夙就是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把粥碗放在小崽嘴边,稍稍用筷子拨了拨,不敢掀碗,哪怕小幅度也怕那“幅度”是掀过了,呛着崽崽。 喂了一口小的,他又转而喂大崽。 蓉娘凑在梁飞身旁,看了一会儿,细声软语开口道:“不如我来帮言兄弟喂这两个孩子,言兄弟也劳累了,且自己吃如何?” 梁飞不等言夙拒绝,咽下一大口粥道:“是了是了,蓉娘你搭把手。言兄弟你赶紧吃,也免得这粥凉了。” 等言夙吃完、洗漱完进了房间,之前就睡着又被叫醒的小崽,这儿也早就睡熟了。 大崽也犯困的脑袋一点一点,却还是撑着没睡,贴着小崽的身边,怕他又出现昨晚那状况,也是要等到言夙回来。 ——他现在确实是知道言夙不会再“闭上眼、丢下他”,可见不到言夙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些不安。 言殊钻进两个孩子之间,一手搂紧小崽,一手拍拍大崽。 “快,钻进来睡觉了。” 他倒是不用睡觉,这时间不如拿来多吸收生物能,可这两个崽崽是需要睡的。 而且不能没有他的陪伴。 言殊忍不住叹息一声,好像对“不能去大量吸收生物能”很无奈似的,可一抱上两个崽崽,他就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任由人类的生活习惯带着他也进入睡眠,然后乍然间只觉得自己身体两侧忽的一阵温热! 言夙简直要弹起来,怎么了怎么了?难道还有令他也难以发现的攻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第 14 章 战斗意识一流的言夙,虽然没有感受到恶意,但在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还是双手向下,在腰窝一摸,再顺着热意,一手一个捉到罪魁祸首。 ——这东西他熟。他也有。 言夙感受到一手的温热、湿漉漉,立马撒了手。 这两个小崽子竟然对着他泄洪了! 言夙两眼直直地望着屋顶,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况,正好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对方显然惊吓的不行,呲溜一下跑没了踪影。 ——乡下农户家里经常有老鼠光顾是常有的事情,这年头,老鼠也不肥硕。不过言夙倒是不知道,只是目送着它离开,并没反应过来要除了这盗粮的小贼。 不过经由这件事情,让言夙也反应过来,就这么泡在嘘嘘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两个崽崽的裤子也要换掉。 白天里,不知道吃喝的少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两个崽崽也并没有尿裤子。 下山的一路,大崽倒是喊过两次嘘嘘——言夙见大崽嘘了,就也问小崽要不要。 ——他第一回当爹,这就有了两个崽,不得一碗水端平么?他可还记得那些家里孩子多的人类说,孩子多就最忌讳“偏心眼儿”。 一路下来是平安无事。 就给言夙一个印象,两个崽要是想嘘嘘,会自己喊。 ——可能是第一夜,因为没喝多少水,让言夙“疏于防范”了。 言夙爬起来,轻手轻脚扯掉两个崽崽的裤子扔到了地上,将自己湿掉衣摆的上衣脱了。 裤腰上也湿了一些,但这不是也不好全脱了,光溜溜的么?虽说不存在的观众可能不会介意,但是肯定会被锁的啊。 言夙给两个崽崽换了个位置睡,让大崽搂着小崽,以免小家伙又做噩梦。 被一番挪位置的两个难得睡个安心觉的小崽子,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大崽哼哼唧唧两声,小胳膊还拢了拢怀里的小崽。 言夙看着被褥湿掉的地方和扔在地上的衣服,呆坐在床边一会儿,这才动了起来。 ——衣服都是借的,不洗干净明儿穿什么?晚上两个崽倒是能盖着被子。 而且,他之前还只是担心人家被子上 落下“人印”,现在俩崽直接就给人用嘘嘘给泡了啊。 明天可要怎么解释? 言夙将衣服卷卷,轻巧的出了房门,又开了大门走进院子里。 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起了不小的风,月亮也早已经躲了起来。 好在这黑暗不能阻拦言夙,他走到灶间,找到了盛水的水缸——他是见过梁飞用过的。 然而,里头剩下的水不足一瓢——毕竟梁飞两日多时间不在家,今晚还有了四个人洗漱。水能够用,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梁飞家还没有水井——他是个收入很不错的猎户,可打一口井也是所需不菲,蓉娘就没舍得。反正他们家河也不算远,出门后向着屋后走,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他们家现在可都有了两个儿子呢,这往后花钱的地方可多着。 言夙只好找寻水源,好在他虽然还带着些没恢复的伤,但手脚还算麻利。 迷迷糊糊之间,梁飞倒是听到一点响动,但是太小声又转瞬即逝,他还没清醒过来。 ——实在是回家了,不必如在山里那样警觉的。不让他是早就累死了。 言夙不但将衣服在水里甩成了风火轮,自己也找了个正合适的水位跳下去,也是他自己不好“旋转”,不然他还得穿着裤子甩一甩。 等上岸的身后,他连胸口都是湿漉漉的,水珠一路顺着肌肤汇聚成还在滴落的裤子里的水流中的一员。 言夙迎着风,拎着拧了好几遍,还有些潮乎乎的衣服回到了梁飞家,将衣服都挂在了院子里——除了自己身上那一条裤子。 ——挂空挡可以,但光溜溜不行。 回到屋里,两个小崽子还睡的不知天昏地暗,也没怎么挪窝,还在干燥温暖的那一块地方。 言夙却是没有地方睡也完全睡不着了。 “搞钱。不搞钱连尿了、被尿了裤子也没的换。”言夙喃喃,可是到哪里搞钱去,他又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直坐到天光微亮,当蓉娘和梁飞先后起床,看到了院子里晾着的衣服。 梁飞:“……”,他也没急着这时候就叫人起来的,毕竟人家来做客,怎么好急忙忙的大清早叫人?等朝食好了再去叫人,是最基本的礼貌呀。 可是, 看看这都快干的衣服,这得是什么时辰起来洗的啊? 蓉娘不好意思掩掩笑弯的唇,对梁飞说:“我且再给言兄弟和两个孩子拿个衣服。” “等他们醒来,相公你给送进去。” 梁飞自然说好,与蓉娘又一同回了屋里。 在隔壁,将所有话都听见的言夙:“……”,不用等,我现在就能拿衣服的。 ——然而他想起来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他记得人类说过,在别人的对象面前露的过多,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如果身材比对方好,还会被认为是挑衅,是会打起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材会不会比梁飞好。但是他可能会一拳把梁飞打升天,所以还是不要闹出这个误会了。 一无所知的梁飞捧着蓉娘刚找好的衣服,刚走出来就见言夙趴在门上,从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 歪着头看他,眼里冒出殷殷期盼的光芒。 梁飞:“……”,这个光溜溜的小子不会是一晚没睡?不然怎么会刚好这时候……,也不对,说不定人家功夫深,机警,所以他们这边有点动静,他就起了。 梁飞连忙走过去,把衣服给他塞过去,可别光着出来。 ——他倒是不觉得蓉娘无意间看到另一个男人光着膀子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吃醋当吃醋,但绝对不会责怪蓉娘。可是他也怕言夙吓着蓉娘。 这么一说,言夙这“崽崽祟祟”的样子就很让人有好感了。 ——收留这样一个有眼力见的小子在家,可能家宅安宁不少。 当然,蓉娘还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毕竟他俩儿子还在那边呢,虽说是同一个村子,可也需要阿娘照顾着。也是不给某些长舌妇嚼舌根的机会。 他能护着蓉娘是一回事,但能避免蓉娘受委屈、受非议,那就又是一回事了。 言夙拿着衣服盯着站在门前没走开的梁飞好一会儿,总觉得飞哥的脸色变化真的好多哦,这就是人类的情绪吗? 他得学习学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第 15 章 因为发觉自己有走神的这个毛病,听了媳妇的话总会将自己拉回来的梁飞,回过神来就看到言夙脸上的神情,循环往复。 ——具体想的什么说不好,但透露的情绪来看,跟自己刚才的心理过程,差不多? 一连看着三四次,即便梁飞不肯承认,也察觉言夙这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活动而脸上情绪变化,根本就是在……揶揄他? 用学他神情的法子,无声的打趣他,为了不吵醒屋里还睡着的两个孩子? 哇,这小子太过分了!梁飞羞恼的一敲言夙的脑袋:“还不赶紧着去穿上衣服,早上还挺凉的。” ——可真是“宁可光着膀子只露头,也要明明白白促狭他”。 梁飞转身去了灶间,蓉娘已经将早上要做的东西都准备了出来,只是因为缸里没什么水了,全都还没淘洗。 蓉娘正拎起桶,准备先去打一桶水,就见梁飞走了进来。 “是吵醒了言兄弟吗?”她看梁飞这么一会儿没来灶间,就想到了可能言夙还是被吵醒了。 梁飞点点头,又摇摇头:“怕是早醒了。” 蓉娘一想起外面的衣服,也点点头,手里的水桶就被梁飞接了过去,这打水的事情可也不轻省,不是蓉娘该干的事儿。 ——就为了蓉娘用水能方便,不舍得打水井之后,他硬是花了不少钱买了一口大缸,足够装下一日间的水量。 挑着两个桶出来的梁飞,正和言夙对上。 “飞哥,要去打水吗?”言夙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也觉得舒适许多,这会儿手上还正绑着头发。 他被一头青丝缠的手都差点拽不出来,彻底放弃挣扎,随手将布条系着就算,跟被娘子梳了头,一丝不苟的梁飞简直是两个极端对比。 看着言夙这粗糙的“手艺”,梁飞刚想指点一二,就见言夙拿过他的水桶,说道:“飞哥你歇着,我来打水。”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大门,迎面是个村里的妇人,言夙也不认识,但也给了人家一个灿烂的笑容。 ——与梁飞家隔了三户人家的陈婶子,被言夙的笑容晃了眼,一瞬间只觉得一口气吸入肺腑之间, 却如何也不敢吐出去,像是怕她这一口浊气,就污了这神仙般笑容的青年。 “这,蓉娘,大飞啊,这是你家亲戚?”回过神来的陈婶子挪不动步,就在门口打探起言夙的身份。 她家没有出人去打野猪,又没有被祸害到庄稼,所以并没有分到野猪肉,昨晚也就看了会儿热闹,因为舍不得买肉,回去的还挺早。 今天又是天蒙蒙亮就起来洗衣服,还真没遇上什么能够跟她说一说言夙的存在的人。 梁飞摇摇头,只说了言夙帮着他们打死了一头野猪,来他们家借住几天——没有前因后果,但陈婶子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没想到看着年纪轻轻、瘦瘦高高的,可竟然是能猎野猪的厉害后生啊。 陈婶子有心想再问几句言夙的情况,正想进门,就听身后一个极快的脚步声接近,然后是一把好听的嗓音道:“麻烦,借过,谢谢。” 言夙风一样从她的身边刮过,手里那两大木桶水轻若无物,还丝毫没有倾洒,被他一滴不落的倒进了灶间的大水缸里。 然后又风一样卷过,不过眨眼身影就消失不见——毕竟是出了门没几步路就拐弯。 蓉娘下意识的抓住了梁飞,问:“相公,言兄弟他回来了?” 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耳朵也听差了?她家离着河边还是有些距离的,这点时间,脚程快的人也不过是走到河边? 梁飞也有些迟疑。 陈婶子看看这夫妻俩,又转头看看没有踪影的身后,还是捧着一木盆的衣服进了院子,准备跟蓉娘闲话家常几句,都不急着回家晾衣服了。 她拉拉杂杂说了点天气、收成的话,然后就渐渐往言夙的身上带。 蓉娘不是傻子,这个点,陈婶子却不急着回去,在这跟自己扯闲篇,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打算。 ——明显就是看到一个合眼缘的小伙子,自家又有合适的女子,准备问一问情况。 家里有到了年岁的女儿,当母亲的基本都是会多留意这方面,蓉娘是懂的。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言夙的情况啊! “看他那白净模样,我还当他不该会做这些事的,没想到还会帮你们打水,是个很实诚肯干的孩子啊。 ” 要想把梁飞家的大水缸灌满,那可不是个轻省活——背地里羡慕蓉娘的那些大小媳妇们,哪个不说梁飞会疼人?那么大的水缸,每天要灌上十几二十桶水,从来不让媳妇沾手呢。 陈婶子话音刚落,正想再打听点言夙的家庭情况,就见一道人影又是带着残影似的冲进来,眨眼之间灶间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梁飞:“……”,这次我确定言兄弟是绝对回来了!可我觉得我还是出现了幻觉,感觉耳边竟然听到了什么呼呼轰轰的声音。 ——言兄弟这是速度太快,脚下生风不算,还把风都给“踩”呼呼响吗? 一而再、再而三,三个人彻底聊不下去了,他们继续下意识的,聊两句话就注意门口是不是有一个人进来了。 ——如果不是每次都是满满当当两桶水,他们都要怀疑言夙是不是拿着两个空桶,出了大门就转身回来。 言夙倒是没察觉这些,他只是想赶紧着将水缸灌满,他现在的时间争分夺秒,不知多宝贵。 飞哥说了,找工作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言夙就想,他早点帮飞哥打完水,是不是就能占用飞哥这点时间,问问他关于找工作的事情了? 他早点出去找,那哪怕需要多花点时间,他也不至于刚找没多久就天黑了得回家了不是? 言夙只想着这些,哪里想到自己这跑出残影的速度,不仅是让院里三个知道他去打水的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更是吓到了人。 同村的一个小媳妇,早早就不得不爬起来洗一家人一盆加一桶的衣服,否则婆母必然要骂她懒怠了。 哪知道呵欠连天的刚走到河边,就将一道风刮过,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一道灰蒙蒙地似有人形的残影。 小媳妇张着嘴却连呼吸都不会,一双杏眼瞪得猫儿一样,手中的木桶落在地上,哐的一声歪到。 她这才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嗬嗬喘息,眼角的泪哗哗的往下流。 ——呜呜呜,就说这么早来河边洗衣服要结伴的嘛,她会不会被水鬼索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第 16 章 言夙几乎只用了梁飞以往担水一趟半左右的时间,就将大水缸给灌满,这会儿蓉娘在灶间做饭,言夙就拉着梁飞坐在堂屋,想向他打听做工的事儿。 然而又将言夙的身份脑补千八百个的梁飞:“……”。 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刚刚那缸水是用武林中人独有的轻功打来的? 这样的存在,我能给人介绍什么工作?是去码头抗大包,还是送去矿场背矿石? ——哪怕穿着他的旧衣服,都不能掩盖言夙一张脸的清隽无暇,他又有这样一身本事。 说是向他询问做工的事情,梁飞都觉得你这是在为难我飞哥! “飞哥?”言夙伸手在又出神的梁飞面前挥了挥,总感觉梁飞是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可这里除了梁飞,就只有他了啊。 作为生物灵能,要是有其他生物靠近,他是绝对能发现的——虽然现在他的察觉范围比之从前,那是十不存一。 梁飞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对上言夙的眸子,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 “这个,这个还是得从每个人擅长什么找起,毕竟人东家找人上工是为了把事情干完是?” “比如会做桌椅板凳的,这肯定就能干个木匠,或者会建房的,当个泥瓦匠。” ——我真的只能想到这些了,那些富户商贾、高门世家,我这么一个猎户也接触不到啊。 我也只能这么提示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你到底什么身份,你就按你自己擅长的去找就是了。梁飞的双眼冒着真诚的光,期盼言夙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言夙:“……”,好像确实能理解一点? “飞哥的是意思是,我能做什么,得看我会什么,这样去找工作就很有优势?” 梁飞连连点头,言夙也摸了摸下巴,点点头。 “那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做工。”言夙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有什么优势。 但是刚站起的身子,就被梁飞摁下——言夙也是起身之后,就想到了还有两个崽子,也是要坐下的。不然就梁飞的话,怕是摁不住搞钱之心旺盛的言夙。 梁飞说:“不急这一时,稍等 一会儿便可用朝食了。” 言夙说:“还是得等着崽崽们醒过来。” 听到梁飞的话,言夙才看向他,有些想说自己其实不吃饭也可以,虽然人类的身体会感到饥饿,但他也可以通过吸纳生物能解决。 ——就是特意解决饥饿的话,可能会稍微需要一点时间,按现在的速度,有意识吸纳生物能五分钟。 梁飞就立刻说道:“娃儿们的事儿你到不用太挂心,你若是放心,便叫他们与我家那两个小子玩一玩。待你晚上回来,也是无妨的。” 说完,梁飞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感染了寇奎那最快的毛病。 之前他可还想着,将言夙放在自己的眼前,先搞清楚他的身份。 之前他还跟娘子商量,让她再带着孩子们在娘家待几天,除了避忌蓉娘和言夙之间的男女大防,可不也是担忧孩子们的安全吗? 现在,他为什么就不过脑子的将孩子的事儿接过来了? 可是那么小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言夙一喜一忧,道:“那可太谢谢飞哥了。” 他也知道带着孩子工作肯定是不方便的。 “只是,我家那小崽,身体还不太好,还是不麻烦飞哥了。”言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自己照顾,小崽还有那一日一碗的药得吃呢。 蓉娘正端着朝食进来,听到小崽身子不好的话,便多问了一句。 昨晚虽然见着言夙拎着三帖药,但她看着言夙身上有伤,还以为是言夙用的,便没多问。 这会儿才知道是那小娃娃惊了魂。 看着与她幺弟也差不多大的言夙,蓉娘说道:“不若还是我帮着言兄弟看顾那俩孩子一二。只要言兄弟信得过即刻。” “那孩子要吃药,也得是在家中方才方便一些。” 蓉娘一边说,一边看着梁飞。 梁飞自然也是答应,本就是他先开的口——就不说他心里那“反复无常”的脑补了。 言夙自然也就道谢,作为第一次当人的生物灵能,他还没学会人类的“欲拒还迎”、“虚情假意”。 叫了俩崽起来吃完朝食,言夙细心的跟俩崽说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要在陌生人身边待一天,哪怕是个和善的陌生人,两个崽崽显然也是满心惶恐 ——小崽反应比较寻常,言殊只以为他还不太懂自己的意思。 其实即便他话里许多的意思,小崽还不明白,却也是知道他要离开的。正是因为只是更明白他是要离开这一点,小崽其实更惶惶不安。 大崽搂着弟弟,眼泪汪汪却还是顺着言夙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看好弟弟,等着粑粑回来的。 ——就像之前好些次那样,舅啾将他们藏起来,引开了坏人后再回来找他们。 言夙再次向蓉娘道谢,就出了梁家的门。 梁飞早已经下地——他虽是个猎户,却也因为这样积攒下了些许银两,得以买下了三亩多地。 这时节正是收稻谷、下麦种的好时候。 言夙走出门,正是全村人开始忙碌的时候——虽然按言夙的时间计算方式,现在不过是早上七点的样子。 他看着一家又一家的人,或是扛着锄头,或是拿着镰刀和布袋,两个抬着一个大木桶,成群结队的往田间地头去。 言夙想了想,就跟着人群一起去,人多的地方他就是找不到工作,也能多跟人打听打听? 然而农家汉子们,哪怕天不亮下地,天见黑回家,累到双臂都抬不起来,他们也是多半不会请人帮忙的——一般都是家中亲戚互相帮助。这也是农家人不分家和想生那么多孩子,觉得多子多福的原因之一。 毕竟,实在是太穷了。 特别是当下这个三方割据的社会背景下,他们忙来忙去一年,所获的收成交了各种税收,又能剩下多少? 言夙蹲在田埂间,一心想要帮忙,或者跟人打听点状况,可却发现田地里的人连多搭理他的时间都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第 17 章 这些村民不多跟言夙说话,并非是不对言夙好奇——村里来了个陌生人,还是个很好看的陌生人,他们心里都是好奇的。 有一些昨夜在村长还成见过言夙的身影。 只是再多的好奇,能比的上这田地里的粮食重要吗? 不说要赶紧收成,好将空出的地种上别的东西,就说这天气,也就这两天见好,要是不抓紧着抢收,难道要让这好不容易的收成都泡在大雨里? 这么忙碌的时候,谁也没心情多注意言夙一个长得和善温和的少年郎。 ——总之这不是还没危险么?当然是抢收粮食更重要。 言夙又转悠了一圈,想问一句用不用他帮忙,可这些人家忙是忙,却忙而不乱,言夙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插手”起。 总觉得他上前打断,反而是帮倒忙,打断了他们之间配合完美的节奏。 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瘦弱的身体压在一包好不容易打出的稻谷之下——这一亩三分地的收成是他们一家四口全年的口粮,他是一粒稻谷也不舍得落下。 他佝偻着腰,双手抓紧着袋口,指尖用力到发白、发颤。 脚上一歪,他整个人都要从田埂上摔下,他惊惶的瞪了眼睛,但即便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将手松开。 宁可自己摔的擦破皮,他也是不能让粮食出一点问题的。 然而许久都没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甚至他觉得背上的粮食还轻松了一些。 ——他顿时心头一跳,难道是袋子被划开了吗? 惊惶的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肩头也摁着一只手,将他歪倒的身子扶正。 一个脸色暗黄,唇色干白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着小孩还愣愣的,拉了拉他,望着言夙说道:“谢谢、谢谢。” 又推着孩子道谢,要不然这虽然摔在泥土里也未必会收什么伤,可就她家孩子这性子,她清楚,必然要被身上的粮食袋子砸的不轻。 ——即便是清楚这后果,她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即便是没有这样的后果,人家扶住了她要摔倒的孩子,她也是要道谢的。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摔倒是被 扶住了,粮食变轻了,是因为一个大哥哥一只手就提起来。 他呐呐的说着道谢的话,一双在脸上显得大的比例失衡的黑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好看的哥哥。 他看着好高啊,可也不像村里其他大哥那样健壮,手指细长又细嫩,可他的力气好大啊。 ——他今年说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便让奶奶给他多装了一些粮食在袋子里。他多背一点回去,奶奶自然就少背一些了。 这一袋子粮食怎么也有别人家一袋的七成重量,可这个大哥哥一只手就提起来了?比他哥哥的力气还要大! 男孩的眼睛发亮,感觉欻欻地在闪光。 言夙:“……”,有点晃眼,还有点吓“第一次当人”的人。 言夙:“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我帮您?”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老人家的地里走——他这都有点“强行帮忙”了,实在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机,他可怕人家拒绝了! 老妪连忙跟上来,想拉住言夙,怎么好意思就这么喊人帮忙? 至于请人?老妪要是有这闲钱,那不早就找了?何必自己在这里忙活,差点让小孙子摔着? ——而且就因为舍不得大孙子在码头一日的工钱,她都没让大孙子今天停工。虽然在码头上工,也是累人的很。 “我,不太会,这个您能教教我吗?”言夙看了看旁边田里那些人的动作,拿起了地上的“镰刀”。 老妪家家徒四壁,这把镰刀还是不是铁的,是老妪拿着薄石片磨的石镰刀。 一直在劝说的老妪,一时之间被这后生的好心感动的又好笑又心头发热。 “割稻的事情吃苦受累的,老婆子自己来就好了,谢谢小公子好意了。”老妪想要伸手去拿镰刀。 她不能因为人家后生好心,就不知进退——人家明显都不会,她还凭着人家好心让人帮忙了,这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好? ——言夙这张脸和这双手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得是爹娘多心疼的命根子,她怎么好意思叫人家给她家割稻? 这些稻芒沾染在皮肤上,那是又刺又痒,不多时就能红痒一片,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怎么可能受的了? 其实言夙的手指上也是有一层薄茧的,毕竟原身 是练过剑的,只不过不怎么看的出,并且以后还会因为言夙吸纳的生物能而消失。 当然,眼下是因为言夙握着镰刀柄。 言夙说:“……阿婆,我其实想跟你打听个事儿。我想找份工作。”他听那小孩叫奶奶,又看她两鬓斑白的发丝,琢磨了一下称呼。 ——见老妪脸上没有不愉的神色,他这喊声才落实。他是准备好了稍微看到不愉快,就立马换称呼的。 一边说,他一边试着学旁边那些人的动作,一手握住稻秆,一手拿着镰刀抵住稻秆,往自己这个方向一拉。 看别人弄和自己弄,还真的不是一回事。 老妪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后又是心头一跳,难免顺着他的话想到,这后生是帮她“做工”来了?可,可是她根本付不起钱啊。 ——所以这后生是盯着她祖孙俩势单力薄,明显拒绝不了他,所以才过来的吗? 不是老妪要将人心想的那么坏,而是这个世道,让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容下都是恶鬼修罗。 正当老妪想着对策的时候,就听言夙割倒了第一把稻谷,将它反倒在一旁。 “不知道阿婆您有没有什么建议?”言夙问,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祖孙俩的这片田,又看了看手上的石镰刀,估算了一下全都割完的时间。 ——很好,应该不耽误他去找工作。如果阿婆能有什么好建议的话。 阿婆:“……”,喜出望外的阿婆,“逃出生天”不用“雇人割稻”的阿婆,当然是有好建议的。 因为心里误会了人家好后生,阿婆十分的不好意思,正打算给言夙说几个自己知道的要招工的地方。 就见刚才似乎还不习惯弯腰割稻的言夙,握着那柄她用起来废老劲、却又不得不珍惜着用的石镰刀,风一样在她的稻田里刮过,所到之处稻谷平整的躺下了,一副“安乐且安详”地整整齐齐模样。 她仿佛听到一阵阵地轰鸣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第 18 章 老妪和身边的小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亩多的地,在言夙的手下,像是只有几垄地似的,前后也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这边过快的速度,很快就引起相邻的几家人的注意。 ——最开始他们连人都没有看到,只见到那一排排的稻谷自己就倒下了。 他们惊吓的险些就扔了手里的镰刀,而且也是惊吓过度才失了声,不然就得一声接一声的惊恐尖叫了。 升起的太阳开始展露它的威力,可他们却身子发颤,背脊冒冷汗,连想将目光从这诡异的一幕挪开都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稻谷倒伏干净,露出一道人影来。 言夙直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镰刀挂着的稻草——虽说他很快就弄完了这里的稻子,但依旧掩盖不了这东西难用的事实。 不过,幸好没有弄坏人家的东西,言夙转身将镰刀放到老妪身边去。 “阿婆,接着这要怎么弄?”他看着边上一个木盆里,装了一些稻谷和碎稻草,旁边还放着木制的梳子一样的东西。 震惊的老妪磕磕巴巴的道:“拿那个,把稻谷梳、梳到木盆里。” ——其实别人家都是将稻谷在木桶里摔打,那样比她这个法子快许多,只是她的力气到底不如年轻人。 如果那样摔打稻谷,她的胳膊第二天肯定连抬都抬不起来。 这样的“梳理”虽然也会让她的胳膊与双手都酸疼的很,但还不至于连筷子都握不稳。 按照老妪说的,言夙坐到了木盆前,先抓了一把稻谷来试手。 老妪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惊又大喜,激动地道:“谢,谢谢。小伙子,小伙子这些老婆子自己来就好了。” ——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人家还是有正事儿要干的。 老妪一边拉着言殊的手,一边说道:“老婆子见识少,知道的招工也不是特别多。” “我只听我那大孙儿说,镇上有两间铺子招工,一家杂货铺要伙计,一家酒楼要账房先生。你可去看看你能做哪个。” 不过这事儿她都听大孙儿念叨了两天了,也不能确定这俩家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人手了。 想到这些, 她就更催促这好小伙子赶紧着去了。 “这出了村口,一直向东,顺着那道儿走上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能见着城门了。” “这路程可不算短,你这时辰过去,到了城里都午时了。” 老妪连催带推,言夙听她说需要走这么久,也不好再耽误——一个半时辰就是三小时,这路可真够远的。 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言夙跟老妪和男孩道别,按老妪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次倒是没跑出残影,他还得考虑点事儿,比如他是能做伙计还是能做账房先生?这两样他好像都不会哦。 眼见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一直压制着浑身好奇的众村民,终于爆发了。 极其嘈杂的声音传出来,字字句句都围绕在言夙身上,然而这时候言夙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所以飞快的跑动起来,犹如一阵风刮过了村口。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就不知道整个村里的人险些因为他耽误了今日的收割。 ~ 言夙按老妪所说,一路向东飞奔——一是怕店家已经招到了人,二也是做了后手准备,如果没有应聘上那两个职位中任何一个,他还能有时间再找找其他的。 他这一路上倒也遇上了三三两两的人,但都是闷头走着自己的路,身旁风一样刮过一个人,他们也没太在意,好几个还说终于有了些风,有些凉意了。 ——便是真的目光逡巡,也只能模糊看到言夙的背影,连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都分辨不清。所以专心走自己的路也是好事,免得还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被吓出个毛病来。 言殊一直到远远能看到城门,这才放慢了速度。 朱阳镇。 城门前站着好二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或是背着包袱,或者挎着竹篮,也有两手空空的。 总之是一个接一个的进城,谁也不敢捣乱。 言夙也乖乖巧巧的站在队伍的最后,排着队往前走,一边听边上的人说话——倒不是想听人家的隐私,就是想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 二十来个人进城的速度也不慢,言夙正听着听着,就到了他。 城门前一共三个士兵,两个分立左右,手中拿着长矛守在门口,一个在城门外的一柄大油伞下坐着,身前摆着个 木箱子。 里面是浅浅一层的铜子儿。 言夙这时才发现之前听到的疑似“背景音”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这些人在往这木箱子里投铜子儿的声音。 坐着的那个人抬抬眼皮,望了望身前的人,问了几句诸如家是哪的,叫做甚名,进城干什么的话。 直等到了言夙,这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言夙扔铜子儿,这才正眼瞅了言夙一眼。 ——大概是言夙长的好,虽说穿着不好,但他还是没第一时间发脾气。 就从这长相和细嫩的皮肤,就不像是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这要是个“体验生活”、“落难凤凰”的大少爷呢? 他们守门的,首要条件就是一双招子要亮。 所以他还算好脾气的说道:“进城费两文,有货物的话,不超过这个箱子的分量两文。” ——这只是人所能携带的分量的货物税收。 要是用车子拉的,就得另外的收法。 只是进个城,就得两文钱? 现在对铜子儿已经有概念的言夙,对于这个“进城费”觉得是个天价了! 进城门,就过个门,还是自己走着过的,为什么还要给钱? 言夙满脸的不可置信。 伞下的守城兵小头目看着这“大少爷”的表情,一时也摸不准这是不是嫌他这进城费太便宜了? 轮到言夙进城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身后也渐渐有了几个人排队。 这会儿就有几个要赶着进城卖货的人,开始小声催促言夙。 赶紧给了进城费进城啊,堵在前头,这不是耽误他们的事儿吗? 言夙:“……”,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猪肉进城了,我得等它被卖掉才有钱。 ——进城费什么的,可以欠债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第 19 章 言夙飞一样想来找工作,结果却连门都进不去。 毕竟,他口袋空空,而守城门的大哥没有打他,纯属是看在他那张脸上——但看他好看就让他“欠债”进门?不存在的。 言夙也只能“望门兴叹”了。 但他自己可以不吃饭,家里的两个崽崽是要吃的,何况现在他们爹仨还借住在别人家。 言夙不能进城也不愿放弃,开始在城外人多的地方转悠——不论是找人询问还是工作机会,总是得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不是? 或许是苦尽甘来、否极泰来,还真让言夙发现了机会。远处的大河岸边传来无数嘈杂之声,但言夙还是敏锐捕捉到一个中老年男人有些浑浊的声音。 他说:“赶紧的过来,这货还卸不卸了,你们今儿是不是不打算挣钱了?” 挣钱?这两个字在言夙的耳中无限放大,他的一双眼都要变成铜子儿的模样。 呼啸一声,言夙所过之处掀起一片翻飞的衣角与长发,身形再度清晰的时候,他已经准确出现在这个鬓角轻染白霜的男人身前。 男人个头不高,微微富态,这会儿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一本簿子,正对着码头上的脚夫们呼和着。 哪想到眼前忽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差点吓得一口气升了天。 “大叔,你招工的是吗?”言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人类说,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大叔:“……”,是招工,但是不是招要我命的工!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言夙,但他也不想耽误背后老爷们的事儿,要不然也会影响他的酬劳。 他打量了一眼生面孔的言夙,颇为嫌弃的道:“我是招工,要力气大的,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能顶什么事儿?” “别到时候把主家的货给摔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言夙倒是长的好看又细嫩,但能来他这里做工的,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言夙却是察觉不到他语气里的嫌弃,只听说他要力气大的,脸上的笑容都带上几分高兴:“我力气超大。” 他环顾一圈,也不知道这大叔说的货是啥,就只见边上有个麻包,顿时伸 手一抓,轻松将麻包拿起。 “不知道装的是啥,我就不给你抡起来看了,怕给人东西搞坏了。”言夙抓着这麻包平举着胳膊,就跟拿了块抹布似的。 这男人在码头这可干了不少年,见过多少“大力士”,可还真没见过反差这么大的,明明看着秀气的像是个读书人啊。 他围着言夙转悠了一圈,有点满意的样子:“那行,算你一个,但是仔细着别给我摔坏了主家的东西。” ——要不是这小子真力气大,他可轻易不用新人。 这时候男人的身边也围上来了不少的人,大多是挺熟的面孔,男人不必多解释什么。 “大叔,这个工作怎么算工钱?”言夙走在男人身边,想起自己还没问工钱。 “这就看你能干多少咯。按货重和精贵与否给工钱,米粮等货包五包三文钱。” ——至于其他布匹、瓷器之类的,男人就懒得多说,反正也轮不上言夙这个毛手毛脚的新人来做。 领着脚夫们上了船,男人跟个管家模样的人打了招呼,就带着他们进了货场内,里面堆满了麻包,一个个的大小都比人宽。 言夙这时候早被人挤的站到了最后——排挤新人是哪里都有的事情。 不过显然言夙这个“人”太新,不但不太懂这些,还完全感觉不到这些。 就见领头的几个人,一下背起一只大.麻包,半人多长的沉重麻包直接压弯了他的脊背。 攒头一推还站着看的言夙:“咋,第一次干这活儿,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言夙转头看了看这大叔,问:“大叔,这个就是五包三文钱的吗?那一次只能扛一包吗?” 陈攒头还第一次见这么“实诚”的小子,简直给他气乐了:“你不是力气大,你力气大一次给我把这里扛完老子都不管你。” 言夙顿时双眼发亮,一瞬间陈攒头都要以为他真的要给他一次扛完。 ——这次是自己把自己都气乐了。 陈攒头刚想叫言夙不要想七想八,赶紧干活,就见言夙走到麻包边上,左一包右一包,堆好了一边两包,自己往中间一站。 然后头顶上还顶着一包,两脚左右一拨弄,那两包的大.麻包“轻飘飘”的落到他的手里,夹起来就走到陈 攒头身边。 言夙盯着陈攒头看,刚才他就发现了,陈攒头手里的那个簿子,记着他分发下来的牌子号。 哪个搬了多少,他都会给记下,等一轮活干完,就用牌子号对着簿子领钱。 陈攒头:“……”,一次搞五包这么“吓人”不算,还要盯着我记账! 言夙满意的看着陈攒头记好,快速的走出了船舱,准备跟上前头的人,不然他还不知道货得下在哪里呢。 丝毫不知道身后的陈攒头正怀疑的,抓起一个麻包的一角,要试试看这重量是不是假的。 而走出船舱的言夙,也惊掉了船上船下不少人的下巴。 有几个领头背了包的,这会儿已经又快步跑了回来——扛上麻包之后,脚步重的很,想节约时间也只有在这回程的时候。能多扛几包就多一份钱了呀。 但几人此刻站在船边,看着言夙脚步轻快的走下来,一时忘了“争分夺秒”的上船挣钱。 一路上,谁遇上言殊都要震惊的多看几眼,包括在他前面扛上麻包的人,这会儿都忘了背上的沉重。 好在,言夙眼力好,记忆力也不差,见过的人还认得出来,找到了他们送到货的地方。 几个伙计正在装车,结果就看见“移动小山”似的言殊走过来。 ——要不是这麻包上有他们家的记号,他们都以为这是不是被调包了? 就他们这点儿力气,一个麻包得是两人抬着呢! 他们眼睁睁看着言夙将麻包轻巧的放在了车上,然后转身快步返回。 有两个伙计不信邪的,动了动言夙送来的一个麻包——一如既往的沉。 两人对视一眼,双重的“瞳孔地震”。 而挣到钱的言夙快乐的飞了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第 20 章 言夙接过陈攒头给的一捧铜子儿,望着陈攢头赞赏又高兴的神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赚了一百多的铜子儿,本该是高兴的。 可是工作没了啊! 倒不是言夙干的不好被开除了,而是这一船的货下完了——原本该下一下午的货,言夙短短时间内就下完了。 ——看着那几个只挣了零星几个铜子儿的脚夫望着言夙那又惊又怒的神情,就知道言夙在他们眼中有多魔鬼。 陈攒头下午本也只有这一艘船的事儿,现在又因为“干活麻利”给雇主省了许多时间而得了赏,他可不得去庆祝一番。 言夙将铜子儿收好,也不准备再在这里转悠了,毕竟现在需要下货的主顾,都已经找好了脚夫。 ——要不然今天一下午只挣了几个铜子儿的的脚夫,也不能那么苦大仇深的看着他。 他琢磨着自己现在有钱了,要不要进域 可又盘算,那工作说不得已经给人得了去,而给崽崽们买衣服的话,这些钱说不定不够。 到时候还得多给一趟进城钱一一他这么穷,哪怕两个铜子儿那也是要算计好了再花的。 心 言风决定回去,再向梁飞打听一下在村里住下需要些什么。 拿到卖猪肉的钱,明儿就能给崽崽们买衣服了,也省的半夜他还得起来洗衣服。 ——他实在是不想半夜受到二道热流攻击了。 但回去的路却不是那么平静,就他低头盘算着事儿的这一会儿,才刚进林间路的这头,就被一群大汉给堵住了。 这条路宽有七八丈,两边有些自然生长的大树,这几个人的一早就躲在树后,等着言夙出现。 低头琢磨的言夙只看到了人腿,正准备往一边让,结果对方又挪了一步,堵住言夙的去路。 言夙: ...... 这路好像没有这么窄 他抬头看眼前的人,并不认识,但是几个人国着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不像是来友好交流的。 “有事儿吗”言夙问,一脸的的冷淡——感受到这几个人的恶意简直不要太容易,言夙再没有人类的情绪,也没法儿保持舒缓的脸色。 不过几个人也不在乎言夙不好的脸 色,他们心情还不好呢。 这个小子懂不懂规矩,脚夫也是想做就能做的吗不知道要拜山头的吗 要是没有领头的,那“五包三文”的条件,要是不足五包,那些钱怎么算 ——谁不想多挣一点钱,哪有像言夙这样的,一次扛五包,不足五包就不扛了。言夙认出来了其中一个人,是跟他同一条船上背过包的。 这时,领头的男人开口道:“我们来,是有好事儿找你。” 他笑眯眯的,但即便是言夙这个“新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皮笑肉不笑,格外险恶。 “我们要的也不多,每天收入的一成,我们确保你在码头安安稳稳还每天都有工做,你说是不是很划算” 言夙好一会儿没有应答,因为这一段话的隐藏含义对他来说还真有点难,提取重点花了他一点时间。 ——想要在码头做工就要每天给他们钱 言夙按他说的那样算了一下,他今天也不过拿到了111个铜子儿,这就要给他们十一个多 “凭什么”言夙很不高兴,这些人什么都不做就想要他的钱 ——比“进城费”还要无理取闹! 一见言夙沉默了一会儿,领头的男人就知道这是个贱骨头,不打不听话的那种。虽然他们知道言夙的力气大,可双拳难敌四手呢,何况他们还带了刀。 所以对抢到这么一个愣头青的钱,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子,你以为这码头的工,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我们罗哥亲自来请你加入,可是看的起你,你别这...这个酒不吃,想,想我们灌你。” 言夙的目光落到这个男人的脸上,半晌都没理解是什么酒,也不懂怎么就忽然要灌他。 罗哥: .....好好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叫他这小弟说的不伦不类,简直不能更丢人! 不过言夙虽然没懂他说的这些乱七八精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反应过来这就是码头小团体,如果他不顺从他们,这些人肯定就不会欢迎他加入“搬运工”这个大家庭。 但是,想要他的钱?不可能! 罗哥也懒得让小弟再放狠话来吓唬言夙了,这小子看着骨头就硬,既然跟他“好好说”,缺一成都不想给,那就直接把他的钱都抢走,到时候看 着他还不是得哭着求自己。 罗哥挥手,小弟援刀,菜刀、柴刀和镰刀。 ——倒不是不想用匕首、长剑和大刀这些逼格更高的兵器,可问题是那需要钱啊! 而且在这小地方,手里一把刀,只要敢下手,也是很唬人的。 也不必像那些江湖中人一般,非得用刀枪剑戟。 “小子,把钱都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了。” 这变成明抢了,这操作言夙就熟了。 听到男人的话,言风说道:“刀本来就不可能长眼。 “倒是你有可能长眼,也可能不长。” ——言风这就是纯粹陈迷事实,确实是只有活物才有长不长眼一说。 但这话听在对面的人耳中,可就堵心了,这小子还挺会骂人的嘿 一个脏字不带,竟然就骂的他们差点气个倒仰! 顿时,几个人一拥而上,一副要将这本不算窄的路给绪的严严实实,以免言夙钻了空子就跑。 然而事实上,他们以为堵住了言风的路,其实是堵住了自己的路。 哭着求人的,也会变成他们。 拿着生了铁锈的镰刀的那个家收,对着言夙的胳膊就割过去——镰刀刃口带着细齿,砍上一刀伤口并非是最大。但绝对是最疼的,因为会割拽皮肉,伤口参差不齐。 然而预想之中的逞凶画面没有出现,那男人都已经摆好了要看言夙痛苦惊惧的表情,结果半途僵住,受到惊吓的成了自己。 ——五官一瞬间的扭曲险些要抽筋。 言夙两指夹住镰刀,反向一折,嘎巴一声,这铁刀刃脆的就像锅巴。 ——那一声响,在他们的心里仿佛有了回响,他们的胆子是不是也被吓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第 21 章 当镰刀在几人眼前断掉的时候,他们扬起的手就再也没有落下去的力气——简直不要太离谱啊,血肉之躯的两根手指头,撅断那铁刀比撅两根筷子还容易。 难不成他们这刀是豆腐做的不成? 他们惊住了,但是言夙可没有,撅断镰刀后毫无停顿的对着这几位“毫无反抗之力”的一顿拎小鸡操作。 ——言夙自认并没有限制这几人的反抗之力,甚至还做好了他们会挣扎的准备。 然而接连被提起来,几个人都是懵上加懵,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提起来,被挂在树枝上,可事实上睁大的双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忽然提高的视线除了会让他们更加的茫然,其实连害怕都没有反应过来。 言夙:老听人类说什么挂东南枝,这里的树好像不是东南方向。 “不过,凑合。净挂东南枝上,东南枝也受不住。”言夙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得不说这几个人的衣服是真的脏。 “你们自己把衣服脱了应该也能下来,我这不算打伤了你们,对?”言夙又说。 ——因为穷,听说人类打架是需要赔付医药费的,他连这个也是要算计到的。 当然,要不是因为现在他是血肉之躯,会痛,他都想赚这笔“医药费”。 罗哥:“……”,现在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啊!这怕是什么武林高手来他们这穷乡僻壤,惹他们故意心痒痒却又只能干看着? ——怎么会有这种有恶趣味的武林高手啊,呜呜呜。 言夙将道路两旁吓死人的“挂尸”抛诸脑后,连衣袖都不挥一挥,就往越来越窄的乡间小路快步离去。 罗哥望着言夙那翩然又潇洒的身影,哽咽一声,明明他这头的路更近官道,更加宽敞,可他却像是走在什么转身都逼仄的小巷子里。 言夙很快就又赶回了村子里,梁飞还在地里没回来呢。 蓉娘正在屋里子打扫,准备晚食需要的菜蔬——她今晚就会再回娘家住几天,但白日里还是要在家里忙活一下的。 一见言夙回来,脸上虽然不带愁容,但蓉娘觉着这么点时间可能还是不够 找到什么工作的,所以就没提这茬。 又只有他们两人在家的活,蓉娘顾忌着会被说闲话,就在寒暄后,跟言夙说了孩子的去处。 “我那两个儿子调皮的很,带着弟弟们出去玩耍,现如今怕是满村的乱窜,还请言兄弟去找找看,别叫孩子们出了什么岔子。” 其实孩子满村的撒欢是村里人的日常生活,蓉娘也不怎么担心。 ——可一是怕言夙惦记着孩子,二也是不想传出他们两人独处的闲话来。 言夙立即点点头,也不知道那俩小崽子这么大半天没看着自己,现在怎么样? 找几个孩子还是容易的。 没找到之前,言夙还担心两个孩子小,又是在陌生地方会被其他小孩排挤——他以前不是人类,也理解不了人类的很多情绪,但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 还知道很多事情在大人的眼中看着不算事儿,但在小孩的眼中就是天大的事情。 言夙找到俩崽崽的时候,他们正仰头看着树上,秋季的树上早就是一片金黄,这棵树上树叶都已经七零八落,也没有一颗果子的踪迹。 树上传来一阵阵孩子的兴奋呼喊声,下面的几个孩子这是期待的张望着。 “四个、四个,我掏到了。”树上的大孩子兴奋的不行,将手里比成年人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鸟蛋塞在怀里,呲溜顺着树干灵活的爬下来。 树下,加上两个崽崽,一共还有六个孩子——两个是梁飞家的,另外一大一小是平日跟梁飞家孩子玩的好的。 也是因为平日关系好,在蓉娘交代俩孩子要照顾新来的弟弟之后,这两个孩子才接受的如此之快。 ——当然,可能有一部分功劳要归于不论是大崽还是小崽,都长的格外可爱。 这时,梁飞的阿平怀揣“巨款”鸟蛋,就直奔大崽和小崽的面前:“这里只有四个鸟蛋。” “我们让给弟弟们吃,我们去打鸟。”他又从边上另一个小胖子说。 这小胖子与他同岁,相差几个月而已,长的很是敦实。上树这种灵活的事儿,他是不如阿平的。 阿平虽说只比他大几个月,可他有个当猎户,有一手好箭法的爹,时常还能学几个小窍门。在孩子群里是有威信的。 小胖子眼 馋的看着鸟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不定他们还能打到更多的小鸟呢?那他也就不用馋这么一点鸟蛋了。 阿平做好了大家都满意的决定,就准备吩咐几个小孩帮忙找合适的石子。 他这个年纪用弓箭还不太合适,但是用弹弓却是已经有了几分准头。 他这时候才发现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在看这他,眼睛晶亮,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阿平:“???”,挠头,这个哥哥怎么肥事? 其他小孩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大崽小崽顿时都向着言夙跑过去,口中或是清晰脆嫩,或是奶声奶气地喊:“粑粑。” 大崽迁就着小崽还不太稳的步伐,一左一右抱在了言夙的腿上。 言夙揉着两个崽崽梳理整齐的头发——这是蓉娘帮的忙,要是靠言夙,那就两个零乱的马尾。 ——言夙的发型倒是重新梳理了一下,但也是他自己梳的,蓉娘是不好搭把手的。而梁飞,他手艺可也没那么好,毕竟这年代的男人娶妻早。 儿时有母亲,成亲有娘子,有些人家还有阿姐,真正自己动手梳理发髻的,还真没几年时间。有些人还敷衍了事。 言夙刚揉了两下,大崽就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小崽一声不吭,却有样学样,两只小手手抱住自己的小脑袋。 “不能乱,不能乱。”大崽望着言夙,脸色十分的坚定。 言夙:“……”,我真就随便摸一摸,没有搓丸子,更没有搓出静电啊喂。 阿平打量了一下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听大崽提了好些遍他“粑粑”,他现在也知道了这就是大崽小崽的爹。 “叔叔好。”想了想,阿平换了个称呼,虽然这个叔叔比他爹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好多。 梁飞:“……”。 ——也就是冲着他老子不知道,才这么说他老子的。 言夙对阿平的态度十分的好,不是因为他是梁飞的孩子,带着大崽和小崽玩,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刚才说要让鸟蛋给弟弟们吃。 而是因为阿平的一句话启发了他。 打鸟,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肉食来源! 跟阿平打了招呼之后,言夙就直奔主题:“小盆友,我们去打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第 22 章 言夙倒是想到鸟比野猪体型小的多,一看就是不好串。 野猪:“……”。 但是他没想到打鸟还有这样的方法。 只见阿平拿着要大家捡来的大小合适的石子,拿着一个Y型树杈带着鹿筋的弹弓,小手用力将鹿筋拉扯绷直,瞄准那只树上休憩的麻雀。 嘣的一声,石子飞射出去,力道还真是不小。 只是这一次有点出师不利,小鸟射到惊吓躲避开来,石子的打在树干上。 几个小孩倒是有些失落的样子,阿平却是神色平常,又拿好了石子,转头去找其他的鸟雀。 言夙:唔,学到了。 看着身边眼神发亮的两个崽子,言夙低头开始找石子,不过显然这么“仓促”之下想找到合适的石子,有点难。 而且,即便是找到石子,他也没有阿平那弹弓。 那,叫阿平把弹弓给他玩一玩? 言夙想着这些的时候,阿平那边第二次出手,他呼吸平稳看准时机,一发必中! 那只麻雀的翅膀被石子猛地射到,顿时骨折,即便它还用另一边完好的翅膀试图飞起来,小小的身子还是没有躲开小胖墩嗷嗷大叫扑过去的肉手。 “抓着了,抓着了。”小胖墩高举着小手,让人看还不停啄着他手的麻雀。 ——他也不在乎这点疼。想到等会儿能吃上鸟肉,他只觉得口舌生津。 其他小孩望着麻雀也是一脸垂涎的样子。 “小盆友,这个能借我用一用吗?打到的鸟分一半给你怎么样?”言夙拉着两个崽崽,蹲在阿平的身前哄他。 现在正是抢收稻谷的时候,这些鸟雀简直不要太多,哪怕是被惊扰飞走了,过一会儿又会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这些鸟雀就是收获的农人最恼恨的存在。巴不得全村的崽子们都能来打它们,不但能保下谷子还能加餐。但显然这鹿筋弹弓也不是容易弄到东西。 阿平平时可不舍得将这弹弓交到别人的手里,就算是跟他最要好的小胖墩,他也顶多借给人看一看,都不需上手拉拽的。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哥哥……叔叔,他就有点想伸出手去。 阿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 伸手递过去,但又不放心的道:“要是你不会用,你就要还给我哦。不然,不然一只鸟是不够吃的。” 言夙郑重的点头,并没有因为阿平是个不到他腰高的孩子就敷衍了事。 “我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吃到撑。” 阿平:“……”,就,就很心动。虽然他是猎户的儿子,能吃到的肉比寻常人家多,可要支撑家计,就要卖掉占多份的猎物。 ——所以哪怕他爹娘再疼他与弟弟,能纯吃肉吃到撑的时候还是没几次的。 小胖墩可能是想到那难得的小滋味,顿时忍不住要将手塞到嘴里来,结果忘了手里的麻雀,险些吃了一嘴毛。 好在言夙给拉住了。 旁边大崽也拉住了小崽的手,其实他们都没吃过烤小鸟,只不过经过挨饿的事情后,说起吃的,他就下意识的分泌唾液。 别说小崽,就连大崽都是十分意动。 阿平谴责的看着小胖墩和另外一个小伙伴,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吸溜。 言夙拿着弹弓,拽了拽鹿筋,试了手感后,问阿平要了几颗石子。 然而到底是不熟练,第一颗石子飞射出去,气势汹汹地,却只是扎进了泥土之中。 但一众小孩还来不及失望,就见言夙格外快速的又开始拉起弹弓,石子一颗接一颗,眼花缭乱的飞出去。 刚刚受到惊吓而腾空飞起的小鸟,又接二连三的落下——真的像是天上掉鸟肉给他们吃一样。 几个小孩忍不住的咽了口水。 这种场面简直是太震撼了呀。 言夙在阿平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示意这个眼中已经只剩下一盘又一盘,多到吃不完的烤小鸟的小孩,赶紧给他递石子啊。 阿平:“……”,果然这个漂亮叔叔,就是厉害! 阿平飞快将小布包里的石头全都倒在了言夙的手中,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双眼发光的看着言夙。 他觉得,这个叔叔比他爹的射箭的时候,还要威武潇洒! 梁飞:“……”。 “拿,拿不下了。”阿平和小伙伴们跟在言夙的身后捡鸟,结果没多久就发出悲鸣——一双双小手已经抓满,甚至拿衣摆兜着好些小鸟。 因为做熟的烤小鸟的美味,让他们根本不觉得这么些小鸟的重量是个 负担。 而是望着那地上更多的小鸟、更多的肉,他们却没有手去捡。 悲伤那么大。 言夙:“……”。 “要不你们回去拿个篮子什么的?”言夙觉得这点鸟算什么呀,清洗干净后他怕是一口能吃仨。 不够吃、不够吃! ——听说沾点蛋液、裹点面糊,入油炸酥,香气能馋哭全隔壁的小孩。 言夙觉得当初听人类说起的,就是这个了。 所以他要多多的打。 阿平痛并快乐的一点头,将外衣一脱,将手里的小鸟都兜在衣服里,跟小胖墩抬着一大兜的小鸟先回家了一趟。 言夙:“……”,这孩子可真机灵。但是幸好没有因为想装更多请言夙脱衣服。 毕竟他就这一身衣服! 真脱了,全村的大婶子小媳妇怕是都要围着他“骂”。 当然,言夙这时没想这么深,只觉得是唯一的一身衣服还是借的,得珍惜。 渐渐地几人一路走到了稻田集中地方来,毕竟这里能够偷吃到更多的稻谷,鸟自然就更往这边聚集。 言夙当先就看到之前见过的那小孩。 老妪跟在身后,身上也背着半袋子的稻谷,小孩绕在她身边一副想要帮忙的样子。 “没事儿,就这么一点了,奶奶能扛回去。”老妪推推孩子,想叫他好好走路,毕竟手里也挎着装着工具的篮子呢。 “那奶奶你累了就换我来背。”其实这孩子今天已经扛了不少的稻谷,尚且稚嫩的肩头早就红肿起来。 ——虽然言夙帮忙了收割,可剥离稻谷粒的活计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来说也不容易。 迎面看见言夙,小孩立刻跑上前来:“恩公哥哥。” 老妪看到言夙,先是一喜,继而就是心头一跳,回来的这般早,便是没有得到那两份工中的任何一个? 老妪放下稻谷,关怀的问道:“可是那两份工,早已被人先得了去?” 她想着,若是这样就好生安慰言夙一番,再说让自家大孙子帮着留意着点的话。 ——她看过言夙割稻那利索到有些“神奇”的场面,就觉得那工作言夙不可能干不了。 言夙:“……”,不,我是连城都没进的去。 “我,没进城。……要钱。”言夙虽然觉得这话说出来令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在老妪越发急切忐忑的目光下,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老妪:“……”。 ——这就很尴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第 23 章 言夙打鸟数量多到要用篮子装,很快不仅吸引了村里所有孩子的注意力,就连好不容易抢收完稻谷、回去歇口气的人家,都忍不住拖着疲累的身体来看热闹。 完全是因为对方那手速快的不像是一个不及弱冠年纪的青少年人。何况他都娶妻生子了,就更不该有这种光棍多年都无法企及的手速才对。 一群人总之是看的两眼发直——不论是他的本事,还是那一篮子肉。 言夙看着阿平和小胖墩两个小崽子都已经用根棍子担着篮子,这才决定收手。 ——也不能把这群鸟小胆都给吓破了,否则明天要是再想吃,却没有鸟敢再来这个地方,可怎么办? 各种小鸟:“……”,#%……&……#@(鸟言鸟语MMP)!!! 决定不能涸泽而渔,言夙临告别前,不容拒绝地抓了好些只小鸟塞在了老妪的孙子手里。 带着身后一群口水都要挂到脚背的小崽子们欢呼着回到了梁飞家里。 言夙走的干脆,却并不知道身后陈婶子在看到他后,埋头琢磨了许久,这时就凑到了似乎与他较为熟悉的沈阿婆身旁。 “老婶子,我跟你打听点事儿。”陈婶子热情地靠近老妪,拎起她身旁半袋谷子要送到老妪家中去。 她到底还年轻力壮,常做农活的力气,这点谷子不算什么。 沈阿婆原本都拒绝了言夙的相送,更不可能答应陈婶子帮忙,然而陈婶子实在是太过麻利,沈阿婆也只能拿过小孙子手里的篮子,带着孩子回家。 听到她这么问,不说疑惑的问她能知道什么。 “嗨,就那跟你说不少话的小兄弟呀。你看着人咋样?我这说句卖老脸的话,婶子你可别笑话。” “我这不是为了家里头愁得慌吗?” ——明着问人家男方的情况,说是为家里头愁,却又什么都不点明。 但沈阿婆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了解她的意思。 微微拧了拧眉道:“那孩子看着不错。只是他还是个外乡人,家中什么情况,咱们也都不知晓。” “何况,他还带着两个孩子。” 这就是在问陈婶子,人再是不错,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还一嫁 过去就得当后娘,她这当娘的能舍得闺女? 陈婶子对这些却有自己的打算,只要确定言夙不是个坏人便是。 她看言夙就很是个踏实肯干能吃苦的主——看看他给沈阿婆家干活的那速度——这样的人还不值得托付终身? 至于在本地无根无基? 实在不行,她们家也是可以让言夙入赘的。 若是这样,那两个孩子就是更不成问题了。 沈阿婆倒是不知道陈婶子这些盘算,见她没再多说这些,就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她不是认为言夙不好,只是实话实说。想要跟人结亲,那考虑的方面肯定不一样。 言夙可不知道他不过才来村里一天,已经有人想到这么“长远”层面的事情,他现在惦记的全是这一篮子的鸟会被做成什么滋味。 蓉娘在儿子阿平第一次送篮子回来时,就已经惊了。往常儿子虽然打鸟的本事有一点,但每次能有个五六只的鸟,就很是不少了。 没想到这次这么多——阿平跑回来扔下鸟,就提着篮子风风火火的又出去了,除了让她处理小鸟,别的多一句也是没有的。 将小鸟扒毛去脚、斩头去脏,纯净的鸟肉竟然还摆上了两盘子,可见其数量之多。 蓉娘端着盘子正要去做熟,却见言夙领着一帮子孩子回来,篮子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小鸟。 蓉娘:“……”,这剿了鸟窝怕也是没有这个“收成”的。 阿平和阿安两个孩子立马一左一右抱上娘亲的腿,旁人家的小孩打了小鸟,那都是自己动手胡乱烤了吃。 只有他们阿娘愿意给他们处理这又小又麻烦的东西。 ——今天的数量这么超标,他们既期待能敞开肚皮吃,又担心阿娘觉得他们贪多,找了这么多麻烦事给她做。 言夙倒是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他的目光落到蓉娘端着的盘子里,对比了一下自己手里还毛乎乎的鸟肉。 顿时将篮子伸出去:“嫂子,给。麻烦你了。” ——话语掷地有声的像是托付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蓉娘都被说的一愣。 不仅仅是阿平、阿安,言夙和他身旁的俩崽子,都是一脸期盼又垂涎的望着她。 蓉娘顿时是哭笑不得:“好好 ,且等等。” 看着这么多的小鸟,她又说:“言兄弟能去帮我看看我相公地里的活可干完了?” ——这到不是纯支开言夙,毕竟家里还有这许多小孩,不怕什么“孤男寡女”的闲话。只是想相公也回来,跟着一起吃点肉。 她现在是知道言夙的直率与真性情了。 言夙与她不假惺惺,她便也与言夙有话直说。 阿安被安排带着言夙去自家地里,阿平则是帮着他娘给小鸟拔毛。 小胖墩与另一个孩子,跟蓉娘也是熟悉,热情地打招呼后也各自蹲下帮忙。 大崽也有心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倒是小崽蹲的早,可是他毕竟年纪小,除了有一颗帮忙的心,根本就是个小捣蛋精。 蓉娘刚一错眼,就见小崽搞的一脸的绒毛,头上还插着几根翅羽。 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大崽都替这“笨手笨脚”的家伙脸红,连忙给他擦干净脸,让他在一旁玩着几根颜色多彩的羽毛。 自己则认真跟蓉娘、阿平学习怎么处理这些小东西。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出入有仆从,衣食有婢女的小公子了。 ——无论吃喝衣行,他都要自己动手,要帮粑粑省事,要照顾好弟弟。 蓉娘看着渐渐上手的大崽,眼底不由流露出一抹欣慰地笑容来。 这样乖巧的孩子向来是最讨喜的,也是最令人心疼的。 ——他们总比别的孩子承担更多的“力所能及”的家务,往往还不如会哭的孩子惹人关注。 蓉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崽的头,对他露出温柔似水又包容的娘亲笑容。她是最知道被要求着懂事的孩子的苦,所以她从来不这般强制要求孩子。 现在看到这个懂事的孩子,她也难免有点心疼。 大崽先是一愣,然后在看到蓉娘那个眼神与笑容的时候,蓦然眼眶一红,连忙低下头去,手中更加忙碌。 ——明明模样与他娘亲天差地别,可看到那个笑容时,他的眼前却是娘亲那温暖亲和的容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第 24 章 沈阿婆带着小孙子进门,得到想要的答案的陈婶子刚走,小孙女还在对着篮子里今晚将会吃到肉吸溜口水的时候,她家大孙子神色匆忙的回来了。 相较于往日临黑才进门,今天可早了不止一个时辰。 他神色又有些古怪,沈阿婆顿时心头一跳,但也没有纠缠着问,给孩子更大的压力。 只叫小孙子快些给他哥哥端一碗凉水来。 刚刚还对着小鸟们流口水的小妹却已经快了一步,七岁的瘦小身板,干活却是麻利的很。 沈星一口气喝完了水,觉得身上的燥热这才消散了些——一路走回家,哪怕已是入秋的天气他还是汗流浃背。 沈阿婆这才拉着大孙子问可是遇上什么事儿。 沈星神情又古怪的拧了一下,一副忍不住想笑,却又忍回去的样子:“奶,我得在家歇几天。” “这几天地里的事儿都我来做。” 一边说,他一边叫小弟去处理篮子里的小鸟。他当然想知道鸟哪里来的,也看出小弟有话要跟说,但现在他得跟沈阿婆单独说几句。 ——孩子年纪小,怕他们一时嘴快说漏了,给家里惹麻烦。 “我跟的那一队,领头的罗哥您也知道,心眼极小。”沈阿婆的房里,沈星低声说着。 “听闻今日他不知被哪位侠士教训,整个人挂在树上好长时间。就向咱们这边几个村来的那条路的路口。” 那家伙心眼小,这受了气,怕是平日看到他们几个村的人去码头做工,就得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继而迁怒他们。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沈星是深有体会罗哥这人有多“无理取闹”。 可到底要讨生活,不敢向这些码头的头目们挑衅。 但听闻他吃瘪,沈星从心底里高兴,说起那“传闻”他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让原本有些担忧的沈阿婆,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种地头蛇,他们虽是不敢惹,甚至不敢明着看他们的笑话。但知道他们“遭了难”,背地里他们是要额手称庆的。 沈阿婆一推大孙子,叫他收敛一些:“那你便称病在家几日。” 沈星点头又摇头:“我已说好了,这几 日在家抢收。” 沈阿婆却是说稻谷今日都已收完了,沈星顿时惊得瞪大了眼。 ~ 言夙再回到梁飞家的时候,蓉娘已经先做好了两盘鸟肉,香气很是鲜香诱人。 梁飞一路已经听活泼的阿安将下午的“打鸟”过程描述的不能更加详尽,这会儿高高兴兴的拉着言夙落座。 “来,咱兄弟俩今儿喝点小酒。”梁飞拿出自己珍藏的酒,给言夙倒了小半碗,又将鸟肉给每个孩子都分了点。 ——这鸟肉虽然香气扑鼻,小孩们馋的不行却没有一个动手,因为蓉娘说这是给梁飞和言夙的。孩子们的都在锅里,总之今天他们都能敞开肚皮吃。 “哎,也就言兄弟你逛着这些小子,抓这鸟可废不少时间。”梁飞一口一只炒小鸟,裹着酱汁的小鸟鲜嫩多汁,肉虽然不多,但是很有嚼劲。 梁飞连骨头都不吐,吃的喷香。 “还好,没多点时间。”言夙说,也就是找小鸟要耽误一会儿。 说完这句,梁飞就想到言夙打水时的速度,只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 再听到言夙的回答,梁飞险些要尬笑两声。 ——也是,这位兄弟的手段,哪是常人能比。也是他见识少,武林高手抓小鸟什么……。 梁飞还真是见识少,都不知道武林中人所练武功之中,就有这么一招能让人蛋碎鸟亡。 当然,言夙也不知道这一招。 他喝了一口酒之后,就对这碗中的液体又爱又恨,一时都忘了刚刚自己还想问城里物价的事儿。 这酒辛辣,细品甚至还有些涩。 入口很是呛,但吞入腹中后那些微灼热的感觉却让言夙觉得新奇又享受。 梁飞盯着言夙看了一会儿,从他第一口就知道这位兄弟不是个会喝烈酒的人,可让梁飞没想到是,言夙很快就体会到了其中滋味。 然后极为豪迈的,咕咚咕咚两声将碗里剩下的酒全都喝完。 言夙咂摸了一下嘴,又吃掉两只炒小鸟,将酒碗往梁飞身前一伸,再来一碗的意思不言而喻。 梁飞:“……”。 梁飞:他绝对是不知道我这酒很值钱的,我每次都不舍得喝许多的。 看言夙喝的痛快,梁飞顿时也忍不住的喝了一碗又一碗,两人就着两 碟鸟肉、一碟花生米,直接将这壶烈酒喝的一滴不剩。 梁飞有些酒量,这时只是微醺,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痛快,这酒可一时半会儿不舍得买了。 而第一次喝酒的言夙,这会儿已经眼前发晕。 ——这点酒水的“攻击”,于他而言原本也不算事儿,可坏菜就坏在他这是第一次做人。 当生物灵能团那时,虽然有仿真生物身体,但人类食物的滋味体会不全的。 而且他现在这具身体到底死过,伤势被他治愈的七七八八,却到底没有恢复元气。 又端来几碟小菜和糙米饭的蓉娘,就见着言夙杵着脸,望着门口的她,露出一抹明媚如暖阳的笑容来。 蓉娘:“……”,这言兄弟年纪与弟弟差不多大,这长的可比弟弟好看太多了。 微醺的梁飞:“……”,虽然醉了,但这也是当着他面对他媳妇这么笑,小子你是不是想讨打? 却不等梁飞站起来,就听言夙嘟嘟囔囔喊:“崽,过来爸爸抱。嗝~” 同样因为粑粑太好看而看呆了几个小孩。 ——别看孩子年纪小,好不好看却是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的。 刚抬起屁股的梁飞又坐了回去,还对自己误会言夙有点歉疚,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大崽小崽奔向言夙要抱抱不算,自家那俩小子也冲到言夙的身边,一脸渴求的望着。 连手里抓着的鸟肉都不记得往嘴里送了! 这就很过分有没有! 这俩臭小子,连自己爹在哪边都没分清楚吗?是你爹喝酒了,不是你俩喝酒了! 梁飞气呼呼地将喝多了的言夙送回房间里睡下,回到桌前,一边吃饭还一边忍不住小声跟自家娘子抱怨,这俩臭小子太气人了。 ——有好看的叔叔就求抱抱,没抱上就继续吃鸟肉。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爹了? 蓉娘好笑之余,却也不得不哄哄自家这个大孩子相公。 而隔壁屋里迷迷糊糊睡着的言夙,就被自己的两个崽崽哄。 大崽爬到床上,捏着一方帕子给言夙擦脸,擦着擦着,他发现粑粑开始发光! 小崽惊得瞪大眼,嘴里最后一口鸟肉唧一声掉到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第 25 章 言夙神清气爽地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体都轻便了许多,拉开腰间缠着的布条一看,原本还有些发炎的伤口这会儿已经结痂了。 满意的将布条拆开,言夙给两个抱在一起睡的正香的崽崽掖了掖被子,完全不知道这俩崽崽看了半宿他发光。 ——因为怕发光的爹爹被带走,俩崽崽担心半宿,实在撑不住了才睡过去。 言夙起来洗漱的时候,正遇到梁飞揉着额角出来,看着言夙的状态他诧异的打量了几眼。 “我还以为你第一次喝酒又喝的多了,今日得睡上半晌呢。”梁飞笑笑,他喝的不算多,但也有点宿醉,觉得两边额角胀胀的。 言夙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昨夜喝多了,下意识吸纳了许多生物能——好在没有有意识的针对某一个生命体,否则都得造成命案。 他只是摸了摸头,摇摇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就打算好问梁飞的事情,结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还总忘记。 他刚张口,梁飞又说:“对了,昨晚他们把猪肉的钱送来了。” “怕不新鲜酒家不收,就直接去的酒家。”梁飞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拿钱。那边已经起身的蓉娘听到动静,已经将一个小荷包带了出来。 里面几百文钱,就是言夙全部的家当了。 “啊,我得还霍老大夫的钱。”言夙拿过钱,就又想起了这事儿。 ——说起来他昨天赚够了药钱,该去还钱的。结果他惦记着打鸟吃肉,完全没记得这事儿。 梁飞看他这“恍然想起”的样子,一笑:“也不用这么急,吃过朝食再去便是。要是你忘了,我提醒你。” 言夙连连点头,将钱揣好。梁飞刚想叫言夙总得点点清楚,怎么卖的,什么价他也给说说。 就见言夙盯住了水桶,一如昨天一样两手一提,留下一句:“飞哥我去打水。回来我想问你物价的事儿,你记得提醒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看不见踪影。 梁飞:“……”,就凭你打水这速度,还怕自己不记得这个事儿? 最终梁飞也只是笑笑,去帮蓉娘准备朝食。 ——蓉娘同意 孩子留在娘家几天,自己却是不想与相公分开。一来她觉得言夙不像是那般复杂的人,二来是觉得即便言夙真的有问题,她也要与相公一起面对。 言夙飞快的打完水,跟梁飞到了堂屋坐下,低声问起物价的事儿。 梁飞到这时候才知道言夙昨天竟然去过镇上,还在码头扛了好久的大包。 看着桌上,言夙拿出来的一百多文钱,梁飞一时语塞。 “……”,我真觉得扛大包与你气质不符,都不敢开口介绍!以及,不愧是你,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快的男人! 梁飞又揉了揉额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言夙却只以为是他喝酒的后遗症,也不催促他开口,安静地有些乖巧的等待着。 “你想做的衣服之类,还是去布莊扯了布匹,自己做为好。” “孩子长的快,做衣服时得多余些布料折在袖口衣摆等处,等孩子大了些,还能放出来继续穿。” 这些梁飞是见过自家娘子做的,所以说起来像是极为有经验的样子。 ——这样的衣服穿起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后放出的布料会有色差,磨损程度也不一样。 但对于农家人来说,每件衣服都得珍惜着穿很久,这点小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言夙认真的记着。 “具体布料要用上多少,到时你问问我娘子。找人做的工钱也不需太多。”梁飞只听过谁家娘子做过这活计,但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 他家娘子是只给他们家中亲眷做过衣裳鞋子的。 蓉娘这时来送朝食,听了这话就接上了。 ——她倒是有手艺接这一单活,赚几个铜子儿帮补家计。可想到言夙现在借住家中,她要是接了这活,不论收不收钱这话传出去都不好听。 ——要么说她家留在借住,还收这种钱,简直跌进钱眼里;要么就说她家留人住,还贴补做衣裳,背地里还不知是什么关系。 蓉娘心里有了打算,就跟言夙说了布料的事儿,还介绍了靠谱的布莊。等私下里,跟梁飞解释了自己不做这衣裳的顾虑,叫梁飞与言夙解释清楚,莫要产生误会。 纯属不想自己娘子劳累的梁飞:“……”,我总走神深思,我都还没考虑到这些。还是娘子周到。不对,是不是 又有什么人在娘子面前说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让娘子才这般小心翼翼? 言夙记完这些,就准备出门。 “扛包的活计累人的很,你也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梁飞扛着锄头下地,还有一段路同行,他忍不住关怀言夙几句。 ——他觉得这小子太实诚了,这身上还有伤呢,可不能这么猛的来。 言夙满心盘算着要买些什么,听到这话只回答:“我不准备再去了,那个不赚钱。” 梁飞:“……”,莫不是你那一百多文是假的?都够一般扛包的工人赚两天了啊喂! 言夙难得看出梁飞的疑惑,解释道:“包太少了,抗不多久就没有。” 要不然凭借言夙的本事,昨天怎么可能只能挣一百多文?按干出了乐趣的言夙那速度,昨天要是任由他扛,他能承包一个码头,将收入翻上十倍不止。 “而且,跟你说的不能总串野猪一个道理。”说起这个,言夙就有点不开心。 “我一个人要是扛了整个码头的东西,别的人没的扛,就要排挤我了。” ——虽然他不怕罗哥那样的人,但是他想到还有沈阿婆家大孙子那样的人。 为了扛包的那点收入,家中抢收也舍不得歇下。 梁飞:“……”。你xue的都对! 言夙摆摆手,跟梁飞分别,前往霍老大夫的家。 还没进门,远远就闻到说不清好闻还是难闻的药味,言夙嗅了两口,觉得这个味道还能接受。 进了屋,他一边给霍老大夫递钱,一边问老大夫自家崽还有没有别的要注意的地方。 霍老大夫:“……”,这孩子直白的一点不带拐弯啊!老头子我这朝食的饭碗还没放下哎。 但意外着看着这么一张脸,霍老大夫可乐地叫他将钱放在桌上,坐下说话。 外头看了药锅里火候的孙子这时进来,看到言夙送来的铜子儿,眼神发亮,连连对霍老大夫使眼色。 言夙:“……”,忽然觉得我搞钱的心不够虔诚又不够迫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6、第 26 章 霍老大夫不用看自己孙子的眼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得挥手叫孙子去把钱收起来。 ——是他这个当爷爷的没有用,总赚不到什么钱。爷孙俩粗茶淡饭偶尔还有些无以为继。 这孩子也只是珍惜每一个铜子儿,却从不因来求医者没钱就将人拦在门外。 霍老大夫想这些时候,也不忘交代言夙回去多观察孩子的情况。 “药剂定神再有家人陪伴,生活平淡安稳就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言夙将霍老大夫的话记牢,以最快的速度往镇上赶,这次他可有钱进城了。 而守城的那个官兵显然还记得他。 见他今日“终于记得”带钱来,倒是难得给了个好脸色——这可是其他带了钱来的人也得不到的,毕竟,就那些人粗糙的脸,守城兵那是早就看厌烦了。 言夙进了城又有些摸瞎,蓉娘跟他说的方向他这会儿记得却又有些分辨不出——人类的方向对他而言有点太陌生了,反应不过来。 好在他也有自己的方向,在路过的民众还在疑惑这个小伙子怎么在这大街上闭目养神,就见他猛然睁开双眼,快步走向自己选好的方向。 在城里,他倒是没跑出风声——毕竟路不熟,容易撞墙。 时间还早,言夙进入布莊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开门,小二还在整理店里的杂务。 这是一家不算大的布莊,布料也没有多少好货,毕竟做的都是寻常百姓家的生意。 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一打量言夙,心里就有了成算,给他推荐他可能要买的布料。 言夙听着他的介绍却并不过心,毕竟一看料子再一听他说结实耐穿,就知道这料子只有结实这一个优点。粗糙的很。 “有柔软一些的布料吗?小孩穿。”言夙问。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这点布料不可能给他造成一丢丢的伤害。 小二顿时道:“有的,有的,客官你随我来,您看这些,给小孩缝制衣裳再合适不过。布料柔软又吸水。” ——要知道寻常人家给孩子做新衣服的可少,大多是拿旧衣服改一改。也有大孩子穿小的,再修改修改给小孩子穿。 小二哪 知道他眼前这个,不但是个给孩子做衣服的,还是个“傻大款”,开口就是整匹的买。 那结实的布料到也买了,大约是够做两身,跟那买给孩子的用料与价格,可就天差地别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 言夙记得蓉娘说以他的身形,一套衣裤需要一丈五尺的布料即可,他买了三丈布料。 结果一算账,言夙傻眼了。 “棉布十七文一尺,一匹布六百八十文,葛麻粗布十一文一尺,三丈则是三百三十文。给你添上这块棉布搭头。” 掌柜的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拨弄,这可算是他们今儿开门大吉了,可算是大生意了。 “诚惠一千零一十文。” 言夙:“……”。 卖肉六百七十二文、扛包一百一十文,他总计资产都不够付账,何况还了药债一百零二文,进城费计两文。 言夙:“……”,果然我搞钱的心还不够虔诚! 最后,言夙只能将所有要买的布料砍半。他倒是不觉得买不起有什么尴尬,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孩子们,做点衣服还得磕磕巴巴的算计着。 掌柜的倒是笑脸迎人,一千零一十文的生意是做,五百零五文的生意也是照做。甚至连那块搭头,掌柜的也不曾抠搜的要回来。 小二倒是有点不乐意,毕竟这反复的工作可都是他在做。 言夙没管这些,倒是因对掌柜的感觉还不错,计算着再搞了钱后,还要再来买。 他将布料挎在身上,盘算着这要去哪里找事儿做。 ——攥着可怜巴巴剩下的一百七十几文钱,言夙觉得自己可能要反悔了。 扛包虽然活少钱不多,但不至于让家里断了炊啊! 正埋头想着接下来怎么办,一时没注意走到了一处死胡同,言夙转头要出去,却见身后几个人一脸仓皇的神色。 罗哥:“……”。 本来也就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特别是这小子还没了那么些东西,身上背的鼓鼓囊囊。 ——原本罗哥也不敢做这尾随的事儿,这被挂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呀。可谁叫言夙自己往死胡同走? 他不带着兄弟们来堵言夙,对的起言夙给的这个好机会吗? 只是让罗哥没想到的是,言夙忽然转头不说, 在他们看到言夙的那一刻,竟然有本能的畏惧。 罗哥身边的小弟一边一个抓着他胳膊,简直不能更丢人! 然而罗哥自己也想起了被言夙支配的恐惧——能空手断刀啊,怎能是俗人? ——说出来言夙可能不信,刚才堵言夙,罗哥基本是不过脑子的决定。就那种他往死胡同走的行为,格外的引诱他。他的腿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但是现在一面对面,罗哥顿时就跪了。 旁边抓着他胳膊的两个小弟,都被带的踉跄了一下,随即也立刻噗通跪下。身后几个小弟一见如此,不管见没见过言夙,也只好跪下了。 言夙:“……” 言夙摸了摸下巴,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搞什么名堂,但是能不动手,他还是不愿动手的。 他倒是更想问一问这几个人有没有搞钱的法子——不是说这种地头蛇,对大事小情的都知道的最清楚吗? “那个,你知道哪里招工吗?我想搞点钱花。”言夙凑到罗哥身前,很是和蔼。还伸手扶罗哥起来,毕竟都要向人请教问题,怎么能让人跪着回答? 言夙这时还没意识到这人是被自己吓得,更没意识到“搞钱花”这仨字对罗哥等人来说杀伤力是多么的大。 ——毕竟平时想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哪怕言夙前一句还是问的哪里招工呢! 他们怎么敢把这句话当做言夙的真心话?这明明是叫他们乖觉一点! 罗哥顿时一掏怀里,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角碎银子和一小把铜板都递给言夙。 “大,大侠,给您。”罗哥声音颤颤巍巍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哇的哭出来。 言夙反倒是被他弄愣了。 倒是想问一下他这是怎么了,可望着掌心的铜子儿和一块白白的不规则石头样的东西,心神就被全部吸引了过去。 他拨了拨这角碎银子:“这个是……” 罗哥:“……”,大侠你可不能嫌少了,这真的是我全部家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第 27 章 言夙第一次见到银子,也是第一次知道银子这个东西,可比铜子儿值钱的多了! ——一两银子在本地通兑大约在一千文至一千一百五十文之间。 罗哥给的这五钱银子,兑了铜板至少也得有五百七十文钱。 知道这么一个消息的言夙,别提多高兴。 而见到他终于笑开颜的罗哥一行,顿时大松一口气,好话说了一箩筐将言夙送出城。 ——一边出城,一边看到言夙好奇多看两眼的吃食,罗哥的小弟都要机灵的去买上一些递给言夙。 毕竟罗哥没有钱了。 言夙出了城,跟罗哥他们告别:“谢谢你们的礼物,再见。” ——虽然罗哥说这些是他们昨天“有眼不识泰山”找他麻烦的赔礼,但言夙还是道了谢。 罗哥看着言夙越来越远去的背影,伸手将额头冒出的冷汗一抹,地上都被甩出点点湿痕。 他觉得言夙这人,别看年纪小,别看总带笑,别看讲礼貌,可真的是太渗人了! 罗哥多怕言夙笑着笑着,就伸手撅了他的脖子,就跟撅昨天那把镰刀似的。他这脖子还能有镰刀结实? 至于那点银子,嗐,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呀。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做瘟神送走的言夙,飞快的回到了村里,望着日头,完全赶得上吃午饭。 当看到挂着满身东西回来的言夙,梁飞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最快的男人,没有之一。 梁飞一般帮着言夙放东西,一边招呼他落座吃午饭。两个崽崽眼神晶亮地看着言殊,忍不住一人抱了一边大腿。 当然还有已经“叛变”梁飞的俩儿子。但现在梁飞已经无力吃醋了。 他刚将东西接到手,就觉得不对,虽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这数量也太多了? 按他对言夙家底的了解,绝对是买不了这么多的。 “啊,这些啊,都是朋友送的。”言夙坦荡的回答。 ——虽然罗哥昨天还想抢他钱,但是这不是道过谦了,言夙觉得还是不要太计较了。 梁飞:“……”,交到朋友是好事儿,可是这一送这许多……。 可一想到自己“分析”出的言夙的身 份,梁飞这些想法就打住了。言夙又没说是刚交到的镇上的新朋友,也可能是他跟以前的老朋友联系上了呢? 梁飞没再多问,招呼言夙赶紧吃午饭。 倒是言夙没怎么吃,他本来也不是特别饿,时刻都有生物能的补充呢。 “飞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要在村里住下,需要准备些什么?”这个问题也是他之前就想到要问,却被别的事情一打岔就忘记了。 梁飞的筷子一顿,似又是想了些什么,但言夙全然没有察觉。 “这要看你是怎么住下。是村里租户房子短住,还是就此落户。” “短住的话,只要找到合适的房子,能租赁下来,告知村长就好。” ——就此落户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说的完,也不是村长能够决定的。 要有田产,户籍要过官衙核对,要出不少的手续费用。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非到不得已,不愿背井离乡的原因之一。 去往人生地不熟的他乡,还会受到当地人的排挤。 言夙倒是不在乎被不被排挤——也是他第一次当人,还考虑不到这个层面——而且他这遇上的不还都是好人吗? “我觉得我遇上的都是好人呢。”言夙说。 他落户的难点还是在没钱上。 言夙叹一口气,搞钱的决心又虔诚了几分。 “那还得麻烦飞哥帮我找找看合适的住所。”他总不能带着孩子一直住在梁飞儿子的屋里。 不说他要给自家崽崽一个家,一个港湾,就说他总住在别人家,麻不麻烦别人家?搞的人家儿子都没法儿回家睡了。 梁飞大手一挥,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吃完饭就去了村长家商量,只有两人待在房里嘀咕了快半个时辰,这才出了个章程。 梁飞又在村里转悠了一下,问过几家人的意思,给言夙挑了三家有房子能租出的人家。 “这三家都是另有住所。”梁飞带着言夙看房,等言夙这边心里有了成算,他再带去谈一谈价钱。 这三家的房子,要么是家中祖屋,要么就是代为保管无后嗣留下的过世兄弟的屋子。 “虽然都老旧了一些,但收拾一下也是能住的。” ——要建新屋子,那可都得要不少钱。据梁飞所知,言夙是没 有的。 午后言夙将料子托给蓉娘,请她找熟悉信任的人来做这衣裳,梁飞就听蓉娘说了,那给俩孩子可买了不少料子,是一点没省着钱。 倒是自己只买了一身葛麻布,实在是将两个孩子放在心尖尖上疼。 言夙点头,他现在也知道自己没钱的事实,所以房子只要遮风挡雨,他都能接受。总归都是暂时的不是吗? 三家都是夯土草顶的房子,久不住人都有些破败杂乱。 只有一家相对好些,是那家替过世兄弟管屋子的人家。 他们家的老人还在,总会时常来看看,发现些破墙顶漏的地方都会叫家中小辈来修补。 这间屋子明日收拾的话,第二日天黑之前肯定就能住进来。 梁飞看上的自然也是这间,只是这家老人原本是不愿将这屋子租赁出去的——虽说屋子长久不住人,少了人气会败坏的更快。 可老人家更怕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一点也不会爱护这屋子——虽说这屋子对他来说很是珍贵,可他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他这般看待,这般珍惜不是? “六叔公,您看我这兄弟,一眼看就是个实诚又精细的人。” “我也与他交代过,绝对不会糟践房子的。” 六叔公今年五十余岁,岁数算大,辈分更是大,倒是不老眼昏花,神智也很清楚。 上下打量着言夙——他能让梁飞带人看房,也就是松了口的。 这会儿看着言夙觉得还不错,这提着的心就又放下了些,但忍不住还是交代了几句。 言夙倒不觉得这老人家罗里嗦,反倒是从他这念叨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毕竟他是个连柴火放哪儿都不知道的“新人类”。 “这片地也是我兄弟这院的,我一直种了些菜,你要是有喜欢的,也尽管摘些去吃。” 老人家指给言夙看左边向阳的那块地,即便是入了秋,那菜地里还是有不少郁郁葱葱的绿叶菜。 等这一茬都收拾完,这片地老人家也会给言夙种。 言夙:“……”,倒是可以学一学,实在种不活,就给喂喂生物能试试? 看着认真听自己“啰嗦”的言夙,老人家觉得这次答应租房,可能真的是个正确决定,免得这老屋少了人气的滋养,早早地破败坍塌。 ——但老人家绝对没想到的是,言夙那可只是看着靠谱,实际上,可能随时会要了这老屋的“性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8、第 28 章 言夙的家当,近乎于无,所谓的“搬家”,都是收拾这老屋才耗费了时间。 夯土的墙检修一番,屋顶的茅草也需要补充,屋里的尘土洒扫干净,家具简陋但一定要一尘不染。 处理完这些,言夙就往村人都捡柴火的山边跑去。 他倒是不在乎进山过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反正哪里有看得上的柴火就往那里钻。 然后村里的人又都吓到了。 言夙捡柴火都不似樵夫那般挑着个担子——往常一个樵夫要是挑出一挡成年男人腰身粗细的柴火捆儿,他们都得说这个樵夫肯干能吃苦。 可今天看着言夙背着这得有十几个男人腰身粗的柴火捆儿出来,他们却什么话都夸不出来。 瞳孔地震、目瞪口呆.JPG 眼睁睁看着言夙将柴火往梁飞家里送了一半,又回来背着柴火风一样跑回自己租的房子。 梁飞还是下地忙活,蓉娘在家收拾,阿平和阿安带着大崽小崽满村玩乐——就是缺了言夙,再也没重现打鸟用篮子装的盛况。 看完这些的村民,带着震惊忙活自己的事情,嘴里的话题是三句不离言夙。 言夙哪怕是路过,也来去匆匆,完全当做自己没听见。 将屋里屋外都洗刷刷了一遍,言夙看着终于清爽的屋子,觉得自己都轻飘飘了起来——若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干完这些,只会觉得累并快乐、欣慰着。 但作为生物灵能初当人的言夙,并不能分辨这些复杂的情况。 他望了一会儿屋子,就出去找孩子,还去叫梁飞和蓉娘来暖房。 ——这是梁飞说的。说是虽是租住,但既然是有了自己的住所,总是要有亲朋来暖房的。 一边找孩子,言夙一边盘算,这菜倒是可以从房东大爷那菜地里摘一些——做好后,将自家的菜送一些给老人家,算是礼尚往来——但也不能只吃这些。 阿平听到言夙的盘算,顿时眼睛一亮:“打鸟,打鸟呀。” 他可还记得那一顿敞开肚皮吃的鸟宴的滋味令人有多怀念。 一听他这话,其他几个小孩都舔起唇来,特别是几个没吃着上次小鸟的孩子。 ——因为当时见阿平要带 一个两岁多的小崽玩。 他们不太想跟这么点大的孩子玩,毕竟能玩的太少,所以当时他们暂时跟阿平拆伙了。事后看着小胖墩和另一个孩子吃的满嘴油光还直打饱嗝,一个个别提是多羡慕了。 言夙听了,有些意动,但抬头看了看天,一时却看不到多少鸟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稻田的谷子都收了,还是那天被言夙打怕了,所有鸟之间都互通有无说这里是鸟类生命终结的死亡之地。 阿平显然也反应过来这稀疏的鸟口密度。 言夙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就上个山,现在还只是半下午,自己跑快点,几只鸡和野兔还是有的。 小胖墩却是指了指那条女人们洗衣服的大河,喊叫道:“鱼,鱼。” 刚才余光里看见一条跳起来的小臂长的鱼。 言夙的目光也落到了水面上,好,给我省时间的来了! 在小孩们垂涎的目光下,言夙卷了裤腿,慢慢走入河水之中。 这条大河的来源与去处,落花村的人也只在一些人的口中听闻过,却从没见过它的尽头。 河里的鱼也是野生野长,不属于谁家独有,想要吃上就各凭本事。 不远处也有几个村民路过,乍一见言夙这样入水,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等近了,看到几个激动而期待的小孩,他们就大抵猜到言夙要干什么。 “这是下水抓鱼?”有一人还是出声确认了一下。 小孩们兴奋的直叫嚷。 那三五成群的几个汉子,和挽在一起的几个媳妇婶子,都忍不住看起这边的“热闹”。 他们可听了不少言夙的传闻,割稻特快,背柴特多什么的,不少还亲眼见过其中一二。 沈星就是在这样的窃窃私语声之中,被弟弟沈雨拉来看恩公“大展神威”。 就在几个汉子琢磨要不要跟言夙搭话的这个空隙,就见言夙手一扬,一条半臂长的大鱼就被抓住,扬手就丢到了岸边。 几个孩子顾不得其他,生怕这摔晕过去的鱼还能蹦回水里,七手八脚地摁住。 言夙又弯腰将手放到水下。 ——其实不是他呆的这块地方鱼特别说,而是他释放在手心的生物能,格外的吸引鱼。 或者说,所有的水生物,只要能感受到这纯粹的 能量,都很疯狂的聚集了过来。 当然,因为这里经常有人类洗衣裳之类的,徘徊在这边的鱼群不是很多——不然不就是自寻死路?其他的人类虽然没有言夙这么“变态”,可用渔网抓鱼吃,他们可是会的很。 言夙又接连抓到两条体型相差不大的鱼,就往岸边走了。 裤管虽然已经极力的卷高,但最终还是湿了不少。 不过都有鱼吃了,谁在乎这点湿漉漉? 倒是蓉娘来帮忙刮鳞剖鱼的时候,发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言夙的“粗暴”,只有最后他提着上岸的鱼,鱼胆还是好好的。 其余两条鱼胆都是被摔的破裂,鱼虽还新鲜着,鱼肉上却有好几块大小不一的黄斑——那是胆汁侵入鱼肉的痕迹。 这样的鱼肉吃起来会很苦,哪怕是把这些地方的鱼肉都挖掉也已经来不及了。 听蓉娘这样一说,言夙就想将鱼扔掉,不好吃了还要来干什么? 蓉娘连忙道:“别急别急,用淘米水泡一泡,还是可以去点苦味的。我再将口味做重一些,不妨碍的。” ——即便是不花钱得来的鱼,也不能这么糟践不是? 言夙哪懂这些,也只能将蓉娘的交代都记下。等吃上这鱼,他倒是发现了这苦味,但看崽崽和梁飞夫妻都吃的欢快,他也就没说话。 暗自记得以后对待自己的猎物,也是要温柔一些,否则它还不定怎么“搞坏自己的口味”来报复你。 次日一早,言夙醒来,看着大床另一边的两个崽崽——虽说还是父子三人睡一张床,可这大床可有梁飞家那床的两倍大小,宽敞的很。 至少两个崽崽哪怕是又要造划船的河,也冲不到言夙。也会还有干燥的地方能睡,不用连夜换床褥。 ——现在这被子还是梁飞家借的,床上垫的是干草和床单。 言夙手里的钱,先紧着买吃食了——肉和菜都不打紧,过日子的米面盐油却是得先备上。 舀了半碗米,言夙准备按蓉娘的步骤做一锅米粥。 然而每一步都是照着蓉娘的做法一步不差,可火却是时有时无。 要么烟气弥漫的让人双眼发红,要么火焰窜起,一副恨不得燎了言夙头发的架势。 最终,在呛人口鼻辣人眼睛的浓烟里,言夙听到一声咔嚓声。 而后是院外传来的邻居的询问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9、第 29 章 六叔公看着眼前的状况,简直有些不能接受。 为什么这么好看一个后生,干起事来这么没有人性的?租房的时候不还答应的好好的,一定会爱护房子。 昨天还吃到言夙送去的半条鱼的六叔公,现在只觉得整条鱼的鱼刺都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才入住的第二天啊,就险些发生大火,烧了整个屋子。 ——裂开的陶锅倒不是他家的,当初弟弟过世后,家中能用的器具基本都搬走了。 六叔公只觉得自己喉头梗着一团怒火不吐不快,可看着言夙无辜里又有些仓皇的神色,他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 何况他身旁还有两个睡眼惺忪、受到惊吓的孩子。 这要是再破口大骂言夙这个不省事的后生,把孩子给吓着了,可怎么好? 六叔公只能气鼓鼓的回了自家的屋子,在自家老婆子面前忍不住骂骂咧咧。 言夙看着一片狼藉的灶间,深觉得自己买更加结实耐用的铁锅回来的同时,还是找个人专门给他和崽崽们做饭。 ——所以,更加用心的搞钱! 梁飞看着言夙这杀伤力,简直是哭笑不得。 听到言夙说找人做饭的话,有心想要他不要这么乱花钱,可言夙能跟他家搭伙吃一时,也不能吃一世不是? 其实要梁飞来说,最好的还是言夙赶紧遇上个合适的人娶进家门。 不过他也知道言夙的状况,以及这种事情也需要些缘分。 所以他也只能答应帮言殊去找找看合适的。能做饭,也得帮着照顾一下孩子,言夙才能放心出去挣钱。 把这些商量完,言殊又开始思索搞钱的事情,就听一声声锣响。 言夙是第一次听这样的声音,一时有些迷茫的望向梁飞,梁飞微微皱着眉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言殊还以为这个锣声代表什么不详的事情。 下一刻就见梁飞笑了一下,只是其中的苦涩与愤怒,言夙都没察觉到。 他说:“是收税粮的大人到了。” 他眸子转了转,又说道:“最好暂时不要让他们看见你。不然指不定以什么由头向你收税。” ——言夙只是暂住落花 村,很不受保护,其实也不用交税。但也正因为不受保护,官差要是巧立名目,言夙怕连告官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言夙日后会不会落户在落花村,那就等之后再说,今日且先避过去。 “好在,这锣声就是叫大家将各家的税粮都送去村口的。” 那些官差可不愿在村中,一家一户的收取,都是坐在大伞下,拿着簿子一家一家的念名字,叫人上前去。 言夙原本听说自己要“躲起来”,正准备说叫梁飞放心,自己绝对躲的好好地,不给他们添麻烦。 但现在又听他说并不需要多“严密”,顿时就起了去看看的兴致——他还是想在这个村子里住下的,毕竟他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人类。 而要生活在人群之中,未免被发现异常,自然就需要“多看多学”。 梁飞也不反对,只交代他注意着别凑到那些人眼前,就回家去准备自家的税了。 ——官差虽然不会认识这么多村子里的每一个村民,可言夙这长相实在是太扎眼了啊。 言殊特意挑了一颗大树,躲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挨挨挤挤的人群。 都是或推或担着自家的稻谷前来的村民,身旁跟着媳妇家人,抱着或多或少的布匹。 在人群的中心,坐着一个领头的官差,旁边跟着不少衙役。 他按照手中的簿子叫户主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就要上前,将稻谷倒在那个方斗之中。 晒了几个太阳的干燥稻谷,堆的高高的冒尖儿。 一旁的衙役走上前,刀鞘一摆,将冒尖儿的稻谷都扫落到地上铺着的布上,示意那汉子接着倒稻谷。 汉子抓着箩筐的指尖都发白,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低眉顺眼地将稻谷又倒在方斗之上。 对方这才满意似的挥挥手,让汉子让开,身后的衙役上前,将稻谷全都倒入他们带来的布袋之中,封口装车。 接下来,方斗一斗一斗的冒尖被拂去,再冒尖,被装袋。 地上铺着的布上也积蓄出一袋袋的稻谷,却不跟那些税粮的袋子装在同一个车上。 言夙看的云山雾绕,这是个什么操作? ——不装在一个车里就算了。 可是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非得扫落一些呢? 梁飞回家 拿了钱,交代好蓉娘不要出门,前往村口来时还关注了一下言夙在哪。 也得亏他是个猎户,眼神好,而言夙也没有意藏的多深,被梁飞看到树上那一抹布料。 梁飞一眼看见,都忍不住乐了。 又见言夙蹲在树上,不知为什么抠起了树皮,连忙轻声喊他下来。 言夙一看梁飞来了,顿时轻巧落地,问他:“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都要往地上扫?” “还得分开装。”言夙问,虽然那两辆车离的不远,可那“泾渭分明”的感觉特别清晰。 梁飞:“……”,果然不愧是我直率的大兄弟。 长叹一口气,梁飞无奈地道:“那些落地的,都是那些税官的‘劳务费’”。 言夙本还觉得“劳务费”是正常的,当初他让人帮忙卖猪肉不也是给了? 可梁飞那咬牙切齿的神色,让他没有立刻将这个话题揭过。 “都说是十税三,实际上哪年不得有四层上下。灾年不降、丰年反升,全然不顾我们的生计。”说起这个话题,梁飞的拳头忍不住在树干上狠狠一捶,否则实在是忍不住这压在胸腔的怒火。 言夙忽然就想明白他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交税,不是交给……官府吗?”他用了个本地学来的词汇,“他们为官府办事,是已经有了薪酬的不是吗?” ——这跟他那请人帮忙可不是一回事儿。怎么拿着工资办事,还要吃拿卡要呢? 言夙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人类口中的“贪污受贿”,还是强制性的那种。他就是再没做过人,也见过人类愤怒的样子。 不仅仅是梁飞,那些正在交税和等着交税的人家,没有一个是心绪平静的。 梁飞:“哎,其实,这也已经算好的了。” “如今这天下,谁活着不艰难?三王各据一方,还有外敌环伺。” “咱们这位天子,已经算是最好了,至少自三年前一次征兵后,再没发过兵役。” 梁飞的声音越来越低,如今这世道去服兵役那就是十出九不归。 言夙听完却还是没懂这皇帝好在哪里,按梁飞所说,这样的税收之下,一家人想要吃饱都很不容易呀。 ——这是言夙现在还不知道精白米的存在,因为一直吃的糙米 ,他就完全没体会过精白米的滋味。等知道了,他就对现在百姓的生活水准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交出的税收都以稻谷算,自家却是只能吃杂粮果腹。 言夙想了好一会儿,还没琢磨通,实在是他现在对人类的了解太少了,刚想着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再多问一点。 就听梁飞感叹道:“听说霍安县那边,今年旱灾比咱们这严重的多,也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霍安县虽是另一位帝王的领地,却是离着他们不算远。在三方割据前,两地接壤区域的百姓还有不少通婚的呢。 一听这些,言夙皱着眉问梁飞:“那还给他们这么多多余的粮食,就没人管吗?” 言夙又想到什么,改了口风道:“或者,再去偷回来?” 这话他的声音就放的更低,梁飞都只是听了个气音,但很明确的了解到了言夙的意思,顿时一把抓住了言夙,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冲出去。 言夙倒是觉得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胳膊上的力道告诉他,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哪怕已经离的挺远,梁飞还是拉着言夙往大树后面躲了躲,看没人其他人注意到他们,才低声说话。 这法子,言夙这个初当人类的人都能想到,那些老于世故的人,怎么会不动心思? “那些人行动挺是缜密,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可有什么用?” ——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差,是那种会有明确证据之后才会动手的人吗? 如果他们那么讲究“证据确凿”,就不会做这种犯法的事儿了。 “听说当初那些官差,几乎收走了那一片村子近乎六成的粮食。方斗上的冒尖儿,是拂平了一次又一次。” 如此狠辣的“惩罚”下,别说再没人敢“耍小聪明”,就连那些真偷回粮食的村民,也背上了骂名。 ——那些被强收重税的村民们不敢再与官差“针锋相对”,自然就将矛头指向了那些因为“一己私欲”而害了他们的村民。 言夙觉得这事儿不对,那些人根本不是罪魁祸首,可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人话”。 梁飞拍了拍言夙的肩头:“我知道言兄弟你有本事,但这事儿,当真不能干。” 毕竟现在他们还只是过的艰难一些,但若是“轻举妄动”,只怕后果就是饿殍遍野。 这次,就轮到言夙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压不下去。 等梁飞去交税,言夙也不愿再看这场景,率先回去了。 然而这口吐不出咽不下的气,让他烦躁不已,最终忍不住跟上了那运粮的队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 30 章 大崽拉着小崽的手, 按在盆里给他洗手,旁边阿平也拉着弟弟阿安的手,四个小崽子嫩嫩地小手在水盆里搅和来搅和去。 不多一会儿地面就被弄湿了, 但好在几个大人也没为此生气, 只叫他们赶紧过来吃饭。 ——言夙的房子虽然最后没有烧起来, 可锅是真的炸了。 自然只能再回到梁飞家来蹭饭吃。倒是两个崽崽越发的适应, 吃着蓉娘做的饭菜,满口的夸赞, 奶声奶气的小嗓门听的蓉娘笑靥如花。 看他们这么会哄自己的娘亲高兴,阿平和阿安自然也不甘落后。 梁飞在一旁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都觉得大崽和小崽来了之后,他这俩儿子, 是又变的嘴甜儿了, 又变的鬼机灵了。 言夙放下空掉的饭碗, 道:“飞哥, 我去一趟山里, 得挣钱买个铁锅。” ——虽然贵, 但铁锅抗造。言夙坚信自己不可能连铁锅都会烧穿。 梁飞:也只有他这大兄弟敢开口就是挣个买铁锅的钱回来了。 可人家就有这个真才实学, 梁飞自然不阻止他:“也好, 我本也准备忙完地里最后的活计, 明日上山。你要是也打了猎物, 尽量带活的回来,明日我同你一同去卖掉。” 梁飞可不担心要言夙逮活的回来有什么难的, 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以安全为重。到底上山之后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 多一份小心总是要的。 看着言夙远处的背影,梁飞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没有表露,实际上可担心言夙是想跟他说税粮的事情。 ——他看的出来言夙心底格外的不痛快。他多怕言夙一时冲动去找那些税粮官的麻烦。 纵使言夙有高深莫测的武功, 可到底他们要一直在这位官老爷的治下讨生活,到底民不与官斗,只要还能求个安稳日子,他们轻易不会起什么了不得的、会丢身家性命的心思。 然而梁飞不知道的是,他的心还是放的太早。 作为他认识的最快的男人,先跟踪税粮官,搞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堵着一口气,一想到税粮官就更气,再去山上猎点猎物,简直是不要太简单。 言夙估算着距离,是梁飞看不到的地方,顿时脚下一转,已更快的速度转到了村口。 税粮官已经慢慢悠悠地拉着粮食,走在了远去的道路上——虽然天色渐晚,但他们还是要赶到下一个村子里去。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爱岗敬业,而是下一个村子占据地理优势,要比落花村更加富裕一些,在那里歇脚,可要比在落花村舒服的多。 而且那村子的村长与税粮官也有些沾亲带故,那是早早就备了酒席等着他去——既然有福享,税粮官为何不去享? 没多一会儿,言夙就追上了税粮官的队伍,就见他们拉着牛车走的有几分急色。 三五成群的几人正在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言夙藏身树后听了几句。 “就怪那些家伙磨磨蹭蹭地,这怕是到了泗水村也得摸黑了。” 一个年级稍大些的衙役老不情愿地推了一把牛车,紧接着又说道:“这落花村的路也太破了。” 车轮时不时就歪在小洼里,需得他们搭把手推车,才能让牛车走的更稳当更快一点——这破路都得让他们多费一倍的力气。 然而官府的人却从来不开口说要修路。 边上其他人也附和着咒骂几句,转而又夸赞他们领头的税粮官,说要不是托他的福,他们也不会被分到这一片村子,并且还有人给准备好酒好菜。 “要不是郑哥,咱还不知道要跑多远去收粮,那可就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回家了。” ——虽说都只是在管辖的这一个县内收粮,可那也是有远近之分、难以之别的。 就说落花村,虽然路稍微难走一些,可到底还不算远。 要是分到那些犄角旮旯、道路崎岖的村里,多费一倍的力气不止不说,还没一点油水。 正当领头的税粮官被吹的飘飘然,口里还在说着谦虚话的时候,他们路过一条林荫道,四周静谧地都有些讶异。 税粮官和衙役们都察觉到了异样,仿佛被什么正在蛰伏的巨兽给盯上的感觉,让他们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言夙:……,巨兽是没有的,大小不一的能量团是有好些的。 言夙一早就察觉了这些人的存在,只是却没有往“双方交战”方面想,毕竟这偌大的“荒郊野外”,这么宽的路,还只能这些税粮官走,别人都不让走? 何况这些人根本没有发现言夙的存在,就更不可能对他有恶意,言夙自然也就不会特别注意他们。 ——其实也就是言夙没想到这些人的目标就是税粮。 看到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言夙一跃上树,一副看戏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村子阻止的偷粮小队? 言夙居高望远,看见那群粗布麻衣,有些瘦弱的汉子们,都用布巾蒙着半张脸,一双眼睛紧盯着税粮官和粮食,眼中冒出饥渴急切的光芒。 忍不住一摸自己的脸,言夙觉得自己有点不专业。 虽然这些人都没见过自己,虽然自己也没打算露面,以免拖累村里人,但难保不会出意外,或者这些人之中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能够看穿他的模样。 到时候,不就惨了? 嗯,还是得蒙着脸。言夙打定主意,并且觉得像那些汉子们那样蒙着半张脸绝对不妥,因为凭借眉眼,言夙觉得自己下一次遇见这些人肯定还是能认出来。 ——都不需要去通过生物能来做记号辨别。 言夙怀里倒是揣了一块布,就是上次卖布的掌柜给他的搭头,他一直揣在身上,用来给大崽小崽擦个手,抹个脸什么的。 这会儿他将布往头上一罩,然后抠了三个洞出来——露出眼睛和鼻子。 虽然他觉得他不用看也能感知,也不太需要呼吸,但最终还是觉得要尊重一下人类这个身份。 ——那种整个头都包住的样子实在是太“反人类”了,怕是要分分钟被人类认出来“非我族类”混不似人。 就言夙包头、包的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让人辨认的时候,下面原本还只是警惕的场面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些围堵税粮官的人,大抵是知道了己方被察觉,索性也不隐藏,在一个最为高壮的络腮胡男人的振臂一呼之下,拿着各种趁手的不趁手的武器就冲了出来。 镰刀、锄头、菜刀,少有几人握着与衙役们相似的大刀的。 但他们的气势却十分的渗人,像是那种饿了许久的狼群看见猎物一般,即便是知道自己会受伤,却也一定要咬下对方一口肉的狠绝。 ——对猎物,也是对自己。 相反,税粮官那边虽然担忧自己丢了税粮要被责罚,可也更担心自己命丧于此,能多活一时,他们自然是“贪恋红尘”“贪生怕死”的。 所以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但好在他们武器比对方正规,也锋利一些,并且稍微接受过一些训练——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训练不走心,偷懒,也就学了跟没学一样。 伤亡很快出现,好几个衙役倒下后,挣扎着往边缘地方爬了爬,确认不会忽然被人踩死之后,放心的晕了过去。 那群消瘦些的汉子们则是拼着一身伤爬起来,只要找到机会就去抢粮车,老牛受惊死活不走,他们就推着、拉着。 ——只要能够抢到粮车,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了武器,他们还能用手、脚、牙。 税粮官高声的喝骂:“我们是朝廷的税粮队,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朝廷的清剿吗?” 一边怒斥,一边用尽力气在冲动自己面前来的人身上狠狠砍下,对方抵挡不住,从右肩头到左下腹,被他斜砍出一条鲜血迸溅的刀伤。 ——虽然往后退缩了一些,却架不住这税粮官吃饱喝足的力气大,踏步往前,后续力气就紧追而上。 这个有些瘦弱的男人仰面躺倒,露出的一双眼睛不甘的看着天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了,更是忍耐了太久的饥饿。 原本他今夜回去就该分上让他吃饱喝足的粮食,可此刻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场面越发混乱,血腥气让离的还很远的言夙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不是这样的场景给他造成什么冲击,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尸横遍野的小菜鸡。 只是他没想到当人类和当生物灵能团,在感受到血腥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感觉。 从当初接手身体时,原主的伤情来看,他应该是经历过拼杀。 但从现在对血腥气的反应来看,原主应该经历的这场面不多,反应还十分的大,只觉得血腥气冲入鼻中,让他脑袋发胀。 言夙揉了揉鼻子,这具身体经过生物能有意识的滋养,五感都越发的敏锐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死的死伤的伤,下面的混乱就进行到了尾声。 粮食被抢走了三车,而剩下的衙役们却没有了再追击的力气。 领头的税粮官倒只是几处小伤,但力气消耗十分的大,这会儿用刀撑着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些刚才“晕迷”过去的衙役们,这时候都接二连三的醒来,只是可能都“受了内伤”,一个个的奋力起来,却牵动伤口,又跌了回去。 努力好一会儿,才先后有几个伤势似乎轻一些的衙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晃悠悠的聚集到一起。 凑到税粮官身边后,就卸力一般,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期期艾艾地问税粮官这下可怎么办,等着长官给一个命令。 税粮官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这些人的脸,这些人一个个的此刻都心怀鬼胎,税粮官心里再是清楚不过。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尽心尽力”“拼死搏杀”,因为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单单是他们此次“对敌”,以前也是有许多利益牵扯。 “还能怎么办?快些回去,将这些粮食先行入库,然后禀报县令大人,下令捉拿贼寇!” 税粮官心头火起,这下要把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粮食填进去了,这样能算少丢一些税粮,自己的责任也就小一点。 ——可这损失可就大了。 税粮官的眼中冒火,别以为那些家伙蒙着面,他就没办法惩治他们。既然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怪他宁杀错、莫放过。 听税粮官这样说,言夙一下就想起来梁飞所说的那件事——他原本跟来,也没真决定动手。 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一想到税粮官这些人做的事情,更觉得不自在,就想着跟上来看看,实在不行就折腾他们一下看看会不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第一次当人的言夙,并不能明确表达这种厌恶、憋屈的情绪。 但是他还是很会找对发泄目标的。 只是很显然有人抢在他之前下手,但现在冲着税粮官这话,言夙觉得他要是不做点什么,他只会觉得更加难受! 夜色笼罩的树林里,税粮官等人忍痛找回几头牛,又不得不让轻伤的衙役们合力拉车,蹒跚的身影后,是一枝枝角度清奇、姿态诡异的树杈子,像极了干枯的鬼爪。 不过税粮官等人都没注意,他们满心盘算地就是怎样将今天这事儿了解。 ——除了对那些贼寇的咒骂,就是盘算怎么将今天的损失找回来。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直到走在最边的一个人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磕在车架上,好在这车往前了一点,他撞在粮食袋子上,虽然也是眼前一黑,鼻梁一酸,但也好过鲜血喷涌。 税粮官只觉得无名火起:“路都走不稳,你还能干什么?” 他也不搭把手将地上哼哼唧唧的家伙拉起来,而是大声咒骂着,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要是往日里,大家都是“好兄弟”,哪怕是作为上峰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 可是今时今日不同,他们刚被抢劫过,一身怒火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 那人却颤抖着,一直在左脚蹬右脚,又是惊吓又是疼痛,他连出声警告都做不到。 他的脚上到底是缠了什么呀? 一开始他也只以为是在草藤之上绊住了脚,可是这脚脖子上的东西,游弋着,将他的脚脖子越缠越紧。 ——粗糙又有些刮擦的触感,也不像是蛇那般冰凉滑腻。 当他终于缓过脸上的疼痛、能出声的时候,当其他人终于看不过眼,准备扶他一下的时候,他忽然惊叫一声,被脚踝上的大力,一下拖拽出很远。 黑暗里,税粮官等人也只能借着天上的月亮照亮——他们可没想到半道上遇上贼寇,打这一场——以他们的速度,本都该到了泗水村吃香喝辣了。 眨眼的功夫,那个人就被拖拽进了黑暗里,声音也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税粮官等人噌的拔出大刀,色厉内荏的呵斥:“何方宵小,做这藏头露尾的勾当,有本事给爷爷出来。” 言夙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神情。他自己倒只是觉得这人净说瞎话,什么就爷爷了。 ——他还只给人当爹呢。 因为这种还不懂,但冒出来后很强烈的人类情绪,言夙决定就将下一刻目标选中这个税粮官。 刚才之所以费了点时间,纯属是因为言夙初次当人,用人类的身体操控生物能去控制别的生物,还有点不熟练。 若是以前,他控制起其他生物来,犹如王者降临。 但经过一个人的练手,他渐渐找到了感觉,而且也不再拘泥于一次控制一根——当然,他现在的能量还有些少,最好还是省着点用。 捂着嘴打昏了第一个人,扔在草丛里之后,言夙迅速出击。 这次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都看清楚了袭击他们的是什么。 是那道路两旁的树木。 静静生长的树木,躯干枝丫都僵硬的树木,这时却灵活如蛇,长了眼睛一般向着他们噼里啪啦的抽过来。 倒也说不上铺天盖地的攻势,可他们哪里见过树攻击人?而且因为枝丫够不着,还能眨眼之间就长长的。 他们这是遇上了妖怪了?……! 震惊之下,他们连手中的刀都有些握不稳,更别说能反击,只能一动不动被动挨打,让言夙省了好些力气。 ——当然,虽然失去反抗的信心,但他们恐惧之下还是选择了逃跑。 人挺多的,一分散还是给言夙弄出了一点麻烦。 不过逐个击破,对言夙这个“最快的男人”来说,也没那么难。 很快,整个树林重归安静。 只有黄土路上那几只老黄牛还在事不关己的吃着草,偶尔哞哞叫两声,感叹这路边的野草,为何忽然这么好吃? 言夙将所有人都打晕过后,回到了牛车边上,看着这些粮食,实在没法儿将它们扔在这里。 ——都拉回去,肯定会被这些税粮官发现。哪怕村里人将他们都藏好。 甚至可能村里人在看见的那一刻,就会将言夙交出去,可不能因为他一人害了整个村子,甚至相邻村子。 虽然言夙是因为看不惯税粮官的剥削,也可以说是为了村民们出了气,可他们需要的是活路,是安稳的日子,不是这一口气。 当然,言夙是没想到这些的,他只记得梁飞说过的那个下场。 所以他不现身,甚至不惜耗费能量,恐吓这些税粮官——都没见到人动手,他们总不能还诬赖在村民们身上? 至于想从别的村子里收更多?言夙觉得自己需要关注一下这件事情,到时候将收的多的再都抢回来。 有了这个决定,言夙就将剩下三辆车上的粮食都整齐的叠放了一下——也幸好其实一车粮食也不太多,多的也不过十几包。 叠放好,便于用力后,言夙将所有的粮食都扛起来,脚下用力飞身而起,踏在树上时却轻若无物,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惊起。 ~ 言夙扛着所有的粮食进了后山,他现在也不好将这所有的粮食都带回村里。 ——虽说他还不懂那么深的人性,可他怕被官差们发现村民们藏着粮食啊。 所以他决定先藏在山里,然后明天带着梁飞来看,后续的问题问问梁飞怎么解决好了。 ——抢粮这种事,真不是他先动的手。是那群青壮和粮食先动的手。 言夙找了个山洞放好粮食,又用树枝草藤做了遮掩。 准备回村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说是出来打猎的。 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不多带点猎物回去,岂不是明摆着自己撒了谎? 言夙的脚步一顿,挠了挠头,只觉得当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好——虽然终于能够吃到好多人类吹捧的美食。 因为有点急,言夙放开了自己的感知范围,意图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到最多的猎物——是的,收集,反正只要被他察觉到,自然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很快,他找到了一窝兔子,一窝野鸡。 这黑布隆冬的时候,兔子和野鸡睡的正是香甜,哪知道忽然就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双脚,从窝里被拽了出来。 狡兔三窟,都没逃过椒盐辣兔。 ——不论是兔子还是野鸡,一家老小都是两眼鳏鳏望着夜空。 言夙还记得梁飞说最好要活的,所以他也没有将小鸡小兔子放走,他是知道人类的养殖、种植本领的。 特别是种花后人。 唔,按他听过的那些话来讲,这些人可能是种花先人? ——不过不管是先人还是后人,言夙只求他们这种植、养殖的本事都“炉火纯青”。 这样一来,野鸡野兔的供给就无穷尽也。 言夙又端了一窝兔子的老巢,觉得这个数量或许对得起自己在梁飞眼中的本领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的感知范围最边缘,有一个跟所有树木与猎物都不一样的生物能团。 那是人。 跟人相处了好些天,虽然对方的生物能团有些微弱,但言夙还是分辨出来。 ——是一个受伤的人类。并且生命正在流失。 言夙想到梁飞对自己的帮助,虽说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坏人——言夙今天算是见识过坏人了,那些贪污的、搜刮民脂民膏的家伙就是坏人! 但言夙还能怕个坏人?一打坏人他也不怕呀。 他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在山林之中出现,简直犹如鬼魅,但凡靠着树干半躺着的青年还能睁开眼,这会儿怕都是要心漏跳一拍。 ——纯属吓得。不是心动。对着还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的存在心动,那要么是色令智昏,要么就是纯属找死。 言夙蹲在这个人面前,仔细打量他的模样。 身上血迹斑斑,衣服都像是被血迹浸透了,干了湿、湿了干。 这个人的伤势,应该比当初的原身还要重。 但意外的,原身一命呜呼,这个人却还呼吸犹在——虽然有些微弱,但一直较为平稳。 “还有救哦。”言夙呐呐念了一句,既然还有救,也就不能不救。 ——至于是好人还是坏人,也只有救了之后才知道。 “行,要是个坏人,到时候我再打你就是了。”言夙毫不纠结的做了决定。 伸手在青年的额心一点,一团生物能注入,开始缓慢修复青年身上的伤势。 然后言夙就收回了手,不是他不能一次将青年的伤势都愈合,而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他今晚都消耗多少生物能了? 反正这已经是吊住命了,言夙觉得还是省着点用好了。 ——要不然这家伙要是个坏人,到时候自己还打不过他可怎么办? 而且,要是坏人,自己直接给治好了,又要再打死,这不就浪费了自己的生物能? 幸好、幸好。他想起来的还不算晚。 言夙心底盘算完这些,青年身上的伤也正好被生物能封锁,至少搬动不会引起他的大出血了。 一手提溜着一串串野兔野鸡,一手将青年拦腰扛起,言夙飞快的冲出山林,这离村里还有一会儿的路要走呢。 梁飞眼见着天黑了也不见言夙回来,虽然知道他的本事,却依旧不由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 可又不敢在大崽小崽面前表露,只能故作轻松地哄着两个孩子去睡。 跟梁飞和蓉娘以及阿平两兄弟相处这么久,其实两个崽崽也挺亲近他们,但是想要他们在没看到言夙回来的情况下就睡觉,显然不容易。 两个崽崽熬着,哪怕坐在凳上的小身子已经东倒西歪,哪怕打架的眼皮子已经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下一刻他们两个还是撑起眼皮,望一眼屋外。 ——不哭不闹,按言夙交代的,乖乖地等在家里。 蓉娘看着这俩小孩,忍不住心疼地将他们搂在怀里。 要说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总之言夙不出现,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跟着言夙经历了什么磨难,小的吓出病来,大的也根本哄骗不了。 ——反倒是那眼神能叫说出哄骗之言的大人们心酸心疼。 当然这也只是说对孩子们真心实意好的大人,如梁飞和蓉娘。 终于,在一行人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言夙回来了。 他连门都没开,毕竟满手的东西,也挪不开手——这可不是力气大就行。 他直接从院外跳了进来,也幸好是屋内灯火通明,梁飞还看得清是他,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棍棒招呼了。 梁飞本来还要上来说话,结果看到他肩头扛着的不是猎物,顿时脚步一顿。 言夙将肩头的人抖落下来,当然还是好心的没有让人直接摔在地上。接了一下,让人好歹是平稳的躺在地上。 ——冷硬冰凉又硌人的地面,还是叫昏迷之中的青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闷哼了一声。 言夙放下猎物,拿过桌上的水壶,毫不客气的灌下一大碗。 两个崽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睁不开的小眼睛里就只剩下他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伸出手就要抱抱。 言夙一手拿到水碗的时候,人也走到桌边,让两个孩子抱住他。 被熟悉而依赖的气息包围后,两个孩子立刻就沉沉睡去。 言夙放下水碗,将两个孩子从凳上抱起。 “要不就让孩子今晚跟阿平和阿安挤一晚?”蓉娘往地上那个血糊糊的青年身上瞥了一眼。 ——这事儿不得言夙跟当家的详说一番,商量解决? 言夙反倒是愣了一下,迟疑地道:“可是他们要是不跟我睡,怕是会有点怕。” 梁飞一见言夙这神色,就知道这家伙完全没有想明白蓉娘话里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无奈,梁飞哼了一声:“孩子睡哪儿都是睡,亏不了他们。” “你先说说这是什么人?你从哪里带回来的?你准备怎么安置这个人?” ——梁飞看着这人昏迷,都没问那些“这人好、坏?”之类的问题,反正言夙肯定回答不出来。 却没想到言夙给他的回答更让他窒息。 “我在山上捡的。”窒息。 “我给他保住了命。等他明天醒过来,问问他是什么人。”窒息+1。 “要是个坏人,我再给他打回原样,扔回山里。”窒息+……。 不但梁飞不知道说什么,就连蓉娘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大兄弟未免也太“直率”了? 梁飞觉得头都疼了! 就算言夙这是做好了“万全准备”,那现在要怎么办?就让这人这么躺在地上一晚上?那说不定是个好人,那也要送回山上埋了去了。 这人伤的可重的很。 梁飞正想着这令人棘手的事情,却不想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 蓉娘见这情况,就赶忙开口说自己先回屋里去睡。 梁飞自然催他去睡,这种烦秃头的事儿还是他一个人来烦,血糊糊的场面还是不要让媳妇看见的好。 ——谁叫是他说的要收留言夙呢! 言夙跟蓉娘打了招呼,抱着两个孩子也不影响他的行动,腰背挺直地很,见梁飞还低头打量地上的人,他就说:“等会儿我一起带回我那,先不管他,他不重要。” 梁飞:“……”,作为一个人类我为什么都不懂你的人话!你看看这人的穿着、容貌和一身伤,哪里像个简单人物? 不等梁飞跟言夙剖析一下这人可能的身份——把曾经他剖析过言夙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给言夙描述一遍——就听言夙接着说道。 “我把粮食带回山上藏起来了。”依旧十分的“直率”,开门见山。 梁飞险些腿一软给言夙跪下,一时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像是闯入了成千上万的蜜蜂,还要不时用尾针扎他。 将他的脑仁,扎的“发福”成棉花糖。 什么粮食?粮食什么山上?梁飞多希望是自己的耳鸣,又或者自己就是个傻子,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粮食。 但最终他只能庆幸地是,言夙这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说左邻右舍,就是里屋的蓉娘怕是也没有听到。 ——也得庆幸刚刚自己一下被吓得失声,没有叫嚷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嗓子道:“什么粮食?!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乱来,你不是说你只是去山上打个猎吗?” ——说好的打猎,你怎么能够因为你速度快,就半途还搞这种挑战人心的事情出来?