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族乐园》 第一章 你去抓唐僧吃肉 定睛望去,只见天蓬与木吒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真个好杀。 妖魔凶猛,惠岸威能。 铁棒分心捣,钉钯劈面迎。 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惊。 九齿钯,光耀耀,双环响喨; 一条棒,黑悠悠,两手飞腾。 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天蓬。 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猪精。 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哪个亏输哪个赢。 他两个正难分难解杀到好处,一旁观战观世音却伴着朱小杰那没品的吃相有些站不住了。 木吒毕竟是李天王托付给他的亲生儿子,场间这猪妖恶行恶相的果真有些本事。 眼看着木吒连连险象环生用不多时便就要吃亏遭打,真若出了个什么闪失意外,自己可又该如何与他家人交差。 于是电光火石招式交替间,她便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更没心思理会什么不可以大欺小以众欺寡的江湖规矩。 下一刻,只见她挥手于半空中抛下朵莲花,险之又险隔开了那妖怪即将打实的钯杖。 怪物见了这莲花莫名出现,且打不动推不走就有些心惊。于是便停下动作质问木吒:“你是哪里和尚,敢在爷爷面前弄什么眼前花儿哄骗?” 木吒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乃天界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又是救苦救难南海菩萨的大徒弟。 这朵乃是我师父抛来相助的莲花,你见识浅薄卑贱自然不认得哩!” 那怪闻他所言便就吃了一惊,顾不上打斗急急追问: “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 木叉道:“不是她却又是谁?” 于是那怪物像是变了个模样,微微一愣便随手撇了钉钯,好言好语堆起笑脸下礼又问: “怪不得老兄本事如此了得,原来是天王太子菩萨首徒,先前冒犯失礼之处还忘老兄海涵宽宏。 其实……若论起交情,往夕我与你爹爹也算同殿为仙,虽品阶较他低上许多,可往日见了多少还有三分交情薄面。 此回可是番天大的误会,你且告诉我菩萨现在那里? 算了……情况特殊离不了你,且就不与你客气了,一事不烦二主,还要累烦你看在往日我与李靖那些交情份上,帮我引见引见。” 木叉听这猪妖厚着脸皮攀关系就不屑的厉害。自己爹爹是何等样人物,古称“帝王”本就可以看出自己爹爹那超然的身份。而后凡间亦还有“王侯将相”之论资排辈,天庭之中,玉帝之下可以称王的又有几仙。岂是个俗世猪妖可以无凭无据随口攀附的。 可奈何这头猪的确有些个本事,倘若真的继续交战硬打,怕自己终占不了便宜,建不了功劳。 于是他便顺着这个台阶回身,恭敬仰面指道:“你这妖怪眼拙的很,仔细望望那可不是?” 那怪物闻听此言便抬头朝上望去,果然见到观音与那“铁头”人并排站在半空。他刚刚一耙子砸过这家伙的脑壳,自然体会过这人的厉害,此刻见这人与观音并立倒也不觉有什么新奇意外。 知道观音驾临近在眼前,他身体瞬间彻底轻快下来。长久以来那与他作对的东西瞬间藏匿进体内最深之处不敢动弹,使他得以重新掌握身体控制。 下一刻,只见他膝盖一软便原地跪了下来,咚咚磕头之余不忘厉声高叫道: “菩萨,恕罪,恕罪,救俺!” 观音本不是小气之佛,之前她睚眦必报的传闻亦仅只在少数大佬中流传。 眼前见这妖怪有些本事且对自己这般敬畏不免欣喜,偷偷将袖中的紧箍再往里面塞了塞,而后便按下云头,落到这猪身前问道: “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难道不知我教佛法无边?” 这话听在那妖怪耳中,其中要挟意味便有了足足十成之多,只见他急忙出言辩解: “菩萨容禀,我可不是什么野豕,亦不是哪里老彘。 我本是统领天河水军的元帅,唤作天蓬。往日仙会时,也曾数次远远见过您的飒爽英姿。 前番只因酒后昏沉,与好心前来扶我的嫦娥妹子调笑了几句荤话。 妹子是有夫之妇,我与那后羿也有些点头交情。当时大庭广众的确是我无理惊了善良妹子,即便被她打了一巴掌又呵斥几句,也尽皆是我嘴臭活该。 可不料就在我酒醒赔礼道歉时候,玉帝那萎了多年的老东西便吃醋了。 当时那可是一点情面功劳都不讲啊,当着我那妹子的面就把我这战功赫赫的水军元帅按倒在地上打了二千锤,直打的皮开肉绽筋骨崩碎,任凭嫦娥妹妹如何为我求情都是无用。 可爷爷是什么人,俺堂堂一个元帅即便是被他打死,也自没有在美人面前认怂求饶的道理,两千锤下来俺硬是哼也没哼他一声。 我还就奇了怪了,人家后羿兄弟尚且没找我拼命,那个成天在妹子家附近砍树的吴刚亦说不出我半句闲言,我就与相熟妹子开个玩笑而已,玉帝你个老东西哪来的资格干预?有何条例依据?又发哪门子脾气?这漫天遍地的仙女难不成都是你私有之‘物’?当年你为难后羿兄弟又居心何在? 当时我看着嫦娥在旁为我伤心哭泣,遂勉强忍痛给她报了个平安。 却不料那玉帝听我还能说话反更加气恼,一怒之下便不顾军中升迁贬斥流程规矩,直接越过层级下了谕旨把我贬去尘凡受苦。 当时我被打的动弹不得自无力反抗,只好在那邪魔恶种被激活时全力护着自己那一灵真性不放,苦苦维持着一点清明神智不失。 可那负责投胎的仙官也忒不是个东西。竟欺我当时心神无暇他顾,暗地里想要阿谀玉帝,便昧着良心故意将我送错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到了人间,我方迟迟发现自己走错道路变成猪。 惊骇中心神失守,便被那积蓄已久的魔种控住上风。其后它虽奈何不了我,可我也被困笼中退守绝地,再无法去操控身体。 我体内那恶魔可真狠毒,掌控这副躯壳后当即硬生生咬杀了生我养我的母猪,饿死渴死了我那群有缘无分的兄弟姐妹,甚至施展神通驱赶尽此间人类,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 不期今天撞着菩萨神威,此刻他应当是有所畏惧,方才隐匿入身体之中意图放我出来蒙混,怕是您一旦离开他便就要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可我堂堂天蓬元帅,在您这般美人面前,怎可能昧着良心认怂?又怎会为求活命与它合污? 这回那家伙以己度人可失算了。这次有了机会,俺哪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不会贪生惧恶教它如愿! 此番将事情与您讲个清楚明白,将那玉帝老儿的丑陋言行公之于众,我便没了遗憾。 万望菩萨大慈大悲拔救拔救,一定将我超度吧! 好让我与那恶魔在这罪孽深重的丑陋身躯内同归于尽,也算成全我天河元帅的一世风骨,终归也报了那母猪的生养大恩与杀身大仇。” 言罢,这猪妖便伏地不起,坦然静待佛法制裁解脱。 若非观音看着这肥头大耳的家伙挺会说话,且西游之行比之紧箍数量尚且还差着一位未曾找到,她本不想接连横加干涉天界玉帝之事,更不愿在其后将这种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那里面的水着实太深太浑,即便神通广大如佛祖亦有着诸般忌惮不敢越线,何况于区区自己。 但说那些都没用。 她耐不住一旁朱小杰那逐渐开始奇怪的眼神,经不住这会心情有些莫名不错。也况且这猪妖的确很会说话,倘若将之放在西游路上教他与那冥顽不灵的金蝉子打蹩抬杠却也有趣。且看他本性不坏,倘若选了该还能省出个紧箍出来。 可搭救归搭救,菩萨却不想将自己意图表现的过于明显,亦不愿将自己的好恶在朱小杰面前表露过于直白,于是她便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头问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莫名奇妙听菩萨问了这么一句,那猪妖就有些懵。 想了想,他才回道:“此山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 洞里原有个卵二姐,她见那魔头有些武艺,便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猃门。 不上一年,她果被那魔头害死,这一洞的家当便尽数收归于我受用。 在此日久年深,那魔头好逸恶劳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待到钱财用尽我便再也劝不住,其后它便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 万望菩萨超度!” 闻此,观音菩萨便随口回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 话才刚说一半,观音便感觉心中一空,背脊一凉。 方后知后觉意识到想必自己又点燃了那根“炮仗”,一不小心嘴臭再次坏了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朱小杰的声音。 “呵呵,我倒是有些好奇啊…… 没错,我见识浅薄,所以真还不曾听闻什么天庭法条。 就要劳烦观音你给我好好讲讲,这与关系不错来扶自己的妹子开个荤段子玩笑,虽酒后言语冲撞冒失了些,但当事之人尚且不曾过分刁难,仅仅喝骂两句表明态度便算此事过了。 那玉帝横插进来倒操的哪门子闲心?说是违法,那倒讲讲他又犯了天庭哪一条法则? 什么样的罪打两千锤还不够,硬是要把人家元帅的官职都给抹了? 抹了竟然还不够,还非得被打落凡尘? 凡尘就凡尘吧,可其中是你们办事人员工作失误把人家投错猪胎了,这样不管不问知错不改真的好吗? 所说一切,却还未算他体内早先无缘被种,此后无故被激发的魔种。 你们说玉皇大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这扳指头算了算啊,这合起来得有个两亿两千六百八十万年了吧。 两亿年积德行善就生出来这么个货色? 天庭诸位仙神莫不是在逗我开心?” 观音此刻也很想吐槽,你他爷爷一直说的都是天庭丑事。我怎么算可也都是西天灵山那边的菩萨,玉皇大帝啥样子干我屁事! 哪怕你有本事也不兴这么欺负菩萨的,拿人家的过错对我瞎逼逼有什么用处?有空你大闹天宫啊!我佛如来这回一定有事不在,绝不去管那闲事。 也在观音臭着个脸如同哑巴吃黄连憋闷难受之际,那猪妖反倒大笑起来。 “哈哈,这位道友说的好,倘若放在以往我做元帅那会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知己难遇凭着这些话,俺就当拿出珍藏好酒,为你专场设顿酒宴好好痛饮。 可……哈哈,你看看我此刻的样子,也就是能说说大话妄言罢了,而后便有心无力。 我知道你有那浩瀚的法力与莫测的神通,可天庭却远非是你们人族想象中那般简单。 先前那番话多少犯忌,在大慈、大悲、善良、美丽、讲义气、守秘密的菩萨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菩萨胸怀博大宽广,自不会泄密亦或与你计较。 可倘若在一些不相干的外人面前提及这些牢骚怨怼,则迟早要被那无处不在的千里眼顺风耳抓住。 当年那猢狲有了无量神通本事又是怎样?即便因为不公打上天庭又能如何?终归依旧带不来丝毫改变,反是把自己弄得身陷囹圄不得翻身,几百年忍饥挨饿惨淡度日。 初次相见,你我交浅本不该言深,可我一个即将解脱的妖魔,自再也顾及不了那般许多。 俗谚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还请道友一切慎重,切莫重蹈我那无谓的覆辙。” 听了八戒的这番话,朱小杰吧唧了吧唧嘴,而后在衣袖里面掏摸了一阵。 良久,他才露出欣喜表情,继而摸出了两个还未吃完的蜜饯,伸手递了出去。 “其实这蜜饯味道不错,喝酒对身体不好,以后也还是少喝些吧。 愣着干嘛? 听说你爱吃美食,可我恰好也是个贪嘴的性子。刚才看你们打斗看的兴起,一不留意就差点把这些蜜饯给吃完了。 呵呵,摸了半天……还好袖子里剩下两个,你莫嫌弃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 莫名降临大雷音 玄奘远远看着母亲坐船走了,才不依不舍转身返回寺中。 其后回身没走几步,却看见法明长老笑吟吟看着自己。一阵大风吹来,玄奘脸上便就又有两行清泪滑落。 “师父,这风好大啊……” 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法明心中暗爽得厉害。 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你往日不把我气死不干休的样子呢?现在丢人了吧?遭报应了吧?姜还是俺这老的辣不是! 可想归想,此刻大和尚身子不知怎地却不听他使唤。 远远望去,只见这胖和尚上前几步,不由分说一把便将那朝夕相处的小子搂在怀中,良久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待到玄奘有些喘不上气,想要趁“憋死”前最后机会大喊救命时,法明方才偷偷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松开了那似铁钳般的臂膀。 “废话少说,快走快走! 多待一刻,你娘便多受一分煎熬,你爹也多历一会折磨。 反倒是那龙王…… 咳咳,寺中今日没准备你的晚饭,速去速去,莫要回头……” 法明也是个奸诈的家伙,他担心玄奘回头看到他抹泪的样子丢人。又实在想多看护自己这弟子两眼,遂也不忍率先转身回寺。 于是趁着此刻江流情绪翻涌神思糊涂,出言勒令不许他回头。 “我才不! 我就喜欢倒着走,你管不着……略,略,略…… 啊!” 哪知,即便到了此刻玄奘脑瓜也转的飞快。没两下便明白了那老胖子的诡计,遂转身背着身子倒退。 可倒着走终归危险,还没走两步他便被块石头绊得一屁股墩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 看到玄奘自作聪明摔倒,法明没忍住便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大笑。 看自己丢了人,且师傅这会不注意形象大笑吸引来不少旁人围观。玄奘便只好一咕噜爬起来,而后恶狠狠对着那老秃驴呲了呲牙,这才用袖子遮着脸面落荒而逃。 见那小子吃瘪后捂脸逃走,法明便笑得更加开怀,捂着肚子擦着眼睛一时怎么也站不起来…… 话说,玄奘告别了师父,径往洪州方向赶去。 不久便来到了万花店,于是寻得那店主刘小二问道: “施主有礼,贫僧千里过来寻人,还望您可以行个方便。 二十年前曾有位江州陈客官,他有一母亲因病曾住你店中,如今好么?” 刘小二也是个善良之人,见是个和尚前来问话,自也没有什么隐瞒。 仔细想了想,便拍脑门道:“啊!我想起来了,此前果真有那一行。 她们原先在我店中住了几日,后来听闻那相公与他妻子似有急事要走,于是便托人在周围为他老娘租了间院子。 其后也不知那夫妻二人是背信弃义抛弃老母了,还是遇到劫难无法回返了,总之眼看二十年即将过去却没丝毫音讯消息。 其中不知道哪一天,那僮仆出了趟远门,可回来后却就受了重伤,看伤势竟像被人狠狠殴打了一般。 此后他的腿便就瘸了,一瘸一拐总走不利索。 记得也在十余年前吧,那老母与僮仆的盘产似已经消耗尽了,于是他们付不起租金后便在南门头找了个简陋屋子住下。 不过那位僮仆却有些担当,起初因为腿疾他找不到工,便总会一大早进山采些野菜,或入河抓些鱼虾给那老人食用。 待后面再大些,他便就一瘸一拐砍柴维持家用。如今三十好几快到而立的年岁,却因为那老太太拖累穷得叮当作响,连个媳妇也不曾讨下。 小师傅,你们佛家常说善有善报,因果循环。 可我们却觉得这善报来得有些太晚,哪怕死后可以成佛那也是下辈子的事情。 好人好报怎么看也应当在今世,佛祖慈悲不该忍心让良善长久受苦。 你能不能帮他们与佛祖说说,求他提前给报上一报。 乡里乡亲老人们看那孩子受苦,生生被个老太太拖累,着实有些不太忍心……” 不知为何,往日精通佛法可以滔滔不绝与大德高僧辩论的玄奘师傅,此刻听了这凡夫俗子的问题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双手合实对眼前之人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施主放心。 贫僧定会和佛祖说说这事,管不教良善之人今生没了下场。” 问明白地址,玄奘也不曾在这万花店久留,更没好意思受那店主布施茶水。 出了门,他便一路询问,最终找到南门头那间简陋屋舍。 敲门进入,屋内大白天却黑漆漆昏暗暗。当年那僮仆该是还在卖柴没有回来,只余下个老人在屋内发呆。 见有个和尚敲门进来,那老婆婆便道: “这位大师,我家着实贫困。 如果您渴了,那里缸中便有水可喝。 如果您饥了,锅中却只剩一点野菜稀饭。 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实在怠慢……” 玄奘听老人说得心酸,料知锅内的那点稀饭也是老人仅有果腹食物。可眼下他却着实些渴了,也有些饿了,于是便不客气,拿起手边一个粗瓷大碗径去那破缸中舀了碗水,咕嘟嘟灌下肚腹。 而后转身来到炉灶旁边,将锅内所剩不多清汤悉数盛在碗中,端着这小半碗寡淡野菜,又回返坐到桌旁。 他也不嫌汤水苦涩,也不弃下咽艰难,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 那老妇人见他吃得自然也是开心,于是依旧静静坐在一旁看他吃饭。 良久,张氏忽然说了一句:“你的相貌声音却好似我儿陈光蕊,可他却不曾有你这般善良,亦不曾有你这么年轻。” 玄奘闭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汤水,却觉腹中更加饥饿。于是叹了口气道:“奶奶,我不是陈光蕊。可我却是陈光蕊的儿子。 殷温娇小姐便是我的娘。 张氏也自然是我亲奶奶。” 那老婆婆仿似没听明白玄奘说话的意思,一个人依旧呐呐低语:“是啊……我那儿媳妇的确就是温娇,你这小和尚是哪里得知的?” 可玄奘此刻却不曾答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望着老人,不言也不语。 良久,那婆婆方才再次开口:“小师傅,我知道你心善想安慰我。 可老婆子在那悲痛中待得久了啊……多少也有些承受抗压,打心底亦有了些自知之明。 我儿子媳妇尽皆背信弃义,是狗屁不如的东西!当了州主,做了高官却就不认自己亲娘。 也是我教导无方,才出了此等禽兽败类。一切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记得当年,他贴身僮仆拿着我的信物去找,可他不光不肯相认,连花时间见上哪怕一面也是不肯。 那僮仆孩子气不过,当街跪在衙门口伸冤。要找那背信弃义的不孝畜生讨要说法,反被他下属生生打断了腿,孤零零被丢到城外。 听说我那孙儿也是命苦,自打出生便就无缘无故夭折,而后就被那对畜生丢在河里水葬。 十八年过去了,你又怎可能是他……” 玄奘听了奶奶的一番话也是叹息,组织了下说辞才道: “您误会了,孙儿没有死!当年我在水中反平平安安,顺流漂到了金山寺,被师父法明长老救了下来。而后悉心教导,这才长大成人……” 话才说一半,那张氏却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急上前两步便抓住玄奘的手就再不肯放开。 看到老人激动,江流赶忙引她坐下,而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抚平气息,方才接着说道: “此刻那江州州主却不是我爹爹,而是个名叫刘洪的贼人。 那日爹娘辞别您后在上任路上遇到那贼,他便将我爹爹打死抛尸水中。又拿肚中的我要挟,将我娘亲霸占为妻。 此后冒名顶替,以爹爹身份前去上任。” 婆婆听后神思巨震,眼见着便就要晕倒。索性玄奘眼疾手快,才急急将奶奶身子扶住。 过了好半天,张氏才缓了过来,想了想后,便疑惑问道: “即便如此,你被抛入河中时才有多大? 此番怎么晓得来这里寻我?” 玄奘看奶奶不信,又看了看那疲惫老脸与风霜皱纹,心中便只剩下苦涩。长长吸了口气,缓了缓神思才道: “是我娘考虑周到,当年便在我襁褓中留了血书。待我成人,法明长老方才告诉了我因果前后。 前些日子我借机见了母亲,才受她所托来寻奶奶。 眼下我娘正有书在此,手边亦还有香环一只。” 那婆婆接了香环,颤巍巍打开书信才模糊看上两眼便放声痛哭: “我儿为功名到此,我只道他背义忘恩,残忍弃了生身母亲。 却那知他早已经被人谋害致死! 喜得皇天怜念,不绝我夫、我儿之后,今日竟还有孙子来寻我……” 玄奘见此叹了口气,而后便朝西跪倒,向天祷告: “佛祖慈悲,听弟子讲述。 念玄奘虔诚礼佛一十八年,可今日知父母之仇,却不能报复。 此番领母命来寻婆婆也为了结因果,斩断尘缘。 天若怜鉴弟子诚意,但求个善报善果! 倘若我佛只托来世不蓄今生,我心便会动摇,此后只好身体力行,求今世果。 从此唯有还俗尽孝。” 祝罢,他便朝着西方重重叩首。 仿似佛祖真被他诚心打动,须臾之间,屋内便有佛光大作,可这光不知为何却不出屋,即便过路行人亦不得见。 又转瞬,这佛光消逝不见,只余玄奘刚刚吃饭的那只粗瓷大碗此刻变得金光熠熠,转瞬成了纯金所铸。 且经这佛光一照,张氏身上的那些陈年旧疾也皆尽去,身轻体健好似个妙龄少女。 玄奘看了此番奇景,于是诚心再次向西方叩首感谢。 张氏忽然见了此佛迹,亦双手合实,兴奋说不出话来。 也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人声大喊。 “奶奶!奶奶! 我的腿忽然好了,我的腿好了!” 随着声音便有个汉子跑了进来,可他方一进门看到玄奘那熟悉样貌就直接呆愣在原地。 待到张氏为这僮仆讲明事情前后,他又哭又笑却又要略过不提。 其后玄奘便领着奶奶与这汉子出了门,待他乔装去钱庄拿金碗换了巨额银子,则又花去不少功夫。 最终,他三人还返到了先前刘小二店内,用钱赁了间上好别院与婆婆栖身,又将剩余银钱交由他们花用。 而后道:“奶奶安好,孙子便可以放心。 我这便去找外公殷丞相,与他商议救出母亲,为父亲陈冤昭雪之事。 此行倘若顺利,估摸不用月余便可回返。” 可张氏却担心孙子此去受苦,硬拉着他的手要把自己那份银钱给他路上使用。 玄奘微微一笑便宽慰道:“奶奶关心孙儿天日可见,可您担忧之余也莫要忘了这金碗的由来。 倘若没了银钱,孙子诚心祷告后可拿金子换用,带着这些沉重银块启程,反会成我累赘。 哥哥! 先前你既叫了声奶奶,玄奘便做主认下你这兄弟。 我佛家讲求善有善报,前番治好你的腿疾,这里给你一些银钱财,都只是开始,这些微末均无法报偿你对奶奶的看护之恩。 后面你且悉心照顾奶奶,待到丞相大兵压境除了叛逆诛了奸邪。其后一家团员老太君重享荣华,自不会亏待雪中送炭苦难相依之人。” 那汉子可能自幼便与张氏相处长大缘故,看着也算憨厚老实。 听了玄奘一番言语,遂只是摸着脑袋憨憨傻笑,一时也不知该对这与少爷长得极像的“弟弟”说些什么。 于是玄奘便辞了婆婆,径往京城而去。此行依旧顺利,真给他寻到了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 到了天子脚下,玄奘便无所顾忌。此刻没有如先前那般叫嚷“抄化”,反径直上前唤了门人对他道:“小僧是丞相亲戚,此行专程来探望相公。” 丞相门人却也未如小说故事中有那“七品官”的做派,没有所谓嫌贫爱富,更没有呼叱喝骂这风尘仆仆、衣着朴素的和尚。 反客气将他迎进客室,奉茶、吃糕,而后急匆匆便入府禀知丞相。 丞相听到家人来报便觉奇怪,疑惑对着夫人说:“细细算去,我却不记得与和尚有什么亲眷关系。 莫非是你娘家那边来人不成?” 夫人想了想道:“昨夜,我梦见一个胖大和尚引着咱们女儿满堂娇携孙子返家,莫不是女婿那边有什么书信,此番托那和尚送来?” 丞相听后觉得可能,于是便教人请那小和尚来到厅上叙话。 江流见了丞相与夫人,却忽然哭拜在地,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出来递了出去。 丞相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在干嘛,但见果然是来送信的,于是便三两下拆开来看。 待他将信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从头读罢,下一刻竟也如那和尚般捂脸痛哭。 一旁在座的夫人可被这二人一前一后吓得不轻,只得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相公,你这……其中……可有何事故?” 丞相哭了半天方才止住,可刚一止住便就是大怒,拍案言道:“江州豪族得寸进尺!竟斗胆欺到我殷开山头上! 老夫定把你们挫骨扬灰,教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狗贼永世不得超生! 气死人了,真要气死老夫!” 看到丈夫大发雷霆,夫人也被吓了一跳。还好老夫老妻多年,二人也自熟悉。 于是夫人顾不上有外客在场,赶忙张开双臂自背后一把抱住暴怒中的殷开山。又过良久,才让这老头子缓缓安静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 一怒大闹如来殿 “悟空,实不相瞒,自你在这五行山下被压了这五百年,师叔我便就在咱灵台方寸山中一同窝了五百年,直到此行与你相见,方才是出第一次出山。 所以……” 听到师叔如此说,悟空赶忙摆手强笑。 “无妨,无妨,俺就是随便问问,随口打听打听,就是打听打听……” 可朱小杰却不曾理他,依旧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虽未亲见,但在山中无聊时我也曾委托些行走历练的师侄去你那方查探。 传闻当年你闹天庭前,曾号称有四万七千身怀法力的群妖,多少也算是股不小势力。 可其后等你战败被抓,天庭却同样容不得那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存续。 当年你方被抓,天庭便又命二郎真君前去平灭妖祸。二郎那厮也是个狠人,他见你麾下那群妖怪没了主心骨后便畏畏缩缩不敢迎战,于是索性放一把火烧了你那花果山。 同时又派人围困封堵住许多出入口,但凡有意气用事的、心浮气躁的、不甘受辱的、奋不顾身的、舍己救猴的、忍耐不住烟熏火燎逃窜出来的妖怪,便就是弩箭攒射与那钢刀劈砍。 其后更是在那大火将花果山烧成焦土废墟后,再次围捕搜查灭杀残余。 就是那次,你麾下那四万七千群妖与其它稍稍有些法力的妖怪尽皆被屠。 即便是那漫山上下没有法力的懵懂猴子,却一样因你被无辜牵连,烧死杀伤也是大半。只剩下些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躲于水帘洞中的儿孙残存下性命……” “啊! 二郎恶贼!俺,俺与你不共戴天!” 刚讲一半,被大山压住的悟空却已经发狂,只见他此刻青筋毕露,凶相尽显,面目可憎,猴牙紧咬,双眼冒火。 只见他,单手捶地,捶得咚咚咣咣。头脸颤抖,抖得哆哆嗦嗦。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呼吸急促,喘得哼哧哼哧。 朱小杰叹了口气,此刻趁他还被压在山上动弹不得,讲讲这些伤心事却没什么大碍。 倘若出来之后悟空无意中得知那期间事情,怕失控狂怒下,不知又会做些什么后悔事情出来。 于是朱小杰便不在乎他的悲愤,又似没听到他的怒吼,只是平平淡淡讲了下去。 “其后,等那二郎真君率兵走了,那群侥幸未死忍饥躲藏的猴子,才敢小心翼翼自隐蔽之处爬出。 出来后他们却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花果山被烧的漆黑山上依旧浓烟滚滚,往日戏耍的森林没有了,往日洗澡的水流断绝了,往夕要好的鸟兽虫鱼尽皆死了,往时温馨的家也已经成为分辨不出里外的断壁残垣。 所以在那年,号称花果之山的山上没有了花果。其后便有很多年轻猴子为了繁衍生计,很多老迈猴子为了省出些儿孙口粮,很多母猴为了那腹中胎儿手中襁褓,不得已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求存。 剩下些死忠你不愿走的、相信你终会回来的、对花果山有割舍不断羁绊的。便只好忍饥挨饿节衣缩食,待挺到冬日,就又在漫漫长夜中被冻死饿死一半有余…… 此前你不了解情况倒是错怪了他们,听说曾有好多猴子天南海北在找你。 可他们不是仙神,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你拜师前也经历过凡世沉浮,为求长生也大江南北找寻过不少地方,想来该可以体会猴子寻人的艰难险阻。 他们不知你被压在山下,不知你战后是否生还,更不知该去何方寻你。 终归盲目、徒劳、无功。其后或抑郁终老,或力竭归返,或不死心此刻不知在哪条路上跋涉。” 讲到这里,朱小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猴王。 是的,在愤怒过后悟空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过这平静有些太平也太静,让人看着竟感觉有了几分可怕。 “是啊,我早该料到! 我闹了人家天庭,其后我那儿孙们没了庇佑自然任仙佛鱼肉泄愤过得凄惨。 先前师叔你说我意气用事时,俺其实打心底里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服气。 直到此刻,我才多少能体会几分师傅身上一直所承担的责任与所忍受的莫大痛苦煎熬。 我那儿孙们应该走的,往后没了我维持庇护,花果山只会愈发危险。 他们应当统统都走!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 看着悟空红着眼睛趴在地上静静说话的样子,朱小杰苦笑了下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随手轻摸了摸大圣脑袋,方继续开口。 “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刚才还对你说,即便菩提与李耳能救你,我亦会相拦相劝。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大王就该有大王的担当’做错事情咱们认打认罚便就是了,牵连亲朋又哪算得上英雄好汉作为。 可凡事似没有极致,凄惨也是一般。你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那些去探查的师弟们竟发现,俗世中有股势力在不断撺掇、雇佣猎人偷、抢、围猎花果山的猴群。 其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便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便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倘若遇到有钱的、猎奇的、残忍的买主,他们便将猴子脑袋固定在中空桌案,而后用斧凿活生生掀去它顶盖天灵。接着或活吃生夹,或用滚油热汤浇灌那裸露出来还在蠕动的鲜活猴脑。 期间更是让那被固定住的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被旁人食用。它越惊呼、越惨叫、越哭喊、越痛苦,他们便吃得越开怀,在宾客前才越有面子。 你师弟们解救了那些猴子后气愤极了,也算他们良心未泯不忍惨事接连,便自作主张违背师门低调做事的规矩继续追查下去。 其后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这恶毒吃法,尽皆是被某个神仙假借财神之名托梦唆使。 倘若放任不管凭事态发展下去,则用不了几年狩猎者便会逐利升至数千人,与此同时,你那仅剩的猴子猴孙也随之悉数难逃魔掌。 后面牵扯太大,你那些师弟毕竟法力本事不比神仙,真撕破脸怕会有被灭口的危险,遂没有再查下去。 可他们在临走前也用了些手段,使了些神通,好歹替你将隐患消弭干净。 其后又将你那水帘洞加上隐秘幻阵做了空间扩建,自此也算给你那群猴子找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后那地界凡夫俗子皆不可见。 日后你有闲回去,便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西天这几百年势力愈发强大,天庭那些家伙畏畏缩缩,背地里使些阴招下些绊子还行,你如出来后入了他佛家且有了观音承诺护持,往后明面上应该再不会有神仙敢去为难。 倘若那些神仙不知轻重,依旧使些小伎俩被你抓了原形,待官司打上凌霄宝殿,怕即便是玉帝老儿也会碍着如来面子不会保他。 对了,你小师叔我在天庭虽没什么地位,可在他西天佛国却还是有些个面皮的。 刚你叫我‘师傅’已经被观音听见,想来菩萨这次说话定会算数。即便是如来佛祖,碍于我的身份与你我关系,往后该也不会为难你那群猴子猴孙。” 直到听这位小师叔一点点将故事讲完悟空才缓缓出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自己前番动作会为花果山惹来许多麻烦。 也曾设想那群猴子猴孙应当被自己拖累得不轻。 可真正听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了解来龙去脉后却依旧让他心惊后悔。 早知如此还弄什么打斗?早知如此还定什么赌约?早知如此还聚什么妖族?早知如此还做什么挣扎? 如今闹得忍饥挨饿苟延残喘,眼下落得兄弟反目群妖离散,此刻弄得子孙殆尽家园涂炭…… “如此,你可知错了?” 看悟空有些失落,朱小杰便又轻轻拍了他脑壳一下,琢磨盘算着给那受伤的心口再补上一刀,也好以毒攻毒激发这猴子斗志。 “俺……俺知错了……” 却不料往日傲娇中二的悟空,此刻却突然蔫了下来,一句知错虽说得艰难,可却还是一点点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朱小杰本想激起他斗志的,可不曾料到这家伙却已经如此脆弱。开口便没了往夕那般冲动豪气,没脸没皮就开始窝囊认怂。 “哈,怎还真就认错了…… 你且说说自己错哪了?” 下意识中,齐天大圣就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英雄,所以朱小杰此刻特想听听认怂后这悟空的心得感悟。 “俺……俺不该仗着本事打上天庭,不该做事没头没尾的不顾周全,不该陷师门、花果山甚至妖族于险境, 先前俺太没有脑子,当年不该如此莽撞惹祸。 凡事,尤其是大事重抉,更应当考虑好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否则后果实在太大,不光是与我自己,甚至会牵连更多无辜旁人、家小、挚友白白同我遭罪。” 这猴子说完便就又是层厚重叹息,听声音倒仿似个有些阅历的人类老者。 “哈哈,你这说的也对,不愧是菩提教出来的徒弟,眼下你却与他又要多了那么几分相似。 可依着师叔看,反倒觉得是你太过着急了。 我们俗世人间有‘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的道理。 在没积攒够实力之前咱们弱小,自当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积攒够了实力没有惧怕后,咱们则不光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更还要用拳头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他妈所谓道理、公平、仁义、和睦与共赢。 你看看山上那些猴子,它们见到些得罪不起的猛兽便会攀援、蹦跳、飞窜、躲避甚至眼巴巴求饶。可倘若见到些不如自己的小兽,它们便就敢上去争抢些水果,远远吐上些口水,甚至蹦跳上前呲牙咧嘴吼叫几声,好生演绎番物竞天择的质朴道理。 我知道当年你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也知道你不愿意总是将战场放在花果山,所以才一个猴闯去天庭作战想要个了解。 也明白那年你见如来厉害,却已经骑虎难下,当时那场赌赛本就是你想找个台阶离开而已。 可诸般事情一开始便错了! 修炼几年你便有大闹天宫的本事,那你还着急个什么劲?你且继续练下去啊! 虽说你修炼特殊资质也太变态,不用些天才地宝辅助加持则实在可惜。虽那些宝物尽皆被神仙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人间难寻,你也不该明火执仗的去偷去抢啊。 当年去到龙宫,你尚且知道用‘借’与‘讨’占住道义名头。怎到了后面声势更大的天庭,你却将之前的小心谨慎尽皆忘了? 养马就养马,你傲娇个什么劲? 曾经在天龙八部中,一个扫地老和尚已经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可人家不也在老老实实扫地吗? 你觉得养马低贱,可好歹也有个弼马温的官职,手下亦管着许多从属使唤,难道还能比人家一个白胡子爷爷扫地丢人? 汉高祖刘邦可还做过泗水亭长那般的小官,以后不一样可以开创大汉帝国?当年他要觉得亭长太小,先陈胜吴广一怒反秦了又会如何? 你师父也穷得叮当作响没有一丝一毫神职仙禄在身,倘若他也如你那般去瞎胡闹,那这天地三界又会如何? 事后教你去看守桃园,就老老实实看守吧。偷偷去吃些桃子也就算了,同一株桃树上大果小果又能有多大差别,你给人家留上些大桃子充充门面就不行? 咱要的是功效,求的是属性!肚皮有限,选小的多吃几个法力增长岂不更多?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而后明目张胆对抗采桃仙女是几个意思?桃园是人家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外聘的看管罢了,哪有看管蛮横不许主家拿自己园中桃子宴请客人的道理? 况且,人家蟠桃宴没有邀请你又怎么了,人家还没邀请如来燃灯,也没去找耶稣和他爸妈,至于宙斯一家子更提都没被提到。 那些家伙哪个比你弱了?照你看,他们是不是也得排队去那蟠桃宴上闹上一闹啊? 人家没请便没请,咱们虽然穷但是却有骨气! 了不起以后你发达了再以牙还牙,请客时故意不请他,把聚会开到他家门口使劲恶心那家伙便是。 你倒好,丢人现眼溜到人家宴会不说,甚至还去骗、去偷、去抢人家用来待客的饭菜美酒,你是被桃子撑得饿疯了还是咋地? 可真是把我们斜月三星洞的面子悉数丢尽!怪不得菩提不敢让你说出师门,啥也不是,就他妈丢人! 其后当年学艺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被压到山下你倒是用啊!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非靠蛮力硬扛山不可? 贴上金符前,这山就是个厉害些的石头山,又不会生根变化。你变个蚂蚁、蚊子、穿山甲、蚯蚓、蜘蛛、大黄蜂、擎天柱…… 嗯,说的是那个擎天金箍棒,你拿金箍棒垫一下不也能出来? 言归正传,还是你本事没修炼到家,神通运用不够熟练就急火火强出头,眼高手低贸贸然想要干大事。干了后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倒一步步得寸进尺。 当年观音要拿那瓷瓶砸你脑袋,倘若不是有你师叔拦住,其后用随身金钢琢拿捏好轻重出手,你还未炼出的铜头便就被观音那瓷瓶子一家伙砸开瓢了,哪还有其后那许多事情。 可你师叔帮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领情,反是害你愈发得意猖狂。 所以依我看倒是你命中本就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当时在那灵…… 咳咳……总之,你可明白往后出去该如何做了吗?” 朱小杰说着说着嘴巴上便就没了把门的,差点把压住悟空的屎盆子失言扣到自己头上。 也还好这家伙反应迅速,没几息犹豫便就转走了话题。 悟空被小师叔突然一大堆话说的有些发蒙,缓了缓心神才试探发问。 “俺……俺出来后就继续认怂,分个分身护那人尽快取经。俺自己找机会偷偷逃回俺那花果山潜心修炼,待本事大成不惧怕如来后再图谋壮举。 也好为人、妖两族挣回天界的一席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章 只有防御朱小杰 “我……” 出了大雷音寺的门朱小杰方才开口,转瞬却被老菩提用眼神急急制止下来。 看到那老头如往日老院长般对自己挤眉弄眼,朱小杰怔了怔,心底不觉又泛起了几丝夹杂亲切的酸楚。 “道友本事无边,此番人族亦多亏了您的护持才得以保全。 老朽不才,此番冒昧斗胆请您大驾。 实不相瞒,老朽于修行一道着实才疏学浅,还望您可以为我指点些瓶颈难题。 我那方恰好有了些新近珍馐、瓜果、仙宝、秘籍可供品鉴,不知是否方便?” 菩提一面装腔,一面继续微不可查对这人族小友使着眼色。 朱小杰记忆中,上次老院长这么挤眉弄眼给大家使眼色,还是有个大老板过来考察的时候。当时他带了一大堆记者前后拍了无数照片。当时场面上五十万无偿捐赠承诺好好的,可其后任凭他们等了好久,那边却没一点回音。 回头瞥了瞥那宏伟的大雷音寺,又看了看挤眉弄眼一脸慈祥的老菩提,朱小杰才想明白其中道理。 于是他似笑非笑轻轻哼一声,而后如记忆中他与老院长上门讨钱时,那丑陋老板般高高昂起脑袋,不屑瞥了一眼又微微点了点下巴。 不同的是,那时那老板好歹让秘书撇下了五千块钱封口,可此刻朱小杰身上却是一毛半分也无。 看到朱小杰在那演戏,老菩提眼中亦有了许多慈爱笑意,瞬间二人脚下便凭空生成一大朵青云。 朱小杰儿时看西游记就知道齐天大圣的筋斗云厉害极了,传说中瞬息间便可以行进十万八千里之遥。 此刻,有机会可以坐在孙大圣师傅的云上,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这云触手摸着轻轻柔柔,眼睛看着飘飘渺渺,嘴巴吹着莹莹绕绕,双脚踩着坚坚实实,诸般变化奥妙似都蕴含其中,可真算得上灵宝神奇。 站上去后,还不待朱小杰想法偷偷抠一块下来,菩提便就放缓了速度。 路途时间如此之短难免惹人惊疑,于是便四下环顾张望。只见不远前方有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此山“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奇花瑞草,修竹乔松。 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 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蓬瀛。 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 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 起伏峦头龙脉好,料有猢狲曾历经。” 朱小杰正欣赏间,忽然被菩提冷不防轻拍了下肩膀。 “小友,你刚才可是要吓死老夫了…… 你这胆子也真太大了些,万一那如来老儿察觉到不对,用神通困住你可又怎生是好?” 听到菩提在同自己说话,朱小杰方才回头比画了一下。 “小友放心,那灵山有灵山的积蓄佛力,我灵台方寸山亦有我灵台方寸山的巧妙布置。 即便那如来有滔天的神通,也没能耐看穿我这方道场的奥秘。 身处此间,你我便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看到朱小杰在那束手束脚比划,菩提微微笑了笑便再次开口为他解释。 听到菩提此言,朱小杰方才如泄了气的“娃娃”般,软塌塌一屁股坐在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一时半会如刚才的老菩提那般说不出话来。 可倘若细细再看,此刻他的手却偷偷在云上一扣一扣,许是些舒缓压力的小动作。 看到这小家伙此番的样子,菩提轻轻理了理散乱的胡须便不再唠叨,只在身后用希冀的目光,慈爱看着这人族不世出的俊杰与希望。 不多时下了云头,朱小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长叹一声,随着菩提往前徒步数十,便见: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 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 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 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 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 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 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馀高、八尺馀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有猴曾言:“此间人果是朴实。果有此山此洞。” 今时朱小杰仰头看来,果如那猴所言,不光独人,即便这大字与眼前洞府山门,也一样称得上朴实。 不待他久看,菩提便从怀中掏出钥匙就要上前开门。 “听说您不是有好几十弟子吗? 怎么师傅得胜回来没人迎接,甚至连留守迎客的人也无? 就不怕被小偷偷了家当?” 被小友这么一问,菩提便难免红了老脸,尴尬笑了两声后才回道: “我虽粗鄙,但索幸弟子孝顺,放在往日倒也不至如此寒酸,以致惹小友见笑。 此前,凡间不是突然有了浩劫嘛,老朽一着急就把全洞上下尽皆派出去护助。 此刻他们大都还在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估计最快回来一人也还需两三日功夫。 好在老夫多少会些庖厨本事,洞中也有些往日积存,自不会太过委屈小友……” 说罢,他便在前引着朱小杰朝斜月三星洞内走去。 谁料到外间不起眼的山洞,其中却别有乾坤。 只见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直至瑶台下二人方才停住脚步。 菩提引着朱小杰坐了沏上茶汤,自己却并未跟着落座吃茶。 反是认真整了整自己衣袖,正了正头上道冠,而后恭恭敬敬走到朱小杰正前,在小伙子莫名奇妙的眼神中,端端正正一揖及地。 吓得刚刚坐稳的那家伙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两步上前就要搀扶这“老神经病”。 可这一次,菩提的下拜却是诚心且坚决,任凭朱小杰生生使尽浑身气力,也难以撼动老人动作一丝一毫。 待到他端端正正长长久久拜足三次,方才终于停止住动作。 “老头!你这是要闹哪样! 你真把我当那尊如来不成? 这是羞辱!可太小看我了!” 然而人族祖师的这及地三拜,非但没让朱小杰有哪怕一丝骄傲与欣喜,反是让他红了眼睛。 如同当年被老院长在记者面前跪谢后,那位当着镜头便不管不顾大发雷霆的律师一样。 “老朽向来只诚心敬意拜天、拜地、拜事。 这第一拜,是谢你冒无边风险止住此番生灵涂炭,这是苍生大恩。 身为生灵,我不能不拜。 这第二拜,是谢你让枉死复生,伤残者恢复健康,这是人间大德。 身为人祖,我不可不拜。 这第三拜,是谢你为悟空说话,使他少受铜汁铁丸之苦,这是正义之言。 身为师傅,我理当拜谢。” 听了菩提的这番长篇大论,朱小杰的气瞬间便消了下去。 想了想后,他也有模有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裤子,学着对方才那老货样子,对眼前菩提拜了下去。 同样,一下,两下,三下。 不待老菩提操着疑惑语气发问,他便自顾自解释起来。 “我这三拜却不拜那天,不拜这地,不拜诸事,只拜真人。 第一拜,是拜你长久以来的忍辱负重,抛却一切本该匹配的名利,舍弃本应享受的富贵,甘愿卑躬屈膝隐居深山只为人族延续。 第二拜,是拜你以天下苍生为念,刚刚不惜与如来老儿闹翻,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也要救苍生于浩劫。 第三拜,是拜你毫不迟疑救我,否则我此番定然脱离不出那无边无际的西天佛国。 回想当时,倘若场间倒数数完没了后续,其凶险便就难料。 即便走脱,我却不会腾云不懂驾雾,单凭双脚行的久了却不显神通,身无分文在诸佛环伺中难以赚取,忍饥挨饿在漫天窥探下亦毫无办法。 最终难免被他们察觉异常,而后捉拿镇压。” 看着眼前这位“记仇”小友非得还上三拜的样子,菩提亦多少回忆起几分当年洪荒,那个恩仇必报的自己模样。 于是扯了扯嘴角,吐了吐舌头。 老头子哈哈一笑便带起围裙操起锅瓢,乐呵呵屁颠颠做饭去了,直把朱小杰一个人晾在这里不尴不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这会功夫,他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胸前那颗来这世界时融入身体的骰子挂坠。 即便穿越过来时系统发生了异常,可不代表朱小杰就必须得随着这系统一齐异常,更没平白失去那段记忆的道理。 况且父母留下来的骰子,是他追溯自己身世仅有的信物,所以他自是格外在意,绝非其它什么乱七八糟饰品可以并论相提。 此前他曾坚信“生而不养”的那俩家伙皆为赌徒。想必是输光所有家产之后便心生歹念,毫无人性遗弃了自己。 夜深人静每每想起自己竟然有如此无情的父母,朱小杰就都会感到愤怒,单单那骰子信物就被乱发脾气的他狠狠丢出过窗外数回。 待到气消了,这家伙每每又会厚着脸皮,匆匆忙忙跑下楼摸黑寻找。 记得最后一次他找了好久,可任凭他如何一寸寸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骰子了。 于是年幼的他便捂着嘴蹲在草丛里大哭,哭累了便继续再找,找不到便继续接着哭…… 事后,他记不清那晚自己最终到底有没有找到,但第二天醒来时,那骰子已经静静陪他躺在枕边。 往后好些年,即便睡觉,即便洗澡,即便游泳,这骰子也都不曾离开过他。 空间通道异常那会,这骰子融入身体虽没发光也未发热,可胸口突然间少了块硬邦邦的东西,他又怎会无所察觉。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挂在胸前哪怕贴合的再紧,硬硬的即使硌的再疼,终归比不上融入心中更加让人踏实安心。 此刻,朱小杰甚至还生出了那么一丝丝高兴。 他不傻,冷静下来后想想,父母留下的这骰子既然不是凡物,既然能在诸般神奇中抗衡法则,那么…… 那么也就代表父母们其实并不像他当初想象那么简单。 或许,他们身上曾经有过什么惊天大秘密。 或许,他们是默默守护着人族地球的英雄。 或许,像哈利波特中演的那般,他们无奈离开仅仅是为了对抗恶魔保护自己。 或许,在这神奇乐园中自己再努力些,便可以找那些日思夜想的答案 或许,有生之年还能见见他们…… 同时这斜月三星洞好似有股可以让人心神平静的神奇力量,不过多时朱小杰激荡的情绪便再次平静了下来。 当他细细感受胸前那方印记时,慢慢竟也能得到那小小骰子的回应,而后便一点点悟出了它的用法神通。 谁能料到这小东西除了单纯的纪念意义外,竟还蕴含着一项主动能力。 其实这能力说“主动”多少有些勉强。强加这么个说法,还怪朱小杰莫名坚持。他以为自己可以主动开启关闭的异常能力,便就应该被称做主动技能。 不过好在这技能使用没什么使用门槛,就像是当年在家中随手开关电灯一样,只要愿意,他便可以随时做到。 更加神奇的是,这技能完全没有持续时间限制,开启状态下甚至完全不产生丝毫精神、气血亦或法力上的消耗,更没有所谓冷却时间与使用对象的要求。 它使用效果也一样十分简单,就是可以为朱小杰显示他眼前原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信息,量化那些颇为模糊的数据。 传说中人生开挂,可是堪比洞房花烛的大喜,朱小杰此刻哪里还能继续忍耐住兴奋之情。 只见他突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而后便开始四下环顾想找到个目标尝试尝试。 看来看去,朱小杰拍了拍脑门哈哈一笑,便偷偷摸摸的溜达到热火朝天的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扒着门框向内望去。 只见屋内菩提一手颠锅一手翻炒的娴熟极了,看样子没个数十年练习可做不到。比之慢慢悠悠做饭的老院长,怕又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他那方才飘飘然然的胡须被扎了起来,像是怕被这烟火熏黑。他那大袖宽袍也被扁了起来,似是怕煎炸过程中溅上油污。他那慈祥的老脸在火光闪烁中忽明忽暗,似是皓月的阴晴圆缺。 此刻他做饭正做的专注,丝毫也没在意与防备门口那偷偷摸摸的猥琐身影,更不曾料到下一刻自己的修为会被那小家伙轻易看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章 人族祖师需菩提 此刻天气不错,朱小杰也正开开心心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不料眼前却被瞬间静止。 同时,天空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洪亮人声。 “你小子不错! 谁能料到,就连老五也能被你面试中无意中摆上那么一道,简直……干得漂亮! 我看看啊…… 嘿,下面考核恰也是那《西游记》世界…… 巧了,这题目也是当年‘抓唐玄奘吃肉’的要求。 既一切都已经巧合如此…… 也罢,看在爷爷今天心情不错份上,索性锦上添花为你额外再补上些积分,升级下上轮面试奖励! 这升级后给你的‘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虽只能在下轮一个世界中使用,可却着实厉害的紧。 西游尚且还不是那些顶极的世界,所以一旦身怀‘乾坤凡躯’就是如来老儿的五指山也压不死你,即便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烧不坏你,哪怕那猴头拼尽全力的定海神针也一样戳不伤你。 你可莫辜负了我的好意,更不要小觑了那大能的馈赠。 一切如稍后技能介绍所说,进入西游世界你便去大胆浪! 倘若恰好碰上如来胖子,亦或者遇见玉帝那个猥琐老儿,你就帮忙替爷爷们狠狠折腾几下,出一出往日大家装孙子积攒下的怨气。 对了,撒欢之余你可也莫要忘了此行的使命,‘吃唐僧肉只为了长生不老’这句话想必不用我再反复强调教你,你面试表现那么机灵迟,想必早可以悟透此中深意。 我只叮嘱: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你还想当人,只要你还有留恋,就莫舍弃了人类本心,莫无脑献出珍贵信仰。 这乐园可神奇得很,一旦获得进入资格起步便就是永生不死。但想进入乐园也从来不会那么容易,一切尽皆如这诸天万族命运般,需要大家自个凭本事争取。 对了,进去后你可也别矫枉过正硬当咸鱼划水,倘若达不到乐园考核要求,最后结果也就是老死在那一途,即便是我,也一样没法接你回来! 不多废话,这乐园扣分的时限就要到了,想必你这兔崽子也不至最后让大家伙失望。 下面开始走考核流程! 亲爱的考生,您即将进行第二轮实操考核,请做好准备。 开启传送倒计时:10、9、8……” 一脸懵逼的朱小杰听到耳旁一大段声音后便呆在原地,就如同此刻这完全停止下来的世界一样。 天上飞翔的鸟儿停止扑扇翅膀已经有些时候,但它好似镶嵌进天空般,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身旁初冬寒风中,穿着单薄运动服跑步回家的老大爷,保持挥舞双臂的跑姿也已经不短光阴。看得久了,甚至生出几分温馨蠢萌味道。 马路上本该疾驰的车子,片刻前一样不出意外被定格在那里。倘若有眼神好些的人细细望去,该还能看到被轮胎带起的尘土碎石,此刻优哉游哉与阳光一同悬停滞留。 “什么面试?我啥时候又面试了? 这是误会! 上月找到工作我就再没投过简历!” 发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可以行动后,在耳旁不急不缓却好似催命的声声倒数中。朱小杰顾不得惊惧害怕便仰头冲天空大喊,似是想极力澄清这天大误会。 “放心,不是误会! 面试那一环由哥几个亲自把关怎可能弄错?就连赌输积分的老五…… 咳咳,你先前不知道这事,那是因为爷爷们没提前告诉你有面试而已。 这考核接引有时间限制,你小子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可都别再打断我了啊! 老三,我刚数哪儿了? …… 算了,重新再数! 开始场景传送生成倒计时:10、9、8……” 朱小杰丝毫不想理睬起初那一大堆话中包含的信息,更没丁点听从那人让他乖乖闭嘴的意思。 此刻见真可以与这莫名声音交流,便不顾一切依旧壮着胆子哀求。 “大佬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大堆兄弟姐妹需要我接济……” 谁料他才刚喊一半,却突兀被另一个更加粗豪且微带口音声音不客气打断。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们早查过你丫就孤儿一个,啥几把家人都没有! 少在这给爷爷们装可怜! 若不是因为你,俺五弟和大哥打赌能输?” 不待朱小杰反应,一直数数的声音也随之插了回来。 “老三,既然愿赌咱就要服输嘛! 老大岂是你俩仗着些小聪明可以赢下的,要总是输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况且,经历这事后,哥哥反而更加看好这小子了。 没准他还真能像大哥说的那般,成为变数影响宿命推演,延续那面先贤护壁。 你也是人类,也去过不少世界,多少见过些没了护壁的骇人样子。 就说那次,你被那土著神明指鼻子讥讽两句又怎么了?我人族在那世界势微本就是事实,‘宰相肚里能撑船’忍忍能憋死你? 你倒好,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根指你的手指给生生掰断。事后害哥几个费了多少功夫给你擦屁股灭…… 咳咳……不提那些,让哥哥先把这倒数数完。 你也知道,接引一旦超时老五的那点积分可又要被扣了,你和老五关系最好,自然不该坑他不是? 其实这次不就不该带你来,你突然插一嘴弄得我他娘都不专业了。 那什么……这位考生你别理他啊,咱们继续! 10、9、8……” 朱小杰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所以被人说做无亲无故倒也还算事实。 但没有父母却并不代表他就非得颓废沮丧,也不代表他就必须自怨自艾整日沉浸在无穷无尽伤感之中。 不说院中那个花白头发胡子成天乐呵呵的老院长,就是那几个省吃俭用呵护他长大的老奶奶,也尽是他心中可以胜过天下父母的长辈。 与他同龄的还有些从小玩到大,因种种先天缺陷正被现实社会无情狂虐的兄弟姐妹。 在他后面,更有越来越多因种种原因无奈与家人分离,新近加入的弟弟妹妹。 回想他们新来孤儿院时的拘束胆怯样子,想必该与老院长回忆中当年懵懂自己一般无二。 今天是个好天气,起个大早的朱小杰本来还是蛮高兴的。 昨天终于盼到日思夜想的第一笔工资,虽然上班第一个月试用期发到手的工资并不多。但好歹交了房租留了饭钱后,剩下的钱勉强够买几条围巾和几双手套。 倘若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食堂,每顿饭少打一两个菜所省下的钱,讨价还价后买些锅巴与糖果揣在兜里,整个人就要显得更加“体面”上几分。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单休,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实现这些年来的梦想,如同记忆中哥哥姐姐般提大包小包回家,风风光光聊聊坐坐。 不知为何,一旦同那群傻兮兮的瓜娃子呆在一起,则不论玩耍些什么时间流逝就都非常快。 直到看见那几位吝啬著称的老太太一边偷瞄他,一边犹豫着是否需要额外准备碗筷时。朱小杰才不情不愿起身告别,打算回出租屋多下点挂面,好好庆祝下今天的风光。 不料才出院门没多久,冷不防却在路上碰上了这档诡异事情。 “其实我对现在工作还挺满意…… 虽然996有些辛苦,哪怕刚开始挣得也不算多,但目前我还不想跳槽…… 我错了……小时候的愿望其实都是瞎胡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啊……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真不想长生不老了! 大佬们给个机会行不行,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即便知道事不可违,但朱小杰依旧在那不死心的乱喊乱叫,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有出现些转机的可能。 但此刻,任凭他再如何乱嚎,耳旁除了依旧响起的倒数声,世间却再没其他声响。 “……3、2、1 进去吧你!” 随着倒数结束,朱小杰眼前瞬间出现了扇由紫黑混合而成的光门。 不待他再做任何反应,紧跟着就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大脚狠狠踹在屁股上,整个人便随那股力道飞扑进去。 “操!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似乎看到最后一刻朱小杰朝他二人竖起的中指,被称作老三的那人狠狠朝地面吐了口唾沫,才骂骂咧咧随另一人缓缓消失在原地。 事毕后的瞬间,整个世界便再次充斥满喧闹与忙碌,似刚才一切的停止与那名叫朱小杰的家伙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与此同时,孤儿院内几个老人不约而同愣住。 他们陆续看着不知被谁戴在身上的围巾与桌上那些崭新手套面面相觑。 直至照顾孩子们收拾完碗筷,开始饭后的玩耍活动。依旧没谁能想起这东西到底是哪个好孩子送来。 直到最后老院开始长吹胡子瞪眼,大家才反应过来急忙带那些玩的有些累的娃娃们去休息。 老院长虽一样记不清来人的名字样貌,可他却没有过多纠结。 想必是其中哪个孩子知道冬天来了,知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把钱掰碎了也要尽量用在这群娃娃身上,知道老东西们在冬天总是将手脚耳朵冻得通红甚至开裂,知道他们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哪怕一双手套一条围巾,所以才会挑这些东西送来。 况且,即便记起那娃娃的姓名样貌又能如何,自己这群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眼下除了几句烂大街的感谢,又能回报那好孩子些什么…… 不知为何,传说中空间通道总喜欢由紫色与黑色杂糅而成。 此刻朱小杰就想游过去摸摸,然后偷偷抠下一块来研究研究。 他盘算着既然这么离奇的穿越都能出现,眼下自然该抓住机会。万一真顺手能抠个空间碎片下来,日后异界中自己也好‘开挂’不是。 但任凭他使了半天劲,伸了半天手。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眼前那似乎触手可及的通道。 于是他不信邪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伸脚再去试试,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距离问题。 可不待他抬腿,耳边却突然响起似公交车报站般的机械声音,惊的他一时忘了其它动作。 “受考核者身份识别成功,通道放行…… 世界连接稳定,受考核者档案导入成功…… 受考核者人物模型等比例建立中…… 受未知影响,所有乐园观察者连接中断…… 查询到受考核者佩戴某不可知饰品,开启针对性深层分析…… 受未知影响,系统自检、记录、修复功能混乱…… 深层分析失败,尝试与该饰品建立关联融合…… 融合失败,尝试直接进行抹杀…… 受“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与未知原因影响,抹杀失败…… 受未知影响,忽略错误,继续未完成进程…… 受未知影响,人物重新建档…… 受未知影响,空间通道对接点随机刷新…… 系统自检功能恢复,尝试恢复观察者连接…… 观察者连接恢复成功,重新全局检测中…… 未发现任何异常,世界连接稳定…… 考核者面试奖励“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预加载数据读取成功…… 下面播放“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技能介绍: “神、佛、仙、灵执掌诸天,妖、魔、鬼、怪横行世间,我等凡人立足磊卵,却当如何? 是该唯唯诺诺,百依百顺? 还是顶礼膜拜,予取予求? 亦或心向往之,认贼作父? 为求生存繁衍,我等人族还能如何? 是抛弃功名利禄成仙?还是抛弃父母妻儿成佛?亦或抛弃肉身灵魂成鬼?难不成要我们抛弃底线信念成魔? 不! 终归还有些人族不甘变成那丑陋样子!有些人族至死依旧不向那所谓强权高压低头!有些人族早就立誓,他们永不献出自己的精神信仰卑微为奴! 人族自有理想骨气,万灵生而平等,万族物竞天择,我人族一样有权走上这舞台,与诸般漫天争一争这大好乾坤,夺一夺这天地造化! 想想西游世界中妖族,其中那只号称可以齐天的大圣。 即便他被带上紧箍念咒折磨,即便被天庭神仙雷劈火烤,即便被西方之佛压在掌中五百年铜汁铁丸的受尽虐待,也终归不曾磨灭他抗争的决心。 我人族之气魄胸怀,又岂还不如他一只猴子? 今日我耗费积分三千万,在西游考核加入这项奖励选择。就是要点燃你身为人族的不屈、高傲与血性! 顺便也要告诉那漫天遍地的神、佛、仙、灵、妖、魔、鬼、怪: 有我人族在此,就TM瞅你了,咋地!” 新手技能介绍播放完毕,考核即将正式开始,请受考核者做好准备…… 3……2……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章 佛祖显圣救众生 见听了当年悟空拜师往事后朱小杰还在发呆,菩提随他缓了缓才笑盈盈开了口。 “既然师弟知道颇多,自然也该知道我传授悟空那《大品天仙决》的法门。 他执着长生,倒也是与你此刻追求不老相似仿佛,索性便把当然教他的功法口诀说与你听听。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神佛仙。” 朱小杰全神贯注的听着,直到菩提说完良久,却依旧还呆在那苦苦沉思。 当年那猴子听了这个口诀后,可瞬间便就如获至宝喜不自胜。 随即悟空便记了口诀,依着旧路,转到前门,轻轻的推开进去,坐在原寝之处,一夜未眠却也久久无法入睡。想到了兴奋处,直将床铺摇得大响却依旧难以压抑得见奥妙的兴奋之情,唯有狂呼大喊“天光了!天光了!起耶!”。 惹得不知情、还未起,被他干扰、吵醒的众同门追打。 再看朱小杰,此刻苦着个脸皱着个眉,好似一副生无可恋的悲惨样子。 “姓名:朱小杰; 修行资质:66;” “姓名:菩提; 修行资质:100;” 朱小杰的资质怎么说也及格了,自我感觉下。比之老菩提也差不了多少啊,为何就是看不懂呢? “名称:《大品天仙决》; 归属品阶:仙属上品86阶; 资质需求:95;” 不信邪之下,朱小杰还真就尝试了下查看这功法的品阶与要求。 别说,那看了后可还真伤人。 这资质又不是降生前自己加的点数,拿这个难为人可真不像话! “那啥,师兄……咱们这有啥可以增加资质的奇珍异宝没有…… 师弟这……有些……” 菩提没料到能将防御修习到“盘古身”的家伙竟会看不懂这《大品天仙决》的奥妙,迟疑了下方才开口。 “这……可以提升资质的宝贝我这真没有,甚至之前也闻所未闻。倒是可以洗经伐髓提升身体的东西还有一些。 可师弟你这身防御修为怕是已经到达了极高极大的境界,不说那些凡物,即便是人参果那般的罕见奇珍怕也收效甚微……” 听到这话,朱小杰才想到人参果那闻了一点防御不给,即便吃了也才有机会给加1点防御的可能。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这“乾坤凡躯”可以在提升属性的时候关闭,在有危险或者打架的时候开启那该多好。 不过妄想毕竟做不得数,不死心的朱小杰又再次问道:“不知师兄可知提升精神力,或者提高认知、感知、计算、领悟的方法,指不定提升了这些我就能懂呢……” 菩提苦着脸叹了口气。 “你那所说的不还是资质嘛,老朽确未曾听说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升这个。 倘若世间有这种办法亦或那些外物,我人族这些年又怎么会如此凋零,倘若世间存在天才地宝能塑造个如悟空那般资质的人类,那么即便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老夫也甘愿去为他闯上一闯。” 想想也是,倘若资质可以提升,菩提这里又还有功法,哪里还有朱小杰什么事了。单单靠着这老头一人依着“套路”,不就可以教出一大堆人族“孙悟空”出来吗? 如果人族有了一堆“齐天大圣”撑腰掠阵,其后岂不是可以一统这三界各族,哪里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任人鱼肉的破落样子。 “那……还有没有再简单些的功法给我?” 看着菩提那失望表情,朱小杰本不想再厚着脸皮说话了,可奈何他一样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 看看西游故事便可以知道,此方世界一旦出了大唐遍地就都是数不清的妖魔鬼怪,旅个游、取个经一路碰上百八十妖怪,那更如同和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到时候别说吃唐僧肉,自己别被抓去垫了桌子当了凳子,就要算运气不错。 也好在他的防御厉害,哪怕攻击手段弱上一些“取长补短”之下应当也没多大关系。以后如果遇到些厉害妖怪,哪怕朱小杰仅仅只能破掉它的防御,那么一点一点磨下去,迟早可以将那些妖怪的血给磨掉。 菩提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有些伤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了这些年纪在身上,面对此类他早已淡然。于是他赶忙伸手,其后竟不知从哪里凭空飘来好几本古籍。 咳嗽了下,菩提换了个语气方才再次开口。 “师弟,人生而迥异千资往往不同,我手中这几本也是了不得的功法,修到极致一样可以毁天灭地威力无穷。你莫灰心,且再看看。” 看到了菩提手中那几本书,朱小杰便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遂赶忙将注意集中了上去。 “名称:《天仙决》 归属品阶:仙属上品65阶; 资质需求:89;” “名称:《大品地煞决》 归属品阶:地属上品88阶; 资质需求:96;” “名称:《地煞决》 归属品阶:地属上品63阶; 资质需求:88;” “名称:《大品升神术》 归属品阶:神属上品82阶; 资质需求:93;” “名称:《升神术》 归属品阶:神属上品70阶; 资质需求:90;” …… “名称:《逍遥决》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9阶; 资质需求:66;” 也不知前后零零总总看了多少本,只见眼前已经堆积的像是小山一样。 朱小杰终于找到一本自己满意的功法抓在手上。 可菩提似是已经麻木,依旧不管不顾照着先前速度,操控制着一本本书朝他飞来,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忽然停下的动作。 “师兄!我觉得这个《逍遥决》不错。 你看这段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 讲的多好。” 听了这话,菩提方才停下动作,仔仔细细又瞅了瞅朱小杰手上那本熟悉无比的书,本已经无光的眼中却渐渐燃烧起神采。 “不该啊……那简单许多的《大品天仙决》你尚且都看不懂,我那……咳,所有弟子都说庄子隐世前所创《逍遥游》‘错漏颇多’,已经有好些年无人可以堪破其中奥秘。 而这本《逍遥决》却比给俗子阅读的《逍遥游》又更深上数层,是记载了本源奥妙法决的孤本,你真能看懂? 哈哈……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啊。恕师兄无礼,方才实在有些震撼惊讶才会失态。 我且考考师弟,书中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当做何解?” 来这世界前朱小杰就很喜欢《逍遥游》,起初仅仅是因为“逍遥”之名听得霸气,其后有了些阅历经验却多了许多感触理解。也因为如此,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他曾硬捧着本文言文读物逐字逐句琢磨通读了《庄子》。 今日看到《逍遥决》他下意识就感觉亲切,待在看到那66的资质要求,便仿佛是黑暗中得见明灯,怒涛中得见小岛,饥饿中得见食粮般有说不出道不尽的欢喜。 待拿到书后细细翻看,《逍遥决》字里行间中虽依然有几分《逍遥游》的影子,可相比之下却晦涩艰深相差何止千里。 说实话,书中很多地方他是根本看不懂的,可既然眼下骰子硬说他能练,那么他便就真想要试试。 然认了,那往后这便宜师兄便就不是外人,倘若其后实在看不懂,那朱小杰也能厚着脸皮去找他换书。 此刻既然菩提问了,且这句话也曾在《逍遥游》中出现过,他便凭着往日的理解与此刻的领悟回答起来。 “我以为……表面上去看‘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容易让人误会成有能之人尽皆会舍弃名利。 但其实,它说的却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道理。 求名得名,逐利得例,圣人往往纯粹,功名利禄如那浮云虚幻,又如泥土唾手可得。所以神人不屑于追逐,至人做一件事则就是要做那件事,也是要做成功那件事。 所以才会无己、无功甚至无名。 也如同治病,有些医者不能防患未然,也不能杀灭苗头,非得等到野火燎原病情危急,才恍然惊觉,其后便以身体为战场,以气血精神为代价在痛苦中厮杀。 此番即便胜了,终归逃不过千疮百孔,即便杀敌挥斥方遒酣畅淋漓,可其后面对满目狼藉的山河,死伤遍地的手足,无家可归的百姓时,却才恍然大悟自己依旧败了,彻头彻尾败了。 也如治国,圣人之下百姓安居乐业,远不用等到出了问题才去彰显本事,不用等到隐患做大才去发挥才能,自显不出功劳本事。 再如你,本有着大神通大法力,可以在浩劫面前力挽狂澜为自己求得名声,可以在妖魔阵中来回厮杀换无数喝彩,可以统领天下修士坐拥无上权力。 可,你却选择了最为凶险的一条路。 一个人,孤零零,便就那样上了灵山,拿着自己身家性命作为最后筹码,以同归于尽相逼,只求那如来收回神通。 如今这天下因你得救,这苍生因你保全,可这那万千生灵心中却只有他佛家的功德与慈悲,那浩瀚信仰之力你到头也未取分毫。 归根到底,倘若顺利,便是无己,倘若无功,便就无名。” 菩提听着朱小杰在那“瞎扯”就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细细分析,眼前师弟的这一番话多少也说出了这‘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四五分真意。 可倘若将之当做功法来修习,他那四五分可远远不够,其中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这《逍遥决》本就是菩提自修、自研、自悟、自创、自得的功法。此番既然这师弟有缘认定他最为擅长的这一本,那么往后自己尽心尽力传授便是了。 “师兄,不知这《逍遥决》的修习可算得上快?又可以得道长生吗?” 朱小杰却不知道菩提心中的那些想法,看他样子似乎不准备反对便兴冲冲接着问了起来。 “不能! 《逍遥决》虽有大奥秘与大神通,可归根却是我人间的功法。仅仅凭借对此修习,即便资质如我也终归损有余而补不足。 如同步伐再快飞的再急,眼睛也没法追上鼻尖一样,修行这个终归没办法长生。” 听了这话,兴冲冲的朱小杰瞬间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了骨头的蚯蚓般蔫了下去。 难不成自己为了长生,就真的必须吃人不成? 虽说唐僧上辈子是那金蝉子,但那唐玄奘却是有父有母的“江流儿”,他虽是个修佛的和尚,但没成佛前他却也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啊。 无论如何,人又怎可能去吃人? 真的吃了,即便得到长生,自己却又与那些妖魔鬼怪有何区别? 朱小杰突然抬头瞪着菩提,愣愣问道: “师兄,你吃过人参果吗?” 听他这么问,菩提反是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看朱小杰神色愈发严肃,才有些尴尬缓缓停下。 “师弟你知道,我好歹也算个‘人祖’,对那形似三朝未满的小孩闻闻也就罢了。倘若让我下口,不知为何却还有些难以形容的障碍。 要不,呵呵…… 这么好的东西,我哪舍得给你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章 斜月三星洞开挂 “悟空,实不相瞒,自你在这五行山下被压了这五百年,师叔我便就在咱灵台方寸山中一同窝了五百年,直到此行与你相见,方才是出第一次出山。 所以……” 听到师叔如此说,悟空赶忙摆手强笑。 “无妨,无妨,俺就是随便问问,随口打听打听,就是打听打听……” 可朱小杰却不曾理他,依旧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虽未亲见,但在山中无聊时我也曾委托些行走历练的师侄去你那方查探。 传闻当年你闹天庭前,曾号称有四万七千身怀法力的群妖,多少也算是股不小势力。 可其后等你战败被抓,天庭却同样容不得那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存续。 当年你方被抓,天庭便又命二郎真君前去平灭妖祸。二郎那厮也是个狠人,他见你麾下那群妖怪没了主心骨后便畏畏缩缩不敢迎战,于是索性放一把火烧了你那花果山。 同时又派人围困封堵住许多出入口,但凡有意气用事的、心浮气躁的、不甘受辱的、奋不顾身的、舍己救猴的、忍耐不住烟熏火燎逃窜出来的妖怪,便就是弩箭攒射与那钢刀劈砍。 其后更是在那大火将花果山烧成焦土废墟后,再次围捕搜查灭杀残余。 就是那次,你麾下那四万七千群妖与其它稍稍有些法力的妖怪尽皆被屠。 即便是那漫山上下没有法力的懵懂猴子,却一样因你被无辜牵连,烧死杀伤也是大半。只剩下些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躲于水帘洞中的儿孙残存下性命……” “啊! 二郎恶贼!俺,俺与你不共戴天!” 刚讲一半,被大山压住的悟空却已经发狂,只见他此刻青筋毕露,凶相尽显,面目可憎,猴牙紧咬,双眼冒火。 只见他,单手捶地,捶得咚咚咣咣。头脸颤抖,抖得哆哆嗦嗦。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呼吸急促,喘得哼哧哼哧。 朱小杰叹了口气,此刻趁他还被压在山上动弹不得,讲讲这些伤心事却没什么大碍。 倘若出来之后悟空无意中得知那期间事情,怕失控狂怒下,不知又会做些什么后悔事情出来。 于是朱小杰便不在乎他的悲愤,又似没听到他的怒吼,只是平平淡淡讲了下去。 “其后,等那二郎真君率兵走了,那群侥幸未死忍饥躲藏的猴子,才敢小心翼翼自隐蔽之处爬出。 出来后他们却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花果山被烧的漆黑山上依旧浓烟滚滚,往日戏耍的森林没有了,往日洗澡的水流断绝了,往夕要好的鸟兽虫鱼尽皆死了,往时温馨的家也已经成为分辨不出里外的断壁残垣。 所以在那年,号称花果之山的山上没有了花果。其后便有很多年轻猴子为了繁衍生计,很多老迈猴子为了省出些儿孙口粮,很多母猴为了那腹中胎儿手中襁褓,不得已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求存。 剩下些死忠你不愿走的、相信你终会回来的、对花果山有割舍不断羁绊的。便只好忍饥挨饿节衣缩食,待挺到冬日,就又在漫漫长夜中被冻死饿死一半有余…… 此前你不了解情况倒是错怪了他们,听说曾有好多猴子天南海北在找你。 可他们不是仙神,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你拜师前也经历过凡世沉浮,为求长生也大江南北找寻过不少地方,想来该可以体会猴子寻人的艰难险阻。 他们不知你被压在山下,不知你战后是否生还,更不知该去何方寻你。 终归盲目、徒劳、无功。其后或抑郁终老,或力竭归返,或不死心此刻不知在哪条路上跋涉。” 讲到这里,朱小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猴王。 是的,在愤怒过后悟空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过这平静有些太平也太静,让人看着竟感觉有了几分可怕。 “是啊,我早该料到! 我闹了人家天庭,其后我那儿孙们没了庇佑自然任仙佛鱼肉泄愤过得凄惨。 先前师叔你说我意气用事时,俺其实打心底里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服气。 直到此刻,我才多少能体会几分师傅身上一直所承担的责任与所忍受的莫大痛苦煎熬。 我那儿孙们应该走的,往后没了我维持庇护,花果山只会愈发危险。 他们应当统统都走!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 看着悟空红着眼睛趴在地上静静说话的样子,朱小杰苦笑了下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随手轻摸了摸大圣脑袋,方继续开口。 “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刚才还对你说,即便菩提与李耳能救你,我亦会相拦相劝。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大王就该有大王的担当’做错事情咱们认打认罚便就是了,牵连亲朋又哪算得上英雄好汉作为。 可凡事似没有极致,凄惨也是一般。你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那些去探查的师弟们竟发现,俗世中有股势力在不断撺掇、雇佣猎人偷、抢、围猎花果山的猴群。 其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便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便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倘若遇到有钱的、猎奇的、残忍的买主,他们便将猴子脑袋固定在中空桌案,而后用斧凿活生生掀去它顶盖天灵。接着或活吃生夹,或用滚油热汤浇灌那裸露出来还在蠕动的鲜活猴脑。 期间更是让那被固定住的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被旁人食用。它越惊呼、越惨叫、越哭喊、越痛苦,他们便吃得越开怀,在宾客前才越有面子。 你师弟们解救了那些猴子后气愤极了,也算他们良心未泯不忍惨事接连,便自作主张违背师门低调做事的规矩继续追查下去。 其后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这恶毒吃法,尽皆是被某个神仙假借财神之名托梦唆使。 倘若放任不管凭事态发展下去,则用不了几年狩猎者便会逐利升至数千人,与此同时,你那仅剩的猴子猴孙也随之悉数难逃魔掌。 后面牵扯太大,你那些师弟毕竟法力本事不比神仙,真撕破脸怕会有被灭口的危险,遂没有再查下去。 可他们在临走前也用了些手段,使了些神通,好歹替你将隐患消弭干净。 其后又将你那水帘洞加上隐秘幻阵做了空间扩建,自此也算给你那群猴子找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后那地界凡夫俗子皆不可见。 日后你有闲回去,便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西天这几百年势力愈发强大,天庭那些家伙畏畏缩缩,背地里使些阴招下些绊子还行,你如出来后入了他佛家且有了观音承诺护持,往后明面上应该再不会有神仙敢去为难。 倘若那些神仙不知轻重,依旧使些小伎俩被你抓了原形,待官司打上凌霄宝殿,怕即便是玉帝老儿也会碍着如来面子不会保他。 对了,你小师叔我在天庭虽没什么地位,可在他西天佛国却还是有些个面皮的。 刚你叫我‘师傅’已经被观音听见,想来菩萨这次说话定会算数。即便是如来佛祖,碍于我的身份与你我关系,往后该也不会为难你那群猴子猴孙。” 直到听这位小师叔一点点将故事讲完悟空才缓缓出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自己前番动作会为花果山惹来许多麻烦。 也曾设想那群猴子猴孙应当被自己拖累得不轻。 可真正听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了解来龙去脉后却依旧让他心惊后悔。 早知如此还弄什么打斗?早知如此还定什么赌约?早知如此还聚什么妖族?早知如此还做什么挣扎? 如今闹得忍饥挨饿苟延残喘,眼下落得兄弟反目群妖离散,此刻弄得子孙殆尽家园涂炭…… “如此,你可知错了?” 看悟空有些失落,朱小杰便又轻轻拍了他脑壳一下,琢磨盘算着给那受伤的心口再补上一刀,也好以毒攻毒激发这猴子斗志。 “俺……俺知错了……” 却不料往日傲娇中二的悟空,此刻却突然蔫了下来,一句知错虽说得艰难,可却还是一点点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朱小杰本想激起他斗志的,可不曾料到这家伙却已经如此脆弱。开口便没了往夕那般冲动豪气,没脸没皮就开始窝囊认怂。 “哈,怎还真就认错了…… 你且说说自己错哪了?” 下意识中,齐天大圣就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英雄,所以朱小杰此刻特想听听认怂后这悟空的心得感悟。 “俺……俺不该仗着本事打上天庭,不该做事没头没尾的不顾周全,不该陷师门、花果山甚至妖族于险境, 先前俺太没有脑子,当年不该如此莽撞惹祸。 凡事,尤其是大事重抉,更应当考虑好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否则后果实在太大,不光是与我自己,甚至会牵连更多无辜旁人、家小、挚友白白同我遭罪。” 这猴子说完便就又是层厚重叹息,听声音倒仿似个有些阅历的人类老者。 “哈哈,你这说的也对,不愧是菩提教出来的徒弟,眼下你却与他又要多了那么几分相似。 可依着师叔看,反倒觉得是你太过着急了。 我们俗世人间有‘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的道理。 在没积攒够实力之前咱们弱小,自当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积攒够了实力没有惧怕后,咱们则不光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更还要用拳头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他妈所谓道理、公平、仁义、和睦与共赢。 你看看山上那些猴子,它们见到些得罪不起的猛兽便会攀援、蹦跳、飞窜、躲避甚至眼巴巴求饶。可倘若见到些不如自己的小兽,它们便就敢上去争抢些水果,远远吐上些口水,甚至蹦跳上前呲牙咧嘴吼叫几声,好生演绎番物竞天择的质朴道理。 我知道当年你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也知道你不愿意总是将战场放在花果山,所以才一个猴闯去天庭作战想要个了解。 也明白那年你见如来厉害,却已经骑虎难下,当时那场赌赛本就是你想找个台阶离开而已。 可诸般事情一开始便错了! 修炼几年你便有大闹天宫的本事,那你还着急个什么劲?你且继续练下去啊! 虽说你修炼特殊资质也太变态,不用些天才地宝辅助加持则实在可惜。虽那些宝物尽皆被神仙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人间难寻,你也不该明火执仗的去偷去抢啊。 当年去到龙宫,你尚且知道用‘借’与‘讨’占住道义名头。怎到了后面声势更大的天庭,你却将之前的小心谨慎尽皆忘了? 养马就养马,你傲娇个什么劲? 曾经在天龙八部中,一个扫地老和尚已经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可人家不也在老老实实扫地吗? 你觉得养马低贱,可好歹也有个弼马温的官职,手下亦管着许多从属使唤,难道还能比人家一个白胡子爷爷扫地丢人? 汉高祖刘邦可还做过泗水亭长那般的小官,以后不一样可以开创大汉帝国?当年他要觉得亭长太小,先陈胜吴广一怒反秦了又会如何? 你师父也穷得叮当作响没有一丝一毫神职仙禄在身,倘若他也如你那般去瞎胡闹,那这天地三界又会如何? 事后教你去看守桃园,就老老实实看守吧。偷偷去吃些桃子也就算了,同一株桃树上大果小果又能有多大差别,你给人家留上些大桃子充充门面就不行? 咱要的是功效,求的是属性!肚皮有限,选小的多吃几个法力增长岂不更多?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而后明目张胆对抗采桃仙女是几个意思?桃园是人家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外聘的看管罢了,哪有看管蛮横不许主家拿自己园中桃子宴请客人的道理? 况且,人家蟠桃宴没有邀请你又怎么了,人家还没邀请如来燃灯,也没去找耶稣和他爸妈,至于宙斯一家子更提都没被提到。 那些家伙哪个比你弱了?照你看,他们是不是也得排队去那蟠桃宴上闹上一闹啊? 人家没请便没请,咱们虽然穷但是却有骨气! 了不起以后你发达了再以牙还牙,请客时故意不请他,把聚会开到他家门口使劲恶心那家伙便是。 你倒好,丢人现眼溜到人家宴会不说,甚至还去骗、去偷、去抢人家用来待客的饭菜美酒,你是被桃子撑得饿疯了还是咋地? 可真是把我们斜月三星洞的面子悉数丢尽!怪不得菩提不敢让你说出师门,啥也不是,就他妈丢人! 其后当年学艺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被压到山下你倒是用啊!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非靠蛮力硬扛山不可? 贴上金符前,这山就是个厉害些的石头山,又不会生根变化。你变个蚂蚁、蚊子、穿山甲、蚯蚓、蜘蛛、大黄蜂、擎天柱…… 嗯,说的是那个擎天金箍棒,你拿金箍棒垫一下不也能出来? 言归正传,还是你本事没修炼到家,神通运用不够熟练就急火火强出头,眼高手低贸贸然想要干大事。干了后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倒一步步得寸进尺。 当年观音要拿那瓷瓶砸你脑袋,倘若不是有你师叔拦住,其后用随身金钢琢拿捏好轻重出手,你还未炼出的铜头便就被观音那瓷瓶子一家伙砸开瓢了,哪还有其后那许多事情。 可你师叔帮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领情,反是害你愈发得意猖狂。 所以依我看倒是你命中本就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当时在那灵…… 咳咳……总之,你可明白往后出去该如何做了吗?” 朱小杰说着说着嘴巴上便就没了把门的,差点把压住悟空的屎盆子失言扣到自己头上。 也还好这家伙反应迅速,没几息犹豫便就转走了话题。 悟空被小师叔突然一大堆话说的有些发蒙,缓了缓心神才试探发问。 “俺……俺出来后就继续认怂,分个分身护那人尽快取经。俺自己找机会偷偷逃回俺那花果山潜心修炼,待本事大成不惧怕如来后再图谋壮举。 也好为人、妖两族挣回天界的一席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章 灵台方寸山请客 听着听着,朱小杰才明白这师侄掏出棒子原来不是为殴打自己。 其实打便a打了,料他也打不动。 可这才初次见面,倘若被那晚辈猴打了,可着实有些个丢人。 待听到后面,他便赶忙伸手止住悟空接下来的胡说八道。 且不说那猴子已经落魄到此刻这个样子,眼下他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怕也仅有这根用来保命的金箍棒。 单说他一个有手有脚的长辈师叔,又怎真好意思贪图自己师侄晚辈落魄中的最后兵器? 况且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虽不知一万三千五百斤是个什么概念,可他明白这重量的意义。 依着朱小杰现在本事神通,他即便拼尽全力也拿不动,更不用奢望去挥舞那棒子作战对敌。 说简单些,就是哪怕这家伙真不要长辈面皮又黑了心肠,这如意金箍棒他也一样拿不走。毕竟属性不够,这只“弱鸡”才出新手村,目前自然装备不了如此高级别的武器…… 看到那猴子似乎诚心要再劝再说,朱小杰便赶忙开口岔开话题。 “嘿,师叔告诉你个秘密啊…… 其实这如意金箍棒不是它那海底龙宫的,也不是那位治水大禹的。倘若追根溯源,这棒子却就应当归咱们师门所有。 其实这棒子锻造之初本就是兵器,是你大师伯也是我师兄李耳所炼制,“如意金箍棒”这个名字也是由他所取,并刻在棒身上。 后来天降大水百姓受灾,恰逢大禹有心想要治水。 师兄感动于他的宏愿,便就将咱们的金箍棒借给他使使。如此,才又被大禹那家伙取了第二个名字唤作‘天河定底神珍铁’。 可大禹也是个不讲信用的家伙,人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治理完水患倒是不来再借什么了,可借着需要继续定海的由头,却一同忘记归还咱们借他的如意金箍棒。 其后因为各种缘由一拖再拖,咱门中的这根如意金箍棒反是机缘巧合落到你的手上,到这也算是天意使然物归原主。 你且将之保存好,其后耍得心安理得便就是了。 倘若小师叔需要,便上天找你师伯再定制根专属的来玩,还犯不上贪没自家师侄的趁手兵器。” 其实金箍棒这事也是朱小杰无意间闲聊听老菩提说的,初次听到时朱小杰也很震惊,未曾想到老院长敬仰崇拜的圣人大禹,私下竟还有这般不讲信用的小毛病。 此前他还一直以为,这“定海神针”是那大禹自己用神通法力炼制出来的呢,搞了半天却也是借的啊。 既然是借的,你用完便归还了多好。犯得上丢在海里不管不顾,让龙王为难,让天庭错以为是你送与海族的? 也因为这点小事,那老龙怕担上责任扯上关系后牵累了他那些族人,以至于专程去天庭一趟撇清干系,更是将所有罪责黑锅全扣在悟空头上。 大圣听了朱小杰这话也觉得新奇,拜师学艺那十来年,他印象中菩提就总是个板着脸不善言谈的老师样子。 唯独那几次笑脸,那几句好语称赞,也尽皆是在午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授业之时、所以类似于此等的师门秘辛传闻,他真的知之甚少。 今日小师叔倒是没有架子得亲切,开口便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辛密,着实让他枯燥乏味的拘押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丰富。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一个刚刚提及的名字,于是便疑惑问了出口。 “李耳?那莫不就是太上老君? 我在天庭也见过他,印象中即便被我报复可也总是个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样,他竟会是我师伯? 要知道他可曾用金钢琢助二郎砸过我,且当年八卦炉中也是他将我炼烧得好惨。” 听了悟空这么问,朱小杰挥手就拍了悟空脑瓜一巴掌。 “要不为何大家都说你天资奇高,但脑瓜不太好使呢! 不说是你,就是如来老儿可敢被丢到你师伯那无所不炼的丹炉中试试? 怕你师伯稍下杀心,便能利利索索给他炼成渣子。 你再看看这根如意金箍棒,你倒比一比,是你的脑壳硬还是这根棒子硬? 当年锻造之时这棒子不一样被你师伯炼化得服服帖帖,甚至连刻字也是轻轻易易。 你倒是有本事,如来倒是有法力,你们给金箍棒刻个字试试! 你这小辈倒是哪里来的自信?真觉着李耳师伯没法子炼了你? 人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这身头皮铁骨火眼金睛是随便丢到火里面就能练得出来吗? 还不是得师兄日夜不离小心呵护,悉心照顾调整火候,既要暗暗护你周全,又要想着法子压制、调和、催化、释放你偷吃仙丹后,那浑身上下的狂暴药力为你所用。 倘若不是有他在,你乱七八糟吃了那么多有生、有熟、这用、它途、莫名、其妙的丹药还指望能活? 哪怕爆体而亡都算是便宜你了! 到头来你师伯还得找个机会让你脱困,不料你却把人家好心拉你的手捽了个倒栽葱,甚至还踢翻了炉子法器害师兄好一番辛苦收拾,也害凡间多出一座火焰山出来。 后面西行你莫忘了拿芭蕉扇将那火焰山给灭了,此事皆因你而起,其后也自当由你去做个了结。 对了,还有那些仙丹,长辈宽宏不找你麻烦,可你却以怨报德。 师伯从观音瓶子下救了你,你非但不领情却还偷自家长辈师伯的宝物,这么做对吗?这样不对! 改天出来了,抽空我带你找人家磕头赔罪去。 对了,你师伯和你的身份都需要保密,到时咱俩做的尽量隐秘些,莫再给人家惹其它麻烦出来。” 朱小杰可就是个大嘴巴,也还好他有些自知之明,怪不得这货一开始便就要造出隔绝屏障呢。 想来他一样对自己嘴巴没有太多信心,担心被天上那些大能窥探坏了事情。 “太上老君是我师伯?” 悟空听了小师叔的这一番话后虽然信了,可依旧有些错愕,不免再次问了出来。 “那还有假,这天上可没你想象那么简单,玉皇大帝不过就是被众多大能推选到明面上的个傀儡罢了。 倘若没有你师伯与他们制衡周旋,怕某些神仙的野心便会更加难以收拾。 那些东西太深太乱,我自己也就只是听了个只言片语且不知道真假。此番贸贸然讲给你听,说不定便会解释错因果,描述错方向。 可太上老君是你师伯则真真确确不用质疑,闹天宫被抓之时你尚且还没炼出这百魔不侵的防御,天界最毒刑法也不是什么刀劈火烧雷屑钉打。 他们倘若真不要脸,你可就难了。 也多亏了你师伯面子够大胆子也够大,豁出脸面冒着风险才在你最为难时刻,硬着头皮打着炼药名头将你救下。 否则若真变了人家傀儡,往后你即便活着,也仿似死了。” 至于后面这些,却并没有人告诉朱小杰,其中所说大多是他自己的推测猜想而已。 可这东游一路过来,他见到了卷帘与天蓬,多少也意识到了些前世小说中不曾看到的东西,虽然没机会回去找老菩提询问,可猜度着也该差不离才是。 “额……那时我真还不知太上老君竟是我师伯。 往后见面可要尴尬死了! 师傅也是的,如此重要的长辈竟然连提都不曾提过。” 悟空这才完全明白自己当年的凶险,也知道了自己误打误撞干下的错事。 此刻懊恼之余,也只剩后悔感叹。 不了即便如此,他脑门却又被朱小杰打了一巴掌。 于是他再次抬头瞪大眼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呵呵,不好意思啊,打顺手了。 那什么……菩提不与你说自然有他的考虑。 当年你入海下地的惹事生非,号称齐天狂妄打上天庭,最终被压在这五行山下。 一番心浮气躁又哪里听得进去别人劝说,倘若将那等隐秘告诉你,你这猢狲见师伯时自难掩异色。 倘若因此坏了大事,以致为你师伯惹去滔天横祸可又怎生得了?” 话语刚落,朱小杰却见悟空眼神愈发奇怪得看着自己,这才忽然感到些尴尬,于是连忙补充解释。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表情! 师叔我可和你不一样……你看看,眼下咱是有了隔绝法阵的。 我是看你糊里糊涂被压了那么久着实不忍心,更不忍心你师伯白白受了那么久冤枉,日后还要被你这猴头‘老儿’长‘老儿’短的乱叫。 况且看你被困了这五百年性格脾气都沉稳了很多,前番巴结观音也有些想法,往后可以保守秘密不露马脚,这才告诉你的。 我可不是什么大嘴巴啊,你别乱想! 以后这等重要秘辛倘若泄露了,定然还要怪你。” 到了此刻,朱小杰此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那点权威与面子,不出所料被他自个败了个干干净净。 如同这五百年间,灵台方寸山上众弟子心目中,那个不修边幅、和蔼、健谈喜欢扯淡的小师叔一般无二。 到此,悟空却忽然叹了口气。 “知道了,俺老孙定会小心保守隐秘。 却不知小师叔为何不直接将我救出来,反是要大费周章请来观音,又要等她再辗转去找取经人,取经人过来又得等如来同意才能救我呢?” 这个问题自打开始悟空就一直都很想问,可他却硬是压着、忍者、克制着没有问。 要知道,倘若是换做这位小师叔被压在这里,那悟空无论如何也不会耽误片刻功夫,定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救他出来,哪怕与三界为敌也定救他出来! 所以,悟空最想问的是:“这五百年我好累、好辛苦、好思念,可为何你们却不救我?” 可看着朱小杰那嬉皮笑脸的欠揍表情,大圣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所以退而求其次,问了些其后事情的周折繁琐。 “这个嘛…… 你这样想啊,你师伯是咱们派去天庭的‘卧底’,到了关键时刻他才能救你。 这些年西天灵山发展迅速日益厉害,可为了防着别家蒙混进去,那些家伙硬是打一开始就把脑门剃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标记。 你也知道咱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的道理,加上咱这些年也着实没培养出能有本事混进西天去拿事的。 所以嘛……只有靠你去……呵呵……” 可悟空却不信这家伙的鬼话了,反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把他看得毛毛的。 “啊,啊,啊! 好啦好啦,那是我胡扯的行了吧! 这是咱们师门最大的秘密了,你知道后可千千万万不要去给任何人提及。” 直到朱小杰如此说,悟空方才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我们无情不来救你,实在是那如来老儿太过厉害。 我们几个家伙加起来,也一样打不过他们漫天的佛陀。更别说灵山那地方还被如来经营那么久,已经积攒下无穷无尽底牌。 你别看我防御高,可和你一比其实我就没什么其它属性了。 刚刚为何连个隔绝屏障也要让你去放?不怕丢人,实在是我放不出来…… 就刚才给你屏障注入的那点法力,真就是我所有的全部。 其后也就真的是一时虚脱没了力气才坐在地上的,犯不着和你演戏丢人。 所以说回来,非是我们几个不来救你,而是如来这帖子我们却没有本事揭下来。 不过说实话,即便老菩提或者李耳有本事去揭,我也定然会拦着他们。 且不说咱们明面上不是仇敌就是陌路的问题,单单是咱们门中的其余晚辈也有不少。终归不能为了你的一时舒展畅快,就要惹得人、佛、仙神三界大战吧。 我们琢磨再三思来想去,就只有这法子最为合适救你。 此前我学艺未成担心漏了马脚,所以没法来看你。 菩提也一样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为人族惹来麻烦,哪怕到了现在却也依旧没胆子见你。 其实那烧鸡工艺繁复他本很少做,我属性低微也很难偷,可那次行动却出奇顺利。 菩提那个老傲娇啊……” 说完后,看悟空傻乎乎长大嘴巴没有继续搭话,朱小杰便又开口。 “为什么说我只有防御是个天大的秘密呢? 是因为三界上下除了菩提与你、我便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即便如来亦只知道他打不动我,却不知道我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刀鞘中的刀子才是好刀子,即便只有个刀柄,只要能唬住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便行。 你那么机灵,自然能听懂我的意思,所以这个秘密一定,一定,一定要帮我守住。” 朱小杰说完还不忘认真盯着自家师侄,想要他一个答复。 “小师叔我明白了,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就此为止,三界之中定不会有人知道。 倘若我泄露半句,便教我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我万劫不得翻身!” 看悟空答应得认真,朱小杰方才尝尝舒了一口气,转瞬便开始收拾起众多盘盘碗碗。 见小师叔开始收拾东西,悟空心中便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空落落得感觉。不知为何,此刻他特别不想这位才认识的小师叔离开,还想留他多陪自己再说说话。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头出来。 可他今日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叔,这些年来悟空与他的交集着实一条也无。 且猴王已经被压在这里五百年之久了,不说天上,不提地下,单就是这凡间变化、朝代更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都已经陌生得厉害,他一样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理不清个条理明白。 所以任他抓耳挠腮想的心急火燎,一时半会却真难想出个可以搭口的事情出来。 “悟空,看你举止有异,可有什么不便言说事情? 师叔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却指不定能出上些力气知道些消息,如若还有什么你畅所欲言便是了。” 朱小杰不知到这猴子突然抓耳挠腮又是要闹哪样,他自然也想不到、理解不了此刻悟空不愿他离开的心思。 于是只是凭着不对感觉,随口便问了一句。 “这……我在这山下被压得久了,只是不知道我花果山上的那些猴子猴孙如今是否安好。 那观音虽答应我往后帮着护持,可我却不太信得过她。 不知师叔可有些消息能讲与我听?” 也不知悟空是不是日思夜想在猜测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临时起意好奇询问。 总之,悟空虽知道这位小师叔方才出山,尚不可能经过自己那方地界,更没功夫降落下去细细了解那方情况。 可他抱着万一的可能依旧将问题问了出来。哪怕没有什么结果,那得以与小师叔说说话也是好的。倘若真有了那一丝半毫的消息,该当就是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章 提当年拜师往事 此刻天气不错,朱小杰也正开开心心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不料眼前却被瞬间静止。 同时,天空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洪亮人声。 “你小子不错! 谁能料到,就连老五也能被你面试中无意中摆上那么一道,简直……干得漂亮! 我看看啊…… 嘿,下面考核恰也是那《西游记》世界…… 巧了,这题目也是当年‘抓唐玄奘吃肉’的要求。 既一切都已经巧合如此…… 也罢,看在爷爷今天心情不错份上,索性锦上添花为你额外再补上些积分,升级下上轮面试奖励! 这升级后给你的‘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虽只能在下轮一个世界中使用,可却着实厉害的紧。 西游尚且还不是那些顶极的世界,所以一旦身怀‘乾坤凡躯’就是如来老儿的五指山也压不死你,即便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烧不坏你,哪怕那猴头拼尽全力的定海神针也一样戳不伤你。 你可莫辜负了我的好意,更不要小觑了那大能的馈赠。 一切如稍后技能介绍所说,进入西游世界你便去大胆浪! 倘若恰好碰上如来胖子,亦或者遇见玉帝那个猥琐老儿,你就帮忙替爷爷们狠狠折腾几下,出一出往日大家装孙子积攒下的怨气。 对了,撒欢之余你可也莫要忘了此行的使命,‘吃唐僧肉只为了长生不老’这句话想必不用我再反复强调教你,你面试表现那么机灵迟,想必早可以悟透此中深意。 我只叮嘱: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你还想当人,只要你还有留恋,就莫舍弃了人类本心,莫无脑献出珍贵信仰。 这乐园可神奇得很,一旦获得进入资格起步便就是永生不死。但想进入乐园也从来不会那么容易,一切尽皆如这诸天万族命运般,需要大家自个凭本事争取。 对了,进去后你可也别矫枉过正硬当咸鱼划水,倘若达不到乐园考核要求,最后结果也就是老死在那一途,即便是我,也一样没法接你回来! 不多废话,这乐园扣分的时限就要到了,想必你这兔崽子也不至最后让大家伙失望。 下面开始走考核流程! 亲爱的考生,您即将进行第二轮实操考核,请做好准备。 开启传送倒计时:10、9、8……” 一脸懵逼的朱小杰听到耳旁一大段声音后便呆在原地,就如同此刻这完全停止下来的世界一样。 天上飞翔的鸟儿停止扑扇翅膀已经有些时候,但它好似镶嵌进天空般,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身旁初冬寒风中,穿着单薄运动服跑步回家的老大爷,保持挥舞双臂的跑姿也已经不短光阴。看得久了,甚至生出几分温馨蠢萌味道。 马路上本该疾驰的车子,片刻前一样不出意外被定格在那里。倘若有眼神好些的人细细望去,该还能看到被轮胎带起的尘土碎石,此刻优哉游哉与阳光一同悬停滞留。 “什么面试?我啥时候又面试了? 这是误会! 上月找到工作我就再没投过简历!” 发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可以行动后,在耳旁不急不缓却好似催命的声声倒数中。朱小杰顾不得惊惧害怕便仰头冲天空大喊,似是想极力澄清这天大误会。 “放心,不是误会! 面试那一环由哥几个亲自把关怎可能弄错?就连赌输积分的老五…… 咳咳,你先前不知道这事,那是因为爷爷们没提前告诉你有面试而已。 这考核接引有时间限制,你小子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可都别再打断我了啊! 老三,我刚数哪儿了? …… 算了,重新再数! 开始场景传送生成倒计时:10、9、8……” 朱小杰丝毫不想理睬起初那一大堆话中包含的信息,更没丁点听从那人让他乖乖闭嘴的意思。 此刻见真可以与这莫名声音交流,便不顾一切依旧壮着胆子哀求。 “大佬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大堆兄弟姐妹需要我接济……” 谁料他才刚喊一半,却突兀被另一个更加粗豪且微带口音声音不客气打断。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们早查过你丫就孤儿一个,啥几把家人都没有! 少在这给爷爷们装可怜! 若不是因为你,俺五弟和大哥打赌能输?” 不待朱小杰反应,一直数数的声音也随之插了回来。 “老三,既然愿赌咱就要服输嘛! 老大岂是你俩仗着些小聪明可以赢下的,要总是输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况且,经历这事后,哥哥反而更加看好这小子了。 没准他还真能像大哥说的那般,成为变数影响宿命推演,延续那面先贤护壁。 你也是人类,也去过不少世界,多少见过些没了护壁的骇人样子。 就说那次,你被那土著神明指鼻子讥讽两句又怎么了?我人族在那世界势微本就是事实,‘宰相肚里能撑船’忍忍能憋死你? 你倒好,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根指你的手指给生生掰断。事后害哥几个费了多少功夫给你擦屁股灭…… 咳咳……不提那些,让哥哥先把这倒数数完。 你也知道,接引一旦超时老五的那点积分可又要被扣了,你和老五关系最好,自然不该坑他不是? 其实这次不就不该带你来,你突然插一嘴弄得我他娘都不专业了。 那什么……这位考生你别理他啊,咱们继续! 10、9、8……” 朱小杰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所以被人说做无亲无故倒也还算事实。 但没有父母却并不代表他就非得颓废沮丧,也不代表他就必须自怨自艾整日沉浸在无穷无尽伤感之中。 不说院中那个花白头发胡子成天乐呵呵的老院长,就是那几个省吃俭用呵护他长大的老奶奶,也尽是他心中可以胜过天下父母的长辈。 与他同龄的还有些从小玩到大,因种种先天缺陷正被现实社会无情狂虐的兄弟姐妹。 在他后面,更有越来越多因种种原因无奈与家人分离,新近加入的弟弟妹妹。 回想他们新来孤儿院时的拘束胆怯样子,想必该与老院长回忆中当年懵懂自己一般无二。 今天是个好天气,起个大早的朱小杰本来还是蛮高兴的。 昨天终于盼到日思夜想的第一笔工资,虽然上班第一个月试用期发到手的工资并不多。但好歹交了房租留了饭钱后,剩下的钱勉强够买几条围巾和几双手套。 倘若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食堂,每顿饭少打一两个菜所省下的钱,讨价还价后买些锅巴与糖果揣在兜里,整个人就要显得更加“体面”上几分。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单休,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实现这些年来的梦想,如同记忆中哥哥姐姐般提大包小包回家,风风光光聊聊坐坐。 不知为何,一旦同那群傻兮兮的瓜娃子呆在一起,则不论玩耍些什么时间流逝就都非常快。 直到看见那几位吝啬著称的老太太一边偷瞄他,一边犹豫着是否需要额外准备碗筷时。朱小杰才不情不愿起身告别,打算回出租屋多下点挂面,好好庆祝下今天的风光。 不料才出院门没多久,冷不防却在路上碰上了这档诡异事情。 “其实我对现在工作还挺满意…… 虽然996有些辛苦,哪怕刚开始挣得也不算多,但目前我还不想跳槽…… 我错了……小时候的愿望其实都是瞎胡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啊……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真不想长生不老了! 大佬们给个机会行不行,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即便知道事不可违,但朱小杰依旧在那不死心的乱喊乱叫,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有出现些转机的可能。 但此刻,任凭他再如何乱嚎,耳旁除了依旧响起的倒数声,世间却再没其他声响。 “……3、2、1 进去吧你!” 随着倒数结束,朱小杰眼前瞬间出现了扇由紫黑混合而成的光门。 不待他再做任何反应,紧跟着就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大脚狠狠踹在屁股上,整个人便随那股力道飞扑进去。 “操!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似乎看到最后一刻朱小杰朝他二人竖起的中指,被称作老三的那人狠狠朝地面吐了口唾沫,才骂骂咧咧随另一人缓缓消失在原地。 事毕后的瞬间,整个世界便再次充斥满喧闹与忙碌,似刚才一切的停止与那名叫朱小杰的家伙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与此同时,孤儿院内几个老人不约而同愣住。 他们陆续看着不知被谁戴在身上的围巾与桌上那些崭新手套面面相觑。 直至照顾孩子们收拾完碗筷,开始饭后的玩耍活动。依旧没谁能想起这东西到底是哪个好孩子送来。 直到最后老院开始长吹胡子瞪眼,大家才反应过来急忙带那些玩的有些累的娃娃们去休息。 老院长虽一样记不清来人的名字样貌,可他却没有过多纠结。 想必是其中哪个孩子知道冬天来了,知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把钱掰碎了也要尽量用在这群娃娃身上,知道老东西们在冬天总是将手脚耳朵冻得通红甚至开裂,知道他们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哪怕一双手套一条围巾,所以才会挑这些东西送来。 况且,即便记起那娃娃的姓名样貌又能如何,自己这群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眼下除了几句烂大街的感谢,又能回报那好孩子些什么…… 不知为何,传说中空间通道总喜欢由紫色与黑色杂糅而成。 此刻朱小杰就想游过去摸摸,然后偷偷抠下一块来研究研究。 他盘算着既然这么离奇的穿越都能出现,眼下自然该抓住机会。万一真顺手能抠个空间碎片下来,日后异界中自己也好‘开挂’不是。 但任凭他使了半天劲,伸了半天手。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眼前那似乎触手可及的通道。 于是他不信邪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伸脚再去试试,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距离问题。 可不待他抬腿,耳边却突然响起似公交车报站般的机械声音,惊的他一时忘了其它动作。 “受考核者身份识别成功,通道放行…… 世界连接稳定,受考核者档案导入成功…… 受考核者人物模型等比例建立中…… 受未知影响,所有乐园观察者连接中断…… 查询到受考核者佩戴某不可知饰品,开启针对性深层分析…… 受未知影响,系统自检、记录、修复功能混乱…… 深层分析失败,尝试与该饰品建立关联融合…… 融合失败,尝试直接进行抹杀…… 受“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与未知原因影响,抹杀失败…… 受未知影响,忽略错误,继续未完成进程…… 受未知影响,人物重新建档…… 受未知影响,空间通道对接点随机刷新…… 系统自检功能恢复,尝试恢复观察者连接…… 观察者连接恢复成功,重新全局检测中…… 未发现任何异常,世界连接稳定…… 考核者面试奖励“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预加载数据读取成功…… 下面播放“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技能介绍: “神、佛、仙、灵执掌诸天,妖、魔、鬼、怪横行世间,我等凡人立足磊卵,却当如何? 是该唯唯诺诺,百依百顺? 还是顶礼膜拜,予取予求? 亦或心向往之,认贼作父? 为求生存繁衍,我等人族还能如何? 是抛弃功名利禄成仙?还是抛弃父母妻儿成佛?亦或抛弃肉身灵魂成鬼?难不成要我们抛弃底线信念成魔? 不! 终归还有些人族不甘变成那丑陋样子!有些人族至死依旧不向那所谓强权高压低头!有些人族早就立誓,他们永不献出自己的精神信仰卑微为奴! 人族自有理想骨气,万灵生而平等,万族物竞天择,我人族一样有权走上这舞台,与诸般漫天争一争这大好乾坤,夺一夺这天地造化! 想想西游世界中妖族,其中那只号称可以齐天的大圣。 即便他被带上紧箍念咒折磨,即便被天庭神仙雷劈火烤,即便被西方之佛压在掌中五百年铜汁铁丸的受尽虐待,也终归不曾磨灭他抗争的决心。 我人族之气魄胸怀,又岂还不如他一只猴子? 今日我耗费积分三千万,在西游考核加入这项奖励选择。就是要点燃你身为人族的不屈、高傲与血性! 顺便也要告诉那漫天遍地的神、佛、仙、灵、妖、魔、鬼、怪: 有我人族在此,就TM瞅你了,咋地!” 新手技能介绍播放完毕,考核即将正式开始,请受考核者做好准备…… 3……2……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章 看今朝传法神通 细细数来,五百个春秋寒暑转瞬便要过去。 热热闹闹与一众师侄徒孙们强抓着老菩提过完了新年,朱小杰便依依不舍一步步走遍了整个灵台方寸山。 五百年时光,他认识了很多朋友,送出去了很多晚辈,不但与菩提的关系日益融洽,即便自身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他的《逍遥决》、《青云决》、《乾坤一百零八变》尽皆已经入门。其中因为酷爱捉弄人,最晚习得的变化神通反倒是练习最多进境也最快的。 此时,即便是修行最慢最博大精深的《逍遥决》也有了不小提升,眼下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两日左右,一个大循环也降到了十月有余光景。 抛去那可怕防御不提,此刻他神通法力比之常见的山神土地也不见有什么逊色可言。 与师兄告别前,他还是没忍住看了看自己的能力属性,想对这五百年日子做个最后交代。 “姓名:朱小杰 体质:1786; 防御:81001017; 攻击:1705; 精神:1607; 法力:1990; 资质:66;” 每次看到这依靠自己一点点努力修行,每每仗着厚脸皮讹诈天才地宝推师兄下厨做饭,卡着时间点去闻那人参灵果,一滴滴积聚起来的属性就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安与踏实。 不出意料,提升最慢的就是那防御属性,这一项几乎对所有的天才地宝身外之物都有了免疫一般,不论是什么东西对他而言尽皆毫无作用。 也还好,修炼《逍遥决》对身体的提升似乎是独立计算的,经历了五百年下来好歹让他防御增加了一千多的数值。 朱小杰依旧记得当年送他来那俩人说这“乾坤凡躯”只能用一个世界。所以即便眼下这一千防御什么作用也没有,可放在往后倘若又被换去了其它世界之中,可能还要依仗着这点可怜数值活命。 想得再远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这五百年时间只要能选择,朱小杰便抓住一切机会想尽所有办法来增加自己的攻击力。 甚至于他还专门找了本《论灵脉开采与坚石破除法》看过,虽然没看太懂,但有大恐怖、大压力、在那赶着、迫着,他便只好拉着、追着菩提询问,又主动厚脸皮逮住好几个晚辈师侄让他们讲解描述,好歹总算学会了些不被压在大山之下的法门。 说来有趣,在菩提眼中悟空虽天赋卓绝,但头脑与朱小杰相比只算得上是个愣愣的呆子。 当初被压在山下他就傻乎乎非得把山撑开才能挣自己出来,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你往日却用它玩耍打架。真到关键时刻你倒变个蚯蚓田鼠之类,挖土从地下出去不就结了? 非得要一条道走到黑不知变通,在那山下死扛硬挣耽误功夫,最后被贴上金符以致那五行山落地生根,却又怪得谁来。 再看看其它属性,可就真充分展示了天财地宝的重要姓,即便朱小杰那么努力提升攻击了,可却是依旧抵不上那颗人参果的加持功效。 五百年过去,《逍遥决》真真正正的大循环还不到四百,所以,那人参果百个大循环一重置的上限也仅仅重置了三次。 可就凭借这仅仅四次的加成,就生生将体质和法力加到了如此之高。 剩下的精神一项中,反倒是修习了那《乾坤一百零八变》后有了不小提升,也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所以,抛去“乾坤凡躯”不谈,如今朱小杰防御一千冒头,其余两千不到,尴尴尬尬的甚至比不上山上的一些师侄晚辈。 不过好在这里没人敢和他动手,即便动手他也从不还手,没事干时就一副高深莫测飘然出尘的样子漫山遍野瞎溜达,惹得众人总私下里讨论他与菩提哪个才更厉害些。 自然,66点的资质终于又为他在山上挣了个倒数的第一,当一个个看完大家的资质后,朱小杰唯有吧唧吧唧嘴巴,任是什么吐槽也说不出口了。 轻轻推开菩提书房,这一次却没见到那老宅男埋首书案的背影。 方才茫然私下看了看,还未及不诽那老头子的出人意料,朱小杰的肩膀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恍惚中回头,五百年来朝夕相处的那身影此刻正在身后静静望着他,就像当年他搬出孤儿院时,老院长在大门口送他的样子。 “师兄,你这无声无息站我背后是做什么,可要吓死我了。” “老头子,我去工作了,往后一定会努力赚大钱,也好修下咱们孤儿院。” “我会回来的,你好好教这些师侄,他们都是好苗子,莫要成天板着个脸宅在书房。” “老头子你虽没教我什么本事,可却教会我不少道理,你放心我不会落下学习,往后在社会也不会被谁欺负。” “师兄啊,你看我这就要走了,咱这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法宝啥的,借我出去使使?” “您这是干什么,我已都经找到工作马上就要有收入了,这钱您收回去!再这样我可急眼了啊!” “对了,倘若如来那老小子找事你便报我名字,我转瞬回来吓死他丫的。 嗯……即便露馅唬不住他也没关系。真打架时你也一定不要忘了师弟,我虽打不疼他们,可顶在最前却是扛得住,哈哈。” “老头,你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人要服老凡事别那么拼,万一你要有个什么闪失那下孩子可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有我们几个帮咱孤儿院顶着,遇事你尽管打电话招呼,哪怕千里万里无论暴雪狂风我们也定回来。” “那我就先走了啊,师兄你……” “往后吃好喝好啊,老头子……” 朱小杰要了半天,可菩提那老头却硬说没有,死活也不肯给他什么兵器法宝。后面问的急了那老货便抬手抓起了自己的拂尘,吓得朱小杰一溜烟腾云跑没了踪影。 今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终于得到五百年来难得的安静。 也在今日,菩提出奇般没有宅在书房,而是一步步亲自去了朱小杰房间,一点点为他收拾好铺盖,一下下帮他整理好书本笔墨。而后又摆放好了桌椅,洒扫净了屋舍,关好了窗户,最终深深朝着屋内望了一眼,方才缓缓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恰在今日,如来唤聚诸佛,阿罗、揭谛、菩萨、金刚、比丘增、尼等众皆列在前。 如来见众佛礼毕坐定,便以那宏大威严之声开口: “自伏乖猿,有那安天之功后,我一心参禅竟不知处了多少年月,掐指算来,料凡间已经过去半千年矣。 今值吉日我恰有一宝盆,其中更是具设百样花,千般异果等物,与法等享此‘盂兰盆会’,如何?” 在场众佛闻言,直接便将那“斩断身外之物”的超脱悉数放下。一个个尽皆欣喜合掌,礼佛三匝,欣然领会。 如来于是将宝盆中花果品物,着阿傩捧定,着才结束苦修的迦叶布散。 待到拿到这些身外之物“奇珍异宝”后,众佛无不面露欣喜连声感激。 更有些佛似是觉得光说感谢有些空洞,远远抒发不了自己的感激谢意,于是便有三佛慷慨起身,似要献诗。 最先开口之佛吟诵的是福诗,诗曰: 福星光耀世尊前,福纳弥深远更绵。 福德无疆同地久,福缘有庆与天连。 福田广种年年盛,福海洪深岁岁坚。 福满乾坤多福荫,福增无量永周全。 吟诗才歇,不待众佛品评叫好,就又有禄诗紧跟接上,诗曰: 禄重如山彩凤鸣,禄随时泰祝长庚。 禄添万斛身康健,禄享千钟世太平。 禄俸齐天还永固,禄名似海更澄清。 禄恩远继多瞻仰,禄爵无边万国荣。 见前面两佛都已开口,剩下那佛自也不甘其后,大手一挥便高声念出了自己准备的寿诗,诗曰: 寿星献彩对如来,寿域光华自此开。 寿果满盘生瑞霭,寿花新采插莲台。 寿诗清雅多奇妙,寿曲调音按美才。 寿命延长同日月,寿如山海更悠哉。 也不知“福、禄、寿”这些凡人难以斩断的情思对场间这些早已得道的出家之人有什么用处,又对“不生不灭”的佛陀有什么吸引。 总之,如来听了那三派领袖的恭维倒蛮高兴。且不说这诗中的吉祥寓意,至少有了这三派的支持此番“散财封口”的效果就已经达到。 拿人手软,一会西游那宏愿当不会有佛多嘴非议。 待到众菩萨也随着献诗完毕,就有些好奇心重的出言,请如来明示此番根本,指解盆会源流。 直到此刻,如来才微微点头而后张开和善之口,推演所谓无边大法,宣扬自家佛道正果。此次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楞严。 但见场间有那天龙围绕,花雨缤纷,云雾缭绕,香露弥漫,数不尽美好,道不完多姿。 正是:禅心欲照千江月,性急要涵万里天。 如来讲罢,见众佛依旧沉浸在他的无上奥妙中或领会点头,或苦思冥想,或念诵经文,或合掌弯腰,也随之微微一笑。 而后整了整神,挺了挺腰,清了清嗓,方对众佛说: “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 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 北巨芦洲者,虽好杀生,只因糊口,性拙情疏,无多作践; 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 但那南赡部洲者,贪瘾乐祸,多杀多屠,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若是朱小杰在此定会拍案而起。 实在巧了,我大唐盛世央央华夏恰在这所谓“是非恶海”的南瞻部洲,我华夏人族祖祖辈辈之兴盛繁衍也多汇集于此。 也在此地唐三藏无依、无靠、无人守护随行,只人匹马便自长安出发,行走在我大唐国境却顺利无碍。 甚至到边境之地遇到猛虎,还有不求回报的好心唐人搭救引路。 反是一旦走出国境,踏上去他至美至好的西天灵山之路,便成了路途凶险、妖魔横行、百姓涂炭。哪怕克服磨难到了灵山雷音前世“老家”。金蝉子也一样要被佛祖的贴身尊者讹诈去化缘吃饭的紫金钵盂。 如来必以为诸般磨难皆是那唐僧水土不服缘故,难不成还要归结为出国境后便运气太差? 转头看看悟空,他闷头胡走乱撞寻仙求道时,也在这南瞻部洲大唐国土沉浮了八九年馀。期间串长城,游小县却依旧未改率真本性,最终才得以拜入菩提门下。 此番种种想来是那猴子定力深厚,遂可以在这“贪瘾乐祸,多杀多屠,口舌凶场,是非恶海”的大唐出淤泥而不染,反是在那至美至好的天宫中做官生了恶念,一步步失了善良开始去偷、去抢、去蒙、去骗、去胡作非为。 相比之下菩提倒没太多可以说的了,这老头为守护人族,选在了南瞻部洲与西牛贺州人佛交界之地设了道场,反倒换了个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的褒扬。 至于那所谓“上真”,怕是菩提老头才懒得稀罕冠名争论。 可朱小杰并不在场,所以自然没人拍案怒骂。 只见莲台上刚刚拿了许多好处的诸菩萨闻言后,尽皆恭敬合掌皈依,众佛亦不约而同欣然点头。而后便就有识趣的金刚行至佛前恭敬问曰:“不知您有哪三藏真经?” 如来曰: “我有《法》一藏,谈天; 《论》一藏,说地; 《经》一藏,度鬼。 三藏经书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 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尽皆愚蠢,个个毁谤真言,轻屑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小觑了瑜迦之正宗。 怎么得一个有法力却非佛的贤能,去东土找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 此番即便对此人却也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 谁肯去走一遭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一章 三百年新手上路 姓名:菩提; 体质:921452; 防御:722130; 攻击:623371; 精神:952531; 法力:852314; 朱小杰催动骰子时,没有金光,没有霹雳,甚至没有丝毫异象变化,于是哪怕是几米外的祖师菩提也都不曾有丝毫察觉。老人单纯以为是这小子腼腆客气,不忍他老人家辛劳想来帮些忙罢了。 可这催动骰子后,眼前突然出现的数据面板却把朱小杰吓了一大跳,他因为不知道究竟该看哪些属性,所以便按照往常游戏中的划分随意查了几项。 看着这一项项高达几十万的数值,暗暗咽口唾沫同时他对那老菩提又多了些敬畏。 打了个哈哈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朱小杰方才诚心夸赞几句饭菜香美,便迎来老头不客气驱赶。 于是他顺势随便找了个上厕所的由头一溜烟跑没踪影,惹得菩提在身后呵呵直笑。 蹲在厕所中,朱小杰才展开自己的属性想做个对比。 姓名:朱小杰 体质:6; 防御:81000004; 攻击:5; 精神:7; 法力:0; 第一眼看到那一长串防御,朱小杰下意识就开始数后面那几个零。硬是数了半天才最后确定了写的是八千一百万零四,然后便傻傻一笑心满意足点了点头。 这“乾坤凡躯”果然惊人,怕该是生生给自己叠了八千一百万的甲,那四点零头想也不用想,自是人家压根看不上的。 回过神来看到了其它数值后,朱小杰方被扯回现实,深刻体会到自己战五渣的本质。 不过好在他乐观心大,将数据平均这么一算又笑嘻嘻发现即便这样,自己依旧是个平均千万级的大佬,单看数值要比老菩提厉害上百倍不止,不免又开始喜形于色。 倘若几十万数值的菩提能看到自己千万级别的属性,怕不是又要被吓上一大跳,哈哈…… 提上裤子,朱小杰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忘胡思乱想。 如此说,如来那家伙前番倒也算不得怕事,想必除了那万佛合力一击外,他也已经通过些隐秘手段对这“乾坤凡躯”近亿数值有了些认识。 他与菩提同样做“祖”,看样子虽比这老头厉害些但却也差不太多。 此前面对自己难以撼动的“乾坤凡躯”,在众佛面前依旧撑得住场面没纳头便拜,已算得上如来那家伙定力强大胆气过人了。 同时,朱小杰也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这想法念头若隐若现,总像是隔着一层纸般无法戳透。 再次摸了摸胸口印记,那种感觉却越发奇怪。 这配饰明明该就是个骰子才对,为什么好不容易开个挂,却还能给咱开个眼镜的功能出来? 不过聊胜于无,倘若是此前可以看到各种数值,那孤儿院中每年体检的费用岂不可以省去,老院长的那些陈年旧疾说不定也能找到病根。 即便这门本事放在单位里用上,则不论看项目还是看人却都无敌,如此自己迟早能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咳咳,老老实实赚钱扩建孤儿院。 哪怕当下,倘若朱小杰凭着这本事混进长安赌坊,往后这世上想必要再多一位家财万贯的大唐赌神出来。 也在他愣神畅想之际,老菩提却端着大盘小碟伴着阵阵香味走了回来。 于是朱小杰连忙起身,端盘拿碗的帮起忙,一时将那些胡思乱想尽皆抛在脑后。 “小友,你尝尝老夫的这手艺可还过得去?” 像老院长在年夜饭时的那般,菩提夹起个蜜醋丸子就放在朱小杰碗中,而后给自己夹了一块肥美红烧肉大口大口眯着眼咀嚼,竟丝毫没有神仙中人那排斥荤腥油腻的娇生惯养。 “蜜醋丸子:经由特级厨师精心烹饪而成,蕴含丝丝大道至理,夹杂屡屡逸散法力。入口味道鲜美,咀嚼唇齿留香。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体质2点、法力10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体质1点,可叠加。” 既然有这作弊器,朱小杰自没不使用的道理,于是在看到美味菜肴的转瞬间,他便对着碗中那颗丸子开起挂来。 这一看可不打紧,未曾想到这菩提老头还是个特级厨师,这做出来的菜看竟是也随之非同凡响起来。 转头他便急火火朝着其它几盘菜望去。 “素炒青菜:经由特级厨师精心烹饪而成,蕴含丝丝大道至理,夹杂屡屡逸散法力。入口味道鲜美,咀嚼唇齿留香。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防御0点、法力6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防御0点,可叠加。” “白玉豆腐:……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精神4点、法力8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精神1点,可叠加。” “红烧肉:……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攻击3点、防御0点、法力5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攻击1点、防御0点,可叠加。” “珍珠米饭:……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寿命3年、法力4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永久增加寿命2月,可叠加。” 朱小杰此刻有个冲动,他要把菩提的筷子抢过来,而后将这满桌子菜统统保护住。 在没弄明白啥才是骰子所谓的“大循环”之前,任是天王老子也不许抢自己永久增加属性上限的机会。 虽然不知为何防御加不上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会防御多上几十少上几百对于近亿的数值而言真才算得上是九牛一毛。 且抛去防御不提,仅仅这桌子饭菜每样来上那么小小一口,他的其余属性上限差不多就要翻个好几倍上去。 尤其那可以加寿命的米饭,离开时倘若可以趁机把米缸偷走,那么往后全院上下想必便可以一起长生不老了。 直到此刻,朱小杰方才体验了几分当年悟空去天庭,见到不曾得见的仙果珍馐琼浆玉液时感受。 这增幅,真……真他娘刺激! 眼看着这小友飞快将每样菜甚至米饭都吃了一口,且仅仅只吃一口便停下筷子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菩提就有些手足无措。 待到他硬着头皮在那灼人目光下多吃几口,便看到脖子伸的老长那小友快瞪出眼眶的大眼球。 想了想,菩提只好讪笑跟着尴尬放下了筷子,而后开口试探。 “不知我这饭菜……” 刚欲开口询问,话头便被憋久了的朱小杰开口打断。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得……好吃得我舍不得你吃……” 美食与属性面前朱小杰也不准备要脸了,开口就打算把做饭的主人家逼去饿肚子。 “那……那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你……” 菩提愣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接话,良久才说一句就又被朱小杰打断。 “我?这饭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也舍不得吃!” 这样子说话就有些过于不讲道理了,哪怕是特级厨师做出来的菜,可说到底也是要让人吃的。怎会有因为好吃,反不让人去吃的道理。 “小友啊……实不相瞒,这菜我灌注了些法力,所以有些滋补功效在内。 可这些菜蔬毕竟是凡品家常,长久储存不得法力灵气。 随着时间推移不说味道,那法力一旦耗散殆尽,就是功效可也会大打折扣……” 又憋了半天,在尴尬的氛围中。老菩提忽然似恍然大悟般抬头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菩提老儿这话,朱小杰一下便急了眼睛,赶忙动用骰子开挂再次朝着满桌饭菜望去。 只见随着他心思所想,一盘盘菜上面果然凭空多出了如炸弹爆炸般倒计时。 那道素炒青菜的倒计时最短,细细望去竟也只剩下不到八分钟。 此刻朱小杰虽然依旧不知道那大循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感觉这一顿饭功夫怕是弄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于是他赶忙随手给老菩提夹了几筷子菜,便不管不顾抱着米饭碗飞速吃了起来。 看到眼前这小伙像是饿疯了般开始狂吃海塞,菩提再次张大嘴巴。即便料到,可他依旧惊讶,不知眼前这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未等转瞬,朱小杰便挥舞起了空碗,急匆匆询问还有没有米饭。 一脸认真,义正言辞说刚刚那一小碗仅够他塞塞牙缝罢了。 菩提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客人,所以即便阅历深厚可难免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可朱小杰在一下下倒计时前却等不得他这许多,见菩提不知为何这会“老年痴呆”了,便自顾自起身一溜烟窜到厨房,不一会便将剩下的大半锅饭连同大锅一起端了回来。 而后他也不嫌丢人,以锅做碗端起盘子就哗啦啦拨菜,当着老菩提的面毫无顾忌小口且飞速吃了起来。 毕竟,说到底这一口米饭可就会生生多出两月寿命啊,还是可以叠加的那种! 粒粒皆辛苦,倘若浪费了此等良机,怕不是要被那老院长指着鼻子活活骂死。 场间狼吞虎咽暂且略去,在菩提诡异的目光中朱小杰终于缓缓仰面朝天,“咚”的一声躺在地,打着饱嗝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于此同时,桌山所有菜蔬米饭尽皆在“保质期”内被这家伙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那口大锅,也好似被他舔过两遍般干净如新。 “小友可还能再吃些水果甜点?” 看着朱小杰那窝囊样子,老菩提操着不确定的口气小心问了一句。 “嗝……吃不下了,实在太撑了。 哪怕再吃一粒米……怕我也要爆炸…… 嗝……” 朱小杰一边打着嗝,一边捂着嘴巴说话,好似生怕打嗝将刚刚那些饭菜连着带出来一般。 这一声声单听也还罢了,怕就怕有人跟着继续联想,此番可是将一旁菩提恶心得不轻。 “那……那真还就有些可惜了。 我有个名叫镇元子的故旧,前些年来我这里做客,恰好与我赌赛,输了粒他那珍藏特产人参果给我。 本打算饭后给小友尝尝鲜,可……” 菩提笑吟吟的摸着胡子,似是在耍小心思,报复眼前这个一点也不知尊老,胆敢在他面前抢饭的臭小子。 “不是! 我没吃饱! 老头你坑我! 我还能再……嗝……” 挣扎两下,朱小杰终还是生无可恋的倒了下去,一脸痛苦的看向那不知从哪被老菩提变出来,如同娃娃般剔透的果子。 “人参果: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 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 一百个大循环内闻第一下,可永久增加寿命360年、法力180点、体质180点、防御0点。其后再闻,一天内随机增加法力360点,或体质360点,或防御0点,不可叠加。 一万个大循环内吃第一个,可永久增加寿命47500年。其后再吃,一月内可随机增加法力36000点,或体质36000点,或防御1点,可叠加。 经镇元子动用地仙秘法加持,功效保质期大幅提高。 口感保质期已过:9490年2月17天13时27分42秒 功效保质期剩余:19919年7月10天14时32分18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二章 四百年青云变化 此刻天气不错,朱小杰也正开开心心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不料眼前却被瞬间静止。 同时,天空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洪亮人声。 “你小子不错! 谁能料到,就连老五也能被你面试中无意中摆上那么一道,简直……干得漂亮! 我看看啊…… 嘿,下面考核恰也是那《西游记》世界…… 巧了,这题目也是当年‘抓唐玄奘吃肉’的要求。 既一切都已经巧合如此…… 也罢,看在爷爷今天心情不错份上,索性锦上添花为你额外再补上些积分,升级下上轮面试奖励! 这升级后给你的‘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虽只能在下轮一个世界中使用,可却着实厉害的紧。 西游尚且还不是那些顶极的世界,所以一旦身怀‘乾坤凡躯’就是如来老儿的五指山也压不死你,即便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烧不坏你,哪怕那猴头拼尽全力的定海神针也一样戳不伤你。 你可莫辜负了我的好意,更不要小觑了那大能的馈赠。 一切如稍后技能介绍所说,进入西游世界你便去大胆浪! 倘若恰好碰上如来胖子,亦或者遇见玉帝那个猥琐老儿,你就帮忙替爷爷们狠狠折腾几下,出一出往日大家装孙子积攒下的怨气。 对了,撒欢之余你可也莫要忘了此行的使命,‘吃唐僧肉只为了长生不老’这句话想必不用我再反复强调教你,你面试表现那么机灵迟,想必早可以悟透此中深意。 我只叮嘱: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你还想当人,只要你还有留恋,就莫舍弃了人类本心,莫无脑献出珍贵信仰。 这乐园可神奇得很,一旦获得进入资格起步便就是永生不死。但想进入乐园也从来不会那么容易,一切尽皆如这诸天万族命运般,需要大家自个凭本事争取。 对了,进去后你可也别矫枉过正硬当咸鱼划水,倘若达不到乐园考核要求,最后结果也就是老死在那一途,即便是我,也一样没法接你回来! 不多废话,这乐园扣分的时限就要到了,想必你这兔崽子也不至最后让大家伙失望。 下面开始走考核流程! 亲爱的考生,您即将进行第二轮实操考核,请做好准备。 开启传送倒计时:10、9、8……” 一脸懵逼的朱小杰听到耳旁一大段声音后便呆在原地,就如同此刻这完全停止下来的世界一样。 天上飞翔的鸟儿停止扑扇翅膀已经有些时候,但它好似镶嵌进天空般,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身旁初冬寒风中,穿着单薄运动服跑步回家的老大爷,保持挥舞双臂的跑姿也已经不短光阴。看得久了,甚至生出几分温馨蠢萌味道。 马路上本该疾驰的车子,片刻前一样不出意外被定格在那里。倘若有眼神好些的人细细望去,该还能看到被轮胎带起的尘土碎石,此刻优哉游哉与阳光一同悬停滞留。 “什么面试?我啥时候又面试了? 这是误会! 上月找到工作我就再没投过简历!” 发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可以行动后,在耳旁不急不缓却好似催命的声声倒数中。朱小杰顾不得惊惧害怕便仰头冲天空大喊,似是想极力澄清这天大误会。 “放心,不是误会! 面试那一环由哥几个亲自把关怎可能弄错?就连赌输积分的老五…… 咳咳,你先前不知道这事,那是因为爷爷们没提前告诉你有面试而已。 这考核接引有时间限制,你小子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可都别再打断我了啊! 老三,我刚数哪儿了? …… 算了,重新再数! 开始场景传送生成倒计时:10、9、8……” 朱小杰丝毫不想理睬起初那一大堆话中包含的信息,更没丁点听从那人让他乖乖闭嘴的意思。 此刻见真可以与这莫名声音交流,便不顾一切依旧壮着胆子哀求。 “大佬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大堆兄弟姐妹需要我接济……” 谁料他才刚喊一半,却突兀被另一个更加粗豪且微带口音声音不客气打断。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们早查过你丫就孤儿一个,啥几把家人都没有! 少在这给爷爷们装可怜! 若不是因为你,俺五弟和大哥打赌能输?” 不待朱小杰反应,一直数数的声音也随之插了回来。 “老三,既然愿赌咱就要服输嘛! 老大岂是你俩仗着些小聪明可以赢下的,要总是输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况且,经历这事后,哥哥反而更加看好这小子了。 没准他还真能像大哥说的那般,成为变数影响宿命推演,延续那面先贤护壁。 你也是人类,也去过不少世界,多少见过些没了护壁的骇人样子。 就说那次,你被那土著神明指鼻子讥讽两句又怎么了?我人族在那世界势微本就是事实,‘宰相肚里能撑船’忍忍能憋死你? 你倒好,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根指你的手指给生生掰断。事后害哥几个费了多少功夫给你擦屁股灭…… 咳咳……不提那些,让哥哥先把这倒数数完。 你也知道,接引一旦超时老五的那点积分可又要被扣了,你和老五关系最好,自然不该坑他不是? 其实这次不就不该带你来,你突然插一嘴弄得我他娘都不专业了。 那什么……这位考生你别理他啊,咱们继续! 10、9、8……” 朱小杰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所以被人说做无亲无故倒也还算事实。 但没有父母却并不代表他就非得颓废沮丧,也不代表他就必须自怨自艾整日沉浸在无穷无尽伤感之中。 不说院中那个花白头发胡子成天乐呵呵的老院长,就是那几个省吃俭用呵护他长大的老奶奶,也尽是他心中可以胜过天下父母的长辈。 与他同龄的还有些从小玩到大,因种种先天缺陷正被现实社会无情狂虐的兄弟姐妹。 在他后面,更有越来越多因种种原因无奈与家人分离,新近加入的弟弟妹妹。 回想他们新来孤儿院时的拘束胆怯样子,想必该与老院长回忆中当年懵懂自己一般无二。 今天是个好天气,起个大早的朱小杰本来还是蛮高兴的。 昨天终于盼到日思夜想的第一笔工资,虽然上班第一个月试用期发到手的工资并不多。但好歹交了房租留了饭钱后,剩下的钱勉强够买几条围巾和几双手套。 倘若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食堂,每顿饭少打一两个菜所省下的钱,讨价还价后买些锅巴与糖果揣在兜里,整个人就要显得更加“体面”上几分。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单休,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实现这些年来的梦想,如同记忆中哥哥姐姐般提大包小包回家,风风光光聊聊坐坐。 不知为何,一旦同那群傻兮兮的瓜娃子呆在一起,则不论玩耍些什么时间流逝就都非常快。 直到看见那几位吝啬著称的老太太一边偷瞄他,一边犹豫着是否需要额外准备碗筷时。朱小杰才不情不愿起身告别,打算回出租屋多下点挂面,好好庆祝下今天的风光。 不料才出院门没多久,冷不防却在路上碰上了这档诡异事情。 “其实我对现在工作还挺满意…… 虽然996有些辛苦,哪怕刚开始挣得也不算多,但目前我还不想跳槽…… 我错了……小时候的愿望其实都是瞎胡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啊……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真不想长生不老了! 大佬们给个机会行不行,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即便知道事不可违,但朱小杰依旧在那不死心的乱喊乱叫,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有出现些转机的可能。 但此刻,任凭他再如何乱嚎,耳旁除了依旧响起的倒数声,世间却再没其他声响。 “……3、2、1 进去吧你!” 随着倒数结束,朱小杰眼前瞬间出现了扇由紫黑混合而成的光门。 不待他再做任何反应,紧跟着就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大脚狠狠踹在屁股上,整个人便随那股力道飞扑进去。 “操!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似乎看到最后一刻朱小杰朝他二人竖起的中指,被称作老三的那人狠狠朝地面吐了口唾沫,才骂骂咧咧随另一人缓缓消失在原地。 事毕后的瞬间,整个世界便再次充斥满喧闹与忙碌,似刚才一切的停止与那名叫朱小杰的家伙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与此同时,孤儿院内几个老人不约而同愣住。 他们陆续看着不知被谁戴在身上的围巾与桌上那些崭新手套面面相觑。 直至照顾孩子们收拾完碗筷,开始饭后的玩耍活动。依旧没谁能想起这东西到底是哪个好孩子送来。 直到最后老院开始长吹胡子瞪眼,大家才反应过来急忙带那些玩的有些累的娃娃们去休息。 老院长虽一样记不清来人的名字样貌,可他却没有过多纠结。 想必是其中哪个孩子知道冬天来了,知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把钱掰碎了也要尽量用在这群娃娃身上,知道老东西们在冬天总是将手脚耳朵冻得通红甚至开裂,知道他们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哪怕一双手套一条围巾,所以才会挑这些东西送来。 况且,即便记起那娃娃的姓名样貌又能如何,自己这群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眼下除了几句烂大街的感谢,又能回报那好孩子些什么…… 不知为何,传说中空间通道总喜欢由紫色与黑色杂糅而成。 此刻朱小杰就想游过去摸摸,然后偷偷抠下一块来研究研究。 他盘算着既然这么离奇的穿越都能出现,眼下自然该抓住机会。万一真顺手能抠个空间碎片下来,日后异界中自己也好‘开挂’不是。 但任凭他使了半天劲,伸了半天手。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眼前那似乎触手可及的通道。 于是他不信邪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伸脚再去试试,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距离问题。 可不待他抬腿,耳边却突然响起似公交车报站般的机械声音,惊的他一时忘了其它动作。 “受考核者身份识别成功,通道放行…… 世界连接稳定,受考核者档案导入成功…… 受考核者人物模型等比例建立中…… 受未知影响,所有乐园观察者连接中断…… 查询到受考核者佩戴某不可知饰品,开启针对性深层分析…… 受未知影响,系统自检、记录、修复功能混乱…… 深层分析失败,尝试与该饰品建立关联融合…… 融合失败,尝试直接进行抹杀…… 受“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与未知原因影响,抹杀失败…… 受未知影响,忽略错误,继续未完成进程…… 受未知影响,人物重新建档…… 受未知影响,空间通道对接点随机刷新…… 系统自检功能恢复,尝试恢复观察者连接…… 观察者连接恢复成功,重新全局检测中…… 未发现任何异常,世界连接稳定…… 考核者面试奖励“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预加载数据读取成功…… 下面播放“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技能介绍: “神、佛、仙、灵执掌诸天,妖、魔、鬼、怪横行世间,我等凡人立足磊卵,却当如何? 是该唯唯诺诺,百依百顺? 还是顶礼膜拜,予取予求? 亦或心向往之,认贼作父? 为求生存繁衍,我等人族还能如何? 是抛弃功名利禄成仙?还是抛弃父母妻儿成佛?亦或抛弃肉身灵魂成鬼?难不成要我们抛弃底线信念成魔? 不! 终归还有些人族不甘变成那丑陋样子!有些人族至死依旧不向那所谓强权高压低头!有些人族早就立誓,他们永不献出自己的精神信仰卑微为奴! 人族自有理想骨气,万灵生而平等,万族物竞天择,我人族一样有权走上这舞台,与诸般漫天争一争这大好乾坤,夺一夺这天地造化! 想想西游世界中妖族,其中那只号称可以齐天的大圣。 即便他被带上紧箍念咒折磨,即便被天庭神仙雷劈火烤,即便被西方之佛压在掌中五百年铜汁铁丸的受尽虐待,也终归不曾磨灭他抗争的决心。 我人族之气魄胸怀,又岂还不如他一只猴子? 今日我耗费积分三千万,在西游考核加入这项奖励选择。就是要点燃你身为人族的不屈、高傲与血性! 顺便也要告诉那漫天遍地的神、佛、仙、灵、妖、魔、鬼、怪: 有我人族在此,就TM瞅你了,咋地!” 新手技能介绍播放完毕,考核即将正式开始,请受考核者做好准备…… 3……2……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章 五百年出山西游 菩提听闻朱小杰要学他的逍遥青云也不感到意外,挥手间便在脚下聚集起了朵厚实云彩。 不待朱小杰抠摸欣赏,他便理了理胡须讲解起来。 “山中修行也有些年月,想必师弟早已知道同样的神通,不同人来使用其效果大有不同的道理。 凡世那得道僧人若使尽全力加之耗费些气血,也可以使得出佛光避鬼驱邪。可其中威能比之佛陀就要相差千里。普通佛陀使将出来,比之弥勒观音则又要相差千里。观音弥勒用之,比之动用灵山积存的如来,就还再要相差千里。 诸般法门尽皆与此理相同,腾云之术除了本身的领悟与熟练之外,其自身法力加持同样起决定因素。 所以此后倘若与那些仙佛同行,你便沉稳些莫用法力露怯。 我逍遥一脉之云速度奇快,即便不用法力加持比之佛家莲台仙家腾云亦丝毫不落下风。 本来即便我不教授,等你《逍遥决》再练几百年火候也会领悟。 可奈何你执着于参与他佛家西游之事,为兄虽劝不住你,可也愿尊重你的坚持。为保你行事便利方才提前教你此云。 其后你切莫本末倒置,耽误了作为根基的修行。” 像是依旧有些不放心般,菩提唠叨一大堆后却没说出练习的法门,只是眼睁睁看着朱小杰,似想要他一个肯定答复。 朱小杰是要求长生的,所以他从来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而且他防御都这么高了,只要攻击力能够破防他还怕得谁来。 所谓忍辱负重厚积薄发的为难自己他压根没有想过,可看着菩提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想了想以悟空的攻击力也破不了五指山防御的事实,他也只好微微点头。 看朱小杰同意,老菩提便也不啰嗦,又往前凑了凑就讲了起来。 “逍遥游弋,诸般太玄。 青云之上,持此纵天。 无拘苍狗,无束桑田。 得举大道,潇洒盈间。 聚气于脚,呼气拢烟。 紫气尽弃,青涤来璇。 孕育之道,水积鲲潜。 行进之势,楠冥楯涧。 决起瞬息,翼天垂云。 绝它云气,赴踏青天。 杯水似海,大舟还芥。 扶摇起落,浮悬姿然。 蓬蒿之地,蜩鸠之极。 四海之远,鲲鹏不惫。 小之与大,奚知其然。 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循环之法,蕴逍遥决。 存乎从心,终得闪现。” 朱小杰不笨,可这一大堆话,他一时半会着实记不住。 菩提看他一会呆愣愣在那苦思,一会猛地抬头对自己怒目而视。自也识趣依照那不成文规矩,挥手间便将一本书召唤过来,随手便递了过去。 见到菩提递来的书,朱小杰方才长出口气。 “师兄,我刚还以为我不听你话闹着要修习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欺负我记性不好,要难为我呢。 度了师兄的君子之腹实在是不该,我这先道个歉啊。 哈哈,有了这本书参考,往后就不怕记错练差了。” 朱小杰一把将书抢过来,一边温和和说着好话,一面急火火将书翻开。 如他所料,书中果被写的、记的、标注的、解释的密密麻麻,估计是这段时间菩提专门花精力给他定制的“弱智”版了。 “名称:《青云决》; 功效:领悟腾逍遥青云之术;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9阶; 资质要求:5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100,因经创立者额外费三年心血详细注释说明,故降低27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22点资质要求。” 果然,当看到那51点资质要求朱小杰就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随着这些年他对这骰子的使用,此刻倒也能操控自如让它给出个解释。 当然,早些年他也看过那《逍遥决》的原始资质要求。没啥说的,极品99阶功夫的要求果真是100,记得当时朱小杰的下巴差点没欣喜得给掉地上去。 不愧是菩提创的功法啊,你自己资质100创个功法出来真还就也必须要100了?你这样还给不给俺们普通人活路了? 不过有了这些年相处,朱小杰也渐渐发现菩提就是个修真宅,就类似之前地球科技宅那种人。 他们明明本事厉害得很,可就是不会传授表达,一群群弟子们硬是被他教导的乱七八糟。倘若不碰上如悟空那般天赋异秉,说句口诀就能给全部悟透的弟子,怕是一万年也难教什么厉害人物出来。 朱小杰的胆子向来很大,虽不愿白白占人家便宜却总爱听些好话。 恰好,在这灵台方寸山除了菩提外数他最大。 山上洞中但凡是个人,见了他就尽皆是晚辈弟子。其后一声声师叔毕恭毕敬叫着,点头哈腰鞠躬行礼让他日子过得爽快舒心。 于是,在一百年前,朱小杰就抛开菩提,有了代师兄传法的念头。 起初他还顾及避讳些什么,总是如做贼般偷偷摸摸给大家教。可他会的也实在太少,没教几天肚子里就没了私货,其后便被几个天真师侄追问得几次下不来台。 山中老菩提肚子中倒是私货满满,可他就是个窄口的葫芦,任凭怎么摇晃可也倒不出来。 于是朱小杰有了些想法,其后某天他便如同在孤儿院那些年一样,拉着那群老实巴交弟子开分享会。 心想:“我虽然教不了,可你们之中哪个不是俊杰天才,朝夕相处的自家师兄弟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索性放开来互相教呗……” 于此同时朱小杰还厚着脸皮仗着身份,隔三差五总会从菩提藏书中顺出来些古籍秘典出来。 心想:“我看不懂你们就自己看呗……这些资质要求八九十的东西倘若放在凡间那可都是珍宝,难道还要我追着赶着‘手把手’,非得等自己学会了才能教你们不成。” 功法毕竟不是可以乱练的! 倘若放任他这么胡来下去,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弟子要走火入魔,整不好可就要神智错乱灰飞烟灭。 于是灵台方寸山便开始了个别家山门从未有过的神奇循环。 菩提发现异常收书揍人,朱小杰悄摸摸偷书乱发,菩提发现后累死也打不动这个师弟,只好灰溜溜再去收书,朱小杰隔夜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再次悄摸摸就又开始溜达。 也是朱小杰嘴巴严,竟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将书给了哪个晚辈。 也是这群弟子们讲义气,任凭被菩提抓住揍得打滚哀嚎,也少有人将那不靠谱的师叔供认出来。 至于唯一那迫不急待偷偷告密,眉飞色舞供出师叔那个。听说其后没过几日功夫,他便在找了个深夜偷偷山。 有人说是他家中有事回去处理了,有人说是他欠了债务私自跑路了,有人说是他突然悟道原地飞升了,也有人说是他突然灌顶立地成佛了。 总之,往后便没人再见过他。 其实菩提这边收书也有些讲究,不知为何有些人有些书他收的迅速,换些人亦或再换些书他却假装看不见,多少会给人家宽限几日时间。 这么一来难免惹得大家整日惶惶,一旦‘倒霉’从小师叔那拿到本‘绝世秘籍’就总感觉像是抱了个炸弹似得,下一刻会被收走不说怕是还要挨一顿‘毒打’。 倘若这书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没记到什么东西其后却要白白挨打岂不是很亏? 朱小杰也不忍心自己晚辈总是挨打,所以他看人选书竟也逐渐变得细致讲究起来。 于是,众弟子们便就不管不顾,一旦得书便就偷偷摸摸去学、去看、去记、去练、去悟,也因如此山上渐渐有了夜景,各房灯油消耗较之往前可也翻了十倍不止。 于是,百年来,此间走出去无数惊才绝艳、心系天下且耐打防高的俊杰。虽依旧扭转不了人族颓势可好歹聊胜于无,菩提脸上的笑容也前所未有多了起来。 而后不知哪一天开始,菩提放下了自己的修行、搁下了故旧的宴请走访,缓下了对朱小杰的唠叨督促,硬生生从夹缝中挤出时间,开始一本本为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写起注释,这一写就写到了今天此刻。 所以,看着这本被标注密密麻麻的《青云决》朱小杰心中砰砰直跳。下一刻他迅速将之往怀中一揣,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好不容易千求万求得了本神通,看样子听口诀这功法练到极致似是还可以做到闪现。 眼下可要跑快些。 别待会那老家伙反悔,一个闪现过来,微微一笑把我的书也给抢了。 “那谁!你帮师叔再去领些灯油送我房子啊。 别磨蹭,现在就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时光仿似不值钱般迅速。 来这四百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熟练掌握了《青云决》,此刻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不足三日,一个大循环也降到恰好一年。 随着修炼,他发现那口诀其实说的不对,闪现什么的他现在就也可以做到。 只是要将青云聚集在一点有些麻烦,凭他能力依据空间距离,最短也需准备上四五分钟才行。 同时,他现在闪现的距离也有些短,眼下即便花时间做足了准备,也只能去一万多里到二十多万里地方。 倘若只有几十几百里路程,那根本是“闪”不过去的,或者说必须得“闪”上两次。形象些说就是先“公交坐过站”再“坐另一班公交”返回到目的地。 如同悟空当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是他将筋斗云练到了的高深的体现。 可他其实也并未将筋斗云练到极致,你看倘若只有三五里路程,他便从来只是腾云压根没翻过筋斗。因为未到极致便有了最小距离限制,再小的筋斗云也会“过站”反是越翻越远。 自然,比起朱小杰悟空的资质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于是,悟空练了三年便可以毫无滞涩的翻跟头,朱小杰练了一百年却还要准备五分钟才能瞬移。 当然他也明白资质与修炼速度相关的道理,《逍遥决》资质要求66可万万不代表高了没用,而是低于66压根修炼不了。 换句话来说,他《逍遥决》的修炼定然是史上最慢之一,如果老菩提此后不再“有缘”找个如他这般66的弟子倾心力相授,怕连那“之一”也可以一并去掉了。 也在这一百年,他发现菩提做出的美食已经不能给自己加属性上限了,就如同当年加防御那般,吃了半天加的却尽皆是个寂寞。也仅有闻闻那可爱的人参果,依旧可以给他加上百余点法力与体质上限。 于是今天他抽空堵住了菩提。 “师兄,你,闻!” 话语干脆简练,菩提凑上老脸狠狠吸了一口就要回屋,继续他那“功法注释”大业。 这些年,菩提像是找到了爱好与捷径,又像是个染了学习瘾的少年。他课也不好好讲了,人也不好好见了,天也不好好聊了,死宅死宅疯狂扎进藏书中就不出来。 起初朱小杰还如同众弟子般挺为他担心的,可他有外挂,当看了菩提那较往日飞速增长的各项属性与寿命值后,他就知道自己是吓操心了。 “教学相长,钻研领悟”八个字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不是闹着玩得。 菩提生性洒脱,此前让他一板一眼的去教弟子对他而言就是种折磨。 可为了人族繁衍兴盛他却又不得不日日如此忍受,恶性循环之下效果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菩提喜欢看书,对他而言钻研诸天奥秘是种享受,倘若可以将所思所想所得写下来供人研读琢磨,就又会多几分成就与骄傲。 所以今天万万不可以将这家伙放归书海,否则若想将之再费力捞出来就又难得很了。这老家伙得道已久,若再次沉迷其中,那即便忘记吃饭喝水上一年半载也是无碍。 “师兄,我要学变化,如来看不穿的那种!” 所以抓紧时间,朱小杰闪身便堵在门口,伸开双臂封住所有可能的空间,无论如何也不让老菩提再进去。 “师弟你可别开玩笑了,无论你学哪种变化,有乾坤之躯在那摆着,这三界上下又有谁能看穿你? 你自己去随便学一门便是,为兄这会还有正事,我发现那本《大品天仙决》中还有些可以拓展完善的空间。 这会不试试就浑身难受,你等我研究清楚咱们再聊啊……” 一边说着,菩提一边就生生往门里面挤。 可奈何朱小杰此刻打定了心思扒拉着门框死死不放,硬是让菩提找不到可以钻的空隙。 “那不行,师兄你那些藏书都是经典至宝,我一本本都翻查过了,其中任何一本我都看不懂。 你不整出些我能弄懂的出来,今天这门你休想进去!” 趁着往日偷书的便利,朱小杰自然看过了所有书籍的悟性要求,那也真是不给咱普通人活路了。 浩如烟海的藏书硬是没一本资质要求低于70的,更别说他那可怜的66。 其中资质要求70的还是《奇门八卦构成图》《灵脉分布地形图》、《奇珍百草录》、《山海地域图》之类。 朱小杰就搞不懂了,神他爷爷一个草药记录典籍、几张地图也需要70的资质才能看懂,你们羞辱谁呢……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不信邪的研究了两个多月,耗费了无数心力却依旧没能弄明白那几张地图,即便是这本草药典籍他也是如“小熊掰玉米”似的,看一个忘一个,飞快看完后细细回味却发现所学一切竟都跟着忘完。 硬是一点道理也不讲,一点资质也不给通融。 眼下之计,他也唯有堵住这师兄房门一途而已。菩提师兄可是通晓百家的大能,若以他的资质想要学变化神通,舍了他还能靠谁。 “额……哈哈……一着急把这茬忘了。 师弟莫急啊,其实为兄也有些准备的。 去年我依照《逍遥决》的理念,参照‘由鲲化鹏’的思路,秉着‘海纳百川’的想法,尝试杂糅了‘天罡三十六变’与‘地煞七十二变’的奥义。 其效果还挺不错,真被我整出来了个‘乾坤一百零八变’。 这变化神通倘若放在他人身上,怕是需要顶了天的悟性才能习练。 可放在你我师兄弟身上却要容易的多。 我这会虽然没空为你注释,可将我融合时的那些研究笔记统统给你也是无法,想来对修习这神通大有助益。 你且回去好生习练……” 说着说着,看到朱小杰听那消息后张大嘴巴吃惊分神,菩提遂抓住空当趁机一下子钻到屋中。 随即,朱小杰被两本书砸在身上,手忙脚乱的踉跄退出门外。 转瞬,房门便不客气得咣当一下被紧紧关上,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休想再有打开的可能。 早已经看透菩提本质,熟悉他性子的朱小杰也不恼,反是笑嘻嘻的看着手上的《乾坤一百零八变》与其研究集注。 “名称:《乾坤一百零八变》 功效:领悟天地包罗万象之无尽变化,可变任何想变之物且拥有其一定比例神通特性;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8阶; 资质要求:6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99,因持有创立者之思路集注,故降低20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18点资质要求。” 本来朱小杰想着,倘若地煞变化太难,自己像那猪八戒一般在师兄帮助下学个天罡变化也就算糊弄过去了。 可他却没料到师兄这个技术宅竟如此给力,硬生生结合天地的诸般,给他搞了个‘乾坤变化’出来。 有直升机了谁还要自行车,要啥自行车? 只见这家伙抱着两本书喜滋滋一路小跑,却不知下一刻他又要跑去哪个地方钻研苦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 观音奉命始东游 自己已经做了如此大的牺牲,却依旧听到场中那人竟还在倒数。 如来瞬间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整个佛一下坐直身体,瞪着那前所未有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不讲道理的人族圣贤。 回想前后,这事情定然是他们人族暗地里积蓄实力计划出的灭佛阴谋。都怪本座往日中被那菩提老儿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所蒙蔽,以至今日失察妄动酿下此等滔天大祸。 此刻佛祖真的很委屈,也很想哭。可成佛久了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忘记该如何哭了。 此刻灵山众佛也尽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朱小杰,似是不知到这家伙到底发了什疯,又到底要干出些什么事情。 此刻弥勒也在不经意间停下了似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笑,往日和蔼的胖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像是马上就要结出冰来一样。 他知道如来奈何不了那来闹事的人族圣人,甚至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与他同样“做祖”的菩提老头。 可,奈何不了他们却不代表如来干不掉自己。 倘若真惹得佛祖误会,认定自己此前里通外人意图觊觎他的莲台宝座,怕自己的下场才真会惨绝人寰不可名状。 此间菩提反成了最轻松的一个。在没了人间浩劫的灼心焦虑后,他也才有空真真正正里里外外正视场间除自己外唯一那个人类。 只是这一看,可瞬间将他惊吓得不轻。 人族可以通万法悟诸天,所以修行划分自然众多。若是按照“身、力、神、法”来看。眼前之人的身体修为早已到了传说中的乾坤之境,那境界有史以来似只有天地混沌时,开天辟地制造三界护壁的先祖盘古才真正达到过。 这境界怎么形容呢? 按层级来说,虽仅仅只比自己高了“区区”两个大境界。可哪怕老菩提再没日没夜修炼上个百八十亿年,不要钱似得把仙丹灵果当饭吃怕也遥不可及。 倘若仅仅如此那就该是“惊喜”,怎么说也不会“惊吓”才对。 “江山代有才人出”人族碰上个天赋绝伦的可造之材,也正是他苦苦寻找梦寐以求的。 真正让菩提“吓”到的,是这位道友的“力、神、法”其余三项尽皆好似未曾修炼过一般,甚至比自己最不成器的弟子也要差上千里,简直与那懵懵懂懂的市井凡夫无异。 通俗些来说,怕这位道友除了耐揍的惊天动地以外,就与寻常百姓无异了。 也多亏同为人族且并无恶意,加之些他也不知道的特殊原因。菩提所散发出的神识并未被朱小杰潜意识所排斥,更没引动“乾坤凡躯”抗拒。 且菩提自身境界已经很高,加上通贯诸法知晓芸芸百家奥义后,他多少也具备些超凡见识,此刻才恰好可以看穿朱小杰的真实情况。 一旁战战兢兢的如来,直到此刻也仅仅以为是这人族大圣隐藏了修为不许他看穿,所以才一退再退百般妥协。 思考之际,菩提却听到那道友数到了“1”,身上被惊出的冷汗刹那便更多几分。 直到此刻,他也才迟迟明白其中道理。 想必这道友没有那似“千里眼”的神通本事,此刻也还不知道凡间事态已被平息,怕是还想着要继续胁迫如来让步。 可,再这么下去就要露馅啦! 于是,在朱小杰声音刚落还未曾有其它动作之际,菩提便抢在众人前,大声开口。 “人族谢佛祖庇护之恩! 若非您施展大法力震退那些邪祟,又传旨给那天庭准予他们出兵相助,怕此刻人间依旧会持续那番生灵涂炭。 菩提代凡间亿万生灵拜谢佛祖怜悯。” 一边说,菩提一面上前几步,也不嫌言行前后不一丢了他祖师的面子,竟就当着漫天佛陀菩萨的面,对着如来一揖及地,迟迟不肯起身。 可还不待如来再有什么反应,朱小杰反倒快步回来,一把就将他扶起,将他腰板扳直。 其实倘若菩提不想动,朱小杰便压根扶不动。本来没等到如来回应,菩提也不打算动弹。 可他也一样担心朱小杰因为这点小节露馅。 就在刚刚,是这年轻人冒着风险壮着胆子才救下凡间生灵。此刻他有危难,自己又怎能不去帮他圆谎周旋。 于是,菩提也只好心中苦笑,小心翼翼随着那微弱力道挺直腰杆。 如来见那人族圣人去扶老菩提,似乎碍着同族面子不好找自己麻烦,才得以暗暗松口气。此番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可着实让佛有些难做。 可好景不长,待菩提站稳不过转瞬功夫,朱小杰便又回头看向佛祖,继而得寸进尺似问道: “如来,此事由你而起,此刻半途而废是个什么意思? 你倒说说,凡间那些保家卫国死伤的英灵,懵懂无知被牵连的百姓,他们有什么过错,凭什么白白受伤甚至枉死?” 听清这道友发问后,老菩提身形晃了晃似是就要晕倒,好在有朱小杰的搀扶才不至丢人。 其后老人闭了好一阵眼,才终得以将身形稳住。 是啊……生灵涂炭是被止住了,可这凡间力竭战死的千万勇士,那被这天地浩劫波及的万千无辜,一个个尽皆是菩提心中想也不敢去想的烙印伤痕。 “这……” 佛祖想不明白,刚刚还藐视凡间百姓如蝼蚁草芥的这位大能,为何自菩提老儿到了这里就开始关心起凡间死活了。 想来这两个人类定然是一伙的,此前菩提心系苍生也尽皆是装的! 往日他们一明一暗在人间积蓄,今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这里找茬,怕就是要想法子找到自己把柄与错漏,以便有借口行他们那灭佛的龌龊勾…… 佛祖才想到一半,只见那人族大圣却丢下菩提再次缓缓朝着自己走来,那想问题的思路经他这么一吓,瞬间也不知断去了哪里。 “也罢!也罢…… 众生皆苦,佛家慈悲。 今日,我便以无上佛法成就番无量功德,护凡间枉死、枉伤众生安度此劫。” 在众人前撑着面子说罢,佛祖便再次挥手结印,这次虽然慢了些可繁复程度竟又上升不少。整个灵山佛国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缓缓震动再次汇集无边佛光,好似顷刻后这无限光明便就会射穿寰宇驱逐一切黑暗。 与此同时,鬼域地府中,十殿阎罗瞬间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西天日益猖狂,这次可太过分!” “是啊!往时他们暗暗插手人间界不说,一步步得寸进尺还要干预天庭决断。 此刻倒好了,他那如来法旨竟连面子功夫也不做,连玉帝那边也不走,直接生生下到咱地府来! 要我说长此以往下去大家伙也甭干了,一个天庭本就已经将咱兄弟压得动弹不得,如今上头再多个灵山谁能受得了? 不若直接把这鬼域阴曹送他西天得了,省得整日被人家抢走亡魂超度得不能轮回,下面妖兵鬼将前来诉告,哥几个却只能龟缩在这眼巴巴看着忍气吞声! 真受气得很,憋屈得很,窝囊得很……” “平等王、秦广王息怒。 如今西方势力日渐壮大,即使那高高在上的天庭仙神亦得退让他几分也是事实。 咱们阴间地府本就被天庭那些家伙设置了种种限制束手束脚,如今西方做大更是雪上加霜,此番怕更加难以违逆佛祖旨意啊……” “谁说不是呢……诶,你怎么才来!。 快说说,西天这回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为何越过玉帝下旨,让我等将这几日下来的千万生魂全部放回到阳世? 贸然这么做,人间界不就要大乱了吗?” “对啊,即便是他西天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是啊!地藏王,你方从灵山分身回来,可要给哥几个好好讲讲其中门道。 要不然我们索性把地狱放空,直接让你去西天成佛得了!” “阿弥陀佛,诸位哥哥慎言,切莫说那些胡话。 佛祖有大神通可以知晓三界事,此时此刻大家更需谨言慎行。 眼下佛国正遇到万年罕见的大劫难,佛祖普渡众生,依旧愿意用大法力拯救那些寿命未尽却因此番妖魔横行的枉死之人。 你们且放心大胆放那些生魂回归阳世,自有我佛为他们修复肉身引导还魂,稍后玉帝那里也自有分说怪不到哥哥们头上。” 地藏王一边说,一边微不可察给十殿阎罗使着眼色。 毕竟是自己人,地藏王的话大家还是尽皆相信的。 于是下一刻,便有难以计数的魂魄在鬼差看护下,不经奈何桥不入轮回门,就这样生生返回了人间。 与此同时,凡间境内。 无边无际的天空竟同时渐渐变黄,而后有万千佛光自西方而来普照神州。 下一刻,大战伤残之人被利爪尖牙造成的伤口竟开始缓缓愈合,奋勇拼杀之人的断臂残肢也开始缓缓再生,就连已经死亡的遗体也奇迹般开始缓缓自愈渐渐被修复如初。 四境百姓,天下苍生见到此景,无不面相西方顶礼膜拜,感恩这无量功德。 似是亿兆生灵的诚心再次感动了佛祖。 下一刻,那些死去的勇士与枉生的百姓在大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动了动手指,不久便在这漫天佛光中陆续睁开眼睛。 于是大家发自内心的笑了,源自真情的哭了,哭累了就接着笑,笑够了便接着哭…… 孩子抱着高大的父亲,妻子抱着英勇的丈夫,老人抱着奋不顾身的儿孙,鳏寡抱着舍己救人的孤独,无不如此。 直至最后,大家再次不约而同面向西方诚心叩首,久久不愿起来。 一时间,万亿愿力如洪流滔天般汇集灵山,肉眼可见将这雷音宝刹,将那西天佛国加持的愈发雄壮威严。 在场众佛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佛祖的慈悲苦心,尽皆在浓郁愿力中双手合实默默诵念起经文,此方世界竟也显出了不曾有过的神圣庄严。 菩提的眼睛也随着这漫天佛光愿力越瞪越大,眼中的喜色与脸上的笑意终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住了。 一张早已得道成祖的老口,此刻硬是哆哆嗦嗦喜悦的说不出哪怕一个感谢。 像是着急却又实在无法表现自己的喜悦,菩提膝盖一软就要当着众佛的面,如同凡间亿万生灵那样跪下,给如来磕头叩谢。 也还好朱小杰此刻离他不远,见这老头子如当年法院胜诉般似乎马上要高兴得丢人现眼了。便赶忙过去一把将之掺住,不许这位颤颤巍巍德高望重的人族祖师,给那假慈假悲的如来胖子下跪。 被朱小杰这么一搀,菩提总算找回几分清明,摸了摸眼角后缓了缓,好歹能靠着自己站稳身形。 其后也不知道这些佛陀菩萨诵经诵了多久,当一切喧嚣嘈杂终于缓缓停了下来,那漫天的信仰之力却依旧似无穷无尽般朝着灵山缓缓凝聚。 “如来,我凡间有两句帝王话,趁着这机会倒想讲予你听。” 听到耳旁那些嘈杂的念佛诵经声终于停了下来,朱小杰便抓紧难得的清净时刻开口。 闻听此言,一脸喜色的如来方才缓缓收敛笑意微微点头,想要听听这凡间圣人的高见。 “凡人为水,仙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莫欺人族此时弱,生养万物也是泥。” 也不知这两句不伦不类的话到底对如来有多大影响与触动,反正他听闻后正了正神色,方才缓缓开口。 “此为至理,贫僧谨记。” 见佛祖真服了软,朱小杰便觉得到了自己该撤退的时候。 否则,倘若在这最后关头不经意漏出马脚,而后被佛一巴掌拍在山下压住,此后暗无天日的想起画蛇添足的典故,怕不是要后悔死了…… 但他刚欲抬步,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愣了愣神,历经内心挣扎,终是再次回过头来。 “你看看,经你那么一闹,我险些把此行的目的都要忘了。 不过看在此番你表现不错的份上,我也不再过多为难。 那猴子的上天入地的野性太大,如不给个教训往后也迟早还要吃亏,前番由你代为管教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那铜汁铁丸的刑罚过于残忍,真若伤了天和,即便对你也不是好事。 往后不论那猴头还是先前骂我的秃驴,都免了酷刑吧。” 说罢,朱小杰便回身朝孤零零的菩提走去。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随着背后如来这声肯定回应,朱小杰再也没有回头。 伸手拉起如梦方醒的老菩提,一手大大咧咧再次拍了拍衣袍上本不存在的尘土。就在众佛各种各样的目送眼光中,不急不缓与菩提向大雄宝殿外走去…… 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过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章 辞金顶路遇卷帘 听说菩提没吃过那人参果,朱小杰脸上的神色方才明显松了下。 可未过片刻,他的眉毛眼睛便又再次皱在一起,神态样子与菩提记忆中那苦求长生拜在门前的猴子又有了几分相似。 “悟空师侄可已得长生?” 不死心的朱小杰想到自己那猴子师侄,随口便问了一句。 “自然,那猢狲可怕死得很。 他先是跑到我这,学去了可得长生的《大品天仙决》。其后出山不久,便跑去地府划了记载他猴子猴孙命数的生死簿。 就这,他却依旧还不放心,转眼便跑去了天宫想做那长生不老的仙人神祇。其后更是找机会吃了一堆可以长生不老的蟠桃。 然后那猴子一不做二不休,又潜入到了师兄太上老君那边,偷了无数长生不老的仙丹入腹。 即便师兄碍着长辈面子,给他炼了身铜皮铁骨火眼金睛的本事,他却依旧不会知足。 我此前推算过,往后这可以益寿延年的人参果,怕终归难逃他的猴抓。 这样一个将长生求到极致的猢狲怎可能死的掉。 怕他未来即便成佛,也定不是悟出什么佛法,更不是产生什么佛心。 可能只是觉得佛家这靠山‘高大厚实’,有了佛家庇护他便罩得住他那些猴子猴孙,护得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往后也可以不再被随意欺负罢了。 他是猴族,也是妖族。 所以不论成人也好,哪怕求仙成佛也罢,他的心依旧向着猴子也想着妖怪。 他之前汇拢整合妖族做那些事情,其后为他猴族子孙忍受那般屈辱,归根也算天经地义。即便我是他师傅,可终归也不好评判什么对错。” 听了这一大堆话,朱小杰也仿佛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即便不吃唐……也可以通过其它法子得到长生?” 菩提不知这位师弟为何对长生一事如此执着,可既然他问了,便为他细细解释起来。 “我尚且不知道有什么糖是吃了可以长生的,但能让人长生东西多了去了,就说悟空曾经看守的那些蟠桃吧。 偌大园中可就有足足三千六百株之多: 前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 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你们所求的那长生不老,充其量也就是中桃的效果而已。即便如此,亦有一千二百棵桃树之多,每棵桃树之上不知又会结出大大小小多少颗桃子出来。 悟空那家伙对长生还是太过执念了些,不过谁让他资质实在太好。 别人一个大周天短则几个月长则三五年,可他只需顿饭功夫便就能完,怕是天生地养那么些年,无穷无尽日月精华全给他孕育资质去了。 我门下有些弟子苦修数十年,到了垂垂老矣竟依旧一事无成。可那猴子不过用去短短几年功夫,竟就有能耐打上天以齐天自称……” 朱小杰没听后面菩提唠唠叨叨说些什么,反倒是突然换了话题插嘴问道:“师兄,你刚说的大循环到底是什么,可以详细给我说说吗?” 被朱小杰插嘴这么一打断,菩提摊手笑了笑便随之解释起来。 “师弟有所不知,这天地间存在一种力量,它被神仙同化便成了仙力,被佛陀所同化便成了佛力,被妖怪所同化便成了妖力怪力,被魔鬼所同化便成了魔力鬼力,被魂灵所同化便成了魂力灵力,被人类所同化则依据功法路线又有不同。 这同化是随着修习逐步累积增加的。 同时即便同化,这力量也如咱们五谷轮回罔替般有进有出,会逐渐消散入天地回归本源,一进一出就仿似个大湖。 所谓小循环,便是这湖中之水、身中之力失去储量又得到储量的一个周期。 可湖水并非隔离,湖下暗流涌动湖面也有波涛,这力量也是如此。 所流出逸散的并非都是陈旧也有许多刚刚同化的部分,同化的也并不尽皆是天然,许是还有刚刚方才排出的陈杂。 所谓大循环,便是这湖中之水、身中之力彻底罔替的一个周期,是完全推陈出新的一个过程。 就如同悟空,他的体质奇特,周身像是条宽阔的大河,而不是一个湖。 与他而言小循环与大循环几乎没什么时间消耗差别,反而换到了我的身上后,大小循环却足足差了百余倍时光。 这些都是修行基础,你莫嫌我唠叨,往后随着修炼你迟早也需要明白。” 某些情况下,朱小杰极其害怕被人唠叨,尤其害怕被那爱管闲事的老院长唠叨。可无论如何,自也不包含讲解修真、学习神通的时候。 此刻捧着本晦涩、艰深、看不懂的功法,他恨不得这菩提师兄能够讲的再细上一些,说的再清楚上一点,压根生不出丝毫不耐感觉。 只见他深深躬身,而后发自真心说:“请师兄教我。” 见他如此,菩提摸了摸胡须方点头补了一句。 “所谓‘贪多嚼不烂’,又有‘细水长流,循序渐进,登堂入室’的典故,无论吃饭、做事、还是功法上的修行无不如此。 我曾让悟空洒扫听讲七载,其后又督促他潜心口诀三年,方才肯教他神通本事,其中多少也有些此中道理在内。 师弟且宽心,即便是为了制衡如来,为了我人族兴盛繁衍,为了师兄的这颗自私之心,其后也当竭全力教你助你……” 于是,一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在菩提一字字的解释剖析下,磕磕绊绊将《逍遥决》看过一遍。 三年后,朱小杰方才有了感应,第一次将那股所谓力量引到自己体内。 五年后,朱小杰方才彻底清楚了《逍遥决》运行路线,也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小循环。 十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将功法运行顺畅,完成了自己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循环。 五十年后,朱小杰终于将功法熟练,此时他一个小循环要用去五日时光,一个大循环也要两年多。 一百年后,朱小杰终于有了些心得,此刻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三日,一个大循环也降到了一年半有余。 三百年后的一天,朱小杰突然找到菩提而后问他:“师兄啊,我近来已经感觉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了。是不是该为两百年后的那‘三灾利害’做些准备了呢?” 看到不知这阵不知跑哪去了,“失踪已久”的朱小杰突然找到自己出现在面前,菩提还被吓了一跳。待到挺清楚他说的意思方才奇怪反问:“什么‘三灾厉害’,有啥‘三灾’称得上‘厉害’?” 朱小杰看他不像是在装傻,于是咔嚓咬了口烂桃山摘来的桃子,而后含糊开口。 “当年你不是说过修行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要打,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 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要烧。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 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要吹。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 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这就是三灾啊,眼下三百年都要过去了你也不帮我好好准备准备,所以我才来问你……” 听了朱小杰眉飞色舞的形容,菩提没好气从他手中抢过另一个桃子,也像他似大大咬了一口,才翻翻眼皮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可以看懂那本《大品天仙决》,还自己偷偷修炼了?” 朱小杰吧唧着嘴里脆爽甘甜的桃子摇了摇头:“依旧还是看不懂啊……” 听他这么说,菩提咔嚓一口咬下一大块桃肉继续咀嚼。而后才翻了翻白眼,轻轻拍了朱小杰脑门一巴掌说道: “且不说灵山上下都伤不了你的那恐怖防御,单就是《逍遥决》你也修炼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百年下来你可给咱们长点心吧。 悟空那可是妖修强行修练人家仙法,说通俗点那是不对路子,说文雅点便就是逆天行事,这事搁天庭,那些小气家伙能愿意吗?自然不能啊。 所以所谓三灾利害,本就是那些吃饱撑得家伙,为不让别人修炼他们功法敝帚自珍的闹剧罢了。 