我的心真的要蹦的撞死我了! 梁飞一张脸比苦瓜还苦。 言夙摸了摸鼻子,看梁飞的神色,他倒是有几分难以开口了。 但最终他还是说明道:“真不怪我,我本来也没想抢回来。” “就想拿他们撒撒气。”说到这里,言夙反倒是不高兴起来。 梁飞:“……”,你厉害你说了算,你现在跟我说粮食长脚跟你回来的,我也信你!行、不、行! “但是路上遇上一伙人抢粮食。”言夙跟梁飞说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场面,越是听,梁飞的神色越凝重。 “他还说要多收粮食。” “我想着你说,到时候怕是许多人都吃不上饭。我就把这些粮食都弄回来了,他们要是真的来了,我们交出一些粮食,也不会饿死?” “你放心,他们完全不知道是我动的手。” ——别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他们现在还躺在荒郊野岭没有醒,做着被恶鬼分食、追杀的噩梦呢。 梁飞:“……”。 梁飞最终叹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想什么“起因”,归咎于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甚至言夙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村民们。 不然那些税粮官再次来强收粮食,他们只怕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当然,梁飞虽然“认清了事实”,却并不代表他不头疼,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草草了结”啊。 “听着,粮食的事情,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明天带我去看看。” 其他的,他们也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言夙把这件事情跟梁飞“分担”后,就带着两个崽崽和地上的青年回了自己的屋子睡觉。 “分担”过重的梁飞,却是抱着蓉娘,睁着眼睛到天亮。 眼下青黑深重,他哪还能集中精神打什么猎,但却又不得不带着弓箭上山。 蓉娘担忧又心疼:“实在不行,今日就不去了?” ——打猎可是个危险的活计。梁飞纵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却也不是每次上山都毫发无伤的回来的。 梁飞摇了摇头,他现在上山可已经不是为了打猎了。 但未免蓉娘更加忧心忡忡,他还是只能说去打猎,说自己没事儿,心里有数。 “何况,还有言兄弟陪我一起去呢。”梁飞安慰蓉娘,叫两个儿子带好弟弟们玩,就跟言夙一起玩山上走。 一边走,还不忘问一下言夙家里那个人的情况。 “放心,不会醒过来的。”言夙还不知道那人是好是坏,他要进山,自然不能放任那家伙醒过来。 梁飞:“……”。 总觉得从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碍于自己总爱多想,梁飞制住了自己的脑子,告诫自己言夙这么“耿直率真”的人,说话就是字面意思。 到了山脚,四下无人的时候,言夙停下脚步,梁飞还正要问怎么了,还以为他昨天下山是夜里,这会儿需要辨别一下方向。 就眼见着言夙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说:“那地方有点远,走过去太慢了,我带你。” 带什么?什么我?梁飞还没问出口,就感觉胳膊一紧,随即耳边的风呼啸起来。 他要开口问,一口风灌进来,险些直奔他的肚子,把他的肚子都撑大。 ——这就太过分了!见过请人吃饭的,没见过请人喝风的! 梁飞却不能再开口,他拉紧言夙的手臂,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想叫他慢一点,这山林里树木茂密的,这要撞上哪里可怎么是好? 然而言夙却是理解错了。 以为他觉得不够快。 言夙现在确实是不算快的,一步越出大概也就是五六米远的样子。 ——对以往只能地面奔跑,最大一步两米左右的梁飞来说,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喝过风的不适感过去之后,他就有些兴奋了,这就是武林高手的轻功吗? 要不是在树林之中,梁飞还真有想让言夙加速的心,但在树林之中还是以安全为主。 然而这个念头的尾巴还留在梁飞的脑海里,他就猛然发现耳边的风声更大了,眼前的树木身影更模糊了。 ——角度也越发有些清奇了。 原本他是平视着树干、与他身高相近的位置,可是渐渐的,他的平视出去的目光落点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梁飞觉得自己越来越高,渐渐的目光落点在言夙的头顶了——这并不是他忽然长高了。 而是他特么的被言夙扯的飞起来了啊! 像他两个儿子踏春时欢快的放上天的那个风筝那样、飞起来了! 我屮艸芔茻!梁飞从神情到眼神都是咒骂不已,肉眼可见的凝结出一句句脏话,可都被能搞大他肚子的风给堵在肚子里! ——要么被风灌大肚子,要么给脏话憋大肚子! 梁飞:“……”。 梁飞紧紧抓着言夙的胳膊,现在他以引为傲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有手上的触感还有几分真实。 他真的不想升天啊喂。 真要带他“飞”这么快,能不能抱紧他的腰?只抓胳膊什么的,简直太没有安全感了啊! ——不是以为自己要被吹飞,就是以为自己要“绕线”撞在哪棵树上。 梁飞无声的哽咽着。 以后说言夙是“最快的男人”的时候,绝对只是真心实意的纯属夸赞,再也不送一个内涵的笑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 31 章 梁飞听言夙说了将粮食抢回来的事, 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等真正看到那堆满了大半个山洞的粮食时,他仍是忍不住双手发颤的去抓去摸。 这简直太不真实了呀。 ——这一刻他都忘了这事儿要是被发现, 他们将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不过看到言夙很是随意的将这些稻谷堆放在地上的时候, 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哎呀, 这样堆放不行, 很容易回潮的。”这山洞暂时还是干燥,但泥土都是有水分的, 这样堆放着不多久这些稻谷就会受潮、霉变。 ——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些粮食得放在这里多久呢。 言夙:“……”。 这种事情言夙是第一次操作,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听梁飞的,找来一些小腿粗细的树干摆放好, 然后再将稻谷袋子放在树木上。 梁飞自然不能干看着, 然而他搬一截树干, 言夙就搬完了所有的。 他刚将一袋稻谷挪到树干上, 就看旁边唰唰的布袋堆高——根本看不到言夙人影那种。 只是在山洞里的“运输”, 言夙身高腿长的, 几个跨步就要回过神来重新拿几袋。 梁飞:“……”, 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反倒是碍事! 言夙很快就将所有稻谷都换了位置, 梁飞几乎下意识就又想要赞一句“不愧是速度最快的男人”, 然而又想到那直涌入肺腑的冷风, 还是将这个想法堵了回去——他决定以后坚决不能再这么夸言夙,再真心实意也不行, 会引起他不好的回忆。 梁飞注意到言夙看过来的眼神, 先是点点头,示意这样放着能有效隔绝潮湿,但紧接着眉头又拧了起来。 “这, 放在山中还是不保险。说不定就要喂到那群老鼠的嘴里。”梁飞说着,这山中吃谷物的大小家伙们可是不少。 言夙:“……”。 ——所以除了各家的粮仓,放在山洞里如何布置都是不会令人放心的。 梁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无奈的叹一口气——他就是现在有法子搞到一只狸奴来守着山洞,他肯定也会很快想到其他需要担忧考虑的方面。 总之,这些粮食放在这里,他心里就不能踏实。 “回去,我得去一趟村长家。”梁飞流连的目光从布袋上□□,未免自己又在这里想东想西,说完这话他就抢先出了山洞。 言夙紧随其后,他倒是没有梁飞这么忧心忡忡的,又将洞口掩盖一下,就准备拉着梁飞回去。 结果梁飞像是挨了电一样,那条胳膊唰的一下抽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就抱着旁边的一棵树。 ——双手双脚都用上了,抱的简直不能更紧。 反应过来的梁飞:“……”。 满头问号的言夙:“……”。 梁飞咳嗽一声,试图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哈,哈哈,就一时、一时……” ——一时个鬼,老子这就是被当了风筝的后遗症! 然而面对言夙,他总不能真的这么骂骂咧咧。 这个地方是真的挺远,言夙也是为了他考虑。这一路来,不也一点没有让他受到伤害嘛,别说撞在树干上,连个树枝都没划在他身上。 比他那俩每次放风筝,最后都是在树桠上缠了线的儿子可“有手艺”多了。 我去!再有“手艺”,他也不想再体会一次放飞的滋味了啊! 梁飞在快要说服的自己的那一刻,怒气冲脑的恨不得连自己都打,眼神都不落在言夙的脸上了。 ——鬼知道再看这小子,自己又要为他说多少好话。 梁飞索性也不想什么借口,解释什么,直接说道:“那什么,回去的时候,别抓我的胳膊。” 越往后,语气却越是绵软:“胳膊、胳膊难受。” 梁飞:“……”,擦,老子的硬汉形象啊!tui! 言夙点点头:“好。抱歉我不知道你胳膊不舒服,刚弄疼你了吗?” 梁飞嘴角忍不住一抽,连忙摆手示意没什么,可以回去了。 但言夙却没有动作,毕竟这不然抓胳膊,得抓着哪里?要不,扛起来? 梁飞眼见着言夙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后腰上——虽然尴尬,但是被搂着腰总比拽着胳膊再天上飞好? ——梁飞可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汉子了,可在镇上听闻过男子与男子也能在一起的。但他有妻有子,言夙也非是那般人。他觉得行的端坐得正,虽然这种“接触”有点辣眼睛,但“事急从权”! 梁飞僵着腰等着言夙搂过来,哪知道言夙伸过来的手揽住腰还不够,一用力他毫无反抗的被抱离了地面。 ——跟他回家抱自家小儿子时没什么区别。他终于也受到了“老父亲大力”的“爱的制裁”。 梁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往日里他是怎么一手抱住自家小儿子,并且无视他的挣扎的。 言夙抱上梁飞的同时,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昨天虽说挣钱买锅的话是个借口,但言夙也还惦记着那些猎物。回去的早,真能买个锅回来,岂不是解决了一桩事情? 梁飞刚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个明确的音,就忍不住变成“嗷~~”的一嗓子。 被扛在言夙肩上的梁飞在力的冲击下,猛地向下一趴,一瞬间天旋地转,腰腹顶在言夙的肩头,脑袋冲下,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梁飞:“……”,草,我不是在说一种植物,我是真的要骂人了啊! ——为什么言夙的做法,总是跟他想到的,相差千万里? 梁飞一把抓着言夙后腰的衣裳,这才避免因为过快的速度,让自己被晃出眼冒金星。 连喊言夙的声音都透着几分虚弱无力,这么搞下去他真的要死了啊! 梁飞抓着言夙的衣服固定身形,忍不住在他的腰上拍了拍。 快点放我下来啊!!梁飞一张口,就被言夙的肩头哽了一下,胃里忽然有点翻涌。 言夙:“……”。 一手扛人,一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上,飞哥为什么要拍他? 唔,跟人类骑马时,拍马屁股一个意思吗? 可是他又不是马? 不过,言夙还是决定加快速度——之前梁飞不是这么拍他胳膊的嘛,应该就是同一个意思的。不然到了山洞的时候,梁飞就该跟他说了。 尚不知道因为一时羞赧没有开口,而错失一次“活命”机会的梁飞,在更加快的速度下,彻底脸色酱紫。 ——一是顶着胃难受的,一是脑袋朝下憋的,一是速度过快晕的。层层叠叠的浓郁紫色之中透露着涨红,是什么颜料都无法调和出的“自然风光”。 而言殊,经过这两次的“加速”,忽然对梁飞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因为不论是当生物灵能团的那些年,还是接受这具人类身体的这段日子,言夙都有“人类其实很脆弱、但又向往刺激”的意思。 所以他完全没想到梁飞有这样的承受力,竟然一再要求他加速。 真的是比一般人类的身体素质厉害太多了!这就是所谓的“猎户”吗? 梁飞:“……”,我可谢谢你了!我不是“又菜又爱玩”!我特么的只想安安静静的“菜”着,安安全全地苟着! 猎户:不不不,我们这个团体并没有这样的追求!个人行为请不要上升全体! ~ 上天可能还是比较眷顾梁飞的,在山的外围时,言夙忽然停了下来。 他发现了一只棕黄色皮毛,正窜来跳去找着嫩草树叶吃的小东西。 他想到梁飞是以上山打猎为由进山的,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岂不是堕了威名? 终于被放下来,两眼发直的梁飞:“……”,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想活命,威名不威名的,呵。 “飞哥,前面有个猎物。”言殊在梁飞肩头推了推,让他给自己一点反应,他还不认识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言夙还记得梁飞的胳膊难受,没有碰他胳膊。 这会儿见梁飞一点没给回应,就想是不是梁飞觉得自己胳膊难受,没有把握猎到?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把他抓回来。”言夙飞快的消失在视野里。 梁飞这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他第一时间就想往山下逃窜——他怕是没有命再被扛一次啊! ——真特么的心疼又佩服昨晚的那大兄弟。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被扛回去!真是老天眷顾、命不该绝。 梁飞跑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言夙去干什么了。 不由顿住脚,虽然但是,他这么撇开言夙自己回去,是不是就太不道义了? 这都离着山脚没有多远了,言夙又猎到猎物,总不至于还会扛着他走? 就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言夙拎着那全身有人腿长的猎物过来了。 “飞哥,这是什么?我之前还没见过呢。我看着有点像鹿。”但差别也挺大的。 言夙抖了抖手里正“咿唔喲~”叫着,不停挣扎的獐子。 梁飞:“……”,一瞬间从这獐子的处境之中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然而猎户的心是冷硬的!只有一瞬间想要悲泣的情绪,之后就盘算起这獐子能卖多少钱。 开始给言夙讲解这方面的知识。 言夙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的记下了,一边跟梁飞说这獐子就给他了。 “我不要。”梁飞说。虽然他今天确实没打猎物,但他到底还有些家底,不至于一天不打猎家里就揭不开锅。 ——他平白的要人家的猎物,像什么样子?就算言夙猎这么一只獐子简直不能更容易,但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他贪婪的借口。 言夙也不跟他争辩,从他箭筒里抽过一支箭就扎在了獐子的屁股上。 獐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 32 章 梁飞安全的回了家, 他以为自己的苦难就过去了,还松了一口气——言夙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件事,也就证明他不会拿这件事情当他的“糗事”出去说。他的声誉保住了。 然而等到去镇上, 言夙一伸手, 梁飞近乎反射性的又是一条。 梁飞:“……”。 “我借个骡子去。你先、先去?”梁飞往常都是自己带着猎物去, 偶尔会搭个牛车。 但今日显然是不行了——稍微行差踏错, 他觉得他会和这些猎物一起,被言夙扛在肩头。 言夙疑惑的望了梁飞一眼, 总觉得飞哥怪怪的,难道还在因为他一箭扎破了獐子的屁股,坏了皮毛的完整性而觉得惋惜? 他摸了摸鼻头,毕竟他也不知道打猎还有这么些讲究嘛。 “那我先走了。”言夙一把拎起装好的猎物, 飞快的往村外跑去。这条路他也是走的熟悉了。 梁飞望着言夙眨眼之间在他视线里就已经模糊的身影, 猎物什么的, 用骡子驮着…… 算了, 骡子驮一个他就够吃力了!梁飞抽着唇角, 去借了一头骡子。 等他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前, 就见言夙等在一旁的树荫下, 看到他后才往进城的队伍里排队。 言夙投了他与梁飞的进城费, 又按规矩投了两文的货物钱。 结果那守城兵却一伸脚, 揽住言夙去路——言夙这模样, 他还是很有印象的。梁飞更是因为猎户的身份,是熟面孔了。 这会儿虽然拦着, 但也没有直接甩脸子, 不过到底是因为给梁飞面子还是因为言夙好看,就不好说了。 “你这些猎物,可不能按人携带的份额交进城费。” 言夙一愣, 盯着边上两个箩筐——确实有些分量,但按那箱子的大小,这些东西不算箩筐,是可以装下的。 ——这些猎物就是有分量,数量倒是不那么多的。 “我是按这个标准给的。”言夙不解道。这都给了两文钱了,可要心疼死他了好嘛! 守城兵下巴往边上点了点:“你这明显是用骡子驮过来的,就得按骡子驮的份额交进城费。” 别以为到了城门前把东西放下来换人拎着,就能瞒过他的眼睛。 这些人住的村里可离着镇子不近,要是人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别说能不能这么早就到城门前,就是人都不可能这么轻松。 ——发丝不乱、衣摆不脏,毫无汗意。这是不是当他瞎呢? 只有自己是被骡子驮过来的梁飞:“……”,他也就因为不意思让言夙再一个人扛着东西,就搭把手扛了一下獐子。 真没想到就这么让守城兵误会了。 但是本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梁飞准备添上两文钱。 却被言夙抢先一步,他一把抓起两个大箩筐:“谁跟你说不是我拎过来的?这么点东西,哪里用得着骡子?” “骡子是我飞哥为了省时间骑过来的。”虽然言夙觉得自己还是等了挺久的时间。 ——飞哥应该让他背着一起来的。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要控诉一下这个守城兵的不公! ——其实本来这个收费的方式就并不标准,偶尔守城兵还会随着心情在可控范围内变动呢。 以前遇上的大多都如梁飞一般,只要不是特别多的银钱,为了息事宁人,那一文两文的也就给了。 没想到言夙这么较真。 拎着那两箩筐的东西,为了表现真不算什么还举重若轻的抛了抛——箩筐里一干坐着“云霄飞车”的猎物们:……MMP,呕。 抛接了几下,言夙就发现从箩筐的缝隙里稀稀拉拉滴出一些液体,还有一些稍微粘稠一点,黄黄绿绿地落在地上。 言夙往箩筐里看了看,见野兔野鸡都缩着团颤颤巍巍地,也没好再过大动作。 反正这样已经能够证明了? “我拎来的。”言夙盯着守城兵,很认真的说。 守城兵:“……”,竟然这么较真嘿! 他刚张口想说什么,却将言夙将两个箩筐落到一起,一手拎起,一手托着,托过头顶后竟然只用一根手指托着。 “很轻。我可以。”言夙觉得自己符合“规定”的数量,那就不该因为这重量在他的臆测之中需要用上骡子驮,就让他给另外的钱。 守城兵:“……”,擦! 一时之间,当人三十余年的守城兵都描述不好自己此刻的心情了,简直是跟狗对咬了一口似的! 他完全就是“合理”的推测,严格完成自己的工作罢了! ——他是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做“bug”。 言夙就是他们这个进城收费规则的bug,只要不超体积,多重的重量他都给你“人为携带”进城。 只要,能省去进城费。 牵着骡子进城的梁飞,简直有几分哭笑不得。 ——特别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言夙跟守城兵“争辩”,并且凭借绝对的“占(战)理(力)”说服了守城兵。 言夙拎着俩箩筐,用肩膀碰了一下又站住不走的梁飞,这不得赶着送猎物过去吗?虽然猎物还活着,不用那么着急。 但是人家獐子屁股不还包扎着嘛。 梁飞:“……”,我只是在回味你“以理服人”的样子。 在言夙疑惑并询问的眼神下,梁飞什么都没说,赶紧带着人去了相熟的酒家。 对方虽然没想到梁飞会在今天这个不早不午的时间过来,但看着一只只还活着的猎物,掌柜的还是很高兴的。 又在梁飞的介绍下,跟言夙认识了一下。 “这獐子好啊,没伤及性命,梁兄弟的箭术怕是有精进了。”赵掌柜摸着脸上的短须,围着獐子团团转。 梁飞:你不知道,它原本是完好无损的。 这野兔野鸡常有,便是活的倒也没多稀奇,但是这窜跳的獐子可不同,赵掌柜这会儿都在心里把它换成多少盘菜了。 ——这獐子年纪不大,肉质正是鲜嫩弹牙的时候。 这没得到梁飞的回答,他也没有纠结——虽然他以为梁飞是该谦虚几句的。 赵掌柜很爽快的给梁飞和言夙算了钱,又到了午时前后,他正是忙碌的时候,也没时间跟梁飞和言夙闲谈。 倒是开口说请两人在酒楼里用一顿午饭。 当然这也只是客套话,不然梁飞来卖一次东西,赵掌柜就请客一次,那这两方的买卖可根本没法儿长久。 梁飞当然婉拒了赵掌柜的好意——虽然请个一次两次的,赵掌柜并非是请不起,但他不能拿着别人的客气当福气。 言夙在一旁看的有些费解。 梁飞领着言夙去买铁锅,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疑惑不解,毕竟言夙虽然还不太懂,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几分好懂的。 “赵掌柜也只是说客气话罢了,我们虽是‘买卖熟客’,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买卖要是想要长久,也要知进退。” “他那般忙的时候,咱们留下吃喝即便是不需要他陪客,也是很不合适的。” 言夙:“……”。更不懂了呀。 ——他自己是梁飞喊吃饭,就带着崽崽直接去的呀。 所以人类喊吃饭,除了自己想不想去外,还有能不能去之分? 啧,真是复杂的人类学问。太令生物灵能团头疼了呀。 梁飞看着言夙脸上更为迷惑的表情,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又得再推翻之前关于言夙身份的猜测了吗?这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男子行走在外,总不会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 言夙哪知道梁飞心底都开始揶揄上他的“性别”了。当然即便是知道也不那么在意,毕竟他也是成为了人类之后才有的性别不是吗? ~ 一个铁锅就让言夙刚到手的钱,去了大半。 铁匠在梁飞的讲价下,态度依旧很强硬:“我这铁锅口径有半臂长,用料也实在。” “你要是有旧器过来换,我也能给你抵一些价。” “不然九百四十文已经是最低价格了,我也总要吃饭不是?” 铁匠铺的温度高的很,哪怕离着炉子有些距离了,却依旧让人额头冒汗。 “不过,你们要是拿银子付账,我可以收八钱半银子。”铁匠撩起脖子上搭着的布巾,擦了擦汗。 ——这银子到底比铜子儿值钱一些,他收八钱半银子按现在的通兑来说确实是已经让了几文钱。 但收的是银子的话,这生意就不算亏。 言夙手里倒是有一角银子,但没有八钱半——还是上次罗哥给他的那一块。 今天的猎物也是卖了不少钱,虽然獐子的大头言夙强硬的塞给了梁飞。 见价格实在是降不下来,言夙也不想在这磨嘴皮子,拿出赵掌柜给的钱,将吊绳解开,数出六十文后就将绳子递给了铁匠老板。 老板倒是有些遗憾没有收到银子,但卖出铁锅也算是赚了不小的一笔,他数了数钱,满意的将铁锅递给了言夙。 ——回去即便不能做多好吃的东西,但好歹不会把锅烧裂了!言夙对这口体型有些娇小的铁锅寄予厚望。 梁飞领着言夙去他很熟的一个摊子,偶尔他会去那家吃个云吞面。 “沈老头的云吞面别看都是素面,可不但实惠,滋味那更是没的说。”梁飞倒是没有文人那些精美词汇来描绘,可冲着他的神情和提起那面,忍不住舔唇回味的样子,就足以让言夙格外期待。 但哪知道沈老头的面摊上正坐着四个人。 面摊子一共摆了三张小桌,可此刻除了那四个人,再没有旁的人敢凑过去。 沈老头脸色十分难看,可上面的时候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 梁飞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猫腻,有心想拉住言夙,先看看情况。 却不想言夙竟是大步走上前去,一下拍了那坐着的人的肩头。 梁飞:擦,这不是“以理服人”的时候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 33 章 梁飞以前单知道言夙快, 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莽。 难道就真的一点也看不出这气氛这么诡异吗?如果真的看不出来,那就更不能这个时候掺和进去啊! 梁飞觉得这时候去老沈的面摊子吃面都得陪着小心,结果言夙不但走过去还直接去拍人家肩膀? 这是想干啥啊就去拍人肩膀? ——别说这群人的身份了, 就是寻常食客, 在这还空着两张桌子的时候被人这样拍肩膀, 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梁飞完全没动过念头想言夙跟他们是认识的、是熟人。毕竟, 虽愿意跟这群天杀的当熟人? 不,不可能。我言兄弟这么清风朗月一个人, 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人为伍?梁飞觉得自己动这个念头,都是对言夙的侮辱。 而沈老头,再看到这些人出现在这条街的时候,就让这几天非要来帮忙出摊的闺女找了地方躲起来。 他不愿招待这些人, 可他们既坐下了, 沈老头就不得不低头——不然被掀了摊子、挨了打那惨的可就是他这把老骨头。 也就指望着几碗面能将人恭敬的送走——原地送去世是不敢想的, 否则他怕是有牢狱之灾。 当看到言夙这么个目光清正的小年轻上来“替自己出头”, 沈老头心头就是一跳, 这要只是摔了自己的碗、掀了自己的桌也就算了, 只是这小年轻是惨绝人寰了啊。 沈老头刚想到这里, 不由指望着能出什么奇迹的时候, 就看到碗被打翻了。 被拍了一下肩头的人显然吓了一跳, 一下失了手。 眼见着这街痞双眉倒竖, 拳头攥起就要动手。 所有隐晦注视着这边的小摊小贩,都是心惊不已, 有些不忍心的, 已经低眉敛目,怕看到这小年轻鲜血直流的样子。 梁飞三两步就扑上去,这时候也管不得招惹了这些地头蛇, 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了——总不能看着言夙挨打? ——言夙是厉害,是快,但梁飞却也不能因为他强,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哪知道就那么刹那间,那人和身旁要发火的兄弟们看清了言夙的模样。 顿时连坐凳都被带翻了,罗哥脸色一阵扭曲,颇有些桌上那打翻的云吞面的模样——惨白的云吞与面、混着些许绿油油的菜叶。 “……,哎,哎,是,是您啊。”罗哥也顾不上手都烫了一下,脸上是还没收敛完的怒色。 生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跟言夙打招呼。 ——这些让人心头七上八下的转变,说来像久,实则眨眼之间。 言夙眼见着因为自己打招呼让人烫了手,立刻有些担忧的问:“你手怎么样?伤的重吗?” 罗哥这时也反应过来言夙好像没看到刚才似乎想要揍他的神情,顿时心头暗送一口气,连忙道:“嗐,没事没事,我老罗皮糙肉厚的,这算什么事儿。” “也是我没拿稳这碗,不碍事不碍事。” ——旁观的人都惊的要掉眼珠子。 他们原都替沈老头伤心了——不但摊子要被掀了,等这群天杀的揍言夙撒够了气,还得拿沈老头云吞面太烫了说事儿。 哪知道事情急转直下,他们眼见着罗哥见到言夙,比老鼠见了猫还不如。 言夙见到梁飞快步走来,连忙招呼道:“这是飞哥。飞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朋友,上次给我买了好些东西的。” 梁飞:“……”,其实你不说,我对他们也是早有耳闻。著名的…… 罗哥:“……”,我怀疑你又在内涵我给你钱!呜呜呜,为什么我今天要来这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两个人开始尴尬到死一般寂静的“寒暄”,也只有言夙完全不知两方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在说梁飞跟他说老沈头这里的云吞面多好吃。 “没想到你们也喜欢吃,看来这里真的是美名在外。”言夙望着那碗翻了的云吞面惋惜:“可惜了。” 罗哥:别说了!我请你吃还不行吗! 罗哥很有眼力见的,立马招呼起来,热情的好似这是他家的摊子。 老沈头:“……”。梁飞是他熟客了,他原以为梁飞带来的人,也该跟梁飞一样是个中正老实的人。 ——所以,为什么跟这些街痞有说有笑,甚为熟悉的样子? 老沈头从罗哥的态度了感受到了几分异样,这些街痞什么时候对平头老百姓有这样的好脸色过? 罗哥此刻近乎毕恭毕敬。 这些看热闹的哪里知道罗哥心里的哭,这可不就是怕言夙又要动手撅他们脑袋嘛! 罗哥食不知味地嚼着云吞面,心里打定主意,短时间内绝对不要来城里转悠了,鬼知道会不会又见到这“天杀的”! ~ 梁飞第一次觉得老沈头的面吃起来味同嚼蜡,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街痞们同桌而食啊。 ——特别是这群街痞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又解气又可乐。可又不敢表露出来,生生憋着,梁飞都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来了。 直等到被这群街痞们欢送出城后,梁飞这才问起言夙跟这群街痞相识的过程。 言夙愣了愣,当初好像是跟梁飞说过的?他去码头扛大包,然后…… 梁飞一看言夙神色,立马又清楚他的想法,也知道他怕是完全没想到自己问的重点在哪儿,只好说道:“你事无巨细跟我说一遍过程。”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什么长话短说了。反正他完全不想被言夙扛回去,就这么慢慢走回去。 言夙只好详细说了那天的过程,尽量还原事实,准备着到了路口的时候,还给梁飞指指看是那几棵树。 梁飞:“……”,不,听到你撅了人家的镰刀,我就什么都懂了了。 不是“惩奸除恶”“除暴安良”,是特么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然,梁飞这么一想,也多带“吐槽”之意——只不过当时没有吐槽这个词,所以他只是这么一想,还觉得自己过于促狭,不好意思开口。 正走着,一个穿着青色棉布衣袍的微胖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言夙笑出一脸的褶子。 梁飞微微垂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现在对言夙不过来了镇上三两次却认识了三教九流的人,他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言夙对这人到还有些印象,不过却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的,更没有对方这惊喜的情绪。 ——不是因为不是人类,不懂人类情绪,就是单纯的,没有。 陈攒头可不管这些,恨不得能抓着言夙的手:“哎,你这咋就去了一天呢?” “哎,如今虽是有些许流民在码头上谋生计,可哪个也是不如你千百分之一的呀。” 陈攒头一激动也顾不上言殊身边有人,也没说介绍什么,但他这开门见山,梁飞也一下明白过了他的身份,不由有些无语。 言夙语调寻常的直白道:“不怎么挣钱,就不去了。” 梁飞刚伸手拉住言夙的衣服,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梁飞:“……”,大兄弟啊,真的不用这么直截了当!好歹委婉一点,给大家一点面子情啊。 然而陈攒头却没梁飞料想之中的介意,他还以为言夙是因那天只干了一炷香不到的活计而觉得不划算。 顿时觉得他会和言夙一拍即合,更为激动地道:“那好说啊,只要小兄弟你去。我保你每天都有活干。” ——他就是攒头啊,认识的主顾可是不少。 到时候他与言夙一同行动,有了一个言夙,便是比几个小队都要更强。 陈攒头都在心里换算,以那天言夙的速度与力气,他一天能搬空多少货船?换算下来又是多少银钱?他到手的怕是能比他十天半个月还要多的多。 言夙却还是摇头:“算了,我干完了其他人就没有了。” 陈攒头:……,不是,这种事情需要这么高尚的吗? 倒是梁飞想的明白些,毕竟他曾跟言夙说过,过于厉害会被抵制的事情——倒不是说因为这些就畏首畏尾。 纯属是因为言夙心善,不愿断了他们的活路。梁飞想。 毕竟那些人也是卖力气,挣一点糊口的钱。 陈攒头可不想考虑这些,他只觉得那些银钱一个个的长了翅膀从他眼前飞走了。 言夙见陈攒头不再说话,便摆摆手,做再见的意思,和梁飞一起绕过陈攒头继续挽回走。 被惊到的陈攒头转过身来,就要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说服言夙了呢? 这正大光明赚钱的事情,自己既然能干,还要考虑什么别人会不会因此饿死? 然而被喊住的言夙依旧是对他摆了摆手——还是再见的意思。 陈攒头却觉得言夙这怕是脑子又什么毛病,说不定就是因为脑子不好,这力气才这么大。不有那么一句话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 回去的路上,梁飞往码头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虽然也看不太清什么。 但陈攒头的话他还是记住了,说是码头上这段时间来了不少流民。 “哎,这怕就是从霍安县那边过来的?”梁飞叹气。当然也可能是更远的东西,今年好多地区都有不同程度的遭灾。 ——他们这边真的算很好的了。 言夙看着梁飞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就多问了几句,对于这些流民什么的,他还真没有多少意识。 “都是因各种灾情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今年好些地方不同程度的遭了灾,颗粒无收的地方,说不定都得易子而食了。” ——说到这里,梁飞看着言夙的眼眸,不由叹一句,哎,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啊。 言夙看着梁飞那复杂的脸色,更加糊里糊涂了。 但因为梁飞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言夙决定暂时不要多问了。不然他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回到家里时正是金乌西落。 梁飞要言夙放好东西,就去自家吃饭——找人做饭的事情,显然是被粮食的事情耽误了。 言夙自然的点点头,梁飞这邀请可不是赵掌柜那样。 等回了家,言夙放下东西后,就去看另一件屋里躺着的人。 已经保住性命的青年依旧安静的睡着——因为自己也没有衣服,言夙就没给这人换洗。 就扒掉了对方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么光溜溜地塞在了被子里——被子还是梁飞家资助的。 ——言夙手里的钱不多,暂时就只买了一床薄被父子三人共用也过的去。 青年的脸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很是平稳,但言夙站在门口时,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头。 他出门的时候是算的好好的,能叫这人只能干躺着,什么都做不了,以免他伤人。 言夙原以为这人会一直沉睡,却没想的是,他竟然醒了。 “醒了就说说你有没有想吃的。”言夙开口。 双目闭紧,呼吸与熟睡之人毫无偏差的沈飞玹这一刻也依旧撑住了,说不定这人就诈一诈他呢? ——从醒来时无能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沈飞玹就知道自己怕是落到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手里。 虽然这身处的地方太破败了一些。 言夙又偏头看了一下这人,醒了却不搭理自己,那就是纯属不愿意搭理自己? “那你不想跟我说话的话,我就先去吃饭了。我再问问嫂子和飞哥你能吃什么,再给你带点。”言夙说完就走。 在确定这人的好坏之前,他不会将人饿死的。 沈飞玹完全没想到,这人落下这两句话就真的走的,特别果决,特别冷酷无情! ——不是,难道不该跟他套套近乎,然后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他就是这么不搭理一下,结果就放弃了? 沈飞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在言夙转身出去的时候,沈飞玹没有忍住睁开了一丝缝隙,窥探言夙的身影。 哪知道言夙忽然转身,看他这样,撇了撇嘴:“醒了就睁眼啊,还这么偷偷摸摸的看。我有那么难看吗?” 本来只想看个背影,却猛然被正面暴击。沈飞玹当真是用尽自己的毕生的镇定,这才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这人五感太敏锐了,沈飞玹连闭上眼都不敢。 就这么坚持着,说不定就能糊弄过去。 言夙却懒得跟这人糊弄,既然又不肯动弹了,那他就真的走呗。 好一会儿没见着崽崽们了,他得去关心关心崽子们了。 沈飞玹再不敢窥探,直等言夙真正走了,这才刚睁开眼睛,望着这简陋的屋舍,思索言夙到底是哪位隐士高人? ~ 言·隐士高人·夙欢欢乐乐去了梁飞家吃饭,蓉娘今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打了猎的言夙,非要留下一只鸡一只兔——蓉娘自然是说了让他拿去卖掉的话,言夙却不乐意。 他哪怕是赚钱,都是为了让崽崽们吃好喝好,怎么还能为了卖钱就不给崽崽们吃呢?那不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今晚梁飞家的饭桌上,就有山菌炖鸡汤,酱烧兔腿,酱爆兔肉等几道硬菜,那是香气四溢,让周围只能闻着味儿的邻居好不艳羡。 ——甚至还有些忍不住来说酸话的。当然,对于这些人,蓉娘也是一点儿也不惯她。光是把饭菜做的更加香味浓郁,就是一个很好的报复手段了。 言夙问了一下四个孩子的偏好,分别给他们夹了各自要的鸡腿和兔腿。 梁飞忙也给他夹了一只兔腿:“好了好了,也别只顾着这四个小的,你也赶紧着吃。” 蓉娘看得笑而不语,却也得了梁飞夹了一只兔腿。 这一顿饭吃的言夙头上都有些薄汗,几个啃着鸡腿兔腿的小崽子们依旧奋战着,结果忽然就听大崽和阿安都是啊呀一声。 小崽顿时愣住了,抓着手里的鸡腿都顾不上嘴角边蹭了油,紧紧盯着大崽,生怕他出了什么危险的担忧模样。 ——可真真儿是人小鬼大的很。但也就格外让人心疼。 大崽和阿安将嘴边已经啃得七七八八的鸡腿和兔腿挪开,就见两人一个是上牙、一个是下牙都露出一个豁口。 两人的小小牙齿扎在了腿骨的缝隙之中。 正喝着鸡汤的言夙立马将汤碗一放,看着大崽冒了点血丝的牙床,不由有些紧张。 ——没带过这么点大的崽崽。这个伤势严不严重? 梁飞看着言夙这紧张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言夙正捧着大崽端详他嘴里情况的胳膊:“放心放心,这么大的孩子换牙,是正常的事儿。” 阿安眼角有点泪花,刚刚他的角度有点寸,崩了牙是真挺疼的,这会儿又有点疼,又有点舍不得手里的鸡腿。 ——就更伤心了呢。 蓉娘看着儿子的目光,顿时哭笑不得,努力忍着说道:“没关系的,接着吃,慢点吃就行了。” 他们家别说是浪费肉食,便是其他饭菜也是很珍惜的,毕竟哪有一样食物是容易来的呢? 阿安点点头,擦干眼泪又开始对着鸡腿发力! 言夙也安心下来,示意崽崽们继续吃。 但他虽然又端起了汤碗,却是将小崽抱进了怀里——他刚才可没忽略小崽的情况。 ——觉得霍老大夫的那药虽然有用,小崽晚上再也没出现那种惊魂不定的情况了,但还有些不咋活泼。 言夙觉得要不要带小崽再去看一下大夫?没好要赶紧接着治疗,好了的话,那也能安心一些。 当然,多关心关心小崽这事儿,那是不论他的“病”好没好,言夙都不会落下的。 ~ 吃过饭时间虽是不早了,梁飞却还是去了村长家一趟。 ——粮食的事情之前通了气,村长也说自己去打探打探消息,梁飞此去就是看后续情况的。 言夙回了家则是先将给伤员准备的饭食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见对方还是装作一副“沉睡”的样子,他也没多说什么,先去给大崽小崽洗漱了。 等安排好两个小崽子,言夙才又进了这间屋。 饭食没动,青年依旧躺着。 言夙敲了敲桌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也不记得这是从哪个人类那里听来的话。 反正总归是说的人类的,他觉得“会说很多人类才会说的话,很有利于他更像的伪装人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每天都在暴露的边缘疯狂试探,之所以还没被“看破”,纯属是因为暂时还没什么人往山精鬼怪方面想。 否则必然是要将这山精鬼怪绑起来烧死的! 而被他说饿得慌的沈飞玹,其实还真不怎么饿。沈飞玹觉得这情况不明的时候,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还没想完,刚刚还不饿的沈飞玹,肚子却叫唤了起来。 言夙满意的很,沈飞玹之所以不会饿,可不就是靠着他供给的生物能撑着嘛——但是自用和他用这个消耗率可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所以言夙觉得自己现在既然有时间亲自看着这人,就不用耗费生物能又支撑这人不饿不死,又限制他行动了。 惨遭打脸的沈飞玹很是尴尬。 言夙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是他“一手造成”的呀。 听到沈飞玹的肚子叫了,言夙将桌子又往床边挪了挪,将砂锅盖揭开,浓郁的香气便飘散出来。 ——是用野鸡炖的汤熬出的米粥,虽然看不着什么油花,可却是鲜香味美又容易消化。 其实蓉娘的手艺对比沈飞玹曾吃过的美味佳肴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可抵不过他现在饿的很,闻着这味道就觉得口舌生津,一时之间都要被这来势汹汹的饥饿感给控制心神。 好在他微微一动,身上没有痊愈的伤势一疼,让他回过神来,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言夙:“……”,为什么爬到一半又躺回去?虽然他没将他的伤势都治好,但至少不会妨碍活动到这种地步? 不过言夙也没深究就当他疼的厉害,索性就端起粥碗,将吹的不烫口的粥送到对方的唇边。 沈飞玹:很想拒绝,但是我的肚子不太乐意。 考虑到对方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消息,沈飞玹狠狠张口将勺子吞下。 ——要是想要他死,肯定就不会废这么多大力气救他了。 所以也不用担心下毒之类的。 沈飞玹吨吨吨喝起了粥——实在是言夙看他那“虎口大张”的气势,觉得用勺子可能不太能满足他,就把粥碗凑了过去。 粥米一朵朵开着白色的花儿,浓稠粘白的粥被沈飞玹暴风式吸入口中,咕嘟嘟咽下,还尤觉得不够。 但蓉娘交代过,这有伤之人不但要吃容易克化的食物,也不能一次吃的过多。 言夙自然就只将这一碗喂完就没再喂,放下碗的时候开口问沈飞玹:“你叫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 ——简单粗暴到沈飞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现在审问的人出了新的招数,都喜欢这种调调了吗? 沈飞玹目光盯在言夙的脸上——刚刚那么敏锐的发现他的目光,现在却装作这种“不谙世事”的样子,是觉得他脑子坏掉了,这么容易相信人吗? 言夙被盯的有些疑惑:“你是不能说话吗?” 见他目不转睛,言夙还在沈飞玹眼前挥了挥手,可谓将一个“心思单纯”“涉世未深”的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屁,沈飞玹就是傻了都不会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好吗! ——只有不是人的言夙,是这么的厉害,又这么的“不会做人”。 言夙见这人可能是个哑巴,就有点难办了:“我得赶紧搞清楚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再决定给不给你治伤啊。” 沈飞玹完全是被言夙这些话给“蠢”的忍不住搭腔:“那我自然是要说我是个好人了。” ——所以现在你就给我治伤了?沈飞玹的眼中满是戏谑。 却是暗中戒备着言夙动手。 言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觉得我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大部分我是能分的清楚的。” 比如罗哥那些人“道歉”的就是很真诚。 罗哥:“……”,我感不感动?我不敢,我不敢!我还不想脑袋离我的脖子远去! “不过听说有些人(类)的演技很好,那倒确实也不好分。” “但没关系,你要是骗我,我再打死你就是了。” 沈飞玹:“……”。 ——忽然有一种自己过于警惕的感觉。 不,不对,这人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要这般迷惑我。 沈飞玹说:“我真的是好人。我这一身伤就是被坏人追杀的。”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飞玹多少还抱着戏弄的想法。也准备看看言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然而言夙却是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言夙觉得他已经说了骗他会被他打死,这人说的不论真假,就是已经认可了他这个做法。 沈飞玹露出一个标注而礼貌的感激笑容,等着言夙将这出“戏”继续下去。 ——他觉得言夙就是他口中那种演戏极好的人。 刚起身,言夙就顿住脚步,问沈飞玹:“对了,你有钱吗?霍大夫看病是要钱的。” 沈飞玹:“……”,虽然他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也觉得他看病他出钱没什么不对,但言夙的“戏”这么安排,就很不对了啊! ——对他施恩,要他感激,却还要他出钱?这很没有道理,这很离谱啊! 言夙见沈飞玹没有反应,不由叹一口气。他的钱也不多啊。 这时候言夙都有用生物能给他治伤的想法了。 ——生物能虽说要有一个收集的过程,可好就好在它不用钱啊! 不过最终言夙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容易暴露他不是人啊! 霍大夫被请来看这么一个刀伤剑伤满身,却还挺“健壮”的一个人时,眸光很是变幻莫测。 他当然考虑一些关于村里安宁方面的事情,但更多的是诧异这样伤势下,沈飞玹竟然还活着,而且看着还挺有精神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武林人士的内功的神奇作用吗? 可霍老大夫早年间也并非是没有救治过武林人士,深厚的内力虽也有改经易脉的可能,但也不至于神异到如此地步。 否则武林人士岂不是可以长生不死? 但这些霍大夫也只是在心里琢磨,面上什么也不显露,更是连多问都没有。 拈着胡须把了脉,拿出金疮药给言夙,“指导他”给伤员上了药,就开了方、收了钱回去了。 ——内服的药可以言夙去拿,也可以让他孙子送来。反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即便是时间晚些了,也不碍事。 言夙还要送霍老大夫回去,便等了一会儿,将煎好的药给带了回来——实在是言夙烧裂了陶锅,还差点燎了房子的“壮举”太出名了。 霍老大夫就算不为六叔公能不能承受考虑,也得为他好不容易炮制的药材考虑。即便不是稀有药材,那也炮制不易,不可浪费啊。 言夙端着药给沈飞玹喂下,就想回崽崽们那屋睡觉了。 沈飞玹想起这人给大夫数钱时那不舍的目光,眼神挪到脚那头堆放着的自己破烂的衣服,开口道:“我当时身上应当带着一个荷包的?” ——所以,现在这一副给了要钱像是大出血的样子,就不要摆出来“丢人现眼”了? 言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自己的荷包,但还是在衣服堆里翻了一下,将荷包递给沈飞玹。 沈飞玹:“……”,这是在表明自己“拾金不昧”、“耿介纯直”? “从里面拿钱,还你垫付的医药费。”沈飞玹说。 言夙这才知道这荷包有钱——不论是铜子儿还银子,都是很有重量的,可偏偏这个荷包轻轻巧巧的。 将信将疑的言夙拉开荷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来。 沈飞玹对于自己有多少钱并没多少概念,反正很多,从来不缺。 那大夫也就收了不到两百个铜板,这点小钱算什么?还不够他往日里喝口茶的。 言夙抽出纸后,又忍不住往荷包里掏了掏。 空了!没有铜板也没有银子! 太过分了,逗他玩呢?还是觉得用纸能还钱啊? 言夙横了沈飞玹一眼,将手里没展开的一叠纸塞回荷包,保持着最后的礼貌放回沈飞的身边,转身就果决的离开了这间屋。 事后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的言夙,简直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当然,显然言夙只觉得自己救的这个家伙,恐怕真的不是什么好人,竟然骗人玩儿的。 沈飞玹:“……”,这人为什么瞪我?凭什么瞪我?这么奇奇怪怪的吗? ~ 言夙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将两个崽崽叫起来后,给他们穿好衣服洗漱好,这才去看隔壁屋里那家伙。 ——经过昨天的“不友好”相处,言夙显然很记仇的。 没有给对方留一点生物能,所以对方的一切生理需求都自理。 至于想逃跑?就看对方能不能逃过言夙的五感了。 而且要是想跑,那就正好证明了他是个坏人,怕被言夙发现真相,怕说谎被言夙打死。 沈飞玹显然一夜没有睡好,没有了生物能的滋养,身上的伤口显然存在感明显——虽然没有发炎发热的折磨,已经是很好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分析。 他两眼无神,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不过他是个病人,言夙觉得没什么好气色也很正常。 走到的床前,言夙掀开了沈飞玹的被子,想看一下他是不是因为不能动而尿了床。 ——昨天一夜言夙都没感知到沈飞玹下过床。 沈飞玹:“……”。 一开始沈飞玹还不知道言夙这么做的用意,难不成是赶他走才掀被子?直到看到他的眼神落点,沈飞玹顿时脸色涨红。 全然是气的! 太过分了,昨天横他一眼他就不计较了。 结果这个家伙得寸进尺的啊! 哪怕浑身是伤,沈飞玹都恨不得扑过去咬死这个家伙。 ——哪怕是再严厉的审问,沈飞玹都很有自信能够熬过去,可偏偏这种行为“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啊。 哪个成年男人能忍受被怀疑尿床?这不就跟怀疑一个成年男人不行一样不能忍? 言夙见沈飞玹的被窝干燥的很,觉得这家伙应该憋得挺狠了。 索性就撩开被子,将人扶了起来。 言夙白皙脖颈凑近的那一瞬间,沈飞玹是真的有点想扑上去狠咬一口的。 但考虑到什么,眸光暗沉着,却生生压制住了这个念头。 言夙诧异的望了一眼沈飞玹,他不太懂人类的情绪,可却能感知到刚刚的异样。 不过沈飞玹低眉敛目毫无动作,言夙也就没多问。 ——反正不管怎么样,除了人类的感情之事,其他方面他应该都是能应对的。 哦,不对,还有人类吃饭的问题。 言夙想起那个“横死”的陶锅,觉得这个事儿真棘手。但又不甘放弃地,想着自己试试铁锅。 昨天那铁锅看着就很耐糙。 言夙扶着沈飞玹进了茅房,但显然沈飞玹在有人旁观的情况下,连脱裤子都不想——他又不是小孩子,特别还是个陌生人。 言夙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沈飞玹力所能及的事情上,非要帮忙,让他站稳后,就自己出来了。 ——实在不行,就拿根杆儿把人从坑里挑出来呗。 每次俩崽崽进茅房,言夙看着那个坑都有些担忧,但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处理,只能看顾着点。 但沈飞玹可是个大人了。 沈飞玹哪知道言夙还有这种想法,不然非得跟言夙拼命了。 ——与其留着这条命被侮辱至此,不如现在同归于尽。 沈飞玹扶着墙慢悠悠挪出来的时候,大崽拉着小崽快快乐乐的跑进来:“爹,飞叔叔喊我们过去吃饭。” 大崽这时候已经改口喊爹了。 言夙还是觉得俩崽崽喊粑粑的时候更加奶声奶气的好听,但为了不跟其他人不一样,爹就爹。 照旧是把沈飞玹送回屋里,带着崽崽去吃饭,然后再带饭食回来给沈飞玹。 一到梁家,言夙就见梁飞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虽说梁飞出了名的好走神,但也没到这种地步。而且越是走神,眉头越是拧的厉害。 蓉娘担忧的紧,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好将朝食做的更细致一些。 希望梁飞能多吃几口,好歹想事情的时候,身体状况不会出现问题。 然而一场朝食下来,梁飞可真是没有吃多少。 “哎……”。只剩下梁飞和言夙的时候,梁飞长叹一口气。 “言兄弟,这次的事情只怕是不简单啊。”不等言夙问,梁飞接着说道。 “你说的那伙人,恐怕并非是哪个村的村民。”梁飞的声音压的很低,还招手叫言夙再凑近一点。 ——十里八村有点什么消息,还是蛮好打探的,毕竟都是沾亲带故。 不说风吹草动就全数尽知,但像是这种大事,肯定能够找出些苗头。 但是村长听梁飞说完后,打听了一整天,却是没从任何一个村里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倒是听到一些流民的传言。 “村长的意思是,那些人极大的可能是流民组织起来的。” ——毕竟要是很远之外的村子来抢粮食,那么点粮食恐怕都不值当那么多人的路费的。 “而且抢税粮可不是什么轻罪的事儿。”所以要不是被逼到绝境,还真不容易走到这条道上。 “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就怪不到村民们的头上?”言夙问,他还记得梁飞说的那不分青红皂白就加税粮的“惩罚”。 梁飞点点头又摇摇头。 “要是有线索说是流民做的,不说百分百不加,至少不加的可能比较大。 ” 因为虽说民不与官斗,那些官差巧立名目各种剥削他们,但也其实有个度,不会“杀鸡取卵”。 “只是,村长更担心的是,这群流民能够组织起来抢税粮,说不定也就会流窜到村子里来。” “他们当时选择抢税粮,可能一是因为当时押运的人数到底不如咱们这些村民人数多,二来可能是因为当时税粮集中,不像咱们村里这样在各家各户。” ——这村民们“武器”虽不如官差们锐利,可事关身家性命却也剽悍的很。而抢夺散放的粮食,肯定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当时他们才会那般铤而走险,跟官差们硬碰硬。 可是这种事情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没事儿,到时候我帮你。”言夙弄那些官差都轻而易举,还会怕那些被官差打跑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 34 章 言夙回家给沈飞玹送了饭, 就准备出门找找今日的工作——当然,最好的是能找到什么发财渠道。 不然总是这样“朝不保夕”,言夙实在怕自己会养不好俩个崽崽。 特别还有一个躺着花钱, 吃的还多的。 然而刚出门就见到一个挎着篮子的婶子走过来, 一见到他要出门就快步上前, 笑眯眯的跟言夙打招呼。 言夙点点头, 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这个婶子他不认识,也没见过, 这是找他什么事儿? 在门口站定,婶子上下打量着他,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言夙就准备走了。 ——虽然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可也不能在这干站着耽误时间不是? 哪知道婶子叫住了他。 “言小兄弟这是要出门?”婶子依旧笑眯眯的。 言夙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都关门了, 不是出门难道是锁门、开门玩嘛?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言夙只好静静站着, 等待婶子的后续。 婶子那是完全不尴尬, 越是看言夙的身板越是满意——虽说比起村里某些汉子来说还是瘦削了一些, 可他干活能耐啊。 自从沈阿婆家田里那一战, 全村哪还有不知道言夙威名的? 而且, 即便是瘦削了些, 可架不住他脸好看。 所以要是有幸嫁给言夙, 那肯定是又不愁吃穿又能舒心遂意。 “言小兄弟如今多大年岁了?”婶子站在言夙身旁闲话家常,就是不走。 言夙:“……”, 他的年岁那可就久了。但到底言夙没有“耿直”到这种地步, 知道这婶子是问的原身多大年纪。 可他哪里知道? 所以言夙决定主动出击。 “婶子有话不如直说。”言夙的语气虽然不冷硬,但还是让婶子有些不开心——热情的唠唠家常怎么不可以了?非得是有事儿说事儿? 虽然她是真有事儿来的,可一点都不委婉, 难道不会惹人不快吗? 婶子心里碎碎念着,觉得以后言夙这点要改,不然怕是在村里处不好人缘。 但面上还是没多大表露,就顺着言夙的意思说道:“嗨,婶子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想问问,你这有没有想过领个人进门?” “婶子是这么想的哈,你看你还有两个孩子,这不是缺人照顾吗?这家里啊,总得有个人打理,你们大老爷们在外做工是一把好手,这家里的活可做不来。” 这婶子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言夙差点燎了房子的事儿,谁能不知道呢? 言夙本来不愿意听她说些有的没的,跟他有多大关系呢? 结果她就说到了“点子”上,他可不真就缺一个人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吗? 所以这个婶子是来毛遂自荐当保姆的吗? 婶子活了这么大年纪,难能错过言夙那一瞬间晶亮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这事儿十之八.九是能成的。 ——毕竟郎有情妾有意的,要是再不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能成呢? 这事儿成了,她可得有不少谢媒钱拿呢——托她来问这事儿,不能算是做媒,毕竟人家是女方,但给点谢礼肯定是必然的。 到时候再给言夙去说媒,这谢媒钱可不就稳妥的拿到手了? 言夙打量一番这个婶子,感觉穿着挺整洁干净,说话清晰,手脚应该也麻利——他也不会让人帮着做重活,所以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哪怕有点瘸也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婶子做饭好不好吃。言夙心想着还得能做适合他们口味的饭菜。 当然对孩子也要有耐心。 言夙的心底盘算的好好的,却根本跟这婶子盘算的不是一回事儿。 然而两人谁也没发现。 倒是屋里听着外面动静的沈飞玹觉得不对——当然,也不是发现两人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而是觉得言夙到底是不是来审问自己的人? 他这两天见过的除了言夙就是霍老大夫。 ——虽然匆匆见过大在小崽一面,也觉得有些不对,却也不是说不通。用小孩子来减少他的防备不可以吗? 可现在,至于还要给他说亲吗? 难不成是准备以此为由,正大光明弄来另一个人一同监视他? 沈飞玹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稍微有些离谱。 但最终秉着“谨慎保命”的准则,他准备再看看事情进展,总归是会露出马脚的不是吗? 外面婶子和言夙还在鸡同鸭讲。 “那既然你有意,这事儿婶子就……”婶子刚想将这说媒的事儿定下,就听言夙打断他。 言夙是有意,但也不能毫不考验就把人收下? “等一下。我还得先看看你的做的饭菜的口味。” ——也看看崽崽们跟她相处起来,觉得如何。 而且还有工钱的事情没有谈呢。 所以这村里的人都这么质朴的吗? 婶子:“???” 这说媒怎么还考验上厨艺了?她的厨艺能代表人家新娘子的厨艺?她又不需要做宴席,她有那么好厨艺做什么? ——是的,这位婶子因为有了做媒的这“一技之长”,所以在做饭上面,也只能说是能吃。 也庆幸的是,总有谢媒钱帮补家用,家中老爷们虽说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却也不敢太过给脸色。 但被提起痛脚的婶子,显然有点不高兴。 心里暗暗叨叨:这个小年轻可真不会说话,之前不懂委婉也就算了,这会儿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婶子敛下脸上的笑容表示自己的不高兴:“这跟我做饭好不好吃又有什么关系?” 言夙顿时有些惊了,这没关系吗?这不是关系大了才对吗? 婶子又想到言夙可能是“害羞”,想问的是人家新娘子有没有好厨艺——毕竟她到现在也没开口说起人家女方托她来的这一茬。 也只能说这婶子想的是真的挺多的。 又在言夙开口前说道:“嗐,婶子给你寻摸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肯定是贤惠持家又有好手艺的,洗衣做饭定然都不在话下。” 言夙见她没有好厨艺,正想走了——这做饭的第一关都过不了,更别说什么跟孩子们的相处了。 哪知道婶子说是她找人。 言夙的脚步又顿住了,这可以,婶子虽然厨艺不行,但是婶子热情的做中间人,这个可以有。 ——反正飞哥那边还没有消息。多一个婶子帮忙,那肯定就多一个选择。 言夙就说:“那谢谢婶子。还请婶子帮我找个手脚麻利爱干净,厨艺不错又对孩子耐心的。” 婶子一笑,心道这才对嘛,哪有说媒的非得戳媒人痛脚的。 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哎,这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反正媒婆一张嘴,不说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但至少瘸的跛的,她要想你看不出来,那绝对是再容易不过了。 婶子这说着,就准备离开,却是没想到被言夙拉住。 不过好事将成,婶子也好脾气,问他是不是还有其他要求。 言夙倒是愣住了:“不用先谈谈工钱吗?” 虽然人还没找过来,但是言夙也跟梁飞“咨询”、“商量”过工钱的事情,不能超过言夙的承受能力,也不能太低于市价。 ——工钱少了,还指望人家尽心尽力帮你照顾孩子?人家图什么哦? 婶子愣住了,这该说是彩礼钱? 但这不是得由女方那边斟酌出一个数,再由男方这边商讨看愿不愿意吗? 跟她一个媒婆可谈不了这个。 不过要是带个彩礼钱数额过去,倒也是能显得男方诚心诚意一些,婶子自然也就没急着走。 示意言夙说下去。 言夙说:“一个月一百文。” ——飞哥说了,先说一个不高但的也不过分低的价格,人家有意但嫌价格低的时候,他还可以再加价。当然,飞哥也给他说了一个上限。 结果婶子却是愣住了,不是这有按月给彩礼钱的道理? 这时婶子才真的觉得自己没听岔什么,言夙说的就是工钱。 但这就更离谱了,哪有取媳妇却给个工钱的? ——即便赚的银子不都交给媳妇掌管,要藏点私房钱,但也没有一个月给一百文的道理,这家里再是节衣缩食也不止这点花销? “这哪有按月给的道理?而且这点钱也不够家里一个月的开销?你这哪里像是诚心诚意娶妻的样子?” 婶子要不是个头不够高,都有心想要跳起来戳言夙的脑门了。 这小子长得不赖,可这脑子是真的不行! 言夙:“……”。 不是,怎么就娶妻了?他就是再当人没几天,不是人的时候却也跟人类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还是知道娶妻是什么意思的。 “我是找保姆啊。找个洗衣做饭、照顾崽崽的保姆。”言夙更委屈、费解。 他哪里说过什么要娶妻的话了? ——虽然他现在成了人类了,虽然他有好好保护人类的特殊部位,但是他真的没有这想法的好嘛! 婶子:“……”,简直气煞人也,这不是白让她高兴一场吗? 婶子很想说其实娶妻的话,这些问题也都解决了,但言夙显然没有兴趣听她说下去了。 真的是,不来应聘还耽误我时间。拜拜了您。 言夙果决的道别离去——虽然被耽误了时间是好气的,但是礼貌还是要讲。 而屋里的沈飞玹,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险些无语又失笑到要岔气——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伤着,所以刚一笑,牵动了伤口后,就有点岔气了。 他现在想怀疑言夙想要借此搞一个人进来监视他都站不住脚了。 ——反倒是直接笑死他的可能性比较大呀。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沈飞玹实在忍不住,推翻此前自己一系列的推断,又重新分析起来。 如果梁飞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只怕会拍拍他的肩头告诉他,兄弟别想了,你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的! ~ 言夙走在村里,思索着自己今天能有什么财路——要想赚钱还是得想想自己能干什么别人做不了。 现在言夙就有些后悔,要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人,当初他如论如何也要在人类的大学里考个毕业证。 ——哪怕是在那什么新东方、新南方的学校学一些手艺,也不会到这个世界后,感觉啥也做不了。 哪怕给自己做饭,还炸了锅、燎了房,这什么时候才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吃上人类的美味佳肴? 言夙低头沉思,就见霍老大夫领着孙子背着背篓,正往山边走。 三人隔了一条田埂对望。 言夙连忙打招呼。 霍老大夫笑笑:“这是也要上山打猎?” 言夙摇了摇头,他就是还没想好,瞎走一通。 “老大夫您上山去做什么?”那山上的路可不好走,这老的老、小的小,别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霍老大夫说:“就是想上山找些草药。” “你也莫要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算利索。我这孙儿也灵活。而且我们也不会进的太深。” ——这也是霍老大夫不能采到太多或是太稀有药材的原因。 但又能怎么办呢?总得是要以生命安全为重。 言夙点点头,想到老大夫给他那极低的药价,就开口自己去帮帮忙。 “您要采什么药材就告诉我,不好去的地方我帮您去。” 虽说会耽误他今天挣钱,但老大夫是好人。再者说,给老大夫准备了些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也会需要呢? ——他作为一个生物灵能团,没什么生病的“机会”了,可他家崽崽呢?总有生物能不能治疗的伤。 霍老大夫自然感谢言夙的好意,又怕耽误他的事情,想要推举。 霍悬就有点不乐意了,他嘀嘀咕咕地道:“我们可出不起钱的,山外围能采到的药材也不值什么钱。” ——说起来,霍悬跟言夙还是有点相似的。只要是想从他手里抠一些可以避免花费的钱,那就势必千难万难! 霍老大夫立马轻轻拍了拍孙子的头,对着言夙歉意的笑笑:“还请你不要跟这孩子计较。” 倒是言夙的眸子亮了亮:“药材很值钱吗?” 霍老大夫:“……”,这重点是不是不对? “有些珍贵而稀少的药材,自然是值钱的。但好药难求呀。这山外围也是真的没什么珍贵的药材。” ——即便是有也早就被采摘走了。 霍老大夫平日遇上好学好问的村民,也会教几样草药的模样,至于对方记不记住,或是以此挣钱,他都不过问的。 真有人带了合适的药材来,只要价格不过分,他也会收了。也省的自己还要上山。 这也就让越发长大的、觉得自己可以采药能省下这笔钱的霍悬,更肉痛这份药材钱。 一听言夙这么问,霍悬立马道:“那些好药材,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可危险的很。你可别不要命的去找。” “就算你不要命的去找到了,我们也是不收的。” ——他与爷爷一样,都爱重那些好药材,可他们却是收不起的。 又怕言夙一时“贪财”真的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说。 霍老大夫自然了解自家这孙子的口是心非,连忙要替他解释。 言夙却点点头又摇摇头:“放心,我还不认识那些药材呢。” 霍悬听他这话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他自己说话从来都有些带刺,自然也就觉得言夙这是回怼他。 也就不多问了。 言夙依旧陪着霍老大夫上山采药,有意跟老人家多学习一些——也不仅仅是药材辨认与采摘上,还有怎么做人上。 当然,他心底也盘算着采药的可能性大不大。 又觉得靠天生天养可能到底太“随缘”了一些,要不还是自己种? ——拿生物能把药材灌得白白嫩嫩、粗粗壮壮似乎很有可行性哦。 爷孙俩选的路自然是偏平坦的,一路走的还算安稳。 霍老大夫见言夙随行,就有心给他讲一讲药材的辨认,也问了问小崽的情况。那惊魂之症虽然好了,但孩子似乎沉默了很多。 ——倒不是言夙觉得孩子不活泼就是不对。而是经他的观察发现,小崽偶尔是很活跃的,但不知又想到什么,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竟是如此。”霍老大夫一手拄着一根竹棍借力,爬上一个小坡之后,立身望了望远处山林。 一手捻着胡须,沉吟一番接着说道:“孩子年纪小,未必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但一时形成的反应却无法改过来,一旦遇事便会下意识安静下来。” 言夙点点头,想起一个词:“心里阴影是吗?” 霍老大夫:“……”,倒也能说的过去,只是这用词颇有些怪异。 “爷爷,这里有些五行草。”那一头霍悬向着老大夫招了招手,就蹲下身开始挖草药。 ——并不是说这些药草他不会挖,或者需要他跟爷爷一起挖才能挖完。而是这山林之中草木丰茂,他人小个头不高,要蹲下挖草药,得先通知一下爷爷。 言夙跟着老大夫身后走到霍悬身边,就见地上贴着地面生长着一株株红梗绿叶的植物,开着黄色的小花。 背篓里已经有几棵被霍悬挖出来的五行草,拖着一根根完整的白色根须。 霍老大夫就向言夙讲解,这五行草性寒、味甘酸,入心、肝、脾、大肠经,能清热解毒,消炎止痛、止血凉血。 一长串的药性与药效,好在言夙没有听的晕乎,一一仔细记下,又记住了它的模样。 从另一头的边缘抓住一颗就要拔出。 霍悬顿时制止:“你作甚?这五行草虽不是多名贵的草药,你也不能这般粗鲁对待。它的根也是能入药的,我爷爷刚刚教的你记没记住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收获的是言夙□□的五行草一颗,和言夙有些疑惑不解的神情。 ——竟然这么粗鲁的一把,都不会把根撅断的? 霍悬都怀疑自己看错了,直接就将那颗五行草抢过来检查,但越是细看就越是不可置信,真的是没有一条细根是被拔坏了。 这就很过分了!当初他挖草药,可是磕碰坏了许多,才有如今的驾轻就熟的! 霍悬将五行草扔回背篓里,开始闷头挖其他的五行草。 之后,他们又遇上车前草、土田七等比较常见的药草,霍老大夫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讲解其药性与药效。 ——这些并不能让言夙懂的怎么辩证治病,但若只是采药换钱,倒是足够的。 言夙送爷孙俩下山的时候,忍不住问那些很值钱的药材有哪些。 霍悬撇了撇嘴,现在他看言夙这个“采药天才”那是老大的不高兴。 霍老大夫也不觉得言夙是得陇望蜀,反而觉得他是好学。 ——倒也不太担心言夙知道那些药草之后就莽撞行事,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霍老大夫觉得言夙行事还是很稳妥的。 言·行事稳妥·夙在送爷孙们回到家之后,带了背篓转身就上了山去,直奔人迹罕见的深山。 名贵药材霍老大夫收不了,但这个市场却是广大的、空缺的。 冲到山里的言夙也不盲目的找,而是在树木之上跳跃着,全开感知范围——这样虽然消耗有点大,但效率高,不走弯路不是? 等找到草药,言夙还准备叫霍老大夫给他估估价。 老大夫行医治病,给他银子或许不要,但给药材的话,老人家就舍不得拒绝了? 言夙心里盘算的好好地,也不拘药材珍贵与否,认识的都采一些适宜采摘的,若是辨认不准的,就先采摘一株,回去请教霍老大夫。 每一株都小心的带土刨根放置在背篓里,还有言夙的生物能滋养,一时半会儿也不担心它们死亡。 言夙忙活的兴致高昂,全然忘了吃饭的事儿——山林之中呼吸间都是生物能的踊跃,虽说不能凭此补足消耗,但言夙一时半会儿是不饿的。 直到天边烧红,言夙这才想起来回去。 实在是两只背篓都被装满,言夙也就不再贪多——当然也有生物能消耗挺大的缘故。 回去的路上一路平静,言夙也没分心打什么猎物,直奔山下。 一整天没见着崽崽们,言夙一心回家,却在进村的时候,看着一个似乎有些脸熟的人。 言夙刚到落花村才多久,其实村里的人都还认不出全。 但这人定然不是村里的人。 ~ 村尾来了几个逃难的陌生人,这才落花村不是个小事情,很快就有人通知里村长。 寇奎领着几个大汉拦着那几个人不让进,但也不好冷漠的驱赶他们。 ——主要是几个老妪带着孩子,唯一的壮年男人面黄肌瘦不说,还瘸着一条腿。 他们能力有限,自认帮不上忙,却也不想再伤害这些可怜人。 那几个老妪抱着昏昏沉沉的孩子,挨挤地就地而坐,一副实在是无力再走的样子。 那男人则是龇牙咧嘴的按着自己的瘸腿,好似走了太远的路,让他这条原本的伤腿已经不堪重负。 言夙到山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路的那头,村长带着几个族老走了过来。 寇奎跟言夙打了招呼,连忙将他拉到后面一些,看着村长和那些人交涉。 “你这是上山采了些什么?”寇奎往言夙的背篓里看了看,只看到背篓上盖着的一些野草。 不过他这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不等言夙回答,就说起那流民之事。 “哎,也是可怜。可惜咱们村里也都是紧紧巴巴的。” “咱们这些村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们合该去城中寻官府的。” 话音未落寇奎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这官府要是有所作为,这些人又怎会流落到这里来呢? ——寇奎却是没有村长想的多了。 村长让人给这些人递了点水,一人塞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冷硬馒头。 “几位,咱们村也遭了灾,当真不是什么富裕地方。” “这些东西也是村民们勉力挤出来的,还望几位不要嫌弃。” 冷硬的干馒头果腹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磕牙、刮嗓子却是免不了的。 几个饥饿的老妪和小孩倒也是不嫌弃,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就着温水狼吞虎咽起来。 让人看着生怕那几个孩子会噎死过去。 那个男人接过馒头后却是没吃,很是好心的递给旁边的婆子。 “我,我还行。嘿嘿,先紧着点孩子。”男人憨笑着,不过喝了点温水。 “老丈,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些事?”男人压下脸上的痛苦神色,恳切地问村长。 ——只要对方不再开口提进村居住的事情,村长也就不会“赶尽杀绝”。 遂点了点头。 男人就问:“不知老丈可知这周边村中,有没有哪家需要做工的?不瞒老丈,我虽腿脚不太行,但却会些木工活。” 似乎自夸让男人很是羞赧,但为了糊□□命,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他要求也不高,就想凭借手艺换个一日三餐,钱财不要。 人家没有哀求强要村长给钱给粮,只是想打听打听谁家现在需要做木工活,村长也就没必要瞒着掖着。 何况见他还将馒头让给孩子们吃,看样子是个心善敦厚之人。 村长想着愿意帮一把就帮一把。 “如此,不知能否请村长允许我们从村中穿行?实在是力气有限,绕路的话,只怕更是支撑不住。”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那条瘸了的腿到底有多疼,此前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已经很能表明。 村长与族老们对视一眼,也实在做不到那般狠心。 挥手叫了村里几个青年与妇人帮忙,扶着这几人从村中穿过,从村尾到村口。 ——这些人穿的破旧褴褛,但村民们也没嫌弃。毕竟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当然也是因为能在这时候帮忙的,本就是满怀善意的人,又怎么会故意露出会让人不堪的表情呢? 言夙只是看了半段,就匆匆回了梁飞家,正好碰到梁飞前脚进家门,也不知是去干什么了。 放下背篓,不等梁飞问什么,言夙先说了自己看到熟面孔的事情。 “你确定?”梁飞一惊,声音一时有点没控制住,等着吃饭的四个孩子一瞬间都看了过来。 梁飞连忙示意他们自己玩,拉着言夙到了门外墙边,压低声音细问。 “我确定他也参与了抢粮的事情。”言夙说,对方那腿应该也是当时伤的。 ——所以应该就是伤势未愈,而不是瘸腿已久。 那夜的战斗毕竟是个大乱斗——毫无章法,骚乱的快也撤去的快。 但言夙还是记住了不少人的面容,庆幸的是这个人也在被记住之列。 梁飞不免有些焦躁,口中念叨:“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自此就瘸了,所以那些人便不再要他?”梁飞琢磨着,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美好。 ——可对方还同一群老弱妇孺一路呢。 “不行,我去跟村长商量一下。言兄弟,你也与我走一趟。”梁飞扬声跟蓉娘交代叫她和孩子先吃饭,他们要去村长一趟。 路上,梁飞一直向言夙细细询问那夜的事情。事实上能说的,言夙已经给梁飞说过很多次了。 因为梁飞还要给村长叙述,所以其实那夜的事情梁飞都快能够倒背如流了。 两人到了后还等了会儿,村长才慢慢悠悠地回来,毕竟他要确认着那几人确实离开了村子。 ——派人护送去其他村子是不敢的。即便对方是说要去找工做,他们也不能送人去。 毕竟自己的村子没能力接纳他们,其他村子就能接纳?他们要是送人去,虽是受到那几个人的感谢,却是要跟其他村子结仇的。 村长感叹着世道艰难,哪知道进了屋却是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等着他。 “这,这,当夜黑沉沉,你竟是看清对方面容吗?”村长有些不可置信,可言夙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村长惊诧之下问了这话,但转而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那这人前来,怕就是别有目的了?”村长握着水碗,沉思着这件事情背后有危险的可能性。 ——到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长连饭都没胃口吃,拉着梁飞去找族老们。 倒是言夙,他是目击证人,本该一同去,可村长又顾忌着他的身份。 说句实话,他们对言夙将粮食带回来的事情,至今都没有一个结论——这件事情太大了,村长只敢跟几个族老透露一二,其余人那边都不敢走漏分毫。 那些粮食回来了,说不高兴那自然是假的,可又不由担心引发后面的祸事。 ——说真的要不是现在告发言夙他们也会受到牵累,他们定然不会缄默到现在。 ——有几位族老因这难办的事情,对言夙也是颇有微词的。 村长想了又想,他对言夙是真的感激的,未免他被某些族老的白眼,还是请他暂且别去了。 “言小兄弟且在我这吃个便饭。若是有需要小兄弟的地方,还请小兄弟能来分说一二。”村长叫来老妻将热乎的饭食端过来给言夙吃。 言夙连忙说道:“我回去看着孩子们。” 他不知道村长的顾虑与族老们曾说过的一些抱怨的话,但梁飞却能考虑到,而且那些人也不知道到底目的是什么,梁飞也很是担心家中孩子与蓉娘的安全。 便从旁劝说村长。 村长也就应了。 回到梁飞家的时候,蓉娘正照顾着几个孩子吃好饭,自己却是没有吃下多少。 ——即便是不知道梁飞出门是什么事情,可夫妻多年,只看一眼梁飞那神色,蓉娘便知道有了什么麻烦事儿。 这心头就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这时见言夙回来,就有心想问问梁飞去了哪里。 ~ 月上柳梢,梁飞才回到家来。 言夙正坐在门槛上等着他——倒不是言夙懂了“男女大防”。 蓉娘自己已经回避进了屋里,言夙一人待在堂屋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守在了门口。 这时见梁飞回来,就去阿平和阿安的房里,抱起自家两个崽。 “村长和族老那边有意让村里青壮们巡逻,无事就求个心安,有事也好有个警醒。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着孩子们。” 临走前,梁飞交代言夙这段时间再谨慎一些。 ——村长和族老那边对此到底信与不信的争论,梁飞就懒得跟言夙说了,说多了他自己反而都要生气。 言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说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言夙就背着背篓,抱着孩子回了的家中。 也是言夙力气大,不然一般人还真没法儿挂着这满身的东西和孩子。 进了家门,言夙依旧思索着那些事儿,直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言夙这才反应过来家中还有一个人。 沈飞玹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到了屋门前。 ——他今日到是自己费力上过一次茅房。那滋味简直别提了,他长这么大就没遭过这个罪。 至于他为什么在没有“看守”的情况下,没有立刻逃走?就是沈飞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要一个什么结果。 这会儿看言夙的带上幽怨、控诉,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言夙:“……”,对哦,家里有个人。是个受了伤且会饿死的活人。 “那个……你饿了?” 沈飞玹简直要啐一口这家伙,这不是废话吗?他就只能吃点汤汤水水的,搞搞清楚,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本就吃不饱,还要少一顿,现在还问他饿不饿? 人能干出这种事儿? 人不能。 可偏偏言夙他不是人啊。 在沈飞玹的怒视之中,言夙先将孩子送到屋里放下,回到堂屋放下箩筐,这才考虑沈飞玹的伙食问题。 蓉娘怕是早就睡下——即便没有这个时间了也不好麻烦。 也还没有找到厨娘,所以!言夙又英勇的进了厨房。 他都买了铁锅了,这次一定是行的! 沈飞玹就看着言夙兴冲冲地进了厨房给他做吃的——就很疑惑,这么晚了,言夙看着也劳累一天的样子,还要做饭的,难道他不该露出什么厌烦、劳累的神色吗? 甚至一开始沈飞玹都做好了言夙随意打发自己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的很清楚的,言夙凭什么“娇惯”他呢? 可没想到言夙竟然这么兴奋的? 沈飞玹想不通,但见言夙没有因为自己能够扶着墙缓慢行动而做出什么应对,就跟着到了厨房门前。 ——他这也是在试探言夙的底线。 言夙拿好了柴火,火石,将糙米在木盆里淘洗干净,倒入铁锅里后开始加水。 沈飞玹:“……”都是糙米这么下等的米粮了,为什么还要加那么多的水? 气的沈飞玹直磨牙,舍不得给他吃,他自己出钱还不行吗? 看不起谁呢?他沈飞玹虽然落魄了,但是管自己吃饱喝足的钱还是有的! 就见言夙点着了火,小心翼翼凑着那点火苗,引着了那些粗细不一的柴火,一直到水开之前,沈飞玹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除了在心底唾弃言夙的小气。 ——言夙一直加柴,火焰一时之间很大,但柴火挤塞之下,火焰又小。 但好在即便如此,这水还是烧开了。 沈飞玹原以为即便是稀的不行的稀粥,但好歹能吃上些热乎的了,结果不过眨眼之间,他就眼见着那糙米粥,糊了! 察觉到糊味儿的时候,言夙却依旧无动于衷的在加柴。 沈飞玹恨不得自己冲过去:“你干什么呢?这都有糊味儿了,你还不赶紧搅和一下粥底。” 言夙回了他一个懵懂的眼神。 ——擦,他沈少爷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知道这煮粥要在糊底之前搅一搅的。 言夙动了动鼻子,连忙按沈飞玹的话开始搅和米粥。 虽糊,但好在没有烧成一锅黑炭。言夙将结块焦糊的粥给舀出倒掉,将还白稠的粥水舀在碗中,递给沈飞玹。 沈飞玹:“……”。 你特么的这是见我在这看着,不好下毒,所以就这么恶心我? ——简直猪食都不如! 沈飞玹气的眼睛发红,瞪着言夙的眼神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意思,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就冲言夙这“侮辱人”的猪食,他沈少爷一定要打的他抱头鼠窜。 言夙莫名其妙看着沈飞玹气呼呼的走了——先伸手往前一段距离扶着墙,紧接着两条腿缓慢挪动着往前。 莫名有点像是人类的某种舞步,就是“老年迪斯科”版。 言夙摸了摸鼻子,又低头看手中的粥碗,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就自己喝了一口。 然而瞬间全数喷出。 刚走出两步,衣裳本就褴褛的沈飞玹,感受到肌肤上黏糊到的些许粥液。 ——%……&Y^……*&,死、死!! 言夙到底是速度快,不等沈飞玹回头暴骂些什么,已经连忙扯过一块布巾,对着沈飞玹的屁股一顿擦。 他倒不知道粥液从破碎的衣服缝隙里流到了沈飞玹的身上,这一擦,反倒是按压的更加黏糊糊。 沈飞玹:“……”,死,我宁可同归于尽! 一把抓住言夙的手,沈飞玹控制不住的用了大力气,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想……” “啊,那个我也没想到我做的那么难吃。”又涩又苦,还没进嗓子眼就呛的他嗓子眼疼。 言夙自己都费解,为什么明明跟蓉娘的程序是一样的,做出来的味道想差这么多? 沈飞玹也不知是体弱还是气的,竟有些摇摇晃晃。 原本是他抓着言夙的手,现在却是言夙给他借力,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变得更加凄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 35 章 沈飞玹一觉醒来, 意外地并没有感觉到饥饿到烧心的感觉。 甚至觉得自己的伤势都微妙的恢复了好些——简直不能更古怪了。 沈飞玹摸着腰腹处的伤口,原本算是深的伤口,现在却觉得有些结痂的感觉。这位老大夫的金疮药, 有如此神奇的疗效吗? ——其实是昨夜回屋睡觉的言夙, 翻来覆去又爬了起来, 给他输入了一点生物能。 言夙也说不好自己那时是个什么情绪, 只是当他这么做了之后,回到床上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言夙在晨曦时分睁开了眼。 见两个崽崽没醒,就又吸纳了一些生物能,也帮着两个崽崽强健身体。 等再去梁飞家吃了早饭——这次言夙没再忘记沈飞玹——回来将箩筐背着就去了霍老大夫家。 今日的天气不错,老大夫坐在篱笆小院之中, 一边喝着温茶, 一边考校霍悬的学识。 霍悬的手里还摆弄着一些干燥贮存的草药。这些草药虽然晒干过, 却也需要定期拿出来再晾晒一番。 言夙打了招呼, 背着箩筐进门, 霍悬的心头一跳。 这一看就是来送药材的呀!霍悬看言夙的眼神就不善起来, 都说了送来他们也是不收的, 难不成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他们家若是没有的药材, 都是他爷爷开了方子, 让人去镇上的药铺抓药的。 心里不高兴, 但霍悬也只是微微噘着嘴,也没有做出将言夙赶出去的事情来。 霍老大夫倒是对言夙和颜悦色的, 听到言夙请他辨认一些草药, 和一些他认不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草药的东西,倒反而流露出一些诧异。 “这是你昨日的收获?”刚刚从他这里学习草药知识,当下就能采集到这多的草药? 霍老大夫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就顺着言夙的意思开始给他看药材。 作为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常年跟草药打交道,他对草药是既熟悉又喜爱的。 这时轻手轻脚的翻动着。 靠近老大夫的这箩筐里,都是言夙熟悉的一些草药——也就没什么名贵品种。 霍悬兴致缺缺的抱臂望着,心底打定主意要是爷爷开口收,他一定要反对。这些草药他们家已经有不少了,毕竟都不名贵,在山外围也有一些。 霍老大夫点点头,虽然弄到这些药材就证明言夙定然在山上转悠了挺久,但这些的草药常见,生长环境一般也不险峻,老大夫就没往危险上想。 哪知道后一箩筐一拉出盖在上面的草叶,露出的枝叶就让老大夫惊了一下。 是好几株完整的枫斗? 不但采摘的细致,就连品相都极好,拿在手中分量也是不浅。 霍老大夫双眸眯了眯:“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言夙诚实的回到道:“是在一处崖壁上。按您说的模样和生活环境,我觉得它大概是石斛,就采摘了一些。” 霍老大夫心头一跳,忍不住打量言夙,这崖壁上可不是好去的。 但看言夙完好无损、精神饱满的样子,老大夫也不好多责备些什么,只得叮嘱一番崖壁危险,药草虽然珍贵,却还是要以安全为重。 虽然是“老生常谈”,言夙却还是认真的应下了。 看过铁皮石斛,霍老大夫继续的往下翻,倒是有几样不是草药的杂草混在其中。 “虽不是草药,但也能吃。”霍老大夫捋捋胡须,只是现如今这野菜肯定老了一些,都结子了。 “那我就留着这种子,等合适的时候种植。”言夙一点也不失望。 倒是一直悄摸摸注意着这边动静的霍悬,在铁皮石斛的惊喜之下,觉得这些野菜太“差劲”了。 这念头还没拖着尾巴从他的脑海之中离去,就将霍老大夫忽然捧出一颗……何首乌? 那块头实在是有些大,一看就是年份不浅。 霍悬一下都被吸引的往前走了几步,也幸好踩在了一颗石子上崴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有些脸颊发热。 ——说着无论如何不会收言夙的草药,但是此刻他却是很想买下这颗何首乌了。 虽说这何首乌不如什么能吊命的人参出名,可也是名贵草药了。 寻常也是很难遇到。 接下来有些田七、板蓝根、当归、防风等,霍老大夫一一就着实物,给言夙讲解了一番。 “哎,老夫也是很久没见到品相如此好的草药了。”毕竟年岁大了,霍老大夫很久不进深山老林了。 ——购买的一些草药,品相总是参差不齐的。其实也是因为年份太足的,他们也不够银钱购买。 言夙将这些草药都留给霍老大夫,说道:“这些数量少好的药材,您老要是有需要的,便跟我说,在什么地方有我已经记下了。” 霍老大夫连忙推拒,怎么好要人家这么好的药材? 霍悬虽然垂涎,但却也是很强硬的拒绝,无功不受禄。 ——至于帮着辨认一下药材,教言夙一下?这都能当做是他在复习之前所学的知识。要知道他虽是记了不少医经药典,能真实见到很多稀有药材的机会也少的很。 言夙想了想,道:“那请霍老大夫帮我再给崽崽看看身体。” “以及我家中那个人的伤势也请老大夫再帮我看看。” ——虽然昨天又给他输了点生物能,但那是言夙为了自己不辗转反侧。现在,也是为了让霍老大夫能要他的药材。 说完这个,言夙就说道:“既然确定这些药材稀有且值钱,那我就接着去采药了。” 想了想,言夙又向霍悬问道:“小悬能帮我送药给我家中那人吗?” 霍悬:“……”,爷爷叫我小悬那是我爷爷。 不过霍悬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跟言夙分辨到底应该怎么称呼自己。 ——反正名字嘛,不就是用来叫的。而且,言夙这人愣是愣了点,但也没有那么讨人厌的。 托付好这些,言夙就是打定主意要在深山之中待一天的。 霍老大夫说了,这些好药材要想买到合适的价格,最近也得去广安县城之中。 ——作为一个大夫,他自然希望药材便宜,但凡生病的人都能用的起。可也不能因为自己有这个想法,就抹去言夙为了获得药材而涉的险。 带着野菜的种子从霍老大夫家出来,走了没有多远,言夙就又被一个不认识的婶子拦住了。 这个婶子身形微胖,脸蛋椭圆,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有些紧张的搓着手,跟言夙搭话,但又说不到重点甚至一时有些磕巴。 这就让言夙觉得很耽误时间了。 ~ 老是在村中被人堵住,言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村里也该快速来去,不然总有人出来耽误他的事儿。 看着眼前的人,言夙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变成鬼飞走”了。 ——他现在可知道人类到底有多不禁吓。有时候自己吓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言夙只好听她接着说。 “我听闻你在找,厨娘?”孟婶子见言夙虽然冷着脸,却没有赶走自己,终于说到了重点。 言夙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只是做饭,还有洗衣打扫、看孩子。” 其余方面倒没什么事儿了。也就是白天看顾,晚上不出意外,言夙都是会赶回来的。 ——那两个崽崽嘴里不说,但实际上格外黏着言夙。 孟婶子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手脚很快的。” 要是拿下这份工,可是有一百文钱一个月呢。 孟婶子盘算着,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耳朵灵,这才在路过的似乎听到了那花媒婆和陈婶子在陈家院里说的话。 言夙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昨天他还惋惜那人不是来应聘的却浪费他的时间,现在竟然就来了个毛遂自荐的? 虽说找草药挣钱的事情也重要,可崽崽们的伙食问题显然更重要。 他转头就带着孟婶子往家中走。 “那婶子跟我回家做几个菜,我试试口味可以吗?”言夙说。 “要是合适,咱们再说工钱的事情。” 孟婶子也点头,这考验定然是要的。她虽然没听那花媒婆跟陈婶子说完全程,也是听到这里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一百文的月钱。 但让孟婶子没想到的是,听言夙的这意思,这月钱似乎还有的谈? 言夙哪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就孟婶子抓到了“漏洞”——毕竟是第一次当人,在当了几十年的人的孟婶子面前,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回到家时,沈飞玹正从茅房里出来——这吃粥水就是怎么麻烦。 孟婶子一见到沈飞玹,顿时就愣了一下。 这人脸是极为好看的,皮肤细嫩,一看就不是他们这山野之地的人,但这穿的都是什么呀? 即便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衣服破了那也是要补一补的。 结果这人长得这般好看,衣服破烂不堪不说,更是有一只袖子还缺了大半。 ——当真是古古怪怪的很。 但是言夙不多话,孟婶子还没得到工作,一时也不敢乱说话。 她倒也不是没想到言夙这个外来小子,到底靠不靠谱。 但听说梁飞家跟他相处的不错,孟婶子也是看着梁飞长大的,对他也有几分信任,踌躇了一夜,最后怕这活计落到别人手中,这才鼓足了勇气来了。 ——差点被骤然出现的、不在她心里准备中的沈飞玹给吓的回家去。 孟婶子微低着头,不再看衣衫不整的沈飞玹——虽说他们的年纪差着许多,但男女大防上还是注意些好,毕竟人言可畏。 言夙带着孟婶子进了灶间,指给她看自家的米粮再何处。 ——之前言夙是按蓉娘的指点,买了些米粮的,但除了一次裂锅、一次糊锅的浪费之外,就没再做过其他的。 索性这些粮食也不那么容易坏,也就没有拿到梁飞家去吃掉。 橱里还有便于保存的腊肉,新鲜菜蔬自然就在六叔公种的那几垄菜地里采摘。 孟婶子手脚麻利,也很有分寸,摘菜、取粮都做的是差不多的分量。 言夙要求做荤菜,孟婶子就拿一根腊排骨做了汤锅,清炒了两个小菜。 “这跟排骨肉略肥了些,要多煸一会儿,将油脂煸出来些。” “小菜的话,口味稍淡了点。” 言夙各尝了点,提了一点建议,觉得其他方面都是还不错的。 孟婶子看了看言夙,又看了看菜,就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手重了,言夙这样一看就是个不会当家的老爷们。 但又一想,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也只有这不会勤俭持家的老爷们找厨娘,她才有机会有这样的工作不是吗? 言夙看着她应允,就说道:“那请婶子跟我去见一下崽崽们。” “要是俩孩子也能跟您相处的来,咱们就定下来。” “一个月一百文你看行吗?” 孟婶子听着,攥着手,没同意也没反对,也说道:“那,先跟孩子见见?” ——言夙以为是孟婶子怕孩子不喜欢她,说了月钱也没有用。 也就点头,带着孟婶子去了梁飞家。 蓉娘在家纺线,因为那流民的事情,梁飞不允许孩子们出门玩,四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倒也高高兴兴的。 一见到言夙,大崽和小崽立马就抛弃手中斗的你来我往的蛐蛐,一前一后的扑到言夙的腿边。 ——实在是意外惊喜,毕竟他们做好了天黑了才能见到爹爹的心里准备。 蓉娘起身打招呼,见到孟婶子时,眸底闪动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言夙怎么会和孟婶子一道进来? 言夙点头示意,就拉着两个崽崽到孟婶子跟前,蹲下身来跟崽崽们认认真真的说:“这个婆婆想在咱们家帮忙。” ——虽说孟婶子才不过四十多岁,但略显老态,而且对俩崽崽来说也确实能当婆婆、奶奶。 孟婶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希望能让两个孩子亲近她一点。 虽说她觉得言夙招个工竟然将决定权给两个孩子,简直有点离谱,可月钱是言夙发,自然是他说什么要求,孟婶子都要照做。 小崽如今胆怯些,趴在言夙的身边只敢偷摸着瞧这个婆婆。 倒是大崽,扶着言夙的胳膊,仔细打量这个婆婆。 言夙要找个人帮忙洗衣做饭的事情,两个崽崽是都知道的——只是小崽到底年纪小,不怎么记得住。 大崽可还记得言夙烧裂了锅,差点燎了房子的事儿。 那个租给他们房子的太爷爷又生气又伤心的神色,大崽到现在都还记得。 大崽看着孟婶子问:“婆婆会做饭、洗衣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稚嫩的小嗓音极其的“老成持重”。 孟婶子笑着:“会的呀,婆婆在家也是做这些事情,做了好多年的。” “而且婆婆家也有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从这么小一点点的时候,就是婆婆带大的。” 毕竟带大了儿女又带了几个孙子孙女,孟婶子跟孩子相处起来,还是很懂门路的。 ——不过这是将来雇主家的孩子,自然也就不能露出什么严肃的神色。 大崽似模似样的点着头,跟言夙说:“那爹爹尝过婆婆做的饭菜,觉得好吃的话,就请婆婆。” 这就是说他对孟婶子的第一印象还可以,愿意跟孟婶子相处。 言夙应下,让大崽带着小崽接着去玩,开始跟孟婶子商量月钱的事情。 孟婶子思索了一会儿,有些小心的开口道:“不知能否再涨一些?” ——其实一百文虽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地里刨食的泥腿子,特别是女子,哪里能有轻省又挣钱的工作做。 往日为了几文钱,大冬天就着冰碴子的河水浆洗衣服的事儿也是干过。 言夙这里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轻省了。 而且今年遭了点旱灾,这工作机会就更加难能可贵。 孟婶子也是听之前言夙那话音,做最后的争取。 言夙沉吟了会儿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第一个月还是一百文,算是试用期。” 孟婶子倒不懂这试用期是什么,言夙只好解释一番。 “咱们也是第一次相处,各方面的习惯总也是要磨合一番不是?” 孟婶子心底有些不愿,这是不是表示她随时可能被辞退? ——虽说雇主随时辞退雇工是常有的事儿,可言夙在这还没开始工作的时候就提出来,总归是让她心中惴惴不安的。 “如果咱们相处的好,一直做下去,这第二月的工钱就一百二十文如何?” 言夙打算了一下,自己多采一些药草,应该能积攒一些银钱。 然后可以在落花村买地、落户、种植草药挣钱。 言夙也是到了这时候,对自己未来怎么赚钱养崽,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计划——毕竟是初当人,连饭都不怎么需要吃,“人生规划”这种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可不就是不存在。 学着当人,也学着做人生规划。当然,这计划也是初定,虽是都有修改的可能。 孟婶子听着第二个月起就有一百二十文,直涨了二十文,顿时就点了头。 ——本来第一个月就不算少,干的好第二月还能涨二十文,孟婶子怎么能不动心? 这会儿更加庆幸自己虽是琢磨了一夜,但到底也“果决”,不然这好工作怕是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孟婶子满脸喜色的说回家准备,明日就开始上工。 言夙自然也点头。 依旧将崽崽们托在梁飞家,自己继续上山。 告别时,蓉娘却是叫住言夙,神色有些许异样的低声说了一句:“孟婶子做事儿还是麻利的,不过事关孩子,你还是多上一份心的好。” ——蓉娘说的也是事实,孟婶子干活在村里是排得上名号的。 但之所以并没有直接去找她,梁飞他们也是怕言夙和孩子们与孟婶子相处不来。 言夙点点头,事关崽崽们,他肯定会多加小心了。 并不是说找到了一个保姆,就彻底将崽崽们的事儿托给保姆,自己不管不问了。 ~ 之前的路线,言夙都还记得,而且这次只是采摘那些较为珍贵的草药,言夙直奔目的地,可是省了不少时间。 时间充裕了,收获也就多了不少。 言夙出山的时候是满载而归。 倒是让荷锄回家的村民们疑惑不解,这个时节山上可没什么野菜了。要是昨夜下了雨,到时还能捡点蘑菇。 可偏偏这都清朗好些天了。 不过他们跟言夙也不那么熟,就没好意多问。 言夙到了梁飞家接两个崽崽——言夙也是一直采摘草药有点入迷,那可都是钱啊。 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昏暗,早就过了饭食的时间。 临走时却是被梁飞塞了一块菜馅饼:“你就是再惦记着赚钱,也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认识的最初,梁飞还各种猜测言夙的身份,但是现在,梁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多久没“分析”言夙的来历了。 反倒是真的把他当自家弟弟似的惦记着。 言夙拿着还温热的馅饼,虽然不饿却也没有塞回去——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塞回去,梁飞会很是不高兴。 “飞哥,明日你打猎吗?” “我们带多点,去县城里卖一趟怎么样?” 梁飞刚想说自己是准备去的——他自己去的时候,能打到多少,那可就是全凭运气。但他也总不能跟着言夙,等言夙送他獐子? 却没想到言夙忽然提到要去县城,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句。 “霍老大夫说,这些药材最近也是得到县城里的瑞安堂中才能收的了。” ——其他的地方,药铺到底小了些。不是没能力收,就是恶意压价。 梁飞这才知道言夙这两天都在采药,还是跟霍老大夫学习的辨认药材。 只是这要去县城,却是不容易的。 去镇上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这去县城之中,怕是一天是没法儿一个来回的。 “县城较远,近期那流民之事还没个准头,我不放心一走两三天。” 言夙疑惑的回望,就算是有去镇上三倍远的路,他也能一天来回的呀。 梁飞:“……”!!老子就是不想当风筝! 只是药材方面,梁飞懂得不多,怕不及时炮制,会损失药性,到时候怕是要遭到压价。 最终梁飞道:“行,明日上山打猎,后日就去。” ——这就是下定了决定回程的时候,别言夙扯着回来了。 不,到时候老子一定要让他背我,当弟弟的背一下哥哥又怎么了?梁飞望着言夙远去的背影,露出冷笑,绝对不会再被这小子拽着走了。 ~ 言夙回去将馅饼塞给沈飞玹,算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给沈少爷吃“干粮”。 沈飞玹也不嫌弃馅饼粗糙,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可见人一旦饿狠了,吃什么都是格外的香。 ——当然,沈飞玹倒也不饿,纯属就是吃汤汤水水的久了,被馋坏了。 言夙给两个崽崽洗漱、安置好,来跟沈飞玹说:“明天开始孟婶子来做饭。” “我后天会去一趟县城,到时候麻烦你看着点两个孩子。” ——沈飞玹虽然也跟他不熟,甚至还有伤,但到底是个大人,可比小孩子清楚危险不危险。 沈飞玹吃他的喝他的,看一眼孩子怎么了? 沈少爷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去县里,就去钱庄帮我换点银子。再给我带几身衣服回来。” 沈少爷是受够了自己现在这样——哪怕身上的衣服是他往日最喜欢的布料所制,可都成为布条了,他还怎么爱的起来? 沈飞玹觉得自己都能缓慢动弹了却没想着有多远走多远,那纯属就是现在这衣服拖累的他。 言夙一听要买衣服,就有不情愿,毕竟他现在还都只有一身衣裳呢——也亏的这些天天气好,晚上洗了,白天还能穿。 不过沈飞玹说的钱庄换银子,倒是让言夙有了兴趣。 还有地方能换银子?又要怎么换? 就见沈飞玹从荷包拿出之前言夙极为嫌弃的叠起来的纸张,展开后,上面是各种图案,以及大大的几个字。 “这是五十两的银票,钱庄在三王之地都有分舵,均有兑换。” 这是沈飞玹手中面额最小的一张银票,但却是言夙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多的银钱。 他诧异的捏着这张纸,竟然能兑换到这么多银子吗? 银子比铜钱大,而这银票,比银子更大? ——沈飞玹本倒是想多给一点,但想到这边又不繁华,哪怕是县城里的衣服大抵也买不到他满意的。 既然都买不到甚满意的,又何必出更多的钱呢? 言夙拿着银票,又打量沈飞玹,再看看沈飞玹的荷包。 为什么之前自己就没把这荷包据为己有呢? 沈飞玹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言夙这眼神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买了东西余下的银钱你都可以留下,算是我还你的药钱。”沈飞玹冷硬的道,那么几百文的药钱,给这么多银子,总是够了? “不过你可得给我买舒适一些的衣服鞋袜,否则本少爷定然对你不客气。” ——沈飞玹刚才忽然想到,言夙要是为了多留下些钱给他买些粗布麻衣怎么办? 沈少爷的横眉冷目盯着言夙,大有你敢敷衍的话,本少爷就鲨了你的意思。 而言夙却是更在意这银子和银票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在意沈飞玹到底有多凶。 ——当然即便注意到也没关系,反正沈飞玹也不可能打的过言夙。 ~ 打猎的过程依旧很是顺利,言夙说要多猎一些,最后要不是梁飞喊停,只怕言夙都能将整座山都给清扫一遍。 最后除了言夙的两筐药材,还有野鸡野兔、麂子獐子若干,整理到最后,那担子都用上了一根男人小腿粗细的木棍才能挑的起来。 ——这任谁来说,都得是借个骡车、驴车赶着去城里。 可回程的时候,言夙能背一个梁飞,难道还能背着骡车一道回来? 咳,这就算言夙不觉得重,可这未免也太吓人了不是? 言夙挑起担子,哪怕没什么技巧,却比梁飞还要轻巧,速度丝毫不减。 两人天际发白就启程——也实在是不方便再举着火把,所以才等到这天色将白的时候。 昨夜言夙就跟崽崽们说好了,虽然走时两个崽崽还没醒,但昨天孟婶子和沈飞玹都看顾过崽崽,想必今天应该也能适应。 当然,蓉娘和平安两兄弟也是会去看看的。 言夙和梁飞两人快步赶路,梁飞一开始倒还能跟上,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到最后言夙直接将东西都挑了过来。 路上遇上一连驴车,就要梁飞坐了上去。 ——梁飞本来自然是不愿意,可看着言殊脸不红气不喘,自己却已经汗流浃背,最后还是上了车。 他是真的跟不上言夙的速度。 那驴车的车夫本还以为遇上一桩大生意——虽然这货物重的,可能让自家驴子有点吃力——哪知道确实是赚了钱,却只赚了一个人的车费。 另一个人不但不坐车,还把坐车这人身上的货物都给扛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抠门的操作? 然而车夫就眼睁睁看着言夙将那些多的吓人的东西给挑了起来,健步如飞,还走在他的驴车前头。 车夫一时还忍不住赶着车快了点走。 ——这就很过分有没有?简直是、简直是…… 车夫扬起的鞭子最终有些挥不下去,他还得看着路上有没有人要去城里呢,跟这家伙比速度去了,他今日还要不要赚钱了? 到城门前,梁飞连忙从驴车上挑下来,一把拉住了要去排队的言夙,低声说道:“忘了跟你说,县城的进城费是四文。” “还有,你这些猎物可别再说你全扛的动,就按人力携带的份额给进城费了。” 言夙皱紧了眉头,这进城费更贵也就算了,为何这东西本来就是他扛来的,却偏不让他说? ——这东西虽然超过箱子的容量,但还是那句话人力携带的份额和驴车拖运的并不是一个份额。 言夙很不高兴,但是梁飞一直抓着他,甚至是抢先给了足够的铜板。 梁飞是真怕言夙跟守城兵打起来——这县城的兵可比那镇上的正规、厉害的多。 即便言夙确实能够打得过,但这事儿闹出来最讨不得好的不还是他们? 进了城后,言夙倒是有点看花眼,这县城里比镇上可不是繁华一星半点,街道两旁的小摊小贩都多了许多。 当然,逛街的百姓也多了许多。 梁飞拉着言夙去找瑞安堂,一路上言夙这庞大的“体型”那可是惹起所有人的注意。 甚至有几个闲汉还有心看热闹——实在是言夙力气太大了,在那箩筐架子的衬托之下,显得身形更加娇小了。 虽然边上还有一个梁飞,但几个闲汉对视一眼,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干。 ——言夙这担子上虽然没将所有东西都明摆着,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不少东西,怎么都能卖不少银钱? 言夙倒是察觉到这几个闲汉打量的眼神,不过这个时候看他的人也挺多,他也不好一一看过去。 而且也刚好到了瑞安堂的门口,言夙放下东西,等梁飞进去先找人。 霍老大夫是跟他提过这瑞安堂的,说是东家是个中正的人,买卖东西也给个实诚价。 梁飞拿着几株草药走进瑞安堂,向小二询问东家或掌柜所在。 庆幸的是,今天东家正好在堂内,具体原因小二自然没说,梁飞也懒得打听那么细致,只要人在,并且愿意看他们的东西不就好了? 听闻有人来卖药材,还是珍贵药材,瑞安堂的东家还是很有兴趣的——他们往日里也跟一些药货郎收取。 ——药货郎们专寻那些盛产药材的山野之中去,或是与当地人的收取药材,或是自己走运遇上好药材。 东家下来后,掀开梁飞带来的布包,细细查看药材的品相。 心头暗道了好几声好,这货色寻常可是不多见。 “东家要是满意,不如再看看其他,这样的药材我们还有不少。”梁飞说。 一听不但质量好,还能有数量,向东家不免就有点见猎心喜的意思。 他们家世代医药传家,他于医术上不专精,可在药材品质的辨别上,那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干一行爱一行,向东家于此道上有如此成就自然也是因为他的深爱与钻研。 言殊之所以站在门外等,实在是这箩筐架子有点大,不一一拆卸下来,这瑞安堂的门还真有些进不去。 而言夙站在这里,短时间内还真的引起不少人的围观。 言夙察觉到一道一闪而过的目光,却满是冷肃与恶意,只是太过快速,等他去找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人。 “奇奇怪怪的。”言夙低声嘟囔,看到几个闲汉偷瞄他的眼神十分不对劲,不由好奇多看了一眼。 ——这几人一会儿看他一会儿不看他的,怎么搞得像是在用眼神躲猫猫? 人类还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吗? 梁飞很快就出来,身后跟着向东家和几个伙计,都是来帮着拿草药的。 分量不多,块头也不大,但因为是珍贵草药价格不低,向东家自然是要一一验货的。 拆了框架后,进瑞安堂里终于容易了——除了原以为担子并不重的伙计们,明明看着这小哥一人就担着了啊! 所以这里头到底是都装了些什么?石头吗? 而已经沉浸到药材的美好之中的向东家是越看越激动,非得拿下这批货物不成。 直看到所有药草卸下后,露出箩筐里还活着的鹿。 ——箩筐到底有些小,鹿盘曲在里面,这会儿也有些精神萎靡。 但一对鹿茸却是成色很好,这可也是好东西,向东家立刻就看上了。 而且鹿肉、鹿血也是很滋补的东西。 梁飞往常都是在镇上售卖猎物,这县城里也没什么相熟的店家,卖谁都是卖,只要价格合适。 所以向东家开口说要,梁飞便也大大方方问了价格。 言夙就在一旁看着梁飞跟向东家商谈——虽说梁飞不常来县城,可好歹跟赵掌柜打过那么多次交道。 讨价还价上,梁飞那是一点也不虚的。 “行行行,就给你这个价格,咱们借个善缘。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好东西,可得想着来咱们瑞安堂。”向东家见梁飞坚决,也没好再压价下去。 ——瑞安堂在广安县虽说是一家独大,但别的县中可不是如此。他怎么也得搞一些能够做“镇店之宝”的药材? 言夙算是真正见识到这药草的之前,更加坚定要种植珍贵药材的决心。 “现在我们去买掉剩下的猎物吗?”言夙问梁飞。 向东家要了鹿,但也买了几只野兔和野鸡尝鲜,不过他们剩下的猎物依旧不少就是了。 梁飞点点头,他虽来县城的次数不多,但对县城最为有名的酒楼却是有所耳闻的。 就要带着言夙去那云鹤楼。 却被言夙拉住。 “不对不对,不去县里第一的酒楼。”他微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他听过的那些人类道理。 ——刚才他纯属是灵光一闪,就拉住了梁飞。 至于为什么,这会儿正在费力回忆呢。 “对了,是这么个说法,万年老二总归是更进一步,把第一拉下马的。” “所以咱们不去第一的酒楼,去第二的,他们为了超过第一名,肯定是会买咱们的东西。” 除了野兔野鸡较为寻常,剩下的麂子、獐子也不是常有的。 如果第二的酒楼运作的好,未必不能吸引一波喜好特色的客人们来。大厨的厨艺再好一些,这想必就能留下不少客人再次光临。 ——第一第二之间,只要不是差着鸿沟,那只要给了第二一次机会,就势必会牢牢抓住。 梁飞:“……”,为什么我那的直率的言兄弟,忽然会有这种想法? 梁飞一时都不好说这“心机”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还是依着言夙的意思,先去了第二的酒楼。 ——其实言夙不知道,这类似的话也完全可以套用在云鹤楼的身上,让云鹤楼避免被第二名超过而买了他们的猎物做特色菜。 当然,对于第一次当人的言夙还是不要太苛责嘛。 言夙一边跟着走,一边跟梁飞商量,等卖完猎物,他们要买些什么。 除了给沈飞玹带的东西,言夙也有了钱,就想给自己也买几身衣服鞋袜,还有给崽崽们带吃的。 ——这县城之中的吃食,都是他没吃过的。 梁飞在一边听的十分头大,这钱还没焐热,立马就要花掉? 忽然,梁飞的耳朵微动了动,察觉了身后的动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 36 章 梁飞知道他们这一次的收获多的有点打眼——看看那些过路的人都要回头多看两眼。 但他没想到这光天化日的, 就有人敢跟着他们。 他是个猎户,自小练箭术,眼力、耳力都比常人好的多, 这会儿眉头深锁, 将还在看什么都新鲜的言夙给拉住, 赶忙往酒楼去。 ——赶紧把这些猎物换了现钱, 他们“轻装简行”才好跑路。 梁飞虽说多数时候愿意“息事宁人”,但这种明摆着被人抢劫的事儿, 他可不会坐看他发生。 被扯着的言夙:“……”,不必这么赶着?他想给崽崽们买点东西的呀。这个看着好吃,那个看着好玩。 但想到梁飞可能是想等钱多了买更好的,言夙也就不出声了。 此前听过言夙种药材的规划, 梁飞虽然觉得千难万难, 但莫名又对言夙有信心, 也就没有直接泼冷水。 等梁飞见到言夙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 呵, 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就这指缝大开、花钱如流水的架势, 能有钱买地? 当然, 现在梁飞还没烦恼这个, 他只烦恼怎么甩掉身后的眼睛。 广安县一众百姓心中万年老二的酒楼很快出现在两人眼前, 还是梁飞上前找掌柜的打交道。 ——这种事情梁飞是不指望能靠言夙的。 看到还活着的猎物,掌柜的多少有些心动, 但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是没有相熟的猎户——甚至收陌生猎户的东西, 他们也有些担心收到一些有病的东西。 ——毕竟大多数猎户拿来的猎户都是死物。掌柜和大厨都有些眼力劲儿,但也只是看是不是新鲜,有没有病倒是真的难以看出。 可梁飞这送来的, 大多都是活动,哪怕有点伤,也不妨碍性命。 “这些兔子的皮毛都还完整,剥出来不说其他,几顶兔毛帽定是做的出来。这天气也越发的冷了,掌柜的不得准备准备。” 梁飞劝说,见掌柜的意动却不开口,明显是盘算着压价的事儿。 ——毕竟这么多的猎物,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活的能养一些时日,可养活物不也是一笔支出? 别看这座酒楼家大业大,该节省的地方还是不能大开“散财童子”的先河。 ——也并非谁人都是言夙的。 梁飞立刻将言夙那论调拿出来一说:“掌柜的,这云鹤楼纵使能再去向猎户大收猎物,可打猎一事也多半看老天爷的意思。” “更何况,这一顿宴也是您这抢占先机。” “这其中的运作,我也不多说,您可是这方面的行家。缺的也不过正是这些俗物。” 说实话,梁飞这一张嘴还是挺能说会道的——毕竟人家脑内剧场比这能说出口的,还要精彩无数倍啊。 掌柜都被他那宾客满座的描述给说的有些热血澎湃,当然到底是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热血上头的感觉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但细细琢磨梁飞的话,掌柜的觉得这事儿能干——即便不能压下云鹤楼一头,这一顿宴席也是很有赚头的。 如果能将这进价再压低一些的话,就更是稳赚不赔了。 然而梁飞听出他的这话中意思,顿时对言夙一使眼神,言夙立马挑起担子就要走。 掌柜的连忙和梁飞一起拉着言夙,问他为何这就要走。 言夙一张脸全无笑意,整个人冷冰冰的不行:“不行就换一家,不要压迫人家,要以德服人。” “……”掌柜的只觉得自己被内涵道,明明只是买卖中的讨价还价,为什么要映射我缺德?这样很过分的啊。 梁飞:“……”言兄弟这话未免说的有点强硬呀,这“万年老二”被怼的不动心了怎么办?他就知道该跟言夙对对词的,就不会此时此刻听着他的话,一顿心惊肉跳的。 “那什么,掌柜的莫要介意,我这兄弟只是性子冷淡些,不是恶人。”梁飞连忙找补,也算是给掌柜的一个台阶下。 “哦、哦,不会不会。这样我看二位也是诚心卖于我家。” “小二,去给两位上壶茶水。”掌柜的想着梁飞他们能猎到如此多的货物,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这宴席要是赚钱,哪有只做一次的道理?即便是物以稀为贵,不能紧着吃到富户老爷们反胃,但总归是要偶尔来一次的。 再者,不拉拢好这两位,倒叫云鹤楼将人得了去,他不得暗恨、悔得肠子都清了? 他看云鹤楼的东家可不顺眼多年,那老匹夫在自己面前哪次不阴阳怪气? 还年纪越大、功力越深,端的叫人讨厌一辈子。 梁飞喝着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算钱麻利,小二称重报数,他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账房先生一旁唰唰写着。 ~ 再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好了钱。 梁飞怀里揣着钱,一出门就格外的警惕,果真就发现了那几个跟着他们的人。 这会儿正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茶摊上,不时抬头往四处看看——但目标就是他们,这一点梁飞肯定。 梁飞侧身要与言夙说他们得赶紧回去,真想买些什么,去镇上买就可以。而且回去需要言殊带他赶路,买了太多东西也不好。 言夙却窜一下就没了踪影,梁飞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吹起了一下,眼前就没有了言夙的身影。 抬眼去找时,才发现人已经蹿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面前,险些给人家吓了一个倒仰儿。 琥珀色的糖皮均匀包裹着艳红色的果子,言夙怎么看怎么吸引人,当下就想着买几串回去给崽崽们吃。 伸手就想要五串——毕竟刚赚钱,怀里揣了一兜兜,豪气的连价都不问。 ——哪还是当年买布料做衣服时,最后还得裁去一半数量才够钱付账的可怜小穷鬼。 梁飞只觉得头疼,连忙将言夙拉住不让他买,不是他小气不给孩子们吃点糖甜嘴儿。 “咱们回去还需些时间,这天气下,糖葫芦不容易保存。”一边说,还用力拉着言夙离开。 小贩辩解说这天气已经很是凉爽,却也不见梁飞回头,不由撇撇嘴,什么嘛,就是小气。 言夙没有反抗梁飞,但也很是流连那糖葫芦,不由舔了舔唇。 ——没钱的时候,他可以不用吃东西。但有钱的时候,他想尝一尝所有人类可以吃的东西。 “咱们买点糖糕、糕点之类的,那些比糖葫芦好吃。而且,他那糖葫芦糖衣薄的可怜,哪有多少甜味儿?倒是山楂果子酸的倒牙,一串儿吃下来,牙口连粥都喝不下去。” 言夙听的睁大了眼睛,那个红红的果子竟然还怎么厉害的吗? 梁飞拉着言夙要回镇上买糕点去,这是一个正当的“行色匆匆”的理由。 但他们加快的脚步,还是叫盯着他们的闲汉对视的眼神里满是果决。 ——傻子都知道他们现在这时辰回不去镇里了。这就是发现他们了,想跑呢。 梁飞也是因为受到言夙的影响,这会儿广安县和朱阳镇之间的路程所需的时间,没什么概念了。 ——反正只要能够忍受被风搞大肚子,他就能飞一般回家。 言夙本是听话的准备回家,然而梁飞的肚子却咕噜噜一叫。 作为一个血肉之躯,梁飞他饿了,毕竟现在这都是午后了。 “吃午饭。”言夙开口,他自己是不饿,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梁飞:“……”,这可怎么搞,他倒是可以不吃,可言夙不行?他总觉得言夙的胃口好好的。 ——所以力气大和速度快,除了言夙是习武之人以外,肯定也和能吃有关?毕竟老天是公平的,哪有马儿跑得快还能不吃草的? 梁飞一咬牙,拉着言夙到了一处面摊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些家伙总不能冲过来动手? 面摊老板的手艺显然不如老沈头,言夙吃了一口就做出了评价,不过也不好浪费,就是没有再如梁飞想的那般要第二碗。 ——在老沈头面摊吃的那次,一连要了三碗。可怜的罗哥还不敢不付账。 梁飞走神的将一碗面吃饭,放下铜板就拉着言夙往城门口走。 他想这些人肯定是要在城外动手的——城内搞出大乱子,县衙肯定是不能不管这眼皮子前的事儿。 但他们显然不可能不回去。 而且就算一直留在城内,对方也肯定会早些扒手动手——总归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一出城门,梁飞就更加警惕起来,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他,拉着言夙就道:“快,背我跑。” 刚好走边上路过的几人,看着这么大一人提出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特别是言夙看着比他瘦弱的多,一时之间那看梁飞眼神都带着唾弃。 ——这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哟,好胳膊好腿儿的竟然还要人背?这简直是平生仅见之厚颜无耻之徒啊。 梁飞:“……”,简直要哽咽,你们知道什么?知道我让他背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吗? 言夙却是道:“先走走,后面的人都跟不上我们了。” 梁飞手都搭到言夙的肩头了,结果言夙就往前慢慢走去。 那声音从梁飞耳畔拂过,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内容。 ——所以言夙这是早就察觉到那些眼神不善的人? 梁飞挠挠自己的头,跟上言夙道:“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能少生事儿,咱们还是别动手?” ——以言夙的本事,发现有人跟着,显然不是难事。梁飞这不就是被言夙那“逛街”的闲适模样给骗了嘛。 以为言夙是无忧无虑逛大街,哪知道人家是胸有成竹、请君入瓮。 结果言夙却比他还疑惑:“为什么动手?” “他们不就是有事儿问问我们吗?我听他们说,很好奇我们在哪里猎的猎物。” 言夙对这种事情也不藏着掖着,他们要是上来问,言夙肯定如实相告,然而他们就是不过来。 ——离着老远的在絮叨,他们这么多的猎物、草药,得赚多少钱之类的。 言夙都想走过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猜了,哪个说的都不对,还险些要吵起来。 梁飞这才知道言夙不单是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更是连他们谈论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想掐着言夙的肩头,将他摇晃地清醒一点。 特么的这些家伙议论的那些,不是纯粹的好奇啊喂! ——他们是在窃喜,自己能不劳而获多少银钱! 每当梁飞觉得言夙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则“老谋深算”的时候,言夙的所作所为都得告诉他,他想多了。 真实的言夙,就是他表现的那样“直白、天真、纯善”,没有一点深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 36 章 梁飞知道他们这一次的收获多的有点打眼——看看那些过路的人都要回头多看两眼。 但他没想到这光天化日的, 就有人敢跟着他们。 他是个猎户,自小练箭术,眼力、耳力都比常人好的多, 这会儿眉头深锁, 将还在看什么都新鲜的言夙给拉住, 赶忙往酒楼去。 ——赶紧把这些猎物换了现钱, 他们“轻装简行”才好跑路。 梁飞虽说多数时候愿意“息事宁人”,但这种明摆着被人抢劫的事儿, 他可不会坐看他发生。 被扯着的言夙:“……”,不必这么赶着?他想给崽崽们买点东西的呀。这个看着好吃,那个看着好玩。 但想到梁飞可能是想等钱多了买更好的,言夙也就不出声了。 此前听过言夙种药材的规划, 梁飞虽然觉得千难万难, 但莫名又对言夙有信心, 也就没有直接泼冷水。 等梁飞见到言夙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架势, 呵, 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就这指缝大开、花钱如流水的架势, 能有钱买地? 当然, 现在梁飞还没烦恼这个, 他只烦恼怎么甩掉身后的眼睛。 广安县一众百姓心中万年老二的酒楼很快出现在两人眼前, 还是梁飞上前找掌柜的打交道。 ——这种事情梁飞是不指望能靠言夙的。 看到还活着的猎物,掌柜的多少有些心动, 但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是没有相熟的猎户——甚至收陌生猎户的东西, 他们也有些担心收到一些有病的东西。 ——毕竟大多数猎户拿来的猎户都是死物。掌柜和大厨都有些眼力劲儿,但也只是看是不是新鲜,有没有病倒是真的难以看出。 可梁飞这送来的, 大多都是活动,哪怕有点伤,也不妨碍性命。 “这些兔子的皮毛都还完整,剥出来不说其他,几顶兔毛帽定是做的出来。这天气也越发的冷了,掌柜的不得准备准备。” 梁飞劝说,见掌柜的意动却不开口,明显是盘算着压价的事儿。 ——毕竟这么多的猎物,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活的能养一些时日,可养活物不也是一笔支出? 别看这座酒楼家大业大,该节省的地方还是不能大开“散财童子”的先河。 ——也并非谁人都是言夙的。 梁飞立刻将言夙那论调拿出来一说:“掌柜的,这云鹤楼纵使能再去向猎户大收猎物,可打猎一事也多半看老天爷的意思。” “更何况,这一顿宴也是您这抢占先机。” “这其中的运作,我也不多说,您可是这方面的行家。缺的也不过正是这些俗物。” 说实话,梁飞这一张嘴还是挺能说会道的——毕竟人家脑内剧场比这能说出口的,还要精彩无数倍啊。 掌柜都被他那宾客满座的描述给说的有些热血澎湃,当然到底是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热血上头的感觉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但细细琢磨梁飞的话,掌柜的觉得这事儿能干——即便不能压下云鹤楼一头,这一顿宴席也是很有赚头的。 如果能将这进价再压低一些的话,就更是稳赚不赔了。 然而梁飞听出他的这话中意思,顿时对言夙一使眼神,言夙立马挑起担子就要走。 掌柜的连忙和梁飞一起拉着言夙,问他为何这就要走。 言夙一张脸全无笑意,整个人冷冰冰的不行:“不行就换一家,不要压迫人家,要以德服人。” “……”掌柜的只觉得自己被内涵道,明明只是买卖中的讨价还价,为什么要映射我缺德?这样很过分的啊。 梁飞:“……”言兄弟这话未免说的有点强硬呀,这“万年老二”被怼的不动心了怎么办?他就知道该跟言夙对对词的,就不会此时此刻听着他的话,一顿心惊肉跳的。 “那什么,掌柜的莫要介意,我这兄弟只是性子冷淡些,不是恶人。”梁飞连忙找补,也算是给掌柜的一个台阶下。 “哦、哦,不会不会。这样我看二位也是诚心卖于我家。” “小二,去给两位上壶茶水。”掌柜的想着梁飞他们能猎到如此多的货物,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这宴席要是赚钱,哪有只做一次的道理?即便是物以稀为贵,不能紧着吃到富户老爷们反胃,但总归是要偶尔来一次的。 再者,不拉拢好这两位,倒叫云鹤楼将人得了去,他不得暗恨、悔得肠子都清了? 他看云鹤楼的东家可不顺眼多年,那老匹夫在自己面前哪次不阴阳怪气? 还年纪越大、功力越深,端的叫人讨厌一辈子。 梁飞喝着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算钱麻利,小二称重报数,他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账房先生一旁唰唰写着。 ~ 再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好了钱。 梁飞怀里揣着钱,一出门就格外的警惕,果真就发现了那几个跟着他们的人。 这会儿正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茶摊上,不时抬头往四处看看——但目标就是他们,这一点梁飞肯定。 梁飞侧身要与言夙说他们得赶紧回去,真想买些什么,去镇上买就可以。而且回去需要言殊带他赶路,买了太多东西也不好。 言夙却窜一下就没了踪影,梁飞只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吹起了一下,眼前就没有了言夙的身影。 抬眼去找时,才发现人已经蹿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面前,险些给人家吓了一个倒仰儿。 琥珀色的糖皮均匀包裹着艳红色的果子,言夙怎么看怎么吸引人,当下就想着买几串回去给崽崽们吃。 伸手就想要五串——毕竟刚赚钱,怀里揣了一兜兜,豪气的连价都不问。 ——哪还是当年买布料做衣服时,最后还得裁去一半数量才够钱付账的可怜小穷鬼。 梁飞只觉得头疼,连忙将言夙拉住不让他买,不是他小气不给孩子们吃点糖甜嘴儿。 “咱们回去还需些时间,这天气下,糖葫芦不容易保存。”一边说,还用力拉着言夙离开。 小贩辩解说这天气已经很是凉爽,却也不见梁飞回头,不由撇撇嘴,什么嘛,就是小气。 言夙没有反抗梁飞,但也很是流连那糖葫芦,不由舔了舔唇。 ——没钱的时候,他可以不用吃东西。但有钱的时候,他想尝一尝所有人类可以吃的东西。 “咱们买点糖糕、糕点之类的,那些比糖葫芦好吃。而且,他那糖葫芦糖衣薄的可怜,哪有多少甜味儿?倒是山楂果子酸的倒牙,一串儿吃下来,牙口连粥都喝不下去。” 言夙听的睁大了眼睛,那个红红的果子竟然还怎么厉害的吗? 梁飞拉着言夙要回镇上买糕点去,这是一个正当的“行色匆匆”的理由。 但他们加快的脚步,还是叫盯着他们的闲汉对视的眼神里满是果决。 ——傻子都知道他们现在这时辰回不去镇里了。这就是发现他们了,想跑呢。 梁飞也是因为受到言夙的影响,这会儿广安县和朱阳镇之间的路程所需的时间,没什么概念了。 ——反正只要能够忍受被风搞大肚子,他就能飞一般回家。 言夙本是听话的准备回家,然而梁飞的肚子却咕噜噜一叫。 作为一个血肉之躯,梁飞他饿了,毕竟现在这都是午后了。 “吃午饭。”言夙开口,他自己是不饿,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梁飞:“……”,这可怎么搞,他倒是可以不吃,可言夙不行?他总觉得言夙的胃口好好的。 ——所以力气大和速度快,除了言夙是习武之人以外,肯定也和能吃有关?毕竟老天是公平的,哪有马儿跑得快还能不吃草的? 梁飞一咬牙,拉着言夙到了一处面摊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些家伙总不能冲过来动手? 面摊老板的手艺显然不如老沈头,言夙吃了一口就做出了评价,不过也不好浪费,就是没有再如梁飞想的那般要第二碗。 ——在老沈头面摊吃的那次,一连要了三碗。可怜的罗哥还不敢不付账。 梁飞走神的将一碗面吃饭,放下铜板就拉着言夙往城门口走。 他想这些人肯定是要在城外动手的——城内搞出大乱子,县衙肯定是不能不管这眼皮子前的事儿。 但他们显然不可能不回去。 而且就算一直留在城内,对方也肯定会早些扒手动手——总归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一出城门,梁飞就更加警惕起来,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他,拉着言夙就道:“快,背我跑。” 刚好走边上路过的几人,看着这么大一人提出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特别是言夙看着比他瘦弱的多,一时之间那看梁飞眼神都带着唾弃。 ——这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哟,好胳膊好腿儿的竟然还要人背?这简直是平生仅见之厚颜无耻之徒啊。 梁飞:“……”,简直要哽咽,你们知道什么?知道我让他背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吗? 言夙却是道:“先走走,后面的人都跟不上我们了。” 梁飞手都搭到言夙的肩头了,结果言夙就往前慢慢走去。 那声音从梁飞耳畔拂过,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内容。 ——所以言夙这是早就察觉到那些眼神不善的人? 梁飞挠挠自己的头,跟上言夙道:“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能少生事儿,咱们还是别动手?” ——以言夙的本事,发现有人跟着,显然不是难事。梁飞这不就是被言夙那“逛街”的闲适模样给骗了嘛。 以为言夙是无忧无虑逛大街,哪知道人家是胸有成竹、请君入瓮。 结果言夙却比他还疑惑:“为什么动手?” “他们不就是有事儿问问我们吗?我听他们说,很好奇我们在哪里猎的猎物。” 言夙对这种事情也不藏着掖着,他们要是上来问,言夙肯定如实相告,然而他们就是不过来。 ——离着老远的在絮叨,他们这么多的猎物、草药,得赚多少钱之类的。 言夙都想走过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猜了,哪个说的都不对,还险些要吵起来。 梁飞这才知道言夙不单是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更是连他们谈论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想掐着言夙的肩头,将他摇晃地清醒一点。 特么的这些家伙议论的那些,不是纯粹的好奇啊喂! ——他们是在窃喜,自己能不劳而获多少银钱! 每当梁飞觉得言夙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则“老谋深算”的时候,言夙的所作所为都得告诉他,他想多了。 真实的言夙,就是他表现的那样“直白、天真、纯善”,没有一点深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 37 章 “你们, 是想要抢我的钱?”言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手脚健全的男人。 ——虽然穿着不干不净但也没破旧到流民的那个地步。 他们神色凶恶、戏谑,一副“只要言夙和梁飞刚反抗就打的他们哭爹喊娘的”跃跃欲试与威胁。 听到言夙这诘问,更加兴高采烈了。毕竟接下来他怕就是认清事实的痛苦与胆惧了。 梁飞长叹一口气。当他知道言夙那天真的想法之后, 一时之间是真的无法与他解释这些人的真实心思。 ——当真是有种不想让纯洁无暇的言夙被这世间险恶多污染。可作为兄弟, 他又不能这么“溺爱”言夙。 言夙决定慢慢走, 最后看看这些人会不会下定决心跟上来询问, 梁飞最终也只能同意。他总不能跳上言夙的背,还在他腰上鞭挞一下? 那后果他又不是没体会过。相较之下, 梁飞选择让这些“世间险恶”遭受言夙的洗涤。 言夙看着这些人各种各样愉悦的脸色,带着他自己还没察觉的、体会到气氛情绪,骂道:“你们太过分了,竟然想搞我的钱。” “罗哥当初想搞我的钱, 还只是要了一成。你们竟然开口还是全都要?” 言夙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过分的不行, 就算不给他这个刚当人的“人”面子, 难道都不给同为人类多年的梁飞的面子吗? 梁飞:“……”, 不好意思, 没有这种面子。的 言夙话音刚落, 眼前却忽然滑跪了一个人。 别说其他人, 言夙都吓了一下。 ——他刚才“本能”地露出愤怒的情绪, 全心全意都在指责这群人, 又没有感受到恶意, 自然也就没多注意周围。 而悄摸摸地,发现了言夙也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罗哥, 正想着溜之大吉。 然而却忽然被cue, 一听言夙“旧事重提”,罗哥眼前就是一把镰刀“啪”的一声撅了。 ——这是不跪,更待何时?还等着他这“头大脖子粗”的稚嫩小脖颈被人撅吗? 罗哥简直就要声泪俱下啊, 他都不敢在镇上“行走”了,都下了狠心到县城里来重新抢地盘,为的不就是离着这煞神远远的? 结果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不就是今天晚起了一丢丢,导致现在才进城,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跟着罗哥的小弟,也连忙啪啪跪了一地。 “咳,那个,言大侠好啊。”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下,罗哥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 ——看什么看,没看跪习惯了吗?被这大佬挂一回,保证你们也跪的容易,跪的“心甘情愿”。 言夙也不懂罗哥干嘛这么称呼自己,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跪了。 “是腿不舒服吗?”言夙上前一步,赶紧“好人好事”将罗哥扶起来,还问他要不要请大夫。 ——原本是不疼的,站得笔直、强劲有力,但看到言夙之后,特别在他旧事重提后,罗哥就格外的怕他秋后算账,所以这两条腿跪的干脆、磕的生疼,还软的跟面条似的。 “不,不,没什么事儿。就是看见您有点激动。”罗哥简直想要高呼,所以不如您放过我?不然以后提起您的名儿我怕是都要跪下。 罗哥在这里“艰难求生”,另一边来抢钱的人可就看不下去这“热闹”了。 这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你们在这唱什么戏呢,快点把钱交出来,老子没有那么时间跟你们凭空耗着。” “可别逼大爷们跟你们动手,打的你们哭爹喊娘可就不好了。” 他们可都算好了拿了钱要去哪里潇洒,这群人在这“叙旧”不是耽误事儿吗? ——他们倒是觉得梁飞应该有两把刷子,毕竟也是个挺厉害的猎户。 可是又没有带着弓箭——就是带了,一个猎户也不敢杀人不是——这会儿虽然又来了三个莫名其妙就跪下的家伙。 但对比他们八个人,人数上还是差距甚大,实力上也肯定差距悬殊。 是真的实力悬殊,悬殊到这群人都看不清言夙是怎么动手的。 当然,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罗哥一咬牙还是决定不放过的。 ——虽然知道言夙根本不惧这种小场面,可是他得表一表衷心不是? 说不定言夙就能彻底抹去自己曾经想搞他钱的印象,提起他的时候,要么毫无印象当个屁给放了。 要么能记一点,他这个人很有眼力劲,还挺会来事儿——当然他这可不是“施恩图报”哦,他还是想被言夙彻底遗忘的,那代表着安全。但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他也有点干大事儿的心。这要是跟个好老大,可就成功了一半了。 罗哥跟俩兄弟一使眼色,很是凶悍的冲了上去。 ——都是街道上混的,他还能怕事儿不成?虽然他是镇上的,但不代表他的格局就小了! 这群闲汉也没想到杀出仨程咬金来,一方面气恼要打一场——拳脚无眼,即便对方人数少,但难免有数疏漏——这就可能要受伤,可不就对罗哥几人恨的咬牙切齿。 却不想刚跟人对上,才撕扯衣服,还没到扯头发、拳拳到肉,他们就觉得一阵风刮过。 自己这体重,既然被“吹”到了树上? 八个闲汉排排挂——考虑到树枝的承受能力,言夙特意挑选了一下。 反正经过罗哥他们的那次试手,言夙更熟练了。 ——怪只怪这里有树,怪只怪他们想要搞言夙的钱。 知道作为言家现在最穷的、还要养崽,而不是被八千个崽养的孩子,言夙有多重视自己好不容易搞到手的银子吗? 没看见他连沈飞玹说的,要给他补偿的银子都丝毫没有推却吗? 罗哥并两个小弟,烫手一样将手里拽坏的闲汉们的衣服扔掉。 脸上剧烈的抖动,出现了出现了,这个吓死人的家伙又提着可能比他重上大半的汉子挂树上了! 梁飞也是终于见到了言夙当初口中所说的“将人挂在树上就回家了”的场面。 言夙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再看这些又想搞他钱,又浪费了他时间的坏人一眼,走到梁飞的身边背对着他。 “飞哥,回家了。” 梁飞:“……”,哎,我知道呢。这一步一点也不意外,很“顺理成章”的流程哦。 罗哥和俩小弟站得笔直,对着言夙远去的背影挥手告别。 ——当然最好是再也不要见了?再来就真的是要去看大夫了,不是看腿,就是看心绞痛。甚至可能两种都看。 眨眼之间就看不到言夙的背影,罗哥和俩小弟的目光就落到了树上一排的家伙们身上。 这种悠闲的在树上看着树上的人无能为力的挣扎的感觉,还真的好棒棒呢。 罗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到了朱阳镇,言夙一直采购到城门将关,才被梁飞拉着出去。 这会儿言夙已经背了不亚于去县城时体积的东西,虽然他还能把梁飞也背上,可梁飞能好意思吗? “你说说你花钱怎么一点也没个度的?”梁飞忍不住念叨。 ——他往常真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言夙偏头看梁飞,这里除了一些吃的和几个给崽崽们的玩具,其他都是梁飞建议他添置的家用啊。 梁飞:“……我不是说这些东西不该买,而是你得还价,还价懂吗?” “你看我们今天去卖东西,人家不也一直想压价来着?怎么等你买东西时候,怎么就不会压压价呢?” 言夙眼底一亮,好像真的是这样。 梁飞被言夙这个反应给弄等一下只觉得扑面而来的窒息——所以这是完全没有觉醒这个意识是? 行,可能富家大少爷是根本不知道“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道理。 梁飞又重拾气势,决定好好给言夙科普科普,省得以后他被人给骗了都不知道。 言夙双眼晶亮,又学到一个新的人类知识! 一路就在言夙的学习下度过——毕竟言夙也不能丢下梁飞自己回切。 回到村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山村已经没有任何人声。 言夙跟梁飞打完招呼,先回了家中。 ——有了孟婶子过来照顾,两个崽崽显然会留在自家睡觉。但今天到现在还没看到自己,俩崽崽不知道会不会还撑着不睡? 但让言夙意外的是,回到家后看到的没有睡的却是沈飞玹。 他靠坐在床上,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睡的不算安稳,但到底是睡着了的俩崽崽。 只有沈飞玹的表情不太高兴,看到言夙的时候只觉得更加恼火了,狠狠地剜了一眼言夙。 言夙看到崽崽睡着了,是大松一口气的,连忙上前将崽崽们都抱到床里面去睡。 而被掀了被子的沈飞玹:“……”,我歘欻死你啊!没看到我是光着的吗?我还是个伤患,掀了我的被子不怕我被冻坏了吗? 沈飞玹只穿着一条碎的不那么彻底,但裤腿显然不一样的亵裤坐在床上,一把拉住只剩下一个被角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言夙:?.?不松手我怎么给崽崽们掖被角? 沈飞玹简直要被言夙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给气死,但攥着被角的手却没有因为言夙的拖拽而撒手,反而更紧了几分。 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的衣服,买回来了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那么不干不净了。言夙都不安排给他洗衣服的!虽然只有一身衣服的他,洗了衣服连上茅房都不方便。 但是,穿着不干净的布条衣服,他就舒服了吗? 言夙一把扯了被角,给崽崽们掖好被角,这才拉起沈飞玹的胳膊,带着他回自己的屋子。 他要的东西已经都在房间里放好了。 但沈飞玹开心不起来! 这个家伙,之前托他看顾着点两个崽崽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家伙是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崽子有多难哄! 死活就是不睡,眼皮子都要黏在一起了也不睡!他都想给俩崽子敲晕了好嘛! 好不容易撑不下去闭了眼,还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都难以想象两个丁点儿大的崽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警觉性。 搞得他根本就不敢动弹,一个伤员啊!这是多么艰难而苦痛的任务? 结果这家伙还这么对他?! 即便现在已经大抵确认言夙就只是他的“救命恩人”,沈飞玹也实在是没法儿对这家伙感恩戴德起来。 毕竟这家伙十足十的讨人厌的很啊! 言夙扶着沈飞玹坐到自己的床上,给他拿出两个包裹,里面是言夙曾光顾的那家布莊,掌柜的推荐的布料最好的衣服。 ——另一个包裹是一些吃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 37 章 “你们, 是想要抢我的钱?”言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手脚健全的男人。 ——虽然穿着不干不净但也没破旧到流民的那个地步。 他们神色凶恶、戏谑,一副“只要言夙和梁飞刚反抗就打的他们哭爹喊娘的”跃跃欲试与威胁。 听到言夙这诘问,更加兴高采烈了。毕竟接下来他怕就是认清事实的痛苦与胆惧了。 梁飞长叹一口气。当他知道言夙那天真的想法之后, 一时之间是真的无法与他解释这些人的真实心思。 ——当真是有种不想让纯洁无暇的言夙被这世间险恶多污染。可作为兄弟, 他又不能这么“溺爱”言夙。 言夙决定慢慢走, 最后看看这些人会不会下定决心跟上来询问, 梁飞最终也只能同意。他总不能跳上言夙的背,还在他腰上鞭挞一下? 那后果他又不是没体会过。相较之下, 梁飞选择让这些“世间险恶”遭受言夙的洗涤。 言夙看着这些人各种各样愉悦的脸色,带着他自己还没察觉的、体会到气氛情绪,骂道:“你们太过分了,竟然想搞我的钱。” “罗哥当初想搞我的钱, 还只是要了一成。你们竟然开口还是全都要?” 言夙觉得这些人简直是过分的不行, 就算不给他这个刚当人的“人”面子, 难道都不给同为人类多年的梁飞的面子吗? 梁飞:“……”, 不好意思, 没有这种面子。的 言夙话音刚落, 眼前却忽然滑跪了一个人。 别说其他人, 言夙都吓了一下。 ——他刚才“本能”地露出愤怒的情绪, 全心全意都在指责这群人, 又没有感受到恶意, 自然也就没多注意周围。 而悄摸摸地,发现了言夙也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罗哥, 正想着溜之大吉。 然而却忽然被cue, 一听言夙“旧事重提”,罗哥眼前就是一把镰刀“啪”的一声撅了。 ——这是不跪,更待何时?还等着他这“头大脖子粗”的稚嫩小脖颈被人撅吗? 罗哥简直就要声泪俱下啊, 他都不敢在镇上“行走”了,都下了狠心到县城里来重新抢地盘,为的不就是离着这煞神远远的? 结果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不就是今天晚起了一丢丢,导致现在才进城,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跟着罗哥的小弟,也连忙啪啪跪了一地。 “咳,那个,言大侠好啊。”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下,罗哥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 ——看什么看,没看跪习惯了吗?被这大佬挂一回,保证你们也跪的容易,跪的“心甘情愿”。 言夙也不懂罗哥干嘛这么称呼自己,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跪了。 “是腿不舒服吗?”言夙上前一步,赶紧“好人好事”将罗哥扶起来,还问他要不要请大夫。 ——原本是不疼的,站得笔直、强劲有力,但看到言夙之后,特别在他旧事重提后,罗哥就格外的怕他秋后算账,所以这两条腿跪的干脆、磕的生疼,还软的跟面条似的。 “不,不,没什么事儿。就是看见您有点激动。”罗哥简直想要高呼,所以不如您放过我?不然以后提起您的名儿我怕是都要跪下。 罗哥在这里“艰难求生”,另一边来抢钱的人可就看不下去这“热闹”了。 这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你们在这唱什么戏呢,快点把钱交出来,老子没有那么时间跟你们凭空耗着。” “可别逼大爷们跟你们动手,打的你们哭爹喊娘可就不好了。” 他们可都算好了拿了钱要去哪里潇洒,这群人在这“叙旧”不是耽误事儿吗? ——他们倒是觉得梁飞应该有两把刷子,毕竟也是个挺厉害的猎户。 可是又没有带着弓箭——就是带了,一个猎户也不敢杀人不是——这会儿虽然又来了三个莫名其妙就跪下的家伙。 但对比他们八个人,人数上还是差距甚大,实力上也肯定差距悬殊。 是真的实力悬殊,悬殊到这群人都看不清言夙是怎么动手的。 当然,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罗哥一咬牙还是决定不放过的。 ——虽然知道言夙根本不惧这种小场面,可是他得表一表衷心不是? 说不定言夙就能彻底抹去自己曾经想搞他钱的印象,提起他的时候,要么毫无印象当个屁给放了。 要么能记一点,他这个人很有眼力劲,还挺会来事儿——当然他这可不是“施恩图报”哦,他还是想被言夙彻底遗忘的,那代表着安全。但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他也有点干大事儿的心。这要是跟个好老大,可就成功了一半了。 罗哥跟俩兄弟一使眼色,很是凶悍的冲了上去。 ——都是街道上混的,他还能怕事儿不成?虽然他是镇上的,但不代表他的格局就小了! 这群闲汉也没想到杀出仨程咬金来,一方面气恼要打一场——拳脚无眼,即便对方人数少,但难免有数疏漏——这就可能要受伤,可不就对罗哥几人恨的咬牙切齿。 却不想刚跟人对上,才撕扯衣服,还没到扯头发、拳拳到肉,他们就觉得一阵风刮过。 自己这体重,既然被“吹”到了树上? 八个闲汉排排挂——考虑到树枝的承受能力,言夙特意挑选了一下。 反正经过罗哥他们的那次试手,言夙更熟练了。 ——怪只怪这里有树,怪只怪他们想要搞言夙的钱。 知道作为言家现在最穷的、还要养崽,而不是被八千个崽养的孩子,言夙有多重视自己好不容易搞到手的银子吗? 没看见他连沈飞玹说的,要给他补偿的银子都丝毫没有推却吗? 罗哥并两个小弟,烫手一样将手里拽坏的闲汉们的衣服扔掉。 脸上剧烈的抖动,出现了出现了,这个吓死人的家伙又提着可能比他重上大半的汉子挂树上了! 梁飞也是终于见到了言夙当初口中所说的“将人挂在树上就回家了”的场面。 言夙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再看这些又想搞他钱,又浪费了他时间的坏人一眼,走到梁飞的身边背对着他。 “飞哥,回家了。” 梁飞:“……”,哎,我知道呢。这一步一点也不意外,很“顺理成章”的流程哦。 罗哥和俩小弟站得笔直,对着言夙远去的背影挥手告别。 ——当然最好是再也不要见了?再来就真的是要去看大夫了,不是看腿,就是看心绞痛。甚至可能两种都看。 眨眼之间就看不到言夙的背影,罗哥和俩小弟的目光就落到了树上一排的家伙们身上。 这种悠闲的在树上看着树上的人无能为力的挣扎的感觉,还真的好棒棒呢。 罗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到了朱阳镇,言夙一直采购到城门将关,才被梁飞拉着出去。 这会儿言夙已经背了不亚于去县城时体积的东西,虽然他还能把梁飞也背上,可梁飞能好意思吗? “你说说你花钱怎么一点也没个度的?”梁飞忍不住念叨。 ——他往常真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言夙偏头看梁飞,这里除了一些吃的和几个给崽崽们的玩具,其他都是梁飞建议他添置的家用啊。 梁飞:“……我不是说这些东西不该买,而是你得还价,还价懂吗?” “你看我们今天去卖东西,人家不也一直想压价来着?怎么等你买东西时候,怎么就不会压压价呢?” 言夙眼底一亮,好像真的是这样。 梁飞被言夙这个反应给弄等一下只觉得扑面而来的窒息——所以这是完全没有觉醒这个意识是? 行,可能富家大少爷是根本不知道“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道理。 梁飞又重拾气势,决定好好给言夙科普科普,省得以后他被人给骗了都不知道。 言夙双眼晶亮,又学到一个新的人类知识! 一路就在言夙的学习下度过——毕竟言夙也不能丢下梁飞自己回切。 回到村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山村已经没有任何人声。 言夙跟梁飞打完招呼,先回了家中。 ——有了孟婶子过来照顾,两个崽崽显然会留在自家睡觉。但今天到现在还没看到自己,俩崽崽不知道会不会还撑着不睡? 但让言夙意外的是,回到家后看到的没有睡的却是沈飞玹。 他靠坐在床上,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睡的不算安稳,但到底是睡着了的俩崽崽。 只有沈飞玹的表情不太高兴,看到言夙的时候只觉得更加恼火了,狠狠地剜了一眼言夙。 言夙看到崽崽睡着了,是大松一口气的,连忙上前将崽崽们都抱到床里面去睡。 而被掀了被子的沈飞玹:“……”,我歘欻死你啊!没看到我是光着的吗?我还是个伤患,掀了我的被子不怕我被冻坏了吗? 沈飞玹只穿着一条碎的不那么彻底,但裤腿显然不一样的亵裤坐在床上,一把拉住只剩下一个被角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言夙:?.?不松手我怎么给崽崽们掖被角? 沈飞玹简直要被言夙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给气死,但攥着被角的手却没有因为言夙的拖拽而撒手,反而更紧了几分。 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的衣服,买回来了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己那么不干不净了。言夙都不安排给他洗衣服的!虽然只有一身衣服的他,洗了衣服连上茅房都不方便。 但是,穿着不干净的布条衣服,他就舒服了吗? 言夙一把扯了被角,给崽崽们掖好被角,这才拉起沈飞玹的胳膊,带着他回自己的屋子。 他要的东西已经都在房间里放好了。 但沈飞玹开心不起来! 这个家伙,之前托他看顾着点两个崽崽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家伙是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崽子有多难哄! 死活就是不睡,眼皮子都要黏在一起了也不睡!他都想给俩崽子敲晕了好嘛! 好不容易撑不下去闭了眼,还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都难以想象两个丁点儿大的崽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警觉性。 搞得他根本就不敢动弹,一个伤员啊!这是多么艰难而苦痛的任务? 结果这家伙还这么对他?! 即便现在已经大抵确认言夙就只是他的“救命恩人”,沈飞玹也实在是没法儿对这家伙感恩戴德起来。 毕竟这家伙十足十的讨人厌的很啊! 言夙扶着沈飞玹坐到自己的床上,给他拿出两个包裹,里面是言夙曾光顾的那家布莊,掌柜的推荐的布料最好的衣服。 ——另一个包裹是一些吃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 38 章 沈飞玹很想记仇, 刚才他可真是被言夙给气的不轻,可言夙现在却给他带了衣服之外,又带了许多吃食讨他欢心。 ——虽然他不是小孩子了, 也不贪吃。言夙拿这些东西简直像是“羞辱”他! 但伸手难打笑脸人, 言夙都讨好他了, 太计较是不是就显得自己不大气? 沈飞玹冷着脸望着言夙, 拿过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脸本少爷已经很给你面子的样子。 然后说道:“好了, 太晚了,我要睡了。” 沈飞玹觉得自己困了,懒得跟这家伙计较了,就大人有大度一点。 言夙:“……”, 不是, 吃一口的话那就是不咋饿?那不饿还吃做什么?而且虽然只是一口, 可是吃完了不洗漱是不是有点不讲卫生? 心头疑惑三连, 但看到沈飞玹都已经躺下了——虽然手里那块糕点也没放下——言夙也只好出去, 轻手轻脚将门关上。 沈飞玹察觉背后的微乎其微的动静彻底没了, 不由往门口看了一眼, 随即想到什么, 又泄愤的将糕点一口塞进了嘴里。 言夙也搞不懂沈飞玹又闹什么别扭, 索性就干脆都当不知道, 洗漱后回到俩崽崽的窝里。 下意识的先身后摸了摸俩崽崽的腰腹下头,嗯, 很好, 没有再发大水要送走他爹。 就在言夙满意地要上床休息的时候——反正他哪怕是睡着也会无意识吸纳一些游离的生物能,现在也不身处战场,他不需要那么急于变强。 狗屁!一条腿才跨上床, 言夙原本困顿的眼神猛的变的锐利。 ——虽然他没时时刻刻以生物能探知自己周围的情况,但情况有异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敏锐的感知到。 言夙脸色一变,将掀开一角的被子掖好,转身出了门。 沈飞玹还在房中安静的变换着表情,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察觉到言夙出去,先还以为他要过来自己这边,一惊之后又很是疑惑。 ——这才进家门没一刻钟,怎么又要出去? 言夙出了门,就在门口站定,察觉他的气息没有远去的沈飞玹更是疑惑。 实在是忍不住穿上了新衣服,悄默声地拨开门,一双黑眸幽幽注视着言夙的动静。 ——说不定他之前都是被言夙蒙蔽了,而现在言夙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沈飞玹想着。 而言夙,出了门后,他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又扩大了一点——这就是无意识时也会吸纳能量的坏处了,都不知道变强了。 当然,也是因为造成“异常”的那些人,离着落花村更加的近了。 以他们的这个速度,进村也不过是十分钟之内的事情。 这些人也是言夙“较为熟悉”的,毕竟曾经见识过他们的“丰功伟绩”——要不是言夙最后搞出了“灵异事件”,那些官差绝对不会找劫匪找的那么用心,绝对会将损失都算在村民身上。 因为“灵异事件”说出来怕是没有人相信,那些官差也为了保命,就将所有的税粮丢失算在了那些劫匪的身上。 ——这也算是言夙间接造成他们的锅更大更重了一点。 言夙却是没想这些不为人知的“恩怨”,只是在确定对方的速度与目的之后,快速到了梁飞家。 之前梁飞与村长商议过后,就与言夙说过,也请他警惕一些,如果发现情况,一定要最快告诉他。 ——梁飞是知道言夙的本事的,这样对他们的村子也是一重安全保障。 言夙呼吸间已经跃到梁飞家的窗下,到底在这里进出多日,言夙熟悉的很,在窗下敲的哐哐响。 梁飞刚睡下,迷迷糊糊的一惊,顿时冷喝一声:“谁!” 出声的同时已经一跃下床,拿下墙上挂着的弓箭,拉弓搭箭,护住了被惊醒的蓉娘。 蓉娘捂着嘴,胸口剧烈的起伏,惊魂甫定就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隔壁睡着,便要冲到隔壁去。 幸好这时候言夙出声:“是我,飞哥。有六十三人正奔着村子过来了。” ——这时候那些人就出了言夙的探知范围,不过有了先前的估算,言夙还能掌握时间。 这惊悚完全不比窗外有人低多少了。 好在蓉娘可以稍微松下一口气,只要不是歹人直接冲到自家之中,她就还能去护着自己的孩子。 当下也顾不上穿好衣服,只随便披着外衫,拍了梁飞的臂膀示意一下,自己就房门外跑。 梁飞连忙也披上外衣,又取下箭囊,冲到门口给言夙开了门。 ——要不是时间紧,他觉得言夙绝对不会是敲窗。 梁飞连忙问情况。 “六十三人,都是青壮,有不少是我那天见过的。”言夙说,但是更多是言夙没有见过的。 也不知道是那天这些人没有去,还是流民的队伍之后又有所扩大。 听的梁飞火大,忍不住要咒骂那些官差都被抢了税粮了,竟然还能让人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的滋润。 也就会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耀武扬威。 心里虽然想了这些,但是听到那些人恐怕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能进村,梁飞还是连忙道:“言兄弟,还请你去叫一下那些巡逻的青壮。” 梁飞自己自然是去叫了村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将较为靠近村口的村民都叫到村中躲藏。 ——哪怕最后不得不损失一些粮食,也不能有伤员。 六十三人,梁飞念叨着,心里头很是惴惴。 言夙点头,又有些疑惑,虽然是六十多人,但言夙还是有把握对付的——他觉得梁飞应该也知道他有这么厉害? 不过梁飞既然说让他去找巡逻的人,他便去找就是了。 找人也简单,甚至这几个青壮离着梁飞家还没多远。 十个人一个小队,倒也没打火把,接着月光在村子内外来回“游荡”——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就是顺着村子的道路来回巡一夜。 这会儿还有人打着哈欠,勾肩搭背着,这呵欠就像是瘟病一样传染全部人。 一个就忍不住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道:“我看也就是村长想太多,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一点不经事儿。” “不过是几个流民路过,走了便不就好了,还得让我们这大晚上的不得睡觉。” 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被谁捏住。 他原还以为他身旁的兄弟,不想他说这种话,要是被哪个多嘴多舌的学去给村长听,对他不好。 哪知道偏头一看,他身旁的兄弟,一手搭在另一人肩头,一手正挡在嘴强,打呵欠打的眼角都挤出泪花来。 这小子顿时背上一毛,要偏头去看身边到底是谁——他们不点火把,就是村长说怕被人发现,有所躲避。 都有不少人因此摔倒了。跟没想到的是,他今日或许是见鬼了! 不然哪有人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走路都是有脚步声的,这黑布隆冬的说不定就得摔倒,脚步声不得更沉重才是? 他的五官正扭曲着,却听到耳畔有个声音道:“流民进村了。” “你们赶紧去挨家挨户通知村民。” 小伙子一听着这声音,一时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是谁,一时有点被吓住,二也是跟言夙不熟悉。 言夙通知完了,转身就走,他觉得自己得去村口帮忙。 ——还有家里有两个崽崽,他也不放心。 还是让沈飞玹帮忙照顾。 再把蓉娘和阿平阿安母子仨也带到他家去。 言夙心底想着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来无影去无踪”是给这几个巡逻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心里阴影。 “鬼,鬼啊。”被言夙拍了肩膀的小子,说话的声音都发飘。 两股战战,要不是互相勾肩搭背,他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旁边的人也有些心惊:“你们,你们听到什么话了吗?” 言夙说话也没压低声音,他们离着不远,怎么可能没听到? ——甚至因为有些人的角度问题,还看到了言夙忽然乍现又眨眼消失的身影。 顿时不由的声音哽咽。 言夙飞快回到梁飞家,要帮蓉娘把孩子抱到自家去。 沈飞玹虽然伤着,但到底是个大男人了,比蓉娘孤儿寡母的在家要安全。 蓉娘却道:“言兄弟,你武艺高强,还请你去帮帮村口的那些村民,阻拦流民一二,也好叫老弱妇孺能来得及逃进村里躲避。” “至于我们,也会集中躲起来,莫担心我们。” “我会帮言兄弟照顾两个儿子。” 言夙见蓉娘已经叫醒了俩儿子,也就点了点头,又快速的回了自家。 ——他办了这么多事儿,却因为自己的速度快,其实也没过去多去。 至少,沈飞玹还在纠结言夙干什么去了,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这些天沈飞玹都诧异自己的伤势恢复的过快,他还以为是霍老大夫的金疮药是绝品,都忍不住多多的用药。 ——其实霍老大夫纵然医术斐然,可想要用上好药材确实没有的。这金疮药也只是比寻常的好上一些罢了。真正让他恢复较快的,是言夙几次过意不去,给他输入的生物能。 沈飞玹觉得自己的身体能支撑他跟在言夙身后看看情况。 但是也就下定决心还没出去的时候,言夙又回来了,而且直冲他的房门,沈飞玹正要回床上躺下,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然而言夙哪能不知道他也起来了。 当下根本不客气的一推虚掩的房门,拉着他就说道:“外面来了流民,要来村中劫掠,你帮我照顾一下孩子。” “带他们去村里躲起来。” 沈飞玹:“……”。 以他现在的功力倒是难以察觉那么远的动静,但就算言夙说的是真的,那凭言夙这神出鬼没的本事,那点流民算是什么? 言夙对上他们,难道不是一拳一个阎罗王降临? 而且最主要的是,言夙为什么让他看孩子这种事儿说的这么顺口? 他不是已经找了个老妈子了吗! 沈飞玹满口的质问还没想好怎么说——毕竟以上的那些问法,有点撒泼的感觉,有点损坏他沈少爷的形象。 哪怕是落难的凤凰,沈少爷还是很注意维护自身的。 然而言夙哪有空听这些,将沈飞玹没有直接拒绝,就拉着他到了崽崽们的房间里。 从箱笼里拿出薄被来,将小崽小心翼翼的包裹好。 ——床上的被子就厚了些,会热着孩子。 言夙竟然都没弄醒孩子,然后将小崽交给沈飞玹,并说:“你手脚轻着些,别把他吵醒。你再转过去,我把大崽绑在你背上。” 沈飞玹:“……” 言夙!你何其过分!本少爷现在就跟你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 39 章 这会儿手里要是别的东西, 就冲沈少爷这脾气——又没睡好,有几次三番被言夙这么当工具人——他定然是要将手里的东西给摔了的。 好在小崽是活生生的孩子。 沈飞玹气愤的将怀里的孩子一下塞到言夙的手中。 本来想说“我又不是你家的老妈子”,话到嘴边, 可能是因为这话太有损威严, 沈飞玹自然而然改口道:“呵, 本少爷还不至于怕点子流民。” 说着就转身离开, 哪怕牵着伤口有那么一点点疼,他也没有放慢脚步。 ——去跟那些流民打一架, 哪怕崩开一丢丢伤口,也好过在这里受气! 毕竟伤口崩开一点死不了,然而言夙那家伙却是能够气的死人! 言夙:“……”,怎么刚才还好好的, 这就走了? 言夙对人类的情感了解的不透彻, 但也从他那有意跺下的脚步, 感觉到他似乎很不高兴? ——反正生气、恼怒、皱眉总归都是不高兴的。 言夙琢磨不透, 依旧也不琢磨, 这会儿流民都要摸到村口了。 然而大崽却是醒了过来。 他们睡觉本就不沉——有言夙在的时候还好, 可今天睡前本就没有见到言夙。 刚刚也就是实在太困了, 现在却是强撑着醒过来。 “爹, 你回来啦?”大崽揉着眼睛坐起来, 声音含含糊糊的。 然后看清了言夙那样包着小崽, 一副要将小崽抱走的样子,他原本还迷糊的神情, 一下子冷静又清醒了起来。 大崽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忽然的动作言夙都没来得及阻拦,只摁倒了大崽的手上。 这一下就足够大崽清醒了,他快手快脚的爬起来, 低声说道:“爹,你稍微等我一小会儿,我穿衣服。” “爹,我们要往哪里跑?”大崽也顾不上衣服穿的凌乱不堪,只要能够节约时间。 言夙:“……”,也不至于到跑路的地步。 但看着大崽熟练的动作和明明仓皇却努力镇定的害怕小模样,言夙就说不出这样的话。 ——这样说出来,小家伙是不是会伤心? 要是沈飞玹在这里,都得质问言夙,跟他说话的时候,但凡稍微考虑这么一丢丢,他也不会每次都被气的五脏六腑都疼的窒息。 “没大事儿,是来了流民,我先送你们蓉姨那里,跟阿平和阿安玩好吗?” 言夙并不擅长跟孩子粉饰太平,他总是实话实说。 大崽倒不是不能理解流民的意思。 ——他不知道之前的流民可能是来踩点的,但他能理解言夙既然这么说,就是担心他们有危险。 只是,他却是不想跟言夙分开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揪着言夙的衣角,开口道:“爹爹会有危险吗?” 言夙摇摇头,说的很是随意:“不会啊。” 大崽葡萄似的眼睛一亮:“那,那我能跟着爹爹吗?” 崽崽的脸上满是依恋与不舍。 言夙想了想:“那你不要乱跑,躲在远一点的地方。” 对于对付那些流民,言夙很有信心,但也不想大崽看到他打人的场面——不能让小孩子看暴力画面。 不过天黑,再躲远一点也听不到多少声音,考虑到这些言夙就同意了大崽的要求。 他先将还睡着的小崽放在床上,重新给大崽穿好了衣服,这才抱起俩崽崽走出门外。 天上月亮虽然高挂,但走夜路对俩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艰难,更何况言夙身高腿长,牵着大崽走,说不定还是流民先到他们面前。 然后快速的言夙就看了才走三分之一不到路程的、散步似的沈飞玹。 想起沈飞玹似乎不高兴,又惦记着梁飞那边的情况,言夙也就没打扰沈飞玹。 感受到一阵风呼啸而过的沈飞玹:“……”。 凭借他武林中人的敏锐五感,刚才那是个人! 而这个村子里能比他厉害的,就是言夙这个“明明很厉害却龟缩在小山村”的异类了! “竟然那么强吗?”沈飞玹说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又气又恼。 言夙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梁飞带着几个住的与村长家离得近的青壮,在帮着村口几乎人家逃跑。 然而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惦记着家中财物——一些银钱细软也就算了,还有人想把家中米缸搬走。 这流民可都已经到了村口了。 梁飞气的不行,又不敢大声咒骂:“你是不是还准备把粮仓也给带走?” 没想到梁飞一说,这人还真有些意动。 说实话,世道艰难,他们家的粮食交了税粮,真没剩下多少。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珍惜粮食,那是真的少一点就有可能饿死一个人啊。 他算着粮仓之中的麻包数量和眼前人的数量,一个人扛一包的话,基本就能搬完。 总之是能搬一包是一包不是吗? 梁飞一看他目光,顿时都气乐了:“我们就紧着你家是不是?” 他气道:“我不管你,你爱逃不逃,到时候挨了打到是轻的,丢不丢命,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就挥手叫其他人都出去。 门外也正好来了其他青壮,寇奎冲进来找梁飞:“飞哥,人都来齐了。” ——对抗流民,哪怕对方也只是流民不是官兵,但一辈子老实诚恳的村民们,心底还是发憷的。 可问题是如果被流民们抢走了粮食,饿死的就会是他们。 梁飞瞪了这家没走的几个人,也跟着寇奎出去。 他们这会儿已经不是来帮村民进村中躲避的了,他们要阻拦流民长驱直入。 梁飞出来就跟言夙打了个照面,刚想请言夙多照顾着大家一点——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的粮,也不能因为言夙厉害,就将所有重担都压在言夙的身上。 他也只能说的出口,请言夙顾及着点儿村民们的性命。 哪知道刚张口,就言夙一背一抱俩孩子。 这就是有点打击他的信心了啊——难不成面对这些流民,言夙都要拖家带口逃跑了不成? “俩崽崽离不开我。”见梁飞的目光看着孩子,言夙就说。 但这解释跟没解释有什么区别? 可是时间不等人,梁飞也顾不上其他,就凭他这毫无内力的耳力,都已经察觉到了那些流民的脚步声了。 ——毕竟是群流民,不是武林高手,跑起来不可能悄无声息。 反倒是因为六十多人,这脚步声哪怕有意放轻过,在他们警惕的情况下也很大了。 梁飞连忙挥手,叫所有青壮各自找地方躲起来,等着流民们冲入村子的时候,借着地势将他们赶出去。 一众青壮拿着家中所有能够拿的“武器”,菜刀、锄头甚至扁担。 他们紧张的等着那些即将糟蹋他们家园的家伙们出现。 而言夙,将孩子寻了一棵大树后藏起来,因为有些吵闹,小崽这会儿也醒了。 但他哪怕因为被吵醒而有些难受,却也没有哭闹。 大崽搂着小崽,言夙将薄被裹在两个崽崽身上,也不顾被子沾染泥土,一片脏污。 沈飞玹这时候也终于过来了——是受到了言夙速度的刺激,终于不散步了。 但他跟着言夙的脚步,却没像其他人那样躲起来。 他可不像梁飞考虑的那么多,既然有言夙这么厉害的高手在,那自然是要指望着言夙大展神威了啊。 ——躲什么躲,好不容易穿上新衣服,哪怕比以前的档次低了几百倍,但也不好弄脏的好。 就这样,算是跟流民们打了个照面。 流民显然没想到都这个时间了,还有两个人不睡,还大剌剌的站在了村口。 ——他们是踩好点,也知道落花村警惕的安排了巡逻。 所以特意等了一些天,让他们都放松警惕,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时候,他们再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还有两个这么精神的。 流民们举着火把,又借由月光,倒是能够看到两个人大致的面部轮廓。 俩细皮嫩肉的都不太像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 不过他们今日都到了地方,怎么也不可能打道回府——先前抢的粮食可不多了,反倒是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不抢粮,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是为了什么? 领头的男人,脸颊上有一条刀疤,从鼻梁骨到右边脸颊。他的眼神阴鸷,一挥手,身后的人就配合着冲上前。 ——只是也是看着还有些规矩,实际上动作不整齐,还有前后踩鞋,撞肩的。 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抢到粮食吃上饭才是天大的事儿。 梁飞也是一声高喊,猛地站起身来,一箭就射出去。 虽然天黑,但对方拿着火把呢——只是梁飞打猎是一把好手,却到底没有杀过人,刚才蹲着的时候就在做心里准备。 这会儿也只是擦伤了一个人的手臂,听到对方一声叫嚷的时候,梁飞还微微抖了一下手。 再次拉弓搭箭的动作就不稳了一下。 但他还是强硬地道:“我们落花村不欢迎你们,再敢靠近一步,下一箭射的可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其他青壮也不再龟缩,鼓足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武器”都要捏的各自作响。 领头的刀疤哥挥手示意兄弟们停下,目光阴冷的盯着忽然冒出来的村民,没想到竟然没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就凭这些柴刀、扁担就想吓到他? 他对身后的小弟示意,将他们好不容易搞到的十几把大刀亮出来。 那些小弟按他的说法,没有走在最前面,毕竟他也不想直接就上大刀不是?但既然这些人不识时务,可就别怪他了。 刀疤哥桀桀笑着:“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大发善心送你们去见阎王!” 十来个拿着大刀的兄弟,是他特意挑选过的,各个人高马大心还脏,砍人什么的,可一点不像梁飞那样紧张又优柔寡断的。 ——为了活下去,这些大兄弟卖儿卖女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就是砍个把人嘛? 等他们再见见血,以后杀人也是不在话下。 十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高举大刀冲过来,那一瞬间的凶煞气息,让原本只是一鼓作气的青壮们顿时腿肚子朝前。 ——跟流民打一架,他们以为就是跟地痞流氓打架差不多。 可哪知道他们还有大刀这样的武器? 他们的柴刀还没碰到对方的时候,就得被对方的大刀给砍断了胳膊? 众人心中惊惧,还不知道怎么个应对,就见那几个大汉前冲势头忽然顿了一下。 大汉们也不想,毕竟他们出力多,自然就能多分粮食。 但是忽然身边刮风,眼前发花似乎有人影,紧接着就是梆梆梆接连十几声脆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 40 章 借着大刀的攻势, 身后的流民们一拥而上。 前有大刀开路,他们这跟在后面,不就是在捡功劳? 他们手中也有“武器”, 虽然也像这些村民粗陋——扁担、棍棒、菜刀柴刀都算好的。 但这也是“武力值”相等啊。 也就是这些村民比他们吃的饱些, 可却比不上他们勇武不是吗?再有大刀的“威慑”加持, 他们很有信心的冲了上去。 对上同样硬着头皮冲上来的村民还露出了一个嘲笑——连眼睛里的惊恐都没掩盖, 就这样冲上来又敢跟他们打骂? 一群流民心头都不由想,刀疤脸虽然凶, 但就凭他能搞到这么多大刀,就是个能力不错的老大了。 毕竟这些刀的存在,就代表着他们能有吃饱喝足的机会。 ——场面轰然混乱,十几声的啐响, 一时都没引起两方人的注意。 流民们因为“遥想”在大刀的加持下, 自己很快就能有许许多多任吃任喝的粮食而兴奋着, 用力更猛。村民们则是奋力抵抗着, 顾不得其他。 只有一旁射箭给村民掩护的射手梁飞和时刻关注全局的刀疤哥发现了异常。 ——也不过是一个弹指, 他们几乎都没看到那大剌剌站着的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有什么动作。 就见稍微瘦削一些的那个, 手中忽然多了十几把半截刀身, 他似乎有些好奇, 翻看了一下, 然后蹲下身稳妥地将刀身放下。 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弟, 举着身上的半截子刀身,一个个还保持着耀武扬威的架势。 沈飞玹亲眼见到言夙的速度, 心下又惊又喜, 感觉自己一颗心脏砰砰乱跳。目光再落到那群乌合之众的身上之时,不由哈的笑了一声。 ——毫不压低的嗓音,毫不遮掩的嘲弄, 脸上还明晃晃地挂着“就这?”的表情。 刀疤脸本就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更加黑沉的似乎能够刮出一个锅底。 但他连大声呵斥都不敢——现在流民们还在奋力对敌,这要是发现十多把大刀毫不起作用,只怕本就不齐的心,顿时军心溃散。 刀疤脸敛下眼底惊恐与沉思,一推就近地呆愣的那汉子,刀折了一半就不能用了吗? 同时,他挑中一个背对自己的村民,他不要这个人的性命,他要将这人的脖颈捏在自己的手里,或许还能叫言夙投鼠忌器。 ——言夙那么强,他能做的也只有强压惊惧,想方设法地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然而他刚抓向那人的脖颈,这时间连一弹指怕也是没有的,就见他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大的让他这个被砍一刀都未必喊叫的汉子,猝不及防地痛呼一声,额头瞬间冷汗涔涔。 正是刚刚还在战圈之外放下刀身的言夙。 刀疤脸脸上肌肉抖动,这个人太强了,他全无反抗之力。 而听到熟悉的声音如此痛呼,一群流民不由心的惊了。 ——那些大刀被折的小弟也终于反应过来。毕竟挥出去的刀,没有预料之中的砍到对方,这还差了半截子呢,一身的力气砍了空气,简直自己都要栽了个大跟头。 场面一时之间都有些滑稽,那些流民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打几拳的功夫,这一战就结束了。 他们除了挨了村民几棍、几扁担,什么都没有得到。 ——别说挨家挨户随意搬粮,连人家家门都还没摸着往哪边开呢。 村民也惊了。 村民们确实是知道言夙有把子力气,不论是割稻、抓鱼什么的都挺厉害,但还真没想到厉害到这中地步。 ——言夙到底是陌生人,这才来半个月都没有,又整日都在搞钱、搞钱,他们还真的不熟。 而且最近又听说他家中养了个行动不便的人,就更让村民有了许多猜测和某些流言蜚语,一时也不太敢主动与言夙熟络。 而今天他们不但见到了所谓的“行动不便”的人,也见识到了言夙的“真正本事”。 不由心头又是惊,又是鼓掌躁动。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高来高去、精通十八般武艺的武林高手吗? 那他们有这样的一位能人坐镇,还怕什么流民抢粮? 也就在这大部分流民都已经心生胆怯的时候,言夙却猛然将手中的刀疤脸一摔,整个人又消失在大家的面前。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消失,要不是村民们看着言夙白日也走在阳光之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言夙对付这些流民,也不知道他们之中竟然隐藏暗鬼。 大崽抱着小崽,不时伸头去望村口的战况——只有流民的那些许火把,也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 但只要能模糊看到言夙的身影,大崽就觉得心头安定。 哪怕是喊杀声起的时候,他都不害怕,虽然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爹爹会受伤,却还是在心底不停的给他那个越发厉害的爹爹加油。 果然就看到没一会儿,原本还攒动的人影,都各自停了下来。 ——大崽也不懂那寂静到底有多少恐惧,多少诡异。反正他觉得既然停下不打了,那一定是他爹爹赢了。 当然大崽也只是先在心底给爹爹欢呼几声,还不打算出去,他跟爹爹说好的,等爹爹来带他们回家。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一道极快的身影往他们这边窜过来。 第一时间,大崽当然以为是他爹,但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哪怕是光影模糊,他爹身形也不这样,高大俊挺多了好么? 其二就是他爹不会这么吓唬他,即便身心很快的出现,也会先喊他一声。 其三就是大崽还莫名觉得他爹的速度更快。 这念头就是一瞬之间,当大崽觉得这不是他爹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抱紧了弟弟,以他逃亡数月练就的敏捷,往树后躲避。 可是再警惕,他也是个孩子,对方又是有备而来。 而且对方绝对不止是一个流民那么简单,竟是从身上抽出一柄长鞭,离着大崽还远时,察觉言夙发现自己,他便长鞭舞动,立马就要卷住大崽。 ——只要人质在手,他季舒彧便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何况季舒彧有多厉害,他们也心底有数,也就在那些流民面前逞威风了。 ——至于几次三番虽是险之又险,但还是从他们手中逃脱?那不过是这小子走运罢了。 然而让这人没想到的是,他都借由流民的掩护抢占了先机,却还是功亏一篑。 眼见着他的鞭尖都到了大崽的眼前——大崽已经只剩下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小崽的力气,毫无反抗之机——可偏偏这时候,本该在被流民包裹之中的,被他的同伴趁机下手的季舒彧,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鞭前。 言夙终于赶在鞭子之前护住了大崽,这一刻言夙仿佛体会到了人类所说的“心惊肉跳”、“担惊受怕”。 他忍不住摁了摁自己的心口,那里人类的心脏正发出咚咚咚的急促声响,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原本也在“心惊肉跳”的持鞭之人:“……”难道不该乘胜攻击? 那既然你给我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我可就动手了。 看着季舒彧这般傻乎乎的样子,持鞭的杀手猛一用力,就想要搅动鞭子,哪怕鞭头被言夙抓住,但也不妨碍它的鞭身绞缠言夙的脖颈不是? 而流民堆里,那些杀手也反应过来,懒得再管身旁的村民——要克制着不露出马脚跟这些村民纠缠,可比杀一个人更加让他们费心思。 村民们几乎一瞬间便被这几人露出的凶光给吓到。 ——原本也就是互相揪个头花,可为什么对方忽然拿出软剑、峨眉刺? 这架还怎么打? 几个比较倒霉的村民,几乎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手目露凶光的要给自己一剑。 一直嘲弄的看着这群家伙满地打滚的沈飞玹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对着身前被言夙放下的刀身就是几脚。 灌注内力的刀利箭一般射出,比梁飞那“畏首畏尾”的可有准头多了。 刀刀直逼那些杀手的面门,即便是擦着村民的鬓发、耳朵或是头顶过去,也在所不惜。 ——这被刀风刮擦出些许小伤口,可比被人一刀扎穿了心口要好? 杀手们抵抗刀身,叮铃哐啷几声响,一时目光都落到沈飞玹这个不知死活的程咬金身上。 言夙察觉到持鞭之人的用力,顿时眼睛一眯,顾不上安抚大崽,抓住鞭尖用上比对方更大的力气。 持鞭的人还在想着这次自己就要立了大功,没想到的是,言夙一股大力,猝不及防之下他都被拽的飞起来。 腾身在空中,他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直直飞到言夙的眼前。 言夙一拳狠狠怼在对方的鼻梁上,又横扫一脚,将人扫回流民的人群之中。 ——既然敢动他的崽,就别怪他出手更狠了。 原本言夙还想着,这也不过就是些没吃没喝,被迫抢东西的人,不被他们抢走东西,将人打跑也就是了。 但是现在他们要动他的崽,这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将人打的飞出去,言夙尤不停歇,紧追其后,双手齐出,狠狠捣了对方的眼。 ——既然这双眼都看不出谁能招惹,谁该躲着,那言夙就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见着自己就眼疼。 原本被打了鼻梁,一阵酸楚、眼前已经发黑的杀手,又被踹了肚子,疼的几乎窒息,结果半空之中还没拉住捣了眼! 他都不知道这还是言夙只出了一点力气,不然的话他怕是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现场捣肉泥。 ——言夙觉得那样有点脏手,又容易吓着崽崽。 持鞭的这个杀手终于落地,摔在几个流民的身边,向后滑去的时候还撞的几个没反应过来的流民摔倒在地。 言夙冲过来,一拉沈飞玹的肩膀,将牵动伤口有些左支右绌的沈飞玹拽到身后,就凭自己一双血肉手掌硬接那几个杀手刺来的长剑与峨眉刺。 软剑打了一个回旋,就要从后面扎进言夙的脖子,却不想他一手回护,抓着剑尖一个矮身旋转,被带着拧的软剑差点变成了麻花,最终不堪“折辱”断成了几节。 而向着他心口刺去峨眉刺也没落着好——峨眉刺这中东西,两头都是尖的——明明言夙不过是两指夹着,却是一股大力推的它向后直刺。 它的主子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噗的一声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挨扎。 好在他还借力退去,言夙也没追击,这才没至于被扎个大窟窿。 涌出一些血迹,他也就借着衣角,粗鲁的擦了擦。 言夙叫沈飞玹回去看着两个崽崽——现在言夙有点后悔自己带崽崽们过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肯定受到了惊吓。 他可还记得小崽之前的惊魂之症。 ——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会庆幸,如果不是带着大崽小崽在自己身边,他反而才会后悔。 不过现在言夙还没想到这些,就是招呼着梁飞等人赶紧撤回来。 这些人明显比一般的流民厉害的多,对付流民时村民们都吃力的很,再有这些人实在是太容易受伤。 梁飞自然不会看不清形势,招呼村民们互相搀扶躲避着,汇聚到言夙的身后。 倒是梁飞一直举着弓箭,站在言夙的身边,弓箭对准了那几个杀手。 ——倒是叫言夙意外,这些流民竟然也分作两拨,一多一少。刀疤脸看着少的、带武器的这一拨,脸色十分的复杂。 不过言夙都看不懂。 梁飞看着看着,觉出点不对劲,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说到底,言夙都保护了他们,也在救他们。 杀手们也没想到季舒彧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像是练了什么绝世神功一样,明明就是一双血肉的手掌,与他们的利刃碰撞之时,却非但丝毫无损,还撅了他们的兵刃。 要知道他们的兵刃,可不是刀疤脸搞来的那中粗糙酥脆的大刀。 他们的兵器那一柄不是千锤百炼——即便不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却也很是得用。 而他们之所以从广安县直接追了来,就是对季舒彧的实力有所了解——还对他到了宣恒帝的地界就敢大摇大摆,很是嗤之以鼻。 ——他们是一日不能确认季舒彧的死讯,都是一日要找他的。 可笑的是这季舒彧还以为脱离了明德帝的疆域范围,就能安枕无忧? 但是现在他们都不由的想,难道这季舒彧是在那荒山野岭里有了什么奇遇?所以短短时日,功力大进? 难不成那些说书人所说的深山老林之中有高人传承都是真的? 他们哪里知道季舒彧说是有“奇遇”,却是死后才得的“机遇”——但哪怕他的魂魄还在,还能看到这一切,看到言夙将孩子们护的好好的,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言夙不管他们在那里思索些有的没的,既然他们还不肯走,就别怪他打的再重一点。 让梁飞带着村民们再后退一些,言夙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了杀手群里。 第一次见目标主动进入包围圈的杀手们:“……”还是当杀手的年头不够长,不然不至于看到这样的言夙就心下有点发慌。 他们也顾不上地上躺着还有点爬不起来的伙伴,没了软剑的那人也毫无退缩的冲了上来,实在是完不成的任务惩罚更让他接受不了。 ——有人说“未知”是最可怕的,但也要说一句“无知者无畏”,因为他们不知道言夙有多可怕,他们才会觉得面对言夙,比回去面对惩罚要强。 ——哪怕是已经见到言夙比以前厉害很多。但杀手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认为见识的强者还不多么?死在他们手里的都不少了。 所以他们对“互相配合、解决言夙”还有着期待。 他们还想着实在是不行,他们再想着逃跑也行——今日即便不能带言夙的项上人头回去,但也算有了他的消息,也能抵一些过错。 然而他们是想的美,言夙刚才没动手他们不走,现在都动手了,还想走? 言夙一拳一个小杀手,砰砰砰的数声几乎不间断的闷响,杀手们全都防备不及,连看清言夙身形都勉强。 ——言夙次次像是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样。 一拳就捣的他们颈间一痛,眼前黢黑,咚咚摔倒在地。 放倒这些家伙,言夙转头看向刀疤脸。 刀疤脸:“……”,看我作甚,老子特么的就是见识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因为自己还不恶,而有点吓到了,不行吗? 眼神里的惊恐有些压制不住,刀疤脸忽然连往后退,撞到身后同样惊魂不定的小弟们,反而更加火气直冒——也就是又怂又生气 又跑、又腿软。 刀疤脸瞬间骂骂咧咧:“滚、滚滚滚,还不滚等着人送你呢?” ——至于是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去阎罗殿? 刀疤脸简直想要把那个踩点给打死,这村里就算粮食不少,可也是早就被恶人占据了啊。 当然,这一切也得他有命回去之后再说了。 刀疤脸一边跑,一边心头惴惴又悲戚的想。 但是言夙可没追他们的意思。 “把这些倒下的都绑了。”言夙活动活动手腕,不是刚才打人累着了,而是觉得有点没活动开,这会儿只好自己揉一揉。 ——杀手们要是知道自己连让言夙“活动”开的资格都没有…… 梁飞一边让没怎么挨打的村民来捆绑这些人,没有麻绳也不着急,就抽了这些人的裤腰带就行。 只有不栓裤腰带掉裤子?那正好,拿裤子把脚也给绑在一起,也省他们还能跑了。 梁飞则是跟在言夙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看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刀疤脸的神情他正好有注意到——虽然光亮不如何,但梁飞是个猎户啊,是不敢杀人,但眼力好呢。 言夙倒是愣了,明明就是一起来的呀。 至于这两拨人的武力值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唔,言夙没有感觉太出来。 梁飞:“……”总觉得言夙实在鄙视这些人。梁飞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被五花大绑的那几个人。 ——算了,具体什么情况,等他们醒来审问就是了。 言夙走到树边时,就见大崽抱着小崽,依旧蹲坐在树后。 而沈飞玹则是抱臂靠在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时紧时松,时而一副欲言又止,又连忙吞回去的纠结的样子。 当然这些又不是言夙关心的事情,他直奔俩崽崽而去。 大崽按照他们约定的,必须等到爹爹来接,才从树后起身。 言夙抱着两个崽崽,被两个崽崽用肉肉的小手抱着脖子,嫩嫩的脸颊蹭着颈窝,长出了一口气。 轻松地道:“飞哥,那我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了。” ——事情解决的快,回去睡到天大亮的话,还能把睡眠给补回来。 两个崽崽回到言夙的怀里,那是一秒钟就开始昏昏欲睡。 梁飞又能说什么?其他的事情当然是他来做。 言夙都保他们整个村子毫无损失了,难道还要让言夙不睡觉,来处理其他琐碎的事情? 一干青壮抬着一个个不省人事的死狗杀手们,目光热切的注视着言夙离去的背影。 ——以前因为言夙陌生他们不敢亲近,现在因为太强,他们觉得自己不太配亲近。但是心情完全是不一样的呢。 几个小年轻不由激动的对视着,手还直攥拳头。 不是他们不想说些什么,而是有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梁飞也是大松一口气,这算是解决了危机了,以后那群流民应该不会再敢打他们落花村的主意; 。 ——之前他们也是给那踩点的流民指了别的村的方向,虽然很是粗略。当然,那时候村长他们还不知道流民是踩点的。 但这几个村子离的本就不远,又有什么难找的呢? 后来村长也给对方通知了,不知道那些村子的情况如何。 但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梁飞很快带着青壮,将这些人带到了村中关押起来,也与村长说起了发生的事情。 就是说着说着,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哎,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这若不是大飞当初收留了言小兄弟,只怕今日我们全村都落不了好下场。” 这一句“祖宗保佑”算是开了个不得了的头了。 紧接着就是一个青壮跳起来,一副“就是如此”的信誓旦旦的神情说道:“真的是祖宗保佑,我们在村尾巡逻,就是祖宗给我们传信说是流民要闯入村中了。” 他这话一出,今晚巡逻的剩下九人都“确有此事”的连连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 41 章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祖宗”的言夙, 回到家中后就安排两个崽崽睡觉的事情。 ——薄被暂时肯定不能要了,言夙也懒得晚上折腾,就扔在堂屋的筐里。 而沈飞玹, 回到自己的屋里后, 连忙找出霍老大夫给的金疮药, 将伤口上的布条轻轻解开, 撒上药粉。 说实话,救人是他自己决定的, 可他真的裂了伤口,言夙却不多过问一句的时候,他又觉得气愤——发出“日常疑问”,言夙是不是个人啊! 想起言夙的本事, 沈飞玹将枕头叠起来, 让自己靠的舒服些。 又想起自己之前思考的那事儿, 他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可那念头让他着魔, 他只是说不出口, 心里却想的越发多。 ——他自己提这种事儿, 多别扭, 多跌份儿啊。特别是言夙现在都这样对他, 他要是再上赶着…… 沈飞玹一想到言夙恐怕会对自己更加恶劣, 他就又生起气来。 在沈飞玹想象之中会对他如何如何,简直会比传言之中最不堪、最歹毒的后娘还不如的言夙, 这会儿正在等着沈飞玹睡着。 这人都伤口流血了, 怎么还这么精神呢? 言夙在这边屋里都能感受到他一阵阵的生物能波动——这是在干什么呢,还嫌弃伤口崩开的不够大,在做什么剧烈运动吗? 沈飞玹一个人怎么做剧烈运动, 他只是心里剧烈活动,造成情绪起伏过大罢了。 因为想的事情又多,又自己脑补气到了自己,沈飞玹几乎一夜都没有睡着。当然,本来也没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言夙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现在积聚的生物能,以植物能量为主,这要是能量积聚过多,会有点点颜色。 真的很浅淡的颜色,一般不注意都看不出来。 可沈飞玹自从住进来,就一直挺警觉,言夙觉得自己要是不小心,到时候还得想理由解释,怪麻烦的。 最后都没等到沈飞玹睡觉,言夙就放弃了。 ——算了,就崩开伤口而已,有点疼,又不致命。 沈飞玹一点也不知道今晚这金疮药起效有点慢,完全是因为他没睡觉。 第二日一早,言夙醒来,却没吵醒两个孩子。 孟婶子来的要比平时晚一些,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也没有睡好。 ——担惊受怕一晚上,今日还来上工,言夙也没有再苛求什么。 做饭的事情言夙碰不了,但是洗洗东西还成,他就打了水来洗了薄被。 然而麻烦的是,这薄被里头多少也是续了点芦花的,这东西根本经不住水洗。 孟婶子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其实这被子外面是缝着一层被面儿的,要洗的时候拆掉被面儿就可以。 然而现在这被子即便晒干了之后还能不能用都不知道了。 要知道芦花本来就没有那么保暖。 言夙:“……”望着手中被拧成一条杆儿的被子,再听着孟婶子的“科普”。 身后还有沈飞玹忍不住的轻笑。 算了算了,不就一床被子,言夙觉得自己还损失的起,这被子就晒着,真不再保暖就用来干别的便是。 看言夙面色虽然平静,但一直没有吭声,孟婶子也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人家可是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么一条被子? 孟婶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提这事儿不就是在提醒言夙吗?她也只好赶忙钻进灶间,开始做早饭。 而每次给言夙家做饭,她都有些肉疼。 不说那些肉、菜,就单是油和盐之类,言夙都要求一切得以口味为重——饭菜的样式还不能少。 比如这朝食,孟婶子就做了一碟小炒菜,又炒了一碟腌制的咸菜,煮了一锅糙米粥,刷油煎了一碟角子,角子的馅儿还按言夙的要求混足了肉糜。 糙米粥虽说煮的糜烂,但到底不如精米,吃起来口感并没有那么好。而角子皮用的面也不是精白面,显得角子黄黄的,没那么洁白干净。 一夜未睡的沈飞玹,忍不住开始挑毛病。 ——主要还是他那说不出口的念头一直在折磨着他。 “我说,你就那么差钱,能不能买点精白面和精米?” “你不是最疼你这俩孩子吗,就给他们吃这种东西?” “你要是不舍得,本少爷出钱还不行吗?天天吃这种东西,本少爷还伤着你知道吗?” 言夙望着沈飞玹,这位还真是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 ——可见在人类心中,还是吃的最重要哦。言夙想。 然后注意到他话里的精白面和精米。 “那是什么?哪里有的卖?”言夙的米面粮食都是托梁飞帮的忙,他还真没去过什么米粮行。 生计艰难,一般关系好的村民们,都会估算着家里的用度,合伙买一些米油盐之类的东西。 ——这样一次买的量多一些,便能叫掌柜的给便宜一些。 言夙当时听梁飞说一起买的这个好处,自然就动心了。 那会儿也是真没什么钱。 而现在,言夙手里可有不少钱,即便是要买地,但他也得先让崽崽们吃点好的不是? 然而他刚开口问,大崽就喝了慢慢一口糙米粥,道:“爹爹,粥好喝的。角子也好吃。” “不用买什么精米、白.面的。” 沈飞玹:“……”这是谁要告诉他,他一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懂的勤俭持家? 然而沈飞玹就没有勤俭过啊,虽然现在落了难了,但多年的习惯一时哪能改的掉? 不过经过大崽这“提醒”,沈飞玹磨了磨牙也没再说些什么。 ——他心底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钱,也确实没太多,至少按他以前那样花,确实是十分不禁花的。 而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仇得报。 想到这些,他落在言夙身上的目光又开始热切了起来。 正鼓起勇气,准备说出口的时候,就将梁飞从门外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青壮,都挑着担子,两头筐子里的东西或多或少。 “言兄弟,正吃朝食呢?”梁飞将担子放在院子里,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然后或是忍不住盯着言夙看,或是看着看着自己先不好意思的挠头憨笑。 言夙:“……”,虽然不太懂人类的情绪,但他还是觉得这几个人都古古怪怪的啊。 梁飞:“……,你们收敛点,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儿。” 然后又对言夙说道:“这些东西,是乡亲们的心意,昨晚如果不是你们,只怕大家都落不得好。” ——那损失可就不止是这么点东西了。 “新鲜蔬菜呢没给你拿多少,都是些可以放的米粮、干菜、鸡蛋。”梁飞说着,还有咕咕的叫声传来。 不知道是哪家拿出了自家的老母鸡。 言夙不太想要,他并不是考虑到什么“人情世故”,他只是觉得自己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至于昨天“帮忙”赶走流民? 其实他自己也住在这里,保护这里也是应当的。 但梁飞接着说:“都是些稻谷、麦子,你要自己吃,就去村里的谷场,那边舂精米、磨白.面都行,也不远。要是不自己吃也能拿去换点糙米、杂粮回来。” ——能换到的糙米和杂粮可就多了许多,能吃的时间就更久。 言夙一下就听到了精米和白.面,落到外面担子上的目光就热情了许多。 他还正想着哪里去卖,原来精米和面粉都是稻谷、麦子弄出来的吗? 这也是刚收粮还没多久,不然村民们能拿出来的也只有糙米、杂粮。 ——这次拿出稻谷的人家,也可见他们对言夙多感激。 单提这一句,并非是要将村民的感激都量化、攀比,也只是说明,有人真心实意感恩,也有人觉得并不算什么事儿。 梁飞一看言夙这有兴趣的样子,连忙就说道:“那我就帮着给你归置到灶间去。” 说着就领头挑着担子进了灶间,三下五除二就将东西放好。 外面的几个青年,也前后进入灶间,丝毫不给言夙拒绝的机会。 ——有自己想吃的东西,言夙也没那么想拒绝了。 青年们放好了东西就依依不舍的离去了,倒是梁飞留了下来,虽然吃过了简单的朝食,但看着言夙家这桌上相比村民家都精致许多的朝食,梁飞还怎么没推辞的决心。 哪怕只能吃的下两个角子、一碗糙米粥,也是大大的满足了 “我是想问问你,那些抓到的人怎么办。”梁飞咽下嘴中的东西,问言夙那几个棘手的家伙。 ——农家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只要不含着一嘴的饭菜开口,闹的那么脏乱就行。 言夙反倒是被他问的疑惑:“这个由我决定吗?” 他一脸的“我以为你们已经处理好了”的神色。 梁飞:“……”,要真的是流民,他们倒是也能商量着处理,可问题是那些家伙,一看就不是流民那么简单啊。 沈飞玹也看不下去了,而且大崽小崽吃完了,已经去外面玩耍了,他就毫无顾忌的嘲笑:“怎么,都快被人骑在头上了,还以为人家是个流民?” “你是不是仇家太多,被人找上门来都不知道人家是找你的?” 言夙更是迷茫:“找我的?仇家?” 沈飞玹当真是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假装,这就更让他生气了! ——用不用这么透着一股“我是绝世高手,这群蝼蚁不配入本座法眼”的感觉呀? 当然,这根本就是沈飞玹少爷的脑补。自昨天、不对,应该是自今日凌晨起他起了那个念头后,他大概就被梁飞传染了爱脑补的毛病。 梁飞:“……”,我们都没接触几次,我奇冤的好吗? 沈飞玹哼了一声:“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呗。” 他摆出一副“本少爷反正不管闲事”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是冲着你来的,他能直奔你儿子?” “我看他们那身手,是特殊训练的杀手,只怕派他们来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他完全不关心言夙,这么厉害的高手能有什么危险?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是心疼那俩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样的危险。 嗯,本少爷还是太善良了点,自己都这么难了,还关心小孩。 言夙听到他说崽崽们会有危险,顿时变了脸色,对梁飞说道:“你们把那些人关在哪里?我有点问题问他们。” 他想到原身身上那些伤,或许也是这些人做的。 ——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关乎崽崽的安全,他就得去搞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 42 章 言夙跟着梁飞到了关押着那些杀手的破屋前, 让他意外的是沈飞玹也跟着来了。 ——夜里一直没找到机会输生物能,言夙还以为沈飞玹会像之前那样回去休息,毕竟他现在也能算是行动不便。 沈飞玹见言夙看过来, 很是硬气的横了他一眼:“怎么, 昨天这些家伙敢对我动手, 本少爷今天来让他们吃点苦头, 不应该吗?” 然而实际上眼里满是“就你们俩,能逼问出什么来?”的不信任眼神。 言夙却只是点点头。他现在的“人类学”课程, 都还没到完全能够分辨别人外露情绪的程度,怎么可能看得懂人家眼神里的含义? 梁飞倒是理解一些,也是知道他们这些人确实是不可能拿这些江湖中人有办法的。 ——毕竟他们杀人不眨眼,而自己, 哪怕被逼到眼前, 射人胳膊也要努力好一会儿, 事后还手发抖。 不过梁飞倒也没唾弃自己“软弱无能”, 特别是昨晚经过娘子一番安慰之后。 他跟门口守着的俩青年打招呼, 然后带着言夙他们推门进去。 “他们到现在还没醒。”梁飞说, 也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装的, 还是言夙下手太重。 ——不过不醒也有好处, 还怕他们有别的手段, 到时候村民不防备还受到伤害呢。 言夙走到最近的一个男人面前, 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但真的没有一点记忆。 他原本还以为看到“熟悉的人”, 或许可以刺激刺激脑子, 然后想起点什么来。 现在看来,原身是没有留下什么了,脑子也是他自己的了。 沈飞玹和梁飞看着言夙一个个看过去, 还只看脸,一时都有些疑惑又无语。 ——疑惑的自然是搞不懂他这样看能看出点什么来,无语的自然是言夙用一根指尖拖着杀手们的下巴。 这要不是对方五大三粗,甚至满脸胡子拉碴,他们都要以为言夙是在调戏人呢。 言夙只是在嫌弃人罢了。 夜里把这些人打晕,那个不是在地上滚了又滚,灰头土脸的——难不成还指望村民们能给他们清理? 一个都认不出来后,言夙擦了擦手,问梁飞:“能给他们脸上喷点水弄醒吗?” 等他们睡够了再问,言夙还没那时间呢。 梁飞自然不反对,只是泼水,也不是要打要杀的,他们也不会于心不忍——言夙说的明明是喷点儿! 这会儿言夙还不知道梁飞怎么理解的他的意思,等外头两个青年挑着两担水来,哗啦啦把一群杀手都给浇了个透心凉,言夙才反应过来。 浇的地上都积水了啊! 一群杀手还给呛着水,人还没醒就先咳嗽起来,然后才一个个的不知今夕何夕,努力着睁开了眼睛。 随后看清自己的处境,望向言夙的眼神之中满是恶意、杀意与愤怒。 忽然直面他们凶狠表情的言夙:“……”,觉得他们特别生气,但是这个结果真不是因为他呀! 但是言夙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人就要说梁飞的。 “是谁要你们来杀我的?”言夙蹲在这些人面前,开门见山的问。 还不等杀手们回答,沈飞玹就嗤的笑出声,这么问,这些人会说才怪了! 果然,在沈飞玹笑起来的同时,杀手们也冷哼了一声,一副完全不可能开口的架势。 ——甚至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这倒叫沈飞玹不高兴了,在他沈少爷面前摆什么谱? 沈飞玹一脚踩在一个杀手的脚掌上,向着他腿的方向用力,那力道像是要将他的脚后跟给绷断。 杀手的脚背那一瞬间似乎都要碰到自己的小腿迎面骨。 原本还一脸平静的杀手,脸色骤变,忍不闷哼出来,盯着沈飞玹的双眸泛起猩红。 “不想遭罪的,就好好回答,爷可不像这小……” “爷可从不心慈手软。” ——沈飞玹本来想说自己不像言夙这小子似的心软,但想到自己的那个念头,这么称呼言夙不免有些不尊重。 要是到时候言夙翻旧账可怎么好? “行,既然你不愿意说,你就给你后头的这些东西们打个样儿。” “反正你们是全军覆没,这么多人呢,总会有一个开口的。” “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希望你们那么快就开口,毕竟那我得少了多少乐趣啊。” 沈飞玹的语调森然之战又是浓浓的兴味,一张清雅端正的脸,挂着和煦温恭的笑容,可任谁都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股子“恶鬼游戏人间、找到一个可心玩具”的味道。 言夙:“……” 梁飞:“……”几个时辰前我还认为他是大侠,现在,我太天真了。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能惩戒恶人的未必就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大侠。也许只是这群恶人惹到更加恶的人了! 梁飞一瞬间想要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沈飞玹一眼就看出他那遮掩不住的心思,倒是言夙,反倒是叫他看不透。 原本言夙行事是最直白不过的一个人。 但是这会儿,他的目光在沈飞玹的身上转悠转悠,又落到杀手身上,接着又转回来。 沈飞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觉得言夙一副看好戏的期待样子? ——他特意表露这一面,一是为了问出有用的消息,二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言夙。 他是觉得言殊厉害至极,他也确实动了心思拜言夙为师,但是如果言夙觉得他的性子太过“奸邪”,那他也就就能彻底死了拜师的心思。 ——也就不用老这么纠结了。开口说拜言夙为师这中话,真的好让沈少爷别扭的。 但现在他却不懂言夙这反应是代表什么意思了。 不过在这想不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显然有些不明智,不如继续按之前的想法走下去,到底什么个看法,他肯定会得到答案的。 沈飞玹一脚踹倒一个杀手,用脚踩在对方的脖颈上,说:“咱们也就不见血了。” “虽然这里只是一间废屋,但弄脏了,以后想堆放点杂物都难清理。” 梁飞:“……”,说的太不把这些人当活人看了,他有点看不下去,想要先溜了。 正想跟言夙说什么,就连言夙也踢倒一个杀手,见沈飞玹和梁飞都扭头看自己,言夙十分平静地说:“我学习一下。” ——这也是做人的一项技能!言夙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 “而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一点,这七八个人呢,你一个人弄到什么时候去。” 沈飞玹:“……”我攻心而已,没想到你比我扎心多了! 我就是要攻破他们的心里防线,让他们开口,没想到你是直接缩短了他们的安逸时间啊。 但或许有意外的收获呢? 毕竟骤然减少的时间,会让他们心头更加沉甸甸的。 梁飞:“……”,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跟这里格格不入,我先告辞了。 言夙就见着梁飞忽然打了个招呼,转身匆匆就走,还带上了原本东一窟窿西一眼儿的门。 不知道他怎么了,但现在重要的是这些人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杀原主,得保证崽崽们的安全。 言夙看向沈飞玹,示意他做下一步。 ——要是人类的手段实在不行,晚上他得避开耳目,自己过来再问一次。 希望这些人真的能够承受住折磨。 ~ 让言夙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还真是嘴硬的很。 沈飞玹一套操作下来,这人软的跟一滩烂泥似的,裸露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哪怕是一身湿漉漉的,冷汗也是尤为明显。 “好了,歇会儿,咱们先去吃了午饭再回来。”沈飞玹抻了抻衣角,他可还是个伤患呢,这么“高强度”的审讯,可有点让他吃不消。 ——他的本意也不是指望地上被折磨的这两个说实情,所以他们咬牙不肯说,他一点也不失望。 他要的是其他人的心里崩溃。 “不过走前,卸了他们的胳膊腿儿,我可没时间看着他们。” 一边说一边动手,咔咔几声,一个杀手就着反绑双手的姿势被卸了胳膊,脚腕也随之脱臼。 言夙又是有样学样。 出了门,沈飞玹跟换了班守门的村民说不用给里面的人喂饭,这才跟着言夙身后慢慢回去。 两个村民互相对视一眼,这位也太吓人了点? 可想到之前要不是这位,他俩不是被里面的家伙一剑穿胸,就是被割了喉咙。 ——生死之间的恐惧,让他们完全同情不了里面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孟婶子已经将午饭准备的差不多了。 而且这次因为有村民们送的稻谷,言夙他们自然能够吃上第一顿白米饭。 ——这中间还发生了点小插曲。孟婶子去舂米,作为一个土里刨食半辈子的女人,这中事她做起来信手拈来。然而她刚到那里,一知道她是来给言夙家舂米的,前面的人都让她先,还有人帮着她舂。 硬生生让她都早回来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 “今天时间紧,我也就舂了大概还够吃到明日早晨的分量。”孟婶子一边上菜一边解释。 “村民们送来的菜,我挑拣着不能储存的先做了。” 桌上的菜大多数是素菜,但中类不少,又放够了该放的调料,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言夙是谈不上饿不饿,但能吃上好吃的,他是不会拒绝的。 沈飞玹见言夙吃的香,一边自己也胃口大开,一边却又忍不住说:“这就要把你舌头都给吃掉了似的。” “你要是去尝了那天下第一楼的美食,可怎么好?” 言夙眼神一亮,问道:“特别特别的好吃吗?” “哼,不然人家夸他天下第一,他敢认这名儿?”沈飞玹一副“你要不要这么没见识”的样子。 “那就把它所有的好吃都吃光!”言夙理所当然的接话。 ——既然好吃,又能吃上,怎么能不一次吃个够本呢? 沈飞玹:“……”,说的自己是无底洞的饭桶似的。 “哼,那你可得多赚点钱,就你这点身家,怕是一个菜都点不了。” “哇……”大崽发出一个小小声的惊呼,小崽也是看着沈飞玹。 这些天吃那些糙米粥,两个孩子并非是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可是爹爹赚钱辛苦啊。 还有那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然后今天终于又吃上清甜回甘的白米饭,又听孟婶子说了些这精米值钱,能换多少的糙米之后。 他俩也难免有一个“好吃的都超贵的”的印象。 沈飞玹:“……”,这么看着我,我也不可能带你们去吃的。 ——沈少爷现在自己都要吃不起了。而且他要是再出现在那种地方,只怕追杀他的人比这次杀言夙的还要多的多。 言夙一摸俩崽崽后脑勺:“乖,爹爹以后带你们去吃。”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干菌汤:“还是炖鸡汤喝更好喝。晚上我抽空去一趟山里,明天喝鸡汤?” ——虽然这干菌汤里也打了蛋花,但他喝过蓉娘炖的鸡汤,那滋味可比这好太多了。 说完他又不等沈飞玹和崽崽们的回应,接着道:“吃完饭暂时不去破屋,我先去找一下飞哥问一问买地的事儿。” 之前他就提过这事儿,但是一直没钱,就不好问的那么细。 ——昨天在城里赚了钱回来,他到是跟梁飞说了些。 只是又出了流民、杀手这件事情,只怕买地的事情要耽误。 但是言夙还是要去问一问的,毕竟这事儿还关乎言夙落户、草药生长等等事情。 入了冬的话,哪怕药草的存活对言夙来说就是多费点生物能的事儿,可也太扎眼了。 说完这些,言夙就全心全意地吃饭,碗碟里最后只剩下一点菜汤。 倒是让沈飞玹“刮目相看”啊,平日看着不觉得,结果这言夙这么能吃? 今天的饭菜的量,可比平常多了些许的。 ——虽然沈飞玹以前吃喝的饭菜可比这多的多。 但孟婶子在言家做了几次饭之后,就摸准了他们的饭量,每次都相差无几。 结果没想到,那都是言夙“饿”着自己,只顾着让他们吃饱? 真、真的是,也没穷到那种地步? 觉得自己以外窥见真相,但“真相”又太惊人而不愿相信的沈飞玹,在其他人都吃完了下桌后,还有些呆的坐在了凳子上。 孟婶子都进来收拾碗筷了。 看到桌上几乎都吃干净了,不由诧异的愣了一下。 随即看到沈飞玹,这才收敛神色笑了笑,手脚麻利地将碗筷都收拾下去清洗干净。 沈飞玹忍不住多打量了孟婶子一眼,刚才他是没有看错的? ——孟婶子到底不是什么惯于算计,城府深沉的人,所以他还不至于都看不透她的想法才对。 沈飞玹勾着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要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了。 不知道言夙会不会吃大亏?又会怎么处理呢? ~ 言夙去找梁飞说了买地的事情,回来的还挺快——毕竟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且言夙买地还得事关落户,都不是村长能够做决定的。 但梁飞也跟村长提过这一茬,经过昨晚言夙的作为,对于他落户在村子里,怕是谁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现在世道不好,言夙这样厉害的人,不说一定不会跟他们起摩擦,一定就能让他们高枕无忧,但至少,再来流民来抢粮,他们也有个依靠不是? ——当然,也不能全部依靠别人。经过这件事情,村长也动了点让村里青壮们加强锻炼的意思。 当然,这中事情暂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不然明明他们是为了抵抗流民,官府都会认为他们是有谋反之心。 这些更需要细细商量,但言夙落户的事情,梁飞说村长那边一定尽心尽力,让他等消息就好。 言夙得了准信,就回来跟沈飞玹一起再去破屋审那群杀手。 但是言夙都学了沈飞玹的好些手段,那些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言夙不免投去有点怀疑的眼神——说就挺吓人的,可是似乎没有用啊? 沈飞玹:“……”。 沈飞玹也难免有点气急败坏,他可是带伤干活呢,结果这群杀手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我还有好些法子没使呢,总之一定给你问出来。” “还不是你仇家多的自己都记不住谁会杀你。” 沈飞玹可是真心实意帮忙的——他还想言夙能念他的好,然后在他开口说拜师的时候就同意了呢。 他沈少爷在江湖上好歹也有些名声,这要是想拜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为师,结果还没拜上,这得多丢人? ——现在的沈飞玹完全不知道,没拜上师能算什么丢人的哦。 言夙示意沈飞玹还是回去休息。 “不急,反正留他们在这儿也不费粮食。”言夙也没有给敌人。尤其是不配合的敌人饭吃的习惯。 ——主要是他也不用吃饭。 沈飞玹之前交代不给饭的时候,言夙就注意到了,人类也有这样做的习惯。他现在说来自然也就不怕暴露什么。 倒是饥肠辘辘的杀手们:“……”大不了就饿死,反正背叛主子也活不了。 沈飞玹不想这么“铩羽而归”,然而言夙却说他伤口的事儿。 刚养好了点,确实还是该好好休息为主。 “霍老大夫那里也没多少金疮药了。 ”言夙说。 ——往常治的最大的外伤就是菜刀、镰刀之类的东西的划伤,那能用掉多少金疮药。 霍老大夫做一次,往往能用半年,这次给沈飞玹用,那是全部存货都拿出来了。 实在是沈飞玹用起来太“不节省”了,也不知道是想糊多厚。 言夙最后一次去买的时候,霍老大夫都已经在匆匆补货了,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刚刚还在想言夙是关心自己的沈飞玹:“……”,感情不但不是关心他,还嫌弃他用药多? “我是没给你钱吗?现在用药也是花的我自己的钱好吗?” 沈飞玹气的心口起伏,他以往纵使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也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实在是言夙这个家伙太能气人了。 言夙却反倒是愣住了:“不是钱的事儿啊。霍老大夫都没有货了。” “你又说霍老大夫的药,药效好,就买他的。” 言夙见沈飞玹用金疮药快,还说他去城里多买点,城里的药铺大,存货自然是比霍老大夫的多。 哪知道沈飞玹指名只要霍老大夫的药。 沈飞玹:“……”。还是觉得你在内涵我,要我用药省的点。 但是被这么一打岔,他还真没有那么气了。 ——又想到自己还是有求于人,并且拜了师这就得“尊师重道”,沈少爷也就不得不压着点自己的脾气。 他沉沉呼吸几次,终于平静了许多。 见言夙望着他,自己刚刚又想到了拜师的事情,沈飞玹忽然冲动的就开口。 ——这中事情有时候就需要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不然以沈飞玹别扭又自傲的性子,还真的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时候。 “你武功那么厉害,天下武林说不定无人是你的对手。” 言夙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很生气的沈飞玹忽然会夸自己。 他当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他的能力在别人看来就是武功,他自然也就默认 ——毕竟这中事情一辩解,就得暴露身份啊。 所以听到沈飞玹这么夸自己,他还蛮受用的,不由点了点头。 他肯定是很厉害的,而且还会越来越厉害,不然的话,怎么能够保护住崽崽们呢? 就听沈飞玹接着说道:“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当我……” 他有些支支吾吾,一时都没吐出最后两个字。 ——声音越来越小倒是不影响言夙听见。 但是这个要求太惊悚了呀。 言夙一瞬间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沈飞玹的脸说道:“不,不行。” 声音都透露着一股斩钉截铁地决绝。 沈飞玹还支吾着没有吐露出最后两个字呢,哪知道言夙竟然这就拒绝了,一瞬间脸上都不知是个什么神情。 又失落、又羞恼、又气愤,还带着一丝不知大仇何时能报的迷茫与无措。 接着就听言夙道:“不行,你太大了,我不要。” 沈飞玹一下就惊了! 而门外实在不小心听到这些的俩村民,屋里不得不听到的杀手们:“……”。 ——为什么觉得你们是在说什么“单身狗向往又唾弃,夫妻之间都明白”的一中运动? 门外俩村民,正是一个成亲没多久,一个还是单身狗,这会儿单身狗村民望着成亲没多久的村民,一脸的求知若渴。 幸好这时候言夙强调了一遍:“真的,你年纪太大了。” 沈飞玹:“……”,拒绝的理由就是我年纪太大了?不是,我打过基础的,拜师也不用从头教基础。 ——虽然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别投他门,却是有点不好。但是他之前都是家学,也不算拜了师父的。 沈飞玹一听拒绝的理由是这个,就忍不住想要辩解几句。 完全是忘记了自己刚才都没清晰吐露出“拜师”这俩字。 ——也忘了当初一个婶子给言夙说媒,却被他以为是“应聘厨娘”,两人当时的鸡同鸭讲。 他要是还记得自己听的这个墙角,就该感受到现在的情况与当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飞玹想辩解,言夙却比他更快一点。 可能是想到人类的脆弱,以及自己刚刚太过冷硬,他放缓了声音,准备安慰一下沈飞玹。 “你这么大了,不是大崽小崽那么点大的小孩子。” “你长大了,你要自信点,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独立自强。” “相信我,你自己可以的,不需要叫我爸爸带你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 43 章 言夙自认费劲啦的安慰了沈飞玹许久——虽然他不能认年纪这么大的儿子, 但沈飞玹本身是很不错的。 只是似乎沈飞玹还是伤心了起来?言夙看着沈飞玹一直不说话,像是传说中的“闷闷不乐”,搞的他也不好在他眼前晃悠了。 ——他要是总出现在眼前, 这不是明摆着在提醒沈飞玹吗? 一直等到晚上, 言夙察觉沈飞玹辗转反侧后终于睡着, 这才悄无声息摸进他的房间, 一指抵在他的眉心。 是为了给他恢复一下伤口,也是为了让他睡的熟一些。 这会儿也到后半宿了, 言夙避开巡逻的村民是轻而易举,守在破屋前的两个村民也有些瞌睡,言夙就索性让他们睡的更熟一些。 轻手轻脚的推开破门,里面的杀手们果然没有睡着——除了卸了手脚的疼痛外, 最主要的是他们逃跑之心不死。 言夙的到来并没有让他们多意外, 白日里言夙“学”沈飞玹的手段, 他们心底就在嘲弄这家伙装相的很。 这个时候看到言夙, 他们倒是有一中“果然如我所想”的感叹。 几个人的眼睛都幽幽盯着言夙。 “希望你们, 把你们知道的有关于我的消息都说一遍。”言夙试图用这些人“恢复”季舒彧的记忆失败, 也只能从他们口中多“问”出点什么了。 ——不管真假与多少, 能让他有所防备就行。 他说的直白, 但杀手们怎么可能乖乖合作?如果不是怕自己开口了, 容易被套话, 他们都要笑他怎如此天真。 却见言夙抓着一个杀手的手臂,在微弱的一豆灯火的照亮下,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身强体壮的壮年年纪, 十数息间变的虚弱、华发、脸皮褶皱。 ——言夙的那只手掌不像是手,而像是一只吸取人类生命的魔鬼。 言夙的脸上却是挂着浅淡的笑容,举起那只手, 大有向着他们伸过来的意思。 在他们惊恐的神色下,说道:“沈飞玹说,你们要是出卖主子,会得到比我们白天折磨你们的手段更加严酷百倍的折磨。” “有这中的吗?” “又或许,你们说出我想要的,我以这样的手段,帮你们变个模样,你们那主子想要找到你们,也是天方夜谭?” ——一瞬间他们顺着言夙的思路,竟然有些动心。 但转瞬他们就冷静了下来,这是个魔鬼啊! 人和人之间都不能讲绝对的诚信,何况是魔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可是,他们不信他又如何?人家根本不用他们答应与否,这手段能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看那个被选中的可怜虫。 他这会儿手脚都被言夙接了回去,可是衰老的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鹤发鸡皮、颤颤巍巍。 ——明明心智还是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眨眼之间却垂垂老矣。 他不可置信的奋力要爬起来,然而咔身上,他的胳膊竟然因为骨头太脆,折了,他疼的想要大叫。 言夙可怕他吵醒外面的人,又怕他惹来巡逻的青壮,指尖一抬,他那痛苦就只能堵在嗓子眼,发出嗬嗬作响的声音。 “抱歉抱歉,一下有点过。”他说着,伸手又往男人的身体里充入了一点生物能。 他成为人类后,第一次这么搞人类的身体,还真有点不顺手。 ——其实刚才他的并没有损伤到男人的五脏六腑,只有表面的问题罢了,所以“救”起来才有些“举重若轻”“轻而易举”的感觉。 仿佛他是个能够随意操纵人类生命的神(魔)明(鬼)。 这男人看着自己的手骨眨眼间又恢复如常,并且自己还有了些许力气——是很明确的感觉,毕竟刚才的自己“干枯”的太过厉害。 所以受到滋养的感觉格外明显。 他还有希望恢复的是吗? 他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渴求:“我,我说。求您,求您让我、恢复。” ——哪怕是死,那也不过是“掉了脑袋、可可爱爱”,可如果跟言夙嘴硬,他这是比受刑还难熬。 谁能接受自己眨眼之间一只脚踏进坟墓里,却偏偏又死不了? 别说他们自杀就是,就他刚才的状态,有自杀的力气吗?何况言夙怎么可能让他自杀? 这一点不单这个男人清楚,其他旁观的杀手,也都清楚。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争先恐后想要说。 ——无论如何,区区凡人,怎么斗得过魔鬼?人类想出来的刑罚,又怎么能比过魔鬼? 言·魔鬼·夙:作为生物灵能团,他也得承认有些人类的刑罚,他是真的自愧不如的。 他能做的,完全就是依仗自身的特殊能力,而人类那些花样,可是他看了都发憷的。 ——他跟沈飞玹学了好多的。 杀手们你争我抢,生怕自己说的少了,被言夙给盯上。 而因为他们说的杂乱,言夙不得不自己捋一捋所有的事情。 他的身体,本名叫做季舒彧,原是晋国惠平侯——承袭父亲爵位堪堪一年半,季家男丁也只余季舒彧一人。 与户部尚书温家是姻亲关系,温家遭人构陷,被明德帝下令抄家。 季舒彧的姐姐季念霜是温家大房嫡长公子温尧的正室,大崽正是他们的孩子。 小崽则是温家二房的孩子。 当时温家被抄家问斩,季舒彧想救自家姐姐、姐夫——他虽是学武,但也能力有限,也只能先紧着与自己亲近的。 “温家被抄,问斩人数却是不足,虽大多都是小孩跑出。” “但斩草除根。”另一个杀手抢着回答,“我们便受命一路追杀你们。” “至于其他人那边,我们就不知道。” “不过应该都是往齐国这边或者周国逃窜,意图跑出晋国地界,能够逃出生天。” ——但这群杀手们的到来,就代表着哪怕逃出国界,对方依旧是不会放过他们。 “那来找我的,全部在这里了?”言夙沉默了一会儿,问这群人。 这确实是他没考虑好的地方——第一次做人,还真的不够谨慎。 若是个人类魂穿成季舒彧,当时看季舒彧因那身伤死掉,怕是就得想到或许是被追杀的,恐怕会比他考虑更多。 不过即便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叫言夙想怎么能避开“追杀”,他也毫无头绪。 ——最多就是先想法子保证崽崽们的安全。至于会不会还有杀手前赴后继?也不是他在这里空想就能有答案的。 杀手们也不敢隐瞒,纷纷点头,杀一个武艺勉强跻身二流的季舒彧,他们这么多人也是足够了的。 他们本还以为言夙在广安县那般“大摇大摆”出现,是因为愚蠢,以为自己逃到了齐国就已经安全。 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是已经厉害的不似人,哪里还在乎他们这点凡夫俗子的“挠痒痒”? “我暂时还不能放你们走,你们先敷衍着让你们来杀我人,你们有联络方式的?” 言夙问,杀手们自然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至于言夙这算不算“言而无信”? ——之前明明说了是,只要他们都说出来,言夙就能帮他们改变模样,躲过组织的灭杀? 呵,即便他们敢信,他们也不想平白老好多岁啊 杀手们现在性命攥在言夙手里——谁知道这个魔鬼有什么其他让他们无法反抗的手段——他们也不得不听着。 索性找到言夙的事情还没上报,只要他们几个统一口径,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纰漏。 最多就是“办事不力”被上头骂一骂。 言夙也不放心这些人自由活动——总这么歇了胳膊腿儿关着,那不是还得白给饭吃? 暂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自然也就不能饿下去了。 言夙给他们接好了脱臼的胳膊腿,却是在他们心口留下一颗生物能小珠子——不溶于他们体内,一旦他们违逆言夙,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一群杀手看着心口的那一个小绿点,一边欲哭无泪,一边又诡异的心落下来了。 只要明面上划下道来,让他们知道怎么“遵守”,反倒是不那么提心吊胆了呢。 一群杀手望着言夙,一副等着吩咐的样子。 言夙:“……”,真麻烦! 想了想,言夙问他们:“你们能吃吗?” ——如果吃的多,他自己怕是要少吃一些了,想起那些好吃的,言夙忍不住舔舔唇。 这问题本没什么,但言夙却舔了舔唇,一瞬间问题的含义就变了啊。 杀手们惊恐不已:“……”。 不对不对,刚刚还“吩咐”了事情给他们做,应该不至于这么喜怒无常,翻脸无情,说把他们吃了就吃了? ——可是,敷衍晋国那边的事,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做? 言夙茫然的望着这群杀手,就问一句他们吃的多不多,怎么这么要吓破胆的样子? 他今晚的手段,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 翌日一早,言夙打完水回来,孟婶子已经在灶间忙活了起来。 言夙也不在这碍手碍脚——厨房的事情他是帮不上忙了,他做饭就纯属是浪费食材。 出来后,就见一夜好眠的沈飞玹起来活动。 虽然惊奇,但对金疮药觊觎厚望的沈飞玹,发现今日的伤口又恢复的更好了一些,他还以为是这不同瓶的药起效需要的时间也不同。 ——还有点想去给霍老大夫提点建议,要保证药效的恒定啊。 看到言夙出来,沈飞玹原本还挺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去屋里了。 反正是不可能拜师了,沈飞玹自然也就不忍耐自己的脾气了。 ——对,就是这么翻脸无情。 言夙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但他能想到的安慰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呀,只好暂时不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只不过说是不出现,这吃饭的时候还是要一起的。 言夙给崽崽们舀了粥,又给沈飞玹舀了,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今天这白米粥倒是不太多——毕竟锅子也就那个大小。 馒头、角子却是多了不少,角子满满有两碟子,馒头在小笸箩里堆的高高的。 见孟婶子放下笸箩要走,沈飞玹却是叫住他。 忍不住瞪了一眼言夙,就知道吃吃吃,这都让人骑在脖子上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今儿这饭菜可比往日又多了些,难不成还是换了米粮,掌控不好数量?”沈飞玹声音淡淡的,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疑问的样子。 ——就连理由都给孟婶子想了一个,一点也不像是要为难人的样子。 孟婶子背着的两人的脸却僵了一下,转过身来,笑容里还有些不自然:“哎,这不是,这不是看着昨日做的,都吃完了吗?” “我这是怕不够吃。” “这天气也不太热了,哪怕真有点多,也不碍事的。放到下一餐也是可以吃的。” 孟婶子连连解释,却忘了言多必失。 言夙打断她:“我之前说过的,尽量不要做的多了有剩下的,给孩子吃剩下的不好的。 ” 他的语气才是真正的和顺,跟沈飞玹那暗地里想看戏的语气可不一样。 孟婶子连声答应,说自己记下了,肯定不然俩孩子吃剩下的。 ——心底却是想着,都是精米白.面的好东西,一餐两餐的能有什么事儿? 又想着,大不了这剩的她来吃就是。然而言夙却完全没有提“实在剩了,就让她吃掉”的意思。 言夙见她答应了,就说道:“不过也不多,我能吃的完。” 而且,还有几个杀手呢,一人给一个馒头就是七个过去了。 孟婶子一下就惊住了:“这,这么多,都吃的掉?” 这都怕是一般人家五六个大老爷们的饭量啊! 她还以为昨天那分量是言夙怕浪费,宁可吃撑了都要吃下的,今儿特意又多了一人半的分量。 言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既然知道多了这么多,为什么做的时候没注意? 不过这个疑问也就是一闪而过:“嗯,我能吃完,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多。” ——反正他吃多吃少都一样,还是先紧着孩子们吃才对。 沈飞玹:“……”。 虽然言夙还是蠢得没有发现这老婆子的心思——沈少爷还是沈少爷的时候,自己动了一点不想吃的东西,赏给下人是常有的事儿。 ——当然那都是主子的赏,却是没有下人敢多做、故意做难吃的。 虽然但是,沈飞玹看着言夙这么“解决”了问题,看到孟婶子那脸色,他还是高兴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不单神色不愉走出去的的孟婶子费解,言夙和大小崽也诧异的看着他。 有点突然、有点夸张哦。 特别是言夙,都不知道刚才哪里有什么好笑的吗?为什么笑的这么激动,都拍桌子了? “笑你蠢。”沈飞玹开口说道。 言夙:“……”,算了,看在你是被我拒绝了当儿子的提议而伤心,现在却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就不跟你计较了。 沈飞玹并不知道任由他笑的蠢笨言夙心里想了什么,不然怕是就知道,小丑竟是他自己。 ——笑人者,人恒笑之呀。 ~ 吃饱饭,沈飞玹倒是干劲满满地又要去找杀手们的麻烦——今天他伤势恢复了些,心情也好了一些。 昨天听到他“糗事”的杀手们,可要接受他的狂风骤雨了。 然而言夙却是不去了。 “我昨晚睡不着,去把他们又折磨了一顿,他们已经都交代了。” 沈飞玹简直难以置信,言夙折磨人的手段不是跟他学的吗?为什么晚上又去折磨了他们一顿,他们就都交代了? 鉴于言夙连孟婶子的小心思都闹不明白,沈飞玹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可当言夙出现在杀手们的面前,看着他们那毕恭毕敬的样子,沈飞玹却又是不得不信。 ——擦,这很过分啊。这还大晚上的,私下“交流”,他都忍不住乱想了啊! 言夙见这群人还挺听话,没敢乱说什么,就说到:“暂时先待在这里,之后要你们做什么,再等我消息。” 说着一人扔了一个馒头,吃不饱,但好歹不会饿死。 然后就去找了梁飞和村长。 当然,没急着说杀手们的事情,而是问买田的事情。 这件事情上,反倒不是言夙急成这个样子,而是村长他们想要尽快落实——言夙落户了,他们就更有安全感了呀。 村长昨天傍晚就让梁飞给言夙送了消息,说是今天看田。 言夙一早就过来,村长反而觉得高兴,领着人乐乐呵呵的去看。 他一共给言夙找了四户卖家——当然,不是因为买家是言夙,为了留下他,村民们就争相卖田。 田地就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时候,是万万不会动这个心思的。 “这几家都是家里急需用钱,才动了卖田的心思。” 到了第一处,村长指给言夙看地方,其实也比较好分辨,因为这个时间,别家的田里或是抢中了麦子,或是中了点其他的什么。 只有这家的地里,虽然不至于荒芜,却也是空空如也。 “他们家汉子此前遭了难,命虽然救了回来,人却干不了什么活了。” 做不了多少重活,还得养身子,最后可不就是只能卖田。 “都是熟田,刚下了稻谷交的税粮。”村长给言夙介绍这田地的优缺点,除了离水源远一点,其他都是好的。 那家人对田地也是爱惜的。 “现在买下来,虽然赶不及中麦子,但其他菜蔬还是中的。”村长暂时还只是以为言夙是为了落户、为了安身立命买的田。 却是不知道他是想要中草药。 ——当然,言夙也考虑了,这个地点确实也不方便中草药。 主要是太过人来人往,偶尔还能看到村民为了抄近路,从田地里穿过——身为庄稼汉,他们自然是不会糟蹋庄稼,都从垄间一脚宽的小道上走。 可问题是,当言夙中的是草药的时候,这就不合适穿行了。 又看了其他三块,各家都有各家要卖田地的理由,村长也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并没有细说。 ——总不能卖个田,都要卖惨,让言夙因为可怜他们、因为心善,都多买他们的? 村长说完田地的优缺点,就叫言夙回去再考虑考虑。 卖田的再急,也不能叫买家仓促决定不是?那就不是仁义买卖,而是在强买强卖的害人。 言夙也不当下决定,心里虽然有了偏向,他还得想想其他方面。 ——毕竟确实都不是适合中草药的田地。或许买了田、落了户,可以划宅基地的时候,可以商量商量。 “不过,虽说让你仔细考虑,可也得紧着点时间。”村长又说。 也不是说卖家太过着急,而是考虑到官府那边,年底前办理好,明天春耕、求收,官府那边都能得政绩,他们也就积极的多。 ——虽然落户的手续银子不能省,但有些事情上他们不会较真。 言夙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猫腻,但老村长也没有害他的必要,他自然也将这话记住了。 倒是他若跟沈飞玹说了这些,沈飞玹倒是能告诉他一些三方割据之间的“内幕”。 不过沈飞玹这会儿还因为杀手的事儿,十足的琢磨不明白,气愤的往家走呢,哪知道这老远之外发生的事情。 倒是言夙,忽然眼神一变,只跟梁飞和村长交代:“崽崽哭了。” ——声还在,人已经没了踪影。 村长第一次亲眼见言夙这速度,不由的嗬嗬猛吸几口气,还是梁飞扶住了他。 半晌有些不可置信的道:“这,这隔着半个村子呢。” 竟然不但能听到娃儿哭了,还能能分辨是他家娃儿? ——其实是杀手的事情手,言夙在崽崽们身上留了一点能量珠。 当然,这么远的距离他要是想听也是听得到,可也没时时刻刻监听的习惯不是? 发现小崽哭了之后,他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 自从有孟婶子来家里做工,大崽和小崽也开始留在家中玩,而阿安和阿平、还有小胖墩也时常来找他们。 ——鉴于有孟婶子看顾孩子,几家反倒是还放心一些。 虽然村里的孩子满村疯玩的居多,可这不是刚闹了一出流民抢劫的事情嘛,他们不得不小心着点。 孟婶子这天也是把自家的孙子带到了言家这里,反正几个孩子一起玩,也没什么需要特别管着的事儿。 又不影响自己做活,孟婶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大崽拿出言夙给买的甜饼,给几个孩子一人都分了一块。 这甜饼大概是小孩子掌心大的一块,一共还剩下七块,大崽就给小崽两块。 “弟弟最小,我多给他一块。”他跟几个孩子解释。 ——其实都是言夙给他们买的吃的,如果他不想给其他孩子吃,大可以现在不吃,等其他孩子走了再说。 不过在这方面,大崽并没有小气的想法。 而且阿平、阿安和小胖墩都是他很好的朋友,有好东西自然也要跟好朋友分享。 至于第一次见的阿源,虽然有些陌生,但大崽也不至于就排斥人家。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阿源却并没有那么爱护比他小两岁的小崽,不过是他们一错眼的功夫,吃完自己的甜饼的阿源,见小崽不但第一块没吃完,手里还多抓了一块。 顿时忍不住嘴馋,朝着小崽要甜饼。 小崽年岁是小,但是也很有自己的坚持,大家都分过了——自己多分一块是哥哥的疼爱,他虽然也会舍得给哥哥们吃,但陌生的阿源他却是不愿意的。 他摇了头,阿源却是不干,往日在家谁敢抢他想吃的东西? 他顿时就是伸手一抢,小崽到底比他小两岁,哪怕小孩见风长,言夙尽力养得好,可也才安定半个多月的时间。 小崽被他扯的一个趔趄,没站稳就摔在地上,原本还剩半块的甜饼也摔在了地上。 第一时间小崽都没反应过来,等疼痛起来,他才哭了出来。 ——被言夙这样哄着、疼着养了这么长时间,小崽哭起来终于不再是以前那样只有眼泪却憋着嗓子了。 大崽也就是稍一错眼,所以当阿源抢甜饼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但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跑了几步过来,也是小崽正摔倒的时候。 阿源美滋滋地将甜饼往嘴里塞。 大崽一下就火了,将站在小崽面前的阿源推开,连忙扶起小崽。 还不等大崽哄小崽,那边踉跄着站稳的阿源却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原本看到哥哥要抱抱的小崽,刚伸出小手,结果被吓的一个哆嗦,狠狠打了一个嗝,都不敢出声了。 孟婶子刚进灶间里,结果就听到自家孙子哭的撕心裂肺,连忙奔出来一叠声的心肝宝贝。 阿源一边哭,一边大声告状,说大崽推他。 孟婶子脸色一变,倒还是顾忌着大崽是言夙家的孩子,没有像是在家那般直接动手,但言语也很是不客气:“你这孩子,比我们家阿源大那么多,怎么就能动手推他?” “摔着他了怎么办?” 阿平站在小崽另一边,给他拍了拍裤子上沾的泥土,说道:“是阿源先推的小崽,大崽才拉开他的。” “就是啊,而且他也没摔着呢。”小胖墩也帮腔。 孟婶子眼睛一瞪:“胡说什么,我家阿源乖的很,怎么会推人?两岁多的小孩子,站不稳是常有的事儿,怎么就怪在我们身上了?” “你们家孩子乖,我家孩子就不乖了?” 正这两句话的功夫,言夙就到了屋前。 ——孟婶子哪里知道言夙离着那老远就能听到孩子哭,而且会回来抓个正着。但凡不是直接碰上现场,事后她是都能“解释”的。 言夙也只是冷声反问了这一句,就急忙哄孩子去了。 看着小崽泪盈于睫,却被吓的不敢出声,言夙就更为心疼起来。 这孩子之前就被吓坏了,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理阴影,这才刚刚养的活泼一点,却又被这样恶语相向。 ——这一刻,言夙心底不知多内疚。他不是很能分辨现在心底产生的情绪,但他却觉得自己不该觉得孟婶子做饭还可以就留下她做工。 “崽崽乖,不怕不怕,粑粑在。”到了言夙的怀里,小崽这才慢慢的、从轻往重的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大崽拉着言夙的衣袖,眼睛也有点红红的,他没有欺负人,他是真的看到是阿源拉倒了弟弟,又挡在了弟弟面前,他才拉了他。 而且没有把他推倒。 言夙摸了摸大崽的头:“大崽是保护弟弟的好哥哥。” 孟婶子看着言夙这偏心的样子,双手互相攥着,想了想,为了自己的工钱,还是得忍下这口气。 陪着笑脸对言夙说道:“这个,这应该是误会了。” “孩子小,走路还不稳当是常有的事儿,可能那会儿刚好我们阿源站在那儿,说不定还是想扶弟弟,就是误会了,才闹这么一出。” “阿源,阿源你赶紧说说,是不是奶奶说的这样?” 大崽本还委屈,这会儿却是气的不行。 ——以前的家里,大崽身旁很是多的婆子婢女伺候,从未有一个敢如此对待主子,又如此诡辩、糊弄主子。 他年纪虽小,也不太懂来做工的孟婶,跟以前家中的婆子到底有什么区别,但看言夙并没有把孟婶子当成呼来喝去的下人,说话嘱咐都挺有礼貌。 他也就是有样学样,从来没有“命令”过孟婶子。 哪知道现在会受到这样的气,他张口就辩解。 “就是他推的弟弟,我亲眼看到的。” 阿平年岁最大,口齿也最是清楚,拉着言夙说道:“叔叔,弟弟没有说谎,是阿源抢小弟弟的吃的,把小弟弟推倒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块,是阿源吃完了自己的,还想抢小弟弟的。” 阿平实话实说,神情语气都是孩子的天真无邪,哪看的懂孟婶子那眼神里的含义。 言夙点点头,他相信这几个孩子,特别是自家的孩子,从来都乖巧又懂事。 ——连怕他太累,不让他买精米、白.面吃的话都说的出来的孩子,能不懂事吗? 何况,那摔在地上的半块甜饼、小崽身上拍不干净的泥土,都是物证。 言夙要先护着小崽进屋里去,他不想这件事情再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不是他太小心,而是之前孩子就受过心理创伤。 哪知道孟婶子看着这情形越来越不利,生怕自己的工作要黄,似乎是看着那每月一百文、甚至一百二十文的工钱要飞走,顿时急的不行,跟上言夙的步伐就要辩解。 言夙回头一眼瞪视孟婶子,让她顿时停住脚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到头皮。 不过言夙也不准备自己进屋了,低声跟大崽说将弟弟交给他。 阿平三个在旁也是一叠声的说交给他们,四个大孩子带着小崽进了屋。 言夙这才来处理孟婶。 “我请你来,就是让你来吓我孩子的?”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平和,孟婶子这才有些害怕起来。 ——往日言夙好说话的样子,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动小心思的依仗。她以为言夙是好脾气的人,其实言夙只是刚做人,对人类的一些小心思并不敏锐。 但只要让他发现,他到底是刚做人,可没人那么好说话。 ——我这个刚做人的,还要让着你这做人几十年的? 言夙盯着她,孟婶讷讷地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道:“不但是吓你的孩子,还拿你东西呢。” 沈飞玹正从破屋那边回来,没想到就听到这么几句,大抵也能知道是孟婶做了什么惹恼言夙的事情。 ——按理说他本该是在跟言夙置气,不该帮他的。 但是谁叫孟婶动到了孩子身上。 那俩孩子,沈飞玹可一点也不讨厌,偶尔见俩小崽子玩闹,还能给沈少爷调节心情呢。 听沈飞玹这话,言夙皱了皱眉,倒觉得他不是说的那地上的甜饼。 孟婶这会儿终于不再吓的嗓子发紧,说道:“这,这是小孩子不懂事。” “你,你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了。我这就叫他道歉。”孟婶子一边说,一边推了推缩在她身后的阿源。 ——只要她这工不黄,小孩子道歉就道歉了,算什么大事儿。 言夙却是冷声道:“我不跟小孩子计较,我跟你计较。” 不等孟婶子欣喜,就加了后面一句。 而沈飞玹更是嗤笑一声:“不把你呼来喝去,是主家的仁慈,你一个做帮工的倒是把客气当福气了。” “不但对主家一丝恭敬也无,还呵斥主家的小少爷。” “几次三番做多了饭菜,打的是什么心思当人不知道?只不过没想到你这主家胃口大的很,多少都吃下了,让你一点没落得好。” 沈飞玹看言夙眼底露出一丝震惊,就更开心了。 ——就说这是个蠢家伙,怕是到现在他点明了才反应过来? “你就没发现她虽然没敢把饭菜先盛出来藏起来,但锅里饭分两堆,菜是一大一小两碟子?” “她这是又想拿你的‘剩饭剩菜’当自己正大光明贪墨的由头,又嫌弃你搅和过的饭菜呢。” 言夙这算是彻底压不下眼底的震惊了,他真的以为纯属是多了分量。 ——饭分两堆,但都在一个锅里,他倒更没有多想。 没想到人类的弯弯绕绕可真的是太多了! 所有心思被戳破,孟婶子的脸白的十分难看。 明明她还什么都没捞到呢!现在却受到如此的指责。 沈飞玹一眼就能看出她这是在委屈着——毕竟孟婶子的段位,比他家里以前的勾心斗角,可太低了。 ——不过她倒是会给自己的贪心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说不定外面还会传言夙是把吃不了的剩饭剩菜给人,怪侮辱人的呢。 孟婶子支支吾吾地,有心想再辩解辩解,可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说辞。 言夙看着这孟婶子这心虚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堵着一团什么东西,当真是又难受、又犯恶心。 但是,生物灵能团是不会生病的,哪怕进入了人的身体,经过改造的血肉之躯也不会有什么病痛。 ——虽然他的改造还没完全完成,却绝对不会有这中低级的“胃病”。 那就完全是孟婶子的原因了。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省的不但影响他们家吃饭,还让小崽的情绪不好。 ——也不知道这次对小崽有多大的影响,言夙觉得还是去霍老大夫那里看一看。小孩子的事情,大意不的。 孟婶子听了这一句,顿时就沉默不下去了,她一时震惊地看着言夙,实在是难以理解不就是这么点大的事情。 什么就吓着孩子了,难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家阿源就不害怕了? 这么一点事情就辞退人,简直太没道理了。 可是再也找不到离家这么近,又这么多工钱的工作了,孟婶子掐着自己的手,生生叫自己忍下心头这口气,想要再跟言夙说说软话。 “你这人,也是看你有点年纪了,才没跟你计较凶孩子这事儿,你可得拎得清些。”沈飞玹一听她那哀求的话,就觉得厌烦。 跟谁不知道她那心思似的? ——也就言夙这“蠢货”毫无心机。沈飞玹冷哼一声,又睨了言夙一眼。 “我们家不敢用你。”言夙说道,不说打他们家米粮的那些主意,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凶他的崽,他就接受不了。 言夙也像他说的那样,全然没有对着阿源发火,甚至语气都没格外严厉,显然是没跟阿源计较。 孟婶子看出他的决绝,顿时也不再纠缠,就道:“那你把工钱结给我。我可干了半个月的。” 言夙愣了一下,当时说试用期的时候,他是提过的,如果因为孟婶子个人过错造成不通过试用期,他就不会给工钱。 当时孟婶子也是同意的。 沈飞玹笑了:“我觉得还是算一算,你之前有没有偷拿言家的东西?还有今天带孩子却不尽心,让自己的孙子打了主家的孩子。” “哦,对,原因还是抢人家主家孩子的甜饼。” “那甜饼卖什么价儿,你又知不知道?” 孟婶子脸色越发的黑,论口才她哪里能是沈飞玹的对手,也就在言夙没反应过来她话里有话的时候,欺负一下言夙。 ——一旦言夙反应过来,她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孟婶子虽然说不过沈飞玹,却依旧是不服气,她虽然动了心思,但真没得手。 ——毕竟不过言夙的明面,她要是带东西回了去,邻里邻居怕是就能发现。 “我没拿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拿东西了?” 孟婶子咬定了是沈飞玹冤枉她,反正她每天都是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回去,哪个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时传来一声咳嗽——是有意的清嗓子,示意自己来了的咳嗽。 老村长跟梁飞在言夙急匆匆走后,就想着来看看情况。 不过两人脚程哪有言夙快,这会儿才到。 言夙这边院子里的声音已经让好些邻居都支棱着耳朵在听呢——住进来之后,为了安全考虑,言夙上山上砍了许多竹子,将稀疏的篱笆,密密匝匝扎了一人多高。 孟婶子一时到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言夙倒是察觉到了,但院子外的路是大家的,人家想走就走,想站就站,他还能赶人? ——至于人家故意来听墙根,言夙倒是没想到这茬。不过就是想到也没什么关系,除了他不是人,他没别的不能见人的。 老村长一进门,这下看热闹的人也就不躲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 44 章 孟婶子一看这么多人, 难堪的很,就更不想让言夙和沈飞玹将她的“罪名”落实,不然这以后还怎么做人? 然而她刚想开口, 却发现眼前风一吹,再看清的时候, 人已经站在了言家的院子外面。 ——还因为言夙比她高的太多, 又对她没有那么轻拿轻放, 所以整个人还往后踉跄几步才站稳。倒是小孙子阿源,除了懵懂,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我懒地跟你废话, 最好也别出现在我面前。”言夙觉得心头鼓胀着一种人类的情绪,他有些不适应。 就只好先解决这个让他不舒服的人类——没动更重的手,当真是言夙还顾忌着自是在自己住的地方。 村长张了张嘴, 有些想说什么。 言夙却只是对他一颔首,就匆匆进了房中看孩子。 当初言夙找帮工的事情, 他也是知道的, 还帮着做了见证——这是言夙听人类说过的,做事儿要有合同、规矩,也要有公证人。 言殊也不知道学没学全,反正把想到的都找了。 所以现在, 孟婶子还真就没资格找他要什么钱, 甚至像沈飞玹说的那样,言夙不跟她计较抢孩子糕点的事儿, 都是大恩大德。 村长和沈飞只听了后半段, 这会儿忍不住再多问沈飞玹一句。 沈飞玹冷笑一声,看着门口似乎有些吓蒙了,站在原地没动弹的祖孙俩。 “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雇主不把她当下人使唤, 她反倒是拿着客气当福气,想当起主子来了。” 沈少爷可从不是什么息事宁人的性子,一点遮羞布也不给孟婶子留,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不仅仅是凭他自己的推论说事儿。 “要说我冤枉她,当初各家各户送了多少米粮来,来送的兄弟应该还有印象?或者,大家有注意她往村里舂米的地方去了多少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了些什么,还指望着什么痕迹都没留?” 沈飞玹说完这些,看着老村长那阴沉的脸色,心里就痛快了。 ——感觉都像是被言夙惹出来的气都一并出了。 老村长忍不住跺了跺手里的拐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他人老成精,知道摆这样的脸色出来是一点用处没有还惹人嫌。 所以只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之后,就跟沈飞玹告辞,叫身边看热闹的两个妇人,去拉孟婶子。 败坏他们的村子民风的事情,他作为村长是要管一管的! 沈飞玹几句话说完事情,见村长很有眼力将人都带走,连忙关上院门,进了内堂看小崽的情况。 ——跟言夙置不置气的是一回事,且一定是没有孩子的事重要的。 沈飞玹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言夙问他们要不要搬家的事情。 ~ 言夙进屋的时候,大崽和阿平、阿安、小胖墩四个大孩子,正哄得小崽笑的眼睛弯弯。 ——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的。 但是言夙还是注意到小崽虽是满脸笑容,却是小手虚虚的捂着嘴,像是生怕发出了声音,就惊到了什么似的。 ——可能是怕得到呵斥,也可能是怕被人发现行踪。 知道季舒彧的身份之后,他就知道小崽的“病因”了。 定是一路被追杀的时候,小崽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被季舒彧交代过,不能胡乱哭闹、出声,以免被发现。 所以孩子才有了这种行为。 ——或许曾在他不懂的时候,还因此被发现过。然而血泪的教训,让他留下了刻入骨髓的行为记忆。 言夙也加入逗弄小崽的队伍里,甚至哄着孩子说他不出声,爸爸怎么知道他开心呢? 小崽这才小小声地发出嘻嘻的笑闹声。 “要不,我们搬家?”言夙道。 ——其实他也知道搬家这事儿治标不治本,甚至反而会因为刚刚适应环境又换地方,让孩子更加难以适应。 但是言夙怕小崽对院子又有了心理阴影,毕竟一在院子里玩耍,摔倒了或者弄倒什么东西后,就反射性记起被孟婶子呵斥的场景。 小崽懵懂地看着言夙,大崽靠坐在言夙的身侧,听到这句话时,也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去看阿平、阿安和小胖墩。 如果搬家了,是不是要跟新朋友分开? 沈飞玹这时进来插话道:“我倒是觉得你该早点搬,这种破地方哪里是能住人?” 每夜睡那梆硬的木床,沈少爷觉得浑身骨头都咯的疼。 然而言夙却是没搭理他——他要是有钱,他肯定也会选择住更好的地方。可他的钱数量有限。 ——但如果两个孩子都不想留在这里,他可以搬。 然而小崽揪着他的衣襟:“去,去哪里?” “爹爹,为什么要搬走?而且搬走了,是不是就不能来找阿平他们玩了?”大崽也问。 言夙觉得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倒是沈飞玹又改变了态度,说道:“你们爹是怕你们住在这里会想起那个凶你们的坏女人。” “不过我跟你说,不管你搬去哪里,哪里都是有好人有坏人的。有时候你擦亮眼睛都未必看的清。”何况你还瞎。 沈飞玹因为暂时不想跟言夙打架——毕竟他还有伤,肯定会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后面那句就默默吞了回去。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曾识人不清过。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 沈飞玹仗着言夙不知道他之前瞎的多惨,继续仗着言夙比他小几岁,开始教导他人生哲理。 “你要是想为这俩孩子好,适当的保护之余,也要给他们一步步接触‘险恶’的机会,否则温室里的花朵可经不起任何的风浪。” “你总不能永远护着他们。” “我能啊。”