你看待你那悟空师侄闹了天宫又是如何,往后你又听谁说过他还要遭什么‘三灾利害’之苦? 况且有师兄李耳相助炼就那身铜皮铁骨,又有哪个能神仙能随意伤损他分毫。 那猴儿也是个‘人缘’与‘运气’俱佳的,也要算上当年,你阻止如来用那铜汁铁丸坏他资质根基,往后他未被削弱便就更没谁愿触他晦气。 说回来,即便是个普通凡人,修习我这《逍遥决》自也不用在乎那所谓‘三灾利害’。 我人族修习我人族功法光明正大,干他天庭屁事。 就如凡世学堂教授《千字文》亦或《诗经》一般,任谁他是个山贼还是只凶兽,一样挑不出什么错漏把柄。” 此刻朱小杰才知道,前番尽皆是自己凭着当年看西游记的回忆误会了。加之三百年宅这里待得安逸,他似都已经忘记自己身怀“乾坤凡躯”的事实。 “所以说,那铜汁铁丸竟然可以坏修行根基?” 想明白自己多虑后,朱小杰转瞬便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那是自然,根基想要提升那难比补天,可想要损坏却十分简单。 世间万物生而不同,那铜铁之物虽然坚硬但却阻隔法力,像是那河中的淤泥砂石。 如来就意图用五百年日夜铜汁铁丸,堵塞住悟空的周天诸穴,以封住他体内的大小循环,不但使他修为难以寸进,甚至于让他的妖力变得浑浊难以爆发攻敌。 就像是用铜铁生生堵住填满他体内的‘大河’,让那力量不得通过便就漫散而出。 即便依旧有师兄给他的那身金刚不坏,可最终依旧难免落得个别人打不动他,他也打不动别人的僵持下场。 估计即便遇到个俗世小妖,他也得费力与人家战上三五十回合。曾经那一人一棒便就横扫天界大闹天宫的威风,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嗯……倒是和你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 可那猴头朴实,没你那么,咳咳……” 听到菩提这么说,朱小杰倒也不感羞愧,只是哈哈一笑便就从身后掏出了个如娃娃般晶莹剔透的果子,细细看去手上的不是人参果还能是什么。 “师兄你看你,这年纪稍稍一大啊,就总是记不起来闻药。倘若不是师弟我总帮你惦记着这事,怕又要错过一个大循环了吧。 你快闻闻,后面我还有事情找你说呢!” 看到那小子递到鼻前的草还丹,菩提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随后不情不愿的吸了口气,便就别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多管闲事的师弟。 “嘿嘿……” 看到菩提闻了后朱小杰转身一变,就不知这果子又被他变去了哪里。 而后只见他笑嘻嘻腆着个脸又凑了上去。 “师兄,好师兄,哪怕没有那所谓‘三灾利害’,你多少也教我些神通法门嘛…… 日后我行走天下,总不好丢了咱灵台方寸山和你的面子不是。” 早猜到这家伙又要死皮赖脸的提这事,菩提无奈长长叹了口气。 “师弟,不是为兄不愿教你。 可你的资质的确是……嗯,是咱门内第一。 倘若你再如我这般分心学些其它东西,其后可就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入门得道了。 神通之类都是小术,当年悟空只学了三年口诀便可以自行领悟‘爬云’,这才是咱们修行的根本所在。” 看朱小杰的架势,菩提估摸今天很难将之糊弄过去,但他依旧想要如往常那般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了呢? “师兄,你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还想着等悟空出来时候去看他炸山呢。 到时候你难道好意思让我走过去不成?咱尚且不说一步一步走路丢不丢人,但就那如来和观音见了也会心生疑虑不是。 况且,师弟哪怕听你的一心修炼下去,可依着资质想‘得道’估摸没个几千上万年想也别想,到了那时候西游早就完了,啥事情可都耽误干净了。 你今日可莫要如往常那般与我讲些‘水浅舟大’的道理了。你就说那‘筋斗云’今日到底教不教给我吧!” 果然朱小杰今天是下定了决心,定然要将那筋斗云搞到手。 “不教!你又不是猴子学那筋斗云做什么。 我当年教悟空那本事,是因为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可他却不是这般。我见他那时连扯方才跳上,才编了那‘筋斗云’教给他。 你一个如来也得忌惮的大能,满天空翻跟头倒是嫌不嫌丢人? 况且即便悟空天赋异禀有大法力加持,那一个筋斗了不起也才十万八千里距离。那点远近也算路程吗?充其量不过是灵山与长安的距离罢了。 你要知道凡腾云之辈,尽皆可以朝游北海而暮苍梧。 也就是说咱们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 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而我这‘逍遥青云’比之普通腾云可又快了千百倍不止,当年从灵山回来时你可也坐过,其中感觉自然不需我再多说。 倘若如来当年不以大欺小捉弄悟空,反伸出他那胖手来让我试试…… 呵呵,你看我瞬息破不破得了他那挪移神通,解不解得开他那幻术限制,扯不扯得下他那张厚厚面皮。” 和菩提待得久了后,朱小杰才发现这老家伙先前雷音寺中表现出的那唯唯诺诺小心谨慎,还真尽皆是装的。 逍遥洒脱、没心没肺、不拘世俗、不问礼法却才是他的本来性格。 若是说往日在弟子们面前,为了教学他还需维持几分师傅的尊严体面。那么私下换做在这朝夕相处的师弟面前,他真才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面子也不要了。 “逍遥青云……嘿!这个好,你快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章 论本心初识黑暗 姓名:菩提; 体质:921452; 防御:722130; 攻击:623371; 精神:952531; 法力:852314; 朱小杰催动骰子时,没有金光,没有霹雳,甚至没有丝毫异象变化,于是哪怕是几米外的祖师菩提也都不曾有丝毫察觉。老人单纯以为是这小子腼腆客气,不忍他老人家辛劳想来帮些忙罢了。 可这催动骰子后,眼前突然出现的数据面板却把朱小杰吓了一大跳,他因为不知道究竟该看哪些属性,所以便按照往常游戏中的划分随意查了几项。 看着这一项项高达几十万的数值,暗暗咽口唾沫同时他对那老菩提又多了些敬畏。 打了个哈哈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朱小杰方才诚心夸赞几句饭菜香美,便迎来老头不客气驱赶。 于是他顺势随便找了个上厕所的由头一溜烟跑没踪影,惹得菩提在身后呵呵直笑。 蹲在厕所中,朱小杰才展开自己的属性想做个对比。 姓名:朱小杰 体质:6; 防御:81000004; 攻击:5; 精神:7; 法力:0; 第一眼看到那一长串防御,朱小杰下意识就开始数后面那几个零。硬是数了半天才最后确定了写的是八千一百万零四,然后便傻傻一笑心满意足点了点头。 这“乾坤凡躯”果然惊人,怕该是生生给自己叠了八千一百万的甲,那四点零头想也不用想,自是人家压根看不上的。 回过神来看到了其它数值后,朱小杰方被扯回现实,深刻体会到自己战五渣的本质。 不过好在他乐观心大,将数据平均这么一算又笑嘻嘻发现即便这样,自己依旧是个平均千万级的大佬,单看数值要比老菩提厉害上百倍不止,不免又开始喜形于色。 倘若几十万数值的菩提能看到自己千万级别的属性,怕不是又要被吓上一大跳,哈哈…… 提上裤子,朱小杰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忘胡思乱想。 如此说,如来那家伙前番倒也算不得怕事,想必除了那万佛合力一击外,他也已经通过些隐秘手段对这“乾坤凡躯”近亿数值有了些认识。 他与菩提同样做“祖”,看样子虽比这老头厉害些但却也差不太多。 此前面对自己难以撼动的“乾坤凡躯”,在众佛面前依旧撑得住场面没纳头便拜,已算得上如来那家伙定力强大胆气过人了。 同时,朱小杰也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这想法念头若隐若现,总像是隔着一层纸般无法戳透。 再次摸了摸胸口印记,那种感觉却越发奇怪。 这配饰明明该就是个骰子才对,为什么好不容易开个挂,却还能给咱开个眼镜的功能出来? 不过聊胜于无,倘若是此前可以看到各种数值,那孤儿院中每年体检的费用岂不可以省去,老院长的那些陈年旧疾说不定也能找到病根。 即便这门本事放在单位里用上,则不论看项目还是看人却都无敌,如此自己迟早能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咳咳,老老实实赚钱扩建孤儿院。 哪怕当下,倘若朱小杰凭着这本事混进长安赌坊,往后这世上想必要再多一位家财万贯的大唐赌神出来。 也在他愣神畅想之际,老菩提却端着大盘小碟伴着阵阵香味走了回来。 于是朱小杰连忙起身,端盘拿碗的帮起忙,一时将那些胡思乱想尽皆抛在脑后。 “小友,你尝尝老夫的这手艺可还过得去?” 像老院长在年夜饭时的那般,菩提夹起个蜜醋丸子就放在朱小杰碗中,而后给自己夹了一块肥美红烧肉大口大口眯着眼咀嚼,竟丝毫没有神仙中人那排斥荤腥油腻的娇生惯养。 “蜜醋丸子:经由特级厨师精心烹饪而成,蕴含丝丝大道至理,夹杂屡屡逸散法力。入口味道鲜美,咀嚼唇齿留香。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体质2点、法力10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体质1点,可叠加。” 既然有这作弊器,朱小杰自没不使用的道理,于是在看到美味菜肴的转瞬间,他便对着碗中那颗丸子开起挂来。 这一看可不打紧,未曾想到这菩提老头还是个特级厨师,这做出来的菜看竟是也随之非同凡响起来。 转头他便急火火朝着其它几盘菜望去。 “素炒青菜:经由特级厨师精心烹饪而成,蕴含丝丝大道至理,夹杂屡屡逸散法力。入口味道鲜美,咀嚼唇齿留香。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防御0点、法力6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防御0点,可叠加。” “白玉豆腐:……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精神4点、法力8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精神1点,可叠加。” “红烧肉:……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攻击3点、防御0点、法力5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在一天时间内增加攻击1点、防御0点,可叠加。” “珍珠米饭:…… 单个大循环内食用第一口,可永久增加寿命3年、法力4点。 其后食用,每口可永久增加寿命2月,可叠加。” 朱小杰此刻有个冲动,他要把菩提的筷子抢过来,而后将这满桌子菜统统保护住。 在没弄明白啥才是骰子所谓的“大循环”之前,任是天王老子也不许抢自己永久增加属性上限的机会。 虽然不知为何防御加不上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会防御多上几十少上几百对于近亿的数值而言真才算得上是九牛一毛。 且抛去防御不提,仅仅这桌子饭菜每样来上那么小小一口,他的其余属性上限差不多就要翻个好几倍上去。 尤其那可以加寿命的米饭,离开时倘若可以趁机把米缸偷走,那么往后全院上下想必便可以一起长生不老了。 直到此刻,朱小杰方才体验了几分当年悟空去天庭,见到不曾得见的仙果珍馐琼浆玉液时感受。 这增幅,真……真他娘刺激! 眼看着这小友飞快将每样菜甚至米饭都吃了一口,且仅仅只吃一口便停下筷子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菩提就有些手足无措。 待到他硬着头皮在那灼人目光下多吃几口,便看到脖子伸的老长那小友快瞪出眼眶的大眼球。 想了想,菩提只好讪笑跟着尴尬放下了筷子,而后开口试探。 “不知我这饭菜……” 刚欲开口询问,话头便被憋久了的朱小杰开口打断。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得……好吃得我舍不得你吃……” 美食与属性面前朱小杰也不准备要脸了,开口就打算把做饭的主人家逼去饿肚子。 “那……那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你……” 菩提愣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接话,良久才说一句就又被朱小杰打断。 “我?这饭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也舍不得吃!” 这样子说话就有些过于不讲道理了,哪怕是特级厨师做出来的菜,可说到底也是要让人吃的。怎会有因为好吃,反不让人去吃的道理。 “小友啊……实不相瞒,这菜我灌注了些法力,所以有些滋补功效在内。 可这些菜蔬毕竟是凡品家常,长久储存不得法力灵气。 随着时间推移不说味道,那法力一旦耗散殆尽,就是功效可也会大打折扣……” 又憋了半天,在尴尬的氛围中。老菩提忽然似恍然大悟般抬头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菩提老儿这话,朱小杰一下便急了眼睛,赶忙动用骰子开挂再次朝着满桌饭菜望去。 只见随着他心思所想,一盘盘菜上面果然凭空多出了如炸弹爆炸般倒计时。 那道素炒青菜的倒计时最短,细细望去竟也只剩下不到八分钟。 此刻朱小杰虽然依旧不知道那大循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感觉这一顿饭功夫怕是弄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于是他赶忙随手给老菩提夹了几筷子菜,便不管不顾抱着米饭碗飞速吃了起来。 看到眼前这小伙像是饿疯了般开始狂吃海塞,菩提再次张大嘴巴。即便料到,可他依旧惊讶,不知眼前这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未等转瞬,朱小杰便挥舞起了空碗,急匆匆询问还有没有米饭。 一脸认真,义正言辞说刚刚那一小碗仅够他塞塞牙缝罢了。 菩提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客人,所以即便阅历深厚可难免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可朱小杰在一下下倒计时前却等不得他这许多,见菩提不知为何这会“老年痴呆”了,便自顾自起身一溜烟窜到厨房,不一会便将剩下的大半锅饭连同大锅一起端了回来。 而后他也不嫌丢人,以锅做碗端起盘子就哗啦啦拨菜,当着老菩提的面毫无顾忌小口且飞速吃了起来。 毕竟,说到底这一口米饭可就会生生多出两月寿命啊,还是可以叠加的那种! 粒粒皆辛苦,倘若浪费了此等良机,怕不是要被那老院长指着鼻子活活骂死。 场间狼吞虎咽暂且略去,在菩提诡异的目光中朱小杰终于缓缓仰面朝天,“咚”的一声躺在地,打着饱嗝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于此同时,桌山所有菜蔬米饭尽皆在“保质期”内被这家伙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那口大锅,也好似被他舔过两遍般干净如新。 “小友可还能再吃些水果甜点?” 看着朱小杰那窝囊样子,老菩提操着不确定的口气小心问了一句。 “嗝……吃不下了,实在太撑了。 哪怕再吃一粒米……怕我也要爆炸…… 嗝……” 朱小杰一边打着嗝,一边捂着嘴巴说话,好似生怕打嗝将刚刚那些饭菜连着带出来一般。 这一声声单听也还罢了,怕就怕有人跟着继续联想,此番可是将一旁菩提恶心得不轻。 “那……那真还就有些可惜了。 我有个名叫镇元子的故旧,前些年来我这里做客,恰好与我赌赛,输了粒他那珍藏特产人参果给我。 本打算饭后给小友尝尝鲜,可……” 菩提笑吟吟的摸着胡子,似是在耍小心思,报复眼前这个一点也不知尊老,胆敢在他面前抢饭的臭小子。 “不是! 我没吃饱! 老头你坑我! 我还能再……嗝……” 挣扎两下,朱小杰终还是生无可恋的倒了下去,一脸痛苦的看向那不知从哪被老菩提变出来,如同娃娃般剔透的果子。 “人参果: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 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 一百个大循环内闻第一下,可永久增加寿命360年、法力180点、体质180点、防御0点。其后再闻,一天内随机增加法力360点,或体质360点,或防御0点,不可叠加。 一万个大循环内吃第一个,可永久增加寿命47500年。其后再吃,一月内可随机增加法力36000点,或体质36000点,或防御1点,可叠加。 经镇元子动用地仙秘法加持,功效保质期大幅提高。 口感保质期已过:9490年2月17天13时27分42秒 功效保质期剩余:19919年7月10天14时32分18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 别悟净再遇天蓬 若谈西游取经之事,则必要说其领队师傅唐僧。若要细说唐玄奘之身世因果,则不得不提及他父母那番往事。 话说陕西境内有个大国都邑唤作长安,此方地界位于神州正中无灾少患,人人安逸得享太平,实乃历代帝王建·都绝佳之地。 细数过往,自周、秦、汉以来,此处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真个是颂不尽的名胜之邦,也曾酝酿数不尽的风流人物。 彼时,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贞观,今日已历经十三年,眼下岁在己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人人乐业。天朝威势,一时无二。八方进贡,四海称臣。 忽一日,太宗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朝拜礼毕后,就有魏征丞相出班奏道: “臣启·陛下,方今天下太平,八方宁静,实乃圣人之功,亦是社稷苍生之福。 当此之时,我朝更当依据古法,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擢用人材,以资化理,以续繁华,以固万世。” 太宗闻言欣喜道:“贤卿所奏有理。” 于是就传拟出了招贤文榜,颁布天下: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凡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均可以赴长安应试。倘若真才实学,则当一展抱负。 此榜远行至海州地方,恰唐僧他父亲此刻年轻,虽未婚无名却傲气自负有些本事文章。 此人姓陈名萼,表字光蕊。待见此榜就是兴奋,即时回家对母张氏道: “朝廷颁下黄榜,诏开南省,考取贤才,孩儿刚刚见了欣喜欲前去应试。 倘凭本事得那一官半职,也好显亲扬名,封妻荫子,光耀门闾,伸儿报国抚民之志。 特此禀告母亲,望允准前去。” 其母亲张氏听儿子说的自信,便颔首道: “我儿自幼便喜爱文墨,如今长成人亦有了自己的担当决断,果真是个明理的读书人。 我也曾听人说‘幼而学,壮而行’,如今恰逢朝廷恩科,我儿又有才有志,眼下正当如此。 但此去赴举山高林密,虽朝廷治理有方,可天下之大却人心繁复,良善虽多亦难免奸邪,路途遥远恐多有变故,魑魅魍魉虽遭屡禁却是不绝。 你这一路之上须要格外小心,得了官后切莫张扬,低调行事少生波折,只速速平安回来便好。 一则是为早早给为娘报喜,二则也好免得娘亲长久担心牵挂。” 光蕊当即点头应诺,其后便吩咐家僮收拾出行李细软。不两日便拜辞了母亲,趱程前进。 说也神奇,这一路反倒平安顺利,无惊无险便就教他到了长安。 看看时辰恰逢大开选场,于是光蕊只得深深望了望远处绣楼之上的婀娜身姿。随即快意大笑几声,装模作样甩了甩袍袖,又再次掸了掸灰尘,才故作潇洒豪迈,大步进场。 考毕放榜,这家伙却真有着些本事,果然中选。 其后到了那金銮殿上的面圣廷试,光蕊也不虚他。开口便就是那洋洋洒洒、壮壮阔阔、痛陈利弊、细数得失、精密筹划、奥妙绝伦的《为政三策》,惹得圣上在他讲述其间连连拍手叫好,群臣官吏暗暗点头受教。 唐王能成大功业自是明主雄君,乍见良才美玉亦不犹豫,当即便御笔亲赐状元之名,恩赏他跨马游街三日以资荣光,以显圣眷。 不料这家伙游着游着却突然拐弯,绕过闹市,避开学堂反一意孤行打马就朝个方向行去。众随从相顾,只觉状元新到长安尚不识道路,除窃喜暗笑外也不感惊讶。 没两刻,一行便自丞相殷开山门前路过。此刻,丞相名唤温娇的心爱女儿,恰好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卜婿。 小姐登高举球后却有些失望。 放眼望去,彩楼之下众人尽皆歪瓜裂枣,不是脸上有疤胡子拉碴,便就是长得不俊邋里邋遢,甚至还有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在人群中拄着拐棍颤巍巍充数。 也适值陈光蕊骑高头大马在楼下经过,眼下披红挂彩头戴状元乌纱好生威风俊俏。见了状元一行的威仪声势,众多看热闹的小民亦纷纷避让行礼,不知不觉为状元让出好大一片空间。 小姐见光蕊人材出众,知是新科状元,自然心内十分欢喜,又仔细瞅了瞅楼下那些身着便衣,混杂在人群中的下人仆役,这也才明白了早间爹爹仓促操办绣球卜婿的苦心与用意。 于是,这小姐便凭借自己往夕练习多年的投掷技巧,拿终身幸福作为赌注,瞄了半天后银牙一咬,方使劲将绣球抛下。 也算她手法运气厉害,这绣球划过一道美丽弧线后,还真恰不偏不倚正正打着光蕊的乌纱。 见小姐果不负众望一举命中,明里暗里众围观仆役与凑热闹前来的百姓无不兴奋叫好。 其后,瞬时便猛然爆发出一派笙箫细乐,立马便有早已准备好的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径直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 换做他人,突然遭人拿球砸了脑袋上的珍贵乌纱,而后又被乌压压一群不知哪里出来的丫鬟拦住去路,且牵住马头便要被带走,自会在连番意外中惊疑。 可这光蕊似早已知道今日会有此番遭遇一般,非但不惊讶询问,反是漂亮一跃利索下马。 其后便随那些俾妾潇洒进了相府,可将他的几个随从与那些为状元开道的兵卒弄了个莫名其妙。 但这里是位高权重的相府,且状元公亦是乐呵呵屁颠颠自己跑进去的。所以哪怕他们有了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这喜庆关头叩门要人,于是只好傻乎乎将仪仗骏马搁置在门前静待。 那殷开山丞相早已经算准时间安排好流程,正襟危坐正在侧耳静听,拉着化好妆荣此刻忐忑不安夫人的小手在里屋等候。 闻听状元进府后便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光蕊。 不待光蕊再多说见礼,丞相就笑呵呵对他贤婿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哪及今时,今时就当此刻。”于是就这样急火火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 而后吩咐安排酒席,迎进仪仗队伍,其后欢饮一宵。 此处不得不再插上一句,哪怕此间天庭积威,哪怕此刻西方做大,哪怕地府阴曹恐惧渗人。 可我人族行事向来不卑、不微、不阿、不谀、不恐、不惧。 这夫妻三拜,其中讲究可以为证。 其第一拜,拜的是有着无私奉献的天地自然。由此,人族方得以在乐土绵延生息。 其第二拜,拜的是有生养大恩且无私付出的辛劳父母。由此,夫妻二人方得以来到这世间,方可以留下自己痕迹,方才能体验人生在世酸、甜、苦、辣诸般乐趣。 其第三拜,拜的是夫妻彼此。由此刻始,这二人就该当互帮互助、相扶相依,而后荣辱与共、相守白头。 至于玉帝、如来、宙斯、克苏鲁之类大能需不需拜拜,多少得个允准之类? 我人族婚俗大礼,与你们这些外族鸟人何干? 倘若哪天我放弃一切沦落成你族奴隶傀儡,到时你才真正有权干涉附庸奴仆婚配! 言归正传,礼毕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却又另成春宵故事。 待到次日五更三点,太宗早朝,威严驾坐金銮宝殿,诸般文武众臣趋朝讨论家国大事之际,待一个议题毕,太宗忽然问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看了眼负责官吏考核任免的官员,又瞅了瞅老神在在,此刻不知瞎晃悠个什么劲的殷开山丞相,暗自不诽为什么皇帝啥事都要问询自己。 可这恩科事情既然是自己提议的,且天子似笑非笑却盯着自己发问,他便只好出列奏报:“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豪族做大,缺官多年不服王化。 恰状元魄力担当,臣忖可为朝廷解此困扰,乞陛下允准我主授他此职。” 太宗知道新科状元是个有些本事的人才,深知好钢自当用在刀刃上的道理。且在艰苦环境中打磨打磨书生腐朽,锻炼锻炼为政手段,日后才能辅储大用。 同时念魏征这些年刚正不阿操劳辛苦,好不容易为殷丞相女婿“乞”上那么一回官职,自也不忍当众反驳。 便欣然点头命陈光蕊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 于是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 俗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丞相女儿嫁了个江州州主,自然也该随他而去。二人遂拜辞岳丈岳母,共同前赴江州之任。 离了长安踏上路途,恰逢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又有状元意气,高官待任,美妻相佐,高堂相盼。如此人生赢家,这一路好生畅快悠闲。 光蕊也不曾忘出发前母亲的叮嘱,此行虽喜悦却未绕路,只是如喏依言直奔回家。 相见后,便同妻恭敬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见儿子不光毫发无伤回家,竟还带来一个美丽可人知书达理的儿媳,自然欢喜。笑呵呵了老半天,才掩口道:“恭喜我儿一路平安,且喜上加喜又娶亲回来。” 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爱妻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错爱即将小姐许配,招孩儿做了女婿。 其后又蒙天子看中,朝廷错爱,命孩儿做了个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共享天伦,一齐赴任。” 张氏闻听自己孩子有如此出息,便更是大喜,遂也不再耽搁,急急命家僮收拾行装,又找人托管了田土屋舍,这才随他夫妻二人起程。 在路上赶了数日,前至万花店刘小二家安下,张氏身体忽然染病,可碍于先前归家绕路本已经耽搁儿子赴任时间,此刻计算远近怕已经快到期限。 于是对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你们先去,为娘且在店中调养两日便自赶来。” 光蕊却是不肯,只言说时间虽紧可尚不急这两日光阴,于是一行便留下照料生病母亲。 至次日早晨,光蕊出门为母亲寻医问药之际,恰逢店门前有人提着尾金色鲤鱼叫卖,光蕊问明价格觉着合算,即将一贯钱买了,欲送至后厨烹与母亲补养补养。 还未行到灶台,更没见到伙夫大厨,无意却见手中那尾鲤鱼闪闪咪眼。 光蕊见此惊异,回思往夕无聊时翻阅的奇闻异录就更觉不对。心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遂急急复转而出,追赶寻问渔人道:“这位老哥,请问你这尾鱼是自哪里打来?” 这渔人方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此刻照面抬头却好似也是个人物。见光蕊追过来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生死报应也是相依,福祸循环也算报应。 难得你此刻福已至极,却仍心怀敬畏、观察入微且有意行善。 你既有心破此杀局,我便没了不成全的道理。 且记生养大恩重于泰山,无限福报根生此源。病中老母需多加看护陪伴,倘若不孝则必生横祸。 天机难泄,佛旨难违,此言能悟多少,此命能逆如何,便尽皆是你的造化了。 此鱼乃是离府十五里的洪江内打来的,天色不早,你且速速去吧。” 说罢,那渔人只挥了挥手就扬长而去,眨眼功夫几个七拐八绕便消失不见。 看他身形动作,好似有师傅要追他打他讨要功法秘籍似得,看久了又似与某位给自家小师叔送灯油的家伙有些仿佛。 光蕊能中状元自有超凡见识领悟,见了此人听了此言便更觉有异,遂耗费光阴赶赴十五里外,专程把鱼送在洪江里放了生。 而后又急急赶在后日天黑前回店,待到母亲询问他这两日外出访友可曾顺利,他方才风尘仆仆对母亲道知此事实情。 张氏听了儿子讲述,笑了笑道: “放生好事,你又何必在之前瞒我。得知我儿始终善良,我心甚喜。” 光蕊听了母亲夸奖却没高兴起来,反是低头小声嗫喏: “此店咱们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可有好转?” 张氏道:“我身子依旧不快,此时路上炎热,倘若强行恐添疾病,做了累赘反是不美。 我儿可这里为我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便可,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可听了母亲提议后,不知为何光蕊却执拗不肯同意。 他言母亲生病更需照顾,自己怎好带着妻子家僮离开。此番母前请命,本就是想要独自先行,留妻子照看服侍尽孝。 待到在那边站稳了脚跟,理顺了脉络,驯服了不臣,也等娘亲身子恢复康健,届时再派人来接一家团圆。 可张氏亦疼爱儿子,担心儿子只身上任没了照料受了委屈便就是不肯。 可也不知为何,往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此番却无论如何也不妥协。逼得急了,甚至言说即便舍了这身官服乌纱不要,也不能行此将老母独自抛弃异乡的不孝事情。 张氏听得感动,遂点头应承下来,握着儿子的手就又是一番唠叨叮嘱直至深夜。 待到光蕊回房与妻商议商议此事,其妻也是孝顺,当即满口答应留下照顾婆婆。于是就租了间院落,又留足了盘缠,拜辞妻子与母亲,叮嘱好僮仆就要只身前去。 可也在这时,先前许诺答应的母亲张氏却忽然改了口。 她言说昨日入夜梦到了一位好似仙翁的砍柴老者,他言此张氏之病没有大碍,修养一段便会好转。反是儿子此行会有一劫,需有他妻子在旁分担、共对、照料、帮扶、方患难与共方能化险为夷。 所以临行之时,母亲张氏便耍起了无赖,死活不许光蕊独自启程。 光蕊经不住母亲唠叨恐吓,心下也有些割舍不掉新婚娇美妻子,于是便半推半就从了母亲心愿。 只又反复叮嘱家僮尽心竭力,在此服侍母亲务必周全。又留书一封写与当地官府故交,言说倘若有难便持此书信前去求援。 夫妻二人这才拜别母亲,匆匆赶赴江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 那元帅落魄至此 观音菩萨听了如来的话后就想骂佛,且想想前些日子佛祖与弟子辩论佛法那回吧。 那天待如来啰啰嗦嗦讲完佛法妙音,他就那么象征性问了一句:“你们可有什么疑惑不懂的,可以说来。” 便就真有个不知死活轻重的如来弟子敢搭这话,佛祖话语刚落他起身施礼便问: “割肉喂鹰,鹰得延续后再捕食,不知可算违背天理本该之循环,额外杀生? 以身饲虎,虎往后捕食本不应死之人,可算再添枉死? 人若为恶,我是否需救那恶者于律条惩戒之灾。 倘若救恶人于报应,其后恶人无能自力,或惩少,或悟浅,或不改,或少案例警来者,其果为善行? 且律条人定,公正恰当与否怎得评判?” 遥想释迦摩尼当年还没得这如来尊号前,可是干过“割肉喂鹰”壮举,且其后被他大肆宣扬得三界皆知。 辩论时被问急了,索性恼羞成怒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把那成天唠唠叨叨喜爱瞎几把问问题的金蝉子贬去了那凡间大唐。 同时不忘让这多嘴弟子的父亲,在金榜题名后被凶杀枉死,如花似玉的母亲被仇人常年糟践霸占,也让他无依无靠做个孤儿,早早不花银子便可亲身体验随江漂流的惊险刺激。 佛家所谓善有善报之言自做不得假,所以他的坎坷怕尽皆是那金蝉子前世作恶多端惹下的报应孽力,与慈悲我佛没一丝干系。 再论论佛祖口中那“有法力却非佛”的说法吧……你他奶奶的恶心谁呢? 当年倘若不是俺傻乎乎信了你的邪,憨憨愣愣去修什么道法能弄成今天这样子? 现在好了,因为修道我反成了那“约定”中的一个变数,你自己可好好数数,去大唐办事出差哪次你不派我? 往日你派我去,我也就去了。 可此番怕是你看那东土凡间庙宇内,我的供奉香火比你的要多,我的信徒善良比你的要纯,我得到的供养好处比你的要广。所以才自作聪明整个“三藏”真经出来,想厚脸皮夺回些大唐百姓的“市场”。 就这,你好意思依旧派我去?去干嘛,帮你抢我自己的香火? 可这里毕竟是灵山,刚刚自己连同众佛可尽皆拿了如来盆中的好处,现在即便后悔却也不好再将那些东西退回去。 所以眼下,即便观音再不情愿,当着笑吟吟的众佛目光,自也没胆一直装聋作哑落如来面子。 于是她只好轻移莲步,缓缓行近佛祖莲台,照规矩耐着性子礼佛三匝后道: “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金蝉……一个取经人来也。” 诸众目光随他而动,纷纷打量这位来到如来座前的菩萨,只见她: 理圆四德,智满金身。 缨络垂珠翠,香环结宝明。 乌云巧迭盘龙髻,绣带轻飘彩凤翎。 碧玉纽,素罗袍,祥光笼罩; 锦绒裙,金落索,瑞气遮迎。 眉如小月,眼似双星。 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净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杨岁岁青。 解八难,度群生,大慈悯。 故镇太山,居南海,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 兰心欣紫竹,蕙性爱香藤。 她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如来见前番散去的那些宝物果然奏效将观音逼了出来,心中瞬间便是自得与大喜,顺着话头便接道: “的确,别个是想去也去不得的。 观音尊者佛法精湛、道法高深、神通广大,方可以去得。” 菩萨强抑着要翻白眼的冲动,不带丝毫感情问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 如来担心这家伙有情绪怠惰了自己的大事,于是稍稍想了想才再次开口: “这一去,你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叮咛那取经人。 但恐善信难行,我且与你五件宝贝。” 佛祖言毕,当即命阿傩、迦叶去取。 也就在取东西的这会功夫,观音心中依旧挤出时间暗暗不诽: “这趟过去,由我直接把那“三藏真经”带到大唐岂不得了? 给五件宝物? 既然作弊了,你咋不直接给个莲台让他飞过来得了。 况且你找的那是什么理由?压根就说不过去好吧! 担心什么他们轻慢不信,担心什么人家不识佛理? 你派金蝉子跑一回人家就会信了?我观音大士说话就没他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和尚说话顶用? 只需出面显圣,不说我在大唐的那万千信徒,即便是唐皇怕也得给些面子,不说其后将我佛家之搞成国教,但至少也不会有胆子刁难阻碍。 你们不能在东土施展神通,可我却没你们那般严格的限制。虽无法运转大法力,可一些小神通也还能用。 况且,我手下也有似木吒那些纯粹修道的人物,即便我不出手也有许多法子可以将真经传给他们。 哼!归根到底还是怕我露脸抢去你的信徒香火,顾忌先前与人族那个约定,担心凡间那几位找你麻烦,怕……” 出神之际,不料阿傩、迦叶却已经取出了锦蝠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奉在观音身前。 随之便再次听到如来那浩大声音: “这袈裟、锡杖,你可与那取经人亲用。 若肯坚心来此,一路上穿我的袈裟,可以免堕轮回; 持我的锡杖,便就不遭毒害。” 观音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人家唐三藏自己咬一口舌头就长生不老了,谁用得着你这袈裟免堕轮回的功能。 况且“不遭毒害”的范围可宽的很了。倘若真可以做到“不遭毒害”那岂不可以直接百无禁忌一路横推?你先前说好的千辛万苦呢?说好的历尽磨难呢?说好的吃一口可以长生不老呢?你这在源头就给开了个无敌外挂还行?怕不是在逗沿途那些妖怪们玩吧…… 同样,想归想,菩萨依旧只能老老实实皈依拜领。 如来又取出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 “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 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 他若不伏使唤,便可将此箍儿与他戴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观音愣愣的看着那三个箍儿,此等宝物可就是三个忠心耿耿的打手啊……给那金蝉子岂不是有些浪费了? 况且佛祖不是说了吗,“不伏使唤”才需要给他戴在头上,又没谁规定什么样子才是那所谓“不伏使唤”。 况且观音觉着自己面子够大,除了早已经被内定的那猴子外,管其余之人能不能打,随便找几个听话的陪他走路逗趣,将事情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于是观音菩萨赶忙踊跃作礼,不待如来再说些什么,便急火火退了出去。 佛家虽说众生平等,但有时也一样讲求“弟子服其劳”。 这不是说佛太懒,也不是说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持身段,而是他想要多多磨砺锻炼下自己的弟子,将锻炼的机会忍痛割让出来罢了。那些弟子们在劳力的同时,自然也还需要感激自己主子无量关怀与恩德。 所以菩萨在出来后,便即唤了惠岸行者与他随行。 那惠岸使的是一条浑铁棍,别看它不起眼但分量却着着实实重有千斤。见他赶来便轻车熟路随在菩萨左右,好似个威武降魔大力士。 菩萨在等他之际已抽空将那三个宝贝箍儿藏了起来,又将锦蝠袈裟作一个包裹,令他背了。而后便执着那传说中可以不遭毒害的锡杖,与惠岸径下灵山。 这一去,有分教:佛子还来归本愿,金蝉长老裹啃檀。 那菩萨方才行到山脚下,便就有玉真观金顶大仙在观门首接住,请菩萨献茶。 菩萨不敢久停怕耽误了如来事情,便对着金顶大仙说:“我今领了如来法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此番路过并非往日闲谈做客,实实不便在此久留。好意心领,还望海涵。” 大仙本就不受如来待见,自没受邀参加灵山盂兰盆会,也没如来那号称知晓未来的本事,于是也自不知前后因果。恰往日他与观音相处不错,于是便随口问:“不知那取经之人几时方到?” 菩萨道:“暂且未定,约摸二三年间,或可至此。” 一边说,一边转身就要辞别大仙,半云半雾,约记程途起飞。 可也恰在此时,一朵青云自远方闪电般过来,速度之快即便是观音尊者与金顶大仙也需定睛细瞧。 “啊哈,可算是找到了! 出了门来我才发现这云简陋,竟然连个导航都没有。菩提也是粗心,都不想着叮咛一声,甚至连个地图也没记挂着给我,这一路可让我好找。 也还好这青云速度还行,拿来玩玩倒也慢不到哪去。 观音,后面怕是要劳你多耗费些法力,想来应当还跟得上我不用法力的速度。” 来人也不客气,一见面连招呼也不打,跩得和二五八万似得就开始对着观音瞎逼逼起来。 观音本已经准备离开,可经不住来的这位实在是过于厉害,当年“佛前对答”之事即便到此刻也依旧让她记忆犹新。 于是,她也只好耐下性子散了云雾单掌一揖开口。 “见过大圣,不知您此番前来有何教诲。” 观音一边说,一边微不可查的扯了扯金顶大仙的袍袖。 起先看到这人过来,金顶大仙仅仅是有些好奇。待看清楚了这家伙的人族身份大仙嘴角就有了几分笑意。待认出他脚下的青云,听到他口中的菩提时,便就要卖着老脸出言拦住观音,想多少回护这人族晚辈几分。 在金顶大仙印象中,往日观音虽然和善,时常也喜爱来自己这里做客,大家也能兴致勃勃讨论些道法佛理。 可那说到底也尽皆是对自己这般与她同等层次的人物。 倘若换做普通小妖亦或凡人,观音瞬间便就会回到那副高高在上的冷脸,学如来般用那傻了吧唧的浩瀚声音说话。 像此刻这般一反常态故意“反讽”可是她往常发怒前的征兆。记得上次那被超度了个干干净净的小妖吗?观音称它声“大圣”他还当真跩了起来,然后可不就不需要有“然后”了吗…… “诶……这西天之地竟还有我人族存在,此前倒是失礼没有留意……” 经观音这么一拉扯,朱小杰也留意到了眼前之人。 今时不同往日,他好歹也有些法力在身,不说降妖伏魔吧,但至少人、鬼、仙、佛还是能分得清的。 在这灵山脚下,能看到一个普通人类,身边竟还有观音作陪,难免让他感到好奇。 于是便随口将疑惑问了出来,竟似将观音刚才询问抛在脑后充了耳旁之风。 “贫道乃金顶大仙,你别看我名上虽称大仙,但却的确与他天庭没什么过多瓜葛。 无外乎是平平凡凡个自在人类,逍逍遥遥散天地之间。 这玉真观本就是我的道场,此方若论便是我家门前。 来,来,来,细细掰扯我与菩提也算故旧,往日也没少得他指点。既然小友有他的青云,你我便不是擦肩的外人。 快快进来,咱们重新冲茶,到我观中糕点叙话。 观音大士,你看看,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刚刚碰上你,我家便又恰逢了善客,闻听你恰好有佛旨要去忙,便恕我不远送了啊,等你忙完了咱们再好好叙叨。 哈哈,小友请随我来……” 被拉住衣袖,顺势傻乎乎跟着朝屋舍走的朱小杰突然感觉什么事情怪怪的。 不对呀,我是来堵观音一起去长安的,咋莫名奇妙就被这老头邀请做客了? 一旁,看到金顶大仙那番见了子侄晚辈般,好客和蔼甚至带了几分长着慈祥的样子,观音暗暗咽了口唾沫。非但没转身离开,反是急急又跟着金顶大仙走了几步。 被观音这么一跟,金顶大仙就有了几分不快,于是便再次回头望去。 “大士,这小友怎么说也是我的晚辈客人,先前他说话的确是莽撞了些,老头在这里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年轻人无知气盛也是常见,你向来胸怀宽阔,当不至念念不忘。 且快去忙佛祖的旨意吧,莫节外生枝再为难我这位小友了……” 见听了自己的话后,观音依旧不依不饶不肯离开,金顶大仙反一下怒了起来。 “怎么,相交这些年,这点面子也不肯给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 度悟能得遇白龙 “夫人,你且松松手,该换为夫抱抱你了……” 怎料丞相冷静下来后,却忽然爆出了这么一句,可把场下还在抹泪的玄奘,雷了个外焦里嫩,尬了个结结实实。 可听了丞相这话,夫人原本茫然的脸上却瞬间就是大变,惨白的嘴唇颤颤张了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丞相抹了抹眼泪,又牢牢抱住结发妻子方才开口: “你仔细看看这小和尚的身形样貌,他就是你我的亲生外孙! 咱们女婿陈光蕊此前离京上任,便被那江州地方恶贼谋死沉尸江底。 咱那宝贝女儿满堂娇,亦被那蛮横盗匪强占为妻二十载! 如此,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怎叫人不气愤恼怒!” 夫人听罢,也如同先前那俩货一般痛哭不止,哭喊着便要去救女儿出来,更大声呼唤家丁聚集,誓要亲赴江州与那群贼子拼命。 这回反轮到丞相死死抱住她不松手,又过了良久等她累了,才渐渐止住挣扎。 而后殷开山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方缓缓对怀中人道:“夫人休得烦恼,今日天色已晚宫门已闭。且你我夫妻均在气头之上,倘若大喜大悲中莽撞行事,恐反生出纰漏损害女儿安危。 待到来朝,为夫便去奏知主上,定亲自统兵,为女婿报那血恨深仇,救女儿于水深火热。” 次日,丞相方一入朝,不待群臣依照品阶序列开口奏事,便越众而出,施大礼后启奏唐王: “陛下,江州地方豪族士绅目无天子,鱼肉百姓公然抗法久矣,甚至斗胆截杀皇命状元,张冠李戴自行任职欺瞒朝廷。 着实可恨!着实可恶!着实当诛! 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于十九年前领家小前往江州赴任。却在途中被乡绅刘洪、恶霸李彪打死,而后逼占臣女为妻,假冒臣婿赴任为官多年。 此奇谈怪事,实属异变,其中前后,耸人听闻! 臣恐天下宵小闻之效仿,恐动摇危及社稷根基,恐百姓依旧被欺压鱼肉,恐光明正义不得重现,故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唐王见奏,起初以为丞相今晨做梦做糊涂了,大庭广众在发神经。可待听到丞相叩首砰砰作响,又看到他横流老泪滴答落下,便瞬间被惊得站了起来。 其后,天子亦大怒拍案,当即便便发御林军六万,着殷丞相督兵,尉迟敬德辅佐,一同前去讨伐。 丞相叩谢天恩,颤抖领旨后当即出朝,归家换了戎装,着了盔甲,配了宝刀,舍了软轿,跃上战马,便急火火赶往校场点兵。其后更催赶着尉迟敬德速速动身,一行径往江州进发而去。 丞相与尉迟敬德都是戎马开国的功臣,也都是做过兵部尚书知晓军事的豪杰。此刻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可当年的骁勇英武却依旧尚存。 此番约束军马,晓行夜宿。历经十余星落鸟飞,在急行军中不觉已到江州。 见天色渐昏,于是殷丞相兵马便俱在北岸下了营寨。 思虑之下,殷开山星夜令金牌下户,唤来江州同知、州判二人。 待埋伏好尉迟敬德,丞相便开诚布公对他们说知此事,命他们去书提兵一同过江,协助夜开城门,放御林军入城。 此间倘若稍有推诿、不从,便就坐实了他二人与那贼子刘洪同伙的嫌疑,那威武尉迟敬德自有拳头同他们细说。 丞相深知“兵法之道,贵在一心”,大军在前酣战之际,身后自容不得什么宵小变故。 也还好这二人识得实务,尽皆果断应命去书,而后以身为质留在御林军中效力,又命属下全力配合丞相大军。 于是天尚未明,无边无际御林大军就已悄然进城,将那刘洪私衙与城中地主、土豪、乡绅、恶霸等的所有屋舍尽皆围住。 此刻,全然不知的刘洪尚还在梦中。 忽然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瞬间被惊得坐起,以为又做了噩梦。 可摇晃片刻,那声响反而更大更猛,那喊杀之声也是更近更杂。 刘洪尚来不及回神,便自窗户缝隙中看到众御林军士举着火把,乌压压杀进了他的私衙。 措手不及之下,刘洪提着宝剑尚没来及反抗三五回合,就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尉迟敬德一巴掌打飞,“轰”的一声便软乎乎贴到了墙上。 而后众兵士一拥而上,轻易便将之擒拿下来。 待到太阳初生,待到朝霞漫天,这江州城便在一夜间重归我大唐天朝治下。 其后殷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也令众军锄奸之余不得扰民,待到事毕需秋毫无犯退到城外安营。 其后丞相便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这才使府中丫鬟去请小姐出来相见。 可等了许久却就是不见女儿身影,殷开山猛然间觉得有异,便再也顾不得那些礼法规矩。夺路狂奔到女儿屋前,一把推开了那门口挡路的婢女,抬脚便踹撞了进去。 方一进屋,却只见亲生女儿此刻已经自缢,两眼翻白舌头伸得老长,悬吊两腿也已经没了踢腾的力气,眼看下一刻便要赴了黄泉。 老头当机立断,抽出佩刀便使全力掷去。可能他家祖传的投掷技巧的确厉害,此刻刀子不偏不倚恰割断了那条白绫。 老人见此赶忙急冲几步伸开双臂,一把就将掉下来的女儿接入怀中。 玄奘闻知,亦匆匆赶来,跪在外公身旁母亲身边急急呼唤,前后又是掐人中,又是翻眼睑,总算将人救醒过来。 而后玄奘双膝跪下对母亲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只为依着母亲嘱托给父亲报仇。 如今贼已擒捉,可母亲却为何反要偷偷寻死? 母亲若真死在儿子眼前,那我又岂能独存偷生?” 不过这一次,在殷开山与门口探头探脑的尉迟敬德面前,玄奘奶奶身上那股治愈佛力,却没有在虚弱母亲身上重现。 丞相看着怀中女儿,此刻亦是百感交集老泪纵横,呜咽着声声劝解。 可小姐到了此刻却依旧精神涣散两眼无神,只微弱道:“爹爹曾教导女儿,妇人婚后便当相夫教子从一而终,更该与夫君相守白头不弃不离。 如今我夫已被贼人杀害,多年来我靦颜违心从贼,只因遗腹在身恐遭牵连,还因独子在外不明真相,后因未报大仇心有不甘。只好接连忍耻,在那折磨中苟延偷生。 如今我儿已长大,此番又见到老父提兵报仇为女儿雪耻。 此后自当全我誓言,随亡夫黄泉相伴。 眼下我有何面目,与你们相见! 此刻惟一死以谢光蕊耳!” 丞相听她所言便更加着急,颤颤抖抖就是又劝:“此番绝非我儿因盛衰改节,前后皆因出乎不得已,何以为耻? 眼下我婿尸骨尚未曾寻得,他的坟头墓碑没有安立祭拜,婆婆那里也未孝顺赡养,爹娘这里还盼你尽孝照顾,你怎可以就这样一死了之? 女儿啊,你切不可再寻短见又生波折,徒添我一老一少伤悲。” 听了父亲这话,殷小姐也想才想到这些,遂缓了自杀心思。 而后父女二人便又是一番相抱而哭,玄奘跪在一旁亦随之哀哀不止。 良久,丞相方拭泪言道:“你二人且休烦恼,我今已擒捉仇贼,且这就将之发落了去。” 旋即他便起身来到法场,恰遇到江州同知差哨兵拿获水匪头目李彪,同时赶到。 丞相于是红着眼睛点头称善,而后便令军牢押过刘洪、李彪与诸多胁从同犯上前。其后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令军士将其中有暴力拒捕的、伤人性命的,每人痛打一百大棍。 方才逐一审讯取了供状,让他们招出先年各方勾结,合谋死陈光蕊情由。其后更顺藤摸瓜,抓出了许多昧心枉法,欺压良善的恶徒。 而后依法,下令将一应人等按罪论处。 其中数刘洪与李彪作恶多端,情节实在恶劣,对百姓影响实在极坏,遂等不到秋后,当即请出了天子剑,判了个斩立决。 其后丞相与女儿、孙子,三人亲到当年女婿遇害江边望空悼念。更拿刘洪偿命的头颅配着许多瓜果,祭奠光蕊。 期间丞相更是亲自提笔,洋洋洒洒写下祭文一道,抛向空中随风缓缓燃烧。 礼毕,那三人却依旧在望江痛哭。这哭声悲切,却早已惊动水府。 于就是有巡海夜叉,将祭文誊抄呈给龙王。 龙王看罢便对身旁光蕊道:“ 先生,恭喜,恭喜! 如今你大仇得报,着实是庄大好幸事。 今有先生夫人,公子同岳丈俱在江边祭你…… 只是……我…… 唉……罢了,罢了! 如你所言,恩将恩报,本王又岂能因我族一己私利,反断了先生你还阳道路。 此前全赖先生辛苦,使我族受益颇多,艰难尴尬境况也才始有改善。 我龙族喜爱安逸,常不愿平白挑衅争斗。可恨他外族神、佛、仙、怪却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前后十九载纵横捭阖,无数次决胜千里,一幕幕运筹帷幄,一回回力挽狂澜,唯依仗先生也! 你也知道,我这龙宫现下虽看着华丽,可所有宝物却均已被您指挥运用淋漓,不日便有无量获益。 反观眼下宫中,却着实空虚至极。 但即便如此,可我屋内却还有些压箱应急的宝物。 嗯……此刻应当还有如意明珠一颗,走盘宝珠两颗,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 这些虽不及先生为我龙宫所做之万一,可…… 还望先生切莫嫌少,万不要拂了老龙这无耻面皮。 我且这就送你还魂,眼下正当良辰,此刻便可成夫妻、父子相会也。” 光蕊闻听龙王此言,亦回想起那些年携手为政,背靠对敌的情谊。 于是,便佯装不知老龙从自己宝冠上抠下宝珠的丢人事,也不嫌弃那龙王珍视的旧腰带。 反长长叹了口气,独自去了书房。不久便取出一方锦囊郑重交予龙王。嘱托他日后倘若有难,则切莫忘了开启。 而后光蕊对这昔日主公重重三拜,方才依依不舍离去。 龙王眼见先生走远,才自从恍惚终清醒。紧紧握了握手中锦囊,便急令夜叉将光蕊身尸护送出江口还魂。 那夜叉也与这人类先生相处不短光阴,经历了不少事情。 此刻领了王命,便如往日那般带兵追随,持兵器紧护光蕊左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 救白龙至五行山 却说此刻西游世界中,如来佛才刚刚将孙悟空镇压在五行山下。却突兀板起脸,闭上眼,停下动作。 直到众神会意,大摆“安天”筵席且高位相请。 等到阿傩、迦叶两位尊者逐一收下了天庭神仙们献上的诸多奇珍异宝,慈悲为怀五蕴皆空的佛祖方才重新点头,再次露出普度众生般微笑。 众仙神见如来点头后没了进一步反应,大松了口气同时,又开始暗地相互使着眼色。 不知是谁用劲推了把,直将懵懵懂懂的巡视灵官从众仙中趔趄推了出来。 灵官被推出来后多少有些尴尬,抬头见高高在上的玉帝也如其它神仙般对他使眼色,才只好硬着头皮对如来行礼,结巴开口: “那……那大……圣伸出头来了。” 通晓三界事知到过去未来的如来,直到此刻闻听此言,方才迟迟留意到自己先前神通尚未彻底降服住那只妖猴。 却见他不急不缓微微笑道:“不妨,不妨。” 而后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上面写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 而后挥手递与阿傩,叫他将这张帖子贴在那压住妖猴的五指山山顶之上。 阿傩尊者恭敬领了帖子,便疾步转身出了天门,瞬息间出现在那五行山顶之上,而后将那方帖子紧紧贴在一块四方石上。 帖子方才贴好,那座山便即刻生根合缝。孙大圣的动作也随之再次被死死限制。 好在大圣方才趁着那群家伙尔虞我诈的功夫死命挣扎,眼下好歹挣出些运用呼吸之气的空间,手儿也赶在那关键一刻自山体下抽了出来。 且即便到此刻木已成舟,被死死压住的大圣却依旧在那一遍遍挣扎,不曾放弃。 可天上的神仙们再望去时,只看到那泼猴即便使尽浑身力气也仅仅能做到摇挣摇挣,丝毫掀不起稍大波澜。 等到阿傩回到如来身边行礼回报:“已将帖子贴了。” 如来才大手一挥,心满意足辞别玉帝与众位神仙,带着两位尊者出了天门。 出门片刻才避过众仙神耳目,如来就好似又生出几分怜悯之意,停下脚步沉沉重重诵了声佛号。 随着佛号声音落下,那新生成的五行山便被召唤出了尊土地神祗,同时五方揭谛也瞬间被强行传唤到他眼前。 “尔等往后就居住此山监押这泼猴。 若他饥饿了,你们就给他铁丸子吃; 若他口渴了,你们便用高温溶化了铜汁给他喝。 待到他灾愆满了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救他。” 人都知大圣喜爱吃桃,在花果山时他若渴了自也不嫌弃那山泉之水冰冷,其后到天宫做官也尝过几壶传说中玉液琼浆。 今日往后他再要饥了渴了,那坚硬铁丸与滚烫铜汁可又怎好下咽? 怕多还是得劳动眼前几位小仙各显神通,合力硬填、硬压、硬喂、硬灌才行。 土地与五方揭谛闻听这前所未有的恶毒刑罚后无不胆战心惊,虽心生不忍但在如来佛祖面前也只得低头讷讷不敢求情。 果然,所谓出家人慈悲为怀在成了佛做了祖后便尽皆随之化为虚妄,哪怕是对这得天地造化孕育而生的石猴,也一样狠心下得了如此毒手…… 话说如来辞别玉帝众人,又安排好折磨那泼猴的刑罚后,便驾着云优哉游哉回到自己那方西天灵山雷音宝刹。 远远只见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早已经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婆罗双林之下恭候接迎。 这场面不说比之人间帝王将相,即便是比之天庭玉帝的朝会大典也一样毫无逊色可言。 “众生平等”此刻放在这里,怕仅就是个笑话罢了。 如若真的平等,哪有总要人尽皆“自愿”迎你、等你、恭你、候你的道理? 真等到他人改日千辛万苦历尽磨难为你办事回来,你却反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那莲台高位,眼睛一睁便耍番莫名其妙的佛祖威严,而后使个眼色便就可以差人讹诈别人吃饭的钵盂。 随着渐行渐近,如来方才缓缓驾住祥云,手做佛印对迎接众佛说:“我以甚深般苦,遍现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 说罢,他便放出舍利之光,满空之中瞬时便出现了四十二道白虹,径直将南北通连在了一起。 众佛见如来施展此等异象,连忙纷纷皈身礼拜。而后才敢聚庆云彩雾,登上自己的莲台,端端正正坐下。 待到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一一合掌近前礼毕,不知道又花去多少光阴。 佛常叹凡俗世间礼法规矩众多,一切尽皆是凡人愚昧无法断绝七情六欲之故。可凡俗礼仪与此刻场面架势一比,才真应了那小巫见大巫的典故。 看到众佛尽皆端坐庄重无语,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观音大士微微撇嘴,还是开口明知故问:“敢问佛祖,那大闹天宫搅乱皤桃盛宴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如来见是观音开口,便微微颔首对他回应:“那厮乃花果山产的一只妖猴,其罪恶滔天,不可名状。 天庭那漫天神将,尽皆无法将他降伏,虽然二郎取巧侥幸将他捉获,而后太上老君用火锻炼,也一样不能伤损他分毫。 我去的时候,那猴子正在雷将中间,扬威耀武,卖弄精神,被我三两下止住兵戈后问他来历。 他说自己有神通,会变化,又驾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 于是我就与他打了个赌赛,他使尽神通却翻不出我的手,我便将他一把抓住,指化五行大山,将他封压在了那里。 五帝见终于得救,于是便大开金阙瑶宫还请我坐了首席,同时召开安天大会谢我。 我推辞不过他们盛情,参加完那个安天大会才辞驾回来,倒让诸位久候。” 观音大士与众佛听后方才面露憧憬,还未及如往常般跟着恭维几句。 却在万佛正中,如来正前,虚空之中,出现了扇紫黑色诡异光门,随后一个慵懒躺卧伸腿的人影从中缓缓落了下来。 “大胆妖孽,竟胆敢擅闯我灵山万佛圣地,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简直……简直如那泼猴大闹天宫般罪恶滔天,不可名状! 今日我就用大法力将你超度,以免日后为祸世间。” 先前佛祖命阿傩五指山顶贴符,在众神仙面前抢去不少风头,本就让迦叶有些妒忌。 但碍于如来在场,他虽有怨气但却始终不好多说什么。 此刻见这不怕死的“妖孽”竟然胆敢擅闯灵山惊扰佛会,哪还甘愿错过这突如其来的表现良机。于是便毫不犹豫抢在了众人之前,率先对这不速之客呵斥起来。 朱小杰此刻还懵懵懂懂沉浸在那人族大圣怼天怼地的语气介绍中心神激荡,也好奇这“乾坤凡躯”被那家伙吹得那么高那么离谱究竟又有多么厉害,能有多么无敌。 恍惚中突然被个不知什么东西喝骂成妖孽,火气便瞬间蹿了上来。 “闭上你他妈的贱嘴,再瞎逼逼信不信爷爷大耳刮子扇你!” 出乎所有佛的意料,这从天而降的“妖孽”在佛祖威严下非但没瑟瑟发抖跪地忏悔,反而胆敢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对他老人家的随身尊者口出秽言。 简直是……简直……太舒服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五蕴皆空,四大皆空…… 迦叶被眼前这“妖孽”当着众多金刚菩萨面顶撞后也心神巨震,抬手指着这胆大妄为家伙硬是气得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但说不出话是一回事,动不动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众佛戏谑目光中,恼羞成怒的迦叶也再顾不上其它。指着朱小杰的指尖瞬时便迸发出一道极强且凝实的佛光,直直向着那无法无天的“妖孽”飞射而去。 在座的众佛看到这佛光后大多惊骇,就连往日修行极力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也有了许多凡间蝼蚁才会有的神色。 迦叶毕竟长久跟随如来佛祖出行办事,算得上个知冷知热的“贴身”尊者。他在这千百万年与佛祖的朝夕相处中,也少不了耳濡、目染、言传与身教。 单单看这道佛光的凝实与亮度,就可知道其中非同凡响的威能。倘若站在对面的是个土地之类的小仙,怕是只需瞬间便会被超度个灰飞烟灭。 即便场中佛祖身旁法力无边的观音大士想要将这一击接下,怕至少也需使出五六分实力才能做到。 看到迦叶尊者动了真怒,之前那些面带异色的佛陀金刚赶忙挺了挺腰杆正了正表情。而后似从未动心般庄严、怜悯且厌恶的看着那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朱小杰看见骂自己的那个秃驴指尖突然放出强光还有些不适应,仓促中难免愣了愣。 但他这一愣神,自然浪费了最后丝闪避那道佛光的可能。 出乎在场所有佛预料,迦叶那道强大佛光照上“妖孽”眉心后便如同泥牛入海般瞬间溃散消失,连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能留下。 不提场间众佛看到此情此景的惊骇样子,即便是气头上的迦叶见状也赶忙后退几步,暗暗将指着这“妖孽”的手不留痕迹收了回来。 再次摇了摇脑袋,朱小杰方才彻底从时空变换的眩晕中回过神。也逐渐回忆起先前被俩不讲道理“王八蛋”传送到西游世界的事实。 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尘土后,他微微抬头便看到正中那大得无边无际的如来胖子。看到此刻那满头是包同时在看他的胖脸,朱小杰的心中瞬间就是一个咯噔。 想必是传送前自己一气之下比的那根中指惹祸了…… 话说那俩家伙也不能这么记仇吧,穿越其它世界按套路不该都是从穷家小户开始逐级打怪逆袭吗? 他之前还盘算着想法子去长安混个行医资质,创造机会给唐僧割个阑尾做个痔疮啥的呢,咋一下子就给咱送上西天了? 此刻真要是西游已经完结,当着如来老儿一家老小的面,那就真有些不太好堂而皇之吃人家弟子的肉了。 即便真强行吃了“旃檀功德佛”亦或“金蝉子”的肉,也不知还有没有唐玄奘那般长生不老功效。 看到这“妖孽”肆无忌惮像个傻子似的,在那一会发呆,一会咬牙,一会乱瞅,一会心神不宁。迦叶长出了口气,用余光偷偷瞟了眼身后依旧气定神闲的佛祖靠山,又看了看团团围住这里的众多金刚菩萨,总算多少生出些信心。 只见他咳嗽两声,微微上前半步换了个语气便再次开口问道: “你这‘修士’可知此间是西天灵山圣地我佛雷音宝刹。 佛祖如来在上,任凭你有通天法力也休妄想可以在此猖狂。 要知道即便是那大闹天宫号称齐天大圣的泼猴,片刻前也一样被我佛挥手降服,镇压在那五指山下遭受酷刑折磨。 你现在倘若求饶皈依尚且来的及,即便你此前有过滔天罪孽,只要此刻放下屠刀,我佛慈悲,许能网开一面准你立地成佛!” 看着眼前这秃驴依旧在那瞎比比,不知为何朱小杰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来气。 待迦叶终于将话说完,朱小杰才掏了掏耳朵,缓缓嘀咕一句。 “原来这会那猴子才刚被压在五行山下啊……如此说西游应该还未开始,我这来的倒也算个时候。” 这话虽然是他的自言自语,可场间早已成佛的诸位又有哪个不具似“天耳通”的本事,于是尽皆将他的话听进了耳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 大圣皈依仇人殿 而后途路艰苦,时间紧迫。 光蕊深知江州地方混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此行多一刻耽误,朝廷便多一分风险,此地百姓亦多一时被欺压盘剥。 于是他二人商议后便不顾辛劳急急赶路,晓行夜宿起早贪黑不觉已到洪江渡口。 待赶到即将入夜,上下追溯却未见桥梁。不待他二人各自打听探问,便有稍水刘洪、李彪似已料知他们要来一般,呼和着撑船到岸迎接。 夫妻二人着急赶路,加之风尘仆仆有些疲惫。遂以为这稍水是类似一路所遇之淳朴乡民,忽略了异常未起疑心。 也是光蕊此前不听渔人劝阻,今番着急之中忘了娘亲嘱咐,加之心疼爱妻不愿她此时再奔波劳苦。于是少了戒备警惕,合当有此灾难,撞着这个冤家。 等这两位稍水费力将行李搬上船,状元郎才小心翼翼扶着妻子迈步上船。 也在光蕊夫妇携手低头登船之际,那刘洪的眼睛却渐渐睁大。 他看见这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于是又起狼心。 待到他与李彪依计将船撑至没人烟处,候至夜静三更,便悄悄将光蕊打死,把尸首推进水里去了。 小姐睡梦中乎被巨响与落水声惊醒,见到血迹知是这人害了自己丈夫,冲动下便将身赴水追随殉葬。 可不待她动作,刘洪便一把将她抱住低喝: “汝夫已死,你命甚悬。听我之言,方得一线生机。 我不相瞒,江州路远,可朝廷自不量力非要僭越手长。前后接连派洲主过来赴任,却总不依我等所推荐安排。 我们非是普通稍水,此前也早知他要接任洲主,亦知道你是殷丞相女儿。 可强龙来到这里也是泥鳅,文曲星下凡亦只许被我沉尸水中。 那些幕后之人虽几次三番叮咛不留活口,可我却对你一见钟情,着实舍不得加害。 今日你若从我,事后我便告诉那些人,你是我之前找来,专为冒充丞相女儿的娼人,那真丞相女儿此番却已经被我分尸沉河。 只要骗过他们那就万事皆休!保你日后依旧锦衣玉食仆妇伺候。 若不从时,为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怕也只好忍痛将你一刀两断!” 那小姐摸着肚子寻思无计,冷静下来后只得权时应承,忍辱顺了刘洪。 那贼遂把船渡到南岸,此刻早有仆从下人接迎,他将船交付手下李彪自管,又给此地从众赏赐了些金银财帛封口。便堂而皇之穿上光蕊的衣冠,带上状元州主官凭,挟持小姐往江州上任去了。 却说被刘洪杀死的那陈光蕊尸首,此后却似有千斤重量,沉在水底不动。有洪江口巡海夜叉见了,于是星飞报入龙宫。 此刻恰好值龙王升殿,夜叉入内报道:“我今巡视洪江口,不知甚人把一个读书士子打死,其后又将他尸身撇在水中。可那尸体着实有异,竟牢牢沉在水底既不能浮也冲不走。” 龙王叫将尸抬来,放在面前,仔细一看道:“此人正是救我的那恩人,他与我恩义厚重自不能移,他却如何被人谋死? 回想那日,助我避祸的人族大能曾道:‘生死报应,相救循环,恩当恩报。’ 我今日须得救他性命,以报日前他送我最后一程的归家之恩。” 话毕,龙王当即写下牒文一道,又取出私库内无数名贵宝物,差夜叉径往洪州城隍土地处投下,恳求破例容情取秀才魂魄,救他的性命。 城隍土地接见这夜叉后只微微点头,没多犹豫便欣然收了那卑微小龙的礼物。又对此刻躲在屏风之后,摆弄鱼竿的人族大能方向拱了拱手。 方才如喏,唤小鬼把陈光蕊的魂魄交付夜叉带走。 夜叉可不曾料到,此行非但没有如往日那般受到神祇怠慢侮辱,反被他们客客气气礼遇。而后更是顺顺利利完成使命,遂不免惊讶。 可他就是个办事传话的,自也没功夫本事深究那般许多。只欢欢喜喜带魂魄回到水晶龙宫,禀见龙王。 龙王本也以为,此番没个三番五次诸般好处,依着自己面子关系恐无法使城隍破例放魂。 却未想这夜叉竟如此能干,前后仅仅一次试探,就真还把魂魄给带了回来。 兴奋之后,他反生出来更多顾虑。思忖中又担心是这夜叉应付渎职,随便抓个相似魂魄充数。或城隍戏弄刁难,给了个孤魂野鬼玩耍。亦或其中还有些不为龙知的阴谋。 于是他便假作不识,开口连番追问: “你这秀才,姓甚名谁? 何方人氏? 因甚到此被人打死?” 陈光蕊回神后忽然知道自己死了,难免有些郁闷。 想来也是,儿时他与母亲一路相扶相依,清贫度日。待到懵懂,他便扎扎实实悬梁刺股,认认真真琢磨体悟,依着寒窗吹着凉风苦读数载,才终搏了个金榜提名的状元头衔。 其后他更趁着势头,持拜帖夜登相府。挑灯与殷丞相纵论朝局、对答国策、分析大势、考校人品好一顿折腾。 还加上了这身俊秀皮囊的先天印象,才倾所有认了个岳父岳母,换了个早先惊鸿一瞥,却在考场之中念念难忘,考后辗转思念的贤淑妻子回家。 此番正欲大展宏图,行在做一州之主的赴任路上。来不及一展所长,便忽然平白枉死了?总感觉听着有些吃亏,说着有些丢人。 好歹你这歹人让我反抗一下也行啊,指不定我还能来个反杀不是? 可你们佯作淳朴欺骗我的信任,在我与妻子睡觉正香时偷袭,一家伙将我打死,倒算个什么事情! 想归想,现在也没啥办法。 糊里糊涂被带到这里,眼前还有个怪物在那问话。倘若换做常人怕是要被吓得不轻,可他生前在金銮殿尚且不惧天子,死后到了这旮旯拐角,自也不怕妖怪。 也算他有些胆子。心想死都死了,即便再坏再恶你还能咋地,难不成还能把我救活了再杀一次? 于是他看到头生双角,面目崎岖吓人的龙王后也不慌张。稍加思索,便将眼前怪物与那古书中记载的水底龙族对号入座。心中便有了底气施礼答道: “小生陈萼,表字光蕊,系海州弘农县人。 忝中新科状元,叨授江州州主,同妻赴任,行至江边上船。 不料奸贼刘洪勾结地方为恶,更是贪谋我妻,将我打死抛尸,乞大王慈悲救我一救!” 龙王闻言道:“原来如此,果真是先生本魂。 你前日远赴洪江,所放生的那尾金色鲤鱼即我也。 你既然是救了我的恩人,如今遇了危难又到了我这,本王岂有不救之理?” 言毕,他便把光蕊尸身安置一壁,口内含一颗他龙宫至宝定颜珠,以免光阴损坏,日后也好还魂复生。 待安置毕,这龙王又道: “恩公容禀,我龙族虽得天独厚受上苍眷爱,可如今处境却着实尴尬艰难。 我身为龙王,此前因为几句私下抱怨,就被贬斥重罚化身金鲤遭劫,倘若不是有大能相助,又遇恩公前番心善,恐也难逃。 我虽有为你报仇之心,却受于某些规则束缚,虽有神通法力却只得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即便想要托人帮你传个口信道个因果,恐也会引灭顶之灾。到时,非但我要上那剐龙台遭刑,即便恩公也会被地府拘拿,强行喂灌孟婆之汤。 且为安危留存,你真魂只能屈住我宫中,万不得长久远离。 思前想后还是小龙无能,只能委屈恩公权且在我水府中做个都领,以待转机。” 光蕊听说到了这地能轻易当官,不免有些生气,当即板起脸质问龙王。 “我曾闻说,大国理政公私分明。 我非自私小人,亦不是短浅匹夫。倘若因一时恩义受了官职,则有失体统,有损威仪,有害体制。此事似千里堤的蚁穴,如万间仓的硕鼠,万不可随开先例。 您说龙族暗弱,受他家欺凌。我以为倘若如此,则更当痛定思痛,深思反省。亦需洗心涤虑,改变陋习。 您可将此间困难问题与我讲讲,倘若我之计可以助你,我之策可以安邦,我之能可以奏效。其后所授官职不需你说,不要你请,我自追着赶着,凭本事政绩讨要。 倘若我之言策不合时宜,我之思虑浅薄无妄,我之做事轻浮无知。你让我做官任职则不光害了你龙宫水族,更害了我这仅有的庇护之所。 有恩报恩,一番庇护救命,与我已经足够。 有事做事,你我切不该夹杂私情以致废公。 我人族没有你龙族厚实鳞片,生来也不会腾云驾雾翻云覆雨,更不能潜入深海肆意畅游。可我族为何可以有魏征、有秦琼、有圣天子、有历代先贤圣人、有那百邪不侵的大唐盛世? 无外乎‘天下为公,选贤举能,各展所长,同心竭力’而已。 朝廷不会因江州一地妥协,我亦不会为什么水中神职昧心。 非我故作清高,亦不是携恩不知好坏轻重。此刻只遵循‘恩将恩报,天理循环’的道理罢了。 大王花不少珍宝、人情救我,我自不能因一己私欲反来害你。 还望您可以思量明察。” 龙王也是惊讶,成王那么些日月,这还是第一次碰上给官做非但不领情叩谢,反却“义正言辞”骂龙的“货色”。 这位人间状元的才学本事先抛去不说,单单他这身傲骨,倒的确有那几分嚼头。也让龙王看他的眼神变化了许多。 其后龙王便开诚布公,与他讲述了许多龙宫困难,分析了许多前途艰险,道出了许多瓜葛压力。 光蕊苦思静听,或问,或答,或谋,或划,以至其后一魂一龙三日夜谈得废寝忘食,说得淋漓酣畅。 其后许官封职,携手设宴。或大刀阔斧,或小火慢炖,或披荆斩棘,或携履薄冰,或刀光剑影,或暗流涌动都另成故事,眼下均略去不谈。 却说殷小姐失去了状元夫君,又被逼迫随贼赴任,自痛恨刘洪至极,恨不食肉寝皮。 她此前未选择贞烈殉节,非是贪生,却因为身怀有孕,虽未知男女,但均是先夫骨血陈家苗裔。眼下万不得已,只好权且勉强相从。转盼煎熬之中,不觉已到江州。 闻听州主大人前来上任,此间吏书门皂,便俱欢欢喜喜前来迎接。 待到所属官员尽皆收到通知禀告,刘洪就在公堂设宴相叙。哈哈笑了两声,他便对一应熟悉的“陌生”人言道:“学生有幸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 此后亦需要各位协力,咱们一同治理好江州,也好止了他那无休无止派官,少了撕破脸皮的生灵涂炭,让那朝廷安心。” 属官们尽皆会意点头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亦深得无为而治之根本奥妙,讼简刑清也当此时。 我等合属有赖,皆幸识大人此前之英雄事迹。如今胜券在握,此后自当相扶相依同舟共济。 有我诸公同心尽力,百姓自会安康,万事亦会无波无澜,州主不必过谦。” 公宴已罢,众人通气后也尽皆放心,遂各散。 光阴迅速。一日,刘洪公事远出,独留小姐在衙,想到身边那被安插来负责监视的丫鬟,殷小姐就是好一番气愤与无奈。 郁闷久了,看着天上那自在白云便开始思念爹爹、娘亲、婆婆、丈夫,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随身两个丫鬟赶去庭外,自己一人伏在花亭栏杆上压低声音嘤嘤哭泣。 哭着哭着,身体渐渐困倦,于是便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恍惚听人嘱曰:“满堂娇,听吾叮嘱。 吾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特送此子与你,他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 刘贼若回,必害此子,汝若无法保护亦无需忧虑,且将其放入河中,自有人相救护持。 此后莫白白寻死,且留得有用之身。汝夫已得龙王相救,日后自有缘夫妻相会。 汝子虽会离你数载,可也终会子母团圆,雪冤报仇有日。 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于是她便忽然从梦中惊醒,回思先前,那人所言却也句句记得清楚。 不久,她便觉腹内开始疼痛,而后打翻了茶点,惨呼着瘫倒在地上。 那两个丫鬟虽被驱赶得挺远,可有差事在身此刻也算得上耳聪目明。听到亭中声响、惨叫,便急急跑了回来。 随后便是一人照拂,一人急请稳婆郎中,不待多久便有婴儿呱呱坠地,剪去脐带,就是日后唐僧。 倘若有妖怪在这里,不知对这被剪断的脐带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此刻,那个傻乎乎的朱小杰还呆在山中偷书,与师兄菩提玩着“一百零八变”的躲猫猫游戏。 此刻再看,小姐虚弱护着那新生的孩子,拼了命也不让那两个丫鬟抢去,丫鬟怕伤了产后虚弱的主母遂也不敢用强。 可双拳难敌四手,眼下孩子眼睛尚未睁开,奶也没喝上,但一落地只知道哇哇哭泣,将初为人母的小姐哭得心慌,急得无计可施。 怎料下一刻,刘洪闻讯急急回来。一见此况,便就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夺过来便要扔进自家荷花池子淹杀。 小姐怎可能放任他将陈家最后那点骨血害死,于是虚与委蛇道: “夫君切莫胡来! 这荷花池我日日欣赏,也有了感情。其后若有性命冤魂恐生包袱,婴魂索命与我与你尽皆不利。 你且放心,眼下我即已随你,便早绝了那往夕情分。 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我将这‘孽缘’抛去江中。” 刘洪近来愈发怕鬼,闻听此言虽没同意可也未继续抢夺,只随意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幸喜次早,刘洪忽有紧急公事远出无法随往河边,小姐抱着儿子流着泪,暗暗咬牙思忖: “此番怕是那厮故意试探,倘若我心软留下此子,待贼人回来,怕他的性命才真休矣! 不若如那梦中人所言,及早将他放入江中,听其生死。 倘或皇天见怜他父庇佑,有人救得后收养照顾,说不定我母子他日还得相逢。” 但思前想后,恐那贼人狡诈、恐有闲人讹诈、恐这孩儿长大不识爹娘、恐日后自己难以识别相辨、恐再被奸人诓骗以致认贼做子。 于是小姐一狠心便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血书一道,将这孩子的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 而后趁着决绝,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生生用口咬下,以为记验。 自此唐僧脚上只余九指,这殷温娇反成了第一个品尝鲜血,有望长生不老的人物。 也不知其后那一截小指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某倔强小师叔表示:这会突发奇想变了个毛笔,藏在书案上与菩提玩捉迷藏正忙,对此不感兴趣。 其后小姐又取了贴身汗衫一件,小心将儿子包裹好,便在那俩丫鬟寸步不离的尾随中,乘空将之抱出衙门。 幸喜官衙离江不远,小姐到了江边,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 正欲狠心抛弃,却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小姐赶忙朝天拜祷,而后将此子安在板上,撕破纱裙做带缚住,又用身子挡着暗暗掖了掖孩子胸前血书。 其后伸了好几次手,却总不舍将这小板子推开,可身后丫鬟却已等的不耐,栖身上前就要给小姐帮忙决断。 最终她一狠心,终于轻轻将载孩儿的木板推入江中,随波逐流,听其所之。 小姐含泪回衙,其后十余年与满府丫鬟仆役勾心斗角,与那恶贼虚与委蛇应付周旋也另成故事,这里不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 小师叔前来看他 听着听着,朱小杰才明白这师侄掏出棒子原来不是为殴打自己。 其实打便a打了,料他也打不动。 可这才初次见面,倘若被那晚辈猴打了,可着实有些个丢人。 待听到后面,他便赶忙伸手止住悟空接下来的胡说八道。 且不说那猴子已经落魄到此刻这个样子,眼下他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怕也仅有这根用来保命的金箍棒。 单说他一个有手有脚的长辈师叔,又怎真好意思贪图自己师侄晚辈落魄中的最后兵器? 况且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虽不知一万三千五百斤是个什么概念,可他明白这重量的意义。 依着朱小杰现在本事神通,他即便拼尽全力也拿不动,更不用奢望去挥舞那棒子作战对敌。 说简单些,就是哪怕这家伙真不要长辈面皮又黑了心肠,这如意金箍棒他也一样拿不走。毕竟属性不够,这只“弱鸡”才出新手村,目前自然装备不了如此高级别的武器…… 看到那猴子似乎诚心要再劝再说,朱小杰便赶忙开口岔开话题。 “嘿,师叔告诉你个秘密啊…… 其实这如意金箍棒不是它那海底龙宫的,也不是那位治水大禹的。倘若追根溯源,这棒子却就应当归咱们师门所有。 其实这棒子锻造之初本就是兵器,是你大师伯也是我师兄李耳所炼制,“如意金箍棒”这个名字也是由他所取,并刻在棒身上。 后来天降大水百姓受灾,恰逢大禹有心想要治水。 师兄感动于他的宏愿,便就将咱们的金箍棒借给他使使。如此,才又被大禹那家伙取了第二个名字唤作‘天河定底神珍铁’。 可大禹也是个不讲信用的家伙,人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治理完水患倒是不来再借什么了,可借着需要继续定海的由头,却一同忘记归还咱们借他的如意金箍棒。 其后因为各种缘由一拖再拖,咱门中的这根如意金箍棒反是机缘巧合落到你的手上,到这也算是天意使然物归原主。 你且将之保存好,其后耍得心安理得便就是了。 倘若小师叔需要,便上天找你师伯再定制根专属的来玩,还犯不上贪没自家师侄的趁手兵器。” 其实金箍棒这事也是朱小杰无意间闲聊听老菩提说的,初次听到时朱小杰也很震惊,未曾想到老院长敬仰崇拜的圣人大禹,私下竟还有这般不讲信用的小毛病。 此前他还一直以为,这“定海神针”是那大禹自己用神通法力炼制出来的呢,搞了半天却也是借的啊。 既然是借的,你用完便归还了多好。犯得上丢在海里不管不顾,让龙王为难,让天庭错以为是你送与海族的? 也因为这点小事,那老龙怕担上责任扯上关系后牵累了他那些族人,以至于专程去天庭一趟撇清干系,更是将所有罪责黑锅全扣在悟空头上。 大圣听了朱小杰这话也觉得新奇,拜师学艺那十来年,他印象中菩提就总是个板着脸不善言谈的老师样子。 唯独那几次笑脸,那几句好语称赞,也尽皆是在午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授业之时、所以类似于此等的师门秘辛传闻,他真的知之甚少。 今日小师叔倒是没有架子得亲切,开口便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辛密,着实让他枯燥乏味的拘押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丰富。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一个刚刚提及的名字,于是便疑惑问了出口。 “李耳?那莫不就是太上老君? 我在天庭也见过他,印象中即便被我报复可也总是个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样,他竟会是我师伯? 要知道他可曾用金钢琢助二郎砸过我,且当年八卦炉中也是他将我炼烧得好惨。” 听了悟空这么问,朱小杰挥手就拍了悟空脑瓜一巴掌。 “要不为何大家都说你天资奇高,但脑瓜不太好使呢! 不说是你,就是如来老儿可敢被丢到你师伯那无所不炼的丹炉中试试? 怕你师伯稍下杀心,便能利利索索给他炼成渣子。 你再看看这根如意金箍棒,你倒比一比,是你的脑壳硬还是这根棒子硬? 当年锻造之时这棒子不一样被你师伯炼化得服服帖帖,甚至连刻字也是轻轻易易。 你倒是有本事,如来倒是有法力,你们给金箍棒刻个字试试! 你这小辈倒是哪里来的自信?真觉着李耳师伯没法子炼了你? 人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这身头皮铁骨火眼金睛是随便丢到火里面就能练得出来吗? 还不是得师兄日夜不离小心呵护,悉心照顾调整火候,既要暗暗护你周全,又要想着法子压制、调和、催化、释放你偷吃仙丹后,那浑身上下的狂暴药力为你所用。 倘若不是有他在,你乱七八糟吃了那么多有生、有熟、这用、它途、莫名、其妙的丹药还指望能活? 哪怕爆体而亡都算是便宜你了! 到头来你师伯还得找个机会让你脱困,不料你却把人家好心拉你的手捽了个倒栽葱,甚至还踢翻了炉子法器害师兄好一番辛苦收拾,也害凡间多出一座火焰山出来。 后面西行你莫忘了拿芭蕉扇将那火焰山给灭了,此事皆因你而起,其后也自当由你去做个了结。 对了,还有那些仙丹,长辈宽宏不找你麻烦,可你却以怨报德。 师伯从观音瓶子下救了你,你非但不领情却还偷自家长辈师伯的宝物,这么做对吗?这样不对! 改天出来了,抽空我带你找人家磕头赔罪去。 对了,你师伯和你的身份都需要保密,到时咱俩做的尽量隐秘些,莫再给人家惹其它麻烦出来。” 朱小杰可就是个大嘴巴,也还好他有些自知之明,怪不得这货一开始便就要造出隔绝屏障呢。 想来他一样对自己嘴巴没有太多信心,担心被天上那些大能窥探坏了事情。 “太上老君是我师伯?” 悟空听了小师叔的这一番话后虽然信了,可依旧有些错愕,不免再次问了出来。 “那还有假,这天上可没你想象那么简单,玉皇大帝不过就是被众多大能推选到明面上的个傀儡罢了。 倘若没有你师伯与他们制衡周旋,怕某些神仙的野心便会更加难以收拾。 那些东西太深太乱,我自己也就只是听了个只言片语且不知道真假。此番贸贸然讲给你听,说不定便会解释错因果,描述错方向。 可太上老君是你师伯则真真确确不用质疑,闹天宫被抓之时你尚且还没炼出这百魔不侵的防御,天界最毒刑法也不是什么刀劈火烧雷屑钉打。 他们倘若真不要脸,你可就难了。 也多亏了你师伯面子够大胆子也够大,豁出脸面冒着风险才在你最为难时刻,硬着头皮打着炼药名头将你救下。 否则若真变了人家傀儡,往后你即便活着,也仿似死了。” 至于后面这些,却并没有人告诉朱小杰,其中所说大多是他自己的推测猜想而已。 可这东游一路过来,他见到了卷帘与天蓬,多少也意识到了些前世小说中不曾看到的东西,虽然没机会回去找老菩提询问,可猜度着也该差不离才是。 “额……那时我真还不知太上老君竟是我师伯。 往后见面可要尴尬死了! 师傅也是的,如此重要的长辈竟然连提都不曾提过。” 悟空这才完全明白自己当年的凶险,也知道了自己误打误撞干下的错事。 此刻懊恼之余,也只剩后悔感叹。 不了即便如此,他脑门却又被朱小杰打了一巴掌。 于是他再次抬头瞪大眼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呵呵,不好意思啊,打顺手了。 那什么……菩提不与你说自然有他的考虑。 当年你入海下地的惹事生非,号称齐天狂妄打上天庭,最终被压在这五行山下。 一番心浮气躁又哪里听得进去别人劝说,倘若将那等隐秘告诉你,你这猢狲见师伯时自难掩异色。 倘若因此坏了大事,以致为你师伯惹去滔天横祸可又怎生得了?” 话语刚落,朱小杰却见悟空眼神愈发奇怪得看着自己,这才忽然感到些尴尬,于是连忙补充解释。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表情! 师叔我可和你不一样……你看看,眼下咱是有了隔绝法阵的。 我是看你糊里糊涂被压了那么久着实不忍心,更不忍心你师伯白白受了那么久冤枉,日后还要被你这猴头‘老儿’长‘老儿’短的乱叫。 况且看你被困了这五百年性格脾气都沉稳了很多,前番巴结观音也有些想法,往后可以保守秘密不露马脚,这才告诉你的。 我可不是什么大嘴巴啊,你别乱想! 以后这等重要秘辛倘若泄露了,定然还要怪你。” 到了此刻,朱小杰此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那点权威与面子,不出所料被他自个败了个干干净净。 如同这五百年间,灵台方寸山上众弟子心目中,那个不修边幅、和蔼、健谈喜欢扯淡的小师叔一般无二。 到此,悟空却忽然叹了口气。 “知道了,俺老孙定会小心保守隐秘。 却不知小师叔为何不直接将我救出来,反是要大费周章请来观音,又要等她再辗转去找取经人,取经人过来又得等如来同意才能救我呢?” 这个问题自打开始悟空就一直都很想问,可他却硬是压着、忍者、克制着没有问。 要知道,倘若是换做这位小师叔被压在这里,那悟空无论如何也不会耽误片刻功夫,定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救他出来,哪怕与三界为敌也定救他出来! 所以,悟空最想问的是:“这五百年我好累、好辛苦、好思念,可为何你们却不救我?” 可看着朱小杰那嬉皮笑脸的欠揍表情,大圣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所以退而求其次,问了些其后事情的周折繁琐。 “这个嘛…… 你这样想啊,你师伯是咱们派去天庭的‘卧底’,到了关键时刻他才能救你。 这些年西天灵山发展迅速日益厉害,可为了防着别家蒙混进去,那些家伙硬是打一开始就把脑门剃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标记。 你也知道咱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的道理,加上咱这些年也着实没培养出能有本事混进西天去拿事的。 所以嘛……只有靠你去……呵呵……” 可悟空却不信这家伙的鬼话了,反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把他看得毛毛的。 “啊,啊,啊! 好啦好啦,那是我胡扯的行了吧! 这是咱们师门最大的秘密了,你知道后可千千万万不要去给任何人提及。” 直到朱小杰如此说,悟空方才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我们无情不来救你,实在是那如来老儿太过厉害。 我们几个家伙加起来,也一样打不过他们漫天的佛陀。更别说灵山那地方还被如来经营那么久,已经积攒下无穷无尽底牌。 你别看我防御高,可和你一比其实我就没什么其它属性了。 刚刚为何连个隔绝屏障也要让你去放?不怕丢人,实在是我放不出来…… 就刚才给你屏障注入的那点法力,真就是我所有的全部。 其后也就真的是一时虚脱没了力气才坐在地上的,犯不着和你演戏丢人。 所以说回来,非是我们几个不来救你,而是如来这帖子我们却没有本事揭下来。 不过说实话,即便老菩提或者李耳有本事去揭,我也定然会拦着他们。 且不说咱们明面上不是仇敌就是陌路的问题,单单是咱们门中的其余晚辈也有不少。终归不能为了你的一时舒展畅快,就要惹得人、佛、仙神三界大战吧。 我们琢磨再三思来想去,就只有这法子最为合适救你。 此前我学艺未成担心漏了马脚,所以没法来看你。 菩提也一样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为人族惹来麻烦,哪怕到了现在却也依旧没胆子见你。 其实那烧鸡工艺繁复他本很少做,我属性低微也很难偷,可那次行动却出奇顺利。 菩提那个老傲娇啊……” 说完后,看悟空傻乎乎长大嘴巴没有继续搭话,朱小杰便又开口。 “为什么说我只有防御是个天大的秘密呢? 是因为三界上下除了菩提与你、我便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即便如来亦只知道他打不动我,却不知道我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刀鞘中的刀子才是好刀子,即便只有个刀柄,只要能唬住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便行。 你那么机灵,自然能听懂我的意思,所以这个秘密一定,一定,一定要帮我守住。” 朱小杰说完还不忘认真盯着自家师侄,想要他一个答复。 “小师叔我明白了,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就此为止,三界之中定不会有人知道。 倘若我泄露半句,便教我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我万劫不得翻身!” 看悟空答应得认真,朱小杰方才尝尝舒了一口气,转瞬便开始收拾起众多盘盘碗碗。 见小师叔开始收拾东西,悟空心中便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空落落得感觉。不知为何,此刻他特别不想这位才认识的小师叔离开,还想留他多陪自己再说说话。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头出来。 可他今日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叔,这些年来悟空与他的交集着实一条也无。 且猴王已经被压在这里五百年之久了,不说天上,不提地下,单就是这凡间变化、朝代更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都已经陌生得厉害,他一样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理不清个条理明白。 所以任他抓耳挠腮想的心急火燎,一时半会却真难想出个可以搭口的事情出来。 “悟空,看你举止有异,可有什么不便言说事情? 师叔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却指不定能出上些力气知道些消息,如若还有什么你畅所欲言便是了。” 朱小杰不知到这猴子突然抓耳挠腮又是要闹哪样,他自然也想不到、理解不了此刻悟空不愿他离开的心思。 于是只是凭着不对感觉,随口便问了一句。 “这……我在这山下被压得久了,只是不知道我花果山上的那些猴子猴孙如今是否安好。 那观音虽答应我往后帮着护持,可我却不太信得过她。 不知师叔可有些消息能讲与我听?” 也不知悟空是不是日思夜想在猜测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临时起意好奇询问。 总之,悟空虽知道这位小师叔方才出山,尚不可能经过自己那方地界,更没功夫降落下去细细了解那方情况。 可他抱着万一的可能依旧将问题问了出来。哪怕没有什么结果,那得以与小师叔说说话也是好的。倘若真有了那一丝半毫的消息,该当就是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章 谈天地说说辛密 不待朱小杰从琳琅满目中回神,那天师便用身子挡住一行去路,而后恭敬开口:“不知观音大士此行何往?” 菩萨见他也算恭敬,且此方毕竟不是自己道场由不得随意行走。所以虽被拦阻却没有在意,更未生出什么刁难兴致。 只是答道:“贫僧因为些俗事,想要请见玉帝一面。劳烦两位大仙代为通传。” 二天师闻言,即由邱天师留下作陪,张天师急忙上奏。 玉帝闻听是观音大士亲自驾临,遂舍了往日那般繁琐规矩,急匆匆亲自下殿来迎接这位漂亮菩萨。 待将一行引到凌霄宝殿,玉帝方才依依不舍重新回到自己宝座。期间扭扭捏捏的殷勤样子,可着实把朱小杰恶心的不轻。 一旁木吒却仿佛见惯了此等情形般,只紧紧随在菩萨左右以身相护。虽不言语也面无表情,但依旧没少遭玉帝那老不休的白眼。 待到这家伙终于回归正坐,菩萨才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她虽负责东方事物,可向来不喜欢来天庭,多多少少和这位玉帝脱不开干系。倘若不是碍着王母面子,即便是那蟠桃仙会她也不会稀罕。 此刻若非真有要紧事情去办,她也不愿来此受这般鸟气。 眼下顾着事情,她只能上前行礼,而后言道: “贫僧领我佛如来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原卷帘流沙河遭刑、原天蓬福陵山被贬、更有孽龙于正空悬吊,遂特来请奏开恩。 望上仙恕他们过错,饶他们性命,赐与贫僧。 那位取经人尚缺两个有些本事的徒弟守护,那孽龙自也可以与他做个跋山涉水的脚力。 倘若上仙助我佛如来圆此西行取经宏愿,则其后雷音亦有大功德相酬。”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帝自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遂即刻传旨赦去了他们的罪行,下旨令众仙神此后不得为难卷帘与天蓬,又差天将那忤逆的白龙解放,送与菩萨。 期间这老货的眼神时时刻刻都不忘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往复打量观音仙躯。朱小杰若非从小忍耐力不错,此刻怕就要被恶心得呕吐在这凌霄宝殿之上。 菩萨倒仿似已经习惯了一般,一直落落大方没有丝毫避让羞怯之意。 木吒的爹爹与哥哥都在人家手上,表面自也表现不出什么激愤神色,只能在心中如往常那般暗暗骂了几句那位瞎几巴代天封神的老货。 待到一切事毕,观音方才施施然谢恩而出,几人一路上尴尬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直到这小龙解脱后重重叩头谢活命之恩,方才将大家的神思唤了回来。 “咳……本座能救你一命可却没本事救你一族,龙族之事牵扯实在过大,我佛家亦不想贸然改变这天地格局徒增变数。 世事复杂你尚不知那许多奥秘。依我所见所闻,你父绝非甘愿引颈受戮的庸俗怯懦之徒。 我与南海龙王敖钦是邻居也是好友,多年来受他照顾得了不少好处,我的道场也因他守护免了许多麻烦。相处久了,自然多少从他那里知道些龙族历史辛秘。 其实,所谓坚强不一定就非得是生打猛冲,妥协忍辱亦需有大忍耐控制脾气,有大慈悲割舍放弃,有大担当背负大骂名。 倘若仅仅依靠我一个,自言轻无法护你周全。但倘若皈依我佛,你便有了灵山庇佑,同时你龙族也才有了天庭不敢妄动的延续香火。 四海之地何等广阔?四海龙王何等法力?为何他们尽皆甘做天庭犬马? 谁不想挥斥方遒激扬文字?谁不愿横刀立马站于顶层?谁不愿众生敬仰家人幸福? 可他们所求的,比之个人意气扬眉吐气却又更多。 他们苦苦维系的是龙族一脉,他们贪图的是这仅剩族人可以在这天庭夹缝中生存与延续…… 也罢,也罢,此刻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你就猜猜你父王做了多少努力又打通多少关系,才能让久局西海的你此刻不远十万里被平白关押在这东土半空。 你父亲又赴西天说了多少好话,弯腰低头给灵山许诺了多少代价,才得允准我仗佛祖名头去天庭救你。 你还是过于年轻气盛了,往后取经路上便化作白马让那取经之人骑乘吧,也好多磨砺磨砺心性,体验体验你父兄长辈日日所受的那份胯下之辱。 待到西游功成,借着劳力由头我佛便有了收纳你的理由。虽救不了你们龙族一脉,但好歹也可以给你族留下些香火传承。 也让四海那几个老家伙往后做事时,胆子可以再稍稍大上那么几分。” 观音这一大段话可不短,似是也没有避着朱小杰的意思。直将这家伙听得八卦之火爆燃,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 这白龙听了菩萨的一番话后反倒是呆在了半空,似是有几分难以置信,有几分气恼着急,有几分忏悔难受,有几分无措茫然。 也不知又过多久,直到朱小杰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拿出糕点咬上两口时。小白龙才恍若从梦中醒来,深深对着观音施了一礼,俯首听命。 菩萨看他这样,后面也不好再多责怪些什么了。只亲自把他送到了深涧之中,叮嘱他只等那取经人过来,就变做匹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于是便乖乖领命,潜身入涧。 朱小杰看观音忙完,只是对她比了比大拇指,就没了多说的兴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大家一个个都挺不容易的。 他有个护短的性子,照剧情路程下一步该是要见那猴子了。所以此刻,这小师叔心心念念着自家的师侄便没先前那么多废话。 于是他再次腾起青云便随着师徒二人,半云半雾又奔东土。 行不多时,忽见前方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于是木叉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这上面还有如来的压帖贴在那里呢。” 菩萨道:“此地难道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如今被我佛如来镇压的所在吗?” 木叉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双簧唱完,这师徒二人便同时回头一齐望向了双目呆滞与他们同行的朱小杰。 灵山早些年就有传闻,说这位人族大圣本就是那猢狲的师傅。当年正因为佛祖欺负了他的弟子,才惹得他径上灵山好一番大闹。 于是此刻,观音顾着朱小杰的面子没有如往常“泼猴”、“猢狲”般叫了,反倒难得尊称了句“大圣”。 依着她的猜猜,此番这人族大能随自己走这一路,怕除了监督之外起更多的就是想来看看自己这位弟子。 此刻朱小杰却未曾理会身旁这俩家伙的胡闹,反是将目光落在了山上贴的那六字真言之上。 “名称:如来佛六字真言金帖; 作用:修复、镇压、斥灵、阻法、封魂、锁魄。 破解方式:物理攻击超过1202530,或精神攻击超过900108,或法力攻击超过1105000,或如来施秘法解除。” 待一行缓缓落在山上那贴有金帖的四方石旁,菩萨方可以细细研究揣摩那封帖子的奥秘威能。 其后苦思良久,观音偷偷掂量了下自己法力本事,又深深看了眼这方帖子,最终无奈叹惜一声,随口作诗一首,诗曰: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轻狂逞英雄。 冒冒搅乱蟠桃会,失失盗入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耍威风。 反掌便遭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兴致勃勃作诗吟诵得高兴,不料却早已惊动了被压在山下,闲的可以长草,憋得快要发疯,依旧耳聪目明的悟空。 只听得这大圣在山根下高声叫喊:“是哪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朱小杰闻言微微一愣,其后便笑哈哈在原地蹦了蹦,口头上并未多说什么。 观音菩萨闻听山下那猴子叫嚷,转头又看到朱小杰那开心样子,于是也笑了笑,而后便与他带着木吒一同下山来寻看。 待到了那石崖之下,只见早就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一齐等候在侧,看样子想是尽皆来拜接菩萨。 观音在他们面前自然依旧是往夕那般冷着脸的严肃样子,众小神自也不以为意,只是恭恭敬敬将他们一行引到了那大圣身前。 朱小杰此番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孙悟空,他本以为见到他后自己应当有很多话要说,可看到他的样子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见他此刻被压于石匣之中,口虽能言,身却不能动。伸出一臂,其余无所见, 菩萨见此便轻轻问道:“孙猴子,你可还认得我么?” 往日被关押久了实在无聊得厉害,好不容易见到生人前来悟空哪里还有装聋作哑睡觉的道理。 只见大圣闻言便就睁开了他的那火眼金睛,待确认来佛不是什么山精树怪变化耍他取乐后,方才点着头儿高声回答道: “我又怎可能不认得你,你便就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 承看顾,承看顾! 实不相瞒也不怕丢人,我天生便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此番被压在这五指山下可谓度日如年。 五百年来,我除了脑袋与一条胳膊外,全身上下皆被死死压实困住,不能得一分一寸动弹,不能挪一丝一毫空隙,一颗心日夜无不是火急火燎被折磨得厉害。 抛去万蚁食身、万针乱扎的身体痛苦,平日所受那空虚寂寞却更加难熬。 往夕在天上,曾经与我称兄道弟喝酒吃肉的那些仙人们。自闹了天宫未来看我,我无怪不怨。 大家同殿做官逢场作戏,其后是我闹了天庭要砸他们饭碗,多少为他们惹下许多麻烦,前后本就是我理亏,此刻即便他们好心来探看,我亦没脸与他们相见。 可过去那与我八拜结义,诺言共赴刀山共蹈油锅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等那妖族六个兄弟,他们却也尽皆不来看我。 当年我闹天宫时体谅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没忍心强拉他们助拳。 可往夕说好同生共死的啊!如今我落难被困,那些货色不说想着法子搭救我出去,好歹你们抽顿吃饭功夫来看看我吧! 千万年来我们妖族为何日益羸弱? 我们妖族为何难以重现当年洪荒中的辉煌? 我们妖族为何屡屡受这漫天神佛欺负以致沦落成为坐骑宠物? 我们妖族有善有恶,为何在世人眼中心中却被污蔑为恶棍蛇蝎? 我们妖族也是生灵,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行走在这世间? 只因他们压根不知何为“妖族”,从来漫天遍地各自为战,相互倾轧争斗就是一盘散沙。 哪怕我费尽力气去揉,去捏,去压,去挤,去使出所有的神通法门付出无数心血,却依旧难以粘连成一个整体。 即便我靠神通本事强行笼络来他们,哪怕我放下身段面子做那七兄弟结义的荒唐事,哪怕我让他们起大圣名头想断了反悔叛变后路,可一切终归还是泡影虚幻。 妖族却依旧还是那任人鱼肉的妖族,妖族还是那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妖族,妖族还是那整日担惊受怕、卑躬屈膝、胆小怕事的妖族! 失望吗?着实失望得很…… 可即便如此,此番也早在我意料之中。 世间事情倘论“碎心刮骨”,就得归到那些所料不及之处。 想我花果山上一众猴子猴孙往日呼我唤我,大王长大王短叫的亲切。 也是为了他们,我可以冒着风险去那地府阴曹,得罪十殿阎王强行划去生死簿。 我可以忍着屈辱,在天庭征讨后顾全大局舍弃报复念头。 我可以二上天庭去吃那回头草,只为了那些神仙退兵庇护的承诺。 我甚至可以昧去良心见财起意去偷、去骗、去抢那蟠桃宴上的珍馐美食,打包拿给他们受用…… 可轮到我落难关头,他们中却就没一个愿意跋涉,没一个敢为我冒风险。 的确,大王该有大王的担当,错事自有做错的惩罚。 我不奢求他们能救我,可哪怕是给我带个家乡烂桃,哪怕是帮我抓抓虱子挠挠痒处,哪怕是在一旁与我聊聊闲天唠唠家常,哪怕是与我说说人间变化谈谈林间故事,那怕是就静静站在那里让我望上一眼,解解百年思念也好啊…… 没妖来,没妖来!连个猴都没来! 五百年了……我每日、每时、每刻、每瞬、每息无不在盼着、望着、思着、念着…… 可往日我那些认识的,那些亲密的,那些付出的,却在这漫长期待中尽皆变狗屁! 又或许……是他们不愿理我这陀狗屁……” 许是悟空在这山下被压得太久。许是悟空这些年来被憋得太急。许是五百年来能与他说话的没有几个。 许是他情感丰富,可在这漫长等待中失望抑郁积攒得太多。许是观音面善,看着便就像是个好的倾诉对象。许是些悟空自己也不知道、不好说、不便讲的原因使然。 总之,他这回逮着听众一开口,便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悲悲切切抱怨了一整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 论当年牵累得失 听说菩提没吃过那人参果,朱小杰脸上的神色方才明显松了下。 可未过片刻,他的眉毛眼睛便又再次皱在一起,神态样子与菩提记忆中那苦求长生拜在门前的猴子又有了几分相似。 “悟空师侄可已得长生?” 不死心的朱小杰想到自己那猴子师侄,随口便问了一句。 “自然,那猢狲可怕死得很。 他先是跑到我这,学去了可得长生的《大品天仙决》。其后出山不久,便跑去地府划了记载他猴子猴孙命数的生死簿。 就这,他却依旧还不放心,转眼便跑去了天宫想做那长生不老的仙人神祇。其后更是找机会吃了一堆可以长生不老的蟠桃。 然后那猴子一不做二不休,又潜入到了师兄太上老君那边,偷了无数长生不老的仙丹入腹。 即便师兄碍着长辈面子,给他炼了身铜皮铁骨火眼金睛的本事,他却依旧不会知足。 我此前推算过,往后这可以益寿延年的人参果,怕终归难逃他的猴抓。 这样一个将长生求到极致的猢狲怎可能死的掉。 怕他未来即便成佛,也定不是悟出什么佛法,更不是产生什么佛心。 可能只是觉得佛家这靠山‘高大厚实’,有了佛家庇护他便罩得住他那些猴子猴孙,护得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往后也可以不再被随意欺负罢了。 他是猴族,也是妖族。 所以不论成人也好,哪怕求仙成佛也罢,他的心依旧向着猴子也想着妖怪。 他之前汇拢整合妖族做那些事情,其后为他猴族子孙忍受那般屈辱,归根也算天经地义。即便我是他师傅,可终归也不好评判什么对错。” 听了这一大堆话,朱小杰也仿佛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即便不吃唐……也可以通过其它法子得到长生?” 菩提不知这位师弟为何对长生一事如此执着,可既然他问了,便为他细细解释起来。 “我尚且不知道有什么糖是吃了可以长生的,但能让人长生东西多了去了,就说悟空曾经看守的那些蟠桃吧。 偌大园中可就有足足三千六百株之多: 前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 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你们所求的那长生不老,充其量也就是中桃的效果而已。即便如此,亦有一千二百棵桃树之多,每棵桃树之上不知又会结出大大小小多少颗桃子出来。 悟空那家伙对长生还是太过执念了些,不过谁让他资质实在太好。 别人一个大周天短则几个月长则三五年,可他只需顿饭功夫便就能完,怕是天生地养那么些年,无穷无尽日月精华全给他孕育资质去了。 我门下有些弟子苦修数十年,到了垂垂老矣竟依旧一事无成。可那猴子不过用去短短几年功夫,竟就有能耐打上天以齐天自称……” 朱小杰没听后面菩提唠唠叨叨说些什么,反倒是突然换了话题插嘴问道:“师兄,你刚说的大循环到底是什么,可以详细给我说说吗?” 被朱小杰插嘴这么一打断,菩提摊手笑了笑便随之解释起来。 “师弟有所不知,这天地间存在一种力量,它被神仙同化便成了仙力,被佛陀所同化便成了佛力,被妖怪所同化便成了妖力怪力,被魔鬼所同化便成了魔力鬼力,被魂灵所同化便成了魂力灵力,被人类所同化则依据功法路线又有不同。 这同化是随着修习逐步累积增加的。 同时即便同化,这力量也如咱们五谷轮回罔替般有进有出,会逐渐消散入天地回归本源,一进一出就仿似个大湖。 所谓小循环,便是这湖中之水、身中之力失去储量又得到储量的一个周期。 可湖水并非隔离,湖下暗流涌动湖面也有波涛,这力量也是如此。 所流出逸散的并非都是陈旧也有许多刚刚同化的部分,同化的也并不尽皆是天然,许是还有刚刚方才排出的陈杂。 所谓大循环,便是这湖中之水、身中之力彻底罔替的一个周期,是完全推陈出新的一个过程。 就如同悟空,他的体质奇特,周身像是条宽阔的大河,而不是一个湖。 与他而言小循环与大循环几乎没什么时间消耗差别,反而换到了我的身上后,大小循环却足足差了百余倍时光。 这些都是修行基础,你莫嫌我唠叨,往后随着修炼你迟早也需要明白。” 某些情况下,朱小杰极其害怕被人唠叨,尤其害怕被那爱管闲事的老院长唠叨。可无论如何,自也不包含讲解修真、学习神通的时候。 此刻捧着本晦涩、艰深、看不懂的功法,他恨不得这菩提师兄能够讲的再细上一些,说的再清楚上一点,压根生不出丝毫不耐感觉。 只见他深深躬身,而后发自真心说:“请师兄教我。” 见他如此,菩提摸了摸胡须方点头补了一句。 “所谓‘贪多嚼不烂’,又有‘细水长流,循序渐进,登堂入室’的典故,无论吃饭、做事、还是功法上的修行无不如此。 我曾让悟空洒扫听讲七载,其后又督促他潜心口诀三年,方才肯教他神通本事,其中多少也有些此中道理在内。 师弟且宽心,即便是为了制衡如来,为了我人族兴盛繁衍,为了师兄的这颗自私之心,其后也当竭全力教你助你……” 于是,一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在菩提一字字的解释剖析下,磕磕绊绊将《逍遥决》看过一遍。 三年后,朱小杰方才有了感应,第一次将那股所谓力量引到自己体内。 五年后,朱小杰方才彻底清楚了《逍遥决》运行路线,也才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小循环。 十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将功法运行顺畅,完成了自己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循环。 五十年后,朱小杰终于将功法熟练,此时他一个小循环要用去五日时光,一个大循环也要两年多。 一百年后,朱小杰终于有了些心得,此刻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三日,一个大循环也降到了一年半有余。 三百年后的一天,朱小杰突然找到菩提而后问他:“师兄啊,我近来已经感觉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了。是不是该为两百年后的那‘三灾利害’做些准备了呢?” 看到不知这阵不知跑哪去了,“失踪已久”的朱小杰突然找到自己出现在面前,菩提还被吓了一跳。待到挺清楚他说的意思方才奇怪反问:“什么‘三灾厉害’,有啥‘三灾’称得上‘厉害’?” 朱小杰看他不像是在装傻,于是咔嚓咬了口烂桃山摘来的桃子,而后含糊开口。 “当年你不是说过修行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要打,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 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要烧。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 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要吹。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薰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赑风’。 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这就是三灾啊,眼下三百年都要过去了你也不帮我好好准备准备,所以我才来问你……” 听了朱小杰眉飞色舞的形容,菩提没好气从他手中抢过另一个桃子,也像他似大大咬了一口,才翻翻眼皮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可以看懂那本《大品天仙决》,还自己偷偷修炼了?” 朱小杰吧唧着嘴里脆爽甘甜的桃子摇了摇头:“依旧还是看不懂啊……” 听他这么说,菩提咔嚓一口咬下一大块桃肉继续咀嚼。而后才翻了翻白眼,轻轻拍了朱小杰脑门一巴掌说道: “且不说灵山上下都伤不了你的那恐怖防御,单就是《逍遥决》你也修炼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百年下来你可给咱们长点心吧。 悟空那可是妖修强行修练人家仙法,说通俗点那是不对路子,说文雅点便就是逆天行事,这事搁天庭,那些小气家伙能愿意吗?自然不能啊。 所以所谓三灾利害,本就是那些吃饱撑得家伙,为不让别人修炼他们功法敝帚自珍的闹剧罢了。 你看待你那悟空师侄闹了天宫又是如何,往后你又听谁说过他还要遭什么‘三灾利害’之苦? 况且有师兄李耳相助炼就那身铜皮铁骨,又有哪个能神仙能随意伤损他分毫。 那猴儿也是个‘人缘’与‘运气’俱佳的,也要算上当年,你阻止如来用那铜汁铁丸坏他资质根基,往后他未被削弱便就更没谁愿触他晦气。 说回来,即便是个普通凡人,修习我这《逍遥决》自也不用在乎那所谓‘三灾利害’。 我人族修习我人族功法光明正大,干他天庭屁事。 就如凡世学堂教授《千字文》亦或《诗经》一般,任谁他是个山贼还是只凶兽,一样挑不出什么错漏把柄。” 此刻朱小杰才知道,前番尽皆是自己凭着当年看西游记的回忆误会了。加之三百年宅这里待得安逸,他似都已经忘记自己身怀“乾坤凡躯”的事实。 “所以说,那铜汁铁丸竟然可以坏修行根基?” 想明白自己多虑后,朱小杰转瞬便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那是自然,根基想要提升那难比补天,可想要损坏却十分简单。 世间万物生而不同,那铜铁之物虽然坚硬但却阻隔法力,像是那河中的淤泥砂石。 如来就意图用五百年日夜铜汁铁丸,堵塞住悟空的周天诸穴,以封住他体内的大小循环,不但使他修为难以寸进,甚至于让他的妖力变得浑浊难以爆发攻敌。 就像是用铜铁生生堵住填满他体内的‘大河’,让那力量不得通过便就漫散而出。 即便依旧有师兄给他的那身金刚不坏,可最终依旧难免落得个别人打不动他,他也打不动别人的僵持下场。 估计即便遇到个俗世小妖,他也得费力与人家战上三五十回合。曾经那一人一棒便就横扫天界大闹天宫的威风,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嗯……倒是和你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 可那猴头朴实,没你那么,咳咳……” 听到菩提这么说,朱小杰倒也不感羞愧,只是哈哈一笑便就从身后掏出了个如娃娃般晶莹剔透的果子,细细看去手上的不是人参果还能是什么。 “师兄你看你,这年纪稍稍一大啊,就总是记不起来闻药。倘若不是师弟我总帮你惦记着这事,怕又要错过一个大循环了吧。 你快闻闻,后面我还有事情找你说呢!” 看到那小子递到鼻前的草还丹,菩提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随后不情不愿的吸了口气,便就别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多管闲事的师弟。 “嘿嘿……” 看到菩提闻了后朱小杰转身一变,就不知这果子又被他变去了哪里。 而后只见他笑嘻嘻腆着个脸又凑了上去。 “师兄,好师兄,哪怕没有那所谓‘三灾利害’,你多少也教我些神通法门嘛…… 日后我行走天下,总不好丢了咱灵台方寸山和你的面子不是。” 早猜到这家伙又要死皮赖脸的提这事,菩提无奈长长叹了口气。 “师弟,不是为兄不愿教你。 可你的资质的确是……嗯,是咱门内第一。 倘若你再如我这般分心学些其它东西,其后可就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入门得道了。 神通之类都是小术,当年悟空只学了三年口诀便可以自行领悟‘爬云’,这才是咱们修行的根本所在。” 看朱小杰的架势,菩提估摸今天很难将之糊弄过去,但他依旧想要如往常那般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了呢? “师兄,你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还想着等悟空出来时候去看他炸山呢。 到时候你难道好意思让我走过去不成?咱尚且不说一步一步走路丢不丢人,但就那如来和观音见了也会心生疑虑不是。 况且,师弟哪怕听你的一心修炼下去,可依着资质想‘得道’估摸没个几千上万年想也别想,到了那时候西游早就完了,啥事情可都耽误干净了。 你今日可莫要如往常那般与我讲些‘水浅舟大’的道理了。你就说那‘筋斗云’今日到底教不教给我吧!” 果然朱小杰今天是下定了决心,定然要将那筋斗云搞到手。 “不教!你又不是猴子学那筋斗云做什么。 我当年教悟空那本事,是因为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可他却不是这般。我见他那时连扯方才跳上,才编了那‘筋斗云’教给他。 你一个如来也得忌惮的大能,满天空翻跟头倒是嫌不嫌丢人? 况且即便悟空天赋异禀有大法力加持,那一个筋斗了不起也才十万八千里距离。那点远近也算路程吗?充其量不过是灵山与长安的距离罢了。 你要知道凡腾云之辈,尽皆可以朝游北海而暮苍梧。 也就是说咱们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 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而我这‘逍遥青云’比之普通腾云可又快了千百倍不止,当年从灵山回来时你可也坐过,其中感觉自然不需我再多说。 倘若如来当年不以大欺小捉弄悟空,反伸出他那胖手来让我试试…… 呵呵,你看我瞬息破不破得了他那挪移神通,解不解得开他那幻术限制,扯不扯得下他那张厚厚面皮。” 和菩提待得久了后,朱小杰才发现这老家伙先前雷音寺中表现出的那唯唯诺诺小心谨慎,还真尽皆是装的。 逍遥洒脱、没心没肺、不拘世俗、不问礼法却才是他的本来性格。 若是说往日在弟子们面前,为了教学他还需维持几分师傅的尊严体面。那么私下换做在这朝夕相处的师弟面前,他真才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面子也不要了。 “逍遥青云……嘿!这个好,你快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 五行毕始到长安 玄奘在衙外喊声越来越大时,殷小姐正在房中沉吟。 恍惚回神忽听私衙前有人念经,连叫“抄化”。小姐恰此刻心中有事又闲得发慌,便乘机出来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竟……咦……看样貌却面善得很。” 玄奘看到私衙内果真出来人搭理自己,便行了个佛礼答道:“小姐有理,贫僧乃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徒弟,特来此地寻人。” 小姐盯着他的样貌,越看越是欣喜,于是不自觉慌乱整理起自己衣裙头饰。傻乎乎忙乱乱捣鼓良久,才恍然惊醒道: “啊,你竟然是金山长老的徒弟! 我听人说那金山长老可是个得道高僧,给他许愿可都灵验得很…… 你行走这一路定饿了……看身上这风尘仆仆可真辛苦。 你快随我进来休息休息,也好用茶水斋饭垫垫饥。” 玄奘不知这小姐口中“金山长老”又是哪个,不过既然能借着他的名头混进私衙,还能额外“骗”顿斋饭也是不错。 所以这不孝弟子便就跟着笑呵呵应承对答,前后没一丝想为“法明”师父正名的举动。 待进了里屋吃着热乎乎斋饭,玄奘忽然发现那女施主一直仔细盯着他举止言谈,还越看就越是欣喜,越看也越手足无措。 其后那小姐也不知找了个什么由头,就将身边从婢短暂打发开去,而后便迫不及待问道: “小师父,请问你是自幼出家的?还是中年出家的? 你俗家姓甚名谁? 此前可有父母否?” 玄奘吃着吃着就感觉越来越奇怪,偷瞄看到那女施主的眼神,可让和尚感觉怪害怕的。 其后当那丫鬟被打发出去,事情也就更加奇怪。忽然间,玄奘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倘若不是记挂着来这里寻找母亲之事,怕他下一刻便要转身不顾形象跑了。 听法明秃驴讲的故事中,俗世很多仙人跳的全套也都是这个套路。 倘若一会自己稍稍有个恍惚差池,下一刻怕就会有几个大汉从躲藏之处跳出来,逼他赔钱消灾。 不过这小姐姐虽然漂亮极了,可年纪却稍稍大了一些……呸!想啥呢!贫僧是出家人!阿弥陀佛! 想归想,此番却不影响玄奘继续吃饭,不影响他眼睛滴溜溜乱瞄谋划找人,更不妨碍他回答问题。 他自不是傻子,在这种种异常之下也开始了试探: “施主有所不知,贫僧不是自幼出家,也不是中年出家。 倘若说起来,我家的冤似天来大,仇有海样深! 我父早年就被贼人谋死,我母亲也被那奸人霸占。 是我师父‘金山’长老,是他前日讲了我的身世,教我在江州衙内寻取母亲的。” 小姐听他所言差点没忍住,使劲抓着自己衣角像是在拧抹布,眼看着一会就真可以凭空拧出水来。 此刻这小姐虽未出声却已经红了眼眶,虽未流泪却已经两眼汪汪。 场间在急促呼吸中沉默好久,那小姐才用颤抖的声音发问:“孩儿,你可知母姓甚?” 看了眼前之人的诸般表现,江流便将自己最后那点戒备也放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想着往日梦中母亲的样子…… 嘿,你还别说,真就一点都不像。 这妇人比梦中感觉要年轻许多,也要漂亮许多,衣着首饰就更要华贵更多。 可此时再看那眼神,玄奘知道,母亲定然是她,没跑了! 于是江流静静咽下最后一口斋饭,又缓缓喝了一大口茶汤,做足准备方才认真道: “我母亲姓殷名唤温娇,我父亲姓陈名光蕊,我小名叫做江流,法名取为玄奘。” 小姐听他如数家珍般道出自己与丈夫名姓,便欣喜得如触电般呆在那里。可却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才伸出去一半的手反僵僵停在半空。 而后她闭了闭眼睛,咽了咽唾沫,转瞬换了个冷冰冰语气发问: “不错,温娇是我,可我夫君光蕊身体康健人尽皆知! 即便我那苦命孩子也早已经夭折,被我夫妻忍痛水葬在了江中。 今日你这和尚有何凭据,怎就敢欺上门胡言?” 玄奘刚刚说完便自顾自双膝跪地,没瞬息就开始哀哀大哭。可才哭一半却听那小姐换了语气,冷冰冰看他在那表演,可让和尚好生尴尬。 止住哭泣四下瞅了瞅,见真的没人来扶自己,江流这才委屈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爬了起来。像个受气孩子般赌气说道: “我娘若不信,这里还有血书汗衫为证!” 言毕便从包裹中取出了那两个发黄的信物,温娇取过一看,果然是真,方欲相抱痛哭,却又急急止住。 不待玄奘踹桌子骂人,她就压低声音叫道:“我儿快去!” 玄奘的火气情感被卡在胸口,一番折腾弄得不上不下好生难受,遂悲愤质问:“我十八年不识生身父母,今朝才见母亲,你教孩儿如何割舍?” 小姐却顾不上搭理他的问题,只是压低声音急急促道: “我儿,你要火速抽身离开! 我身边的丫鬟仆役尽皆是那贼人的眼线,稍后倘若刘贼回来走漏消息,知你未死后必会千方百计害你性命! 我后面假装一病,只说先年曾许舍百双僧鞋,来你寺中还愿。 那时节到了你的地方,有你同门长辈帮衬应付,你我母子才好细细叙……” 果不其然,母亲话语未落,屋门便就被猛地推开。其后便有个丫鬟闻声急急冲了进来,见玄奘有椅子不坐却在那站着,于是好奇问道: “你这和尚站着作甚?” 此刻玄奘哪还有先前那般母子相认的悲情模样,看样子反成了个仪态庄严的沙弥大师。 只见他踱了两步,又行了一个佛礼方才开口: “阿弥陀佛,小僧感谢两位女菩萨此留饭之恩。 只是方才用斋期间,贫僧却发现府上晦气萦绕,似有冤魂鬼祟徘徊,长久难离。 于是我方才起身,而后用了神通妙法细看。发现果真如此,倘若时间久了恐对府上不利。 可即便如此,亦也有解救之法。倘若小姐给我金山寺捐上些僧鞋,再带上些香油钱,还有……” 他话才说一半,却被那丫鬟不客气打断。 “嘿!我说你这和尚也实在无理! 我们夫人好心留你吃斋,你却反倒讹诈上了我们家。 开口生生诅咒我们不说,竟然还要让我们去给你那破寺庙捐东西?你想得倒美! 快走!快走! 要讨钱要物你去别家要去,我们可是州主府衙!不是你这秃驴诓骗起的! 再不走,再不走我可叫人把你腿给打折,把你的屁股给打烂!” 于是在强硬威胁中,玄奘没三两下便伴着母亲依依不舍的目光,被那个不讲道理的小丫鬟轰了出去。 却说殷小姐,她自今日见儿子后,便心情激荡。心内忐忐忑忑一忧一喜。 也不用演,自此她便开始茶饭不吃,诸般不爱,没两日便有气无力病卧床上。 待到刘洪好不容易归衙,听闻夫人卧床便心疼关切。于是顾不得处理公事,也顾不上更换衣物,甚至顾不得洗漱收拾。便急火火冲到夫人房中,问其原故。 殷小姐见他过来,自装得更加虚弱,只是言道:“夫君,妾身幼时曾许下一愿,许舍僧鞋一百双。 昨五日前,梦见有个胖大和尚,手执利刃,言说鞋子破了,要索僧鞋。 我自那日起来便觉身子不快。” 刘洪身为一州之主,这些年不乏接触了许多能人异士,更知道了许多诡异秘辛。 其人也自然愈发笃信鬼神之事,听说仅仅是需要百双僧鞋,这才长出口气。 于是便笑着言道:“娘子客气,我最近公务繁忙了一些,没想竟使你我夫妻变得如此生分。 既有这等困扰,何不早说?” 他随即吩咐王左衙、李右衙贴出告示:江州城内百姓,可办僧鞋,五日内交于府衙便有二倍市价相酬。 这些年刘洪的确尽心操劳,百姓也多领其情。于是家家户户无不尽心,五日过后府中径自收到僧鞋三千二百一十六双之多。 待到刘洪归府细究花费,竟发现所耗尚不足市价两千之数。 其后刘洪按例询问,方才得知前后许多百姓硬是放下鞋子便跑,哪怕被追赶逮住,亦死活不要府衙酬谢。 这刘洪做事也算奇怪,他就蛮横得不肯吃下这哑巴亏。硬生生与众多从属挨家挨户敲门返还,一番折腾在城内闹出好大动静。 入夜,当他欣喜将僧鞋备齐的消息告诉殷小姐时,小姐也兴奋得自病床上一下坐起。 而后咳嗽两声,方才虚弱对刘洪道: “既然如今僧鞋既已经做完,那么这附近有甚么寺院,也好让妾身诚心还愿?” 刘洪道:“这江州寺庙也算众多,可其中有名且灵验的听说只有两个。 其一名为金山寺,其二名为焦山寺,你说去哪个寺院,为夫陪你便是了。” 小姐听到金山寺后就暗自欣喜,装作想了想才道:“久闻金山寺是个好寺院,且那‘焦山’听得不如‘金山’美气。 如此,我明日就往金山寺去还愿。” 刘洪听她说得有理,遂也未起疑。当即便唤来王、李两位衙役去置办船只安排行程。 可不料到了次日出发,那刘洪却再次因州府乡绅闹事脱不开身。小姐窃喜之余表面佯作遗憾,只带了自己笼络到的心腹人一同上船。 待稍水将船撑开,她便强忍坐船阴影不适,投金山寺而去。 却说玄奘被赶出府衙后灰溜溜回寺,又避过方丈与其他同门偷偷见到法明长老。 而后才一五一十把前项遭遇说了一遍,长老听后便拍着那小子脑袋哈哈大笑,即刻动用关系开始安排准备相关事宜。 没几日,果只见一个丫鬟先到,言说夫人来寺还愿,众僧便依着安排,便都出寺迎接。 小姐径进寺门,参了菩萨,大设斋衬,唤丫鬟小斯将僧鞋暑袜,逐一托于盘内恭敬进献。 其后趁机来到法堂,小姐复拈心香礼拜,玄奘便在一旁眼巴巴盯着师父法明长老。 法明自也识趣,开口遣众僧快去领鞋道谢,自己出去时还不忘顺手带上大殿屋门。 玄奘见众僧散了,法堂上更无一人,于是终于有机会朝母亲近前跪下。 殷小姐叫他脱了鞋袜查看,发现这和尚左脚果然少了一个小指头。当才最终确定眼前之人确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于是两人终于可以抱住痛哭,此后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情绪稍稍稳定,却见玄奘忽然弹跳起身,猛地打开房门。 下一刻,只见个胖大和尚吃不住惯性,踉跄几步便就跌了进来。 “呵呵……那什么,我是在给你们守门呢。 对,贫僧是在守门! 你小子忽然开门也不说一声,可把我这老腰闪得……” 那大和尚脸皮果然出奇得厚,一点没有个长老应该有的样子。 可看在殷小姐眼中,此刻却觉他身散佛光气势浩瀚,似与前番自己梦中的那胖和尚有九分相似。 于是她急急上前拉住江流,母子二人当即跪下,对着那长老交连大礼。为拜他多年操劳,谢他对江流的养育活命之恩。 法明被他俩一拜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上前将他二人扶起。而后压低声音叮嘱道:“汝今母子相会,恐奸贼知之。 江流,你当速速跋涉去帝都相府求援,讲明实情说清因果。丞相有人族气运相护非比寻常,自有许多破局办法。 殷小姐,此刻你却该速速抽身回去,我观你那心腹从属中,亦有假意归顺居心不善之人。 此后一切小心,切莫意气用事。只需静待江流归返,便可免祸。” 小姐听了法明一番叮嘱连连点头,想了想后解下配饰道: “我儿,此行路途艰辛你一定要多留心眼。 我与你爹爹当年就是因为着急赶路,途中一时疏忽中了圈套才有此终生悔憾。 此番哪怕事情不成,你也要切记以安全为先,留得性命安好才是最大。如此日后为娘才好有个盼头与希望。 此番我与你一只香环,你需先到洪州西北地方,离此地约有一千五百里之程,在那里有个名为万花的旅店。 当年我与你爹爹留下你奶奶张氏住在那里,她便就是你父亲生身之母了。 劳烦长老费心找些笔墨,为娘再写封书信给你。 待安顿好奶奶后,你便去那帝都长安。到了唐王皇城之内远远便可以看到钟鼓之楼。 而后依着方向,你便容易找到金殿。在它左边就是殷开山丞相府,府内丞相与夫人正是娘的身之父母。 你将我的书信递与你外公,叫外公奏上唐王,统领人马,擒杀此贼,为你父亲报仇。 到了那时,才能真正可以将娘从虎口中救出来,也才能为你爹爹洗冤昭雪。 如法明大师所言,我此刻不敢久停滞留。实是担心功亏一篑,一旦贼子疑我归迟,恐让你陷入险境。” 说罢,殷小姐便留下一封书信,忍痛急急离开,三两刻便与随从汇合,出寺门即登舟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 那一年玄奘父母 此刻天气不错,朱小杰也正开开心心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不料眼前却被瞬间静止。 同时,天空中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洪亮人声。 “你小子不错! 谁能料到,就连老五也能被你面试中无意中摆上那么一道,简直……干得漂亮! 我看看啊…… 嘿,下面考核恰也是那《西游记》世界…… 巧了,这题目也是当年‘抓唐玄奘吃肉’的要求。 既一切都已经巧合如此…… 也罢,看在爷爷今天心情不错份上,索性锦上添花为你额外再补上些积分,升级下上轮面试奖励! 这升级后给你的‘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虽只能在下轮一个世界中使用,可却着实厉害的紧。 西游尚且还不是那些顶极的世界,所以一旦身怀‘乾坤凡躯’就是如来老儿的五指山也压不死你,即便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烧不坏你,哪怕那猴头拼尽全力的定海神针也一样戳不伤你。 你可莫辜负了我的好意,更不要小觑了那大能的馈赠。 一切如稍后技能介绍所说,进入西游世界你便去大胆浪! 倘若恰好碰上如来胖子,亦或者遇见玉帝那个猥琐老儿,你就帮忙替爷爷们狠狠折腾几下,出一出往日大家装孙子积攒下的怨气。 对了,撒欢之余你可也莫要忘了此行的使命,‘吃唐僧肉只为了长生不老’这句话想必不用我再反复强调教你,你面试表现那么机灵迟,想必早可以悟透此中深意。 我只叮嘱:无论何时,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你还想当人,只要你还有留恋,就莫舍弃了人类本心,莫无脑献出珍贵信仰。 这乐园可神奇得很,一旦获得进入资格起步便就是永生不死。但想进入乐园也从来不会那么容易,一切尽皆如这诸天万族命运般,需要大家自个凭本事争取。 对了,进去后你可也别矫枉过正硬当咸鱼划水,倘若达不到乐园考核要求,最后结果也就是老死在那一途,即便是我,也一样没法接你回来! 不多废话,这乐园扣分的时限就要到了,想必你这兔崽子也不至最后让大家伙失望。 下面开始走考核流程! 亲爱的考生,您即将进行第二轮实操考核,请做好准备。 开启传送倒计时:10、9、8……” 一脸懵逼的朱小杰听到耳旁一大段声音后便呆在原地,就如同此刻这完全停止下来的世界一样。 天上飞翔的鸟儿停止扑扇翅膀已经有些时候,但它好似镶嵌进天空般,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身旁初冬寒风中,穿着单薄运动服跑步回家的老大爷,保持挥舞双臂的跑姿也已经不短光阴。看得久了,甚至生出几分温馨蠢萌味道。 马路上本该疾驰的车子,片刻前一样不出意外被定格在那里。倘若有眼神好些的人细细望去,该还能看到被轮胎带起的尘土碎石,此刻优哉游哉与阳光一同悬停滞留。 “什么面试?我啥时候又面试了? 这是误会! 上月找到工作我就再没投过简历!” 发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可以行动后,在耳旁不急不缓却好似催命的声声倒数中。朱小杰顾不得惊惧害怕便仰头冲天空大喊,似是想极力澄清这天大误会。 “放心,不是误会! 面试那一环由哥几个亲自把关怎可能弄错?就连赌输积分的老五…… 咳咳,你先前不知道这事,那是因为爷爷们没提前告诉你有面试而已。 这考核接引有时间限制,你小子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可都别再打断我了啊! 老三,我刚数哪儿了? …… 算了,重新再数! 开始场景传送生成倒计时:10、9、8……” 朱小杰丝毫不想理睬起初那一大堆话中包含的信息,更没丁点听从那人让他乖乖闭嘴的意思。 此刻见真可以与这莫名声音交流,便不顾一切依旧壮着胆子哀求。 “大佬饶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大堆兄弟姐妹需要我接济……” 谁料他才刚喊一半,却突兀被另一个更加粗豪且微带口音声音不客气打断。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们早查过你丫就孤儿一个,啥几把家人都没有! 少在这给爷爷们装可怜! 若不是因为你,俺五弟和大哥打赌能输?” 不待朱小杰反应,一直数数的声音也随之插了回来。 “老三,既然愿赌咱就要服输嘛! 老大岂是你俩仗着些小聪明可以赢下的,要总是输不起可就没意思了。 况且,经历这事后,哥哥反而更加看好这小子了。 没准他还真能像大哥说的那般,成为变数影响宿命推演,延续那面先贤护壁。 你也是人类,也去过不少世界,多少见过些没了护壁的骇人样子。 就说那次,你被那土著神明指鼻子讥讽两句又怎么了?我人族在那世界势微本就是事实,‘宰相肚里能撑船’忍忍能憋死你? 你倒好,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根指你的手指给生生掰断。事后害哥几个费了多少功夫给你擦屁股灭…… 咳咳……不提那些,让哥哥先把这倒数数完。 你也知道,接引一旦超时老五的那点积分可又要被扣了,你和老五关系最好,自然不该坑他不是? 其实这次不就不该带你来,你突然插一嘴弄得我他娘都不专业了。 那什么……这位考生你别理他啊,咱们继续! 10、9、8……” 朱小杰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所以被人说做无亲无故倒也还算事实。 但没有父母却并不代表他就非得颓废沮丧,也不代表他就必须自怨自艾整日沉浸在无穷无尽伤感之中。 不说院中那个花白头发胡子成天乐呵呵的老院长,就是那几个省吃俭用呵护他长大的老奶奶,也尽是他心中可以胜过天下父母的长辈。 与他同龄的还有些从小玩到大,因种种先天缺陷正被现实社会无情狂虐的兄弟姐妹。 在他后面,更有越来越多因种种原因无奈与家人分离,新近加入的弟弟妹妹。 回想他们新来孤儿院时的拘束胆怯样子,想必该与老院长回忆中当年懵懂自己一般无二。 今天是个好天气,起个大早的朱小杰本来还是蛮高兴的。 昨天终于盼到日思夜想的第一笔工资,虽然上班第一个月试用期发到手的工资并不多。但好歹交了房租留了饭钱后,剩下的钱勉强够买几条围巾和几双手套。 倘若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食堂,每顿饭少打一两个菜所省下的钱,讨价还价后买些锅巴与糖果揣在兜里,整个人就要显得更加“体面”上几分。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单休,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实现这些年来的梦想,如同记忆中哥哥姐姐般提大包小包回家,风风光光聊聊坐坐。 不知为何,一旦同那群傻兮兮的瓜娃子呆在一起,则不论玩耍些什么时间流逝就都非常快。 直到看见那几位吝啬著称的老太太一边偷瞄他,一边犹豫着是否需要额外准备碗筷时。朱小杰才不情不愿起身告别,打算回出租屋多下点挂面,好好庆祝下今天的风光。 不料才出院门没多久,冷不防却在路上碰上了这档诡异事情。 “其实我对现在工作还挺满意…… 虽然996有些辛苦,哪怕刚开始挣得也不算多,但目前我还不想跳槽…… 我错了……小时候的愿望其实都是瞎胡说的,你们可别当真啊……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真不想长生不老了! 大佬们给个机会行不行,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即便知道事不可违,但朱小杰依旧在那不死心的乱喊乱叫,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有出现些转机的可能。 但此刻,任凭他再如何乱嚎,耳旁除了依旧响起的倒数声,世间却再没其他声响。 “……3、2、1 进去吧你!” 随着倒数结束,朱小杰眼前瞬间出现了扇由紫黑混合而成的光门。 不待他再做任何反应,紧跟着就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大脚狠狠踹在屁股上,整个人便随那股力道飞扑进去。 “操!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似乎看到最后一刻朱小杰朝他二人竖起的中指,被称作老三的那人狠狠朝地面吐了口唾沫,才骂骂咧咧随另一人缓缓消失在原地。 事毕后的瞬间,整个世界便再次充斥满喧闹与忙碌,似刚才一切的停止与那名叫朱小杰的家伙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与此同时,孤儿院内几个老人不约而同愣住。 他们陆续看着不知被谁戴在身上的围巾与桌上那些崭新手套面面相觑。 直至照顾孩子们收拾完碗筷,开始饭后的玩耍活动。依旧没谁能想起这东西到底是哪个好孩子送来。 直到最后老院开始长吹胡子瞪眼,大家才反应过来急忙带那些玩的有些累的娃娃们去休息。 老院长虽一样记不清来人的名字样貌,可他却没有过多纠结。 想必是其中哪个孩子知道冬天来了,知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把钱掰碎了也要尽量用在这群娃娃身上,知道老东西们在冬天总是将手脚耳朵冻得通红甚至开裂,知道他们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哪怕一双手套一条围巾,所以才会挑这些东西送来。 况且,即便记起那娃娃的姓名样貌又能如何,自己这群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眼下除了几句烂大街的感谢,又能回报那好孩子些什么…… 不知为何,传说中空间通道总喜欢由紫色与黑色杂糅而成。 此刻朱小杰就想游过去摸摸,然后偷偷抠下一块来研究研究。 他盘算着既然这么离奇的穿越都能出现,眼下自然该抓住机会。万一真顺手能抠个空间碎片下来,日后异界中自己也好‘开挂’不是。 但任凭他使了半天劲,伸了半天手。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眼前那似乎触手可及的通道。 于是他不信邪翻了个身,准备换个姿势伸脚再去试试,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距离问题。 可不待他抬腿,耳边却突然响起似公交车报站般的机械声音,惊的他一时忘了其它动作。 “受考核者身份识别成功,通道放行…… 世界连接稳定,受考核者档案导入成功…… 受考核者人物模型等比例建立中…… 受未知影响,所有乐园观察者连接中断…… 查询到受考核者佩戴某不可知饰品,开启针对性深层分析…… 受未知影响,系统自检、记录、修复功能混乱…… 深层分析失败,尝试与该饰品建立关联融合…… 融合失败,尝试直接进行抹杀…… 受“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与未知原因影响,抹杀失败…… 受未知影响,忽略错误,继续未完成进程…… 受未知影响,人物重新建档…… 受未知影响,空间通道对接点随机刷新…… 系统自检功能恢复,尝试恢复观察者连接…… 观察者连接恢复成功,重新全局检测中…… 未发现任何异常,世界连接稳定…… 考核者面试奖励“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预加载数据读取成功…… 下面播放“乾坤凡躯—新手体验版”技能介绍: “神、佛、仙、灵执掌诸天,妖、魔、鬼、怪横行世间,我等凡人立足磊卵,却当如何? 是该唯唯诺诺,百依百顺? 还是顶礼膜拜,予取予求? 亦或心向往之,认贼作父? 为求生存繁衍,我等人族还能如何? 是抛弃功名利禄成仙?还是抛弃父母妻儿成佛?亦或抛弃肉身灵魂成鬼?难不成要我们抛弃底线信念成魔? 不! 终归还有些人族不甘变成那丑陋样子!有些人族至死依旧不向那所谓强权高压低头!有些人族早就立誓,他们永不献出自己的精神信仰卑微为奴! 人族自有理想骨气,万灵生而平等,万族物竞天择,我人族一样有权走上这舞台,与诸般漫天争一争这大好乾坤,夺一夺这天地造化! 想想西游世界中妖族,其中那只号称可以齐天的大圣。 即便他被带上紧箍念咒折磨,即便被天庭神仙雷劈火烤,即便被西方之佛压在掌中五百年铜汁铁丸的受尽虐待,也终归不曾磨灭他抗争的决心。 我人族之气魄胸怀,又岂还不如他一只猴子? 今日我耗费积分三千万,在西游考核加入这项奖励选择。就是要点燃你身为人族的不屈、高傲与血性! 顺便也要告诉那漫天遍地的神、佛、仙、灵、妖、魔、鬼、怪: 有我人族在此,就TM瞅你了,咋地!” 新手技能介绍播放完毕,考核即将正式开始,请受考核者做好准备…… 3……2……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 丧夫弃子殷小姐 定睛望去,只见天蓬与木吒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输赢,真个好杀。 妖魔凶猛,惠岸威能。 铁棒分心捣,钉钯劈面迎。 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惊。 九齿钯,光耀耀,双环响喨; 一条棒,黑悠悠,两手飞腾。 这个是天王太子,那个是元帅天蓬。 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猪精。 这场相遇争高下,不知哪个亏输哪个赢。 他两个正难分难解杀到好处,一旁观战观世音却伴着朱小杰那没品的吃相有些站不住了。 木吒毕竟是李天王托付给他的亲生儿子,场间这猪妖恶行恶相的果真有些本事。 眼看着木吒连连险象环生用不多时便就要吃亏遭打,真若出了个什么闪失意外,自己可又该如何与他家人交差。 于是电光火石招式交替间,她便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更没心思理会什么不可以大欺小以众欺寡的江湖规矩。 下一刻,只见她挥手于半空中抛下朵莲花,险之又险隔开了那妖怪即将打实的钯杖。 怪物见了这莲花莫名出现,且打不动推不走就有些心惊。于是便停下动作质问木吒:“你是哪里和尚,敢在爷爷面前弄什么眼前花儿哄骗?” 木吒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乃天界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又是救苦救难南海菩萨的大徒弟。 这朵乃是我师父抛来相助的莲花,你见识浅薄卑贱自然不认得哩!” 那怪闻他所言便就吃了一惊,顾不上打斗急急追问: “南海菩萨?可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 木叉道:“不是她却又是谁?” 于是那怪物像是变了个模样,微微一愣便随手撇了钉钯,好言好语堆起笑脸下礼又问: “怪不得老兄本事如此了得,原来是天王太子菩萨首徒,先前冒犯失礼之处还忘老兄海涵宽宏。 其实……若论起交情,往夕我与你爹爹也算同殿为仙,虽品阶较他低上许多,可往日见了多少还有三分交情薄面。 此回可是番天大的误会,你且告诉我菩萨现在那里? 算了……情况特殊离不了你,且就不与你客气了,一事不烦二主,还要累烦你看在往日我与李靖那些交情份上,帮我引见引见。” 木叉听这猪妖厚着脸皮攀关系就不屑的厉害。自己爹爹是何等样人物,古称“帝王”本就可以看出自己爹爹那超然的身份。而后凡间亦还有“王侯将相”之论资排辈,天庭之中,玉帝之下可以称王的又有几仙。岂是个俗世猪妖可以无凭无据随口攀附的。 可奈何这头猪的确有些个本事,倘若真的继续交战硬打,怕自己终占不了便宜,建不了功劳。 于是他便顺着这个台阶回身,恭敬仰面指道:“你这妖怪眼拙的很,仔细望望那可不是?” 那怪物闻听此言便抬头朝上望去,果然见到观音与那“铁头”人并排站在半空。他刚刚一耙子砸过这家伙的脑壳,自然体会过这人的厉害,此刻见这人与观音并立倒也不觉有什么新奇意外。 知道观音驾临近在眼前,他身体瞬间彻底轻快下来。长久以来那与他作对的东西瞬间藏匿进体内最深之处不敢动弹,使他得以重新掌握身体控制。 下一刻,只见他膝盖一软便原地跪了下来,咚咚磕头之余不忘厉声高叫道: “菩萨,恕罪,恕罪,救俺!” 观音本不是小气之佛,之前她睚眦必报的传闻亦仅只在少数大佬中流传。 眼前见这妖怪有些本事且对自己这般敬畏不免欣喜,偷偷将袖中的紧箍再往里面塞了塞,而后便按下云头,落到这猪身前问道: “你是那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间挡我,难道不知我教佛法无边?” 这话听在那妖怪耳中,其中要挟意味便有了足足十成之多,只见他急忙出言辩解: “菩萨容禀,我可不是什么野豕,亦不是哪里老彘。 我本是统领天河水军的元帅,唤作天蓬。往日仙会时,也曾数次远远见过您的飒爽英姿。 前番只因酒后昏沉,与好心前来扶我的嫦娥妹子调笑了几句荤话。 妹子是有夫之妇,我与那后羿也有些点头交情。当时大庭广众的确是我无理惊了善良妹子,即便被她打了一巴掌又呵斥几句,也尽皆是我嘴臭活该。 可不料就在我酒醒赔礼道歉时候,玉帝那萎了多年的老东西便吃醋了。 当时那可是一点情面功劳都不讲啊,当着我那妹子的面就把我这战功赫赫的水军元帅按倒在地上打了二千锤,直打的皮开肉绽筋骨崩碎,任凭嫦娥妹妹如何为我求情都是无用。 可爷爷是什么人,俺堂堂一个元帅即便是被他打死,也自没有在美人面前认怂求饶的道理,两千锤下来俺硬是哼也没哼他一声。 我还就奇了怪了,人家后羿兄弟尚且没找我拼命,那个成天在妹子家附近砍树的吴刚亦说不出我半句闲言,我就与相熟妹子开个玩笑而已,玉帝你个老东西哪来的资格干预?有何条例依据?又发哪门子脾气?这漫天遍地的仙女难不成都是你私有之‘物’?当年你为难后羿兄弟又居心何在? 当时我看着嫦娥在旁为我伤心哭泣,遂勉强忍痛给她报了个平安。 却不料那玉帝听我还能说话反更加气恼,一怒之下便不顾军中升迁贬斥流程规矩,直接越过层级下了谕旨把我贬去尘凡受苦。 当时我被打的动弹不得自无力反抗,只好在那邪魔恶种被激活时全力护着自己那一灵真性不放,苦苦维持着一点清明神智不失。 可那负责投胎的仙官也忒不是个东西。竟欺我当时心神无暇他顾,暗地里想要阿谀玉帝,便昧着良心故意将我送错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到了人间,我方迟迟发现自己走错道路变成猪。 惊骇中心神失守,便被那积蓄已久的魔种控住上风。其后它虽奈何不了我,可我也被困笼中退守绝地,再无法去操控身体。 我体内那恶魔可真狠毒,掌控这副躯壳后当即硬生生咬杀了生我养我的母猪,饿死渴死了我那群有缘无分的兄弟姐妹,甚至施展神通驱赶尽此间人类,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 不期今天撞着菩萨神威,此刻他应当是有所畏惧,方才隐匿入身体之中意图放我出来蒙混,怕是您一旦离开他便就要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可我堂堂天蓬元帅,在您这般美人面前,怎可能昧着良心认怂?又怎会为求活命与它合污? 这回那家伙以己度人可失算了。这次有了机会,俺哪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不会贪生惧恶教它如愿! 此番将事情与您讲个清楚明白,将那玉帝老儿的丑陋言行公之于众,我便没了遗憾。 万望菩萨大慈大悲拔救拔救,一定将我超度吧! 好让我与那恶魔在这罪孽深重的丑陋身躯内同归于尽,也算成全我天河元帅的一世风骨,终归也报了那母猪的生养大恩与杀身大仇。” 言罢,这猪妖便伏地不起,坦然静待佛法制裁解脱。 若非观音看着这肥头大耳的家伙挺会说话,且西游之行比之紧箍数量尚且还差着一位未曾找到,她本不想接连横加干涉天界玉帝之事,更不愿在其后将这种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那里面的水着实太深太浑,即便神通广大如佛祖亦有着诸般忌惮不敢越线,何况于区区自己。 但说那些都没用。 她耐不住一旁朱小杰那逐渐开始奇怪的眼神,经不住这会心情有些莫名不错。也况且这猪妖的确很会说话,倘若将之放在西游路上教他与那冥顽不灵的金蝉子打蹩抬杠却也有趣。且看他本性不坏,倘若选了该还能省出个紧箍出来。 可搭救归搭救,菩萨却不想将自己意图表现的过于明显,亦不愿将自己的好恶在朱小杰面前表露过于直白,于是她便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头问道:“此山叫做什么山?” 莫名奇妙听菩萨问了这么一句,那猪妖就有些懵。 想了想,他才回道:“此山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 洞里原有个卵二姐,她见那魔头有些武艺,便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猃门。 不上一年,她果被那魔头害死,这一洞的家当便尽数收归于我受用。 在此日久年深,那魔头好逸恶劳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待到钱财用尽我便再也劝不住,其后它便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 万望菩萨超度!” 闻此,观音菩萨便随口回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没前程。你既上界违法,今……” 话才刚说一半,观音便感觉心中一空,背脊一凉。 方后知后觉意识到想必自己又点燃了那根“炮仗”,一不小心嘴臭再次坏了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朱小杰的声音。 “呵呵,我倒是有些好奇啊…… 没错,我见识浅薄,所以真还不曾听闻什么天庭法条。 就要劳烦观音你给我好好讲讲,这与关系不错来扶自己的妹子开个荤段子玩笑,虽酒后言语冲撞冒失了些,但当事之人尚且不曾过分刁难,仅仅喝骂两句表明态度便算此事过了。 那玉帝横插进来倒操的哪门子闲心?说是违法,那倒讲讲他又犯了天庭哪一条法则? 什么样的罪打两千锤还不够,硬是要把人家元帅的官职都给抹了? 抹了竟然还不够,还非得被打落凡尘? 凡尘就凡尘吧,可其中是你们办事人员工作失误把人家投错猪胎了,这样不管不问知错不改真的好吗? 所说一切,却还未算他体内早先无缘被种,此后无故被激发的魔种。 你们说玉皇大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这扳指头算了算啊,这合起来得有个两亿两千六百八十万年了吧。 两亿年积德行善就生出来这么个货色? 天庭诸位仙神莫不是在逗我开心?” 观音此刻也很想吐槽,你他爷爷一直说的都是天庭丑事。我怎么算可也都是西天灵山那边的菩萨,玉皇大帝啥样子干我屁事! 哪怕你有本事也不兴这么欺负菩萨的,拿人家的过错对我瞎逼逼有什么用处?有空你大闹天宫啊!我佛如来这回一定有事不在,绝不去管那闲事。 也在观音臭着个脸如同哑巴吃黄连憋闷难受之际,那猪妖反倒大笑起来。 “哈哈,这位道友说的好,倘若放在以往我做元帅那会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知己难遇凭着这些话,俺就当拿出珍藏好酒,为你专场设顿酒宴好好痛饮。 可……哈哈,你看看我此刻的样子,也就是能说说大话妄言罢了,而后便有心无力。 我知道你有那浩瀚的法力与莫测的神通,可天庭却远非是你们人族想象中那般简单。 先前那番话多少犯忌,在大慈、大悲、善良、美丽、讲义气、守秘密的菩萨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菩萨胸怀博大宽广,自不会泄密亦或与你计较。 可倘若在一些不相干的外人面前提及这些牢骚怨怼,则迟早要被那无处不在的千里眼顺风耳抓住。 当年那猢狲有了无量神通本事又是怎样?即便因为不公打上天庭又能如何?终归依旧带不来丝毫改变,反是把自己弄得身陷囹圄不得翻身,几百年忍饥挨饿惨淡度日。 初次相见,你我交浅本不该言深,可我一个即将解脱的妖魔,自再也顾及不了那般许多。 俗谚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还请道友一切慎重,切莫重蹈我那无谓的覆辙。” 听了八戒的这番话,朱小杰吧唧了吧唧嘴,而后在衣袖里面掏摸了一阵。 良久,他才露出欣喜表情,继而摸出了两个还未吃完的蜜饯,伸手递了出去。 “其实这蜜饯味道不错,喝酒对身体不好,以后也还是少喝些吧。 愣着干嘛? 听说你爱吃美食,可我恰好也是个贪嘴的性子。刚才看你们打斗看的兴起,一不留意就差点把这些蜜饯给吃完了。 呵呵,摸了半天……还好袖子里剩下两个,你莫嫌弃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 出山复仇唐玄奘 悟空话落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场间观音也没搭话理他的意思。 这猴子太过天真,此番遭受些现实挫折磨难,认识些人情冷淡凉薄于他而言自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在一旁的朱小杰听了悟空这一大段话后倒是不自觉张了张嘴,可想了想终归是没发出什么声音。 悟空那些兄弟尽皆是他自找的兄弟,儿孙亦是他花果山自认的猴群。虽然其中的确有些误会情由,可自己一个人族外人当着观音的面,却真还就有些不太好相劝。 不过悟空的心里素质也真不错得很。 儿时朱小杰也曾自忖,倘若换做自己被什么人压在那五指山下动弹不得又会如何。 且不提压在山下,日夜承受那山的重量。单就想想往日他夜里躺在自家床上睡觉,那不翻上两三下身子,不寻摸个合适姿势,就难舒心酣睡的样子。 朱小杰挺有自知之明,不说五百年之久,真倘若被控制三年五载不得动弹,恐怕不用如来继续为难,单单自己就远不是发发牢骚攒攒负能量所能应付过去。 恐怕一个弄不好,稍稍一念想不开,他便就会直接被整得崩溃,往后彻彻底底变成浑浑噩噩的疯子。 转念间,他突然想到“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句俗语,于是便四下打量,其后在前方寻了块干净石头,便就在悟空、观音与一众小仙奇怪的目光中自顾自坐了下来。 悟空仿似到了这时方才注意到观音身后有这样一个人物,见经历这般无理举动后观音不仅不怒,反侧身后退两步让出视线。不免觉得奇怪,于是便再次睁开火眼金睛去瞧。 可瞧到了他身上后的感觉前所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力量不留余地阻挡住了他的神识,使他丝毫看不透来人本事底细。 再想了想先前观音对这人礼敬的样子,悟空一双猴眼竟就缓缓燃起了怒火,这火越烧便就是越盛,越盛便就越浓,越浓也就越烈,直将一旁的观音也看的有些发虚。 “如来,当年我相信你,可你却骗了我! 至今可已经生生将我压了五百年之久,此刻你怎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人都说你们出家人不打诳语妄言,怎得身为佛祖你说话却比不上凡间寺庙一个虔诚老僧算数? 我尚打不过你,所以难听的话也不好多说。 我已心灰意冷,所以出格的事情往后不会再做。 你且放我出来,此后我见仙便绕路,见佛就退避,我花果山从此奉你为尊,我齐天大圣亦会全力撑你做祖。 压了百年后我也不求整个妖族自立了,只要此后你承诺保全我猴族一脉,便一切都行。” 起初悟空的怒气还很大,可一经开口说着说着却自己没了底气,到了最后虽依旧硬挺,可听内容却仿似已开始了求饶。 一旁观音虽听出了他服软的意思,却不能允许这猢狲在公开场合当着自己面污蔑佛祖,即便后面他说了些好话也一样不行。 于是她便就开口: “你这泼猴说的是哪里胡话,我且问你,我佛如来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他哪时、哪地、又哪里会诓骗你一个妖怪猢狲?” 朱小杰被悟空错认成了佛祖也并未反驳,只是咧嘴笑了笑,可看着悟空此刻的样子,听着他越来越卑微的语气,心中也渐渐有了些苦意萦绕,其后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 听到观音在问自己,悟空也察觉自己先前因为怒火失言,当着众小仙说了些过激言辞。 可他依旧感到冤枉,不觉中就如受了委屈的小兽般轻轻嘟囔一下,方才再次开口。 “那,骗了就是骗了嘛…… 当年你对我说: ‘我与你打个赌赛;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这右手掌中,算你赢,再不用动刀兵苦争战,就请玉帝到西方居住,把天宫让你;若不能打出手掌,你还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却来争吵。’ 我当初的确没能破解你那空间变化与那缩地成寸的神通,可你却也是提前说好放我下界为妖,再修几劫。待到实力够了,却还能再去那天庭争吵的。 可你却出尔反尔,我信你所言才解除神通与防备,自愿去到你的掌心。你得手获胜后非但不依照约定放我,反而趁我惊讶不备一把死死将我攥住,而后失信将我镇压在这五指山下,至今五百年有余。 我说你骗我,又有什么错?” 悟空也是个率真性子,即便此刻在低头求饶,可却依旧要将此前事情讲个清楚明白,硬是没有丝毫为了脱困便颠倒黑白的想法。 观音听他所说后便就愣了楞,心中暗骂一句如来无耻。可明面上她却还是佛家的菩萨,自然需要在这些小仙面前替佛祖维持体面,想法子周旋应付。 于是组织了下语言,她便再次开口。 “悟空,前番一切尽皆是你误会了。 这被压在五指山下也一样是在下界,压住你只是怕你逃脱闹事不照赌约,又再次搅扰天庭。 佛祖留下你的性命,所以此刻你也才还是个妖怪。 这大山压身本也是你众多劫难其中一个。 故,此番一切尽皆如我佛先前对你所言,着实并无你口中那所谓诓骗之事。” 话虽如此说,可观音的修行到底不比如来,所以说话时她脸上却是火辣辣烧灼得难受,也还好朱小杰坐在石头上背对着她,方才没有看到“精彩”异色。 “这我不管,你们佛家说话向来云里雾里让人弄不明白。 没有说清楚明白那便就是你的问题,倘若知道赌斗失败便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更需要忍受五百年痛苦折磨,俺老孙才不会与你定什么赌约!” 被观音这么一番胡搅蛮缠,悟空有些恼怒,语气亦不自觉急了几分。 好在菩萨知道这事情上是自己理亏,也有疑似悟空师傅的朱小杰坐在一旁,所以言语占了上风后便仅笑了笑,没继续与这可怜猴子抬杠。 看到菩萨不说话了,大圣便再次后悔起自己刚才的莽撞。倘若眼前这观音再被自己怼走,那么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脱离这五指大山。 于是稍稍顿了顿,悟空调整了些语气,方再又开口。 “这三界之中俺老孙唯有佩服你观音菩萨一个,果不其然,最先前来看俺的便就是你了。 不知此番你是从那里来也?” 悟空也算机灵,见观音避而不谈朱小杰的身份。刚刚如来被自己损得那么厉害,眼前之人也未曾答话。加之如来出场向来宏大,也自不会如眼前之人这般低调。想来怕是刚刚自己有些误会。 于是他便想着问问他们来处,旁敲侧击向观音证实证实猜测。 菩萨见悟空终于把话题引了回来,便道:“此番我奉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去,恰恰经由此处经过,看到如来那方金帖,想到当年你的旧事,正逢听到你的呼喊,方才特留残步看你。”说罢还偷偷瞥了瞥朱小杰的背影。 本来她早早盘算过,倘若眼前突然上演一场师徒相认抱头痛哭的大戏,自己该怎么办的。 可却没有料到,悟空那家伙丝毫没认出眼前这位人族大能身份。朱小杰面对受苦遭难的“徒弟”也仅仅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并未如先前见了悟能、悟净那般说什么言语。 也不知这一师一徒一人一妖到底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故意给她演戏看。 可转念一想,即便这人族大圣当面演戏却又能如何,难不成自己还要吃饱撑得将他拆穿,其后惹他尴尬恼羞降罪不成? 大圣却不知电光火石间观音心中思忖了那般许多,见她搭了话便仿似看到些许希望,于是再次放缓语气哀求起来: “当年却是如来哄了我,方才把我压在此山下面的。 至今已五百余年了,我日日憋屈不能展挣,即便是再大的罪孽也该被赎清了才是。 此番万望菩萨大发慈悲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菩萨看了看朱小杰,见他依旧没有异动方才缓缓叹了口气道: “你这厮先前将天庭闹得太过厉害,劳烦我佛如来亲自动手将你镇压,这镇压你的五指大山便就如同我佛手掌。 我虽然修行多年,可比之佛祖却依旧法力低微道行浅薄,且不说即便我使尽全力也揭不下帖子救不得你。哪怕是我用些取巧神通法门将你救了,其后你我也定然一并会遭受佛祖降罪。 到时你依旧被困,徒然加了刑期不说,反会连累我为你之事受苦遭斥。 思前想后,你的解脱之道也唯有求得我佛开恩宽恕一途。 况且你虽现在说得好,可归根到底却依旧非我佛家弟子,自然做不到不打妄语、不说谎言。 倘若冒着风险救你出来,其后你翻脸不认,上天入地四处寻仇再生无边祸害,反为不美。 不过……” 观音话说一半,突然想起眼前这位人族大能可能是悟空师傅的身份,于是其后一番劝降之言便就怎么也没胆子继续讲下去。 可悟空又是何等机敏,怎会听不出观音言语中隐藏的深意。见她似说非说的停下不言,便紧跟着话头插口: “我已知悔了,也愿意皈依你们佛家做个不打妄语不说狂言的和尚,情愿修行。 只求菩萨保全我花果山上下性命,劳烦替我向佛祖引荐引荐,求他宽恕宽恕我往日鲁莽。 亦或,还有其它法子…… 只要能脱了身上这座大山,俺老孙一切都愿尝试。 万望菩萨大慈悲指条门路。” 这才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菩萨闻得此言,自然也听出悟空的言外之意。确定此番任务顺利后就是满心欢喜,不觉间便再次放缓语气柔声对大圣道: “佛家圣经有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 你既有此心,我便有了慈悲的依据,搭救的由头,行事的借口。 且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途经此地救你。 到时你提我名讳,求他为你揭去山上帖子便就是了。如来洞悉三界,更时刻关注西行进度。倘若取经人登山揭贴,他自会收回法力神通与之方便。 此人秉承我佛法旨前往西天完成西行之大宏愿,你若愿意助他,则往后众仙神看着我佛面子,亦不会过多刁难你。 出来后你且就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也好脱了这座大山,得了那自由身,如何?” 大圣闻听此言便就大喜,赶忙急急回道: “愿去……愿去,愿去!” 菩萨听他应承下来也是欣喜,顺势便说:“既有了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可好?” 可大圣听到这话却有了犹豫,虽不想在这得救的前夕拂了观音面子,更不愿再生出其它波折,可咬了咬牙却还是道: “菩萨容禀,非是我不给你这面子,只是我此前已被大能赐名姓孙,唤做悟空。 那人虽不让我喊他师傅,亦不许我承他道统,也不让我对外人提及授业故事。可这名字却是他送于我的,我实是不想舍弃,还望菩萨谅解海涵。” 观音闻言,便知是自己一时口快差点又惹了祸事。遂赶忙堆出脸欣喜表情说道: “巧了,巧了! 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 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们相合,甚好,甚好。” 看到观音在那里尬呼呼的满脸堆笑,朱小杰伸了个懒腰终是开了口。 “好了,悟空,直到此刻,你却依旧不知道我是谁吗?” 听他开口,菩萨赶忙识趣退到了一旁,此刻大圣身前也就只余下了朱小杰一人与之对坐。 看到观音再次避让的举动,孙悟空火眼金睛再次转了转但却是想不明白,微微迟疑方才疑惑开口。 “先前是俺老孙误会了,看样子你想必不是那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 也不瞒你,先前我便用了火眼金睛,却始终看不穿你的底细与修行法门。 看样貌你非仙、非佛、非妖、非鬼,难道还能是个人类不成?” 看着悟空那傻乎乎的样子,朱小杰就有些想笑,索性打趣接话问道: “听你语气,却也不信我是人类?” 大圣活动活动脖子,又用仅有那只手抓了抓脑瓜,才如实回答: “自不可能是人类,百千年来,我还从未听说人族有如你这般大能。 本事不如你的也早已经成仙称神,穷奢极欲,转换仙力,去到那天界享受去了。 凭借我刚才的探知反馈,怕你的本事应当不比法力无边的佛祖逊色,这也是刚刚我有所误会的根由。” 朱小杰想了想,这师侄拜入佛门后虽变得不要脸了些,可他的话却也有那么几分在理。倘若不是自己穿越在先,这三界天地之中自然找不到如自己这般的人物。 可是他此番,此问的目的亦不在此。 想了想,他便哈哈一笑,作势轻轻敲了眼前地面三下,而后抬头再问: “这世间,却真没剩下几个人族大能吗?” 看到他用手敲击地面,悟空便就是微微一愣,似是勾起了许多回忆。 可记起些事情后他反倒更不敢确认,只是那对火眼金睛却越瞪越大。 看到这猴子此刻搞怪样子,朱小杰笑了笑,挥手间便在眼前凝聚出一朵小小逍遥青云。 直到此时,悟空方才确信自己猜测,下一刻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顾不上被剥皮锉骨,管不得神魂被贬九幽,甚至不在乎那万劫不得翻身的威胁! 只是刹那,他眼中就蓄积满泪水,而后便听他以前所未有声音低低哀鸣一声: “师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九章 母子相认筹复仇 “悟空,实不相瞒,自你在这五行山下被压了这五百年,师叔我便就在咱灵台方寸山中一同窝了五百年,直到此行与你相见,方才是出第一次出山。 所以……” 听到师叔如此说,悟空赶忙摆手强笑。 “无妨,无妨,俺就是随便问问,随口打听打听,就是打听打听……” 可朱小杰却不曾理他,依旧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虽未亲见,但在山中无聊时我也曾委托些行走历练的师侄去你那方查探。 传闻当年你闹天庭前,曾号称有四万七千身怀法力的群妖,多少也算是股不小势力。 可其后等你战败被抓,天庭却同样容不得那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存续。 当年你方被抓,天庭便又命二郎真君前去平灭妖祸。二郎那厮也是个狠人,他见你麾下那群妖怪没了主心骨后便畏畏缩缩不敢迎战,于是索性放一把火烧了你那花果山。 同时又派人围困封堵住许多出入口,但凡有意气用事的、心浮气躁的、不甘受辱的、奋不顾身的、舍己救猴的、忍耐不住烟熏火燎逃窜出来的妖怪,便就是弩箭攒射与那钢刀劈砍。 其后更是在那大火将花果山烧成焦土废墟后,再次围捕搜查灭杀残余。 就是那次,你麾下那四万七千群妖与其它稍稍有些法力的妖怪尽皆被屠。 即便是那漫山上下没有法力的懵懂猴子,却一样因你被无辜牵连,烧死杀伤也是大半。只剩下些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躲于水帘洞中的儿孙残存下性命……” “啊! 二郎恶贼!俺,俺与你不共戴天!” 刚讲一半,被大山压住的悟空却已经发狂,只见他此刻青筋毕露,凶相尽显,面目可憎,猴牙紧咬,双眼冒火。 只见他,单手捶地,捶得咚咚咣咣。头脸颤抖,抖得哆哆嗦嗦。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呼吸急促,喘得哼哧哼哧。 朱小杰叹了口气,此刻趁他还被压在山上动弹不得,讲讲这些伤心事却没什么大碍。 倘若出来之后悟空无意中得知那期间事情,怕失控狂怒下,不知又会做些什么后悔事情出来。 于是朱小杰便不在乎他的悲愤,又似没听到他的怒吼,只是平平淡淡讲了下去。 “其后,等那二郎真君率兵走了,那群侥幸未死忍饥躲藏的猴子,才敢小心翼翼自隐蔽之处爬出。 出来后他们却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花果山被烧的漆黑山上依旧浓烟滚滚,往日戏耍的森林没有了,往日洗澡的水流断绝了,往夕要好的鸟兽虫鱼尽皆死了,往时温馨的家也已经成为分辨不出里外的断壁残垣。 所以在那年,号称花果之山的山上没有了花果。其后便有很多年轻猴子为了繁衍生计,很多老迈猴子为了省出些儿孙口粮,很多母猴为了那腹中胎儿手中襁褓,不得已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求存。 剩下些死忠你不愿走的、相信你终会回来的、对花果山有割舍不断羁绊的。便只好忍饥挨饿节衣缩食,待挺到冬日,就又在漫漫长夜中被冻死饿死一半有余…… 此前你不了解情况倒是错怪了他们,听说曾有好多猴子天南海北在找你。 可他们不是仙神,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你拜师前也经历过凡世沉浮,为求长生也大江南北找寻过不少地方,想来该可以体会猴子寻人的艰难险阻。 他们不知你被压在山下,不知你战后是否生还,更不知该去何方寻你。 终归盲目、徒劳、无功。其后或抑郁终老,或力竭归返,或不死心此刻不知在哪条路上跋涉。” 讲到这里,朱小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猴王。 是的,在愤怒过后悟空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过这平静有些太平也太静,让人看着竟感觉有了几分可怕。 “是啊,我早该料到! 我闹了人家天庭,其后我那儿孙们没了庇佑自然任仙佛鱼肉泄愤过得凄惨。 先前师叔你说我意气用事时,俺其实打心底里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服气。 直到此刻,我才多少能体会几分师傅身上一直所承担的责任与所忍受的莫大痛苦煎熬。 我那儿孙们应该走的,往后没了我维持庇护,花果山只会愈发危险。 他们应当统统都走!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 看着悟空红着眼睛趴在地上静静说话的样子,朱小杰苦笑了下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随手轻摸了摸大圣脑袋,方继续开口。 “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刚才还对你说,即便菩提与李耳能救你,我亦会相拦相劝。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大王就该有大王的担当’做错事情咱们认打认罚便就是了,牵连亲朋又哪算得上英雄好汉作为。 可凡事似没有极致,凄惨也是一般。你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那些去探查的师弟们竟发现,俗世中有股势力在不断撺掇、雇佣猎人偷、抢、围猎花果山的猴群。 其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便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便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倘若遇到有钱的、猎奇的、残忍的买主,他们便将猴子脑袋固定在中空桌案,而后用斧凿活生生掀去它顶盖天灵。接着或活吃生夹,或用滚油热汤浇灌那裸露出来还在蠕动的鲜活猴脑。 期间更是让那被固定住的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被旁人食用。它越惊呼、越惨叫、越哭喊、越痛苦,他们便吃得越开怀,在宾客前才越有面子。 你师弟们解救了那些猴子后气愤极了,也算他们良心未泯不忍惨事接连,便自作主张违背师门低调做事的规矩继续追查下去。 其后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这恶毒吃法,尽皆是被某个神仙假借财神之名托梦唆使。 倘若放任不管凭事态发展下去,则用不了几年狩猎者便会逐利升至数千人,与此同时,你那仅剩的猴子猴孙也随之悉数难逃魔掌。 后面牵扯太大,你那些师弟毕竟法力本事不比神仙,真撕破脸怕会有被灭口的危险,遂没有再查下去。 可他们在临走前也用了些手段,使了些神通,好歹替你将隐患消弭干净。 其后又将你那水帘洞加上隐秘幻阵做了空间扩建,自此也算给你那群猴子找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后那地界凡夫俗子皆不可见。 日后你有闲回去,便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西天这几百年势力愈发强大,天庭那些家伙畏畏缩缩,背地里使些阴招下些绊子还行,你如出来后入了他佛家且有了观音承诺护持,往后明面上应该再不会有神仙敢去为难。 倘若那些神仙不知轻重,依旧使些小伎俩被你抓了原形,待官司打上凌霄宝殿,怕即便是玉帝老儿也会碍着如来面子不会保他。 对了,你小师叔我在天庭虽没什么地位,可在他西天佛国却还是有些个面皮的。 刚你叫我‘师傅’已经被观音听见,想来菩萨这次说话定会算数。即便是如来佛祖,碍于我的身份与你我关系,往后该也不会为难你那群猴子猴孙。” 直到听这位小师叔一点点将故事讲完悟空才缓缓出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自己前番动作会为花果山惹来许多麻烦。 也曾设想那群猴子猴孙应当被自己拖累得不轻。 可真正听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了解来龙去脉后却依旧让他心惊后悔。 早知如此还弄什么打斗?早知如此还定什么赌约?早知如此还聚什么妖族?早知如此还做什么挣扎? 如今闹得忍饥挨饿苟延残喘,眼下落得兄弟反目群妖离散,此刻弄得子孙殆尽家园涂炭…… “如此,你可知错了?” 看悟空有些失落,朱小杰便又轻轻拍了他脑壳一下,琢磨盘算着给那受伤的心口再补上一刀,也好以毒攻毒激发这猴子斗志。 “俺……俺知错了……” 却不料往日傲娇中二的悟空,此刻却突然蔫了下来,一句知错虽说得艰难,可却还是一点点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朱小杰本想激起他斗志的,可不曾料到这家伙却已经如此脆弱。开口便没了往夕那般冲动豪气,没脸没皮就开始窝囊认怂。 “哈,怎还真就认错了…… 你且说说自己错哪了?” 下意识中,齐天大圣就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英雄,所以朱小杰此刻特想听听认怂后这悟空的心得感悟。 “俺……俺不该仗着本事打上天庭,不该做事没头没尾的不顾周全,不该陷师门、花果山甚至妖族于险境, 先前俺太没有脑子,当年不该如此莽撞惹祸。 凡事,尤其是大事重抉,更应当考虑好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否则后果实在太大,不光是与我自己,甚至会牵连更多无辜旁人、家小、挚友白白同我遭罪。” 这猴子说完便就又是层厚重叹息,听声音倒仿似个有些阅历的人类老者。 “哈哈,你这说的也对,不愧是菩提教出来的徒弟,眼下你却与他又要多了那么几分相似。 可依着师叔看,反倒觉得是你太过着急了。 我们俗世人间有‘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的道理。 在没积攒够实力之前咱们弱小,自当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积攒够了实力没有惧怕后,咱们则不光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更还要用拳头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他妈所谓道理、公平、仁义、和睦与共赢。 你看看山上那些猴子,它们见到些得罪不起的猛兽便会攀援、蹦跳、飞窜、躲避甚至眼巴巴求饶。可倘若见到些不如自己的小兽,它们便就敢上去争抢些水果,远远吐上些口水,甚至蹦跳上前呲牙咧嘴吼叫几声,好生演绎番物竞天择的质朴道理。 我知道当年你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也知道你不愿意总是将战场放在花果山,所以才一个猴闯去天庭作战想要个了解。 也明白那年你见如来厉害,却已经骑虎难下,当时那场赌赛本就是你想找个台阶离开而已。 可诸般事情一开始便错了! 修炼几年你便有大闹天宫的本事,那你还着急个什么劲?你且继续练下去啊! 虽说你修炼特殊资质也太变态,不用些天才地宝辅助加持则实在可惜。虽那些宝物尽皆被神仙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人间难寻,你也不该明火执仗的去偷去抢啊。 当年去到龙宫,你尚且知道用‘借’与‘讨’占住道义名头。怎到了后面声势更大的天庭,你却将之前的小心谨慎尽皆忘了? 养马就养马,你傲娇个什么劲? 曾经在天龙八部中,一个扫地老和尚已经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可人家不也在老老实实扫地吗? 你觉得养马低贱,可好歹也有个弼马温的官职,手下亦管着许多从属使唤,难道还能比人家一个白胡子爷爷扫地丢人? 汉高祖刘邦可还做过泗水亭长那般的小官,以后不一样可以开创大汉帝国?当年他要觉得亭长太小,先陈胜吴广一怒反秦了又会如何? 你师父也穷得叮当作响没有一丝一毫神职仙禄在身,倘若他也如你那般去瞎胡闹,那这天地三界又会如何? 事后教你去看守桃园,就老老实实看守吧。偷偷去吃些桃子也就算了,同一株桃树上大果小果又能有多大差别,你给人家留上些大桃子充充门面就不行? 咱要的是功效,求的是属性!肚皮有限,选小的多吃几个法力增长岂不更多?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而后明目张胆对抗采桃仙女是几个意思?桃园是人家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外聘的看管罢了,哪有看管蛮横不许主家拿自己园中桃子宴请客人的道理? 况且,人家蟠桃宴没有邀请你又怎么了,人家还没邀请如来燃灯,也没去找耶稣和他爸妈,至于宙斯一家子更提都没被提到。 那些家伙哪个比你弱了?照你看,他们是不是也得排队去那蟠桃宴上闹上一闹啊? 人家没请便没请,咱们虽然穷但是却有骨气! 了不起以后你发达了再以牙还牙,请客时故意不请他,把聚会开到他家门口使劲恶心那家伙便是。 你倒好,丢人现眼溜到人家宴会不说,甚至还去骗、去偷、去抢人家用来待客的饭菜美酒,你是被桃子撑得饿疯了还是咋地? 可真是把我们斜月三星洞的面子悉数丢尽!怪不得菩提不敢让你说出师门,啥也不是,就他妈丢人! 其后当年学艺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被压到山下你倒是用啊!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非靠蛮力硬扛山不可? 贴上金符前,这山就是个厉害些的石头山,又不会生根变化。你变个蚂蚁、蚊子、穿山甲、蚯蚓、蜘蛛、大黄蜂、擎天柱…… 嗯,说的是那个擎天金箍棒,你拿金箍棒垫一下不也能出来? 言归正传,还是你本事没修炼到家,神通运用不够熟练就急火火强出头,眼高手低贸贸然想要干大事。干了后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倒一步步得寸进尺。 当年观音要拿那瓷瓶砸你脑袋,倘若不是有你师叔拦住,其后用随身金钢琢拿捏好轻重出手,你还未炼出的铜头便就被观音那瓷瓶子一家伙砸开瓢了,哪还有其后那许多事情。 可你师叔帮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领情,反是害你愈发得意猖狂。 所以依我看倒是你命中本就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当时在那灵…… 咳咳……总之,你可明白往后出去该如何做了吗?” 朱小杰说着说着嘴巴上便就没了把门的,差点把压住悟空的屎盆子失言扣到自己头上。 也还好这家伙反应迅速,没几息犹豫便就转走了话题。 悟空被小师叔突然一大堆话说的有些发蒙,缓了缓心神才试探发问。 “俺……俺出来后就继续认怂,分个分身护那人尽快取经。俺自己找机会偷偷逃回俺那花果山潜心修炼,待本事大成不惧怕如来后再图谋壮举。 也好为人、妖两族挣回天界的一席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 找奶奶再寻外公 魏征听到天界责问,只睁眼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嘴角勾了勾不屑冷哼一声便偏过头去。 此刻已经如此危及,谁料他竟还有那闲心,对急急奔来的秦琼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个要脸之人,也自然记得往夕那些轻易,更从未忘记当初的誓言。 秦将军刚才的问题,玄成这便可以回答。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一直坚信,良臣以江山社稷为主,良将以黎民苍生为念。 魏玄成生而为人,受爹生娘养长大,那便一辈子就都是人,我从未稀罕他什么天上官职! 人生数载,我吃的是黎民百姓的供养,拿的是四海苍生的俸禄。 终我一生,能有幸与诸君共事,能有幸为这天下造福,魏徵无怨!无悔! 玉皇大帝! 此间过失皆由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毫无干系。 多说无益,我自无愧,纵万般惩罚又有何妨? 你们动手吧!” 玉帝看着这根死硬死硬的人间倔骨,真有些后悔当年挑选昏头,怎就看上了这种货色。 如今既然他想死,那便如愿,让他死去吧! 想毕,玉帝大手一挥,就有庞大神光直冲着魏征天灵射去。 在浩瀚神光下,魏征身形显得十分渺小,好似下一瞬便会被湮灭。 然然,他依旧背着手,无惧无畏昂头站着,其气势又显得伟岸,似已在顶天立地一般。 “休伤魏卿!” 也在此刻,离最近的唐皇却已经毫不犹豫冲了过来,急急闪身,便坚定挡在魏征身前。前后,似毫不在意那道神光带来的威胁,又似当年战场上那幕君臣相依。 “休伤陛下!” 到了此刻,刚刚视生死于度外,藐天庭于不屑,气定神闲坦然赴死的魏丞相,却瞬间面露惊恐,慌忙迈步伸手,就要推开挡路的唐皇。 可他毕竟不比李世民英武,任凭使尽气力,却依旧被太宗那铁钳般的双臂死死护在身后。 于是,他只好拼尽全力,将周身所有浩然气尽皆迸发倾泻,与眼前那浑厚的天子气相合相融。 “休伤我主!” 也到了此刻,离得稍远一些的秦琼才快步冲到,随着一声大喝,他毅然决然挡在天子身前。如同那一次次安定天下的战阵中般,从未让人失望。 “玉帝老儿!你他爷爷欺人太甚!” 回过神来的尉迟敬德,这才傻乎乎一把丢了手上那血刺呼啦的龙头。即刻迈开大步,毫不迟疑朝那方险地狂奔而去。 其后,他纵身一跃便跳到秦琼身侧,一左一右似两扇大门般保护天子,神态气度好不威风。 按理说,玉帝身为天庭之主,神力自不可小觑。恐只有齐天大圣、如来佛祖那样的人物,才有胆量拂他面子,不惧怕他的攻击。 可此刻,这君臣四人站在一起。一文两武两前一后拱卫太宗,如同往常般同心协力,面对神秘莫测的天上世界,亦没有丝毫恐惧畏缩。 即便那神光依旧在玉帝的持续加力下凝实,但射来的速度比先前却慢了许多。 也不待四天王向玉帝请示助战,人间便有长孙无忌、李孝恭、杜如晦、房玄龄、高士廉、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徐茂公等人看到异象,各显本事,自四面八方飞速汇聚过来。 即便四大天王见机不对,越过请示匆忙相助,那神光却也再无法前进分毫。 下一刻,大唐守国大阵、长安护佑大阵、皇宫防御大阵、协同天下数百上千功能各异阵法,也纷纷随之加速运转,前后接连参战。 于是,那浩瀚神光便被冲得缓缓后退,且由慢而快,已经有了微微加速的征兆。 同时,如山如海的人族气运之力,如同有干柴烈火催化般沸腾。又似百川灌海,滔滔不绝汇集长安,在皇城涌现。 所以,护卫追随玉帝而来的其余所有天兵神将也尽皆动了,他们齐齐散发神光与那人间力量抗衡。 可天帝此番来的实在有些仓促,眼下竟逐渐难以抵挡,有了岌岌可危之态。 人皇自始至终就在那里无惧无畏站着,身上未着甲,腰间没配剑。 可此刻,即便是天庭之主协同四大天王,又连上无数天兵天将,使尽全力也无法相伤。甚至连唐皇被风冲起的发丝,亦难损秋毫。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长安地界,如风、如林、如火、如山、如海、如一人的御林军,已尽皆披坚执锐列阵完毕。 普天之下,那些征战多年,铸就泱泱大唐的百战雄师,也紧急开始了鸣金聚结。 同时,大唐八百州府,无数府兵也收到各府尊召唤,拿起兵器便迅速汇集。 人界中,无数能人、异士、隐者、山门也皆有了察觉。 你要战? 好!那便战! 天庭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一场大战,不是一次拼杀,甚至不是背上屠杀无辜的因果包袱。 他们怕的,是与凡间彻底对立决裂。 他们恐的,是此后断了人间供奉香火。 他们惧的,是那明知山有虎,可死也要咬下你几块肉的唐人骨气。 他们忧的,是其后举族一怒,便就敢毁了这天下所有神龛,砸了他家所有庙宇的决心魄力。 正在啃鸡腿看戏的刘德……呸!朱小杰曾有句话说得不错:“凡人为水,仙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只要团结一心,只要扼杀妥协背叛,即使最坏,却又能如何?穿鞋的、享受的、早已长生不老的,难道敢和咱们这些泥腿子,拼他个鱼死网破不成? 你要拼?那便拼! 反正俺们也不亏! 倘若没了水,那些舟船又有何用? 倘若没了四时八节供奉,他天界奢华享乐,却又能支撑维系到什么时候? 倘若没了这人间芸芸众生,管教他神佛此后自娱自乐去吧! “人皇速速住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 往日你我仙凡和睦已久,如今怎忽然如此莽撞冒失?” 终于,那高高在上的玉帝耳边似听到什么人喝止,似想到了什么可怕后果,似是怕了这人间力量,似是没有忍住惊恐。 眼见那神光便要被逼退回眼前,于是慌忙喝止纷争,急急开口质问。 “玉帝,我人族亦向来对天庭礼敬有佳,今日你却又为何要无端害我臣子? 身为人主,保护臣属百姓便是义务责任。 我唐人重喏,自打他们相信我,愿追随我那一日起,我便早已许下并肩誓言。 即便你是上界的至尊、天界的领袖,在我面前也不可伤损他们分毫! 哪怕我李世民拼个粉身碎骨,落个万劫不复,也定要将此间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此刻唐皇似也有了脾气,非但没回答玉帝斥问,反抬头目光如炬与他对视。 “好! 朕念唐皇结束乱世有功,念你操持人间辛劳,此刻给些颜面,下节与你说说也无妨。 你那人曹官魏征,偷偷勾结泾河龙王,擅自欺瞒上天,在监斩行刑时放纵李代桃僵,竟然拿龙族腐朽尸骨变化那孽龙充数,意图合谋逃过剐龙台刑罚。 好在有大能慧眼,轻易识破了你等龌龊伎俩。 在你人界,‘欺君’是死罪。 在我天庭,‘欺君’则更难逃。 如今朕便要惩戒那人曹官,唐皇可有话说?” 在朱小杰看来,其实玉皇大帝也挺可怜。纵观古今,但凡天庭有锅,则就大都要分给他一口。久而久之,估计他背锅也该背出来许多经验。 此刻玉帝也有着自己的想法算计:既然如今来得仓促,打不过这些凡夫俗子,那与他们讲讲道理也好。至少在这件事上朕是占着理的,量他们说到灵山也说不出什么花样。 “敢问玉帝,你仙界之臣倘若欺我瞒我,不尊我唐皇号令,可算‘欺君’?” 却未想到,玉帝好心给了这唐皇台阶,他却依旧死皮赖脸不肯罢休。 “奢望我上界仙神尊你号令? 呵呵,唐皇!我看你相貌英伟,没想脑子却如此糊涂! 你乃人间帝王,可无权管辖我天界臣子。 倘若受了委屈亦或有所请求,你就该备齐供奉礼品,诚心诚意向我求乞祷告。 倘若要求不过分,倘若你的礼数周全,朕自会给你个回复。” 玉帝有些不屑,你一个区区人族,哪怕是帝王又能如何?竟不知轻重还想倒打一耙,反找我下属仙神的麻烦不成? “此言大善! 同理!你乃天界至尊,自也一样无权管辖我人界臣属! 你若发了脾气,你若对我人间不满,也当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朕。朕定会依据律法,还你一个交代。 我那魏卿前后从未奉你为君,何谈‘欺君’之事?” 原来此前唐皇的问题却是个陷阱,既然人间帝王没权利去管辖天上神仙。那么自然同理,天上帝王也没依据管辖人间百姓。 魏征是唐皇的臣子,却不是他天上的官员,天界又有什么凭据长臂管辖,又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玉帝身在高位久了,对于蝼蚁的话自是连思考也懒得费神。所以随口乱说下,一个不经意,便被唐皇用话将住。 “呵呵,未想到你这人间帝王却还有此口舌。 