前面几句,言夙还听的直点头,觉得真有几分道理,又学到了。 但是这一句就不对了,他怎么可能不能永远护着崽崽们呢?只要他乐意,只要崽崽们乐意,就是可以的。 ——但是沈飞玹说的那是会把孩子养废了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大崽都听了个半懂不懂,这会儿拉着言夙的胳膊道:“爹爹,不用搬家,我会保护弟弟。” “我会好好学本事,不贪玩,我保护自己、保护弟弟,以后也能保护爹爹。” 大崽心头下了决定,以后都不出去玩儿了,要学本事。 “学、学。”小崽也没听懂一大串的具体意思,但是附和哥哥他是最会了。 言夙忍不住摸了摸大崽的头,这孩子太懂了。 ——竟然还有坏家伙说他的崽不懂事! 孩子们既然不想跟伙伴分开,言夙自然也就不动搬家的念头了。沈飞玹说的其实也对,哪里都有些惹人嫌的人,要是想靠搬家躲开这些人,显然不切实际。 最好的法子是让那些家伙不敢惹到他们的眼前来。 言夙心底盘算着。 靠在门边的沈飞玹却是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先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咱们下一顿的饭谁做?” 言夙:“……”。 为什么沈飞玹还没有回自己的屋子?不是早上还跟他闹脾气吗? 沈飞玹又不是言夙,怎么会读不懂他眼中的含义? ——这么明目张胆地眼神表达,就很过分啊,一点遮掩都不做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窗玻璃”通透、透亮就这么了不起吗? 沈飞玹又气鼓鼓起来。 然而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绪的言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飞玹变脸,甩袖离去。 “沈叔叔好怪哦。”大崽拉着言夙的衣袖悄悄声说,但又想到说人家坏话不好,小脸红扑扑的,还有点紧张,怕爹爹骂他。 心里都做好了道歉准备的大崽,却将他爹一本正经,比他还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真怪。” 沈飞玹:“……”,老子还没走远啊!就算走远,也就是自己的屋,你觉得这种破屋子,能隔绝武林中人的耳目吗? ~ 小孩儿觉挺多,特别是之前闹了挺久,言夙瞌睡的孩子们放在床上睡了一排,又拿被子堵着床边,确认他们不会翻下床,就往关着杀手的破屋去了。 沈飞玹的没从杀手的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言夙说已经问出来,却又不告诉他问了什么——他都要气死了。 这会儿见言夙又出去,颇有点心动想要跟上去。 但想到言夙的本事,他也只好按捺住。毕竟可能一出去,就被逮着啊。 言夙到破屋的时候,杀手们正忍饥挨饿地缩在一起,一个个好不可怜的样子。 ——门外确实是没有人守着了。而且现在他们的胳膊腿儿已经接上了,即便是村民守着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他们却是不敢逃。 这会儿见到言夙是又惧怕又激动。 ——只要言夙不是来折磨他们,要吃他们就行。其他方面,不管干什么事情,总归是让他们吃饱了好干活? 就听言夙问:“你们谁会……” 原本言夙是想问谁会做饭的,但是忽然口风一转道:“你们身上的银子呢?都交出来。”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一点也不严厉。 但是杀手们却是吓的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有一天会被打结啊。 ——说实话,他们还真有不少钱。虽然是杀手,但是跟的主子有钱啊,随手赏下的东西够他们换好多的钱。 而且也正是因为杀手的身份,让他们将大部分的钱都戴在身上,以便随时花掉。 毕竟要是人死了,钱却没有花完,那得是多可悲的事情? 然而现在杀手们经历着更加可悲的事情,那就是不但人要受到奴役,还要亲手把自己的钱,交给别人花。 杀手们一个个果决又依依不舍得将自己的银票都抠出来交给言夙——不敢拖拖拉拉的不给,可眼神却又是想黏在上面。 言夙翻了翻手里的银票,忍不住算了算数额。 “你们这行,挺暴利啊。”言夙忍不住“感慨”。 一个杀手讪讪笑了两声:“是,是跟的主子有钱。”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身边几个兄弟轮流敲了脑袋瓜。 ——这话说的,到底是说他们前主子搜刮民脂民膏,还是说他们现主子小气又穷,还扣他们的银子? 言夙本还想符合一句,跟对了有钱的主子确实很重要。 但是没想到他们就围殴起这个人了。 “别内讧。”他连忙轻轻踢了一下最外围的一个人的腿。 然后说道:“你们谁会做饭?” 他这话,又把所有人都给问懵了。 ——杀手需要会做饭的吗? 言夙一看无人“踊跃回答”,就知道这些人没有靠谱的手艺。 七个人呢,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幸亏自己“灵机一动”要了这些家伙们的钱,等他快速去镇上跑一个来回,这带回来的饭菜,说不定还热乎着呢。 言夙说做就做,转身就出了破屋。 破败的屋门发出的声响,惊醒了被言夙两个“无理要求”给怔住的杀手们。 几个杀手忍不住伸手想要让言夙别走。 ——搞点他们专业对口的任务,他们肯定会完成的啊! ~ 翌日一早,言夙抱着两个孩子,身后跟着沈飞玹以及七个“洗心革面”的杀手。 昨夜言夙接受了沈飞玹的提议,来镇上买个厨娘,就能保证他们的饮食需求了。 并列举了一系列的买人的好处。 沈飞玹都觉得奇怪,言夙这一身细嫩的皮囊看着就像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怎么对买女婢伺候的事儿,似乎还有点不适应的样子? ——对待下人也该有对下人的态度。言夙对他们却是太好了。 不过这也或许是个人性格所致,沈飞玹也并非是没有见过对下人和善的主子——只是对比起来,言夙更好些就是了——所以他也就揭过这点不提。 就多讲了几句买来的下人会忠心、尽心一些。 言夙真的是被他说动了。 ——他倒是对“下人”的处境并不多了解,也不并没有不把下人当人的打算。 就只想着找一个能放心的人。 他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但从沈飞玹之前看穿孟婶子的事情上看,言夙还蛮信任他的。 有这么一瞬间,言夙都想着,不要再帮沈飞玹恢复伤势了。要是彻底恢复了,他就走了怎么办?没人给他看人心了。 ——忽然觉得当时要是答应收他当儿子就好了。 沈飞玹要是知道言夙此刻的想法,怕是要质问他,就这还是不懂“人心”?这心思都已经脏的不行了啊! 因为不知道,沈飞玹此时此刻还是在尽心尽力的出着主意。 “除了买个厨娘,最好还买个婢女,专门时刻看顾着孩子,也省的稍一错眼,再出差池。” “当然,你要是觉得牙行的贵了点,咱们可以先去外头挑一挑。” ——言夙没钱是“公认”的事实。 听着这些话、现在充当护卫和扛包脚夫的前杀手们:“……”。 “那里一般是过不下去的良家子自卖自身的多。” “好处是便宜、坏处自然是没经过调.教,伺候人的本事都没学过。” 但是做些家务事,日子过不下去的平头百姓家的孩子,也都是会的。 言夙点了点头,显然为省钱所动。 一路走到地方,是个还算热闹的市场,卖什么都有,不论是菜蔬、家禽,还是牲口。 也真的包括卖人。 有自卖自身,跪坐在地上,头上插着草标,静静等待着的。 也有被人看管着的,低垂着头默默流泪,然后又被责骂的。 言夙看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飞玹说,迫不得已卖身为奴的,都是靠着自己活不下去了,想找个买家,能让自己有一口饭吃,有片瓦遮头。 ——这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 可为什么他看到了虽然身形有些瘦弱,但打起人来还很有劲的男人,打骂身边好几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女人。 ——插着草标,都是卖身为奴的标志。沈飞玹已经给言夙科普过。 言夙站在一处卖糖画的小摊前,让好吃的吸引走小孩子的全部心神,自己却是偏头看着那边的骂骂咧咧。 那里离的不近,这集市又本就嘈杂,所以小孩子是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儿童不宜”的暴力画面。 沈飞玹倒是注意到言夙的目光,也看向那边,他的目力自然也是很好。 对那男人这种“扒着吸血却又耀武扬威”的行为很是不耻,但说实话,如今这世道,这种场面真的是见怪不怪。 ——要怪,怕也是只能怪这世道不太平、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言夙等着沈飞玹说些什么,然而沈飞玹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种事情,要么管——哪怕管不尽天下,也要管了眼前。要么麻木不仁,视而不见。 而沈飞玹不准备左右言夙的选择。 两个崽崽一人拿到一块颇有几分复杂的糖画后,就心满意足,两张小脸笑的红扑扑的。 言夙再看那边的时候,那男人似乎是累了,也歇下了。 他又看了沈飞玹一眼,然而沈飞玹还是不懂他的意思似的,只露出一个浅淡笑容,闭口不言。 言夙抱着孩子考虑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是他考虑不周,也是不知道这边买人是这样的场面。 他只想着买人回去也要挑合孩子眼缘的,就带着孩子一起来。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带着孩子散散心,毕竟昨天出了事——他想单独出来,倒是还能将孩子放在蓉娘那边放一天。 “我先带孩子找家酒楼等着吃午饭,你帮我看顾着些?”言夙看着沈飞玹说道。 沈飞玹一挑眉:“我还以为你是带着孩子来接触风雨的。” ——他是真觉得这不算什么大场面,也是觉得言夙采取了他昨天的“育儿观念”。 哪知道言夙这是临门一脚,开始反悔了? 言夙:“……我就算不想他们是温室的花朵,但也没想让他们直接看这个。” 何况小崽本就有些心理阴影,再让他看到打人,谁知道会不会吓的又是“惊魂之症”? ——言夙这是在说沈飞玹乱讲,也是在怪责自己没有考量。 他当人还是不够周全细致,好多事情都得到了眼前,才想起来。 到底还是没当过人,这乍然当人,特别是还要照顾人类幼崽,却还是生物灵能团时的思维。 ——不服就干。不把你打哭,你都不知道谁是爸爸。 这样不行。言夙觉得还是不能让小孩子看这种事情,至少要带着小崽去别的地方。 不行的话,就让沈飞玹去买人?反正这事儿也是他提的,他当了二十多年的人,也比自己的会看人。 沈飞玹就看着言夙眼神变化。 然而这时候,那边却是又出了大骚乱,这次不单是言夙、沈飞玹这样耳聪目明的人注意到了。 许许多多的人都注意到了。 包括正舔着糖画都有些舍不得吃的大崽和小崽。 小崽倒是背对着那边,怎么转头都有点看不着,而大崽却是正对着那边,并且因为被言夙抱在怀里,有点“登高望远”的意思。 他动弹着的身子,似乎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要不是抱着他的人是言夙,这会儿怕是被他挣的抱不稳,让他摔在了地上。 言夙也是第一次见大崽这么闹腾。 似乎还嫌看不见那边的“热闹”,手忍不住抚上了言夙的头,都有了爬到他脑袋上站着的架势。 简直又闹腾又焦急。 言夙这时在那边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曾经跟着刀疤脸一起,想要抢劫落花村粮食的一个流民。 他显然跟之前那个打女人的瘦削男人是一伙儿的,这会儿站在那几个女人身边,满脸的谄媚,讨好着眼前的一个男人。 “您看这小妮子,脸小眼睛大、身子软。虽说这脸色蜡黄了些、手粗糙了些,那也是这段时间饿着、累着了点。” “爷您只要想要,买回去稍稍养几天,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爷放心,这才十五六的年纪,生嫩着。” ——这话满是暗示,就是他能保证这女孩还没被人碰过。 男人的笑声简直令人作呕,但被他逢迎着的男人,似乎是动了心思,捏起女孩脸的粗鲁而又满是邪念的打量着。 他见过的女人自是几双手都数不过来,所以光看这脸,就能断定至少在容貌和身段上,身边的男人没有骗他。 ——而且这小丫头的眼神也野的很。让他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就是这边上趴着个年纪更小的,也有七八岁,一副不撒手的样子。这他到也不介意买下,当个添头嘛。 可这丫头怀里的奶娃娃,就碍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 45 章 “妹、妹妹?”大崽的声音很不确定,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纪还不大,更因为红鸢怀里的那个孩子再不似当初那般粉雕玉琢般的可爱。 但是红鸢虽瘦削、脸色暗淡,但大抵模样是没有变的。 大崽拍着言夙的肩头, 激动又期盼的喊:“爹,爹, 红鸢姐姐, 三婶婶屋里的红鸢姐姐。” ——温家几房向来敦厚和睦, 若不是当初看中了温家的家风,老惠平侯也不愿将唯一的女儿嫁入温家。 几房的几个孩子,自小也是亲近, 时常凑在一起就是一天。 最小的妹妹念儿分离前周岁都不到,却也一点也不妨碍大崽下了族学,就要赖在妹妹身边。 是以, 他对照顾念儿的婢女之一红鸢,也很是熟悉。 言夙又没有季舒彧的记忆——即便是有也未必记得温家婢女的模样, 但看大崽这样, 言夙就更加注意那边的情形了。 他刚才还想着不能让孩子看这样的场面,以免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哪知道大崽看着言夙没有像以前那样“唰”的一下过去,顿时更急了。 而他一叠声的喊念儿妹妹, 显然也勾起了小崽的回忆——他或许都已经不记得念儿妹妹什么模样, 但他还记得这个人。 也跟着呐呐的喊着妹妹,他记得哥哥会带他跟妹妹玩。 言夙看两个孩子都激动、焦急都红了脸的样子, 只好连忙过去。 ——这俩孩子要不是抱在他的怀里, 只怕是已经溜下去,自己往那边跑了。 而且,关心了那边才发现那边孩子的情况也很不好的样子。 男人努力的“推销”着, 那位爷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伸手捏着红鸢巴掌大的脸蛋,被她杏仁儿似的眼睛恼火的瞪着,也不恼,反倒多了几分兴致。 “这小脸儿就是有点硌手,实在是没几两肉。” 男人正努力还想说什么,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冷淡的说道:“麻烦让让。” ——还讲着礼貌,但气势却是冷肃。 大崽小手抓着言夙的衣服,整个人都要弯到地上去,冲着红鸢喊:“红鸢姐姐。红鸢姐姐。” 原本被人捏疼了脸,好不容易撇开头,红鸢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男人——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更害怕自己受伤了,要怎么照顾小小姐? 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压制住眼底的怒火,有些担忧如果惹恼了这男人可怎么是好? 想到这里,红鸢眼角发红,鼻头发酸,有些想哭却硬生生的憋住了。她还是要想办法的,哪怕再难。 小小姐的情况很不好了,红鸢急的很。 却在这时候,听到了大少爷的声音,那一刻红鸢简直以为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音——又或许她根本就是已经魂归九泉了? 但随即她又想自己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大少爷和小少爷都是被侯爷救走的,自然会平安无虞。 她扬起来头来,带着一丝自己不敢相信的期望,然后她像是看到了神明。 “侯……舅少爷。”红鸢险些脱口而出,但想及他们此刻的处境,又看到言夙一身粗布麻衣,她立刻惊醒过来。 ——护卫、婆子们死的死、跑的跑,流亡的两月生活已经让她犹如惊弓之鸟。 她想到怀里的、被她照顾不周的小小姐,顿时匍匐着抓着言夙的衣角:“舅少爷,舅少爷,救救小小姐。” 她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发现眼前有了一块浮木。 言夙放下怀里的孩子,却没让他们站到一旁去,一来是俩崽崽也担心妹妹,另一方面也是这里嘈杂纷乱,不放在手边护着他觉得不安全。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状态,就让那个已经动了心思买下红鸢的男人格外不满,伸手就要粗鲁的抓过红鸢。 然而刚伸手,就被一人拿脚踢了一下手腕——那姿态,就像是他脏的不行,拿手碰他都是脏了手的样子。 ——若是以前的沈少爷,自然是用扇子,反正他也是从来不缺这些,脏了都能丢弃。 但现在却是不行了,不想脏了手的沈少爷只能踢一脚。 不过他也没用力,毕竟也不至于真将人踢出个好歹来。 哪知道这男人却是怒火中烧了——这伤害不高,侮辱性却极大啊——招呼身后的两个小厮就要给他们一顿教训。 看看穿的这破烂的样儿,竟然还敢跟他作对? 然而,沈飞玹和言夙身后站的人,比他的多,多快四倍呢。 而且一个个看着就是不是小厮,那眼神凶狠且冰冷,一眼就叫人心头发寒——这少爷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并非是没有下令打死几个下人,但却并没有自己动手过。 面对一群杀手的森然目光,他像是一只被一群毒蛇包围的小白兔。 而被言夙礼貌的请让路的那男人,一眼就认出了言夙,在同伴惊诧的目光下,噗通一声果断干脆的跪下了,瑟瑟发抖,根本一点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身后的兄弟都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连忙就来拉他,还对着言夙斥骂:“哪来的穷鬼瞎好心,别在这里耽误我们的生意。” ——刚才他就是跟跪下的这个男人换个班,去解了手。 只看到红鸢向言夙求救,还以为言夙是在“发善心”,要他看这种给点吃的、喝的,算什么善心,真心善,就把这女的给买走啊。 不然他们不还是吃不上饭? 但是他没拉动自己兄弟,还被自己的兄弟一下打在腿弯上,噗通一下也跪下来了。 “……”,兄弟你这是什么毛病?自己腿软起不来,还得兄弟我陪着一起跪? 然而不等瞪大了眼睛的他问个缘由,就见他的兄弟摁住他的脑袋,一下磕在地上,瓷实地咚的一声,这要不是泥土地,他是不是就得血溅当场? 他那兄弟还死死摁住他的后脑勺,声音里都发着颤:“大,大侠,您,您大人有大量。” 言夙接过孩子,在额头、脖颈处都摸了摸,孩子发了烧,两个月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让这么点大孩子瘦弱的很明显,脸色蜡黄。 “奶娘,奶娘没了。”红鸢跪在一边,小声的说着。 ——周岁左右的孩子,自然不是全靠喝奶活着。但是往日喝奶的孩子,一旦断奶就会有一个急速消瘦的时间段。 只有适应了不喝奶的日子,才会慢慢再长肉。 而以前身为温家小辈之中唯一的女孩儿,小念儿颇受家中宠爱,从她爹娘给取的小名叫念,就知道父母之情、长辈之爱。 到最后只剩下红鸢一人护着念儿,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在这乱世之中实在是太艰难了。 好在,现在遇上遇上了言夙,红鸢只是说了这几个字,终究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但凡还需要她撑着,哪怕是明知道希望渺茫,但她绝对不会哭。可现在当依靠出现在眼前,她紧绷着的那根线就断了。 她身旁的小女孩抓着她的衣角,有心给她擦眼泪,却惧怕的缩了缩手。 红鸢连忙自己擦了擦,但看着身旁的孩子,又看看言夙此时的穿着,想想他们的处境,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言夙检查了念儿的情况,旁人看来倒是危急,但在言夙这里,养一养也就很快能恢复。 ——不过贸然让孩子活蹦乱跳的,也太诡异了。 所以言夙只是吊着孩子一条命,并减轻她的难受,就准备带着孩子去看大夫。 到时候回了家,孩子到底好的有都快,那就是老天眷顾了。 言夙看着怀里的奶娃娃,再看看两个崽崽,有点犯难。三个崽他倒不是抱不过来,但孩子未必会舒服。 ——最重要的是,这奶娃外有点太脆弱了。 男人压着他兄弟请罪,然而言夙等人不论是穿着还是身形,都太没有威慑性,他的兄弟并不懂他的惧怕。 这会儿他兄弟还没注意到稍几步外,正盯着那个“买家”的杀手们是跟言夙、沈飞玹他们一伙的。 他兄弟还以为是言夙虚张声势欺负了他,正还想跳起来给他报仇。 他一时没按住脑袋,让兄弟拖了手,就要跳起来打言夙。 他惊得抱住自家兄弟的大腿,险些把自家兄弟扯的出个一字马,口中还向着言夙求饶,请他原谅他们的鲁莽。 “你们,卖我家的婢女?”言夙盯着这两人。 ——一开始遇上这个脸熟的流民,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大崽认出红鸢,他这才想到,为什么这些人卖这么多女孩子? 这里除了念儿和红鸢和她身边的女孩,还有两个年纪更大些的女人。 沈飞玹说,活不下去的人会自卖自身,也会有卖儿鬻女的事情发现。 言夙虽然觉得卖掉家人过于狠心、过于令人伤心,可沈飞玹又说那也是活不下去的无奈之举。 他就一直以为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决定,或者家人商议。 可现在看来,这其中的水,深得可怕。 ——人类总有一些让生物灵能都忍不住瞪大眼睛的行为。 红鸢立马说道:“舅少爷,是他们强迫我们的。” 她的声音咬牙切齿,盯着这两人的目光也很是愤恨,尾音里又有些后怕,这些人对她如何,她便是能忍就忍了,可她却不敢去想小小姐要怎么办。 若不是在这时候遇上了舅少爷,只怕她们是活不下去了。 “我记得,掠人发卖,均是犯法的?”沈飞玹说。 ——这在现今分裂的三帝统治之下,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当然,明面的规定是明面的规定,要是他们有监察的力度,今日这里也不会有这些人的身影。 不过要是沈飞玹直接闹去了官府,他们也是落不到好果子吃。 ——毕竟暗地里放任自流和明面上不管不问,是两件事。 那男人还在求饶,他的兄弟却是死不承认,还想跟沈飞玹辩驳几句,他怎么就能肯定红鸢是言夙的人,还说红鸢想要抢人呢。 红鸢明明是他的妹妹,与他一同逃难而来,那边还有他的妻子,他可也是有人证的。 他的后脑被自家兄弟猛地扇了个巴掌,能不能别再作死了——就看这场面,红鸢认识言夙是假的?就算是假的,只要言夙开口,他们也得认了。不然还想不想活命了? 言夙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落到了另外两个还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个被点名的女子,怯懦地看了言夙一眼,没敢附和自家男人的话。 言夙还以为他们也跟红鸢一样,也是被掳来的,可似乎不是这样。 ——明明自己也要被卖掉了。看样子卖身钱也是一分落不到自己的手里,却还要帮着这俩男人,害了红鸢? 红鸢搂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对言夙的道:“舅少爷,招娣她和我都是被他们掳来的,对我们非打即骂。” “招娣与我早些时日相遇,一直有帮我照顾小小姐。” 是以她们才亲近一些,虽然艰难,但她也动了跟招娣一同扶持的想法。 然而没两日,她们就落到了这些杀千刀的手里。 甚至,小小姐病了,好几次要不是招娣替她挡了打,她怕是都没有力气照顾。 ——虽说缺衣少食又没药,小小姐的病情还是越来越糟糕。但招娣的恩情不能忘。 只是她也不过是个婢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让主家收留招娣。 言夙看着那个缩在红鸢身后的小女孩,太过瘦弱,使得她一双鹿眼尤为的大,被吓的不轻的孩子眼角含着泪水,神情却是很倔强。 言夙的目光又落到那两个男人的身上,明明很是平静的神情,却让男人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势。 他连忙磕头:“大侠,大侠你绕过我这回,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那个买家已经被杀手护卫们的盯视给吓跑了,连狠话都堵在喉咙里不敢发。 人一多还凶神恶煞的,那个还要狡辩的男人就一个哆嗦了。 ——大哥跪的果然不冤,是早就知道这俩人背后有这么一群杀星? 他有些哽咽着,幸好大哥没有忘了他,还救他一条小命。他忍着哆嗦,让自己跪的更加标准、诚恳一些。 “你欺负的是红鸢。”言夙看着这两人就想涕泪横流的样子,却感受不到他们一点悔过的真诚。 ——毕竟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不会是冲着自己这个比他们凶的人求饶,而是向着红鸢这个受害者道歉。 男人一听言夙这么说就想跟红鸢道歉,像是看见希望的曙光。 “红鸢,你想怎么处理他都可以。” 男人刚要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不是,为什么要这样?一言让我生,一言要我死,这么大起大落我的心脏真的受不了啊。 ——言夙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律是怎么样的,但就现阶段的生活告诉他,不够强却是要挨欺负的。 甚至对人好也要看是什么人。否则有些人是会得寸进尺,还觉得你依旧不够好的。 大崽拉着红鸢细弱又粗糙的手,骂道:“坏人,欺负红鸢姐姐的坏人,爹爹打他。” 红鸢也咬牙切齿地:“舅少爷,他打了招娣多少,我都要打回来。” “他要卖了我们,我们便将他……将他也卖了。”红鸢最后下定决心一般才说出口。 ——她难以想象,如果刚才他被卖给了那色眯眯的男人,还不得不跟小小姐分开,那之后小小姐的下场,她的下场,将会是怎样。 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都在颤抖。再狠心的话,她便也能说的出来了。 “不,不行,你们不能掠卖我们。犯法的。”之前说红鸢是他妹妹的男人,这时“灵光一闪”想起沈飞玹是怎么恐吓的他们。 “哦?我们又不拿你们卖身钱。”——虽然掠卖也是指违背本人意愿。 “至于你们自卖自身,这不是活不下去了嘛。我们也是好心,给你们介绍个好去处。”沈飞玹这话就很明白了。 男人一把揪住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连忙跟言夙求饶,并且自荐道:“大侠我们有力气,能种田,能看家护院。我们愿意卖身为奴,给您当牛做马。” “我们,我们还不要卖身银子。”男人咬咬牙,想着这样,好歹能让言夙他们消消气。 ——不然这得是把他们卖到哪里去? 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纷纷,说大快人心的有,羡慕言夙白占便宜的也有。 总之人生百态。 言夙只是听了几句,就没再多关注。 至于眼前这事儿怎么解决,也真如他说的那样听红鸢的。 但身后的杀手们却没想到这一点粗浅功夫都没有的俩小子,能抢他们的活干啊——不知道他们现在正是戴罪之身,正想获取惠平侯原谅、积极表现的时候嘛? 他们是看家护院不行,还是当牛做马不行? 不等红鸢表露不愿看这俩人天天在眼前碍眼,就将身后七个大老爷们冲上来,对着这俩男人就是一顿胖揍。 “这种事我们皮糙肉厚的老爷们来就是,姑娘家家的都退后。” 现如今的护卫队长匆匆说了一句,就投身于揍人事业中去,生怕自己少打了一拳,就没让惠平侯看出他的悔改决心似的。 ——当然,他们下手也有分寸。是跟以往相反的分寸,奉命杀人的时候,是掌握一击致命的分寸。但现在是避开所有致命弱点的分寸。 要打的他们哭爹喊娘,却也不会打死他们。 招娣看着是又怕,又解气。 言夙一下抱起小崽,又拉住了大崽,挡在他的眼前。这群家伙也不知道拖远点动手,吓着孩子们怎么办? 小崽倒是没被那惨叫吓着,他这会儿正双眼看着妹妹,一眨不眨的。 “爹,妹妹。”小崽拉着言夙的衣襟,示意他看妹妹。 言夙点了点头:“对,妹妹,我们带妹妹回家。” 红鸢也转过身不去看那些人挨打的场面,还在招娣拉到自己的怀里,也帮忙挡着点大崽。 但大崽是一点儿也不怕的,他爹在呢,他怕啥——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想看。 红鸢这才听到小崽叫言夙什么。之前大崽虽然也叫了一声,但红鸢还是下意识地的意味他叫的是大爷温尧。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问为什么叫言夙爹的事情——一是不好大庭广众问,二也是多少能猜出是为了掩人耳目等目的。 她听到言夙那句回家,顿时又有些憋不住眼泪。 仰着头望天,狠狠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泪意别回去。 这才发现手里拉着的招娣的手越来越凉。 孩子年纪虽小,但显然察觉到了可能到来的分别。 红鸢望着言夙,不知如何开口。 “红鸢,这个、奶娃娃还是你抱,抱的动吗?”言夙看了看地上站着的大崽,虽然这孩子总懂事的要自己走。 ——但即便能走,言夙也是要牵着他的。但是俩手都抱着孩子呢。 他就想把奶娃娃还是交给红鸢照顾,这方面她应该比自己有经验的多。虽说这娃娃也不重,可考虑到红鸢的身体情况也不好,言夙还是多问了一句。 红鸢自然应下,双手接过念儿,看言夙招呼走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招娣,要是再不开口,可就来不及了。 “舅少爷,少爷……”红鸢将人喊住,却又是喉头发紧。 “您,您能买下招娣做丫头吗?”虽也是卖身,再不得自由,但红鸢觉得跟着舅少爷,是无论如何要比流落在外、被掠卖给不知道什么家风的人家,要好的多的。 言夙到是愣了愣——虽说他今天确实是来买人的,可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他也就暂时不考虑了。 在听到红鸢说招娣这小丫头对她的回护时,言夙就打算将这小丫头一并带回家了。反正也不差这一点点吃的。 言夙看了一眼见他们要走,低垂着头松开红鸢衣角,一点也不想给红鸢添麻烦的招娣。 “大崽,想再要个妹妹、或者姐姐吗?”言夙轻声问怀里的大崽。 ——虽然想要自己走,但是言夙说要带着妹妹赶紧去看病,大崽觉得自己腿短了点,还是搭爹爹的“大长腿”比较快。 听到这句话,大崽就低头去看了看招娣。 想了想,示意爹爹放他下去。 “红鸢姐姐,我们带招娣一起回家呀。”他向着红鸢和招娣伸出手。 当听到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招娣猛地抬头,就看到眼前一个对她笑的温柔又温暖的弟弟,再等着她回家。 而以前的弟弟,只会哭闹、只会抓咬她、只会让爹娘打她。 ——原来,弟弟是这么可爱的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 46 章 镇上的医馆一下子都要被言家的人给挤爆——虽然进去的不包括护卫, 可这医馆就那么点大呀。 剩下的五个护卫守在门口,一时都有些妨碍人家医馆的生意。其余两个自然是带着那俩男人去找好的买家了。 ——虽然侯爷似乎是不在意这个事儿了,但既然说了由红鸢做主, 而红鸢又提了要让他们卖身为奴的事儿,他们作为护卫可不就得替主子分忧解难。 这离开办事和跟随护卫哪个更容易出出彩, 可也是让他们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做出决定。 这家小医馆一共也不过是两个坐堂大夫, 还有轮休和出诊的时候。 不巧, 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就一个大夫留在堂中。 好在看病的最后一个病人赶走,红鸢连忙上前请大夫看看念儿。招娣也紧张的不行, 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她也凑在一边。 似乎生怕大夫说句不好的话。 老大夫按着念儿细弱的小手腕,细心辨别症状:“风邪入了肺腑啊。” 这么点大的孩子,病情这般严重, 能撑到这时候可真是不容易。 再一看红鸢、招娣的穿着,大夫便明白她们是可怜的流民——言夙几人或许就是他们投奔的亲戚。 虽说也算是有了个着落, 可这孩子的病也不好治呀。 心里虽然思索这些, 老大夫却也只能如实相告,这孩子的性命即便是千难万险的救回来,怕也是要落下肺腑的病根。 “也是老夫能力有限,若是能寻到医术更为高明的大夫, 或许能治的更好些。” “大夫, 该开什么药,您就给开什么药就好。”言夙到是没有听懂老大夫话里隐藏的意思——不仅仅是他不懂, 也是因为他不怕。 ——开药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个过场。 老大夫看言夙虽然面上没什么担忧, 话却说的肯定,便也给开了方子,细细交代红鸢该怎么煎药、照顾孩子。 一听小小姐的病治起来很是艰难, 但还有希望,红鸢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由庆幸老天眷顾,原来小小姐的病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么严重。 ——其实若不是言夙避着众人输入的生物能,只怕老大夫也只能摇着头告诉她回天乏术。 药抓的不多,毕竟老大夫都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只交代一旦有不好的迹象,要赶紧回来再看。 “这两日都警醒些,孩子的情况可能会容易反复。” 老大夫给念儿喂了一颗自己备好的药丸——一些需要救急的药物,他一般都有些药丸、药粉备用。 小念儿对这药味显然是很不适应,却又没什么力气,低低的哭泣声像是小猫。 红鸢更加心疼,抬眼去看言夙,就想问一问能不能赶紧回去了。 却是见言夙伸手接过孩子,然后跟老大夫说道:“还请大夫给她们俩也都看看。” 红鸢一愣,连忙就想说小小姐的事情为重,她不碍事。 招娣也有些慌乱的拉了了红鸢——她可是知道生病得花许多钱的。她的爹娘经常就能为此念叨她很久,然而其实他们都没怎么花钱,大部分时候都是叫她自己熬过去。 大夫却是不管他们心里想了多少,听言夙这么说,也就给红鸢把脉。 红鸢看着大夫,又看言夙——看言夙穿的这样,她就猜到言夙现在的状况应该不怎么好,本并不愿多出这一份钱。 可舅少爷的好意,她也不能推拒,驳了少爷的脸面。 她伸了手,却打定主意不卖药,反正她也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气血两亏,稍有些严重,除了平日的饮食,也需得开两副补药。” 红鸢刚想说不要,言夙却已经点了头。 老大夫又温和慈爱的将招娣的瘦弱的手腕拉着放到脉诊上。 这小丫头比红鸢亏的还厉害,是常年日久的亏损,已经有些伤了根本。 “也需得吃些药调理一番,好好养着还能养回个七七八八。”但这病根是要跟着一生一世了。 言夙却是都不在意,只让大夫开药。 ~ 出药铺的时候,言夙叫红鸢拉着大崽,又跟小崽商量让沈飞玹抱他一会儿,他们去找个饭庄吃午饭。 这片区域的治安就比之前那块地好一些,言夙也放心一些。 “寄几走。”小崽这会儿嘴里喊着一颗饴糖——实在是已经过了饭点儿,言夙怕孩子饿的闹腾,先给喂了糖。 “你小子过来,我还能摔着你不成?”沈少爷可是难得抱小孩子。 “你要是再磨叽,你妹妹和这俩姐姐可都得饿坏了。” 沈飞玹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他的伤势倒是并不妨碍他抱孩子——他也知道言夙没有将给孩子交给那些“护卫”们,还是不信任他们。 但不妨碍他抱孩子,却不代表能经得住小崽踢他。 虽然小崽被沈飞玹这个生手抱着也不咋舒服,却也没有乱动。 沈飞玹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饿不饿?” 小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所以说走路这中事还是交给个高腿长的叔叔。 言夙则是接过念儿,走在最后,悄悄地给她再输入一些生物能,给孩子再减低一些痛苦。 小娃娃紧促的眉头渐渐松了一些,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似乎梦里有什么好吃的。 饭庄很快就到了,自然是言夙等人一个位置,剩下的护卫们再找一个位置。 这里都是八仙桌,倒也能坐下。 “小二,上一些清淡口味的菜,一些孩子能吃的菜。” ——其实如果不是都过了午时,现在红鸢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先洗漱。 小二看到她们的时候,都有些不想让她们进来——不是他们看不起人,他不也就是个讨生活的贫苦人。只是若引起客人的反感,他们是要担责任的。 然而沈飞玹开口就说要包间。 这又能影响到谁呢?小二当然连忙热情地将人引进去,生怕慢了一步,后面掌柜的就得戳着他的脑门骂。 护卫们自然就不用进包厢,在楼下想吃什么叫一桌就行。 ——曾经的他们满怀银钱,胡吃海塞都随意。 然而现在,言夙叫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但前提是不准浪费。 可是!言夙那“请客”的银子也都是他们的啊! 但这些话他们不敢说,团团围着桌子做,化悲愤为食欲,猛吃、猛吃。 下面的新晋护卫们吃出了声势浩大,上面包厢里,言夙要了三盆清水,要大崽、小崽饭前洗手。 红鸢和招娣除了洗手,也得洗洗脸。 ——两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脏污也是她们的保护色之一。 但是现在她们有了主心骨,自然是都要干干净净为好。 一盆温水变得浑浊灰黑,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才恢复本来面目,看着沈飞玹看到她们面容时那微微诧异的模样,俩女孩都有些脸红。 “让沈公子见笑了。”红鸢羞赧地笑着,给沈飞玹行了一礼,也有求饶的意思。 言夙开口道:“上菜了,快过来先吃饭。” “吃完饭,咱们去买些衣服。” 言夙并没有察觉到红鸢话里的深意,但“意外”地给她解了围。 红鸢本想秉持一个侍女的本分,给少爷们布菜,或者喂小少爷们吃饭,然而小少爷们自己拿着勺子,一个个吃的顺顺利利。 ——小崽虽然偶尔吃花了脸,但言夙很快就会给他擦干净。 言夙话里的念儿这会儿也醒了,只是言夙不敢让她好太快,一时还有些迷迷糊糊。 一看到一个陌生人,她顿时眼中蓄泪,扁着嘴要哭,却除了些许控制不住的抽噎,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这情况,像极了言夙最初看到的小崽。 言夙连忙叫红鸢往他这边坐一点。 小崽跟言夙做一条凳子,大崽跟沈飞玹坐一条凳子,言夙的另一边坐的就是红鸢和招娣。 念儿看到了红鸢,都要皱成包子的小脸这才舒展一些,伸着手想要红鸢抱。 言夙本想让红鸢先吃,毕竟她们忍饥挨饿好些天了,但他也没想到念儿这个时候醒来,还只要红鸢。 红鸢连忙放下碗筷,将念儿接过去,给小家伙擦干脸上的泪水。 “小二,再送一盆温水上来。”言夙到门口招呼小二。 ——刚才没敢给念儿擦洗,就是怕惊醒了熟睡的孩子。 念儿缩在红鸢的怀里,这包厢里的陌生人太多——她还太小,又几经惊吓,连大崽和小崽都不认识了,更何谈言夙这个隔房舅舅的模样。 红鸢仔细给念儿擦干净手脸,温热的水显然让孩子好受了许多。甚至感觉摸着额头都没有那么烫了。 “念儿喝点粥好不好?”红鸢轻声哄着。 这么点大、又挨饿受冻久了的孩子,能吃的东西还真的不多。 言夙不懂,沈飞玹却是懂的,并没有叫太多的吃食,得要她们少吃多餐,吃些容易克化的食物,脾胃才能慢慢恢复。 红鸢话音落下的时候,招娣已经将一碗已经搅温的粥端到她的面前——她自己其实都还没吃几口,闻着这白粥的味道都觉得口水泛滥。 但就像是之前找到点果子的时候,哪怕以念儿为数不多的小米牙都不好吃下去,可只要果子能吃,她就要分多些的给念儿、给红鸢。 红鸢摸了摸招娣的脑袋,示意她赶紧自己吃点,用小勺舀起一点米粥喂到念儿唇边。 “给妹妹吃。”大崽下了凳,将沈飞玹给他夹到碗里的一块清蒸鱼腹肉端给红鸢。 ——刚刚他尝了一点,感觉好好吃。 小崽也有样学样,举着自己的勺子,里面装着降过温的肉糜蛋羹,一副要喂到念儿嘴里的样子。 “好,好,谢谢大少爷。大少爷也赶紧自己吃,别饿着。” 红鸢又接过小崽勺子里的蛋羹,跟小崽道谢,只是却又不敢给念儿吃。 ——不论是肉糜蛋羹还是清蒸鱼,多少还飘着一些油花。她怕这时候的念儿吃了,容易拉肚子。 虽然她也担心光是米粥不够营养,可这时候她又实在不敢冒险。 念儿一连喝掉半碗粥,这才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一直在咂摸着嘴,回味这好不容易的一顿饱饭。 言夙就接过了念儿,让红鸢赶紧吃饭。 ~ 饭后,他们去布莊,言夙买的还是透气舒适的、适合小孩子的布料,因为红鸢说她的女红还不错。 ——虽说言夙在医馆、饭庄给钱的样子,不像是特别缺钱。 但红鸢还是觉得,他们现在流亡在外,能够节省的地方还是不要大手大脚,以免坐吃山空。 来一趟镇上,虽然钱花了不老少,最开始买人的打算还没完成,但至少将红鸢和念儿接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言夙顾了牛车,不能再像来时那样,大家跑的飞快。 ——毕竟大崽小崽是男孩子,言夙可以抱着。可红鸢、招娣和念儿都是女孩子,特别是红鸢这个都能出嫁的年纪,谁能抱起她跑? 等老牛车晃晃悠悠回到落花村,言夙都在车上摇晃的昏昏欲睡——大崽、小崽、念儿,包括招娣都已经睡着。 红鸢迷迷糊糊的,还是车停下时的那一顿,让她惊醒过来。 落花村的条件在住过进城的红鸢看来,自然是落后破旧的很,可以他们的身份,能够有一个地方落脚,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多说。 倒是“事儿到了眼前”才能反应过来的言夙,又想起来一件大事儿。 ——红鸢她们仨,要睡哪儿? 护卫们自然还是回关他们的小破屋将就,现在他们的待遇也只能是这个级别。 “屋子太小了,可能需要你跟崽崽们挤一挤了。” 那张床是言夙租房后改造过的,确实比一般的床要大,可睡下大小五个人,也确实有点挤了。 红鸢自是说:“只要让小小姐睡下便是。” 她做婢女的,在地上凑活也就可以了——招娣也是她以“婢女”的身份带来的,自然也是同她一般。 招娣也没有异议,她甚至觉得不论是红鸢还是言夙他们,都比她那对爹娘对她好的多。 然而,言夙很诚实的告诉她:“没有打地铺的被子。” ——虽说他刚接手了杀手们的“上供”,但是真的没想到家里能一下子多这么多人。 就连在布莊的时候,他都没想起来买被子的时候。 他真的要反省了,这样事到临头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跟死到临头有什么区别? ——唔,区别可能是他不会死。 言夙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哦。 因为回来的晚,大家又都很是疲累,所以晚上就将就着吃了点从镇上带回来的吃食。 好一番洗漱——特别是红鸢、招娣和念儿。轮到沈飞玹和言夙这俩爷们的时候,天上都出了星星。 沈飞玹在屋里躺着,就等着言夙洗好澡进来揶揄他几句。 作为一个被言夙救助的家伙,哪怕是他现在有钱,可只要住在言夙的房子里,他就不能拒绝言夙“挤一挤”的要求。 但是揶揄一下,还是要的。不然以为他沈飞玹是多没脾气的呢。 然而他一等二等,水声早已经消失,却依旧没有等来言夙。 沈飞玹:“……”。 沈飞玹最终没有忍住,一个挺身就要去找言夙,这家伙是不是不准备睡?他就是不准备睡,也别影响自己行不行? 然而一条腿都伸出去了,沈飞玹的身子却是顿住了,然后又将那条大长腿给收了回来。 “真是,又不是小孩子,这是他自己家,难道还非得我去邀请他?”沈飞玹猛地躺下,就差将薄被拉到头顶,似乎这样就能抹去他之前做了什么似的。 言夙不睡也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今晚他虽然跟大崽、小崽商量过,让他们“护着”妹妹睡觉,两孩子也答应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俩孩子因为他不在而睡不安稳。 另外就是他觉得自己得做一下未来规划——虽然之前刚刚做过一版,但现在不是家里又“添丁进口”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计划有变。 言夙坐在桌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可问题是他又很清楚,虽说他还没有恢复巅峰,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可能有这中人类的小病小痛。 ——所以这是人类的情绪问题? 然而他即便是能分析出原因所在,却是解决不了呀! 要是他能熟练处理对人类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到临头、才想起来要处理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也只是言夙没有看到那些村民们每天为了日常生活、鸡毛蒜皮的事情头疼。他只看到了他们每天有条不紊的处理日常琐事,却并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天光微白的时候,言夙按着自己的额角,得出了一个新规划。 与旧规划相比,前半段“卖地、落户、划宅基地做房子”这几点不变,然后将房子做大点儿,不能再只顾着他与崽崽们、沈飞玹的客房。 ——说起来,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沈飞玹其实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而且他还有钱。所以他为什么不离开他这里?沈少爷嫌弃他这里简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要问一问他? 沈飞玹可不知道他“放任”言夙在外坐了一晚,自己就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否则他怕是昨晚就不会那么要脸,一定要“监督”言夙睡着。 思绪发散了这么一下,言夙就又转回规划正题上。 这次房子得加上念儿、红鸢和招娣的——最好还得多买一些宅基地,这样以免以后要扩建。 嗯,“做人”不能只能看眼前。言夙觉得这是一句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话,以免自己考虑不周。 而处理好居住问题之后,应该就得考虑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了。 小崽倒是不急,大崽却是不能等了。说起来招娣也看着跟大崽差不多大。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他中植草药赚了钱。 真正当了人之后,言夙算是知道这“钱”的重要性了。 规划做到这里,言夙就起身上了山。 之前说过要上山抓个野鸡炖个汤,但是后来出了孟婶子的事儿,这野鸡汤就给耽搁了。 ——人类添丁进口好像是要庆祝一番的? 在山上,言夙又想到这一点,一边忍不住叹一口气,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考虑周到”,一边又对着一窝兔子挑挑拣拣。 除了鸡汤,再做点兔肉好了。 而等他回到家门前,却发现不少早起的村民,有意无意的多路过他们家几次,有几个人往院里张望还不够,甚至想要跳起来看。 ——也实在是言夙把这竹子篱笆扎的太高又太紧密。 结果转头就看到言夙在身后,疑惑的看着他们。 村民甲乙:“……”,哇哇哇,差点吓的魂儿都飞了呀。 好在吓过之后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反倒是熊熊八卦之魂占据了三魂七魄的上风,笑呵呵的跟言夙打完招呼,就问起了他家院里的事情。 ——这隔着篱笆听着声儿,只能知道个不清不楚的。 可现下当事人就在眼前,他们如何能放过这个好时机? “是言小兄弟回来啦。” “哎呀,这么早就从山上抓了猎物回来啦,要说还是你有本事。” “就是就是呀,这山上虽是猎物丰富,但也危险至极,也只有言兄弟你能随意来回了。” 几句闲谈说完,村民们就直奔主题:“你家里,来了新人了?” ——所以,是什么人?听着好几个姑娘的声儿呢?还有小娃娃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言夙:“……”。 言夙也说不好这几个人给自己奇怪的感觉,这目光未免有点太灼热了。 他只点了点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再见。” 绕过他们,不顾他们的“挽留”,快步进了屋里。 那一阵风似的,村民们想追也追不上,除非是跟着进门——毕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而这大清早的,他们要下地,言夙那边看样子也是要吃早饭,还真不是个好时机。也只好互相按捺着好奇,下地去了。 可他们不知道是,但凡他们刚刚大着点胆子进去,就能发现言夙一家根本没有在吃早饭。 并且是根本、完全、就吃不上早饭。 红鸢看到言夙带着猎物回来的第一时间是高兴地,然而当所有人都以期待的目光望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肩头沉重了。 “我……我,奴婢是,是贴身丫头。会、女红,会……,不会做饭。” 言夙:“……” 沈飞玹:“……” 虽然这并不能怪红鸢,可真的不得不“感慨”一句,想吃饭,真的好难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 47 章 七个护卫挤在破屋里, 是言夙跟村长打过招呼的。 ——这几人的身份在村里可很是尴尬。 言夙现在要留下他们,鉴于人是他抓的,村子是他保下的, 村长哪怕察觉到这几人身份不仅仅是流民那么简单,一时也没敢多说什么。 ——除了他人老成精的猜测到一些, 自然也有梁飞透露的。也是听梁飞透露, 言夙完全能控制住这几人, 老村长一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稍稍落了落。 七个护卫挤在破屋里,还被上缴了所有的钱财, 只觉得人生艰难。 而等到了言夙家里,看到那么多野鸡、野兔,却是完全吃不了, 他们就更觉得人、生、艰、难! “那个,要不我们来烤?”七护卫的老大在所有兄弟的眉眼官司下, 站出来提议。 烤的话, 他们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因为不能保证好吃,所以其他人都不敢开这个口。不然搞砸了,那不但是没卖到好,还糟蹋了言夙的食材啊。 哪怕相处时间还短, 他们却能想象要是糟蹋了食物, 言夙会怎么对待他们。 有人自告奋勇,言夙自然点头, 总不能一直看着这些咕咕咕的野鸡馋着? ——就是看到起床的孩子, 言夙又头大了。 大崽、小崽和招娣也就算了,烤肉撕碎成肉丝儿,倒也能糊弄过这一餐, 可念儿怎么办?她那稀疏几颗的小米牙,能顶什么用? 别到时候肉丝儿还卡着牙,让小孩更不舒服了。 “念儿还得接着喝奶?”言夙问红鸢。 红鸢点了点头,这按以往家中的规格,小小姐才这点大的年纪,还是离的不得奶娘的。 ——至于寻常人家怎么带这么大的小孩,红鸢也是不懂的。 她想着,舅少爷这是想找个厨娘,再找个奶娘? 言夙又看着小崽:“行,我问问看能不能买到牛,也给大崽、小崽和招娣喂点牛奶。” 大崽、小崽虽是流亡了一段时间,可一来季舒彧护的费心,言夙来了又好吃好喝养活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长了一些肉。 可这招娣就不行了,那小胳膊腿儿细的,简直都怕走出去风大点就吹断了。 招娣听的愣愣的,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是做好了来当牛做马的打算的,至少凭言夙的态度,已经比她在当初那个家里,过的日子好多了。 可是,昨晚她被红鸢帮着洗澡,穿着新衣服——虽然是成衣,并没有那么合身,却很软很舒服——睡在温暖的床上。 ——虽然床上还有红鸢和弟弟妹妹们,可也正是这因为挤在一起的温暖,让她一夜好眠。 言夙将买牛的事儿记在心里,他现在觉得牛比奶娘靠谱了,毕竟他不会分辨人心。 ——要不是没什么动物会做饭,他也不想找厨娘。 现在看着七护卫忙碌,言夙的眼中满是期望,虽然七护卫一直在说自己的“厨艺”一般,但言夙觉得或许是因为以前不是干厨师这一行的,所以天赋没被发觉呢? 如果他们能有一身好厨艺就好了,毕竟对待他们的态度,和对厨娘的态度可不是一会儿事儿。 ~ 这边忙忙碌碌,在院子里升起一堆篝火,烟气刚刚上升,那头还在自家院子里吃饭的六叔公就险些要跳起来。 他碗都险些没端住,连忙喊自己的儿子出来,问他:“那是不是你叔那老房子的方向?” 六叔公的儿子觉得自家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也不敢这么直说,就说要不自己去看看? ——毕竟孟婶的事儿这两天也传开了,他们也不敢赌言夙是不是又在家烧厨房了。 而这么想的,显然不是六叔公一个人。 梁飞提着两个篮子走到半路,更能看清烟气是从哪里飘散出来,那实在是有些浓的烟气,让梁飞瞬间跑了起来。 心中卧槽,我言大兄弟难不成又在家中做饭了? 可千万别呀,哥哥我现在就给你送饭来了,而且保证够吃。 ——可别再搞什么,别说六叔公受不住,他都快受不住了。 好在赶到地上一看之后,就知道不是点着了房子,而是在院子里点了火堆烤肉。 大清早的烤肉,就算打猎容易,这么吃难道就不怕上火? 何况家里还有俩…… 梁飞看着这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四个小孩,还有一个被一个与言夙年岁相仿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传说中的言夙的妻子出现了吗?要这么说,那难怪言夙不愿结亲了,毕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吗? 就是这孩子……有点多,他兄弟挺牛啊。 “飞哥,这么早,吃过了吗?”言夙差点顺嘴说出了叫梁飞没吃在他这里一起吃。 他有什么能请客吃饭的? 倒是梁飞被这一喊,将手里的两个篮子递过去。 “你嫂子知道你这边的情况,就多做了点粥和馒头。” ——只是算到了沈飞玹和七护卫的饭量,却没算到又多了三个人。 昨晚到家的时候,确实有点晚,邻居倒是听到一些动静,却也正在家张罗饭食的时候,没腾出空来看一看。 ——还是怪言夙把篱笆扎的太高,不然端了饭碗的邻居出来张望几眼,这不就能知道了? 言夙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篮子递给沈飞玹,叫红鸢带着孩子们也一起去吃。 梁飞可真是及时雨,他这正烦恼孩子们吃什么呢。 “飞哥,这些你带回吃。这个鸡我特意挑了年岁适中、肉质细嫩的,以蓉娘的手艺,炖汤那绝对是鲜美至极。” 梁飞:“……”,作为周围村里有名的猎户,打猎全凭运气,遇到什么绝对不会放过。 听着言夙这挑肥拣瘦的话,心里真的好不是滋味啊。 言夙跟梁飞不客气,梁飞自然也不推脱言夙的好意。 接过兔子和野鸡放到了篮子里,梁飞本就想回去了——他到是已经吃过饭,可是他受了刺激了啊,可不得回去努力打猎? 然而言夙拉住他,说是有事儿跟他商量。 梁飞本来想说不急于这一时,让他先去吃饭,言夙却是摇头。 反正他也不需要吃饭,那些粥和馒头,还是先紧着孩子们吃。 言夙问梁飞,知不知道哪里能够买到奶牛。 “奶牛?带崽有奶的牛吗?”梁飞只知道水牛、黄牛之类,奶牛却是只能想到这一点。 言夙也只好点头。 “想给崽们喝点牛奶,补补身子,都太瘦弱了。”言夙说。 梁飞想到那个小姑娘瘦小的样子,也点了点头:“那我帮你问问,但这一般都是留着下牛犊子卖的,你这要买,价格可能不便宜,可能还得算上小牛的钱。” 薅了七护卫羊毛的言夙,暂时还真不在乎这点,都应下来,还请梁飞帮他多费点心,尽快找到。 “我知道。”梁飞又说道,“哎,你这找厨娘的事儿也是个麻烦。” ——谁都知道言夙家的油水大,想来做工的人不计其数,可也正是如此,想要挑出好的,实在有些难了。 虽说住在村中,谁家有些家长里短,都瞒不过左右邻居去。可也总有些像孟婶那样的人,一开始都尽心尽力的,但却受不了诱惑的。 “对了,说起这些了,我就多嘴问一句,你家这几位是……”他示意地点了点里屋。 沈飞玹在堂屋吃饭,红鸢就带着招娣、念儿进了里屋吃饭。 ——昨天在镇上,那是有言夙这个主家坐着,红鸢这才跟沈飞玹这个外男一桌共食。 今天言夙没上桌,红鸢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事儿的。 “我新闺女。”别说往言殊给红鸢他们编造身份了,就连他自己都没彻底捋清红鸢和念儿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梁飞:“……”,这么草率,这么一概而论的吗?那两个小女孩也就算了,红鸢都十五六岁了呢。 ——之前梁飞猜红鸢是不是言夙的夫人,那也就是心里自嗨。算算年纪就知道不可能,毕竟大崽都有六七岁了。除非是后娘,但看大崽和红鸢之间的相处就知道不是。 他以为自己的“调侃”就已经很不靠谱了,哪知道言夙比他还不靠谱。 “那小姑娘和奶娃娃我也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你叫她红鸢的姑娘呢?” 梁飞一脸“我驴你还差不多,你还想驴我”的表情。 言夙:“……”就是问有点急,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驴你啊。 ——是的,反正不管说是什么身份,那都是要驴梁飞的。 “那是妹妹。”言夙说。原身也就不到二十上下的年纪,确实认闺女要有“节制”。 就连大崽是言夙“亲生”的,背地里也有人说,言夙十四五岁就有了孩子,果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不但本身体质素质过硬,也得是大户人家才能那么大年纪的小子,就有姑娘以身相许。 看他们农家小子,最早不得是到十六七,不然这家中还真的是拿不出足够的彩礼,娶一个贤惠能干的好姑娘。 梁飞看着板着脸的言夙,说:“行。”也不知道具体信了几分。 言夙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等梁飞走了,他拿了个馒头吃——一口不吃的话,显然其他人就要当心他的身份了。 正准备要不要这时候去找村长,说买下谁家田地事儿,就听外面七护卫咋咋乎乎的。 “好了,好了,烤鸡、烤兔熟了。” 言夙闻声走出来,就见一个护卫拿着一条兔腿递到自己的身边。 屋里听到护卫声音的大崽和小崽也跑了过来,接过护卫殷勤递过去的鸡腿,看着油汪汪的鸡腿,俩小只也不管大清早吃这个好不好。 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肉香味的勾引,毕竟就连沈飞玹都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言夙也是咬了一口兔腿肉,然而刚嚼了两口,言夙就忍不住僵住了脸。 大崽、小崽哇的一下将嘴里的肉给吐出来,实在是没忍住。 ——熟是熟了,但是入味十分不均匀,表层的咸的有些发苦,里面却是寡淡无味。 而且肉质都柴了,当真是糟蹋了言夙特意挑选过的野鸡野兔。 当真是糟蹋了野鸡野兔“慷慨赴死”的奉献。 沈飞玹的手都已经去接烤兔腿了,一见这样,连忙收回了手,转身回去喝粥。 ——他还是个伤患,虽然也缺营养,但是还是不适宜吃烤肉这种东西。 大崽和小崽举着鸡腿,无措的望着言夙,嘴巴张着,伸着被咸苦的舌头,好不可怜。 他俩实在是没法儿把这鸡腿吃下去了,可他们又啃过,总不能还给别人吃。 ——扔掉肯定是不舍得的。都是挨过饿的孩子,很是珍惜食物。 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下肚就是了。 言夙将鸡腿都拿到自己的手中,叫俩崽崽回去接着喝粥,自己去找了个碟子放下。 再出来的时候,一群已经试过自己烤肉的护卫,低眉垂眸的站在一边,一副领罪的样子。 ——呜呜呜,终究还是糟蹋了东西,这会不会被言夙打死啊? 其实他们也是在出任务时,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才会给自己烤肉吃。那会儿也都没什么调料,烤熟了能吃也就是了。 哪知道这次有了调料,他们就搞的这么难以入口。 言夙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将烤熟的兔子和野鸡放到灶间去,至于怎么处理,那就等等再说。 他现在很不想当一个“面面俱到”的人类。 “你们去拿了馒头,然后跟我走。”言夙决定买下梁孝家的田——就是那个受了伤,不能再干重活,还要钱吃药的汉子。 买他们家不是因为他家最惨,而是他家那地是大的一块,位置也算不上偏。 既然这个田已经不能拿来种草药了,自然就不如买一块跟其他人家相近的,到时候该种些什么也能有个学习对象。 ——偏僻一些的田地,一般就是地质不如何好的。村民侍弄起来就没有那么分心分离,毕竟良田与次田,只能保住一头的时候,他们肯定会选良田。 村长听到他这样说,便道:“那行,我带你去找那梁孝,若他不反对,就让你们今日签了文书。” ——买卖田地自然也还需要在官府过了明路,这也是言夙落户的流程之一。 但在村长这里签了文书之后,这地言夙也就能先开垦了,毕竟庄稼汉子都是靠天吃饭,早一点种植也就能早一点收获。 “落户的事情我也帮你打听了一些,且等两日,带着田地文书去办了契书,你就能办理落户的事情。” “对了,我这听说你家中来了几个亲戚?” ——这一早就有好些邻居听到言夙家院子里的声响,这一顿饭的功夫可不就是已经传遍了。 村长自然有些担忧,言夙带来的人会惹出什么乱子,但既然是言夙带来的人,他又怎么反对呢? 真一个行差踏错,把言夙给气走了,他反倒是要后悔,所以村长这也是在家琢磨了一早上。 言夙因为驴过梁飞了,这会儿说起红鸢和念儿她们的身份倒是熟练了:“是我妹妹和女儿,之前走散了。” ——至于是家乡遭灾的失散流民,还是其他原因,言夙编不好就不打算说了。 一个人老成精的村长,能信他这话? 但村长还是没有点破,除了因为言夙的恩情,也是因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村长觉得言夙是个很正派的人。 所以固然有些隐瞒,想必也是因为那事儿说不说与他们听,都对他们没多大影响。 ——甚至还有可能当他们知道了,会更加麻烦。别以为村长年纪大了,就不听说书先生说江湖仇怨了。再者说,老村长也有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可也是一腔热血。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梁孝家就到了。 梁孝的娘子正从河边洗了衣裳回来,背上绑着一个比念儿还小些的孩子,正会儿正睡的流口水,梁娘子怎么动,他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放下衣服,让俩女儿帮着晒起来,她便走到一旁去劈柴。 她家没有斧头,只用一把柴刀,保养的虽好,用的虽小心,但对付小腿粗的柴火,这把刀还是吃力了些。 何况她还是个有些娇小瘦弱的女子。 见到村长进来,她有些费力的将卡在柴火上的刀拽出来,放下刀,在衣裙上擦了擦手,有些局促、期待的向村长问好。 又看向言夙。 村里的风云人物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也远远的看过,一直没有打过照面就是。 梁娘子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言夙既然能来她家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定下了买他们家的田地? ——只要价格不要下压的太多,她都能接受。 “这,请进,我当家的在屋里。” 梁娘子不好意思的道:“他现在养着伤,不方便出来,还请不要怪罪。” 推开门,满屋子都是药草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撑着身子自己坐了起来。 这会儿哑着嗓子跟他们打招呼,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梁娘子顿时顾不上其他,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一边扶着他喝,一边还给他顺气。 等一杯水喂完,梁娘子才想起来,还没招待客人,顿时有些赧然。 村长却道:“嗐,别忙活了,我们说说正事儿,你去忙你的去。” ——如今这家就靠梁娘子一人撑着,不提做工挣钱的事儿,就说这家里家外多了多少活,就够压的梁娘子喘不过气来了。 梁孝的眼睛一直落在梁娘子身上,直等到她出了门看不着了,这才转回来。 村长也不废话,毕竟梁孝的身体也不太好,早点卖掉田买药,也是早点说完事儿,让他能好好休息。 “这是我之前在家里拟好的文书,我给你们都念一念,哪里不明白咱们再说。要是确定没有问题,咱们就这么定下。” 卖田的时候,梁孝家就已经跟村长说好了价钱。 ——买家想要压价自然也是寻常的事情。 梁孝见到村长和言夙过来,心底都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为了让自己撑住,他还打算好了,到时候不行就掐一掐自己的腿。 没想到听村长这意思,言夙似乎是没打算压价? 村长按文书格式开始念交易人双方,某年某月某日以多少价钱交易多少亩的田地,又是在什么位置,田地里可有什么庄稼。 反复确认两人都听清了价格,村长接着说见证人的名字——自然也就是他。 “既然确认无误,咱们这就签了文书?” 村长说着,拿出随身带着的毛笔和一小节墨锭,这在寻常村民家可不一定有,他可不得随身带着。 梁孝却是不识字的,哪里会写自己的名字? 村长就替他写好了名字,叫他摁上一个手印。 写完梁孝这边,村长就想将笔递给言夙,然而言夙却是比他更快一步,也啪的一下在纸上摁了个手印。 ——所以这到底是这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少爷长相的言夙,不想签字、图省事儿让他代签,还是,他也不过是表面光鲜,实际上也不认识字? 梁孝倒是没想这些,他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地卖了虽然也有些令人心疼,但好在有了这笔银子,可以叫梁娘子轻松一些了。 村长想了想,觉得自己两个想法都有一定可能,但又都不可能。 实在是没必要再纠结下去,索性就给言夙写了名字。 ——好在言夙还能说“言语的言,夙愿的夙”。 不然今天就得在这里丢了个大丑!或者说,露出一个大马脚来。 以前他做什么跟原身不同,大崽小崽或许能知道,但是小孩子怎么会说那么多呢?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红鸢她不是几岁的小孩子啊。 ——虽然可能关系有点远,红鸢对原身很多的习惯也不清楚,可原身堂堂一个惠平侯,能不识字? 买了田,落户的事情算是十拿九稳,原本该是高兴的事儿。 结果言夙却“发现”了这么大一个隐患,简直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当他看到村长那张纸上的字,他几乎都不认识的时候,简直慌的不行好么! 所以不但要送大崽、招娣他们去上学,他自己也得偷摸着学习学习。 言夙回家的时候颇有些“愁眉苦脸”,沈飞玹几人还以为买田的时候出了岔子。 而且跟着言夙一起出去的七护卫也没有跟着回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沈飞玹凑上前来,本想要关心一下,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怎么,就这么点事儿,你还没处理好?别是又抠那几百文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 48 章 面对沈飞玹的挑衅, 言夙当然不可能惯着他,但是也没有立刻回怼回去,他冲沈飞玹摆了摆手里的文书。 “会写字, 过来帮我个忙。”语调极其的漫不经心。 沈飞玹:“……”,我擦, 看不起谁?他一个正经八百的武林世家的少爷, 怎么可能不识字? 沈飞玹怒瞪怀疑他的言夙, 完全不知道言夙才是那个不识字的。 言夙叫来红鸢、招娣和两个崽崽,念儿倒是睡着了,就不吵她——她的性命虽然有了言夙的保驾护航, 可到底虚了很久,又年纪小,就瞌睡比较多。 也有利于她的恢复, 红鸢看着她能吃能喝的,别提心底都欣喜了。 按言夙说的坐下, 看他铺在桌子上的文书。还有从村长哪里借来的笔墨和一张两掌宽、一掌长的纸张。 “这就是买地的文书了。过两天咱们去正是更改契书、办理户籍, 所以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眼前。” 言夙瞥了一眼沈飞玹,在听到他说“严重问题”时,能明显感受到沈飞玹的视线。 ——鉴于沈飞玹帮他审问杀手,虽然没从杀手嘴里得到什么消息, 但对他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测, 所以言夙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隐瞒。当然,也别指望他解释什么。他自己还都一知半解呢。 “所以, 你们都要叫什么名字?” “大崽和小崽是我儿子, 就跟我姓言。你俩有想叫的名字吗?” ——也是到这时候,言夙才想起来,自己没给崽儿起名字。 知道季舒彧的事情之后, 孩子以前的名字自然也就不能用了。 沈飞玹听着他这些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 他能听出言夙话里的含义,这不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吗? 但是他觉得自己懒得听,就想走,却被言夙压着胳膊:“帮着想想啊。” ——这是非得拉他做同伙儿? “红鸢你登记成我的妹妹,行?” “那招娣就登记成我女儿,你看行吗?对了,招娣你几岁了?”言夙询问一旁一脸震惊的招娣。 招娣看着眼前言夙好看又温柔的脸,耳畔回响着他说让她做女儿的话,一时直觉得天地间什么都不真切了,满心满眼就只有言夙这一张脸了。 她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爹”,有这样的人当爹,她一定会非常快乐的? “不行,少爷,奴婢不能。”红鸢受惊的回答,让招娣也从那甜蜜的氛围之中清醒了过来。 连忙也跟着红鸢一眼,站起了身子,低眉敛目站到一边。 言夙反倒是被她们这么大的反应给弄的有点懵——这不想喊他哥哥、爹爹也没关系的,他就是要弄一个合适的一家人的身份不是吗? 不愿意的话,可以再商量,也不用反应这么大。 言夙完全没有理解“不愿”和“不能”之间的一字之差,代表着怎样天差地别的意思。 “红鸢是小小姐的婢女。” 红鸢张了张口,她是儿时记事后才被卖入的温家,也曾过过几年父母疼爱,姐妹呵护的日子。 ——所以如果可以,她自然也想恢复自由身。 可是不是在这种时候,不论是温家还是言夙,她虽是下人,却从未被亏待过,反倒是让她吃饱穿暖的长大了。 ——温家被抄的时候,能够顾及的方面其实很少。原本护送小小姐的队伍里,也没有她。 说起来可能很冷血,但事实就是当时那样的情况,少一个人,目标就能小一分。 红鸢说:“少爷,若是给奴婢记了良籍,便是要交一份税收。如今苛捐杂税甚重。” 所以能省一份自然是要省的,现在他们可穷的很,还得留着银钱建房子呢。 ——就冲言夙这行事作风,他能建个夯土茅草房就算了? 安家落户后,过日子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沈飞玹不由笑出声来——不是因为红鸢的忠心耿耿,而是笑言夙抠门的形象到底有多深入人心,红鸢劝诫都是从能省一个人税收的方面说起? 言夙与红鸢几人的目光都盯着沈飞玹。 沈飞玹:“……咳,继续。” 言夙见红鸢态度坚决,就没再多说,顺了她的意思。 ——反正不管红鸢是什么身份,他也不至于对她非打即骂的苛责就是。 至于哪天红鸢想要恢复自由身,也不过是开口说一句的事儿。 言夙叫她们赶紧坐下,又看向招娣,这么点大的小姑娘,自然就是记成闺女了,不然还能记成什么身份? 招娣藏在桌下的两只手互相搅了搅,回答道:“我九岁了,会做很多事情。我还会好好跟红鸢姐姐学习做很多的事情。” “我也给少爷省税收。” ——这就是也要登记成奴籍了。 沈飞玹倒是挺满意,觉得这小妮子没有一时昏了头脑,摆的正自己的位置,记恩的很。 ——反倒是言夙的那说法,是很容易吓到人,也很容易滋生出一些人的贪婪。 言夙抓了抓脸,忍不住看了一眼红鸢,就是这小丫头不带好头,这会儿让他怎么搞? 这么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不太罪过了吗?他也真不至于缺钱缺成这样啊。 ——就冲广安县收药材的那干脆劲儿,只要他的药材种植进入成熟期,那就能财源广进了。 可是招娣又很执拗的样子,言夙十分头疼,忍不住轻踢了一下沈飞玹。 瞥他的一眼里满是“求救”,当然这是沈飞玹理解到的。 事实上言夙再问他“让你坐这儿干啥的,帮忙说几句啊”,“别因为我这要收女儿,却拒绝了你这个儿子的自荐,就不高兴啊”。 ——到现在言夙都不知道当初沈飞玹真实的想法,毕竟沈飞玹当时气成那样子。后来冷静了,又想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更气了。 这会儿看言夙满眼哀求,沈大少爷自然大发慈悲一下。 “你这年纪太小了。” 沈飞玹说:“而且,在这村子里,有一个婢女就很惹眼了,要是两个,一个还这么点儿大,人家得怎么想言夙?” “对了,还得招一个厨娘。” 言夙连忙在一旁打边鼓:“对对,就是这样。” “其实登记成我女儿,也不是代表说你非得叫我爹的,就是……”言夙以为招娣是不愿叫他这个陌生人爹。 ——事实上招娣不知道有多羡慕大崽、小崽。哪怕时间短,可言夙对两个孩子的照料,真的是亲爹都做不到这样的。 这个年代的人还讲究抱孙不抱子,当爹的还真没几个像言夙这样恨不得将崽子宠上天的。 一听言夙说不用非得叫他爹,招娣有一时的心慌,还以为言夙又反悔了,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张口说了爹的字型,却没法儿发出声音,她的嗓子发紧。 “乖,咱们就这么说好了。”言夙摸了摸这个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渴求的小姑娘,决定给她一点适应时间。 ——她刚刚应该是想叫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叫不出口。 但总归是答应了,言夙这么说,招娣没有再出声反对,低下头,掩盖红扑扑的脸颊。 沈飞玹这时才说:“不过,她这岁数得往小了点写。” 显然只有沈飞玹想起这一点,言夙这看着二十上下的年纪,哪能有九岁大的女儿? ——虽说收养也可以,但那就又是一道手续了。 而言夙这年纪,有个七岁左右的儿子,人家都得说他不愧是有钱人家的风流少爷。 “我也可以把自己往大了写几岁,只是我脸长的嫩。” ——把在座诸位的年纪栓在一起,可都抵不过言夙年岁的一个零头呢。 沈飞玹正想问言夙是不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就听言夙说起名的事儿。 “要当爹的是你,结果还要别人想名字?”这里唯一不用取名的,自然就是他沈飞玹。 沈飞玹话是这样说,但眼神里却是叫言夙赶紧说两句好话哄哄他——沈大少爷大发慈悲就给他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呗。 言夙却是听取了他的建议:“那行,我来取,要是你们不喜欢就提出来。” 沈飞玹:“……”,我怀疑你在玩我。这幸好他没开口,不然不得丢人?言夙这心思怎能这么恶劣呢? 言夙完全没在乎沈飞玹又在心里编排自己什么,看着大崽和小崽,想到他们是在山上相遇,便想到了两个字。 “大崽叫言岚,小崽叫言巍可好?” 大崽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要改名字——毕竟他们现在身份敏感。小崽就不懂了,这会儿听言夙问自己好不好,想也不想就答好。 反正爹爹不可能伤害他的。 沈飞玹琢磨着这两个字,倒是觉得取的不错。这也为以后言夙认错了字后,糊弄他是看错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取这两个字,即便不是学富五车,但至少也是读书识字的。 “至于念儿,便叫言思。”思与念也是同义,也全了她父母当初给她取小名为“念”的心意。 “最后,从天开始,叫你言悠如何?愿你这一生,悠然自在、无忧无虑。” 言夙最后说道招娣的新名字。 而招娣,原本听着弟弟妹妹的名字,替他们高兴的同时,也难掩羡慕。 但也没奢望自己会有一个专属的名字,而不是“招娣”“盼弟”这类含义的名字。 却没想到言夙不但给她起了新名字,还告诉她,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这一生都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这突然的惊喜,让言悠全然忘了反应,呆呆愣愣的望着言夙。 言夙又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当真是一点示好,就能让这孩子欣喜若狂。 ——言夙真担心自己稍有不注意,反倒好心办坏事,吓着这孩子。 小崽是被吓的战战兢兢,这个孩子就是长期的生活压迫,造成的唯唯诺诺了。 言夙转头去看沈飞玹,示意他有没有将名字、身份都给记下。 沈飞玹当着他的面儿,把笔杆往桌子上轻磕了一下,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字,等着言夙大赞特赞。 然而,言夙看着这纸条的第一件事,就是记熟上面每一个字的模样。 ——都是他说的名字,他能凭着记录对应都是谁的名字。 很好,认识了十几个字。 谈完这些,言夙就让孩子们去玩,不但有红鸢能看着孩子,悠悠也会照顾弟弟,让言夙比找了保姆还放心。 ——保姆还有孟婶子那样的,但红鸢和悠悠对大崽和小崽却是真心实意的。 沈飞玹也准备走,却被言夙叫住。 “我还没有问你,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沈飞玹:“……”这明晃晃的赶人?不是,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言夙看着沈飞玹怔愣之中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灿然一笑道:“毕竟我又穷又抠,别说几百文钱了,一文钱我都想掰成两半儿花的。” 沈飞玹:“……”草,一园子的茂盛草。 这家伙可真能憋啊,真是贯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吗? 不对,这根本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要赶他走,还得让他先给办了写字的事儿! 这未免也能算计了? “你,本少爷有的是钱,明天我就去镇上住。” “谁要留在你这里,连个饭都没人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饿死呢。” ——来啊,不就是扎心嘛,谁不会似的。 他沈家那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可也不是白呆的。可别以为他沈家是武林中人,就没有万贯家财要继承了。 言夙看着忽然战斗公鸡似的沈飞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 49 章 红鸢听着堂屋里越来越大的声音, 担忧地进来看情况。 听沈飞玹说饭都吃不上,红鸢不免皱了皱眉头,这确实不是待客之道。 ——红鸢是没有听到言夙之前的话的, 否则就得知道这还是包括主家都吃不上饭,根本不算慢待客人。 红鸢说:“少爷, 不如我去拿些食材, 请邻居们帮帮忙?多给些食材做报酬, 或许可行。” 可真不能搞的一家子都吃不上饭呀。 ——每天往言夙跑镇上去买,也不切实际。 言夙想了想,那些村民送来的东西不吃也会放坏了, 要是多给一点东西,就能换成熟的来吃,那也是好事儿。 “不过, 总这样也不合适,找厨娘的事儿还是得抓点紧。” “就指望红鸢和沈飞玹你们帮我看看人了。” 反正对自己找人, 言夙是没什么信心了。 “实在不行, 暂时请一下蓉娘来。她为人可靠,手艺又好。”除了她相公不舍得她常做这么多人的饭食,怕她累着。 ——当然,该给蓉娘的报酬肯定是会只多不少。这种事情, 人情是人情, 酬劳是酬劳。 “奴婢知道了。”红鸢一福身,“那我现在就去。” 要是晚了, 这午饭可就没着落了。 总不能让邻居自家的饭菜不做, 给他们先做。 红鸢刚拿好了午饭需要的食材,悠悠也拎着小篮子跟着,两人刚到门口, 就正好遇上邻居大婶推开虚掩的门进来。 ——实在是看热闹的村民有些多,言夙这才虚掩着门。 大婶看到红鸢这样子,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红鸢姑娘这是要出去啊?” “哎,那便先把这碗芋头菜先端进去。我就不耽误姑娘去办事儿了。” 大婶手中的海碗里,满满堆着炖的酥香软烂的芋头块,沁了油的芋头块每一块都是亮晶晶的,很是诱人的光泽。 里面依稀能看到几块肉块——数量虽是少,可这邻里之间能送上这样的肉炖菜,已经是很贵重了。 红鸢虽早早入了温府,也不算吃了多少苦,但对儿时的困苦生活还是有记忆的。 看着大婶,她不好意思收这一碗炖芋头。 “嗨呀,这邻里邻居的,有啥呀。”大婶看红鸢有推拒的意思,连忙就腿脚麻利地将碗送到灶间去。 ——住的近,也不非要现在把自家的碗给带回去。 大婶这就要走,毕竟红鸢是要出门的,她也不好耽误。 ——这家里虽然还有人,但都是男子,虽对她而言也算是年轻后生,可也该避着的时候避着。 红鸢连忙叫住大婶。 “其实这还有些事情想麻烦婶子。不知婶子可有时间?” “说来也不怕婶子笑话,我这笨手笨脚的,没这灶间的手艺。正想去劳烦婶子帮个忙,能叫我们这一家子吃上热乎饭。” 婶子一开始还以为啥事儿——言夙找厨娘这事儿,全村都知道。 只是本来以为他家这来了个姑娘,这厨娘的事儿怕是就这么歇了。 结果这姑娘竟然也是个不会做饭的? 婶子爽朗一笑:“嗨,这有什么,你跟上来,我也正好要回家做饭。” “你要是想学,也就在我这学一学。婶子我倒也是有几个拿得出手的菜的。” 言夙听到外面的声音,本也想出来看一下,却是听见屋里念儿有些哼哼唧唧,只好去看了孩子。 趁着没人给念儿又输了点生物能,虽说孩子表面上还没什么改变,内里却是已经强健起来了。 出来的时候,红鸢已经跟着婶子离开了。 大崽和小崽正围在沈飞玹的身边,哄一哄这个又被他爹气到的叔叔——也很是熟练了。 言夙趁着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准备去已经属于他的田地看看,那几个护卫被他给留在地里开垦,可不得去看看效果。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一个半大的孩子领着一个小孩正准备敲门。 那小孩言夙还见过两回,就是当初告诉言夙镇上要招工的沈阿婆的小孙子。 “言、言公子好。”两个孩子显然有点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言夙给吓到了。 “你们好。”言夙请他们进来,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找他有什么事情,还带了好几包东西。 沈星拉着弟弟沈雨进门,他们之所以来,也只是为了感谢之前言夙的帮忙。 ——本该是早点来的,可那时候因为罗哥被挂,心情不好,沈星不得不躲了几天,没去码头开工。 这手里本就不多的钱,就更所剩无几,连个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怎么好意思上门来感谢言夙的帮助? 等沈星重新开工去,余出一点能买礼物的钱,就又发生了流民入侵的事情,这言夙对他们的恩情就更大了。 沈星不得不又等了两天,多买了一点饴糖,这才来登门。 ——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想攒这点钱是着实不容易。 但这恩情不能不记着。 言夙当时帮他们将稻谷都割了,不说给他们省了多少时间多少事,就说他免了沈阿婆和弟弟沈雨多少劳累,他们就该记着大恩。 何况后面还有救命之恩。 别家说送些东西来时,他们也搭了一些,可当时确实少了些。 ——唯一比较“贵重”的,就是家中攒的几个鸡蛋了。 沈星进门放下东西,就拉着弟弟郑重向言夙鞠躬道谢。 言夙:“……”。 言夙连忙伸手将俩孩子扶住,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还记着?而且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儿。 “何况,当时还是沈阿婆给了我招工的消息,我才能去镇上赚了钱呢。” ——虽说这招的“工”都已经不是一件事儿了。 沈星摇摇头:“那不一样,奶奶那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可言公子帮的忙却是大忙。” 粮食就是庄稼人的性命、根本。 “何况言公子还在流民的手里,救下了我们全村的性命。” 言夙被沈星这一本正经、一再强调的样子,弄的实在不好再推拒。 “好,好,那我就收下了。”言夙说道。 将饴糖和糕饼的纸包都递给大崽和小崽,交代两个孩子谢谢哥哥。 大崽和小崽乖巧又正经的揖礼道谢。 沈星和沈雨连忙说是不用,然后就开口告辞——他们这会儿来,也是因为之前言夙出去了。 可不是有意临近饭点。 未免言夙开口留饭,俩孩子道别后都不多说话就快步出门。 言夙:“……”。 言夙哪好意思开口说留饭?他自己的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啊。 沈飞玹的又开始扎言夙:“你看,人家都知道你这没饭吃,跑起来飞快。” 大崽连忙拿了一块糕饼喂给小崽,然后又拿了一块,甜甜的喊:“叔叔,你也吃糕饼呀。” 简直还没有吃,就已经甜度超标了。 沈飞玹:“……”,果然是你爹的好儿子。 只是,虽然忍不住横了一眼大崽,沈飞玹却还是没有拒绝孩子的好意。 ——哼,他还就要吃了,当着言夙的面儿好吃,吃了还不给钱! 言夙哪有时间跟沈飞玹这个“没当成儿子就耍小孩脾气”的家伙计较,转眼就没了踪影。 他这还要去看看田地里开垦的怎么样呢。 七护卫在田里吭哧吭哧的挖,可他们在原主人的手下,虽说不是拔尖儿的那一拨心腹,却也挺得重用,什么时候锄过地? 而且还没个顺手的工具。 言夙看到的就是左一个坑、右一个洼的田地,满是深浅不一的坑,跟别人家那整齐的垄相比,简直看多一眼就辣眼睛。 就这样,当发现言夙之后,已经有些饿了的新晋护卫们,想的还是表功,想的还是要饭吃。 ——真的就差喊“主子,饿饿,饭饭”。 都说要想马儿跑的快,就得给马儿吃饱,可问题是他这几匹马不但跑的不快,还时刻想要尥蹶子啊。 “你们这是在开垦?既然不会,就不能多看一眼别人家的吗?”言夙在七护卫都用渴求午饭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 ——地都伺候不好,拿什么赚钱吃饭? 七护卫:“……”,实话实说,本来我们是有钱的!还是吃喝不愁的那种有钱! 几个人的眼神乱飘,确实是有点丢人,但更多的真的是想要反抗压迫。 只是想到言夙的手段,这心思立马就消散于无形。 七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这一刻简直不能更委屈,生怕言夙说一句,做不好就不给饭吃。 ——以往他们出个任务,忍饥挨饿也是常有的事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言夙的手下,他们对吃饱饭就忽然那么惦念。 难不成是之前关在破屋里饿的那几天,产生了阴影? 言夙哪知道这几个鹌鹑似的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有的没有的,这地虽然开垦的像是狗刨的似的,但也不能真的不给人家吃饭。 ——有这么一瞬间,言夙是真的想找几条狗来在边上刨地,让这群家伙好好看一看对比。 最终还是按下了这丧心病狂的念头,招呼这几个家伙回去吃饭。 “等下午回来,好好跟其他村民学一学,你们这好几个人,总能给我开出一半的地来?” 七护卫连连点头,这一股“做不好真不给饭吃”的架势,他们能不上点心吗? 言夙还准备着下午自己去山上再搞点竹子回来,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时候才种地,也得给它们盖个保暖棚。 ——这方面,言夙还是有点见识的。只是跟他们那个时代的技术不能比,只能用竹子、草帘子凑活。反正真正依仗的也是他的生物能。 只是让言夙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也没办成。 不过也让他庆幸是没走成,梁飞来的及时,不然就错过了。 ——毕竟托梁飞找牛的这事儿更重要,当然要优先处理。 “你这不是说要的急嘛,我就多帮你问问。就是还得去隔壁村,这牛我看了,感觉是还不错。” “价格方面,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你要的是正壮年的母牛,而且人家不急用钱,除了用价格让人家心动,怕也是没别的办法。” 梁飞也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好不容易把人家说的有些心动。 言夙自然是连连点头,连连道谢。 梁飞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别客气:“你给我猎物的时候,我可也没跟你这般客气不是?” 两人一路走,一边说,言夙还提了请蓉娘做几天饭的事儿,梁飞倒没有直接给结果,只说回去问问蓉娘。 隔壁村也没离得太远,这不多久也就到了地方。 就是令言夙没想到的是,买个牛也还能遇到熟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 50 章 梁飞找到的符合言夙要求的奶牛的人家, 是在山槐村一户姓蒋的人家。 “哎,咱们家这母牛踏实肯干,又正值壮年, 还刚生这崽子没多久。我这是真不舍得卖,养了好几年也是有感情的。” 蒋伯不舍得摸着母牛的皮毛, 旁边小牛犊发出细嫩的哞哞声, 又饿了, 一仰头凑到母牛腹部,大口大口的吸吮起来。 “不过,你也是说了那般难处, 我倒也不想让那孩子没这一口吃的。只是希望你对这牛好一点。” 蒋伯对这牛有感情,爱惜它、舍不得是真的,但被言夙的价钱打动, 也是真的。 ——他们家只是不急用钱,所以没想过卖牛。但言夙开价高于市价不少, 又有实在需要“奶牛”的缘由, 他们自然也就顺势答应。 当然蒋伯说的为了孩子的那话也是真心实意的,若不然,他不是还能凭着他们家这“奶牛”,黑心的提高价格不是? 人为了多一些的银钱心动,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有些人是控制不住自己贪婪的内心,最终得不偿失。 “也幸好蒋伯为人并不市侩, 否则只怕故意拿乔加价, 今儿就未必能把这牛买回去了。”回程的路上,梁飞跟言夙说。 ——虽然多给了市价三成的价,但也不算太过分了。 “我知道, 是我非想买的。”这一点言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这母牛与牛犊,他也是都满意的。 就是这一笔花销,让言夙心头挣钱的心思更为紧迫了,今晚最后都不要睡了的那种。 小牛愿意跟着母牛走,但到底体力有限,走的挺慢,好一会儿了他们也没走出山槐村的地界。 也是这时候,从一旁的岔路上,跌跌撞撞跑来几个人影。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还背着一个瘦弱昏迷的女人,紧张又担忧地望着身后的情况,虽还看不见人影,却能听到些许呼喝声。 那一大一小回过头来,正是言夙上午见过的沈星和沈雨两兄弟。 他俩也到了路口这地方,正好看见梁飞和言夙,先是一喜,接着又格外的紧张,忐忑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头扎进了路另一头的树林里。 山槐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通往这个村庄的一条路虽宽敞也平坦,却是被两处断山夹道的。 山上也是槐树居多。 沈星和沈雨也来不及跟言夙和梁飞说什么,他们也实在是跑不动了——背上的女人虽是瘦弱,可也还有那么些重量,跑了这么远,即便沈星常年扛大包,这体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 他们刚藏好,那头的人也追了过来,四五个年纪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的男人,来势汹汹,一路来东张西望。 手里虽是没有拿什么刀枪棍棒,可那打人的姿态却是一点也不少。 看着言夙这个面生的后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然后看向梁飞这个有些眼熟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住着,不一会儿就有人想起梁飞的身份。 一想,可不就跟沈星那两个小子同一个村的。 几个男人凑近领头的那个一阵嘀咕,大意就是这一个村的,肯定是护着那俩小子的。 指不定这会儿就是在给那俩小子拖延时间。 耽误这一阵,后面又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另一个三十多岁,跛着脚,一脸的凶神恶煞。 见那几个男人都停在这里没走,他又推了推身边扶着他的男孩,加快了点速度。 “怎么了,那俩小子呢?”男人虽是跟其他人说话,眼神却是落在言夙和梁飞的身上,十分的不善。 ——一副已经断定就是梁飞和言夙耽误他事情的样子。 梁飞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这村里的事儿多少有所耳闻,这会儿从沈星、沈雨俩兄弟往上摸索,大抵已经猜出那被背着的晕迷的女人的身份和这个男人是谁。 几个男人都摇了摇头,他们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言夙和梁飞。 心里虽然认定这俩人会帮那俩小子的忙,可这出头得罪人的话,他们却是不会说的。 跛脚的男人显然也想到这点,有些阴着声音问言夙和梁飞:“你们看到俩小子,背着一个女人过去吗?” 言夙摇了摇头,不说他认识沈星俩兄弟,就是冲他这种态度,言夙都懒得帮他忙。 ——不说这问个事儿到不到求人不求人的态度,至少得语气温和一点? 但显然言夙的回答他很是不满:“那么大的几个人,你竟然说是没看见?” 他就要说“我看就是你跟他们合谋”,却是被言夙抢先说了一句。 “怎么,我没看到就是没看到,还非得看到不成?我瞎不行吗?” 言夙说的理直气壮,那双有神的眼睛盯着面前几个人。几个男人都险些被他这态度气个倒仰,就连梁飞都差点笑出声,幸好反应快的以拳抵唇,咳嗽一声这才压下去。 这些男人被言夙挑衅哪里能忍的下去,一下就怒目而视,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然而言夙一脚踢碎了路边一块男人小腿高、人腰粗细的石头,还不仅仅是裂开成两半。 ——这块石头就是因为又大又沉,当一些人合力将它挪到路面,不阻碍行路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 此刻看着一块块碎成比成年男□□头大不了多少的碎块,几个男人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鸭子,到嘴边的话一下成了嘎的一声气声。 “呀,你看我多瞎,有石头也没看见。”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石头又没有我硬,踢碎了就是。” 言夙的目光在男人们身上来来回回,让男人们的脑子里都响起一个问题,“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这石头硬”? 他们真切的觉得言夙的眼神是这么问他们的。 “……”,就很过分,他们更加确信言夙是帮那俩兄弟的了,可是偏偏他们又没有证据还打不过。 ——太操蛋了。 最先到言夙身前的那个男人,压下心头的惊惧,打着圆场说道:“嗐,嗐呀,这兄弟一看就不像是会说瞎话的人。他说没看着,肯定就没看着。” “走走,咱们往这边赶紧着追一追,说不定也就跑前面不远。” 男人招呼着,其他吓的不轻的男人连忙应和,呼啦啦就往村外跑。 ——就连那个刚才还一副怒火冲头,看谁都不顺眼的跛脚男人,都跑出了不慢那些腿脚健全男人多少的速度。 梁飞终于可以放声笑出来,对着言夙竖起大拇指,道:“高,要论气人,还是你高。” 他第一个夸赞出口的时候,言夙还以为是夸他应对得宜,结果这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 ——言夙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可梁飞又很真诚的样子。 闹不清楚,言夙也就放弃了,转身叫躲藏着俩兄弟出来。 沈星其实腿都有些发软——因为累的,也因为吓的的,他刚才多怕被发现啊。 他们可是当着言夙和梁飞的面躲起来的,也不知道梁飞两人能不能帮他,能不能反应过来他们背上人的身份。 ——还怕梁飞他们误会什么,然后直接就告诉了跛脚男人他们的踪迹。 更怕这些男人直接就四处搜查,毕竟他的体力真的所剩无几,背着人是真的跑不动了。 “言哥哥,谢谢你。”沈雨就没那么多想法,冲出来对言夙道谢,声音脆生生之余,还满是崇拜。 ——一脚能碎石,能威慑那些坏人。言哥哥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都不像上午去见言夙时,那般规规矩矩叫言公子了,一激动,就想叫言哥哥,表达自己对这个大哥哥的崇拜。 不过也没忘记自己的亲哥哥,回头一看沈星还没出来,沈雨连忙去帮忙。 沈星正将沈梨撑起来,他这会儿没力气背了,就这样撑着慢慢走——总不能原地停着,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再找回来? 他们现在只要一刻不回到家,就一时不算安全。 沈雨架着沈梨另一边的身子,他年纪还小,但好在沈梨并不高大,他还能撑在她的腋下。 “这是,你姑姑?”梁飞有些迟疑的开口,沈梨比他还年长几岁,他对沈梨是有些印象的。 ——但现在却完全跟他印象里对不上号。 不知是多年未见的对不上号,而是这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如果不是经过之前的分析,他根本都不敢开这个口。 而沈星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短短半月多的时间没见,他姑姑就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沈星和沈雨再也顾不上其他,总之他们姑姑绝对是不能死——连兄弟几乎没有怎么商量,就直接将人背了出来。 只是避开了那男人一时,却很快就被发现。 “把人扶到牛背上。”这女人的这点重量,也不会给这一只健壮的牛造成什么负担。 沈星没想到上午刚去道过谢,这傍晚又要接受人家的帮助——而且言夙还是帮人帮到底,不仅仅是帮他们打发了那个所谓的姑父。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考虑到姑姑的情况,在梁飞的帮助下将人扶上了牛背,一行人往落花村去。 两村虽然不算特别远,但本就傍晚了,下半年的日光又短,等他们回到村里时,虽然时间不算特别晚,但天已经黑透了。 “我送你们去霍大夫那里?”言夙问沈星,虽然他觉得沈梨这身体状况,需要看大夫,但也得听沈星的意思。 “……谢谢言公子。”沈星既然将沈梨带了出来,这会儿就不可能不给她看大夫。跟言夙道过谢,他低声跟沈雨交代几句。 让他回去找奶奶。 ——他心底也是有点忐忑的,怕奶奶也会怪他做事莽撞、不顾后果。 可是,他在这世上,一共不就只剩下这几个亲人了?如果再失去…… 沈星都不敢去设想这样一个结果,到了霍大夫家门前,他连忙过去敲门。 老大夫生活规律,这会儿虽然还没睡,但也洗漱过,坐在房中看医术。 一看沈梨的面色,就严肃了脸色——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以霍老大夫的医术,这一打眼看沈梨的面色,就知道她的情况恐怕好不了。 ——想要治,哪怕是在有钱人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心里虽是有了这样的结论,霍老大夫却是没在孩子们的面前说,一直沉默着给沈梨把脉,确诊后,先叫来霍悬去给沈梨煎一副药。 霍悬手脚麻利的将药配好、煎上,却不由又叹一口气。 这药,看着又是爷爷“赞助”了呗。这么搞下去他们爷孙俩,真的能吃上饭吗? ——心里这样想的霍悬,煎药、滤药的事却做得极为麻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 51 章 将人送到了霍大夫家, 言夙就没有多留——倒不是救人的事情上帮不上忙,而是已经看在沈星两兄弟的面子上,给沈梨输入了一些生物能, 已经足以吊命。 ——他可不敢让沈梨的伤势有一点与外伤不符。即便沈梨昏迷着,或许不会知道是他出的手, 可有一点泄露身份的可能, 他都不能轻易冒险。 他现在不单有了儿子, 还有了女儿呢。 一想家里四个崽,病的病——虽然现在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瘦弱的瘦弱, 言夙就恨不得把奶牛扛起来走。 最后也只能依旧是扛着不大走得动路的小牛犊走。 到家之后,言夙又手脚麻利给母牛割来了草料——还给小牛带回来一些嫩草,毕竟希望它少喝一点奶啊。 悠悠、大崽看着面前满满一碗的温热牛奶, 小崽捧着碗,忍不住嗅着奶香气, 咕咚吞了一口。 悠悠和大崽看着眼睛都眯起来的小崽和已经“啊啊~嗬~喝”的怎么喝也喝不够似的念儿, ——念儿刚过周岁的年纪,偶尔会蹦出简短的词句,虽然不甚清晰,但是细细听来, 还能分辨一二。 就是也跟小崽似的, 吓得不轻,红鸢还说, 逃亡过程中还常不得已用药粉让念儿昏睡过去。 “好了哦, 不能再喝了。”红鸢将念儿含着的勺子轻轻拽出来,用慢慢将她的小手从装过奶的竹碗上扒拉开。这是还没喝够,舍不得这个碗呢。 原本就有些犹豫的两个大崽, 这会儿立马将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奶递过去。 “红鸢姐姐,这个给念儿妹妹喝。”大崽本就疼惜妹妹,又知道她们跟自己和爹爹分开,吃了更多的苦。 ——不就是母牛的奶有数么,他不喝,都给弟弟妹妹喝还不行吗? 悠悠也连忙说她的也分给弟弟妹妹。 “都不用了,你们自己喝就好。念儿小姐晚上喝多了也是不好的。”红鸢忍不住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包括连忙把自己的半碗奶递过来的小崽。 ——作为一个婢女,其实她这样对俩个小主子就是逾矩,可面对这几个孩子,她却是忍不住。 一一将小孩送上床睡好,红鸢这才快速的洗漱回来,躺在了最外面。 而今晚,沈飞玹还是在等言夙过来开口借半张床,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言夙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就连夜上山去了。 毕竟赚钱的事情,刻不容缓呀。 ~ 言夙在山上转悠了一夜,挖到了不少他认识的药草。当然,更多的还是他不认识的,留待等霍老大夫帮忙。 下山的时候,言夙拖了一大捆竹子,连枝叶都没有去除——竹竿用来两头扎进地里、弯出弓形做主体支撑,枝叶自然就能蒙在主体上,能够起到保温的作用。 这要是在后世,一切调控自然都掌握在智脑之中,不论温度湿度还是施肥采摘,都不用费什么心思。 但是现在,也只能采用这种最为原始的法子——言夙琢磨着还得加个稻草编制的帘子,这样阳光好的时候,也能掀开在晒太阳、通风。 言夙心头盘算着这些,他当然不做这些,准备交给七护卫之后,过两天来验收,一定要一丝不苟的给他完成。 就是这时候,发现村里又出事儿了。 他下来的有点晚,采草药的时候进的山比较深——也就造成□□里,村民们除了看沈家的热闹,还看到竹枝绞缠的一大棵像是异变了的竹子移动过来。 ——因为怕横着拖,遇到一些树木的阻拦时,不太好转弯。虽然大力出奇迹,可是真破坏了,他还用什么? 所以言夙是将那一捆比人腰还粗出一半的竹子,竖着半环抱着从山里出来的。 远远就能看到沈家方向聚集了许多人,而村民那边正好有面对山这边的,稍一分神看到那棵越来越近的竹竹梢头,还以为看见什么山精鬼怪。 言夙在分叉路口站了一下,往右是回家的路,往左是“热闹非凡”的沈家。 最终,他还是准备先到沈家一趟,也不是他多菩萨心肠或好管闲事,只是来找茬的人,是昨天见过的人。 言夙怕人家把他的“眼瞎”也算在沈星兄弟的头上——虽然昨晚他送沈梨去霍大夫家的时候也没人看见。 那些被竹子精吓到的村民,这才看清竹子下面还有一个人,都不用再去细看,毕竟能搞出这种事儿的,他们村里也唯有一个言夙了。 看着他抱着那近乎跟参天大树似的的一捆竹子,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就连原本在沈家门前咒骂推搡的人也不禁噤了声。 ——很快,昨天见过言夙的几个人,就认出了他,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 特别是那个跛脚的男人。 只是想到这□□又大庭广众的,言夙总归不能不要脸面? 而且虽然这是落花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家的那些老头子,肯定不会任由事情闹下去。 虽然氛围因为言夙的“诡异出场”而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蒋洋就找回了自己的“气势”。 他撇开脸不去看言夙,对着沈星两兄弟喝骂道:“好了,快点叫你姑姑出来,随随便便就回娘家算是什么事儿?家里那么多事儿呢,难道指示着我去做吗?” 沈星挡在弟弟身前,堵住并不严实的木门,红着眼睛却压制着泪意,跟蒋洋彻底撕破脸面:“还要姑姑干什么活?她都快被你打死了,现在根本都爬不起来。” 沈雨也说到:“要不是我们昨天去看姑姑发现了,她现在还躺在灶边,人事不知呢!” 想到那场面,沈雨简直就要哭出声。 沈梨也不知何时挨的打,何时晕倒在灶边,这人不管不问,还有脸拿了他们带去的礼物,说他们姑姑出去了,还咒骂他们姑姑不着家。 ——根本是他连进灶间都懒得进,喊了几声没有得到沈梨的回应,就已经定了沈梨的罪,破口大骂。 “俩小子胡说些什么,老子下手能没轻没重的吗?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蒋洋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却是没有真过去动手。 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一来沈星有些力气,二来俩兄弟都灵活,他跛着脚真的想追只怕是追不到。 ——别到时候他被这俩小子算计的摔了,自己又疼又丢面子。 言夙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这时沈飞玹从另一边的人群后面走过来,显然是已经不知在这看了多久的热闹。 “这家伙就是个只会打媳妇的废物。”沈飞玹往日也不是爱看热闹的性子,特别是这种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情——毕竟看着都糟心,他嫌弃这些人恶心。 但是一来是他对这沈家俩兄弟的感官还不错,二来也是在村子里憋得难受,这有人送上门来解闷,他可不得来看看? ——实际上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昨晚又没有等到言夙来求他,沈少爷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与别扭。 言夙就算再不懂人类,蒋洋那句话他还是听懂的。“老子打了,但是老子有分寸,老子打她出气,但绝对不可能打死人。” 简直是能把言夙这个非人类都给气笑了。 “今天这是一早就见识多一种人类。”言夙轻声念叨了一句。 沈飞玹:“……”,他现如今可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他的耳力是听得到这么大的声响的。然而,这句古古怪怪的话,他又听却没有理解。 ——这说的跟言夙就不是人似的。 虽然沈飞玹经常因为言夙的某些言辞和行为,说他不是人,但还真没想过这世上是有非人类的。 “哪个男人不打媳妇?媳妇不听话,大老爷们可不得多教育教育?”蒋洋十分的理直气壮,只是打两下怎么了? 他这是还要反过来怪沈梨惹他生气呢。 刚刚听到消息赶过来的,从来不打媳妇的梁飞:“……” 不知道蒋洋有没有感受到落花村的村民在看到梁飞之后的静谧,是在打他的脸,反正梁飞听到这话是十分的不舒服。 “你这说的什么话?!”梁飞十分不快的看着蒋洋。 蒋洋也是认出了出头的梁飞,又想起言夙恫吓他的事情——那人丢的,真的是丢到了十里八村远了。 他不敢找踢石头跟踢土坷垃似的言夙,也摸不清梁飞的实力——常年拉弓打猎的梁飞,两臂鼓鼓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所以蒋洋清楚自己十之八/九是打不过的,除非梁飞上吐下泻、腿软眼花。 “我,我说的有什么问题?老子的媳妇,老子不能教训?” 一看梁飞的脸色更黑,蒋洋立刻又说道:“我自己的家事,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哪有挨了点打,就一直往娘家跑的媳妇?” 一说道家事,在村民们的印象里,外人确实是不好管的。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他们呢。 以往有些管了的,结果人家两口子又和好的,倒叫好心帮忙的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会儿原本还想着“仗义执言”,想着可不能让他们村里的人挨了欺负的村民们,一个个翕动着唇瓣,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就你这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可别糟践男人的名声了。” “就你这种丢脸丢上天的,你问问谁承认你是男人了?” 言夙一开口,原本还半围着沈家的村民们,纷纷给他让出了位置。 蒋洋被言夙这两句话怼的简直要爆炸,一张脸涨红。 哪怕对面是言夙,他还是没忍住回到:“我怎么就不是男人?” 他最不愿听人说的就是这样的话,哪怕他很是惧怕言夙,也忍不住要反驳——他是个男人,是个绝对的、英武的男人。 蒋洋不免有些红着眼,不只是委屈的,还是被戳着痛脚的恼羞成怒以及被打开开关似的,放出的疯魔。 言夙却是不接他的话茬了。 “你是不是男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是不是个人我是能试出来的。” “毕竟只要是个人,挨了打都是会躲的,你说是?” 言夙问,却根本不等蒋洋回答,从手里的竹子上扯下一根竹枝来,就冲着蒋洋抽过去。 一边抽,一边说:“你放心,我下手也极有分寸。” 细长而又韧劲的竹枝,再有言夙的巧劲,那抽在身上是疼的人嗷嗷叫,却并不会伤其根本。 “你叫这么惨干什么?我这也没用力气啊。” “你看一点红印子都没有,你躲什么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 52 章 “你打我做什么?”蒋洋捂哪里也不是, 胳膊腿儿都被抽到,他却因为跛着一只脚,想跑也跑不了。 “我处理我自己的家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打我?你们落花村的人就是这么……”他意图拉围观的村民下水。 言夙却是轻巧将对方拨开, 又冲着他的屁股抽了一下, 所有人看着都不过是竹枝在身上轻轻掸了掸, 都没平日他们掸被子的时候力气大。 可为什么蒋洋叫的这么呼天抢地,哭爹喊娘? “你看你这样儿,哪有一点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气概?”言夙打断蒋洋的话。 ——这家伙一看就是想给整个村子扣帽子, 但是言夙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 “还有谁说我是因为你的家事打你的,我打你因为看不惯你败坏男人名声不行吗?” “你看你这哪有一点男子汉顶天立地的样子,却还要因为你的无能行为替整个男性群体发声, 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要只是普通且过于自信也就算了,可你这给整个男性群体抹黑的行为, 还能怪我打你?” “你可别再祸祸男性群体的名声了, 你问问但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个是从打媳妇这件事情上找成就感?” “人家哪个不是事业有成,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你再看看你?” 言夙字字诛心, 蒋洋先还因这对比而羞赧, 但很快就之剩下恼怒火气——言夙字字将他贬到尘埃里,他却是最不能接受人戳破他那只能在女人身上找回的“强大”泡影。 蒋洋彻底跑不动, 瘫坐在地上, 一双眼猩红而愤恨的看着言夙。 言夙却是浑然不惧,比蒋洋凶还比蒋洋有能力的人或者兽类,言夙都不知道刚过多少, 不至于到蒋洋这里就畏首畏尾了。 不过蒋洋这么瘫着,言夙也懒得再打他了。 而与蒋洋一起来的几个本家兄弟——他们其实也只是碍于情面来帮忙——看着这一幕,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也真的只是掸了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没红一下。蒋洋可跟他们这些每天下地的汉子们不同,皮肤虽然不比小娘子们的较弱白皙,但也不至于挨了打都看不出痕迹。 看不出来就是因为没用力! 一时之间看蒋洋这惨兮兮的样子,都不免想“他这也太没用了”“还真不是个男人,这么碰一下就疼成这样”? 言夙手里竹枝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看着蒋洋道:“以后再说什么‘男人都打媳妇’的话,我可真就打你了。” “我们家好好几个孩子呢,以后要是都说男人打媳妇,我家孩子怎么娶亲?” ——尽管言夙说的一本正经,但周围的落花村村民还是哄然大笑起来。 言夙:“……”,这有什么好笑的? 就连沈飞玹都觉得颇有些头疼,言夙怎么好好地说这么一句?前面那些话不还是说的都很“犀利”还站得住脚吗? 当然,也不能说言夙这话有设么不对,他有俩儿子这是整个村子都知道的事实。 可问题是大儿子那还没七岁呢。 即便是农家孩子定亲早,那也还有七八年的功夫才议亲。 ——所以说是为了自家儿子考虑,还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扯着孩子当遮羞布,这群村民这才笑了起来。 当然,也因为这一句话,一时让言夙“打”蒋洋的理由更多添了几分可信度。 而笑过的村民也反应过来,他们家中或是子侄或是亲朋,也有快要议亲的存在,这蒋洋的话要是传出去,即便他不是落花村的人,但以后以讹传讹谁知道会成什么样? 到时候他们村的小子,可还怎么娶妻? 而有些真心心疼自家闺女的汉子们也想到,这件事情若是不处理好,或许他们的女儿嫁出去,就会成为下一个沈梨。 ——原本他们确实是觉得家务事哪管的。现在依旧觉得难,却又不免觉得,彻底撒手不管容易出大问题。 这时,得到消息的沈阿婆,才从地里蹒跚的赶回来。 她到底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快步走来气喘吁吁又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沈星挡住门,哪怕蒋洋瘫坐在地上,他一时都不敢退开。 他们家这门可真正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纯粹是家里穷的很,这才没有招惹小偷。 沈雨连忙跑过去扶着沈阿婆,有了搀扶,步伐稳定了些,沈阿婆就更快了几步。 “你,你来作甚?”沈阿婆喘息着,看着蒋洋,神色很是惴惴不安。 她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可真不是蒋洋的对手。 何况…… 沈阿婆神色暗了暗,浑浊的眼睛往另一个方向望过去,果不其然从那边走来几个人——哪怕在沈阿婆的眼中只是几团深浅不一的、有着大致人形的色团。 领头的,就是沈阿婆那死去多年的相公的兄弟。 也就是沈星和沈雨俩兄弟的叔爷爷。 俩兄弟很是不愿,但又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叔爷爷——若是他们俩看到人却不喊,那就是极为不孝的事情。 哪怕对方从来就不慈。 叔爷爷看着是个六十多岁的两鬓花白的老头,面相很是严肃,看了站在一起的沈阿婆和沈星两兄弟一眼——那一眼就包括了沈阿婆。 可见他对这位老嫂子的态度。 他冷肃着一张脸,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呵斥道:“都在这大门口闹腾,像什么样子?” 然后指使跟在他身后过来的孙子,上前去把蒋洋扶起来,要带着他一起进去,别在这大庭广众的丢人现眼。 ——家丑不可外扬,这些事情关起门来说不行吗?非得弄的人尽皆知,让村里人围起来看热闹?这是人呢还是猴呢? 沈星很不想让蒋洋进门,他姑姑那样子真的很是凄惨,霍老大夫都说险之又险,但凡再拖得久一点,即便是送到了也没救了。 到现在,沈梨都只是意识模糊的出过几次声,根本醒都没醒。 可是叔爷爷很是强硬,让自己的孙子拉开沈星,将沈阿婆先请了进去。 ——昨夜在霍大夫家看到自家女儿的状况之后,沈阿婆那心疼简直难以言喻。这会儿看到蒋洋没有大打出手,那纯属是因为自己身体孱弱,可不是因为不恨。 叔爷爷说是请,实际上哪里考虑过沈阿婆他们的想法? 门当着其他村民的面,吱呀一声关上。 “回去了,人家都关门了,还想着看热闹呢?你弄这么多竹子下来干什么?”沈飞玹去拉言夙。 言夙扭过来问他:“你觉不觉得那个老头怪怪的?” ——言夙说不出沈星叔爷爷的做法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不对,所以问比他会看人的沈飞玹。 沈飞玹瞥了一眼像是被一扇破旧的门就隔绝了喧闹争吵的沈家。 “回去。也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罢了。”沈飞玹自然是看的透,可还是那句“情断难断家务事”,人家“民不举”哪怕是官都不究。 他们怎么管?说不定就落得两家埋怨,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要是真有事儿,那俩小孩肯定得找人帮忙。”沈飞玹拉着还多看那院子几眼的言夙走。 屋里几方人或坐或站,气氛很是沉闷压抑,没有一个人开口——这才是似乎喧闹被隔绝了的真实原因。 言夙见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说话的意思,也就顺着沈飞玹的意思,回去了。 守在别人家门口这事儿也实在是有点诡异的。 然后,在地里接着翻地的七护卫,就迎来了另一个噩梦。 今天的七护卫是格外有成就感的,因为不过一下午的学习和半上午的努力,昨天还被他们挖的坑坑洼洼的田地,就规整了起来。 ——虽说一垄可能还不那么直,但好歹是看的出来垄的形状了。 作为新手,七护卫已经很满足了。 结果言夙拖来了那么多的竹子,告诉他们要将竹子都清除竹枝备用,竹竿劈开成合适的大小,然后做出给植株保暖的竹棚。 还挨挨挤挤在破屋里的七护卫,听着他们将要对未来播种的植株的精心呵护:“……” ——原本还觉得这一捆竹子又多又大,现在跟他们的悲伤相比,呵,又细又小。 但是即便心里的悲伤犹如汪洋大海呼啸奔腾,面上他们却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接下任务,在言夙教导的时候,疯狂的吸收新知识。 ——给植物保暖的“暖房”,当下并不是没有,甚至还有给暖房里供炭火的。 但这毕竟还是少数人掌握的技术,别说是曾经职业不符的七护卫,就是落花村的村民们也是不懂的。 现在转职成为护卫的七护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谁家的护卫是这样的?他们还得给土地拌肥,每天都觉得自己臭臭的。 言夙交代完,就回家去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七护卫的悲伤。 虽说现在家中的孩子们,已经有了红鸢帮忙看着——悠悠的功劳自然也不能抹去——但言夙还是会尽可能的多陪一陪这几个孩子。 念儿那药吃完之后,就找了霍老大夫再看了看,恢复的情况自然如言夙所料的那样。但这也只是身体上恢复,霍老大夫也说了念儿也有些受了惊吓。 这让言夙怎么能不多疼爱、照顾他们一些? 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要面对那样无穷无尽的追杀,实在是太令人心疼了。 ~ 红鸢跟着隔壁的婶子学了点做饭的本领,只是似乎没学到什么精髓,只勉强将饭食弄熟。 ——还仅限于做米粥不糊锅,煮饭的话,加水量还不容易把握。如果只是米饭半干不稀也还能接受,就怕糊了、夹生不熟。 不过早上吃米粥还是可以的,搭上煮熟的鸡蛋,虽然老了一点,干噎的很,几个孩子还是吃的津津有味,是给了红鸢排面。 但沈飞玹可不行了。 哪怕龙游浅滩呢,他之前吃东西哪怕粗鄙,但是味道也是还可以的——蓉娘就不说了,就算是孟婶子,那也只要是舍得放调料的时候,就颇有点滋味的。 红鸢却是哪怕想舍得放调料,却也是没有施展的机会的——粥水里面总不至于放上油盐酱醋。 言夙是不介意的,甚至因为红鸢也是“从不会到会”这么一个学习的过程,他都觉得红鸢超级厉害。 他就是不行,他上次还把铁锅给搞变形了——要不是收手收的快,他可能会得收获铁片。 现在言家都不敢让言夙进厨房了。 沈飞玹为了不饿死,满目扭曲着喝着粥,然后怂恿言夙,让他去镇上多买一点吃食来——哪怕他现在伤势恢复许多,以他的速度都不能保证菜色买回来还热乎的。 也只能“求”着言夙了。 至于自己一个人去镇上吃饱喝足?就跟他现在也没有离开言家一样,下意识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他心底还是期盼着,言夙能够收他为徒的?至于之前那次,言夙那是误会了,最多他大人大量不跟言夙计较了。 沈飞玹拿过自己的荷包,又抽了一张银票放到了桌上。 “你嘴里说的好听,对几个孩子多好多好,实际上就给他们吃这些。我这个当叔叔的都看不过去。” “拿去,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回来,不拘零食还是饭菜,不给他们吃好点儿,怎么长个儿?” ——不吃好点,身心不愉悦,我这伤势怎么能恢复的更好? 言夙:“上次给他们买的零食还有不少呢。” 这个时代保存食物的方法还是只能放在阴凉通风处,言夙可不敢买了太多结果放坏了。即便是不心疼那些东西,可还怕小孩子们不注意误食呢。 沈飞玹:“……”。 ——这家伙真的是听话不会听音啊! 他正想着怎么“说服”孩子们去开口,毕竟中午是真的不想再吃这样的东西了,就听外面传来跌跌撞撞又急促的脚步声。 还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声,越来越近。 以沈飞玹的耳力都听到的事情,言夙就知道的更加清楚了。 来人是沈雨,两条细腿儿恨不得倒腾出车轱辘的气势,在门口还跌来一下,一条腿跪在了地上。 但他只是手一撑就又再次爬起来,冲到不门前就要敲门,鼻涕眼泪已经急的糊了一脸,他也顾不上许多。 言夙却是出现在灶间,手里拿着一块从外面晾晒着的竹竿上顺来的布巾,浸了水,再次出现在大门之后。 沈雨敲门,看到门开之后,眼前就多了一块湿润的布巾。 他原本都要说出口的话,不由堵在了嘴边了——怎么正好就递给他一块布巾? 不等他想什么,言夙见他不接,就说道:“擦擦脸,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言夙散开感知,自然已经知道了沈家那边发生的事情,可他总不能对这沈雨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沈雨要是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又要怎么解释? 虽然急,但是眼前也确实有些模糊,沈雨就接过了布巾,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将一张涕泗横流的脸擦干净。 他立马又跪倒地上对着言夙连连磕头。 ——就这,刚还擦脸干什么? “言哥哥,言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姑姑。求求你了。”沈雨急的又哭了起来,眼泪流淌,额头上沾染了泥土。 言夙连忙将他拉起来,握着他的手,拿那块布巾又糊了一下脸。 沈雨:“……”,我好想也没脏成这样?也没听过言哥哥对脏污的忍受能力这么低的?当初给他们家割稻不也下了地? 不是,这么一打岔,他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沈雨连忙拉住言夙的手:“言哥哥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姑姑。” “再被那个混蛋带回去,她真的就活不了。” “我奶奶,我奶奶还气的头犯晕,我哥哥还挨打了。” 如果不是沈雨机灵,先跑了出来,看到哥哥阻拦被打也狠狠心没有回去,这会儿怕是也逃不过打——毕竟他不可能不反抗。 他跟现在多耽误一点时间,他姑姑就得被带走更远。 他姑姑现在那情况,回了蒋洋家,还能指望蒋洋给她请大夫,照顾她吗? ——哪怕蒋洋在叔爷爷的面前说的好听,但沈雨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以前他们倒是也看到过几次姑姑身上有伤,但是都被姑姑推说是不小心磕碰的——他们是觉得蒋洋对姑姑比较凶,但碍于年岁与见识,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想来,姑姑确实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而他不去村长家,却直接来言夙这里,自然是因为他觉得言夙更值得信任。 没看言夙只是用竹枝掸了掸,就能叫蒋洋哭爹喊娘,看到他就腿软吗? 言夙将沈雨的脸擦干净,就捞起沈雨,在沈雨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下,跨出了家门,眨眼之间,沈雨只觉得眼前一花又一亮,场景就换到了他自家的门前。 正好看到沈梨被抬了出来,沈阿婆不知道在哪儿,沈星的声音倒是唔唔的响,但显然被两个成年男人制住,他的挣扎都是徒劳。 ——其实要不是刚刚蒋洋在沈叔爷的面前承诺过,这会儿也不会让人这么小心翼翼地抬着沈梨。 不过即便如此,蒋洋还是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走出来。 哼,折腾这么一番又怎样?沈梨是他娶进门的,自然都是由他做主。 哪知道一出门,又迎面碰上言夙,还有边上愤恨的目光要撕了他一样的沈雨。 抬着沈梨的人也站在一旁,进退不得。 蒋洋一下抓着门框这才站稳,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子怂的有些过分,简直不能更丢脸,顿时又怒火腾腾。 “都说了我们的家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来管,你怎么就这么多事儿?” “你是不是跟这娘们有一腿?”蒋洋气急败坏起来,连绿帽子都要往自己的头上扣。 甚至越想就越觉得有这回事儿,不然的话,他干嘛这么在乎沈梨的去留? 言夙听他这污糟话,顿时眼神一变,别以为他第一次当人就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了! ——至于这话里把蒋洋自己都骂进去?呵,就是蒋洋这个恶心人和生物灵能团的家伙,把生物灵能团跟他作比,才叫言夙更加生气了。 蒋洋被言夙那样冰冷的、混不似人的眼神一看,顿时胆寒异常。 生怕言夙又要打他,顿时往沈叔爷身边一歪身子——也是撑不住了,腿脚也软的动不了了。 沈叔爷虽然觉得蒋洋乱说话,但也还是决定想将言夙打发走,毕竟言夙是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 53 章 沈叔爷知道沈星两小子就这么将沈梨带回沈家, 还闹到了整个村子都知道,就气的不行。 这叫什么事儿?本来只是两口子的事儿,结果却闹到整个村子都跟着看热闹。 这叫全村人得怎么说他们沈家? ——在他的观念里, 即便沈梨觉得自己在婆家受了委屈,那也是该请他们这些娘家人过去, 关起门来评说, 而不是闹的人尽皆知。 刚才关上门将蒋洋说教了一顿, 人家不也是诚恳的认了错了?也承诺会好好照顾沈梨。 一家人的事儿,这样说开了,不就顺顺当当的解决了?何苦闹出那么多笑话?这样他们还怎么在村子里抬起头? 但是沈叔爷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 因为言夙的出现和看到言夙身边的沈雨,顿时就消散干净,一张老脸顿时垮起。 沈雨将沈阿婆扶回了屋里, 他还以为沈雨一直和沈霜一起在照顾沈阿婆,哪知道这小子不知道什么跑了出去。 沈叔爷看着言夙堵着路, 一副不让开的样子, 顿时就更恼火,看热闹还看到堵着人的地步了? “后生,往边上让一步,好叫我们过去啊。这哪有堵在人家大门口的。” 沈叔爷道。 ——一副没认出言夙, 并且倚老卖老的架势。 其实言夙可是落花村的名人, 谁能认不出他来?可都是承过言夙救命恩情的。 当初沈叔爷也是送了谢礼给言夙的——虽说从现在他这人的品行上看,或许只是因为不想别家都送, 他不送, 有损颜面?总之不知几分真心诚意在里面。 言夙瞥了一眼这老头,对方不愿意给自己好脸色,言夙自然也是面无表情。 ——想跟他比年纪大?言夙让他三位数, 这老头赢不了他。 “我原本以为你们不会带她走,就没多问。” 言夙开口,一句话让沈叔爷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倒是不觉得蒋洋说的那话是真的,都不说沈梨现在这样子,哪里有一点姿色可谈。 就说言夙才刚到落花村,哪里能跟嫁到山槐村许久,根本没回过娘家的沈梨有所牵扯。 但言夙要是有心管闲事,他们也是觉得麻烦的。 哪知道言夙接着说:“既然你们要带她走了,那就先把银子还给我。” “在霍大夫那看诊,诊金药钱一百八十三文,我可以只要你一百八。”言夙说,蒋洋一听要钱,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他可不愿多给沈梨花一点钱。虽说沈家给沈梨看病的钱本也不会给他,但他还是觉得肉疼。 然而这还不算完,言夙说完这些,又开口道:“另外就是用来吊命的人参,百年人参的参片,收你三两银子不过分?” 言夙话音未落,蒋洋眼睛都瞪了出来。 “三,三两?”嗓门大的像是死了爹娘。 言夙皱眉,锐利的眼神落在蒋洋身上,一瞬间让他像是被掐了脖子。 “怎么,百年人参的参片还不值这个价了?那可是吊命用的东西。”言夙道。这也是他找到的,托给霍大夫处理过的。 ——本来倒是想过留下种植,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地。 虽说哪怕是随意种下,只要有言夙的生物能在,它就不会有任何的损伤,甚至会越来越好,但这要是种在院子里,说不定就会被什么鸡鸭鹅猪的给吃了呢? 当然,鉴于他们家里还没有人会养这些,暂时还没有养——准备等自己的宅基地下来,建了房子再说——但总归是要打算的。 言夙现在可学会了走一步看三步,是有未来规划的。 “你们,谁给钱?”言夙看着这群家伙闷不吭声的垂着头,冷声问道。 ——要钱人的嘴脸摆的那是惟妙惟肖,一如当初的罗哥。 “你,你说三两就三两……”蒋洋底气不足的反驳,他没钱,但一时也舍不下沈梨。不带走沈梨,谁给他洗衣做饭? 沈雨立马就要开口,却听言夙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我说了不算,你可以去问大夫。还有,不是三两,是三两并一百八十文钱,我已经给你抹了三文的零头。” “一百八十文也是钱,够我买几斤肉了。” 言夙一副“你别想含混过去,三分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的神色。 蒋洋:“……”,原本这家伙只是打人凶,没想到他要起钱来更凶! 他都隐隐觉得自己浑身疼了,像是被竹枝抽打——可言夙走后,他自己看过身上,真的是一点伤口都没有。他都自我怀疑之前痛成那样是不是幻觉了。 蒋洋环抱着可怜的自己,看着一副凶恶嘴脸的言夙,坚强地道:“这么多钱,又不是我借的,谁跟你借的银钱你跟谁要去。” 竟然还花了三两银子吊命,在他看来沈梨的命哪有这么金贵? 还是个再嫁的呢。 蒋洋现在都后悔当初娶了沈梨,虽说因为她前面嫁过一次,自己也没多花什么彩礼,连酒席都简单的不过是双方做的上主的长辈们吃过一餐。 ——可当初付出的再少,都不妨碍他觉得自己吃亏了啊,还是吃了大亏。 言夙皱着眉头:“你是她夫君,夫妻是共同体,债务自然也是如此。怎么,你要是借了债,不需要你妻子帮你分担的?” 蒋洋张了张嘴,言夙还真就说准了,他在外哪能没有借债,当然也是要沈梨帮忙还的,他跟那些狐朋狗友吃喝的钱,自然也是从沈梨的身上压榨来的。 但是现在轮到他来给沈梨还债? 凭什么?沈梨不但不能让他轻松一些,竟然还给他带来债务? 看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省,说不定什么又得需要参片吊命的沈梨,蒋洋的眸光渐渐变得坚定。 ——原来这条命是这么救回来的,但也说不定后面也养不好了。 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吃他的饭,这样的人他还带回去干什么?不够麻烦的。 蒋洋转头看向沈叔爷:“表姑父,我……” 沈叔爷撇开眼,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情,他倒不是完全拿不出三两银子,毕竟他可好几个儿子,没分家的一大家子都快二十口人了,多少有些积攒。 可他却也不能一下将这么多银钱拿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也只有言夙这个不知道当家的,能随便把钱拿出来。 ——不论是沈梨还是沈星,这钱明显是还不上的。 蒋洋脑袋又转了回来,看着还是一副要债脸的言夙,压下心头的恐惧后,他开口道:“她借的钱自己还,跟我没关系。” 说着也不想将沈梨带回去了,自己就要绕过言夙回家去。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子。 然而言夙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这种人,别看现在说的好听,等沈梨好了,该来的纠缠还不是接着纠缠? ——这种人说的话都是放屁。臭不可闻还消散无形。 言夙盯着他,也不是明说自己的要求,只说:“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是她相公,我不找你还钱,找谁还钱?” 沈梨迷迷糊糊,但也大概地理解了他们的话,挣扎着睁开自己的眼皮,想告诉言夙,多谢救命之恩,欠他的钱,她一定是会还的。 然而翕动着唇瓣,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嗓子黏在一起,稍一动,就撕扯的疼痛。 沈梨发出气声的几声咳嗽,那面如金纸的样子可真有着命不久矣的样子。 “……我不是她丈夫了,我会休了她。她的事儿你别再找我。”蒋洋看着言夙那一副“死要钱”的样子,生怕他下一刻就不单单是找自己要药钱。 ——是那种大街上能拦着人抢钱的架势。 言夙又看了看沈叔爷:“人家夫妻感情破裂,说散就散,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您老人家是能给人家当家做主的,这件事情也请您处理一下?” 沈叔爷觉得对方那“当家做主”几个字,是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脸上。 ——就很过分!用最平静的语气、最和缓的神色说最冷嘲热讽的话! 谁说当家做主的就得给钱的?沈叔爷黑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冷哼一声,一甩手就走,显然一副不想多管的架势。 他一走,压着沈星的那两个人,自然也得回家。 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言夙,又看了看沈梨、沈星和沈雨,那神色很是复杂。 只是显然言夙可懒得管他们的想法,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 蒋洋张了张口,想喊表姑父给他一点建议,但显然沈叔爷现在是自身难保。蒋洋也想走,一双眼注意着言夙,一边悄悄挪着步子,生怕言夙要找他麻烦。 他可跑不快,他可不想再挨言夙一次打。现在可没人给他撑腰了。 ——虽然气恼沈叔爷的甩手不管,但他还是决定先去一趟沈叔爷家。 帮着抬沈梨的两个山槐村村民,这会儿有些尴尬的将沈梨平稳的放到地上,一边注意着言夙的动静,一边跑的飞快。 他们平日虽说却是有些不着四六,但是也是“横的怕恶的”啊。 言夙多凶啊,他们都有目共睹。 沈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和沈雨一起将沈梨又抬了回去——也是沈梨瘦弱的很。 沈霜一直呆在沈阿婆的房里,一面是要照看气晕过去的沈阿婆,一面也是两个哥哥怕她一个小姑娘害怕、受伤。 言夙就站在院子里,没再进屋里。 沈星很快就出来,对着言夙就是猛一个磕头。 “说跪就跪的,你弟这是跟你有样学样?”言夙这次有了准备,在沈星扑下去的时候,一把将人的衣领提住。 只是本来想将人提起来,结果这衣领有些不扎实,一下就碎出一个口子。 言夙只好连忙松手,沉默中透着一丝不知所措。他已经很控制力气了。 沈星倒是不太在意,稍微摸了摸后领子的破口,已经打算好了怎么修补。 “今天的事情,谢谢言公子。”沈星郑重道谢。 他也没想到沈雨找的是言夙,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找村长的。 想到这里,沈星咬了咬牙,这件事情发生这么久,村长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没在家,还是不想管。 ——只是言夙这次管了这事儿,算是沾染了一身腥。 沈星当然不想这样说自家人,可他却又是知道那些家伙是多恶心。 他想着,如何也得将言夙摘出去,人家好心,可他们却不能仗着人家好心就拖累人家。 “不用谢。不算大事儿。”言夙是真的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的。 ——他是不知道那些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但是,他能让那些人不敢再舞到他的眼前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 54 章 言夙没再多听沈星家的事情, 也不让俩兄弟在这跟他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只嘱咐他们赶紧去照顾家人,转身就回了自家。 一进门, 就见沈飞玹抱臂似笑非笑的在看着自己。 言夙没看懂他的眼神在表达什么,但却是有话跟他说。 “我今天大长见识。”言夙说的一本正经, 让沈飞玹也只得说起揶揄的心思, 收敛了神色听他说话。 言夙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真的是千奇百怪。我只说要钱,他们一个个就连人都不要了。” “之前还一家人、一家人的说,虽要是管他们家人的事儿, 他们能生撕了那人的架势。” 沈飞玹:“……”。 虽然但是,他觉得这话还是要当着那些人的面说,才更有冲击力。 沈飞玹咳嗽一声, 压下喉间的痒意——也不知道是想笑言夙的“一本正经”感悟人生,还是嘲弄那些人的恶心嘴脸。 “你这话说的, 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这种人都能叫你看个稀奇?若是遇上其他更为无耻、虚情假意的人, 你要怎么应对?” 言夙也不知道沈飞玹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想想刚刚自己的“战绩”,他很是自然的道:“找他要钱。” ——反正也就是要钱多寡的事儿。 一百八十文,他们只有稍有犹疑, 但三两银子, 就立马让他们做了决定。 沈飞玹:“……”。 这难道真的不是因为言夙掉进了钱眼儿里? ~ 言夙这边无语的只有沈飞玹一人,言夙还是挺开心的。 但沈家这边, 就阴云密布的很, 虽然沈梨难得清醒了过来。 ——被那么一番折腾,要是再不清醒,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沈梨在沈星的帮助下, 费力的靠着被褥、布枕,看着这几个孩子,满眼的凄凉、继而又欣慰与放心。 却又透着一丝了无生趣。这也是因为沈星与沈雨俩兄弟在沈梨的眼中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才放心的表露无疑。 等沈霜扶着终于醒过来的沈阿婆走进来,沈梨立马收起这一脸的神情。 ——沈梨呆的就是沈星和沈雨的屋子。这几天俩兄弟就在灶间将就着。 沈阿婆泪眼婆娑地握紧了自家闺女的手,浑浊的双眼里满是疼惜,忍不住要问自家闺女,怎落得如此地步,也不与家中开口? 可是一想到家中这情况,沈阿婆低垂了头,除了抹泪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的这情况,便是说了,又能如何? 指望沈叔爷他们去给沈梨撑腰吗? 只怕更是要说沈梨为妻不贤,尽惹夫家不快不说,还要给娘家惹麻烦。 ——但凡沈叔爷能顾忌一些沈梨的心情,这再嫁的事情都不会在她热孝刚过的时候就被提上日程。 她当时之所以同意回娘家,只是想照顾娘家老母——婆家公婆还俱在,但有一儿两女照料,她也留下了她相公的大部分银钱。 婆家对她做法虽有所微词,却也没有阻拦,毕竟他们没有生死大仇,他们家怎好叫一个年岁不大的媳妇,永世不嫁? 但当沈梨热孝一过就出嫁的事情,传入前婆家耳中,那家人心头自然是不是滋味。 ——不求她守节一生是一回事,可也没办法接受她这般急着嫁人。这事一出,仿佛与他们儿子相亲相近那几年都是虚假一般。 沈阿婆叫沈星带着弟弟妹妹出去,她想跟沈梨说说话,但当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俩人却是谁也开不了口。 最终还是沈梨攥着沈阿婆的手,费力扯着发紧的嗓子叫了一声:“娘。” 沈阿婆顿时老泪纵横,哽咽着道:“我儿受苦了。” “是娘没用。”她这一生俩个闺女一个儿,却从没因为男丁单薄而对唯一的儿子过度娇惯。 两个女儿都很是贴心。 ——只是到底都需嫁做人妇。所以很多事情上,沈阿婆也不想让女儿知晓,以免在婆家不好做。 沈梨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母亲的难处她都看在了眼中。 要说恨,也是恨那个打着照顾寡嫂一家,名也要、利也要的沈叔爷。 母女俩交握着的手攥的紧紧地,哪怕谁也没有说出口,两人的心思却是表达的清清楚楚。 不知多久后,沈梨低垂的眉眼瞥开,落到了窗外不知某处。 “娘,欠那位言公子的钱,我得还。” ——她不但是欠人家钱,还欠着人家一条命。 不仅仅是送她去医馆的恩情,还有今日阻拦蒋洋将她带走的恩情。她今日要是回了蒋家,怕是再也没有逃脱之日。 “我还不能死。”她轻声呢喃一句,沈阿婆年纪大了,耳力不好,却是没有听清,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再说一遍。 但这种话,告诉沈阿婆就是告诉她自己曾经存了死志。 她不想吓着老人家,就说道:“娘,我饿了,可喝些米汤吗?” ——只要水多米少的米汤就好。 吊着她这一口气,活下去,去还那救命的大恩大德。 沈阿婆自然连声应好,脚步蹒跚却坚定地去了灶间。 这时,一直靠在窗口墙边的沈雨,才从窗口冒出了头。着实是下了沈梨一跳。 这个小鬼灵精。 沈梨露出浅淡的笑意,想要说些什么,趴在窗口的沈雨,却是将手深进来,拉了拉沈梨的手。 “姑姑,你不要死。”沈雨也是十多岁的人了,记事、懂事都挺早——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孩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刚才那句话里的深意。 沈梨这才知道这小子不知待在窗外多久,以那句话声音的大小,沈阿婆听来含混,沈雨却是能听清。 沈梨目光温柔,握了握沈雨的手:“姑姑不会死的。” 花了那样大的价钱救回来的命,她怎会在这个时候认输? ——三两银子确实也让她觉得心头压了一座大山,却又比蒋洋的存在让她松一口气。 她也不是没见这样多的银子,总有一天她会还完的。 沈雨得了沈梨的保证,也不深究这话到底几分真假,只觉得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 忍不住拉着沈梨说话,声音里带着欢快道:“姑姑,言哥哥家在找厨娘,不如你去?” “你做的饭菜那样好吃,姑父都说你比他还厉害,还……” 沈雨的欢快,一下戛然而止,因为他心中承认的姑父,是沈梨那过世的前夫。 ——曾是一家酒楼的厨子,学厨多年,终于能执掌大勺没两年的功夫,便在前次征兵的时候,被强征而去。 沈梨费力的伸手,想要摸一摸沈雨的头,沈雨趴上窗台伸过头来,让沈梨不那么费劲,双眼里都是歉疚。 沈梨道:“没关系。你姑父他……” 说起前夫,他俩曾经的感情有多好,接到他的死讯时,就有多痛苦。 但此时此刻,沈梨抿了抿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姑姑,你、去吗?”沈雨看着沈梨露出一丝笑意,这才心下稍安。又惦记着沈梨的答案。 沈梨却是没有欣喜的答应,只是说道:“你帮姑姑去看看奶奶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行吗?” 看着沈梨有些疲倦的样子,沈雨往灶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跑了过去。 “姑姑你好好休息。” 沈梨缓缓躺下,闭上双眼,很是疲惫却并没有睡下。 沈雨说的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而且哪怕言夙不招工,能帮上恩人的一定忙,她都是心甘情愿并期待的。 ——可也正因为言夙的招工,她若是去了,反倒是有一种紧着言家好欺负的感觉。 因为人家心底好,帮了忙,她还要去工作。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偏颇,但这也会是不少人的想法。 ~ 言家。 见沈飞玹又不跟自己说话了,言夙也没有强求,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找到红鸢,问她家中能不能找到什么菜种——当初村民送来的那些东西,后来都是红鸢重新规整过的。 这些红鸢可比言夙还清楚。 只是送些稻谷、小麦的有,蔬菜、鸡蛋的也有,但也没谁家能送出菜种来? ——虽说是言夙需求的东西,可谁家送这个不是把闲话给别人说? “少爷要些什么菜种,不如说与我听,等我去跟邻居们换一换?”红鸢说,只是他们家没什么菜种,怕是得用些鸡蛋、米粮去换了。 言夙不喜红鸢奴婢来、奴婢去,红鸢也是废了点时间改口。 “那你记着抽时间给我换一些来,不拘什么种类,反正就村中人家常吃的都可以。” ——红鸢也不懂种菜的时节问题,倒是换种子的时候,邻居婶子给她说了一些,天冷了,好些蔬菜都种不活了。但想到言夙的交代,红鸢还是笑着,将能换到的种子都换了。 言夙没找到种子,但却没放松对田地的“监管”,而在地里插竹子的七个护卫看到他的到来,顿时浑身的皮一紧。 他越是不说话,七个护卫越是紧张,手里力气一大,竹片都被他们弯折了。 这一折,仿佛折的就是他们自身的骨头。 言夙看着一边地上还堆的高高的竹竿,另一头堆的更高的竹枝——七人分了三队,一人劈竹片、两人编竹枝,四人分两组、各站一垄在弯弓竹片。 这一打量,伴随着竹片折了的声音,还有劈竹片的那人险些劈着手的低声惊呼。 他的匕首啊,劈竹片劈的都不如何锋利了——想当年也是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好匕首,现在划过他的皮肤,带起的血痕也就比竹片划开的深一点点。 言夙抱起十几根竹竿,一手环抱,另一手在竹竿的截面上啪啪连拍。 ——知道他们新主子不论干啥都快,但这一手,真是就是侮辱性极大了。 言夙松开左手,那一抱的竹竿纷纷掉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一片片大小相差无几的竹片。 一旁过路的村民都不禁惊呼,然后在言夙看过去的时候,连连鼓掌。 言夙:“……”,为什么有一种被当了猴看的感觉? 有了言夙的帮忙,劈竹片这一道手续继续就半盏茶的功夫就全部完工——七个护卫都要以为这竹竿成精了,到了言夙的手里就谄媚的自己裂成了八瓣儿。 四护卫的匕首也终于解放了。 但不等他珍惜的收回去,又被使峨眉刺的五护卫给借了过去。 不舍得都不行,言夙还在这呢,要是别“评定”为消极怠工,可怎么办? 四护卫委委屈屈将趁手兵器交了出去,然后拿过两个护卫编好的竹枝梁子去挂。 一旁还没走的村民们,早就对言夙这做法好奇,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言夙过来,当下就问了起来。 “算是……种反季节蔬菜?” ~ 有些村民羡慕,觉得大冬天的若是能吃上新鲜蔬菜,那得是多幸福的事情,也是能赚许多钱的事情。毕竟别人没有,只有你有,这还不是任由你开价,赚一个钵满盆满? 但有些村民就要议论一番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不靠谱。 “再是想赚钱也不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啊。这逆了天时,哪有还能长出庄稼的道理?” 说这话的村民倒不是眼红言夙这事儿真成了会赚多少钱,他是怕言夙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另一个接话的却是真眼红的,也有些自视甚高,就说了几句自己种田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这个法子。这就是小年轻的异想天开。 这个村民不太喜欢他的语气,就忍着没再接这个话茬,说是家里还有点锁事,得回家去忙了。 这些议论,言夙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手中挂上最后一块竹枝帘子,看七护卫因为都跟不上他的速度而有些紧张,就没在这多留。 ——他一走,七护卫大松一口气,反倒是干活的效率都提升了。 言夙回了家,又找到了沈飞玹。 沈飞玹看着言夙颇有几分行色匆匆的味道,不免有些疑惑,这是遇上什么大事儿了? 不等他问,言夙就说:“反季节蔬菜值钱吗?” ——如果值钱他就能在种下草药之前,赚一笔钱了。 沈飞玹:“……” 果然对言夙无语这种事情,并不是次数多了就能习惯的。 沈飞玹脸色不渝,然后言夙毫无察觉,还在等着沈飞玹给他答案。 “什么反季节蔬菜?”沈飞玹问,但又自顾自说道:“看字面意思,说的是甚违反节气的蔬菜?” 言夙说:“就是在冬天的时候,种出夏天的菜蔬。” 沈飞玹:“你这是建暖阁种菜?” ——这东西,以沈飞玹的身家也并非是没有吃过。 大户人家或许不会费力建立种菜的暖阁,但绝对吃的起冬日里的新鲜蔬菜。 但说实话,大部分冬日里的新鲜蔬菜,除了冬日里的那一份难得,其实不论是收成、模样还是味道,都与符合节气生长出来的自然菜蔬,差了许多。 “倒也不是不能赚钱,得看是你卖给什么人。” “只是,哪怕广安县中,吃的起的人家应当也不在多数。而如果你想卖的量多而降价,只怕一时半会儿你这暖阁建设的钱是收不回来了。” “至于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即便是冬日气温低,蔬菜不易坏,可是运输也是一笔支出,还要考虑蔬菜挤压的损失。” 沈飞玹虽没正经做过这些生意,但也看过账本、见过掌柜汇报,这方面都有所耳闻。 而他多说一句,言夙就不免低落一份。 ——他那什么“暖阁”是不怎么花钱啦,连人工都是现成。可是他的生物能不能因为是他的能量问题,就不计算在成本之中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 55 章 听了沈飞玹的一顿分析, 言夙也只好暂时将用反季节蔬菜赚钱的事情放下——但是种还是要种,总不能让地空着好几个月。 这件事情放下,沈家的事情, 言夙也没再过问。那些人都没舞到他的眼前,他要是再上赶着去管, 说不定人家还嫌他事儿多。 ——他事儿是真的挺多的。 买地的事情, 要去办理契书了。这家庭人口的户籍, 也需要一同办理,他才能在村里分到宅基地。 村长早早打过招呼,言夙自然也就起了个大早。 只是这个时辰, 大人们起来不算难事儿,孩子们可就难了——上户籍的时候,孩子们也是需要在场的。 言夙的速度倒是快, 但是他一个人带上红鸢和四个小孩子,也有些艰难。 ——不是扛不动, 但滋味嘛, 可以采访一下沈飞玹和梁飞。 言夙只能早早雇了两辆牛车,将依旧迷迷糊糊地孩子温柔的放到车上,红鸢悠悠、小崽和念儿一辆车,俩小的睡在悠悠的左右两边。 悠悠将弟弟妹妹搂着, 又有红鸢在一旁看着, 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崽则是跟言夙、村长和他家大儿一辆车。 这车上三个大人,也就挤了一点, 不过大崽比言夙搂着, 反倒是睡的比平常还安心一些。 牛车晃晃悠悠,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天光大亮,言夙一行人才看到城门的踪影。 ——别说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 就连言夙都要被这晃悠给摇晃的睡着了。 排队进城的时候,俩辆牛车就不进去了。 “这外头也有些吃喝,你们且在这等等。”老村长说,这牛车进城可也是一笔花销。 他们庄稼人,能省一点可不就省一点? 说完拍拍言夙的胳膊,示意他快着点,进了城好赶紧将落户的事情办妥。 办户籍这事儿,村长也不是干一回两回,跟主事也熟了——当然是单方面的熟,人家主事儿那会儿给他们多少热情。 “哦,就前两天提交上来的是?”主事在村长的热情之下,神色虽然不冷淡,却也没多热情地将案牍翻了出来。 ——桌案上垒了不少卷宗,也不知道哪些是办理过,哪些是没办理的。 不过这显然不在言夙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要管好自己的这一份就行。 村长看了一下那打开的公纸上写的确实是他提交上来的内容,就连连点头,又将自己这边保存那一份摆到一旁,但最主要的,还是准备好的银钱。 不只有各种登记的费用,还有给主事及其心腹手下的茶水钱。 ——实在是数量不少,不然村长也不会让车夫俩人等在门外了。当真就意味着进了城门就到了衙门了? “言家,一家四口还带一个婢女?”主事其实也是到这时候才细细看文件内容,这时看着站在堂前的几个人,眼神微微眯了眯。 穿着都是简陋,可能带的起婢女,这怕是不仅仅是这点油水? “家道中落,婢女忠心,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言夙道。 看着主事那神情,不由想到沈飞玹可还真挺聪明的,这一点还真叫他料到了。 主事被言夙这硬邦邦地一句话给哽住了,顿时心头有些窝火。 怎么的,这婢女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他的脸上难道就写着饥不择食? ——这也完全是因为言夙照搬了沈飞玹的话,哪里知道该用什么情绪与语调? 主事哼了一声,却也不好就这么发作,毕竟人家这只是态度差,话却是在解释。 所以主事也只好态度更差一点,才能出这一口闷气了。 “去耳房里做登记。”主事将卷宗递给身旁的小厮,示意他们别站在这里碍眼。 ——这可不代表就是顺利办妥了。 能在他身边办事儿的,多了解他的脾性啊。 这落户的事儿是政绩,主事也不能就此否决,但叫言夙多遭些罪、出出血,不是小意思嘛? 小厮只将卷宗交给登记的刀笔吏,短短几字就让对方知道了主事大人的不高兴。 一个眼神,也就让小吏知道了度在哪里。 小吏冷声冷语:“原籍哪里?为何要落户在咱们朱阳镇?家中人可都到齐了?若有所隐瞒,可是要治重罪的。” “原籍丰安县,家有薄产,原本日子也算安稳。”言夙不打磕巴,但没甚感情的复述着早就编好的身家背景。 ——丰安县就与霍安县相邻,也遭了灾,只是没有霍安县那般严重,并且跑到这边来到流民也比较少。 “但是父母故去,家道中落,霍安县大灾又大乱,丰安县也受了不少影响。也只好往这安稳一点的地方跑。” 小吏盯着言夙,似乎是要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只是言夙的脸色平静无波,小吏还真是第一次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那你原本的户籍纸呢?”小吏问。虽说霍安县和丰安县都是另一位皇帝的治下,他们是不认那边的户籍纸的。 但至少能够证明下一下言夙说的真假,总好过言夙是什么江洋大盗? ——在惦记落户的那份税收,那也不能收了麻烦。 何况主事那边原本就有交代,这能给言夙找到一点麻烦事儿,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 言夙:“……”果然是“小鬼难缠”吗? “走得匆忙,带了一些细软,别的都没来得及。”这也是跟村长说过的理由。 此时村长就在边上帮衬,以及说言夙的好话——这人是他们村村民的救命恩人,是性命的保障,他能不努努力吗? 小吏挺不开心的,但是村长凑上来拉着他的手,粗糙的老手里是一角碎银子——给这些人好处,银子可以小,但绝对不能是铜板。 毕竟铜板抓一把又能是多少?数额小还体积大,哪怕这些茶水钱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做的时候,也是要接着衣袖的遮掩的。 小吏手里攥了攥,感受着银子的大小和硌手,心里倒也没有那么不痛快了——毕竟惹怒的是他们的上峰,上峰的面子是要给,可有足够的利益时,也能阳奉阴违一下不是? “既然这样,那就……”小吏也不好做的太明显,这个户籍纸的事儿不“重要”放过就放过,也得问下一个问题。 哪知道言夙大步跨前来,身形虽不健壮,但是气势却是摄人,小吏的话一下都噎住了。 还以为言夙这是看出他的目的,公然要打人了——这纵使之后能够报复言夙,可这要真打起来,疼的还是他啊。 他可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打不过言夙。 但还不等他惨嚎出声,言夙却是一把拉住他的手,还摇了摇。 感受到手心里比之前那块银子大不少的小吏:“……”。 “可以吗?”言夙轻声问——他学到村长的法子了!很有用的样子。 村长:“……”关于办理要花的钱,他已经估算好了的呀!这贸然多加了钱,很容易养大了对方的胃口,到时候反倒是不容易收场了。 可这时候村长也不好上来拉扯言夙,说他将事情搞砸了。 在小吏微眯着眼,一副要按捺不住高兴的样子,最终撇开脸,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说道:“看在你这么渴望在咱们治下落户的份上,来,家里人都过来这边登记一下。” 村长听到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小吏也没狮子大开口。 小吏抬眼看看窗外,庆幸现在周围没什么人,他只要多拖一些时间,到时候言说很是难为一顿了这一伙人,主事那边便也含混过去了。 “这小女娃周岁了?周岁以上都是要登记的。”小吏慢慢悠悠地给几人登记,姓名年纪、身形容貌、有无可见的特殊印记,这些都要详细记下以便辨认。 ——这最好的当然是户籍上附有画像,可现在的丹青都以神似为主,且绘画大家数量稀少,更不可能来干这些事情。 ——画像到底是多“神似形不似”,就请参考城门口贴的海捕文书上的那些罪犯。 言夙点头,这一点村长也是交代过的——新生儿害怕夭折,所以并不是出生后就立刻记入户籍。但只要周岁后,幼童也是有一份税收的,只是相对成人收多少些。 当然,这其中还有更多的弯弯绕绕,村长也没给言夙细说。 言夙这个刚做人的,自然也就想不到那些阴暗层面。 他看着小吏那一笔一划的写的那叫一个慢,等地都有些烦,就这么写下去,他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村长是个老人精,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哪里不知道小吏故意磨洋工?可是他又哪里敢催? ——就算言夙给了银子,村长也不敢。 而且他这时一琢磨,大概也知道事情的源头在哪里,更知道小吏这样也已经算是帮他们了! 所以在言夙要开口的时候,村长一把拉住他——不管要说什么,现在别多话了,以免再节外生枝。 到时候说不定就不是一两角的银子能解决的事情了。 言夙疑惑的看着村长,这都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就这么干耗着? 就算是他不用吃,可饿着孩子了啊。 他家四个孩子都乖的不行,除了念儿因为年纪小,在陌生的环境里哼哼唧唧了几声——但有了悠悠和红鸢的轻哄,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可言夙不能因为孩子乖巧懂事,就不给孩子吃饭? 幸好的是,小吏也是要吃饭的——这个时间点,他就算不把言夙留在这里“折磨”,主事那边也是不会太在意的。 “你这事儿,上午是办不完了,我先去用午膳了。”小吏的声音硬邦邦地,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也不说他们具体要怎么办,说完就一甩袖子出了门,一副给言夙他们脸色瞧的样子。 走了没多久,就跟另一个同样用膳的小吏撞上,他的脸上还有没有收敛的神色,果然惹起了旁人的询问。 这个小吏自然要将言夙的事情大书特书,不然主事怎能知道他尽了力呢? 言夙可没在意他走前的脸色,而小吏既然都已经走了,他就更不可能在这个干等着。 ——最多也就是吃饭的选择“就近”,然后再早一点回到这里等着。 村长倒是已经琢磨透了来龙去脉,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跟着言夙一家出门,准备去过一个路口的摊子上吃面。 这家面的滋味不如老沈头家的,但因为位置好,许多来衙门办事的人,自然是选择这里。 ——他们这摊子虽是不大,却可见后台不小,不然怎么能在这个好位置站稳脚跟,还能送面进衙门? 刚出门,就见一个人抱臂站在不远处的牌楼的柱子上。 出了衙门口右转,几十步远就建着一座高大的牌楼,也算是这朱阳镇的标志性建筑了。 言夙等人出门,没到面摊上,先见着一个人抱臂靠着牌楼的柱子站着,看到言夙几人后,才悠闲地甩甩手站起来。 “这事儿办的挺费劲儿啊。”沈飞玹一脸的不开心。 ——别说这衙门里的人是不是给他甩脸子了,就冲他在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沈少爷就觉得不高兴。 言夙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脑袋:“对哦,而且还没办完,那个人写字怪慢的。” 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沈飞玹:“……”,这是在告状吗?虽然但是,他才不想管呢。 哪知道言夙接着说:“你怎么不进去?” 在外面等着,他也不知道沈飞玹来了呀。 而且他要是知道沈飞玹来了,刚才就先让沈飞玹带孩子出来吃东西了,也不用等到人家小吏先去用膳。 沈飞玹哼道:“进去作甚?我只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入籍的。” ——他可不在这山野之地落户。宁可做个自由自在的黑户,反正他也不需要官府给他什么保障。 言夙一脸的不赞同,既然是来吃饭的,就更得进去了啊。 沈飞玹却显然是误会了,心头一声卧槽,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想要他入籍? 老想当人爹是怎么回事? 也不看看自己生不生的出这么大个好儿子! 沈飞玹哪知道两人所想又是牛头不对马嘴,只被自己的“分析”弄的气鼓鼓。 ——实际上,但凡他没有因为想到当初“拜师”的事情而情绪爆炸,多问一句,今天这个误会也就不会产生。 然而谁叫沈飞玹大少爷如此的要脸呢? “哼。”沈飞玹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深觉得自己是太给言夙脸了,不就是在落花村呆着没饭吃嘛,他有胳膊有腿又有钱,这么大个镇子,还吃不上饭了? “哎,沈飞玹,就这个摊子。”言夙在后面喊,指了指路口的面摊。 沈飞玹倒是转过了头,却是睨着言夙:“谁要吃这玩意儿,你爱吃自己吃去。” 说完就往街道对面的酒楼走进去。 ——虽比面摊远了一点,可也是个好位置。而离着县衙这么近的好位置,东西好不好吃在其次,但代表着这是这个镇上的头名档次。 气鼓鼓的沈飞玹并不知道另一头的巷子口,当有人听到言夙叫他的那一声时,目光瞬间变化,却死死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看过来。 等沈飞玹在二楼的窗边坐下,看着在楼下面摊吃面的言夙几人露出得意又看好戏的笑容时,从下方路过的人,也多打量了他一眼。 沈飞玹的目光太明显了,即便隔着一条街宽的距离,言夙还是精准地沈飞玹对视上。 “送点好菜下来。”言夙无声的、缓慢地做着口型。 还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崽崽。 沈飞玹:“……”,擦,仗着崽子要吃的,这家伙能不能要点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 56 章 沈飞玹可以因为言夙不要脸而唾弃他, 但是真的不给崽崽们吃点好的,言夙这个当爹的舍得,他这个当叔的还不舍得呢。 不过即便是想去唾弃言夙, 沈飞玹也没趁着自己吃饭的时间去——不然谁知道言夙会说些什么败坏他胃口的话?这种事儿言夙又不是干不出来,甚至都不是干一回两回了! 沈飞玹让小二给言夙那边送了些菜, 就在酒楼里一边唾弃言夙,一边满足的吃一顿好的。 只是当他出去的时候, 言夙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沈飞玹当然知道他们是去了衙门——但这未免也太赶了一点? 他拉住那个送菜的小二:“那一桌人什么时候走的?” 小二心里还说这两座客人奇怪呢, 即便有这么有钱的同伴,为什么不一起进他们酒楼来吃,拢共也没有多几步路不是? 但这些质疑客人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 “挺早的呢。”看沈飞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小二不免安慰一二,“客官您莫担心, 这进衙门办事儿都是这样子的。” “总不好叫官爷们多等一个瞬息的。”至于他们寻常老百姓是等了几个时辰,又有谁会在意呢? ——其实言夙反倒是觉得那间耳房里比这喧闹的大街上清净。 沈飞玹挥手叫小二走, 并不打算听取他的意见去衙门里看看。 但也没打算就此回城里,反正沈少爷有钱, 都来了镇上,不得逛逛街——虽然朱阳镇也没多繁华,还入不得沈少爷的法眼,可也比落花村热闹不是? ——至于是等言夙落户的结果?呵,这从何说起呢, 他沈飞玹又不落户。 沈飞玹接过小贩包好的一包糕点,就察觉身后一道轻巧但极快的的脚步声靠近, 他一手托着糕点,一手出手如电向着身后袭去。 大护卫只觉得一道劲风直扑自己的面门,连忙后退、仰头、伸手格挡。 同时说:“沈少爷, 是我。” 沈飞玹这才收了攻势,在一众过路百姓惊讶又有些担忧的注视下,恢复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沈飞玹掸了掸袖子。 ——其实他已经没穿着绫罗绸缎的广袖衣袍,所以这个袖子真的不用掸。 大护卫老实地道:“主子要的竹棚已经都搭好了,所以我来问问接下来做些什么。” 沈飞玹犹疑地盯着这个看着十分老实的家伙。 就这?就这还需要来通知言夙? 太过特意了,可就显得有些深意了。 不过沈飞玹也没有立刻点破这一点,示意大护卫那就直接去找言夙。 “啊这,主子在衙门中的话,这,我是不太好进去的呀。”大护卫道。 ——他还是没有身份的黑户呢。 叫言夙主子这事儿都不能叫外人知道——奴籍虽不课税,可也是要登记在册的——收一笔登记和保障的费用。 奴籍的卖身契不过官方的明路,到时候奴仆们跑了,官府可是不多问的。 ——虽说过了官府明路的奴仆,真跑了也是自家找到才能凭借卖身契将人带回来。 但若是官府不认这一张卖身契,跑了的奴仆可就真是跑了。 沈飞玹打量着笑的讨好、憨厚的大护卫,这家伙很不对啊,真要进衙门去找言夙,装作是朋友、同村不都是可以? 稍微给门房塞几个铜板,让门房帮忙将人叫出来也是可以的呀。 大护卫:“……”被收缴过的人,哪里还会有钱? 当然他不去衙门,原因并不是以上任何一个,而是他自己也明白他来找言夙打的由头,可不算是什么事儿。 ——所以完全可以预见,这不会得到言夙的好脸色。 那为什么他还非来不可? 他们都啃了好几天的硬馒头了!糙米粥也刮嗓子,他们真的是缺油水了。 但是经过言夙之前劈竹子的“敲打”,他们又“深觉得”办事不利的他们没资格吃好吃的。 ——竹棚终于做完,虽然这个由头不太好,但他们还是仅仅抓住了。 而在看到沈飞玹后,大护卫就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换一个“求”购对象。 沈少爷有钱啊! 沈飞玹总觉得大护卫看自己的目光渐渐变味,而且对自己颇有些痴缠的意味?这家伙都不觉得自己此刻有多奇怪吗? 被麻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沈飞玹,刚准备摆脱这个眼神越发恶心的家伙,就被大护卫一把拉住,进了旁边的一家点心铺子。 沈飞玹:“……”,为什么这些家伙对言夙毕恭毕敬到谨小慎微,在他面前竟然还敢这么干? 不过不等沈飞玹出声,大护卫就低声道:“沈少爷小心,有人盯上咱们了。”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大护卫放下手中不挑不选,大包大揽拿的糕点,就会更有说服力。 “这是隐蔽呢,让对方觉得咱们还没发现她。”大护卫低声说完这句就开始跟小二搭茬,这个好吃,那个卖什么价。 行呗,这就是大隐隐于市。 沈飞玹咬牙认了这家伙的不靠谱行为,因为经过大护卫提醒,他也察觉出一丝异样只不过对方的隐匿本事应该不错,他一时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与位置。 “你们的人,知道了言夙的踪迹?”沈飞玹问大护卫。 大护卫连忙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以此表达自己还是专业的。 “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我们一路的。”不论是藏匿还是跟踪的方式方法都跟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但所谓一理通百里明,作为同行,专业的他还是很容易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沈飞玹琢磨着:“这要是你们的幕后主子,找了另一波人来对付言夙,也不会跟在你身后?” 虽说言夙等人是在衙门,但就沈飞玹的了解,那些人可不会把衙门那点防备力量放在眼中。 大护卫连忙反驳道:“沈少爷可别这么说,我们都跟了言主子了。” 就差跪地发誓表达衷心了。 沈飞玹:“……”大可不必啊,言夙又不在这里,表现给谁看呢? 他可不知道言夙给七个护卫“展示”了什么,七个护卫对言夙又是怎样的“敬重又畏惧”,哪里敢有什么背叛的心思? 大护卫一看就知道沈飞玹根本不信任自己,又不敢将言夙的作为挑明——不然肯定比沈飞玹不信任他死得更惨。 “沈少爷,我觉得她的目标是你,你且多加小心。”大护卫对于杀手找目标这事儿,可是很有经验。 “沈少爷若是不信,咱们也可以试试。” 沈飞玹一开始只是没有多想——也因为言夙被刺杀这事儿过去没多久,说是历历在目也不为过,毕竟当时的场面给沈飞玹很大的震撼。 所以这都没想起来,自己也是被追杀的人。 “行,我信你这一回。”沈飞玹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那杀手,还是笑自己这些天的安稳日子一过,竟然又恢复了天真。 ——如今的他,哪还有天真恣意的资格? 沈飞玹付了银钱,却没按大护卫说的,试一试那个杀手的真正目标是谁。 “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当然是要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他,再出手为好。” 沈飞玹的决定,大护卫自然是不能反驳,而且他这也拿到不少吃的呢。 他想,沈飞玹肯定是想请言夙出手,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到时候他们七个护卫的团队,是不是就要再添一员? ——虽然对方是个姑娘。 可是他们杀手嘛,哪就分什么男女?既然都是来行刺地,那失败了是不是也都得开荒、盖棚、搅大肥? 这么一想,大护卫忽然都有些期待这女杀手的自投罗网。 衙门里的言夙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而且在大护卫的脑中还已经进行到了多精彩的剧情。 他带着孩子们在耳放里等着——他是不耐烦的,但老村长却是说这是肯定要等的。甚至等小吏这里登记完,还得去主事那里盖印。 “那也是要等的。”老村长给言夙做心理准备。 ——主事想给他们下马威,也不会仅仅因为言夙那态度让他不快。 所以村长也就没有挑明这些,只安抚这些小年轻,安静等着便是了。 小吏被言夙看着,也是很有压力的,几次三番忍不住写快一些,也好在他做惯了这事儿,哪怕手速快慢不一,这字还是稳妥的。 等终于写完,小吏倒是比言夙先一步长出一口气。 “好了,再请主事盖印就好了。”小吏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文书漫不经心递过去。 老村长连忙弯腰,双手恭敬的接过来,给足了小吏体面。 再去找主事的时候,果不其然地,主事说是忙碌不堪,暂时没有时间给他们盖印。 ——管理户籍的主事,每日做的工作不就是管理、登记户籍相关事宜? 言夙眸光微变,老村长连忙一把将他拉住。 言夙自然能够挣脱,甚至本都不会被抓到胳膊,他只是忍住了,不好叫好心的老村长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等到了日落时分,这主事临下工前,才叫言夙等人进去,给他们盖了印。 ——进门出门,前后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言夙的脸色冷沉,对这样的人,十分不喜。 老村长却还是只能徒劳的安慰:“莫再多想什么,总之落户的事情完成,这事儿就是好的。” ——过程不重要,受点气就受点气,只要得到想要的结果就是了。 言夙听着老村长给他讲做人的道理,却总觉得越听自己越不痛快。 直到月黑风高,一行人才到了村口,而言夙则是发现另一件令他更不痛快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人,是想拆了他家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第 57 章 言夙察觉家里的动静, 就交代红鸢管好几个孩子,慢慢坐着牛车回去就可以,他先一步回家看看情况。 然后回到家中, 第一眼就看到一片狼藉。 座椅翻倒,杯壶碎裂一地,那几个人还在动手, 叮叮哐哐一顿响,言夙看的睚眦欲裂。 沈飞玹内力恢复了七七八八,但这个女杀手竟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有大护卫的相帮,一时也不能拿下。 ——其他六个护卫倒是也想帮忙, 只是这屋里的空间有限, 一拥而上反而是施展不开。 沈飞玹知道杀手的存在后, 就跟大护卫一阵谋划,就有了引蛇出洞的想法。 就是没对方太不沉不住气,竟然来的这么早, 都不知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言夙的厉害, 尽挑着对方不在的时候过来。 当然沈飞玹也不是全将希望寄托在言夙身上,面对想要自己性命的杀手, 他也不怵。 不过即便是这么想,但看到言夙的那一刻, 他还是悄然松了心弦。 避开女杀手当胸一剑,就忍不住喊言夙:“快, 把她抓住。” ——一副终于有了家长撑腰的样子。还偏说是言夙尽想着给人当爹。 言夙看了看还生龙活虎的沈飞玹,还有牵制住女杀手的大护卫,围在院子外面,不让女杀手逃走的其他几个护卫。 脸色在叮铃哐啷的声响下, 越发的阴沉。 沈飞玹从一脸期待到一脸费解,这家伙为什么不出手?难不成还想看着他挨打,甚至是送命? 好歹是相处了这么久,言夙不至于这么心狠? 沈飞玹还没想出个答案,就听言夙声音阴沉沉的,那样子似乎是想将谁放在牙间嚼碎了似的。 “咱们家是发大财了吗?” “屋里施展不开,就不能让她到院子里来,一拥而上把人给抓了?” ——堵在屋子里,打起来砸坏了多少东西?就算都是些寻常物件,可也需得那百八十文钱的好嘛! 沈飞玹:“……”你特么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大护卫被言夙的语气和神色弄的一惊,顿时一招偏离,险些被女杀手抹了脖子,一个扭腰这才躲开。 女杀手见言夙忽然出现,摸不清这家伙的深浅,这会儿见大护卫终于躲开,借由这个机会立马逃离。 ——院外虽还有六个人,但是院外的空间更大,总会找到时机。 院子里守着的六个护卫却是谁也没敢动手,毕竟刚才是在挨骂,虽然似乎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他们也是害怕。 怕言夙这真的就是他们的本能了。 言夙脚上一动,一块粗陶茶壶的碎片就被提起来,直中女杀手的后腰,后腰一软,人也就踉跄了一下。 大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转身子,摁住她的肩头,将人彻底摁下来,鸳鸯钺就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这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沈飞玹看着的面色不快的言夙,一开始到还能认为是言夙得知他被刺杀,对杀手甩脸子。 但是听听言夙那两句话,显然是他的性命不重要! 沈飞玹的眼神也狠了起来——他实在是觉得怨恨什么的,有点软弱,所以就狠辣的看着言夙。 这家伙到底是当他是什么?到底有没有这些日子相处的情谊? 沈飞玹一时不知该从哪方面开始质问,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有没有人性? 然而言夙却是自然的先开口:“你们就不能出去打,这一片狼藉,咱们今晚是不用睡了吗?” 眼神定在七个护卫的身上,希望他们麻利一点,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几个崽崽都在车上睡着了呢,要是回来反而不能安稳的睡下,他跟这几个家伙就有的账算了。 沈飞玹气的咬牙切齿:“你是看不出来我被刺杀了吗?” ——虽然他早早预防,也确实没有受伤,但是不要把这件事情不当回事儿行吗? 言夙打量了沈飞玹一眼,又将目光挪到女杀手的身上。 大护卫已经眼明手快地将女杀手的一颗牙给敲了出来,对言夙解释道:“这里藏了毒药,要是不把这颗牙起了,她就能咬破毒囊,毒发身亡。” ——虽然凭着杀手的“职业操守”也未必会问出什么来,但也不能好不容易抓到活的了,结果眼看着她死了, 何况他们不信别人能问出所有想问的,还能不信言夙吗? 言夙:“那,平时怎么吃饭?” 塞一颗毒药放嘴里,难不成不怕吃着饭就把自己给吃死? 大护卫:“……”,这个点不对? 沈飞玹:“……”,言夙你就不是人!根本不知道人这个时候该关注的重点是在哪里是? 言夙觉得自己好奇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但大护卫他们不给答案,他也不执着:“赶紧把这里收拾了。” 他叫其他护卫们赶紧的,别在这个站着干瞪眼了。 至于这个杀手,言夙也有了决断。 “先把她的钱搜出来,这些打碎的东西她得赔。” 七个护卫连连点头,好嘞,这个操作他们熟悉——毕竟是他们的亲身经压力。 沈飞玹还正在自我安慰,言夙也就是爱钱了一点,这听到他被刺杀不也是上下打量他一番,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嘛。 四护卫上前,也不管男女之防,在女杀手杀人的目光下,将她腰间塞着的碎银子都给拿了出来。 ——可比七个护卫穷多了! 言夙看着手心里两块凄凉的小银角子,目光移到了沈飞玹的身上。 “那剩下的就由你赔。” 沈飞玹:“……”实在是没法儿忍了。 “言夙你个混蛋你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老子都被行刺了你也不关心,你就知道钱。” “我看你这……”言夙伸手指了一下沈飞玹身上穿着完整的衣服,还有七个护卫也是穿着整齐,“这是早就等着这个刺客来?” ——这要是被刺杀,仓皇的躲避,沈飞玹能这么人模狗样?七个护卫即便听着声音赶过来,能来得及穿好衣裳? 不待沈飞玹开口,言夙接着说:“既然是请君入瓮之计,那你就不能将人留在院子里?” 既然是给人下套,没有考虑到损失的事儿,那就得承担一部分损失。 言夙比沈飞玹可理直气壮的多了。 这就是你计划的失策。 ——而且既然是早有计谋、早有防范,那要是再受了伤,未免就太丢人了。 沈飞玹也不知道该高兴言夙对自己十分幸运好,还是气言夙没“关心”自己好。 听言夙句句不离钱的事情,真的好想甩他一脸的银子,那该是多么的解气。 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银,而且他才不甘心给这份不该自己承担的赔偿! 沈飞玹冷哼一声,彻底放弃在言夙这里“寻求安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今夜别说等着言夙来找自己求“同床”了,就是言夙真的来了,他也要冷若冰霜的将人赶走! 言夙看着沈飞玹气的一副身上都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样子离开,有些不知道他气的是什么,摸了摸自己被头发撩的发痒的脸颊,思索着这事儿到底有哪里不对。 大护卫叫一个兄弟将女杀手先带出去,然后连忙将屋里收拾干净。 ——这一件事情言夙提一次,他们的心就紧一分。 这要是再不收拾好,他们都不敢想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总之铁定不再只是说几句那么简单了。 牛车到了家门前的时候,六个护卫才将屋里收拾个七七八八——大块的破损垃圾已经全都搬出去了,只还没打扫。 至于想将屋里的用具都重新配置好,那也不是一晚上能办好的了。看到牛车回来,几个护卫连忙凑过去献殷勤。 ——这也是他们观察了这么多天得出的生存之道。讨好言夙还不如讨好家里的几个孩子,毕竟言夙的关注重点大部分时候跟他们相差巨大。 孩子们睡着了,虽然不是太安稳,但是大家手脚都轻,放到床上之后再稍微哄一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醒过来的。 红鸢也注意到了被捆在院子里的女杀手,看到了惨遭蹂躏的堂屋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只跟言夙打招呼说自己去照顾孩子们了,就进屋关门,没再出声。 言夙看着已经打扫过堂屋,找出自己的坐垫——好在白日都是收起来的,不然这个坐垫怕也是不能用了。 拿出坐垫就要靠着入眠的样子,七个护卫有些迟疑地互相看看。 这被刺杀的沈飞玹,耍脾气回了屋,他们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还有言夙主持大局不是? 结果现在,言夙这也是不管了? ——这俩人全都视杀手于无物,简直太伤杀手们的心了。是的,他们与那位女同行,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大护卫也不敢打扰言夙,招呼着兄弟们悄声退出屋子,拎着那女杀手退出院子,到了他们挤着的破屋。 “我们先审问审问,要是问出了什么,也好将功折罪。” 几个护卫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他们可都想挣表现呢。 而女杀手就注视着这一群天真的护卫,作为杀手他们怎么可能如实交代?任何刑罚都是不能让他们屈服的。 大护卫蹲在女杀手的身前,神情语气都十分的诚恳真挚:“大妹子,我们给说实话。” “今天之所以这么快发现你的存在,完全是因为……” 女杀手不愿听他废话,硬气地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其实咱们是同行。”大护卫坚持将这话说完,“我劝你乖,跟我们说了实话,才不会变成我们这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 58 章 言夙不管不顾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就将自己所有的存款拿出来,计算着要建多大的房子。 昨天老村长倒还是退还了一点银子给言夙,可架不住言夙塞给小吏的那银角子啊, 所以到底还是多花出去了一些。 言夙拨弄着小木盒里的银锭子,考虑着要不要再去山上一趟,毕竟宅基地、建材、人工和各类家具,都是要钱的。 沈飞玹从屋里出来,看着言夙摸银锭子那“小家子气”的样子,原本都有些消气了, 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就不能关心他一句吗?真的是, 在城里的时候还坑他一桌酒菜呢, 结果吃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他沈少爷什么时候跟他计较过银钱? 越想越气,沈飞玹猛地拍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子上。 言夙眼神一亮,刚想说这是不是昨晚损坏的补偿, 就见沈飞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又将银票攥回了手里。 言夙:“……”, 擦, 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他不是人, 就连挑衅都感觉不到!他觉得沈飞玹这是在找打! 大崽这个时候迷迷糊糊从房里走出来,要自己去解手,但看到他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连忙就扑过去。 “爹,你怎么啦?”小手还忍不住摸着言夙的脸。 言夙低头, 让大崽能摸到自己, 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神情:“没事儿啊,你咋起这么早?衣服是自己穿的?” 这时红鸢也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身边跟着打着呵欠, 但也执意起来的悠悠——她倒是不想解手,只是她已经习惯每天早起一点,在红鸢需要干活的时候,自己在屋里帮着看小崽和念儿,别从床上滚下来。 她也需要洗个脸醒醒神。 悠悠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她对这一声称呼是格外的珍惜。 言夙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叫他们都赶紧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当然,这饭暂时还没有,得等着红鸢用那不甚熟练的手艺,煮出一锅或稠或稀的粥。寡淡无味什么的,就别太挑剔了。 言夙说了这几句话,就准备去找村长,建房的事情得抓紧了,不然等到冬天来临,他们怕是都没一间像样的屋子。 他倒是不介意再在堂屋里凑活,可红鸢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 但言夙也不能答应让红鸢一个小丫头在堂屋里受冻不是? 所以最好还是在冬天落雪前将屋子建起来,哪怕是只建起来几间,能让这租来的夯土屋不那么拥挤也行。 言夙瞥了一眼沈飞玹,也不知道这少爷每天都说在这吃不好睡不好的,却为什么就不开口要走。 ——真有那天言夙肯定是举双手欢送。 沈飞玹看着言夙的背影,又忍不住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票,又没收回去的意思了。 刚才自己拍出来,那确实是准备给言夙的,可言夙那眼神就让他不痛快,一副他这是给赔偿的意思。 他明明是…… 沈飞玹觉得心口堵的慌。 “沈叔叔,你怎么了?”大崽解手回来,结果沈飞玹还没走不说,还保持着看手里的银票,一脸复杂地神色像是跟银票有仇一样。 看得大崽十分的费解,也有些担忧。 他靠在沈飞玹的腿边,拉着他另一只宽大的手掌。 大崽也是这会儿才看到堂屋里空空荡荡,桌子的一条腿还用布条绑起来,一看就知道是腿折了,打了个固定架凑活用。 沈飞玹摸了摸大崽的脑袋,说自己没事儿,毕竟这些事儿怎么可能跟孩子说哦? 大崽点点头又立刻问:“家里怎么啦?” 一脸心疼的样子,跟言夙简直如出一辙,说不是亲生的怕是都没有人信。 但是沈飞玹站着,只看到小孩一个乖巧的头顶。 沈飞玹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昨天进来一个坏人,跟我打了个一架。” 停了一下,似乎是怕小孩害怕,他就加了一句:“放心,人被我抓了,之后不会再出事儿了。” ——早起跟言夙置什么气,难道不是去问罪那个杀手比较重要吗?沈飞玹想到这个时候,觉得自己也该出门了。 女杀手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还能比昨天更加不体面。 而大崽一听又有坏人闯进家里来,顿时拉紧了沈飞玹的大手,终于如沈飞玹所想那样,关注了正确的重点。 小孩担忧地问:“叔叔有没有受伤?” 沈飞玹:“……”,啧,果然还是小孩子纯善,一点也不像他爹那样已经掉进了钱眼里。 “我没事儿,就她那水平,再练三十年也赶不上我。”沈飞玹摸了摸大崽毛绒绒地小脑袋。 大崽连忙将头护住,虽然还没梳头,但是摸头不长高了怎么办?他还想长的跟爹一样高大。 “沈叔叔真厉害。沈叔叔能教我练功吗?”大崽虽然不想被摸头,但也只是护了一下,没有跟沈飞玹吵闹。 沈飞玹先是一愣,对上大崽乌溜溜的眼睛的时候,忽然一阵开心。 大崽竟然找他开口学武功,却没去找言夙?嘿,这是因为在孩子的心中,他更厉害吗? ——虽然清醒理智的他知道这并不是事实,但在小孩子的心里这么想,那即便不是事实,也不妨碍他因为压了言夙一头而开心啊。 不过沈飞玹还是没有一口答应,只是问道:“学武功很累的,你坚持的住吗?我可是很严厉的,你要是我徒弟,学的不好我可是会打你的。” 大崽显然有点害怕突然变脸的沈飞玹,但是到底没有退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能学的,我会学好,然后打退坏人。”大崽拉着沈飞玹的手紧了紧。 ——好好学武功,不用怕坏人,保护弟弟妹妹,帮爹爹分担,让爹爹赚钱的时候不用还记挂着他们被人欺负。 大崽不是第一次见到“坏人”,所以对于武功什么的,他是早有念想,只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七个护卫还妄图伤害过俩崽崽呢,大崽虽然因为言夙交代过不用怕他们,心底却还是不爱亲近他们。 也就剩下沈飞玹能找了——言夙在崽的心里自然是最厉害的,可是言夙也忙啊。 所以也就剩下沈飞玹能找,而且人很闲。 大崽见沈飞玹有意答应自己,立马高兴地要去找言夙说:“我去告诉爹爹。” ~ 言夙找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正好放下粥碗。 自然也要招呼言夙吃一碗米粥——农家都不富裕,但也不能在正饭点的时候,来了客人都不招呼。 ——其实要说还是言夙刚当人不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一般时候,村里人是不会在饭点的时候窜门的。 言夙当然不会吃,他本来也不需要吃喝,何况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是等村长吃完,好立刻办事儿。 “行行行,你也确实该着急着点,这房子建好了,也正好过个安稳年。”村长乐乐呵呵地,招呼儿子搭把手,带言夙去划宅基地。 “你要的地大,也只有这几个方向能划出来了。”村长带着言夙往村落边缘方向走,村中的位置自然早已经被划分走了。 ——毕竟村落中间的位置,总归都是安全一些。 “这两块地的位置也还好,路的话,你运输建材的时候,也能再夯实一些。”村长带着言夙走到一片有些荒芜的地方,挥手划给他看范围。 言夙一眼看到不远处的破旧草屋,这也曾是有村民住过的地方,只是好些年过去,又无后人,宅基地自然也收回了村中。 “后面那一片的坡地能一起算上吗?”言夙问村长。 这两块相邻的宅基地全都算上,才够上言夙的预期,而那块坡地如果能圈入自家的院子,那就更好了。 村长:“……”,宅基地也是按人口分算的呀。 “虽然占地大小上有些浮动,但这两块地已经是按最大的范围算的了。”村长也很难呀,这村中的宅基地也是有限的,不是谁家想占多大就占多大的。 ——他的权限也是有限的!何况言夙也不是他们村里的人,新落户的人家连祖屋的宅基地也都不能继承。 不能继承,既然就不能将宅基地换到同一片区域来。 “那租用?”言夙还是不太想放弃,虽然现在手里的钱有点紧巴巴了,可是看中的地拿下,这才能再赚大钱啊。 村长看言夙真想要那块地,就道:“你要是想买下来,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地就不能是按宅基地的价格来。” ——其实坡地的价格也不高,是不能跟良田熟地这样的好土地相比的。 但是宅基地的土地是最不能种出庄稼的,价格还有官府的所谓优惠,确实是比田地的价格便宜一些的。 “庄稼汉嘛,最重要的就是田地。”村长踩了踩脚下的荒土地,跟言夙解释这地的差别。 这块地但凡能长好庄稼,也不会任由它荒芜着——即便买不下来,村民们都得在这“荒芜无主”的地上种点蔬菜豆类。 只是这地除了野草,其他的植物真的是生命里不够坚强。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绝对对不起翻地、浇水的那些功夫。 言夙听完村长的絮叨,点了点头,反正能划到自家院里就行。 至于坡地在村长的口中,也不必这宅基地“肥多少”,那也没关系,什么娇弱的植物到了言夙的手里,不都得茁壮成长? ——长半途就死?只要体会过生物能的滋味的植物,哪个舍得? 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言夙还没给除了人以外的动物用过生物能,不然只怕言夙家都要成为动物园。 定好田地,只要跟村长签好契书,等村长每月定时去衙门上报就好了。 言夙就不用这些事情,只管找人建房就成。 买建材的地方,他早已经打听过,就是该找多少人,找什么人,他一直没有打算好。 ——村中建房自然都是找村里的人帮手,可言夙能认识的也就梁飞、寇奎几人。 七个护卫肯定是要出力的。 对于七个护卫的存在,村里的人心底哪能没有嘀咕,可谁也不敢上去招惹——这些人比那些流民还凶着呢。 也只好“眼不见为净”,就当看不着他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这次言夙建房,村里不少人家就商量着要来几个人帮忙——这些都不是来做工赚钱的,甚至自带干粮。 言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可等到了宅基地的位置时,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了,这活儿要怎么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 59 章 村里盖房, 这些庄稼汉也不是干第一回了。不说帮村里盖的房子,就是有些人家还在农闲时以此为生。 这要是没点手艺与经验,也不敢来言夙面前大包大揽不是? ——甚至他们还有心里准备, 毕竟以言夙的气度, 不像是能做个夯土房就满足的不是吗? 他们想着, 以言夙的本事, 这房子总得是青砖大瓦房。 等言夙订购青砖、瓦片的消息传出来, 好些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得意笑容。 然而他们想到了言夙的房子会大、会结实, 却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盖! 看看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样的存在, 真的是来盖房的?村民们茫然地看着,都不知从何处下手。 一到地方, 就看到七个护卫每人都“轰~”的一声摔下一块半人高、人腰粗的石块,然后面不红气不喘的, 转身又去找了石头。 沈飞玹则是在一旁清点送来的砖瓦——从隔着两个村子距离的村子送来, 就怕一路颠簸得碎不少块。 这砖瓦都是论个的单价,怎能忍受一块之差? ——沈大少爷自然不在乎这几个十几个的铜板,可言夙晃晃钱箱子, 那令人心碎的,偶尔才有一点碰撞声响起的空空荡荡,沈少爷既然不想拿出自己的银子让言夙的如意, 自然也只能抠搜一些了。 大崽、小崽和阿平、阿安也跟在一旁,一双双眼睛盯得死紧, 那些有裂纹的可都不能要的。 梁飞和寇奎是领队的,相对其他人对言夙也较为熟悉一些,但此时此刻就是梁飞看着这场面也是震惊不已。 终于发现了正拿着白灰在地上画地基线的言夙,梁飞按捺心头的“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诸多想法, 招呼村民过去。 “来来,大家分好位置,赶紧着挖。”梁飞招呼,却是被言夙一把拉住。 “不,不用,飞哥,你带人帮我卸料就行。”言夙道。 除了这最先到的一车砖瓦,后面可不止有砖瓦,还有木梁。 ——做屋梁木椽的木料可不是树木砍倒、去枝就能使用。还得经过刨皮、浸润、阴干等诸多处理,才能保证使用寿命,不会过快腐烂和出现虫蛀。 梁飞看着言夙画下的这些线条,就知道他这房子的占地不会小。 当下说道:“那一半人去下料,一半人挖地基。下料虽然也要紧,可这地基不挖出来,你这房子也不能正式开建不是?” 梁飞这话还是说的委婉的,村民之中已经有在心中感叹的,这小年轻做事儿就是没个准头,这哪有开工第一天就送建材过来的? 第一天一般都是清理杂草石块、铲地皮、画线、挖地基这类的活计。像言夙家这么大的占地,挖地基这事儿哪怕他们来人不少,都不是一两日能干完的。 ——言夙还没铲地皮就已经画线,这线被杂草遮掩着都不能全都看清。 言夙却是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又是不是真的出于关怀,他拉住梁飞继续道:“真不用,你帮我卸料,我很快就能把这里搞出来的。” 他这一句话,不免就让众人想起了言夙打水、言夙割稻、言夙抓鱼……,虽说每个“活计”他最开始干都是生疏的,但是最后,总能用自己的“效率”彻底折服他们。 言夙可得抓紧时间建房呢,不说冬季来临的风雪,这谁又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呢? 说完这些,言夙不等梁飞回应,就拉过一旁的铁铲,一铲子就是切豆腐似的,将土块翻出老大一块。 “飞哥,你看是不是要挖这么深?”言夙将梁飞还在边上没有走,就问了一句。 毕竟他是第一次建房,虽然都打听过了流程,还是得有“专业人士”的点头才令人安心。 梁飞:“……,对。走了走了,咱们卸料去。” ——这里土层可比深耕熟种的田地硬实的多,可在言夙的手中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轻巧,他们要想挖这及膝深,怕是少不得三五七下。 言夙得了准信,铲起土块来就更是迅猛,两边的土壁亦是整洁,连偶有的石块,也被他平整的铲成两半。 卸料的村民不时望向这边,而每次再看,都怀疑与自己上一眼之间隔着至少数天——言夙一个人,大有半天干他们这么多人两天活的意思。 渐渐地,村民们的心因为震惊而麻木了,思绪开始往一些奇奇怪怪地地方飘。 比如,言夙弯着腰干了这么多的活,还干的这么快,他竟然一次都没直起腰来捶一捶,他这腰得是有多好? 哎,就这腰,以后谁家姑娘嫁给他不得…… 几个村民无意间对视一眼,一下就知道对方跟自己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不免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来。 言夙却是一概不知,埋头猛铲,一铲子深入土层,然后直线奔跑,到头之后再回转,一铲一掀,一尺宽的地基就规整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这次要做两进的院子,从大门进入,一边是一间门房、另一边就是七个护卫的卧室——鉴于老有人来他们家行刺,他觉得这是很必要的。 然后大门和堂屋之间,就是空旷的大院子,也不做什么摆设了,省的影响七个护卫的发挥不说,还时常产生不必要的花销。 这个院子里,堂屋和七护卫的卧房就是面对面,剩下的两方,则一边是客房、杂物房、一边是客房和厨房。 从堂屋的门进去,后面就是留给崽崽们玩乐的院子和六间厢房,这里就可以布置细致一些了。 ——当然,现在还都只有地基! 到了午间时分,村民们都各自归家吃午食——毕竟这就算是言夙想要提供,他也提供不了。 所以一开始就说好了,折算成工钱,就不包饭食了。 言夙也带着崽崽们、七个护卫回去,沈飞玹一进门看到今日桌上的饭菜,就诧异地挑眉。 “哟,小红鸢你这厨艺是突飞猛进了?”沈飞玹被要求清点建材不算,后来还跟着七个护卫一起上山找了做地基的垫石,这会儿可不高兴呢。 ——不说他堂堂沈少爷身份的尊贵,就说他练就这一身本事,结果就用来搬砖? 红鸢被这样调侃,脸色发红、微热,声音却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清亮,解释道:“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沈家姑姑送来的。” “这大馒头和炖肉是请隔壁婶子帮的忙。” 红鸢先指了指那些小菜,又点了点馒头和炖肉,她自己做的,只有几样挑去了糊锅菜叶的炒菜和一锅炖汤。 “没事,很好了,别听他瞎挑剔。”言夙叫几个孩子都坐下,招呼红鸢也赶紧过来吃。 ——别看红鸢是在家,孩子们也都出去玩了,就好像没什么事儿要做似的。这要建房呢,事情又多又杂,红鸢要忙的琐碎可也不少。 沈飞玹撇了撇嘴,感觉言夙就是谁都护着,除了自己。 不过吃上第一口小菜的时候,他就被惊艳到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这小菜的口味就能比拟他曾吃过的名厨拿手菜了,只是在这山野之地呆久了,可也是难得吃的这样有过往三分水准的菜了。 虽然只是一些野菜,可却是能让沈飞玹高兴几分。 不过,他想到红鸢说这是谁做的,就不免多想了一点。 沈梨是谁,关于她的事情他虽然没直接参与,但是“热闹”却是围观过的呀。 所以这沈梨是纯粹报恩,还是另有打算呢? 说起来只是来个厨娘,沈飞玹倒也没多反感,只要她踏实肯干,不动歪心思就行。 ——在这村落里找个厨艺过的去的,可不容易。 但就不知道言夙怎么想,沈飞玹抬眼去看对面的言夙。 言夙给小崽盛了点汤,又个大崽和悠悠夹了肉,看念儿惦记哥哥姐姐碗里她还吃不了的美味,就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怀里,给她喂了两口肉汤。 沈飞玹:“……”,他觉得就言夙这个脑子,怕是什么都没想。满脑子就是吃饭和给崽崽喂饭。 气的沈飞玹一连干了仨馒头。 细面的白馒头,可比杂粮的馒头细腻柔软的多了! ~ 午后,村民们也没等到说好的时间才过来,一个个都至少提前了一刻钟,然而到了地方,却见言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一个人将剩下需要挖地基地方,全都挖好了。 七个护卫分成两队,从两头起将放在地基边的大石块敲成合适的大小,保证放在地基里会很平整,便于在垫石上砌上青砖。 一众村民又看呆了。 那些个护卫,一掌接一掌的,拍在石头上。那些他们要拿着大锤敲好几下才能碎裂开来的石头,就在他们的肉掌之下,随心所欲的变化着大小。 ——所以说,这怎么可能是流民?这么有本事的人! 护卫们见村民来,连忙招呼着:“都来啦?干活儿,把这米浆赶紧着煮出来?” 这煮东西的活,在整个言家,都是“技术活”,现在除了红鸢能做点样子出来,其余的人那就没一个成事儿的。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一个比一个会,沈大少爷尤其的会。 梁飞只能带着村民们去煮米浆——这也是农家做不起青砖房的原因之一,这得废多少糯米呢? 黏糊糊的米浆煮好后,混合黏土、石灰砂浆,搅拌均匀后,倾倒在垫石的缝隙之间,再在垫石之上用这样的粘合剂开始砌墙。 这可终于到了村民们展示的时候了,不论是言夙还是七个护卫,武力值都高的吓坏村民,但到这事儿上,却都束手无策了。 言夙一边给梁飞递砖,一边看着他错缝砌墙,大有想学这门手艺的意思。 梁飞:“……”终于能在等着下一桶砂浆送来的间隙里喘一口气了。 “兄弟,你这是以为我也有你这八只手的速度呢。”梁飞将抹刀放在自己身前刚砌出两层砖高的墙上——这要不是言夙的“原料供给”太过迅速,梁飞都不知道自己干活能这么迅猛。 四护卫脚步轻快的将两桶砂浆放到了梁飞的身边。 梁飞:“……”,算了,还是干活。 言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我去做窗框。” 自己在这好像确实给大家好大的心里压力。 难得有“自知之明”的言夙一走,周边就响起村民们起此彼伏的大松一口气的声音。 言夙:“……”我听的到的。但是我也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村里的村民们在半下午的时候终于闲了下来,就忍不住来看言夙建房子,说不得还能帮上什么忙不是? 然后一个个的,震惊过后有些茫然的看自己的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 60 章 村里人盖屋, 大多数选择工程量和资金消耗都相对较少的夯土屋——稍微有能力的人家会将茅草顶换成瓦片加茅草。 一般一家人都是盖一间堂屋加左右卧房的“三大间”,灶间、杂房那就更简陋了,家里的人搭把手也就盖出来能用到了。 不需要找村里人搭把手——毕竟盖房的工钱哪怕再少给, 也还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样的三大间, 村里的熟手们十来个人约莫二十来天就能盖起来。 原本言夙要求三十来个人来上工,大家就考虑着一来是言夙的房子肯定不小、他要了那么大的宅基地呢, 二来就是他怕是想要在年前将房子赶出来。 一家人也好过个安安稳稳、团团圆圆的年。 可看着现在的情形, 村里人心底都在嘀咕,这言夙的房子怕不是得在下个月中就能竣工? ——他们这可不是在说言夙剥削劳工。 即便是闭着眼睛说这瞎话, 也是说不出口的,因为不论是挖地基、碎大石还是其他的重活、累活,那都是言夙家的人干完了。 言夙一个顶百就不说了,那七个护卫也是武力超群呀。 ——单说混泥浆, 村里人搅和着都得歇一歇, 人家内力一起, 能把泥浆搅和出要冒烟的感觉, 哪里还需要歇息? 三十来个汉子,按手艺分在各个方位, 别的不管, 只管砌墙。而且还能分做三队,交替着休息——干活比以前还轻省一些。 ——当然, 也就言夙“财大气粗”又舍得,才能这么干。 这也是村民们自己心里的盘算, 但凡是谁要是开口问一句言夙,都能得到跟这些想法截然相反的真相。 言夙:我哪里有钱?我这不还是为了早日赚钱,打肿了脸充胖子? 趁着施工队吃饭休息的时间,言夙还要去竹棚里看一眼。 回来的时候, 大护卫过来告诉他,那个关起来的小妮子,又开始闹了。 “她一开始还挺老实的,就可能这几天咱们也没多管她,昨晚她还想跑。”大护卫神色有些期待,就是不敢说出口,他多希望言夙能赶紧让那小丫头片子见识见识啊。 ——这可不是他作为被“见识”过的过来人的心里不平衡,他就是真的觉得那小丫头够烦人的。他们一天天的建房那么累,晚上还得去管她。 言夙却是毫无所觉大护卫的“艰难”,反正人别跑了就行:“一天两顿还有力气跑,那就一天给一顿别饿死就行了。” “暂时没时间管她。”言夙现在可是白天建房、晚上学习草药知识——专门学习珍惜草药的习性、生长条件、种子种植还是扦插种植。 ——了解的越多,他就觉得屋后的那块小山坡还是不行,他想有山。 偶尔深夜里,他还得趁着夜深人静时,前往山里找药材的种子。 快入冬了,有些药草的种子如果再不收集,就没机会收集了。 所以,这么忙的言夙,哪有时间去关注一下被抓住的女杀手在干什么? 没见被刺杀的沈飞玹都没多过问几句吗? 沈飞玹:“……”,我特么的倒是想把她当回儿事,人家除了愤恨地、苦大仇深地瞪着他,也不说其他的啊。 ——还有言夙这个不做人的,又不说房子建了带他住,却偏偏还给他一大堆的活儿干。 这是对待他儿子的师父的该有的“平辈相交”的态度吗? 言夙就这样摆摆手,就又把女杀手的事儿往后推延,叫一干护卫的情绪更加复杂了。 所以可能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呐喊,这天还在建房的工地上忙活着呢,言夙忽然消失了踪影。 村民们埋头干活,倒是没注意到这些,游走在整个工地、各种送料的护卫们和在一旁空地上教大崽练功、实际上看着孩子的沈飞玹,是都注意到了。 沈飞玹叫来一个护卫看顾着孩子们,自己也追着言夙离去的方向而去——实际上言夙早已经没了踪影。 他也只是凭借那一眼的方向,猜测言夙是到了护卫们容身的破屋来。 虽说他们都有意忽视,但这里关着一个女杀手是事实。 也庆幸村民们对七个护卫还格外的警惕,所以一般不到这边来——不然一群大老爷们的地方多了这么个被关起来的小姑娘,还指不定要被想成什么样儿。 沈飞玹到的时候,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抱着那女杀手,与言夙面对面对峙着。 对方大抵也是被言夙的悄然出现给惊到了,一时不肯放下女杀手,却也知道自己的不敌,不敢轻易出手。 沈飞玹飘然落地,悠悠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青年道:“没想到青天白日的,就来劫人了?” ——显然是抓准了他们都在建房。反倒是晚上这里“防备”更严密。 但哪知道只要言夙想,现在整个村子哪个犄角旮旯发生点什么,他都能知道。 青年看着短短时间就又来一个武林高手,自己怕是彻底没有了救走人的希望,便将饿的挺久、虚弱的站不稳的女杀手从怀里放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站着。 一手执剑,一副如临大敌、以命相搏的姿态。 “啧,还挺情深义重。就是没想到这杀手行事落败,还能得到搭救。”沈飞玹说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副在做评估的样子。 “就是这武功似乎不怎么样,要不再回去练个二十年,再来试试能不能救走?” 不得不说沈飞玹这嘴是真的,有他在的山上就别想再长出竹子——毕竟还是笋的时候,就被他给夺光了。 言夙偏头看了一眼沈飞玹,忽然往旁边让了两步,这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你更大的舞台让你秀”,还是在表达他完全不想认识这个人的意思。 沈飞玹琢磨不透,一时都没注意那青年,就盯着言夙,势必要他给一个答案。 而听了他的话的青年毫无表示,怀里的女子却是紧咬了牙关,盯着沈飞玹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神情。 却在下一刻选择了隐忍,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男子,低声冷斥一句:“滚!”。 她摇摇晃晃地站着,满脸都是“哪怕已经虚弱不堪,但绝对不在仇人面前跌份儿”的倔强。 更是不再看男人一眼,没了她的拖累,男人说不定还能跑走。 ——毕竟跟沈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她,而不是这个傻头傻脑的家伙。 可惜她当初就说过这个男人听不懂自己的拒绝,这个时候的他又怎么可能就开窍了呢? 男人长剑直指,侧身拦在她的身前,轻声道:“我拦住他们,你快跑。” 言夙看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做了决定,忍不住插嘴道:“跑可不行。” “她还欠着我钱呢。” “你要想带走她,你就替她赔钱。” 青年:“……”这话倒是说的正直,只是本是拼命的事儿,怎么忽然就拐到了赔钱的事儿上了? 看青年不作答,言夙又道:“我可没讹你们,我那屋里给她砸个稀烂呢。” ——虽说也有沈飞玹和大护卫砸的,但是这女杀手不来,他俩也不至于在家砸东西玩? 所以罪魁祸首还是这小丫头。 “除了砸了我的东西要赔钱,还得陪我们家崽的师父,也就是他,陪他精神损失费、营养费什么的。” “他还养着伤,就被迫动手,再休养不得花钱吗?” 言夙“账目清明”的算给青年听,听的女杀手又是气恼又是悲愤。 ——她是来杀人报仇的,结果被抓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赔什么古古怪怪的费用? 倒是沈飞玹,一开始听言夙要拿钱就放人的决定是很不痛快的,可等言夙给他算了这么一笔损失费,他就觉得言夙这也不是真心放人家走,是有心折辱这俩人。 言夙:“……”,天地良心,留着这女杀手还得给吃给喝,一天一顿也是个开销啊。 ——要是沈飞玹自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他什么都不会多说。可偏偏沈飞玹老是不解决,言夙可不就得用自己的法子解决了。 反正就这女杀手的身体状况,真被救走了也得养很久才能恢复,至于到时候还来不来刺杀?言夙又没在怕的。 倒是这个青年,琢磨着言夙的话,一时不知真假但到底生出几分期待。 ——就是觉得言夙这个要钱的嘴脸和他的容貌、他的武林高手的身姿不太相配。 青年有些期待的问道:“那,是多少银钱?” 他还算小有积蓄,如果真的能用钱赎人,他是极为乐意的。 ——他是不可能从这两位的手里将人带走的,现在却又有了这样的一线生机,他如何能不欣喜,能不抓紧? 倒是女杀手怒斥一声:“蠢货”,声音却是低低的、含混不清。 因为这家伙就是再蠢、再天真,现在却是在为了救她而努力,她实在说不好此刻心里的感觉。 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教她这些。 七岁之后的这么多年,她相处的人除了要她命的、欺辱她的,就是冷若寒冰训练她的。 “我那些东西不算多,你再赔二两银子。”言夙说,堂屋里除了一些桌椅,最贵的就是小柜子里装的给崽崽们的吃食。 ——刨去从女杀手身上找到那几块碎银子,再有二两也算是补足了。 “至于要赔他多少,你就只能问他了。”言夙转头看了沈飞玹一眼。 沈飞玹:“……”真觉得他说“给钱赎人”这话是捉弄人的呀,可偏偏他又怎么一本正经的把该要的银钱都算好了。 沈飞玹实在没忍住往自己胸膛上拍了一下,好歹跟言夙也是相处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想着言夙能有人性? 他说要钱,那就是真的要钱! 要钱的事儿,他什么时候说了假话! 他竟然还以为言夙这个混蛋,能有良心? 言夙:“……”,这猝不及防的操作,让言夙都愣了一下。 随即连忙上前抓住沈飞玹的手腕:“你这是干什么?” 沈飞玹刚想说“不要你管,反正你也就只在乎钱”,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以后再想言夙一句好,他就是傻缺。 哪知道就听言夙说道:“你该要人家多少钱就要多少,你这现打的自己,伤了人家也不认啊。” “哪有当着人家的面儿自己打自己讹人家的?” 言夙满眼正直的看着沈飞玹,从眼神到神情都在告诉他,别为了多要点钱,就这么伤害自己。 ——再傻的人,都不会认这种“新鲜”的伤的! 沈飞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 61 章 沈飞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摁一摁心口, 就能缓过这个劲儿了。 言夙真的是一次能比一次狗! “你是不是有病?”沈飞玹终于忍不出问出心声,倒是让言夙更懵了,疑惑不解地看着沈飞玹。 沈飞玹:“你也不想想, 谁能信你说的这鬼话?” 孟清翰:“我信的。” 开口的同时, 拿出了言夙开口的二两银子——总之不管言夙说的是不是鬼话,先把握住机会,将这钱给了言夙, 落实这场交易。 言夙接过钱,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孟清翰那还算鼓囊囊的荷包。 推了推沈飞玹, 示意他开口说一个数。 沈飞玹:“……”我特么#@¥%¥……% 他看看言夙又看看孟清翰,看谁的目光都带着看神经病的意味。 他当然也能看出来孟清翰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稻草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可架不住有言夙这个家伙“怂恿”,沈飞玹真的又气恼又无可奈何。 ——看着言夙那催促的眼神,他那一瞬间就顺从了言夙的意思。 等反应过来,简直就有点无地自容——言夙这病是能传染? “本少爷千金之躯, 你就给个黄金千两。”沈飞玹一句话出, 收获两个人“你太不要脸”的注视, 和一个人激动又称赞的眼神。 言夙都还没听懂黄金千两是多少,毕竟他现在对钱的认知,除了铜板、银子就是银票。 但是这“千两”一听就很多了。 ——没想到又从沈少爷这里学到了一个新的“钱”的知识。 言夙看着沈飞玹的双眼里满是赞赏,刚刚还一脸不情愿, 现在这不是很会吗? 谢渐雪直接就被气的打了一个哆嗦,让也被这“厚颜无耻”的数字惊到的孟清翰立刻反应过来,扶住了站不稳的谢渐雪。 谢渐雪盯着沈飞玹,愤恨地道:“无耻之徒。” 沈飞玹刚也觉得自己这“要价”有点太过分了,可谢渐雪一骂他,沈飞玹就觉得自己不过分了, 合该就是如此。 “我无耻?是你行刺的我。” “还学艺不精,被擒住了。” “你一个刺客,你好意思骂人?” 谢渐雪:“……” “沈家害我家破人亡,我来杀你有何不可?”谢渐雪的眼睛猩红,一副气的要失去理智的样子。 甚至要不顾身体的虚弱,扑过来,哪怕是抓咬、扯头花都要给沈飞玹造成伤害。 幸好被孟清翰扶住,他怎么可能在找了谢渐雪这么久,才堪堪找到她之后,就眼见着她去送死。 就是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谢渐雪一家的仇人。 那如此说来,便也是害他父亲身受内伤、重伤不治、英年早逝之人? 孟清翰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却并没有贸然定下结论,莽撞的冲出去。 倒是一直以为谢渐雪是某些人派来“铲草除根”的杀手——毕竟谢渐雪某些方面确实是专业杀手出生——可现在看来却是来复仇的? 沈飞玹黑着一张脸,冷声说道:“什么家破人亡之仇,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沈飞玹自己自然是没做过什么灭人满门的事儿,可他却不能保证在他出身之前,他们沈家之中是否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做了之后又着手掩盖。 这不是他信不信任自家人,而是他说信与不信,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所以对方需要证据,他也需要自证清白。 ——所以其实他也还是相信家人的,只是不愿被人指责“口说无凭”。 谢渐雪看着沈飞玹这态度,又是气的不轻。 她们谢家当年虽不是家大业大,可一共也有二十多口,除了她侥幸逃脱,其余亲人、仆从无一生还。 这么多人命当前,沈飞玹竟还是如此的无动于衷? 相较于谢渐雪的悲痛、愤恨,沈飞玹的面无表情似乎内心毫无波动,可言夙看着却觉得沈飞玹的情绪也很不好。 ——也确实没谁这个时候还能高兴的起来了。 “不如,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沈飞玹转头看了一下提议的言夙,又看了看满眼仇恨地看着自己的谢渐雪。 倒是孟清翰虽一直情绪起伏、游移不定,但却还算冷静,死死的拽住了谢渐雪。 ——见沈飞玹一副死不承认的嘴脸,谢渐雪哪里还能冷静? 这会儿更是完全没有听见言夙的话,甚至恨不得连孟清翰这个憨憨一起打。 孟清翰却是紧紧抱住谢渐雪,答应了言夙的提议。 他也搞清楚,沈家是不是就是害他父亲的人。 沈飞玹看孟清翰竟还在自己前面答应,不由瞪了言夙一眼,哼了一声往言夙家去。 言夙:“……”搞什么,为什么又瞪我,我这么无辜呀。 言夙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这时候也没有追着问——毕竟一看这额就是有大事儿。 回了家后他交代红鸢几句,让她先去邻居家学学手艺,把家里的空间让给沈飞玹三人。 然后他就有些想回工地去,毕竟建房的事情刻不容缓,可是沈飞玹能不能打过那个新来的青年? 虽说沈飞玹看着比人家大几岁,照理说也不能白吃那么几年饭,可是言夙对人类的武力值高低拿不准啊。 想了想沈飞玹还有些伤,就又回了堂屋。 给对峙的双方,倒上了热茶,一副招待客人的架势。 沈飞玹实在是忍不住,又瞪了言夙一眼,这未免太过分! 言夙没想到自己又被瞪,这下就更想回工地去建房了。 孟清翰扶着谢渐雪坐下——虽说还有男女大防,可一来江湖儿女不对此奉为圭臬,二来他也是实在担心自己一撒手,谢渐雪就没了。 所以还是伸手扶着她,也限制着她冲出去。 “这位沈少侠,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孟清翰倒是像言夙说的那样,准备开诚布公的好生谈一谈。 ——他看着沈飞玹到真觉得他目光清正,不像是奸佞邪祟之辈。 沈飞玹冷哼一声:“沈飞玹,别什么少侠不少侠了哦。也没什么门派,家父讳字垣峥。” 先前他倒是怕说穿了身份,惹来无穷无尽的追杀,但是现在他却是必须说明白来历,不然说不得要被人泼脏水了。 “哼,还说不是你家。”谢渐雪一副要生撕了沈飞玹的样子。 倒是孟清翰觉得,当初谢家灭门即便是跟沈家有关,沈飞玹怕也是不知的——不只是十二年前沈飞玹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年岁,还因为他的目光。 当然,这并不是说,如果事情真的是沈家做的,面对沈家后人,孟清翰就能做到毫无芥蒂。 他只是保持着冷静与理智,揽住谢渐雪,继续说当年的事情。 到底走不走的言夙,就坐在一旁听了一段十二年前的旧事——上一辈的恩怨,显然对这一辈的孩子们有很深远的影响。 “谢家就此灭门,一家二十七口,除了被我爹救回去的谢夫人周氏,失踪的谢家小女儿,就再无生还。” 孟清翰说道周氏被救的时候,谢渐雪显然双眸晶亮了起来。 然而孟清翰却是不敢看谢渐雪的眼神,这样的避让,让谢渐雪心头生起的期盼与惊喜,瞬间破灭。 “我娘亲与谢夫人是手帕交,我孟、谢二家也惯来较好。” “我爹救回重伤的周姨,自己也被伤了经脉,至此体弱多病,再动不得内力。” 月余时间后,费尽力气也没有救回谢夫人,他们一家反倒是不得不隐居起来,以免被灭了谢家的人找到。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一家也没有放弃找寻谢渐雪,只是他爹娘那样的身体,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孟清翰暂时就不想多说,只问沈飞玹可否给他们一个交代。 “孟少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沈飞玹冷言冷语。 ——纵然“将这事儿算在沈家的头上”后,孟清翰与沈家也是有了杀父之仇。可这事儿怎么就算在了沈家的头上? 所以沈飞玹可以同情孟清翰,却不能就因为同情,就认下这事儿? “孟少侠所说之事,确实值得同情、令人唏嘘,但有何证明是我沈家人所为?” 谢渐雪见沈飞玹死不承认,顿时道:“你沈家的峥嵘剑之名,广传于江湖,当时既有你沈家记号的峥嵘剑断剑在场,我谢家众人又是死于峥嵘剑剑法之下,你现在却还在抵赖?” 沈飞玹听着他们的话,心念电转,又是琢磨又是回忆。 ——十二年前他已有十二三岁,早已记事,可对此事他是闻所未闻。 “你既说这峥嵘剑之名广传于江湖,那怎知就不能有人蓄意栽赃?” “何况,当时你不过几岁年纪,怎就认得那是我沈家的峥嵘剑法?” 沈飞玹当年的峥嵘剑法都还不过徒有其型,一个非他们沈家传人的人,年岁那般小,怎么就能认出他们家的剑法? ——虽说他们家的剑确实比寻常的剑宽不少,很好认的模样,但也因为名声不小,效仿着使用宽剑的人也不在少数。 谢渐雪见沈飞玹竟还不承认,顿时又气又急,好些时日没吃饱喝足的身体,一时险些气晕过去。 她经受那样的训练存活下来,靠的就是满腔恨意。 ——训练的时候,她冷肃、不知疼痛、满腔情绪都掩盖着。 但是现在,当着仇人的面却不能报仇,还要听她狡辩,她哪还能做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言夙连忙给孟清翰递过去一碗温水和一个馒头——因为找邻居做饭也不是那么方便,所以他们家现在是常备大馒头。现在的天气也凉爽,吃的时候再回锅蒸热,口感也还过得去。 他可不是故意不给谢渐雪吃的,实在是谢渐雪自己闹的,所以言夙递东西的动作是十分“理直气壮”。 ——明摆着告诉孟清翰,谢渐雪这就是被饿的,但他不能找言夙的麻烦。 孟清翰也管不得那么许多,给谢渐雪喂了点热水,撕碎馒头送入她口中。 谢渐雪虽然愤恨地盯着厚颜无耻、抵赖不认的沈飞玹,但口中的咀嚼与吞咽却是一点儿也不耽搁。 不活下去,她怎么报仇?如果不是抱有这样的想法,谢渐雪之前也早就饿死了。 至于言夙他们会不会下毒? ——之前没下毒,或许是因为想问出她背后之人。现在却知道了她不过是来寻私仇。 谢渐雪却是不怕的,她经过十几年的训练,一般的毒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 62 章 十多年前的恩怨纠葛, 三个人各有各的说法,一时之间根本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说这有疑点,他说那没有真凭实据。 到最后, 沈飞玹还拉言夙站队。 “你说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这明显就是疑点重重,就是别人嫁祸陷害我沈家。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了我的行踪?” 被拉着的言夙, 头疼不已,他才刚做人啊,搞这么难的问题给他, 他能回答出什么来? 还不如早点跑, 早跑了他这会儿都能在工地做好五六个窗框了? 沈飞玹、孟清翰和谢渐雪三人争吵一番,这会儿齐齐看着言夙,到还真颇有一副让言夙评说、做主的架势。 “我觉得……”在三个人期待的目光下, 言夙接着道:“先还钱。” “多年旧怨, 其中的牵扯以你们现在掌握的线索, 谁也说服不了谁。先关注当下。” 沈飞玹:“……” 孟清翰:“……” 谢渐雪:“……” 就还没把这事儿忘了呢? “你们提出来的那些疑点,确实存在, 这点你们无法否认。所以既然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不如你们就一起去找答案。” “到时候不管查出什么来,你们三人都在, 也不怕是谁的一面之词了。”言夙觉得自己这个是很好的。 ——既然三个人说什么,另外的人都有辩驳,那就一起去查嘛。 孟清翰和谢渐雪要报血海深仇, 沈飞玹要知道陷害自家的人是谁,这幕后的人肯定也就是一个, 那他们的目标就是一样的呀。 三个人又是同时无话可说。 撇开仇恨,言夙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谢渐雪狠狠地剜了一眼沈飞玹——她是满腔仇恨,复仇失败确实心情复杂,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沈飞玹质问,她多年对仇人的愤恨坚持,确实出现了一些裂隙。 所以言夙的提议,她确实是有一瞬间的动摇。 她要报仇,但也不想报在错的人身上。纵使她可以“心狠手辣”不去在乎被错杀的无辜性命,可让真正的仇家逍遥法外,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谢渐雪敛下眉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算是接受了言夙的提议。 孟清翰看了沈飞玹一眼,又看了看谢渐雪,最终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他还算冷静克制,所以确实是思考过沈飞玹所说的那些疑点。 而且他还记得他父亲的一些话,现在细细想来,这其中也确实有些问题。 但他也没有大剌剌的全都告诉沈飞玹,准备与谢渐雪单独相处时,再与她商议。 谢渐雪也有很多关于她娘亲的事情想问。 一时间,刚才吵吵嚷嚷的三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言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既然都同意这个法子,现在就……先还债?” 孟清翰和谢渐雪同时抬头看言夙,这个事儿还没过去的吗? 倒是沈飞玹一勾唇,第一次觉得言夙这家伙“死要钱”的性子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对,咱们先算现在的账。你们把该给的钱给了。” 沈飞玹一瞬间Get到了言夙要钱的嘴脸的神韵。 ——当然,这里要感谢一下早已经去过安生日子的罗哥,当初教给言夙要钱嘴脸的精髓。 孟清翰没想到这俩人变脸的功夫如此厉害,明明刚才他们还在为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在分辨。 现在竟然轮到他因为没钱而觉得面红耳赤了。 但他还真不敢就这么赖账,毕竟“他们之间的仇怨暂且放下,等待查证”这只是个虚假的平衡,沈飞玹完全可以将他们俩杀之后快。 ——毕竟不提陈年旧怨,谢渐雪行刺他是事实。还失手被擒。 所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即便觉得沈飞玹“千金之躯”的价格开的有点神经病,他还是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看着孟清翰和谢渐雪的神色,沈飞玹挑眉轻哼一声:“怎么,没钱?” 一副“没钱还敢跟我横”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更加邪恶的嘴脸。 看着他这样子,三人险些又要吵起来。 言夙连忙一拉沈飞玹:“没钱也没事儿,做工抵?” ——真要是再闹起来,沈飞玹纵使能打死这俩惹他不高兴的,那后果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落不下。 何况这俩人显然还事关沈飞玹家里清白与否,不管态度好不好,这是个突破口。 沈飞玹看了言夙一眼,认可了他的法子:“行,暂时咱们也走不了,这段时间你们就做工抵债。” 他的身体毕竟没有彻底痊愈,没有恢复巅峰实力,他是不可能乱跑的——原本还以为隐匿在这小山村里还安全着。 但就冲谢渐雪找来这情况来看,说不定他的行踪已经被掌握的七七八八。 他得抓紧时间恢复了,不然即便言夙再厉害、再能护着他,他却是不能几次三番的牵累言夙。 言夙不过就是大发善心救了他,就卷入他家的恩怨情仇之中,未免太糟心了。 ——以前他想拜言夙为师,也只是一时冲动,冲着言夙的本事。现在冷静了,这些事情都得考虑到。 沈飞玹看着谢渐雪和孟清翰不太愉悦的神情,心里已经打算着要在工地里怎么折磨这俩人了。 至于谢渐雪是个姑娘?呵,不好意思哦,在他心里她先是刺杀自己的杀手。 言夙却是说道:“那,你们俩会做饭吗?” ——工地上已经是满员了,虽然言夙想早点完工,却是不能冗员的。 造成人力浪费那是很大的罪过。 还在脑补的沈飞玹顿时就看过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不是因为言夙的不客气,就安排他的欠债人。 而是:“你怕不是想死?这样的人做的东西你也敢吃?” “就算是她弄不到毒药,就不能搞点恶心你的小动作?” “什么吐口水、撒灰、放虫子之类的。” 沈飞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都不痛快。 反倒是言夙、孟清翰和谢渐雪三人,都是一副刚被他点醒的样子。 谢渐雪的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刚刚她还因为被“安排工作”而觉得满心火气呢。 沈飞玹:“……”,就一个草本植物园都不足以形容了。 “哎,放心嘛,不还有红鸢看着他们的。”言夙觉得沈飞玹说的那些情况都不足为虑,毕竟红鸢肯定不会错眼。 ——反倒是对他们来说,吃不上饭显然才是最大的问题。 沈飞玹也不知道是被谢渐雪的眼神,还是被自己的话给弄的有点犯恶心,不想再说话了。 反正言夙在他这里还是有点可信度的——就算言夙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他那四个崽? 肯定是不会让他吃到什么不能吃的东西的。 所以,随言夙去,说不定这个家伙的“无心之语”反倒是比他费尽心思想出的法子,更折磨这俩人。 ——哼,别以为他答案了一起去查找真相,就代表他看这俩人顺眼了。 言夙将沈飞玹不管了,就连忙叫来了红鸢,让红鸢带着俩人做饭。 这个时候言夙都没想起来,关于他俩会不会做饭这事儿,两人都没给答案。 “你也别怕,我会关注着你们,他们想要伤害你,也不可能比我速度快的。”言夙怕红鸢担心这俩人会武,会伤害她。 红鸢有了言夙的保证,自然是不会害怕——谢渐雪到底什么身份她是不知道,但是谢渐雪的到来造成的后果她又不瞎,也是看到一二的。 对她自然有些防备。 但言夙交代的事情她也会用心的完成,等言夙离开后,带着俩人先进厨房熟悉熟悉。 ~ 言夙高高兴兴回了工地,虽然工地进程似乎跟他走时没有进展多少,依旧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本想一厨娘,白送一厨郎,简直是不能更美好了。想必他很快就能吃上像模像样的饭菜了。 也是这时候,好些工人才发现言夙的离开。 不过人家是雇主嘛,离开“偷懒”他们又能说什么? ——何况人家都已经干了累活、重活。这趟活可谓是他们这么多年里,做的最轻松的了。 来帮忙的人都是村长和梁飞双重把关过的,自然不存在那种有很大毛病的。 这会儿乐乐呵呵的打了招呼,又开始埋头干活,这几天的时间而已,言夙家的砖墙已经砌起来快一人高了。 “你这房占地虽不小,但建起来也快,想必落雪前就能搬进去,能过一个好年。”休息的时候,梁飞一边大口喝着温水,一边跟言夙说话。 言夙点点头,他就是想早点能住上自己的、宽敞的房子。 ——孩子虽然还年岁小,但是总挤在一张床上也不是事儿。 “哎,就是这花钱也厉害。”梁飞的声音放轻了些,“你与我实话说,这房子一建,你可还能剩下多少银钱?” “这后头暖房酒的花销、过年的年货可也是一笔大花用。” “不行的话,咱们早些时候上山看看,再过久了山上野物就猫冬不出了。” 言夙被梁飞说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房子建好了,还有一个大头花销呢。 “暖房酒,得花多少钱?”言夙对敌时丝毫不惧,此刻竟然有些声音发颤。 ——这就跟割他的肉有什么区别? 言夙觉得自己原本就空旷的钱箱子,怕是连箱底的皮都要被刮起来一层。 “你,你这房子一落成……,届时怕是全村的人都会来吃席。”不论是出于感恩言夙的救命之恩的,还是想来占言夙便宜的。 这酒席的桌数就少不了。 虽然热闹,但也真的能掏空言夙了。 言夙:“……”。 ——梁飞既然这么说,显然这就是村里的风俗,言夙张了张口也实在说不出不办了的话。 他可以不在乎跟全村大部分人都不熟悉,但显然家里的孩子不行。 家里的孩子在村里还有不少的小伙伴呢。 言夙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认真练习沈飞玹教导的招式的大崽,还有一些跟着他一起比划的小孩。 “那我需要准备些什么?我这也没有经验。”言夙说,实际上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暖房酒。 梁飞对他也有些了解,当然知道他是个不为“俗事”挂心的大少爷,也就趁着这休息的时间给他简单说一下。 ——不说就这么办了,但可以给言夙一点准备的时间。从言夙刚才问他要多少钱的那个语气,梁飞就知道这建房怕是掏空了他的家底。 “村里的菜色一般都简单,一桌十个菜左右,荤素都有就成。” 听到梁飞形容菜色,言夙这关注点就渐渐偏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 63 章 红鸢虽说不会做饭, 但是早年在温府,那也是吃过好东西的。 选来选去,她还是觉得沈梨的手艺是整个村里最好的, 难免动了让她来当厨娘的是意思。 只是她又怕请沈梨来,会引来后续的麻烦——她是同情沈梨的遭遇过多, 但她也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遭人非议。 ——总有些人眼睛里是看不得人好的。表面上说着同情的话,实际上看着热闹还嫌不够热闹。 她清楚舅少爷是好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给言夙带来麻烦的。 不过虽然她没开口提过请沈梨来做厨娘, 但却是跟沈梨学过一点技巧的——沈梨记着言夙的恩情,还记着欠言夙的钱。 所以在跟蒋洋的和离彻底办妥之后,她回了村里, 但凡有时间、有些菜蔬之类的东西的,都得做了送来言家。 跟红鸢接触多了, 两人就还算熟悉。 见到言家的灶间里被红鸢以外的两个人挤得满满当当,她虽是有点诧异,但是听到红鸢说这俩是厨娘和厨郎, 她教起来也是不藏私的。 “这是要控水的,不然容易炸伤自己。油温的话, 你就悬空着手试, 热但不烫手的时候。如果觉得拿不准,就放入一根竹筷,筷子上起着细密的小泡,就可以了。” “这个要焯水,然后放入冰凉的水中,一是清洗血沫, 二是保证肉质的劲道弹牙。” 沈梨教导的时候讲解的事无巨细——也实在是不详细不行,红鸢已经算是他们三人之中的大厨了。 谢渐雪经过那么多训练,都只管着如何杀人、如何活下去。让她拿热油泼人可以,炸东西还不溅油到自己身上,就是难为他了。 果然,哪怕是沈梨说过的做,还是油星点点飞溅而出,以她的身手却竟是越多飞溅的越多——毕竟没控干的那些许水渍,都被她甩来甩去的手给甩进了锅里。 孟清翰连忙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笸箩,将她拉到身后。 “我来、我来。”他皮糙肉厚地,这点油星耐他不得。 谢渐雪:“……”。 虽说不情愿给言夙做饭,但她也不愿在这木头一样杵着,看这傻子忙的团团转。 看到旁边的锅里开了水,索性就来焯水。 “焯水也要根据肉类的做法和薄厚程度,选择是开水时下水,还是冷水时下水。以及控制焯水的时间长短。” 沈梨又在一旁讲解:“不过这些跟分辨油温一样,等你们做的多了,就能凭借感觉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哎,好了,可以捞出来过凉水了。” 谢渐雪觉得这事儿做的她心烦不已,可是冲着沈梨发脾气又不太有道理,沈梨也是受人之托来教导他们。 ——至于沈梨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她是不想多问的。 不知道是走神还是手上沾染了油脂,谢渐雪拿碟子的时候,一时手滑,不但碟子跌落在地碎成八瓣儿,还打翻了一个碗,一同殉情在地上。 ~ 言夙掀开竹棚的草帘子走进去,现在的温度已经有些凉了,所以哪怕是正午,竹帘子也厚实的盖着。 竹棚里就有点暗,毕竟不是科技材料,做不到保暖的同时还能透光。 但是对言夙来说,不影响行动,他走在菜畦之间,看着破土而出、奋力生长的菜苗们。 “看样子赶得上新房落成的暖房酒,这我就能省一笔钱了。” 他倒是能让这些菜蔬一夜之间长成,只是那样耗费生物能不说,也太诡异了。简直明晃晃的暴露身份。 “肉食的话,还是上山抓点儿。” ——现在是没时间,但哪怕动物们猫冬了也不怕,他不是还能扒窝嘛。 这么一想,之前被梁飞说的要花钱的肉疼,似乎就好了许多。 言夙随手间又散出点点生物能,在较为阴暗的竹棚里,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因为菜苗们都绿油油的,就显得言夙这生物能浅淡的绿色不那么明显了。 从外面看,也就一点点的光芒下山洞。 外头的人也以为是里头太黑了,是不是言夙在点着火把看里头的情况。 这就让他们对竹棚里的植物长成什么样子,更加好奇了。 一个汉子大着嗓门:“言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棚子里啊,你这棚里的菜长的……” 一边说,手已经放到了草帘子上,就要掀开。 却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他只看到自己伸手过去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言夙掀开草帘子,没叫这汉子再往前一步,很快跨出来,放下帘子,也没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得保温,天气冷了就容易冻死。”言夙道。 汉子讪笑着:“……嗨,我这也是……有点担心嘛。这菜虽说需要暖和,但是不也需要太阳照?” “你这棚子里虽然够暖和了,但黑布隆冬的也长不了?” 言夙想了想,道:“韭菜、大蒜叶,不需要阳光也能生长,只是叶子都会变成嫩黄色的。” 因为都不见光,所以不能进行光合作用,言夙也不打算以生物能改变这一点——不但会消耗更多,还容易让人学去的时候,以为能够种出跟阳光之下一样的菜。 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 ——别说这些人不会学着他盖竹棚,他们每天怎么有兴趣的在这打转,不就是想着学嘛。 不过对这一点言夙也不打算阻止,但是“传授经验”也说不上,因为他没有什么经验呀。 三护卫挑着一担混着水的肥料走了过来——经过这些天的劳作,他们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再也不会因为挑不稳,而将桶里的肥料水溅出来了。 ——曾经的他们因为这些肥料水可是臭了好久。哪怕是武林高手,也躲不开这挑在肩头,不能放下的担子呀。 言夙给三护卫撩了一下帘子,好几个村民立马忍不住伸长头往里面看,只是光亮太少,也只能看清门口的一点地方。 果然如言夙说的那样,菜叶子都不怎么绿。 几个人心头就难免犯嘀咕,就他们所知,这菜叶子不绿,可就代表着长的不咋地呀。 言夙也不打算跟他们再说下去,直说道:“先看我种出来是什么样儿。要是能种的起来,你们要是想跟着种,就自己盖棚子种。” 这话就是他不会阻拦的意思。虽说也没说会关照关照、传授经验,但一众动了心思的村民们,还是觉得有些欣喜。 ——如果真能成,这可就是一个赚钱的好门路了。 梁飞正好来找言夙,建房工地那边需要他过去一下,就听到这一句,一看周围好几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想的什么。 毕竟有些人什么德行,都在村里住着,谁还能不知道谁? “喲,今天都没什么事儿忙呀?” “说不得过两天得有一场大雨,还是赶紧回家把该晒的晒晒,地里的草清理一下,不然一场雨下来,可就更跟庄稼抢养分了。” 梁飞这么说,显然只是不想撕破脸,但意思很明确,警告某些人不要没事儿尽盯着别人的好了。 ——别人的日子过的好,那也是别人奋发努力过出来的。 看着有些人不情不愿的走了,梁飞招呼言夙跟他去工地。 “墙体都建的差不多了,你得选个良辰吉日上大梁。”梁飞说,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大梁一上,再盖上瓦,这屋可就成了——也就是说,没几日的功夫,言夙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言夙之前虽然了解了建房的流程,但还真没想到这上大梁竟然还得郑重其事的选日子的吗? 不是哪天墙壁建好了,随手一送大梁架上去就完成了? 梁飞从言夙的脸上看到这明晃晃的意思,简直又好笑又头疼。 “而且我说的下雨的事儿也不是假的。下雨是不能上大梁的,容易打滑摔着,得等天气晴朗的时候。” 别说言夙这本就比别人家还高些的屋子,就是他们村里建的那些房子,要是从屋顶上摔下来,那可也不是小事儿。 言夙:“……”,为了房子,麻烦也就麻烦点。虽然他觉得他绝对不可能在屋顶上打滑。 跟着梁飞到工地上看了进程,又听梁飞的建议,去请教村长给定一个良辰吉日。 言夙这才回到家里。 哪知道回到家里硬接他的除了灶间里出来的香气,还有接二连三的碎裂声。 言夙身形一闪,就到了灶间门口。 就见屋里,谢渐雪不知道是消极怠工还是神思不属,凭借她的身手,碗碟滑了也就算了,她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接住。 碗碟摔在地上碎了,她似乎还惊了一下。 这对得起她连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心理素质吗? 言夙就觉得这事儿太离谱、太不可思议了! 孟清翰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一放,一边拉着谢渐雪,一边说:“我来捡、我来捡,你小心划着手。” 言夙莫名觉得这场面让他产生饱腹感。 不,不对,他又不会饿,自然更不会饱——那可能就是他吃上了什么不合口味的东西,产生了人类“腻味”的感觉。 他上前去,才不管这碗碟会不会划手,说道:“啐了一个碗一个碟子,红鸢给他们记上账。” 孟清翰收拾碎片的手都顿了一下。 一碗一碟都要算上的吗? 谢渐雪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言夙——他们俩到底谁才更令人不可思议哦? 就连沈梨都不免看过来,她事后可是听侄儿说过的,当初她那药钱,是被霍大夫免了的。 是言夙看霍大夫爷俩也不容易,所以出了这药钱。而且也根本不打算让她还这份钱——是明确跟沈星、沈雨说过。 沈梨就没想到,这样心善又大方的言夙,竟然能计较这一碗一碟的几文钱。 可是看着孟清翰和谢渐雪这俩人明显跟灶台锅碗不相符的气质,她不免就多想了些。 看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欠言公子的债了,所以这是来做工抵债,还不情不愿的吗? ——她要不是觉得自己来做厨娘太过厚颜无耻,都早就毛遂自荐了。 言公子这样好的人,而且还欠着他的钱,怎么还能不尽心尽力给他干活呢? 说完记账的事儿,言夙就不想呆在这里看孟清翰和谢渐雪了,转身出去等吃饭。 而沈梨则是拍了拍谢渐雪的胳膊:“姑娘,认真干。言公子是好人,肯定不会为难的。” “欠点债不怕,总能还完的,何况你们还是小夫妻俩一起,互相扶持着,这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谢渐雪:“……” 孟清翰:脸红.JP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 64 章 墙体全都砌完的这天半夜, 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到了午后就下的越发的大。 一直等到第二日的傍晚才渐渐有了停歇的意思,言夙虽然不在意, 却也只能按老村长的日子,晒了一日的太阳,这才着手上梁的事情。 梁飞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准备帮着言夙一起架梁他这屋子做的多, 这大梁数量也就不少。 当然, 最主要的那一个就是正屋的大梁, 随后就是主人房的大梁。其他的就不必那么讲究次序了。 今天村里只要不忙的人都到了言夙还没上梁的新家前, 因为上梁后,还需要放一挂鞭炮庆祝, 按习俗撒一些花生果子。 ——可见言夙在知道这一点后都暴躁了,怎么会有这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一会儿一个的冒出来? 但虽说不快乐了, 这大梁还是得上, 这新房都快要住上了,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呢? ——做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 这就像是一些推销员给你推销似的, 一开始说着不花钱不花钱、但是随后就会有点什么几块几十的小手续费。再往后你就发现,后面的钱不给, 前面的钱白给。还极为容易产生“不给就吃亏了”的想法。 当然,言夙这不算是上当,毕竟他是自己建房。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有超出预计的花销,让钱箱子已经被刮过一层的言夙,觉得心里痛罢了。心理历程尤为类似。 看到眼前的人说是来帮着上大梁的, 言夙想了想,将那些点鞭炮、撒花生果子的活交给了他们。 “我来上就是了。”他一个人上还快着点。 ——赶紧着把这花钱的活儿干完了,抓紧时间给他盖瓦。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一个,将那几根大腿粗细的木头横梁踢起两个,轻巧的一手架着一个,冲着房屋就跑过去。 一跃而起,脚尖轻点了一下墙头,然后连借力都不用,人在半空,就将横跨两面墙的横梁给架了上去。 ——一间屋的屋顶,是中间横梁最高,两边再各一个横梁的结构。所言夙这一下就只是架起了一个主梁,一个副梁。 他翩然落下,又抄起一个横梁将正屋的顶梁补齐。 随后就是他住的那间屋子,他作为家主,上梁是必须他优先的。 又是如是一番操作。 看热闹的村民还没收回那张大的下巴。 言夙的七个护卫们就两两合作,抬着一根大梁跳上墙头,在墙头上飞奔,直到到了定好的放置大梁的地方,稳妥的将大梁放下。 村民们就看着他们飞上飞下,这房子建的这么快,还能说言夙舍得花钱,请的人多。 这上梁的玄幻场景,只怕是说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信? ——这一刻,落花村不少半大小子的心头,点燃了武侠之魂。 被孤立下来的七护卫,就想着来给言夙搭把手——其他人两两合作也是为了更稳妥,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本事不足以一个人扛起这么大的横梁。 然而言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毕竟干活才重要呢。 七护卫团团转了之下,只好去将木椽往大梁上运,等木椽钉好了才能盖瓦呢。 村民们:“……” “来来来,自己拿点花生果子吃,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哎,我点炮了点炮了,都管着点儿孩子哈。” 好一会儿那些被托付的青年们才反应过来,帮着言夙招呼起来,不过可能还是受言夙这干活效率影响,原本要热闹一番的事儿,被他们干出来被撵着了的意味。 鞭炮一点,花生果子随手一塞,他们就开始拿着工具,准备开始钉木椽、盖瓦片——也该庆幸这些活计还需要些技巧,否则以他们的品行,拿言夙这份工钱都觉得烫手。 ~ “沈家姑姑,咱们家这暖房酒想托给你办,你看可行?”红鸢拉着沈梨在一旁说话,眼神却还是不太敢离开孟清翰和谢渐雪的身上。 ——毕竟可怕他们俩做些什么让人吃不下饭的事儿了,沈少爷亲自交代过的呢。 沈梨先是一愣,后又有些惊喜,但也有些犹疑。 如今她的身体好的七七八八,要说这暖房酒她来做,身体也能吃的消了,只是她从前也是没正经做过掌厨的。 “这,我也没做过这个,还是请言公子找旁人。”沈梨想了想,还是怕搞砸了言夙的暖房酒。 红鸢却是道:“这事儿是咱们少爷开了口的。” “虽说你没来咱们家掌勺,可咱们少爷对你的手艺可有了解。” “至于担心做不好,那就更不是大事儿了,就按村中的习俗来便是了。” “咱们一家子都是初来乍到的,对这村里有个什么习俗具是不动,所以这暖房酒不但得沈家姑姑你来做,有些什么要注意的,我们也想跟你打听呢。” “旁的厨子怕是不会耐烦我们问东问西的。” ——其实要打听这些,问梁飞、问村长也不无不可。 可谁叫红鸢嘴甜,这会儿一劝说,沈梨就颇有些心动了。 她本就承着言夙的恩情呢,能有所效劳的地方,那定然是义不容辞才对。 红鸢看着的她有所松动的样子,接着说道:“沈家姑姑,我也与你说句实话。我家少爷为了这建房,几乎掏空了家底,所以这菜色上虽不至于失了脸面,但这需节省的地方,定是不少。” “若是找了旁的厨子,这话咱们还不好说了。” 沈梨一听这话,顿时点了头:“是这般礼,咱们来做,计算清楚明白些,浪费的也能少些。” “沈姑姑答应了便好,待午饭后我与你细说这需要的席面份数。到时候再商议一番菜色。” “当然,少爷也交代过这竹棚里的蔬菜都能采摘了。肉食的话,就以山上的野味为主。” ——反正能不出钱采购的,都不要出钱了。 沈梨也很是明白红鸢的意思,而且是极为的赞同。 “这做酒席的工钱,就比着其他厨子的来,沈家姑姑可能接受?”红鸢也早就打听了一下其他厨子的价格。 ——还是那句话,虽说请沈梨做厨这价钱还是花的一样,可内里节省的地方却是很多的。 做厨的猫腻可还不仅仅是在食材上呢。 而且他们家这种尽量不采购的席面,怕是大部分厨子都不愿意来做。 沈梨一开始就没想过拿酬劳,这会儿一听连忙拒绝,但别说言夙是早就交代过,就是红鸢也不是占别人便宜的人。 ——虽说沈梨不是那样的人,但她要是真的不收钱,这事儿传出去都好说不好听。 沈梨对某些人的嘴与心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是深有体会。 这会儿听红鸢隐隐一提,自然也是理解,就顺了红鸢的意思。 但只想着,这钱不但要还了言夙的药钱,日后也还得再尽己所能做其他的事儿来报恩。 ——也是这席面的成功,给沈梨带来几分自信,让她寻到一条谋生之路。 当然,现在这些都还没发生,沈梨还在为了席面上的菜色而烦恼。 各种酒宴,她自然是吃了不少,要说菜色她也是能说的上来许多——可除了一些菜蔬,其余大抵都是要买的。 ~ 言夙也知道遇上自己这么一个“抠搜”的雇主,沈梨其实很难做,所以一直等到他将猎物打回来才定下菜单,他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沈梨的手艺已经是全村的天花板了,她要是做的不好吃,其他的人来做,也就更是浪费粮食了。 从这日午后,言夙的新房前就开始陆陆续续来人,村民们带着自己的一点心意,或是鸡蛋、菜蔬,或是十几二十文钱,走进言夙这新院子。 房子里都还空荡荡的,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明显的湿润——现在建的新房子虽说不会出现什么有害气体,却也是需要通风、晾干之后才能居住。 ——另一个问题就是言夙订的家具还没做好。人家木工就是再加班加点也没有他这速度啊。 不过显然村民对此都不介意,毕竟言夙这房子可是他们村里头一份的大、宽敞。 跟镇上老爷们的宅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别无二致。 他们可不得好生参观一下? 就这灶间都要比他们家的两房还要大了,女人们纷纷说想进去帮把手,其实就是想进去看个究竟。 只是里头的人手,红鸢早就找全了,这会儿蓉娘和一个婶子正坐在灶间的门口一边摘菜,一边拦着那些女人们别找借口进去添麻烦。 ——当蓉娘不知道呢,这里好几个就在听到是沈梨来做一顿席面的时候,背后议论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 就因为沈梨遇人不淑,她们不同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落井下石? 蓉娘对她们可没好脸色,进去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酸话,给沈梨添堵?她可知道沈梨甚至都比言夙更重视今日这一顿席面呢,怎么能让她不省心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那边七个护卫端着一些花生瓜子的碟子出来了,女人们自然也都涌到女人围坐的桌上,开始边嗑瓜子边闲话。 言夙确认了一遍跟梁飞打听好的“待客礼节”都做到了,就忍不住搓了搓保持着“笑容”的脸,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当人真的好难哦。 沈飞玹又是往常那样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言夙搓脸:“要是不想笑,也没人逼你非得笑。这皮笑肉不笑的,想吓死谁呢?” 一副“辣到我眼睛你赔吗?”的神色。 言夙:“……”想问一声,谁又招惹这少爷呢?是在厨房里认真练习厨艺的孟清翰,还是实在没什么天赋的谢渐雪? 他实在搞不懂,也知道沈飞玹总不爱说真话,言夙就没刨根问底。 哪知道沈飞玹见他不接话,就更不高兴了,见他想走就想把人给拉住。 门外就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嚷着:“有大老爷来找姓言的公子呢。” ——落花村也就言夙一家姓言的。 村民们听到这一声喊,不但立刻竖起了耳朵,站起来看热闹的都不少。 原本向屋里走的言夙,转道出了门,那小孩和他身后的人,也正好进了院子。 那穿着绣着花样的细棉袍子的“大老爷”一见到言夙,就恭恭敬敬的揖礼问好。 “言公子,可是好久不见了。”话语里带着几分亲近。 然而知道的如梁飞,都不免觉得离谱,他们也不过是见过一面好? 虽说“相谈甚欢”,但怎么就千里迢迢找过来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 65 章 为了这次的暖房酒, 言夙在山上可是好一顿祸祸,整片山林的野鸡、野鸭、野兔都遭了大难。 倒是一些体型较大的野物看到言夙之后,惊慌失措的逃窜,却没有遭到言夙的追击。 ——那么大的东西, 又不好计算分量, 言夙才懒得追呢。 那些家伙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曾经因为自己的体型大,而躲过言夙这一劫。毕竟再次遇上言夙的时候, 言夙就会惦记它的肉.体了。 言夙早跟村长和梁飞打听过, 这菜色不管做的如何,全村都来的话,十三桌的席面是少不了的。 所以言夙的鸡鸭野兔,全都是按这个数去抓的。 可是端了好几窝的鸡鸭野兔的窝——当然, 如果有还没断奶的, 言夙就会留下它们的爸爸妈妈, 毕竟没断奶的崽崽也没什么肉呢。 看着一窝窝的肉, 言夙可真没多想些善良之类。 ——也是为了吃, 不是为了什么皮毛牙齿之类的缘由。 鸡鸭野兔到了灶间,在沈梨的安排,变成了一道道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色。 言夙虽是按桌数带回来的鸡鸭,沈梨却并没有每道菜都按整只的量做——这也并不是她克扣什么, 而是按做法。 而且这样的席面, 也是做大锅菜,一次做三四碟的分量是正常。 言夙还捡了蘑菇、木耳等菌子回来,沈梨索性就用了它来做汤——汤底就用鸡鸭的骨头熬煮出来, 简直是鲜上加鲜。 瑞安堂向东家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这锅高汤揭盖。虽说汤的香气本也弥漫开来却掩盖在锅盖之下,并没有那么霸道。 锅盖一掀, 这馥郁的香气一涌而出,刚说着别来无恙的向东家,都被这香气一窒,到嘴边的寒暄就这么顿住了。 他这会儿看清了当前的场面,对这里许许多多的村民心里诧异——一路走来没见着几个村民,他还以为都是下地去了。村民的日常生活不就是这些嘛。 这一打量,他才发现,这怕不是在等着开席?他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向东家原本打算好的寒暄,顿时一变:“这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赶巧赶上了言公子的乔迁之喜?” ——虽说这时候明显就会多出一点额外支出,但向东家可跟言夙的想法不一样,他是真的为了能以此拉近跟言夙的关系而开心。多花点钱怎么了? 但凡在他能力范围内花钱能解决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向东家心念电转就有了决定,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袖子内袋里掏了掏,他对自己带了多少银票心里有数,这会儿轻巧拽了两张,转身接过小厮拎着的礼品时,就遮掩着,却又并不让人无所察觉的,塞在了糕点包装纸上压着。 ——他到也不是不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是怕不为人知后反倒是丢了。他就是再舍得这两张银票,可也不能不明不白的丢了不是? 以言夙的眼力,自然是看的清楚他在原本的寒暄的礼物上多塞了什么,也不必看那包装纸上露出的一点小角。 “来的匆忙,小小礼物,还望言公子莫要嫌弃。”向东家说着。 其实就一般拜访而言,这份礼已经不算薄了——赶上乔迁席面这事儿不就是意外嘛。 就算没有那不明情况的纸片,言夙也不会拒绝向东家的礼物,毕竟人家买过他的东西,给了他好多钱! 这是大客户。哪怕做生意不那么熟练的言夙,都知道金主爸爸不能瞎得罪。 言夙接过礼物,招呼向东家进门:“不好意思,家具都还没做好。” 他招呼向东家在一个空着的八仙桌前坐下,将手里的礼物递给沈飞玹,轻轻点了点那露出来的一角。 沈飞玹可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手,哪能没看着向东家的小动作,见言夙还特意提醒,顿时有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言夙:“……”。 就,为什么又不高兴? 沈飞玹只看那个角,就知道是什么,也知道向东家这么做的缘由。显然言夙还不知道,但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的沈大少爷,并不想提醒言夙。 “言公子,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向某是有事儿相求。” 没两句话的功夫,向东家就选择了开门见山——实际上是对言夙绝望了,他要是不提,言夙绝对不会想到问他“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这样放轻的声音,让一直竖着耳朵注意这里的村民里,心头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好想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呀。 可即便是离的比较近的,也只是听到一些模糊的字句——因为这个桌子比较靠角落,村民们来了就想扯闲篇,就都聚在一起,谁也没往这边坐。 这会儿要是特意凑过来,未免就有些太刻意,太惹人嫌了。 言夙看向东家这郑重其事又担心别人听到的样子,就说道:“那换个地方说。” 向东家自然也有此意,他可知道在场的村民看似在聊天,其实心神都栓在他们身上呢。 他刚站起身,准备跟在言夙的身后换地方,就见言夙一手端着八仙桌,桌面上的瓜子、茶水稳稳当当,一手拎着自己的凳子。 “那个,自己拎一下凳子哈。” 言夙说的特别的自然,自然到向东家顺着他的话,手就伸在了凳子上。 还是小厮连忙上前一步,端起凳子跟在了向东家的身后。 ——就,在第一次这个“待遇”。但可能是言夙太过自然了,向东家竟没觉得被怠慢,反而有些笑意。 他抿抿唇,跟在言夙的身后进了一间房,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摆着言夙端进来的桌子。 重新被招待坐下,向东家不再寒暄,开门见山道:“此前言公子送来的药草,可真是帮了我瑞安堂一个大忙。” ——但是到底是什么忙,他显然不想细说。 “所以此次向某前来,也是想问问言公子,像是百年人参、何首乌之类的药材,言公子可否还能寻到?” “即便差些许年份,也是可以的。这价格方面,言公子请放心,定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言夙看着向东家,一时并没有接话。 而向东家却以为他是另有想法,接着道:“不瞒公子,其实我这也是替一位贵人办事。” ——所以言夙不管是得了多好多珍惜的草药,即便是他收不起,后面还有贵人呢。 “这年份足的药材,药效说是足以起死回生也不为过,贵人们可愿珍藏这类药材了。” “能找到什么药材,我不能确定,找到的话,我会去瑞安堂找你。”言夙也懒得问什么贵人不贵人,他确认向东家这是来送钱的就是了。 ——但是话不能说满。到底是做了这么些天人了,言夙可还是学到一些本领的。 向东家连连点头:“这是自然,都是天生地养的东西,也只能凭运气。” 不过他的话锋又是一转:“此前我见言公子的打猎本领也是厉害,不知言公子可否猎的到熊、虎之类的凶猛野物。” “自然这类野物凶狠残暴,向某也只是一问,若是不可,言公子可万万不能冒险。” ——他是看着言夙气质不俗,像是那武林中人。 豺狼虎豹在寻常百姓看来是索命无常,但在武林人士看来却也不过是比寻常家养牲畜凶性一些。 “嗯?你想吃?”言夙问。 向东家连忙道:“倒也不是。” 其实这类凶物的肉,反倒是没有鸡鸭野兔的味道好。 ——即便是声名远扬的熊掌,其实也没多好吃。只是因为难得,便被吹嘘的如何如何。 当然,向东家是没有吃过的,所以他也是听着盛名之人。 但他提起此事是真的没有想到吃的上面,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 “我想要的,是熊胆与虎骨等,可做药用。” “不过,若是可以,尝一尝那熊掌的滋味倒也不无不可。” 向东家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对着言夙调侃:“就是不知言公子能否让向某一饱口福了。” “不能。”言夙平淡的说。 ——一般人说这几个字,显然会带着几分不确定,可言夙不会,明晃晃的笃定语调。 “它们不来招惹我的话,我不会去找他们的。又不好吃。” 言夙说的一本认真,旁边一直听着俩人说话的小厮,差点脱口而出,合着鸡鸭野兔等就因为好吃,就活该被猎来吃吗? ——其实小厮自己要是有几块肉,那也是出的喷香。 言夙的理由让向东家实在是不知从何处反驳。 难道为了吃猎野物,就比为了“药物”猎野物,来的高尚吗? 可事实上,不论是熊胆还是虎骨,这类药物的药效,也有能够替代使用的药草。 言夙的想法自然是没有向东家想的这么复杂,他只是简单而明确的,除了吃和伤人外,不会去找那些野物的麻烦。 ——就像当初狼妈妈差点伤了两个崽崽,但看在崽崽没有受伤还吃了它一顿奶的份上,言夙放走了它。 向东家做生意那么多年,不说是指鹿为马,将黑的说成白的,那自认也是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的,可偏偏看着言夙,他舌灿莲花的本事就是使不出来。 就可笑的因为一个“不好吃”的理由,就被拒绝了? 向东家不甘心,一时发不出技能,他就等——反正遇上了言夙的乔迁之喜,他也不好这时候就离开。 一场酒席的时间,他说不定就能想到好的说服言夙的理由。 不好吃就不猎,这算什么理由哦?考虑过好吃的鸡鸭野兔会怎么想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 66 章 向东家被安排在沈飞玹、梁飞和村长这一桌, 几人倒是不因向东家的身份而束手束脚。 特别是的沈飞玹,看着向东家的眼神总带着点似笑非笑,至少向东家这么觉得, 并且以为沈飞玹气质斐然, 他与沈飞玹对视的时候,意外的气势不足。 就更不敢探听沈飞玹为什么对他阴阳怪气了。 ——等他看到沈飞玹对言夙也是这般的时候, 这心里一下就平衡了。 