也罢,即便不是欺君又能如何? 欺瞒上天可也一样是死罪一条!” 在众目睽睽之下,玉帝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胡说八道,魏征从未拿过他的仙奉,自也不好信口开河硬说他是自己臣子。 于是他随口便“将欺”君改为“欺瞒上天”,反正所受惩罚结果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敢问玉帝,何为欺瞒?你说合谋又有何证据? 我爱卿自今日上朝始,便始终在我身侧不离左右,他哪有什么功夫去做欺瞒上天之事? 倘若真有,那朕岂不成了同谋?” 嘿!你还别说,唐皇不就真的是此事同谋吗? 此前那欺瞒的计策,本就是龙君提议,而后唐皇与魏征合谋完善。 按理说,此刻李世民自不该理直气壮有此一问才是。 可其中玄妙,就妙在此前他们将事情做得隐秘,不说玉帝,就连朱小杰也没弄清楚他们那时究竟商量了些什么。 所以李世民自然明白,倘若单论龙王“瞒天过海”一事,魏征充其量也就算作渎职而已。此事从头到尾,无论是掘龙族坟墓,还是造龙王替身,亦或是拘禁押解,又和魏征有何关系? 朕的爱卿充其量也就是去监了个斩,砍了个头。前后既没参与其中,又怎么谈得上所谓欺瞒? 可玉帝却信誓旦旦乱扣帽子,非得一口咬定是自己臣子欺瞒上天。 如此,李世民可就不想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一章 战江州一夜而下 “迦叶,休要无礼,还不退下!” 直到此刻,沉默良久的如来才终于开口。 闻听佛祖开口,迦叶方如释重负般急急退至如来脚前。 众佛的目光瞬间也随声音汇集了过去,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般满满崇敬。 其实佛祖此刻心里挺苦的,可是他说不出来!往日吹牛吹大了,现下真在大庭广众下遇到事就显得比较难办。 就在刚才迦叶与那“妖孽”对峙时,如来虽表面上表现得平静无波,但私底下着实也不曾闲着。 他先使用了能照见三界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照见世间一切之形色,无有障碍的“天眼通”,却看不穿眼前这“妖孽”的本相原形。 而后使用了能知三界六道众生心中所思所想之事的“他心通”,却看不透这家伙的想法心意。 然后他又用了能知自身及三界六道众生之百千万世宿命及所作之事的“宿命通”,却依旧看不出眼前大能的前世今生。 不信邪的如来最后索性孤注一掷,调集灵山佛力使出了能断尽一切三界所见思惑的终极法门“漏尽通”,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毫无所获。 反倒是那最为平常的“天耳通”无意间听到了这位大能“故意”嘀咕出的只言片语。 西游之行的谋划与深意倘若放在明面上多少有些背约,所以眼下三界之中应当仅只有观音、金蝉子与自己知道。 可眼前这大能不知是不是用了比“他心通”还要高妙的本事,此刻不仅知晓了自己心思谋划,竟还操着毫不在乎的语气蛮不在乎的当着万佛面前将之道出,怎生不让佛心惊忌惮。 直到此刻如来也才确定迦叶远非此人敌手,甚至凭他本事想要试探眼前人的深浅也可谓有心无力。 无奈下,他也只好偷偷咽口唾沫,硬着头皮在众佛期待目光中顶了上去。 “哈,终于出来个懂礼貌的! 你应该就是那西天如来吧,嗯……可比我印象中大多了。 之前只在电……其它地方看过你的影像,真佛倒是第一次见哈。 对了,你那如来神掌倒挺厉害,当年星仔打火云邪神就用了你那一招,从天而降看着帅气得很。你长的这么……雄壮,若从天而降想必威力会更加不俗。” 朱小杰也不知道自己这会语无伦次的到底在说啥,倒也不是他见了如来佛后有多么激动兴奋,而是他这一时半会依旧有些适应不了这边的画风和交谈语气。 “哦? 三界之外的更高世界?先前本座动用灵山大法力才隐约感应到那方法则,未想即便如此影像却依旧被不知不觉被传了出去。 不过本座倒的确不曾修习过那所谓‘如来神掌’,怕仅仅是名字上的巧合罢了。 不知今日,你驾临我灵山有何事情?” 如来话语声虽然依旧如往日般磅礴威严,但语境中却少了几分往常的高高在上,又杂糅进去些许服软客气的味道。 场间众佛初闻此言尚未觉察到什么异常,反是那与佛祖朝夕相处的阿傩、迦叶两位尊者不约而同愣了愣,而后脚步不自觉缓缓又后退一些。 “啊,也是哈! 咱这是边怎么说也是神话世界,火云邪神那老小子放这里怕是连土地公公都打不过吧。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有秃驴说什么‘罪恶滔天,不可名状’? 我倒有些好奇,到底啥罪孽竟深重的连形容都形容不出来?想来至少得屠杀上几十亿人或者毁灭几个星球宇宙才行吧?” 朱小杰看到这世界中的如来还蛮好说话,加之自己杵这里这么久了,貌似他们真没什么太好办法,于是胆子不免大了几分。 回想刚才有秃驴骂过自己,那“激光”照自己后还敢仗着佛祖撑腰依旧瞎嚷嚷,此刻便顺着话头出言怼了起来。 可这话听在如来的耳中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不待迦叶哆哆嗦嗦再做解释,他便操着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出声。 “那泼猴虽没杀人,可却搅扰了王母的蟠桃盛宴,偷吃了老君的无上仙丹,蔑视了玉帝的朝堂威严,甚至肆无忌惮大闹天宫扰得天界仙神不得安宁。 此等行径可谓人神共愤天地共诛,说他罪恶滔天本座并不以为过分。” 如来似乎也一样发现来人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于是便紧跟着壮起胆子开始试探回击。 无论如何,自己刚刚才在众小弟面前夸下海口吹出牛皮,现在即便是壮着胆子打碎牙齿也要给顶住了。 “呵呵,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他们神不神仙不仙的怎么想我不清楚,反正我们人族是没什么好愤怒的。 甚至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宫被大闹上一回,多少还觉得有那么几分解气。 凭什么这天上珍馐美食珍宝器物你们神仙佛陀享受得了,我们人族,他们妖族与这遍地生灵就注定无福消受?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你佛家口中的众生平等吧! 况且偷吃些丹药水果、搅扰场宴会、自卫打伤几个天兵又算得了什么大罪。 有了什么损失,你让他和天庭商议想法子赔偿不就结了。犯得着擅自给人判五百年酷刑?” 不知为何今日朱小杰格外胆大,与试用期单位中那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孙子”简直判若两人。 细细想来,或许是他被那技能介绍感染了情绪。 许是这“乾坤凡躯”无敌技能本身,给了他不惧一切强权的底气。 也可能因为在这世界中,没了那所魂牵梦萦的孤儿院,以致使他没了最后那点软肋羁绊…… “本座明白了,你想必是位人族隐世圣贤,此番来这装疯卖傻尽皆是为那妖猴打抱不平。 且不说人妖殊途本座镇压那猴子本就与你无关。单说数千年前我与你人族定立的那约法协商限制,你就不该插手此事。 当年协议明言,本座不遣佛去你人族地界施展佛法,更不会强行派佛越界传法收徒。相应,你们也莫阻拦人族自由信仰,更不可干扰我西天普度众生降妖除魔的大计。 怎么,今日你难道想代人族毁约,废了那纸约定不成?” 直到听眼前之人说自己是人族,如来这才恍然大悟。 非是成了佛后他有多么愚笨,而是几千年来人族日益逆来顺受俯首跪拜的印象早已经深深刻印在他脑海,哪怕是天庭有着诸般隐秘手段的众仙也无不对他礼敬七分。 突然掉下来这么一位肆无忌惮的家伙出现在眼前,着实很难将之和那卑微人族联系在一起。 不过既然是人族的圣人,那事情似乎就再次变得好办起来。 于是,如来看似不经意的挥了挥手,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不知道结了个什么法印,更不知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 朱小杰也的确不知道这世界人族和西天诸佛,此前到底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约定。 不过,既然如来敢当着众多金刚菩萨的面说有,那么想必也该假不到哪里去才是。 “那约定不是我签的我管不着! 但悟空本就是猴子,人家本来在花果山自由自在生活好好的,是那天庭三番两头派太白金星生拉硬拽强邀他去做官。 人家一个足打他们十万个的本事,就真好意思腆着脸派人家养马? 大老远招人进来做官,诓得人家舍家弃友前来投奔,你们却翻脸喊打喊杀。 这对吗?这不对!可无耻的才刚刚开始! 人家猴子受了委屈辞官回家,按理说从此天地殊途仙妖隔绝,一拍两散各自不相往来便也就算了。 可那些神仙们却还偏偏不识趣,人家辞职都不行,转眼间便就带人兴兵去人家花果山讨伐。 讨伐就讨伐吧,既然你们打不过他回去便从此算了,人家猴子那时也没说什么上天寻仇的狠话。 可你们为何又要再拿个“齐天大圣”名头诓那猴子没有见识,骗人家去为你们看守桃园。 看守就看守吧,哪有看守不能吃自己水果的道理? ‘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事情还真就发生在传说中所谓至美至好的天庭! 一群神仙大能,生生拿那可望不可及的蟠桃,百抓挠心似折磨戏弄只猴子取乐,真一点脸皮都不准备要了吗? 那猴子所做一切尽皆是猴性使然,说到底其后祸患也是那群天神们咎由自取。 犯得上非得小题大做三番两次派兵征缴,弄得人家花果山生灵涂炭? 冤有头债有主,人家漫山遍野蹦蹦跳跳的猴子,到底是杀你家玉帝还是睡你家王母了?犯得着非得以身家性命相抵? 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就硬是非得要把猴赶尽杀绝! 那猴子被抓了些兄弟死了些朋友,一气之下大闹天宫怎么了? 他们要敢动我家人一根指头,我直接把天庭都给他砸了,把玉皇大帝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朱小杰不知道此刻情绪为何突然就会失控,可他记忆深处却有段伙伴突然被抓上面包车,而后渐渐远去的回忆。 那天,他追着面包车跑了好久好久,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天,他跪在地上哭着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出回去后该怎样和老院长解释。那天,他红着眼睛咬着牙齿,真想把那面包车砸碎成渣! 当然,事后他知道这伙伴原来是受不了继父百般虐待离家出走的,也知道了那辆面包车中出来抓她的,也正是她继父本人。 那一阵,他扶着颤颤巍巍的老院长,没日没夜来回往返法院与警局。 那一阵,是硬挺着一口气的老院长、是那坚决不要费用的律师、是坚实可靠的国家、是公正严明的法律,给了那被虐待女孩不至含恨自杀的最后希望。 至今他依旧清楚记得那一天,一脸风霜老院长对着那遍体鳞伤踉跄回来伙伴的深深一躬。 记得那声参和着横流老泪的“欢迎回家!”。 记得那刻,女孩哭着、笑着、一瘸、一拐重重扑进老院长怀中,自然陪着两串仿佛重回人间的幸福泪水。 所以,去他妈的天庭! 那只猴子从头到尾都只想活着,那只猴子只是有所有猴子都有的顽皮天性,那只猴子即使成精也不忘虚心求学问道。 那只猴子即便在人世间沧桑沉浮十数年受尽白眼欺凌,却依旧能说出“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 那只猴子即便学成后法力无边,也未曾杀害任何一个好人性命。 如来老儿,你倒摸着那石头般冰冷的良心说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落得在你口“罪恶滔天,不可名状”,非得要硬生生忍受五百年铜汁铁丸偿还? “大胆妖孽!” “妖孽放肆!” “妖孽该死!” …… 也在朱小杰话语刚落之际,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无边菩萨也才自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后,仿似同时般色变呵斥出声,像极了一群恼羞成怒被人踩住尾巴的流浪恶猫。 高高在上的如来似是怜悯众生般缓缓闭上眼睛,不愿看到眼前即将到来的纷争与杀戮。 毕竟,即使是佛法无边的他本尊,也一样难以抵挡诸佛、罗汉、金刚、菩萨的合力一击。 “最后说一遍,我是人! 是堂堂正正的生灵之一,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妖……孽……” 看到到漫天诸佛尽皆愤怒,朱小杰反是渐渐平静下来。可不待他把最后一句话讲完,漫天遍地的佛光便瞬间如暴雨倾盆般一同向他洒去。 那万千佛光汇集在一点后显得有些过于密集,甚至将他说话的声音都冲击的有些扭曲。 不知汇聚起来的佛光持续了多久,隐隐约约却见正中那身影缓缓抬腿,慢慢走动了起来。 此刻,如来闭着的眼睛却是突然睁开。 带着一分疑惑,带着两分茫然,带着三分惊恐,带着四分果决,迅速伸出了那曾轻易压住猴子的大手。 随之,整个灵山佛力汹涌,整个佛国金光弥漫,一束至亮、至极、至粗、至纯的佛光从他的掌中喷薄而出,与那万千佛光一道共同朝中间那人飞射而去。 可即便如此,身处众多佛光攻击中的朱小杰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脚步依旧不急不缓,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啪!” 在所有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佛祖脚下迦叶尊者在漫天佛光下,被那“妖孽”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渐渐的,所有佛光都缓缓停了下来,而后场面便前所未有的安静诡异。甚至连被打了一巴掌的迦叶,也只敢呆呆捂着脸一动不动,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我看到方才骂我的人里,依旧有你这不长记性的秃驴啊! 我刚说过,你他妈若再嘴贱瞎逼逼,爷爷就大耳刮子扇你! 我这人没有太多优点,但好在喜欢说到做到。 如来,这里数你的脸最大,那么就由你来评评道理。 面对接二连三的污蔑,我是不是该如那猴子般坐以待毙逆来顺受? 今日我大闹你这西天雷音了,你是不是准备用另一只手,把我也压在山下个百八十万年? 啊?” 抽完人后,朱小杰便再不理会失魂落魄的迦叶。 反而侧身,一边问着,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朝着眼前那无边无际的如来漫步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二章 那胖子是他师父 “我……” 出了大雷音寺的门朱小杰方才开口,转瞬却被老菩提用眼神急急制止下来。 看到那老头如往日老院长般对自己挤眉弄眼,朱小杰怔了怔,心底不觉又泛起了几丝夹杂亲切的酸楚。 “道友本事无边,此番人族亦多亏了您的护持才得以保全。 老朽不才,此番冒昧斗胆请您大驾。 实不相瞒,老朽于修行一道着实才疏学浅,还望您可以为我指点些瓶颈难题。 我那方恰好有了些新近珍馐、瓜果、仙宝、秘籍可供品鉴,不知是否方便?” 菩提一面装腔,一面继续微不可查对这人族小友使着眼色。 朱小杰记忆中,上次老院长这么挤眉弄眼给大家使眼色,还是有个大老板过来考察的时候。当时他带了一大堆记者前后拍了无数照片。当时场面上五十万无偿捐赠承诺好好的,可其后任凭他们等了好久,那边却没一点回音。 回头瞥了瞥那宏伟的大雷音寺,又看了看挤眉弄眼一脸慈祥的老菩提,朱小杰才想明白其中道理。 于是他似笑非笑轻轻哼一声,而后如记忆中他与老院长上门讨钱时,那丑陋老板般高高昂起脑袋,不屑瞥了一眼又微微点了点下巴。 不同的是,那时那老板好歹让秘书撇下了五千块钱封口,可此刻朱小杰身上却是一毛半分也无。 看到朱小杰在那演戏,老菩提眼中亦有了许多慈爱笑意,瞬间二人脚下便凭空生成一大朵青云。 朱小杰儿时看西游记就知道齐天大圣的筋斗云厉害极了,传说中瞬息间便可以行进十万八千里之遥。 此刻,有机会可以坐在孙大圣师傅的云上,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这云触手摸着轻轻柔柔,眼睛看着飘飘渺渺,嘴巴吹着莹莹绕绕,双脚踩着坚坚实实,诸般变化奥妙似都蕴含其中,可真算得上灵宝神奇。 站上去后,还不待朱小杰想法偷偷抠一块下来,菩提便就放缓了速度。 路途时间如此之短难免惹人惊疑,于是便四下环顾张望。只见不远前方有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此山“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奇花瑞草,修竹乔松。 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 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蓬瀛。 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 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 起伏峦头龙脉好,料有猢狲曾历经。” 朱小杰正欣赏间,忽然被菩提冷不防轻拍了下肩膀。 “小友,你刚才可是要吓死老夫了…… 你这胆子也真太大了些,万一那如来老儿察觉到不对,用神通困住你可又怎生是好?” 听到菩提在同自己说话,朱小杰方才回头比画了一下。 “小友放心,那灵山有灵山的积蓄佛力,我灵台方寸山亦有我灵台方寸山的巧妙布置。 即便那如来有滔天的神通,也没能耐看穿我这方道场的奥秘。 身处此间,你我便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看到朱小杰在那束手束脚比划,菩提微微笑了笑便再次开口为他解释。 听到菩提此言,朱小杰方才如泄了气的“娃娃”般,软塌塌一屁股坐在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一时半会如刚才的老菩提那般说不出话来。 可倘若细细再看,此刻他的手却偷偷在云上一扣一扣,许是些舒缓压力的小动作。 看到这小家伙此番的样子,菩提轻轻理了理散乱的胡须便不再唠叨,只在身后用希冀的目光,慈爱看着这人族不世出的俊杰与希望。 不多时下了云头,朱小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长叹一声,随着菩提往前徒步数十,便见: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千株老柏,万节修篁。 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 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 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 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 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 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 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馀高、八尺馀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乃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有猴曾言:“此间人果是朴实。果有此山此洞。” 今时朱小杰仰头看来,果如那猴所言,不光独人,即便这大字与眼前洞府山门,也一样称得上朴实。 不待他久看,菩提便从怀中掏出钥匙就要上前开门。 “听说您不是有好几十弟子吗? 怎么师傅得胜回来没人迎接,甚至连留守迎客的人也无? 就不怕被小偷偷了家当?” 被小友这么一问,菩提便难免红了老脸,尴尬笑了两声后才回道: “我虽粗鄙,但索幸弟子孝顺,放在往日倒也不至如此寒酸,以致惹小友见笑。 此前,凡间不是突然有了浩劫嘛,老朽一着急就把全洞上下尽皆派出去护助。 此刻他们大都还在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估计最快回来一人也还需两三日功夫。 好在老夫多少会些庖厨本事,洞中也有些往日积存,自不会太过委屈小友……” 说罢,他便在前引着朱小杰朝斜月三星洞内走去。 谁料到外间不起眼的山洞,其中却别有乾坤。 只见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直至瑶台下二人方才停住脚步。 菩提引着朱小杰坐了沏上茶汤,自己却并未跟着落座吃茶。 反是认真整了整自己衣袖,正了正头上道冠,而后恭恭敬敬走到朱小杰正前,在小伙子莫名奇妙的眼神中,端端正正一揖及地。 吓得刚刚坐稳的那家伙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两步上前就要搀扶这“老神经病”。 可这一次,菩提的下拜却是诚心且坚决,任凭朱小杰生生使尽浑身气力,也难以撼动老人动作一丝一毫。 待到他端端正正长长久久拜足三次,方才终于停止住动作。 “老头!你这是要闹哪样! 你真把我当那尊如来不成? 这是羞辱!可太小看我了!” 然而人族祖师的这及地三拜,非但没让朱小杰有哪怕一丝骄傲与欣喜,反是让他红了眼睛。 如同当年被老院长在记者面前跪谢后,那位当着镜头便不管不顾大发雷霆的律师一样。 “老朽向来只诚心敬意拜天、拜地、拜事。 这第一拜,是谢你冒无边风险止住此番生灵涂炭,这是苍生大恩。 身为生灵,我不能不拜。 这第二拜,是谢你让枉死复生,伤残者恢复健康,这是人间大德。 身为人祖,我不可不拜。 这第三拜,是谢你为悟空说话,使他少受铜汁铁丸之苦,这是正义之言。 身为师傅,我理当拜谢。” 听了菩提的这番长篇大论,朱小杰的气瞬间便消了下去。 想了想后,他也有模有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裤子,学着对方才那老货样子,对眼前菩提拜了下去。 同样,一下,两下,三下。 不待老菩提操着疑惑语气发问,他便自顾自解释起来。 “我这三拜却不拜那天,不拜这地,不拜诸事,只拜真人。 第一拜,是拜你长久以来的忍辱负重,抛却一切本该匹配的名利,舍弃本应享受的富贵,甘愿卑躬屈膝隐居深山只为人族延续。 第二拜,是拜你以天下苍生为念,刚刚不惜与如来老儿闹翻,不惜赌上身家性命也要救苍生于浩劫。 第三拜,是拜你毫不迟疑救我,否则我此番定然脱离不出那无边无际的西天佛国。 回想当时,倘若场间倒数数完没了后续,其凶险便就难料。 即便走脱,我却不会腾云不懂驾雾,单凭双脚行的久了却不显神通,身无分文在诸佛环伺中难以赚取,忍饥挨饿在漫天窥探下亦毫无办法。 最终难免被他们察觉异常,而后捉拿镇压。” 看着眼前这位“记仇”小友非得还上三拜的样子,菩提亦多少回忆起几分当年洪荒,那个恩仇必报的自己模样。 于是扯了扯嘴角,吐了吐舌头。 老头子哈哈一笑便带起围裙操起锅瓢,乐呵呵屁颠颠做饭去了,直把朱小杰一个人晾在这里不尴不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这会功夫,他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胸前那颗来这世界时融入身体的骰子挂坠。 即便穿越过来时系统发生了异常,可不代表朱小杰就必须得随着这系统一齐异常,更没平白失去那段记忆的道理。 况且父母留下来的骰子,是他追溯自己身世仅有的信物,所以他自是格外在意,绝非其它什么乱七八糟饰品可以并论相提。 此前他曾坚信“生而不养”的那俩家伙皆为赌徒。想必是输光所有家产之后便心生歹念,毫无人性遗弃了自己。 夜深人静每每想起自己竟然有如此无情的父母,朱小杰就都会感到愤怒,单单那骰子信物就被乱发脾气的他狠狠丢出过窗外数回。 待到气消了,这家伙每每又会厚着脸皮,匆匆忙忙跑下楼摸黑寻找。 记得最后一次他找了好久,可任凭他如何一寸寸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骰子了。 于是年幼的他便捂着嘴蹲在草丛里大哭,哭累了便继续再找,找不到便继续接着哭…… 事后,他记不清那晚自己最终到底有没有找到,但第二天醒来时,那骰子已经静静陪他躺在枕边。 往后好些年,即便睡觉,即便洗澡,即便游泳,这骰子也都不曾离开过他。 空间通道异常那会,这骰子融入身体虽没发光也未发热,可胸口突然间少了块硬邦邦的东西,他又怎会无所察觉。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挂在胸前哪怕贴合的再紧,硬硬的即使硌的再疼,终归比不上融入心中更加让人踏实安心。 此刻,朱小杰甚至还生出了那么一丝丝高兴。 他不傻,冷静下来后想想,父母留下的这骰子既然不是凡物,既然能在诸般神奇中抗衡法则,那么…… 那么也就代表父母们其实并不像他当初想象那么简单。 或许,他们身上曾经有过什么惊天大秘密。 或许,他们是默默守护着人族地球的英雄。 或许,像哈利波特中演的那般,他们无奈离开仅仅是为了对抗恶魔保护自己。 或许,在这神奇乐园中自己再努力些,便可以找那些日思夜想的答案 或许,有生之年还能见见他们…… 同时这斜月三星洞好似有股可以让人心神平静的神奇力量,不过多时朱小杰激荡的情绪便再次平静了下来。 当他细细感受胸前那方印记时,慢慢竟也能得到那小小骰子的回应,而后便一点点悟出了它的用法神通。 谁能料到这小东西除了单纯的纪念意义外,竟还蕴含着一项主动能力。 其实这能力说“主动”多少有些勉强。强加这么个说法,还怪朱小杰莫名坚持。他以为自己可以主动开启关闭的异常能力,便就应该被称做主动技能。 不过好在这技能使用没什么使用门槛,就像是当年在家中随手开关电灯一样,只要愿意,他便可以随时做到。 更加神奇的是,这技能完全没有持续时间限制,开启状态下甚至完全不产生丝毫精神、气血亦或法力上的消耗,更没有所谓冷却时间与使用对象的要求。 它使用效果也一样十分简单,就是可以为朱小杰显示他眼前原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信息,量化那些颇为模糊的数据。 传说中人生开挂,可是堪比洞房花烛的大喜,朱小杰此刻哪里还能继续忍耐住兴奋之情。 只见他突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而后便开始四下环顾想找到个目标尝试尝试。 看来看去,朱小杰拍了拍脑门哈哈一笑,便偷偷摸摸的溜达到热火朝天的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扒着门框向内望去。 只见屋内菩提一手颠锅一手翻炒的娴熟极了,看样子没个数十年练习可做不到。比之慢慢悠悠做饭的老院长,怕又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他那方才飘飘然然的胡须被扎了起来,像是怕被这烟火熏黑。他那大袖宽袍也被扁了起来,似是怕煎炸过程中溅上油污。他那慈祥的老脸在火光闪烁中忽明忽暗,似是皓月的阴晴圆缺。 此刻他做饭正做的专注,丝毫也没在意与防备门口那偷偷摸摸的猥琐身影,更不曾料到下一刻自己的修为会被那小家伙轻易看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三章 一家团聚终团圆 听他竟然要为自己卜算阴晴,于是龙王点头言道:“卜算此事也可,那么就请先生赐教吧!” 那人随即将手伸进袖子中摸了摸,不久便抽出一张卦签,断曰: “云迷山顶,雾罩林梢。 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龙王听他说的模糊,于是便又追问:“近来长安多雨,我观天象,亦觉明日似还有雨降。 先生此刻说我已知之事,可算不得卜。 也不是我有意为难,请问明日甚时下雨?雨水又能有多少尺寸?” 这人见龙王已经中计,于是哈哈一笑便使激将: “公子此番追根问底,可是要自取其辱? 既然如此,那我便明言罢! 明日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不知此事,你可知晓? 不知此言,可为卜算?” 泾河龙王是八河都总管,也是司雨大龙神。明日降雨本就该由他而定,此刻还未回宫决策,又怎有旁人敢先他胡言。 于是龙王遂也大笑,问曰: “先生此言不比邻里闲谈,你即以卜算为业,自不可儿戏妄语。 如是明日之雨,果依你断的时辰数目。那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 若无雨,或不按时辰亦或数目…… 呵呵,我不怕告诉你,那时我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刻将你赶出长安城,不许你在此地惑众伤生!” 也不知是龙王心慈手软,还是胆小怕事。哪怕到了此刻,面对此等奸邪仇人,他却依旧只想着让他吃个苦头,将其赶出长安了事。 可他未曾想过:“以德报怨,怨何以消。以善纵恶,恶以何止。” 这人闻言果然点头答应:“这个一定任你。 请了,请了,明朝雨后你再来会。” 龙王辞别这藏头露尾的家伙后,念及臣僚焦虑,故也没心思久留人世,于是便出长安,径回水府。 大小水神此刻在水府中等得也自心焦,接着龙君后便纷纷开口寻问:“父王访那坏人如何?” “大王此行可顺?” “龙君,此番真是有人故意相害?” “主上,后面我等该当何如?” …… 龙王压手止住众水族喧哗,而后点头环视,连道:“有,有,有!” 其后见大家不解莫名,于是便再补充:“我去了那间,果见了那厮。 可他却是狂妄自大,信口开河的家伙。前后非要与我这龙君赌斗阴晴。 哈哈,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我问他几时下雨,他就说明日下雨; 我问他甚么时辰,甚么雨数。 他就说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于是我便与他打了个赌赛; 若果如他言,我便送他谢金五十两; 如略差些,便就打破他门面,赶他起身。多少让那些鬼祟仙神知道些厉害,此后不许他在长安惑众。” 众水族闻言方随之心安,又有鲥军师笑曰: “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惟大王知之。 他即便是个神仙,可在此大王专长前又算得什么,怎敢这等胡言? 那卖卦的定是输了!定是输了!” 于是大家皆以为是龙王威武英雄,已将此劫化解。 周围龙子龙孙与那鱼鲫蟹士尽皆欢颜相贺,谈笑未毕,却忽然只听得半空中有仙差高喝:“泾河龙王接旨!” 于是众水族抬头向上看去,半空中却有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玉帝敕旨,径投水府而来。 慌得龙王忙整衣端肃,焚香礼拜,而后才敢俯首接旨。 金衣力士看他恭敬,于是也懒得废话,交付玉帝旨意后,便升空而去。 在这个时刻,突然接到玉帝旨意,龙王难免有些发慌,可事已如此,他也只盼是自己多虑误会。 于是谢恩后,他便迫不及待拆封旨意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 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 细看旨意上注明的时辰与数目,竟与那算命的判断毫发不差,唬得龙王瞬时差点魂飞魄散。 过了好一会,龙王才从茫然中苏醒,叹了一长串泡泡,方对众水族说: “怕此事此劫,非我等所能抗衡。 天下之大,四海之广,河泽众多,不可胜数。 玉帝事忙,少管此等微末细支,多任我等司雨龙神依情况定夺。故人间求雨亦多拜祭我等。 可此时此次那家伙却非比寻常,不知用了何种神通竟可以上达玉帝,传书下命。 此等灵仙,真个是能通天彻地,却是我等惹不起的。 今日始,所有水族如要出宮,则需分散,十米之内不可有五个以上聚集。 凡家中独子,凡族中老幼,凡身怀有孕,凡有功老臣,即刻收拾行装,持我书信散往河泽避祸。 所属龙族皆退到宫中以死守节,无命不得擅出一寸……” 龙王话声越来越无力,不觉已经黯然回过身去,哽咽中难以再说。 闻听龙王所言,群臣与众龙子龙孙也纷纷掩面抽泣。更有许多即将妻离子散的,即将离开父母的,即将背井离乡的,即将以死报族的,面露愤愤似有不甘。 鲥军师也是龙宫老人,见到主公与众同僚伤悲也是心有不忍。 俗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值此危难窘困之际,他身为龙宫谋主,往日多得主上礼遇,此刻即便再难,他也想要顶上。 于是绞尽脑汁后,军师神光一闪,激动奏报:“大王放心! 他虽背景强大,可咱们却占据地利天时,要赢他又有何难? 臣有小计,管教那厮吃了哑巴亏后无话可说。” 听鲥军师所言,龙王激动回身,顾不得抹泪便连吐几个泡泡。 而后似又想到什么,顿了顿才道:“尊信守诺是我龙族根本。 天庭虽然依靠威胁,强迫我龙族俯首听命,可我龙族既然已经承诺,今日便自无阳奉阴违,私下反悔的道理。 倘若您的计策是更改时辰,增减点数之类,就请莫要开口了。” 听闻泾河龙王所言,军师也是一愣,而后施礼禀道: “大王高义重喏,微臣佩服。 此计不需咱们更改时辰,更不用调整点数,您明日降雨依旧照计划而行便可。 长安广大,云雨飘降亦有先后过程。 哪有人不谈具体地点,便能将时辰说得那么清楚? 俗夫工具简陋,且雨水随风散落。 哪有人不看测量位置,便能将降雨精确到点数? 泾河在北,明日雨云由北方进入长安。不若您前往长安极南,摆设下测量器具。 想来,其后实测与真实降雨也定有些误差。 怪就怪那厮狂妄,将卜算说得太死。依照凡人规矩,您携证据上门,怎怕赢不了他? 其后咱们如约捽碎招牌,赶他跑路。哪怕他是玉帝分身,可在长安人族大阵也得讲些道理。 且此事一旦闹大,也是他居心叵测,暗害我龙宫水族在先。 最终让他吃下这哑巴亏,又有何难?” 龙王听军师所言觉得有理,可却亦有隐隐不安。实在是天庭势大已久,实力之下,却哪还有许多道理可讲。 可身为龙主,他也实在不忍家国分崩离析,更不忍龙族、水族随自己受这无妄牵累。 于是他将龙牙一咬,将龙胆一横,便依鲥军师所奏行事,心中果然畅快许多。 至次日旨意时辰,他便会同风伯、雷公、云童、电母,直至长安城九霄空上。 其后果然依旨,待到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降下雨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信守诺言之中,自然分毫不差,众随同小神皆可以作证。 待到差事毕,他便别了众神按落云头,依旧变作昨日那个白衣秀士,到那西门里大街上,撞入袁守诚卦铺。 不容奚落,反率先开口称赞:“ 先生果然大才,今日降雨与你昨日所卜果真极为相似。 可我却是个喜欢较真的性子,昨日入夜我便摆放好测量器具,在院中等雨。 雨云自北而来,可我家却远住城南。待到我家雨落,却比你预测迟了小半刻时光。 我那接雨器具中,却也只接得雨水三尺三寸零四十七点,也不知是被风吹走了,还是被日头蒸发了,最终确比你所卜数字少了一点。 先生有大神通,怀大本事,自然光明磊落行端重喏。 我也不与你为难,这里是一千两金票,权当做路资盘缠。 只请您如约离开长安,放我等家人亲眷些生机,可行?” 说罢,龙王便一揖及地久久不起。 可听了这公子的肺腑之言,那算命的却一把打飞桌上那被叠得整整齐齐,捋得平平整整的十张百两金票。 而后仰面朝天冷笑道:“胡搅蛮缠!不知所谓! 还痴心妄想赶我走? 呵呵……你完了,你彻底完蛋了! 你欺负别人也就罢了,怎有胆量欺到我头上来? 我认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泾河龙王。 此番你违了玉帝敕旨,改了时辰,克了点数,就是犯了天条。 其后在那剐龙台上,定有你一刀! 想来龙君之肝该更有滋味,龙君之骨该更有效力,龙君之筋该更为坚韧,龙君之鳞该更为坚固,龙君之角该更为漂亮,龙君之血该更为养颜!” 龙王见说,心惊胆战,毛骨悚然,急丢掉最后那点体面,整衣伏礼,向这人跪下道: “先生休怪,前言戏之耳! 老龙依旨而为,所降时辰雨水实则与旨意分毫不差。 望先生救我一救! 不然……不然,我虽死,亦绝不放你。” 那算卦的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笑说: “你欺瞒玉帝之事已经亲口承认坐实,此刻即便抵赖却也是无用。 况且我一个区区算命,又哪有本事救得了你。 回去你只需吃好、喝好、睡好,明日便要遭邢了,可莫使诸多‘天材地宝’有了损耗,失了光彩!” 龙王闻此,一下便没了力气。浑浑噩噩踉踉跄跄,便来到西大街之上。 他恐牵累族人,所以不敢跑。 他恐伤及无辜,所以不敢怒。 他恐家人伤心,所以不敢归。 他恐群臣冲动,所以不敢回。 其后他像是个行尸走肉般,双眼空洞在大街上游荡。 直到他肩膀忽然被个渔人重重一拍,才恍然回身。 “哈哈,公子有礼了。 我与好友恰有个争论迟迟未决,与你碰上也算有缘。 于是冒昧打扰,想拉你评评理。不知你可否赏脸,给我二人做个判别?” 此时,龙王却仿似个空壳木偶,只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一旁随即闪出了个笑吟吟的樵夫,可他说话却很是不客气:“张稍!你找他评理可着实过分了啊! 倘若他偏帮你说那水好,我可是不服的! 这有首《沁园春》可以……” 可这次,那渔夫看着那老龙凄苦眼神,却没了兴致,伸手便止住好友话头。 咳嗽了下方才说道:“李定,小师叔曾说过:‘不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觉得很有道理。 这位公子神思恍惚恐遭遇了危难。细细算来,他与我也是邻居。且我的那营生,也全指望他照拂周全。 眼下即便是看我面子,你也不该张扬卖弄。” 那樵夫看同伴说的认真,于是赶忙收了脸上嬉笑。而后拱手施礼,给眼前公子郑重道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四章 诗词抗辩渔樵间 不待朱小杰从琳琅满目中回神,那天师便用身子挡住一行去路,而后恭敬开口:“不知观音大士此行何往?” 菩萨见他也算恭敬,且此方毕竟不是自己道场由不得随意行走。所以虽被拦阻却没有在意,更未生出什么刁难兴致。 只是答道:“贫僧因为些俗事,想要请见玉帝一面。劳烦两位大仙代为通传。” 二天师闻言,即由邱天师留下作陪,张天师急忙上奏。 玉帝闻听是观音大士亲自驾临,遂舍了往日那般繁琐规矩,急匆匆亲自下殿来迎接这位漂亮菩萨。 待将一行引到凌霄宝殿,玉帝方才依依不舍重新回到自己宝座。期间扭扭捏捏的殷勤样子,可着实把朱小杰恶心的不轻。 一旁木吒却仿佛见惯了此等情形般,只紧紧随在菩萨左右以身相护。虽不言语也面无表情,但依旧没少遭玉帝那老不休的白眼。 待到这家伙终于回归正坐,菩萨才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她虽负责东方事物,可向来不喜欢来天庭,多多少少和这位玉帝脱不开干系。倘若不是碍着王母面子,即便是那蟠桃仙会她也不会稀罕。 此刻若非真有要紧事情去办,她也不愿来此受这般鸟气。 眼下顾着事情,她只能上前行礼,而后言道: “贫僧领我佛如来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原卷帘流沙河遭刑、原天蓬福陵山被贬、更有孽龙于正空悬吊,遂特来请奏开恩。 望上仙恕他们过错,饶他们性命,赐与贫僧。 那位取经人尚缺两个有些本事的徒弟守护,那孽龙自也可以与他做个跋山涉水的脚力。 倘若上仙助我佛如来圆此西行取经宏愿,则其后雷音亦有大功德相酬。”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帝自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遂即刻传旨赦去了他们的罪行,下旨令众仙神此后不得为难卷帘与天蓬,又差天将那忤逆的白龙解放,送与菩萨。 期间这老货的眼神时时刻刻都不忘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往复打量观音仙躯。朱小杰若非从小忍耐力不错,此刻怕就要被恶心得呕吐在这凌霄宝殿之上。 菩萨倒仿似已经习惯了一般,一直落落大方没有丝毫避让羞怯之意。 木吒的爹爹与哥哥都在人家手上,表面自也表现不出什么激愤神色,只能在心中如往常那般暗暗骂了几句那位瞎几巴代天封神的老货。 待到一切事毕,观音方才施施然谢恩而出,几人一路上尴尬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直到这小龙解脱后重重叩头谢活命之恩,方才将大家的神思唤了回来。 “咳……本座能救你一命可却没本事救你一族,龙族之事牵扯实在过大,我佛家亦不想贸然改变这天地格局徒增变数。 世事复杂你尚不知那许多奥秘。依我所见所闻,你父绝非甘愿引颈受戮的庸俗怯懦之徒。 我与南海龙王敖钦是邻居也是好友,多年来受他照顾得了不少好处,我的道场也因他守护免了许多麻烦。相处久了,自然多少从他那里知道些龙族历史辛秘。 其实,所谓坚强不一定就非得是生打猛冲,妥协忍辱亦需有大忍耐控制脾气,有大慈悲割舍放弃,有大担当背负大骂名。 倘若仅仅依靠我一个,自言轻无法护你周全。但倘若皈依我佛,你便有了灵山庇佑,同时你龙族也才有了天庭不敢妄动的延续香火。 四海之地何等广阔?四海龙王何等法力?为何他们尽皆甘做天庭犬马? 谁不想挥斥方遒激扬文字?谁不愿横刀立马站于顶层?谁不愿众生敬仰家人幸福? 可他们所求的,比之个人意气扬眉吐气却又更多。 他们苦苦维系的是龙族一脉,他们贪图的是这仅剩族人可以在这天庭夹缝中生存与延续…… 也罢,也罢,此刻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你就猜猜你父王做了多少努力又打通多少关系,才能让久局西海的你此刻不远十万里被平白关押在这东土半空。 你父亲又赴西天说了多少好话,弯腰低头给灵山许诺了多少代价,才得允准我仗佛祖名头去天庭救你。 你还是过于年轻气盛了,往后取经路上便化作白马让那取经之人骑乘吧,也好多磨砺磨砺心性,体验体验你父兄长辈日日所受的那份胯下之辱。 待到西游功成,借着劳力由头我佛便有了收纳你的理由。虽救不了你们龙族一脉,但好歹也可以给你族留下些香火传承。 也让四海那几个老家伙往后做事时,胆子可以再稍稍大上那么几分。” 观音这一大段话可不短,似是也没有避着朱小杰的意思。直将这家伙听得八卦之火爆燃,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 这白龙听了菩萨的一番话后反倒是呆在了半空,似是有几分难以置信,有几分气恼着急,有几分忏悔难受,有几分无措茫然。 也不知又过多久,直到朱小杰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拿出糕点咬上两口时。小白龙才恍若从梦中醒来,深深对着观音施了一礼,俯首听命。 菩萨看他这样,后面也不好再多责怪些什么了。只亲自把他送到了深涧之中,叮嘱他只等那取经人过来,就变做匹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于是便乖乖领命,潜身入涧。 朱小杰看观音忙完,只是对她比了比大拇指,就没了多说的兴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大家一个个都挺不容易的。 他有个护短的性子,照剧情路程下一步该是要见那猴子了。所以此刻,这小师叔心心念念着自家的师侄便没先前那么多废话。 于是他再次腾起青云便随着师徒二人,半云半雾又奔东土。 行不多时,忽见前方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于是木叉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这上面还有如来的压帖贴在那里呢。” 菩萨道:“此地难道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如今被我佛如来镇压的所在吗?” 木叉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双簧唱完,这师徒二人便同时回头一齐望向了双目呆滞与他们同行的朱小杰。 灵山早些年就有传闻,说这位人族大圣本就是那猢狲的师傅。当年正因为佛祖欺负了他的弟子,才惹得他径上灵山好一番大闹。 于是此刻,观音顾着朱小杰的面子没有如往常“泼猴”、“猢狲”般叫了,反倒难得尊称了句“大圣”。 依着她的猜猜,此番这人族大能随自己走这一路,怕除了监督之外起更多的就是想来看看自己这位弟子。 此刻朱小杰却未曾理会身旁这俩家伙的胡闹,反是将目光落在了山上贴的那六字真言之上。 “名称:如来佛六字真言金帖; 作用:修复、镇压、斥灵、阻法、封魂、锁魄。 破解方式:物理攻击超过1202530,或精神攻击超过900108,或法力攻击超过1105000,或如来施秘法解除。” 待一行缓缓落在山上那贴有金帖的四方石旁,菩萨方可以细细研究揣摩那封帖子的奥秘威能。 其后苦思良久,观音偷偷掂量了下自己法力本事,又深深看了眼这方帖子,最终无奈叹惜一声,随口作诗一首,诗曰: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轻狂逞英雄。 冒冒搅乱蟠桃会,失失盗入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耍威风。 反掌便遭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兴致勃勃作诗吟诵得高兴,不料却早已惊动了被压在山下,闲的可以长草,憋得快要发疯,依旧耳聪目明的悟空。 只听得这大圣在山根下高声叫喊:“是哪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朱小杰闻言微微一愣,其后便笑哈哈在原地蹦了蹦,口头上并未多说什么。 观音菩萨闻听山下那猴子叫嚷,转头又看到朱小杰那开心样子,于是也笑了笑,而后便与他带着木吒一同下山来寻看。 待到了那石崖之下,只见早就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一齐等候在侧,看样子想是尽皆来拜接菩萨。 观音在他们面前自然依旧是往夕那般冷着脸的严肃样子,众小神自也不以为意,只是恭恭敬敬将他们一行引到了那大圣身前。 朱小杰此番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孙悟空,他本以为见到他后自己应当有很多话要说,可看到他的样子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见他此刻被压于石匣之中,口虽能言,身却不能动。伸出一臂,其余无所见, 菩萨见此便轻轻问道:“孙猴子,你可还认得我么?” 往日被关押久了实在无聊得厉害,好不容易见到生人前来悟空哪里还有装聋作哑睡觉的道理。 只见大圣闻言便就睁开了他的那火眼金睛,待确认来佛不是什么山精树怪变化耍他取乐后,方才点着头儿高声回答道: “我又怎可能不认得你,你便就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 承看顾,承看顾! 实不相瞒也不怕丢人,我天生便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此番被压在这五指山下可谓度日如年。 五百年来,我除了脑袋与一条胳膊外,全身上下皆被死死压实困住,不能得一分一寸动弹,不能挪一丝一毫空隙,一颗心日夜无不是火急火燎被折磨得厉害。 抛去万蚁食身、万针乱扎的身体痛苦,平日所受那空虚寂寞却更加难熬。 往夕在天上,曾经与我称兄道弟喝酒吃肉的那些仙人们。自闹了天宫未来看我,我无怪不怨。 大家同殿做官逢场作戏,其后是我闹了天庭要砸他们饭碗,多少为他们惹下许多麻烦,前后本就是我理亏,此刻即便他们好心来探看,我亦没脸与他们相见。 可过去那与我八拜结义,诺言共赴刀山共蹈油锅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等那妖族六个兄弟,他们却也尽皆不来看我。 当年我闹天宫时体谅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没忍心强拉他们助拳。 可往夕说好同生共死的啊!如今我落难被困,那些货色不说想着法子搭救我出去,好歹你们抽顿吃饭功夫来看看我吧! 千万年来我们妖族为何日益羸弱? 我们妖族为何难以重现当年洪荒中的辉煌? 我们妖族为何屡屡受这漫天神佛欺负以致沦落成为坐骑宠物? 我们妖族有善有恶,为何在世人眼中心中却被污蔑为恶棍蛇蝎? 我们妖族也是生灵,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行走在这世间? 只因他们压根不知何为“妖族”,从来漫天遍地各自为战,相互倾轧争斗就是一盘散沙。 哪怕我费尽力气去揉,去捏,去压,去挤,去使出所有的神通法门付出无数心血,却依旧难以粘连成一个整体。 即便我靠神通本事强行笼络来他们,哪怕我放下身段面子做那七兄弟结义的荒唐事,哪怕我让他们起大圣名头想断了反悔叛变后路,可一切终归还是泡影虚幻。 妖族却依旧还是那任人鱼肉的妖族,妖族还是那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妖族,妖族还是那整日担惊受怕、卑躬屈膝、胆小怕事的妖族! 失望吗?着实失望得很…… 可即便如此,此番也早在我意料之中。 世间事情倘论“碎心刮骨”,就得归到那些所料不及之处。 想我花果山上一众猴子猴孙往日呼我唤我,大王长大王短叫的亲切。 也是为了他们,我可以冒着风险去那地府阴曹,得罪十殿阎王强行划去生死簿。 我可以忍着屈辱,在天庭征讨后顾全大局舍弃报复念头。 我可以二上天庭去吃那回头草,只为了那些神仙退兵庇护的承诺。 我甚至可以昧去良心见财起意去偷、去骗、去抢那蟠桃宴上的珍馐美食,打包拿给他们受用…… 可轮到我落难关头,他们中却就没一个愿意跋涉,没一个敢为我冒风险。 的确,大王该有大王的担当,错事自有做错的惩罚。 我不奢求他们能救我,可哪怕是给我带个家乡烂桃,哪怕是帮我抓抓虱子挠挠痒处,哪怕是在一旁与我聊聊闲天唠唠家常,哪怕是与我说说人间变化谈谈林间故事,那怕是就静静站在那里让我望上一眼,解解百年思念也好啊…… 没妖来,没妖来!连个猴都没来! 五百年了……我每日、每时、每刻、每瞬、每息无不在盼着、望着、思着、念着…… 可往日我那些认识的,那些亲密的,那些付出的,却在这漫长期待中尽皆变狗屁! 又或许……是他们不愿理我这陀狗屁……” 许是悟空在这山下被压得太久。许是悟空这些年来被憋得太急。许是五百年来能与他说话的没有几个。 许是他情感丰富,可在这漫长等待中失望抑郁积攒得太多。许是观音面善,看着便就像是个好的倾诉对象。许是些悟空自己也不知道、不好说、不便讲的原因使然。 总之,他这回逮着听众一开口,便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悲悲切切抱怨了一整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五章 怀璧其罪龙族患 魏征听到天界责问,只睁眼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嘴角勾了勾不屑冷哼一声便偏过头去。 此刻已经如此危及,谁料他竟还有那闲心,对急急奔来的秦琼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个要脸之人,也自然记得往夕那些轻易,更从未忘记当初的誓言。 秦将军刚才的问题,玄成这便可以回答。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一直坚信,良臣以江山社稷为主,良将以黎民苍生为念。 魏玄成生而为人,受爹生娘养长大,那便一辈子就都是人,我从未稀罕他什么天上官职! 人生数载,我吃的是黎民百姓的供养,拿的是四海苍生的俸禄。 终我一生,能有幸与诸君共事,能有幸为这天下造福,魏徵无怨!无悔! 玉皇大帝! 此间过失皆由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毫无干系。 多说无益,我自无愧,纵万般惩罚又有何妨? 你们动手吧!” 玉帝看着这根死硬死硬的人间倔骨,真有些后悔当年挑选昏头,怎就看上了这种货色。 如今既然他想死,那便如愿,让他死去吧! 想毕,玉帝大手一挥,就有庞大神光直冲着魏征天灵射去。 在浩瀚神光下,魏征身形显得十分渺小,好似下一瞬便会被湮灭。 然然,他依旧背着手,无惧无畏昂头站着,其气势又显得伟岸,似已在顶天立地一般。 “休伤魏卿!” 也在此刻,离最近的唐皇却已经毫不犹豫冲了过来,急急闪身,便坚定挡在魏征身前。前后,似毫不在意那道神光带来的威胁,又似当年战场上那幕君臣相依。 “休伤陛下!” 到了此刻,刚刚视生死于度外,藐天庭于不屑,气定神闲坦然赴死的魏丞相,却瞬间面露惊恐,慌忙迈步伸手,就要推开挡路的唐皇。 可他毕竟不比李世民英武,任凭使尽气力,却依旧被太宗那铁钳般的双臂死死护在身后。 于是,他只好拼尽全力,将周身所有浩然气尽皆迸发倾泻,与眼前那浑厚的天子气相合相融。 “休伤我主!” 也到了此刻,离得稍远一些的秦琼才快步冲到,随着一声大喝,他毅然决然挡在天子身前。如同那一次次安定天下的战阵中般,从未让人失望。 “玉帝老儿!你他爷爷欺人太甚!” 回过神来的尉迟敬德,这才傻乎乎一把丢了手上那血刺呼啦的龙头。即刻迈开大步,毫不迟疑朝那方险地狂奔而去。 其后,他纵身一跃便跳到秦琼身侧,一左一右似两扇大门般保护天子,神态气度好不威风。 按理说,玉帝身为天庭之主,神力自不可小觑。恐只有齐天大圣、如来佛祖那样的人物,才有胆量拂他面子,不惧怕他的攻击。 可此刻,这君臣四人站在一起。一文两武两前一后拱卫太宗,如同往常般同心协力,面对神秘莫测的天上世界,亦没有丝毫恐惧畏缩。 即便那神光依旧在玉帝的持续加力下凝实,但射来的速度比先前却慢了许多。 也不待四天王向玉帝请示助战,人间便有长孙无忌、李孝恭、杜如晦、房玄龄、高士廉、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徐茂公等人看到异象,各显本事,自四面八方飞速汇聚过来。 即便四大天王见机不对,越过请示匆忙相助,那神光却也再无法前进分毫。 下一刻,大唐守国大阵、长安护佑大阵、皇宫防御大阵、协同天下数百上千功能各异阵法,也纷纷随之加速运转,前后接连参战。 于是,那浩瀚神光便被冲得缓缓后退,且由慢而快,已经有了微微加速的征兆。 同时,如山如海的人族气运之力,如同有干柴烈火催化般沸腾。又似百川灌海,滔滔不绝汇集长安,在皇城涌现。 所以,护卫追随玉帝而来的其余所有天兵神将也尽皆动了,他们齐齐散发神光与那人间力量抗衡。 可天帝此番来的实在有些仓促,眼下竟逐渐难以抵挡,有了岌岌可危之态。 人皇自始至终就在那里无惧无畏站着,身上未着甲,腰间没配剑。 可此刻,即便是天庭之主协同四大天王,又连上无数天兵天将,使尽全力也无法相伤。甚至连唐皇被风冲起的发丝,亦难损秋毫。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长安地界,如风、如林、如火、如山、如海、如一人的御林军,已尽皆披坚执锐列阵完毕。 普天之下,那些征战多年,铸就泱泱大唐的百战雄师,也紧急开始了鸣金聚结。 同时,大唐八百州府,无数府兵也收到各府尊召唤,拿起兵器便迅速汇集。 人界中,无数能人、异士、隐者、山门也皆有了察觉。 你要战? 好!那便战! 天庭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一场大战,不是一次拼杀,甚至不是背上屠杀无辜的因果包袱。 他们怕的,是与凡间彻底对立决裂。 他们恐的,是此后断了人间供奉香火。 他们惧的,是那明知山有虎,可死也要咬下你几块肉的唐人骨气。 他们忧的,是其后举族一怒,便就敢毁了这天下所有神龛,砸了他家所有庙宇的决心魄力。 正在啃鸡腿看戏的刘德……呸!朱小杰曾有句话说得不错:“凡人为水,仙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只要团结一心,只要扼杀妥协背叛,即使最坏,却又能如何?穿鞋的、享受的、早已长生不老的,难道敢和咱们这些泥腿子,拼他个鱼死网破不成? 你要拼?那便拼! 反正俺们也不亏! 倘若没了水,那些舟船又有何用? 倘若没了四时八节供奉,他天界奢华享乐,却又能支撑维系到什么时候? 倘若没了这人间芸芸众生,管教他神佛此后自娱自乐去吧! “人皇速速住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 往日你我仙凡和睦已久,如今怎忽然如此莽撞冒失?” 终于,那高高在上的玉帝耳边似听到什么人喝止,似想到了什么可怕后果,似是怕了这人间力量,似是没有忍住惊恐。 眼见那神光便要被逼退回眼前,于是慌忙喝止纷争,急急开口质问。 “玉帝,我人族亦向来对天庭礼敬有佳,今日你却又为何要无端害我臣子? 身为人主,保护臣属百姓便是义务责任。 我唐人重喏,自打他们相信我,愿追随我那一日起,我便早已许下并肩誓言。 即便你是上界的至尊、天界的领袖,在我面前也不可伤损他们分毫! 哪怕我李世民拼个粉身碎骨,落个万劫不复,也定要将此间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此刻唐皇似也有了脾气,非但没回答玉帝斥问,反抬头目光如炬与他对视。 “好! 朕念唐皇结束乱世有功,念你操持人间辛劳,此刻给些颜面,下节与你说说也无妨。 你那人曹官魏征,偷偷勾结泾河龙王,擅自欺瞒上天,在监斩行刑时放纵李代桃僵,竟然拿龙族腐朽尸骨变化那孽龙充数,意图合谋逃过剐龙台刑罚。 好在有大能慧眼,轻易识破了你等龌龊伎俩。 在你人界,‘欺君’是死罪。 在我天庭,‘欺君’则更难逃。 如今朕便要惩戒那人曹官,唐皇可有话说?” 在朱小杰看来,其实玉皇大帝也挺可怜。纵观古今,但凡天庭有锅,则就大都要分给他一口。久而久之,估计他背锅也该背出来许多经验。 此刻玉帝也有着自己的想法算计:既然如今来得仓促,打不过这些凡夫俗子,那与他们讲讲道理也好。至少在这件事上朕是占着理的,量他们说到灵山也说不出什么花样。 “敢问玉帝,你仙界之臣倘若欺我瞒我,不尊我唐皇号令,可算‘欺君’?” 却未想到,玉帝好心给了这唐皇台阶,他却依旧死皮赖脸不肯罢休。 “奢望我上界仙神尊你号令? 呵呵,唐皇!我看你相貌英伟,没想脑子却如此糊涂! 你乃人间帝王,可无权管辖我天界臣子。 倘若受了委屈亦或有所请求,你就该备齐供奉礼品,诚心诚意向我求乞祷告。 倘若要求不过分,倘若你的礼数周全,朕自会给你个回复。” 玉帝有些不屑,你一个区区人族,哪怕是帝王又能如何?竟不知轻重还想倒打一耙,反找我下属仙神的麻烦不成? “此言大善! 同理!你乃天界至尊,自也一样无权管辖我人界臣属! 你若发了脾气,你若对我人间不满,也当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朕。朕定会依据律法,还你一个交代。 我那魏卿前后从未奉你为君,何谈‘欺君’之事?” 原来此前唐皇的问题却是个陷阱,既然人间帝王没权利去管辖天上神仙。那么自然同理,天上帝王也没依据管辖人间百姓。 魏征是唐皇的臣子,却不是他天上的官员,天界又有什么凭据长臂管辖,又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玉帝身在高位久了,对于蝼蚁的话自是连思考也懒得费神。所以随口乱说下,一个不经意,便被唐皇用话将住。 “呵呵,未想到你这人间帝王却还有此口舌。 也罢,即便不是欺君又能如何? 欺瞒上天可也一样是死罪一条!” 在众目睽睽之下,玉帝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胡说八道,魏征从未拿过他的仙奉,自也不好信口开河硬说他是自己臣子。 于是他随口便“将欺”君改为“欺瞒上天”,反正所受惩罚结果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敢问玉帝,何为欺瞒?你说合谋又有何证据? 我爱卿自今日上朝始,便始终在我身侧不离左右,他哪有什么功夫去做欺瞒上天之事? 倘若真有,那朕岂不成了同谋?” 嘿!你还别说,唐皇不就真的是此事同谋吗? 此前那欺瞒的计策,本就是龙君提议,而后唐皇与魏征合谋完善。 按理说,此刻李世民自不该理直气壮有此一问才是。 可其中玄妙,就妙在此前他们将事情做得隐秘,不说玉帝,就连朱小杰也没弄清楚他们那时究竟商量了些什么。 所以李世民自然明白,倘若单论龙王“瞒天过海”一事,魏征充其量也就算作渎职而已。此事从头到尾,无论是掘龙族坟墓,还是造龙王替身,亦或是拘禁押解,又和魏征有何关系? 朕的爱卿充其量也就是去监了个斩,砍了个头。前后既没参与其中,又怎么谈得上所谓欺瞒? 可玉帝却信誓旦旦乱扣帽子,非得一口咬定是自己臣子欺瞒上天。 如此,李世民可就不想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六章 实力为尊它休谈 菩提听闻朱小杰要学他的逍遥青云也不感到意外,挥手间便在脚下聚集起了朵厚实云彩。 不待朱小杰抠摸欣赏,他便理了理胡须讲解起来。 “山中修行也有些年月,想必师弟早已知道同样的神通,不同人来使用其效果大有不同的道理。 凡世那得道僧人若使尽全力加之耗费些气血,也可以使得出佛光避鬼驱邪。可其中威能比之佛陀就要相差千里。普通佛陀使将出来,比之弥勒观音则又要相差千里。观音弥勒用之,比之动用灵山积存的如来,就还再要相差千里。 诸般法门尽皆与此理相同,腾云之术除了本身的领悟与熟练之外,其自身法力加持同样起决定因素。 所以此后倘若与那些仙佛同行,你便沉稳些莫用法力露怯。 我逍遥一脉之云速度奇快,即便不用法力加持比之佛家莲台仙家腾云亦丝毫不落下风。 本来即便我不教授,等你《逍遥决》再练几百年火候也会领悟。 可奈何你执着于参与他佛家西游之事,为兄虽劝不住你,可也愿尊重你的坚持。为保你行事便利方才提前教你此云。 其后你切莫本末倒置,耽误了作为根基的修行。” 像是依旧有些不放心般,菩提唠叨一大堆后却没说出练习的法门,只是眼睁睁看着朱小杰,似想要他一个肯定答复。 朱小杰是要求长生的,所以他从来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而且他防御都这么高了,只要攻击力能够破防他还怕得谁来。 所谓忍辱负重厚积薄发的为难自己他压根没有想过,可看着菩提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想了想以悟空的攻击力也破不了五指山防御的事实,他也只好微微点头。 看朱小杰同意,老菩提便也不啰嗦,又往前凑了凑就讲了起来。 “逍遥游弋,诸般太玄。 青云之上,持此纵天。 无拘苍狗,无束桑田。 得举大道,潇洒盈间。 聚气于脚,呼气拢烟。 紫气尽弃,青涤来璇。 孕育之道,水积鲲潜。 行进之势,楠冥楯涧。 决起瞬息,翼天垂云。 绝它云气,赴踏青天。 杯水似海,大舟还芥。 扶摇起落,浮悬姿然。 蓬蒿之地,蜩鸠之极。 四海之远,鲲鹏不惫。 小之与大,奚知其然。 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循环之法,蕴逍遥决。 存乎从心,终得闪现。” 朱小杰不笨,可这一大堆话,他一时半会着实记不住。 菩提看他一会呆愣愣在那苦思,一会猛地抬头对自己怒目而视。自也识趣依照那不成文规矩,挥手间便将一本书召唤过来,随手便递了过去。 见到菩提递来的书,朱小杰方才长出口气。 “师兄,我刚还以为我不听你话闹着要修习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欺负我记性不好,要难为我呢。 度了师兄的君子之腹实在是不该,我这先道个歉啊。 哈哈,有了这本书参考,往后就不怕记错练差了。” 朱小杰一把将书抢过来,一边温和和说着好话,一面急火火将书翻开。 如他所料,书中果被写的、记的、标注的、解释的密密麻麻,估计是这段时间菩提专门花精力给他定制的“弱智”版了。 “名称:《青云决》; 功效:领悟腾逍遥青云之术;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9阶; 资质要求:5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100,因经创立者额外费三年心血详细注释说明,故降低27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22点资质要求。” 果然,当看到那51点资质要求朱小杰就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随着这些年他对这骰子的使用,此刻倒也能操控自如让它给出个解释。 当然,早些年他也看过那《逍遥决》的原始资质要求。没啥说的,极品99阶功夫的要求果真是100,记得当时朱小杰的下巴差点没欣喜得给掉地上去。 不愧是菩提创的功法啊,你自己资质100创个功法出来真还就也必须要100了?你这样还给不给俺们普通人活路了? 不过有了这些年相处,朱小杰也渐渐发现菩提就是个修真宅,就类似之前地球科技宅那种人。 他们明明本事厉害得很,可就是不会传授表达,一群群弟子们硬是被他教导的乱七八糟。倘若不碰上如悟空那般天赋异秉,说句口诀就能给全部悟透的弟子,怕是一万年也难教什么厉害人物出来。 朱小杰的胆子向来很大,虽不愿白白占人家便宜却总爱听些好话。 恰好,在这灵台方寸山除了菩提外数他最大。 山上洞中但凡是个人,见了他就尽皆是晚辈弟子。其后一声声师叔毕恭毕敬叫着,点头哈腰鞠躬行礼让他日子过得爽快舒心。 于是,在一百年前,朱小杰就抛开菩提,有了代师兄传法的念头。 起初他还顾及避讳些什么,总是如做贼般偷偷摸摸给大家教。可他会的也实在太少,没教几天肚子里就没了私货,其后便被几个天真师侄追问得几次下不来台。 山中老菩提肚子中倒是私货满满,可他就是个窄口的葫芦,任凭怎么摇晃可也倒不出来。 于是朱小杰有了些想法,其后某天他便如同在孤儿院那些年一样,拉着那群老实巴交弟子开分享会。 心想:“我虽然教不了,可你们之中哪个不是俊杰天才,朝夕相处的自家师兄弟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索性放开来互相教呗……” 于此同时朱小杰还厚着脸皮仗着身份,隔三差五总会从菩提藏书中顺出来些古籍秘典出来。 心想:“我看不懂你们就自己看呗……这些资质要求八九十的东西倘若放在凡间那可都是珍宝,难道还要我追着赶着‘手把手’,非得等自己学会了才能教你们不成。” 功法毕竟不是可以乱练的! 倘若放任他这么胡来下去,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弟子要走火入魔,整不好可就要神智错乱灰飞烟灭。 于是灵台方寸山便开始了个别家山门从未有过的神奇循环。 菩提发现异常收书揍人,朱小杰悄摸摸偷书乱发,菩提发现后累死也打不动这个师弟,只好灰溜溜再去收书,朱小杰隔夜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再次悄摸摸就又开始溜达。 也是朱小杰嘴巴严,竟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将书给了哪个晚辈。 也是这群弟子们讲义气,任凭被菩提抓住揍得打滚哀嚎,也少有人将那不靠谱的师叔供认出来。 至于唯一那迫不急待偷偷告密,眉飞色舞供出师叔那个。听说其后没过几日功夫,他便在找了个深夜偷偷山。 有人说是他家中有事回去处理了,有人说是他欠了债务私自跑路了,有人说是他突然悟道原地飞升了,也有人说是他突然灌顶立地成佛了。 总之,往后便没人再见过他。 其实菩提这边收书也有些讲究,不知为何有些人有些书他收的迅速,换些人亦或再换些书他却假装看不见,多少会给人家宽限几日时间。 这么一来难免惹得大家整日惶惶,一旦‘倒霉’从小师叔那拿到本‘绝世秘籍’就总感觉像是抱了个炸弹似得,下一刻会被收走不说怕是还要挨一顿‘毒打’。 倘若这书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没记到什么东西其后却要白白挨打岂不是很亏? 朱小杰也不忍心自己晚辈总是挨打,所以他看人选书竟也逐渐变得细致讲究起来。 于是,众弟子们便就不管不顾,一旦得书便就偷偷摸摸去学、去看、去记、去练、去悟,也因如此山上渐渐有了夜景,各房灯油消耗较之往前可也翻了十倍不止。 于是,百年来,此间走出去无数惊才绝艳、心系天下且耐打防高的俊杰。虽依旧扭转不了人族颓势可好歹聊胜于无,菩提脸上的笑容也前所未有多了起来。 而后不知哪一天开始,菩提放下了自己的修行、搁下了故旧的宴请走访,缓下了对朱小杰的唠叨督促,硬生生从夹缝中挤出时间,开始一本本为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写起注释,这一写就写到了今天此刻。 所以,看着这本被标注密密麻麻的《青云决》朱小杰心中砰砰直跳。下一刻他迅速将之往怀中一揣,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好不容易千求万求得了本神通,看样子听口诀这功法练到极致似是还可以做到闪现。 眼下可要跑快些。 别待会那老家伙反悔,一个闪现过来,微微一笑把我的书也给抢了。 “那谁!你帮师叔再去领些灯油送我房子啊。 别磨蹭,现在就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时光仿似不值钱般迅速。 来这四百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熟练掌握了《青云决》,此刻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不足三日,一个大循环也降到恰好一年。 随着修炼,他发现那口诀其实说的不对,闪现什么的他现在就也可以做到。 只是要将青云聚集在一点有些麻烦,凭他能力依据空间距离,最短也需准备上四五分钟才行。 同时,他现在闪现的距离也有些短,眼下即便花时间做足了准备,也只能去一万多里到二十多万里地方。 倘若只有几十几百里路程,那根本是“闪”不过去的,或者说必须得“闪”上两次。形象些说就是先“公交坐过站”再“坐另一班公交”返回到目的地。 如同悟空当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是他将筋斗云练到了的高深的体现。 可他其实也并未将筋斗云练到极致,你看倘若只有三五里路程,他便从来只是腾云压根没翻过筋斗。因为未到极致便有了最小距离限制,再小的筋斗云也会“过站”反是越翻越远。 自然,比起朱小杰悟空的资质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于是,悟空练了三年便可以毫无滞涩的翻跟头,朱小杰练了一百年却还要准备五分钟才能瞬移。 当然他也明白资质与修炼速度相关的道理,《逍遥决》资质要求66可万万不代表高了没用,而是低于66压根修炼不了。 换句话来说,他《逍遥决》的修炼定然是史上最慢之一,如果老菩提此后不再“有缘”找个如他这般66的弟子倾心力相授,怕连那“之一”也可以一并去掉了。 也在这一百年,他发现菩提做出的美食已经不能给自己加属性上限了,就如同当年加防御那般,吃了半天加的却尽皆是个寂寞。也仅有闻闻那可爱的人参果,依旧可以给他加上百余点法力与体质上限。 于是今天他抽空堵住了菩提。 “师兄,你,闻!” 话语干脆简练,菩提凑上老脸狠狠吸了一口就要回屋,继续他那“功法注释”大业。 这些年,菩提像是找到了爱好与捷径,又像是个染了学习瘾的少年。他课也不好好讲了,人也不好好见了,天也不好好聊了,死宅死宅疯狂扎进藏书中就不出来。 起初朱小杰还如同众弟子般挺为他担心的,可他有外挂,当看了菩提那较往日飞速增长的各项属性与寿命值后,他就知道自己是吓操心了。 “教学相长,钻研领悟”八个字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不是闹着玩得。 菩提生性洒脱,此前让他一板一眼的去教弟子对他而言就是种折磨。 可为了人族繁衍兴盛他却又不得不日日如此忍受,恶性循环之下效果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菩提喜欢看书,对他而言钻研诸天奥秘是种享受,倘若可以将所思所想所得写下来供人研读琢磨,就又会多几分成就与骄傲。 所以今天万万不可以将这家伙放归书海,否则若想将之再费力捞出来就又难得很了。这老家伙得道已久,若再次沉迷其中,那即便忘记吃饭喝水上一年半载也是无碍。 “师兄,我要学变化,如来看不穿的那种!” 所以抓紧时间,朱小杰闪身便堵在门口,伸开双臂封住所有可能的空间,无论如何也不让老菩提再进去。 “师弟你可别开玩笑了,无论你学哪种变化,有乾坤之躯在那摆着,这三界上下又有谁能看穿你? 你自己去随便学一门便是,为兄这会还有正事,我发现那本《大品天仙决》中还有些可以拓展完善的空间。 这会不试试就浑身难受,你等我研究清楚咱们再聊啊……” 一边说着,菩提一边就生生往门里面挤。 可奈何朱小杰此刻打定了心思扒拉着门框死死不放,硬是让菩提找不到可以钻的空隙。 “那不行,师兄你那些藏书都是经典至宝,我一本本都翻查过了,其中任何一本我都看不懂。 你不整出些我能弄懂的出来,今天这门你休想进去!” 趁着往日偷书的便利,朱小杰自然看过了所有书籍的悟性要求,那也真是不给咱普通人活路了。 浩如烟海的藏书硬是没一本资质要求低于70的,更别说他那可怜的66。 其中资质要求70的还是《奇门八卦构成图》《灵脉分布地形图》、《奇珍百草录》、《山海地域图》之类。 朱小杰就搞不懂了,神他爷爷一个草药记录典籍、几张地图也需要70的资质才能看懂,你们羞辱谁呢……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不信邪的研究了两个多月,耗费了无数心力却依旧没能弄明白那几张地图,即便是这本草药典籍他也是如“小熊掰玉米”似的,看一个忘一个,飞快看完后细细回味却发现所学一切竟都跟着忘完。 硬是一点道理也不讲,一点资质也不给通融。 眼下之计,他也唯有堵住这师兄房门一途而已。菩提师兄可是通晓百家的大能,若以他的资质想要学变化神通,舍了他还能靠谁。 “额……哈哈……一着急把这茬忘了。 师弟莫急啊,其实为兄也有些准备的。 去年我依照《逍遥决》的理念,参照‘由鲲化鹏’的思路,秉着‘海纳百川’的想法,尝试杂糅了‘天罡三十六变’与‘地煞七十二变’的奥义。 其效果还挺不错,真被我整出来了个‘乾坤一百零八变’。 这变化神通倘若放在他人身上,怕是需要顶了天的悟性才能习练。 可放在你我师兄弟身上却要容易的多。 我这会虽然没空为你注释,可将我融合时的那些研究笔记统统给你也是无法,想来对修习这神通大有助益。 你且回去好生习练……” 说着说着,看到朱小杰听那消息后张大嘴巴吃惊分神,菩提遂抓住空当趁机一下子钻到屋中。 随即,朱小杰被两本书砸在身上,手忙脚乱的踉跄退出门外。 转瞬,房门便不客气得咣当一下被紧紧关上,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休想再有打开的可能。 早已经看透菩提本质,熟悉他性子的朱小杰也不恼,反是笑嘻嘻的看着手上的《乾坤一百零八变》与其研究集注。 “名称:《乾坤一百零八变》 功效:领悟天地包罗万象之无尽变化,可变任何想变之物且拥有其一定比例神通特性;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8阶; 资质要求:6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99,因持有创立者之思路集注,故降低20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18点资质要求。” 本来朱小杰想着,倘若地煞变化太难,自己像那猪八戒一般在师兄帮助下学个天罡变化也就算糊弄过去了。 可他却没料到师兄这个技术宅竟如此给力,硬生生结合天地的诸般,给他搞了个‘乾坤变化’出来。 有直升机了谁还要自行车,要啥自行车? 只见这家伙抱着两本书喜滋滋一路小跑,却不知下一刻他又要跑去哪个地方钻研苦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七章 人皇龙君再相会 不料悟空话音刚落,脑袋上却顺势又被小师叔打了一巴掌。 “要不说你傻呢! 那漫天神佛又不是傻子瞎子,他没岂能容你躲回花果山缓缓休养生息? 难道真不怕你日后卷土重来寻仇报复? 你那障眼法才练到哪个层级?即便能瞒得住普通仙神佛陀,还能瞒得住地府谛听?能骗得过天庭那几位大能?能欺得下如来的法门神通? 倘若冒冒然打草惊蛇,便就会将你的企图目的暴漏。前后不是在作茧自缚坑自己吗? 这猴脑瓜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你记住,出去后则更要如先前那般装得畏惧如来佛祖,害怕他佛家威能。 此后明面上,你只许一心想着、盼着、催着、求着入他佛家,尽心尽力、尽职尽责、老老实实、勤勤恳恳陪着那取经的唐僧慢慢西行。 先前估摸着这西行路途远近,怕即便徒步行走亦只需两三年时间。 可单单两三年对你修炼而言却实在太短,西行途中你要尽量走慢些,十年八年那才是基础打底,二三十年才是道理常态。 趁着这段功夫你该好好修炼,倘若取完经你还打不过如来,其后便老老实实做你的和尚去吧。 人家能做万佛之祖自然不傻,想必其后不会再给你什么可以修行报复的机会,指不定找个法门由头就阻了你日后的精进提升道路。 只有取经期间你在为他办事,如来需要你的武力,也需要你诚心听话,所以才会冒风险不去与你针对为难。 同时,天庭众神仙碍着如来的面子一样不好为难你,此等巧妙制衡机会你又岂能错过?” 朱小杰想到日后悟空暴打如来就有些激动,说话时难免兴奋,不知不觉将吐沫星子都喷出去老远。 看着远处地上那几粒水珠,悟空才发现西行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人家取经向来是走的越快越好,到自己这里反成越慢越妙了。 可想了想,他又疑惑问道:“可那取经人毕竟是肉体凡胎,这路上走的慢了倘若他有个生老病死可怎生是好。 倘若那人死半路上,则必定惹如来发怒。倘若闹掰打将起来了,我怕依旧打不过他。” 闻听悟空这么问,朱小杰乐呵呵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那取经人肩负如来西行使命,又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你且放心,即便磨难中他被妖怪抓了,也没哪个不要命真敢插刀下口。即便他真死了,那如来老儿也能用神通想办法再给原地复活。 你不知道,我听观音说,如来那厮还偷偷让她给取经人带去两件法宝。 其中一个穿在身上便可以不入轮回,另一个拿在手上则就不遭毒害,如此这般即便是头猪……咳咳,失言失言,八戒好像还真比那取经人厉害些。 总之,那取经人就是想死可也困难得很。 况且听说那取经人生得奇特,随便咬上一口便就可以长生不老。如果取经路太长他快要老死,咱俩就劝他为取经大宏愿咬上自己一口。 哈哈,你看师叔我多聪明。” 说着说着,朱小杰经不住自己的聪明才智,嘴巴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到了此刻,悟空被噎得真没什么话好说了。自己今天方才初次见到小师叔,可却已经被他那全身上下无不逸散出来的无耻气息所折服。 也不知他这算不算是个天赋,反正悟空活了这大几百年是没怎么见过的。 看悟空没了话后又开始莫名在那急乎乎抓耳挠腮,朱小杰有了先前经验自也不以为意。猴子天生多动,且悟空的确被压得有些久了,此刻有些异于常人的动作也是正常,且由他去便是。 待收拾好碟碗盘子,小心折好毯子装进袖中后。朱小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又找石头坐了下来。 看他坐下动作后悟空就是一喜,一张猴脸上笑得像开花似得,竟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直将这位小师叔看得莫名其妙。 虽说猴子与人不同,可这喜怒无常模样也实在有些费解。莫不是真在这山下压得久了,把这位师侄的脑壳憋闷出什么毛病?也不知其后办完入职手续,那如来胖子到时给不给些精神损失费啥的。 想那观音还算厚道,小说中貌似真被悟空陆陆续续讹诈不少东西…… 想着想着,朱小杰看悟空的目光则又多了几分柔和。只见他又将手放入袖子中摸了摸,转瞬便掏出了三本书出来。 “悟空,这些年你师父那家伙越来越宅了,成天总是窝在他那书房中叫不出来。 不过,放任他变技术宅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这几百年间,他将咱门派的功法科技倒攀升不少。既然往后你要争分夺秒好好修炼,卧薪尝胆谋划报仇,自少不了咱师门优秀功法相助。 你看看,这本《乾坤一百零八变》不是我吹牛,可真厉害!别看这个就比你那《地煞七十二变》多一半数字,可却实实在在将天界所有变化形象囊括在内。 还是那句话,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关键时刻你要是再给忘了啊,我…… 呵呵,小师叔和你开个玩笑,忘了便忘了。有什么打紧?师侄定力深厚,估计再被压上个千八百年对你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你再看看这本《极品天仙决》,哈哈,这个可了不得了,菩提一下子把人家上品功法改成了极品。 呵呵……当然,经菩提那老货改过也有弊端,其中资质要求理所当然就变成一百。也不知道你能不能…… 啊! 去他妈的,你丫这也太变态了吧! 资质上限不是一百吗?神他爷爷显示八百八十八是个什么意思,还讲不讲道理了? 这猴子是你们亲儿子不成,咋资质还能这么加,有没有天理?存不存王法了?” 悟空才聚精会神听小师叔说话,却不防忽然被这家伙吼了一嗓子,还在愣神之际却发现眼前这家伙似是被触碰到了逆鳞般,转瞬便就开始跳脚骂人。 可把猴子茫然了个结结实实,莫名其妙了个彻彻底底。 朱小杰在那当着晚辈的面,不管不顾发泄了半天却依旧不解气,把脚丫子跺得生疼却还不解恨,一个人红着脖子在那扑哧扑哧生着闷气。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悟空天生地养,这天地算起来可不就还真是人家爸妈嘛。亲儿子的事情又哪能算做开挂,充其量也得美称作虎父无犬子才行。 真有本事、有骨气、有担当、想白手起家,那你朱小杰便把自己那颗骰子外挂给扔了啊!自己成天开着挂瞎嘚瑟,还好意思指摘人家悟空? 这一番双标下来……啧啧,可真丢人…… 又过了良久,朱小杰好歹在悟空充满笑意的目光中冷静了下来。 待他回过神,方才开始觉着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于是干咳了下就开始转移话题。 “师侄,你看我刚才故意表演得如何?有没有演艺天分?能不能当个大明星? 算了!不提那个,咱们说正事,后面谁都不准跑题! 啊,八百八十八…… 咳咳……这一本还是《筋斗云》也被我叫《筋斗云2.0》。 你师叔我比较笨,偷偷看了一路也看不懂! 可听那菩提老头说这个是升级版,虽比不得他那青云厉害,可胜在适合你修炼。 倘若练到大成则就可以破他佛家掌中佛国、缩地成寸、空间挪移之类,且贯通之后一个跟头便能去到百万里上下,三界之中自此也算一流。 话说你都齐天大圣了,总翻跟头是不是不太好啊…… 要不……你也教教我,我随你一起翻?” 也不知道朱小杰是怎么想的,自己的逍遥青云尚且没练好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已经开始贪图悟空教导他这法门了。 可不待悟空爽快应承下来,他又便开始了自言自语。 “嘿,你怎么也不讲道理了? 这家伙资质那么高了,教我时就不能给多减点吗?为啥才给减十四点上限?八十六点资质要求你让我怎么修?你让我修啥? 修屋顶漏水?修钢筋锅?还是修下水道? 啊,算了算了! 师侄……其实是师叔我刚才和你开个玩笑。 怎料你的笑点实在太高,师叔有些驾驭不住。后面咱们言归正传,可不许问东问西胡乱打岔啊!” 悟空不知道这为小师叔究竟在说啥,更不知他又想要干啥。总之他说是开玩笑那便是开玩笑吧,要不还能咋地,难道去教他修钢筋锅不成? 话说钢筋锅到底是个啥啊,咋俺之前就没听过呢? “好了,师侄这便开始吃吧!” 不料悟空突然却听到眼前小师叔来了这么一句。 话说自打刚才开始这小师叔突然就有些反常,该不会是岔气走火入魔了吧? “这……俺刚吃完饭,眼下挺撑得。况且……您貌似也没给我带其它吃食吧? 哈哈哈,我明白了,这个笑话真好笑。” 在朱小杰眼巴巴的注视下倒是悟空先没忍住,委委屈屈便问了出来。 问着问着仿似是想到什么,赶忙干巴巴假笑了几声,心底却不知这小师叔到底在干嘛。 果然朱小杰看到那猴子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后,没跟着笑。 反倒用手捂着额头,心想这猴子也挺可怜,怕是被自己刚才一番莫名其妙操作下来,彻底给弄懵了吧。 于是他缓了缓才用温和语气说道: “悟空啊,我之前在动画……嗯,是听说,我之前听说你有个本事十分厉害。 别人学习知识需要逐字逐句死记硬背,可你却天赋异禀。只要拿本书三两下吃进肚,便就可以贯通掌握其中内容。 难道那传闻是假的,你却没有这种本事?” 要知道这个动画片情节,朱小杰记忆可算深刻。儿时他最怕学习英语,其中更加惧怕背那一个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单词课文。 当年看西游记动画片,看到其中一集孙悟空吃了几本医书便有本事当郎中,轻轻易易便医好了当时国王的顽疾,就十分羡慕他这变态学习能力。 吃书多好,还能顶饱。省下饭钱刚好可以去游乐场“挥霍”,咱师侄这本事可是那“量子波动速读”它爷爷! 如今看到真猴了,岂能不让他给自己表演表演。 “这……这怕是以讹传讹了,俺老孙的确记忆不错过目难忘,可好歹也得看了才能记住。 倘若吃东西就能记住,那我脑袋还不得给撑得爆掉了。那些都是谣言,师叔勿信,师叔勿信!” 悟空心中也捏了把冷汗,这事必须得尽早撇清万万不可以逞能。否则下次小师叔不带烧鸡、鲜桃、香蕉、菜蔬,反拿一大摞《论语》、《中庸》、《孟子》、《大学》过来,岂不要酿成人间悲剧? 听了悟空的话后,不知为何朱小杰反倒高兴了些,甚至打消了过几百年让悟空试试口嚼光盘与生吞硬盘的冲动,也让那可怜猴子自不知不觉中逃过一劫…… 话分两头却说另端,观音与木叉匆匆起飞离了花果山,便一直东来。 因取经之人所需的徒弟与马匹已经尽皆找齐,加之如来那边施加的压力着实不小,故此后她便也没再管闲事,亦没有生出什么枝节波澜。 师徒二人紧赶慢赶不一日便就已经赶到大唐国都长安。 待敛雾收云,他们就变作一老一少两个疥癞游僧,徒步进了有人族大阵守护的长安城里。 观音此前虽出差较多,可每每到了这繁华的长安街市也难免流连,行走间已不觉已经日头西斜天色渐晚。 待自钟鼓楼行至大差市街旁,就见此处有座土地神祠,于是二人便就径入。 起初,还有些不知轻重的魂灵仆役想要拦阻,可观音微现本相便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胆战,知是菩萨,自明白“好汉便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下一瞬众神鬼便尽皆有模有样叩头礼拜,其后更是小心翼翼将他二人接入祠之中。 待到观音坐定奉上茶水点心,那土地就随便找个借口便急忙忙跑开。其后转瞬便将此间事情报与城隍、社令,及满长安各庙神祗知晓。 当众多小神尽皆得知有菩萨前来抢地盘,无不面色凝重、翻身起床、整理衣冠、慷慨聚集,待到尽齐,方近前请见。 不时众神便得允参见,入内之后众小神便告道:“菩萨,请恕我众神接迟之罪。” 菩萨道:“此行本就是我变化在先,此番当怪不到你们头上。 话说,此方土地,你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敢将我来此的消息搞得满城皆知。 那边这位土地我之前有缘见过,他神龛远在渭水南岸,你有无算过离此多远? 大半夜的,你也好意思把人家从梦中叫来? 本座不过是借你家暂住几天,又没有抢你东西,也没有侵吞你家家产,更不屑觊觎你信众香火,你犯得上如此兴师动众?” 接迎观音的那位土地当着众小神的面被点名批评,也只好点头哈腰的连说不敢。 不过看他那低着头之下那有恃无恐的眼神,其中却哪里有半分不敢之意。 此处毕竟是长安,是人族大唐的兴盛之都,唐人虽不及秦人悍勇,也不及汉人虽远必诛,却有着自己的血性傲骨,自容不得什么外族异类欺负同胞。 哪怕你是法力无边的观音菩萨,行至我家门前也不能肆意妄为。 我们这些小神虽法力低微,单打独斗起来可能战不过一个回合。 可好在我们团结,好在我们有骨气,好在我们不怕死。 倘若我这些小神联合起来,再依托人族圣人所绘制这长安守护大阵,就不怕留不下你。 还是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众小神打心底还望菩萨且行且珍惜! 看着眼前那土地一个劲违心点头哈腰,观音心中也是暗暗不诽。 什么是小人?眼前便有一个,这猥琐老儿便就是了! 本座进门时都和他说了,我就是借住一下,借住一下懂不懂嘛,难道是想让我睡大街不成!可他一点信任也没有,这点面子也不给,真要气死人了! 可嘀咕归嘀咕,明面上大家该怎么演还得怎么演,于是观音便微笑着开口: “汝等切记,此番不可走漏一毫消息。 本座此来并非因为香火私事,更没有丝毫为难尔等想法。反是奉了如来佛旨公干,特来此处寻访取经之人。 眼下无处落脚,只好借你庙宇,权且暂住几日而已。你且放心,此地我不会久留,待我访着真僧即回。” 众神闻听这是公干,那便算得上是来访外交使节了。没给人家安排住处貌似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于是便也没了抱团威胁的兴致。 遂各归本处,经商议,暂且把那个无家可归惹人清梦的土地赶去了城隍庙里暂住, 观音师徒这才重得清净,得以在长安有个临时歇息落脚之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八章 事败露天罚将至 “悟空,实不相瞒,自你在这五行山下被压了这五百年,师叔我便就在咱灵台方寸山中一同窝了五百年,直到此行与你相见,方才是出第一次出山。 所以……” 听到师叔如此说,悟空赶忙摆手强笑。 “无妨,无妨,俺就是随便问问,随口打听打听,就是打听打听……” 可朱小杰却不曾理他,依旧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虽未亲见,但在山中无聊时我也曾委托些行走历练的师侄去你那方查探。 传闻当年你闹天庭前,曾号称有四万七千身怀法力的群妖,多少也算是股不小势力。 可其后等你战败被抓,天庭却同样容不得那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存续。 当年你方被抓,天庭便又命二郎真君前去平灭妖祸。二郎那厮也是个狠人,他见你麾下那群妖怪没了主心骨后便畏畏缩缩不敢迎战,于是索性放一把火烧了你那花果山。 同时又派人围困封堵住许多出入口,但凡有意气用事的、心浮气躁的、不甘受辱的、奋不顾身的、舍己救猴的、忍耐不住烟熏火燎逃窜出来的妖怪,便就是弩箭攒射与那钢刀劈砍。 其后更是在那大火将花果山烧成焦土废墟后,再次围捕搜查灭杀残余。 就是那次,你麾下那四万七千群妖与其它稍稍有些法力的妖怪尽皆被屠。 即便是那漫山上下没有法力的懵懂猴子,却一样因你被无辜牵连,烧死杀伤也是大半。只剩下些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躲于水帘洞中的儿孙残存下性命……” “啊! 二郎恶贼!俺,俺与你不共戴天!” 刚讲一半,被大山压住的悟空却已经发狂,只见他此刻青筋毕露,凶相尽显,面目可憎,猴牙紧咬,双眼冒火。 只见他,单手捶地,捶得咚咚咣咣。头脸颤抖,抖得哆哆嗦嗦。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呼吸急促,喘得哼哧哼哧。 朱小杰叹了口气,此刻趁他还被压在山上动弹不得,讲讲这些伤心事却没什么大碍。 倘若出来之后悟空无意中得知那期间事情,怕失控狂怒下,不知又会做些什么后悔事情出来。 于是朱小杰便不在乎他的悲愤,又似没听到他的怒吼,只是平平淡淡讲了下去。 “其后,等那二郎真君率兵走了,那群侥幸未死忍饥躲藏的猴子,才敢小心翼翼自隐蔽之处爬出。 出来后他们却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花果山被烧的漆黑山上依旧浓烟滚滚,往日戏耍的森林没有了,往日洗澡的水流断绝了,往夕要好的鸟兽虫鱼尽皆死了,往时温馨的家也已经成为分辨不出里外的断壁残垣。 所以在那年,号称花果之山的山上没有了花果。其后便有很多年轻猴子为了繁衍生计,很多老迈猴子为了省出些儿孙口粮,很多母猴为了那腹中胎儿手中襁褓,不得已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求存。 剩下些死忠你不愿走的、相信你终会回来的、对花果山有割舍不断羁绊的。便只好忍饥挨饿节衣缩食,待挺到冬日,就又在漫漫长夜中被冻死饿死一半有余…… 此前你不了解情况倒是错怪了他们,听说曾有好多猴子天南海北在找你。 可他们不是仙神,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你拜师前也经历过凡世沉浮,为求长生也大江南北找寻过不少地方,想来该可以体会猴子寻人的艰难险阻。 他们不知你被压在山下,不知你战后是否生还,更不知该去何方寻你。 终归盲目、徒劳、无功。其后或抑郁终老,或力竭归返,或不死心此刻不知在哪条路上跋涉。” 讲到这里,朱小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猴王。 是的,在愤怒过后悟空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过这平静有些太平也太静,让人看着竟感觉有了几分可怕。 “是啊,我早该料到! 我闹了人家天庭,其后我那儿孙们没了庇佑自然任仙佛鱼肉泄愤过得凄惨。 先前师叔你说我意气用事时,俺其实打心底里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服气。 直到此刻,我才多少能体会几分师傅身上一直所承担的责任与所忍受的莫大痛苦煎熬。 我那儿孙们应该走的,往后没了我维持庇护,花果山只会愈发危险。 他们应当统统都走!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 看着悟空红着眼睛趴在地上静静说话的样子,朱小杰苦笑了下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随手轻摸了摸大圣脑袋,方继续开口。 “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刚才还对你说,即便菩提与李耳能救你,我亦会相拦相劝。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大王就该有大王的担当’做错事情咱们认打认罚便就是了,牵连亲朋又哪算得上英雄好汉作为。 可凡事似没有极致,凄惨也是一般。你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那些去探查的师弟们竟发现,俗世中有股势力在不断撺掇、雇佣猎人偷、抢、围猎花果山的猴群。 其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便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便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倘若遇到有钱的、猎奇的、残忍的买主,他们便将猴子脑袋固定在中空桌案,而后用斧凿活生生掀去它顶盖天灵。接着或活吃生夹,或用滚油热汤浇灌那裸露出来还在蠕动的鲜活猴脑。 期间更是让那被固定住的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被旁人食用。它越惊呼、越惨叫、越哭喊、越痛苦,他们便吃得越开怀,在宾客前才越有面子。 你师弟们解救了那些猴子后气愤极了,也算他们良心未泯不忍惨事接连,便自作主张违背师门低调做事的规矩继续追查下去。 