菜色上来之后, 向东家还因此多了几分兴趣, 对梁飞和村长几人的推杯换盏, 也是来者不拒。 能被安排在首座的,要么是跟言夙关系好的,要么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向东家觉得跟他们搞好关系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亏的。 而其他十余桌的村民们,虽说言夙招待上不算热情——并没有挨桌挨个的来跟他们喝一杯——但这菜色可谓是热情的多了。 他们好些人家除了年节的时候,寻常两三个月不见一点荤腥那是最寻常不过了。 这会儿他们却是能敞开了肚子吃, 哪怕是菜蔬,都比他们自家的油水足。 ——就冲着这菜色的“热情”, 就知道言夙只是不善言辞, 只是有些羞赧,谁敢说他是怠慢大家,那是要被吐沫淹死的。 酒过三巡,村民们一个个大着舌头举着酒碗向着言夙的方向说着各种恭贺的话, 还有夸他今天的菜色好、酒力足。 言夙只是笑笑, 一一应下。 大崽却是忽然跑出来,身后跟着一串萝卜头,手里抓着一个形状古怪的有些黑乎乎的鼓起来的东西。 “爹,爹, 锅被谢姐姐弄坏了。” ——厨房里帮忙的人,也单独开了一桌,就在宽敞的灶间里吃着。 言夙也没关注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把谢渐雪和沈飞玹放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谁也不会食不下咽。 看到大崽拿过来的,已经变形的铁锅,言夙也不甚在意。 不说谢渐雪了,就是他也偶尔会把这锅给弄变形。 ——这是他特意找铁匠打的,比大灶上的铁锅小一些、薄一些的铁锅,用来炒一些快手菜蔬,很是好用。颠起锅来,也省力不少,比较适合红鸢这样的女孩子用。 言夙摸摸大崽的头,让他不要那么气鼓鼓:“没事儿,就是变了点形嘛。别急哈,爹有经验,搓一搓就好了。” 向东家看着言夙轻声温和的安抚大崽的时候,就想接个话夸一夸言夙是个很和蔼的慈父,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言夙在那儿按铁锅。 ——哪里鼓起/凹陷按哪里,崽崽再也不用担心家里铁锅变形啦。 向东家的印象里,已经将言夙往较为厉害的那一挂去想了,毕竟是武林中人嘛,可武林中人“练功”的都是这样儿的吗? 那铁锅虽说按言夙的描述,尽量往薄的方向上打,可毕竟是有技术壁垒,铁锅就是铁锅,不是寻常人用手就能按棉花似的随意摆弄的! 向东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那有些黑灰的、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铁锅。邦、邦、硬! 言夙诧异地看了一下向东家,这是什么癖好?看上这锅底灰了不成? 向东家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的手比脑子反应快,这也怪不得他? ——忽然对言夙说“不好吃不猎”的不甘,都少了好多哦。 ~ 酒席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半下午的时间,言夙已经不太管这些喝了不少,又聊天到兴奋的男人们了。 而向东家虽然心底还有最后的一丝倔强,不愿在没说服言夙的情况下离去。 ——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回不去县城的,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去镇上住一晚,他昨晚定下的客栈可还没退房呢。 可他原本是打算高高兴兴地回去的呀,哪知道现在却被言夙拒绝,还是以一个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的理由拒绝。 站在言夙家门口的向东家整个人都透着纠结,也是这时候,又一架马车行驶过来,车辕上坐着车夫和一个小厮衣着的人。 小厮有些迟疑地看着这边,问边上的车夫:“你可真确定了,就是此处?” 语气里极为不信任的样子,实在不是他为难人,而是因为找错过,才耽误到现在,他也实在是忍不住带点怒气。 车夫憨笑着:“是了是了,这次铁定错不了。” 一群小孩子忍不住上来看马车——他们村中牛车较多,毕竟牛还能犁地,驴车都少之又少,更别提马车了。 哪怕这并不是一匹高大的骏马,小孩们也是格外的有兴致,甚至好几个还拉了旁边太兴奋的小孩,低声说叫他们不要把院子里的小孩们招惹过来。 “他们不带咱们玩,咱们就别让他们知道来了大马。”那个个头最大孩子,一把抓住声音最大的孩子,眼神扫过其他孩子,让他们都不准出声。 言夙倒是知道了院子外的动静,特别是都送到了门口的向东家——又说不用他再送了,结果又不走。 正跟梁飞说话的言夙,示意梁飞帮他招呼一下其他醉鬼村民,自己则是出来看情况,他一出现,那小厮就是一喜,这心也是真的落下了。 当初他可是见过言夙的,连忙回头招呼自家掌柜的。 临香楼的掌柜的靠在车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毕竟从广安县到这里哪怕在镇上休息了一晚,也颇有些旅途劳累的感觉。 ——毕竟年纪是比向东家大好些的。 车夫还找错了一次地方,更是让掌柜的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些糕点垫垫肚子。 这会儿听到终于到了对的地方,他才提起一些精神。 一掀开车帘,看到言夙就露出一张笑成菊花的老脸:“言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言夙:“……”其实你们是约好了来的?而且这问话都差不太多的。 难不成,也是来跟他买什么药材的?言夙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又立刻否决了。临香楼的掌柜的要药材能干什么,难不成开始做药膳? 向东家和临香楼的掌柜的同在广安县开店铺,那也是相熟的,这会儿自然是要打招呼。 此前临香楼凭借一顿宴席,不说超越云鹤楼,但至少有了分庭抗礼的趋势。 ——那天是不少人看到言夙和梁飞带着那么多的猎物进了临香楼,只是两人到底哪里来的,不少人最后只找到一个半路带过梁飞的车夫,对他们有印象。 再往前,他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那条路,三个城镇都能走,镇子下还各有不知多少的村庄。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言夙这里。 而向东家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心思一转就知道这临香楼的掌柜找来,怕是尝到甜头,还想要再来一次。 不知道这掌柜的,想不想来一次熊掌虎头之类的“盛宴”,如此能吸引过来的人,可比鸡鸭野兔的吸引来的多。 ——那些有钱人平时什么野味吃不到?可不就求这一份刺激嘛? 而言夙,当临香楼的掌柜的能为那些肉付账,言夙还能对钱不心动? 只是这事儿他得提醒这掌柜的,却并不能被言夙知道是自己做的。 向东家想到这里,交代小厮跟那掌柜的小厮打听了他们的住所,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言夙看着向东家跟临香楼掌柜聊了几句就摆手告辞,也没多想什么,带着临香楼掌柜进了屋里谈话。 ——经过向东家那就差贴着他耳朵说话那一遭,他就是再猜不到这些人来的目的,可也有点“经验”了,反正直接带去屋里肯定没错。 沈飞玹就冷眼看着又一个小老头跟在言夙后面进屋。 还是言夙一手搬着凳子,一手搬着放着茶水和瓜子桌子,稳稳当当又熟门熟路的放到了屋里之前放过到地方。 ——位置准的都像是有了强迫症。 而掌柜的话,也跟此前的向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差别只在于,一个是要药的,一个是想要其他猎物的。 ——倒是没有要什么熊、老虎之类的,但是獐子、麂子、鹿之类的那也是多多益善。 “另外,如果有遇上大雁的话,希望言公子能帮着抓活的。” “咱们临香楼也偶会帮着办喜宴,有些主顾家也是想要用大雁下聘的。” 他们酒楼跟猎户合作,这主顾家的少爷要是自己猎不到大雁,可不就需要从别的猎户手里买。 言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时候,赶了个酒席尾声的掌柜的才再次道歉:“本不该是这半下午的来拜访言公子,实在是太有失礼数,还望言公子原谅则个。” 此前已经解释过是走错了地方,言夙哪还能再说什么,只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掌柜的这才问到:“今日看言公子家热闹非凡,且这屋,似是刚刚落成?可是蔡某有幸,赶上了公子家的乔迁之喜?” 他没进屋,看到这空荡荡的屋子时,虽觉得这院子里热闹的厉害,可也没往别的方向想。 ——一进了里屋,他就心道坏了。 不过当时就给言夙塞银票未免太过唐突,也只好是等到事情谈妥后,再来郑重的说这事儿,再将银票递过去。 也庆幸是此次出门多带了点,不然岂不是丢了大脸? 他决定下次见到向东家要“算算账”,竟然不给他一丁点的提示?存心看他出丑吗? 还在城中等着撺掇他的向东家:“……” 受了两家之托的言夙,虽然在知道两家都送了不少银票,自己也不必再穷哭了之后,却还是连夜上了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 67 章 夜色下, 言夙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却如履平地,透着一股闲庭信步的味道。 背篓里装着他进山来的全部收获, 都是他距今为止认识过的草药,且都是年份可观的——那些草药苗苗, 言夙也是下不去手的。 ——要么留着长大卖更多的钱, 要么留着等他的后山山坡开辟出来,给他做“种苗”。 无论如何现在言夙是不会伤它们一分一毫的。 天色渐明的时候, 言夙走到一处断崖处,远远能看到一处炊烟袅袅和茅草的屋顶露出冰山一角。 不过言夙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不再关心, 低头找寻着一些会长在山崖石壁上的草药——总有些草药会生长在一些环境特殊的地方。 幸运的是, 还真的有所发现。 言夙也不需要什么防护,一个翻身就顺着山崖往下坠落, 他却丝毫没有慌乱, 在“路过”那草药的时候,手脚用力一摁、一蹬石壁, 原本只是崎岖但全无承重点的石壁上, 就多了脚踩手攀的地方。 就着自己造的新鲜出炉的着力点,言夙抽出药锄, 小心的顺着草药的根茎开始挖掘, 很快一株不伤分毫的草药就被挖掘出来。 而就在言夙准备上去的时候, 余光里忽然瞥到右下方的一抹金光。 或许刚才阳光和角度的问题,言夙只看到一瞬间的光华闪耀,但他绝不可能看错,好奇的言夙索性就往常人一肩宽的石头上跳去。 ——自然是没敢直接落在石头上,即便言夙已经控制着自己身轻如燕,可这石壁上的石头实在是松动的厉害。 如法炮制了落脚点, 言夙这才扒拉了一下大石头上的小石头。 ——当然,说是小,可也只是相对这块嵌在石壁上的石头而言。 言夙拨动了一下石头,金黄之中夹杂了一些碎石,这金黄的颜色倒像是沈飞玹给他说的黄金,他向孟清翰要的那“千金之躯”的千金。 虽说还有其他黑黑灰灰的颜色,言夙想了想还是将它拿起来,准备带回去——拿到手里,言夙估算着这块一头粗、一头细的长型石块得有二十斤左右。 倒是不好直接放到背篓里,不然一篓子的药材显然就要泡汤。 言夙一手两脚,姿势稍微有些滑稽地爬上了山崖,将药草倒出,放下石块后才重新将药草装入背篓。 ——虽说这块“金”跟沈飞玹所说的金锭子差的有点多,虽说他不至于穷的在地上捡一块石头都当成钱,但总归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带回去也不难。 就算回去了让沈飞玹嘲笑一下他穷到这种地步,但也就当是长个见识。 回去的路上,言夙开始打猎,不拘于是一只野鸡还是一只野兔,反正即便是临香楼不要,还有其他的酒楼要。 ——临香楼要的野鹿之类,言夙也找了找。 到最后言夙砍了一根脚腕粗的木头,两头挑着一大串的野味,顺着小道直接回了自己的新家。 虽说还没有家具,不适宜居住,可也正因为如此,空旷的院子很适合放下这些野物。 建来准备养猪的矮房关着一只鹿、两只麂子,隔壁的鸡舍自然就是野鸡野鸭和野兔的住所——野鸡和野鸭都比家禽善飞,言夙就没解开拴着它们翅膀的绳索。 然后也不管它们互相之间啃咬翅膀上的鲜嫩草绳,转身拎着草药背篓,将一些寻常草药送到了霍老大夫那里,再去找了沈飞玹。 “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金子。”言夙很是直白的说。 这一点也不委婉地问话让沈飞玹都愣了愣,怎么就又说起这个?而且,言夙哪里的来的金子? ——他这会儿都不感叹言夙竟然不认识金子了。哪怕他知道言夙的身份不简单,不该是没见过金子的才对。 他猜想或许言夙失过忆,但因为身为一家之主的重担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不敢开口明说。 不然哪有人明明很是厉害又聪明,但总在一些常识上跌跟头? 沈飞玹心里虽是替言夙着想了这么许多,但表面上却是不耐烦的样子:“你可真行啊,连金子也分不清真假,你怕不是在哪儿被人骗了?” “你不是上山采药打猎去了嘛?难不成是在山上遇上什么神仙老道的,叫你拿什么换了金子……” 沈飞玹还等着言夙从怀里给自己掏“金锭子”,哪知道他却是翻了药草篓子,那“金块”咔哒一声磕在桌子上。 “……”不觉得这很过分嘛?沈飞玹看着黄澄澄的一大块,一时也没法儿脱口而出否认的话,反倒是忍不住上手在它上面扣了一下。 微软,一个指甲印清晰地印在上面。 虽然有些杂质,但是看着就是金子——使过金子好些年的沈飞玹大少爷,对真金假金还是有分辨率的。 “这不太纯,但也确实是……金子。”沈飞玹说的有点艰难,他虽是见过许多金锭子,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原始又大块的。 ——言夙这怕不是去偷了哪家的金矿? 虽说带回来的时候,言夙还想着“这要是金块,自己简直就发了大财了”,可事实上这种想法,自我调侃居多,他是真的没当过真。 “这是,真的?可是这个……”言夙还有些迟疑,沈飞玹说了金元宝那是小船儿似的形状,一个个的可讨人喜欢了。 可这块“金子”除了大面积的黄澄澄,可哪里也看不出可爱与讨人喜欢。 沈飞玹没忍住横了一眼言夙,这家伙可真认死理,自己只说了金锭子,那还不是因为他们都用的是金锭子,谁没事儿带一块金矿石在外行走? 这要付账的时候,是从金矿上撅一块下来,还是锉点金粉下来? 刚想这么说的沈飞玹,看了一眼言夙,忽然觉得这家伙怕是能够做的出来,顿时到嘴边的话就不得不咽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块含金矿石,看着这成色,含金量恐怕还不少。” “这些黑的、灰的,都是杂质,熔炼提纯一下这块金子怕是分量不小。”沈飞玹伸手抱了一下这块石头,估算了一下,怕是能提炼出十五斤还多的金子。 这可就是一百五十两金了。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回来的路上有被旁人看到嘛?”沈飞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问。 好在此刻家中只有他们两人,其余的人都各自有活计出去忙活了。 ——所以沈飞玹真不愧是大崽亲封的“闲人”。当然现在鉴于他是自己的老师,大崽可不敢再有这般不“尊师重道”的念头了。 言夙摇了摇头:“没人看见呢。” “就是一处山崖,采了药之后,它应该是被光照的有些光亮,我就注意到了。” 至于为什么“执拗”的捡回来了,言夙就不跟沈飞玹多说了。 毕竟那心思说起来,怪幼稚的。 但现在看着这么一大块金子,便是沈飞玹都不能不动容,“由奢入俭难”,沈少爷回顾这段时间过的日子,自觉可是吃了大苦头。 然而,能捡着金子的是言夙,跟他沈少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飞玹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对言夙说“阴阳怪气”的酸话的想法,闭眼撇头,试图做到眼不见为净。 “这些杂质炼化后,你就把它做成一颗颗花生米大的金珠子。” “这块金子虽是你捡的,但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如今虽是三方朝廷鼎立,可任一家也不会允许民间私自铸造钱币。金银虽是有民间流通的锭子,但矿山的开采权限也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你莫叫人觉得你是私自采了金矿,到时候便是有嘴也说不清。” ——不着痕迹的金珠子,只要量不是太大,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可能是另一朝廷下的官银流出,被抹了官印熔炼成珠子花用。 言夙一时也联想不到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大道理,他只是相信沈飞玹不会害他,听他这么说,也就赞同的点头。 然后伸手开始扣金块上的杂质。 沈飞玹:“……”他哪里说的不清楚吗?金子是要熔炼的! “放在厨房里烧吗?”言夙收了手,迟疑的开口,又立刻自己否决:“还是不行,容易被人看到。” “那我把它背到山上再架柴去烧?” 沈飞玹无语凝噎,他就是再不懂,也还是知道金子是需要特殊的熔炉才能熔炼的——就像是铁匠坊的大炉子熔铁一般。 光是堆着一堆柴,谁知道得烧多久? ——其实沈少爷也不知道这其中还并不是烧的时间长短的区别。 言夙听他这么一说就道:“那也太麻烦了,咱们也不懂怎么弄那个炉子。” “要是去人家铁匠铺子,这金块的事儿不就被人知道了?” “算了,我还是搓一搓。” “实在不行我就边搓边加热,我看着这也不难剥落呀。” 言夙说着就要行动,将金坨子控在两手之间,转出了呼呼的风声。 沈飞玹:“……”,擦这是何其令人震惊又何其辣眼睛的一幕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 68 章 言夙在订家具的时候, 一说那个数量,一个个木匠恨不得将他给供起来,毕竟三两年加起来都不一定做得到分量这么多的大单子。 ——能要这么多的家具的阔老爷, 怎么会找他们这些山野村夫?不都是找那些手艺超群的木匠嘛。 难得有一个要求寻常,还要货量大的老(小)爷找到他们。 然而,寻常要做两三年才能累积到的数量——虽然不是不能加班加点——但要求他们两个月就做出来,人家要赶在新年前搬进新房子里住。 虽说理解这份迫切地住新房子的心情, 更对这一大笔酬劳无比眼馋,但即便是做死他们也做不完啊。 眼睁睁看着这么一大笔钱溜走! ——虽说还是尽己所能的,吃下了一部分的订单,但人类总有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心里嘛。 约定的时间到了, 言夙带着全家如期而至。 毕竟那十几间房需要的家具, 桌椅板凳、床和柜子等累积起来不是小数目,不带上全家,谁来搬? 不但要带上人搬,还得有人赶车呢——言夙虽是力大无穷, 可也不能扛着十几间屋子的家具走在路上, 这怕是能吓死人了。 至于为什么带上四个崽崽?嗐, 这不还是当爹的想带着孩子们玩耍一番,多走走看看。 再过半拉月的时间, 虽说新年也是热闹,可大雪之下又怎么出门?那不知是要在家中憋多长时间。 “你这是当爹的样子吗?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早带着孩子出门, 也不怕孩子们冻坏了。”沈飞玹靠在车壁上, 看着大崽、悠悠红扑扑的脸颊, 小崽和念儿还靠在言夙的怀中昏昏欲睡。 对言夙这家伙就很不满了。 ——虽说他教导大崽的时候也很是严格,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那是肯定的,可这个“出游”完全就没有必要了。 大崽转过头来:“师父, 我不冷的。我身体可好了,冻不坏。” 他说的一本认真,绝对不能让师父误会了爹,可问题是这可就扎了当师父的心了。 好不容易“爱护”徒弟一回——虽说也有跟言夙找不痛快的意思,谁叫这家伙之前一有时间就搓金块、竟然还真的给他搓出了能使出去的真金珠子不说,还分给他一袋子金珠。 ——当然不是说分他金子不是好事儿,可言夙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话,竟然叫他拿了珠子,就别向外说他捡了金子的事儿了。怎么地,这是封口费?那是不是还得学人家“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言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了沈飞玹,而且沈少爷的气性怕是格外的长,总之觉得认识以来沈飞玹就是这么说话、做事儿的。 就觉得沈飞玹大抵就是这个性格,偶尔的温和有礼那是昙花一现。 沈飞玹怒瞪大崽一眼:“既然这样,加倍努力一点,下车去跑。” “既想练功,那便是一日不能落下。”说完这句,沈飞玹还望了一眼言夙,大有你要是刚开口阻拦,这逆徒我就逐出师门的意思。 大崽虽然觉得师父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但师父的话还是要听的,而且关于练功,他也没什么抵抗情绪,乖乖的下了车,跟在车旁边跑着,按沈飞玹教的法子吐纳。 悠悠看着弟弟下了车,跑了不多会儿就额头冒出汗意,有些心疼,但又有些怕沈飞玹。 不由看着言夙,希望这个当爹的能说点什么。然而鉴于大崽是要学本事的,言夙也不好干涉沈飞玹这个师父的决定,特别是大崽还乐意的情况下。 悠悠:“……”靠爹爹似乎是行不通了。 “爹爹,我能下去跟弟弟一起吗?”悠悠觉得还是自己心疼一下弟弟,攥紧了自己的小手帕,好歹能给擦擦汗呢。 言夙自然不反对,让大护卫停车将悠悠抱了下去。 “要是累了就再上来哦。”言夙轻声细语的交代。 ——可见虽是无意识的,但是对待男孩和女孩上,言夙还是有些不同的。 沈飞玹倒是也不反对,反正多照顾一点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不是某个疯婆子就成。沈飞玹的目光扫到外头跟着的谢渐雪,不由的嫌弃的撇开目光。 谢渐雪余光瞥见沈飞玹的动作,顿时皱了眉头,别以为他转得快自己就没发现,凭什么怎么看她?谢渐雪恶狠狠地等着车窗中沈飞玹的半个后脑勺。 还是等孟清翰拉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视线。 ~ 拿各种家具的过程,几乎是将整个十里八村都转悠了一遍,毕竟言夙找的木匠多——在周遭村民之中有口皆碑的木匠,他都找了,不然哪能做的完他这么一个大单? ——虽说每家分的分量不算多了,可依旧是比寻常一个桌子一个椅子的订单大多,可谓是能给“过个好年”添砖加瓦。 言夙他们出来的早,一上午也转了大半的木匠家,只剩最后两家,就能从另一条路绕回落花村。 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上,言夙的家具运输牛车车队排队停下,让出道路好叫其他可能路过的车辆通行,然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这自然就是七个护卫争相表现的时候了。 大护卫分派任务,两个出去捡柴火,四个出去找猎物——纵使他们主家在这方面“天赋异禀”,那些猎物恨不得跳到主家的碗里,他们也不能劳累主家。 ——寻常要在家干活的时候,等着主家的猎物加餐也就算了,这出门在外的,还等着主家给他们打猎食物,这像话吗? 大护卫留下守卫,不过没一会儿,大崽拉着小崽过来。 “陪我们去嘘嘘可以吗?”这里是山林之间的道路,或许不一定有什么蛇虫鼠蚁的危险,但路却是崎岖不平的。 大崽可不敢一个人乱跑,别说自己会遇到危险,也会给大人添麻烦不是? 所以大崽跟言夙说过之后,就过来找大护卫——让爹爹和师父休息就好了。 念儿靠在言夙的怀中,抓着一根小细棍,上头是成人拇指大的糖块——但其实并不怎么舔,言夙还怕孩子吃出蛀牙呢。 但念儿对此还是很有兴趣的,一直拿口水糊它。这会儿看着哥哥们走进了林子里,顿时对这林子也产生了的兴趣,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也不知是好吃不好吃? 言夙抱着自咕涌的孩子,听着她有些含混的话,连忙求助悠悠和红鸢,这俩带念儿比较多,大抵能明白她的意思。 悠悠也望向大崽和小崽,脸色有些发红地拉了拉红鸢,小声说自己也想去方便一下。她可不会跟男孩子一起去,跟爹爹说这个都有些害羞呢。 红鸢抱过念儿:“少爷,我带小姐过去解手。” 说着,就带着念儿一起走到不远处小树林,却没敢进去太深,毕竟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要是遇上什么毒蛇之类的,她可应对不来。 悠悠红着脸蹲下,小小地身形掩盖在草丛之中。 同一时间,言夙脸色微变,一拍沈飞玹的肩头,指了一下悠悠几人的方向,整个人就顺着大崽几个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沈飞玹微皱了眉头,看了看言夙消失的方向,有心想去看看什么情况——他现在到也察觉了那边有些异常的声响,只是并不清楚发生了——却也放不下悠悠这边。 而且车队这里也不能离了人。他可不放心将红鸢和言夙的俩闺女交给孟清翰和谢渐雪,而且说不定出了他们的视野范围,这俩还想着赖账逃走呢。 且不说沈飞玹在这跟谢渐雪相看两厌的眉眼官司,言夙眨眼之间就到了大护卫和俩崽崽的身边。 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可能还发着高烧——即便是皮肤黝黑——他一头的汗,不知是冷是热。 怀中还抱着一个,看着比念儿还小些的孩子,脏兮兮又单薄地衣服,唇瓣苍白,乌黑的眼眸之中全是惊恐看着大护卫等人。 再看到忽然出现的言夙,那一瞬间也不知是惊恐万状,却一张小脸上来不及反应,还是以为自己遇上了神仙。 ——虽然并非只有神仙才能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妖魔鬼怪也可以,但是谁叫言夙长的怎么好看呢。 这孩子缩在男人的怀里,紧紧攥着他已是褴褛的衣服,很是害怕却又带着一丝希冀,忍不住不时偷看言夙。 大崽和小崽看着言夙忽然出现,连忙都凑到他的身边。 大护卫抱拳一礼,低声说道:“两位小少爷方便之时,我发现这边的异动,便来此查看。” ——他当然本也是不想带着俩孩子的,毕竟就算不是这样的场面,也可能有对孩子来说是危险的其他情况。 可是当时他也不能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也只好一起过来,小心将孩子护在自己的身后。 就眼见着这个强弩之末的男人,踉跄地倒在这里,见到他后虽是害怕、惊疑不定等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却也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请他救救他的孩子。 ——可能是看着大护卫带着两个孩子,最终才博一次,选择了信任与托付。 可大护卫哪里能做这个主? 本想回去请言夙过来,没想到言夙这会儿已经出现。 大护卫将手中沾染了鲜血的几块大小不一的金块递给言夙看:“这也是他给的。” 对方奋力将这个往大护卫的面前送,大抵也有即便不能帮他招呼孩子,但看在拿了钱的份上,不要为难这个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 69 章 言夙看了看男人的情况, 浑身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多少,没一片完好的肌肤能超过一个掌心大,也不知是经历过怎样的搏杀。 小孩看着言夙靠近,像是警惕的幼兽, 当言夙伸手去摸男人脖颈的时候, 猛地探头去咬言夙。 不过以言夙的反应速度,这小孩也只能咬到一口空气, 还要被言夙抓住下巴。 “我放开你, 不要咬人。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言夙看着这个孩子, 似乎看见以前的大崽和小崽, 或许在他还没在季舒彧的身体里想来的时候, 两个崽子也是这样护着季舒彧的身体的? ——纵使孩子自己是失了依靠, 最害怕的时候。 言夙温声说, 放开小孩之后, 虽然没有起身离开, 却也没再“动手动脚”, 就蹲在边上与小孩平视:“我们帮你将他埋了好吗?” ——言夙能在季舒彧的身体内苏醒, 那凭借的是自己的本源力量。要想以他现在吸纳、炼化的生物能,救活一个已经咽气的人,怕是要吸干三个现在的言夙。 所以,言夙也没有别的办法——哪怕他不怕暴露自己非人类的身份,却是能量不足。 “公子,她大概是不能理解你的意思的。”大护卫看着言夙和小孩僵持, 轻声说道。 这小孩看着比念儿还小些呢, 除非是什么生而知之的神童,否则怕是都还不了解死亡是什么。 言夙抬头看了大护卫一眼,又看了看还是小兽一般的小孩, 向着男人伸了伸手,果然,小孩又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 “别咬爹爹。”小崽一直被大崽拉着,站在了大护卫的身后。 ——不论是大人还是大崽,自然都是不愿让小孩子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大孩子也不想小孩子看到。 但是小崽还是好奇的,一直藏在哥哥的身后偷偷地瞧,这会儿见言夙差点被咬,急的也要扑过来。 大崽连忙将弟弟拉住,养出肉肉的小嫩手去捂弟弟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看了会做噩梦的。 小崽带着肉窝窝的小手,忍不住抓哥哥的手,怎么能看着爹爹要被咬了,还不帮忙呢? 大崽:“……”弟弟为什么都不聪明的样子?爹爹那么厉害,师父都不是爹爹的对手,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伤到爹爹呢? 言夙当然不会被小孩伤到,可他却是头疼,这么一点大的孩子显然没法儿通过沟通解决这件事情了啊。 “公子不如先将这孩子和小少爷们都带回去,我来刨个坑把人安葬了。”大护卫看言夙不忍丢下这个孩子的样子,开口道。 言夙看了看小孩身上也有些伤口,只好点了头,出手如电在小孩后劲一捏,小孩即刻便沉沉睡去。 将小孩抱到怀里,言夙转身要来抱大崽和小崽。 “我带着弟弟走,可以的。”大崽拉着小崽就往回走,言夙也就没在多说什么。 ——孩子独立也是好事的。 ~ 留在车队这边的人,真的没想到言夙进了一次林子,怀里就多了一个孩子。 ——特别是带着悠悠和念儿去方便的红鸢,因为林子里没闹出什么动静,沈飞玹都没说言夙是忽然窜进去的。 红鸢只以为言夙是去接两个孩子了。 “红鸢,你就着温水,给她擦洗一下。”他们出门并没多带衣裳,但怕孩子凉着,是带了一些被子的。 给这个孩子擦洗一下,给她放在被子里也不会冻着。 红鸢也没时间多问什么,将念儿交给悠悠看顾着,就抱着孩子进了车厢,将孩子破碎的衣服从车窗扔出来。 言夙挑开车窗帘子将一张张温热的湿帕子递进去,红鸢接过后就快手快脚的给孩子擦拭,同时检查身上的伤口。 “公子,这小姑娘身上的一共七处伤口,在背上的两道利刃划伤比较深一些,手臂上和腿上的几处伤口都已经结了血痂。” 红鸢一边跟言夙交代,一边手脚放轻,小孩虽然还是睡梦之中,却忍不住在伤口被触碰的时候抽动一下。 却又是不清洗不行。 同样被追杀过的红鸢,如今很是知道,伤口不清理干净会是什么后果。 沈飞玹看着言夙搜罗了所有的干净帕子递进去,终于不得不拿脏帕子来搓洗,还是伸手帮了忙——毕竟车里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可经不住冻,还是要快些给她清理干净为好。 但还是忍不住问言夙:“这拿来的孩子?又是你们家走散的?” 言夙当然是摇了摇头,温家即便是还有流落在外的亲眷,他们也未必就能那么幸运的相遇。 沈飞玹道:“那你是准备把这孩子留下?连这些小孩子都能下的了手,你这就不明不白的留下来,不怕惹了什么麻烦?” 言夙将洗干净的帕子递给沈飞玹过温水,听到这个问题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正好大护卫回来,言夙就环顾了一下自己这个七个护卫。 示意沈飞玹想想他们的来历——虽说季舒彧的来历,言夙没有跟沈飞玹明说过,但沈飞玹也不是傻子,多少能猜个大概。 沈飞玹不由也觉得自己是问了个啥问题:“也是。” 哪知道言夙又看向了孟清翰和谢渐雪二人。 沈飞玹:“……”,用不着这么锱铢必较? ——这就是在嘲讽他,当初救他的时候,也没想过他能这么惹麻烦? 言夙虽然也觉得谢渐雪和孟清翰怪麻烦的,可是真没有这么嘲讽沈飞玹的意思。 毕竟沈飞玹虽说有些别扭脾气,但其实人还不坏,还很有做人的一些坚持,让言夙也觉得颇为认同。 ~ 因为意外又捡了个孩子,言夙也就不去最后两位木匠家——毕竟他本意也是带着孩子们走一走——让两个护卫赶着车去就是了。 带着孩子们直接在半下午的时候赶回了家。只是到底是天黑的早的冬天,灰蒙蒙地很。 孟清翰一进门就被指使着赶紧做饭去——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谢渐雪还是真的对厨艺有兴趣,孟清翰对此不但有些天赋,还愿意去钻研,这手艺是一天好过一天。 言夙都有些不想放人走了。 伙食有人负责了,新崽崽被红鸢带去房中赶紧上药去了。 言夙端着一个炭盆进屋中,让小小的房间里更加的暖和,几个孩子都聚在一起,实在是家中的大人现在都有事儿忙,暂时看顾不到他们。 “你们先在这休息,晚上等吃过饭,我们就能搬进新房去住。” 言夙交代完,看了留着通气的窗户没问题,就出了屋子,关好了门。 这茅草顶的房子就是这点不好,不但要注意着通风,还得注意着别烧着了——说实话,碍于当初想煮饭但差点把房给燎了,言夙都有心里阴影了。 所以现在家具终于到齐了,言夙是一刻都等不及,就想着立马入住。 至于什么“良辰吉日、搬入新房”,言夙也懒得讲究了,反正暖房酒的时候不已经是选了日子的? 为了让大家睡好觉,言夙决定还是今晚就搬。 ——努力了那么久,花费了那么多,想的不就是今天的日子? 言夙去了新房,五个护卫已经将车上的家具都送到了院子里,只是还没开始布置。 “你们先紧着自己的房子布置。”言夙说。 七个护卫的身体就是再强壮,老挤在那破屋里也不是事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场鹅毛大雪呢。 言夙交代完以各自住所为主,就去给几个崽崽布置房间了。 崽崽们年纪还小,自然是要住在他的隔壁,以便他照顾。 红鸢、悠悠、念儿和新来的小女孩子,自然就是住在另一边的卧房里,只是红鸢一个人照顾三个小孩,可能会有些吃力。 ——女孩子倒还是有个谢渐雪,但是言夙觉得这丫头的性格不是个能照顾小孩的,可不敢将孩子交给她。 暂时只能辛苦红鸢一些了。 布置好大崽和小崽的房间,将女孩子们的房间的大件儿都送进去摆放好,言夙就回了租房,将一应细软都给扛了过来,又将被褥铺好。 剩下的布置,就等着吃过晚饭后,由红鸢来归置了——主要是女孩子的房间,言夙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布置,即便布置了也可能是不合女孩子们的心意。 饭菜出锅的时候,四护卫和六护卫正好驾车回来,也顾不上将车上的家具都卸下来,还是先吃饭重要。 茅草屋里的零碎用具,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清理干净——虽说还没到租房的期限,言夙也还是将房子完好无损的交付给了六叔公。 新房的布置就只是做了简单的,毕竟日后怕是要在这里住挺久,很多东西会慢慢添置。 “这新房子就宽敞。”沈飞玹一早起来,忍不住抽了根竹枝,在院子里耍了会儿剑,看到谢渐雪出来也没停下的意思。 自到一套峥嵘剑耍完,撩起汗巾擦汗,这才开口。 又冲着谢渐雪问:“我这峥嵘剑,可入的了谢姑娘的眼?” ——要说沈飞玹那可真是身份不低,身手又好,这才没因这张嘴而吃大亏。 谢渐雪原本看着他耍剑,就心头有些不痛快,毕竟她自幼就记着她一家是死在峥嵘剑之下——即便现在心中也确实是存了好多疑点,却也一时难改这深入骨髓的印象。 这会儿再听见沈飞玹耍贱,谢渐雪顿时怒火中烧。 盯着沈飞玹的双眸几欲喷火,倒是叫沈飞玹格外舒心似的露出一抹笑意。 谢渐雪:“……”怎么就有人能这么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第 70 章 搬入新房没几天, 下了第一场雪,虽说在村里老人的口中这场雪还不算大,但骤然变低的气温, 还是让言夙比较紧张孩子们的身体情况。 还特意去请教了霍老大夫几个崽崽有点打喷嚏, 是不是要吃点什么药——也是顺便看看霍老大夫和霍悬爷孙俩, 毕竟这样的气候对老人和小孩是很不友好的。 是药三分毒, 霍老大夫听完言夙的描述,也没给他开什么药,只叫他回去注意保暖, 可以喝点姜糖水发汗。 言夙给霍老大夫留下一些草药, 就脚不沾雪的回到家中——此时此刻但凡有一个武林中人在场,都要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怕不是传说之中最俊的轻功“踏雪无痕”? 但离的最近霍老大夫被言夙劝说, 并没有出来相送, 旁的人家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更不能在这猫冬的时候跑出来。 ——好些人家连保暖的棉衣都是急巴巴的一件,这要是弄湿了可不就得受冻? 言夙回了家里, 就见到七个护卫分在家中院中、屋顶等地方,清理着半掌深的积雪。 现在的七个护卫可勤快的很,个个眼里有活儿,并不需要言夙回回吩咐下去。 路过护卫们, 进入内院, 红鸢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都打喷嚏了,可不敢再让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撒欢了。 言夙进门, 一见他手中空空如也,没有药包,大崽和小崽俩孩子只以为悄摸摸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不用吃药。 念儿靠在悠悠的身边,听到大崽和小崽的声音,也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声,长长吐一口气,甚至不知为什么那么执拗,一口气吐完还不放松,反倒是有点憋红了小脸。 看到两个大人直觉得好笑,而大崽和小崽的脸颊一红,总觉得妹妹好坏哦,干嘛要学他们啊!还学的这么“兴师动众”。 而相较于这边的气氛,床的另一头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但并未透露出什么可怜兮兮的味道,她像是狼崽一样盯着其他的几个孩子,一副划定了领地,绝不容许其他人靠近。 ——其实还是令人怜惜的,毕竟越是这样“警惕”,就越是显得这孩子无依无靠。 言夙看着这孩子这样,不由有些叹气,他自己做人都是刚学的。一直以为养崽子不太难,只是需要注意的多,哪想到那完全是大崽、小崽他们怜惜他,配合他。 就连还不太会说话的念儿,也因为有着信任、熟悉的红鸢在身旁,对言夙也并没有排斥。 这个小姑娘就难搞了。 心里虽然感叹,言夙却也不能这么放弃,毕竟已经将孩子带回来了——当时不能放任他不管,现在自然也不能。 红鸢顺着言夙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小丫头,也是疼惜的一叹气。 这孩子可能是因为当初被她换过衣裳,又在夜间噩梦的时候被她哄过,所以对她还不至于张牙舞爪。 但是她要是太过接近,这孩子也会很是紧张,她又怎么好逼迫这孩子跟她亲近? ——这些天想要换药的时候,还都是言夙出手让孩子昏睡过去。也因为这样,小丫头最不喜欢的就是言夙。 这会儿不过是被言夙看了几眼,小丫头就对着言夙呲牙,还真的有一点狼崽子的气势。 就是让言夙更加头疼了。 红鸢接到言夙投来的目光,也只能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这孩子年岁虽小,但显然对谁都警惕的很。 短期内定然不可能跟他们亲近。 ~ “爹爹,新来的妹妹有点凶凶哦。”小崽窝在言夙的怀里,虽然屋子里架着炭盆,其实也不怎么冷,但小崽还是觉得爹爹的怀里更舒服。 而且爹爹还能让他缩在他的怀里啃糕饼吃,就更加令崽崽舒服了。 ——虽然一开始小崽对大崽能跟着沈飞玹学武很感兴趣,一度要跟着一起,但是几次之后,小崽就退却了。特别是现在的天气,他就更不想出去了。 除了每天依旧会夸赞练功归来的哥哥。 “小崽不喜欢新妹妹吗?”言夙给小崽喂了一口温水,将他不小心掉落的一些糕饼给拂干净。 小崽晃动着小jio jio,并没有立刻给言夙答案,很是“沉思”一会儿,才说道:“没有不喜欢。” “有点怕怕。”小崽也很难说明自己复杂的感觉。 他见过小妹妹伤着的样子,见过小妹妹的爹(反正是亲人)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他其实想起来舅舅醒不过来的那时候——虽然爹爹又醒来了,他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但是心里会觉得妹妹肯定会很害怕,很伤心。 对着小妹妹他就带着心疼,想把好吃的分给她。 但是小妹妹会凶他,比村里大狗狗还要凶,他就有点害怕了。 并不知道被跟狗狗比较的小妹妹,这会儿正缩在床脚睡觉,但依旧睡的不怎么安稳。 ——念儿也在睡,红鸢在屋里缝补衣裳。 小崽继续说道:“我想给小妹妹吃糖。” 他吃到甜甜的糖的时候,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情,但爹爹说小孩子吃多了糖会牙疼。 所以他的糖好少哦,都不够给妹妹分的。 言夙:“……”怎么忽然觉得这小子说了这么多话,这句才是重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言夙觉得小孩子哪有这么多心思,肯定是大人的过度解读。 他就从柜子里拿出四颗带着小竹棍的糖果来,递给小崽:“这里的四颗糖,崽崽知道怎么分吗?” “悠悠姐姐的,念儿妹妹的,小妹妹和小崽的。”他攥紧竹棍,小手指在每一颗糖果点过,给每颗糖果都划分了归属。 言夙不由道:“怎么不给哥哥分吗?” ——这就纯属是为了逗孩子的,言夙拿的时候也确实是没算大崽的,大崽子这会儿还练着功呢,送过去也是吃不上糖的。还要被沈飞玹这个当师父的数落他这个当爹的给孩子的上进道路上添堵。 小崽一点没有因为言夙的话纠结,直接就问道:“不是哥哥回来后,爹爹再给他拿吗?” 言夙:“……”所以别看孩子小,人家机灵着呢。 小崽看爹爹不想再说什么了,就抓着糖自己开门关门跑到了红鸢等人的房门前:“红鸢姐姐,悠悠姐姐开门呀。” 他也没高声喊,还记着之前红鸢说声音大吓着了新妹妹的事儿,这悄摸摸地奶声奶气,搞的像是在自己家里还做贼似的。 悠悠拉开们,见小崽伸着头往屋里张望,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吵到小妹妹了吗?” 又甜甜叫了一声悠悠姐姐,给悠悠递糖。 可能“做贼”的味道太浓,悠悠一下都没敢接糖,特别是看到言夙跟在后面走过来,顿时一副紧张的样子将小崽揽在身后,然后挡着言夙的目光,在身后抓着小崽的手,将糖都攥到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一副是自己嘴馋才去偷偷拿糖的样子。 ——其实言夙将给孩子们的糕点摆放在柜子里,是没有锁也没有特意放高,但跟孩子们交代过,必须好好吃饭才能有糕点、糖果吃。 言夙的话在他们的心头,分量还是很重的,如果实在是馋了,也确实是会开口向言夙、红鸢等大人们要。 却没发生过自己偷偷拿糖的事情。 言夙看着悠悠这几乎下意识护着小崽,自己“挺身背锅”的样子,不由摸摸她的头。他说不好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就是想要这个小姑娘别这么小心翼翼的。 “糖是我给弟弟来跟你们分的。” 一听是自己误会了,悠悠的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将糖又往懵懵的小崽手里塞。 ——为什么姐姐忽然一下抢走他的糖?姐姐要是想多一个,他也是会让给姐姐的,毕竟平时姐姐也经常分好吃的给他。 “不过,悠悠还是很棒,是个保护弟弟的好姐姐。”言夙怕小孩伤心,有些笨拙的安慰一句。 红鸢见开着门却没人进来,已经放下缝补的活走了过来,见到这场面,连忙轻声哄着俩孩子进去分糖果给两个妹妹。 忍不住跟言夙轻声说了一句:“悠悠以前的父母,经常因为她‘照顾”不好弟弟,而责打她。我还以为她也会因此……” “其实大人对孩子公平对待,孩子之间就算是有争吵,但是感情也还是会很好的。”红鸢不免说道。 ——她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子女众多的,而且大部分都讲究儿子是家里的宝、顶梁柱。但很多父母还是不会太亏待女儿,毕竟也是亲生的。但也会有些人家,不拿女儿当人看。 言夙知道悠悠以前过的不好,不然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会流落在外?但他一直只是对悠悠好,并没有过多的去问悠悠她过去的事情。 没想到今天会听红鸢提起,还说了几句很有到底的话的样子。 红鸢也就是这么一说,根本也没觉得自己是说了什么“人生哲理”,这会儿看言夙一副受教的模样看着自己,顿时有些脸红。 “我会努力做到。”言夙轻声说,这就让红鸢心里更震惊了。 ——她其实说这些,也只是站在儿女的角度来讲,她还待字闺中呢。没想到言夙会这么郑重其事。 言夙走进了屋里,看到念儿也悠悠醒转,也不哭闹,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熟悉的姐姐和哥哥,就要抱抱。 悠悠立马将糖从嘴里拿出来让小崽帮她拿着,手脚麻利地给念儿穿起了衣服。 冬天的衣服厚实,古人的衣服又系带繁多,言夙有时候都琢磨不轻,然而悠悠手脚利索,都没让念儿感受到不舒服,衣裳裤子都穿的整齐。 然后一颗糖塞在念儿的嘴里——也是没法儿塞在手里,哪怕屋里有着炭盆,这衣服也是穿的不老少,念儿短短的小手送糖进嘴可真有些艰难。 新来的小妹妹最是觉浅,他们这一番闹腾,早就醒了过来,只是一直不声不响的,仨孩子一直没有发现。 小崽忽然看到的小妹妹睁大了眼睛看自己,还吓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攥着最后一颗还没动过的糖果往前伸手。 小妹妹睡在最里面的床脚,小崽半个身子都爬在了床上,努力的伸手凑近。 红鸢一惊,这猛然凑过去,可别吓着这孩子,到时候再做点什么,伤了小崽可怎么办? ——说句实话,虽然心疼这么点大的孩子失去亲人,但就“亲疏远近”而言,红鸢肯定是偏向自家的少爷。特别是在自家的孩子还没有错处的时候,她就更心疼了。 但言夙摁住了她的肩头。 红鸢这才反应过来,少爷在这呢,怎么可能任由人伤到小少爷? 一口堵在嗓子眼的气是出了,目光却还是紧缩在小崽他们两人的身上,希望这小丫头能够接受小崽的善意接近。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帮到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时刻紧张着,对小孩子的心神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消耗。 ——现在一时之间看不出病来,但对身体绝对有很大损害。 小姑娘狼崽一般凶悍,盯着小崽似乎随时能够扑上来。小崽却似乎毫无所觉,也不担心什么,执着的伸手将糖递的更近一点。、 “小妹妹吃,好甜的。” 其实顾忌到孩子的牙齿,这糖并不是很甜,但对于孩子们而言,糖果就承载着无边的乐趣,怎么会不是最甜的呢? 小崽极力的推销,小手攥着糖果一抖一抖的,“挑衅”的意图太明显,小妹妹终于忍不住,凶猛的扑过来,一口将糖果咬在了嘴里。 “呀~”小崽惊了一声,红鸢顿时要上前看小崽是不是被伤到了,却还是被言夙拉住了。 言夙看的分明,要是小崽真的要被伤到,他肯定已经上前了。 小崽惊出声之后,就看到小妹妹叼走了糖,顿时又笑了起来,就着趴着的姿势,也不觉得压着肚子难受,两只小jio jio激动的一甩一甩的:“是不是超级好吃?” 念儿含着糖,看着这边的热闹,也忍不住爬了过来——她都过了周岁的年纪,已经是能走的稳当,但是床上被褥松软,她还是用这个学会最久的技能,比较快速且稳健。 她凑的比小崽还近些,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姐妹,也含着糖,她不由的笑咧了嘴,糖倒是叼稳了没掉,可口水却是淌出来一些。 悠悠连忙扯了帕子给她擦一擦,看着小妹妹还没穿衣服,也顺着拽过一直暖着的衣服,要给她穿上。 小妹妹还是防备的很,嘴里塞着糖,一时不舍得吐,不能上嘴去咬,就不停挥手要驱赶靠近的悠悠。 红鸢看着又急又怕,悠悠要是被挠了,被打了,她也是会心疼的。 言夙又一次摁着她的肩头:“别急,再看一下。” “你不说,兄弟姐妹之间小打小闹的,只要父母不掺和,其实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吗?” 红鸢:“……”不是,您翻上去看看我那原话是这样的吗? 红鸢看着言夙的眼神之中都透着震惊,就算是再能“举一反三”“实践出真知”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可是红鸢又不敢违逆言夙的意思——那不就明摆着不信任少爷了吗?她也只能焦急又担忧的看着,悠悠到是没有被打到,毕竟悠悠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知道要挨打,还直愣愣的凑上去。 她一边躲避着,一边轻声哄着妹妹,这房里虽然暖和,但也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穿上衣裳可以,时间久了也是会觉得凉的。 ~ 鹅毛大雪的间隙里,村民们开始忙碌起准备年货的事情——其实一些人家会更早的时候就准备,毕竟越到年关,这货物的价格就会上涨不少。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想买的东西如果价格过高,要么只能忍痛买少点,要么只能放弃。 倒是言夙不必做这种艰难的抉择。 毕竟,他搓了金珠子! 说实话,这件事情也费了他不少时间呢。那金坨子外表上的杂质倒是容易处理,言夙搓的“风生灰起”,给沈飞玹迷了眼睛、破口大骂。 但是有些跟金子融在一起的杂质,就没那么容易去除了,金子都不光亮的晃眼——那需要熔炉熔炼,可言夙却没有,也是琢磨了许久,他才找到办法。 那就是“千锤百炼”! 沈飞玹就好几次看见言夙不是人的将金坨子揉圆搓扁,然后连大铁锤都不用,拿拳头嘭嘭的敲打。 ——虽说后来沈飞玹也“分”到了金珠子,但是听言夙那话,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二十来斤的金坨子,言夙敲打出了十六斤的金珠子,也就是一百六十两金,这可是一大笔的巨款! 所以在好不容易天晴的时候,言夙留下半数护卫在家看顾,带着剩下的三名护卫、沈飞玹、谢渐雪和孟清翰出门,大肆采购年货。 ——当然,包括言夙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搬运工”。 这是难得的阳光露脸的好天气,而且前几天积累的大雪也化的差不多,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但至少路上不结冰了。 ——结冰的滑,可比湿滑要人命的多。 而且路化开了,也就能赶车了。 言夙一家有了之前租车搬家具的经验,这会儿租车、赶车都格外的熟门熟路,护卫们也不“唾弃”牛车、驴车比马车难赶多了。 三辆牛车赶在中午前到了城门口,城门的守卫们风吹受冻,实在难有好脾气,这一看来了三辆车,七个人,可算是大生意了。 然而高兴还没爬到脸上,就见这三辆车找了个空地排排挺好,一人留下看车,剩下六人准备排队进城。 ——那一看就是私人租的车,不是载人进城的那种,结果有钱租车,却不准备进城转货? 坐在伞下的官兵小头目对言夙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为了货钱,一个人扛起那么多东西的骚操作,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结果今天又对他的小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听听他那同伴都说些什么? “你就不能让车进城来?那东西买多了,咱们还得送到城外来不成?” “就算是我们不怕麻烦送出来,那再进城不也是要重新交钱?” 沈飞玹都怕了言夙这节省劲儿了。 ——他不还有那么多的金珠子吗?都是能捡钱的人了,省这么十几文钱,有必要吗? 言夙却比他更加不可思议:“你到底准备买多少东西?” 这都六个肩扛手提都比寻常人厉害的多的“高手”在这儿了,他难不成是想将整个城里的东西都搬回去? 他可没有那么多钱! 谢渐雪听完两个人的对话,更加不可思议,都惊的没来得及插话,看看她这瘦弱的,夹在几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身边好不惹人注意的小身板,言夙这是也要把她当牛做马的用? 进城时虽然有了些许争吵,但买东西的过程还算愉悦,就连言夙花钱都大方了许多。 ——基本上说是过年要用的东西,合胃口的吃食,他都会买上不少。 渐渐地,从护卫到孟清翰和谢渐雪,肩上手里都开始挂上许多东西。 ——孟清翰倒是有意照顾谢渐雪,只是东西再挂下去,不是勒着他的脖子,就是挡住他的视线。谢渐雪虽是老“嫌弃”他又憨又直,却也不能逮着老实人欺负。 看着言夙的目光不善,却也只能将东西接过来。 沈飞玹就更是从没自己拎过这么多东西,虽说他拎的基本都是自己要的,还是言夙给付钱的——薅言夙的羊毛这可多难得啊——沈飞玹还是觉得有点太沉重了。 ——其实城里的人不说比肩接踵,也是很密集的人流,车子即便是进来了,也举步维艰。 但这几乎浑身都挂上东西的样子,也太丢人了。 好些人都近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呢! 沈大少爷是不知道,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能不叫人羡慕吗?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但落花村依旧算得上是人声鼎沸,也只有在这临近过年的时间里,大家舍得费柴费油照亮夜空。 一进村子,不少人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到他们路过,冲着他们挥手打招呼。 身旁是他们点在院子里照亮、取暖的火堆。 ——难得的好天气,也没两天就过年了,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披星戴月的。 言夙回应着热情的村民,村民们自是好奇又羡慕言夙这几大车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但这个时候却也是没有人跟上来多看的。 一来是忙,二来也是有意与言夙保持适当的距离——言夙不是难相处的人,相反,跟言夙接触过的村民都知道言公子这人很是随和。 但是他们也知道言夙不太喜欢旁人过多关注他们的家长里短。 ——其实又有谁喜欢被“长舌之人”在背后非议呢? 所以村民们能友善的跟言夙打招呼,能招呼言家出来玩的孩子,也能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正巧遇上言夙,就很自然的开口,但是却对他的家事,不敢多说什么。 就说言夙出去取个家具,却又带回了个孩子的事,即便那孩子几乎没出门,可这村里哪有什么瞒得住消息?何况言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们甚至听说了一些那孩子行为迥异的事儿,但除此以外,他们却没有过多议论。 一部分人是觉得言夙是好心收留一个孩子,不必对此议论纷纷,一部分人寻常时候倒是最爱嚼舌根子,可事关言夙,他们就不太敢了。 ——当初流民入侵时,有小年轻把被言夙通知时的事情形容的绘声绘色,要不是言夙真正能够“神出鬼没”,那些小年轻能脱口就叫“祖宗”,是“祖宗”提醒他们? 所以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心虚啊,就怕自己说着说着,哪里说的让言夙不痛快,就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些事情,言夙一件也没在意过,回了家后,就招呼一干人先吃一顿热乎的。 ——最会做饭的孟清翰外出了,今日的饭是红鸢和得了空闲的沈梨过来帮忙做的。 “沈姑姑现下在十里八村做席面,今日是好不容易歇下了。”红鸢给才回来的言夙等人布菜,就说了一些熟人的近况。 “今日蓉娘带着阿平、阿安过来玩了半下午。”两人还交流了许多的绣活方面的经验。 ——蓉娘对此有天赋也有不少经验,但毕竟碍于出身在山野之地,见识有些不足。而红鸢虽是下人,但在温府所见之“天下”对蓉娘而言是何其广阔?两人互通有无,还真有些进晋。 红鸢自己交朋友的事儿,言夙是不多过问的,倒是大崽、小崽和悠悠几个大孩子,对于今天下午的玩乐滔滔不绝着。 一场有些晚的晚膳,吃的也很是热闹。 ~ 晴过一天多的功夫,又是半夜飞起了鹅毛,第二日一早起来时,积雪都有及膝深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样的大雪之下,并没有出现房屋坍塌的惨事。 不过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村长还是带着村里的青壮铲除雪路,巡查全村,这样的雪天,最是容易冻死人。 好在这方面村长老早就一再就反复交代过,组织了青壮,每天晚饭过后都护送孤寡老人去宗祠的厢房里,哪里虽然拥挤了一些,但是也因为拥挤着,比较暖和。 只一头一尾地点上两个炭盆,就可以温暖一整晚。 而且屋顶也比较结实。 如此尚算平安的过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大清早虽然还有些风雪,却依旧抵挡不住全村人的热情。 昨晚小崽赖在了言夙这里不愿回屋,言夙就怕大崽一个人睡会不够温暖,就拉着不好意思的大崽一起睡在自己床上。 这会儿两个崽崽还睡的呼呼的,言夙则是睁着眼看着屋顶——虽说不影响他的视线,但是这个时辰,外面的天色真的还只是灰蒙蒙的。 两个孩子似乎被忽然的喧闹惊扰了,有些不安的动弹了一下,言夙连忙安抚,等两个孩子又睡熟了,起来添了些炭火,这才出去看为什么这么热闹。 ——他知道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事情,他也有学着准备。 但还真的不知道,年三十的这一天,村民会从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一时之间,言夙还有些手忙脚乱,站在门口看着红鸢也从屋里出来。 “少爷早。”红鸢轻声说道,怕惊扰了还在睡的孩子们。 ——言家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对家宅之事还不怎么熟悉,到是红鸢这个“婢女”挑起了大梁。 “啊……”言夙应了一嗓子,“咱们开始干什么呢?” 红鸢:“……” 红鸢倒不是不知道要干什么,而是没想到言夙这么直白的,她连忙道:“也没太多事情,就是准备一些晚上要吃的东西。” 年夜饭自然是再隆重也不为过——不论贫富,在这一天都会尽己所能的过一个“好”年。 言夙跟在红鸢的身后进了厨房,然而刚踏进一步,红鸢便立刻道:“少爷,不如您带着护卫们把院子里外都打扫一下?” “等会儿渐雪和清翰过来帮忙,厨房里的人手也就足够了。” 言夙:“……”虽然红鸢的言辞都很正经又在理,可为什么他就是红鸢在嫌弃他。 ——虽说他确实是哪怕只是择洗,也容易出问题。比如摔了东西,洗烂了菜之类的。但是也不用这么扎心? 进个厨房都不行了? 一年一次的年夜饭,红鸢还真不敢让言夙进厨房,毕竟哪怕菜可以少吃一点,但是盛菜的碟子总不能还去向邻居们借? ——别以为她这是杞人忧天,实在是言夙的战斗力太强,一个能抵三五个谢渐雪。 言夙带着护卫们将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干净,能清理的也只有积雪了,他们可是新搬进来的房子,家里又没有邋遢的人,又能有多脏呢? 所以不过多久,言夙就没什么事儿干了。 护卫们倒是不歇着,带着自己扫帚,竹钯等工具,去帮着村里其他人扫雪去了。 ——实在是怕待在言夙的眼前,言夙没事儿做,就要做他们了。 哪怕见识过言夙温和的一面,七个护卫对言夙还是格外的敬畏。实在是他们特别清醒的知道,言夙那温和的一面只是对自家崽崽的。 就他们这老脸,凭什么好意思叫言夙爹?虽然他们恨不得叫言夙祖宗,可也得人家认他们呀! ——他们可是被言夙吓破了胆,连“猜测”言夙不是人,都怕言夙发现他们的“亵渎”,要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忽然有了七位高人帮忙的村民们,简直兴奋的不知道手脚不知怎么摆了,他们手里的□□都用不上了。 好些村民即便是见识过言夙家盖房子的场面,此时此刻依旧觉得震撼,扫完这家的雪,都不需要下屋顶,一跃就到了隔壁人家。 硬生生把他们算计着要干大半天的活计,一个时辰左右就全给完成了。 一家妇人煮了热水,放上珍惜的糖霜,热情的招呼屋顶上高人下来喝一碗。 然后揪着自家男人的胳膊,低声说着:“人家来帮忙扫了雪,你就不知道进来帮我干点别的?尽抱着手在这干看着?这年夜饭就我一人要吃是不?” “你不会灶间的活就不能做些别的?劈柴烧火你总会?难道就不能再看着点这几个惹事精?” “你看看言家公子那还没婆娘呢,孩子一个个的养的那般白嫩健壮还懂事,日子过的顺心又红火,你这当爹的就不能多管管这几个皮猴子?” 刚开始以为有人帮着扫雪,觉得格外开心的一众男人:“……”。 全村,不,数一数十里八村,能有几个言公子这般的人物? 他们这些婆娘,是不是在想桃子吃哦? ~ 全村女子眼中的好男人言夙,这会儿正给崽崽们穿衣服。不让他进厨房,他照顾崽崽们还不行吗? 但当言夙想帮着给新来的小妹妹穿衣服的时候,显然就是不行。 小妹妹现在比较能信任的就是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崽和念儿,在小哥哥和小姐姐在场的情况下,她还能给悠悠一些面子,愿意让她给自己穿衣服梳头发。 ——是有念儿在前“示范”。 但如果是言夙想接近,她依旧是很排斥。 没有事情可做的言夙,杵着下巴坐在墩子上,看着悠悠缓慢但稳妥的照顾着妹妹们穿衣洗漱。 ——哎,怪当爹的没用,让闺女这么受累了。 悠悠给妹妹们擦好脸,看着言夙这个当爹的好像很落寞的样子,不由凑过来问:“爹爹洗了脸了吗?” “大弟弟和小弟弟去哪里了?” 言夙点头,自己总不能还让闺女给自己洗脸啊,虽然悠悠看着竟然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年三十这天虽然有些风雪,但毕竟日子特殊,言夙也不能再以为了孩子的身体为由,让他们尽量不出房门了。 被风雪“关了”这么些天,孩子们终于可以出来撒欢,不多一会儿一个个就玩的小脸红扑扑的。 连到了红鸢招呼年夜饭的时候,一个个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想入座。 ——别家的小孩子自然是没有入座的,家里的大人说不定都坐不过来,只能紧着男人们先坐。 可在言家,除了言夙,真正的主子可就这些小萝卜头了,哪有不让他们入座的道理? 而且这些个孩子,包括念儿都开始学习自己吃饭,虽说还不一定稳当,却绝对不会出现胡闹的情况。 ——除了身为大崽师父的沈飞玹在这一桌,其余的护卫和谢渐雪、孟清翰都在另一边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的大桌上。 这里大半是江湖儿女,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所以吃喝起来就格外的热闹。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护卫们就开始了划拳。 倒是让孩子们看的跃跃欲试的样子。 言夙也看的热闹,也不阻止孩子们跟着学个一星半点的。 红鸢一开始照顾着孩子们,自己没吃多少,等再吃的时候,有些菜多少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滋味好。 可从温府逃出来的时候,她如何还能想到,不但还有安稳日子过,竟还能过一个这样丰盛的年三十? 推杯换盏着,大人们越来越兴奋,孩子们却到底是精力有限,这会儿有些困顿,结果这时外面一声声鞭炮炸响,让昏昏欲睡的孩子们顿时一个激灵。 念儿原本已经趴进了红鸢的怀里,这会儿忽然惊了一下,憋憋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红鸢连忙哄着,睁不开眼的小家伙顿时平静了些,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悠悠在第一声炸响的时候也吓了一个哆嗦,但在听到念儿的哼唧声时,立马反应过来去给小妹妹捂耳朵,然而小妹妹却并不害怕的样子。 手里还抓着一根鸡腿,已经吃的不剩什么肉丝,她还舍不得放下,咬在骨头上,一副要将它的灵魂都吸出来的样子。 根本没在意外面的鞭炮响动。 全心全意都在跟这根鸡腿骨头做斗争。 悠悠却是不敢再给妹妹拽一根鸡腿,不是不舍得,而是怕妹妹撑坏了,毕竟这小妹妹吃起东西来,有些不知饥饱的样子。 “爹爹,爹爹放炮。”小崽跳下凳子,赖在了言夙的怀里。 这个时候还困什么困,哪有放炮重要? 言夙其实都不记得自己买了这些没有——反正那采购的几天里,带回来的东西特别多,所以应该是会有的? 当爹的虽然心里没多大把握,却也还是带着崽崽们去找。 这种事情果然是男孩子比较感兴趣,念儿睡着了,小妹妹根本不在乎,悠悠倒是有点兴趣,却是没靠近,只在门口看着俩弟弟跑来跑去。 但悠悠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哪怕她还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不止是弟弟妹妹们是爹爹孩子,她也是。 弟弟妹妹们不止是她的弟弟妹妹,她也是弟弟妹妹们的姐姐。 ——就连凶凶的小妹妹,都格外可爱。 小妹妹虽然还是对鸡腿比较感兴趣,但也不妨碍她站在门口仰望天空。 悠悠看着身旁的小妹妹,忍不住就在她的头顶摸了摸。小妹妹立马警惕的躲了躲,一副“你再动手我就咬你”的神情,呲了呲牙。 然后一口咬在了鸡腿骨头上,展示给悠悠看“我超凶,我咬人超厉害”。 悠悠觉得,小妹妹的作为有些可爱,又令人心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 71 章 言夙一直听人说过年、过年, 他还以为这个“走亲访友”的忙碌状态,过了个年就能歇下。 结果这个“过年”,从腊月里就开始准备, 也就是因为有几天大雪, 出行不便才得了休息, 其他时候就没有一天清闲下来的。 而这年过了之后,初一到是真的休息的够久,因为前一天守岁到了天亮,但自初二起,回娘家走亲戚, 是一日没的停歇。 ——虽说他们言家在落花村只此一家,也没个娘家要回, 亲戚要走,可就跟腊月里的准备似的,哪怕他们家的速度快的一两天就能完成全部, 却也不得不“跟上全村的脚步”,不然那该显得多怪异? 所以这虽不用走亲戚, 却也一早就开着大门,迎来送往。 也是这个时候, 村民们结伴前来拜年,才敢正大光明在言家这大院子里进进出出。 当初那暖房酒时, 院子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 今日再来看可就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而言夙, 虽说没有亲戚, 但是村长家和村中的熟人,也是要带着孩子和年礼去拜见的。 “这走亲访友,也就是你来我往之下熟悉起来的。”言夙还记得听到一家老人这么说。 ——当然这是训家中孙子孙女的, 怕是被亲戚家的长辈与别家孩子对比,让他烦躁的不想去。 言夙不知道这内里的缘由,就觉得这话或许有些道理——反正也不会有人拿别家孩子跟言夙比较,即便是比较也是不怕的——带着孩子们上了几家门。 新来的小妹妹也终于出门了,虽然跟在小崽和悠悠身后,其余的人都不搭理,但总归不是过于紧张的样子了。 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拜完年,言夙就留在家中接待其他村民,毕竟整个言家人是不少,能待客的主人家却是只有他一个。 ——作为生物灵能,言夙的体力可非同寻常,自然是不觉得的累的。但作为一个人类,言夙还是得说一句,成年人过年可真的是累得很。 哪怕最累体力活——做饭,已经不需要他插手,每天都是吃喝不愁,可应付那么许多人,可真的劳心伤神。 听到言夙在那感叹成年人过个年可真的累的一众人,反应各异。 小孩子们顿时不玩耍了,过来安慰似乎累的很了爹爹,想方设法的哄着爹爹高兴,将这些日子得到的糖果都贡献出来给爹爹也是可以的。 大人们看着言夙,脸色都是好一阵变化,最后像是将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噎的不轻。 也亏言夙说自己心累,真正心累的是谁哦? 言夙还能不能学点好了? 有些村民来拜年,其实并不是真心的,说的酸话一套一套的,他们都过耳不过心,甚至能反唇相讥,说的人家哑口无言。 ——毕竟因为妒忌、眼红说那些酸话,他们心里也是虚的,被回怼,一般也不敢撕破脸耍脾气。只要他们的回话够软而持久,就能让那些村民的心头疼的窒息。 可言夙那是好的学,坏的也学,搞的现在经常冒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听的众人当真是心头被软刀子割肉似的。 ——原本言夙说话就时常太过“神来一笔”,让他们无从接茬,这会儿经过“过年”的洗礼,那简直是“语艺登峰造极”。 偏生言夙“学以致用”的本事娴熟,虽说被他的话给堵的心口发紧,可他那话也不能真的算错。 偶尔还会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觉得当真有几分歪理。 就是真的好累人呀!搞的现在他们宁可让人说他们家待客不周,都不想让言夙出来接受那些村民的言语洗礼了。 天知道他还能“掌握”什么“精髓”? ~ 沈飞玹等人一直在落花村过了破五、迎财神之后,才准备离开。 ——这迎财神的事儿言夙听后,是难得积极了一回。只是一系列流程走完后,他问起灵不灵验、什么时候灵验,却没能得到一个答案,都说什么心诚则灵之后,言夙老不痛快了。这绝对是财神消极怠工骗香火,什么承诺都不用给的。 初六的一早,沈飞玹、谢渐雪和孟清翰三人挎上收拾好的行囊,准备远行。 虽说孟清翰和谢渐雪欠着沈飞玹的“千金赔偿”呢,但看在孟清翰做饭好吃的份上,言夙还是给了些工钱。 给护卫们换新衣的时候,也不好独缺了他俩的,看着两人冻死不是? ——至于谢渐雪就没给什么了,毕竟她干的活都差不多抵她摔坏的东西了。 天色虽早,大崽还是早早起来送行。 说实话,沈飞玹并不太会教小孩子,但确实有将他会的本事交给大崽——虽然有些填鸭式教育,但大崽也自有融会贯通的一日。 蒙蒙亮的天色下,大崽拉着沈飞玹的手,低垂着头靠在他的胳膊上。 师父最是嘴硬心软了,大崽平时撒娇都是要被沈飞玹骂像什么话,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但今日,沈飞玹没吭声。 “师父,你要早点回来哦。你教的我还有好些不懂的。”大崽闷闷的声音传来。 沈飞玹哼一声:“那你就不能用点功?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 ——其实大崽还是很聪慧的,不然不至于以沈飞玹这种一股脑的乱教方式,还能学出个似模似样来。 但沈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承认是自己这个师父不行? 大崽握紧沈飞玹有些薄茧的大掌:“那师父你也不可以收别的徒弟哦。”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飞玹,要他给个答案。至少可不能自己在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收了。 “嘿,你这小子管的可真宽。”沈飞玹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大崽的身份,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思收徒? 他沈家的大仇可也等着他去报,能忍到今时今日,实在是他知道自己力有未逮,伤势未愈的时候要是莽撞行事,就更是与送死无异。 “收你一个小子,师父我都烦不胜烦了。” 明明天光并不明亮,沈飞玹还是觉得自己看到大崽在他说管得宽的时候,眸中黯淡了一瞬间,只好又加了一句。 真是,以为他是什么好为人师的人吗?他现在甚至都怀疑,当初答应收大崽为徒的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大崽哪怕被“嫌弃”了,却依旧是扬起了笑脸。 ——是师父独一无二的徒弟就行。哪怕只能是暂时几年的都好。 “你这人,我家崽哪里烦人了?明明是你教的不好。”言夙出来,递给沈飞玹一个荷包,装了不少他之前搓好的金珠。 沈飞玹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顿时想起了之前的“封口费”,就有些不太想接。 但出门在外要钱,他沈少爷现在落魄了,骏马没有,长剑也没有,怎么仗剑江湖? 身上的银票紧着花,不考虑之后吃饭怕也是只能买长剑或着骏马,还都不是顶好的那种。 大崽见师父没伸手,立马结果荷包,垫脚往沈飞玹的怀里塞。 “师父,你早点回来哦。” ~ “哎,刚熟手的厨子,就这么被带走了。”言夙看着桌上的清粥馒头,不免有些想把孟清翰再找回来。 ——虽说欠的是沈飞玹的钱,但是他可以出钱雇啊。 难得一个做饭可以,还不生事儿的厨郎。 “连谢渐雪我都忍了。” 红鸢忍不住勾了唇角,给言夙再递过去一个馒头:“这是清翰兄弟临行前多做的,少爷多吃一个。” ——也就是这大冬天的,馒头蒸好了冻上一夜就邦邦硬,能放好久。 其实红鸢现在煮粥的手艺也是不错了,配上村民们送来当年礼的小菜、咸蛋,这日子比村中大部分人家都不知好了多少了。 而且刚过了年,大鱼大肉吃了不少,正腻味着,正是想吃这些清粥小菜换换口味的时候。 所以言夙也只是念叨,但是吃的很香。 “我这不是目光长远嘛。现在想吃点清淡口的,但是再吃几天,可不就得又想吃些鲜香麻辣的菜色了?” 言夙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最开始当人时,那走一步是一步的状态了,他现在“计划周全”“走一步看三步”。 红鸢等人只好连连点头。 包括大崽也说:“对的,爹爹说的对,我们要赶紧找个厨子了。” ——反正他已经对家中其他人能做饭这事儿,绝了念想。即便他有心帮忙,但就他这小胳膊腿儿,他爹也不会同意的。 其他几个崽一见大崽这么说,连忙道爹爹说的对,叫言夙好不高兴。 “嗯,还有,我打算送大崽和悠悠你俩去镇上读书。过几天我去打听打听书塾。” 大崽:“……”虽然并不反对学习,可是这话题未免有点转进如风,他爹的思路他实在有点跟不上了。 而乍然听到自己也要去读书的悠悠,根本就还没能反应过来。 “之前咱们是刚到这地方,没有扎稳脚跟,你又跟着你师父习武,我就没急着找书塾。但是现在,咱们对这里也算比较熟悉了,你的学业也不能耽误。” “小孩子都是上学的。” 看两个孩子的神情,言夙还以为这俩孩子不想去,就郑重的说了一句——他也不是要两人学成什么泰山北斗,只是想让两人读书明理。 红鸢摸了摸悠悠的头,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让小姑娘伤心难过,但如果现在不说,只怕之后不但悠悠要难过,就连言夙都会不高兴。 “少爷,女子是不能入学塾的。” 言夙正喝了一口清粥,这会儿端着碗,疑惑的嗯了一声? 红鸢一叹气,就知道少爷连这些也不知道。 ——那些大家小姐们,倒是能上族学,或者是请西席,但不论是哪样,那也都是男女分开,请的女夫子。 红鸢一说不能,悠悠就长出了一口气,说不好是失望还是其他,只是坚强的露出一个笑模样。 而言夙听了红鸢的解释,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这一点非常的不好。 悠悠看着言夙不高兴的样子,连忙道:“爹爹别不开心,悠悠不用上学的,悠悠能帮着干好多活呢。” “没事儿,咱们家找个女先生就是了。悠悠可得学呢,你这还有俩妹妹呢,悠悠学会了还能教妹妹不是?” 言夙摸着悠悠的脑袋,不就是找个先生嘛,有什么难的? ——言夙现在夸下海口,之后才知道想找个女先生还真不那么容易,特别是这种乡野之地。 ~ 出了正月,虽然还有些年的余味,整个村子却已经是忙碌了起来。 刚刚化冻的地被开垦出来,虽然也并不能立刻下种子,可农家人就是以此活命,哪有人家是到了要栽种的时候才来临时翻地的? 而且也得趁着春日越来越有威力的太阳,将翻过的土晒一晒,一来化冻、二来杀虫。 但这日多半的村民都跑来了言夙家的地里,顾不上自家的田地。 这样兴师动众,自然是因为言家的那竹棚,今日就要拆了。 已经开春,如今虽还有些料峭,但确实是会越来越热的,这熟田也是用来种稻谷的,哪能总盖着棚子? 之前村民们想看,却是什么都看不着,今日拆棚子,总能见到棚内的庐山真面目了? 虽然好些菜都已经被吃掉了,但剩下的那些已经足够村民们看个新鲜。 ——以往看到黄色的叶子,村民们都得说这菜毛病了,发蔫,当时今日他们却见识到叶子明明黄色,却是嫩生生水灵灵的菜色。 韭菜在各地有着各种各样的别名,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吃得惯,但不得不说的是它耐寒耐热的强适应性,让百姓们十足的青睐。 他们今日就见到了那熟悉的韭菜模样,却是黄嫩嫩的小鸡儿似的颜色,叶片也肥厚地能掐出水似的。 而他们自家的韭菜,这时候正是冻伤未愈的时候,即便有些人家盖上些稻草,那些韭菜也长势不好。 却原来只要费些心思,做这样一个棚子,就能吃一个冬天的新鲜菜吗? 不少村民都动了心,不就是费点力气嘛,农家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言家这些帮工取取经,说实话当初七个护卫的凶悍可有不少人看见,他们的高来高去也没瞒着村民,所以对着他们,村民们心底都还是有些发憷。 不提七个护卫这边工作和村民的围观,言夙人虽在家,但活儿也不轻松。 当初建房子的时候,自然也建了院子——因为都是挨着房屋的墙壁接上院墙,所以其实花费也并没有多出太多。 但是想要将后院的土坡都一并围起来,当时还没捡钱的言夙可出不起钱,当时就打算的用竹子围起来,就跟租的那房周围似的。 所以言夙今日就是在拿竹子扎地立稳。 寻常人家来做这事儿,自然是先挖一条沟,再将竹子立在其中埋上土比较省力气,但在言夙手下,连竹子都不需要削尖儿,直接一根接着一根扎进土里。 很快就扎了好长一段距离,言夙怀里抱的一捆竹子没有,又反身从地上挑起一捆抱上。 这都是他之前准备好的,都砍成了一人多高的高度,密密实实的扎了两圈,保证看不到一点土坡上种的东西长成了什么样子。 ——竹子倒也不是根根笔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但是言夙扎了两层,这从缝隙里看过去,可不还是竹子。 而且言夙还准备在外层种一圈攀爬的荆棘,到时候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别人想爬过去看都不行。 当然这也只能拦一拦不会轻功的村民。 可这落花村里,又有多少会武功的人呢? ——言夙也不是怕有人会偷他东西,只是怕长势异常,被村民们发现。反倒是那些路过的武林人士,又能知道他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种的,什么样子种下去的? 言夙这正围到内圈的最后一排,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到小崽的焦急喊声,悠悠也拉着念儿和小妹妹跟在一旁,念儿也喊着爹。 这孩子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婴言婴语,但现在是越来越清晰了。 言夙连忙一跃而出,翻到几个崽崽的身后:“怎么了,怎么了?” 小崽急着找爹,见到言夙就连忙抓着他,又回头看看竹子,似乎这才放心了一些。 然后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小看了爹爹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 “爹,爹你没有留门哦。” 他们四个崽本来是在一旁玩的,结果玩着玩着爹被关起来了,他们能不紧张吗? ——其实悠悠到底大几岁,觉得爹爹没那么容易出事。 言夙摸摸操心的小家伙的脑袋:“就是要不留门啊,让想进去的坏人找不到门进去。” “是不是很厉害?” 悠悠觉得那里不对,可是爹爹又是最厉害的。小崽一说爹厉害,她也思维顺拐,跟着高兴地喊爹爹厉害。 还是除了小妹妹不出声,其他三崽给爹欢呼。 但言夙还是注意到,小妹妹的眼神有些发亮,显然也是被自己说服了。而且,今天的小妹妹离自己又近了一点,也没有冲自己呲牙的意思了。 土坡这边处理好,言夙却没急着去山里找草药植株,因为开春了,最重要的是育苗、插秧。 然而言夙一个都不会。 “这个种子里不能有瘪谷。”言夙能学习的对象自然就是梁飞了。 ——虽说是个猎户,但是梁飞也要为妻儿们考虑,也要会以后自己年老体弱考虑。所以赚了钱还是得买田地,这种田的手艺也是不能丢。 “然后呢,要浸透泡水,然后还要拎到灶台上。” 梁飞也是刚泡上种子,还不到时间,这个就只能口述。 “煮了吗?”言夙看了一眼水桶,又看一眼灶台。 煮熟了这还能种吗? 梁飞:“……”他就是歇一口气,不要这么急着插话行吗?容易让人心梗呀。 “当然不是。”梁飞虽然是第一次教人,但也没听过谁家后生会问这种问题的,可谁叫言夙是个大少爷呢? ——这可是有红鸢作证的了。 “这个天气太凉了,等有灶台的温度帮助它破壳。” “不过你可不能正加柴火的时候放上去啊。” “你回去先泡上种子,之后我帮你看看温度、出苗、沥水等情况,有了经验以后你就会了。” 言夙应声,回去准备。 虽然他觉得有生物能在,他肯定不会种不出稻谷,但是该学的还是要学,生物能只能做个辅助,毕竟现在是在当人类。 ——言夙现在还不知道,对当人有着极大的热情,毕竟当人能吃的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但等时间久了,言夙觉得有时候不当人比当人的乐趣大多了。 当然,被言夙不当人的时候打击的那些人可不觉得有乐趣。 有梁飞的帮忙,言夙虽然学的认真,但也在等着梁飞的通知。 而等出苗的这几天功夫,七个护卫那边就跟着其他村民们学着耘田,真的太难为这些高来高去的高手了。 有轻功却不能使,必须得踩在泥泞的泥水里,走在老牛拉着的犁后头,踩在牛拉着的耘耙上,每天回去时,那浑身的泥浆简直都能再摔打出一个泥塑的他们。 更让他们窒息的是,不知不觉间腿上就会趴上一条细长的蚂蟥,等上岸发现的时候,每一条都能吃的又粗又壮。 ——可偏偏河蟹并不爬过这种又粗又长的东西。 这天梁飞连夜来了言夙这里,言夙还以为这是来叫他明天早起去撒种,结果梁飞却说是村长有事寻他去。 言夙也只好交代好家里,出门去了村长家。 村长等在正屋里,没有其他人,热糖水是早就准备在陶壶里。村长见人来了,就倒了两碗待客,自己也喝了半碗。 ——其实糖霜放的极少,细细尝才有一丝丝的甜味。毕竟村长家也不富裕。这还是为了接待言夙。 言夙到不在乎这糖水其实并不甜,倒春寒的晚上喝点热水也是蛮好的。 村长这才轻声开口道:“请言公子来,是为了当初那批粮的事儿。” 说起来,当初村长对此是又惊恐又暗喜,但老村长也格外的沉住气,那边处理妥当之后,竟是谁也没有告诉。 这么久了,言夙都以为老村长忘记那批粮食的事儿了。 ——事实上不过是他自己忘记了。毕竟也不是他的粮食,他惦记着干什么? 村长接着说道:“这会儿新粮未种,陈粮已经所剩不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虽说大家都是有意节省,等再暖和一些,山上也有野菜之类能填肚子。” “但总归是没有粮食能活命。” ——去年遭了旱灾,虽不像是霍安县那些地方那般严重至颗粒无收,但相较往年确实是少了不少收成。 可税粮官却并没有心疼他们的意思,所以剩下的粮食就更少了一些。 别看他们的年过的似乎很是热闹,但其实好些菜是来来回回的热,也舍不得吃。 所以,到了这时候,村长也不得不动了搬出这批粮食的念头。 “只是这批粮食的真实来历,咱们不能说。”村长的语气很是慎重,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才能越安全。 所以税粮的麻袋,不能落入村民们的眼中。 “这批粮食的分量很是不少,所以也只能请言公子帮忙了。”现下除了他和几个族老,年轻一辈也就梁飞一人知道这事儿。 那些粮食对言夙来说少之又少,但要是让梁飞去搬,来来回回怕是得花个十天半个月。 那可就太招人眼了。 还得是请言夙出马,一人行动,在月黑风高之夜,不惊扰任何人的搬入村中来。 “六叔公的那房子,还有言公子修的竹墙,放在那里也是安全。” “届时我安排人晚间自带粮袋去领。” “便说是言公子看大家日子艰难,借给大家的粮食。” 听到这里,言夙微微皱了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被老村长挥手打断。 “我知言公子的意思,觉得这是你占了咱们的便宜。” “这原本是咱们的粮食不假,但确实是被税粮官收去的。” “反倒是这个名目,倒让言公子担了风险,日后有个万一……” ——其实税粮确实是言夙抢回来的,以后真查出来,言夙自然是跑不了。可言夙又是为了谁?最后粮食又进了谁的腹中? “所以大家该记得言公子的这个恩情,该给公子还的恩,公子都能受得起。” “若是没有这批粮,只怕咱们村里也是得有不少老人活不下去。” 还有那些今年冬日才怀上的孩子,原本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只怕也会让不少人家愁苦。 ——到了粮食吃紧的时候,大部分人家最先少吃、不吃的就是一些认为自己的活够了的老人。接下来就会些年纪太小的孩子,然后是体弱的女人。 当然,也有些更阴暗的事情发生,只是这些村长都没有必要细说。 言夙听着就有些皱眉,他明白人类没有了吃喝是活不了多久的,当下也只好同意村长的做法。 “那我现在就去把那些粮食搬回来?” 言夙说动就动,老村长见说动了言夙,正喝一口水润润喉,闻言碗都没来得及放,就去拉言夙。 ——他老人家可也是见识过言夙的速度,哪里敢慢一个眨眼的功夫? 好在言夙只是站起来,并没与立刻消失的意思。 “还请等后半夜,老朽知道言公子速度快,足够一个来回的。” 言夙点了点头,不过又问道:“那那几只狸猫怎么办?” 当时粮食放在山洞里,大雪之后都封山了,倒是不怕被人发现。做好一些防护,也是不怕某些食宿的动物钻进去。 但是老鼠什么的就麻烦了。 所以就找了两只猫送过去。 村长没想到言夙还记着那两只猫,又想对方也真的是劳苦功高了一个冬天,便说道:“便带回来村中养着。” ——到时候要是有村民们不乐意,他就养在祠堂边上,平时给点吃的,也能防着祠堂之中的鼠患。 言夙回去也没提起这些,到了半夜跟守门到护卫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不是他在村中还要护卫守夜,搞什么独一份的特殊。毕竟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刺杀他?七个护卫也说老东家那边因为见他们总也找不到人,要他们回去领罚了。 言夙进了山中,湿滑的山路却是对他毫无阻碍,去那个山洞的路他也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山洞口是一些荆棘的枯藤,言夙扒开,里面是木门,只留了一处供猫咪出入的小洞——山洞虽是不小,但也不能总将猫猫们关在其中。 至于怕猫猫们出去了就不回来?毕竟猫猫并没有那么恋家。 但这山洞能够遮风挡雨,又可能会有定期送上门的外卖鼠,对猫猫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居所。 最初言夙来看望过几次,确认它们在这定居了,还给它们喂过一丢丢的生物能,以保他们身体强健。 言夙一进去,就听到喵喵的叫声,但让他有些意外的却是,不止两声——其中两个嗓门幼嫩的可以。 一声颇有些威严的恫吓叫声,随即是两声细嫩的嘤嘤声。 言夙微微皱了皱眉,缺了一只猫呀,看着猫猫的模样是那只母猫,竟然是生了猫崽。 先检查了一下洞里的粮食,还是有几袋破了小口子,看样子有些小偷机灵的很,未免自己成为外卖,也会观察猫猫们的作息。 但损失并不算严重,言夙抽出村长让他带上的布袋,将破洞的重新装了一些。带上来的布袋还没都用完,言夙索性就垫在篮子里。 ——毕竟有了小猫崽。原本两只大猫还能将就一下躺篮子里,但有了猫崽就要温柔一些了。 将猫妈妈和眼睛都没睁开的猫崽放到篮子里,盖上一个布袋保暖,言夙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猫爸爸回来,也没在附近察觉到它的气息。 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言夙也不能再等下去,就准备明天再来找一趟看看。 扛起米袋就放到洞口外,一一捆扎好,将猫猫的篮子挂在身前,扛起米粮就准备回家。 速度虽然快,但言夙还是多留意了一下周边,或许也能遇上猫爸爸呢? 但是没想到的是,猫爸爸没遇上,遇上一只熟狼。 ——其实说起来狼在人类的眼里,除非毛色上有特殊纹路,否则都长差不多的模样。 言夙自然是有别的分辨方法,一眼就看出那只躺在树下,看样子伤的极其重的狼,是曾经对小崽有一奶之恩的狼妈妈。 虽说当时言夙已经给了回礼,但现在遇上了,言夙也不好看也不多看一眼。 ——反正肩上的粮食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重量,多绕一点路也不难。 言夙忽然出现在眼前,狼妈妈显然惊的瑟缩了一下,但它伤重又失血过多,实在没力气动弹,抬眼看了一下言夙就半合了眼皮,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等死。 狼妈妈身上的伤口不知是跟什么利齿动物撕咬而来的伤口,现在还淌着血,看得出来它还能动弹的时候,费力的舔舐过,但用处显然不太大。 言夙伸手,手上出现淡淡的光芒,四周忽然亮起点点浅淡青光,涌了过来,在言夙的手心汇聚,然后一同进入了狼妈妈的身体之中。 狼妈妈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救一匹狼,比救一个人所需的能量少的多。 狼妈妈只是伤重,还有很强的求生意志,当它恢复一些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夙,明明不是人类,此刻眼中却似乎透露着许多情绪。 它没有动,这样的光芒让它十分的舒适。 虽然心中还是焦急,但是这光芒也让它本能的贪恋。 不过在伤势都好了时候,狼妈妈还是一跃而起,就往前炮。 “哇,用完就丢,有点过分哦。”言夙呐呐一句,也不是真想要狼妈妈的感谢,这也就是随口一说。 ——救一匹狼不会像人类一样收到感谢,但也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非人类身份。 言夙笑笑,就准备回去了,但走在前头的狼妈妈忽然站住,转头看着言夙,对他呜呜的叫着。 言夙:“……”这就是谢谢了吗? 但狼妈妈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 所以是还有谢礼吗?言夙想着,跟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狼妈妈这才又往前走。 他可不是贪图狼妈妈的一点谢礼,他就是有点好奇。 言夙跟着狼妈妈走了不远的距离,就看到一匹小狼窝在一个树洞里,不安却疲惫的睡着。 狼妈妈钻入洞中,将小狼崽叼了出来,言夙才发现这小狼崽应当是病着,后腿上有一处红肿化脓的伤口。 ——看着也是被咬的。狼妈妈应该帮着清理过,可动物毕竟不会治伤,所以还是到了如今这小命不保的地步。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谢礼,只是觉得自己被治好了不够,还想要他救自己的孩子。 但看到狼妈妈趴下来哀求的样子,言夙也只好出手。 “算了算了,谁叫我家崽吃过你的奶,不过也只是帮这一次,他以后能不能活下来我可不管的。” 言夙看清小狼崽的模样之后,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只小狼崽会这么惨了。 可能还是长相惹的祸。 ——他是知道动物们会将一些长相异样的同族给弄死的。 这匹小狼崽的耳朵尖上是黑色,整个脑袋是灰色,这还不算,脖子一下是全白。 “你怀孕的时候是不是吃了什么美白产品,把你崽的毛都给漂白成这样了啊?”言夙被黑了两顿生物能,有些不开心的胡说八道。 反正也就是欺负人家狼妈妈听不懂人话。 ——这生着生着就没墨了,在人来看来怪可爱的,丑萌丑萌的,但是在动物看来就是异类。 白色的动物在森林里是很不好捕猎的,更别说小狼崽这异色了。 也不知道狼妈妈是怎么保下他的,而这小家伙又能活多久。 言夙这么想着,被治好伤的小狼崽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外伤好复原,但是有些发热却没能那么快退却,不过小狼崽也睡的安稳了许多。 相信以动物们的强大自愈能力,很快就会挺过来。 言夙这就想走了,看着狼妈妈叼起了自己的崽,还以为它们要换个窝,毕竟这个窝也算是被人类找到了。 ——虽然是狼妈妈信任、并且亲自带来的人类。 结果言夙还没站起来,就见狼妈妈一个凑近,然后嘴一松,就将狼崽放在了篮子里。 狼崽的体型可不小,虽然篮子也蛮大,但是也住了猫妈妈一家三口啊。 也是有言夙的存在,猫妈妈没有急于对狼妈妈露出敌意,一直呆在篮子里,安生的照顾着自己的崽崽。 可是现在狼妈妈用自己的崽崽砸了它的崽崽可还行? 猫妈妈炸毛的喵嗷一声,就要扑出来跟狼妈妈大战三百回合,然而狼妈妈交托了孩子,转身就斗志昂扬的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这气势汹汹的是要找谁去拼命。 ——不,或许是真的要去拼命。找那些伤害过它们母子的动物们报仇? 言夙看着篮子里狼崽,这会儿已经挤在了猫猫们的身边,也就一层布袋子之隔。 又看落在地上,犹豫着要去追狼妈妈一战,还是回到屋里哄孩子的猫妈妈。 “啧,哄了我的能量不说,还要让我养崽,太过分了。” ——虽说他家里也确实好些崽了,但是也没遇上过狼妈妈这么个当妈的? 虽然但是,言夙除了将这些崽子都带回去,还能怎么着呢? 下了山,悄无声息的将粮食都放在六叔公的那屋里,言夙回了自己家。 这大半夜的,也不能敲了老村长的门,就为了把猫猫们送过去? 言夙就将猫猫的篮子放在自己的屋里,又去看了两个崽崽睡的还算安稳,也没蹬被子,就回床上睡觉。 ——也没管一个狼崽子要怎么面对凶悍的猫妈妈。 反正现在都睡在一个篮子里呢。 猫妈妈跟狼崽子挤了一路,虽然不耐烦又防备,但也拱不出去,费大劲儿还容易伤着自己的孩子。 言夙那速度,就是猫猫也不可企及,所以掉出篮子绝对是丧命的危险。 猫妈妈犯着困,也就容忍了狼崽子的存在,准备等到睡醒了再处理。 ——带崽子真的是很耗费精力的,何况它也还是要工作,要养家的。 哪知道迷迷糊糊之间,它觉得崽子们在喝奶,但这原本也不影响她睡觉,但喝奶的有三只,并且很快就把它吸空空,这就很过分了! 难不成是崽子那死不要脸的爹又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 72 章 猫妈妈还没睁眼, 就发出威吓的呼噜声,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将那明显比自家崽崽大了不少的一团挠出了满脸花。 小狼崽迷迷糊糊的时候, 闻到了奶香味, 饿的狠了也顾不上这味道与妈妈的不同不说,更是连妈妈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只是一头扎过去, 找到了奶就深深的嘬了一口——只有醇香的奶水能够抚慰它灼烧的胃部。 小家伙一大口奶嘬到肚子里,舒服的连尾巴都抻直了。 然而下一刻它的脑袋就是一痛, 它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妈妈为什么打它?它也没有吸疼妈妈才对的。 猫妈妈打完听到声音不对, 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的窝里来了外崽。 再看这外崽竟然还敢偷它的奶, 简直太过分了!一个就得顶它崽吃两顿的,哪能给它吃?不得把自己吸成猫猫干? ——为了给崽崽们充足甚至富裕的奶水, 那个偷奶喝的猫爸都被它挠的离家出走了, 又怎么可能将奶水分给这个外崽? 言夙虽说不必睡觉,但既然无事可做,又为什么不睡一睡?养一养人类的身体也是好的。 哪知道这正睡的香的时候,忽然一声拖长的喵嗷声, 惊的言夙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一见猫猫锐利的爪爪就要再次冲着小狼崽懵懂的小脸挥过去, 言夙连忙拉住猫猫的后脖子。 “大早上的这是干嘛?”一边说的时候,还要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别这么早就把满院子的崽崽们都给吵起来了。大人们早起一点没什么,崽崽们却是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身强体壮。 言夙也不能指望猫妈真的能够口吐人言, 那可就是成精了——言夙固然是不怕的。 猫妈被言夙这个吓猫的人拉住脖子,也不敢挣扎,倒是身下的小猫崽们没有察觉任何危险, 因为妈妈半立起了身体,它们还往前咕涌了一下,继续吃奶。 也不知道猫妈对此到底是什么心情。 言夙看着小狼崽嘴边沾染的奶水,顿时也明白了,叹一口气。 ——没有他摁住狼妈妈的那个本事,就不要喝别家妈妈的奶了嘛! 小狼崽哼哼唧唧地,闻着奶香味又顾不上疼痛,一心只想着喝奶。要是知道言夙这个想法,恐怕都要气的说一句:你简直比我这匹真狼还要狼。 言夙看着小家伙,也没法儿就此不管,只好放下猫妈妈,将小狼崽子抱到了怀里。 “你妈可真行,上一个托孤的给了我好几块金子,你妈呢?带走我一堆能量。” ——不把这小崽子带走,猫妈肯定也不能好好喂奶。 而一只猫猫,哪怕再是膘肥体壮,奶水也是不足以在喂养自己两个崽崽的情况下,还喂养一只狼崽子的。 临关门前,言夙看了一眼稍微平静下来的猫妈妈,想着待会儿还是再给猫崽崽们也喂点奶,也不知道这小狼崽子偷了猫妈妈多少奶水。 出了门,言夙往后院一角的矮房走去,那边是鸡舍、牛圈等地方。 “你就庆幸我养了牛羊挤奶喂崽,不然你就等着饿死。”言夙念念叨叨,到了牛圈前,看着跟两头牛挤在一起的羊妈妈和羊崽。 “……”言夙沉默了停住脚步,这直接把狼崽子塞在羊妈妈肚子底下,会不会把羊妈妈吓晕过去? 虽说狼崽子年纪还小,但是这俩还是天敌的是? ——当初买的带崽的母牛,如今小牛早就不用喝奶了。但言夙也没特别着急让母牛再去配种,一来是要让它恢复一下身体,二来也是耕地耘田的农活。 这才又买了羊妈妈。 言夙斟酌了一下,找了个篮子给小狼崽新弄了窝,然后拿着碗进了牛圈挤奶。 ——言夙干不好做饭的活,这挤奶的活也做的不那么利索。毕竟喂崽的奶,都是挤出来后煮开过的。所以红鸢他们一直以来也是一手包办。 但好在言夙还能拿点生物能哄哄羊妈妈别拿蹄子尥他。 好不容易挤了大半碗奶,言夙倒在狼崽身前的浅碟子里——碟子里的清水早已经被舔舐干净。 再次闻到奶香味的狼崽顾不上哼哼唧唧,哪怕四条腿都站不稳,跌到也要跌到在脑袋能扎在碟子里的位置。 舌头甩的呼呼的,卷着奶水送入口中。 “你喝奶应该就不用煮熟了?”言夙在一旁絮叨着,一边摸了摸小狼崽的毛。 ——毛色特殊了点,手感可能也因为吃的不怎么充足,并没有太过顺滑油亮。但还是挺绵软暖和的。 “听话哦,不听话就把你做成暖手宝。”言夙念叨着小狼崽根本不关心也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狼崽子肯定是不能像猫崽那样,给村长送去宗祠养去。 “也不知道你妈啥时候来接你。”言夙正念叨着,那边哒哒跑来一个小孩,正是没有沈飞玹督促,但依旧会早起练功的大崽。 他这会儿穿着整齐,小脸微红的跑过来。 看到言夙手边的狼崽还是狗仔,顿时眼睛更亮了。 “爹,爹你房里有猫。”大崽一时真的难以持之以恒的去晨练,忍不住蹲在了言夙的身边,看小狼崽喝奶。 他起床之后,听到言夙的房中有猫叫,就进去找言夙,然而却没看到人。 随即匆匆出来找,没想到他爹在这里玩另一个毛绒绒。 “这个狗狗的颜色,好搞笑哦。”大崽也学着言夙摸摸毛,忍不住笑道。 言夙也不瞒着孩子:“这是狼,不是狗。跟狗崽子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不过具体哪些不同的地方,言夙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就“鼓励”“引导”大崽自己去发现。 大崽:“……”大崽表示自己真的有被鼓励到,认真的观察起小狼崽的模样。 ——倒是还想上手去拨弄一下小狼崽的四肢和尾巴,连忙被言夙给拦下来了。这摸摸毛还算可以,胡乱拨弄说不定得挨咬。 平时虽然教导孩子要胆大一些,不要怯懦,可也不能这么不知轻重的。 大崽看完狼崽子倒是还能继续去晨练,后起来的小崽和三个闺女,那可就是闹翻了天了。 以前家里买个小牛、小羊他们都能高兴半天,毕竟不论是牛还是羊,小时候还都是挺萌的。 ——但毕竟不是当宠物养,时间久了、体型大了,崽崽们就没那么感兴趣了。 但现在却有了猫猫,大猫猫和小猫猫都有了。 几个小崽子围观的猫妈妈都差点要吃不下去美味的鱼汤了——言夙怕猫妈妈被小狼崽偷多了奶,会不够喂自己的猫崽,只好替小狼崽补偿一番。除了给小猫们喂了点羊奶,也给猫妈抓了条鱼来炖。 等梁飞过来给言夙看稻种的身后,几个孩子已经在准备给猫猫们和狼崽做新房子了。 “这猫怕是不能给村长了。”言夙跟梁飞说,到没什么不好意思。 梁飞点点头,也表示没什么,只是眼神没从小妹妹怀里那匹毛色古怪的狼崽子身上挪开。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狼,不是狗。 “只是你也要养这狼崽子?你放心让小丫头这么搂在怀里?” ——梁飞见过悠悠和念儿她们的乖巧,对比自家儿子的调皮捣蛋,这会儿可想要个闺女。 一看那小丫头搂着匹狼崽子,比言夙的这个当爹的都紧张的多。 言夙道:“你别说,其他几个都喜欢猫猫,就这丫头抱着那狼崽子就不撒手。” ——当然,大崽他们也不是不喜欢狼崽子,只是看小妹妹喜欢就都让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丫头也一股子狼性。言夙没将这话说出口,小丫头当初那模样,除了他们自家人,没有旁人见过。 言夙也就不想多说,以免让某些人传闲话。 ——有些村民那舌头长的,管的宽的,虽然不怎说言家的闲话,可也说别人家的呀。言夙听到了,能不“推测”出他们家的事儿,在他们的口中能传成什么样子? 言夙只是懒得管,但也会在孩子们的事情多注意一点。 梁飞见言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轻声跟他约着晚上去散粮食的事儿。 “你这稻谷明天就能撒种,你今天再去看看你家田里的水。”梁飞说完这些,就出了言家的门,还得挨家挨户通知青壮们晚上带着袋子去领粮食。 ——当然,即便是谁心里都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只叫他们一家,而且今夜他们也肯定会互相遇上。 但既然有了梁飞的交代,他们也知道轻重,定然都会装作互相看不见。 未免有人“胁迫”言夙“好人做到底”,所以梁飞通知之后,都会交代一句,谁家得了粮食,觉得自家少吃些能匀一些给亲戚,那都没关系,但是都别想着人家言夙能再给大家粮食。 ——做人不能这么贪得无厌,人家的恩情都得记得还。 那些被敲打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时候自然都得连声应着。 等到了夜里,每家每户看似早早的歇下了,但到了时辰,却都一个个的悄摸摸起来,走出房门。 女人们虽然不去,却也坐在黑暗的屋子里,等着男人们带回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很快就碰了面——那些住的近的邻居,那是出了自家的房门就发现了别人的存在。 但不管以前是多热络的人,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开口,全当没有看见。 即便是有些毛躁的小年轻,忍不住想要开口,往往都会先一步被自家的阿爹、阿爷给拉住。 越来越多的人那竹院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点灯。 就这么尽可能的放轻脚步,若叫任何一个外人看到这场面,不免都要认为他们怕不是甚行尸走肉,又或者在进行什么诡异的宗教仪式。 然而事实上,他们只是想要一份饱腹的口粮。 到了地方,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人都挤得进去,所以都先等在了屋前的空地上。 族老们年纪都大了,但这个时候却还是在家中青壮的搀扶下,早一步守在了小院前,拄着拐棍分列两边,盯紧了每一个村民。 ——这批粮食,哪怕挂了言夙“捐献”的名头,却始终不敢正大光明。 毕竟不能真叫言夙去买一批粮食,给这批粮食伪造“出身”。 所以他们要堵死了村民的嘴,谁都不许议论,拿回家去悄摸摸的填饱了肚子就是。 村长让自家儿子给他端着水碗,每个从他手上领走粮食的村民,他都要嘱咐着绝对不能泄露粮食的事情。 ——这批粮食当时是按着田亩的数量收的税,但如今分下去,村长就做主按了人口分配。 毕竟他们冒这样的风险,为的也只是村民们都能好好活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第 73 章 言夙也不知道村长他们暗地里还废了这么多心思, 他现在唯一费心思的就是怎么播种。 田地已经被护卫们向村民们讨教着,耘的很是平整,水也是正合适的深度。 梁飞本是有意给言夙播种的, 但是想了想, 还是决定先说清楚,让言夙试一试。 “要不,还是我来。东家,我跟你讲, 这田里不少蚂蟥,实在有点恶心。”大护卫看言夙蹲在地头, 好一会儿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 ——反正不管是没听懂, 还是嫌弃这田里泥浆,只要他是不愿意下去, 作为护卫他都是要替主家分忧的。 之前是叫主子,但是言夙家户籍下的婢女只有红鸢一个。一开始言夙也不在乎护卫们怎么叫他,只是几次听村民们议论说他家仆人什么什么的, 言夙才叫他们改了。 言夙没松开抓着袋子的手,里面装了终于长出白芽儿的稻谷种子。 ——每家每户都会估摸着家里的田地所需要的秧苗而准备种子, 但其实到最后多少都会或缺或多,邻里邻居的就会互相匀一匀。 “没事,我自己来。我只是思考怎么撒的匀一些, 不影响它们的生长。” 梁飞原本平静的神色波澜了一下:“也,不用那么……, 稍微有些不均匀也没太大的问题。” 其实新手撒种,东一块西一块的是常有的事情,这种事情都是唯手熟尔。 他原本是打算让言夙感受一下, 如果真的不行,他就再帮忙。没想到给了言夙这么大的心里压力? 哪知道言夙说完话之后,就立马行动起来,也不知道注意到他这声音不大的话没有。 就见言夙一手拎着袋子一角,袋口倾斜着,另一只手在袋口处接着倾泻出来的稻谷种子,不时拨弄着,将垒在一起的稻谷轻轻拨动开。 整个人在稻田之上来来回回。 就很…… 这种时候谁还会管他种子撒的匀不匀?谁还管得了田里到底有多少蚂蟥? ——就连其他撒种的村民,都忍不住抬头看向这边。 只觉得的一阵风从这边吹向四野。 村民们停顿了一会儿,就再次低头,从泥田里抽出自己的脚,继续向前。 反正言夙家一直都是这画风嘛,习惯了习惯了。下次他们顾及连多看一眼也不看了。 言夙很快撒完了稻谷,因为人没有下田,连水都没怎么浑浊,这会儿还算清晰的看见稻谷平整地的覆盖在土层上。 相信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出整齐有序又茁壮的秧苗。 ——言夙决定偷偷地来给撒的生物能。虽然是个新手,但是言夙觉得自己也有些不能接受种不出来东西呢。 言夙拎起了梁飞脚边的袋子:“走走,我去给你田里也撒了。” 他仿佛撒出了乐趣,颇有些跃跃欲试,留念那手感的意思。 梁飞:“……”虽然麻烦言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俩也是好兄弟了,好像也不该计较那么细。而且,看着那种子撒的太漂亮了,有点眼馋。 大护卫同样眼馋,东家这的轻功也太俊了! ——踏雪无痕,临水无波!不知道看在他忠心耿耿、努力种田的份上,东家能不能教他一两手? ~ 种子撒下去,也不是一两天就能长成合适插秧的大小,所以言夙难得有了几天“空闲”——单指不去田里。 言夙趁着这个时间,准备带着大崽去城里找学塾。 悠悠等几个女儿,言夙自然也是要让她们读书识字明理的,只是显然找女夫子的事情,一时半刻急不得。 以言夙的速度,也不必那般早起,等大崽晨练完,用了早膳,言夙才抱起大崽离开。 ——这是去找学塾,言夙也就没有带其他崽崽了。 “给姐姐和妹妹找了女夫子,她们就是在家学习了吗?”路上,大崽问。 他本是不想被抱着,过了新年他可又大了一岁的呢。 只是他怎么可能赶得上言夙的速度?所以留恋爹爹的怀抱什么,似乎也就有了正当理由的遮掩,不怕被人发现,被人调笑了。 “嗯。”言夙点了头,也没听出大崽语气之中的向往。 ——他知道读书明理是正经事儿,可他也想要留在家里。 这么大的孩子,经历过家破人亡还不过半年左右,到了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现在却是要离开刚让他觉得心里安稳的家,去陌生的学塾,他不可能一点不慌,不可能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 “你怎么了?”言夙摸了摸大崽的头,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了? “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言夙不擅长猜人心里,也知道自己有些时候听不懂一些人话里的隐喻,所以他教导家里的孩子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跟他说。 ——至于其他人?听不懂对方话里有话也没关系,只要感受到恶意,那就打他们一顿就是了,反正绝对不委屈了自己。 大崽搂紧了言夙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想跟姐姐妹妹们一起学。” 言夙愣了愣,察觉大崽有些不开心,但一时也不知道症结所在。 这个孩子是真的很懂事,就像当初言夙刚睁眼时看到的那样,明明自己也是惊吓不已,却还在安慰弟弟。 ——压抑着自己担心季舒彧永远醒不过来的惊恐慌乱的情绪。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吗? 言夙停下脚步,将大崽放到地上,与他对视。 “我不太会当爹,所以你怎么想的,都告诉我好吗?有什么问题,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解决。” “如果我做不到,我们就一起努力,你教教我也可以。” ——考虑到自己不是个人,还学人学的不怎么好,言夙就加了后一句。 大崽:“……”忍不住抓着言夙的手,看着这样的爹爹忽然就没有那些慌乱的、退缩的情绪了。 就像当初看到爹爹醒来那样,感觉一颗心都踏踏实实的。 大崽如今还不能很明确的表达那样复杂的情绪,但是他伸手抱着言夙的脖子:“我们去找学塾。” “我就是……听说学塾里,只有住在镇上的人才可以每天回家。” ——大崽要去学塾的事情,说了不是一天两天,他的小伙伴们自然也都知道了。小孩子们的消息也很是灵通的,所以别看阿平他们没上过书塾,却也听过不少消息。 大崽一开始是很期待着读书学习的,不说当初在家时的启蒙,就是沈飞玹也教了他一些,他对书里的世界还是很有兴趣的。 只是一想到好些天不能回家,大崽对书塾的向往就每日递减。 “唔,没关系,那是他们速度慢,我每天接送你就好了。”言夙听孩子是想回家,立马说道。 这可不算事儿。 大崽不由笑了笑,但是还是拒绝了。 “爹爹每天都有很多事儿,等旬休的时候,不要忘记早早来接我就好了。” 大崽的声音甜甜的,虽说还没定下去哪家书塾,但现在却是开始期待着旬休了。 言夙还想劝,这么点事儿他自然是愿意顺着崽崽的意思的。 ——每天接送而已,除了废言夙一天两回的进城费,其他什么都不费。至于花在崽崽们身上的钱,多少言夙都不会心疼。 大崽却已经打定主意要住在书塾了,还因为自己恋家的小情绪让言夙知道了很不好意思。 “爹爹我们说说别的呀。”孩子还没有成人那么会转移话题,想了半天也只好“强行、逼迫”他爹。 言夙哦了一声,也就不劝了,按孩子的意思转换了话题:“那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女夫子,那你旬休回来的时候,教教弟弟妹妹行不行?” 大崽连声应好,对于学习他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师父,还正儿八经夸过他几次。 看大崽被“委以重任”却丝毫不觉得肩头发沉,反而更加情绪高涨的样子,言夙接着说道:“那再给你一个任务可以吗?” “小妹妹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她肯定也是要一直养在咱们家了。” “她大概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上户籍了,到时候给小妹妹取名的任务就交给你怎么样?” 大崽一下从言夙的肩头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大了看言夙。 “给小妹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吗?”虽说他现在也认识了一些字,还被教着能背几句诗词,可是忽然让他取名字。 ——这正是一个事关重大的任务。 言夙点了头,还以为大崽要觉得太难了。毕竟他继给几个孩子取了名字之后,觉得取名这事儿当真的是太难了。 大崽只怕得等到自己当爹之后,才看清了他爹的真面目。 让他取名这事儿,根本的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是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全然是就是他头疼了几天没有好名字,把这事儿甩给了他。 但是就当前而言,大崽是乐意之至,头点的飞快又郑重其事。 ~ 进城之后,言夙往打听好的书塾方向走。 别看这朱阳镇不是多么富裕的镇子,但似乎对教育这事儿还挺上心,一共还有三家书塾。 言夙就往离的最近的这家去。 ——虽说这三家书塾名声在外,能打听到的事情不胜枚举,但言夙还是坚持要自己去看过再做决定。 “咱们看看能不能在外面先试听一下先生讲课,看你习不习惯这个先生的讲课方式,然后在决定留不留下,好不好?” 言夙低声跟大崽说。他觉得大崽如果不习惯,想要他安心又专心学习,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崽没想到还要先这么看,顿时有点期待起来。 没过多久,第一家书塾就到了。一条小巷通往深处,几户人家,书塾在靠东侧的方向。 环境还不错,小巷口虽然接着嘈杂的大街,但到了这头却已经听不到太多的嘈杂声响。 周围几户人家的门前也挺干净。 书塾内传来朗朗书声。 言夙敲了敲门,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大爷拉开了门,打量了一下言夙,大概就明白了他来此的意思——虽说只见他抱着孩子,别无他物。 但还是问了他们的来意。 “既然这样,你先跟我进来,我带你去找夫子。”老大爷年纪不小,但腿脚利落,关了门带着言夙走过几个角门,就到了夫子的门前。 言夙往传来清脆读书声的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就听了老大爷的话,在阶下等。 等老大爷进去了,再过来开门,言夙这才抱着孩子进去。 郑夫子一身浅青夹袄,案牍两侧各燃着一个炭盆,见他们进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 74 章 郑夫子一身青袄, 四十多岁的模样,留着一抹掌心长的胡须,搭理的很是细致。 端坐在书案之后, 手不释卷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言夙看了一眼, 将小孩放到地上,给郑夫子拱手一礼:“见过郑夫子。” 小孩也恭恭敬敬地,礼仪很是到位——虽说是年纪小时学的,但出自温家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郑夫子原本见这两人两手空空来, 穿的又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锦衣华服,更别提带着小厮丫鬟, 就不太相信人家的束脩是全拿银子付,才没有带其他东西。 但看现在这两人的礼仪,又觉得自己或许想岔了, 神色温和一些,招呼言夙先坐下。 ——言夙虽说打听了书塾的事儿, 但村里其他人也没个真送过书塾的,消息杂七杂八的, 言夙觉得不可尽信。 消息说家境寻常的人家都拿自家的鸡鸭与蛋等东西给夫子当学费, 言夙觉得这是真的,但既然他有足够叫学费的银钱,也就不必再去买了这些东西。 ——送的人多,就证明夫子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所以不如直接给了学费,夫子还能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郑夫子哪里知道言夙这么实诚的,看着大崽精精神神, 眼神中正也不怯懦,一身衣裳虽然只是半新不旧,但也干净,也不像许多人家那般用大改小,甚至补丁叠补丁。 ——当然,那样的人家也没银钱来送孩子上书塾。 总体来说郑夫子觉得还挺满意,觉得收下大崽也是可以的,特别是在听了言夙问及束脩之后却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 然而言夙说:“我听着那边孩子们书声琅琅,不知道我能不能带孩子先去听听看?看看这孩子能不能适应氛围。” 郑夫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简直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言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边孩子在读书,实际上并不是夫子领着,而是郑夫子去了学堂交代了领读。 他听着言夙这意思,似乎还是想要听他去讲一节课,再决定在不在他们书塾入学? 这到底是想蹭课,然后说不合适就不来了——不至于占了这点小便宜就能成大器了? 还是明面上是他挑学生,实际上是他被学生挑? 郑夫子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但实际上心中已经很是不快,捋了捋胡须,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接着说话。 ——多少是因为言夙那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他觉得对方不是寻常小门小户。听说话也是读过书的样子,能读过书的人家多少都有些家底。 郑夫子虽然不想直接跟言夙撕破脸,但还是拒绝让言夙去“参观”他一节课,简直太冒犯人了。 要不是秉着读书人的气节,他这会儿就得指着言夙的鼻子骂。 “只怕不妥,不论课堂内外,有了生人,总归是影响学子们的。读书最讲究静心、专心,最忌打扰。” “只怕我这儿是让小公子难以适应了。不如请你去别家看看?” 郑夫子的“小公子”三字咬字还稍微重了一些,但言夙还茫然着这为什么就拒绝了——就算要专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那身边同学喘个气,是不是也得影响学习? 而且大崽要是真留下来学习,那也就是个“生人”,进入了班级里,还不得被他们当猴一样看?到时候夫子是不是还得怪在大崽的头上? 听闻郑夫子送客的话出口,原本还想说几句的言夙,就懒得再跟他掰扯,点了点头就告辞。 郑夫子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冷哼一声,觉得自己还从未受过如此的折辱,从来都是夫子观一学生能不能收入门墙,哪来轮得到一个孩子来看他适不适合当自己的夫子? ——虽说这入书塾学习,与正经拜师也有所不同,但“尊师重道”却是相同的。 而且他还能教不了一个孩子?还得被一个孩子考验? 郑夫子越想越偏,越想越气,忍不住叫来自己的书童,嘱咐他跟着去看看,他倒是想知道这城中三家书塾,谁家能收的了这样趾高气昂的孩子。 ~ 言夙出来之后,对郑夫子忽然转变的态度还有些莫名其妙,大崽也是仰头看着他爹,小脸上满是费解。 “没事儿,咱们去下一家。”言夙道,牵着小孩走出小巷。 ——他将自己的话和行为复盘了一次,觉得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就也只能放下。毕竟再怎么纠结,这郑夫子不收他们,不还是不收? 另一家书塾离着这一处也算不上远,一来是朱阳镇的大小本就受限,二来是城中住户也都是家门相当的扎堆居住。 比如东方与南方都是较为富贵的人家,西边与北边都是相对贫寒的人家,这似乎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世俗“规矩”。 这几家书塾就都在南边接西的这一块——因为书塾占地都不小,这边的房子不论是租还是买,都便宜一些。而且也不因为太靠近西边,让富贵人家觉得有损颜面。 当然,现在这内里的缘由,言夙还不知道这么细致,他只知道都在这一片还蛮方便的。 不多久就走到了第二家,无涯书塾。 “学海无涯?”言夙看着名字,也就只能想到这个最直观、直白的出处。 大崽刚要说什么,言夙上前敲了门,见门吱呀一声被一个老丈拉开,言夙再问大崽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就摇了摇头。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问题。 两人跟着老丈进去,这次却没穿过几个拱门直接去了后院,而是直接到了学堂门口。 这位夫子年岁看着与郑夫子也差不齐,但面白无须,穿着整洁但稍有些旧的棉袍,走动间这袍角的上隐隐有些乌黑,似乎是沾染多了已经洗不干净的墨迹。 ——内堂里似是正在“考试”,学生们唰唰的写,时而抓耳挠腮,夫子则是不疾不徐穿梭在学堂之中,偶尔也会顿住脚步看一会儿某个孩子的卷面。 言夙也没想到刚进来就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兴趣,头没摆动但眼神却是在东张西望的大崽。 夫子看到两人,就慢慢走到门边,无声的往旁边一伸手,示意他们移步。 出来后还不免回头看一眼课堂乱没乱,请老丈先进去帮他看顾几分。 ——若是在讲课时分,这自然就不妥了。 季夫子对着言夙拱手见礼,带着三分笑意:“让足下见笑了。” 人家说的也就是客气话,这事儿哪有什么见笑的?言夙摇摇头,开门见山跟季夫子说明了来意。 季夫子一听是来送孩子上学,倒是挺高兴的样子,打量了一眼大崽,见大崽也大大方方地回看自己,就带了几分满意。 ——镇上的孩子大部分他们都认识,不是在自家的书塾,就是在别家的书塾,即便没见过也听闻过一二。 再看言夙两人的穿着就知道他们大概是附近村中的人。 不是季夫子对村中人有何看不上的,但说实话村中小孩见夫子的时候,确实多有几分胆小,或是莽撞无力的。 但大崽看着就是一副有良好教养的样子。 让他满意之余还多了几分惊讶。 “这孩子我看着应当是启蒙过了?”季夫子也不说些弯弯绕绕的话试探,言夙点了点头。 “即使如此,那便于我说说都读到哪里了?”这句话便是冲着大崽说的,也是要他自己答的。 ——身在温家时,家中先生自是以《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此类书文系统教授。 但沈飞玹教的可就杂了,这家伙是想到哪里教到哪里,没个章程。 大崽回忆着《三字经》等内容,直白的告知季夫子,自己已经有些不熟练了。 倒是季夫子笑了,摸了摸崽的头:“那没关系,也与我这其他的孩子的进度相差无几。” 看着大崽的年岁和说话的条理,季夫子就知这孩子必然早早就受过家庭熏陶,只是不知为什么又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但都无甚大碍,孩子既有向学之心,他是定然会尽心去教的。 “默写之事也差不多完了,休息一下我便要开始讲学,你若是想带着孩子听一听课,便请稍等一会儿。”季夫子见老丈走了出来,学堂之中也传来些许窃窃私语的声响,就招呼着言夙带着孩子进去。 言夙想了想,蹲下身来问大崽:“自己进去找个地方坐,听夫子上一节课可以吗?我在外面等你。” ——能不能适应这个夫子的讲课方式,自然是要大崽本人来评定。 即便是言夙,都不能以自己的判断做决定。 季夫子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言夙,还是第一次见但父母的将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孩子自己做主。 ——不过也确实是第一次听到父母说要让孩子先听个课,看能不能适应的。 往常谁家送来孩子,不都是按头叫孩子乖乖听话的。 季夫子带着几分笑意进了课堂,先叫紧张默写了好一会儿的孩子们先松快松快,自己翻看来一下交上来的答卷。 但也分了一部分心神留意着大崽。 大崽一进来,自然是吸引了全场小盆友的目光——当然这也不是他的殊荣,毕竟哪个插班生不得被围观一次呢? 季夫子还在留心着大崽的反应,就见他挂着和善又灿烂的笑脸,正经冲着其他人环施了一礼,然后走到一个没有坐人的位置旁,轻声有礼的询问旁边的孩子,这里是否有人。 “倒是没有。”那孩子打量着大崽,满眼都是好奇,“你坐下。” 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季夫子,然后往大崽身旁挪动一下。 他们其实也注意到了外面的言夙,虽然言夙此刻已经转到了门边,且没有发出声响。 “那是你爹爹吗?你爹爹真好看。”小孩的声音里是有些压不住惊叹——能压住这几分,除了对陌生人的羞涩,就是季夫子的功劳了。 “你也要在我们书塾入学了吗?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要住学舍的?你家是哪个村的?”这个小孩显然是个很活泼外向的,一连串的问话也不等着大崽回答。 “我叫江兴。我家在泗水村。” 大崽看着前座和隔壁座的几个孩童都伸着头来听,虽然不觉得害怕,却也觉得有口难言。 这么多问题,一时根本不知道应该先回答什么呀。 ——而且在门外是可以说不一定来入学,但是这进来了还这么说,好像对季夫子太不友好了? “我叫言岚,夕阳苍翠忽成岚的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第 75 章 言夙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 其实里面的东西都是红鸢亲手收拾的,哪里能够不尽兴? 但这不是作为一个第一回送崽子上学的老爹,言夙对此有些紧张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总觉得这会不会有什么没带齐整,到时候一个小孩子在外,想用也不如家中方便。 其实学舍之中也是有专人看护的,毕竟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却也不能真让他们离了大人的看顾。 大崽拉着言夙的手:“爹, 我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他这次去的迟, 离着旬休也还不过有个四日光景。 他这么说是想告诉言夙, 虽说是第一次离家住,可是不过几日功夫就能回来,真有什么问题, 也可以到了旬休那日再添置。 言夙却是误会了, 很是郑重的说:“放心,那天我早早去接你。” 大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想解释是言夙误会了,可听到这话心底那些隐秘的忐忑却一瞬间都消散了许多。 小崽拉着哥哥,有些不舍,姐姐妹妹们也聚拢了过来。 ——最是不“亲人”的、还等着他取名字的小妹妹都离的较近, 身边跟着个头又大了些的狼崽。 大崽摸摸小崽的头,又跟悠悠、念儿说了一句话, 最后看着离的不远不近的小妹妹,说:“等哥哥回来, 给妹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心头念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先说了出口。 ——他也不是没想过之后给妹妹一个惊喜,但实在有些忍不住。 小妹妹的手落在狼崽的毛脑袋上, 一下一下摸着,揉着,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愣住,望了大崽好一会儿,却没出声说什么。 要不是听过小妹妹含混的说过梦话,都要让人以为她是哑巴,寻常根本是不说话的。 言夙就觉得她的状况比当初小崽的“惊魂之症”还要严重,但多是心里缘故,毕竟这孩子比小崽可小了一半岁数。所以除了给小孩儿更细心一些的照顾,也没别的办法。 ——至于说话慢也不打紧,孩子还小,慢慢来就是。 大崽有心想要摸一摸小妹妹的头,经过一顿时间的调养,小孩儿原本干枯毛糙的头发可柔顺了不少。 就如她身边的小狼崽一样,年岁小的崽崽,饱一顿饿一餐的差别其实很明显。 但是看着小妹妹盯着他的手,有些紧张的样子,大崽也只好收了手。 “好了,哥哥走了,等我旬休回家给你们说书塾的趣事啊。” 大崽高高兴兴的被言夙抱起来,走出了家门,等看不到弟弟妹妹们,挂着的笑容一下就收敛了起来。 言夙跑的快,一时还没发现大崽的情绪变化,大崽埋头在他肩颈处,一副还有些困顿的样子。 ——虽说他们也没有起的特别多,因为是第一天入学,季夫子也没要求他们赶早课。 但是孩子嘛,觉多一些也是正常。 言夙进了书塾,告别老丈,按昨天的路线找到了安排给大崽的学舍——住在周边村子的孩子们不方便回家,都在此处居住。 不过居住条件并没有特别好,是一间间会睡上十来个人的大通铺。 “你这床位,头靠着窗户,晚间睡前记得确认窗户关上了。” 言夙说着,在大崽的床头堆了一些衣服,护着点孩子的头顶,怕小孩吹了风受凉。 大崽很是乖巧的应下,递给言夙浸了温水的布巾。 ——大崽来的晚,好位置自然已经被人都占了。靠窗的位置虽说通风好,可现在到底天亮。而大通铺之中虽不至于“久无人住”的灰尘漫天,但这没有人的位置,也不会有人细心洒扫。 言夙可怕小孩睡的被窝里有什么细菌,让小崽子细嫩的皮肤红肿、发痒等等。 清理了一遍,言夙给铺好被褥后,也没急着拉大崽去见夫子。 而是趁着周边没有人,很是认真的递给大崽一个穿了珠子的绳索。 有些玉质的感觉,很是圆润,翠绿的眼色似乎能在其中流动。 看的大崽很是新奇又喜爱。 “带好,要是在外遇上什么危险,就用力攥紧这个珠子,知道吗?” 言夙给小孩系在脖子上,又将珠子放到衣襟里,意外的,这样的天气下,这颗珠子却并不冰凉——倒有些像是温玉。 大崽有心再看看,但是心神很快被言夙的话给吸引。 他摸着胸口的微微凸/起,忍不住问言夙:“那我握着珠子,爹爹能知道我有危险?” 大崽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可若不是这样,爹爹为什么又让他攥着珠子? “当然,放心,爹爹还能让你陷入危险吗?”言夙摸着大崽的脑袋,就是比较小心,这会儿要是把他这小发包给弄散了,他可就只能给孩子扎马尾了。 ——说不定还是双马尾,三马尾。可梳不出红鸢梳的这好看发型,显得大崽又可爱又灵动,还有几分小书生的气质。 大崽被言夙这么一说,就想到当初自己抱着弟弟躲在树后,险些被人抓住,却眨眼间被爹爹救下的一幕。 忍不住又想多看这珠子几眼了,但想着这样的宝贝,肯定很珍贵,又不敢总拿出来看,怕自己多看了几眼就给弄坏了呢。 言夙见大崽记住了自己的话,就领着他去季夫子那里报到去了。 ——之所以给这么一颗珠子,自然是考虑到七个护卫背后那个主子。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么一个珠子,就能完全让言夙放心的,这些事情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 言夙将大崽安全地交到了季夫子的手中,虽然心中担心,做家长的却也只能撒手让孩子自由的飞翔。 不用顾忌大崽,言夙回城的速度更快——红鸢交代的东西也大致都买齐了。 孟清翰走了,红鸢又暂时兼职了厨子,虽说在厨艺上红鸢也不算多有天赋,但至少言家不需要报废厨房或者任何一器具。 只是口味上大家都将就一些罢了。 所以说找厨子这事儿刻不容缓,简直比给悠悠、念儿和小妹妹找女夫子还难。 不过还是那句话,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言夙将东西都交给了红鸢,就叫了在田地里看苗顾水的大护卫回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议。 大护卫一想就觉得是前东家的事儿,之前他也跟言夙说过,那边催得紧,对他们不是特别信任了的样子。 “以最新的消息看,应该是已经着手在广安县插入了暗桩。”大护卫的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自老皇帝一死,三个皇子谁也不服谁,三分天下之后,互相安插暗桩自然是各方心知肚明。 不过那也是以三方皇帝的力量而言,“暗桩遍布”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大护卫的前东家,虽也是权势在手,但到底行动也有几方牵制,到了别家皇帝的地盘,就更没那么“得心应手”。 ——别家皇帝这地盘上,知晓他名号的人怕是各个想要他性命,拿他的人头讨赏,除了那些暗桩、卖国的,可谁也不会卖他脸面。 是以混入这边来的大护卫等人是很受看中的。 只是多次的“办事不利”,对方显然已经不那么信任他们,已经想安插下别的消息的渠道。 ——不但能打探敌情,也能验证他们所言之真假,一举数得。 所以此时言夙不来找大护卫,这两日里大护卫也要在言夙有空的时候来找他说。 “按信件所说时间,这两日的功夫,暗桩人手应该已经到位。” “具体查到咱们这边,刨去他们稳下来的时间,估摸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暗桩也不能初来乍到就频频异动,否则还叫什么暗桩?