其后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这恶毒吃法,尽皆是被某个神仙假借财神之名托梦唆使。 倘若放任不管凭事态发展下去,则用不了几年狩猎者便会逐利升至数千人,与此同时,你那仅剩的猴子猴孙也随之悉数难逃魔掌。 后面牵扯太大,你那些师弟毕竟法力本事不比神仙,真撕破脸怕会有被灭口的危险,遂没有再查下去。 可他们在临走前也用了些手段,使了些神通,好歹替你将隐患消弭干净。 其后又将你那水帘洞加上隐秘幻阵做了空间扩建,自此也算给你那群猴子找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后那地界凡夫俗子皆不可见。 日后你有闲回去,便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西天这几百年势力愈发强大,天庭那些家伙畏畏缩缩,背地里使些阴招下些绊子还行,你如出来后入了他佛家且有了观音承诺护持,往后明面上应该再不会有神仙敢去为难。 倘若那些神仙不知轻重,依旧使些小伎俩被你抓了原形,待官司打上凌霄宝殿,怕即便是玉帝老儿也会碍着如来面子不会保他。 对了,你小师叔我在天庭虽没什么地位,可在他西天佛国却还是有些个面皮的。 刚你叫我‘师傅’已经被观音听见,想来菩萨这次说话定会算数。即便是如来佛祖,碍于我的身份与你我关系,往后该也不会为难你那群猴子猴孙。” 直到听这位小师叔一点点将故事讲完悟空才缓缓出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自己前番动作会为花果山惹来许多麻烦。 也曾设想那群猴子猴孙应当被自己拖累得不轻。 可真正听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了解来龙去脉后却依旧让他心惊后悔。 早知如此还弄什么打斗?早知如此还定什么赌约?早知如此还聚什么妖族?早知如此还做什么挣扎? 如今闹得忍饥挨饿苟延残喘,眼下落得兄弟反目群妖离散,此刻弄得子孙殆尽家园涂炭…… “如此,你可知错了?” 看悟空有些失落,朱小杰便又轻轻拍了他脑壳一下,琢磨盘算着给那受伤的心口再补上一刀,也好以毒攻毒激发这猴子斗志。 “俺……俺知错了……” 却不料往日傲娇中二的悟空,此刻却突然蔫了下来,一句知错虽说得艰难,可却还是一点点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朱小杰本想激起他斗志的,可不曾料到这家伙却已经如此脆弱。开口便没了往夕那般冲动豪气,没脸没皮就开始窝囊认怂。 “哈,怎还真就认错了…… 你且说说自己错哪了?” 下意识中,齐天大圣就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英雄,所以朱小杰此刻特想听听认怂后这悟空的心得感悟。 “俺……俺不该仗着本事打上天庭,不该做事没头没尾的不顾周全,不该陷师门、花果山甚至妖族于险境, 先前俺太没有脑子,当年不该如此莽撞惹祸。 凡事,尤其是大事重抉,更应当考虑好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否则后果实在太大,不光是与我自己,甚至会牵连更多无辜旁人、家小、挚友白白同我遭罪。” 这猴子说完便就又是层厚重叹息,听声音倒仿似个有些阅历的人类老者。 “哈哈,你这说的也对,不愧是菩提教出来的徒弟,眼下你却与他又要多了那么几分相似。 可依着师叔看,反倒觉得是你太过着急了。 我们俗世人间有‘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的道理。 在没积攒够实力之前咱们弱小,自当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积攒够了实力没有惧怕后,咱们则不光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更还要用拳头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他妈所谓道理、公平、仁义、和睦与共赢。 你看看山上那些猴子,它们见到些得罪不起的猛兽便会攀援、蹦跳、飞窜、躲避甚至眼巴巴求饶。可倘若见到些不如自己的小兽,它们便就敢上去争抢些水果,远远吐上些口水,甚至蹦跳上前呲牙咧嘴吼叫几声,好生演绎番物竞天择的质朴道理。 我知道当年你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也知道你不愿意总是将战场放在花果山,所以才一个猴闯去天庭作战想要个了解。 也明白那年你见如来厉害,却已经骑虎难下,当时那场赌赛本就是你想找个台阶离开而已。 可诸般事情一开始便错了! 修炼几年你便有大闹天宫的本事,那你还着急个什么劲?你且继续练下去啊! 虽说你修炼特殊资质也太变态,不用些天才地宝辅助加持则实在可惜。虽那些宝物尽皆被神仙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人间难寻,你也不该明火执仗的去偷去抢啊。 当年去到龙宫,你尚且知道用‘借’与‘讨’占住道义名头。怎到了后面声势更大的天庭,你却将之前的小心谨慎尽皆忘了? 养马就养马,你傲娇个什么劲? 曾经在天龙八部中,一个扫地老和尚已经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可人家不也在老老实实扫地吗? 你觉得养马低贱,可好歹也有个弼马温的官职,手下亦管着许多从属使唤,难道还能比人家一个白胡子爷爷扫地丢人? 汉高祖刘邦可还做过泗水亭长那般的小官,以后不一样可以开创大汉帝国?当年他要觉得亭长太小,先陈胜吴广一怒反秦了又会如何? 你师父也穷得叮当作响没有一丝一毫神职仙禄在身,倘若他也如你那般去瞎胡闹,那这天地三界又会如何? 事后教你去看守桃园,就老老实实看守吧。偷偷去吃些桃子也就算了,同一株桃树上大果小果又能有多大差别,你给人家留上些大桃子充充门面就不行? 咱要的是功效,求的是属性!肚皮有限,选小的多吃几个法力增长岂不更多?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而后明目张胆对抗采桃仙女是几个意思?桃园是人家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外聘的看管罢了,哪有看管蛮横不许主家拿自己园中桃子宴请客人的道理? 况且,人家蟠桃宴没有邀请你又怎么了,人家还没邀请如来燃灯,也没去找耶稣和他爸妈,至于宙斯一家子更提都没被提到。 那些家伙哪个比你弱了?照你看,他们是不是也得排队去那蟠桃宴上闹上一闹啊? 人家没请便没请,咱们虽然穷但是却有骨气! 了不起以后你发达了再以牙还牙,请客时故意不请他,把聚会开到他家门口使劲恶心那家伙便是。 你倒好,丢人现眼溜到人家宴会不说,甚至还去骗、去偷、去抢人家用来待客的饭菜美酒,你是被桃子撑得饿疯了还是咋地? 可真是把我们斜月三星洞的面子悉数丢尽!怪不得菩提不敢让你说出师门,啥也不是,就他妈丢人! 其后当年学艺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被压到山下你倒是用啊!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非靠蛮力硬扛山不可? 贴上金符前,这山就是个厉害些的石头山,又不会生根变化。你变个蚂蚁、蚊子、穿山甲、蚯蚓、蜘蛛、大黄蜂、擎天柱…… 嗯,说的是那个擎天金箍棒,你拿金箍棒垫一下不也能出来? 言归正传,还是你本事没修炼到家,神通运用不够熟练就急火火强出头,眼高手低贸贸然想要干大事。干了后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倒一步步得寸进尺。 当年观音要拿那瓷瓶砸你脑袋,倘若不是有你师叔拦住,其后用随身金钢琢拿捏好轻重出手,你还未炼出的铜头便就被观音那瓷瓶子一家伙砸开瓢了,哪还有其后那许多事情。 可你师叔帮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领情,反是害你愈发得意猖狂。 所以依我看倒是你命中本就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当时在那灵…… 咳咳……总之,你可明白往后出去该如何做了吗?” 朱小杰说着说着嘴巴上便就没了把门的,差点把压住悟空的屎盆子失言扣到自己头上。 也还好这家伙反应迅速,没几息犹豫便就转走了话题。 悟空被小师叔突然一大堆话说的有些发蒙,缓了缓心神才试探发问。 “俺……俺出来后就继续认怂,分个分身护那人尽快取经。俺自己找机会偷偷逃回俺那花果山潜心修炼,待本事大成不惧怕如来后再图谋壮举。 也好为人、妖两族挣回天界的一席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九章 众一心战天何妨 观音眼看着金顶大仙这老糊涂一条路走到黑,硬要不顾阻拦的做死。只好无奈在心中叹了口气,稍稍犹豫却还是念着这些年的交情再次开口。 “金顶,你有所不知,眼前这位人族大圣其实是当年那位…… 你还记得五百年前浩劫之时菩提匆匆找你,其后你将他引上灵山的事情吗? 这位大能就是那位可以与我佛‘平等’对答的大圣啊!” 说“平等”两字时,观音还专门加重了语气,似是担心这位老友继续犯傻听不明白一般。 但经她这么一说,金顶大仙却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五百年前,他费尽唇舌却依旧拦不住那疯了似的菩提。也不知当时自己又有哪根筋不对,一咬牙竟就壮着胆子引那老货上了灵山。 可他毕竟在灵山脚下生活久了,从点滴细节中早已经知道如来与灵山众佛的厉害。 所以站在大雄宝殿外那一刻金顶大仙却迟疑了,他没有如同往常般与菩提并肩而行谈笑风生,反是在最后一刻独自转身,默默回了自己的玉真观。而后他急匆匆瓜分了自己的财产香火,莫名其妙暴怒遣散所有门人弟子。 待一切后事毕,他才咬着牙一挪一挪再次出门,一步步在走马灯般的回忆中艰难重登灵山。恍惚抬头,他却发现不知何时漫天上下已经散逸起漫天佛光与那汇集而来似无穷无尽的信仰念力。 瞬间,他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只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便再起不来。 他那时想哭,想笑,也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他怕丢人,所以没有哭。似也觉得丢人,所以没有笑。当重重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后,自然也睡不着觉。 再往后,佛光更盛、信仰更浓,他却也唯有对着灵山大雄宝殿,对着刚刚那老货的方向深深一揖…… 所以,他自然忘不掉那天,即使五百年过去也依旧历历在目。 自然,事后通过观音与明里暗里众多渠道,他得知了那人族大圣的英雄事迹,也同其他道友一般倾慕感激。 于是,他起初沉浸回忆中的呆滞眼神渐渐有了神采且愈发明亮,紧跟着他便突然一揖及地,不再起来。 “先前小老儿狂悖无知着实可恶,有所冲撞冒犯之处还行您多多海涵。 您乃我族之大幸、大福、大恩、大德……” 观音在一旁看着神色大变的金顶,瞧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听着他啰里吧嗦的唠叨,难免心中冷笑。 呵呵,先前叫你小子狂,你狂啊!你现在咋不狂了? 知道这位大圣的身份后,你且继续做你的“长辈”啊! 不识好人心的家伙,今日你可欠了我个天大人情。 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师兄故旧朝自己施大礼,且久久不愿意起来。朱小杰忍了忍却没能忍住,还是上前扶了他一把,将他的腰杆也直了回来。 “那什么……我和菩提投缘的很,前些年就结了师兄弟的恩义,你既是他的朋友那么往后就莫与我客气。 倘若有哪个山顶住的大脸家伙不长眼想欺负你,你就报我朱小杰的名字。 谁若不给我面子依旧故意为难,那我就亲自再去同他唠唠。” 场间毕竟有观音在场,且想必此刻如来的神通意念也早已经环绕四周,注视提防着朱小杰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所以金顶大仙和朱小杰虽都有好多话想说,可他二人却也尽皆没办法细谈。 天地之间人族星罗棋布分工不同,倘若说菩提道场是守护人族的前线堡垒,那玉真观便算的上是钉在西方世界的钉子,也是众多人族大能的阳谋与眼线。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金顶大仙本事了得,可这些年来却处处遭佛排挤过得艰难。 不奢求收徒、传法、传道,仅就因为这里是佛祖脚下西天之地,怕他也会常常担惊受怕寝食不安。 可最终,他依旧选择留在了这里。 如同俗世间那些有着大本事,甘愿身处敌国异乡饱受思念之苦,却依旧怡然不惧的外交、情报、记者、医护、专家甚至工人们般,在如山压力前忠于对国家与人民的承诺,即使困难到极点也不曾被收买,更没想过要放弃。 如此也就够了,这样的人,谁有资格要求他的胆子能够再大些。又有谁能摸着良心责难苛求他付出更多。 顿了顿,看着金顶的眼神,朱小杰再次开口。 “做客之事咱不着急,我才在菩提那里窝了几百年光景,好不容易甩下他出来活动活动,可不兴被你再抓住。三界有心求道之人那般多,我又哪里指点的过来。 如先前所说,此行我是来找观音的。 他佛家与咱人族有约定在前,此番西游涉及东西人佛之事,自需有两方之人共同监督界定,不论是人是佛,诚信都该是根本。 只是……不知观音‘尊者’可否会嫌我跟着碍事碍眼?” 听朱小杰提到‘尊者’,观音莫名就想到了眼下那已经大不如前,经历五百年苦修后变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迦叶尊者。 咕咚咽了口唾沫,菩萨赶紧再次将单手竖在胸前行礼。 “圣人玩笑了,我代佛去东土办事按理是该有人族监督。 嗯,理当如此,本该如此……” 一旁的惠岸行者此刻瞪着大眼睛,似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谦和甚至恭敬的菩萨,即便在如来座前仿似也不曾见到过。 “哈哈,金顶大仙,既然观音不嫌弃我,那我便就即刻随着她一起去玩玩。 后面有空了,你准备好大鱼大肉整上一桌,咱再好品茶聊天啊。” 对金顶大仙,朱小杰的语气比对观音说话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只见他笑眯眯的挥手和这老头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观音走来。 “如此甚好,既然您有事那老朽便不再厚颜强留。我这随时扫榻恭候。” 知道朱小杰有事,金顶大仙自然没有去留他的道理。见朱小杰转身朝观音去了,他便再次抱拳躬身,哪怕朱小杰此刻已看不见他动作,却依旧不影响他诚心感激。 见朱小杰过来,观音才好似从什么佛的耳语中回过神。赶忙也像金顶大仙那般恭敬再施一礼,便也不再废话,同朱小杰一起原地起飞朝东方径直而去。 其中有诗为证。诗曰: 万里相寻自不言,却云谁得意难全? 求仁忽若浑如此,是我平生岂偶然? 传道有方成妄语,说明无信也虚传。 愿倾肝胆寻相识,料想前头必有缘。 却说朱小杰与观音师徒二人正走间,忽见前方有弱水三千似是绵绵不绝,众人四下环顾,直至找到地界石碑方才知此地乃是流沙河界。 见此,菩萨微不可查的瞥了眼朱小杰,而后才缓缓摊手道:“徒弟呀,此处却是难行。那取经之人到了人间便是凡人一个,浊骨凡胎的可要如何得渡这三千弱水才好?” 惠岸听到神通广大的菩萨在问自己难免愣了愣神,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我神通法力有限望不到边际,您可能看出这河有多远? 倘若有法能绕,或别处有桥,或上下有渡船鱼叟,该可以通过。” 菩萨闻听惠岸所答,便停立云步仔细去看。 只见流沙河东连沙碛,西抵诸番,南达乌戈,北通鞑靼。 径过有八百里遥,上下有千万里远。 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 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里遥闻万丈洪。 仙槎难到此,莲叶莫能浮。 衰草斜阳流曲浦,黄云影日暗长堤。 那里得客商来往?何曾有渔叟依栖? 平沙无雁落,远岸有猿啼。 只是红蓼花蘩知景色,白灊香细任依依。 菩萨正然点看思索之际,那河中便突然发出“泼剌”一声响喨。 众人闻声注目细看,只见那水波里跳出一个妖魔来,十分丑恶。 他生得青不青,黑不黑,晦气色脸; 长不长,短不短,赤脚筋躯。 眼光闪烁,好似灶底双灯; 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钵。 獠牙撑剑刃,红发乱蓬松。 一声叱咤如雷吼,两脚奔波似滚风。 只见那怪物手执一根宝杖,走上岸来就要去捉朱小杰,却被惠岸掣浑铁棒挡住,喝声“休走!”。 于是那怪物便持着宝杖来迎。 两个在流沙河边,一场恶杀真个惊人。 观音身旁的这我惠岸行者,其真名木吒。是陈塘关总兵托塔天王李靖的二儿子。也是脚踩风火轮,手持红缨枪,身怀混天绫兼有三头六臂神通哪吒的亲哥哥。 当年,他跟随兄长金吒,多次帮师叔姜子牙和周武王伐纣,最后辅助西周灭了商朝,从而肉身成圣。 之后,他潜心随观音修行有些年头,加之其这些年多多少少受了许多父亲与弟弟的帮扶教导,所以自身本事自然不俗。 看他们这会打斗的精彩,朱小杰便有些遗憾没随身带着些瓜子、点心、清茶、桌椅好悠闲观战。 只见木叉浑铁棒,护法显神通; 怪物持妖杖,努力逞英雄。 双条银蟒河边舞,一妖一僧岸上冲。 那一个威镇流沙施本事,这一个观音身前建大功。 那一个翻波跃浪,这一个吐雾喷风。 翻波跃浪乾坤暗,吐雾喷风日月昏。 那个大妖杖,好便似出了山的白虎; 这个浑铁棒,却就如那卧道的黄龙。 那个使将来,寻蛇拨草; 这个丢开去,扑鹞分松。 只杀得昏漠漠,星辰灿烂; 雾腾腾,天地朦胧。 那个久住弱水惟他狠,这个初出灵山第一功。 他两个来来往往,直至战了数十合,却依旧不分胜负。 那怪物似是终于才看出了来人不凡,于是找了个衔接空挡,使了个招式虚晃,“锵锒”架住木吒铁棒喝道: “你是哪里和尚,敢来与我抵敌?” 这些回合下来,木叉脸上也微微见汗。此刻见终于有了说话机会,便顺势回道: “我乃是天庭托塔天王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士座下惠岸行者。 今奉我佛如来法旨,保我师父往东土寻那取经人去。 你又是何方妖怪,胆敢阻我去路?” 那怪方听他如此说直吓得后退出好几步,摇晃了下脑袋才醒悟追问: “对了,我确记得托塔天王有你这么个儿子。 听说你一直跟南海观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今日却又为何来此与我作对?” 木叉道:“你这妖怪也忒没眼神,且抬头看看,我身后那岸上岂不就是我师父?” 怪物闻言,瞬间便连声喏喏小心赔礼。 直到见木吒点头,方才敢小心翼翼收了宝杖,束手束脚得让木叉揪了过去。 其后即便被木吒重重扔在观音脚下,这老实妖怪也只敢翻身跪俯纳头连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章 进一尺为龙伸冤 若谈西游取经之事,则必要说其领队师傅唐僧。若要细说唐玄奘之身世因果,则不得不提及他父母那番往事。 话说陕西境内有个大国都邑唤作长安,此方地界位于神州正中无灾少患,人人安逸得享太平,实乃历代帝王建·都绝佳之地。 细数过往,自周、秦、汉以来,此处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真个是颂不尽的名胜之邦,也曾酝酿数不尽的风流人物。 彼时,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贞观,今日已历经十三年,眼下岁在己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人人乐业。天朝威势,一时无二。八方进贡,四海称臣。 忽一日,太宗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朝拜礼毕后,就有魏征丞相出班奏道: “臣启·陛下,方今天下太平,八方宁静,实乃圣人之功,亦是社稷苍生之福。 当此之时,我朝更当依据古法,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擢用人材,以资化理,以续繁华,以固万世。” 太宗闻言欣喜道:“贤卿所奏有理。” 于是就传拟出了招贤文榜,颁布天下: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凡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均可以赴长安应试。倘若真才实学,则当一展抱负。 此榜远行至海州地方,恰唐僧他父亲此刻年轻,虽未婚无名却傲气自负有些本事文章。 此人姓陈名萼,表字光蕊。待见此榜就是兴奋,即时回家对母张氏道: “朝廷颁下黄榜,诏开南省,考取贤才,孩儿刚刚见了欣喜欲前去应试。 倘凭本事得那一官半职,也好显亲扬名,封妻荫子,光耀门闾,伸儿报国抚民之志。 特此禀告母亲,望允准前去。” 其母亲张氏听儿子说的自信,便颔首道: “我儿自幼便喜爱文墨,如今长成人亦有了自己的担当决断,果真是个明理的读书人。 我也曾听人说‘幼而学,壮而行’,如今恰逢朝廷恩科,我儿又有才有志,眼下正当如此。 但此去赴举山高林密,虽朝廷治理有方,可天下之大却人心繁复,良善虽多亦难免奸邪,路途遥远恐多有变故,魑魅魍魉虽遭屡禁却是不绝。 你这一路之上须要格外小心,得了官后切莫张扬,低调行事少生波折,只速速平安回来便好。 一则是为早早给为娘报喜,二则也好免得娘亲长久担心牵挂。” 光蕊当即点头应诺,其后便吩咐家僮收拾出行李细软。不两日便拜辞了母亲,趱程前进。 说也神奇,这一路反倒平安顺利,无惊无险便就教他到了长安。 看看时辰恰逢大开选场,于是光蕊只得深深望了望远处绣楼之上的婀娜身姿。随即快意大笑几声,装模作样甩了甩袍袖,又再次掸了掸灰尘,才故作潇洒豪迈,大步进场。 考毕放榜,这家伙却真有着些本事,果然中选。 其后到了那金銮殿上的面圣廷试,光蕊也不虚他。开口便就是那洋洋洒洒、壮壮阔阔、痛陈利弊、细数得失、精密筹划、奥妙绝伦的《为政三策》,惹得圣上在他讲述其间连连拍手叫好,群臣官吏暗暗点头受教。 唐王能成大功业自是明主雄君,乍见良才美玉亦不犹豫,当即便御笔亲赐状元之名,恩赏他跨马游街三日以资荣光,以显圣眷。 不料这家伙游着游着却突然拐弯,绕过闹市,避开学堂反一意孤行打马就朝个方向行去。众随从相顾,只觉状元新到长安尚不识道路,除窃喜暗笑外也不感惊讶。 没两刻,一行便自丞相殷开山门前路过。此刻,丞相名唤温娇的心爱女儿,恰好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卜婿。 小姐登高举球后却有些失望。 放眼望去,彩楼之下众人尽皆歪瓜裂枣,不是脸上有疤胡子拉碴,便就是长得不俊邋里邋遢,甚至还有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在人群中拄着拐棍颤巍巍充数。 也适值陈光蕊骑高头大马在楼下经过,眼下披红挂彩头戴状元乌纱好生威风俊俏。见了状元一行的威仪声势,众多看热闹的小民亦纷纷避让行礼,不知不觉为状元让出好大一片空间。 小姐见光蕊人材出众,知是新科状元,自然心内十分欢喜,又仔细瞅了瞅楼下那些身着便衣,混杂在人群中的下人仆役,这也才明白了早间爹爹仓促操办绣球卜婿的苦心与用意。 于是,这小姐便凭借自己往夕练习多年的投掷技巧,拿终身幸福作为赌注,瞄了半天后银牙一咬,方使劲将绣球抛下。 也算她手法运气厉害,这绣球划过一道美丽弧线后,还真恰不偏不倚正正打着光蕊的乌纱。 见小姐果不负众望一举命中,明里暗里众围观仆役与凑热闹前来的百姓无不兴奋叫好。 其后,瞬时便猛然爆发出一派笙箫细乐,立马便有早已准备好的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径直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 换做他人,突然遭人拿球砸了脑袋上的珍贵乌纱,而后又被乌压压一群不知哪里出来的丫鬟拦住去路,且牵住马头便要被带走,自会在连番意外中惊疑。 可这光蕊似早已知道今日会有此番遭遇一般,非但不惊讶询问,反是漂亮一跃利索下马。 其后便随那些俾妾潇洒进了相府,可将他的几个随从与那些为状元开道的兵卒弄了个莫名其妙。 但这里是位高权重的相府,且状元公亦是乐呵呵屁颠颠自己跑进去的。所以哪怕他们有了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这喜庆关头叩门要人,于是只好傻乎乎将仪仗骏马搁置在门前静待。 那殷开山丞相早已经算准时间安排好流程,正襟危坐正在侧耳静听,拉着化好妆荣此刻忐忑不安夫人的小手在里屋等候。 闻听状元进府后便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光蕊。 不待光蕊再多说见礼,丞相就笑呵呵对他贤婿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哪及今时,今时就当此刻。”于是就这样急火火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 而后吩咐安排酒席,迎进仪仗队伍,其后欢饮一宵。 此处不得不再插上一句,哪怕此间天庭积威,哪怕此刻西方做大,哪怕地府阴曹恐惧渗人。 可我人族行事向来不卑、不微、不阿、不谀、不恐、不惧。 这夫妻三拜,其中讲究可以为证。 其第一拜,拜的是有着无私奉献的天地自然。由此,人族方得以在乐土绵延生息。 其第二拜,拜的是有生养大恩且无私付出的辛劳父母。由此,夫妻二人方得以来到这世间,方可以留下自己痕迹,方才能体验人生在世酸、甜、苦、辣诸般乐趣。 其第三拜,拜的是夫妻彼此。由此刻始,这二人就该当互帮互助、相扶相依,而后荣辱与共、相守白头。 至于玉帝、如来、宙斯、克苏鲁之类大能需不需拜拜,多少得个允准之类? 我人族婚俗大礼,与你们这些外族鸟人何干? 倘若哪天我放弃一切沦落成你族奴隶傀儡,到时你才真正有权干涉附庸奴仆婚配! 言归正传,礼毕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却又另成春宵故事。 待到次日五更三点,太宗早朝,威严驾坐金銮宝殿,诸般文武众臣趋朝讨论家国大事之际,待一个议题毕,太宗忽然问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看了眼负责官吏考核任免的官员,又瞅了瞅老神在在,此刻不知瞎晃悠个什么劲的殷开山丞相,暗自不诽为什么皇帝啥事都要问询自己。 可这恩科事情既然是自己提议的,且天子似笑非笑却盯着自己发问,他便只好出列奏报:“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豪族做大,缺官多年不服王化。 恰状元魄力担当,臣忖可为朝廷解此困扰,乞陛下允准我主授他此职。” 太宗知道新科状元是个有些本事的人才,深知好钢自当用在刀刃上的道理。且在艰苦环境中打磨打磨书生腐朽,锻炼锻炼为政手段,日后才能辅储大用。 同时念魏征这些年刚正不阿操劳辛苦,好不容易为殷丞相女婿“乞”上那么一回官职,自也不忍当众反驳。 便欣然点头命陈光蕊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 于是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 俗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丞相女儿嫁了个江州州主,自然也该随他而去。二人遂拜辞岳丈岳母,共同前赴江州之任。 离了长安踏上路途,恰逢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又有状元意气,高官待任,美妻相佐,高堂相盼。如此人生赢家,这一路好生畅快悠闲。 光蕊也不曾忘出发前母亲的叮嘱,此行虽喜悦却未绕路,只是如喏依言直奔回家。 相见后,便同妻恭敬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见儿子不光毫发无伤回家,竟还带来一个美丽可人知书达理的儿媳,自然欢喜。笑呵呵了老半天,才掩口道:“恭喜我儿一路平安,且喜上加喜又娶亲回来。” 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爱妻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错爱即将小姐许配,招孩儿做了女婿。 其后又蒙天子看中,朝廷错爱,命孩儿做了个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共享天伦,一齐赴任。” 张氏闻听自己孩子有如此出息,便更是大喜,遂也不再耽搁,急急命家僮收拾行装,又找人托管了田土屋舍,这才随他夫妻二人起程。 在路上赶了数日,前至万花店刘小二家安下,张氏身体忽然染病,可碍于先前归家绕路本已经耽搁儿子赴任时间,此刻计算远近怕已经快到期限。 于是对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你们先去,为娘且在店中调养两日便自赶来。” 光蕊却是不肯,只言说时间虽紧可尚不急这两日光阴,于是一行便留下照料生病母亲。 至次日早晨,光蕊出门为母亲寻医问药之际,恰逢店门前有人提着尾金色鲤鱼叫卖,光蕊问明价格觉着合算,即将一贯钱买了,欲送至后厨烹与母亲补养补养。 还未行到灶台,更没见到伙夫大厨,无意却见手中那尾鲤鱼闪闪咪眼。 光蕊见此惊异,回思往夕无聊时翻阅的奇闻异录就更觉不对。心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遂急急复转而出,追赶寻问渔人道:“这位老哥,请问你这尾鱼是自哪里打来?” 这渔人方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此刻照面抬头却好似也是个人物。见光蕊追过来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生死报应也是相依,福祸循环也算报应。 难得你此刻福已至极,却仍心怀敬畏、观察入微且有意行善。 你既有心破此杀局,我便没了不成全的道理。 且记生养大恩重于泰山,无限福报根生此源。病中老母需多加看护陪伴,倘若不孝则必生横祸。 天机难泄,佛旨难违,此言能悟多少,此命能逆如何,便尽皆是你的造化了。 此鱼乃是离府十五里的洪江内打来的,天色不早,你且速速去吧。” 说罢,那渔人只挥了挥手就扬长而去,眨眼功夫几个七拐八绕便消失不见。 看他身形动作,好似有师傅要追他打他讨要功法秘籍似得,看久了又似与某位给自家小师叔送灯油的家伙有些仿佛。 光蕊能中状元自有超凡见识领悟,见了此人听了此言便更觉有异,遂耗费光阴赶赴十五里外,专程把鱼送在洪江里放了生。 而后又急急赶在后日天黑前回店,待到母亲询问他这两日外出访友可曾顺利,他方才风尘仆仆对母亲道知此事实情。 张氏听了儿子讲述,笑了笑道: “放生好事,你又何必在之前瞒我。得知我儿始终善良,我心甚喜。” 光蕊听了母亲夸奖却没高兴起来,反是低头小声嗫喏: “此店咱们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可有好转?” 张氏道:“我身子依旧不快,此时路上炎热,倘若强行恐添疾病,做了累赘反是不美。 我儿可这里为我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便可,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可听了母亲提议后,不知为何光蕊却执拗不肯同意。 他言母亲生病更需照顾,自己怎好带着妻子家僮离开。此番母前请命,本就是想要独自先行,留妻子照看服侍尽孝。 待到在那边站稳了脚跟,理顺了脉络,驯服了不臣,也等娘亲身子恢复康健,届时再派人来接一家团圆。 可张氏亦疼爱儿子,担心儿子只身上任没了照料受了委屈便就是不肯。 可也不知为何,往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此番却无论如何也不妥协。逼得急了,甚至言说即便舍了这身官服乌纱不要,也不能行此将老母独自抛弃异乡的不孝事情。 张氏听得感动,遂点头应承下来,握着儿子的手就又是一番唠叨叮嘱直至深夜。 待到光蕊回房与妻商议商议此事,其妻也是孝顺,当即满口答应留下照顾婆婆。于是就租了间院落,又留足了盘缠,拜辞妻子与母亲,叮嘱好僮仆就要只身前去。 可也在这时,先前许诺答应的母亲张氏却忽然改了口。 她言说昨日入夜梦到了一位好似仙翁的砍柴老者,他言此张氏之病没有大碍,修养一段便会好转。反是儿子此行会有一劫,需有他妻子在旁分担、共对、照料、帮扶、方患难与共方能化险为夷。 所以临行之时,母亲张氏便耍起了无赖,死活不许光蕊独自启程。 光蕊经不住母亲唠叨恐吓,心下也有些割舍不掉新婚娇美妻子,于是便半推半就从了母亲心愿。 只又反复叮嘱家僮尽心竭力,在此服侍母亲务必周全。又留书一封写与当地官府故交,言说倘若有难便持此书信前去求援。 夫妻二人这才拜别母亲,匆匆赶赴江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一章 师叔上组队唐皇 于是唐王在众多文武大臣中环视两遍,而后唤出谋略擅长的徐茂公,与这位通晓天地,门生故旧颇多的名将寻问计策: “徐世勣啊,朕夜间得了一个怪梦,梦见有一渔人指引位白衣公子前来拜谒。 见面之后,那人口称自己是司雨大龙神泾河龙君。 又说他遭陷害,被污蔑犯了天条,今日午时该被人曹官魏征处斩。 朕观他形状,却真似受了冤屈,可能并无过错。 所以在他拜告寡人搭救时,朕便许诺在查明原委前保他性命。 其后朕又听闻,龙君所安之罪名,仅为降雨少了区区一点而已。 即便历代圣贤,日久亦难免出错。倘若只因一点雨水过失,就要妄杀任劳任怨之臣属。 朕觉量刑过重,有失公允。 且趁此机会,朕欲与龙族恢复往夕炎黄之盟,此后守望相助携手相依,也好造福百姓。 不知你有何妙策?可以救我那邻居一救,使泾河沿岸居民往后丰登富足。” 谋略出众的徐世勣听闻圣上问询,稍加沉吟便道:“此梦应当不假。 我皇宽仁乃社稷之福黎民之幸,与龙族交好也恰合了海纳百川造福苍生的仁主胸怀。 陛下莫要忧虑,臣在天庭有些门生故旧在职。 稍后,臣便与他们通传商议,定设法查明实情,还龙君清白。 只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其中时间紧迫,还要劳烦圣上协助一二。 魏征向来刚烈,只服江山,只念社稷。须臾待他来朝,陛下一定要把他留住,万万不要放他监斩。 想来腾挪出来半日光阴周旋,便可以查清真相救得龙君性命。” 唐王见徐茂公所言果不出魏征预料,于是大喜称赞,连连催他这就速去天庭联系。 而后传旨,着当驾官急招魏征觐见。 却说魏征刚刚车马劳顿赶会丞相府,就有天差仙使已等得有些不耐烦。 见他归家遂也不废话,即传玉帝金旨一道,着他今日午时三刻,去斩了那泾河老龙。 丞相领了天庭旨意随手搁在桌上,便去里屋开始洗脸刷牙。 期间一缕清风围绕那玉帝金旨转来转去,颇感鄙夷不屑。 待到魏征重焕容光,回到桌旁坐定,这才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两块糕点,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可才吃一半,却又有当驾官赍旨来宣。 他早知会有此事,于是也不惊讶。认认真真将另一块糕点包好,妥善放在怀中。才整了整衣服束带,急步随这宣旨官员一同入朝。 方一登殿,魏征便高声认罪:“微臣昨夜有些私事晚归,不料今早却又有天庭仙旨降下,前后耽搁时辰所以迟到。 臣是我大唐官员,却因接他玉帝差事,反误了我朝会大典。 本末倒置不可谓不蠢,罪孽滔天不可谓不重,还望陛下惩戒。” 唐王当着众臣面摆手言道:“你我君臣多年,自然互相熟悉。 你那根硬骨头啊……倘若因为自己,怕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你甘心无报无酬做那人曹官员,情愿做那得罪人的监斩苦差,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大唐邦交黎民平安! 如此爱民体国之士,又有何罪之有?速速平身吧。” 闻听此言,众文武亦暗自点头。 往日这魏征的脾气是坏了些,可同僚这么多年下来,大家知道他那颗心,还是为国为民的。 “爱卿,刚才我与茂公所言时,你恰巧不在。 如今有一案子,尚未过堂,亦未庭审,也未画押,更未认罪。如今喊冤之声不绝,此刻量刑轻重未辩。 朕欲即刻处斩人犯,可否?” 当着重臣的面,人皇却忽然问了魏征这样一个问题。 “回禀陛下,不可!” 魏征想也不想,梗着脖子便硬怼了上去。 “朕意已决,定要杀他!” 魏征拱手行了一礼,向前迈了一步,慨然道: “回禀陛下,一样不可! 倘若陛下执意如此,臣便不惜性命,哪怕舍了这项上人头,也要守护国家法度不失!” 这俩人双簧唱的激烈,可将一众群臣吓得不轻。前后才没两句话,咋就要死要活起来了? “哦?那倘若不是朕,而是上界仙神要杀呢?” 太宗对群臣压了压手,止住大家喧哗,而后勾着嘴角终于“图穷匕见”,将最后这一问抛出。 “在我大唐地域发生之事,自该受我唐律约束,哪怕是天庭,亦无权干涉我国法度威严。 即便玉皇大帝亲至,也一样不可以在我唐人地界胡作非为!” 此言一出,群臣尽皆哗然。 话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可纵观古今,却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开口。 “好!好!好! 爱卿有此拳拳爱国之心,维护法度社稷之举,堪称人臣楷模! 今日那案子朕便依你,定要等个真相大白!” 闻听此言,魏征这才行礼,昂首退入朝班。 待诸事议论完毕卷帘散朝,天子独留魏征再宣金銮,召入便殿。 君臣二人先佯做议论安邦之策,定国之谋。可说着说着却发现此中禁忌颇多,被那些窥探家伙听了去总有些不太好。 于是便命宫人取过大棋邀战。 众嫔妃随取棋枰,铺设御案。 却说太宗与魏征待一切准备停当,便再次对面而坐,一递一着,摆开阵势。 正合《烂柯经》中所云: 博弈之道,贵乎严谨。 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在角,此棋家之常法。 法曰:宁输一子,不失一先。 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 有先而后,有后而先。 两生勿断,皆活勿连。 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 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 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 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 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 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 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有诗云: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 惴惴小心,如临于谷。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之谓也。 又有诗曰: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 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由此观之,眼下唯有此君臣携手,才可以理一国政务,亦能够担万民福祉,有魄力成人龙之交,拥胸怀复古昔之盟。 两人对弈酣畅,阴谋阳策齐出战得精彩。不觉已经到午时三刻时分,一盘残局却互相绞杀难分彼此。 也在人皇沉吟之际,对面魏征忽然踏伏在案边,鼾鼾盹睡过去。 太宗也不惊讶,只是高声对随侍道: “贤卿定然是匡扶社稷过于心劳,创立江山竭力疲倦,所以才不觉盹睡。还不快去,将朕的毯子拿来。 社稷重任可离不了魏卿,他万万生病不得。” 其后太宗亲自为他披上毯子,而后便轻唤随侍搬来奏章,开始争分夺秒批阅。 期间大家好似已有不少默契,一个个均将声音压得极低,更无人胆敢擅自呼唤这蔑视君王的魏征。 又过了不多时,魏征恍惚醒来,而后翻身跪俯伏在地道: “臣该万死!臣该万死! 却才晕困,一时昏沉难以自抑,不知所为,望陛下赦臣慢君之罪。” 太宗从奏折中抬起头,想着这家伙连番展现出的表演天赋,不觉陷入沉思。 也不知魏征往日奏对中,可有没有施展过这种表演才华。 倘若有,自己以后却又该如何甄辩应对才好。 不过好在魏征正直忠义,即便有些取巧欺瞒那也定是为了社稷着想,前后担忧百姓,又恐朕难以取舍。 如此……便就由着他去吧。骗就骗了,瞒就瞒了,又有什么打紧。前后只要利国利民就好了,到头反少了朕的取舍为难。 一般帝王但凡有这种想法,则就走了极端。不是昏聩自欺欺人之君,便就是知人善任胸襟广阔之主。 前后说着繁琐,可那太宗走神也就只有区区一瞬而已。 人皇随即上前亲手相扶,温声安慰: “卿为国为民尽心竭力才致如此,又有何罪之有? 莫要显那小儿女之态,且速速起来! 你我君臣今生难得相聚,往昔并肩平灭乱世已然大获全胜,才创下这等不世功业。 可朕贪婪,遍观四海,仍觉苍生福祉单薄,百姓生存艰苦。 你我切不可因功自得,亦不可沾沾自喜,也不可故步自封,更不可骄傲自满。 还请魏卿继续助我,咱们拂退残棋,此刻起,携手从新,下他盘更大的出来!” 魏征知人皇定会依计宽恕自己,可却未料能听此肺腑之言。 感动之余,丞相即刻抱拳应诺,整衣理冠,端坐棋盘,请君落子。 怎料这棋子才拈在手中,却忽然听得门外众太监宫女大呼小叫之声。 少顷,就有通传禀报,说是秦叔宝携异物请见。 太宗听闻屋外声响便推算该是那事,于是也不心急。随手将棋子落下占住边角,这才君臣默契一笑,一前一后步出偏殿,来迎这位忠肝义胆的虎将。 远远见到圣上来迎,秦琼这才将手上那个血淋淋的龙头掷到脚边,甩了甩手上鲜血,方才拱手启奏: “陛下,海浅河枯曾有见,这般异事却无闻。 那魏征老儿今时可伤透了臣的心肝,犯下欺君忤逆的大罪,真乃愧为人臣! 我以前也是瞎了眼,才与此等下作之人成了至交好友。 臣今日方才知道,魏征当面忠贞,背后却是个小人,表面在群臣前装得忠义刚烈,豪言不惜性命也要查明真相。可背地里却偷偷摸摸,对那龙王痛下毒…… 啊哈……好,好,好! 这奸佞竟然也在,甚好!甚好! 割袍断义正当此时!” 秦琼说罢,便从皇宫侍卫处抽过柄刀子,挥手就要往自己袍袖之上砍去。 看样子,是失望至极后动了真怒。 “将军且慢!” “爱卿休要胡来!” 同一时刻,魏征与人皇不约而同喊出声,止住了秦叔宝将将砍下的刀子。 可他的动作虽被止住,怒气却一点没消。 对天子施礼后,那股怒气便再也压制不住。遥遥指着魏征鼻子,便开始喝骂: “你这人曹官当得好啊! 同戈同袍这些年,你我在生死之间,来来回回也不知并肩多少次。 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天下,千辛万苦稳住了社稷,你怎就变了?怎就不是当初那个忠肝义胆的魏徵了? 如今我只问:你魏征,到底是要做那天庭的狗?还是愿做我大唐的官? 今日吾皇与天庭相左,你听谁的令?领谁的旨?奉谁的命? 倘若你还要点面皮,倘若你还有点良心,倘若你还记得当初誓言,眼下就给我个回答交待! 倘若说不明白,今后你我便是死敌!” 秦叔宝这话说的极重,以致周围侍卫、太监、婢女尽皆被其虎威所慑,讷讷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太宗与魏征此前算计谋划过千般情况,可还真未料到不明真相八竿子打不着的秦琼,眼下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众多环伺目光之中,也没办法一五一十俱细同他解释。可将魏征憋闷得不轻,也让太宗郁闷得厉害。 见那贼子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秦叔宝大吼一声就要喝骂。怎料也在此刻,宫门外却又响起了嘈杂。 不待大家细听,便有一个破锣嗓子怒吼:“ 啊,呀,呀……气煞我也! 陛下,陛下啊! 臣请旨,请旨即刻带兵诛杀魏征那天庭走狗,人间败类!” 随着叫骂,尉迟敬德举着个大龙头的身影便冲了进来。 可下一刻,全场却瞬间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只因此刻着实太过诡异,场间竟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龙头,一个倒在秦叔宝脚边,一个举在尉迟敬德手上。 看到尉迟敬德举着的龙头,魏征的瞳孔就是急剧一缩,而后叹了口气便重重闭上眼睛。 于此同时,唐皇亦顾不得什么君王体统,闪身便朝魏征方向冲了过去。 秦琼反应稍慢,可也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因果,于是想也不想,便朝着天子身前疾奔。 尉迟敬德来得最晚,现在也是最懵,依旧在看着场中那颗一模一样的龙头发呆…… 果然,下一刻风云变幻,下一瞬大作光明。 玉皇大帝领四大天王携无数天兵忽从虚空出现,而后有随侍仙官威严开口: “魏征! 身为人曹官员,你可知勾结孽龙欺瞒上天,该当何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二章 斗黑白门神将军 听着听着,朱小杰才明白这师侄掏出棒子原来不是为殴打自己。 其实打便a打了,料他也打不动。 可这才初次见面,倘若被那晚辈猴打了,可着实有些个丢人。 待听到后面,他便赶忙伸手止住悟空接下来的胡说八道。 且不说那猴子已经落魄到此刻这个样子,眼下他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怕也仅有这根用来保命的金箍棒。 单说他一个有手有脚的长辈师叔,又怎真好意思贪图自己师侄晚辈落魄中的最后兵器? 况且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虽不知一万三千五百斤是个什么概念,可他明白这重量的意义。 依着朱小杰现在本事神通,他即便拼尽全力也拿不动,更不用奢望去挥舞那棒子作战对敌。 说简单些,就是哪怕这家伙真不要长辈面皮又黑了心肠,这如意金箍棒他也一样拿不走。毕竟属性不够,这只“弱鸡”才出新手村,目前自然装备不了如此高级别的武器…… 看到那猴子似乎诚心要再劝再说,朱小杰便赶忙开口岔开话题。 “嘿,师叔告诉你个秘密啊…… 其实这如意金箍棒不是它那海底龙宫的,也不是那位治水大禹的。倘若追根溯源,这棒子却就应当归咱们师门所有。 其实这棒子锻造之初本就是兵器,是你大师伯也是我师兄李耳所炼制,“如意金箍棒”这个名字也是由他所取,并刻在棒身上。 后来天降大水百姓受灾,恰逢大禹有心想要治水。 师兄感动于他的宏愿,便就将咱们的金箍棒借给他使使。如此,才又被大禹那家伙取了第二个名字唤作‘天河定底神珍铁’。 可大禹也是个不讲信用的家伙,人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治理完水患倒是不来再借什么了,可借着需要继续定海的由头,却一同忘记归还咱们借他的如意金箍棒。 其后因为各种缘由一拖再拖,咱门中的这根如意金箍棒反是机缘巧合落到你的手上,到这也算是天意使然物归原主。 你且将之保存好,其后耍得心安理得便就是了。 倘若小师叔需要,便上天找你师伯再定制根专属的来玩,还犯不上贪没自家师侄的趁手兵器。” 其实金箍棒这事也是朱小杰无意间闲聊听老菩提说的,初次听到时朱小杰也很震惊,未曾想到老院长敬仰崇拜的圣人大禹,私下竟还有这般不讲信用的小毛病。 此前他还一直以为,这“定海神针”是那大禹自己用神通法力炼制出来的呢,搞了半天却也是借的啊。 既然是借的,你用完便归还了多好。犯得上丢在海里不管不顾,让龙王为难,让天庭错以为是你送与海族的? 也因为这点小事,那老龙怕担上责任扯上关系后牵累了他那些族人,以至于专程去天庭一趟撇清干系,更是将所有罪责黑锅全扣在悟空头上。 大圣听了朱小杰这话也觉得新奇,拜师学艺那十来年,他印象中菩提就总是个板着脸不善言谈的老师样子。 唯独那几次笑脸,那几句好语称赞,也尽皆是在午夜三更夜深人静的授业之时、所以类似于此等的师门秘辛传闻,他真的知之甚少。 今日小师叔倒是没有架子得亲切,开口便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辛密,着实让他枯燥乏味的拘押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丰富。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一个刚刚提及的名字,于是便疑惑问了出口。 “李耳?那莫不就是太上老君? 我在天庭也见过他,印象中即便被我报复可也总是个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样,他竟会是我师伯? 要知道他可曾用金钢琢助二郎砸过我,且当年八卦炉中也是他将我炼烧得好惨。” 听了悟空这么问,朱小杰挥手就拍了悟空脑瓜一巴掌。 “要不为何大家都说你天资奇高,但脑瓜不太好使呢! 不说是你,就是如来老儿可敢被丢到你师伯那无所不炼的丹炉中试试? 怕你师伯稍下杀心,便能利利索索给他炼成渣子。 你再看看这根如意金箍棒,你倒比一比,是你的脑壳硬还是这根棒子硬? 当年锻造之时这棒子不一样被你师伯炼化得服服帖帖,甚至连刻字也是轻轻易易。 你倒是有本事,如来倒是有法力,你们给金箍棒刻个字试试! 你这小辈倒是哪里来的自信?真觉着李耳师伯没法子炼了你? 人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这身头皮铁骨火眼金睛是随便丢到火里面就能练得出来吗? 还不是得师兄日夜不离小心呵护,悉心照顾调整火候,既要暗暗护你周全,又要想着法子压制、调和、催化、释放你偷吃仙丹后,那浑身上下的狂暴药力为你所用。 倘若不是有他在,你乱七八糟吃了那么多有生、有熟、这用、它途、莫名、其妙的丹药还指望能活? 哪怕爆体而亡都算是便宜你了! 到头来你师伯还得找个机会让你脱困,不料你却把人家好心拉你的手捽了个倒栽葱,甚至还踢翻了炉子法器害师兄好一番辛苦收拾,也害凡间多出一座火焰山出来。 后面西行你莫忘了拿芭蕉扇将那火焰山给灭了,此事皆因你而起,其后也自当由你去做个了结。 对了,还有那些仙丹,长辈宽宏不找你麻烦,可你却以怨报德。 师伯从观音瓶子下救了你,你非但不领情却还偷自家长辈师伯的宝物,这么做对吗?这样不对! 改天出来了,抽空我带你找人家磕头赔罪去。 对了,你师伯和你的身份都需要保密,到时咱俩做的尽量隐秘些,莫再给人家惹其它麻烦出来。” 朱小杰可就是个大嘴巴,也还好他有些自知之明,怪不得这货一开始便就要造出隔绝屏障呢。 想来他一样对自己嘴巴没有太多信心,担心被天上那些大能窥探坏了事情。 “太上老君是我师伯?” 悟空听了小师叔的这一番话后虽然信了,可依旧有些错愕,不免再次问了出来。 “那还有假,这天上可没你想象那么简单,玉皇大帝不过就是被众多大能推选到明面上的个傀儡罢了。 倘若没有你师伯与他们制衡周旋,怕某些神仙的野心便会更加难以收拾。 那些东西太深太乱,我自己也就只是听了个只言片语且不知道真假。此番贸贸然讲给你听,说不定便会解释错因果,描述错方向。 可太上老君是你师伯则真真确确不用质疑,闹天宫被抓之时你尚且还没炼出这百魔不侵的防御,天界最毒刑法也不是什么刀劈火烧雷屑钉打。 他们倘若真不要脸,你可就难了。 也多亏了你师伯面子够大胆子也够大,豁出脸面冒着风险才在你最为难时刻,硬着头皮打着炼药名头将你救下。 否则若真变了人家傀儡,往后你即便活着,也仿似死了。” 至于后面这些,却并没有人告诉朱小杰,其中所说大多是他自己的推测猜想而已。 可这东游一路过来,他见到了卷帘与天蓬,多少也意识到了些前世小说中不曾看到的东西,虽然没机会回去找老菩提询问,可猜度着也该差不离才是。 “额……那时我真还不知太上老君竟是我师伯。 往后见面可要尴尬死了! 师傅也是的,如此重要的长辈竟然连提都不曾提过。” 悟空这才完全明白自己当年的凶险,也知道了自己误打误撞干下的错事。 此刻懊恼之余,也只剩后悔感叹。 不了即便如此,他脑门却又被朱小杰打了一巴掌。 于是他再次抬头瞪大眼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呵呵,不好意思啊,打顺手了。 那什么……菩提不与你说自然有他的考虑。 当年你入海下地的惹事生非,号称齐天狂妄打上天庭,最终被压在这五行山下。 一番心浮气躁又哪里听得进去别人劝说,倘若将那等隐秘告诉你,你这猢狲见师伯时自难掩异色。 倘若因此坏了大事,以致为你师伯惹去滔天横祸可又怎生得了?” 话语刚落,朱小杰却见悟空眼神愈发奇怪得看着自己,这才忽然感到些尴尬,于是连忙补充解释。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表情! 师叔我可和你不一样……你看看,眼下咱是有了隔绝法阵的。 我是看你糊里糊涂被压了那么久着实不忍心,更不忍心你师伯白白受了那么久冤枉,日后还要被你这猴头‘老儿’长‘老儿’短的乱叫。 况且看你被困了这五百年性格脾气都沉稳了很多,前番巴结观音也有些想法,往后可以保守秘密不露马脚,这才告诉你的。 我可不是什么大嘴巴啊,你别乱想! 以后这等重要秘辛倘若泄露了,定然还要怪你。” 到了此刻,朱小杰此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那点权威与面子,不出所料被他自个败了个干干净净。 如同这五百年间,灵台方寸山上众弟子心目中,那个不修边幅、和蔼、健谈喜欢扯淡的小师叔一般无二。 到此,悟空却忽然叹了口气。 “知道了,俺老孙定会小心保守隐秘。 却不知小师叔为何不直接将我救出来,反是要大费周章请来观音,又要等她再辗转去找取经人,取经人过来又得等如来同意才能救我呢?” 这个问题自打开始悟空就一直都很想问,可他却硬是压着、忍者、克制着没有问。 要知道,倘若是换做这位小师叔被压在这里,那悟空无论如何也不会耽误片刻功夫,定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救他出来,哪怕与三界为敌也定救他出来! 所以,悟空最想问的是:“这五百年我好累、好辛苦、好思念,可为何你们却不救我?” 可看着朱小杰那嬉皮笑脸的欠揍表情,大圣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所以退而求其次,问了些其后事情的周折繁琐。 “这个嘛…… 你这样想啊,你师伯是咱们派去天庭的‘卧底’,到了关键时刻他才能救你。 这些年西天灵山发展迅速日益厉害,可为了防着别家蒙混进去,那些家伙硬是打一开始就把脑门剃了个干干净净作为标记。 你也知道咱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的道理,加上咱这些年也着实没培养出能有本事混进西天去拿事的。 所以嘛……只有靠你去……呵呵……” 可悟空却不信这家伙的鬼话了,反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把他看得毛毛的。 “啊,啊,啊! 好啦好啦,那是我胡扯的行了吧! 这是咱们师门最大的秘密了,你知道后可千千万万不要去给任何人提及。” 直到朱小杰如此说,悟空方才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我们无情不来救你,实在是那如来老儿太过厉害。 我们几个家伙加起来,也一样打不过他们漫天的佛陀。更别说灵山那地方还被如来经营那么久,已经积攒下无穷无尽底牌。 你别看我防御高,可和你一比其实我就没什么其它属性了。 刚刚为何连个隔绝屏障也要让你去放?不怕丢人,实在是我放不出来…… 就刚才给你屏障注入的那点法力,真就是我所有的全部。 其后也就真的是一时虚脱没了力气才坐在地上的,犯不着和你演戏丢人。 所以说回来,非是我们几个不来救你,而是如来这帖子我们却没有本事揭下来。 不过说实话,即便老菩提或者李耳有本事去揭,我也定然会拦着他们。 且不说咱们明面上不是仇敌就是陌路的问题,单单是咱们门中的其余晚辈也有不少。终归不能为了你的一时舒展畅快,就要惹得人、佛、仙神三界大战吧。 我们琢磨再三思来想去,就只有这法子最为合适救你。 此前我学艺未成担心漏了马脚,所以没法来看你。 菩提也一样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为人族惹来麻烦,哪怕到了现在却也依旧没胆子见你。 其实那烧鸡工艺繁复他本很少做,我属性低微也很难偷,可那次行动却出奇顺利。 菩提那个老傲娇啊……” 说完后,看悟空傻乎乎长大嘴巴没有继续搭话,朱小杰便又开口。 “为什么说我只有防御是个天大的秘密呢? 是因为三界上下除了菩提与你、我便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即便如来亦只知道他打不动我,却不知道我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刀鞘中的刀子才是好刀子,即便只有个刀柄,只要能唬住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便行。 你那么机灵,自然能听懂我的意思,所以这个秘密一定,一定,一定要帮我守住。” 朱小杰说完还不忘认真盯着自家师侄,想要他一个答复。 “小师叔我明白了,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就此为止,三界之中定不会有人知道。 倘若我泄露半句,便教我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我万劫不得翻身!” 看悟空答应得认真,朱小杰方才尝尝舒了一口气,转瞬便开始收拾起众多盘盘碗碗。 见小师叔开始收拾东西,悟空心中便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空落落得感觉。不知为何,此刻他特别不想这位才认识的小师叔离开,还想留他多陪自己再说说话。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头出来。 可他今日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叔,这些年来悟空与他的交集着实一条也无。 且猴王已经被压在这里五百年之久了,不说天上,不提地下,单就是这凡间变化、朝代更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都已经陌生得厉害,他一样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理不清个条理明白。 所以任他抓耳挠腮想的心急火燎,一时半会却真难想出个可以搭口的事情出来。 “悟空,看你举止有异,可有什么不便言说事情? 师叔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却指不定能出上些力气知道些消息,如若还有什么你畅所欲言便是了。” 朱小杰不知到这猴子突然抓耳挠腮又是要闹哪样,他自然也想不到、理解不了此刻悟空不愿他离开的心思。 于是只是凭着不对感觉,随口便问了一句。 “这……我在这山下被压得久了,只是不知道我花果山上的那些猴子猴孙如今是否安好。 那观音虽答应我往后帮着护持,可我却不太信得过她。 不知师叔可有些消息能讲与我听?” 也不知悟空是不是日思夜想在猜测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临时起意好奇询问。 总之,悟空虽知道这位小师叔方才出山,尚不可能经过自己那方地界,更没功夫降落下去细细了解那方情况。 可他抱着万一的可能依旧将问题问了出来。哪怕没有什么结果,那得以与小师叔说说话也是好的。倘若真有了那一丝半毫的消息,该当就是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三章 入阴司判官崔珪 菩提听闻朱小杰要学他的逍遥青云也不感到意外,挥手间便在脚下聚集起了朵厚实云彩。 不待朱小杰抠摸欣赏,他便理了理胡须讲解起来。 “山中修行也有些年月,想必师弟早已知道同样的神通,不同人来使用其效果大有不同的道理。 凡世那得道僧人若使尽全力加之耗费些气血,也可以使得出佛光避鬼驱邪。可其中威能比之佛陀就要相差千里。普通佛陀使将出来,比之弥勒观音则又要相差千里。观音弥勒用之,比之动用灵山积存的如来,就还再要相差千里。 诸般法门尽皆与此理相同,腾云之术除了本身的领悟与熟练之外,其自身法力加持同样起决定因素。 所以此后倘若与那些仙佛同行,你便沉稳些莫用法力露怯。 我逍遥一脉之云速度奇快,即便不用法力加持比之佛家莲台仙家腾云亦丝毫不落下风。 本来即便我不教授,等你《逍遥决》再练几百年火候也会领悟。 可奈何你执着于参与他佛家西游之事,为兄虽劝不住你,可也愿尊重你的坚持。为保你行事便利方才提前教你此云。 其后你切莫本末倒置,耽误了作为根基的修行。” 像是依旧有些不放心般,菩提唠叨一大堆后却没说出练习的法门,只是眼睁睁看着朱小杰,似想要他一个肯定答复。 朱小杰是要求长生的,所以他从来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而且他防御都这么高了,只要攻击力能够破防他还怕得谁来。 所谓忍辱负重厚积薄发的为难自己他压根没有想过,可看着菩提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想了想以悟空的攻击力也破不了五指山防御的事实,他也只好微微点头。 看朱小杰同意,老菩提便也不啰嗦,又往前凑了凑就讲了起来。 “逍遥游弋,诸般太玄。 青云之上,持此纵天。 无拘苍狗,无束桑田。 得举大道,潇洒盈间。 聚气于脚,呼气拢烟。 紫气尽弃,青涤来璇。 孕育之道,水积鲲潜。 行进之势,楠冥楯涧。 决起瞬息,翼天垂云。 绝它云气,赴踏青天。 杯水似海,大舟还芥。 扶摇起落,浮悬姿然。 蓬蒿之地,蜩鸠之极。 四海之远,鲲鹏不惫。 小之与大,奚知其然。 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循环之法,蕴逍遥决。 存乎从心,终得闪现。” 朱小杰不笨,可这一大堆话,他一时半会着实记不住。 菩提看他一会呆愣愣在那苦思,一会猛地抬头对自己怒目而视。自也识趣依照那不成文规矩,挥手间便将一本书召唤过来,随手便递了过去。 见到菩提递来的书,朱小杰方才长出口气。 “师兄,我刚还以为我不听你话闹着要修习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欺负我记性不好,要难为我呢。 度了师兄的君子之腹实在是不该,我这先道个歉啊。 哈哈,有了这本书参考,往后就不怕记错练差了。” 朱小杰一把将书抢过来,一边温和和说着好话,一面急火火将书翻开。 如他所料,书中果被写的、记的、标注的、解释的密密麻麻,估计是这段时间菩提专门花精力给他定制的“弱智”版了。 “名称:《青云决》; 功效:领悟腾逍遥青云之术;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9阶; 资质要求:5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100,因经创立者额外费三年心血详细注释说明,故降低27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22点资质要求。” 果然,当看到那51点资质要求朱小杰就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随着这些年他对这骰子的使用,此刻倒也能操控自如让它给出个解释。 当然,早些年他也看过那《逍遥决》的原始资质要求。没啥说的,极品99阶功夫的要求果真是100,记得当时朱小杰的下巴差点没欣喜得给掉地上去。 不愧是菩提创的功法啊,你自己资质100创个功法出来真还就也必须要100了?你这样还给不给俺们普通人活路了? 不过有了这些年相处,朱小杰也渐渐发现菩提就是个修真宅,就类似之前地球科技宅那种人。 他们明明本事厉害得很,可就是不会传授表达,一群群弟子们硬是被他教导的乱七八糟。倘若不碰上如悟空那般天赋异秉,说句口诀就能给全部悟透的弟子,怕是一万年也难教什么厉害人物出来。 朱小杰的胆子向来很大,虽不愿白白占人家便宜却总爱听些好话。 恰好,在这灵台方寸山除了菩提外数他最大。 山上洞中但凡是个人,见了他就尽皆是晚辈弟子。其后一声声师叔毕恭毕敬叫着,点头哈腰鞠躬行礼让他日子过得爽快舒心。 于是,在一百年前,朱小杰就抛开菩提,有了代师兄传法的念头。 起初他还顾及避讳些什么,总是如做贼般偷偷摸摸给大家教。可他会的也实在太少,没教几天肚子里就没了私货,其后便被几个天真师侄追问得几次下不来台。 山中老菩提肚子中倒是私货满满,可他就是个窄口的葫芦,任凭怎么摇晃可也倒不出来。 于是朱小杰有了些想法,其后某天他便如同在孤儿院那些年一样,拉着那群老实巴交弟子开分享会。 心想:“我虽然教不了,可你们之中哪个不是俊杰天才,朝夕相处的自家师兄弟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索性放开来互相教呗……” 于此同时朱小杰还厚着脸皮仗着身份,隔三差五总会从菩提藏书中顺出来些古籍秘典出来。 心想:“我看不懂你们就自己看呗……这些资质要求八九十的东西倘若放在凡间那可都是珍宝,难道还要我追着赶着‘手把手’,非得等自己学会了才能教你们不成。” 功法毕竟不是可以乱练的! 倘若放任他这么胡来下去,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弟子要走火入魔,整不好可就要神智错乱灰飞烟灭。 于是灵台方寸山便开始了个别家山门从未有过的神奇循环。 菩提发现异常收书揍人,朱小杰悄摸摸偷书乱发,菩提发现后累死也打不动这个师弟,只好灰溜溜再去收书,朱小杰隔夜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再次悄摸摸就又开始溜达。 也是朱小杰嘴巴严,竟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将书给了哪个晚辈。 也是这群弟子们讲义气,任凭被菩提抓住揍得打滚哀嚎,也少有人将那不靠谱的师叔供认出来。 至于唯一那迫不急待偷偷告密,眉飞色舞供出师叔那个。听说其后没过几日功夫,他便在找了个深夜偷偷山。 有人说是他家中有事回去处理了,有人说是他欠了债务私自跑路了,有人说是他突然悟道原地飞升了,也有人说是他突然灌顶立地成佛了。 总之,往后便没人再见过他。 其实菩提这边收书也有些讲究,不知为何有些人有些书他收的迅速,换些人亦或再换些书他却假装看不见,多少会给人家宽限几日时间。 这么一来难免惹得大家整日惶惶,一旦‘倒霉’从小师叔那拿到本‘绝世秘籍’就总感觉像是抱了个炸弹似得,下一刻会被收走不说怕是还要挨一顿‘毒打’。 倘若这书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没记到什么东西其后却要白白挨打岂不是很亏? 朱小杰也不忍心自己晚辈总是挨打,所以他看人选书竟也逐渐变得细致讲究起来。 于是,众弟子们便就不管不顾,一旦得书便就偷偷摸摸去学、去看、去记、去练、去悟,也因如此山上渐渐有了夜景,各房灯油消耗较之往前可也翻了十倍不止。 于是,百年来,此间走出去无数惊才绝艳、心系天下且耐打防高的俊杰。虽依旧扭转不了人族颓势可好歹聊胜于无,菩提脸上的笑容也前所未有多了起来。 而后不知哪一天开始,菩提放下了自己的修行、搁下了故旧的宴请走访,缓下了对朱小杰的唠叨督促,硬生生从夹缝中挤出时间,开始一本本为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写起注释,这一写就写到了今天此刻。 所以,看着这本被标注密密麻麻的《青云决》朱小杰心中砰砰直跳。下一刻他迅速将之往怀中一揣,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转身撒丫子就跑了。 好不容易千求万求得了本神通,看样子听口诀这功法练到极致似是还可以做到闪现。 眼下可要跑快些。 别待会那老家伙反悔,一个闪现过来,微微一笑把我的书也给抢了。 “那谁!你帮师叔再去领些灯油送我房子啊。 别磨蹭,现在就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时光仿似不值钱般迅速。 来这四百年后,朱小杰方才终于熟练掌握了《青云决》,此刻他一个小循环已经降到了不足三日,一个大循环也降到恰好一年。 随着修炼,他发现那口诀其实说的不对,闪现什么的他现在就也可以做到。 只是要将青云聚集在一点有些麻烦,凭他能力依据空间距离,最短也需准备上四五分钟才行。 同时,他现在闪现的距离也有些短,眼下即便花时间做足了准备,也只能去一万多里到二十多万里地方。 倘若只有几十几百里路程,那根本是“闪”不过去的,或者说必须得“闪”上两次。形象些说就是先“公交坐过站”再“坐另一班公交”返回到目的地。 如同悟空当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是他将筋斗云练到了的高深的体现。 可他其实也并未将筋斗云练到极致,你看倘若只有三五里路程,他便从来只是腾云压根没翻过筋斗。因为未到极致便有了最小距离限制,再小的筋斗云也会“过站”反是越翻越远。 自然,比起朱小杰悟空的资质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于是,悟空练了三年便可以毫无滞涩的翻跟头,朱小杰练了一百年却还要准备五分钟才能瞬移。 当然他也明白资质与修炼速度相关的道理,《逍遥决》资质要求66可万万不代表高了没用,而是低于66压根修炼不了。 换句话来说,他《逍遥决》的修炼定然是史上最慢之一,如果老菩提此后不再“有缘”找个如他这般66的弟子倾心力相授,怕连那“之一”也可以一并去掉了。 也在这一百年,他发现菩提做出的美食已经不能给自己加属性上限了,就如同当年加防御那般,吃了半天加的却尽皆是个寂寞。也仅有闻闻那可爱的人参果,依旧可以给他加上百余点法力与体质上限。 于是今天他抽空堵住了菩提。 “师兄,你,闻!” 话语干脆简练,菩提凑上老脸狠狠吸了一口就要回屋,继续他那“功法注释”大业。 这些年,菩提像是找到了爱好与捷径,又像是个染了学习瘾的少年。他课也不好好讲了,人也不好好见了,天也不好好聊了,死宅死宅疯狂扎进藏书中就不出来。 起初朱小杰还如同众弟子般挺为他担心的,可他有外挂,当看了菩提那较往日飞速增长的各项属性与寿命值后,他就知道自己是吓操心了。 “教学相长,钻研领悟”八个字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不是闹着玩得。 菩提生性洒脱,此前让他一板一眼的去教弟子对他而言就是种折磨。 可为了人族繁衍兴盛他却又不得不日日如此忍受,恶性循环之下效果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菩提喜欢看书,对他而言钻研诸天奥秘是种享受,倘若可以将所思所想所得写下来供人研读琢磨,就又会多几分成就与骄傲。 所以今天万万不可以将这家伙放归书海,否则若想将之再费力捞出来就又难得很了。这老家伙得道已久,若再次沉迷其中,那即便忘记吃饭喝水上一年半载也是无碍。 “师兄,我要学变化,如来看不穿的那种!” 所以抓紧时间,朱小杰闪身便堵在门口,伸开双臂封住所有可能的空间,无论如何也不让老菩提再进去。 “师弟你可别开玩笑了,无论你学哪种变化,有乾坤之躯在那摆着,这三界上下又有谁能看穿你? 你自己去随便学一门便是,为兄这会还有正事,我发现那本《大品天仙决》中还有些可以拓展完善的空间。 这会不试试就浑身难受,你等我研究清楚咱们再聊啊……” 一边说着,菩提一边就生生往门里面挤。 可奈何朱小杰此刻打定了心思扒拉着门框死死不放,硬是让菩提找不到可以钻的空隙。 “那不行,师兄你那些藏书都是经典至宝,我一本本都翻查过了,其中任何一本我都看不懂。 你不整出些我能弄懂的出来,今天这门你休想进去!” 趁着往日偷书的便利,朱小杰自然看过了所有书籍的悟性要求,那也真是不给咱普通人活路了。 浩如烟海的藏书硬是没一本资质要求低于70的,更别说他那可怜的66。 其中资质要求70的还是《奇门八卦构成图》《灵脉分布地形图》、《奇珍百草录》、《山海地域图》之类。 朱小杰就搞不懂了,神他爷爷一个草药记录典籍、几张地图也需要70的资质才能看懂,你们羞辱谁呢…… 可现实是残酷的,他不信邪的研究了两个多月,耗费了无数心力却依旧没能弄明白那几张地图,即便是这本草药典籍他也是如“小熊掰玉米”似的,看一个忘一个,飞快看完后细细回味却发现所学一切竟都跟着忘完。 硬是一点道理也不讲,一点资质也不给通融。 眼下之计,他也唯有堵住这师兄房门一途而已。菩提师兄可是通晓百家的大能,若以他的资质想要学变化神通,舍了他还能靠谁。 “额……哈哈……一着急把这茬忘了。 师弟莫急啊,其实为兄也有些准备的。 去年我依照《逍遥决》的理念,参照‘由鲲化鹏’的思路,秉着‘海纳百川’的想法,尝试杂糅了‘天罡三十六变’与‘地煞七十二变’的奥义。 其效果还挺不错,真被我整出来了个‘乾坤一百零八变’。 这变化神通倘若放在他人身上,怕是需要顶了天的悟性才能习练。 可放在你我师兄弟身上却要容易的多。 我这会虽然没空为你注释,可将我融合时的那些研究笔记统统给你也是无法,想来对修习这神通大有助益。 你且回去好生习练……” 说着说着,看到朱小杰听那消息后张大嘴巴吃惊分神,菩提遂抓住空当趁机一下子钻到屋中。 随即,朱小杰被两本书砸在身上,手忙脚乱的踉跄退出门外。 转瞬,房门便不客气得咣当一下被紧紧关上,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休想再有打开的可能。 早已经看透菩提本质,熟悉他性子的朱小杰也不恼,反是笑嘻嘻的看着手上的《乾坤一百零八变》与其研究集注。 “名称:《乾坤一百零八变》 功效:领悟天地包罗万象之无尽变化,可变任何想变之物且拥有其一定比例神通特性; 归属品阶:人属极品98阶; 资质要求:61; 说明:此术资质要求99,因持有创立者之思路集注,故降低20点资质要求。因修习者自身主要功法为《逍遥决》,故依据修行层次降低18点资质要求。” 本来朱小杰想着,倘若地煞变化太难,自己像那猪八戒一般在师兄帮助下学个天罡变化也就算糊弄过去了。 可他却没料到师兄这个技术宅竟如此给力,硬生生结合天地的诸般,给他搞了个‘乾坤变化’出来。 有直升机了谁还要自行车,要啥自行车? 只见这家伙抱着两本书喜滋滋一路小跑,却不知下一刻他又要跑去哪个地方钻研苦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四章 改生死面见阎君 口感?朱小杰可丝毫不在乎这个。 谁管这人参果放久了好不好吃,只要这延寿功效不失去,那吃饱撑得朱小杰就可以欣喜得开始满地打滚了。 不管那所谓的大周天到底是啥,估计只要可能,近两万年内朱小杰怕就会像个神经病一样整天抱着那“人参娃娃”闻来闻去。 你说吃?吃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保效期”不到,谁敢去吃这果子,估计朱小杰会去把他的腿给打折。 仔细品品,那可是闻一下可就要多活360年的,谁贸贸然吃了,谁才是傻子。 看看那过了九千多年的口味保质期,当年镇元子那家伙应当也一样舍不得吃,研究出来保效的法子不说。还强忍欲望生生将果子存了快一万年也没舍得。 此刻菩提眼巴巴就在一旁看着,目光甚至出现了些许躲闪,随便一眼也可以看出他的心疼扣门,也不知这果子在他心中又有多少分量。倘若不是他和镇元子关系好到极致…… 刚他说是打赌输的?骗鬼去吧! 咋没人和朱小杰赌呢…… 呸,呸,呸……死了那龌龊心思吧,朱小杰无论如何也是文明人,到手的……别管是什么东西,赌博总是不对的。 所以哪怕打死这家伙,他也不会去拿这可爱“娃娃”做什么赌注,就是有天大好处也不行,万一不小心输了呢? 这一刻他脑海中还波涛汹涌,下一秒他却瞬间飞快原地弹起,不似要撑死的人般一个飞扑,便直接将人参果从空中抱了下来。 而后他落地一个翻滚,顾不上起身急匆匆闷着头就对着那晶莹剔透的娃娃狠狠吸了大大一口。 见这小家伙撑的实在动不了,菩提本想用法力将这颗草还丹轻轻送到那家伙手边。不料这果子在空中才飞一半,便被他飞扑了下去。 “嗝……” 随着呼气,一声大大饱嗝再次响起,让菩提肉疼得已经有些抽搐的老脸愈发黑了几分。 朱小杰这会却没功夫关心那老头子的感受,随着这口人参果气息灌涌入腹,下一刻他仿佛泡入了温暖海洋,全身上下无不感到舒爽轻快,四肢百骸尽皆似久旱的大地迎来了暴雨倾盆。 “姓名:朱小杰; 寿命:473年11月28日18时32分15秒;” 再次看到自己的寿命,朱小杰依旧有些震惊,他虽知理当如此,但莫名的却依旧有些难以接受,甚至隐隐约约还生出几分空虚萦绕。 往后自己可以活四百七十年了?倘若把这人参果拿回去给老院长,给院里那几个老太太闻闻呢?如果拿回去开价一个亿可以闻上一次呢?走上人生巅峰哪还需要骰子开挂,这样却不是更加简单? 别人闻闻自己也不损失什么,可却足以让无数老迈人类得以新生,让无数科学家积累更多经验为人类做出更大贡献…… “小友,看你神色想必已经知道这人参果妙用。 此刻你该是想问:镇元子和我为何不将这果子拿出去让天下生灵获益?” 菩提似料到了朱小杰此刻的心态想法,冷不防将他心头疑问问了出来。 朱小杰看了看手上的果子,又回头看了看菩提。 “难道不能?” 听到朱小杰将问题问出口,菩提并不感到意外,只叹了口气。 “的确,非不愿也,实不能尔…… 虽说对一些人来说活得久了是种痛苦,可对大多数人而言延年益寿依旧梦寐以求。 当年,我眼睁睁看着秦皇入魔,日夜苦求长生解脱不得,亲身经历了他死后天下分崩离析群雄割据,一样毫无办法。 天庭有天庭法则,地府有地府约束,人间有人间规矩……” 菩提话语中带着三分感叹,带着三分怅然,带着三分无奈,与一分朱小杰也感知不到的东西,就那样轻飘飘进了他的耳朵。 也不待他有机会再过多询问,菩提便话锋一转便顺势将自己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小友,恕老朽冒昧,不知你师从何人? 实不相瞒,老夫看你的一身修为神通实在是古怪的很……” 听老菩提提到老师,朱小杰一瞬间想到的便是老院长。 一直以来,哪怕大家一起省吃俭用,即便老院长冒着酷暑一家家去筹款,就算他顶着风雪一个个学校商议减免,最终依旧不忍心在学业上舍弃任何一个孩子。 所以,由小学到大学朱小杰受过很多老师教导,但非要挑出来一个称得上“恩师”的家伙,怕也就只有那没什么本事的老头子了。 虽然他会的的确不多,虽然他的学历逐渐与朱小杰越差越远,虽然他年纪大了后腿脚有些不便,虽然他耳目渐渐没了以前那般聪明,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归根到底他始终是朱小杰心中最伟大的存在,那便够了。 但朱小杰知道自己这些记忆对旁人并没什么意义,老菩提此刻问的当然也不会是这个意思。 技能介绍似乎有字数限制,于是那位大能没有提及过多东西。所以此刻,他自然也不知道这“乾坤凡躯”是哪个家伙弄出来的,更不晓得自己该被算作谁的徒弟。 甚至连送他进如这西游世界的俩货,他此前也压根不存在什么交集,更不知道他们此举到底有些什么目的,不清楚他们往后又有哪些想法。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菩提便只是微微笑了笑没继续强逼硬问,毕竟他自己可就干过不让悟空公开师门的事情,此刻自然没有太多底气继续追问这位小友。 可看到了菩提的微笑后,朱小杰突然回过神摊了摊手。 “其实在神通修行上我是没有师傅的,这身本事也仅仅只是在其它世界的奇遇而已。 我偏科偏得厉害,想必你也知道我防御极高,至于其它本事……” 虽然菩提不知道那“偏科”是个什么意思,但多少也能听明白这小友的话语。 在提问之前,他就已经对种种可能有过许多预料,此番对答所言也恰没出乎他先前的意料。仔细想来,任哪个师傅自也教导不出如此弟子。即便大能如盘古也仅仅是自身达到乾坤之境罢了,想来若去单练一样怕也没能耐搞出此等厉害的防御。 “如此……既然你与我都以天地为师,不知可愿意与我做个师弟,咱们共同钻研精进法门,也更好守护人族。” 不待朱小杰动脑想法说服菩提教他修习,反被这老头子急匆匆率先提了出来,听语气似也没隐藏他心底那份期待。 “哈哈,想来该是我那丢丑吃相卖了我的心思念想。 刚刚站在如来殿上我也在想,倘若我的攻击可以如防御般厉害,一巴掌把他也压在山下该是何等畅快的事情。 我现在无依无靠却也只好赖上你了,往后只有劳师兄费心多多提携教导。” 见朱小杰答应下来,菩提也很欣喜。顿了顿后,他便再次询问。 “百千生灵唯我人族得天独厚,万千法门只我等尽数可修,不知师弟往后准备修习何种法门?” 朱小杰等的就是菩提这个问题,想也不想他便笑着答了出来。 “此前你曾给弟子说这‘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 ‘流’字门中也含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之类。 ‘静’字门中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动’字门中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踩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可却零零总总归根到底尽皆不得长生。 实不相瞒,如此前说,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这里除了历练修习本事外,其最重要的还是为求长生之道。” 不待菩提反应,朱小杰便凭出众的记忆将往夕菩提与那猴头的解释背了出来。 说罢还不忘逗趣般似“无意”拍掌三下。 看到朱小杰拍掌,菩提老脸一红尴尬笑了两声。 “小友神通果然高妙,竟能看穿回溯当年我与悟空授业的画面,单这本事即便是那如来怕一样做不到。 那猴子当年也的确是来我这里,一心苦求长生之道。 我虽然广收门徒传法,可却人妖殊途。 我本不愿教他,想将他斥走。奈何他不远万里渡过两重大海,越过一座南赡部洲而来,倘若再狠心让他跋涉回去,猴子这一生光阴怕就要蹉跎干净。 他虽沐猴而冠,可归根到底却有向人之心。那年我言他比人类无腮,他却说自己有素袋可以折充。 那时我也有几分思索,既有人可以成仙、成佛、成鬼、成魔。那妖怪也该有可以做人的道理才是。 我一时心软,加之他的资质实在太好,最终破例将他留了下来。 如今想想,终归都是我意气用事才惹了此等滔天横祸出来。那猴子毕竟野性难驯,离了我这才没有几年便上天入地搅扰阴阳。 我虽教了他神通本事,却没能教会他修身养性的做人道理。虽称得上授业,却算不上恩师。” 沉浸在回忆中的菩提未曾发现,身边的朱小杰却偷偷吐了吐舌头。 倘若悟空被教的如这“师兄”般胆小怕事了,那西游的精彩故事还不是要变成了笑话。 “其实之前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听说师兄授徒无不尽心竭力,不说日夜倾囊相授,却也算的上悉心栽培有问必答。 为什么到了悟空,你便不公开教他本事,非得要大晚上不睡觉偷偷给他授业。 况且学了神通本就为了施展,他的神通变化大成后,在师兄弟面前施展施展也正好激发他们的向学之心,你又为何要小题大做将他驱逐出门墙呢?” 这个疑问自看《西游记》开始便在朱小杰心中萦绕,不管在小学还是高中,老师们都恨不得将知识塞到大家脑子里去。 倘若有个学生,在茶余饭后休息时间,给大家展示自己学会的公式定理,亦或公布自己钻研的文章发现。被老师无意发现后,难免要表扬称赞。 不知为何到了菩提这里,却又有如此差别。 “师弟有所不知,人妖殊途,悟空在我的眼中虽与人无异,可在仙佛眼中他却依旧是那妖族异类。这些年人族势微,稍稍有个由头便会被天庭与灵山抓住讹诈。 我收徒虽有些考核讲究,但这洞中亦难免有些想要走捷径一步登天,日思夜想成仙成佛的庸徒。 所以即便收悟空入门,我也不敢即刻教他本事。直到他在我这里又寒暑七载,直到外人尽皆以为我是收了个灵宠洒扫逗乐,我才敢在午夜三更偷偷传他个功法口诀。 再过三年看没生出什么波折问题,我才敢陆陆续续传给他些许神通。 当然,一切也是悟空求学心诚且资质实在太好,惹得我见猎心喜缘故。” 朱小杰未曾想到即便强大如菩提,给自己收徒弟这种私事也会有如此顾忌。 怪不得有些人会忍不住人界清苦束缚,一心就想洒脱成仙。有些人耐不住俗世繁杂羁绊,硬要断绝七情六欲成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五章 任务毕开始旅游 可也别说,那龙王的运气真还不错。 唐王李世民本就是个谦谦君子咱们先抛去不谈。 单就是那迟迟明白自己犯了大错,瞎出主意以致害死龙王的朱小杰。 此刻意识到没有尾款可收后,也跟着有了那么些许伤心。 “一切都要怪那俩师侄,谁让他俩瞎掺和人家事情的! 你看看,这不是都给搞砸了嘛。 那俩家伙果真是师门败类山中渣子,一条好好的龙可就这么被玉帝给“误杀”了…… 咦……竟然还有转机,哈哈……” 不知此刻朱小杰看到了什么,却见他突然兴奋起来,毫不迟疑便朝着个方向便急急刮了过去。 却说唐皇此番怼了玉帝后虽然得胜,可他心中却还依旧忧闷得很。 想那梦中之龙,前后也算温文尔雅恭恭敬敬。 想自己,随父亲开国以致登机后的这些年月,那邻居也始终兢兢业业造福一方,前后付出许多辛劳。 倘若因他行差踏错,犯了天条丧命也还罢了。可如今被不明不白这么搞死,却总让人感觉世事无常,心中空落落的。 龙族是人族祖祖辈辈的图腾,昔日两族也曾盟好,算得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可今日…… 思念多时,唐皇渐觉神魂倦怠,内心郁结也无处排解无地宣泄,遂没去后宫,反独自一人早早上床睡了。 待到当夜二更时分,李世民恍惚听到有人叩门,于是和衣起身查看。 门一打开,眼前却是位潇洒飘逸且彬彬有礼的公子。那长相……好吧,这回换吴彦祖了? 回想到前日与自己说诗词,引自己见龙王的那个人,唐皇便也未露出太多惊讶。 只是开口询问: “不知先生与前日那位渔人……” 听了唐皇此问,那公子原本温和的笑容便就有些走样,微微抽了抽嘴角才拱手作揖: “先前是在下师侄鲁莽,只想着牵线搭桥成人龙联盟。却草率低估了天庭势力,此番差点铸成大错。 亏得陛下临危不惧顶住压力,才力挽狂澜收拾好残局。 待到回返山门,我定如实公布那家伙的莽撞,定让他师傅好好罚他,看不把他腿给打折了! 嗯……所以今日此来,首要便是代师门与您致歉。” 听他说完,太宗这才明白了这位公子的由来。也是听到了他说的这些内容后,唐皇赶忙摆手开口: “不,不…… 前后怎能怪到那位先生头上。 实在是我君臣计划不够周全,才生许多漏洞,才被人抓了把柄告知了玉帝。 也还好前后有惊无险,并无大碍。 那位先生一片好意朕是可以感受到的,还要劳烦你回去后为他美言一番,也帮忙传达一下朕对他的诚恳感激之意。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些许失败其实没什么打紧,也请贵门派不要因为此等事情介怀。”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况那渔人也是好心好意并无过失,并且那天上玉帝本是可以蒙混过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能横加出手干预,这才让那瞒天过海的计策最终功败垂成。 如果遇到计划失败,应该怎么办? 是怨天尤人?是怪罪牵线?还是颓废沮丧? 唐皇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 “对了,朕还不知贵门派叫什么名字? 相处下来,贵门人各各身怀绝技能力非凡。 值此仙凡生出嫌隙之际,不若出…… 嗯,朕欲亲自拜访一下贵门主,不知……” 啊哈!咱家唐皇也真是竭尽全力呕心沥血,这半夜三更也还惦记着上门招聘。此举可真应那“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的俗话。 其实唐皇除了爱才之外,是有些自己小心思的。 别的不谈,倘若不弄明白这些家伙为嘛可以随意进出自己皇宫大阵,李世民就总觉睡觉不够踏实。 “陛下谬赞,我门中上下闲云野鹤惯了,实再没有入世之心。 你且放心,倘若那些仙人真大胆欺上门来,我等身为人族一员,自不会坐视不理。” 把唐太宗领到灵台方寸山? 开玩笑吧……真那么干的话,菩提那老货还不得开始准备搬家了? 可唐皇却依旧没有死心,稍一迟疑便再开口: “公子洒脱,可,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 嗯,朕……朕可能的确买不起…… 可,贵门不为荣华富贵,也该为这天下苍生考虑一二,为我人族繁盛思量再三。 朕……” 这次唐皇仅仅将话说了一半,便被那公子伸手止住: “陛下有所不知,这天地间的约定、规则、约束、利害多如牛毛。 我修行之人不可入朝,既是我家门规,更是凡世的法则铁律。 倘若我们破例,便会打破那几个禁忌。也会为你,为这天下引来滔天横祸。 如今朝堂,文臣武将皆忠君爱国尽心尽责,陛下更该把心思精神用在他们身上才是。 此后也请您莫再提招纳入朝之语。” “吴彦祖”见唐皇像是一块浆糊般死粘着不放,遂影影绰绰“编”出了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什么叫编?这是急中生智,这是聪明才华,这是……欺君的,胆色。对,小师叔是什么胆量,这世上他连如来的脸都打了,还有什么谎是他不敢说的。 唐皇也是不了解这货的为人,倘若直接把大把大把金银珠宝拿出来,还用多废什么话,还用顾及什么隐秘? 不论啥事,小师叔都给你解决了,保证妥妥的。 果然,听了他的这话,唐皇便及时止住后续已经揣摩好的招揽言辞。只对着这位公子拱了拱手,便静待他说那“道歉”之后的来意。 “呵呵,不愧是李世民,记忆力可真好…… 其实是这样的啊,我想拉你再冒一次险,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来? 这事整的好了,我估摸那龙还有救。而且你放心,这次我一直陪着你,保证旅途安全得很。 你不知道,我的防御真可高了……” 听到冒险,唐皇的目光就是一亮。再听到那邻居似乎还真有救,唐皇便更加高兴起来。 可他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公子盛情,一番好意朕领受了。 可仙凡才生裂隙,眼下事务繁杂如牛毛,我暂离十天半月还行,倘若出去冒险时日不定,只怕让天上有了可趁之机,反对不起帮我助我的黎民苍生。 朕的确对那邻居心怀愧疚,也想要全力帮助,可在家国大事面前,也只有舍弃那个人小情小义。” 说罢,唐皇还不忘叹一口气,以示遗憾。 “嗯……这么说吧,你马上要死啦。 阴间生死簿记载你的阳寿可是只到贞观一十三年,你看看今年不就要到头了吗? 随我探险用不了几日功夫,此番你也能再增二十年寿……呵呵,你表现好的话,加个五十年也不是不行哦。 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好事,我组队带你,来不来?” 说着说着朱小杰忽然想到,既然能把“一”加上两笔改成“三”,那为嘛不直接加上三笔,给人家改成“六”呢? 好不容易碰到个怼天怼地的霸气帝王,因为生死簿给弄死了,对人族也是损失。 “朕的寿命真只到今年了吗?” 也不是那人皇不信,实在是大半夜忽然跑来个人非说自己今年就要挂了,任谁也接受不了。 哪怕是吴彦祖来说也不行! “哈哈,这事不急,你不是有那人曹官魏征吗?那家伙的八拜之交崔珪可就在酆都,任职掌官生死文簿的阴间判官,你托他查上一查便是了。 来,来,来……你看这个又是谁?” 说罢,朱小杰随手一拉,便有个魂魄被牵引了过来。唐皇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泾河老龙王司雨大龙神吗? 到了此刻,他依旧牢牢抓着自己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见此,唐皇被吓了一跳,其后赶忙上前想要作揖道歉。 可不等他开口,那被抓着的龙头却首先发了话: “唐皇恩义小龙谨记,此番因我之事害得人曹魏征差点殒命,之后又闹得仙凡之间差点开战,本龙实在愧疚不安。 所以特来向您致谢,也为此番麻烦道歉。 唐皇放心,小龙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我虽死了,可我已经交代好儿孙勿失雨泽,勿泛洪灾。定尽力,保长安百姓风调雨顺无灾无患。 龙族那边我也传了书信,相信不日就有四海龙王派出特使与您商洽联盟之事。” 说罢,龙王躬身一拜,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 我唐人重喏,龙王既然是诚信君子,那朕自也不可给人族丢人! 这位公子,探险之事朕应下了,纵使前路有刀山油锅,朕去闯闯也是不惧!” 唐皇看到邻居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遂不再犹豫,当即下定决心将探险之事答应下来。 “呐,那咱们可要开始准备了。 这其一,是龙王魂魄本不该留存阳世,倘若被那黑白无常与地府差役捉了去,便就无法还魂。 而我这次又是偷偷跑出来的,目前只能佯作他人身份无法出手。 所以守护龙王魂魄的重任便落到了你的头上,也算是这人龙联盟的考验吧。” 唐王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认真点头。 “朕明白,定然在筹得复生条件前,护龙君魂魄周全。” 龙王魂魄在一旁朝这仗义邻居拱手施了一礼,为此后打扰致歉。 “然后,咱们有了龙王头颅与尸身却还是不够,你要找精通医术的能工巧匠来帮忙,咱得设法将头再给他缝上。 对了,药王孙思邈你该知道吧! 听说那家伙前阵子还窝在峨眉山炼丹,我一会去想办法把他骗来,估摸这技术水平就该差不多了。 然后,咱还得一起去地府走一趟。玉帝那老货坑得很,当面认错认得干脆,但背后却总爱耍小聪明捣乱。 对了,阎王不知道为啥眼下想要弄个南瓜,我估摸着说不定是看了西方‘万圣节’,那群家伙玩得热闹眼馋了。 后面你记得准备俩备着,到时候我给咱带上。 咱拿着礼物去,见面以后也好说话。 啥?你没见过南瓜? 不至于吧……就是大大圆圆,里面橘黄的瓜肉,还有白色大粒大粒南瓜子那种。 算了,一会我画下来给你。怪不得阎王想要呢。弄半天,连你也没见过呀。 话说,你这可有花生、瓜子…… 嗯,先说正事,倘若地府那边不解决,他们三天两头过来勾魂,哪怕龙君复活了,此后也得再给烦死。 倘若一个不注意,真给他们又勾走了,那玉帝还不得高兴得在天庭跳舞?话说玉帝跳舞…… 咳咳,然后我便去大差市那便的土地庙,找观音菩萨‘借’她点仙露复生龙王,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听观音说,她和南海龙王关系不错,这一路我们相处也算融洽。 想来我拿身份去压一压,其后再给她个台阶,几滴仙露该没太大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六章 善恶事终归有报 不待朱小杰从琳琅满目中回神,那天师便用身子挡住一行去路,而后恭敬开口:“不知观音大士此行何往?” 菩萨见他也算恭敬,且此方毕竟不是自己道场由不得随意行走。所以虽被拦阻却没有在意,更未生出什么刁难兴致。 只是答道:“贫僧因为些俗事,想要请见玉帝一面。劳烦两位大仙代为通传。” 二天师闻言,即由邱天师留下作陪,张天师急忙上奏。 玉帝闻听是观音大士亲自驾临,遂舍了往日那般繁琐规矩,急匆匆亲自下殿来迎接这位漂亮菩萨。 待将一行引到凌霄宝殿,玉帝方才依依不舍重新回到自己宝座。期间扭扭捏捏的殷勤样子,可着实把朱小杰恶心的不轻。 一旁木吒却仿佛见惯了此等情形般,只紧紧随在菩萨左右以身相护。虽不言语也面无表情,但依旧没少遭玉帝那老不休的白眼。 待到这家伙终于回归正坐,菩萨才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她虽负责东方事物,可向来不喜欢来天庭,多多少少和这位玉帝脱不开干系。倘若不是碍着王母面子,即便是那蟠桃仙会她也不会稀罕。 此刻若非真有要紧事情去办,她也不愿来此受这般鸟气。 眼下顾着事情,她只能上前行礼,而后言道: “贫僧领我佛如来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原卷帘流沙河遭刑、原天蓬福陵山被贬、更有孽龙于正空悬吊,遂特来请奏开恩。 