毕竟总不能把人当傻子、瞎子。 也是有这几日的时间差,也是知道那些暗桩的人在言夙手下宛若鸡卵,所以大护卫才没有一收到信就天塌了似的急忙忙找过来。 言夙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他,明明仰视却气势压迫的大护卫心头直颤。 “你应该知道我送了孩子去书塾。”言夙声音平淡,一时大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提这一句。 但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言夙的意思是,那些暗桩或许并不会第一时间就查到一个小孩的身上,毕竟言夙他们早就改名换姓。 ——最先找到的肯定是他们这群护卫。 但言夙还是不能容忍大崽有一丁点儿危险的可能。 大护卫普通一声跪下:“我,我原本是想,他们必当是要先找我们。我们便可守株待兔,将之解决。” 虽说那信件之中提了广安县,提了新的联络方法,却是没提过暗桩具体是在何处的。所以大护卫也没有贸然行动,毕竟现在去了广安县也是找不到的。 言夙哼了一声,对大护卫的“原本打算”不置可否。 只说道:“你之前也说,他对你们不信任了。所以你们……” 大护卫心头一跳,多怕言夙说“你们已经不能起拖延、隐瞒的作用,可以去死了”,整个人都伏到地上去,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身子却还是微微发着颤。 言夙道:“所以你们在他的眼中,可以彻底消失了。” “至于新的暗桩什么的,借刀杀人你会?” ——虽说去一趟广安县解决问题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但是言夙还是更愿意将时间花在赚钱和陪伴家人上。 当他听到大护卫说这三个皇帝互相之间安插人手,心头就有了一个不甚明朗的想法。 目的就是借本地官方实力,捣毁外来不法分子的据点——但具体怎么做,怎么找到那些人,又让官方愿意出手,言夙却一时没有想好。 ——看向两方是绝对对立,但说不定就有人愿意“宁可不做,不愿做错”呢? 所以这其中应该还是有些门道的,他现在还不太清楚。 但被要求“消失”和“借刀杀人”的大护卫,却是连连点头——即便现在还没有完整的计划,但是这个任务还是得先接下来的。 回去再跟兄弟们集思广益可以,但是在这里跟言夙犹犹豫豫,那纯属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了。 刚刚被言夙挑明自己的“原本想法”有一丝丝的可能会伤害到大崽,大护卫心就险些停跳了。 ——这借刀杀人的差事要是办的漂亮,说不定能功过相抵几分,但要稍有不慎,他都难以想象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下场。 反正绝对会比回前东家的手下还惨。 大护卫战战兢兢的退下,回去就将兄弟们都给揪到了一起,狠狠给揶揄他又独自去东家面前刷存在感的兄弟一个脑瓜崩。 要不是他是老大,他能去扛这一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第 76 章 书塾虽然是大崽自己选的, 对季夫子他也很喜欢,可到底是第一次离家,大崽还是有些惦念, 听夫子讲课也并不能全神贯注。 季夫子倒是发现了, 只是觉得这是刚离家可能不太适应, 所以并没有过多苛责, 只喊过他回答一次问题——想要以此提醒他专心一些。 但见效果并没有多好, 季夫子就没再强求,想着过两天也就适应了。 到了午膳时间,还是那第一个跟大崽搭讪的孩子热情的来拉他——大崽也就坐在第一次坐下的位置, 和江兴之间隔了一个走道。 “快快快,言岚你快些, 去晚了饭堂里的好菜可就剩不下什么了。”江兴拉着大崽跑的飞快,要不是锻炼了许久,走神的大崽恐怕第一时间要被他拉一个踉跄。 江兴身旁还有旁人,与他皆是同村, 江海和江洋两人还是堂兄弟。不过长相上可能是一个随父一个随母,江海皮肤黝黑、高大健壮些, 比同龄的小孩高出快一个头。 江洋就白净许多, 个头也是在平均水平, 隔在江海身旁对比就柔弱的多了。 大崽一一跟他们见礼——这么大的孩子还未取字,自然也就是直呼其名。当然,也是可以称兄道弟, 但这么大岁数的孩子那般称呼的还是少数。 可能等到十三四岁的时候, 他们互相之间就会那般注重礼仪起来。 江海就很是热情的、借着身高的便利将胳膊搭在了大崽的肩头:“嗐,别客气,咱们村离的也不远, 以后咱们还能互相串门。” ——这个时候,十里八村的大人们虽然都多多少少听过言夙的名号,特别是言夙请动十里八村的木匠之后,但小孩子们还没将人和传言对上号。 就更别提知道言夙的儿子言岚了。 大崽也没想这些东西,对于江海的热情有一丁点儿的不适应,但小孩子之间的熟络却也是很快的,不过到饭堂的这一截路,大崽就知道了对方很多的习惯与喜好。 ——三人之间甚至互相拆台,说了好几件糗事儿。 这叫大崽怎么能不乐乐呵呵,将一丝丝的离愁别绪抛诸脑后? 江兴还给大崽“科普”,他们饭堂一共有两位厨娘,各自又有什么拿手好菜,每旬会在哪几日里比较又可以出现。 “你就比较好运了,今天第一次来,就很大可能会吃到韦厨娘的拿手好菜。”江兴露出十分期待的、忍不住搓手手的神情。 看的大崽也不由期待起来,结果一进饭堂,却还是排了挺长的队伍,让江兴不由急的跳脚。 ——其实饭堂里的菜都是算好了分量的,只要不是来的太晚,都不至于会不够吃。 但在孩子们的心里,总归是要先吃上先解馋,而且先一步的话,说不定能装到多一点肉的呢? 可能就是小小年纪,干饭之魂已经在熊熊燃烧了。 闻着空气之中的香气,大崽不免也学着江兴两边晃动着身体,意图看清前面到底还有几个人,还有多久到他们。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大崽身后走来的一个体型稍胖、个头稍高、穿着一身缎面袍子的男生,就在大崽的肩头上磕了一下。 顿时男生就捂着自己的胳膊,怒视大崽:“你是没长眼睛吗?” 大崽:“……”刚要出口的不好意思就吞回了口中。 说实话,谁背后都不会张眼睛? “背后长眼睛的那是怪物?”大崽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刚才他动了一下,可能对方这才撞到他身上,所以大崽的第一反应是道歉。 可对方这般态度,大崽却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 ——当初因为孟婶子孙子的事儿,他爹就教育过他了。 他可不会因为别人的嗓门比他大,就会觉得害怕。 “我眼睛长在了前面,只能看见前面发生的事情。”大崽的意思很明显,对方的眼睛也长在前面,却还是撞在了他身上,所以到底是谁眼瞎? 而且这饭堂也没逼仄到非得人挨着人走的地步。 他们这个队伍也不是排在路正中的呀。 江兴几人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显然都是听懂了大崽的意思。 微胖少爷一开始还没听懂大崽的话,但这些家伙竟然都笑他,那他们就没完了。 “一群乡下泥腿子。”小少爷恨恨骂着,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咬大崽一口。 “有本事跟我来小树林啊。”小少爷说出经典语录,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话一说,是多大的一个flag。 大崽反倒是不懂他说的去小树林是多大的事情,只因为他那句泥腿子而皱着眉头。 即便还是温家少爷的时候,不论是大崽还是他身边的家人,都是不曾说过这种优越感满满的话。 ——他家也确实是用着奴仆,但却从来没有轻易决定奴仆们生死的时候。即便是在抄家灭族的时候,他们也曾尽力让更多的人拥有各自逃生的机会。 毕竟,何必牵连那么多无辜呢? 看着对方高昂的下巴,大崽感受到身旁江兴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袖,就说道:“不去,我还要吃饭。” 江兴一边松口气——毕竟这小树林去了可就不是轻易出的来的——一边也为大崽这冷硬的语气而提心吊胆。 他们刚才虽然笑了,可那真的是实在没忍住,但却不代表他们想跟这家伙硬刚。 毕竟从穿着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贫富差距很大很大。 而现如今的人们,讲究的就是贫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毕竟那有可能是豁出命去都争不出一个水花的后果。 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做到这一步。 微胖少爷顿时被大崽气的不轻,将都轮到大崽他们了,大崽还真就不准备再管他,眼神已经落到了食物上,就更加的气恼了。 却又不敢当着厨娘和帮工们的面儿闹出大动静。 要是被告到夫子的面前,铁定没他好果子吃——但他们私下的争端,那也都是有规矩的。 大崽和江兴等人打了饭菜,找了一处空桌坐下,那微胖少爷也已经坐下,桌上是自家小厮送来最是合自己口味的菜色,却没见他动筷子,眼神紧盯着大崽他们这一桌。 江兴与他是隔着几张桌子的斜对面座位,这时悄摸摸看一眼,就忍不住跟大崽说。 “你可千万躲着点他,他们这些富家少爷可不好惹。” 在书塾之中尚有夫子震慑着,可出了书塾…… “之前听过好些次有同窗被打过,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谁能不知道呢?他们这些富家少爷,根本就不拿我们当人命看。” 所以打就打了,哪怕是打出事情、还被抓到把柄,那也不过是陪些银子的事情。 大崽吃了两口饭,喝了一口汤,这才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 “小树林是什么地方?”大崽想起对方那熟稔的口吻。 江兴道:“就是他们约架的地方,那边有一小片林子。” ——其实老在小林子里打架,夫子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那些人有人放风又跑的快,只要有人远远看见夫子早跑的没影。 “而且这些富家少爷还有小厮帮着动手,到时候完全也能推个干干净净,反倒是被打的同窗们要遭殃。” 江兴虽说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显然是听闻过不少。江海和江洋也是点头的点头,面色沉痛的面色沉痛。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谁去给夫子通风报信了,那就更惨了。” 江兴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谁的结局,顿时脸色苦起来,狠狠啃了一口鸡肉,这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一些。 大崽察觉对方还盯在自己后背的视线,不由摸了摸自己衣服里的珠子——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找他爹了。 他摸一摸珠子,只是会让自己觉得更加安心,更加有安全感,有勇气罢了。 大崽细嚼慢咽的吃完了饭,跟着江兴他们一道回学舍休息。 吃饭加午休的时间一共有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足够他们睡个午觉了。 只是半路上就遇到了那带着小厮和兄弟以及兄弟们的小厮的不讲武德的微胖少爷。 他看着大崽,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或许等到对方旬休时出了书塾,他能报复的更狠,只是他却忍不到那个时候。 再者说,谁规定了他能报复一次?到时候他觉得还不解气,就再出一次气呗。 江兴一直在给大崽说小树林的可怕,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迫进来了——虽说大崽有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显然对方不可能放了江兴他们,以免江兴他们胆大妄为,去找夫子救援。 微胖兄弟带了两个兄弟一起来,兄弟们各自带着一个小厮。 书塾之中带小厮也只准带一个,所以哪家不是挑那身强体壮的,是生怕自家儿子在书塾之中吃了苦。 大崽看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三个小厮围着自己,却并不如何害怕,甚至还在心中演练起沈飞玹教导他的招式。 ——跟师父、七个护卫他们过招的时候,哪怕对方有意喂招,大崽都觉得那些“见招拆招”的过程算不上积累经验。都觉得自己那样掌握来的招式并不太牢靠。 所以此时此刻,大崽心头其实还有些兴奋。 江兴看着嘴角微微勾起的大崽,心都烧成的一捧死灰,怎的都被人围着赶到小树林来了,这人还能笑出来呢? 大崽看着那微胖少爷道:“本来就是你撞我。” 微胖少爷还以为大崽这是“委屈巴巴”,求饶前最后的倔强。 顿时冷笑一声,只是还未变声的嗓音其实吓不了人,特别是本就不可能怕他的大崽,更是觉得有点好笑。 “那又如何?让本少爷撞到你,那就是你碍事儿。” 大崽:“……”好想看看这家伙的脑子还在不在家。 “我可真是没法儿理解你的想法。”大崽在对方开口前又说:“也对,要是我能理解,那我也要变成你这种讨人嫌的样子了。” 微胖少爷顿时更家火大,身旁的两个兄弟也是黑着脸骂大崽不知好歹,叫小厮赶紧动手,别让这个碍眼的家伙还能站着。 三个小厮,有狐假虎威惯了的,但也有私心里同情大崽他们的,只是少爷的吩咐不能不听。 不过也想好了怎么能让大崽只是看起来凄惨,实际上没什么大伤的。 可没想到的是,江兴等人吓的直躲,一副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大崽却是面不改色,站在江兴等人的身前。 江兴想要拉着大崽跑,只是身后还堵着一个小厮呢。 ~ 大护卫叫回了所有兄弟,原本是要商议事关小命的大事儿,哪知道还要遭受到兄弟们揶揄,顿时气的一人甩了一个脑瓜崩。 然后一字不落的复述了言夙的话,顿时所有人脸上都满是凝重。 “确实是我们大意了,想当然了。”四护卫说,确实暗桩先联系上他们的可能性更大,那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危害到言夙的崽,那后果就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那东家的意思是,只要拔除这一处暗桩就好?”七护卫不知道想到什么,犹犹豫豫的问。 ——他觉得其实“斩草除根”最为安全。但显然他们七兄弟拧一起都没有这个本事。 大护卫点头。又多打量了七护卫一眼,也算是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东家确实是有这个本事,但显然于东家来说,这草好除根,牵连出的其他问题却不是一人之力,一时之间可以解决的。” 而且温家之事,“出工出力”的可也不只他们的前东家,现在那些人之间还互相牵制着,但若是稍有不慎,打破平衡,造成谁一家独大的局面,言夙一个人一时之间恐怕还不能顾虑的全面。 “一人之勇,到底有所疏漏。”所以现在还是发展自身比较重要。 大护卫说:“现在暂且拔除眼前危机,余下的徐徐图之为好。” “对于此次的任务,我有一些建议,大家来听一听。” 他的之前就一直在考虑,毕竟这事关他们此后还能不能留在言夙这里——不是他们贱,离了言夙不能活。 而是他们离了言夙,就真的不能活。作为前东家手里的杀手,任务失败后哪里还能留的了命? 哪怕同样身处在别的皇帝的治下,但只要他们的真实情况暴露,他们肯定是要比言夙死的更快的。 ——前东家容不了他们的存在,一是他们的背叛,二是他们的存在就是认证,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而且他们也没有言夙那样的本事,可以“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中。 说完自己的计划,几个护卫都很沉默,大护卫这计划是将所有危险都自己扛了啊。 ——以前的他们之间或许并没有感情,听命行事就是,但是现在他们可能是一起经历过言夙,反倒是有了互相扶持的感情。 四护卫和五护卫同时一拉大护卫的手臂,都张口说他们去,结果毫不留情的将胳膊上的手都给打掉。 “我们之间我最厉害,不是我活到最后,你们活着能有人信?” 就很草了,一个植物园都不够的那种,即便这是某些事实,但是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真的不是在找打? 还有难道不是武功最厉害的人拼死搏杀,才能拖住那些人,给送信的人争取机会? “咱们之间有这种舍身为人的感情吗?” “既然知道对方厉害,那不得是自杀式袭击,然后我能跑多快跑多快?” “而且我这么厉害,留我下来拖着人的话,他们要是怀疑我太厉害死不了怎么办?” 大护卫明明满脸都是“我在分析疑点”的正经,可看的其他人就是非常的想要揍他。 几个护卫拿着匕首将大护卫团团围住,既然对方这么“舍身成仁”,他们还劝什么劝? 下手的时候也不用留情了,毕竟他们现在的不留情是为了让大护卫找去暗桩之后不被怀疑。 大护卫:“……”为什么总觉得身边的人忽然变的阴森可怕? ~ 准备的工作做好,大护卫就在三护卫和四护卫的暗地陪同下,连夜前往广安县。 暗桩应该已经落定,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记号——最好还是他留着记号,然后被暗桩的人找到,回应后,他再去找到具体的位置。 大护卫赶了一夜的路,身上的伤口也不能好好处理,此时此刻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大抵有了点命不久矣的样子。 第二日的中午时分,大护卫到了广安县城外,却没有急着进去,在附近的山林找一处地方暂避。 吃喝方面也要忍耐,只吃了点干饼子和清水,半饱不饱的,这样子才更像是将死之人的气色。 哪知道三护卫和四护卫这俩混蛋,这个时候竟然在烤肉吃,哪怕还是他们曾经那只烤熟的手艺,可架不住大护卫他饿啊。 而且这俩混蛋还在上风口烤,这不是存心找大护卫的不自在? 大护卫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狠揍对方一顿,只是那样恐怕会让身上原本只是看着狰狞的伤,真的变的狰狞——而且他也是饿的不太想动。 倒是三护卫和四护卫,对这份烤肉不甚喜欢的样子。 “哎,还是得带着点调料才是。” “是呀是呀,还是长时间没行走江湖了,一时竟然已经考虑不周了。” 俩人互相聊着天,都没注意到自己其实也还没过上半年的“安定生活”,而且还是在言夙的“压迫”下的日子。 ——现在的他们有多惦念这安稳生活,曾经的他们就有多憎恨、惧怕言夙。 可能他们这都算是斯德哥尔摩了。 到了夜间,大护卫三人在守卫的昏昏欲睡之下,一个飞跃混进了城中,转眼就分道扬镳,各自去了要去的地方。 大护卫找地方藏身,也找地方留记号,希望明天一早就有人联系他。 ——也幸好这城不大,否则他怕是这后半宿都留不完。 天色将亮的时候,大护卫找了个巷子,合衣休憩了一会儿,也幸好这冬去春来,气温已经不再是那能冻死人的冷寒。 只是几个时辰过去,大护卫的脸色还是显得更加苍白了。 一旁睡着的乞丐也不知道这人啥时候来的,看这这毫无血色、盖着兜帽露出的下半张脸,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死了? 小心翼翼要去推大护卫的时候,大护卫睁开了眼,慢慢悠悠地起身,也不曾看乞丐一眼。 乞丐盯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没再多想,好在是还活着。至于经历过什么,谁比谁更苦,就不是他该多问的了。 毕竟他又不能帮人家什么。 大护卫一副行将就木,走路踉跄的样子,谁都不愿靠近他,生怕他一下就跌在自己的身上,还赖上了自己 走到一处面摊,大护卫实在不行了的样子,险些将桌子都给推翻。 好不容易坐稳,扶了扶斗笠,扯了扯兜帽将自己大半的脸都再遮的严实一些。 摊主有些忐忑的上前,这大白天的裹着一身乌黑,也很是的吓人的好吗。 “一碗阳春面。”大护卫的声音喑哑又有气无力,反复下一刻就会死在他们眼前,只是生意当前,店家却是不能不做。 ——只怕大护卫真死在他的摊上,别人是要以为他这面都有毒啊。 摊主快手快脚地将面给下好,给大护卫送来,多怕他吃着吃着就死了啊,只盼着他快些吃完快些走。 他哪怕看出大护卫的情况不好,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也更不想平白受到牵累,让一家人赖以生存的面摊还给搭进去。 大护卫吃上一碗热乎面,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只是面上却是不能表露,依旧是缓慢地的,吃一口歇三口气的样子,将一碗面条吃完,摇摇晃晃的起身,放下碎银子就走。 摊主眼见着他走远,这才刚上前收拾碗筷——他都不敢的高声喊人家付账,生怕惊着这游魂似的人,真就叫人这最后一口气散了。 至于这一碗面,他也还是请的起的,就当是可怜可怜人家。 等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放了一块碎银子,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大护卫慢慢悠悠的晃,不着痕迹的留意着自己留下记号的地方,只是看了好几处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都要以为是时间没到,对方根本没有出来活动。 ——他这可是扮演着命不久矣的人,这要是总是死不了,他就是学的再像,这也是要穿帮的? 大护卫捂着心口,走的极为缓慢,希望暗桩中那些的懒虫们早点起来活动,别搞的他等会儿又要往回找寻一次。 ——那样只怕会让不少人注意到他这个神经病,明明快死了还不去医馆求救,一直在街上乱晃。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大护卫的心声,终于在这一处发现了回应,大护卫一顿脚步,心底是松了一口气。 继而转了方向,慢慢悠悠往另一条街上走,大概过了几家店铺,又过了一个借口,看到一处脂粉摊子,往前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家成衣店的入口。 已经是一家老店铺里,显然也没传出什么东家换人的话来,一直安安稳稳的立在这里,连来往的都是老主顾。 ——这城中大多数人都是眼熟的,若是贸然开了一家心中有鬼的新铺子,那才是真的扎眼的很。 大护卫颇有几分踉跄的走进去,还扶了一把门框。 里头几个挑选布料的女子看到这人高马大的汉子进来,本是没有注意的,毕竟进店买卖的都是客人,自是什么人都有。就算顾忌着男女大防,他们也是避开就是。 却是没想到是,大护卫兜头兜脸还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这样的人还来逛成衣店,这就有点古怪了啊。 几个新来的小二,避开其他客人时都是脸色微变。 一个人连忙迎上来:“客官,是想要什么料子?” “我们这儿前几日刚进了这……” 大护卫摆摆手,道:“我寻亲,与你们东家有旧,你且与我去通报即刻。” 话未说完,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一手撑在了小二的肩头。 小二似乎不太相信,但又不能拒绝,只好安抚大护卫道:“这位客官既是这般说,那不知道可否告知姓甚名谁,也好让小的去通知东家。” “也不瞒客官,东家现下不在店中,外出忙去了。” 小二虽是这样说,一副觉得大护卫可能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毕竟大护卫穿的不太好的样子——但也没有推开他,还尽心尽力的扶着他去后面等着。 其余的客人看着这场面,不由再没了什么兴趣。 也就更没人注意道,大护卫低声跟小二交换的信息,确认了身份,等到了后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护卫就见到了想见之人。 ——毕竟是将死之人,小二可也不敢耽误,到时候真的误了大事儿,他怕是想一死了之都没机会。 来人不知在这铺子里扮演着什么职位,在这处暗桩是绝对的首领,他也不寒暄什么。 大护卫都快死了,他当然是开门见山问出更多的消息重要。 虽说这还算是为了大护卫考虑,但大护卫还真的是想说一句“谢谢您嘞”。 在对方越发有些焦急的神色下,大护卫稳定心神,声音毫无起伏的道:“季舒彧及温家孽种,尽数伏诛。”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不论是大护卫还是对面坐着的人,神色都没什么变化。 “其余杀手,尽皆丧命。”这句话倒是让对方有了神色变动,毕竟即便没有跟他们交过手,他也不觉得凭借季舒彧的本事能将杀手尽数杀绝。 ——虽说溜了一个大护卫,可大护卫这内伤一看就已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样子了。 大护卫当然知道他的疑惑,所以咳嗽几声后,也没让人催,就接着说道:“我们遇到一伙行侠仗义的江湖中人。” 交战地点自然是选在山林之中,这样即便前东家的人想要验证一二,等他们的势力再调集过来,只怕也只能看到茫茫山野青葱。 至于为什么一伙行侠仗义的江湖中人会这么恰好出现? 那哪里是大护卫能够知道的?到时候大护卫就是一个死人了。 “对方二十余人,多数用剑。不过服饰、配剑等均无明显特征。” “只其中几个攻击之狠辣,不似寻常江湖人士。” 大护卫费力说着自己的推测,却没有了劝说对方相信的力气,只是平静无波的叙说着自己的看法。 “大部分招式无明显出处痕迹,唯那几人,倒与我等招式有……异曲……同工、之处……” 大护卫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人靠在床边,似乎下一刻就会无力的倒到地上来。 住在桌边除了询问那句话,就没再开口过的人,终于噌的站起来,一探大护卫的鼻息。 还有微弱的鼻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神情,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任由大护卫这般歪靠着,自己走出屋外。 “还有最后一口气,且等着咽了气将人埋了。” ——说什么找大夫的话,那就太假了。他们这样的人,明知没救了,就不会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屋里听到这句的大护卫,暗暗长出一口气,幸好这些“规矩”还是一如他记忆里的那样。 他没有遇上一个“好心”的一定要救他的人,不知是不是该庆幸。 大护卫一直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小二摸着他有些发凉的身体,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等下去,还是该大发慈悲的送大护卫一程。 感受着有一只手在自己脖颈处跃跃欲试的大护卫:“……”我真特么的谢谢你好心。 但最终,或许是想到自己的未来,最后他也没下手,任由大护卫自生自灭,反正这最后的气也是撑不到过夜的。 小二出去忙自己的,但也留了一丝心神注意这边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离着这样的距离还能察觉到大护卫咽气,但至少屋里、屋门什么的有声响他是知道的。 不过大护卫可也没有逃跑的打算,他还等着被“烧死”,来个死无全尸呢。 ——否则这一切的谋划不就功亏一篑了? 他就这安静的躺着,等着三护卫和四护卫那边成事儿就是。 三护卫和四护卫那边的事儿自然也简单,只要在不惊动过多人的情况下,给官府那边报个信儿,让他们发现暗桩据点就可以了。 唯一的难点就是让对方相信。 三护卫和四护卫也很是有点阴损,别的时机不去把握,尽把握人家上茅房的时机。 县令在自家地界上茅房,哪里能有所防备? 结果就这么一“疏忽”,茅房里的手纸变成了白纸——虽然质量并不算特别好的,但绝对是用来书写的。 而且上面还写了暗桩的事儿。 县令这就是不看也得看! 至于怎么从茅房里出去?这纸上的东西,他即便是不信不在乎,那也是不能用的,毕竟笔墨还是半干的呢,他可不想抹一身。 何况,他多少还是信一点的。 黑着脸叫外面的小厮去拿手纸,然后黑着脸叫来了师爷商议。 “这家成衣铺子,老朽到也是听过,他家东家不说是土生土长在广安,但也是住了得有十五年以上了。” 师爷捋着小胡子,一时也拿不准,虽说对东家熟悉,可这上面说的事情也确实是发生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县令很是不愉说,“还有,这信到底是谁送的也尽快给本官查清楚。” ——今日能换了他家的手纸,明日是不是就能换了他的项上人头? ~ 天色擦黑,路上的行人越发的少了,不少家铺子也开始关门。 虽说广安县没有多严格的宵禁,可到了晚间城中无人闲逛,有些铺子就没有开着的必要了。 ——青楼、暗娼这样的地方倒是热闹,但跟他们做正经生意的店家可没多大的关系。 成衣铺子这样的店,自然也是要关门的。 只是正关着,突然被人一摁门板,这木板下端刚插进槽子里,上面还没合上,小二猝不及防下险些向后栽倒,还是脚下一蹬,才撑住。 “小子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同时用力又是一推,将这块门板和小二推的连连后退,大马金刀的走进店来。 身后还跟着其余的捕快,衙役。 小二连忙将门板放好,低垂眉眼时,不免露出一丝精光。 掌柜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上前来招呼:“官爷、不知官爷怎这般晚了过来,这天昏地暗的,布料的花样都不好看清了。” ——就凭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谁能相信这群人是来看布料的? 捕头冷笑一声,握着腰后插着的大刀刀柄的手用了几分力气,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是不是就有几分“无辜”过了? “谁是来买布料的。”一旁的官差厉声呵斥掌柜的。 “将你们的人都叫出来,官府办案。” 掌柜的陪着笑脸,想要打听一二,却被官差蛮横的推开:“在这费什么话,叫你怎么做便怎么做,里头的人都给叫出来。” “再敢多说什么有的没的,这就将你拉下大牢。” 掌柜的还是原来那掌柜的,也不知道平日都打了好多年的官差们,为什么忽然为难,还这么不好说话。 只好连忙应声,说这就去把人都找出来。 暗桩的人心底自然是有些猜测、忐忑——不是怕真打起来,而是身份暴露,一切部署前功尽弃。 ~ 言夙知道大护卫、三护卫和四护卫去办事,却没多问具体,反正他只看最后结果。 这就让剩下的护卫们心里猜测良多。 实际上,言夙只是觉得自己刚刚做人,哪怕学习过一段时间,哪里能有这些当了几十年人的人老奸巨猾? ——纯拼实力的时候,他自然毫无畏惧甚至无往不利,但是比较心眼儿,言夙可有自知之明了。 留守在家的护卫:“……”大佬的心思猜也猜不出来。 言夙又上了一趟山,毕竟小土坡上该种上草药了。 剩下的五个护卫倒是想帮忙,总不能全留在家里看家——虽然还有些许洒扫的力气活干,但这么多人的话,总归透着一股大家都想偷懒的味道。 本来在言夙面前就有些心虚,这再“无所事事”,他们心底就更七上八下了。 所以分出两人看家,剩下三人也想跟着言夙去采药。 言夙:“……”这几个人能采药?不说能不能认识,反正就算是采到毒草,言夙也是不怕。可要是把草药苗给他刨坏了,那不就是断他钱财? ——别看言夙能捡金子,但是这种事儿又不常有,他还是需要有正经事业的呀。 “你们几个去看看哪些村民家秧苗早成,学点儿插秧技术。”言夙道。 撒种这事儿,他能毫不沾土,但是插秧要是在抛投秧苗,还把秧苗直接射在土里…… 即便他完全能够保证秧苗不死,还能茁壮成长,但这对村民们来说,未免就冲击力过大了。 ——这段时间村里小孩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味道。 大人们或许也带着意味深长,只是多少会掩饰一些,没有小孩那么直白、赤.果果。 安排好几个护卫,言夙飞快上山。 之前他还来找过猫爸爸,只是也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里,猫妈妈也不着急的样子,言夙也就没再找。 他原本以为这次上山还能遇上狼妈妈,还特意走了之前那条路线——虽然小丫头似乎很喜欢狼崽子,但言夙还是想再试着跟狼妈妈“沟通沟通”。就那么扔了崽子给他算怎么回事儿? 只是一路都没有踪迹,言夙也不能为了找他在这山里头乱撞,耽误正经事。 “还是先找草药。”言夙转了个方向,山上不少地方的草药,他都已经记住,现在就从最近的开始挖起就可以。 也不费多少时间。 刚挖了没两种,言夙要往另外一种药草所在的路上去,就发现前面有一块比两个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某种有些熟悉的东西。 ——虽然大半都掩盖在草丛之中,但是言夙是什么眼力? 一眼就能看到,一眼就能认出。 不由想起自己说的“还能天天捡钱吗”那句话,就难免有点想捂脸。 这到底是老天爷的玩笑,还是老天爷的眷顾? 知道他穷,穷的老天都看不过眼,让他隔三差五捡个钱? 言夙过去将那块眼熟的石头拨出来,比之前那块金矿要小不少,但言夙已经有经验了,这个搓完差不多也是得有七八斤的。 就,很富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第 77 章 一开始发现些许血迹的时候, 言夙根本没当回事儿,这山林之中哪天没点儿血? 但是很快,言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山林之中有人也就算了——打猎的、采药的什么都行。 可问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出现在山里, 还一副蓬头垢面的凄惨样子, 这里面的事情显然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了。 言夙发现这小孩子的时候,二者之间离的还远着——只是小孩身上伤口颇多,正缩在一处大树下休息, 身后一段距离却是有条大蛇, 一副已经定下这个口粮的样子。 小孩儿可能是太虚弱,可能是太累,总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言夙:“……” 总觉得他之前捡到的那块金块, 分分钟就不够用了。不免让他想起,家里的小妹妹被托孤的时候, 那人塞的金子。 ——所以这特么的是老天爷给送的抚养费? 心里唠叨归唠叨, 就算没有这条大蛇, 言夙都不能任由一个小孩儿留在这山里。 总归对幼崽太心软了。言夙一边念叨自己这都耽误采草药苗了,一边还是往小孩那边走过去。 结果那蛇盯上了小孩,小孩一无所觉, 言夙才靠近, 他竟是费尽力气也要挣扎起来,举起身旁一根被磨出尖头的棍子对着言夙。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被言夙吓的, 还是举个棍子已经让他累的不行。 言夙放下背篓,一点也不怕这棍子,甚至用手拨了拨,将尖头拨向刚刚露出蛇头的大蛇。 大蛇:“……”擦, 这难道就不更过分了吗? 言夙当然不觉得不吓走大蛇,让小孩认清危险的真正来源这种事儿有什么过分的,他没有留下这大蛇的一身皮肉就一点也不过分。 ——也是这蛇长的黑黑黄黄的花色,要是通身雪白还长这般手臂粗细,言夙或许还有兴趣留它下来过过好日子。 小孩的瞳孔一缩,这样的大蛇绞缠上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 但他也不能因此就对言夙放了心,毕竟人心何其险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是以他的力气斗不过蛇,就更不可能斗得过一个眼神就能大蛇仓皇逃窜的言夙了。 “胳膊还没蛇尾巴粗,就别费这力气了。”言夙摁下他的胳膊,“要是对你有坏心思,任你被蛇吃了不行吗?还省的那蛇再费劲去找食物。” 小孩:“……”这才是真的过分好! 言夙轻松拿走小孩的棍子,不用仔细检查也知道他的伤势情况——下山找一下霍大夫就好,并不需要动用他的生物能来吊命。 就是饿的不轻,有些虚弱。 将小孩抱起来,言夙也不好再去采药,也不能回去将孩子丢下就再回来,总之今天这采药的事儿又是只干了一小半。 小孩倒是有心挣扎,可自己的情况他也知道,那点力气对上言夙无异与蚍蜉撼树。 ——就像是言夙说的,真要他命,看着他被蛇吃掉就是了。只是,如果想要的是留他一命才能知道的东西呢? 小孩沉默着,什么都没做,一直“无动于衷”的随便言夙摆弄。 直到言夙的速度越来越快——虽说捡了个孩子,今天也不指望再回山采药,但也能回去做点旁的,要珍惜时间呀。 小孩的眼神越来越惊,最后都有些惶然,这人这么厉害的吗?他哪怕听闻过武林高手的故事,可也没真的“腾云驾雾”过。 言夙一进村,路过的村民就看到了他怀里的孩子,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现如今在村里,没有特殊情况,言夙也会适当放慢速度。 毕竟真的不想某一天忽然又流传出一些“祖宗显灵”的故事了。 ~ 梁飞早上准备找言夙的时候,听到人说见到他上山去了,结果在家忙活了一会儿,又听人说他回来了,还带着个孩子。 去找言夙说原本打算的事情之外,梁飞也打算打听一下这孩子的来历。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护卫正在摆弄一件破烂不堪的小孩儿衣服,似乎准备给洗一下,结果看着这破烂的布条,无从下手。 “要不还是跟那崽子说一下,就不要了?这怕是连个下针缝补的地方都没有。”护卫跟旁边的兄弟说。 摸了摸上头镶着的皮毛,虽说已经糟乱了,但也能看的出一开始处理的不错。 梁飞看见,不由伸手讨过来看了几眼,微微皱了眉头。 六护卫见他脸色有些郑重,就问他这东西有什么不对?凭他们的眼力,不知道这东西的问题,但梁飞绝对是有问题。 梁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见这皮子的处理手法跟咱们这有些不同。” “我去帮你们问问,这其实真没什么要的必要了,太破了。” ——梁飞绝对有问题。 两个护卫心里都有了肯定的答案,只是梁飞不愿意说,他们俩又不能用审问手段,也就只能作罢。最多去言夙那边说一嘴。 梁飞进了内院,就见言夙刚从一间客房里出来,红鸢带着一群孩子坐在院子里,借着越发温暖的日光,或是缝补衣裳鞋袜,或是招猫逗狼。 而那个一直跟狼崽子最亲近的小姑娘,不时要多看一眼关着门的客房,似乎很是好奇的样子。 言夙招呼梁飞,还问梁飞怎么把这脏衣服又给拿进来了。 “嗐,听你家俩护卫说不是,这衣服我也觉得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你看这破烂的。” “不过,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梁飞放下衣服,就轻声问言夙。 ——听着水声,也是猜到多半那孩子就在那客房里洗漱。 他就拉着言夙往边上走了走。 言夙听红鸢提起他早上来过,还以为这是来说早上没说的事儿,那知道梁飞会先问这个。 不过说起这个,他也是心头苦啊。 ——真以为自己要靠捡钱发家致富了,然而事实上钱是永远不够花。 “哎,我也是山上遇上的,差点叫一条大蛇给卷了去。” “我能怎么办?也不能把他就那么留在山上。这孩子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道在山上呆了多久。” “可能也跟当初我们一样?”言夙想起自己刚在山洞醒来时的情况。 ——未必也是别追杀的,但大概也是逃难的。不然也不至于要往深山老林里跑。 梁飞却是摇了摇头:“怕是跟你们的情况不同。” 言夙是逃难的富家少爷,或武林世家少爷,但这个小孩绝对不是。 梁飞这么肯定的一句,倒是叫言夙听出不对来——他现在也是终于能够听出一些人话里的意思了,特别是但说话的人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时。 言夙示意梁飞接着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话一问出来,言夙的目光就不由往另一边石凳上放着的破衣服看过去,难不成梁飞就是从那破烂的都看不出样子的衣服上看出来的? 梁飞还真点了头:“我看了那衣服上一些皮毛的处理法子,跟我们这的很是不同。” “大抵,就是那些土族人的手段。”梁飞是个猎户,处理皮毛的事情上,他知道的法子可是不少。 ——土族的法子他自然是不会,但因为土族或多或少还是会因为一些物资需求而跟山外一些人有过接触,所以他也了解那么一些。 “虽说住的深远,但也不是一点交集都没有,否则这‘土族’的存在哪能有人知道?” “只是因为居住环境等各方面因素,导致土族的一些生活习惯跟我们相差较大,所以多少有些不能适应。” 梁飞露出一点不知怎么形容含义的笑意——大部分人说起土族,神色之中多少带着几分鄙夷,因为土族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之中都是野蛮无知的。 倒是梁飞觉得,那不过是因为大家的生活环境不一样,以及沟通上的困难,也不至于到了要一见到就喊打喊杀的地步。 当然,他觉得该有的戒备也还是要有,但那也只是对陌生人的程度。谁能知道一个乍然接触的陌生人到底是好是坏呢? 言夙听着梁飞说了不少,但土族到底是什么,似乎说的也不甚清楚? ——称呼三方皇帝统治以外地域生活的人为什么南蛮、西夷的,言夙都有听过,也能理解,那是血脉、模样上的区别,被人冠以这样那样的称呼。 那这土族,也是这样? “他们跟我们的长相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也没什么绿眼睛、红头发的。 说道这里,梁飞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起来当初乍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是土族。” ——毕竟那会儿言夙的衣服也是一堆烂布条,哪能看出什么身份来?好在言夙靠着一身细皮嫩肉赢了土族。 言夙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让他继续说土族的事儿。 “听说是早年间,土族的祖先是逃民还是叛民的,总归就是于当时朝廷所不容,就逃亡了深山之中,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好似不少地方都有这样的土族。” 或许只是称呼上的区别。 “……土匪、绿林好汉?”言夙忽然开口。 梁飞:“……”那到不至于的呀,言夙为什么一开口,原本“被迫逃亡”的悲惨故事,一瞬间就这么“草莽”“揭竿而起”? ——还带着一股叛乱的味儿。 也幸好这是在言家,他们说话的声儿也小,这一句都没让那群玩的高兴的小孩看过来。 不然梁飞的心都要被吓出来,狠狠瞪了一眼言夙叫他不要乱说话,立马转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反正你把那衣裳烧了就是,又不能穿了。你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还怕他以后缺衣裳穿?” 要说梁飞也十分的佩服言夙,这养的崽子,外人家的都快比自家的还多了。 ——现如今这世道,能给乞儿吃一顿饱饭就已经是大善之人了。 不过是言夙的决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看你家秧苗,过两天差不多就能插秧了。” 今年这秧苗,不知是稻谷的缘故还是风水的缘故,亦或者是言夙撒种真的太均匀了,每一颗秧苗都长的很是健壮,全然没有以往那种细弱不一的情况。 他还特意去看了别家的秧苗,长的不错的也有,但绝对没有他家与言夙田里的“匀称”。 他这还没插秧呢,好些人家已经跟他说,若是有了多的秧苗,可一定要匀给他们家。 梁飞索性也将这事儿说了。 言夙无所谓,要是真的有的多,谁要谁拿去就是。 就是听梁飞说他们家的秧苗长得比谁家都好,倒是让言夙上心了。 他原本只记着等长稻谷的时候,去全村人家的田地里转一转——不然他家的田收一百斤,人家的田只能收三五十斤,这么大的落差不得叫人盯紧了他的田地? ——不管是出于羡慕还是妒忌的心里盯他的田地,他都不觉得是好事儿。 所以他准备到时候供给一点生物能,而且禾苗也不全是吸纳他的生物能,也会给他回馈,所以也不是什么替村民们涨粮食的“亏本买卖”。 言殊这边做着打算,那边梁飞接着说要准备的东西。 “你们家今年第一年种田,秧马这些可以找早些时候插秧的人家借用。还有稻草绳,记得去我家拿去。” ——秧马是拔秧、插秧的时候在田地里骑着的,有点像是小木马,但是下头是雪橇那样的两头翘起的平板,后头带着个小船舱似的“车斗”用来存放捆扎好的秧苗。 秧苗的捆扎就得用一根根的掐头去尾的稻草。农家人不但珍惜每一粒稻谷,稻草也多数是要带回家的,可以烧火、可以编草绳。 不过这捆秧苗的“稻草绳”就不用编了,拿刀砍去头尾就可以用。 言夙用心听着,这种田的学问可真的有些大。 这时候里头洗澡的小孩,终于洗的干干净净出来了,穿上大崽的衣服,说实话有些小了。 小孩可能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却是好看的。 他还是冷漠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很努力的目不斜视,倒是小妹妹看到他之后,忍不住一直看着,连小狼崽都不逗了。 “说实话,我觉得他不如大崽可爱。”言夙低声对梁飞说,听在梁飞这个同样当爹的耳中,这就是对自家的崽的回护。 但言夙真的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只是说这小子不可爱,但没说他是长得丑。 “所以你说我们家的小妹妹为什么就盯着这个陌生的小哥哥看?”言夙问道。 他们家的小妹妹也不是胆小,就是懒的理人的意思居多,到现如今这么“亲密”的相处姿态,他们努力了多久? 怎么这个小子一来,小妹妹就顾着看他了? 言夙忍不住想到当时小妹妹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扔,但可能因为小孩子较小,给穿的是更为柔软保暖的衣服,所以跟这小子的衣服似乎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倒是那个被埋掉的大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带着皮毛的。 然而言夙不是梁飞,看不出皮毛的处理手法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俩小孩之间有什么,那肯定是很快就能知道的,就是不要在不清不楚的时候让梁飞知道了,省的他担心。 ~ 言夙带着孩子去给霍老大夫看看,洗澡的时候,护卫已经帮着给他处理了伤口,只是外伤容易看,也不知道还没有其他的病。 霍老大夫和孙子一直在家整理药材,倒是还不知道村里已经传遍了的言夙又领了个孩子回来。 给孩子把脉的时候,霍老大夫还叫霍悬也给把了一下,让他先说说脉象。 言夙也听的仔细,甚至捉过小孩的手腕,自己去感受了一下。 小孩:“……” 言夙不得不放下手,不是因为小孩的瞪视,而是哪怕一边听霍悬讲,一边感受手下的脉搏跳动,他也察觉不到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也只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非要弄明白。 “只是稍微受些风寒,不过这孩子身体不错,这些天虽虚弱了些,但也很快就能养回来。”霍老大夫叫言夙不必担心。 连药都没有给开,只叫言夙注意给他保暖,现如今还有些乍暖还寒。 “你家里其他那些孩子,也当是如此注意。姜糖水也是可以喝一喝的。” 言夙点头,又跟霍老大夫买了一些金疮药回家——家里那些都是之前沈飞玹剩下的。经过今天捡孩子这事儿,言夙觉得他们家需要常备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风寒帖,而是金疮药。 回去的时候,言夙就让小孩自己走,低声跟他说自己家里的一些情况。 “我家里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除了大崽去上学了你没见着,其余的你就都见到了。” ——红鸢和护卫的身份,即便没说也是能看的出来。 小孩还是不吭声。 “我那小女儿,是一个人托付给我的,只不过当时那人没等到我去救他就咽气了,我家护院把他埋在……” 言夙坏心眼的拖长了音调,果然就见那孩子有些急的看过来。 “哦,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埋在了哪里?”言夙勾起一抹笑意,顿时叫小孩黑了脸。 言夙不肯说,小孩虽然想知道,但却也不肯开口询问,就这一路憋着,直到了言家的大门口。 这会儿村民大多是下了地,这边也没人路过。 言夙没有领着小孩进去,而是在门口松开了他的手。 说道:“当初被那人托孤,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小丫头年岁小、口齿不清又不爱说话,我既然受人所托,也只能留下来了。” “她年岁小,过些年也不会记得自己的来处。” “一个小丫头我养着她一生一世也没多大关系。” “但是你都十多岁了?似乎也不是个哑巴,所以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是不会带你回家的。” “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见到我家里那个小丫头了。” 言夙见小孩不愿回应的样子,顿时就又加了一句:“带你下山的时候,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本事了。” “所以不要想着你能偷偷进来看人什么的,你不可能瞒得过我。而且我家中护院也各个本事不差。” 一副你要是现在不想进这个门,以后你都进步去,而且小丫头再长大点就更不会记得你的嘴脸。 小孩简直要气死了。 ——被拉着洗澡、涂药、看病,特别是在院子里看到阿诗娅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这人是好人了。 结果就是这么个好人? 小孩气的小胸脯起起伏伏,换牙的漏风牙口嗤嗤儿冒气,言夙顿时憋不住一张坏人脸,噗嗤直笑。 一开始阿尔牧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自己听到了声音,顿时又气又羞,对言夙就更恨不得咬一口了。 把阿诗娅留在这种人这里,真的不会被带坏了吗? 山外的坏蛋果然讨人厌的很。 可是阿尔牧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厉害,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我,告诉你。” ——语调有些奇怪,但好在能够听懂。 言夙忍不住摸摸这倔小子的头:“这才是乖孩子呢。” 阿尔牧气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匆匆跑上台阶去推门,一副怕言夙反悔的样子。 ——又或者是怕自己很快就没有勇气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他要先去看一眼阿诗娅,反正都已经暴露了,这次自然是要正大光明的看了。 言夙也不恼,进了院子关上门,然后慢悠悠跟在了倔小子的身后进了后院。 孩子们还在院子里的晒太阳,阿诗娅看着阿尔牧进来,果然目光又落在他身上好一会儿,只是依旧没有跑过来亲近。 ——阿诗娅对这个小哥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毕竟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 阿尔牧却是一直走到阿诗娅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哎,小心哦。”小崽连忙要过来拉他,他们家的小妹妹脾气可大了,不熟悉的人凑近会挨打的。还会被小狼崽凶。 但是意外的,小狼崽在看到小妹妹没有动手的时候,也就没有凶。 小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去看跟在后面进来的言夙。 倒是红鸢看出点什么,向言夙投去求证的目光,这该不会是小丫头家里的人? 言夙哪知道这俩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认识的。 “红鸢,中午咱们吃什么呀?”言夙问。 红鸢:“……”少爷呀,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哦。但是红鸢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捡回来的小孩子还只喝了几口早上剩下的米粥垫肚子呢,就算是为了这孩子,午饭不也得早点吃? 红鸢只好放下针线篓子,说道:“那我这就去准备做饭。” 就她这手艺,午饭吃什么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吗?熟了不就行了? 让阿尔牧陪着阿诗娅玩了一会儿,言夙交代红鸢熬的姜糖水端了出来,言夙叫他喝了一大碗。 ——其他孩子就不用了,有言夙帮忙养着呢,身体倍棒。 阿尔牧喝的直吐舌头,浑身冒汗,倒是一时让其他小孩儿都避而远之,生怕自己被传染了风寒也要喝这玩意儿。 见他喝完,言夙就给人拉回了屋里,身上冒了汗就别招风了,而且都跟小妹妹玩这么久了,该交代正事儿了。 可能是不需要在隐藏,阿尔牧的本性表露无疑,对言夙的话撇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谁跟阿诗娅玩好久了,不就那么一会儿? 但是想到言夙之前的话,他也没法儿不听话。 “我们,是土族。住山里,不害人。”阿尔牧的口音还是奇怪,外面的话似乎说的也不是特别利索。 ——其实也就是口音浓重的方言之间的区别。 阿尔牧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言夙理解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自己捡到的两块金块的来历。 沈飞玹说有这样散落的金块的地方应该有金矿才对,他却觉得他捡到金块的地方,哪里都不可能有矿脉。 阿尔牧说,他们的族地里是发现了金块的,他说不清楚数量,但是对他们族人而言却是能叫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他们偶尔也会跟外面的人交易,所以金子也是能用的出去的。 只是怀璧其罪,他们的族地虽说难找,但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艰难险阻又算的了什么呢? 终究还是找到了他们的族地,一大伙人在他们的族地烧杀抢掠,搜刮他们手里的每一粒金沙。 阿尔牧慢慢地说,只有不哽咽的时候,他才会出声,但泪水已经将他的胸前都沾湿。 言夙给孩子递了个帕子。 虽说逼一个孩子说这些事情很残忍的样子,可就如言夙之前所说,小丫头年岁小,说不清楚也就算了。 可不能明明都能搞清楚状况了,他还不管不问——那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死不足惜了。 “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找到你们的吗?”言夙觉得这小孩的家长们,不会在山里待得久了,就格外的天真认为人都是好人。 不然梁飞怎么会说那么多山外人和土族之间的矛盾?现在这不是单方面的事情嘛。 所以那些人肯定也会对山外人有所防备,找人交易大约也是比较熟悉的人了,用金子的话也肯定会做一些预防。 ——比如像沈飞玹告诉他的,用金珠子交易。 小孩摇了摇头,他不是很清楚,那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还在梦里就被阿爹扯起来,跟着族人们逃跑。 跑着跑着,身边的大人越来越少,同伴们也纷纷走散,最后剩下他一个人在山中躲藏。 又迷路,又不敢找路,生怕路还没找到,就先被那些坏人找到。 一直都不记得过去几天,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如果不是被言夙发现,只怕他也再撑不了几个晚上。 言夙摸了摸孩子的头,给他仔细擦干净脸:“那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小孩一下抬起头,红着的双眼中悲伤还没退去,就被恳求爬满。 ~ 虽说提了去山里看看,但言夙对此还能找到他家里人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从遇上小丫头那天算起,都过去多少天了? 即便有像小丫头和阿牧这样被族人带出来的,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想找人,即便是有言夙在,那也是大海捞针。 ——所以说是带阿牧回去看看,说的是回他们的族地看看。 这也是要等到阿牧身上的好全的。 阿牧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每天除了自己给自己换能看到的伤口的药,就是跟阿诗娅玩儿。 听到阿诗娅成了言夙的孩子,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上户口,他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哪怕时间短,可他依旧看得出阿诗娅在言夙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纵使不是什么所谓“珍馐美馔”“鲍参翅肚”但也是吃饱穿暖,万事无忧。 言夙还能纵容阿诗娅养狼崽子。 阿牧随着言夙等人出门,就遇上了挑着担子找过来的梁飞,他们这是要去拔秧了。 “哎,你怎么把这孩子带上了。”梁飞诧异都很。 不得在家养伤?而且虽说别家十一二岁的孩子也确实能下地了,但这孩子养在了言家,言夙能让人下地? 言夙耸肩:“他自己要跟的。对了,这孩子叫阿牧。” ——阿尔牧这个名字显然跟山外人的取名习惯不一样。阿尔牧自己也知道,所以告诉言夙的时候,就自己省了一个字。阿诗娅的名字就直接没说,让言夙叫他给她取的名字就好。 ——这个崽自带名字,言夙是很高兴的。但是不愿说小丫头的名字还要扎他一刀,这就有点讨人嫌了哦。 梁飞看了一眼阿牧,只见他步伐沉稳,身体似乎恢复的不错样子。 等到了田里,这小子下田的速度竟然比言夙他们还快。 梁飞这还在讲秧马的用法和拔秧的诀窍呢,这小子已经抱起一个放到田里,坐稳后麻利的拔秧。 ——看似在扯,但是每一根秧苗的根须都没有损伤。 很快就拔好了一捆的量,小手扯过两根稻草,一绕一拉,就稳妥捆扎好,放到了身后的小仓之中。 梁飞:“……这是个老手。” 五个护卫:“……”我们学了好些天了,但自愧弗如啊。 ~ 转眼到了旬休的日子,言夙也忙完了插秧和草药苗的事情——上山的时候,言夙没带上阿牧,但留意了一下山上的痕迹,找找看有没有阿牧族人的踪影。 ——只是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与猫爸爸一样,没找到。 其实也确实过去挺久时间了,还盖过雪,又上哪里找去?也只有跟阿牧最后走散的那些人的痕迹还比较新,只是依旧是没找到人。 言夙趁着旬休的日子,带着阿牧一同进城,给他买一些布料做衣裳。 现在言夙虽然挺有钱了,但也还没到学那大户人家往家里堆放一仓库的布料,随用随取。 “我们先去接人,然后再带你去挑布料。”言夙付了进城费,拉着阿牧往书塾的地方走去。 阿牧对布料的花样其实没什么想法,只要结实耐穿就好了。 倒是要去书塾,让他有几分期待,完全不知道其实接个人也就是在书塾外面等着。 言夙看着阿牧这么大的年岁,就想起来问一句:“你要过来读书吗?” “也刚好跟大崽一起做个伴。”言夙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这也可以。两个孩子互相照顾的话,他还能放心一些。 ——虽说季夫子也说了,书塾里有照顾基本生活的人在,可几个人照顾那么多的孩子,难免有疏漏不是?做家长的哪能不担心? 但是两个孩子一起,倒是能有商有量,还是很不错的。 不得不说阿牧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最终没有应下,毕竟他又不是言夙的儿子,言夙救他、给他住、给他吃喝,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他还想花言夙的钱读书?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脸? ——这想法要是让言夙知道,怕是得说一句“孩子你可以有这么大脸,毕竟老天爷给你付了抚养费”。 见小孩摇头,言夙一时也没再说,说不定人家就是不爱读书呢。 到了书塾前,就见书塾的门大开着,已经有零星几个家长等着了,他们都没有言夙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多早起来的。 ——即便是最近村子进城,也是要走上大半个时辰的。 大崽一眼就看到自家爹,虽然他没上满一旬的课,可只是四五天没见的日子,已经让他很是想念爹爹了。 然而不等他冲到言夙的面前,就见到言夙的手里牵着另一个孩子,比他还要打上好几岁的样子。 大崽:“……” 就,我师父没给我找师弟,但似乎我爹,给我找个哥哥? 这一刻大崽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是生气,好像也没有,毕竟他爹多心善,他知道的。而且他还自己找过妹妹呢。 悠悠这个姐姐他也是很喜欢的。 ——所以如果这个哥哥跟悠悠姐姐一样好,他也是能接受的。 所以,多个哥哥也还行? 就是不得不说,他爹好喜欢给人当爹哦,而且可能几个孩子都满足不了的样子。 大崽心头数了一下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有五个了,爹还又多找了一个。 言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后家里为什么会多那么多崽,谣言就是此时此刻大崽的心里活动起的头。 ——但凡多问一句,言夙以后都不会被那么多崽崽“孝死”。 言夙给大崽和阿牧介绍,当然,这还在外头,就不好说阿牧具体的来历,只能提一句是家里小妹妹的哥哥。 大崽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又掩盖了下去——他想的是阿牧也是跟他们一样被追杀的——顿时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与亲近。 算是因为小妹妹而爱屋及乌。 这样都能再相遇,也是很幸运了。 大崽对阿牧表达了善意,阿牧自然也就不好在绷着一张脸。 他对大崽说:“你的书,要我帮你背吗?” 别看大崽年纪小,但是要读的书还听不少,小书袋看的沉沉的,跨在肩上把衣服压下去一个沟。 大崽怎么好意思,但是看着阿牧伸手,又觉得推拒似乎又是不跟人家亲近,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将书袋交了出去。 言夙看着两个孩子迅速划起来的友谊小船,心里也很是高兴。 跟大崽说去给他买吃的,给阿牧买布料。 大崽就说起这几天在书塾学的东西,还有被夫子夸奖了几次,还有交到的好朋友。 ——只是江兴他们父母还没来,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走。 言夙仔细听着,不时也要问几个问题,转了两个巷口还没到要买布料的地方呢,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渐渐聚拢。 前头也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个头一高一矮,不过都挺壮实,看起来平日吃喝都挺不错。 手里头握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一下一下敲打在手心,对着一大两小露出恶意的笑容。 言夙:“……” 有种很久很久之前某个人的既视感。 ——言夙又有点学到了,他觉得自己某个时候的嘴脸还不够惹人讨厌。 但是他又觉得这几个人的嘴脸太难看了,以后自己不想也做一样的。 一共六个人,后头两个,左侧两个,合着前头的两个,彻底将言夙三人堵在了这条巷子里。 前面两个做这个威胁的样子,为的就是让言夙拉着小孩儿再往后退一退,毕竟现在离着巷子口还有些近,怕待会儿打起来惹来哪个爱管闲事的。 言夙如他所愿的往后退去,这让他们很满意,觉得带会儿也不要真把人打出好歹来,疼一疼也就是了。 ——丝毫不知道言夙也是怕没打一会儿就惹来围观的。 虽说在孩子们面前打人也是挺不好的,但是也要教导孩子,遇上恶势力也不能怂,要有计谋的还击他们。 “大崽,遇上这种人,你要怎么做?”言夙一边拉着孩子后退,一边低声问大崽。 “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崽很是实诚,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 ——就是一边阿牧听的无语。虽然他知道言夙厉害,可也没有这档口教小孩的呀,也太会利用现实当教材了? 几人见言夙和大崽嘀嘀咕咕,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这会儿大发慈悲的道:“小子,口袋里要是有俩钱,现在就赶紧着掏出来,或许我们还能饶了这俩小子,只叫你一人扛过去就是。” “还真是很久没有人敢打劫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第 78 章 阿牧知道言夙的厉害——虽然只是窥见冰山一角, 但是他并不担心这几个人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也只打算拉住大崽,他们俩小孩就安静看戏就好了。 结果就听到言夙的话, 顿时都惊了, 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了什么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他听到言夙这话里,带着期待?一种“久违了, 打劫我的人”。 阿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疯疯的。 然后就看着言夙抬头四顾,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阿牧一下子都不敢问言夙这是在找什么了,总觉得会得到什么令他怀疑人生的答案。 言夙的话, 声音不算大,几个人离的都有点距离, 只依稀听见什么“打劫”之类的——他们就想,言夙是不是说“我的天哪,我怎么遇到打结”这类的话。 几人心里顿时膨胀了, 就是要有这种让人“心惊胆寒”的气势。 “小子,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 你也别想找什么人求助。” “你乖乖的配合呢, 我还能保证给你留一张好脸, 不然你这张脸可就……” 面前的人,甩了甩自己手里的木棍, 还对着言夙伸出手,示意他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言夙:“……”这一届的劫匪不行啊,没有罗哥他们的装备好,也没有罗哥他们的眼力劲儿。 ——只是这个地点没有上次的好, 都没什么树能挂他们。 言夙找了一圈,只有一边的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伸出一些枝丫, 但是看样子也承受不了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重量。 领头的家伙一看言夙这么不识抬举,顿时冷哼一声:“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你这张脸也就别要了。” 他对着身边的人一摆头,两人同时高举木棍,就要冲着言夙挥过去。 而且特么“凶狠”的,打人就打脸。 言夙还没反应,大崽就颇有几分跃跃欲试,毕竟跟师父学了那么久的武功——在学塾的这些时日没有落下晨练,甚至还实打实的拳拳到肉积攒过一回经验,但是谁会嫌送上门的练习次数多呢? 大崽当然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子即便是师从名家、习武多日,对上几个成年男人还是有危险的,可现在他不是有他爹在后面撑腰嘛? 所以他期待的眼神落在言夙的身上,小手揪着言夙的衣袖,摇了摇。 “嗯,行,你上。”言夙想了想,同意了。孩子虽说还小,但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点自信言夙还是有的。 阿牧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你上”,毕竟言夙这语调也未免太过轻描淡写,等大崽冲出去,阿牧下意识的就要拉住他,结果连衣角都摸着,反倒是自己往前一扑,险些摔倒。 踉跄了几步,又被言夙拉了一下腰带,这才站稳。 “他,他……”阿牧又惊又忧,恨不得自己都扑过去,只是却被言夙拉着腰带还没松开。 ——这群人难道对小孩子就能手下留情了吗?阿牧心中都要骂言夙了,这不是他儿子吗,为什么还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担心的太多余了! 他既然知道言夙厉害,就该知道言夙的崽也该是厉害的。 呵,实在是他太天真了。怎么会认为这些人有危险呢? 大崽冲出去,那两个人看是小孩子也果然不会留手,木棍也是照样用力挥下,只是稍微改了改方向。 ——也不能真的兜头砸下来,倒是裂了脑瓜子那是救都救不回来。 他们想搞点钱花,却是不想背上人命的。 结果就见大崽一个闪躲,滑溜的像是泥鳅似的,小身影一下就窜不见了,等愣住的人反应过来,肚子上已经受了一脚。 等他弯腰捂肚子的时候,手臂也是一疼,木棍就落到了大崽的手里。 练功的小孩力气都不会太小,至少比一般的小孩打人疼的多——特别是掌握了一些人体受创时疼痛会更剧烈的部位的小孩。 大崽一棍敲下,在那人背上一声闷响,顿时趴下了一个,半晌都没爬起来。 边上那个举着棍子,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落下。 大崽却是不慌不乱,打倒一个就向着下一个出发,一点反应机会都不给人家。 ——师父交代过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可莽撞但也不能坐视时机溜走。 阿牧抽着的嘴角彻底放平,呵,该担心的根本就不是他们。 虽然情况与自己预料之中的简直天差地别,甚至老大还一个照面被一个小孩儿打倒,他们知道碰上硬点子了。 但是他们是兄弟,要讲义气,这时候也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 身后和左侧的人,也只好高举着棍棒冲出来。 阿牧看着连自己也不放过人,却一点不慌——虽说他没有大崽那样的本事,可是他身旁有靠山啊。 甚至还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阿牧就看见那人竟然一下 顿住脚。不过可能地上的石子有些多,滑了点,他还往后倒腾了好几下才站稳。 就,忽然变的好笑。 就,这样的水平也敢出来劫道儿?还招子都不放亮点,什么人都敢劫。 也是罗哥不在这里了,否则都得告诫他们,别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不看看老虎是为嘛走的。 言夙收回脚,看着跑回来的大崽,又看看地上趴着的人。 大崽看着眨眼间就倒下的四个人,感叹道:“还是爹你厉害,哎,什么时候我能有爹你这么厉害啊?” 结果还不等言夙说什么,就又道:“还是算了,能有师父那么厉害我就满足了。” 言夙摸了摸崽子的头:“你很厉害了。不过,我看你这招式,比之前有些熟练啊。” ——虽说在家也有人陪着练习,但还是那句话,喂招和真动手,那是不一样的。 言夙只是不会教人,但这打架之间的区别,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大崽心头一跳:“肯定是他们太菜了。” 言夙还真有点分不出菜的多少,想了想也没在意,往那领头的人身边走去,一边交代大崽:“其实我一般比较喜欢给他们找树挂起来。” “又不用动手,他们也挂在树上下不来,省时省事又省力。” 只是这里那唯一的歪脖子树的枝丫,还是放过它。 领头的人努力爬动,缩了缩身体:“大侠饶命,饶命的。” “小的鬼迷心窍,贪财不要命,是小的错了。” 言夙还没动手,这人就全交代了——这人现在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刚才那话说是在“教育孩子”,可不就是在敲打他们嘛。 这要是给他们拖到哪个深山老林,他们怕不是被风干了也没有人知道啊! 要么就是摔下来摔死,要么就是被什么豺狼虎豹蛇啊的当食物给吃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啊。 “是有人,是有人给钱给我们,让我们来找您的麻烦。” “这要是知道是找大侠您,那是借我们雄心豹子胆我们也不敢来啊。” ——真的就算是活腻味了,都不会想来找这人,毕竟连死都没有个痛快死法。不是被野兽吃,死无全尸;就是被挂起来等饿死后还得当腊肉。 言夙哪知道这人一下子想了那么多,还在想是他还是原主季舒彧又有什么仇家找过来呢,就见这人忍着疼,费力的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 “这,这十两银子就是对方给的,都给您,给您,这是小的全部家当了,求您饶大伙儿一命。” 言夙:“……” 又有钱啊,还是要他们的“买命钱”啊。 “阿牧,钱拿上。”言夙说道,然后又问那领头的:“那你说说,什么人叫你们来的?” ——既然想不到是什么仇家,那就干脆问问“线人”就好了。 “你要是带我们去找他,我就给你钱怎么样?十两够不够?” 刚不得不拿着钱袋子,觉得这个钱拿着好别扭的阿牧:“……” 领头的汉子:“……” 这买卖做的,绝! 只是汉子却是不敢说自己的真心话啊,对着言夙露出讨好的笑容来:“这个,大侠,您看我这……” “我这就混口饭吃的,也得罪不起那人啊。” “但,您放我一马的话,我给你说说那人的模样,您自己找,别把我露出去成吗?” ——虽说这事儿已经明摆着是从他们这“走漏的消息”,但也好过他们直接面对面“对峙”啊。 最起码,言夙自己找去,他这头还能抓紧点时间赶紧跑路。 “那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长的微胖,皮肤白嫩,穿着很是华贵。一看就是咱们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 ——所以也就差明说了。 言夙都要被这些家伙的小聪明给逗笑了,只是想不明白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干什么跟他们过不去? 倒是大崽一听,顿时是有些诧异又震惊,接着有些火大。 什么人啊,想找他麻烦不成,被他揍了,结果现在还找人来连他爹一起堵? ——就纯属自己没挨到揍,所以觉得浑身皮紧呗? 言夙一看大崽这气鼓鼓的样子,就明白这个小孩恐怕是跟自家崽有关,再一想,这肯定就是在书塾里遇到的事儿了。 顿时蹲下身看着崽:“崽啊,告诉爹,是不是书塾里有人欺负你了?” 别说阿牧,就是地上趴着的,特别是被大崽打趴的那俩,心里都在问,就这小孩子,干翻两个成年人都这么信手拈来的,能在一群孩子的书塾里,受什么欺负? 大崽虽然气愤着,但被言夙细问,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之前可还想着隐瞒来着,但是现在是瞒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 地上趴着的人听说自己就是因为磕碰了一下、打人家又没打过这种“小事”而受了这一顿打,顿时哭死的心都有了。 谁家孩子这么操蛋的玩意儿呢。 “这种孩子还真是……。” 言夙不是很喜欢这种不讲道理的孩子——磕碰在所难免,各自腿一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得这么纠缠不休,把矛盾进一步激化? 而且这孩子是不是以为有钱就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不过到底是个孩子。”言夙说道。 阿牧本来很生气的,大崽看着他爹也不喜欢那个家伙,也没说他做的不对,就放心了。 结果就听到言夙这句话,顿时都惊了,这是要给那小子开脱吗? 趴在地上的几个人心头都是一喜,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言夙很是大度,也能放过他们了? “你爹我是成年人,不好跟个孩子计较,我去跟他爹计较计较。” “至于你们这些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第 79 章 虽说言夙把他们都给撩到了, 但是说实话,一人一脚而已,太不禁打了, 这被围堵的气还没出够呢。 ——虽说他们不是主谋,但是作为从犯, 也是该给点教训的。 言夙就琢磨着该怎么做。 结果他这一沉吟, 地下吓怕的人就恨不得眼前能有个地缝儿让他们钻进去, 心头只打哆嗦。 领头的一咬牙, 连忙道:“大侠我, 我知道您的规矩, 我这就挂, 这就挂。” ——这时候机灵一点就能少吃点苦头! 鬼知道这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一挂是不是就得给他们挂在参天大树上,到时候他们得怎么下来? 不如这个时候自觉一点,还有个能够自己选树的机会。 只是这小巷子里两头通透,唯一的岔路口上到是有一人家的院子里有树, 伸出一部分枝丫, 但是明显挂不住他们这些大老爷们。 可这个时候, 挂不住的才好呢!就是要摔下来,他们可不想腊肉似的挂在深山老林之中风干。 顿时一咬牙,一身的力气都用来爬。先爬起来, 后爬墙, 骑在墙上,努力往树桠上爬。 整个墙头上骑了一溜大汉, 这家人的墙也不多结实,扑簌簌往下掉尘土。 几个大汉费劲儿的各自趴了一根枝杈,对着墙外树下的言夙等人讨好的笑。 这树也就这样了,所以说就将就将就?几人心里直打鼓, 生怕言夙说他们这是敷衍,这是嘲弄,到时候反而更加生气。 ——他们真的不是想耍小聪明,实在是这树不争气啊。 大崽忍不住直捂嘴,实在是太好笑了。就连这几天一直都不苟言笑,就只是闷头干活的阿牧,这会儿都频频抖肩。 “大侠,您看,这树,这树……”他实在是想说只怪这树不争气,可是人家树又有什么错?还要被他们这么折腾。这话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苦着一张脸,只求言夙大发慈悲,至少看在他们逗笑了俩孩子的份上? 结果言夙还没应声呢,屋里听着外头有动静的大娘出来看情况。 一眼就看着这些二流子骑在自己家的墙头上,还猴在自家的树上不知道要干啥,顿时抄起边上的竹枝大扫把劈头盖脸就是打。 一边打还得一边喊:“来人啊,光天化日进贼啦。老头子呀,赶紧出来,咱家要进贼啦。” 这时人用来扫院子的大扫把,连头带尾一人多高,用竹枝扎的,又结实又耐用。也正因为耐用,这竹枝在地上磨的尖锐光亮。 老大娘虽说上了年纪,但身体可不差,一把扫把挥的虎虎生风。 扫在身上,哪怕穿着厚衣服呢,也是疼痛的不行。更别说老大娘可会省力气,专冲着这脸啊脖子啊的地方扫,顿时一片片的红肿啊。 ——一条条的,当真是竹丝炒肉。这滋味即便是有人没尝过,也定当是听过。 老大爷出来的时候,街坊四邻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声的嚎叫。 这几个人还因为言夙一开始在墙外没走,还不敢下来。 被扫把扫脸虽然疼,可惹着了墙外的大侠不快,说不定就是拧脑袋了。 ~ 要在城中找个人,对言夙来说还是蛮简单的,特别是已经知道对方的大致模样,找到之后让大崽认人也就是了。 言夙身高腿长,见大崽只认自己找的没错,就三两步走到对方面前。 “小盆友,你是叫周达吗?”言夙弯腰,笑意盈盈的问。 也没管小孩边上的书童和小厮——小厮倒是想上来拦一拦言夙这个陌生人。 但架不住自家少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脸一仰:“是呀,正是本少爷。” 可能是因为看言夙长的好看,周达虽还是一副桀骜的样子,但至少愿意给言夙“一个脸面”,回他的话。 “我啊,言岚家长啊。带我回去找你爹可好?”言夙伸手捞住小孩的肩膀,一副和蔼的样子。 周达这时也看到了言夙身后的大崽,顿时想到自己叫人去围堵他们的事儿,只是看着他们完好无损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失败了。 一下子心里可就气的不行——一群拿钱麻利,干事儿不行的家伙们。 就要招呼身后的小厮,书童跟他差不离的年纪,但小厮至少是个二十郎当岁的成人,即便比矮,可也能拖住人不是? 他就不信言夙敢追着他回家。 然而让他惊悚的是,言夙拉着他之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身边的场景就转成一个没人的小巷。 ——他简直有点不认识,甚至以为自己到了什么鬼蜮之地。看眼前的人也不是看人的眼神,微胖的小身子抖个不停。 “你,你……”他是想问是人是鬼,可是看到了大崽,一下就想,这都跟言岚当疼同窗好些天了,他总不能是鬼? 那他要是不是鬼的话,总不能他爹还能是鬼? 周达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哪怕都要吓尿了,还想摆着自己周家小少爷的派头。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要是掉一根毫毛,我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哎呦一声,言夙在他头上扒了一根头发。 ——不多疼,但是看着以前随风飞舞的头发,周达简直气的想跳脚,这什么人呐这是! 言夙将头发扔了,又推了推大崽。 大崽又因为周达的话生气,又因为他爹的做法觉得解气又好笑,结果没想到就被他爹给推了,实在是茫然,只好看着他爹。 “跟他拼爹啊。”言夙理所当然的道。 大崽似乎理解了,但又觉得自己不理解。 颇有些犹豫的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话说出来感觉可真奇怪!但又是他爹要求的,大崽也是很无奈啊。 “唔,下次记得强硬一点。爹给你撑腰呢。” 阿牧在一旁看着,竟然颇有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毕竟以言夙的性子,这么干又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 呵,常规操作罢了。 周达反倒是看懵了,这算是什么呀?还不等他应对,就被言夙搂着肩头,一把拉到身边。 “来,小胖儿,带我们回去拼爹。” 周达:“……”先还击自己只是有点婴儿肥不是胖,还是先吐槽“拼爹”是个什么东西? ~ 周达两脚发软,要不是言夙搂着他的肩膀,他能立马瘫在地上。 他现在哪怕是被大太阳晒着,都不敢相信言夙真的是个人,一个人竟然能把他抛那么高的吗? 他当时连呼吸都忘了,耳畔似乎有自己的惨叫声,又似乎自己都喊不出声了。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人家鸟灵活,险些就撞在自己的嘴里! 这次言夙把周达带到大街上,再问他往哪儿走,周达哆哆嗦嗦伸手指了方向——他想回家,他想爹娘,呜呜呜呜。 但是小命还捏在言夙的怀里,他是不敢哭的,但是心里已经哭出一片汪洋大海。 周家倒也是不远,四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虽然只是镇上的富户,但周家的仆从还真是不少,还有两个护院守在门前。 门房一见少爷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只是忍不住对言夙这几个陌生人投去有些疑惑的目光。 “我家儿子是你们少爷的同窗。”言夙道。 ——也不管这同窗拜访还带爹是个什么诡异的操作。 门房哦哦几声,连忙道:“那我这就去通报,少爷,老爷夫人都在家等您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少爷的书童和前去接少爷回家的小厮怎么还都没回来,但是少爷都不问责,他自然也就不可能多话了。 门房前面领路,遇上一个丫鬟后,连忙叫他去通报老爷和夫人。 ——言夙几人衣着干净整洁又合身,但到底只是寻常衣料,哪怕是长得好,他们也觉得不像是有钱人家的人。 也不知道少爷请他们回府是因为什么。 下人们心里犯嘀咕,但谁也不敢多说。 而接到消息的周老爷和周夫人也有些懵,但既然是儿子的同窗来了,怎么也是要给儿子一点脸面不是? 两人等着言夙进门的时候,都起了身,周老爷往前几步:“啊呀,我儿回来了。” “这位便是的我儿同窗?长的如此清隽,想必日后定是龙章凤姿,这位兄台好福气呀。” 周老爷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寒暄的态度,却颇有种很是熟稔的感觉。 ——只是看清言夙等人的穿着的时候,不免脸色稍稍一僵。怎么就不像是有钱人的穿着呢?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这种调调?他落伍了? 周老爷还在琢磨呢,毕竟言家父子俩的气质太好了。 ——之所以排除阿牧,自然是因为他跟言夙长的不像。也就是个书童、小厮之类的,周老爷心里有底的。 哪知道自家儿子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一路憋着的惊惶彻底冲出堤坝,周达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爹啊。” 那一嗓子嚎的,简直跟死了爹一样。 周夫人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也顾不上跟外男保持距离,就拉过儿子细细查看。 “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达连忙扑在他娘怀里,只觉得满满都是安全感。 ——显然他爹就不是这种感觉了。 周老爷微微皱了眉头,直觉这事儿跟言夙脱不了干系,但最终没有直接发难。不然这要是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就稳住表情,问言夙:“不知这位兄台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哦,可能是害怕。你儿子雇人打我们一家三口,我特来告诉周老爷,他可能是怕您揍他。” 周达:“……”害怕是真的害怕。但是我爹哪有你害怕? 周老爷也没想到言夙竟然敢找上门——他儿子什么跋扈的性子他能不知道么?但是但凡有些想闹的,不是被他拿钱摆平了,就是恐吓的认命了。 他儿子也就是欺负欺负那些穷人,小打小闹的,小孩子嘛,哪有不调皮的?他也有家底,给那些穷人点银子不就是了。 周老爷脸色顿时冷淡下来:“原是如此,那可真是对不住。我这儿子娇惯了些,寻常闹性子时就容易失了点分寸。” “管家,去取些银钱来。” 管家这做事儿反而比周老爷更熟练——因为寻常也闹不到周老爷面前,那些人闹到周府门前,就会被管家打发走。 ——已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挟持他们家的少爷。 言夙看着周老爷这完全不走心的道歉的样子,顿时就知道果然是他推测的那样。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言夙话一出口,周老爷的脸色顿时冷沉了下来,就要叫护院来将这给脸不要脸的家伙赶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第 80 章 言夙原本以为, 这就是一般人家的对小孩子有些娇惯——他以前也听过这方面的议论——所以或许人家家长还是愿意管孩子的。 但是现在看来,至少眼前这周老爷不是愿意管孩子的。 一副他们上门来,就是来闹的, 想来要钱的架势。 ——言夙是有些看不懂人类的潜台词,但是周老爷都这么明显了呀, 说着对不住,但是连随口教育自家孩子的话都没有一句。 言夙只是不做人,但他也不是傻得不是? “子不教父之过,不知道周老爷有什么学过?” “我一个大人打别人家的小孩子这有点不像话,所以我就只能打打他爹了。” 周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还透着点委屈的意思? 周老爷心头火气, 一声大喊护院, 管家也是连忙跟着喊,但也就是侧头看一眼外面的功夫, 就没听见自家老爷的声音了。 反倒是夫人尖叫起来, 然后少爷嗷呜呜哭声,结果还被堵在嘴里似的——他们家少爷向来稍不如意就能嚎的屋顶都被掀掉, 什么时候哭都不敢出声了? 管家一回头的功夫, 就见夫人受惊, 直喘气,身边的婢女已经在掐人中了, 急的眼睛也红了。 少爷完全是失了支柱,不敢哭, 但又忍不住。 而老爷已经被人踩在了脚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堵上了嘴,被人一脚一脚的,踢的来回翻滚。 言夙踢一下周老爷,就问一句:“好好管儿子吗?” “你儿子拿钱雇人, 随便打人,这是小孩子该做的事儿吗?” “儿子做错了事儿也不好好纠正、教育,就想着摆平受害人,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给崽子当爹,就得行得正坐得端,要给孩子树榜样懂不懂?” “你别闷不吭声,我在给你传授经验,你当人这么些年,这点道理还不如我明白,你好意思装聋作哑?” 周老爷:“……”你特么的倒是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啊。 明明都是个四十余岁的人了——周家老爷前头都是女儿,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捧在新尖尖儿上——这会儿却是忍不住要老泪纵横了。 疼啊,实在是太疼了。 看着也不过是言夙在用脚轻轻拨弄他,拨弄的他跟一条咸鱼似的翻来翻去,可偏偏他就疼的直打哆嗦。 然而嘴还被堵着,除了跟他儿子差不多的呜呜声,其他想说什么都不行。 管家的一嗓门倒是把护院都给叫来了,可是叫来了又能怎么样? 除了围观老爷被打的人更多了。 他们谁也不敢这时候冲过去啊,人家只要往老爷的脖颈上一踩,这说不定人就没了! ——他们也实在是拿不准神情冷淡的言夙,是不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 要说,他们觉得是,毕竟言夙这打人打的有点太驾轻就熟的感觉了。 终于还是周夫人缓过一口气来,再不能看着自家相公被这么打。 “这位……这位大侠,您消消气,别打了,我家老爷年纪大了,受不得这般打呀。” “我这儿子不对,我给您赔不是,我给您赔礼道歉。” “求求您放过我相公?” 周夫人泪流不止,却是不敢抽抽搭搭的说话含混不清,只能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稳住心神。 在周夫人殷切期盼的眼神下,言夙停了脚,拉过边上的一把椅子坐下,阿牧和大崽站到他身边。 “真心道歉?还是只是想赔点钱就了事?” “你们周家是有多少钱?金子摞起来称,有成千上万斤吗?” “还是你们觉得,我是有多缺钱?” 言夙的“大言不惭”显然是吓着了周夫人,这黄金再是多,那也是用两计重的呀,哪有开口就是万斤了。 ——这样钱多的人家自然不是没有,只是那不是周家呀。 至于言夙缺不缺钱?周夫人看着他掏出几颗金珠子把玩,顿时就知道他是不缺的。 言夙:“……”其实还是缺的,毕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想给崽们吃好点儿不容易。 周老爷这会儿终于能够喘口气了,小心翼翼的伸手拽下了嘴里的布巾,可生怕言夙注意到自己,又给他一顿毒打。 ——虽然现在也不能确定言夙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接着打。 看到言夙玩金珠子的那一刻,周老爷心头就是一跳,倒不是这点金子就能吓着他,可这点金子代表的含义不浅啊。 言夙穿的不咋好的样子,可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是不俗,再有这么些金子,这不就是个想体验新鲜的富家少爷吗? ——又或者纯属就想装穷,但总归是他们这踢到铁板了。 周老爷现在心头这个又气又悔啊,想着自己刚才要是态度再好点就好了,说不定就避开一劫了。 他明明都看出来言夙那一身的衣服跟气质不搭了呀,怎么就没能沉住气呢? 而且要真的是哭喊人家,也不可能有胆子“挟持”他儿子进他周家的门啊。 只是周老爷现在心里不管有多少懊悔、多少失策,都没用了。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周老爷努力挪动着,想离言夙远一点,陪着笑道:“这位大侠,大侠消消气,您的教诲我已经领悟了。” “我一定好好管教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以后也一定好好给这小子立规矩、做榜样。” “一定管束好他,不让他再胡作非为。” ——现在的周老爷说这话是十足十的诚心,但只是诚心想送言夙走。至于话里的承诺能做到几分,就只有天知道了。 暂时他也是还没想到要不要报复言夙,又怎么报复言夙,满心满眼也只有送走言夙。 也不像那些影视剧里那样,还有心声想起,说只要渡过此劫,之后要怎么怎么样——或是忏悔、或是筹谋报复。 周老爷的心里除了赶紧送走这个瘟神,别的什么都没有。之后要怎么做,他现在完全没心思想,浑身都疼呀。 言夙看了看周老爷,又看看周夫人和周达。 “反正你们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呗。” “我来,就是因为他惹了我们,今天这一顿打,咱们就算两清。” “至于以后……” “你们要是想找我麻烦,就来落花村找我哦。到时候咱们再有什么账,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言夙说完,招呼俩崽崽大摇大摆的出去。 护卫们都警戒着,却是根本不敢拦,毕竟言夙这态度太嚣张了,就连两个孩子都昂首阔步的走着。 一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一点也不怕他们偷袭。 有一个护院向来是一群护院里头的尖儿——其实他不是头领,只是他觉得头领也不过是仗着年纪和资历——看到言夙背对着他们的走过,就想着表现一番。 不能叫一个人,还带着两个拖后腿的孩子,却在他们这么多护院的眼前来去自由啊。 那周家还能把他们这些护院看在眼中吗? 他看着大崽走过时,立时出手去掐大崽的脖子,只要把小的抓到手,还怕言夙不束手就擒? 他心中不免嗤笑言夙没脑子,真以为打了周老爷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而且带着孩子不说,还让孩子走在后面? 这是多看不起他们这些护院? 然而他却抓了一个空,不等他去看一个小孩怎么躲过他的攻击时,手上传来剧痛。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臂上血流如注,竟是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扎了个窟窿。 言夙将两个崽子都拢在他们身前,不叫他们回头看那个惨嚎出声的人。 ——要不是对方冲着大崽的喉咙去,他也不会见血。 言夙只冷眼环顾了这些护院一眼,就带着崽崽们离开。 等看不见人了,护院们这才从透心凉的状况之中抽身,听着那人的惨嚎声,甚至都不敢过去。 还是护院头子忍不住叹一口气,扯了自己的一片衣角,去给这家伙把伤口裹了,叫人带他去看个大夫。 眼神就落到一边将铺路的石板都打出蛛网一般龟裂的石子儿上。 那石子儿上还沾着血。 他也是之后才发现这块石子和裂了的石板,那人怎么出手的,他也是根本没有看清。 周老爷有些发颤的被管家负责走出来,他就听着外面惨嚎声,也不敢出来,这会儿见安静了才敢出来问又怎么了。 护院头子看看老爷,又看看石板,在周家这么多年,他也算是了解周老爷的脾气,所以知道这周老爷也就是没缓过来。 缓过来,还不得去找那人麻烦?不能直接去找,也得想法设法使绊子。 可看看那人连住所都敢直接报出来的气度与自信,再看看这石板。 “老爷,老区我托大劝您一句,今日之事便如那人所说那般算做两清,可别想着报官或是其他法子找人麻烦了。” 周老爷本还没着其他,毕竟还在后怕呢,但一听这护院头子这话就一股怒气涌上来,感觉身上都更疼起来了。 然而护院头子一指那石子儿:“我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有看见。” “石子穿透那小子的手臂,还射入石板之中如此之深,抠都抠不下来,其内力定是深厚。” ——妥妥儿的江湖中人,而且怕还是高手之列。 老区看着周老爷的双眼之中满是真诚,虽说是贫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可富有也不能惹江湖中人啊。 否则人家夜行衣一穿,站在你床头抹你脖子,你怕是眼睛都没睁就去了地府。 周老爷“嗝儿~”一声,这时听到周达渐渐放出声的哭声,顿时也不哆嗦了,腿脚利落的冲到儿子面前。 “逆子啊!”这时候还有什么宝贝儿子不宝贝儿子的。 ~ 言夙也不知道他走后,周府更加热闹了。 他只是带着俩崽子去了经常去的布莊,如今已经是老主顾了,掌柜的一见他,直接就挥退小二,自己上来招呼。 ——一来是他现在空闲着,二来也倒不是言夙在他这里有多少大额消费,但特别爽快,所以他愿意给言夙卖几分好。 “还是要小孩子穿着舒适的布料。”言夙对掌柜的说。 往后又推一推阿牧:“去选一些你喜欢的花色。” 又跟掌柜说:“拿几匹里衣的料子。” 可能是因为一起被“打过劫”,一起看过“拼爹”,所以大崽跟阿牧虽然是第一天见面,却因为经历多而感情突飞猛进。 这会儿看阿牧有些束手束脚,大崽连忙拉着他,扯着布料在他的身上比比划划看颜色。 这流程他已经很熟了。 而且这些布料也没有阿牧以为的那么脆弱,只要小心一点根本不会出问题。 但即便真的不小心勾坏了哪里,那也没有关系,他们可以“拼爹爹”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第 81 章 别看大崽是只去了书塾几天的时间, 但回来的时候那是受到了全家崽崽的欢迎,就连小妹妹,都对大崽热情了几分。 差点被弟弟妹妹淹没的大崽,别提多快乐, 小嘴儿笑的要咧到耳朵根, 哪有一点在书塾的沉稳到有些冷淡的气场? ——大崽一人斗仨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小厮的事情,虽然没传到季夫子耳朵里, 但学子之间可是流传出多个版本。 除了那些年纪比较大, 准备考童生的学子, 其他与大崽年纪大差不差的同窗们,哪个不对大崽又是向往又是敬而远之? 察觉到他们的态度的大崽,索性也不跟他们插科打诨, 只专注自己的功课。 反正他也有弟弟妹妹的亲近嘛。 大崽美滋滋地给弟弟妹妹和姐姐讲书塾的事情,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拼爹爹”的事迹,言语都不足以描述他爹威武霸气之万分之一。 大崽拉着阿牧,叫他也从他的角度再描述一变。 阿牧:“……”这么吹爹, 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可是看着几个孩子的期待眼神, 阿牧又有些动摇。 “反正爹爹不在这儿,阿牧你有什么看法就随意发表呀。” 大崽胳膊肘捅捅阿牧,示意他不要怕。 阿牧简直啼笑皆非, 这是怕不怕的事儿吗? ~ 言夙早上进房间来找阿牧的时候,就见阿牧睡的正熟,被子都蹬掉了一些,里侧睡着大崽和小崽,小崽半个身子都已经压在了大崽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别了几天,太想念哥哥了。 ——至于阿牧倒是有自己的客房, 纯属是昨晚孩子们聊的太晚,就索性睡在了一起。姑娘们还是言夙抱回她们的房间的。 特殊情况的晚睡,言夙也不多干涉,孩子嘛,只要不影响身心健康,言夙也没有给他们一举一动都规定好的闲心。 他给大崽和小崽掖好被角,又将阿牧用小被子包好,带着他上山。 ——其实现在也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不算很早了。 之所以早点去,也是为了能早点回来,言夙虽说速度快,可找到阿牧的族地不知道要多久不说,总不能找到之后看一眼,就立刻回来? 所以阿牧虽说没有醒,言夙还是抱着小孩,背着背篓上了山。 等阿牧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入眼就是一片萌芽新绿的山林。 他愣了一下,等发现自己被言夙抱在怀里,顿时又有些脸红,他都多大个人了,就连他爹都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 “醒了?饿了吗?”言夙停下来,将小孩放到地上,却不让他急着掀开被子,而是先将他的衣服鞋袜找出来。 阿牧看着自己踩在地上的被子有些发愣的——现在虽说时间不早了,但其实山林之中还是有着些许露水,地上更是潮湿。 这被子回去了少不得要拆洗、晾晒,是件麻烦事啊。 可阿牧抬眼看着言夙认真的眉眼,又忽然想起大崽说的那句话,不是什么大事儿,真有事儿也没有关系,我有爹呀。 有爹真好,言夙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爹爹。 阿牧有些想自己爹了,哪怕他爹不如言夙好看、温柔,可对他而言也是最好的爹。 言夙将衣服鞋袜都找出来,结果就发现小孩儿眼睛有些红的望着半空。 “怎么了?有灰落在眼里了?那快别抬着头了呀。”言夙都被阿牧给逗笑了,自己都说灰落眼睛里了,怎么就不知道低头呢? 言夙给孩子赶紧穿上衣服,还不是很熟练,好在现在已经换下了冬天那一层又一层的厚棉衣。 而且阿牧也比其他孩子年纪大,自己动作也利索的多。 言夙给孩子吃了东西,这才说道:“你对这附近有熟悉的感觉吗?” 阿牧没醒前,他也找了几个方向,但没有多少人类的痕迹,他也只能再换方向——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他走到还不够深远,但问题是他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是? 只能找方向的路上再挖点草药了,也算是有所收获。 阿牧四处看看,摇了摇头,那时候太乱了,跟着族人乱跑,他根本记不住是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被人追着,印象里还换了好几次方向。 言夙想了想自己遇到小丫头的地方,不说跟这里天南地北,那也是隔着挺远的。 确实有点难啊。 言夙抱起阿牧,一跃上了一颗最高的大树的树梢,轻若羽毛一般落在树梢之上,那细嫩的树枝荡了荡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阿牧:“……”这是神仙吗? 言夙疑惑的看了阿牧一眼,见小孩惊疑不定的往下看,连忙拍拍他的背:“怕高吗?” “怕的话不要往下看,你往前看,看看能不能看到熟悉的树啊山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虽然言夙有绝对的自信,但还是要跟小孩细细说一下,好让小孩能安心。 阿牧虽说是第一次,可根本也来不及想怕不怕的,只觉得简直是太了不起来,站在树梢看这个山林,跟以往走在山里的感觉那可差别太大了。 他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来形容,下意识的顺着言夙的要求做,去看远方有没有自己熟悉山或树木。 小嘴动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目光一下就定住了,连原本想说的事情也忘在了脑后。 “那里……”阿牧指着,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不敢确定,离的有点远。 只是因为那颗悬崖上的树长的有些特殊。 ——以前是从族地往上看,现在这里的位置比那边并不低,就更给阿牧造成一些不确定的感觉。 言夙却没管那么多,稍微有些眼熟也可以,反正去确认一下也不太费时间。至少比闷头乱撞要省时间的多。 而且说实话,这个山崖和树,言夙到还有点印象。 “从我们族地,偶尔能够看到那个山崖和大树。”阿牧跟言夙解释,“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毕竟山脉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树木和山崖,也未必就没有长的格外相似的。 ——凭他记忆里也没本事记得一棵树的每一根枝杈的长势。 “没关系,我们看一看就是了。”言夙想起当初采药时,看到那些炊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阿牧的族地? 他现在没敢说,怕到时候不是,反而叫阿牧伤心。 确定方向,言夙抱紧了阿牧,几个起落就走完了从山林之中穿梭需要至少半个时辰的路程,到达山崖之上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儿。 甚至阿牧都没好估算时间,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言夙的肩头趴了一会儿,再被拍背说抬头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地方。 “现在再看看,还有哪里比较熟悉。”言夙依旧抱着阿牧,站在崖边让他看。 山崖的风还是挺大的,言夙伸手从背篓里扯出被子来,直接将阿牧兜头罩上:“别吹着风,容易头疼。” 阿牧其实并不觉得冷,或许很快就能够找到族地,他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可是言夙的关怀他又不忍心推却。 ——因为太温暖了。 他两只手揪着被角,还忍不住将言夙也兜在被子里。 这山崖上的风是真的很大了,言夙的发丝被吹的张扬。 山林的树木茂密,虽然还只是万物复苏的春季,可枝杈还是遮挡着阿牧的视线,他试了很多次,却依旧找不到熟悉的地方。 攥着被角的小手,越发的紧,神色也极近崩溃。 言夙看着小孩的脸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将孩子拍了拍。 ——就他自己而言,并不觉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方向有什么问题,但似乎对小孩来说并不是这样。 言夙一时不能理解这样的情绪,但他很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将小孩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我之前在这边看到过炊烟,要不我带你去那个地方看看?” “但是我们要说好,如果不是那个地方,我还是会陪你找,前提是你自己不要焦躁、不要闹情绪,我们可以慢慢找,但如果你自己先乱了分寸,那我们就更可能永远找不到,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这种对情感的控制,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是很难的。可言夙对这种事情也没有处理的经验。 不说什么又怕孩子憋着情绪、胡思乱想后出了问题,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的不好、词不达意,反而让小孩更加的心烦意乱。 言夙可体会到了一点做人的艰难,他都有些心烦意乱了。 阿牧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后,压下喉间的哽咽道:“嗯,我明白。” “我不会放弃,不会乱的。哪怕是今天找不到,还会有下一次的对不对?” “就算现在找不到,我长大了,还能回来找对不对?” 阿牧需要一个认可,哪怕其实时间越久,找到故地的可能性就越低。 但言夙还是点了点头。实在是不行的话,哪次不带小孩,他将整座山脉都跑一遍就是了。 ——之所以带小孩子,当然是希望他最快的回到族地看看,说不定也有他这样的逃出生天的族人回去。也有些希望他能指路。 得到肯定,阿牧便安心了,忍不住抱紧了言夙的脖颈。 虽然他不是他的爹爹,虽然他已经不是需要爹爹抱着的年纪,但阿牧此时此刻就想贪一贪这一时半会儿的温暖与爱护。 然后,言夙就跳崖了。 阿牧:“……”就,虽然知道以言夙的本事他们肯定是安全无虞,可是这未免也太刺激了啊! 言夙不想绕路,一方面是这些山路的“崎岖”对他来说并不崎岖,另一方面也是想赶紧确认一下。 ——如果不是,或许那里的人对阿牧他们的族地多少有点印象,说不定能够问路呢?早一点到,也能早一点让阿牧安心些。 但不过走了半程多的路,言夙就确定了那八成就是阿牧的族地。 当初他看着还有些“炊烟”的地方,如今杳无人迹,一片杂乱。 ——现在想来,都不知道那些“炊烟”到底是什么烟,又或者哪怕是炊烟,又到底是什么人点的。 言夙没有直接冲入那片地方,而是在外围一点的距离就落到地上。 “阿牧,我们可能找到地方了。” 阿牧先是一喜,接着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下来,他并没有察觉言夙刚才那句话的情绪——毕竟言夙对情绪还没有很明确的表达,别人又怎么能够通过他的言语、表情轻易的察觉到? 但是阿牧却也能理解言夙停下脚步,是因为什么。 就是他自己,现在都有些不敢让言夙再往前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第 82 章 阿牧虽然能帮家里做很多事情, 但到底才刚过十二岁,所以在族地里再怎么瞎闹都没关系, 但却不准他走出族地。 所以,这片林子他还不熟悉,但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因为这里遭受过破坏,处处七零八落,那些曾经给了他香甜果子的树木、荆棘丛, 如今都或是死亡,或是稀稀拉拉。 但似乎一草一木都在欣喜他的回归。 阿牧终究没有忍住泪水,却倔强的狠狠擦干,开始往前奔跑,他记得这里,只要再向前走,经过一处小山坡,顺坡而下就能看到他们族人的房子。 有竹子的, 有木头的,有夯土茅草的,各种房子有着它们各自的优缺点的, 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都是他们族人温暖的家。 阿牧泪水涟涟模糊了视线,跑的跌跌撞撞, 却一步未停,整个人半靠着突破滑下去, 蹭了一身的泥土草屑。 言夙见他要摔倒,原本已经准备将他抱起,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阿牧此时此刻似乎根本忘了他就在身旁一样。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但最终没有打扰阿牧,只一直跟在身旁,确保他不会有危险。 阿牧跑到房屋前,原本梳洗干净的小脸此刻被泪水灰土染的跟花猫一样,在外面停了一停,他像是积蓄出了一些力量,他冲入第一家,推开有些破败的屋门,大声喊着什么。 带着土族特有的方言口音,言夙听不懂,只见着他推一家门喊一家人,然而整个村落之中毫无人烟,根本不可能有人回应他。 言夙想要开口让他别费力气,只是看着小孩一次次挂满希望的脸,他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将背篓带着的水递到阿牧的嘴边。 一连喊了十几家,其实他的声音在大半的村落回荡着,但凡有人都该早就出来回应他。 感受到唇边被递过来的水,阿牧的脚步一听,吨吨的喝了两大口,干涸的喉咙这才舒服了一下。 “没,没有人对吗?”他低声问,似乎是想言夙给他一个答案,但若言夙是一般人,他这呢喃的声音只怕是听不见。 阿牧抬头,感受着一丝风从面庞上划过,这个时候他反而是哭不出来了,脸上干涸的泪痕让他的皮肤有些紧绷、发痒。 “我还能,去后山看看吗?”良久,阿牧将水囊递回给言夙,小声开口。 “嗯,可以,往哪边走?”言夙道,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后山是什么地方,但都已经到了这里,也不差在这多呆一点时间了。 “那边平时不准小孩去。其实我知道,我爹他们就是觉得那边路不好走,又开矿很危险。” “但是我偷偷在我娘去送饭的时候,跟着去过,我记得路。” 阿牧说起这些事情,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当时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重演着,还有回去后,他娘似乎知道了他跟着过去了。 ——似乎是因为他鞋底沾染的泥,又似乎是因为衣服上沾染了那边特有的花的花粉。 “我娘可细心了,又温柔。”阿牧一路都絮絮叨叨,似乎这样才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一些。 然而其实这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毕竟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越是提起就越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言夙只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好走在小孩身侧,搂着小孩的肩头,给他一个依靠。 阿牧还是慢慢说着,全是村里有些鸡毛蒜皮但平淡又温馨的生活琐事,带着烟火气息,让听的人似乎也在这红尘之中走了一遭。 ——小孩的叙述没什么章法,东一句西一句,重点往往被一点小事就带偏,但其中情绪却最是能够牵动人心。 言夙静默无声的听着,偶尔手中用力,带阿牧平稳的“路过”一个个凸起或坑洞。 “到了,出了这片林子,前面就是我爹他们开矿的地方。” 说不上是豁然开朗,但显然当初为了金矿好搬运,这里被阿牧的族人清理出一片空旷地带——也或许是为了遮掩,周围较为高大的树木都有所保留。 言夙看了一下周围树木、石块上的痕迹,这些是经历大雪封山也一时不能抹去的。 有些是利器的划痕,有些是碰撞的痕迹,还有重物砸击的碎裂蛛网纹。 ——这里应当也发生过争斗。以及后来抢夺金矿的人,对这里并不如何爱护、小心。 看样子那些人应该是赶在封山前,急匆匆的将金矿开采出来运走了。 至于自己捡到的那两块金矿,或许是曾经阿牧的族人带出去的时候遗失的,也可以是那些人遗落的。 总归是这片金矿洞里出产的。 言夙随着阿牧的脚步,躬身钻入这不高的入口。 从外面看,只是一处半人多高的不知多深的山洞,像是某种野兽的藏身之所。 但钻了进来不几步远,就能发现开凿痕迹,已经越来越宽敞的洞穴——当然宽敞只是相对而言,现在也不过是两人站直身子并肩而走的空间罢了。 言夙将火折子递给阿牧,这光亮有限,还是给阿牧自己看着路为好,反正他是不需要照亮的。 走了没多远,阿牧停下步子,前面已经被落石封死。 而言夙比阿牧更知道里面的状况,在他能探知到的最远的距离处,他感知到几具生命流失后,剩下的躯壳。 ——想必是阿牧的族人。 言夙贴紧落石堆,再费力延展一些感知范围,果然更深一点的地方,还有其他的人的尸身堆叠。 再深远,他就感知不到了,这样的距离已经让他有些费力。 言夙收回手,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说这个情况。 那些人将阿牧族人的尸身都扔进了这个废弃的矿洞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到底也算是入土为安? 他要这样安慰阿牧吗? ——哪怕说不清楚遭受巨变、亲人亡故,到底是会有怎样的情绪,但言夙觉得这样说,并不能让阿牧心里好受。 还不如不知道呢。 言夙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个想法,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即便阿牧年纪小,但他也有知情权。 看着阿牧垂着的小脑袋,言夙一时左右为难,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那些人肯定是把这里挖空了,不然怎么舍得将这里封死。”阿牧低低的出声,显然不是说给旁人听,而是告诉他自己。 他说不好自己非要来这里看一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时那种情况,他爹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再守着这里的,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命重要。 他爹说,一定要逃的远远的。 “不能愧对任何一个留下来、给我们争取逃跑时间的叔叔伯伯。”阿牧攥紧了双手,额头抵着石头堆,哪怕用力的有些疼,却也没有流出一丝眼泪。 他还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回到了这里,只是他爹根本没有机会再怪他了。 “言叔叔,我们回去。” 言夙一直看着阿牧,静默无声,直等到孩子低头转身,说了这么一句,抱着他的腰,似乎是睡了过去。 小孩的呼吸有些急促、粗重,言夙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难道还是吹了风着了凉? 言夙心里猜测着,连忙将小孩包好抱起,匆匆出了矿洞。 抱歉,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你。言夙心底念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这个孩子太坚强,也太脆弱了。 下了山,言夙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村里人,带起一阵劲风就出现在了霍大夫的家中。 霍大夫听到敲门声时,就先应了一声,言夙自己就开了门进来。 ——霍大夫毕竟年纪大了,所以一般应了声,就是允许人家自己开门的意思。否则等他出来开门还得耽误好一会儿功夫。 霍悬今日倒是在家,不过在屋后照料草药,这会儿刚洗好手走过来看情况。 一见是之前治过的小孩儿,而且还昏迷不醒,霍老大夫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什么都没有说,先给把了脉。 言夙原还以为是在那山崖上吹了凉风,受了风寒,结果霍老大夫却说是大悲大痛,情绪过激引起的。 “回去先喂食一些粥水,清淡一些。然后我让阿悬给你把熬好的药送过去。” “晚些时候只怕还得有一遭罪受,床边不要离了人,注意他给他擦汗、降温。” 言夙细细的听着,听到降温的事儿,不由就问一句:“是吃退烧药?” ——之前不论是小崽还是沈飞玹,还真没有需要让言夙彻底给搽身体降温的。 一听霍老大夫说是搽身体降温,言夙就皱了眉头,用湿帕子擦身,降温效果不好不说,水汽蒸发的慢,还容易湿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虽是麻烦些,但总归是为了孩子好。总不好叫孩子一直烧着,那即便是能救回小命,也是要烧傻得。” “这孩子我也听过几句,说是干活可利索,你家那几个长工,种田插秧的,还没人家小孩有经验、手脚稳当?” 霍老大夫知道言夙是个挺心善、喜欢孩子的人,但之前那几个孩子,大多都是言夙和言夙亲戚家的,总归是有血缘关系。 ——小妹妹出现的突然,但不怎么出门,谁也不清楚是谁家的,甚至都没看着怎么来的。具体哪天来的,村里人都没个定论,就知道忽然有一天就知道他们家多了个孩子。 但阿牧却是他们明明白白看着捡来的,霍老大夫难免担心一点,怕言夙觉得怪麻烦的,就不下心思了。 养个孩子是真的不容易,特别是穷人家。霍老大夫当年显赫时没为这些事情费过心,等留得残命,带着小小孙儿浪迹,这才知道其中的苦。 言夙却是在他准备再劝的时候,有些疑惑的问:“有什么酒精之类的东西可以用吗?” ——他想起以前听说过的,医疗条件不那么发达的时候,可以使用的方法。 但是显然,他印象之中的“医疗条件不那么发达”,那也是比他当下所处的世界,好了太多。 霍大夫知道酒是什么,但酒精是什么? “酒成精了吗?”霍悬听的有趣,忍不住开口问。 他知道言夙总是上山,难道那山林之中的鬼怪传中不止是有山精鬼怪,还有酒也能成精? 言夙:“……” 言夙迟疑的挠了挠下巴:“好像是白酒蒸馏什么的就能得到,可以给伤口杀菌消炎、还易燃,还……” 看着霍老大夫的神情越发不可思议,霍悬的眼神越发惊异,言夙默默消了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第 83 章 言夙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 险些导致自己非人类的身份暴露——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反倒是霍老大夫,并不觉得言夙说的是假话,不仅是因为他说的十分的自然, 也是因为言夙的性格不是那种说大话来博关注的。 听着他说“酒精”这个东西能起到的效果, 霍老大夫一琢磨,忍不住就问:“你说说的此物, 是否是能够防止伤口红肿、溃烂?” “若是如此,可便能救治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了。” 霍老大夫发出感叹,只是他一番又一番思索, 还是对这东西没有印象,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藏匿这山野之地太久了, 所以都跟不上外界医术的进展了? “不知这酒精一物, 言公子可知如何研制, 亦或者哪里购买?” 霍老大夫起了兴致, 霍悬更是兴致勃勃, 可能自小被爷爷带大,耳濡目染下他对医学一道很是有兴趣,也有钻研的毅力。 言夙:“……” 感觉自己有点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但是从这爷孙俩询问的问题和态度,却不像是要戳穿他身份的样子。 言夙有些试探的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人说的。” “不也有说, 有人用烈酒洗刷过伤口。” ——言夙只能赌霍老大夫行医多年,即便自己没做过, 也该是从医书或者旁的大夫那里听说过。 霍老大夫果然点了点头:“确实有过此类听闻,只是那不但剧痛难忍, 其实也并非有十足的效果。” 这大抵是最初,没有清水来清洗伤口,当时手边只有酒壶。 后来发现伤口似乎不易红肿, 有人推测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但最终发现剧痛难忍,效果也并不特别的出乎意料——至少清水清洗没有那么疼,用烈酒也并未保证全然不会伤口恶化。 “那就是酒精浓度的问题,也可以理解为不够裂,能杀死伤口上的细菌,也就是造成伤口红肿、化脓的病因,所需要的浓度很高,酒精根本不能入口,喝了会死。” 言夙对此其实也没什么研究,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常识”,毕竟以前他并没有那么关心人类生活的“细枝末节”。所以这会儿说起来,还得用霍老大夫他们能够理解的言语,就说的磕磕巴巴的。 但是酒精不能喝,他还是知道的。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呀。 然后在霍悬的期盼下,说了一下蒸馏的事情,但他也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生产过程,只有一点原理的印象。 比如将酒液烧至沸腾,酒液蒸汽通过冷凝管重新凝聚成更纯粹的酒液,收集起来。 ——可能也依旧有浓度上的区别等,但具体言夙也不清楚了。 甚至蒸馏器、冷凝管怎么做,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冷凝的时候,酒液蒸汽是不能掺水的。 特别是生水。 言夙说的磕磕绊绊,原以为霍老大夫和霍悬要说他胡说八道的,没想到霍悬低垂头,两只手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言夙看着霍老大夫,他好像把人家孙子搞的不对劲了。 “没事没事,老夫去给你煎药,你先将孩子带回去,时候不早啦。” 霍老大夫虽不如孙子那么激动,但对言夙所说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所以,这样的东西要是真的做出来,那该是能救回来多少原本救不回来的人呢? ——只是如此的,所需的酿酒的粮食又会多出许多。在这乱世,这也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言夙抱着阿牧回家,心头还有些思绪杂乱,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霍老大夫是个极为稳妥睿智的人,作为人的生活经验比自己还多几十倍,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 大崽一早醒来就没有看到言夙,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自己是好不容易旬休呢。 过了今天,虽说明天言夙依旧是会送他去书塾,可那也代表有九天不能相见了。 但是听红鸢说了阿牧的事情,他也能理解——言夙早就答应了阿牧身体好了就带着他去,也不过是恰好在这一天罢了。 结果过了午时,倒是看到言夙回来了,只是阿牧是被抱着回来的。 大崽一惊,连忙凑过去要看阿牧的情况,直到言夙将他放在床上,大崽才看见阿牧红彤彤的脸颊。 “阿牧生病了?”大崽又惊讶又担心,这昨晚上还好好的。 ——阿牧虽说话不多,但人是很诚实可靠又细心的。 一开始看着言夙牵着阿牧去接自己,他是有点“自己不在家,阿爹有了别的崽”的不高兴,但他毕竟一开始就有弟弟妹妹,所以对有了其他孩子,并没有那么排斥。 只要这个孩子好相处,他是很愿意接纳的。 结果他刚接纳的好兄弟,这会儿就病了。 在后院玩的孩子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过来,身旁跟着一只小狼崽,两只小猫崽。只有已经不用喂奶的猫妈妈,懒洋洋的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阿诗娅年纪虽小,对阿牧的记忆渐渐模糊,但这些天阿牧的亲近,熟悉的口音,还是让她对这个哥哥更亲近。 这会儿看着他的病态,不由紧抓着言夙的衣袖。 虽然她接近这个大人,好多时候会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但是她也知道这个人最厉害了,她哪里不舒服,这个人摸摸就不会难受了。 这些,她也还记得。 她想要这个人给阿牧哥哥摸摸。 言夙倒是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但还是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阿牧很快就好起来,不用担心。 怕阿牧这风寒也会传染,言夙让小孩们呆了一会儿就让大崽带着其他孩子出去了。 阿诗娅有些不情愿,但悠悠和大崽一直哄着,倒也跟着走了。 言夙坐在床边注意着阿牧的体温,给他擦汗,没有酒精也只好用些烈酒擦拭手心脚心和脖颈处,虽然有些酒味,但这样也好过总要掀开被子擦拭全身来的好。 ——总是招风不说,降温效果也未必烈酒的好。 霍悬来送药的时候,正好遇到七护卫在门口,就将药一递,仔细交代了两句,确定他记住了,立马就飞快的跑了回去。 “……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七护卫呐呐一句,毕竟细心交代的时候,反复跟他确认的时候,也一点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急事儿。 结果现在就跟狗咬了尾巴一样。 七护卫摸了摸脑袋,就进了院子,趁着汤药还热的有些烫,让阿牧将药喝下去——这就是微烫的时候,最易发挥药效。 翌日,阿牧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身前有着一个人影,正靠着床头歪坐着,他以为他睡着了,但他一睁眼,这人影就动了起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温水?”言夙摸摸小孩的头,还有并没有反复发热。 阿牧后半夜确实是做了噩梦的样子,原本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了起来,让言夙好一阵的忙活。 这会儿要是再烧起来,言夙怕是又要立刻将人抱去给霍老大夫了。 阿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哪里难受,但没拒绝言夙递过来的温水。 他看着言夙忙碌,一直没有再说话,言夙让他喝粥就喝粥,让他喝药就喝药,乖巧的不行。 直到言夙问他今天太阳不错,要不要出去晒一晒,他才开口说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我能,跟你习武吗?”这个念头,在他神志清醒之后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 ——他其实连那些冲入族地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但此时此刻的他想习武。习了武,至少可以自保。 言夙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由愣了愣,却也只能如实告诉他:“我不太会教人。” “你要是想学,要不跟家里的护院学?”但是又想起护院原本的出身,这即便是会教,也怕是要教个小杀手出来? 言夙连忙改口:“要不还是等大崽的师父回来,问问他怎么样?” “大崽的师父还是很不错的,武功也比护院们厉害点。” ——当然,也只是说正大光明的交战,若是比阴损,也是比不过这些特殊训练出来的杀手的。 阿牧其实有些失望,毕竟他最向往的人是言夙,可言夙明说自己不会教人,连自己的崽都没有教导,可见也是跟他说了实话。 ——其实但凡阿牧的性格扭曲一些,都要认为言夙其实是藏私。至于不教自家孩子?那背地里谁知道? 阿牧点了头,表示自己愿意等大崽的师父回来问过他。 言夙就道:“那在他回来前,你也跟大崽一样去书塾读书怎么样?” 阿牧干农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可问题是到底才是十二岁的小孩,别人家倒是需要这样大年纪的孩子忙里忙外,但是他们家却是不缺人手的,只是稍微有些不熟练。 ——但那也只是练习的次数不够呀,就更不能让阿牧这个老手帮他们做太多了。 阿牧却不这么想,读书要花的钱即便他没算过,没有具体的概念,但也知道那是好大好大一笔。 他不肯。言夙肯收留他,不论是吃穿住还是别的什么都没短缺了他。他不能在要求更多了。 “可是练功的话,也是会有些功法秘籍要看的啊。” “而且,你辛辛苦苦学了武功,总不能还拿武功来种地?想要有别的作为,那也是需要读书识字的。” 拿“武功”来种地的言夙,也不知道怎么开的口,能说出总不能拿武功种地这种话来。 言夙的“武功”:可能是因为我不用辛辛苦苦练来的。 “咱们家读书都不强求什么功名利禄,只是要识字明理。总不能出门之后,就被人骗了、卖了?” 言夙劝说阿牧,只是阿牧一时之间却没有应答,言夙也不好强求。 旬休之后,要在第二天的午后开课前回到书塾,这对言夙来说再容易不过。 甚至还让大崽在家吃了午饭,这才带着他去城中。 路上,言夙还跟大崽说了阿牧想学武的事情,虽说最后收不收是沈飞玹做决定,但大崽作为沈飞玹的徒弟,还是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 大崽沉默了一下,言夙还以为大崽不高兴着呢,毕竟当初沈飞玹走时,大崽还说不想师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添个师弟师妹。 然而大崽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这里,他问言夙:“等阿牧好了,也跟我一起去书塾吗?” 言夙点头:“我是想送他去的。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不过,你回家的时候,也有空劝劝他。” 大崽高兴的点头:“等师父回来,我也劝劝师父。” “到时候,我就是大师兄了是不是?” 言夙:“……”这未免有点太过举一反三。 一时之间,言夙都不知道大崽这情况,是不是因为在书塾学到了太多的知识。 将大崽送进书塾的时候,他并不是整个书塾里来的最迟的,但却是他那个小团体里来的最晚的。 ——江兴他们明明之前还因为走了许久的路正在哀嚎着,结果进了书塾之后,一个个又像是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言夙刚走出学堂的门口,就听江兴、江海几人拉着大崽,开始说他们听到的新鲜事。 “周达那家伙请了假你知道吗?”江兴话里都透着一股神秘。 大崽来的这么晚,哪里听到这些,不过对于周达为什么请假,他或许知道一二,但大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言夙听着这么三言两语,倒是觉得大崽在书塾里确实是交到了挺要好的朋友,所以还是在书塾读书的好。 ——纵使说出一些他无法接下去的话的次数更多了,但是当爹的,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 言夙回家后,就进了后山坡里照顾草药,他虽然能够保证它们全部存活,但也要定时来查看一番。 至少成熟的、能摘取的重要及时采摘? 也不是说不采摘就一定会腐败,甚至有些草药是年份越久药性越强,可言夙需要钱的呀。 养那么多崽,哪怕是有老天爷送抚养费,他也是不能懈怠的。 