望上仙恕他们过错,饶他们性命,赐与贫僧。 那位取经人尚缺两个有些本事的徒弟守护,那孽龙自也可以与他做个跋山涉水的脚力。 倘若上仙助我佛如来圆此西行取经宏愿,则其后雷音亦有大功德相酬。”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玉帝自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遂即刻传旨赦去了他们的罪行,下旨令众仙神此后不得为难卷帘与天蓬,又差天将那忤逆的白龙解放,送与菩萨。 期间这老货的眼神时时刻刻都不忘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往复打量观音仙躯。朱小杰若非从小忍耐力不错,此刻怕就要被恶心得呕吐在这凌霄宝殿之上。 菩萨倒仿似已经习惯了一般,一直落落大方没有丝毫避让羞怯之意。 木吒的爹爹与哥哥都在人家手上,表面自也表现不出什么激愤神色,只能在心中如往常那般暗暗骂了几句那位瞎几巴代天封神的老货。 待到一切事毕,观音方才施施然谢恩而出,几人一路上尴尬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直到这小龙解脱后重重叩头谢活命之恩,方才将大家的神思唤了回来。 “咳……本座能救你一命可却没本事救你一族,龙族之事牵扯实在过大,我佛家亦不想贸然改变这天地格局徒增变数。 世事复杂你尚不知那许多奥秘。依我所见所闻,你父绝非甘愿引颈受戮的庸俗怯懦之徒。 我与南海龙王敖钦是邻居也是好友,多年来受他照顾得了不少好处,我的道场也因他守护免了许多麻烦。相处久了,自然多少从他那里知道些龙族历史辛秘。 其实,所谓坚强不一定就非得是生打猛冲,妥协忍辱亦需有大忍耐控制脾气,有大慈悲割舍放弃,有大担当背负大骂名。 倘若仅仅依靠我一个,自言轻无法护你周全。但倘若皈依我佛,你便有了灵山庇佑,同时你龙族也才有了天庭不敢妄动的延续香火。 四海之地何等广阔?四海龙王何等法力?为何他们尽皆甘做天庭犬马? 谁不想挥斥方遒激扬文字?谁不愿横刀立马站于顶层?谁不愿众生敬仰家人幸福? 可他们所求的,比之个人意气扬眉吐气却又更多。 他们苦苦维系的是龙族一脉,他们贪图的是这仅剩族人可以在这天庭夹缝中生存与延续…… 也罢,也罢,此刻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用。 你就猜猜你父王做了多少努力又打通多少关系,才能让久局西海的你此刻不远十万里被平白关押在这东土半空。 你父亲又赴西天说了多少好话,弯腰低头给灵山许诺了多少代价,才得允准我仗佛祖名头去天庭救你。 你还是过于年轻气盛了,往后取经路上便化作白马让那取经之人骑乘吧,也好多磨砺磨砺心性,体验体验你父兄长辈日日所受的那份胯下之辱。 待到西游功成,借着劳力由头我佛便有了收纳你的理由。虽救不了你们龙族一脉,但好歹也可以给你族留下些香火传承。 也让四海那几个老家伙往后做事时,胆子可以再稍稍大上那么几分。” 观音这一大段话可不短,似是也没有避着朱小杰的意思。直将这家伙听得八卦之火爆燃,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 这白龙听了菩萨的一番话后反倒是呆在了半空,似是有几分难以置信,有几分气恼着急,有几分忏悔难受,有几分无措茫然。 也不知又过多久,直到朱小杰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拿出糕点咬上两口时。小白龙才恍若从梦中醒来,深深对着观音施了一礼,俯首听命。 菩萨看他这样,后面也不好再多责怪些什么了。只亲自把他送到了深涧之中,叮嘱他只等那取经人过来,就变做匹白马,上西方立功。 小白龙于是便乖乖领命,潜身入涧。 朱小杰看观音忙完,只是对她比了比大拇指,就没了多说的兴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大家一个个都挺不容易的。 他有个护短的性子,照剧情路程下一步该是要见那猴子了。所以此刻,这小师叔心心念念着自家的师侄便没先前那么多废话。 于是他再次腾起青云便随着师徒二人,半云半雾又奔东土。 行不多时,忽见前方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于是木叉道:“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这上面还有如来的压帖贴在那里呢。” 菩萨道:“此地难道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如今被我佛如来镇压的所在吗?” 木叉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双簧唱完,这师徒二人便同时回头一齐望向了双目呆滞与他们同行的朱小杰。 灵山早些年就有传闻,说这位人族大圣本就是那猢狲的师傅。当年正因为佛祖欺负了他的弟子,才惹得他径上灵山好一番大闹。 于是此刻,观音顾着朱小杰的面子没有如往常“泼猴”、“猢狲”般叫了,反倒难得尊称了句“大圣”。 依着她的猜猜,此番这人族大能随自己走这一路,怕除了监督之外起更多的就是想来看看自己这位弟子。 此刻朱小杰却未曾理会身旁这俩家伙的胡闹,反是将目光落在了山上贴的那六字真言之上。 “名称:如来佛六字真言金帖; 作用:修复、镇压、斥灵、阻法、封魂、锁魄。 破解方式:物理攻击超过1202530,或精神攻击超过900108,或法力攻击超过1105000,或如来施秘法解除。” 待一行缓缓落在山上那贴有金帖的四方石旁,菩萨方可以细细研究揣摩那封帖子的奥秘威能。 其后苦思良久,观音偷偷掂量了下自己法力本事,又深深看了眼这方帖子,最终无奈叹惜一声,随口作诗一首,诗曰: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轻狂逞英雄。 冒冒搅乱蟠桃会,失失盗入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耍威风。 反掌便遭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观音兴致勃勃作诗吟诵得高兴,不料却早已惊动了被压在山下,闲的可以长草,憋得快要发疯,依旧耳聪目明的悟空。 只听得这大圣在山根下高声叫喊:“是哪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哩?” 朱小杰闻言微微一愣,其后便笑哈哈在原地蹦了蹦,口头上并未多说什么。 观音菩萨闻听山下那猴子叫嚷,转头又看到朱小杰那开心样子,于是也笑了笑,而后便与他带着木吒一同下山来寻看。 待到了那石崖之下,只见早就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一齐等候在侧,看样子想是尽皆来拜接菩萨。 观音在他们面前自然依旧是往夕那般冷着脸的严肃样子,众小神自也不以为意,只是恭恭敬敬将他们一行引到了那大圣身前。 朱小杰此番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孙悟空,他本以为见到他后自己应当有很多话要说,可看到他的样子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见他此刻被压于石匣之中,口虽能言,身却不能动。伸出一臂,其余无所见, 菩萨见此便轻轻问道:“孙猴子,你可还认得我么?” 往日被关押久了实在无聊得厉害,好不容易见到生人前来悟空哪里还有装聋作哑睡觉的道理。 只见大圣闻言便就睁开了他的那火眼金睛,待确认来佛不是什么山精树怪变化耍他取乐后,方才点着头儿高声回答道: “我又怎可能不认得你,你便就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 承看顾,承看顾! 实不相瞒也不怕丢人,我天生便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此番被压在这五指山下可谓度日如年。 五百年来,我除了脑袋与一条胳膊外,全身上下皆被死死压实困住,不能得一分一寸动弹,不能挪一丝一毫空隙,一颗心日夜无不是火急火燎被折磨得厉害。 抛去万蚁食身、万针乱扎的身体痛苦,平日所受那空虚寂寞却更加难熬。 往夕在天上,曾经与我称兄道弟喝酒吃肉的那些仙人们。自闹了天宫未来看我,我无怪不怨。 大家同殿做官逢场作戏,其后是我闹了天庭要砸他们饭碗,多少为他们惹下许多麻烦,前后本就是我理亏,此刻即便他们好心来探看,我亦没脸与他们相见。 可过去那与我八拜结义,诺言共赴刀山共蹈油锅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等那妖族六个兄弟,他们却也尽皆不来看我。 当年我闹天宫时体谅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没忍心强拉他们助拳。 可往夕说好同生共死的啊!如今我落难被困,那些货色不说想着法子搭救我出去,好歹你们抽顿吃饭功夫来看看我吧! 千万年来我们妖族为何日益羸弱? 我们妖族为何难以重现当年洪荒中的辉煌? 我们妖族为何屡屡受这漫天神佛欺负以致沦落成为坐骑宠物? 我们妖族有善有恶,为何在世人眼中心中却被污蔑为恶棍蛇蝎? 我们妖族也是生灵,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行走在这世间? 只因他们压根不知何为“妖族”,从来漫天遍地各自为战,相互倾轧争斗就是一盘散沙。 哪怕我费尽力气去揉,去捏,去压,去挤,去使出所有的神通法门付出无数心血,却依旧难以粘连成一个整体。 即便我靠神通本事强行笼络来他们,哪怕我放下身段面子做那七兄弟结义的荒唐事,哪怕我让他们起大圣名头想断了反悔叛变后路,可一切终归还是泡影虚幻。 妖族却依旧还是那任人鱼肉的妖族,妖族还是那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妖族,妖族还是那整日担惊受怕、卑躬屈膝、胆小怕事的妖族! 失望吗?着实失望得很…… 可即便如此,此番也早在我意料之中。 世间事情倘论“碎心刮骨”,就得归到那些所料不及之处。 想我花果山上一众猴子猴孙往日呼我唤我,大王长大王短叫的亲切。 也是为了他们,我可以冒着风险去那地府阴曹,得罪十殿阎王强行划去生死簿。 我可以忍着屈辱,在天庭征讨后顾全大局舍弃报复念头。 我可以二上天庭去吃那回头草,只为了那些神仙退兵庇护的承诺。 我甚至可以昧去良心见财起意去偷、去骗、去抢那蟠桃宴上的珍馐美食,打包拿给他们受用…… 可轮到我落难关头,他们中却就没一个愿意跋涉,没一个敢为我冒风险。 的确,大王该有大王的担当,错事自有做错的惩罚。 我不奢求他们能救我,可哪怕是给我带个家乡烂桃,哪怕是帮我抓抓虱子挠挠痒处,哪怕是在一旁与我聊聊闲天唠唠家常,哪怕是与我说说人间变化谈谈林间故事,那怕是就静静站在那里让我望上一眼,解解百年思念也好啊…… 没妖来,没妖来!连个猴都没来! 五百年了……我每日、每时、每刻、每瞬、每息无不在盼着、望着、思着、念着…… 可往日我那些认识的,那些亲密的,那些付出的,却在这漫长期待中尽皆变狗屁! 又或许……是他们不愿理我这陀狗屁……” 许是悟空在这山下被压得太久。许是悟空这些年来被憋得太急。许是五百年来能与他说话的没有几个。 许是他情感丰富,可在这漫长等待中失望抑郁积攒得太多。许是观音面善,看着便就像是个好的倾诉对象。许是些悟空自己也不知道、不好说、不便讲的原因使然。 总之,他这回逮着听众一开口,便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悲悲切切抱怨了一整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七章 复还阳重掌朝纲 却说殷小姐与爹爹儿子哭奠了丈夫一番,其后觉得诸事已了,想到伤心之处便欲赴水寻死。 慌得玄奘再顾不得哭泣,踉跄几步便拚命将娘亲扯住。可这会殷小姐死意已决,却是一直挣扎无论如何也难以拉住。 正在仓皇拉扯之际,殷丞相忽见水面上一个死尸浮来,遂惊呼出声。而后不待他们喊人捞救,那尸体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托举一般,逐渐靠近他们所在的江岸之旁。 小姐看到那身形眼熟,又见衣着熟悉,于是便也顾不得寻死了。撇下儿子便连忙向前认看。 其后只用一眼,她便就识出岸边正是丈夫尸首,于是愈发嚎啕大哭不已。 待到众人反应后齐聚目光,却只见这尸体除身上那处致命伤口外,其余竟仿佛生人模样,丝毫没有沉江二十年尸体之态。 可同时,光蕊魂魄却在这尸身面前犯了难。 非是他不想要速速还魂与妻子相认,可这身体却依旧处在将死未死的边缘。 龙宫当差这些年,他多少也有了那么些见识。倘若此刻强行附身也不是不成,但身边没有医护抢救,怕用不了片刻自己就还得要死。 此前为了龙宫利益,他亦没少和那些神祇小仙周旋应对。倘若这会死了在落入他们手上,且不提龙王已经窘迫。即使有那金山银海,怕那群在自己手上吃了大亏的家伙也不会如此前那般爽快放魂。 到时,自己被他们奚落辱骂两句倒是小事,除了彰显本事外也损害不了什么。可倘若被他们强押去地府,喝了那孟婆汤扔到轮回投胎,这辈子可就真的过了。 什么状元,什么州主,什么美妻,什么儿子,什么老母,什么志向,可都尽皆要变了乌有。 所以,即便是妻子岳丈近在眼前,可他却依旧不敢附身,更无法相认。 玄奘第一次见到父亲,不料竟就是副冰冷冷的尸体,可真让和尚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也好,至少此番他有机会见见生身父亲的样貌。 不过,看爹爹这样子,似乎还有救啊!倘若挖个坑葬了总感觉有些可惜…… 况且哪有人死后二十年,尸身却依旧不腐不朽的道理?传闻中的那些得道高僧能留个舍利子就要被顶礼膜拜,倘若肉身不烂,那不就成了南华惠能那般的圣人? 莫不真是佛祖似先前那般显灵了,方才用大法力恢复爹爹尸身,而后又将他送到我们身边? 越想,玄奘便越觉得此事靠谱,遂再次面向西方诚心叩首不止,同时默念: “佛祖慈悲,请听弟子乞祈。 非是玄奘贪婪,可我佛普度生灵,却讲求善恶有报。 弟子一生行善积德,不杀生,不犯罪,常敬老,常助人,可却天生没了父亲。 母亲温柔贤淑,外公忠肝义胆,奶奶心善敬佛,爹爹才华无双,可这些好人却尽皆受那无妄牵累,以致阴阳两隔难以团聚。 您既然用法力神通保我父尸身不腐,又因大慈悲怜悯将他送到我们眼前…… 弟子叩首,弟子诚乞,弟子求祈,请您再发慈悲,出手助我父还魂。 只要了此尘缘,弟子便可以得大解脱。 从此定斩断俗事,再不生妄念。而后青灯古卷潜心礼佛,俯首帖耳供您驱策。 望您慈悲,望您怜悯,望您应允……” 此次祈祷关乎爹爹性命复生,关乎一家团员亲人相聚,更关系他此后坚持道路与人生方向。 所以,江流格外真诚、卖力。没叩几下,便见他头上已噼噼啪啪大滴大滴落下鲜血。 此刻,如来佛祖目光“恰”在一旁,可他却无奈的很。 这金蝉也太不懂事,也太没有脑子,也太胆大妄为! 真是一点分析也不会,一点收敛也不懂,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亏得这小子此前还那么爱问问题,本座想来,怕前后尽皆是这家伙懒得想吧! 本座又岂容你那凡人性命所要挟?且我治你奶奶那是在什么地方?你爹躺的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就是想救他,可也得有那个胆子,愿遭那个反噬,愿额外损耗那些佛力啊! 不说周围这些愚民凡夫,场间却还有拥人族大气运庇护的殷开山、尉迟敬德俩货在那杵着。 有这几年忽然风生水起,那河中小龙偷偷看着。 有那与人族交好后自成一派,听调不听宣的城隍、土地在那钻着。 还有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有那边假打鱼的、有寺庙假念经的、有山里假砍柴的、有市井假算命的、有…… 嘿!也难得齐聚这么多方势力围观,你索性把地府天庭那些闲人也给咱叫上,大家一起开诸天大会得了! 你就可劲磕吧,有种你就给本座磕死在这啊! 五百年都等了,不差此后再等他个十八九年! 呵呵,咱们谁先忍不住谁他奶奶就是孙子…… 可玄奘却丝毫听不见佛祖心中的抱怨,他只是以为佛祖嫌自己贪婪,嫌自己过分,嫌自己不够心诚,于是磕头便磕得愈发卖力。 见了儿子这样,殷小姐却哭得更凶,转头一扑便也随着儿子,不管不顾磕起头来。 可将一旁才欲制止外孙的殷开山弄得手足无措,顿了顿他还是咬牙止住去势,回身控住自己女儿不让她胡来。 这一幕可也将站在一旁的陈光蕊急的团团乱转,眼见着妻素未谋面的儿子便要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磕死,可他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作为。 使劲跺了跺脚,又看了眼那受了致命伤的尸身,状元也顾不得再死一次了。气血一冲,钢牙一咬,就不管不顾闷头朝故躯冲了上去。 此刻,金山寺中,却莫名传出个胖大和尚的浑浊叹息:“我那痴儿……” 下一瞬,便就有漫天佛道之光忽然顺河而至,尽没入光蕊体内。 片刻间,那伤口却好似五百年前人怪浩劫,神话传说中复生的将士般开始愈合。 待到光蕊撞上躯体附身,却感觉全身暖暖洋洋,不曾有哪怕一丝伤口疼痛。 只见光蕊缓缓舒拳伸脚,身子渐渐展动,忽地一下便就爬将起来。 待他兴奋活动两下又缓缓平静,众人方才迟迟自惊骇难言中回神。 殷小姐见到丈夫,被那顺河而来的佛光一照便就复生。当即欣喜得无以言表,不知哪里来了巨力挣脱开父亲束缚,便就朝着西方咚咚叩首。 可她没磕两下,腰肢却忽被只大手搂住:“娘子,你可谢错佛了……” 说话的果然是她夫君光蕊,听了这声音殷小姐神行便就瞬间顿住,仿似变成了一尊石头雕塑。 “哈哈,果还如当年秀楼上那般傻兮兮的。 为夫偷偷告诉你啊,当时那绣球你可扔的真臭,我可是差点掉下马,才险之又险用脑袋将之接了下来。 否则,砸到了那马可怎么办,你不成马夫人啦……” 光蕊果然与玄奘有着血脉联系,在此大悲大喜的情形中竟然还讲得出笑话,真不知道他的心为何这么大。 可听了丈夫说的胡话,殷小姐却在他怀中哭得睁不开眼睛。此刻她只感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若此生可以一直这样,那便求此生永远如此…… 看到这熟悉的佛道光芒,玄奘也若有所思,只呆呆朝某个方向望着,但这方向却绝不是那冰冰冷冷斩情灭欲的西方灵山。 金山寺内,一个胖和尚却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后便仿似受了重伤般缓缓瘫倒在蒲团之上…… 此刻,往日曾被那调皮小江流偷藏、抛扔、戏耍、跪坐、祷告、礼拜的金黄蒲团,在法明这假和尚的血液的浸润中,却显得愈发炫美…… 安慰了妻子半天,好歹将那只“花猫”的泪水止住。抬头看向儿子,却发现他正望着江面呆呆出神。 于是光蕊便拉着妻子小手向前走了几步,重重将另一只手拍在了儿子肩上。 “放心! 这些年,爹爹为水族之事奔波,也曾与那胖长老打过交道。 你不知道,那家伙可命硬得很。孤身一人便就敢金刚怒目,持戒刀一夜连斩河泽七十八只水鬼。身披见骨创伤一十六处,轻痕一百三十二道。 其后竟谈笑风生,仍有心思拉我对诗做赋,输了后竟还不依不饶撒泼耍赖。 如此人杰,哪会因触犯些俗世禁忌,遭那反噬便轻易死掉? 今日救命大恩我陈光蕊在这记下了,来日必不相负!” 说罢,状元公便拉着爱妻与儿子,朝那方向深深拜了三拜。 殷小姐虽听不明白夫君在说些什么,可既然丈夫提到救命之恩,那便就没了丝毫疑虑犹豫。只是心怀感激,诚心诚意随着他二人盈盈下拜。 玄奘和法明相处日久,自知道爹爹说的是哪件事。 想当日那老秃驴说自己要去别家吃斋,便趁黄昏绕过宝贝徒弟偷偷溜了出去。 待到满身破破烂烂踉跄回来,却改口说是途中被群野道士恼羞成怒,给抓挠生砍了。 其后他不提仇人名姓,更不许大家找场子报仇,玄奘就觉着有异。 搞了半天,原来那家伙是去找害人水鬼拼命去了啊。怪不得那事之后,河边便少了许多失足落水的行人。 话说那老货有如此精彩好戏,却也不肯带我去见见市面?成天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一点长老师父的样子也没有,可真猥琐! 此刻,金山寺,某瘫软在地上的胖和尚用力吐出一口血沫,撑起身体便迫不及待开骂: “小秃驴,你……你才猥琐,你全家……哼! 俺,俺那是潇……呕……潇洒!哈哈!” 江流虽听不到他的狡辩,却仿似心有灵犀般轻轻骂了句:“老秃驴……” 而后,两行水线便在温和细风中,轻轻流淌下来。 只因那时年幼,他也曾不听师傅劝阻,常独自偷跑去河边玩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八章 调政令去找观音 众臣听了唐皇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得知唐皇后日认兄的喜讯,于是无不连连称贺赞叹。 一番吵嚷过后,唐皇下令文官。将此次地府一番遭遇编纂成书报,待审阅无误后即刻发行天下。 最先散往各地的,自然还是快马加鞭的朝廷邸报。 最先收到这些消息的,自然也是天下各府县大大小小官员。 天下官员得知天子死而复生且寿命绵延,遂尽皆上表称庆,零零总总繁杂至极,一样不题。 却说太宗的政令还未结束,此行他见识了地府险恶,便开始琢磨阳间罪罚轻重。 倘若有罪,则该按理、酌情给予相应惩戒。 其一,是为了使罪犯知道其错、感受其苦、付出代价,以促悔悟自新,杜绝再犯。 其二,是为了警醒、告诫那些有犯错想法,将可能犯罪之人,以减少往后犯错可能。 其三,是为了弘扬正气、增强信心,使良善之人可以无所顾忌的安心生活。使受害之人,有止损求偿渠道。 可如果犯罪,在阳间惩罚一遍,到了阴间又要再惩罚一遍,是否会存量刑过重的可能? 放在往日,太宗自不以为意,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阴司之事虚幻缥缈,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可放在今时,当他从地府“旅游”回来,知晓了那里的可怕与真实存在后,却要另当别论。 于是,他传旨重新考量调整天下刑法,排查四海牢狱中所有罪人,一个不漏复核行刑重犯。 恰巧,此次朝会有审官,将刑部马上要绞斩处死的罪人名单呈报上来,求取陛下勾决允准。 太宗看着名单上,那四百余个往夕不会在意的名字良久。 忽然感觉有些无力,一只手重的像被灌了铅,努力了好几下也提不动笔。 长叹一声,人皇下旨,尽皆暂赦他们回家。 让他们去拜辞父、母、兄、弟。 许他们托产与妻、子、亲、戚。 嘱他们告诫于友、朋、邻、里。 待一切事毕,即刻赴曹,仍领应得之罪。 众犯得知圣意天恩后,无不为当初莽撞犯罪悔恨痛哭。 懊悔之音萦绕许久,众囚方陆续向皇宫方向叩首。 太宗又颁布了恤孤榜文,维护新设了许多鳏、寡赡养之所。 再查皇宫之中,老幼彩女共有三千余人。于是出旨依照其意愿,准予出宫。其中有意配军的,朝廷更有相应财帛相贺。 自此,仁君还阳,普天同庆,内外俱善。 有诗为证,诗曰: 大国唐王恩德洪,道过尧舜万民丰。 死囚四百皆离狱,怨女三千放出宫。 天下多官称上寿,朝中众宰贺元龙。 善心一念天应佑,福荫应传十七宗。 太宗放了想要出宫的宫女、暂缓行刑那些死囚后,又专门再出御制榜文,遍传天下。 榜文上面写道: “乾坤浩大,日月照鉴分明; 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 使心用术,果报只在今生; 善施浅求,获福休言后世。 千般巧计,不如堂堂正正; 万种强徒,怎似随缘喜乐。 心行慈善,何须努力看经? 意欲损人,空拜如来无用!” 自此时,普天之下便有了行善助人的风气。 由此后,唐人们便就多了相互帮扶的传统。 论:复活被玉帝砍头的龙王,一共需要几步? 第一步,孙思邈上去,给他把脑袋安上。 第二步,李世民下去,帮他把地府打点。 第三步,轮到朱小杰上场,该去找那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讨要些玉净瓶中的甘露。 毕竟观音大士可是菩萨中的霸主。若非朱小杰亲去,哪怕唐皇的面子,人家多半也是不肯给的。 当年《西游记》中记载,那玉净瓶中的甘露可只用了几滴,就足以把偌大一个人参果树给救活过来。有此观之,其中无穷生机与妙用非比寻常。 咚,咚,咚…… “哈,你好呀。 我来找观音,请问她这会在家吗?” 在大差市街溜达了好半天,朱小杰才找到了故事中那个土地庙。 可因为他的存在,已经使这个世界变化太多,此刻他也拿不准观音到底住不住在这里。 他没有追踪那种大能的神通,只好来这里试试。此刻便正不尴不尬硬着头皮敲门。 “嗯? 敢问您是?” 谁料开门的却是一个杂役鬼使,朱小杰是个他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不觉有些惊讶。 观音驾临那一幕才过去不久,眼下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生人敲门,他下意识便多客气了几分。 “嗷,你看,刚一忙可就忘自我介绍啦。 我是观音这次出差的同事,前阵子路上遇见个熟人,一叙旧就把行程耽搁了。 这不,我才过来寻她,不知……” 朱小杰前世在个自由、平等的和谐世界,其后五百年时光也在灵台方寸山同老菩提与诸师侄打打闹闹欢欢笑笑。 所以,即便现在出山要装“高人”,可骨子里却总少些这世界大能们面对“蝼蚁”的轻蔑不屑。 可他说得客气是一回事,这话听到那开门鬼使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么叫做观音的“同事”?观音有啥“同事”?啥“同事”敢随口直呼菩萨名讳? 未来佛弥勒?燃灯古佛?还是……如来佛祖? “妈呀! 您……您稍等啊,我这就去禀报菩萨!” 只见那鬼吏反应过来后一个惊呼,就连门也顾不上关了。下一瞬便连滚带爬朝着庙内狂奔而去,直把朱小杰吓了一大跳。 “什么嘛! 忽然喊那一下,可吓到我了。 不过还好,看样子观音眼下的确在这里窝着。 看来我这记忆和运气都不错啊!” 看着那傻乎乎跑进去的身影,朱小杰也没着急。只一个人,强忍着去逛东大街的冲动,静静等在门口。 “大,大,大……大人…… 菩,菩……萨,亲自来接您了。” 不待朱小杰再往钟楼那边多看几眼,身旁便再次响起了那鬼吏喘着粗气的结巴声音。 闻声回头,朱小杰便看见观音与木吒远远止住脚步,双手合实在朝他施礼。 人家客气,自己也不能丢人不是。 于是朱小杰也赶忙咧开嘴,笑呵呵朝那师徒二位抱了抱拳。 “观音啊,我之前来还担心呢。 别是你神通广大,三两下办妥差事回去了。 如今看到你可真好……” 一旁那个鬼吏识趣默默关好门,闪身便退了出去。他自然知道,有时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至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清楚那些。 “阿弥陀佛,圣人神通广大果然厉害。 贫僧因为长安大阵缘故,自入城始便隐匿修为,收敛法力,仿似个市井凡夫般寻找奔走。 未曾想即便如此,却依旧被你轻易寻到,真是佩服!” 观音此刻也挺莫名其妙,这地界,这方式,怕是如来佛祖也找不到她才对。 多半该是那些“气人”城隍土地走漏了消息,那些家伙与人族交好,想来与这位人族大能也该有千丝万缕联系。 找到便找到,如今在人家地盘也只能这样了。反正一路下来这位大能性格倒是不错,相处起来也算舒心。 “嗯,观音过奖啦,我就是冒怼……呵呵,的确是有些登不得台面的小神通…… 咱不说那个,话说你找人找得咋样了呀? 其实我知道金蝉子转世在哪嗷,你想不想知道?只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从前看《西游记》朱小杰就觉着观音好可怜,李世民在地府旅游一圈都回来了,可她却还在那里没有头绪的傻乎乎找人。 要说菩萨是故意想要等到玄奘“功成名就”,可那一路她却又是急火火紧赶慢赶,丝毫没有此刻悠哉划水的“咸鱼”模样。 直到刚刚,观音说自己碍于长安大阵没法动用法力,朱小杰才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 眼下菩萨还就真的是在挨家挨户硬找啊…… 好辛苦,好敬业,好……傻啊…… 所以此刻,复活龙王的甘露貌似有着落了。 一个消息能省去观音多少事情?要你一点甘露算不得过分? “阿弥陀佛,多谢圣人好意,贫僧相信缘分一说。 只要诚心相寻,想必迟早会与那取经之人相遇。 且容贫僧先不走那捷径。” 朱小杰这话可把观音吓了一跳。 整啥呢?我这出差才“玩”了几天?你这就想把我赶回家念经? 我才不嘞……这边又没谁管我,这边如来也看不见我! 我就要逛长安城!我就要看夜市!我还要看喷泉!还要敲钟鼓楼!还要登城墙!还要吃小吃!还要…… 咳咳,总之心诚则灵,对于我佛如来交代下来的差事,观音大士怎可能不尽心竭力?怎可以不身体力行?在俗世间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菩萨一脸认真的表情,朱小杰尴尬咽了口唾沫,心想这次估计要坏菜,看样子那消息可换不来好处了。 “嗯……不瞒你说,其实我前几天也来这边了。 那场唐皇与天帝对峙的好戏你看了没,我可还听到鬼谷子的声音了啊! 你说那老头也来长安了吗? 你想不想去皇宫玩玩?现在虽然不卖门票,可我这边有门路嗷。” 朱小杰心想:管她呢,先想办法把观音骗过去再说。 到时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有胆子拂自己的面子不成? “阿弥陀佛,之前那场天地对决浩瀚至极,贫僧也有幸感受人界强大。 此事确是玉帝此前有些欠妥,可也好在天帝知错便认,认错就改,总算是有些担当。 到头唯有那泾河龙王有些冤枉,可事已至,天下本就强者为尊,此事多说也是无用。 同时,鬼谷老人是不世出的大能,即便是本座仔细相寻,此前亦无缘与之相见。 往夕只听太上老君对其称赞有佳,前日未见也算是一桩小小遗憾。 至于皇宫之中……” 见鬼谷子?不可能的! 本就是朱小杰假扮来的,拿啥让你见呀? 只是倘若有机会回山,可也一定要记着顺带问问,那鬼谷子和老菩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按说菩提的阵法造诣也是不俗,只是不知为何那老头从未展露过而已。 为啥太上老君会称赞他?别又是个窝在山沟沟里暗暗“攀科技”的师兄? “哈哈,你不知道,皇宫可好玩啦。 木吒,木吒,你也来! 如今大唐可与你们当年‘伐纣’之时有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你不来可也要可惜了嗷!” 朱小杰也不客气,见观音竟然真的开始犹豫,于是趁热打铁,拖着木吒就往外边走去。 观音看着自己的大弟子被朱小杰拖走,无奈笑了笑便不再犹豫,迈起秀步也跟了上去。 死死盯着蓝天白云,发呆已经好久的那只鬼吏。此刻听到这几个大佬出门,方才长出一口气。 而后靠墙的身子一下没了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 s:///book/13/13393/801693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九章 龙君元霸齐复生 龙君倘若变成人形,则不过八尺上下,与常人无异。 龙君倘若死了,其尸身理所当然无法继续维持人形。 龙的特点很多,他们庞大身躯本相亦很难被人忽视。 这也是为何,别的医者治病,短则一时半刻,长则一天半天。前些日子孙思邈仅仅接个龙头,却足足用去了好几日的原因。 此刻,那巨大的龙躯就被放在宫中“太液池”中的“蓬莱山”上。 之前朱小杰游览“大明宫”的时候,就曾感叹唐皇和自己大学校长是一个毛病。 生生把人家蓬莱仙山不尴不尬搬到自家院子里,你以为取个名字就可以“山寨”吗?就真可以成传说中那方名山大川吗? 可眼下,渭河龙君、泾河龙太子、观音大士、人皇、孙思邈、魏征、秦叔宝、木吒等一大堆人物全都堆在这里。 此刻,却还真有了那几分仙山韵味。 毕竟“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此刻龙王、菩萨、皇帝、药王、文臣、武将、神仙可已经到齐,哪怕是真正的蓬莱仙山,应当也难汇聚这么多大佬。 观音也算识趣,看到一众人尽皆大眼瞪小眼看着她,又瞅了瞅偷偷吐舌头的朱小杰,方才意识自己该是中了这位大能“拐骗”。 菩萨心想:你都这么厉害一个人物了,想要些玉净瓶中的甘露,你倒说话啊!开开口不就行了? 你真恳……要求了,贫僧难道还能拂你面子不给? 况且“拿人手软”,此番要了我的东西,后面相处时贫僧也好踏实些嘛。 你看看,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人情却又要落到本座头上。我这不是故意抢你风头啊,一切可都是你安排的。 思考之际观音温柔一笑,便轻轻用杨柳枝蘸了滴甘露洒到了龙王脖颈之间。 下一刻,那伤口便开始了愈合。 可能是观音的法力实在太高,可能是孙思邈的医术着实精湛,也可能是这甘露太过于神奇。 总之,前后只用不到三个呼吸的功夫,那龙头便就严丝合缝长在了一起,丝毫看不出曾被分离过两处。 趁着甘露效力仍在继续,龙君魂魄对着人皇深深一躬便不再犹豫,径直钻到了他自己身躯中去。 未多时,龙王便睁开了眼睛,待全身褪去僵硬化作人身,连忙踉跄站起。顾不得掸去尘土,便对朱小杰、人皇、观音、孙思邈、魏征接连施礼。 其后也不限丢龙,径与身旁渭河龙王拥抱痛哭。 至于此后众人、佛、龙客套叙话订立盟约,就有些干巴咀嚼不出滋味,略去不提。 单说此间众人齐聚,却为何单单没有尉迟敬德那个莽夫在场? 原来是太宗依照自己诺言,从自家宝库中调拨出金银一库。差了鄂国公胡敬德,专程前往河南开封府,寻访那个在地府有巨额存款的相良。 只为还了那“地府导游”担保下的欠债。 此刻尉迟那家伙正带着一大堆金银还在路上跋涉,自然错过此番龙君复活的精彩好戏。 过不久,地府阎君便收到鬼差来报,说龙君已然在观音大士的神通护持下复生。 十殿阎罗听后,却未显出太多意外神色。 毕竟是齐天大圣的师傅嘛,当年可是连如来佛祖都得给他些面子说上些软话的。这次请观音过来一趟不是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算个什么大事?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反是阎罗王好似想到什么,忽然开口: “诸位哥哥,据我此前查阅,生死簿中记载唐御妹李玉英,今该促死; 你们看…… 好,既然大家都点头,那咱地府就该照章办事。 你便作为使者,先去知会唐皇与李元霸一声,让他们做好更替准备。其后再小心引李玉英魂魄归来。 对了,再帮我们给唐皇带句话: ‘查过往记录,李玉英生前虽任性顽皮,可本性善良孝顺,可以进入福道’。” 那鬼使忽然被唯一重任也是受宠若惊,微微一愣才赶忙恭敬领命。 而后携带腰牌信物出了阴司,过了那绕绕阴风,径到了长安大国。 待他方要飘入长安东门,便忽然从城内腾起一条神龙阻住他的去路: “来者何方鬼灵? 这里是人界大唐,长安都会,岂由得你肆意乱闯? 还不速速绕行,免生误会!” 说话间便又有三条神龙,从长安城三个方向汇聚而来。 四龙当空并列威压十足,风云变色颇显壮观。 原来,自泾河龙王复生,便同渭河龙王一道与大唐天子歃血为盟,从此相扶相依世代为友。 其中“龙族此后常派子弟,轮驻长安历练守护百姓。大唐在泾渭两岸广植树木,着专人清护水流”便就是两条互利互惠的盟约。 一般凡人看不到鬼魅,也望不见神龙,可生活在大唐却能感到浓浓心安与踏实。 自此,长安之地便真正成大唐龙脉兴盛之所在。往后众鬼绕行,万邪难侵。 待到日后人龙两族协商完毕全面盟好,才真是开万世先河的伟业。 那鬼使突兀看到当空四条龙神,直接也被吓得微微哆嗦。 这以后去长安勾魂可要变成个苦差,倘若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别说四条龙,就是四个他也难以拖延其中一条。 龙族得天独厚武力生来便就不凡,此刻哪怕飘在空中不动,怕也只有黑白无常那个级别的大人,才有本事迅速破开它的坚实防御…… “龙神容禀,我实乃地府鬼差,并非什么厉鬼邪祟。 此番前来,也是奉了阎君之命公干,还请大人通融放行。” 也还好,这鬼使是地府的公职人员,此番又是公干。神龙虽然武力强大,可子嗣却十分单薄,加之这些年来龙族混得着实不咋地。 此刻拿出阎君的名头,想必不会有太大阻碍。 “原来如此,你可有凭证?” 那拦路的神龙也知道轻重,倘若是没什么背景的孤魂野鬼害人,他一巴掌拍死一尾巴扇飞,自然无妨。 可倘若弄死个地府公干的鬼使,事情可就大发了。 只要地府一纸诉告递去天庭,估摸着自己就要上那剐龙台,变成众多法器的“原材料”。 “多谢龙神大人体谅,此乃我身份腰牌与地府信物,请大人过目。” 见这神龙讲道理,鬼使才彻底放下心来。 于是赶忙恭恭敬敬递上自己的身份腰牌,想早些了解此番盘查。 “我说你们三个,别啥事情都大惊小怪的! 咋每次我一起飞你们便就过来?怕本太子偷偷溜去玩不成? 这位是阎君亲派的地府鬼使,散了,散了!” 只看了一眼那有着地府法力标识的腰牌,神龙便轻点了点头。而后催赶着其余三条龙回归本位,各司其职。 那鬼使见事情了结,偷偷抹了抹额头本不存在的汗水。又朝龙神隐匿方向再施一礼,才心存敬畏迈入长安东门之内。 方一入内,长安大阵便有了感应。 见状这鬼使也不慌张,他依照规矩将所带信物再次展示,得到大阵标记后,方才继续前行。 “不知阎君那里可有事情?” 谁料才行至皇宫附近,身后便响起了一声呼唤,把这鬼使又吓了一个机灵。 扭头望去,原来在一个面摊上,有两人各抱个大碗正吸溜吸溜吃得痛快。 仔细望去,出言的是一个儒袍冠带有些文气与威严的书生。 “不知您是?” 也不知阎君是怎么想的,此番竟将此重任交付于他。初到长安,这鬼使也算谨慎,连忙转身回礼,恭敬询问。 “诶,你竟不识得我? 我乃人曹魏征,这位是……” 魏征刚欲介绍一下,却见那人不顾形象抱着大碗正吃得酣畅,一时有些愣神。 “嗝……爽! 大碗干拌,人间美味啊!倘若再能来个冰镇汽水,啧啧…… 嗷,初次见面。 我是皇帝他哥,齐天大圣他师傅,你听过我吗?” 朱小杰拨拉完最后一口面,又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面汤,才打了一个大大饱嗝接上话头。 一旁魏征尴尬得抽了抽嘴角,啥叫“皇帝他哥”? 即便圣上确实认你做了兄长,往后也不兴这么来,犯不着见谁都说…… 可那鬼使听了这名头后却是大惊,下一刻便直接吓得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上,恭敬道:“原是圣人当面,小使有眼无珠冒昧冲撞,望您海涵。” 鬼使可不管啥皇帝不皇帝的,他只知道这位是那猴子的师傅。此番人家一个不开心把自己干掉,估计阎君都“不敢知道”。 怪不得如此重任,竟会莫名落到自己头上。此番勾魂夺破得罪大佬的事情,阎君又怎舍得用那几个顺手“干吏”冒险? “啊,快起来,快起来。 虽说这东大街清扫的挺干净,可也不兴拿衣服去擦的。 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情呢?” 听了这位大能的温言询问,鬼使才大起胆子从新抬起头,见那圣人笑得和善,他方依言站起身子。 可即便是站着,他的腰却依旧弯的很低,让朱小杰看着好生别扭。 “回禀圣人,此次小使奉阎君之命,有口信带给人皇……” 魏征听着那“势力”鬼撇下自己,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给“皇帝他哥”的禀报,却忽然感到几分落寞寂寥。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一把端起碗浓浓面汤,便大口大口咕嘟起来。 不久皇宫中,却只见那玉英宫主太宗御妹,正在花阴高台边蹦跳,徐步轻踩绿苔而行。 那鬼使便躬身随她身侧,亦步亦趋小心跟着。 青苔毕竟湿滑,小姐一脚没有踩稳,便忽然跌落下去。那鬼使也算是眼疾手快,急急出手一把便将她搀扶住。 可搀扶是搀扶了,身子落地的重响却依旧传来。 原来这鬼使不比活人,他扶住的自也不是小姐身躯,而是她的魂灵。 公主只觉脚下一滑,而后神思一个恍惚便被谁扶住。 未及道谢,才一回头,便看到一个阴气森森的鬼脸近在咫尺,正堆着笑朝她拱手。 小姐胆子不大,恍惚见鬼霎时吓得花容失色,那樱桃小口前所未有的张大,却难喊出丝毫声音。 忽然,她看到皇兄正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于是连忙挣扎就要呼救。 可身边却响起了那鬼的低语:“宫主莫怕,我是地府鬼使,并非害人恶鬼。 如今你阳寿已尽,我奉阎君之命特来接引你去投胎。你生前善良孝顺,此去便是福道。 离别越久,痛苦越甚。此刻还是不见莫叙为好,且随我去。” 说完,这鬼使便用神通,带宫主回转阴司不提。 李元霸缓缓走了过来,呆呆看着妹妹的尸身此刻反开始迟疑犹豫。虽然有极重的血缘关系,可这躯壳怎么说这也是个女孩呀。 自己生前虽然瘦弱,可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如果复活到了女孩体内,以后上厕…… “哈哈,进去你!” 朱小杰可算是有机会说这句话了。偷偷摸摸溜上去一脚,便把猝不及防的李元霸踢到宫主体内。 朱小杰则乐呵呵呲着白牙,没文化可怕!你都不知道该朝我比个中指…… s:///book/13/13393/80259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章 尉迟公代天还债 却说此时发生仓促,一旁宫院中的大小侍婢,见玉英宫主跌死,连忙急走金銮殿报与三宫皇后道:“宫主娘娘跌死也!” 皇后听了也是大惊,就要去找太宗,可找了一大圈最终却才在事发地点找到。 太宗听皇后劝解节哀,长出口气叹曰: “此事朕早已知之,只是如今在目有些不忍。 那时走访地府,朕就曾问过十代阎君:‘我身边老幼安乎?’ 他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促。’ 如今果中其言。 也不知,命数缘何由天而定? 天之命数,又该由谁而定? 周而复始,若无循环,则何为最极?” 随着时间推移,许多皇宫之人都赶来哭丧,可大家却发现那花阴之下,宫主仍旧微微有气。 唐王道:“莫哭!莫哭! 休惊了他。 孙先生,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孙思邈此前本就修道研医,也算见惯了生死之事。 可这些日子所遇,比之从前不知新鲜多少,他的医学理论又不知被打破了几条。 此刻他也没什么惊讶神色,反指挥个宫女用力摇晃宫主肩膀,同时呼唤:“苏醒,速醒!” 下一刻,那宫主忽睁眼高喝:“谁他娘踢俺,有胆你出来!” 太宗道:“御妹……弟,冷静,冷静。 朕估摸着即便你还阳了,该也打不过咱哥。 且他此番也是为了你好,事到临头畏畏缩缩才不是咱大丈夫本色。” 元霸宫主抬头望了李世民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嬉皮笑脸的“哥哥”朱小杰,最后伸手看了看自己那纤细如玉的十指,忽然冒出一句: “娘嘞……俺真成女的了……” 一旁皇后见此番情况,也吓得以手掩口目露惊骇。 她如何也想不明,往日温柔贤淑的宫主,今日这么一摔,怎就忽然变得如此粗俗不堪? 唐王轻拍了拍爱妻后背,才温柔安慰道: “皇后莫忧,御妹玉英已死,此乃朕弟元霸魂魄复生。 你们速速扶宫主回房休息! 孙先生,后面还要劳您费心。” 孙思邈闻言却只瞅了眼朱小杰,没有动脚也没有答话。 太宗见状连忙抱拳施礼: “先生医术通神,朕着实向往。 此番诚心敬意求先生留朝,只要您答应,这普天之下的药材珍……” 话说一半,却被孙思邈摆手打断: “圣上,你可知往日祭祀中的牛羊? 它们生前也曾被人恭恭敬敬对待,认认真真洗刷毛皮,仔仔细细安排食物。其地位不可谓不高,其享受不可谓不好。 可最终,却依旧难逃献祭,难得美好。 老朽与前朝文帝同年而生,今已年近九十。余生只求安安静静做树山中野松,穷究医家奥秘,得享世间美好。 天地万灵,生而有异。 再如牛羊食草,虎豹食肉,猿猴食果,皆为其口中最美。 我之最美非口腹,非功名,非利禄……” 要知道孙思邈这老头可厉害得很,别看此刻他快九十岁了。即便改了生死簿加了五十年阳寿,唐皇到头却依旧得死到他前面。 据历史记载,“药王”他老人家可是惨绝人寰活了一百四十一岁之久的。 倘若真的入朝,与那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尔虞我诈,让“药王”损了寿命,朱小杰可是要生愧的。 于是他赶忙来打圆场。 “哈哈……。 弟弟啊,你我不是鱼、不是猿猴、不是牛羊、不是虎豹,自然不能拿自己喜好去强加它们的喜乐。 况且孔子说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非‘己所欲,施于人’。 咱们不懂医道,又怎知道孙先生这只大鹏眼中的目标向往? 说不定千百年后,‘药王孙思邈’之名,要比你‘秦王李世民’,比我‘御兄朱小杰’还要厉害。 孙先生你放心,我在此作保。 入朝之事如非你愿,我等绝不再提。待元霸无恙,我便送你回返峨眉,或者我送你去长白山逛逛也可以。 这里绝不强留。” 听到朱小杰如此说,孙思邈这才微微点头,转身随着那队宫女朝殿内行去…… 再说另一头,那尉迟公带着一众车马,拉着金银一库,千里迢迢前往河南开封府,访看相良。 历经打听、查阅、核实。他发现相良原来不是什么土豪士绅,更不是什么权贵名门,却仅仅依仗着往日辛苦卖水为生。 他的妻子张氏,为了家庭的用度也随之抛头露面,忍受风吹日晒在门首贩卖乌盆瓦器。 然而他们却不吝啬,赚钱后他们便只留下日常生活所需的开销。其余尽皆行善布施,又多买金银纸锭、黄表纸钱,常去乱葬岗为当年众多枉死焚烧悼念,故有此善果臻身。 真可谓:阳世间是一条好善的穷汉,那世里却是个积玉堆金的长者。 尉迟公按太宗嘱托,将金银送上他门。 但小民百姓,哪搭话过此等威武的大将军,又何曾见过如此浩瀚金银。 于是初一见尉迟敬德,便唬得那相公、相婆魂飞魄散;兼有本府府尊陪同亲至,茅舍外亦有满载金银车马骈集,那老两口子如痴如哑,跪在地下,一时只知磕头礼拜。 尉迟公看着强悍,可心思却是体贴。见状赶忙三两步上前,一把扶着二人道: “老人家快快请起。 俺虽是个钦差官,却赍着我王的金银送来还你。 听陛下说当日在阴曹,多亏了你的金银,才慰问了许多冤魂恶鬼,安抚了无数窘困凄凉。 今日前来,除归还财帛,也有替圣上道谢之意。” 那相良见这位大将军语气和善,才有胆子战兢兢回答: “小的家境贫苦,从未做过什么金银放债抽骨吸髓之事。 何况我大唐天子富有四海,哪里犯得上与我拆借什么钱财。 所谓有借有还,我即从未出借,自谈不上什么归还。 财帛虽然动人,可我又如何敢受这不明之财? 想来是将军弄错了,定是有了同名巧合生了误会,还请您明鉴。” 尉迟公听他啰里嗦在那推拒也不厌烦,反而哈哈一笑道: “嘿嘿,你这老汉可还别说,这想法就真和俺想到一起去了。 当看户籍名册后,俺首先想到的也就是重名。 可查阅了此地所有在册名姓,以相良之名的却真还就只有你一个了。 其后俺多方走访,也得知你其实也就是个穷汉。可我大唐不比那些乱世。有能力、有努力、有担当的人,终其一生自不该仅是穷汉才是。 于是俺再做调查,听闻你斋僧布施行善积德。往日稍有钱财,尽其所用后便买办金银纸锭,为枉死孤魂祈福已有数年。 想必是地府中那些枉死感恩,自发向你回馈,才在阴司为你攒下无数钱钞。 之前我太宗皇帝去地府游玩,三日后还魂复生。曾在阴司里大发善心慰问凄惨可怜,于是便借你一库金银发散。 当今圣上那是何等人物,我唐人重喏便当由陛下始。 故,今此照数,将此前天子所借送还与你。你大可一一收下,绝无错漏隐患之处。 此处有府尊在此震慑,此钱由天子内库专款划拨,此行是我尉迟敬德押送看守,此后有我大唐朝廷依法保障。 管教宵小不敢见财起意,管教恶人没胆胡作妄为。 你且速速收下,我也好回去复旨。” 那相良两口儿闻言,却依旧只是朝天礼拜,推辞不受: “将军威武,可小人也有些自己的坚持。 此前行善发乎本心,本就不求什么回报。我夫妻一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一粥、一饭、一席、一屋、一个安心便已然足够。 天子高义地府为凄惨布施,倘若用的是小人金银,那便就随了我们心意,道谢的反应是我老夫妻才是。 如今倘若受了这些金银,心中便就有了瑕疵,郁闷久了反有害身体。 且此乃冥冥之事,万岁爷爷梦中说在那世里借了金银,又有何凭据,是何道理? 故,我夫妻决不敢受。” 尉迟公也纳闷了,这年头世道变了? 想当年乱世打天下那会,为了些金银、军械、物资,与那诸般势力争斗起来,可是狗脑子也都能给他打出来的。 如今自己腆着脸,屁颠颠大车小车不远千里拉着金银上门。好言好语赔笑相送,怎的?还送不出去了? 是俺尉迟疯了,还是这俩大头百姓疯了? 不过皇命毕竟是皇命,尉迟敬德也不是轻易妥协的性子: “俺不管!反正陛下说了,这一库金银都是之前借你的东西。 那地府里还有崔判官作保,可以证实呢! 收下罢!你若不信,死后去问问那崔判官便是了。” 相良真很想翻白眼,你这将军啥意思嘛!咱不要你这金银,你难道还要逼死我不成? 想着想着,他心下一横咬牙道:“就是死,我也定不要这些东西! 如果将军硬要给我,便如你所言,我亲自去找那位崔判官理论!” 这话可尉迟公吓了一跳。 可别还钱还出人命来了,倘若自己真把皇帝债主给这么活活逼死,回去不得又要挨陛下板子? 长长吸了口气,尉迟耐着性子堆起笑脸说道:“得了,得了。 俺算是想明白了,你这老头就是个懒货! 是不是嫌拿了这些银钱,之后一点点布施太过麻烦? 是不是动了小心思,还要让俺劳心劳力帮你解决? 俺不怕累,可就怕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不好好说话的家伙! 按理,这一库银钱虽多,可开设些粥铺赈济些灾民也挺好消耗。 可奈何我大唐安定有序,往后也必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却还真就缺少灾民。 倘若放在群雄割据的战乱年月,这钱拿去加固下器械,修缮下城墙也是不错。 可如今天下一统,四海来朝。我大唐百万雄师眼见要缩编到五六十万,这钱可也一样花用不掉。 倘若放在蒙昧年月,这钱开办些私塾传播些道理,亦或开设场地收纳些残障也是个选择。 可眼下圣上与朝廷却抢先一步,已经把这点机会也占了个干净,这条路也被封堵了个干净。 听说,如今街巷唯有些和尚还在挨家挨户化缘。听闻你家之前也有许多斋僧布施的善举。 不若……咱拿这钱修建个寺院,也好让那些和尚多个落脚的归宿。” 亏得尉迟敬德有耐心,琢磨了好半天,这才终于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决方案出来。 那相良听说要修建寺院,眼中神采也是一亮。 赶忙作揖点头,迫不急待将处置应允了下来。 倘若朱小杰在这边,怕是会竖起大拇指,心道:这老头有生意天赋,竟能克制眼前贪欲,懂得在人间“放长线”死后到地府吃“大鱼”的道理。 尉迟公见他答应便也哈哈一笑,而后具本差人将此间事情如实启奏。 其后太宗见了本章,得知相良坚持后,道:“此诚为善良长者!” 即传旨教胡敬德如诺将金银修理寺院,起盖生祠,请僧作善,还他所愿。 旨意到日,敬德望阙谢恩,公开宣旨,以使众皆知之。 其后将金银买了城中一处无碍军民生活的地基,周围有五十亩宽阔,在上兴工,起盖寺院,名“敕建相国寺”。 左方还专做了相公相婆的生祠,其中更镌碑刻石以传后世。末尾还不忘蹭着面子,加上了“尉迟公监造”五个大字。 那寺庙,便是如今大相国寺。 s:///book/13/13393/803354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一章 大唐兴佛玄奘出 若谈西游取经之事,则必要说其领队师傅唐僧。若要细说唐玄奘之身世因果,则不得不提及他父母那番往事。 话说陕西境内有个大国都邑唤作长安,此方地界位于神州正中无灾少患,人人安逸得享太平,实乃历代帝王建·都绝佳之地。 细数过往,自周、秦、汉以来,此处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真个是颂不尽的名胜之邦,也曾酝酿数不尽的风流人物。 彼时,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贞观,今日已历经十三年,眼下岁在己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人人乐业。天朝威势,一时无二。八方进贡,四海称臣。 忽一日,太宗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朝拜礼毕后,就有魏征丞相出班奏道: “臣启·陛下,方今天下太平,八方宁静,实乃圣人之功,亦是社稷苍生之福。 当此之时,我朝更当依据古法,开立选场,招取贤士,擢用人材,以资化理,以续繁华,以固万世。” 太宗闻言欣喜道:“贤卿所奏有理。” 于是就传拟出了招贤文榜,颁布天下: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凡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均可以赴长安应试。倘若真才实学,则当一展抱负。 此榜远行至海州地方,恰唐僧他父亲此刻年轻,虽未婚无名却傲气自负有些本事文章。 此人姓陈名萼,表字光蕊。待见此榜就是兴奋,即时回家对母张氏道: “朝廷颁下黄榜,诏开南省,考取贤才,孩儿刚刚见了欣喜欲前去应试。 倘凭本事得那一官半职,也好显亲扬名,封妻荫子,光耀门闾,伸儿报国抚民之志。 特此禀告母亲,望允准前去。” 其母亲张氏听儿子说的自信,便颔首道: “我儿自幼便喜爱文墨,如今长成人亦有了自己的担当决断,果真是个明理的读书人。 我也曾听人说‘幼而学,壮而行’,如今恰逢朝廷恩科,我儿又有才有志,眼下正当如此。 但此去赴举山高林密,虽朝廷治理有方,可天下之大却人心繁复,良善虽多亦难免奸邪,路途遥远恐多有变故,魑魅魍魉虽遭屡禁却是不绝。 你这一路之上须要格外小心,得了官后切莫张扬,低调行事少生波折,只速速平安回来便好。 一则是为早早给为娘报喜,二则也好免得娘亲长久担心牵挂。” 光蕊当即点头应诺,其后便吩咐家僮收拾出行李细软。不两日便拜辞了母亲,趱程前进。 说也神奇,这一路反倒平安顺利,无惊无险便就教他到了长安。 看看时辰恰逢大开选场,于是光蕊只得深深望了望远处绣楼之上的婀娜身姿。随即快意大笑几声,装模作样甩了甩袍袖,又再次掸了掸灰尘,才故作潇洒豪迈,大步进场。 考毕放榜,这家伙却真有着些本事,果然中选。 其后到了那金銮殿上的面圣廷试,光蕊也不虚他。开口便就是那洋洋洒洒、壮壮阔阔、痛陈利弊、细数得失、精密筹划、奥妙绝伦的《为政三策》,惹得圣上在他讲述其间连连拍手叫好,群臣官吏暗暗点头受教。 唐王能成大功业自是明主雄君,乍见良才美玉亦不犹豫,当即便御笔亲赐状元之名,恩赏他跨马游街三日以资荣光,以显圣眷。 不料这家伙游着游着却突然拐弯,绕过闹市,避开学堂反一意孤行打马就朝个方向行去。众随从相顾,只觉状元新到长安尚不识道路,除窃喜暗笑外也不感惊讶。 没两刻,一行便自丞相殷开山门前路过。此刻,丞相名唤温娇的心爱女儿,恰好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卜婿。 小姐登高举球后却有些失望。 放眼望去,彩楼之下众人尽皆歪瓜裂枣,不是脸上有疤胡子拉碴,便就是长得不俊邋里邋遢,甚至还有几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在人群中拄着拐棍颤巍巍充数。 也适值陈光蕊骑高头大马在楼下经过,眼下披红挂彩头戴状元乌纱好生威风俊俏。见了状元一行的威仪声势,众多看热闹的小民亦纷纷避让行礼,不知不觉为状元让出好大一片空间。 小姐见光蕊人材出众,知是新科状元,自然心内十分欢喜,又仔细瞅了瞅楼下那些身着便衣,混杂在人群中的下人仆役,这也才明白了早间爹爹仓促操办绣球卜婿的苦心与用意。 于是,这小姐便凭借自己往夕练习多年的投掷技巧,拿终身幸福作为赌注,瞄了半天后银牙一咬,方使劲将绣球抛下。 也算她手法运气厉害,这绣球划过一道美丽弧线后,还真恰不偏不倚正正打着光蕊的乌纱。 见小姐果不负众望一举命中,明里暗里众围观仆役与凑热闹前来的百姓无不兴奋叫好。 其后,瞬时便猛然爆发出一派笙箫细乐,立马便有早已准备好的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径直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 换做他人,突然遭人拿球砸了脑袋上的珍贵乌纱,而后又被乌压压一群不知哪里出来的丫鬟拦住去路,且牵住马头便要被带走,自会在连番意外中惊疑。 可这光蕊似早已知道今日会有此番遭遇一般,非但不惊讶询问,反是漂亮一跃利索下马。 其后便随那些俾妾潇洒进了相府,可将他的几个随从与那些为状元开道的兵卒弄了个莫名其妙。 但这里是位高权重的相府,且状元公亦是乐呵呵屁颠颠自己跑进去的。所以哪怕他们有了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这喜庆关头叩门要人,于是只好傻乎乎将仪仗骏马搁置在门前静待。 那殷开山丞相早已经算准时间安排好流程,正襟危坐正在侧耳静听,拉着化好妆荣此刻忐忑不安夫人的小手在里屋等候。 闻听状元进府后便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光蕊。 不待光蕊再多说见礼,丞相就笑呵呵对他贤婿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哪及今时,今时就当此刻。”于是就这样急火火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 而后吩咐安排酒席,迎进仪仗队伍,其后欢饮一宵。 此处不得不再插上一句,哪怕此间天庭积威,哪怕此刻西方做大,哪怕地府阴曹恐惧渗人。 可我人族行事向来不卑、不微、不阿、不谀、不恐、不惧。 这夫妻三拜,其中讲究可以为证。 其第一拜,拜的是有着无私奉献的天地自然。由此,人族方得以在乐土绵延生息。 其第二拜,拜的是有生养大恩且无私付出的辛劳父母。由此,夫妻二人方得以来到这世间,方可以留下自己痕迹,方才能体验人生在世酸、甜、苦、辣诸般乐趣。 其第三拜,拜的是夫妻彼此。由此刻始,这二人就该当互帮互助、相扶相依,而后荣辱与共、相守白头。 至于玉帝、如来、宙斯、克苏鲁之类大能需不需拜拜,多少得个允准之类? 我人族婚俗大礼,与你们这些外族鸟人何干? 倘若哪天我放弃一切沦落成你族奴隶傀儡,到时你才真正有权干涉附庸奴仆婚配! 言归正传,礼毕二人同携素手,共入兰房,却又另成春宵故事。 待到次日五更三点,太宗早朝,威严驾坐金銮宝殿,诸般文武众臣趋朝讨论家国大事之际,待一个议题毕,太宗忽然问道:“新科状元陈光蕊应授何官?” 魏征丞相看了眼负责官吏考核任免的官员,又瞅了瞅老神在在,此刻不知瞎晃悠个什么劲的殷开山丞相,暗自不诽为什么皇帝啥事都要问询自己。 可这恩科事情既然是自己提议的,且天子似笑非笑却盯着自己发问,他便只好出列奏报:“臣查所属州郡,有江州豪族做大,缺官多年不服王化。 恰状元魄力担当,臣忖可为朝廷解此困扰,乞陛下允准我主授他此职。” 太宗知道新科状元是个有些本事的人才,深知好钢自当用在刀刃上的道理。且在艰苦环境中打磨打磨书生腐朽,锻炼锻炼为政手段,日后才能辅储大用。 同时念魏征这些年刚正不阿操劳辛苦,好不容易为殷丞相女婿“乞”上那么一回官职,自也不忍当众反驳。 便欣然点头命陈光蕊为江州州主,即令收拾起身,勿误限期。 于是光蕊谢恩出朝,回到相府与妻商议。 俗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丞相女儿嫁了个江州州主,自然也该随他而去。二人遂拜辞岳丈岳母,共同前赴江州之任。 离了长安踏上路途,恰逢暮春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又有状元意气,高官待任,美妻相佐,高堂相盼。如此人生赢家,这一路好生畅快悠闲。 光蕊也不曾忘出发前母亲的叮嘱,此行虽喜悦却未绕路,只是如喏依言直奔回家。 相见后,便同妻恭敬交拜母亲张氏。 张氏见儿子不光毫发无伤回家,竟还带来一个美丽可人知书达理的儿媳,自然欢喜。笑呵呵了老半天,才掩口道:“恭喜我儿一路平安,且喜上加喜又娶亲回来。” 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爱妻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错爱即将小姐许配,招孩儿做了女婿。 其后又蒙天子看中,朝廷错爱,命孩儿做了个江州州主,今来接取母亲共享天伦,一齐赴任。” 张氏闻听自己孩子有如此出息,便更是大喜,遂也不再耽搁,急急命家僮收拾行装,又找人托管了田土屋舍,这才随他夫妻二人起程。 在路上赶了数日,前至万花店刘小二家安下,张氏身体忽然染病,可碍于先前归家绕路本已经耽搁儿子赴任时间,此刻计算远近怕已经快到期限。 于是对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你们先去,为娘且在店中调养两日便自赶来。” 光蕊却是不肯,只言说时间虽紧可尚不急这两日光阴,于是一行便留下照料生病母亲。 至次日早晨,光蕊出门为母亲寻医问药之际,恰逢店门前有人提着尾金色鲤鱼叫卖,光蕊问明价格觉着合算,即将一贯钱买了,欲送至后厨烹与母亲补养补养。 还未行到灶台,更没见到伙夫大厨,无意却见手中那尾鲤鱼闪闪咪眼。 光蕊见此惊异,回思往夕无聊时翻阅的奇闻异录就更觉不对。心道:“闻说鱼蛇咪眼,必不是等闲之物!” 遂急急复转而出,追赶寻问渔人道:“这位老哥,请问你这尾鱼是自哪里打来?” 这渔人方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此刻照面抬头却好似也是个人物。见光蕊追过来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生死报应也是相依,福祸循环也算报应。 难得你此刻福已至极,却仍心怀敬畏、观察入微且有意行善。 你既有心破此杀局,我便没了不成全的道理。 且记生养大恩重于泰山,无限福报根生此源。病中老母需多加看护陪伴,倘若不孝则必生横祸。 天机难泄,佛旨难违,此言能悟多少,此命能逆如何,便尽皆是你的造化了。 此鱼乃是离府十五里的洪江内打来的,天色不早,你且速速去吧。” 说罢,那渔人只挥了挥手就扬长而去,眨眼功夫几个七拐八绕便消失不见。 看他身形动作,好似有师傅要追他打他讨要功法秘籍似得,看久了又似与某位给自家小师叔送灯油的家伙有些仿佛。 光蕊能中状元自有超凡见识领悟,见了此人听了此言便更觉有异,遂耗费光阴赶赴十五里外,专程把鱼送在洪江里放了生。 而后又急急赶在后日天黑前回店,待到母亲询问他这两日外出访友可曾顺利,他方才风尘仆仆对母亲道知此事实情。 张氏听了儿子讲述,笑了笑道: “放生好事,你又何必在之前瞒我。得知我儿始终善良,我心甚喜。” 光蕊听了母亲夸奖却没高兴起来,反是低头小声嗫喏: “此店咱们已住三日了,钦限紧急,孩儿意欲明日起身,不知母亲身体可有好转?” 张氏道:“我身子依旧不快,此时路上炎热,倘若强行恐添疾病,做了累赘反是不美。 我儿可这里为我赁间房屋,与我暂住。付些盘缠在此便可,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来接我。” 可听了母亲提议后,不知为何光蕊却执拗不肯同意。 他言母亲生病更需照顾,自己怎好带着妻子家僮离开。此番母前请命,本就是想要独自先行,留妻子照看服侍尽孝。 待到在那边站稳了脚跟,理顺了脉络,驯服了不臣,也等娘亲身子恢复康健,届时再派人来接一家团圆。 可张氏亦疼爱儿子,担心儿子只身上任没了照料受了委屈便就是不肯。 可也不知为何,往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此番却无论如何也不妥协。逼得急了,甚至言说即便舍了这身官服乌纱不要,也不能行此将老母独自抛弃异乡的不孝事情。 张氏听得感动,遂点头应承下来,握着儿子的手就又是一番唠叨叮嘱直至深夜。 待到光蕊回房与妻商议商议此事,其妻也是孝顺,当即满口答应留下照顾婆婆。于是就租了间院落,又留足了盘缠,拜辞妻子与母亲,叮嘱好僮仆就要只身前去。 可也在这时,先前许诺答应的母亲张氏却忽然改了口。 她言说昨日入夜梦到了一位好似仙翁的砍柴老者,他言此张氏之病没有大碍,修养一段便会好转。反是儿子此行会有一劫,需有他妻子在旁分担、共对、照料、帮扶、方患难与共方能化险为夷。 所以临行之时,母亲张氏便耍起了无赖,死活不许光蕊独自启程。 光蕊经不住母亲唠叨恐吓,心下也有些割舍不掉新婚娇美妻子,于是便半推半就从了母亲心愿。 只又反复叮嘱家僮尽心竭力,在此服侍母亲务必周全。又留书一封写与当地官府故交,言说倘若有难便持此书信前去求援。 夫妻二人这才拜别母亲,匆匆赶赴江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二章 对答唐皇讲佛家 待到人选最终确定下来,台下众僧却依旧嘈杂吵嚷讲经贪法不止。 于是魏征清了清嗓子,便拉着身边陈玄奘上台,开始走最后流程: “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俗语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什么呢? 是因为天地万物复杂多变,千丝万缕牵扯甚广。空口辩论即便得胜,却依旧难将人说得心服口服。可若如同那些武者猛将动起手来,却只会有一个勇士站到最后。 我知晓场间各位都是不世出的高僧大德,大家尽皆有自己的修行感悟与佛理见解。 可这场论赛,终归该有个结束定音。 此僧刚才在比试中,既然能将大家说的哑口无言,便自有长处道理。 趁着刚才决赛那会,我翻阅了些资料文书。这才得知陈玄奘自幼为僧,从出娘胎开始,便就持斋受戒。 他外公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总管殷开山大人,他父亲陈光蕊更在昔年高中状元,此刻官拜文渊殿大学士为社稷造福。 可他却一心不爱荣华不逐功名,只喜修持寂灭,只思行善积德。 此番较技,大家有目共睹,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 如此,你们中可还有谁不服?” 众僧闻言,皆恍然大悟,心道:“哦……原来是内定的官三代啊! 有这事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老老实实呆庙里念经了。 话说这一路车马花用,可否找谁报销一下? 一会可要仔细问问,不知道后面这边还管不管饭了……” 陈玄奘看台下众人神色各异也不气恼,哈哈一笑便不自觉摸了摸光头。 心道:“怪不得那法明秃驴,前番死活要让我来参加这无聊比赛呢。 原来,呵呵……” 看群僧尽皆没了异议,绝了继续挑战的心思。于是三位官员便引陈玄奘来到了天子御前,拜罢奏曰: “臣等蒙圣旨而去,此番前后论赛,终选得高僧一人。 其名曰陈玄奘,恭请圣上考校定夺。” 太宗闻其名只觉有些耳熟,沉思良久后忽然问道: “你可是学士陈光蕊之儿玄奘?” 江流儿见皇上竟然还记得自己也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才拜道:“不瞒陛下,陈光蕊正是贫僧俗家的生身父亲。” 听他所言,太宗瞬间板起脸,洋装愤怒呵斥:“呔,你这不孝子孙! 你外公殷开山,你父亲陈光蕊,尽皆是为国为民造福苍生的贤臣干吏。前后兢兢业业施展才华,为国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受人尊敬。 却为何到了你这里,就开始一味避世,抛黎民福祉于不顾,弃百姓生计于枉闻?” 江流儿忽然被皇帝“偷袭”呵斥一下子,也被吓了一跳。 心道:什么嘛!小爷爱干啥干啥,又关你什么鸟事? 没理由我外公与我爹爹喜欢干什么,我就注定非得跟着干什么。 再说了……我和他们又不太熟。咱家中法明那个老秃驴,不也是做和尚讨生活的吗? 于是陈玄奘恭敬施礼,而后面露微笑淡定做答: “陛下容禀,诸子百家各有特色,百行千业也尽皆有用。 身居庙堂之高,可以善法施政。 身在锻炉之旁,可以铸器修具。 身入山林之中,可以伐木狩猎。 身处田亩之内,可以耕作收获。 贫僧虽常行走于寺庙,却非是脱离尘世之人。 市井凡夫多有困扰,或因天时,或因对错,或因子嗣,或因惊扰,或因枉思,或因外言,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佛家武僧,可以降妖除魔、安定家宅、护佑平安。 我等文僧,可以洗心涤虑、超度执念、安抚人心。 且人常提及‘佛教’,贫僧却自认身处‘佛家’,此一‘教’一‘家’实则有天壤之别。 就如那‘道教’之于‘道家’,又如‘儒教’之于‘儒家’一般无二。 贫僧此番参选入朝,亦有弘扬慈悲善意,开解苍生误会,为天下阐释‘佛家’学说的打算。 还望陛下可以成全。” 太宗听了这番话,感觉这小子虽然有些犟,可脑袋倒也蛮清醒的,于是和缓面色笑道: “你三人办事妥帖,此番果推举不错。 陈玄奘诚为有德行、有禅心、有理想的高僧。 玄奘,你既然有良善之宏愿,朕就助你一臂之力。今便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愿你立‘佛家’之学说于我大唐。此后如你父亲与外公那般,以自己的方式为国尽力。 广安百姓之心,化解万民忧郁,造福社稷苍生于万世千秋。” 玄奘顿首谢恩,受了大阐官爵,心道:师傅嘞,这唐皇也太好骗了,你瞅瞅我多厉害! 金山寺中,法明长老从“他心通”中回神,转头便朝屋角狠啐一口唾沫。而后似不解气,满带笑意的嘴角也紧跟冒出一声冷哼。 唐皇赏赐好似还没过瘾,想了想便又赐下五彩织金袈裟一件,毗卢帽一顶。 顺势嘱咐玄奘有空回家看看爹娘,后面再用心去走访些明僧,给自己那学派多拉拢些班底,也好完善他‘佛家’治世安民的言论。 同时下旨,将他在水陆大会中的位份,排在所有高僧的首位。又命他前赴化生寺,择定吉日良时,主持水陆大会开经演法。 玄奘看着这漂亮衣服帽子也挺开心,难得又拜了一拜,其后领旨而出,其后不知偷偷摸摸又窜去了哪里。 待到化生寺,这家伙便开始聚集众僧谈经辩法,打造禅榻清理屋舍。 其中也没忘,仔细装修了下那个大大的功德箱。还托人找了几个草台班子,整理排练了些背景音乐。 亏得唐皇此前有过招僧榜文,现下长安缺啥都有可能,就是不缺少和尚。于是玄奘前后共选得大小明僧一千二百名,分派至上中下三堂。 一番忙碌之后,诸所佛前,物件皆齐,头头有次。 玄奘遂选到本年九月初三日,定做黄道良辰,预备开启七七四十九日水陆大会。 待到申请文书递到金銮宝殿,太宗即刻御笔批复。准文武百官并国戚皇亲,至期赴会,拈香听讲。 诗曰:龙集贞观正十三,王宣大众把经谈。 道场开演无量法,云雾光乘大愿龛。 御敕垂恩修上刹,金蝉脱壳化西涵。 普施善果超沉没,佛家宣扬前后三。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集一千二百名高僧,尽皆聚在长安城化生寺,开始讲演他“佛家”奥义。 那边皇帝早朝完毕,便率有闲无职,亦或职责相关的文武许多官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中拈香。 怎见那銮驾?真个是: 一天瑞气,万道祥光。 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 千官环佩分前后,五卫旌旗列两旁。 执金瓜,擎斧钺,双双对对; 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 龙飞凤舞,鹗荐鹰扬。 圣明天子正,忠义大臣良。 介福千年过舜禹,升平万代赛尧汤。 又见那曲柄伞,滚龙袍,辉光相射; 玉连环,彩凤扇,瑞霭飘扬。 珠冠玉带,紫绶金章。 护驾军千队,扶舆将两行。 这皇帝沐浴虔诚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唐王大驾,来到寺前,吩咐止住随身的背景音乐,而后下了车辇,引着众官,入内拜佛拈香。 三匝已毕,抬头观看,果然好座道场,但见: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 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 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 世尊金象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 瓶插仙花,炉焚檀降。 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 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 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 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这一幕可把太宗心疼坏了,前后摘这么多花插得到处都是……多残忍啊!况且阵仗弄得这么大,可又要花费朕多少银钱? 可再看到那被塞得鼓鼓当当,被装饰的漂漂亮亮的功德箱后,人皇扯了扯嘴角,总算没多说什么。 其后按照流程,太宗便与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各个罗汉。 不久,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领着众僧罗前来专程礼拜。 礼毕,分班各安禅位,法师便献上了此次水陆大会的济孤榜文,给太宗审阅,榜曰: “至德渺茫,禅宗寂灭。 清净灵通,周流三界。 千变万化,统摄阴阳。 体用真常,无穷极矣。 观彼孤魂,深宜哀愍。 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讲法。 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 引归真路,普玩鸿蒙; 动止无为,混成纯素。 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 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 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 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 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 冤恨尽消除,孤魂皆出狱。 愿保我邦家,畅怀万年福。 太宗看了这榜文也挺欢喜,遂颔首对众僧道: “孤魂野鬼身处地狱虽惨,可世间人心怨恨憎怼更怜。 此番七七四十九日虽长,前后繁琐辛劳虽苦,可却于国于民有着重大意义,此番也自是不世盛举。 汝等既然一心向佛秉立丹衷,这会更该打起精神,切莫怠慢耽搁佛事。 待水陆大会功成完备,地府鬼魂各各福有所归,世间百姓尽皆化解恶念种下良善。 朕自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听说事成后竟然还有好处,于是便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待蹭完晚饭,唐王才起驾回宮。 临行之时言说待到七日正会,他还会再来拈香。 玄奘看了看唐皇远去的仪仗,无奈嘟了嘟嘴,此刻外头: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 满城灯火人烟静,又到禅僧入定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三章 这观音遭遇强买 复日一早,水陆大会还得继续。法师睡眼朦胧升坐,而后再聚众僧,诵经论法也没什么意思,这里不题。 却说另一边,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复活了那龙王后,便又在长安城中继续“游荡”。 此番,因有着去皇宫办事的善缘,行走起来便更是肆无忌惮,玩得开心。 逛着逛着,不觉已过去了许多时日,可“出差”使命却依旧没有进展。始终未碰到也没打听到,记忆中那个“嘴欠”的金蝉子。 也在她私下盘算着趁机再玩上个把月,后面实在不行,就去找朱小杰探探消息之时。 却忽闻得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水陆大会。 观音本就是佛家的菩萨,此刻又有如此大的热闹在前,她又怎愿意错过? 于是在乔装打扮后,她便领着木吒随着人群混了进去。 方入会场,才向主位望了一眼,她目光便盯在那法师坛主的身上,再挪不开。 细细看去,这货可不正是那因为“犟嘴”被贬下来的佛子吗? 见此,观音便知道她的戏份终于来了。哈哈一笑之余,晓得马上便要轮到她开始“干活”。 于是她将佛祖赐的宝贝捧在手上,步入长街,带着木叉便开始货卖。 你道她拿的是何宝贝? 自有那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根。 至于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嘿嘿,贫僧先密密藏收起来,待到以后实在不行,拿出来再用也不迟嘛。 眼下只需将袈裟、锡杖想法子给那臭小子,本座的第一环任务便就差不多了…… 长安城里鱼龙混杂,自然也有些怀揣梦想,大老远兴冲冲跑过来,却连玄奘那一千二百人的手下,也没选入的可怜和尚。 此刻没有差事,听说水陆大会还给僧人管饭。于是他们便就地开启旅游模式,散布在这长安城中的大街小巷瞎逛。 其中有一个僧人,此刻怀中还有几贯乡民供奉的村钞。迎面见菩萨虽变化了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可手上捧着的袈裟,却艳艳生光非比寻常。 于是便凑上前来问价:“嘿!那癞和尚慢走,你手上捧着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不为所动,只停下脚步耷拉着眼皮道:“这袈裟价值五千两,那锡杖价值二千两。” 落选僧人闻言先吃一惊,其后又用手肘偷偷抵了抵怀中宝钞才安下心来。 继而嗤笑道:“你这两个癞和尚怕不是穷疯了! 倘若没疯便就痴狂,定是妄想天上掉大饼的傻子! 这两件粗物也就一般,怎敢开口便要卖七千两银子? 除非穿在身上可以长生不老,亦或拿在手中便可以成佛作祖,否则压根值不得这许多! 拿走!拿走!你这生意根本做不成!” 菩萨闻言也不争不吵,甚至于理也懒得理他,带着木叉便抬步往前行去。 心道:想啥呢?七千两你就想长生不老?这点钱你就想成佛作祖? 怕你才是个神经病,本座懒得理你! 可没行几步便有“周星驰”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伸手拦住师徒去路。 “哈,哈,哈,哈…… 二位留步! 刚才那和尚是外地人盘缠有限,加之庸俗昏聩木得眼光! 本少爷是什么人,咱家大业大可有的是钱! 喏,这是七千零一两银票,这袈裟和锡杖我就收下了啊,不用找钱了!” 木吒看着手上那七张崭新一千两银票,和一张被揉攥皱巴的一两银凭,恍惚呆在原地。 心道:干啥呢?为啥要多给我一两,这是什么意思嘛…… 话说宝物这就给他卖了? 闻言,观音也是神色一僵,暗思:哇!竟真还有“傻子”来买呀。 之前总听说长安人有钱,此刻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金额本座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 我去!不对! 这俩玩意可是佛祖托我给金蝉的,这糊里糊涂咋就给他卖了? 真拿七千两银子回去,佛祖怕不是要原地炸了…… “施主留步!施主你慢走啊!” 见那人拿着两件宝物蹦蹦跳跳就要“逃窜”,观音赶忙出言喝止。 可奈何那人的耳朵似乎不太好,任她和木吒追赶叫嚷了半天,却依旧没能够将之唤住。 着急之下,观音自也顾不得那许多,转头便给大弟子使了个“动手”的眼色。 要知道木吒虽然追随她修行,可却纯粹走的是修道路线。此刻在人家长安城大阵之中,相较之下施展道法的阻碍自是最少,影响也是最小。 可其后任凭木吒使出了浑身解数,前面那家伙却依旧灵活矫健,似丝毫不受神通影响一般。 眼见着那宝物离自己越来越远,观音终于不再犹豫,挥手间便释放出浩瀚法力阻拦。 瞬时只见西大街上忽然有佛光道韵迸射而出,其形飘逸,其状威严,其神煌煌,料想威力也当无穷。 于是,长安大阵瞬间随之加速运转起来,八方土地,四面神龙,人曹猛将,感知城中异变后,也尽皆开始朝此处汇集。 可跑在身前的那家伙,此刻手舞足蹈窜得却更快了几分,像是丝毫未受半点影响。 观音见状心中也是一个咯噔:完蛋了!没想到竟被人扮猪吃虎给劫了…… 也不知回到佛祖那边,我说那两件宝物被人给强买强卖走了,如来他老人家会不会相信…… 信个球啊!本座自己都不信好! 即便是那鬼谷老头,他也不能强大到无视本座法力才…… 哦……明白了…… 朱小杰! 本座前面才帮你复活过龙王,此番你却好不要脸,竟伪装变化后抢我东西。 不行,不行……这个是佛祖的东西,还得要找他想办法再讨回来。 了不起,本座就拿些甘露给他交换便是。也不知我这甘露又该开价多少钱一滴呢…… 朱小杰在前面跑着心里也是美滋滋:哈哈,让你这傻哔乱开价。 你眼中不堕轮回就值五千两?不遭毒害就卖两千两?你怕不是神经病了! 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光明正大童叟无欺,你丫一直追我干嘛?我又没有“急支糖浆”! 不行不行,再追可就要露馅啦…… 于是就这样“两追一逃”并着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一行尾随那几条在空中发呆的神龙,浩浩荡荡便跑到东华门前。 朱小杰首当其冲,正撞着散朝而回的宰相萧瑀。 宰相自有宰相的出行规制,此刻前头有踏喝开道,中间有牵马执镫,后面有尾随仆从,声势蛮大。 可皇帝他哥哪还需要避讳这些,只一手抱着袈裟,一手扛着锡杖,径迎着宰相就颠颠狂狂跑了过去。 宰相见此人像是个精神病,于是好奇勒马观看。却见他手上袈裟艳艳生光,肩上锡杖宝光闪闪。 于是赶忙呵斥手下:“你们快帮忙抓小偷! 对,就是拿着宝物跑最欢那个。” 听了这话朱小杰反倒不乐意了。 “哎,哎,哎! 你丫说谁是小偷呢!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是小偷! 这可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宝物,可不许红口白牙随便污蔑!” 宰相方一开口便意识到此言轻佻,是自己在着急中少了核实判断,的确莽撞。 此刻又见那人停下狂奔脚步,返回头来质问自己。遂不好意思拱了拱手,而后翻身下马再施一礼。 “先生莫怪,是我此前说话有欠思量,着实不该,这就向您赔礼了。 只是见您衣着普通又不是僧侣,手上却拿着两件佛家宝物狂奔于市井,遂生误会,才犯此错。 我大唐律法公正,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亦不会放纵一个奸邪。 此刻还要耽搁你些时间,容本官问上几个问题。 倘若真误会了良善,其后再容本官重新施礼致歉。” 朱小杰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腮帮子被气的鼓鼓的,心道:我穷咋了,碍着你家事情了? 我穿的简陋些咋了,我愿意还不行? 我拿着佛家宝物咋了,我身为皇帝他哥…… 诶哟我去!怪不得呢,我现在变化的是“周星驰”,他自然认不出来。 想明白之后,回头望了眼已经跟上来的那俩师徒。 朱小杰只好回道:“你这…… 唉,算了,算了! 要问啥你快问便是。” 宰相看他虽然有些不耐烦,可却没有市井小贼那般心虚,于是便更客气几分: “敢问先生,你说这两件宝物都是购买而来,不知是何时,何地,作价多少? 你那些购买银钱,又从何处何业所得? 既然拿的是私有之物,先前你却又为何要夺路狂奔?” 听着宰相提出的这三个问题,朱小杰翻了翻白眼: “行,你这问题问的真好! 这袈裟五千两银子,那锡杖两千两银子,是我刚才在那边花了七千多两买的。 你看这俩追我的和尚,他们可不就是卖家吗? 至于钱从哪来,和我为啥跑步……干你啥事?” 丞相的职责很多,权威很重,可唐律清楚,其职权之内自不包括当街抓人审案。 于是朱小杰也是有恃无恐得很,耐着性子回答一个问题便是给了不小面子。 他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干啥什么都想知道? 那丞相被朱小杰言语一怼也不生气,只笑了笑便转头寻问观音与木吒: “二位大师有礼,不知此两件宝物是否却由你们所卖出? 倘若的确所卖,你们又为何要追赶这位先生? 看你们样子也不似本地之人,不知这两件宝物又是从何而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还望二位可以如实作答。” 观音赶上了朱小杰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听大唐宰相开始了询问。 不得不说,这问题真是……叫佛不知道该怎么去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四章 价格歧视遭报应 想了想,菩萨才道: “多谢这位施主帮助,助贫僧拦下这位先生。 这袈裟与锡杖确是我师徒所有,刚刚也的确在当街贩卖。 可这位客官心急,未曾听完我师徒所言便掏钱离开,才生误会。 我这袈裟与锡杖皆是大能佛祖所赐,是要寻找有缘人受用的。” 宰相闻言也是一奇,于是出言: “在下失礼,却无意怠慢了面佛高僧。 不知你何时见得佛祖? 他又为何要给你宝物? 这宝物为何卖这么贵? 它们有什么神通好处? 所谓有缘人所指为何? 那位先生既然与你们相遇掏钱,却又为何算不得缘分?” 观音没有理这个“问题宝宝”,只自顾自接着说道: “我这袈裟与锡杖有好处,也有不好处;有要钱处,也有不要钱处。 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 若贪色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珍异,这便是不好处。 对于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的和尚,我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 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朱小杰听了这话便有了道理,于是赶忙插口进来: “呐,呐,呐! 我都给了你七千零一两了,即便我不遵佛法,不敬三宝,你也没有反悔不卖的道理呀!” 观音闻言,嘴角一翘,缓缓说道: “我刚说的那是卖给和尚! 倘若是这长安市井间的公子恶少,则我这宝贝那是万金不卖!” 朱小杰闻言也是一惊,而后问道: “你说你一个出家之人,此番看人下菜的‘价格歧视’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呀?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们这些消费者吗?你这么做符合市场原则吗?你这么来问过“物价局”的意见吗? 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一个外地游僧计较。 你且等等啊,我这就给你变个和尚出来。” 说罢,众人眼前一花,“周星驰”便没了踪影,转瞬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却是个可以倒拔杨柳的“鲁智深”。 “哈哈,咋样!洒家现在可以用七千两强买你这俩宝物了!” 看到朱小杰在眼前自导自演“玩”得欢实,观音气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吐他脸上。 这什么人嘛!还要不要一点脸了!你脑子有坑是! 一旁木吒见师傅被气的呼哧呼哧说不出话来,赶忙上前一步打起圆场。 “大能变化莫测,念在一路同行之义,请您莫要为难我们师徒啦。 此番若非是佛祖旨意,知道是您想要,我们定欣然将这宝物奉送给您。 可佛命难违,只有请您通融,通融……” 朱小杰眼见是装不下去了,才佯作恍然大悟: “啊!我才想起来,你莫不是那李靖的儿子木吒吗? 前些日子见你还随在观音大士身侧,可此番怎就沦落到了这个样子,竟连样貌也变了…… 你刚才说什么?如来所赐……佛旨佛命……师徒…… 喝!莫非你是观……” 这家伙演的太假,观音可一点也不信。 心道:我那变化神通,在你们这些大能眼中,怕就是个屁! 搁个装啥大尾巴狼呢?你真当本座那么傻不成? 可菩萨有什么办法?只好跟着演呗,难不成“冒死”拆穿这家伙? 于是她装作着急,忙开口止住朱小杰话头: “先生有礼,正如您之所料。 既是故人当面,原先误会当可以解开,还请圣人海涵谅解。 归还我二人宝物。” 可到了朱小杰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来?想多了! 你又不是那“老院长”,最次就连个“菩提”也不是。 只见这家伙义正言辞板起脸说: “不行! 这两件宝物是我买给弟弟的见面礼。 你们出家之人说话则更要算数,断没有出尔反尔谎言欺诈的道理。 这东西我买了就是买了,哪怕如来过来讨要也没用!” 说罢,众人眼前再次一花,那“鲁智深”又不见了踪影,反是“皇帝他哥”朱小杰大大咧咧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萧瑀见状,连忙拱手施礼:“此前不知是王爷当面,下官多有冒犯,还请宽宏海量,切莫怪罪。” 一旁观音听说这家伙此番是给他弟弟买的东西,反瞬间便不急了。 朱小杰他弟不就是李世民吗?唐皇又不是和尚,这袈裟、锡杖不还得给金蝉子用? 你早说嘛!看刚才把本座吓得…… 于是菩萨躬身一礼,表示此番认栽,就要告退。 可朱小杰得了便宜却依旧不依不饶,慢条斯理说道: “慢着! 既然是故人,你就好心再给我帮帮忙呗。 ‘产品说明书’那么长,我可背不过。耽误你点时间,陪我去整个‘售后服务’可以不?” 萧瑀宰相也在一旁帮腔: “大法长老,请恕我萧瑀之前怠慢之罪。 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也正聆听佛音广结善缘。 您便随我们去面圣陈述一番,也好促成王爷的一番好心。全了您的缘法道理。 到头面见佛祖如来,也好有个详实交代。” 观音其实也正有些担心,忧虑这位圣人见唐皇后便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倘若他撺掇着太宗见宝起意,自己偷穿袈裟做睡衣以躲灾避难,其后可要麻烦。 于是闻言后便欣然点头,卖给朱小杰这个人情。 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 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朱小杰与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王遂问曰:“不知兄长与宰相联袂而来,所谓何事?” 朱小杰摆了摆手道:“我刚才在街面上闲逛,遇到故人缺少盘缠正在典卖袈裟锡杖,于是上前便买了下来。 可再仔细想想,我又不是什么和尚,也懒得念他佛言,拿这袈裟锡杖也没啥用。 所以来找你问问,不知水陆大会的主持陈玄奘差不差装备,能不能恰巧用上。“ 太宗哈哈一笑,运起帝王气抬眼扫过那两件宝物,果见其上流光溢彩颇显不凡。 于是便玩笑问道:“莫非此前兄长找我所借的七千两银子,便是为了买购这两件异宝奇珍?” 观音听到朱小杰穷逼本质暴漏,只撇了撇嘴,没好开口。 朱小杰却嘻嘻哈哈答道:“正是,正是,这个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哥哥做的这笔买卖可不亏,那两件宝物可都是有着巨大好处的。 来,来,来,观……长老,劳烦你给我兄弟说说。” 菩萨听闻朱小杰忽然“改口”说这宝贝是要送给陈玄奘。 才恍然大悟,将今日事情从头到尾串联了起来。 只见大士认认真真诚诚意意,对这位好心相助的圣人深施一礼,才面向唐皇道: “大能所言不错,我的宝物只馈僧侣。 这袈裟,龙披一缕,可免大鹏蚕噬之灾; 鹤挂一丝,便得超凡入圣之妙。 但坐处,有万神朝礼; 凡举动,有七佛随身。 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 仙娥织就,神女机成。 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 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 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 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 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 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一颗祖母绿。 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 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 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 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 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 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 偷月沁白,与日争红。 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 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 照山川,惊虎豹; 影海岛,动鱼龙。 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 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 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 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 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王在那宝殿上听这游僧绘声绘色讲了一大堆,心想:亏得你是我兄长与宰相联名引荐,否则按你这么宣传,呵呵…… 崔判官所说“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可被你强占个大半,地府中那“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你抽空便可以去挑选一个去体验了, 不诽之余,太宗好奇又起,遂问: “老和尚,不知你那价值两千两的九环杖,又有甚好处?” 菩萨却有些销售天分,闻言便神采奕奕道: “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 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 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 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王闻言,也吓一跳,心说:和尚说这锡杖还能驻颜美容?真的假的啊?朕也出家试试? 心下玩笑之余,太宗随即命人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宝光流转是件好物。 于是言道:“大法长老,实不瞒你。 如先前皇兄所言,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 其内便就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购买宝物,也是为了给他傍身。 朕皇兄一下便买了你这两件宝物,且是为了赐与个有德有能的高僧受用。 不知长老可否优惠一下,给打个折扣行不?” 