所以合适采摘的草药,他都会算好时间去售卖。 只是今天在竹围带了没多久,言夙就察觉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他这里围成这个样子,说实话但凡看一眼的出村民对此都是十分好奇,可一方面碍于言夙的威势,另一方面也纯属是找不到门,也就只能放弃。 ——当然,这样的竹围,只有言夙他们这些人能够翻越而过,也是村里的一大谈资。 言夙没想到围成这样,还有东西不死心的爬进来,外头的荆棘,他特意选的都是粗壮的老藤,移植过来后又有他的生物能滋润,如今已经长的格外茂盛。 结果竟然这样还阻拦不了这家伙吗? 就凭它的鳞片格外的厚吗? 言夙悄然出现在这条小蛇的正前方,看着这条刚从竹围上挣扎下来的小蛇——说实话,要不是有这些荆棘藤蔓,就这光溜溜的竹围,说不定它就直接掉下去了。 这就让言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围满了荆棘算不算一个好的决定。 小蛇通身碧绿,额间竟然有一片朱红的鳞片,有言夙的食指粗细,身躯小小只有半臂。 一扭一扭的,微微抬起脑袋,但凡离远点、眼神不好点都看不见它的眼睛所在。 言夙乍然出现,显然让小蛇受惊,甚至往后一缩,成了一个紧缩的S型,焦躁不安的吐着蛇信子,一副立刻就要攻击的样子。 但是言夙的存在,让它惊惧,一时之间根本不敢发动攻击。 “怎么,闯我的园子,结果还想咬我?”言夙伸手将这小家伙捡起来,小蛇立刻将整个蛇身都缠在言夙的手臂上。 只是它这体型,哪里做的来蟒蛇那般威武的事情,倒像是给言夙带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 言夙感受着皮肤上的冰凉,倒没有想象之中的阴冷湿滑的感觉,也可能是今日的阳光比较好。 虽说小蛇是擅闯的,言夙却也没有对它实施什么“惩罚”,只将它送出了竹围外,放在一处草丛里,再往前游一小段路,就能进去山林之中。 ——满村的七八岁小子,正是年纪不大、胆子不小,遇事就莽的时候,谁要是怕蛇还是要被嘲笑的。正要遇上这群小伙子,那这蛇可就惨了。 然而显然这小蛇并不想领言夙的情,言夙刚往回走,它也慢悠悠的转回身,继续往竹围方向游走。 言夙:“……” 其实小蛇要是能说话,只怕是比言夙更无语,心里的MMP弹幕刷的都能厚的看不见画面。 毕竟它可是千辛万苦,攀爬荆棘这才终于进了竹围,结果眨眼之间就被送了山边草丛,简直比一朝回到解放前都惨烈。 也就是小蛇还并没有这样的灵智。 “难不成是什么蛇精呢,老往我药圃跑,是有什么好东西?”言夙念叨着,这次没有直接将小蛇再抓着。 他想着,跟着看看这里头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东西。 甚至嫌弃小蛇的速度慢,自己动手再带着小蛇进去了一次。 小蛇:“……”那三个英文字母我作为一条蛇都说的厌倦了。 不过小蛇虽然僵硬了一会儿,但在言夙将它放下之后,它还是很快奔着一个方向去了。 是言夙单独开辟出来的,种着那些他认不出来但又觉得长的有些古怪的草、花的地方。 只见它直直冲着一颗有枝无叶,顶上坠着一串由浅至深的紫色毛绒绒小花的植株而去。 这种花有很浅淡却经久不散的味道,也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言夙留它在这里,就是因为它足够特殊。 却是没想到还给他吸引来了一条更加古怪的小蛇。 言夙觉得这事儿又得麻烦霍老大夫一回了。 ~ 大护卫、三护卫和四护卫打马从广安县回落花村,三人悠悠闲闲的,又因此时此刻春暖花开的天气,显得有了几分郊游踏春的滋味来。 虽说饿了渴了也没下马休息,但在马上啃的却不再是来时那可怜巴巴的干粮饼子。 这是三人特意找了酒楼里的厨子定做的,虽然凉了但并未干硬,依旧酥脆的外皮,里面包裹着满满的鲜咸的肉馅儿。 肉馅儿混着煸过姜丝、蒜末、八角等香料的熟油,只将饼子咬开一个小口,就是扑鼻的香气。 但他们特意让大厨做好了的大小,所以怎么可能吃的这么娘们唧唧的? 自然是一口一个,满口都是酥脆、鲜咸这才能过瘾。 “哎,还是老四你机灵。” 三护卫又吃下一个酥饼,喝了一口水,还是忍不住夸赞一句自家兄弟。 ——也不怕老四被夸的翘尾巴,毕竟这福当真是因为老四这才享上的。 老四勾唇一笑,一点也不推辞的应下了这份称赞。 他又为什么要推辞呢?毕竟是他冒着危险偷来的银子,还因为去偷银子耽搁了一下,挨了大哥几句骂呢。 现在骑着马,吃着饼,就都知道他的好了? 大护卫被老四的眼神一瞟,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自己这还骑着马、吃着饼,怀里还揣着多出来大家分摊的银两,也实在不好再跟老四呛声。 ——也是穷怕了啊。这点儿银钱也不能让东家给知道了,保不齐东家要说怕他们一有钱就变坏,就又给他们把钱给没收了。 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呢? 心里虽然想这日子可真滋润,但却一点没有耽误回去的速度,毕竟但凡真的对外面流连如此,他们也不会吃喝都在马背上。 ——他们可是要回去跟东家请功的,兴许东家一高兴,能使那神鬼莫测的法子,给他们变变样子,如此就再也不用担心丧心病狂的前东家的追杀了。 回到落花村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斜,几人下了马缓缓行走,也算是给奔跑了许久的马一个歇息的机会。 望着这村庄,他们竟有一种回家了感觉。 几人不由相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又是忍不住笑,又有些许的心酸。 正是这感伤的时候,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将他们的情绪坏了个干净。 大护卫一抹脸,幸好自己刚刚绷住了,没搞出什么潸然泪下的局面,这才快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一个转角过去,另一条小道上,正纠缠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那个他们见过,女的那个他们熟悉——他们可期盼着沈梨姑姑能上言家多待会儿,那就意味着他们当日的饭菜滋味能够美上好多分。 这时一看到沈梨被纠缠,大护卫手中缰绳一松,人如利剑出鞘一般,带着寒芒出现在蒋洋的身前。 一抬手,将蒋洋的胳膊抓住,顿时让他惨嚎一声,仿若骨头都被掐断一般。 三护卫和四护卫也快走几步跟上前来,安抚一下本就被纠缠、情绪很不好,结果还被蒋洋突如其来的惨嚎吓到的沈梨。 “沈家姑姑,你和这人不是早就和离了,怎地他还来纠缠于你?”大护卫一把将蒋洋推开,他也没用多大力,这人就嚎的天灵盖都要掀飞了似的。 实在让大护卫觉得抓着他都有点儿令人恶心。 沈梨平复了一下呼吸,点头道:“确实如此。” “当初见我欠债,二话不说和离的痛快,如今却是来纠缠。还多谢几位兄弟搭救。”沈梨的话说的大大方方。 ——最开始的时候,她自然也是说不出口,可经过这段时间为了生计的奔波,这些话于她而言都不算什么了。 做为一个一嫁夫亡,二嫁和离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想混一口饭吃,实在是太艰难,即便是她有着在这十里八村都数得上号的手艺。 她已经不接红事的席面了,但凡是来找她的人家,不论是白事、乔迁亦或者其他,她也都是要先交代一遍自己和离的事情的——否则事后人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跟她闹。 所以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说,这些事情她都会自己先说清楚。 ——有些人家“讲究”的,和离过的女子连席面上帮着上个菜都不行,就更别其他了。 即便是这样,艰难的挣到了养家糊口的银钱后,被蒋洋知晓了,他还要来纠缠。 甚至说什么只要他们废了和离书,日后出去她能接的席面就多的多了,便不会再有那些“讲究”的人家因和离的事情不会雇她。 可给沈梨恶心的够呛,险些就直接吐了,这才让蒋洋这个腿脚不便的抓着她不放。 否则就她这恢复的越发不错的身体,肯定是能够跑脱蒋洋的追赶的。 好在,遇上了大护卫他们。 ——即便说不上特别熟悉,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出现还是给了沈梨安全感。 蒋洋面对他们却没有那么极致嚣张又恶心的嘴脸:“你们,你们别多管闲事,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他声音弱弱的,身子甚至往后缩了缩,明摆着的欺软怕硬。 大护卫冷哼一声:“谁说我要管她的事情了?我跟她又不是很熟。” 他还能不知道蒋洋是什么尿性?但凡他替沈梨出了这个头,蒋洋之后还不知道得说的多难听。 哪怕沈梨已经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了,当他还是要顾及人家女子的脸面的。 “我是看不惯你在我们落花村耀武扬威。” “之前你不是还在我们东家面前盛气凌人?怎么,不允许我们看不惯你,不许我们替东家出口恶气?” 四护卫就比大护卫直接的多,面上虽说还是温温和和的,甚至似乎还挂着浅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更叫蒋洋肝胆俱裂。 “老大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咱们可还得赶回去吃晚膳呢。” “想打他就是看他不爽,哪里还需要找什么理由?又没有说不让他打回来。” 四护卫和三护卫走到大护卫两侧,将身形娇小的沈梨遮挡个严严实实,四护卫冲着沈梨打手势,叫她赶紧离开。 沈梨当然知道自己被这三兄弟护着,难保有些人会传出什么污言秽语,确认这三人绝对不会吃亏,也就立马离开,希望没被什么长舌之人看到。 “你,你们……”蒋洋跛着脚,连退后都不利索,摇摇晃晃地似乎随时就要跌倒。 这会儿根本顾不上沈梨去了哪里。 他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求饶,还是该说威胁的话。 这三个人显然是油盐不进,说打他就打他,根本没有废话。 “以后在落花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要是我们听到什么毁坏我们名誉的,毁坏沈梨名誉的,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去你家打你一顿。” 三个人一边打蒋洋,还一边捂住了他的嘴,最后的话也是说的十足十恶毒反派的气势。 留着蒋洋一人躺在地上,又难受的直哭,又扯到伤口疼的直吸气,一个人好不凄惨。 三个立了功又“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家伙,快步回了言家给言夙报喜。 这次除了借刀杀人拔了一颗前东家好不容易塞到广安县的钉子,他们还顺道得了点别的消息。 ——当然,银子的事儿得瞒的死死,连其他兄弟都暂时不能透露。日后能不能时不时下个馆子,可就靠这一回了。 ~ 要说这个找厨子的事儿,在言家也算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 经过孟婶的事儿之后,虽说家里现在有红鸢看管着,言夙却还是不敢贸然招人。 ——可能也是被沈飞玹那个家伙恶心到了,就怕厨子别的坏心虽然没有,但一旦情绪不好或怎样,往菜里搞点脏东西。 那是吃不坏人,但能把人恶心坏。 村里其他人没有沈梨的手艺,自然也是不敢来言家干这一份活了,哪怕眼馋这每月多的他们可能半年、甚至一年都挣不到的银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沈梨的手艺好,言家又不嫌弃她的过往,甚至还几次出手相帮沈家,沈梨都该去言家当厨娘。 ——哪怕是不要月钱,只为报恩。 可事实上,沈梨就是没去。虽说也经常往言家送一些东西。 这让很多人都看不懂,但沈梨现在忙活着生计,为了站稳跟脚都要愁秃了头,哪里还有时间管村里如何议论自己? 有那么一点“闲暇时间”,她都用来管一管田地里的事情、家里的杂事,好叫自己的老母亲能多休息一会儿。 言夙倒也偶尔能够听到这些议论,毕竟他来无影去无踪,听力又好,村民们虽说下意识会避开他,但总归还有根本看不见他的时候。 但是哪怕言夙也觉得这沈梨的手艺算是这附近比较好的了,却也是不能去强求人家来的? 这找厨子的事儿就一直没什么紧张,直到今天有一位算不上熟人的熟人上门。 对方找来的时候,言夙正好准备去田里转转——虽说一应事宜都有护院们轮流处理,但言夙也是要把控大局的,比如适时去补充一点生物能。 结果就这么巧的与大门口的人对上脸,对方顿时露出一个喜上眉梢的表情。 “言老弟,当真是许久不见。”来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的尚算不错,面颊也十分的红润,也并没有太多皱纹。 他扶着小厮的手,稳稳当当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言夙十分的热情。 言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并且觉得自己有点头疼——然而事实上他的身体越发的强盛,强盛的非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头疼脑热。 他觉得自己这就是在体会到人类的情绪了,从来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廖掌柜,好久不见。”言夙能说什么呢,学着做人呗。 廖掌柜一点也察觉不出言夙话里的不热情一般,向着言夙介绍自己身边的另一人,并且保证言夙一定能够高兴的起来。 “这位是苗恒苗师傅。” 廖掌柜说完这句,似乎卖了个的关子似喝了个口茶,以为言夙能被他这一举意有所指的话给挑起兴趣。 然而言夙只是跟人打了个招呼,对人为什么来到他家似乎并不关心。 ——言夙当真是因为廖掌柜带个朋友一起来而已,又或者是对猎物的辨别上有什么本事,是廖掌柜带来的帮手。 上次廖掌柜竟然跟着临香楼的掌柜身后来找他,双方直接碰头,言夙虽然没觉得多尴尬,但可以看出临香楼的郑掌柜是真的不开心。 好在廖掌柜也没让言夙难做,大概也知道如果真的将言夙给架起来,他自己也落不到好,所以也没说要言夙把猎物给他们二人之中的谁。 而是说他云鹤楼在别的县城也有酒楼,这些活着的猎物完全可以送到隔壁县城之中进行售卖。 ——这样现杀现宰的新鲜,可算是对不少老爷们的胃口。 临香楼未必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们酒楼的势力确实有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鹤楼做了这事儿。 所以言夙以为这廖掌柜这是第二次来找他要猎物,带着苗师傅帮忙验看猎物有无患病。 ——虽然他觉得这新鲜野味的噱头总用,也就不新鲜了。 廖掌柜没想到自己卖个关子结果根本没人接茬,顿时尬笑两声,说道:“我听闻言老弟家正寻一个合心意的厨子?” 见言夙点头,廖掌柜立刻说起这苗恒师傅的不凡来。 他现在可不敢稍微递个话头想叫言夙接茬了,他觉得这个言老弟有本事是真有本事,但这为人处事上,未免太直愣了些。 苗恒师承建安留仙居的孟平姜大师,那留仙居可是建安城中近百年的老字号,苗恒学艺三十余年,手艺那也是一绝。 言夙听的连连点头,似乎对廖掌柜口中的苗恒也很是盛赞。 对苗恒也很是客气。 就是不接话茬。 ——在廖掌柜看来,他这都带着苗恒来了,又这般夸赞,稍微机灵的人,都得开口请苗恒留下来了? 廖掌柜实在没想到言夙能够直愣到这种程度。 又或者,言夙其实思虑良多,所以故意不接茬? 但他介绍苗恒来此,也是很真心的,他觉得这件事情对言夙而言没有一丁点的损失才对。 反而是有大大的好处。 “不知言老弟可有意留下苗师傅?若是有这般想法,可得抓点紧啊。”廖掌柜趁着苗恒出去解手的时机,“点拨”言夙。 言夙一愣,他还以为这是廖掌柜介绍他们酒楼的新厨子,可能待会儿就得介绍到新厨子会些什么不得了的菜色。 ——之所以来找他,可能就是想他帮忙弄点原材料之类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廖掌柜是来给他推荐厨子的,而且是送货上门的那种。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他肯定就不是这种随意闲聊的态度了。至少让苗恒做个菜,考一考真功夫还是要的。 言夙愣怔,突然又觉得不对,苗恒这么厉害,廖掌柜不将人笼络在自己的酒楼里? 这么疑惑,言夙也就直接的问了出来。 廖掌柜险些心头一梗,表演一个当场晕厥,实在是看着言夙的神情很是真诚的疑惑,他这才能稳住心神。 ——这小子就是个二愣子,还是不要想着那些弯弯绕绕,否则自己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心里稍微顺了点,廖掌柜说道:“这等人才我自当是想笼络,可你也知道这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 “除非一公一母?”言夙下意识回了一句,他记得以前接触的人类经常这样说。 ——当时时代开放时候的俏皮话,在这会儿说来,可真就叫廖掌柜窒息了。 还能不能好好谈了?这么好的厨子送来,竟然是给你如此打趣的吗? 廖掌柜一时之间都有点同情苗恒,哪怕是自己出去开个小酒楼都很快能够打响名声,却偏偏非要到言夙这里来,这以后得受多少气哦? “小友这话倒颇有几分闲趣。”廖掌柜努力保持着微笑。 “所以这位苗师傅,你要是不要?”廖掌柜觉得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再拖下去,他可能就比苗师傅先遭受不足攻击。 ——哪里还有闲心关心苗师傅的以后。 言夙想着廖掌柜的说的那些话,将苗恒简直吹的天花乱坠,但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能够安心留在他这里? 他这里可不是酒楼,没有那么广阔的天地叫人一展所长。 廖掌柜心里说着言夙看着“呆头呆脑”的,但这事情上倒还真的不傻不愣登的,思索的问题还真的在点子上。 “小友此言差矣,这酒楼之中掌厨虽名声在外,但真正的舒适,还要数富贵人家的府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第 84 章 廖掌柜说, 富贵人家的私厨,伺候的人少,月银却是不少。 活少人轻松, 银子也没少拿, 这种活难道不是人争着抢着想要的? 言夙:“……” 好想确实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只是,他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啊。 “我能给出的月银有限,恐怕对不起苗师傅的手艺。”言夙想了想, 廖掌柜把苗恒的名头说的那般大, 他觉得这样的人他还是请不起。 这时候苗恒正好进来——实在是待在恭房太久的话, 容易被当做掉了进去——他也就笑着问谈及自己什么。 毕竟言夙的声音也没刻意压低,他要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反而更显得怪异,不如大大方方的问出来。 “嗐, 这不是说起言老弟想找厨子的事儿嘛。” 廖掌柜开口, 仿佛他之前没有提起过言夙要找厨子的事儿,给苗恒解释了几句。 “我这老弟你别看他年岁小, 可见识却广。这选厨,眼光可不就高, 听我提起你的一些拿手好菜, 可不就动了念头。” “只是怕如今他是背井离乡, 还没挣下太大家业, 可不就怕委屈了你。” 廖掌柜可是将这话说的体面的很。 红鸢估算着这边的茶水点心都该被消耗一些, 就又端了热茶过来换, 结果就听到这最后一句,险些都没端稳手里的托盘。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一股子他们言家要多个女主人的味道? 可这整个屋里,也就是她这么个女子啊。 红鸢稳住心神, 规矩地上了茶,临走前却瞥了一眼苗师傅,总觉得这位年纪已过四十的中年男人怪怪的。 等红鸢走开,苗师傅这才接着开口道:“言公子此话可就过奖了。” “其实此次也是我请廖掌柜的帮的忙,因我此前听过言公子招厨的事情。又听闻廖掌柜的与公子相识,便托他做个中人。” “若能来贵府掌厨,自是我的一大幸事。” “不瞒公子,此番我之所以离开建安,盖因对师父所下一次考核毫无头绪。所以只是选一山水清明的地方,以求能够有多获。” “只是这人生在世,就少不得吃穿用度,我虽有些许的存银却是不能坐吃山空。” ——也就是想找份闲暇一点的工作,银钱不是特别多也没关系,只要环境好,时间自由一些就可以。 言夙却觉得还是古怪,要真的是这样,廖掌柜带来直接说明目的就是了,哪有那么多的“前情提要”? 难不成是为了提高待遇?这不可能的呀,言夙已经在能给的限度下给了个比市价高不少的价了。 还想再高,那不就是抢钱?抢钱的在言夙这里,都是要被挂的。 言夙这就因为不是个人,所以才没感觉,这件事情的始末,但凡有第四个人在场听完了全程,只怕是要尴尬的抠出一座宫殿。 ——其实廖掌柜的自己也尴尬,但这也实在是怪言夙的不配合,廖掌柜的设想里可完全不是这样。怎么也是“相谈甚欢”“双方满意”的结果啊。 结果言夙不但不接茬,一接茬,那说出口的话险些让他接不下去。 廖掌柜觉得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崩盘,大概反倒是要谢谢言夙的“不尴尬”了。虽然他们都尴尬的要死,苗恒连尿遁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苗恒一番剖白,廖掌柜一副“你赶紧答应,你捡了大漏”的眼神,两人也终于等到了言夙开口。 “那请苗师傅做几个拿手菜。”言夙觉得自己还是很公正的,手艺好不好,不是靠吹的就行。 ——什么建安的留仙居,名字叫的再响亮,他这个新人是没听过的。 再者说了,众口难调,也许人家外地厨子的做法就是再好也不合他们口味呢? “固然苗师傅的本事高绝,可找厨子这事儿,也还是要找合口味的不是?” “当然,即便是口味不合,这一顿也不会让苗师傅白忙活的。” 言夙觉得自己做的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 苗恒看着言夙那期待的眼神,原本生起的一丝不快也就顿时消散了——若是去什么知名酒楼应征,人家验看他厨艺到也是正常。 可偏偏言夙这连高门大户都算不上。 但苗恒也是很快想明白了,这倒是他自己对言夙的看低,是他的不对。 “好,那我可得铆足了劲儿给言公子亮亮看家本事。”苗恒一笑,就问厨房在哪儿,那样子到完全没有什么拘束。 廖掌柜本还以为苗恒这样本事的人,应当心高气傲,没有被言夙一口留下,就该发火了。 结果没想到苗恒竟然这么能忍? 还想着呢,就见言夙蹭的站起来,高兴的就要带着苗恒去厨房。 廖掌柜一愣,却也不得不立刻起身,这主人家都要离开了,他总不好在这坐着。 只是还是忍不住地对言夙说:“言老弟这院子也是不小,可得再买些仆婢回来,也免得忙不过来。” 言夙见廖掌柜也起身,正想说也请他一起帮忙提提意见——以免不合他口味,他哪怕说好吃,对苗恒来说也没什么说服力。 结果就听廖掌柜说起这事儿,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到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他这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仆婢。 不过这也是一闪而过的神情,就跟廖掌柜实话说了。 “没事儿,忙得过来,我还有七个护院干活呢。” ——而且是不要钱的,送上门的护院。 言夙说着,已经到了厨房,快到午膳时分,又来了一时半刻不会走的客人,红鸢可不得早早准备着。 正清点着食材,还叫了悠悠去沈家看看沈家姑姑在不在——就他们这自家吃起来都有些“生吞生咽”的厨艺,可是不敢拿来待客。 结果就见言夙将客人都给带到厨房里来了,还一脸的喜形于色。 “红鸢,今天有些什么食材都拿出来,让苗大厨挑拣一下。” 红鸢起初难免愣了一下,看着温和的苗恒走过来,脑子里还不由回响起了廖掌柜的那句话。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按下心底的的猜测,连忙恭敬的给苗恒介绍今日家里都有些什么食材。 ——除了日常的蔬菜,还有些言夙备下的野味肉类,就是红鸢觉得中午需要待客,而去邻居家换的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想买些什么,显然是来不及的。 其实他们家平日备下的食材,已经算是村中最丰盛的水准,菜肉齐全,分量还足。 不过今日他们家换了些东西,邻居们也不诧异,毕竟廖掌柜那么大的马车停在了言夙家门口呢。 苗恒听着红鸢的娓娓道来,一一翻看了食材。 不论是野味还是蔬菜,都新鲜的很——野味有时是言夙去找草药苗带下来的,有时是护院们上山找的。 都尽量留下活的,需要吃的时候,就由护卫们宰杀、剥皮准备好。 苗恒对此很是满意,很快心中就有了腹稿。 “我与大厨打下手?”红鸢说道。 红鸢之所以问这么一句,就是怕苗恒有什么忌讳,比如怕她一般帮手的时候会学走他的本事。 ——虽说言家所有人都没有厨艺天赋,但这事儿外人不是都知道的啊。 苗恒毫不避讳的让红鸢留下,对廖掌柜和言夙说:“灶间油烟大又炽热,两位出去等等。” 言夙也知道自己对厨房的杀伤力,所以虽然对苗恒的手艺十分的期待,还是听话的回了堂屋。 但是整个人都是雀跃的。 廖掌柜:“……”忽然感觉自己来前的一切设想,都是白费劲儿。 这位老弟是真特么的愣,只能直来直去,一点隐藏意思都琢磨不透。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自然是容易又令人放心,但若是想谋什么大事儿,却是最令人头疼的存在。 廖掌柜心中有了些想法,不由有些想让苗恒做出点味道奇异的菜来这样的话又不坏苗恒的名声,又能叫言夙留不下苗恒。 只是显然他没有通知苗恒的时机。 即便言夙这里他能借尿遁之名,可苗恒那里却还有个红鸢。 ——其实廖掌柜根本不知道,只要言夙想,整个言家院中哪一块砖瓦之下有几只蛐蛐儿,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他都能知道。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言夙随时随地都监控着整个院子。 比如现在,他只在孩子们呆的地方留下一部分心神。 廖掌柜到底是有几十年当人经验的老人了,倒也还不至于冷场,但这单方面的热络,也只维持到厨房飘出香味之前。 言夙闻到香味的时候,眼神就亮了,他觉得这个香气就格外的对他的胃口。 辛香之中带着一丝回甘——不是放了糖或者蜜,而是食材的清甜被激发——还没吃到嘴里,言夙的双眸就微微眯起,挺满足的样子。 “看样子,苗师傅的手艺很是对老弟你的胃口了。”廖掌柜呷了一口茶,抹了抹唇。 说着调侃言夙的话,实际上也是借着这一口茶,掩盖自己的垂涎。 ——他们家的厨子手艺也是不差,不然他的云鹤楼也站不稳跟脚,可跟这苗恒比起来,就只能说苗恒不愧是大家出身,还浸淫厨艺三十余年。 哎,这好处到底是要被言夙占去了。 言夙一听廖掌柜这话,就站了起来道:“那廖掌柜与我一起去看看。” 廖掌柜一哂,这言夙未免太不把他当外人了? 言夙看出堂屋,就见门口有几个村民对着他家院子探头探脑,不时还吸两口气,显然也是被他家这香气吸引过来的。 ——言家人的手艺,不说全村皆知都不为过,所以每当他家传出肉香的时候,除了真的缺肉、馋肉的人家,其余人家都得叹一口气。又是一块好好的肉被糟蹋了啊。 但是今日这香气显然不同,简直就要勾的他们神魂颠倒。 一跟言夙对上眼,几人显然也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连忙准备回家去,只是走过墙外,还是忍不住多吸几口气。 言家这是做的什么哦,香气这么迷人。 他们腹中的响动简直像是在耳畔炸响的雷鸣。 言夙正考虑着要不要也给邻居送点尝一尝,屋里就传来一叠声的“爹爹、爹爹”。 已经找过沈梨,知道她出去了就回来的悠悠,真牵着念儿和阿诗娅,小崽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一下抱住言夙的腿,问他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抬眼才看到一旁的廖掌柜,顿时脸颊有些发热,连忙放开言夙的腿,冲着廖掌柜见礼。 悠悠拉着两个妹妹,也羞涩地给廖掌柜的问好。 廖掌柜自然也是和和气气的应着,看着言夙这几个孩子,只觉得虽说未必一个个如他印象之中的乖巧的孩子一个样,但一个个却是灵动的很。 各有各的讨喜之处,三两句稚童的纯真言语,就忍不住让人捧腹大笑。 ~ 苗恒的菜很快就端上了桌,说是要拿出看家本领,但其实一些极为费火候的菜,还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端上来的。 ——验看他的手艺,但总不至于要等个半天、一天甚至更久才能吃的上一道菜? 桌上摆上几碟翠玉一般的清炒蔬菜,明明就是他们日常吃的蔬菜,甚至不过也都是些像是的炒、烫等熟悉的做法。 但是光凭香气就知道这菜可比他们往日里的菜要好吃不知多少倍。 肉菜都是家里经常会有的野味,野鸡、野鸭、野兔等,在言家想来是不缺的,且因为烹饪手法上的“单一”,他们还得换着吃,以免腻味的要吃不下去饭。 ——这个年头,在这样的村庄里,但凡谁说吃肉吃腻味了,都得获得村民们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 甚至也会引发某些心存邪念的人的觊觎。 当然,言家从没有那些“炫耀”“浪费”的想法,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归根究底就是厨艺太差了! 今天明明吃昨天吃过的兔肉,可鼻间围绕的香气,还是叫一众崽崽们口水泛滥。但谁也没有吵闹着要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别说孩子们了,就是言夙都期待的不行。 但红鸢他们还没来,言夙他们也就没急着动筷。 苗恒端着最后的汤走过来,做了一顿饭,他反倒是对自己的定位越发的清晰了,说是自己来应征的,就不能像是客人那样等着主人家招呼了。 众人正听着苗恒介绍自己的菜品,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一直到了近前,似乎这才克制了一下,平稳下来。 “东家。” “东家。” 六七个大男人前后脚挤进来,一叠声的喊人,然后就坐到了旁边的桌上。 今日有客——虽然苗恒已经从客人变成了厨子,红鸢备菜的时候就准备了足够的分量,后来虽然是苗恒做的菜,做的也不是红鸢原本打算做的,但是分量却是只多不少。 红鸢自然也就顺势将饭菜分配好。 苗恒:“……”其实有点委屈啊,就算是再想一展所长,也没说要做这么多菜。 只是到底也有他作着作着就没收住的原因在,所以也怪不得人。 “抱歉,一时有些忘我,可能分量就做的多了点。” 苗恒颇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厨子他对饭菜所需材料的预估还是很精准的,今日也是因为看到新鲜的食材,一时有些刹不住。 哪知道言夙豪放地一摆手:“不多。” “来,快吃,等下凉了反而影响口味。” 言夙一声令下,护卫们应了声好,就开始“风卷残云”,苗恒一眼看过去,当真是看到了残影。 一时不由有些迟疑,自己的菜当真是这么好吃? 他尝过了,也不过觉得是发挥正常的水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第 85 章 阿牧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虽说心结未必就此解开,但听过言夙的一番话,他还是情绪稳定了下来。 情绪一好, 这身体也就好的快, 两三天的功夫就看不到一点病态。 他就想去田间地头看看,如今他可是知道了,别看言夙这家业挺大——至少在乡野村里来说是个富家翁了。 但其实他对种田种地的事情不说一窍不通, 那也是全凭人教了。 阿牧觉得这方面自己能够帮上忙, 就自然要尽心尽力, 他可不能在言夙家白吃白住。 言夙却是不让他去忙,之前插秧那事儿,最后同意阿牧帮忙,除了他的执拗外, 也是因为确实是技术活。 ——虽说同意了, 但更多的也是让他给护卫们指点,是真没让他干多少活。别说他还小, 就是当时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伤,言夙可做不出那么剥削的事情。 言夙可比阿牧自己还在意他的身体状况呢。 所以这次言夙的阻止很坚决。 “田里都没什么大问题, 不论是灌水还是驱虫, 自然也有护卫他们做。你要是真的想出去转转, 就去村里找小伙伴们玩。” 言夙拉着阿牧, 对于执着的只想工作的小孩, 其实也有几分头疼。 ——也不好让他带着小崽去玩, 毕竟年纪相差太多了,言夙觉得可能玩不到一块儿去。 阿牧的头疼可不比言夙少,让他去找小孩的玩,不说他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 谁跟他玩,就说这个时节,谁家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有一点时间都会拿来找吃的——这个时候虽然青黄不接,但也是野外野菜茂盛的时候,只要勤快一点,总能挖到一些填肚子的东西的。 阿牧虽是执拗,但拧不过言夙的大腿,被塞着不少糕点,让他出门找小伙伴玩。 “你就是跟他们不熟悉,你带着点吃的,跟他们认识了,以后不就能一直一起玩了?” 阿牧望着劝说自己的言夙,咬了一口糕点,问他:“那他们到底是愿意跟我玩,还是因为跟我玩就有的吃?” “我要是没吃的了,他们还愿意跟我玩吗?” 言夙:“……”不是,小孩子需要管这么复杂的东西吗?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好了吗? 被阿牧问的言夙只想挠头,只好转移话题道:“我之前问你的,要不要去书塾读书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阿牧:“……”大人简直太险恶了。 可是这个问题他也是真的仔细考虑过,这会儿也算是有了决定,也就告诉言夙:“我想学。” “但是我不去书塾当学生。” 言夙刚想着这倔小子终于想通了,结果就给他来了一个转折,一时都想脱口问出“那你是想自学还是想跟大崽学?” ——想要言夙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言夙还等着大崽下一次旬休回家读书的时候,再多偷学一点嗯。 就,为了脸面和伪装人类,很卑微。 阿牧说道:“言岚跟悠悠他们说,书塾里好些学生是有书童的。书童也能在学堂外面听到先生讲课。” “我去给言岚当书童。” “还能保护他,要是有周达那样的人再欺负他……” “我就告诉你。” 阿牧说出保护言岚的时候,就有点脸红,大崽什么武力值他可也是见识过的。 到最后也就只能挽尊一下,告家长——还记得当初大崽不太愿意告诉言夙周达的事情。 阿牧保证他会说的清清楚楚、毫无保留。 言夙:“……”大崽绝对想不到阿牧用来劝说他,让他同意自己去当书童的理由,是去给他当眼线。 之前还是一起打过架的好兄弟呢。 言夙忍不住摸了摸阿牧的头,这还是怕花钱? “其实,我偷偷告诉你。”言夙放低声音,其实这周围没有人别人,言夙可以确定。 但这样的低声,会比较有说秘密的感觉,也让阿牧提起警惕。 ——当他知道是个秘密,才有不能往外说的意识。 阿牧果然往言夙身边凑了凑,虽然想说把一个秘密告诉小孩子似乎有些不太安全,但又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了,完全可以保守秘密。 “其实,我救你之前,捡到一块金矿石。” “就在离你也不算特别远的地方。” “所以你不用担心没钱,安心的上学。” 阿牧不知道言夙说的金矿石,是安慰他还是确有其事。 初听到,他确实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们族地里金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言夙是拿了他们族里的东西。 可是,那金矿石到底是不是他们族里的,又有谁能确定呢? 再者说,即便那金矿石是,可言夙又没有偷、没有抢,他凭什么对言夙生起不好的情绪? ——阿牧不知道他们族里运金子出去的路线具体是在哪里,但跟言夙发现自己的那地方,显然是相差很远。 所以大概是那些抢夺他们金子的人走过那里? 这样说来,言夙捡回这块金子,还算是替他们抢回一块“失物”。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块金子已经不是他的了,他总不能花的理所当然。 所以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只去当书童。 “……”言夙有些头疼的摁着阿牧的肩头:“季夫子要哭啦。” ——本来能收上束脩,结果偏偏是个蹭课的。 季夫子当初要是知道言夙还会送一个蹭课的过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那般的和颜悦色? 言夙想着,等送阿牧去书塾的时候,能不能再跟季夫子商量商量。 也交了束脩,让季夫子多关照关照。 这事儿也就别告诉阿牧,就让他当自己是个书童呗。 反正看样子一时之间也不能扭转他的想法。 ~ 旬休的前一天,午后吃过饭——现在有了苗大厨,他们是不愿错过家中的一顿饭——言夙带着阿牧去书塾,一是谈一下他去书塾的事儿,二是接明日旬休的大崽回家。 路上,阿牧还得强调,自己只是去当书童。 言夙又能说什么,只能应着,说自己知道了,到了书塾肯定不会说错的。 “我又不是那种表面答应了,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的家长。” “肯定会让你当书童的,你放心。” 阿牧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本来应该高兴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言夙这话听来就是乖乖的。 到书塾的时候,他们下午的课还没下课,正在书塾的院中蹴鞠。 ——这也并非是玩乐,除了锻炼身体外,还能增进学生之间的感情,也让他们更加默契。 言夙拉着阿牧过来看他们玩乐:“你看,念书还是很不错的,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一起玩。” 阿牧抬眼看了一再怂恿自己的言夙,又将目光挪到了场中:“嗯,我会用心学习的。” “也会好好照顾言岚的。” 阿牧觉得打架方面自己现在可能连年龄的优势都不占了,但是他还是可以在生活方面照顾言岚的。 他会的可多了。 言夙不免有些头疼,这个小孩真的好难劝啊。 场上的孩子换了一批,大崽正好休息,言夙就让阿牧过去说话,自己找一旁看台上季夫子说话。 “这孩子看着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了,可否读过哪些书?”季夫子对言夙送来的孩子还是蛮期待的。 毕竟有了大崽珠玉在前。 然而,言夙想到阿牧山外的话都说的磕磕巴巴。 更别说读过什么书了。 “嗯……他们家以前艰苦一些,所以并没有开蒙。”言夙对季夫子说那是他远房亲戚的孩子,如今只剩下一人,也就将他带回自家教养。 季夫子听着这话,难免有一丝失望——毕竟一开始有所期待。 但是很快又摆正了形态,他这里又不是没有收过这样的孩子,只是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 “虽说考童生,除了根据学业进度定,我也会根据年纪,但那也是说四五岁开蒙,有基础的孩子,才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下场一试。” “你家这个孩子,毫无根基,只怕不是短期内能到下场水平的。” 结果言夙反倒是被季夫子说愣了——当初收下大崽的时候,可没有提起这些。 言夙也就没有说过送自家孩子入学,也不是指望他们出将入相。 “就是想要他们能识文断字,日后若是想要出外走走,不至于被人骗了,又或者连家在哪里都找不到。” 季夫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那些豪富之家送孩子念书,说是不指望儿子学的满腹经纶,封侯拜相,他到还有几分信。 但是贫苦人家之所以能够咬牙送孩子念书,所求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孩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只是言夙的眼神却是格外的真诚,一时让季夫子心中的犹疑都压了下去。 毕竟不管他有多少疑惑,言夙这话只要说的是真心的,就不会因为他的质疑而动摇。 “那既如此,你也不必交什么束脩。” “我这里,所有书童都是随意旁听。” ——虽然只有富贵人家有书童。但不能因为言夙家不是城中富贵老爷,就针对他们家的“书童”不是? 他也知道言夙出这份束脩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但对方既然顶着书童的名声,他就不能收钱。 终于阿牧若是有了疑问?那得空的时候过来问,他也是会尽心解答的。 季夫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是不要,不论言夙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 言夙也只好放弃,但心里却是谋算着,像季夫子这样的好人,如果以后遇上能帮忙的,自然就要帮把手。 离放假还有半个时辰的课,此时蹴鞠场上是另一批学子,大崽跟同窗打了招呼,就拉着阿牧找言夙。 ——之所以明天旬休时再回家,就是因为周围村子离着镇子并不算近,等这堂课下课后,再赶回去的话,天都黑了。 所以大抵是第二日家长才会来接人。 “既然言岚今日的课程已经可以完毕,那言公子就先带人回去。早一些,也能少走一些夜路。” 季夫子说道。 如果明日再走,自然是要在等到半个时辰后,可人家家长都在这儿了,季夫子也自然愿意让他早点离开。 ——要是强留这半个时辰,到时候人家走夜路真的出了问题,他的良心又能怎能安稳? 书塾之中可以学子留宿,但是也没有到宽敞的能收留家长一夜的地步,而且这个头也不能开,否则后续的事情只怕会更多。 季夫子知道那些家长们也不会在城中客栈留宿。 当然,这个普遍现象之中是不包括言夙的,他是哪怕再留过这半个时辰再回家,也不会抹黑的。 但既然季夫子有此好意,他自然也就不拒绝,带着俩孩子跟季夫子告别。 刚出书塾,阿牧就抬眼望着言夙。 “好啦。”言夙想要叹气,感觉阿牧来了之后,他还真有了不少情绪波动。 “说的是书童,夫子同意了。” 阿牧这才满意了。 他刚才也跟大崽说了这事儿,这会儿听到尘埃落地,大崽一方面因为阿牧能来陪他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只是来当书童,觉得有些遗憾。 ——虽说他的心里不可能把阿牧当一个书童。 但是上课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能坐在一起学习,蹴鞠课的时候,书童也是不能参加的。 “没事嘛,下了学你们还是可以一起蹴鞠、一起温书啊。” 阿牧倒是会哄人,拉着大崽嘀嘀咕咕,没多一会儿大崽也笑了起来,眉眼飞舞,还有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言夙:“……”多希望自己的耳力不要那么好。 ~ 大崽回了家之后,才知道家里有一个大惊喜,爹爹终于招到厨子了,而且是个“化腐朽为神奇”的厨子。 哪怕是家里最寻常不过的食材,到了大厨的手里就能变成无上美味。 很快苗大厨就成了家中大人心中最受欢迎的人,小孩儿心中第二受欢迎的人。 ——第一喜爱的人,自然是他们的爹爹。 大崽旬休过后又要离家,苗大厨就想着给孩子再做一顿好的,毕竟在书塾之中虽说能吃饱,但口味、花样等就别强求了。 结果大崽更加不想走了。 苗恒都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这么大年纪也不曾想过娶妻生子,一生只想钻研厨艺,但是此时此刻都想自己有个儿女也好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候,就见边上一个一手擦着鼻涕,浑身灰土草屑的半大小子跑过,身后跟着他娘,拿着鸡毛掸子又骂又追。 苗恒连忙转身回屋,算了算了,他对自己可没信心,哪就看着别人家的小孩乖巧可爱又漂亮,自己就一定能生个一模一样的了。 ——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可爱,一旦落到自己的头上,那就是愁秃了头了。 言夙一手一个孩子,速度飞快。 大崽还在回味着苗大厨做的美味,人已经出了村子。 “没事儿,不还有好多肉干嘛。”阿牧隔着言夙的脖颈,拉了拉大崽搭在言夙肩头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 ——这顿的余味还没消,就开始想下顿什么的,搞的他都要流口水了,吸溜。 大崽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去了书塾之后,吃饭的时候还在感叹家中的兄弟姐妹们受苦了。 “你比我多吃那么几天苗伯伯的饭菜,肯定比我有抵抗力啦。”大崽还一副很有道理的说阿牧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阿牧:“……”不,你想多了。这种味道,不是刚尝了个甜头就格外的想念,而是越吃越想吃。 言夙听着俩孩子的话,险些要想苗恒是不是在菜里下了什么成瘾的药了——虽然他也觉得真好吃。 当然,苗恒什么手脚都没做,他还是能够确定的。 “乖,下一次旬休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带着好吃的去接你们好不好?” 接上人就给续上吃的做法,这才让大崽心里好受一点。 结果到了书塾,他才知道下一次的旬休,他们根本不回家! 一瞬间大崽像是遭了雷劈一样。 上巳节快到了,所以书塾准备了踏青活动——是城中三家书塾联办,还有富家老爷们资助,所以不需要家长们出一分钱。 这自然让所有家长都乐意。 只是上巳节踏青了,这旬休的日子不就得挪来上课了? 大崽:“……”不,多放一天假,我是一点不在意呀。 言夙听了季夫子的话,便点了头,小孩子们一起去玩一玩是很好的事情。 等送了大崽进了学舍,整个学舍除了大崽和阿牧,都在狂欢。 ——阿牧纯属就是性格的缘故。也有点跟大家都不熟悉,乐呵不到一块去的原因。 至于大崽,那就纯属不能回家,高兴不起来。 言夙看着大崽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指望他的同窗们能叫他高兴起来,叫了阿牧出来说话。 江兴一把搂过大崽的肩膀,兴奋地叽叽喳喳。 ——哪怕旬休那天是需要上课的,可即便是旬休回了家,他们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玩的。哪有夫子带着去踏青有意识? “你怎么不开心呀?出去玩呢,听说……” 江兴还没说完,被大崽往嘴里塞了一小块肉干,顿时不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就连口水都流了下来。 “唔唔唔,好次、吼吼吃呀。”江兴恨不得抱着大崽的腿,再给一块嘛,刚刚那块小的很,一下就吃掉了。 大崽:“呵,知道我为什么不快乐了吗?旬休我就能回家吃,吃许许多多,比这个更好吃。” 其他人虽然没有尝到味道,可看着江兴的样子,顿时也一起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但此时此刻的大崽,格外的冷酷无情,让你们在我“痛苦”的时候欢呼雀跃,来呀,一起想吃但吃不上啊。 言夙一点也不知道大崽干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毕竟这学舍之中不只有自家的崽,所以不出什么乱子,他是不关注的。 他拉着阿牧到外头来,递给他一个小荷包,里头是一颗金珠子、一角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巨款了——其实对很多人来说都是。 “你年纪大些,这钱就给你受着,有什么要用的地方别省着。” 阿牧一下就要抽回手,哪怕只是放在他的掌心,他都感受到了不轻的重量。 但是他们在书塾是管吃喝的,又能有哪里花的了钱? 言夙却是说道:“这不过两天还得去踏青?” 说是不用家长操心,但言夙难能真的什么都不过问了? 他不但给钱,还想着那天自己也要跟着去,反正现在田地、药圃都上了正轨,他有时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第 86 章 大崽惦念着家里的美食, 虽说不至于影响自己的学习,但真到了用膳的时候,感受着嘴里咀嚼的食物的落差, 他还是觉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苗大厨“简单”几道菜, 就虏获了他的心。 包括他同一学舍里的同炕们。 原本他们还因为大崽“生人勿近”的名声而犹疑,但是听着江兴用毕生所学对那块肉干进行口味详述, 看着大崽每天食不知味,将那肉干摆的细碎后混在荤菜值之中才能吃一顿饱饭,他们对这肉干之美味, 不得不生起最大的好奇心。 然后有些不敢接近大崽的同炕们, 就开始哄着阿牧——虽说阿牧看着比大崽还要冷淡的一个人, 可至少没有一打三的名声在外。 然而阿牧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即便他在家吃了好些回苗大厨的手艺, 但也很是喜欢不说, 就冲着给大崽多留一点, 他也是舍不得分出去的。 看看大崽这几天吃饭都少了, 他这个做兄弟的能不心疼? ——其他几个学舍的人, 就看着他们这一屋子的人, 都古古怪怪的。 每回想问,却必然是得不到任何的答案。但就因为每次都“没事、没事”, 才让他们觉得更加有事好吗? “言岚,起了、起了,不然要来不及了。” 天色蒙蒙,阿牧醒来, 轻手轻脚的到言岚的床位上,轻轻推推大崽。 ——其实这个时辰整个学舍都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只是阿牧不想骤然的声音, 惊到了言岚。 等大崽迷迷糊糊的应了声,阿牧这才开始扒拉其他小孩。 作为同炕嘛,也不好喊谁不喊谁。特别是经过“肉干事件”后,不论是新来的阿牧,还是之前很有距离感的大崽,跟其他同炕的关系都大幅度的拉近。 因为今天要出发踏青,所以要早起一些。 但小孩子们大多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知道第二天要出门玩,前天晚上大多是闹腾的很,特别还是很多小孩聚在一起,这就更难以招谁了。 所以即便此刻他们都是兴奋的,听到阿牧的喊声想要一骨碌爬起来,身体却是疲倦的,一个个哪怕坐起来了,还在眼皮子打架。 大崽的情况到是还好,穿好衣服爬起来,就准备去洗漱。 比前两天兴致缺缺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热情。 阿牧见他忽然这么转变,反而是不敢松懈的多观察了他几眼。 大崽吐掉漱口水:“都已经吃的不好了,总不能还玩不好?” ——既然旬休不能回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如果再不能好好玩,那就真的太凄惨了。 阿牧觉得大崽说的对,心情一时也松懈了下来。 但只能说这真的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踏青的孩子才会如此想,好好玩什么的…… 大概学神学霸是不怎么担心的,还能从中体会到乐趣。 但学渣就…… ~ 大崽收拾了心情,准备一心一意去好好玩,却不知道他爹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以言夙的速度,哪怕是从村里出来,甚至都能赶在大崽他们的前面到广安县,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吃喝的东西准备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饼子已经可以装了?”言夙问苗大厨,这个饼子已经出锅好一会儿了,应该已经足够晾凉定型,但为了稳妥,言夙还是要确认一遍。 正在蒸笼边的苗大厨走过来,拿过饼子摸了摸,又掰开,自己尝了尝。 “可以了,那边百花糕应该也要出锅了。”苗大厨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要早起做这些东西。 ——言夙回来还说过大崽一路走一路都念叨他的吃的呢。 听到苗大厨又是好笑又是自傲。而且待在言夙这里,实在是太快乐了,言夙永远不会嫌弃他用的食材又多又吹毛求疵,甚至只会要求他做饭一定要料真味足。 虽说作为一个厨子,当出现一个总叮嘱他多放点料的外行人出来指挥,他确实是有点头疼的。 但是当这样一个人是他的东家,想要什么食材就有,恨不得能堆起来给他用,这滋味可就美了。 “哎,这孩子一下两旬都不得回来,不若下一次旬休回来,我给做个佛跳墙?” “书塾里虽然也不至于饿着,但是这口味上肯定不如家里精细。” 苗大厨开始念叨,觉得这佛跳墙虽然火候足滋味好、用料珍贵,但是或许不合小孩子的口味。 正想问一下言夙,大崽有没有什么口味偏好,就见言夙盯着他,那种如狼似虎的目光,一瞬间让苗大厨难免腿一软。 ——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要吃了他”,他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可真有点受不住啊。 言夙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好吃,粉粉糯糯,敲到好处的清甜与回甘,但就是觉得苗大厨说的那什么佛跳墙更好吃。 虽说第一次听,但他不是听说什么“求神拜佛”,可知道佛家是不沾荤腥不贪口腹之欲,结果佛都要从墙里跳出来了,这得是什么美味? ——就没有比这个名字更能直观表明这道菜的美味了。 如果不是口水被糕点挡了挡,言夙就该“吸溜~吸溜~”了。 “做!”言夙字正腔圆又斩钉截铁。 “……家里小孩不爱吃,也有其他人爱吃。小孩爱吃什么,再做点其他就是了。” 但言夙又觉得,他们家小孩都不挑食——毕竟经历过的太多了。 苗大厨:“……” “那,坛子肉、开水白菜……”苗大厨试探着念叨几个菜色。 ——这就亏他自小拜师学艺,又爱自己钻研,涉猎菜系就有些广泛,虽然并不多专精,但口味都拿的出手。 只是有着这样手艺的、以往都颇有几分自傲的苗大厨,忽然有种危机感,哪怕只是单一菜色,菜品都是花样百出,但或许都应付不了这一家人。 哪怕以前在酒楼伺候贵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言夙依旧毫不迟疑的“做”就一个字。 听的一旁的红鸢简直要跪下了,这些菜色她倒不是一无所知,可也正是因为听过一二,所以才更知道这其中所需的银钱得是多少。 ——以前高门大户的时候,自然是能这般吃喝。 可现在身在乡野,家底还是言夙慢慢攒的,这么吃下去,只怕过不了两天吃饱的日子呀。 红鸢却不好当着苗大厨的面儿说这些——毕竟她也被苗大厨的好手艺给俘虏了——送言夙出门的时候,红鸢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言夙一下也惊了,竟然这么贵的吗? “不提其他,便是佛跳墙,不提它本身需要的鲍参翅肚等材料,便是高汤所需材料亦是不菲。还有那所谓的开水白菜,可不是开水煮白菜这般。” “奴婢听闻是将那汤汁做的澄澈如醴泉,其如清水,这才有的名声。” 在高门大户之中,这些东西她们做奴婢的自然是吃不上,大厨也更不会将秘法泄露,但她们这些人却最是能知道,这样的菜肴是怎样的花费巨大。 ——即便是将那吊汤的剩料赏给他们吃一吃,他们都能满足了。 言夙听着红鸢这么说,一边忍不住咂摸嘴,更馋那滋味,一边也确实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吃不起。 “啊,我好穷啊。”吃饭不易,言夙叹气。 刚进门来,准备找言夙的梁飞。 看看这青砖瓦房,闻闻言家每天的香气,这话真的不扎心吗? “你今日上山吗?”梁飞按捺心头想法,直奔主题——真怕但凡闲聊多一句,都要被言夙气出毛病来。 现在这时节,春耕已过,山上的猎物也出来活动,正是春猎的好时候。 不过看到言夙手里的东西就知道他现在是有些忙的。 但梁飞来的这么早,也不是不能等言夙忙过这一会儿。 “不去哦,我去给我家大崽送吃的。”言夙示意手里的两个大食盒,真的是半人多高的那种大。 梁飞:“……” “书塾的东西,吃不饱?”梁飞迟疑地问。 说实话,他也有心想送孩子去读书识字——以前他也是觉得自家儿子确实不是当官的那块料,所以也没想过送去书塾。 毕竟送孩子去书塾,是一笔不小的消耗。他家虽有几分余力,却也供不了两个孩子。 ——即便孩子能不能学的好是看他们自己,但梁飞做为父亲,这个机会却是要平等的给的。 他不想只能送一个去。 但听过言夙的话之后,他就觉得,哪怕不能科举做官也可以——毕竟现在三皇鼎立的,做官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只要能读书识字,未必不能走出另外的道路。 说不定会比他这样当猎户轻松、安全的多。 当然,这个念头虽然动了,他却也不能说将孩子送去就送去。 结果就在他这犹疑、观察的时候,言夙竟然还要给大崽送吃的?这书塾要是吃都吃不饱,他可就不能把那么多的束脩交出去了。 ——苛刻孩子伙食还能了得? 结果言夙那管他心里活动那么丰富,很是直白的说:“能吃饱啊。但是那边的口味不合大崽的口味。” “我们家不是终于招到了苗大厨,孩子一口就爱上了这滋味。” “下次旬休没时间回来,我就想着送点过去。” 梁飞:“……” 当爹的,是要这样溺爱孩子的吗?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在言夙来之前,要说整个落花村谁当爹当的最好,那梁飞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但自言夙来了,整个落花村当爹的,都深深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最令人费解与羡慕的是,他家孩子还那么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第 87 章 要论言夙的速度, 只要稍微打个时间差,完全可以给大崽和阿牧送个早饭,保证到了书塾之后, 连饭菜都不会冷。 只是一来那样时间太早,做饭的可能忙不过来,而大崽和阿牧也可能吃不了太多——毕竟早饭吃的太撑也是不好的。 所以言夙就打算让俩孩子正常吃饭, 但给他们送各种糕点、饼子和肉干、肉脯。 ——春天郊游,没有小零食, 怎么能算是完美? 言夙提着两个大食盒,荷花酥、桃花饼、阳春白雪糕、金丝缠酥、肉酥饼等等,不论是酥脆的、软糯的、还是甜的、咸的,都有的选择, 也算是兼顾了两党。 还有新鲜出炉的野蜂蜜野果酱,到时候兑上温水,就是一杯酸甜适口的饮料。 在桃花飞旋、清风拂面的环境下,再有这样的美味慰藉心灵,那滋味真的想想,都能让言夙的脚步再快上几分。 ——却还能顾及到食盒里的酥脆口感的点心不被碰撞出一堆堆的渣。 ~ 大崽和阿牧完全不知道还有言夙这个惊喜,随着其余同窗坐在马车里。 朱阳镇三家书塾同出, 人数还是有不少的, 所以这马车之中也稍微拥挤了一些。 ——虽说朱阳镇的富商老爷们给出了钱,可人家老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自然不会乱花到给他们一人配置一辆马车, 还能空间大的让他们在车厢里打滚。 这是那些老爷们的亲儿子才有的待遇呢。 往广安县走的一路, 也并没有那么枯燥,毕竟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总能找到闲聊的话题。 “听说这次, 书塾那几位即将考童生的师兄,也会前往。” 一辆马车里,坐着的都是同一间学舍的十人——如果不到十人的,那就走运了。 比如大崽,他是后进书塾的,自然是往人数不满的学舍安排住宿,所以他们学舍加上阿牧,也只有八个人。 ——但有两个家伙的个头十分健壮,全学舍的人都认为这俩人占了起码五个人的座。 这时一个人带着稍许兴奋说起这事儿。 其实这在书塾里也算不上秘密——毕竟那几位师兄只是不跟他们他同一间学堂,又不是彻底跟他们隔绝。 何况几位师兄偶尔也是会替夫子给他们看学堂的。 “嗐,就算一起去,你还敢去跟他们搭话不成?”一个块头较大的半大少年瓮声瓮气的说道。 说起来都是泪,不知是否因为他块头大比较显眼,每次师兄们替夫子看管课堂的时候,总爱提他默背,当真是苦煞他也。 在座所有人哪里能不知道他这“呜呼哀哉”的缘由,却谁也不同情,纷纷笑了出来,顿时给他又气的不行。 “言岚、言岚,你看这群家伙毫无同窗之谊。”半大少年对着隔着两个人的言岚喊话,目的很是直白:“我觉得我需要些许肉干才能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大崽:“……” 大崽还没说什么,其他人便群起而攻之,这就过分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言岚就算是要分肉干,那也是分给他们这些批判无耻之人的“正义之士”。 大崽:“……” 真就几块肉干而已,不要惦记成这样啊! 阿牧也是头疼的很,这些家伙这几日里真的已经是为了一块肉干,就能无所不用其极。 ——虽说也实在是口味俱佳,色香味俱全。 但他们也不多了啊,都已经分出去好些了。只能说这种东西,一旦尝到了,可真叫这群孩子魂牵梦萦。 ~ 一群孩子笑笑闹闹,除了大崽这辆车上,大家说到肉干这个“秘幸”会小小声之外,其余时候都颇有几分嘈杂。 等到了点将坡的时候,好些人都已经口干舌燥的很了。 ——点将坡自是“坡如其名”,曾是点将出征的地方,但别看他这名字带着杀伐之气,其实坡上景色却是“刚柔并济”。 “听说当年这点将坡也只是荒坡而已,但是因为家人对出征儿郎太过思念,就有些人来种桃树,有些人来种梅树,又或是桂树。” 到了地方,对这里熟悉的人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大崽这一小团体里,自然也有对这里熟悉的,家中还有亲戚在广安县周边村镇的。 他对这点将坡也不是来第一次了,但与家人来和与同窗、夫子来,感觉自是不同的。 他给同窗们轻声却雀跃的介绍着:“这里春有春景,秋有秋色,很是得人们喜爱的。” ——哪怕是冬季,也有些富家公子们喜欢来踏雪寻梅。 只是农家贫寒之人就没有那个雅兴了,毕竟到那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冻得直哆嗦。 这人也就不在这个时候提这扫兴的话,给大家说哪片桃花好,哪片日后会有飘香十里的金桂。 “还有那片竹林和几乎处处可见的杜鹃花。” 不过他们这边一般是叫山石榴,这文人之间称呼的名字,还是他入了书塾之后,听夫子说的。 这会儿就来交给小伙伴们了。 一群喝过温水的小孩,一张小嘴再次没有了停歇的时候。 直到季夫子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今日虽是踏青,但是学业也不能懈怠,所以看花赏景的同时,他们也要默背一些看花赏景的诗词,待会儿夫子会一个个问询的。 一群孩子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刚刚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要往哪个方向去玩,还想着不跟那些自家来玩的人家凑到一起去,以免人多了,景就杂了。 结果现在他们好似听到了不少人家的笑声,虽然都不带恶意,大抵都是被他们直白的脸色变化给愉悦到了。 可不论心里再如何想,也总不能跟夫子犟,也只能吸着鼻子将苦涩都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刚刚的兴致勃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季夫子交代好大家必须结伴而行,不可往危险的地方去,待午时前后就来这边的桃林汇聚,这边会安排午饭,这才让大家先活动去。 他自己除了跟其他两家的夫子寒暄,就是带着几个要考童生的少年,踏青赏花的同时,考校他们的学问了。 有几个离得近的小学鸡们听到夫子们问师兄们的题,顿时跑回来来通知其他人。 “啊,一瞬间就觉得默背几句诗词,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江兴本是霜打了的茄子,这会儿忽然就支棱了起来。 默背而已嘛,现在实在想不起来的话,还能赶紧抱抱学神学霸的大腿,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那几个师兄就惨了,根本不是出来游玩的嘛。 ——忽然对考童生失去了向往,太难了。 大崽倒是没觉得默背犹如天雷,但落差肯定是有的,毕竟他们都以为是来玩的。 结果玩也玩不了,旬休也不能回家。 简直要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崽觉得心头酸酸的,结果就听到身边一声哽咽。 是他们学舍第二健壮的江海,被大崽发现后,比其他人都黝黑些的脸颊,竟然也露出一丝红意。 大崽拍了拍江海,没事儿,不丢人,都是第一回经历嘛。 看那些师兄们的模样,反倒是早就经历过的样子,可见他们也终有一日也会变成师兄他们那样“处变不惊”。 “就算是付出一些眼泪的代价,那也代表我们长大了。”大崽说的一板一眼,结果却是一点也没安慰到其他人。 大崽就想着,要不要这个时候将剩下的肉干都分出去——虽然肉干不多,虽然分出去,就代表他们明天开始就没的吃了。 但他们一学舍的人,同进同出的,感情还是不差的。如果肉干能够调动大家的情绪,大崽还是很乐意的。 只是忽然眼角余光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崽一惊又一喜,连搭在江海肩头的手都忘了拿下来,就急忙看过去,确认那人是不是他爹。 “爹!”大崽的声音不大,却将惊喜表达了个透彻的。 ——他真的是想太多了,那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他爹。 大崽顿时顾不上小伙伴,朝着他爹冲过去。 阿牧也循声望去,连忙也跟过去,就怕大崽激动的乱跑反倒是会摔着。 言夙一把将大崽抱起来颠了颠——其实只是三两日的分别,大崽的体重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同窗都在看你哦。”言夙虽然享受大崽的亲昵,但还是忍不住调侃,大崽顿时一僵,想到了自己这依赖爹爹的样子被同窗们看见。 啊,好过分啊。之前因为肉干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对他不那么“敬而远之”了,现在只怕心里都要想,他得个多黏爹的小孩子了。 大崽连忙从言夙怀里滑下来,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端的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如果不是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的话。 “爹,你怎么来啦?” 大崽的同炕们也忍不住凑近过来,但又没离的特别近——就又好奇,又有点怕家长的状态。 ——虽说言夙是他们看过的最好看的爹,而且脾气好像也好,可到底是人家的爹,他们也总不好太过热情? 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情绪,好想他们爹娘也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哦。 只是心底又清楚,不可能的,爹娘现在在家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即便春耕过了,可让爹娘忙的直不起腰的事情可不少。 “给你送零食啊,踏青郊游要配零食嘛。” “不过,不可以吃太多,午饭还是要吃的。” 言夙说着,将身后两个大食盒给拎了出来,打开盖子让大崽看最上层的荷花酥和肉酥饼,还有蜂蜜果酱和一只用来烧水的铁罐罐。 “叫你们的同窗一起过来吃啊。”言夙轻声与大崽说。 他带这么多,自然就是考虑到大崽会有相处的好的同窗——但也仅限于相处的好的同窗,他是不会让大崽必须将自己的东西分享给他不喜欢的人的。 以他的本事怎么可能看不到那边正自以为是偷偷的打量的学生们,但他还是没有自己招呼,这些是给大崽和阿牧的,所以要请什么人一起来吃,那也是他俩做主。 大崽看到这么多吃的,哪怕因为是糕点,离着这么远也并不能闻到什么香气,但看这样子就已经令人很馋了。 一定是苗大厨的手艺,他们家哪里有人能做这么细致的东西。 那荷花酥层层“花瓣”嫩白、粉红,简直不要太层次分明,薄厚程度也与真实荷花不差毫分,一看就知道吃起来酥的掉渣。 不过大崽也没急着上手,而是招呼自己的同炕们——相处的都不错,暂时没有矛盾,都是住一个炕的,那自然都是一个不落了。 几个小孩实在忍不住好奇,期待的聚拢过来看到食盒里糕点的庐山真面目后,纷纷发出“哇~”的真心实意的感叹声。 别说吃了,就是镇上的糕点铺子里的最好看的糕点,也没这个好看呀。 结果大崽哐的一下将食盒的盖子给盖回去。 几个小孩顿时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却也没有人跳起来指责大崽这是给看不给吃的愚弄。 大崽说道:“爹,我们没洗手呢。” “这会儿揭了盖子等会儿要落灰的。” 言夙顿时一笑,对小孩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很是满意,交代他们在这等会儿,他便带着铁罐去打了水。 并且从另一边的竹林里挑了根粗细合适的竹子,三下五除二的做出了不少竹杯。 ——带些杯碗确实是不会给言夙添加什么负担,但有可能数量不够,那得多尴尬? 不如这样就地取材方便。 言夙给大崽他们洗了手,重新打水烧开,准备兑饮料。 而这边明显画风不同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惹来所有人的注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第 88 章 季夫子身边跟着几个五月就将下场考童生的学子, 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出来踏青。 但城中其他两家书塾的夫子牵头踏青,季夫子受到邀请自然也不好回绝。 再说起也叫这几个同要下场的学子也能交流一番,季夫子就更不好不允。 但来之前也跟这几个学子说过,大家只是互相交流, 莫争高下, 也不要因此而影响情绪, 一切要以五月的童生试为重。 当然这也只是来之前说的好好的, 真到了地方,大家攀不攀比,非是心性坚定之人, 还真的很难不受到影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季夫子发现大崽这边的动静。 这群孩子的氛围,可比其他孩子那边轻松快乐的多, 好似一点也不惦记着他之前说的默背诗词的事儿。 季夫子难免就想来看看,也好趁机带走自己的几个学子。 ——郑夫子好不讲文德,说好了是几个将要考童生的学子互相交流, 他确实带来了一个生员。明面上说着叫先学给这些将要下场的后学们讲点经验之谈, 然而实际上却是暗里打击他家书塾这几个孩子的自信心。 只是季夫子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否则反而影响几个学子的心态。 结果他都说要走了,郑夫子这个老匹夫还紧追不舍——腿也站在他人身上,季夫子虽是暗中咬牙, 却又不能阻拦。 杨夫子倒是有意做个和事老, 可偏偏郑夫子嘴皮子更加利索。 而且他惯来体质较弱,更不可能动气、心焦,所以也只能是说了几句不见效后,对季夫子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却也不敢就此离开,真叫这两人闹的不可开交。 这要是当着学生们的面闹起来, 可怎么才能收场? 他也只好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跟上来,希望要真是出了乱子,这几两个学生还能帮个忙。 然后走过来的几个夫子和学子,就都有些愣怔了。 ——虽说是书塾负责午饭,但其实学子们也确实会自己带些糕点,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这些日子来点将坡踏青的人也不少,确实也有些小摊小贩在这里售卖一些东西。 但那些人不论是糕点还会其他,均是没有这人带来的这些糕点细致精巧。 简直比广安县最有命的糕点铺子里的糕点,还要精巧夺目三分,看着那几个孩子餍足的神情,不免让他们口中也分泌出一些垂涎。 一群小孩看到夫子的过来,连嘴都来不及擦,连忙给夫子行礼。然后看着手里还剩下的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很是纠结。 郑夫子的那个生员学生姓罗,还是郑夫人小妹相公的侄子——反正跟郑夫子也是沾亲带故,为了得这位姑丈的照拂,他们家也自是没有少花心思。 这会儿看着郑夫子目光沉沉看着那卖糕点的人,罗生员虽然心疼子的银子,却也得很有眼力劲儿的问言夙:“你这糕点如何卖?” 语气倒也算不上不好,就是寻常的询问。 言夙愣住了。 大崽也愣住了,抬头去看这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哥哥,又忍不住去看自家爹。怎么这样,别人都说他跟他爹好像的呀,这个哥哥为什么看不出来? ——要是看出来他俩一家的,自然也就不会以为他爹是来卖糕点的了? 大崽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但既然别人误会了,他自然也是要解释的。 结果却是有人比他开口更快。 那郑夫子显然还记得言夙,毕竟如这人般的容貌很是独一无二,见过一次便很是难忘。 特别是郑夫子还单方面觉得言夙下了自己的脸面。 “这踏春的好时节,倒是也能叫闲散农户们,赚取些许糊口银子。” “只是如此,倒有些叫小学子们贪了口腹之欲,季夫子还是要约束一二。孩子年纪小,还是要以正经饭食为主。” “这糕点做的如此精细,只怕也是售价不菲。” ——话里明摆着的意思就是在说言夙专卖给小孩,骗小孩话里的钱。 大崽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夫子的话让他很是不舒服,可似乎又揪不着错处。 除了他爹不是来卖糕点的。 “见过这位师兄。”虽然不认识,但看年纪比他们大,也是儒生装扮,又走在夫子们身边,大崽自然也就叫了师兄。 “还有问这位夫子好,这些糕点是我爹爹给我送来的,不是来卖的。” 说着,大崽放下手里的半块糕点,将只剩下两块荷花酥的碟子捧出来,又捡了几块其他糕点放在其中。 递给季夫子,道:“请夫子尝尝看,可好吃了。” ——不是用来卖的,这位夫子总不能还不让他们吃了? 言夙虽然觉得这个郑夫子说话依旧给他很奇怪的感觉,但还是说道:“都是自家做来吃的东西,不值什么钱。” “至于怕小孩们不吃饭,我带的也不多,一人分个几块而已。” 再在这山上一顿玩乐,真到了中午时分,这一个个的半大小子只怕各个都少不了一两碗的饭。 好些个看到这边热闹的小孩,显然也开始饿了,纷纷拿出自己带的点心吃了起来,只是眼神还是落在这边,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郑夫子心口梗着似的,就觉得这俩父子有意与自己作对,有意摆出这般大方的做派来。 ——当他没有见识嘛?以这糕点的精细,怕是要买上好几十文一块小块,那肉馅儿的怕似要更贵一些。 就这,买了这许多来,不是为了赚那些富家少爷荷包里的银子,而是给这些小崽子们随便吃的? 还说是自家吃的东西,也不看看自身上穿的那衣服,够买几块这糕点? 言夙哪里知道郑夫子看衣识人——他虽然捡了钱,但之前做的衣服又没小又没破,总不至于就不穿了? 最多是终于能买整匹的布料多做几身。言夙也没选那些绫罗绸缎,棉布最是柔软舒适,薄能透气厚能保暖,自然也就买的棉布最多。 看大崽给季夫子递了糕点,言夙连忙将已经放凉些的开水倒进竹筒之中,将冲泡的第一杯果饮递给季夫子。 “若是口干,就配着这果饮。” 随即手脚麻利地又冲泡好几杯,叫大崽和阿牧给同窗们分。 ——一点也不怕得罪人,那郑夫子和罗生员他们一点也没得到,言夙就跟没看见一样。 哪家大人会在这个时候依着孩子的喜好来? 哪家大人不得为了脸面,为了日后好相见,哪怕是虚情假意也得是笑脸迎人、好好招待着? 可偏偏言夙根本不会这些。 而且带来的糕点就如他说的那样,并不多,如果大崽一开始少分一些人,还能剩下几块明天吃。 但是现在,言夙都盘算着明天再往大崽的书塾送一些去了。 大崽和阿牧给季夫子分了,几个师兄分了——每个人都分了不少,就见几个孩子手里也确实是没几块了。 就这,郑夫子和他的学子们还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没有? ——他们本就不好意思开口,只不过是没有走,心底稍有有一丢丢的想法。毕竟他们三家书塾联动,一起来的,都站在这里了,人家好意思独独将他们排出去? 那可就是对方不占理了。 哪知道这俩小孩如此“莽撞无知”,根本不算计着数量,一心“讨好”自己的夫子和师兄,给夫子和师兄们每个人手里都塞得满满的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你能说人家不对嘛? 这你得说人家孩子对他夫子和师兄们,一片赤诚! 刚刚被罗生员暗里挤兑过的几个学子,看着他们此刻只能含而不露的脸色,顿时爽了。 看这个只在书塾碰面过几次,只监堂时看过几眼的小同窗,简直不能更可爱。 有两个亲善外向的,都忍不住摸着大崽和阿牧的脑袋说谢谢。 一个几次碰见阿牧走路、吃饭都在低声默背课文的学子,就轻声与阿牧说:“以后若有文章不明白的,可记得要来问师兄。” “师兄但凡知晓的,定与你详说。” 阿牧眼中满是惊喜,连连点头。不说其他,这些即将下场考童生试的学子,教他这个刚入门的,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何尝不是在戳罗生员他们的肺管子。就明摆着再夸这两个小孩干得漂亮。 郑夫子只觉得气的要头顶冒烟。 “季夫子既也是饿了,就且先吃着罢。” “老夫带着学生们再去转一转。” 郑夫子说着甩袖就走,全然不等季夫子的回应。 季夫子虽说也不太想跟郑夫子交恶,可郑夫子非要“无理取闹”他自然也没有上赶着热脸去贴的兴趣。 所以叹息一声,就忍不住吃了一口糕点。 这糕点拿在手中,距离近了,这才能够嗅到那浅淡却又极具吸引力的香气。 杨夫子看这两人“分道扬镳”,一时半会儿应该就不会出乱子了,便也想带着自己的学生离开。 刚开口,季夫子就一把拉住他:“来来,尝尝,这么些,我一人也是吃不完的。” 他跟杨夫子的关系可不差的,而且他也要给学生们做个榜样不是?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当然要跟小伙伴们分享一下。 ——不是小伙伴的自然只能干看着。 季夫子的学子们也是一脸笑意,拉着杨夫子那两个学生,不过就多两个人,就他们那小师弟的“出手大方”,他们每个人匀一个给他俩,都能吃给他俩吃个半饱了。 郑夫子人虽走了,但注意力还留在这里几分,见杨夫子竟然没有走,被季夫子拉着吃糕点,顿时又气的心口一阵火烧。 罗生员虽也觉得被下了点面子,但他并没有郑夫子这般争强好胜,跟季夫子啥都要比,所以其实心情还没那么差。 ——只有一丁点的不痛快。毕竟他们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算事儿,但显得他们像是在讨食,就有些让人不快了。 罗生员看着十分气恼的郑夫子,不由的想要不要出点什么,取得郑夫子的同意的话,那也算是“师出有名”,跟他自己是没多大关系的。 他只是见不得师长气结于心罢了。 就像今日对那些学子话里有话的打压,那可也是郑夫子授意的,可不是他自己要出的风头。 ——但他学问很不错的名头可是传出去了。 糕点分一分,每个人都还能吃上好几个,蜂蜜果酱也还剩下不少,就是这竹杯不够了。 但就地取材的事儿,对言夙来说有什么难的? 眨眼间不但竹杯做好了,还能打磨光净不扎嘴。 就是在坡边砍竹子的身后,叫言夙看到一队人,让他很是有几分兴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第 89 章 给崽崽们分完了糕点和果饮, 言夙也就不留在这里了,怕孩子因为他在而玩不好。 ——其实这不过是言夙听说的,孩子与朋友玩耍的时候, 带着家长会有些别扭、放不开。 实际上大崽是很想他爹陪在身边的, 但自己又是个大孩子了, 他爹说要回家了,自然也只好答应, 表示自己可以。 言夙一走,大崽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 跟在阿牧身旁闷闷的走,觉得花花草草的也没那么好看。 提着两个空食盒回去的言夙, 就在心里打算明天要去给大崽送点什么能够多吃两天的东西。 ——他每天都去书塾倒是不耽误什么时间, 就怕自己总去会影响大崽读书。 这么一想,他就想起来苗大厨说的佛跳墙、坛子肉, 就想到红鸢说的那些好吃的得需要多少银两。 言夙脚步一顿,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 不好? 落花村那边的山几乎已经被言夙摸清楚了,而且那边山近,想什么时候去都方便, 但是这边的山…… 言夙的目光落到点将坡另一边的山脉里。 点将坡与另一边的山脉之中隔着一条宽敞的官道——也就是之前言夙砍竹子的那一面,还看到一队车马走过。 ——就是不知道干什么的,很有纪律性,但又不像是军队。车上捆着不少箱子, 运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挺沉,车辙深深。 言夙看了一会儿,觉得既然来都来了, 还有时间,不如进去山里逛一逛。 捡不捡的到金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到一些落花村那边的山上没有的药材。 打定了主意,言夙自然直接冲着那山脉出发,它与点将坡隔着的那一条宽敞的官道,对言夙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从这边一跃,到那边落地,身形已经隐没在山林之中。 言夙现在已经很有采药经验了,哪里人迹罕至往哪里有,必然就会有些许收获——毕竟也不是所有人迹罕至的地方都适合药材生长。 只是这次还不等言夙随意挑个方向深入,就听到自己查探的范围内有喊杀声。 想了想,言夙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具体管不管,那就视情况而定了。 只是一眼,言夙就认出来,那是之前看到的那对车马,这会儿全都奋力抵抗一群冲出来抢夺箱子的人。 那边护持车马的人还在努力:“我们是盛安镖局的,还请诸位绿林好汉行个方便。” 那人爆出身份,希望对方能够看在镖局的情面上、或是摄于镖局威名而离开,但其实他们的车马上还插着镖旗呢。 如果对方顾忌他们镖局,又怎么会动手? 高声大喊的那人心头一跳,觉得这些人虽说打扮驳杂,看着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怎么毫不顾忌镖局的威慑,就只能代表他们是冲着这批镖物而来了。 要么弃镖,要么拼死一搏,那人脸色很是不好,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批镖物很是重要。 他一推身边的那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低声呵斥道:“你速去广安县请衙差来援。” 他们盛安镖局本家虽不在广安县,但与广安县县令也是相熟的很,而且只要好处奉到,广安县县令如何也会给点情面。 ——只要对方以为他们这不过是普通的镖物即可。 青年却是执拗不走:“周叔你去,我来拦住他们。” 他此前虽不过是走了两趟隔壁县城的短镖,但也摸着一些门道,就他们现在这双方人数差距,根本不可能支撑到衙役们前来。 周叔这明显是想将他支走,护住他的性命。 可他怎么能将周叔留在这个险地?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的攻势,让他们实在难以招架。 言夙看着这局面,稍微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帮一下忙,毕竟这是抢劫现场啊。 ~ 周叔一看这小子执拗的样子,又是头疼又是怒火中烧,这个时候了还犟什么犟?难道不知道犟下去是要丢性命的大事儿吗? ——纵使他们知道留下来可能小命不保,但是丢了这趟镖,他们整个镖局都落不得好。 做这一行起,他们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所以即便现在每个人心里都在怕,却还是杀的悍勇。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净赚。 言夙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是“造型”有点搞笑,竟然是提着那样大的两个大食盒,也不放下,也不拿来“攻击”别人。 最凑近的几人,看到这样的言夙,显然都怔愣了一下——也幸好是拼杀的双方都愣了一下,不然指不定出什么大乱子。 那些人就防备着言夙拿那大食盒砸自己,结果等来的却是巨力冲击,每一颗大小不一、棱角不同的石子,砸在他们的手腕、肩头,却都是一样大的巨力,叫他们瞬间半边身子都麻木,一条手臂用不上力。 虽然没有伤及生命,那些人却还是连连后退。 ——毕竟看言夙这随意踢石子的样子,他们这是遇上硬点子了。降维打击什么的,太不讲武德了。 一群人聚拢到一起,粗略一数,就有镖局这边镖师的三倍人数。这还是已经重伤几人,动弹不得之后的人数。 趁着对方退却、对峙,镖师这边连忙将受伤的同伴都给扶起来,好在大部分人都没有伤到要害,几个伤到腿的,在同伴的搀扶下,到也还能动弹。 “小子,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鹰风寨的事情?”一个抓着长柄大刀的男人问言夙,阴毒的目光像是要将言夙剥皮拆骨。 言夙出顿了一下,才说道:“我觉得你想报复我,所以还是不告诉你我是谁了。” 男人:“……”草,小白脸都是这么会气人的吗? 长柄大刀被男人一抖手,刀柄戳在地上,一颗石头崩裂开来,一副威势赫赫的样子。 然而言夙一点也没有吓到,脸色毫无变化,对男人的恫吓无动于衷。 男人气的咬牙,但也没再废话什么,就想一刀砍了这个半路出来的程咬金。 结果却被身旁一个刀疤脸的男人一拉。 ——他们都自爆了是鹰风寨的人,自然也不屑蒙着脸面,所以各自长的什么模样,除了过于邋遢的,其他都能看得清楚。 刀疤脸男人轻声跟大刀男说:“大当家,莫要跟这小子动手。” 言夙这张脸,他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同时心里不由悲呼,他都这么惨了,混到现在给人家当小弟了,怎么还是逃脱不了言夙的阴影? 想到这里他就后悔当初纠集那般流民去抢村民的粮食。 言夙显然在他冒头的时候,也认出了这个家伙。 ——好歹是有过“打过一架”的缘分。 大刀男以为刀疤脸是被言夙的石子给吓到了,还准备冷声呵斥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其实他心中也并非是一点不怕,言夙的手段代表着他显然内力深厚,对付他们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可是他不能这个时候退,在下面的人面前逃的如此狼狈,以后他还如何立威,如何管理下面这些人? 但是看到言夙似乎也认出刀疤脸的神情变动,他心头就多了一点想法,低声叫刀疤脸说清楚。 刀疤脸显然也发现言夙认出了他,不由自主的惊恐了一下,又被大刀男这么低声一吼,下意识就吞了一口口水。 反应过来都顾不上觉得丢脸。 轻声道:“我见过他,他武功之高绝,来无影去无踪。” 刀疤脸到底没怎么上过学,就听过一些说书,还真形容不来当初被言夙支配的那种恐惧。 ——当时感觉自己已经被死亡笼罩,似乎下一刻就会从哪里冒出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 刀疤脸磕磕巴巴地想跟大刀男说清楚,言夙这个人是真的不能惹,否则只怕自己都不能睡觉。 大刀男其实也知道言夙武功不俗,只是他作为大当家,这不是被架在这里吗? ——打也不打就逃,他的话以后谁还会听?当老大也不容易,有时候硬着头皮也是要身先士卒的。 但这会儿听到刀疤男的话,大刀男觉得正好顺梯而下,就说道:“既然你识得这人,那就是知道他的来处?” “咱们先行回去,好生筹谋,定然要叫这小子付出代价。” 低声跟身边的兄弟放好狠话,大刀男觉得现在就是离开的时候了。 那知道隔着七八丈远,他们这么小声,言夙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刚想退走,就听言夙道:“等会儿!” 言夙听的清清楚楚,这些人是准备找他秋后算账啊。 ——救人也不能救出个后续麻烦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第 90 章 要说被打劫这种事, 言夙可是有充足的反打劫经验。 ——但是这件事里本来被打劫的也不是言夙,所以怎么处理这群鹰风寨的人,本来也轮不到言夙做决定。 可现在, 这些人想要秋后算账啊。 大刀男本是想就坡下驴, 秋后算账的心思其实没几分,因为从刀疤男的脸色上、那些兄弟身上的伤, 就能看出言夙的本事跟他们都不是在一个层次上。 但狠话总得放一放的。 结果没想到言夙这个人耳力这么逆天的吗? 被言夙一声等会儿,喝的大刀男都浑身一个激灵的, 好在手里大刀够沉,一下杵在地上很沉稳,不然他都怕自己顺势腿软。 ——而且这杵在地上一声响,还蛮有气势的。 大刀男心里念叨,好歹不算太丢脸。 不过大刀男还是决定赶紧走, 当做没听见。 言夙顿时拎着两个食盒, 一个闪身就到了大刀男的身边——明明哪怕是在撤退, 他身边的小弟们也都还在防备着。 连转身都没敢。 可就这样, 他们都没看清言夙怎么从眼前消失, 又到了大刀男身边的。 大刀男探出去的一只脚,险些都崴了, 下意识的就将大刀挥了出去。 ——他到底也是学过点粗浅功夫,不然也不能做到大当家这个位置。所以他面对危机的条件反射还是有些的。 只是这平日看来威猛的一招,对言夙来送真不算什么。 言夙还来得及先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然后抬手就架住了他的大刀,而且是架在刀刃上。 大刀男平日里颇为自豪自己的一把子力气,这会儿受到惊吓,他下意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挥刀,结果刀被人用皮白肉嫩的手指接下不说, 言夙一用力,他的淬火大刀,直接就被拧出了卷儿。 还带着言夙的指印的那种。 大刀男惊恐的险些要将大刀扔了——毕竟要是惦记着自己的刀,死活不舍得放手,他这可就被言夙拿捏在手里了。 你能想象这只能把大刀都掐成这样的手,掐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是什么后果吗? 大刀男表示自己不愿意想象,他只想回家。 见对方忽然撒手,言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手提刀往下一杵,刀柄插入土里小臂长的深度,彻底立住了。 言夙拉住正要往后躲的大刀男,顿时听到一声惨嚎,还带着转音,一声比一声高。 “喊什么?”言夙厉声呵斥,没想到这个说话粗声粗气的男人,能喊叫出这么高而尖锐的声音。 “疼,疼啊。”大刀男小心又委屈的回答,这怎么能这么霸道的,胳膊都被掐出“卷儿”了,难道还不让叫的? ——什么男儿留血不流泪都是狗屁哦,那都是不够痛。 言夙十分哭笑不得:“我用力了吗你就疼?你是瓷娃娃哦,都不能碰的?” 大刀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还是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胳膊被掐碎了骨头,肉掐成肉糜的样子。 所以,只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大刀男有心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在小弟面前的威武形象,只是丢脸都丢的这么彻底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说什么能够挽救一二。 吭哧了好一会儿。 言夙见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要说的样子,就开口道:“你刚刚那话的意思,似乎想跟我秋后算账?”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也在一旁的刀疤男身上扫了一眼,当初这人还去落花村抢粮,后来听村长和村民们说,那一批流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散伙了。 ——满身功勋而不自知的言夙。 没想到还有今日再见的机会,只是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学点儿好? 刀疤男要是知道有今日,他就是不学好,今天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啊。 “见,见过公子、大侠。”刀疤男被这一眼扫的哆哆嗦嗦,生怕言夙说大刀男要秋后算账都是他撺掇的,然后嘎巴一声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言夙却没再多管他,先等大刀男的答案。 “没,没有的。”大刀男这会儿哪敢说“是,是的,我就是要算账,要拿你的家人出气,你厉害不代表你家人也都厉害”。 要是这么说,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了啊。 ——他对这个世界可还无比的留恋呢,要不是留恋这世间,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艰难的活着? 心绪一动,大刀男简直要悲从中来,只是又不敢在言夙的面前猛男落泪。 要是言夙说他哭起来的样子丑到他了,他是不是还得挨一顿胖揍? 大刀男颤颤巍巍地努力不哭!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听错了?”言夙觉得自己是没有听错的,但也得跟人确认,让人有辩解的机会。 ——或许人家确实就是说的别的事儿,又或者现在后悔了呢? 大刀男这会儿没有大刀支撑,可真的是腿软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话里真的忍不住带上了哽咽,为什么怎么喜怒无常的?太吓人了啊。 言夙反倒是搞不懂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是为什么,明明差点被刀砍了的是他? ——虽说对方也肯定砍不了他的,但是这样显然表示对方才是脾气不好,更吓人的那个? 言夙闹不明白,也索性不想了。现在这些应该还是他无法领悟到的人类领域,或许等当人更久一点,他就学会了。 “你说你们是鹰风寨的人?那你们寨子在哪里?”言夙觉得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住所,那他也得对他们的住所了若指掌。 这些人要是真的要找他麻烦,他自然也是要找回去的。 大刀男简直当场就想跪下,可是看着言夙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是不敢说不。 ——就言夙这个本事,哪怕他们就此不回鹰风寨,想必他找过去也不算多难的事情。 他们鹰风寨虽说成立时间不长,但“小生意”还是做了几单的。 没想到这次第一次做大生意,结果不但啥也没得到,还伤着不少人,更是惹了个大杀神。 言夙看着大刀男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苦兮兮的准备带着他走。 “恩公!”那之前被推着走的青年,大声喊了一句,怎么忽然恩公就要去狼窝了? ——就算恩公是真的有本事的人,那也没有去狼窝的必要? 鬼知道那样的地方,恩公孤身前往后,这些人会布置怎样的陷阱? 他有心想要留下言夙,甚至一瞬间动了自己陪着一起的念头——如果言夙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的话。 言夙却是跟着大刀男走,只对着他们摆摆手,连多少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想“耽误”。 毕竟处理完这边,言夙还是要采草药赚钱的,否则他还怎么吃上鲍参翅肚佛跳墙? ——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他心里可还惦记着赚钱的事儿呢。 言夙看着身边行动缓慢的大刀男,不由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忍不住重点看了看腿,难不成刚刚跟镖师们打斗的时候伤了? 大刀男立马一个机灵,这是告诫他,要是再敢慢慢吞吞的,他没哪里不舒服也要让他有哪里不舒服了? 比如打断他的腿什么的。 大刀男哪里还敢耽误,虽然对不起寨里留守的妇孺。 “对了,你叫什么?”言夙本来想“本着礼貌”,询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也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他这是在探可能以后报复他的人的底,自报家门什么的就不必了。 大刀男纠结了一下,倒不是怕告诉了言夙的名字有什么危险,反而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却又不敢欺骗言夙。 嗫嚅了半晌,凭言夙的耳力,竟然也只听到了一个钱字。 言夙眉头一皱:“钱,什么钱?” 问个名字而已,难道还要给钱?不可能的,又不是买他想要的东西。 ——非买卖的时候,只有别人给他钱,没有他给别人钱的道理。 言夙一皱眉,大刀男腿发软,几乎是喊出来三个字,要喊破喉咙似的。 “钱多多。 ” 言夙愣了一下才的反应过来这是大刀男的名字。 “钱、多多……?”言夙忍不住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好有钱,不用为钱发愁的样子。 “你有很多钱?” 但问出口,言夙就觉得不对,这都要抢别人的了,似乎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钱多多吭哧吭哧的回答道:“……没,没有。” 有钱的话,怎么可能还能落草为寇? “就,家里人希望、钱多一点。” ——每个被期盼着出生的孩子,所取的名字,都是带着爹娘的期盼、厚望的。 “是,是这样的吗?”言夙一听起名还有这含义,顿时回响当初给大崽、小崽他们起名的时候,好像没有想那么多。 唯一就是悠悠的名字,带着点希望她无忧无虑、悠然自在的期盼。 那实在是因为当时悠悠的状态看着很不好——时刻惧怕被抛弃、一点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但这话听在钱多多的耳朵里,可就代表着言夙觉得他这个理由是在鬼扯,是在糊弄自己。 钱多多简直要哭了,这位大佬为什么这么难搞? 好在,快走了这一段时间,鹰风寨也是遥遥在望了。 其实说是“寨”,喊出来似乎威名赫赫的样子,实际上就是山里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方上,搭着几间竹子、茅草的屋子。 ——看细致程度,还比不上阿牧的族地。 可见这些人来这里生活,也不过是近期的事情,一切生活设施还很简陋。 不过里面的人到还是蛮警觉的,很快就察觉了他们的到来。 欢呼着出来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0章 第 90 章 要说被打劫这种事, 言夙可是有充足的反打劫经验。 ——但是这件事里本来被打劫的也不是言夙,所以怎么处理这群鹰风寨的人,本来也轮不到言夙做决定。 可现在, 这些人想要秋后算账啊。 大刀男本是想就坡下驴, 秋后算账的心思其实没几分,因为从刀疤男的脸色上、那些兄弟身上的伤, 就能看出言夙的本事跟他们都不是在一个层次上。 但狠话总得放一放的。 结果没想到言夙这个人耳力这么逆天的吗? 被言夙一声等会儿,喝的大刀男都浑身一个激灵的, 好在手里大刀够沉,一下杵在地上很沉稳,不然他都怕自己顺势腿软。 ——而且这杵在地上一声响,还蛮有气势的。 大刀男心里念叨,好歹不算太丢脸。 不过大刀男还是决定赶紧走, 当做没听见。 言夙顿时拎着两个食盒, 一个闪身就到了大刀男的身边——明明哪怕是在撤退, 他身边的小弟们也都还在防备着。 连转身都没敢。 可就这样, 他们都没看清言夙怎么从眼前消失, 又到了大刀男身边的。 大刀男探出去的一只脚,险些都崴了, 下意识的就将大刀挥了出去。 ——他到底也是学过点粗浅功夫,不然也不能做到大当家这个位置。所以他面对危机的条件反射还是有些的。 只是这平日看来威猛的一招,对言夙来送真不算什么。 言夙还来得及先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然后抬手就架住了他的大刀,而且是架在刀刃上。 大刀男平日里颇为自豪自己的一把子力气,这会儿受到惊吓,他下意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挥刀,结果刀被人用皮白肉嫩的手指接下不说, 言夙一用力,他的淬火大刀,直接就被拧出了卷儿。 还带着言夙的指印的那种。 大刀男惊恐的险些要将大刀扔了——毕竟要是惦记着自己的刀,死活不舍得放手,他这可就被言夙拿捏在手里了。 你能想象这只能把大刀都掐成这样的手,掐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是什么后果吗? 大刀男表示自己不愿意想象,他只想回家。 见对方忽然撒手,言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手提刀往下一杵,刀柄插入土里小臂长的深度,彻底立住了。 言夙拉住正要往后躲的大刀男,顿时听到一声惨嚎,还带着转音,一声比一声高。 “喊什么?”言夙厉声呵斥,没想到这个说话粗声粗气的男人,能喊叫出这么高而尖锐的声音。 “疼,疼啊。”大刀男小心又委屈的回答,这怎么能这么霸道的,胳膊都被掐出“卷儿”了,难道还不让叫的? ——什么男儿留血不流泪都是狗屁哦,那都是不够痛。 言夙十分哭笑不得:“我用力了吗你就疼?你是瓷娃娃哦,都不能碰的?” 大刀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还是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胳膊被掐碎了骨头,肉掐成肉糜的样子。 所以,只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大刀男有心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在小弟面前的威武形象,只是丢脸都丢的这么彻底了,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说什么能够挽救一二。 吭哧了好一会儿。 言夙见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要说的样子,就开口道:“你刚刚那话的意思,似乎想跟我秋后算账?”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也在一旁的刀疤男身上扫了一眼,当初这人还去落花村抢粮,后来听村长和村民们说,那一批流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散伙了。 ——满身功勋而不自知的言夙。 没想到还有今日再见的机会,只是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学点儿好? 刀疤男要是知道有今日,他就是不学好,今天也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啊。 “见,见过公子、大侠。”刀疤男被这一眼扫的哆哆嗦嗦,生怕言夙说大刀男要秋后算账都是他撺掇的,然后嘎巴一声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言夙却没再多管他,先等大刀男的答案。 “没,没有的。”大刀男这会儿哪敢说“是,是的,我就是要算账,要拿你的家人出气,你厉害不代表你家人也都厉害”。 要是这么说,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了啊。 ——他对这个世界可还无比的留恋呢,要不是留恋这世间,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艰难的活着? 心绪一动,大刀男简直要悲从中来,只是又不敢在言夙的面前猛男落泪。 要是言夙说他哭起来的样子丑到他了,他是不是还得挨一顿胖揍? 大刀男颤颤巍巍地努力不哭!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听错了?”言夙觉得自己是没有听错的,但也得跟人确认,让人有辩解的机会。 ——或许人家确实就是说的别的事儿,又或者现在后悔了呢? 大刀男这会儿没有大刀支撑,可真的是腿软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话里真的忍不住带上了哽咽,为什么怎么喜怒无常的?太吓人了啊。 言夙反倒是搞不懂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是为什么,明明差点被刀砍了的是他? ——虽说对方也肯定砍不了他的,但是这样显然表示对方才是脾气不好,更吓人的那个? 言夙闹不明白,也索性不想了。现在这些应该还是他无法领悟到的人类领域,或许等当人更久一点,他就学会了。 “你说你们是鹰风寨的人?那你们寨子在哪里?”言夙觉得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住所,那他也得对他们的住所了若指掌。 这些人要是真的要找他麻烦,他自然也是要找回去的。 大刀男简直当场就想跪下,可是看着言夙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是不敢说不。 ——就言夙这个本事,哪怕他们就此不回鹰风寨,想必他找过去也不算多难的事情。 他们鹰风寨虽说成立时间不长,但“小生意”还是做了几单的。 没想到这次第一次做大生意,结果不但啥也没得到,还伤着不少人,更是惹了个大杀神。 言夙看着大刀男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苦兮兮的准备带着他走。 “恩公!”那之前被推着走的青年,大声喊了一句,怎么忽然恩公就要去狼窝了? ——就算恩公是真的有本事的人,那也没有去狼窝的必要? 鬼知道那样的地方,恩公孤身前往后,这些人会布置怎样的陷阱? 他有心想要留下言夙,甚至一瞬间动了自己陪着一起的念头——如果言夙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的话。 言夙却是跟着大刀男走,只对着他们摆摆手,连多少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想“耽误”。 毕竟处理完这边,言夙还是要采草药赚钱的,否则他还怎么吃上鲍参翅肚佛跳墙? ——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他心里可还惦记着赚钱的事儿呢。 言夙看着身边行动缓慢的大刀男,不由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忍不住重点看了看腿,难不成刚刚跟镖师们打斗的时候伤了? 大刀男立马一个机灵,这是告诫他,要是再敢慢慢吞吞的,他没哪里不舒服也要让他有哪里不舒服了? 比如打断他的腿什么的。 大刀男哪里还敢耽误,虽然对不起寨里留守的妇孺。 “对了,你叫什么?”言夙本来想“本着礼貌”,询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也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他这是在探可能以后报复他的人的底,自报家门什么的就不必了。 大刀男纠结了一下,倒不是怕告诉了言夙的名字有什么危险,反而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却又不敢欺骗言夙。 嗫嚅了半晌,凭言夙的耳力,竟然也只听到了一个钱字。 言夙眉头一皱:“钱,什么钱?” 问个名字而已,难道还要给钱?不可能的,又不是买他想要的东西。 ——非买卖的时候,只有别人给他钱,没有他给别人钱的道理。 言夙一皱眉,大刀男腿发软,几乎是喊出来三个字,要喊破喉咙似的。 “钱多多。 ” 言夙愣了一下才的反应过来这是大刀男的名字。 “钱、多多……?”言夙忍不住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好有钱,不用为钱发愁的样子。 “你有很多钱?” 但问出口,言夙就觉得不对,这都要抢别人的了,似乎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钱多多吭哧吭哧的回答道:“……没,没有。” 有钱的话,怎么可能还能落草为寇? “就,家里人希望、钱多一点。” ——每个被期盼着出生的孩子,所取的名字,都是带着爹娘的期盼、厚望的。 “是,是这样的吗?”言夙一听起名还有这含义,顿时回响当初给大崽、小崽他们起名的时候,好像没有想那么多。 唯一就是悠悠的名字,带着点希望她无忧无虑、悠然自在的期盼。 那实在是因为当时悠悠的状态看着很不好——时刻惧怕被抛弃、一点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但这话听在钱多多的耳朵里,可就代表着言夙觉得他这个理由是在鬼扯,是在糊弄自己。 钱多多简直要哭了,这位大佬为什么这么难搞? 好在,快走了这一段时间,鹰风寨也是遥遥在望了。 其实说是“寨”,喊出来似乎威名赫赫的样子,实际上就是山里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方上,搭着几间竹子、茅草的屋子。 ——看细致程度,还比不上阿牧的族地。 可见这些人来这里生活,也不过是近期的事情,一切生活设施还很简陋。 不过里面的人到还是蛮警觉的,很快就察觉了他们的到来。 欢呼着出来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1章 第 91 章 七八个年纪不一的小孩呼啦啦跑来, 年纪最小的那个大概也就小崽差不多,走在不那么平整的路上还跌跌撞撞。 但也没谁多照顾他一点,而他即便比别人都慢, 却也跌倒了不哭闹, 爬起来继续跑。 一帮子小孩叽里呱啦跟钱多多他们打招呼,眼睛却是落在言夙的身上,特别是他手里那两个硕大的食盒。 ——言夙的食盒并不如那些高门大户的雕花、精细, 但结实之外,就是大了。外形大, 容量更大。 所以小孩的眼神一落上去就挪不开,哪怕是没有闻到香味,可也忍不住吞口水, 这里面得能装下多少吃的呀? 顿时高喊一声就要拽言夙的食盒。 言夙微一蹙眉, 避让了开来, 毕竟里面确实是一点吃的都没剩下, 只是些碟子。 ——他虽然不太喜欢这几个生扑过来的小孩,但也并不计较。甚至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切, 可能是因为想着食盒里有好吃的,肚子咕噜噜直响。 他刚要解释的张口, 一旁钱多多注意他蹙眉,显然误会了他一意思,顿时一把揪住那个领头的大孩子,冲着屁股就赏了一巴掌。 别的地方他也不敢打,虽说不是他的孩子,可这几个小崽子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了。 “那个,公子您别介意,这小子就莽莽撞撞的, 没有坏心眼儿的,真的。” 那小孩被抓住,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挣扎也不呼痛,一听钱多多的话,即便还不知道言夙的身份,却也神情紧张。 知道自己可能是惹了不能惹的人。 有些胆怯的抓着钱多多的胳膊。 ——钱多多等人虽然占山为王,但到底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这些个孩子更是好好护着。一路的颠沛流离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见识过凶险,但却没有让他们也变成那般模样。 言夙摇头:“别乱打孩子。” “我这时候是空的,吃的早已经送出去了。” 几个孩子虽然害怕着,但是听到吃的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舔舔唇。 这时,一个穿着儒生服饰,三十余岁的男人率众走出——身后跟着几个青年、几个半大小子和几个妇人。 “师爷。”钱多多下意识的打了声招呼,身后也响起稀稀拉拉、声音大小不一的喊声。 言夙也下意识打量这个男人,两撇小胡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整齐,一点补丁都没有。 看着都与这个寨子格格不入。特别是身边的人衣服不但有补丁,还有破碎的地方大大方方的露着。 ——显然这是连补都补不起。又或者根本破损的无法补,却又没有别的换洗。 “这位是……”被叫师爷的男人也打量着言夙,见他容貌上佳,穿着虽只是富贵人家少用的棉布,却气质很好。 说话时就收起了轻慢。 只是到底心是被养的大了些,习惯了被高高在上捧着,哪怕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也带着几分刻意。 不过言夙倒是没有体会出这里的差距。 钱多多连忙道:“这位,这位大侠……来,来咱们这里看看。” ——哪怕心知肚明言夙这是准备来报复的,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钱多多现在只希望言夙能够看在他们足够配合的情况下,放过他们这一回,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别说这样的“大单”“肥羊”了,以后他们连过往的商贩也不抢了,就在这山里窝着,虽然肯定会辛苦一些,但也好过没命了。 ——这也是他们“不劳而获”的次数还太少,还没泥足深陷,起了要上岸的心,反倒是只有逃出生天的喜悦与期待,并没有什么不甘。 言夙也不在乎对方说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只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看得出来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绿林好汉”出身,也就是被逼急了,走上了这条歧路。 ——当然,言夙虽然看到这些,却也没有替受害者原谅他们的资格。 只是打算暂时不追究他们罢了,毕竟人家的“秋后算账”还只是个打算,言夙既然将这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也就不打算再多事儿了。 其他人要来跟他们算账,那也是其他人的事。 他说:“行,既然我已经看到地方,那就走了。” 看着他们还有些伤员,哀哀戚戚的缩在人群的角落里,也就不耽误他们处理伤势。 结果那师爷却是开口了。 显然是对言夙的身份介绍很是不满意。 但看着钱多多很是惧怕言夙的样子,他也没横冲直撞的呛言夙,还“好声好气”的道:“这位大侠,请留步。” “既是已经到了寨门前,如何也得留下用饭不是?” “这已午时将至了。这山野之地,除了咱们寨子,都是荒无人烟,大侠还是留下来用饭。” 言夙觉得这个人不诚恳。 虽然话说在理,也似乎很热情的邀请,但是一看到对方那转动频率较快的眼珠子,言夙就觉得这人有什么心思。 ——他少能体会到人类的情绪,但是跟这里的人接触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就凭着自己的能力,去细致入微的观察这些人的面部变化与一些小动作。 现在总结出来一点经验,虽然可能说是“样本”的数量有限,但大多时候有点用处的。 钱多多一听师爷这话就慌了,呼吸都粗了几分,刚才言夙说要走了,他简直要放鞭炮庆祝了。 哪知道又坏在了师爷的手上。 平时师爷多机敏、胸有沟壑的一个人啊,这个时候怎么就看不懂他的急不可耐与提心吊胆? ——留一个瘟神下来吃饭可还行? 不说言夙会不会再发怒,就说这些个被言夙搭伤的兄弟,本来就带伤了,再看这言夙,这还能吃的下去饭? 甚至可能还得陪笑脸。不然死气沉沉的坐在饭桌上,这不是让人不自在,给人递撒火的把柄? 钱多多多想捂住师爷的嘴啊,可是没办法,这会儿冲上去捂嘴,那他心里想什么就太司马昭了。 甚至他还只能附和着,邀请言夙留下来。 ——他是鹰风寨的大当家啊,不论是给师爷面子,还是出于捧着言夙的层面上,他这会儿都是不得不表态。 言夙看看钱多多,又看看那些已经躲在女人们身边,想看热闹却又不敢的小孩子。 钱多多这些青壮,虽然有些看着瘦削了些,但也不至于虚弱无力,但这些女人和孩子,就要面黄肌瘦的多。 ——身形最为正常的就是师爷,虽然不是白嫩的肤色却也是满面红光的健康。 言夙很想问钱多多,就这,还能请得起他吃饭? 但想想,人家也不知道他的饭量是无穷大,也就没好这么说。 “还是算了,我赶时间。” 反正他也不用吃饭,还是用这些时间在这山上转转,带些东西回去吃苗大厨的好菜。 ——家有厨艺高超的大厨之后,言夙觉得自己更恋家了。 “这都快午时了,再是赶时间,这午饭总是得吃的。”师爷又是盛情相邀,并且开始拉拢钱多多当同盟。 那点使眼色的计俩,当然没有逃过言夙的眼睛。 忽然有点想知道这师爷到底想干什么了,反正不是单纯的想要请他吃饭。 钱多多简直哭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直戳双目,当做看不到师爷的眼色。 看看人家大侠,多坚定要离开的心啊。结果呢,他们的师爷竟然…… 钱多多一时都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顿时心底呜呼哀哉,只怪自己没读书。 ——他要是读了书,很多事情就不用依赖师爷,就不用挨了师爷的骂还当场反应不过来,更不会有此时的事儿了。 钱多多觉得以自己的脑子,真的想不到既不得罪言夙又让言夙能够“如愿”离开的法子。 除了打晕师爷,这个明显太刻意又行不通的法子。 言夙却是在钱多多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的时候,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留下来,不过我饭量比较大。”言夙道,准备说让他们多准备点吃的。 ——人家师爷这么热情,他又怎么会客气? 但是看到那几个孩子,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钱多多你找几个人跟我一起,我们在山上打个猎。” 钱多多:“……” 其实这个生存方法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生存秘籍,可是他们之中却没有猎户。 也没有这方面天赋多好的人。 常常费劲了许久,也得不到填饱大家肚子的猎物,这也是他们最终走上歧路的原因之一。 ——正经“绿林好汉”出身的那些人享不享受“刀口上舔血”的刺激他们是不知道的,反正他们是不咋喜欢。 言夙开了口,钱多多也只能照做,连忙叫几个人和自己一起跟着走,这次是真的管不了师爷在使什么眼色了。 当然,也叫其他受伤的人赶紧去处理伤口。 ——被言夙打伤的那些个,其实都是淤伤,也没什么内伤,就是一时半会儿疼的不好活动。 但之前跟镖师们的拼杀,可是真的见了血的伤口,不包扎不行。 言夙将食盒放在的了钱多多的屋子里,就带着一群上山。 当然是他一个人进山,能更快的打到更多的猎物,但是开口请客的是鹰风寨的师爷哦,凭什么他们一点力气都不出,还等着自己把食材送上来? ——明知道对方有别的小心思,言夙才没那么好心眼儿呢。 “我是看着孩子们的面,才来打猎的,待会儿的东西也得先紧着小孩儿吃好的。” 言夙不傻,看着这些青年、妇人和小孩的身体素质差异,也就知道他们的伙食,应该是先紧着能够干活的青壮。 至于妇人和小孩怎么分配,言夙还没看出其中的区别。 但是他打猎到的东西,就得按他说的分。 “你们要是打到什么我不管。” 钱多多连连点头,可不敢反驳言夙。 ——心底还有一些欣喜,为孩子们今日能够吃饱。虽说他们不少青壮也会省一些吃的给妇人和孩子们,可到底数量有限。 他们还得保证充足的体力,不论是干活还是“收获”,甚至可能少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力气,等待他们的就是受更重的伤,亦或者是死亡。 至于自己能不能到打猎到什么,钱多多是不指望了。 虽然他挑人的时候,确实是有意挑选了他们之中曾经打到过猎物的人,但这次也是做好了只是帮言夙拎东西的准备。 “大侠,我的刀借你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2章 第 92 章 <ul class=tent_ul> 要说言夙早已经是取代了梁飞成为了落花村, 甚至是其十里八村之中最会打猎的“猎户”。 然而事实上,言夙连个弓箭都没有。 打猎这种事,言夙一般是有什么“工具”用什么工具, 比如石子、树枝、树叶等等。就地取材它不香吗? 又不是成本,又不用维护, 这么节省它不香吗? 所以言夙怎么可能接受一个都不适用于打猎的刀? “不用了, 谢谢。”言夙礼貌的拒绝。 递刀的青年当然知道刀对于打猎并不好用, 只是他们也没有弓箭啊——他们这一群人里谁也没有做弓箭的手艺,也一直没遇上的带弓箭的人能够抢一抢。 被言夙拒绝,他也只好讪讪一笑,继续跟着往山里走。 迎面却走来几个背脊都有些佝偻的老汉, 虽都瘦弱的很, 但似乎精神还算可以。 言夙这才想起来,之前见到的除了青壮就只有妇孺——他是能够确定那简陋的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 他还以为这些人中并没有老汉。 现在看来是他们还在外面忙活,带着一身的泥土草屑,似乎是准备回去吃午饭。 钱多多连忙跑上前:“爹。” 有些想说这些老人家跑出来种地, 让人担心, 但想到寨子里食不果腹的情况, 又有些说不出口。 ——但凡能够享清福,谁还会在这个年纪拼了命的忙活? 归根究底还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 不能给家人一个安稳生活。 老汉们每个人身上还挎着一个麻布袋, 虽然不鼓鼓囊囊, 但似乎是都装了点东西。 钱老汉一眼就知道自家儿子似乎又想老生常谈, 但因为有外人在,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这群人有的是老邻居,哪怕后认识的也都生活了好一段时间, 大家相互之间都熟识。 言夙这个生面孔,而且长得很好,自然就很打眼。 就那种如果言夙犯了事被通缉,哪怕画师画的画像很是写意,但只要官差来问,稍一形容他们就能反应过来的打眼。 言夙见钱老汉打量自己,也没多说什么。 钱多多连忙道:“爹,这位是来带我们打猎的……公子。” “您先回寨子,小心着些。” 钱老汉和几个老人家跟言夙点头示意,就没再多过问,互相照应着慢慢回了寨子。 钱多多看着老汉们的背影,忽然就没忍住,跟言夙念叨:“我爹他们……还在这山里种地。这山里的地能种出什么来?” 他笑了一下,似乎嘲弄,但更多的心疼。 ——山野荒地,哪怕能出寻到一些平坦的地方,可其下草根树根盘根错节,清理起来就是个大难题,更别说土地是否肥沃了。 还有那些散落的草籽,这些根本除之不尽,只要发芽,就更能抢尽作物肥料。 更别提还要考虑水源、购买种子等问题。 只是钱老汉他们种了一辈子地,现在没了田地,一颗心根本落不到实处。 ——也是为了解决寨子里食不果腹的问题,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言夙却是没有想的那么深,对于种田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别看他名下现在有不少田地,而且禾苗都长的那么好,实际上他就是个开挂的。 理论知识不知道多少,实践经验更是不可复制。 所以面对钱多多的这个问题,他也只能沉默,不作回应。 钱多多自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情绪很不对,更不应该跟言夙说这些,只好连忙讪笑着转移话题。 “这一边我们时常还能见到一些野鸡、野兔。”钱多多说着,只是想抓到这些东西就不容易了。 ——这个时候的山里,物产是丰富的,但是相对也很是危险。 “这些应该是我爹他们挖野菜留下的痕迹。”钱多多看着一处翻过的土地微微皱了眉。 可能是近日野菜挖的多了,就近的地方已经没有,所以钱老汉他们走的稍远了些。 但是到这里,已经出了他们确认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了。 ——他能理解钱老汉他们的心,却不能任由那群老汉进更深的山里,太危险了。 钱多多打算回去再跟老头们说道说道,这稍微一走神的功夫,就听到身后几人的惊呼,然后身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 不算大的动静,但是因为比较密集,钱多多还是立刻看过去。 只见一条手腕粗细的花色大蛇从树上村落,正是他如果反应不过来,要走过去的地方。 而那些密集的声响,就是言夙在丢石块驱赶大蛇。 ——就这力气,比言夙打他们的时候可小的多了。 钱多多合理认为,言夙有一下就将这条蛇打的脑袋开花的力气和准头,只是言夙不愿要它性命,这才每一次都精准拦住它。 言夙当然有更简单的办法让这条蛇离开,就是这里还有其他人看着,要是让人看到一条蛇看着他就跑,又或者很温顺,言夙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索性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驱赶。 好在这条蛇并不狗,不粘人,也能分辨谁更厉害,见根本不是言夙的对手,连忙撤退,跑的飞快。 钱多多不由松一口气,如果不是言夙,他走过去,不论是被蛇咬一口,还是被它缠了脖子,结果都不好受。 他正要跟言夙道谢,结果就见言夙随手从边上拽了一片树叶,然后树叶疾风一般飞了出去,狠狠扎入一片草丛之中,里面有什么东西受惊挣动了一下,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言夙没管草丛里,又拽了几片叶子,继续往前走。 他带来这么多拎东西的小弟,猎物他都打了,总不至于这捡的事儿也要包了? 钱多多连忙叫一个青年小心点过去看看,就见青年拿棍子一拨开草丛,里头就是一只肥肥的兔子。 喜的青年都见牙不见眼,只是还不等他欢呼出口,言夙那边又是几次急射。 ~ 回寨子的时候,去的七八个青年,各个双手不空。 ——选比较多的人去,就是为了在山林之中有个照应。 结果有言夙在,什么危险也没有,还什么猎物都没逃出他们的手心。 野鸡、野兔还有野鸭,他们的双手都攥的发麻,但谁也舍不得放下,一到寨子边缘,整个寨子都开始欢天喜地。 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么多食物,而且还都是肉? 就连在寨子里一直吃喝最好的师爷,都忍不住露出垂涎的目光,以为无人察觉的舔了舔唇。 ——确实也没有人顾得上他流没流口水,毕竟其他人的眼中,此时只有这些野味。 已经在他们的眼中,自动变化成了熟食,烧鸡、鸭汤、烤野兔。 每一只都是油润的皮、鲜嫩的肉、酥脆的骨头,他们能全都能吃下,骨头渣子都能吞咽。 言夙到钱多多的家歇着,毕竟他打猎容易,下厨却是只能帮倒忙,还是不要在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寨子里雪上加霜了。 寨子里的女人们手艺未必有多好,但是手脚却很麻利,烧水烫毛,剥皮清洗都不在话下。 ——或许以前并没有条件吃野兔,但是对需要扒皮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听闻。 至于做法,就跟家禽们一个做法就是了,反正只要做熟了,只要是肉,怎么做他们都能吃的下。 ——其实饿极了的话,他们未必不会生吃。只是好在他们还只是半饥半饱。 想到那些饿死在眼前的亲人,不少人眼前都有些模糊。 他们的调料也不丰富,去腥的工作除了先焯一边水,其他方面就很简陋了,但一点也阻拦不了他们吃肉的热情。 要招待客人,还是带来了这么多肉的客人,他们自然也不能过于节省。 所以虽说是杂米饭,却还是蒸了两大锅——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自己人还多数以杂米粥为主。 那些小孩子是各个垂涎不已。 他们知道寨子里的东西是要先紧着能干活的哥哥、叔叔们吃的,自己能够分到的不多,但今天多少是能吃几块肉的。 这样他们已经是很满足了。 却哪知道分到他们手里的不是有些稀薄的杂米粥和几块没什么肉的骨头,而是满满一碗的杂米饭,满满一碗肉。 所有的小孩一时都不敢下口,看着眼前的碗,最大的孩子终于迟疑着捧起了碗,却并不是自己吃,而是端到了一个妇人面前。 “这个给二叔他们吃。” “我们不需要干许多活,二叔他们不能没有力气。” 很快其他小孩也符合起来,尽管他们不是饿的肚子咕咕叫,就是馋的满嘴的口水都要来不及擦。 但哪怕是最小的孩子,神色里透着一点怕偷吃被打骂的害怕,却也没有动手。 妇人看着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连忙揉揉眼前孩子的头。 “没关系,你们吃,今天的饭管饱。” “那位大侠说了,小孩子都得吃的饱饱的才能好好长大。” “今天咱们都是沾了你们这些小子、丫头的光才有肉吃。” 妇人们自然也是被交代过的,除了个别几个心里有些不得劲,其他不论是不是自家有孩子的,都认同她们是沾光的话。 看着这些孩子格外懂事,都心疼了起来。 妇人们是忙活到最后才吃上饭的,杂米饭要先顾着孩子和青壮,她们就吃的杂米粥,但这米粥也比平时稠不少。 只是到底有些水分,占肚子,吃多了的话连肉都吃不了多少。 ——言夙打的猎物不少,但这么多人一分,最后剩下的也不多。女人们都将腿肉、胸脯肉等肥厚的地方分给了孩子和青壮,自己这里剩下的自然就骨头比肉多。 有几个女人平日里还真没受过“这委屈”,哪怕不敢明说,神色里也带着几分不痛快。 明明本来能留下不少肉吃——毕竟这么多,分完青壮,她们是能落到不少的。 结果因为言夙的一句话,因为几个领头女人的实诚,结果她们却吃上了最差的。 当然,平常有跟他们一样心思的男人也有一些,只是因为这次的猎物多,分在男人们那边的数量没少,质量也没有差太多,所以那几个人是快快乐乐吃喝,并没有任何表露。 ——若是以往他们完成一单,分配收获的时候,他们是总有话说的。 言夙看着端上来的杂米饭和各种肉块,说实话并没有多大的食欲。 哪怕没有苗大厨的时候,他们家的伙食除了舍得下料,手艺也没比这好多少,但现在毕竟有了苗大厨了啊。 只吃了两三餐的大崽都能想成那样子,言夙都被喂了多久了? 这舌头真的没法儿接受眼前这些菜的滋味。 不是有腥气,就是有些寡淡,杂米饭更是软硬不一——毕竟除了一些糙米,还有些豆类。但各种东西的火候需求、水量都是不一样的,这一锅煮了,口感自然参差不齐。 言夙吃了一口,就更是彻底没有食欲,甚至有些后悔不能为了想看这师爷想干什么而留下来。 虽说他可能中午没有的吃,但至少不用受荼毒,而且还能赶回去吃个晚一点的午饭。 现在却是看着这个师爷胡吃海塞,两撇小胡子上都挂上了油光。 言夙简直想要摇着的头,呼喊他,不要只顾着吃了,你忘了你留我下来要干什么了吗? 能不能直奔主题,我赶着回家吃饭。 ~ 心里虽然叫嚣的厉害,可言夙也只能等着他们吃完,也幸好他们吃的头也不抬,虽然还不忘了招呼客人,但其实也不那么走心。 嘴里也不那么有空,让言夙连应付都少了。 就看着他们吃完,然后在他们吃的打饱嗝歇下来的时候,也擦擦嘴,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停下。 钱多多还真的的迷惑了。 看着一桌杯盘狼藉,连菜汤都没剩下,就知道他们吃的有多凶猛。 而言夙,不论是比他们干净许多的碗筷,还是毫无汗意的额头,都不像是经过一场大战的样子。 但是看着他又似乎很满足的样子,钱多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连说他们吃相不好,叫言夙见笑的话都不好说,不然言夙跟他们“一样吃”,那不也成了胡吃海塞? “我去出恭。”言夙道,然后也不用这群吃饱喝足,肚子都顶起的可能弯不了腰的家伙们带路。 ——实际上他就是要给他们单独的空间说话啊。 言夙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多呆,自然就要给那个师爷创造机会。 钱多多挠挠头,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撑得厉害,根本生不起任何出恭的想法。 “哎,不愧是有本事的人,人家吃喝多有自制力啊。 ”钱多多看着依旧身形挺拔,小腹平平的言夙,忍不住感叹。 他身边坐着的这些个,哪个不是吃的肚子滚圆? 师爷这时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问钱多多道:“大当家是否有意将这位留下来?” 一开始师爷当然不是这个打算,可言夙能让他吃上肉啊。 所以他自然就稍稍改了注意,同样留下言夙,但也可以留言夙一命嘛。 刚刚吃饱喝足还美滋滋的钱多多,一下就听到噩耗一样萎靡,他怎么就忘了还有师爷! 师爷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言夙,为什么要说这么惊悚的事情?活着不好吗? “我,不打算。”趁着言夙不在,钱多多也准备跟师爷表明心迹了。 虽说现在看样子言夙是不准备怎么着他们了,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不乖了啊! 师爷原本平和的脸色一下紧绷起来。 “那大当家为何要将人带回来?” “我此前就发现,大当家有意叫人离开。不知大当家有没有考虑过寨子的安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