菩萨闻言,当即与木叉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而后捧起那七千零一两银票躬身道: “圣人在侧,我等此前妄加揣度好意实在愧疚。 玄奘既有德行,您与唐皇又有心成全。那么贫僧的宝物此番便打虚无之折,情愿送他,决不要钱。” 说罢,便将银票朝朱小杰手中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五章 忍辱爆发陈玄奘 唐王见那老僧竟要退还钱钞,遂急急起身迈步,欠立大殿之上,忙补充制止: “长老慢来,长老慢来,朕着实不是那个意思…… 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朕就想你打包给皇兄优惠上百八十两,可着实没有依仗身份强取豪夺之意。 你忽然不要钱,就是朕倚恃君位破坏公平,强夺你物件了! 我大唐买卖首重公平,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可以,欺行霸市强取豪夺必诛! 朕身为天子,为万民表率,更当以身作则。 七千两便七千两罢,朕照你原价奉偿便是,你不可推避。” 可菩萨却依旧在给朱小杰塞钱,弄得这财迷家伙都快要忍不住了。 动作之余,观音还不忘出言反驳天子: “贫僧早就有愿在前,宰相便可以作证。 我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便不要钱,愿送与他。 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且故人当面,前后帮扶甚多。 此刻两件宝物自当奉上,决不要钱。 大能倘若再推拒钱财,可就是看不起本座。” 得!说话之际,朱小杰没忍住,顺势把钱揣袖子了…… 唐皇见自己皇兄如此丢人,其后也不好去打他面皮,再说什么照价购买之语了。 随即命光禄寺大排素宴,想着好歹酬谢一下这两位慷慨高僧。 可菩萨依旧坚辞不受,带着木吒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完成第一环任务后,观音便又钻回那大差市的土地庙中,继续长安“旅游”不题。 却说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此刻那法师却正在聚众登坛,讽经诵偈,闻听有旨也不着急。依旧不急不缓讲完了奥义玄妙,才起身下坛,整衣正帽,随魏征同往皇宫见驾。 太宗道:“此番善事,有劳法师,连日辛苦,无物酬谢。 恰朕皇兄有心,早间迎着两位故旧来访。他们愿送锦襕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才专门把你叫来相赠。” 玄奘听说又有新衣服穿也挺高兴,遂行礼谢恩。 太宗想着白白让人家放下正事,只来领个装备多少有些尴尬,于是随口便说: “法师可莫小瞧了这两个宝贝! 朕之皇兄何等人物?那是十殿阎君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相迎的。 既然这是他看上的宝物,又是能与他成为故旧之人相赠,则必有非凡之处。 法师如不弃,可即刻穿上体会体会。” 玄奘这就有些不开心了! 说好是送我的东西了,你又怎好意思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穿给你看? 怕我不领情还是咋地。 可人家毕竟是皇帝,玄奘也只好瘪了瘪嘴,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而后手持着锡杖,侍立阶前。 见他样子,君臣个个欣然。连叹如来佛子法相庄严,你看他: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 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 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 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 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 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 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 诚为佛子不虚传,又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便惹得文臣武将纷纷击掌喝采。太宗也觉得这宝物挺不错。于是便命法师今天都要穿着袈裟,持着宝杖。 朝会毕,又赐两队仪从给了其后一言不发的高僧。 一行随众官共出朝门,往寺庙中行去,却好似当年他爹陈光蕊中状元夸官般隆重。 走在大街上,可谓烈烈轰轰,摇摇摆摆。 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远看细瞧,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玄奘直至寺里,手下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行礼归依,侍于左右。 玄奘上殿,炷香礼佛,又板着脸对众感述圣恩,大家才各归禅座。 其后江流一个人匆匆回屋,一把便扯下了那身冒着光华的行头。 回想今日似耍猴般被人围观指点所受之“屈辱”,让他郁闷得咬牙切齿,久久难以平复。 不觉窗外红轮西坠,正是那: 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 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御前寂静。 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禅僧入定蜕残怨,正好炼魔养性。 光阴拈指,不觉便到了那水陆大会的七日正会。 玄奘想着:之前你折腾我,后面我自不能让你好过了。 于是具表,请唐王依喏快来寺里拈香。 此时,水陆大会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且太宗本就是个守喏君子。 于是见到表文,待朝会散,他随即排驾,率文武众官、后妃国戚,往赴寺里。 那长安城之人,无论大小尊卑,在此盛世盛会之前又怎甘心错过,于是皆腾挪出时间,俱到寺中听讲参观。 如此满城空巷的盛况在前,观音又怎能忍住不去? 于是她义正言辞与木叉说: “今日就是水陆大会的正会了,其含义是以一七继七七。此刻大会声势最大,信众最多,佛法最妙,小吃最…… 咳咳,你我稍后夹杂在众人丛中混进去,可不是为了玩耍嗷。 此番一则是看那法会举办安排的如何,他唐人的向佛之心又是如何。 二则是看金蝉子是否有福,在重大场合能否依旧穿咱们送他的宝贝。 三则也是为听他讲的到底是哪一门经法,看有没有你师傅我讲得好。” 跟随这么多年,木吒哪还不了解观音性格,大佬人前冷冰冰威严严,人后却似个可爱贪嘴的小女孩。 千百年相处下来,可着实让他这徒弟费心得厉害。 于是两个身影便汇入人潮,挤进寺里。 入到寺中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 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 这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 诗曰:万象澄明绝点埃,大典玄奘坐高台。 超生孤魂暗中到,听法高流市上来。 施物应机心路远,出生随意藏门开。 对看讲出无量法,老幼人人皆明善。 又诗曰:因游法界讲堂中,逢见相知不俗同。 尽说目前千万事,又谈尘劫许多功。 法云容曳舒群岳,佛网张罗满太空。 指点平凡归善念,纷纷天雨落花红。 只见那法师在台上,念了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了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了一会《劝修功卷》。 可这菩萨却说话不算数,趁着木吒被人潮挤开。便一个人偷偷溜到最前。 待潜伏到位,则忽然便拍着宝台厉声高叫:“嘿!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的么?” 木吒看自己师傅一不留神便溜出去开始胡闹,遂捂着脸,赶忙跟随朝那边挤去。 玄奘闻言,心中大喜,傻乎乎光在那里讲经,可真要无聊死了! 见果然有人来砸场子,他便利索翻身跳下台。而后理了理衣冠便对菩萨起手道: “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 见前历朝历代的高僧大德,讲的都尽皆是你口中之小乘佛法。 贫僧虽也觉有些不妥,可‘巧妇却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新的资料,也没法进一步研究指摘。 不知大乘佛法为何? 佛祖又是何时编著? 更不知你可曾学过? 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玄奘心想:还大成呢,你咋不说是“超级无敌大大大佛法”? 信口开河之人我可见多了,我这能被你唬住? 你今天倒是说说,什么才是他娘的“大乘佛法”! 菩萨闻言,心中便也随着一个震:完蛋了!当时在佛祖那接任务时候有些着急,光顾着考虑那几个紧箍没想太多。 再说了,他那三藏真经那么多,眼见光是个目录便就有那厚厚一本。我自己的经文都没空整理呢,谁闲的蛋疼去看那个。 算了,随便编!管他呢…… 反正这金蝉又不知道大乘佛法的真假,等一路走到西天看到真经又能如何,到时在我的主场还怕他不成? 于是观音化作的那老僧便微眯着眼睛道: “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 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玄奘一听便不愿意了,心说:你这老秃驴搁这说啥胡话呢? 倘若我的佛法度不得亡者超生,那我这水陆大会搞这么大是干啥呢? 超度不了地府那些亡者,我这难道在吆喝着玩不成? 你现在给我说,历朝历代传习精研的小乘佛法,无法超度亡死? 那么之前无数超度枉死的大德高僧,不一下都成了骗子? 你这红口白牙也太“刺激”了些! 别人咱且不提,你倒让那“达摩祖师”又该如何自处? 话说,你是谁啊?还,你有大乘佛法三藏? 真就把自己当如来了?观音大士可都不敢说那大乘佛法是她自己的好! 后面就真敢越说越离谱,修你教大乘佛法,还能让难人脱苦? 来,来,来,贫僧此刻恰恰有难,在这傻乎乎念经无聊得要死了,真的好想公派出国旅游一圈。你大乘佛法能帮我化解一下吗? 搁这扯蛋也不怕丢了你那张老脸! 皇帝老大我得罪不起,至于你嘛……呵呵,西天有路你不走,我大唐威严你却侵。 且看贫僧当着众人面前,骂不死你! 也在玄奘“火力全开”之际,有司香巡堂官,见忽然有老僧无端搅扰大会,便急奏唐王: “启奏陛下,玄奘法师正讲谈妙法,却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此二人已经犯下搅扰公共秩序、犯乱国祭大典之罪。 微臣请命将之捉拿,而后审问情由按律判罚,还望陛下允准。” 太宗听说有人捣乱国家祭祀,哪里会姑息放纵。于是即刻下令将闹事之人擒来审问。 未过片刻,只见许多兵士官员,一路将观音师徒化作的二僧押解推拥进法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六章 得罪观音终受苦 被押解上来的那位老僧见到太宗后,却有恃无恐,更好似还在吵架气头。 只见他怒气冲冲喘着粗气,手也不起,拜也不拜,只仰面大喝道:“陛下要问何事?” 这一喝可把唐王弄了个莫名其妙,咋的了这是?吃烟花了?朕啥都没说呢你吼啥?万一吓到朕怎么办? 仔细再看,太宗却发现自己仿似认得他,于是疑惑问道:“你莫不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冷哼道:“正是!” 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国祭?” 菩萨道:“我后悔了! 那袈裟锡杖我不送了!你快去帮我要回来! 陈玄奘也忒不是个东西!竟有胆子当着那么多人面骂我! 他讲的就是小乘教法!就是度不得亡者升天! 我那才有大乘佛法三藏! 我那才能度亡脱苦! 我那才可以修得寿身无坏!” 太宗微微一愣,心想此人既然与皇兄有旧,自当不该是平庸妄语之辈,于是放缓语气温言问道: “既是论佛谈法,那若言实便是法会环节,却算不得什么搅乱。 不知你口中那大乘佛法,现在何处?” 菩萨想也不想便道:“所谓大乘佛法,即由佛祖亲笔编撰。 此刻自然在那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 其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太宗闻言顿了顿,才道:“那着实有些远,哪怕想要验证真假,一来一回可也要花费好多年头。 不知高僧可记得其中内容?” 菩萨此刻骑虎难下,也只好梗着脖子道:“贫僧自然记得!” 太宗听后大喜道:“记得便好,记得便好! 所谓法不言不明,经不辩不通,理不伸不广。 你们速速将法师引去,请他上台为我等开讲。” 其后糊里糊涂便被拥簇着,走在前往讲台的路上。菩萨却哭的心都有了:什么嘛!他们一帮人合伙欺负我! 且不说我压根没看过他那大乘佛法,即便背过了也不能讲啊! 真若被我讲了,那后面还取个什么经?佛祖知道我坏他事情,回去后还不得打 死我呀! 小木吒,咱现在可咋办…… 这时,菩萨耳边却忽然响起个声音:“哎呦我去! 观音啊,你可就别再玩了。 显出真身能累死你不成? 搞清楚!你可是南海珞珈山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即便称句菩萨中的霸主,佛祖下的首善也不为过。 没事你和江流拼什么口舌? 拿身份活活压死他不香吗?” 闻听朱小杰的耳语,观音这才好似云开般恍然大悟: 对哦,我和那傻子吵个屁呀!智商差点都要被他给拉低了…… 于是菩萨便不再犹豫,带上木叉,飞上高台,玉足踏踩祥云上,直至九霄登顶处,方显出救苦原身,托着净瓶杨柳好不威风。 木叉也识趣,转瞬便也随之恢复本相,变作魁梧行者,手执大棍,英武相伴,好不精神。 唐皇忽然听众人仰面惊呼,于是也随之朝天望去。 心道:喝!这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 额,这不是前日救活龙君的大能吗?咋头上还带光环了?这莲台可真大,这佛光可…… 我嘞个去!这可不就是画像里那观音菩萨嘛! 你看看,如此大能来朕这做客,怎也不早说! 我就寻思着,到底啥人才能成皇兄故旧呢,整了半天原来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啊……” 胡思乱想之余,唐王忙朝天礼拜招手,众文武亦赶忙呼唤焚香,满寺僧、尼、道、俗,士、人、工、贾,无一人不拜祷:“哇,真有菩萨啊! 阿弥陀佛,俺以后决定诚心信佛了,这个管用!” 有词为证: 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 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 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 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 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珮; 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 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 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 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 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 救难观世音。 喜得唐太宗,连连招手;吓得文武官,小心戒备; 场间许多人,此刻皆念“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太宗忽想到自己绘门神的旧事,那时在门上绘秦叔宝与尉迟公画像,竟果真可以驱邪驱鬼。 眼下观音本尊在天上飘着,机不可失啊! 于是人皇赶忙传旨:速速找巧手丹青,尽快描下菩萨真象备用。 旨意一出,之前曾有幸画门神的吴姓画师,便越众窜跳出来。 要说这家伙也有些本事,妙笔丹青下去人皆称善,其中写实写意俱佳。 此刻见他也不犹豫迟疑,匆忙将白纸一铺,跪伏在地毫不顾自身形象,便开始旁若无人似泼墨作画。 只惊得观音瞠目结舌,不知自己肖像权被侵犯后,此刻到底该不该与这王八蛋去拼个“鱼死网破”。 同时显出本相金身后,长安大阵缓缓开始拘束反击,使菩萨感觉好似深陷泥潭,浑身法力也似开闸洪流般倾泻而出。 地面四处大能开始戒备汇集,甚至那一个个城隍土地,竟也如地鼠般接连冒头而出,而后就那样瞪着眼睛望她。 空中四条神龙反倒最为识趣,见是菩萨过来,便有两条急速飞走报信,另两条远远尾随不敢上前。 菩萨终还是顾全大局的,于是也不迟疑犹豫。 见威风摆的差不多,遂拽住木吒,催动祥云闪现,霎时便不见了金光。 可跑归跑,佛祖的大事却不可以不办。 于是自半空之中,便滴溜溜飘落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 颂曰:“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 程途十万里,大乘进殷勤。 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 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太宗见了颂子,便长吸一口气,心道:观音大士啊,你就不能发发慈悲,留下帮咱默写一份吗? 犯得着让我这边再不远十万里跑去取一趟? 都说你佛家慈悲,这一来一回可要耽搁多少事情,又要让那地府魂鬼多受多少折磨? 想罢,他便下令“观音驾临水陆大会,乃我大唐奉天应命得佛祖庇佑之异象。 尔等此后更当行善积德,束己止恶。 此次盛会有如此添彩则应更隆,大家继续,切莫 懈怠!” 下台回殿后,他又对文武众官与遴选出来的一众大德高僧道 “朕闻君子一诺,当尽心竭力。 朕游地府之时,曾言要超度那些痴鬼怨魂。 此后,便就应该如约,如实将之超度。不能仅做个功效不全的水陆大会,便草草应付了事。 所谓,欺天欺地,却欺不得为人本心。 瞒上瞒下,却瞒不掉恶鬼孤魂。 既然小乘佛法却有不足,朕便如言,欲差人去他佛国访问学习,取得大乘真经回来。 到那时,朕还要开水陆大会,再秉丹诚,重修善果,荡清怨魂,保我百姓江山平安!” 众官闻言,无不遵依。 待法会告一段落,唐皇再次招妓群僧在寺中问:“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 众人相顾无言,迟迟没有人上前应命。 也在此时,一旁忽踉跄闪过玄奘法师。像是被什么追赶般,匆匆跑到皇帝面前施礼:“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我愿出国访问,为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玄奘前不久还说要诵他“佛家”为大唐立心,如今才刚刚开始起了个头却就像要溜走? 那可不行! 可不待唐皇反应拒绝,身边却忽然又闪上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除了朱小杰那货却还能有谁。 只见他兴高采烈抓着玄奘双手道:“唐……高僧果然忠君、报国、心善、贤良,竟不怕程途遥远,不惧跋涉山川。 我太感动了!我要与你结拜为兄弟! 不许反悔,否则我揍你!” 唐皇被这家伙搞得一愣,之前想好的拒绝说辞,此刻尽皆被搅扰的乱起八糟。 心道:朕这哥哥厉害是厉害,即便那观音也得称句‘大能’给十分面子。可他这脑子…… 朱小杰见人便自称是“皇帝他哥”,没事干又把皇宫当做自家后花园般四处流窜也是出名。 所以玄奘也自认得他,听闻此前那俩宝贝就是他领着故旧给送的…… 嗯……故旧…… 完了…… 师傅救救我嘛!刚才我貌似把观音给骂了!弟子不“苦行”便就要死了!我不想去…… 金山寺内,一个胖长老,也正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不是……那什么……是这样的啊…… 话说你是谁?贫僧认识你吗?你问我干啥? 哪根大腿粗你去抱哪根去,人家观音随便一指头就能把我给捻死,可让我拿啥救你? 唐皇在一旁见法师忽然苦着个脸发呆,还以为他执念清规戒律不愿认朱小杰做哥哥,于是也跟着出言劝说。 “玄奘,我知道你佛家出家,按规自不愿结什么兄弟恩义。 可事无绝对,情有例外。 皇兄与那南海观音菩萨也是故旧,其法力神通身份地位称得上‘天下之冠’。 且倘若你认了这个哥哥,便同时成了朕之御弟。 到时,你以王爷身份出使,岂不也会更加方便几分? 即使面对沿途诸国君王,有我大唐皇族身份庇佑,你便有理与那些王侯平等相处,可以不叩不拜。 途中倘真有些不开眼的势力刁难,为兄也好以‘冒犯大唐’名义,带我雄师与他去好好‘交流’ 如此时机怎能错过,‘御弟’还不快快答应下来!” 要知道这俩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俩一个怼如来,一个怼玉帝,二人一番地府闲逛,也惹十殿阎君作陪,可谓好生潇洒。 得罪观音算啥,刚才唐皇命人画像,不还生生把菩萨吓跑了吗? 玄奘虽不知道事情全部,可好在他脑瓜机灵。此刻到了“死地”,但凡可以提升存活几率他什么干不出来? 别说认个哥哥了,就是让他认祖宗他也不含糊。心道:什么“出家”之人? 屁!我不先得有命,才能做个“人”吗? 一味认死理,难道是要做“出家鬼”不成?你见过哪个鬼能念经修佛的? 况且你不知道我刚骂得有多狠,倘若刚才不是被执法官拉开,那观音可马上要哭了…… 想到这里,哪还犹豫,玄奘当即顿首谢恩。 唐王果是十分贤德,朱小杰果真十分仗义,于是他们又来到大殿之中,相互行礼作揖。 以天地为证,以山川四海为凭,以日月星辰为见,在这长安化生寺内,仿古之桃园携手结义。 其后玄奘更是感谢不尽道:“ 二位哥哥皆是圣人,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惠恩眷顾如此? 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定不给咱兄弟丢人。 如不到西天,取不得真经,那我即便是死路上,即便跌落悬崖沉落湖底,即便喂了虎豹妖魔也不回国,此身哪怕永堕地狱,亦在所不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七章 一路平安到国界 唐皇见这家伙之前貌似把观音得罪的不轻,此刻竟想拉大唐垫背,于是在感动之余,赶忙安慰: “无事,无事,我唐人首重手足。 取不得真经便取不得,了不起朕出资聘他个西方和尚过来传法便是。 且你这袈裟锡杖着实厉害,之前我曾以为是那老僧纯粹为面皮胡说八道。 可如今既然是观音大士所言,该当做不得假了。 此行你把那袈裟穿好,把那锡杖拿好。自然不堕地狱,不入轮回,不遭毒害,还能养颜。” 闻听此语,玄奘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哇……如此说,那俩东西还真是厉害宝物了,我还以为就是个漂亮衣服呢。 回去可要收藏好,可不敢被人偷了。 观音啊观音,有啥事你不能和我好好说的,就不能事先给咱通个气? 身为水陆大会总主持,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莫名其妙被挑衅我还能认怂?你这是下套坑自己呢…… 朱小杰却哪知道这“秃驴”此刻在想这些,只是跟着道: “贤弟莫忧,此行哥哥便陪你去走上一遭解闷。 你莫担心我的安全,你是不知道,我防御其实可高了……” 可这话却把唐皇吓了一跳:别介啊!这好不容易弄个可以镇国的大能。为此,朕都不惜做小弟了,咋忽然这就要走? 若以后那阎君发现生死簿造假之事,又来找我可咋办? 别等你们玩回来,兄弟我坟头都长草了喂! 可奈何朱小杰去意已决,任唐皇百般劝说也依旧没丝毫动摇。 最终唐王唯有长叹,只好苦着个脸回銮,心道能拖一天是一天。 其后他果真托词说法会未毕,且大国外交二王出巡非比寻常,需选良利日辰,才可以发牒。 另一边玄奘主持完成水陆大会后回到寺里。 寺中与他关系不错的僧人,早听闻他自告奋勇取经之事,遂都来相见,因问:“闻说你发誓愿上西天,实否?” 玄奘道:“是实。” 于是他其中一个徒弟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 之前武僧看到妖魔作恶,超度之前才会呵斥一句‘送你上西天!’之语。 众僧皆不言,为何独您请命要去? 您去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此行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玄奘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 人如枝叶,落水唯有随波逐流而已。 自我着了那袈裟,持了那锡杖,甚至更早,一切便已经注定。 大抵是一步踏错步步皆休,眼下为师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 此刻我不入地狱,菩萨便会来催,恰好我骂过她,所以不愿再见。 既然都是苦果,为师自食,好歹也能留些体面,存些生机。 如你所说,此去果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不待大家疑惑追问,他便又开口道: “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或几十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 不然……那就是回不来了。 生死本无事,来出来,去处去而已。我已经认唐皇为兄,此后你等但凡有难,便拿我信物去官府求助便是。 我外出期间,你们务必要谨言慎行小心做事,切不可依仗身份肆意胡为。 否则倘若我路途有个差池,最终你们也要难过。倘若我顺利归来,你们便更难过。 散了,散了,做自己功课去!” 众徒将此言切切而记,许久方才散去。 又拖了些日子,太宗抵不过朱小杰一日三催,终于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 并册封朱小杰为“圣王”,封陈玄奘为“三藏王”,以保此行顺利。 随即有钦天监奏:“今日是人专吉星,堪宜出行远路。” 唐王才想再找借口,却又见黄门官奏道:“陛下,两位王爷已等在朝门外候旨。” 事到临头多说无益,人皇随即宣他们上宝殿道:“皇兄、皇弟,今日是你们的出行吉日。 这是通关文牒。朕那还有两个紫金钵盂,也一并送你们途中把玩。 其后朕再给你们选调两千御林军士护送,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追随,并银駔宝马两匹,做为远行脚力。 你们一路小心,办完事情便早早回来。” 玄奘闻言大喜,刚欲应承谢恩,却忽听身旁“圣王”朱小杰说话: “皇弟多送些宝物也就罢了,你给我们带两千御林军干嘛? 这一路上人吃马嚼,一路都是友邦,‘三藏王’又是和尚,我们也不好烧杀劫掠不是。这十年八年下来,又得白白浪费百姓多少税赋? 万一有个水土不服亦或失足没有顾及的,回来后又让我怎生与他家人交代? 且浩浩荡荡一大堆,难道是让我们去重打辟丝绸之路不成?信不信我一旦走偏,真就持唐刀把欧洲给打下来? 整这么多部队,沿途国家也不傻,他们还能让我入境? 你这不是在瞎捣乱嘛! 皇兄我的本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明白?整的好像阎王敢把我咋地似得。 好啦,好啦!你一个大唐天子可就别再演什么儿女之态了。 看着好假! 此行我不是和尚,自懒得化缘。 我那紫金钵盂就留在屋内不带,你命人按时为我准备好大鱼大肉一日三餐,到了饭点我可还要回来吃饭呢。 后面有闲亦或思念,你便按时在餐桌那边候我,咱俩兄弟吃饭畅聊便是。” 听闻此言,唐皇大喜,连连击掌称善,一脸笑意喜上眉梢,竟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反观玄奘,心中只剩:??? 其后糊里糊涂谢了恩,领了物事,便再无留滞道理。 于是唐王排驾,与众官一路同送至城外,只见那寺僧与诸徒已经将玄奘的冬夏衣服送在关外相等。 当众人知道朱小杰这家伙每天还要回来吃饭三次,场中便再没人去理会他,后面成单送玄奘一人。 唐王先教寺僧仆从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 太宗举爵问曰:“御弟雅号甚称?” 玄奘道:“贫僧乃出家之人,未敢称号。” 太宗道:“记得当时菩萨曾说,西天那边有经三藏。先前封王便依此典。 此后御弟指经取号,作‘三藏’何如?” 玄奘瞅了眼没事人一样的朱小杰,抽了抽嘴角: 凭啥你就是“圣王”,我才是个“三藏王”? 合着,我的价值就只剩取那三藏经书了呗? 可拳头才是硬道理,唐三藏唯有谢恩接了御酒,其后他还想反抗一下,苦笑道: “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幼为人,便不曾饮酒,也不会饮酒,你看……” 太宗笑道:“御弟不知,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 你‘佛家’去他‘佛教’走访,自当有些差异。 身为兄长,朕也该薄酒送行。 且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奉饯之意。” 三藏推辞不过,想着既然“佛法”可以入乡随俗,自己便也不该过于执着外物表象,失了本意真髓。 于是施礼,方待要饮。 却见太宗忽然低头蹲身,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撒入酒中。 三藏见状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下便窜了起来,心中怒吼: 你他妈是故意的!让我一个和尚喝酒我就忍了,你他娘还当面给酒里面洒土掺沙子! 来,来,来,把你酒杯拿过来,容贫僧吐口痰! 太宗看玄奘面目狰狞,神色不善,赶忙呵呵笑道: “莫要误会,莫要误会! 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三藏强忍怒气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太宗微微点头:“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 须知西方再好也是别国,大唐再远终归本源。 御弟啊,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此刻,三藏方悟唐皇捻土之意。 复谢恩后,便仰头将之一饮而尽,而后辞谢出关,与朱小杰扬长而去。 诗曰: 大有唐王降敕封,钦差玄奘问禅宗。 坚心磨琢寻如来,着意修持上灵峰。 边界远游多少国,云山前度万千重。 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却说三藏与朱小杰自贞观十三年九月,蒙唐王与众官送出长安关外。 其后一二日马不停蹄,不觉便已经行早至法门寺。 本寺住持上房长老闻听两位王爷要来,遂带领众僧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恭恭敬敬将他们接至里面,相见献茶。 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 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 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 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 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 朱小杰四仰八叉睡得香甜,三藏却呆呆发楞钳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 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 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 心灭,种种魔灭。 心堵…… 嗯,贫僧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 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论经,使我大唐亡者回转,渡我万民福祉永固。” 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良久,方才恭请‘三藏王’入榻安寐。 第二天清早,便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 那众僧依照寺内规矩早早起来,收拾茶水早斋。 玄奘见朱小杰依旧睡得像只“死猪”,遂独自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 “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 但肉眼愚迷,头脑痴傻不识活佛真形,前日无知得罪大士着实惶恐。 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 但愿我佛慈悲,观音宽宏,恕我早前痴蠢,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钻研。” 祝罢,方才去食堂进斋。 斋毕,命那二从者整顿鞍马,又等朱小杰吃饱喝足“闪现”回来,方促趱行程。 二人出了山门,辞别群僧。 众僧见巴结了一宿,这王爷却也没给个赏赐啥的,遂不忍分别。 直送有十里之遥,才真正死心,噙泪而返。 三藏一行遂直西前进。 正值季秋天气,但见: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 路途烟雨故人稀,菊花丽,山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 白蘋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 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宵碎。 一行又走了数日,才到了巩州城。早有巩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二王入城。 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 此行玄奘一路饥餐渴饮,朱小杰始终大鱼大肉。 非是这哥哥要吃独食,而是那弟弟自称“心诚拜佛愿受苦,一心虔淳不食肉”。 夜住晓行,两三日,他们便走到了河州卫。 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两位王爷要去出使佛国,无不敬仰。 恭恭敬敬把他们迎接后,又着僧纲请往福原寺安歇。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 斋毕,玄奘依旧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并告诫他二人明日早起。 而后次日,天尚未明,他便拉着晕晕乎乎的朱小杰要收拾上路。 可这贪睡家伙却又哪里拉扯得动,知道公鸡打鸣,听到院中从者在呼唤,也没能如愿。 于是在惊动了寺僧,三人只好在吃了茶汤斋供后,又等候朱小杰好久方才告辞,出离边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八章 第一难太白相助 也不知唐僧是怎么盘算的,此程好几年十万余里的路程,还非得争分秒便利,扰大家清梦,起这么早。 此乃秋深时节,即便有了鸡鸣,眼下却只有四更时光。 且朱小杰感觉玄奘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为了逼大家早起,指不定那货能干出“周扒皮”夜半学鸡叫的旧事…… 可耐不住那家伙吵嚷催促,一行四人,连马六口,终是迎着清霜,看着明月,吹着寒风,踏上旅途,恍惚中又行去数十里远近。 抬头,前方便见到一座山岭,两个随从最苦,只得当先拨草寻路。 眼见此地崎岖难走,加之昏暗乱撞可能已错路径。 正疑思之间,一长随忽然失足,地面紧跟塌陷,四人连马一下都跌落坑坎之中。 三藏遇变,瞬时没了此前那讲经弘法的高僧本色,眼下只是慌的厉害,身侧两从者也随之胆战不已。 朱小杰本就晕晕乎乎在马背打着瞌睡,此时被摔了一下却不疼不痒,见地面坚实稳当,他口含笑意翻身寻个姿势便径睡着。 也在玄奘悚惧无措之时,忽闻得陷坑外有怪声哮吼,喝道:“何人入套? 小的们,去速速将之拿将来!拿将来!” 下一刻,只见狂风滚滚,黑气阵阵,瞬间便涌出五六十个妖邪,将三藏、朱小杰、从者皆揪扯上去。 玄奘法师见状,两眼便即一翻,战战兢兢学那“圣王”开始装死。 可他这个“三藏王”的学习能力着实不怎么样,且好奇心实在太重,学也没学个全套。 身侧朱小杰打小呼噜之际,他却屏息凝神像块木头,只总忍不住偷眼观看,待到了妖窟便第一个看见上面坐的妖王。 只见他十分凶恶,真个是: 雄威身凛凛,猛气貌堂堂。 电目飞光艳,雷声振四方。 锯牙舒口外,凿齿露腮旁。 锦绣围身体,文斑裹脊梁。 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 四境群妖惧,山中白额王。 于是越看越是害怕,唬得这天下僧人之首,佛家表率之冠,魂飞魄散。 一旁二个从者,也随之吓得骨软筋麻哆哆嗦嗦。 虎王喝令绑上,于是众妖一拥而上,将四人用绳索绑缚住。 正要安排开饭吞食,却听得外面喧哗,随即有小妖来报: “大王,大王! 外头有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三藏闻言,偷眼观看。只见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 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 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 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 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 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又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 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 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 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 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 这一熊一牛摇摇摆摆走入里面,直惹得那虎王赶忙奔出迎接。 熊山君见他过来,点头陪笑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 特处士也跟着做礼,言道:“寅将军丰姿更胜,真可喜!真可喜!” 那魔王高兴之时听闻吹捧,也自得意,遂回礼道:“过奖过奖,不知二公连日如何?” 山君道:“惟守素耳。” 处士道:“惟随时耳。” 见他两个客气,那魔王便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待他三个叙罢,各自入坐再谈之时,却忽闻有从者因绑得久了血脉不通手脚麻木,加之自以为命不久矣心生凄苦,遂没忍住放声悲嚎。 那黑汉被这声音惊扰,于是问道:“此受绑缚的四者,何来?” 魔王道:“谁知道呢! 今儿赶一大早,他几人便急火火自送上门。” 处士笑云:“既然是意外之喜,不知可能待客否?” 虎王也是豪爽,哈哈一笑允道:“奉承!奉承!兄弟也正有此意。” 山君闻言也是高兴,可略一犹豫还道:“兄弟盛情,你我三个却没有偌大肚量。 依我看,此顿不可尽用。食一半,留一半便就感激。” 虎王见这狗熊识得轻重,便欣慰点头领诺。又呼左左,将朱小杰与那个哭得烦人的长随,连同一匹马,一并剖腹剜心,剁碎其尸。 意图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留下自食,其余骨肉,分给手下各妖。 朱小杰也是个护短性子,你要杀他可以,但要杀一路辛苦驮他的马儿,与那服侍殷勤的长随,可万万不行! 于是他轻喝一声,随手挣开绳索,迈前两步便将人马护在身后,调侃道: “你这虎妖看着蛮横,可混得也太背了些! 别家妖怪抓人,从来也都是高来高去,妖风随行。 再有大能发功,举手投足便就是一城一国沦陷。 你这里却贫困原始得很,抓我几个凡人,还用得上挖陷阱,设埋伏? 就是那山中猎户,也要比你们擅许多手段! 此番莫要为难我的随从与马匹,有啥本事尽管招呼便是。 我让你们随意打上十分钟,如果实在手软,可要被那阴阳家武神笑话!” 三大妖忽看到那一直沉睡之人醒来,又见他只挥手抻臂就挣开那粗大绳索,便是一惊。 待听清那人之所言,三怪狂躁的神情中则又生出些许不安。 场面顿了两息,才有熊山君开口。 “这……先前是我等有眼无珠,前后怠慢了人族大能。 此间怕是有着许多误会,不知你是……” 听那狗熊非但没冲动下手,反有些脑子妄试探自己,朱小杰就觉有趣,遂找了个石墩坐定,笑着开口: “哈哈,我的身份你也敢问?说出来怕要吓死你。 我乃大唐皇帝的哥哥,‘圣王’朱小杰殿下。且还是大闹天宫那位齐天大圣的师傅。 你们这几个妖怪,可曾听过?” 被绑缚住的唐僧与拿两个随从,见状只好暗翻白眼,心道:我的好王爷诶,您老有空坐那和他们唠嗑,能抽空帮我们松一下绑不? 到时您拦住他们,我们几个也好跑路。眼下大好逃命机会可就要被你白白糟践掉!作孽呀…… 可那三个妖怪闻言后,却再没心思顾及被绑着的那几个家伙了。 他们成精至今也不到五百个年头,对此前那场天地浩劫虽有耳闻,却也是仅有耳闻而已。 所以他们自不知齐天大圣当年的神威,更不知他师傅名头的厉害。 让他们胆寒的,是那大唐雄威似高悬在头顶的宝剑,长年累月让他们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众所周知,唐人富庶,甚至以胖为美,其肉质惹妖觊觎,不可谓不鲜美。 且谁愿呆在这荒山野岭,靠吃穷乡僻壤饥饱难继,长久苦熬度日? 谁不希望华服、琼浆、佩玉、食肉? 可边关的那镇边总兵,与其率领大唐的护边将士厉害。连番几次交战,哪怕群妖联合却也没得一次胜绩。 那唐刀着实锋锐,那唐甲着实坚固。 即便众妖怪皮糙肉厚,可也是擦着就伤,戳心便亡。 即便群妖有利齿尖牙,可也是啃它不动,抓他不伤。 遂悲悲切切惨惨淡淡,苦苦熬混到今日。 虎王本以为今日大幸,天赐几个过路行人给他,可以却打牙祭饱肚腹。 邻居熊山君与特处士也因听到消息,不惜厚着脸皮紧赶慢赶专程蹭饭。 可却碰上了“圣王”这么个硬茬子,只唬得他们恼羞胆寒。 且抛去这人轻松挣开绳索后,谈笑风生的本事不看。 单就是他大唐王爷的身份,便如火炬将妖刺得耀眼。 估摸着今日只要他几个敢吃,此顿便要成断头之饭。 真惹那大唐上国大举出关清剿,便是跑也没地跑,窜也没处窜了。 也在三怪胆寒之际,依旧惊慌没底的三藏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 “皇兄……你刚说到有什么阴阳家的武神? 莫非这群妖怪真有些来历,实在不行咱们把这两匹马,送……” 也亏得那俩马儿听不懂人言,否则还不得上去一蹄子踹死这卖友求生的家伙。 “额……三藏莫忧。 阴阳家也是我人族分支,自不可能是妖怪之类。 太白金星啊,别躲着啦我都看到你了。 细细掰扯起来,你门也是我脉分支。 当年你既真心帮了我家猴子,此刻咱便不是什么外人。 承情,诚情,诚请,快快出来叙谈。” 朱小杰话音一落,便忽有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叟,拄杖缓缓而来。 那老人走上前用手一拂,绑缚玄奘三人的绳索便皆断开,又随口对他们吹一口气,众人便如获新生,血脉通畅。 而后他理也不理那三个已经被吓傻的妖怪,只转身面向朱小杰深深一揖言道: “圣人当面,小仙不敢僭越。 我在天庭随侍玉帝左右着实有愧,当年之事实也有许多身不由己。 五百年前救世大恩,我阴阳一脉始终谨记。然老朽无能,思前想后今日当面却无以为报,眼下唯空谢而已。” 不需保密,场间尽是晚辈后生。此刻怕除了太白金星与朱小杰外,却没谁知道这俩货到底在说啥。 朱小杰见状赶忙起身虚手去扶,同时笑道: “人各有志,怎能强求。 入天庭其实也算不得坏处,只是在笼中束手束脚,空耗你那身本事良多。 当年玄武门之变,其中不一样有你的影子? 若非有你相助,我那皇兄凭何速速结束乱世,又仗何在玄武门被偷袭后逆境反杀? 还有我家悟空,当年懵懂无知没轻没重,前后也多蒙你的照拂。 如此便就够了。 我知你,你懂我,虽天地远隔,却阻不断人族情谊。 你我不若做他个忘年好友,以后我有难处便找你帮忙,你有危险则唤我撑腰。 不知武神看不看得起我朱小杰,此番又愿不愿意折节给我这面子?” 众所周知,能让悟空好言好语说话的仙佛不多。 其中观音算一个,那是有指点帮助之恩,同时还有紧箍咒的掣肘要挟。 而后如来算一个,那是有强大武力威慑,同时还有此前五百年心里阴影环绕。 然后唐僧算一个,那是有山下搭救大恩,同时还有一路师徒恩义相佐。 太白金星也算一个,却因为早先他去花果山好言引荐,其后在玉帝面前为他美言周旋。最后西行一路,别的神仙放宠物、丢法宝、看热闹、嗤笑为难之际,那太白却默默搭救暗助不图回报。 见朱小杰说的诚恳,太白金星也是大喜。一张老脸像是马上就要开花似得,连连拱手点头,声声直唤高攀。 其后一老一少便当着三个凡人,三个大妖,两匹马并数十小妖的面,正式做了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九章 放活路此处试点 见事情似已有化解,那群妖怪眼下也似受惊兔子般拥挤瑟缩墙角,连跑都不敢跑。 “那啥,皇兄是我哥,我是他御弟,玄奘见过武神大人。 不知您……” 于是三藏瞬时恢复了往日精神,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傻兮兮的长随后。 他果断迈步,屁颠颠向俩大能跑去,厚着脸皮硬插进他们叙谈。 可才说一句,便被朱小杰出言截断。 “三藏啊,太白道友眼下还在天庭任职。于情于理,此刻也不该出现这里。 神佛关系本就有些错综复杂,自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道明。 太白是哥哥的好友,此后便也是你唐玄奘的好友。咱们唐人仗义,从不坑害自家朋友。 所以,你我今日什么人也没看见,什么话也没听到,可明白吗?” 听到朱小杰所言,太白老人也微笑点头,转头和善看着那往夕无惧无畏的金蝉。 “明白!玄奘同哥哥般讲义气!” 唐玄奘此刻之反应不可谓不快,朱小杰话音刚落,他便迅速点头,径承下来这位今生从未谋面,“无中生出”的朋友。 “至于你们……” 听玄奘答应得爽利,朱小杰方又回头,将目光投向那一虎、一熊、一牛三个妖怪。 “俺,俺,俺们什么也没看见……”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仙饶命啊……” “不知您老还缺不缺坐骑,俺身强力健,跑得也快,吃草便行,踏实本……” 也在那一虎一熊叩拜讨饶之际,旁边特处士却忽然说出不同之语。 闻言,熊虎忽然瞪大眼睛回头,心道:这个兄弟不对劲! 这主意可真……好! 于是待反应过来,一旁两妖也随之急急改口,恭敬更甚。 一旁数十小妖本被吓傻,又见往日威风凛凛的几位“大佬”此刻成了这般样子,更是表情各异,畏缩颤抖不止。 唐玄奘唧着嘴,琢磨这“好朋友”只有一人,想来也当坐不过来三个坐骑。也不知能否厚着脸皮与他说说,讨一个过来威风。 朱小杰却不说话,只笑眯眯瞅着老太白,想谑他丢丑。 最终,还是太白金星心软,叹息开口: “世间阴阳,一恶一善,一杀一止,一死一生,流转罔替,交融万端。 倘若废阴,则阳乱。倘若闭塞,则腐坏。倘若极端,则会反。倘若不省,则丧念。 口腹本就天性,断无高尚,其似金,解罪一; 此地穷山僻壤,难得教化,其似木,解罪二; 此番礼拜有佳,有心悔改,其似水,解罪三; 懂得轻重厉害,知晓畏惧,其似火,解罪四; 孕育降生为兽,无法自择,其似土,解罪五; 有此五行在前,况我未亲见做恶,便不好蛮横霸道,也不该不教而诛。 此番你等虽留得性命,却已用尽天善,受过教化。 此后倘依旧害人,便就身死勿怨! 且此地虽然贫困,然几亩之宅,树之以桑,你等便可以衣帛。 鸡豚狗彘之畜,喂养依法,无失其时,熊虎亦可以食肉。 百亩之田,耕牛用心,守护得当,则千百鸡豚狗彘,可以自足无饥。 食人不易,后患代价便是性命,尔等何不速速醒悟痛改!” 听了太白金星所言,三妖便陷入沉思。不待有所反应,三藏也迈前两步,随之开口: “阿弥陀佛,修今世因,得来世果。行眼前善,积未来德。 我佛家中便就有许多妖圣,只要尔等改过自新,未必不可以成佛。 且我此番西行,正……” 怎料他话才说一半,那几个妖怪方才反应过来,忙踊跃朝武神叩首拜谢,誓要洗心从善。 见没有妖搭理自己,金蝉也只好唧唧嘴巴,识趣退到一旁,没有再言。 朱小杰哈哈一笑,便也上前开口: “此后你们聚拢妖族,就如太白所言,在此地耕作养护。 待我等返程回来,倘若风评绩效俱佳,便请唐皇一道旨意,将所建部落收归我大唐治下,为先例试点。 此后尔等便可以与我人族通商,为我大唐披甲,受我华夏庇护,子孙绵延,行走四境正正堂堂。 倘若依旧死性不改残忍好杀,那便算不得不教而诛。 一切天知、地知、我知、他知、汝等自知,勿谓言之不预也!” 他这一开口,众妖却更如听仙音如见光明,皆是大喜。 转瞬后,便又抛下刚才叩首的太白不顾,尽皆围拢环绕“圣王”脚下巴结。 也怪不得他们势利,实在是往夕日子过得太苦,那大唐百姓的生活着实惹妖艳羡。 倘若往后岁月,子子孙孙可以不忍饥,少挨饿,不需躲躲藏藏,不用担惊受怕。 那便是舍下这性命,去为他唐人冲锋,替他人族披甲陷阵,也是可以。 倘若悟空在这,怕不得嘟囔几句:小师叔好不仗义,仗势欺妖,竟开始挖我妖族墙角。 可嘀咕之后,他大抵也是祝福。 毕竟那种生活即便想想,也充满阳光与希望。 记得当年沉浮世间求仙问道,其中一个个暗青苦寒寂夜,这样的梦,他好似也曾做过…… 倘若两族化解干戈建立邦交,其后互通有无,互为依仗,取长补短着实不错。 就像他们牛妖,那膀子力气,不去耕地岂不浪费。 就像他们虎妖,那威武身躯,不去陷阵岂不屈才。 就像他们熊妖,那粗壮体格,不去断树搬运,不做军伍中坚,岂不暴敛。 可朱小杰忽然想到些话,却强忍住未说。 他心中又莫名生出许多忧虑,也没人去讲。 更有些事情就在那里,他却视而不见也想不明白。 起初,太白金星放过这几个食人恶兽,他还微微一愣。觉那老头心软,多少有些前世“圣母”的妇人之仁。 可眼下,直到他自己风风光光说出那番大话,受这群可怜妖兽礼拜感激。 他才恍然想起许多,平日见怪不怪的“常识”。 众所周知,牛皮坚韧,可以制鞍造甲。牛筋结实,可以制弓做弩。牛肉好吃,或卤或涮皆是上品。 众所周知,虎头威风,可做精美饰品。虎骨滋补,可以熬药制酒。虎鞭神奇,治病之余还可泡酒。 众所周知,熊掌美味,可做顶级佳肴。熊胆溢汁,可以日日生取。熊皮厚实,御寒御敌表现不俗。 那么,我既食你,甚至将你啖肉、扒皮、抽筋、拆骨、取胆、泡酒…… 而你,却为何食不得我? 为何你们仅仅只为生存捕食,便就是落得残忍好杀不仁不义的妖兽之名? 杀戮之中,二者皆有。细数数量,分辨凶狠,则我人族更甚。 为何单只你们要遭天诛地灭?为何唯有你们惹得神佛共愤?为何独有你们面目丑陋世间鄙夷? 对了!我们是人,可你们是妖怪啊! 说到底,理是我们定的,诗歌是我们写的,历史是我们编的,话语是我们说的,故事是我们编的。 至于经、史、子、集、诸子百家中,哪有你们的地位? 我人族一路行来已经艰难,前后把你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又与你何干? 也不知当年悟空又是何想法,不知他经历了多少,才能终在菩提面前不改爱“人”之本心,不知其后他又承受了多少,才能克服辛苦将妖族约束团结。 可他终归是败了,彻彻底底败了,败了便是败了,多说无用。 想来此“试点”即便成了,这群家伙往后也会艰难。 我唐人虽然重情,可感愫却大都针对同类。 我唐人虽然浪漫,可生活中一样主张实用。 我唐人虽然包容,可却非我族类却像工具。 我唐人虽然友善,可习惯差异也短难适应。 牛马犬兽勤恳一生任劳任怨。待其死后,主人虽然悲叹,但大多也仅止于悲叹罢了。 其后该卖钱还得卖钱,该涮锅依旧涮锅。 真若能得全尸下葬,便是主人有情重义。 至于常此以后的四时、三节,香烛、纸钱,瓜果、供奉,追思、悼念…… 呵呵,你个宠物牛马又不是我爹,搁这想啥呢! 所以,日后这些妖怪若与人相处,在皇命律法中应当可以。可开始一段时间的畏惧、歧视、诋毁、提防、排挤、欺凌也必难免。 由此,忽然可见宰相之气度,人皇之胸怀。 此刻朱小杰也才多少体悟了些,他们“立心”政令之本意本责。 毕竟倘要细分,天下皇族、侍族、世族、氏族、仕族、士族、士卒、庶族也一样各自为族。 甚至同为“庶族”,却也有进一步派系划分,嫌隙滋生。 其中区别,比之人、妖两族间的隔阂鸿沟,的确相差不小。可日以继夜,寒来暑往的纵惯之后,贫、富,贱、贵却又将差多少? 也在朱小杰走神之际,被群妖撇下,有些尴尬的太白金星也已踱步到玄奘身侧搭话: “法师有礼,今生你我虽是首见,可前世我却与‘金蝉’有过际缘。 未想再次相会,已经物是人非,前后变迁着实唏嘘可叹。 不知此番你缘何至此?” 玄奘心知这老头是落差太大,才随口找他闲聊以掩饰“门前冷落”。 可既然有结交大能的机会,“人微言轻唐三藏”自不会白白放弃。 于是他也赶忙跟话:“不瞒大仙,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 见这位妖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一众绑了。 见那跪着的黑汉,称是熊山君; 又见那位叩拜的胖汉,称是特处士。 当时走进来,称那妖王是寅将军。 他三个言说要把我皇兄吃了,‘圣王’这才起身与他们对谈。 贫僧还要多感您先前松绑救我。” 太白金星颔首道:“此地是双叉岭,乃虎王巢穴处。 那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一众妖邪,尽都是山精妖虎,怪兽苍狼。 我‘恰好’办事路过此地,听闻你那从者哭嚎,遂下来查探,这才撞见你们。” 不待玄奘再说,朱小杰排开群妖也走过来。 “此地简陋,不应久留,倘若差池,难免为太白惹上麻烦。 咱们这便分别,后面但凡有事,你我随聚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章 那太保唤作伯钦 金星闻言,也觉在此地已耽搁挺久,遂点头称善。 而后引着一行带齐行李,止住群妖送别径上大路。 待与朱小杰作别完毕,金星温言嘱托神色怪异的三藏道 “故友宽心且西去,虽仍有惊险却无。 前行自有神徒助,莫畏艰难报怨经。” 言罢,便化作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 远处偷瞧的群妖心道:嗷!原来他老人家的坐骑是只法力高深的白鹤啊,怪不得看不上我等…… 下一刻,朱小杰却止住跟随而来的长随道: “前路凶险,你们比不得‘三藏王’有法宝神佛护身。 我亦不忍见唐人在我眼前遇害遭难,此行前后尔等尽心竭力我自明白。 如今已出国界,往后你们便可以回返,皇兄那里自有我去分说。 归家之后,相应差事、赏赐,不会短少。” 二从者闻言俱震,面露急切似要苦劝,其出言却没有玄奘插话迅速: “皇兄,您交友诸天广结大能,凭你的本事又怎会连他二人也护持不住? 这些日子亏得他二人辛劳,才前后为你我兄弟省去不少麻烦。 闻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既然随咱走了这西行路,到时我也定求佛祖开恩,赐他们个金身善果。” 唐僧心道:皇兄啊,你本来就是个“大爷”脾气。 倘若再把这两个长随给咱弄走,我岂不是要沦落到队伍中那打杂境地? 求你开开恩,受累再保护保护他们…… 可朱小杰却态度坚决,只戏谑瞧了瞧这往日名传千里的“大德高僧”,而后才道: “贤弟不知,此前我早与如来佛祖有过约定。 西行之事我只旁观,却绝不出手。 我唐人重喏,答应了便该做到。 所以往后即便你生生死我眼前,我也不好相帮。 往后哥哥自无力顾及他二人之安危祸福,倘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却一样生愧。 你如不信,其后到了西天或后面见了菩萨,自问便是。” 朱小杰心道:玄奘啊玄奘,你咋比我还懒呢? 哥防御力的确高,可其它属性却低得很啊! 即便我不担心露馅为你们硬抗,但倘若妖怪来的多了,只需分出几个来与我缠斗,其余不管不顾便开始屠杀怎么办?岂不是要这两个年轻娃儿白白枉死? 你丫是佛二代担负宏愿使命,自有漫天神佛相助。 可这俩小子却是普普通通的唐人子弟,原著中可就在这一难被人家拆吃了个干干净净。 自私是人之本性,这无可厚非。 可凡事衡量有度,咱好歹不能将自己的偷懒便利,凌驾在别人的生命之上? 唐僧也自识趣,心道:啥?佛祖说的?哦,那没事了。 于是他也再不阻拦,兄弟二人目送那俩依依不舍频频回头的长随走远,这才各自牵马,孤孤凄凄,往前苦进。 这岭上,真个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 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 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 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 那长老,此刻要自己开路,于是碎碎念唠唠叨叨。 待到一会朱小杰“闪身”回去吃饭,他也唯有抱着钵盂,默默看其中仅剩那点干粮,伴着两马一起蜷缩树下。 孤身一人时,鸟鸣愈发凄厉,叶响风吹渗人,直扰得他战兢兢心神不宁; 待朱小杰吃撑回来,他虽有了陪伴,可一切却依旧要亲力亲为。 甚至于这马儿,在这穷山恶水中也似力怯怯,蹄难举艰。 三藏舍身拚命,朱小杰左顾右盼,二人才终上了那峻岭之间。 行经半日,依旧不见个人烟村舍。 三藏之前留存的那点干粮已经耗尽,此刻腹中饥饿看朱小杰还打饱嗝,举步维艰之时又看那货追个蝴蝶蹦蹦跳跳。 正困乏饥寒落魄,又见前面忽窜出两只猛虎咆哮,身后边爬出几条长蛇盘绕,左面隐现毒虫,右边好似有怪兽。 于是三藏只得放下思绪强撑身体,紧跟朱小杰左右,打算听天所命。 又无奈那俩马腰软蹄弯,见了猛虎威势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也牵不动。 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真个有万分凄楚。 侧头见“圣王”朱小杰抱着膀子在旁若有所思出神,那两头猛虎却直冲着自己狂奔。玄奘遂以为那家伙果真见死不救,此番必死,莫可奈何。 他却不知,可不是朱小杰不念兄弟情谊,而是他一直在想观音早先虚假宣传的事情。 当时面见唐皇,她可说过穿着袈裟“但坐处,便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 这一万个神见不着怎么朝礼?那七个佛又不知“溜号”去了哪里?咋这一路上就只碰到个太白金星? 况且当时观音可还对宰相说过:“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 “沉沦地狱”咱且抛去不提,即便是那所谓“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此刻,也必须好好给我解释下! 这咋忽然就“前有虎、后有蛇、左有毒、右有兽”了? 你的诚信呢? 你家售后呢? 真当自己是卖降落伞的,我们买家没命打差评? 不过想归想,朱小杰还是明白,此处虽有灾迍,但剧本中却有救应。 果然,正在玄奘差点被吓死的时候,忽然只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 三藏抬头看时,只见一人。他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 你看他: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 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 悬一囊锋锐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 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三藏见他来得渐近,忙哗啦一下跪在路旁,合掌高叫:“大王救命!大王救命!” 朱小杰看这兄弟丢人样子,也是一头黑线。 传闻这家伙曾引军复仇,一夜攻破洪州城? 那时没给他活活吓死,还真就是他家佛祖保佑了! 随后这条壮汉三两步来到跟前,放下钢叉对朱小杰施一礼,又赶忙用手搀起三藏道: “长老休怕。俺可不是歹人,咱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 昨日梦中,曾有个胖长老为我指引善缘。 恰我有计划,打算寻两只山虫食用,便经朝此处行来。 不期遇着你们遇险遂仓促疾奔,实无惊吓之心,冲撞了。” 三藏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贫僧二人乃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特使。 适间来到此处,遇上许多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 幸好有太保前来,吓走众兽,才救下贫僧性命。 多谢!多谢!” 朱小杰只微微向他点头,便小声嘀咕:“同样是人,却好丢人! 这兄弟认得可草率了,哪怕早先那只沙悟净,危难关头怕也比这秃驴强上百倍……” 伯钦似没听到朱小杰所言,只笑呵呵介绍: “二位一看便是高城大府中的贵人,一时半会习惯不了这山野中的蝇营狗苟也是正常。 莫要挂怀,莫要在意,莫要忧虑。 当年俺自出生,便随爹娘躲避战乱来了这里,虽没太多笔墨文化,可老天爱怜,却赐给俺一副强健身体。 于是咱便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日子久了,此地众兽才开始怕我。 你们既是由大唐上朝来,那便是我之故乡家人。 此间虽已出关,可零零散散却依旧有大唐百姓开拓。 我多少也算是咱唐朝的百姓,和你同享祖宗根基,公担家乡气运,诚是无隔少阂的自家人。 长老你休怕,公子随我来,咱们一同到我舍下歇马,此地数我路熟,明朝我便护送二位上路。” 三藏闻言,满心欢喜,再谢伯钦,牵马随行。 朱小杰看着这位壮汉也是面善,却不知他是像“李逵”多些,还是像“张飞”甚些。 过了山坡,三人便又听得呼呼风响声。 伯钦止住去势,潜行悄言:“二位休走,且坐此间。 风响处,想来是有山猫经过,等我拿他回家,也好待客。” 三藏闻说,瞬时便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不敢出言。 朱小杰见此却好奇大起,在后亦步亦趋,学伯钦样子鬼祟跟上。 玄奘无奈,只好约束两马,心生哀怨。 其后那太保执钢叉小心逼近,待到近处,只见他猛地一跃便拽开大步,迎将上去。 朱小杰有样学样,也猛地一跳,在空中做个鬼脸,便也紧追而上。 不远处一只斑斓虎,闻声回头,只迎面撞见那个煞星与他的“帮手”。 慌神之后,那兽恢复些灵智,吓得紧忙扭头便要逃窜。 只见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 那虎见这恶人竟跑的比自己还快,且身后那手舞足蹈的家伙貌似是个“傻子”,于是回首转身,大吼反扑。 太保见它非但不哀鸣求饶,竟还有胆子反抗。于是也挥舞起三股叉当先迎敌。 朱小杰看他们打的热闹,于是也屁颠颠跑到近前观战。 唯有不远处的三藏,被那虎吼威势唬得瘫坐在草地,流出满头满脸大汗。 其实,此番也怪不得这和尚。 他打出娘肚皮,便差点被婢女抢走,而后差点被恶贼沉塘,而后生生被亲妈咬掉脚趾,而后在一片木板上顺河磕磕碰碰漂流,然后被那奶娘家恶婆婆整日喝骂,然后才有法明师父呵护。 所以,先天迥异遭遇中,难免留下暗疾隐患。 此刻胆小些怎么了?怕死些怎么了?贪生些怎么了? 能不晕血,能不怕黑,能有胆出门,能忍着恐惧为爹爹报仇,能压制阴影谈经论道,能坚持弘扬心中“佛家”理念,能在万千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讲经传法,能下定西行之宏愿决心,能到此刻命在旦夕也未想后退逃跑,怕早已经用完他毕生勇气。 哪有人人皆是圣贤?何处家家都是大德? 世间事,唯尽心,只用命,但不悔,有瑕疵,也应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一章 住大唐最后一站 再看太保与那虎在山坡下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 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 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 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 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 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 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 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 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 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 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 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 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小半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终于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 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 兴奋之余伯钦当即回头,对侧躺在地,看困了正打瞌睡的朱小杰道:“造化!造化!这山猫肥大,可够大家美美食用几日了。” 三藏见场中分出了胜负,也忙牵着两匹马小跑过来。 言语夸赞不尽,前后直呼:“太保真乃山神也!” 伯钦摆手笑道:“俺又有何本事,敢劳过奖? 这位公子才真是厉害大能,在争斗时那山猫趁我换招,竟想对他轮爪。 可势大力沉的一虎爪拍下,公子却纹丝不动,甚至汗毛也没伤损一根。 反是那大猫却折只利爪,可为我取胜占去许多便宜。 此等泰山崩于前,却随意崩飞泰山的本事。俺也是生平仅见,实乃天人手段。 今日多赖公子洪福,我竟也未伤毫发。 出发,出发!咱们赶早儿回家将之剥了皮,煮些肉,也好款待报答。” 言毕,他便用树枝做了个简易拖挂,而后一只手执叉,一只手拖猛虎,在前引路。 朱小杰也是第一次见活生生被人打死的老虎,于是也随在一旁时,不时逗弄下那只没了气息的大虫。 间或,隐隐约约也还有“胆小如鼠唐玄奘”之类嘀咕传来。 听着自己这位哥哥的嘲讽,三藏唯有牵着朱小杰那马,苦笑随行。 行去半个时辰,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 那门前真个是:参天古树,漫路荒藤。 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 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 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 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 秋容萧索,爽气孤高。 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 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停好,方叩门高叫: “我回来了,小的们何在?” 听这话,玄奘心中就是一窒:此语听得怎生熟悉,莫非这家伙也是妖王,或却是个山匪寨主不成? 完了,完了,我中计了!此刻真是想跑,也没地方跑去。 也不待这“胆小如鼠唐三藏”再有动作,却只见院内有三四个家僮飞奔而出。 可看了这家僮,玄奘非但没有心安,反更加惶恐害怕,只因他们几个也尽皆都是怪形恶相之类。 而后他们见了那骇人猛虎尸体,也不惊叹畏惧,反熟门熟路上前拖拖拉拉,便把只虎扛将进去。 伯钦不忘扯着嗓门吩咐教:“尔等赶早将之剥了皮,炖了肉,也好安排招待贵客。” 复回头龇着白牙一笑,便迎接引导二位客人入内。 待到坐定奉茶,三藏不知为何却又战战兢兢起身,再次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 伯钦见状忙摆手道:“同乡之人,何劳多谢。” 待到初茶罢,又有一老妪领着个媳妇进屋,对他二人点头招呼。 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我等久在山中不见外人,想是今知贵客到访,遂来相见。” 三藏忙长出口气,才慌忙起身道:“请令堂上坐,容贫僧奉拜。” 老妪见了这和尚神情变化,似不以为意,只和蔼摆手道:“长老乃是远客,我山中之人也没那许多规矩。各请自珍便可,不劳拜罢。” 伯钦道:“母亲呵,你有所不知,容儿子介绍。 他二位可是唐王驾下,亲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 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俺念大家乃一国之人,遂请他来家歇马,又诺明日亲送他上路。” 老妪闻言,听说是唐国取经僧人来访,于是更加欢喜,连忙急道: “好!好!好! 就是请他,却不得这般。 当年你父去世时办的仓促,为娘心中一直有愧难安。 长老当面,老妇不敢相瞒,实则昨日梦中,我受位胖长老点化,言说今时便有良善和尚路过,可以度化老妪亡夫。 恰好明日是我夫君周忌,此刻也正遇到你们,此番还要有劳长老行些好事,做场法事念些经文为我夫君超度。 待到后日事毕,我儿再礼送前途,不知可否。” 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一身武艺强悍可以镇山的太保。他却也有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连夜赶路去采买香纸。 要问三藏是何等心思? 须知哪怕早间朱小杰想多睡那么一会,他也会斤斤计较不依不饶,非得死皮赖脸生拉硬拽,吵嚷得厉害。 此刻让他在这里耽搁一天?还是为个不相干的死人做法会?愿意吗? 此时,他自然在心中暗自不诽:师傅啊师傅,你可真烦!我都出国旅游了,你却还要给我安排差事!好似你能如往日那般剥削压榨我,最后拿到法会酬谢似得。 金山寺内,某个胖长老呵呵在笑,嘴巴咧的蛮大,神色更是得意。 于是不出所料,西行天数,因这场荒郊野岭的超度法会+1。 众人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于是僮仆们排开桌凳,端出几盘烂熟撒盐的新鲜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 伯钦请二位权用,片刻后其余饭食便会熟透,稍待呈上。 别看朱小杰此前“人兽相食”乱想,此刻有冒着热气的新鲜虎肉在前,又哪有闲生出半点胡思。 转眼,便见他左手拆骨吸髓,右手抓肉吞咽,胡吃海塞满嘴油光,还挺欢畅。 似已忘记大唐皇宫中,一个个顶尖御厨为他准备的山珍海味。 反观三藏,此刻虽已经前胸贴后背,饿了一路。可他却依旧合掌当胸,在香气环绕中偷咽口唾沫道: “善哉!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贫僧便做了和尚,更不晓得吃荤。 先生盛情,贫僧感激,可戒律在前,还望谅解。” 伯钦闻得此说,沉吟半晌,也为难道: “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 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稀汤,却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无甚素处。 我家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 我知晓长老佛法高深道德仁善,此番倒确是我顾虑不周,惹长老不适,还望谅解。” 人家方才救了自己性命,三藏也不是不知轻重,得理不饶人之僧,于是赶忙摆手,诚恳道: “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 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以忍饿。 只是不敢破了斋戒惹我佛怪罪,实无难为太保之意。” 伯钦苦着脸道:“此行山高路远,五谷难觅。 一顿两顿也就罢了,三日五天已到身体尽头,倘若十天半月难出,其后倘或饿死,又怎生是好?” 三藏双手核实,施礼道: “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 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 伯钦的母亲闻说,忙出来高声叫道:“熊孩扯什么胡话,可不敢与长老闲讲! 明日你爹爹的超度法会可是我家大事,怎可以让大师空着肚腹辛劳。 我这里自有素物筹划,稍后便好,保管可待。” 伯钦闻言一愣,奇道:“娘啊,我思前想后也没寻得办法,不知您口中所谓素物何来?” 母亲又横了这傻儿子一眼,方才道: “你这憨货莫要管我,为娘早先随你爹爹东奔西走也见过不少市面,区区小题又怎难得住我。 莫要多问,用心待客,稍后素的便来!” 言毕转身回灶,便唤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待彻底干净便仍安在灶上。 其后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 然后将些野生黄粱粟米剥壳碾碎,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木耳、菌菇之类山珍投入,待到尽熟,方才盛出一大碗小心端出,放在长老身前。 其后老妇人指着热乎乎,正冒白烟的素粥,蔼对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 朱小杰瞥了眼碗中菌菇,嘴角扯了扯也未多言。 三藏见状自也识得好歹,戒律再严也有变通,法度再明也自人命当先。 于是他便没有继续在意,那荤油荤锅的屁话。 只是恭敬行礼谢了,便依照指引坐下。其后虽被烫得连连哈气,一双筷子却也磕碰的欲罢不能。 一旁朱小杰见此番变化似又想到了什么,只咕噜噜转着眼珠,不知又在冒什么坏水。 见那长老终于动筷,伯钦便唤正吃得起劲的朱小杰另设一处。 仔细看去,桌面上铺排的,尽是些撒盐少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 此间好客,加之朱小杰深不可测,加之伯钦饭量极大,遂盘碗碟驾之上皆被装存的满满当当。 三藏也是饿了,一鼓作气将那碗斋粥饮尽。方恍然一惊,手忙脚乱便搁置筷著,急急合掌呐呐念诵经文。 朱小杰见状只斜瞟一眼,便继续享用懒得搭理。 却唬得那刚刚坐定的伯钦不敢动著,急起身立在旁边。 三藏念不数句,却忽然开口询问:“老婆婆,不知那粥可还有些,我……我有些不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二章 归离中华两界山 闻听这法师依旧还饿,那老妇遂和善一笑,闻言应道:“做多,做得多。管保够,管够。” 也在玄奘满心欢喜等饭之际,伯钦却在一旁奇道: “你莫不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 三藏闻言,知他误会,便解释:“此非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 伯钦听闻是咒,也不疑惑,只感叹道:“你们出家人也是,偏出这许多计较。 吃饭便吃饭,也不忘要念诵念诵。” 玄奘闻说仅微微颔首做礼,未再做解释。 太保开口后也知自己嘴快,以致客前失礼。于是紧跟拱手致歉,其后有些尴尬所以也没多说。 待吃足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 伯钦又引二人出了中宅,到后边散步、消食、参观。 穿过夹道,便有座草亭。 推开门,入到里面,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桌案间摆几壶锋锐羽箭,过梁上绷搭两块血腥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正中间有几张椅子随放。 伯钦请客落坐,朱小杰却是不累。前前后后把弓弄箭,弹刀拨枪,好不消停。 三藏却恰恰相反,他在这些凶险腌脏中不敢久坐,遂慌慌乱乱,直催一众往后再行继续参观。 待到绕出草亭,便有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 又见呼的一声,便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只呢呢痴痴等待喂食,却无丝毫惊慌恐惧。 三藏道:“这獐鹿温顺驯服,想是太保家养的?” 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禄的集财聚宝,有权的广善结缘,有庄的聚稻存粮,有才的存书立传。 似我们这些山野打猎的,只好聚养些野兽,以备天阴雨雪,以防青黄不接,以对疾病灾祸耳。” 他三个说话闲行,不觉便已日落黄昏,于是复转前宅安歇。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又整素斋,管待长老。 待到事毕,方恭请法师念经。 这长老净了手,在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方敲响木鱼,闭眼庄重,开诵佛音。 不得不说,专业人干专业事就是专业。 只见玄奘起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而后顺势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紧接便仔细开讲《度亡经》一卷。 诵毕,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 佛法高深,佛音缭绕,一时之中这偏僻野户,似也显出庄严神圣。 就连朱小杰也在一旁暗暗称奇,心道:佛家历代钻研积存,果有许多名堂。 诵毕,众人用了午斋,三藏至会场,仪式毕又开念《法华经》、《弥陀经》。 待将那两经择趁景各诵几卷后,他便又念了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不免多说几句,不觉间已日落天晚。 其后献过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方毕。 众人请用晚斋,各自安寝。 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历经此番超荐,终于得脱沉沦,鬼魂儿有幸回到自家宅内,挨个探看走访,见众亲安好。于是托一梦与合宅长幼,梦中言: “我本乡外一飘萍,落叶随风根难归。身死未入祖宗祠,即便凄苦也难安。 我死后浑浑噩噩漂流到阴司,却依旧有执念无法脱逃,魂魄长久不得超生。 幸得圣僧,念诵开脱经卷,疏导我生前痴望。 阎王有心,闻听佛音,便极为重视,不单客客气气专程唤我问寻安抚,甚至还专程差地府役卒,送我此行归家与尔等作别。 此后我终得偿所愿,可以回归本源中华,入富地长者人家,早早托生为人。 走前阎君特嘱,今来咱家中者,有位顶天贵客。 你们可好生招待侍奉,不要怠慢,不可怠慢,不能怠慢! 切记,切记,切记! 我去也,转生之后,年节无需瓜果供奉。 此后尔等仔细生活,珍重勿念。” 这才是:万法庄严端有意,荐亡离苦出沉沦。 大乘菩萨胡扯淡,小乘怎生不救亡。 待那合家梦醒,又早太阳东上,伯钦的娘子睁眼后未急起身,只静静依偎在丈夫怀中出神。良久,见夫君渐渐醒来,才痴痴道: “太保,我昨夜梦见公公回来了,说他因思乡情切,执念太深,遂在阴司苦难无脱,长久不得超生。 昨日幸得圣僧念了经卷,开解去他的执念。 其后阎王差人送他回中华富地,到了个长者人家托生去。 他还教我们好生谢谢那位法师贵人,不得怠慢。 他说罢,径出门,徉徜去了。 我们叫他不应,留他不住,醒来却是一梦。” 伯钦道:“果有此事?俺还道是自己思念父亲过甚,才有梦境。 倘若此梦所见与你一般,可就有些神异蹊跷了。 莫非……莫非真是俺爹显灵回家,昨晚在与我等作别? 不行,不行!咱即刻便起,一同对母亲说去。” 他两口子才急急穿好衣物,方才入屋请见。却见老母立在床前,正抹泪呜咽。 见他二人入内,想往夕合家美满,便眼泪更甚,只颤颤道:“伯钦孩儿,你来……你来!娘……有话与你说。” 二人至前,老母却已无力,经历扶持才坐返床上,眼泪接连滴落,哽咽半晌才道:“儿啊……我昨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归家回来看我。 还说多亏长老超度,他已消了执念,可以归返中华上国,寻一户富地长者人家托生。” 夫妻二人见母亲悲切,遂也忍不住随着掉泪。 三人滴泪良久,那太保却忽然起身,轻柔拂去母亲脸上泪痕,呵呵大笑道: “此乃好事,真乃好事也! 娘亲不知,俺与媳妇昨夜也皆有梦,且梦中所见所闻与您一般无二。 先前正欲来禀,不期母亲呼唤,竟也有此遇。 父亲转生偿愿,乃我家大喜。 娘亲、媳妇你们哭哭啼啼作甚?天已大亮,阳光明媚,我等更该庆贺。 且贵人昨日连番辛苦,今日咱家便更不好怠慢。” 母亲闻言也抹净泪水,又唤一家大小尽皆起来,为贵客安排谢意,替他们仔细收拾马匹。 而后伯钦至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感恩不尽,报答不尽!” 三藏摆手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贫僧才浅,只研习大唐小乘佛法,又有何能可以救亡脱苦? 唯尽心尔,不敢劳谢!” 伯钦见他过谦,遂把三口儿梦遇对三藏陈诉一遍。三藏听后也自欢喜,心道:原来我在阎君那里,竟还有偌大面子。 不对,不对!前些天人皇和圣王曾同游地狱,前后惹十殿殷勤招待。 我却是个凡世和尚,前后从未进过地府,亦不识得任何一位阎君。 此番,怕是…… 思忖处,三藏偷眼朝自己那皇兄望去,却见他还在迷迷糊糊搓揉眼睛,好似依旧没有睡醒。 待供给了素斋,老妇再聚家中积存白银为谢。 三藏见状却摇头摆手拒绝,坚持分文不受。 一家儿见他态度坚决,怕冲撞得罪,遂只好多番恳恳拜央。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三藏依旧分文不取,但道: “阿弥陀佛,善信且住,听贫僧一言。 此番本就是施主慈悲为先,而后才有其后因果循环,报应轮转。 此为果,报你前日救我,连日斋我,一番客我之因,故不必谢。 反是贫僧还要再谢太保,劳你念同乡之义后面送我一程,足感至善。 出家之人不喜金银,不爱财帛,倘要再说、再劝便是有意驱赶。” 伯钦与母妻见这高僧已经将话说死,也是无奈。 想想也是:人家可以抛却长安富庶荣华,一路风餐露宿艰难困苦。想来有大志向与大宏愿,自看不上贫家猎户这一二两碎银。 最后还是那老妇人心细,拉着儿媳便急转灶台,拿出家中积存,急做许多粗面烧饼干粮相赠。 三藏看到一堆热腾腾烧饼,瞬时便回忆起前日饿肚子的难受,遂也未辜负此家好意,悉数欢喜收纳,驮于马背。 一家见状,这才踏实。其后老妇再命伯钦仔细相送。 太保领母命,又唤几个家僮,各带捕猎器械护卫,同上大路浩荡出发。 此时路上,却与先前悲苦大相径庭。一路有众相保,三藏便有闲暇,欣赏那看不尽的山中野景,叹不完的那岭上风光。 行经半日,只见对面处,有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 一行数人,不一时便到边前。 那太保登此山如行平地,可才走到半山之中,伯钦却忽然回身,立于路旁界碑侧道: “长老、公子,此后只得你们独自前进,我却只能送到这里,这便告回。” 三藏闻言,急急滚鞍下马,一把扯住太保衣袖道: “此处山高路远,也看不到个村庄尽头。 想来虎豹豺狼乱窜,蛇虫毒物众多,千万要劳太保再送一程啊!” 朱小杰见他又恢复狼狈样子,遂将头扭开,瘪嘴嘀咕:“这厮是谁?‘胆小如鼠唐玄奘’是也!” 伯钦却诚恳道:“长老有所不知,此山脉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便是鞑靼所辖。 那厢狼虎,不伏我降。那边太保,常不对付。 倘若有我在侧,一旦被他们见了恐会招灾,为你们引祸。 是故,送到这里便是极致,往后多行一里你却多一分危险。 我却不好擅自过界,以致因情忘事,因恩为害,徒添倒忙。 眼下尊客自去罢。” 三藏闻言心惊,却也能听懂话。遂恋恋不舍松开手,慌慌滴泪,难分愁苦、惊惧、别离、依依。 也在几人叮咛拜别之际,忽听得侧面远处,一威严大山脚下叫喊如雷: “哈哈哈!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俺师父来也!俺师父亲自救俺来也!!” 此声,响彻寰宇如雷如瀑,此言用情至深,感情外溢。 直唬得“胆小如鼠唐三藏”恐惧痴呆,又惊得“伏虎能手刘伯钦”打挣颤抖,还惹得“圣王御兄朱小杰”神思不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三章 遇悟空揭下金帖 诗曰:佛存心兮心含佛,心佛从来皆无它。 若已无物又无心,便就如法身圣佛。 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迷惘。 无异无同无虚实,难舍难取难衡量。 内外灵光天地同,佛国又在尘沙中。 一粒包含大千界,一缕心念万法同。 知之须擅无决诀,不染不净悟真业。 善恶千端无所系,才是南无阿弥陀。 由此观之,徒劳取经,辛苦传教,跋山涉水,历劫苦难,摒念持斋,戒贪杜嗔,宏愿佛法,弃恶扬善,又是干嘛? 却说那伯钦与三藏,正被那山下大吼吓得惊惊慌慌,又闻他叫“师父来也”也自迷茫。 众家僮也是一阵窃窃私语,而后道:“家主、尊客,经我等方才讨研,想来那叫喊的,必是山脚下镇压的那只老猿。 只不知他今日忽然发的是什么疯,又为何有如此一反常态之癫狂。” 太保闻言也自恍然,连道:“是也,是也,是他,定是他!” 三藏急问:“什么老猿?何处来得老猿?可食人否?” 太保想明白声音源头,此刻便没了恐惧。只笑道: “长老莫忧,公子莫惑。 此间大山有旧名,前称‘五行山’。因我大唐帝君征西定国,遂才改名‘两界山’。 先年儿时,我曾闻此地老人流传故事。 说是当年王莽篡汉不义,遂惹天帝震怒,挥手间便降下此山以作威吓。 可能天帝在气头中有些疏忽,才恰好压着一只无辜神猴。 那猴也自厉害,即便被大山压住却依旧生龙活虎,口诵人言。 其后历经冬夏,不怕寒暑,常年忍饥挨饿,却未见病痛身老。 他之左右,常有土地山神相伴。他之上下,常有佛光时隐时现。自昔到今,亘古不变。 此番叫嚷的必定是他,长老莫怕。那猴虽然神异,却心地不坏。 儿时我不知恐惧轻重时,也曾好奇喂过他野果,与他聊扯过闲天,多少结下些善缘。 如今他即有呼唤,我便不该枉闻无睹。 长老若肯,咱们便一同下山去看看。长老若急,您便先行赶路,我自去与他相见。” 三藏听说还能与这太保多待一会,又想到前日太白的神徒之说,加之好奇心作祟,终暂压下分离赶路念头。 且他一路察言观色,现朱小杰愈发异常,不知会不会忽然“失踪”。于是欣然依从,一众牵马下山。 行不数里,远远只见那石匣间,果有一猴。 他露着头,伸着手,乱招乱晃: “师父,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 来了便好!来了就好!俺终于可以出来了!” 唐僧顿步远远细瞧,你道那猴子此刻怎生模样: 尖嘴缩腮,尘土满面。 头项摇晃,舞臂招迎。 金睛转动,眉目间有神色。 喉舌声声,言语中尽实感。 此是哪个?不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 一路上啥都不在乎的朱小杰,此刻难得认真。旁若无人似走上前去,为他拔去了鬓边新生的几根杂草,抹去头上捂出的几点青苔。 而后自然而然掏出面巾,为他拭去脸颊尘土。 动作期间,那猴也渐平静,只眼巴巴傻乎乎任由这人动作,良久难言。 伯钦感觉莫名,遂奇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刚才叫喊得甚凶,可到了此刻却怎不说话?” 那猴懒得理他,只依旧出神。 待朱小杰忙完,才回首遥指玄奘道:“悟空,你看这位是谁?” 先前三藏看皇兄奇怪举动,就有许多不解。 此刻见他忽然指着自己,不免被吓一跳,脱口道:“皇兄指我干甚?贫僧又不认得他!” 那猴却是聪慧,见玄奘僧衣僧帽,自联想那时观音搭救话语,遂喊:“俺确没见过你,但不知你可是那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 三藏闻言也是一奇,迈前数步颔首回道:“我正是,你问怎么?” 那猴闻言,则更有喜色,直道: “大师不知,俺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因犯傻参与赌博,遂被佛祖压于此处。 前者有观音菩萨与我交情不错,恰她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路过此处。 我便托她救我一救,她说倘若我愿归依佛法,一路做个弟子护你去灵山取经西方拜佛,便有给佛祖回报的由头,且喏功成后,另有好处。 故俺便在此昼夜急心,晨昏迫切,只等你来救我脱身。 我愿保小师傅取经,如喏与你做个徒弟。” 三藏闻言,便是一惊,“圣徒齐天大圣”之名此刻在大唐早已如雷贯耳。 其根由便是这位圣王皇兄,前后一路,他可是逢人便说是那齐天大圣的师父。 如今见真猴,虽落魄了些,可有尊大能师父在旁看着。哪怕他曾经头上长草,即便他先前尘土满面,就算他此刻被压得动弹不得,也没谁有胆笑话! 待玄奘反应过来关系因果,赶忙回礼: “未想是齐天大圣当面,贫僧有礼。 你可能尚且不知,眼前这位‘圣王’乃我的结义哥哥,我们感情深厚亲若手足。 此番我又怎好僭越做你师傅? 况我年纪低微,才德浅薄,除了一身无用的小乘佛法外,却没什么本事好传授你。 师傅之言往后切莫再说,你我三个可以为伴西行,便是大好。” 悟空见这和尚谦逊有礼,更是自家小师叔的弟弟,遂愈发欢喜,一张猴脸笑得嗤嗤,接话道: “未料到竟有此缘,大好!大好! 如此,这师傅便做更趁,此后俺定诚心护你。 小师傅莫忧,此‘师傅’非彼‘师父’,本没有‘授业传道’之责,更没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束。 断不影响清规戒律,沾染不上世俗因果。 俺是诚信之猴,既然当年我应承下观音,眼下就当依言做到。” 玄奘闻言,心中有些酸意,可那猴所言好歹也算个周全办法,遂道: “如此甚好,可你虽有此从善之心。 只是我身边没有斧凿,也不曾习得搬山裂石神通,眼下却如何救得出你?” 那猴摆手道:“不用,不用! 你但肯救我,只劳举手之累,我便可以出来。” 三藏颔首道:“即便抛弃师徒名分与西行守护不提,也有我皇兄的情谊为佐。 且听太保所言,知你心地不坏,即便遇到顽童幼子胡闹,却也不曾使性喝骂伤害。 眼下我愿意救你,可你却怎得出来?” 那猴用手朝天指了指道:“这五行山顶上,就有如来佛祖的金字压帖一张。 你只需设法去将帖儿揭起,我便可以出来。 你是取经人,佛祖断无刁难之理,想来轻易。” 三藏顺他那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高耸巍峨,悬崖峭壁,直入云海,几无道路。 倘若强攀,稍有行差,但凡踏错,便就是跌落乱石,身死佛灭一途。 也在朱小杰准备出言助他登山之际,那和尚却使劲咬了咬呀,一反往日那胆小畏缩样子。 只见他:随手放下宝贝锡杖,专程披上珍贵袈裟,而后孤零零一个,也不说二话,便一点一点开始攀壁抓岩,费力朝那巍峨山顶爬去。 在朱小杰错愕愣神之际,身旁刘伯钦却已看不下去。 于是急呼家僮牵了马匹,快赶两步,便随那背影纵跃而上,欲保护贵人高僧。 一旁朱小杰唧唧嘴,心生出许多奇怪感觉。又待片刻,等二人果真爬了一段且并无畏缩放缓,才哈哈笑道: “悟空,你看我这兄弟如何?” 大圣此刻也正偏头,瞅着那在一点点攀爬的身影。忽听小师叔问询,下意识便道: “初次见面,俺却不好言说。 只观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慈善信人。” 听了这猴子的评价,朱小杰也自点头,忽然道: “既然如此,他又是为师兄弟,此番辛苦也皆为救你,孽徒怎好眼睁睁看他受苦遭险? 此刻不运使那金箍棒相助,却要更待何时?” 悟空闻言也才醒悟,惭愧摸头讪笑,便急急掷出那根定海神珍铁。 只见那神物遇风便粗,入地便长,恍惚中变成个巨大圆柱,不断生长,瞬时便停在玄奘脚下。 恰玄奘听到身后异响以为地震,慌乱中一个不稳便脱手摔落。 不待他口念阿弥,却只一屁股墩躺坐在那宽大的金箍棒顶。 此台现下足有两丈方圆,金光灿灿,结实无比,神异非常。 见状,刘伯钦也随之纵身一跃,自崖壁轻松跳到棒顶,急急将发抖害怕的玄奘搀扶稳当。 见他二人站稳,悟空方才继续念诵,瞬时那棒子就又变长,贴着山壁,不一刻便将他二人稳送到山顶四方石旁。 待到玄奘被太保搀扶踩地,才回神,发觉自己却到了那五行极巅处。 此间果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眼前便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三藏定了定心神,才近前跪下,朝石头礼拜,又看着金字,再拜几拜,望西祷祝: “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求经,奈何本事低微,难敌虎豹豺狼妖魔之口。 若佛祖慈悲怜悯,若此行是我使命,若那猴子果真可助,便请许我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至灵山参拜; 若因我信仰有瑕,若此行本非佛愿,若大士罪我先前痴傻,此刻就不成吉庆,便揭不得起。” 祝罢,郑重连拜九次。 拜毕,起身,轻轻一撕,便将那六个金字揭下。 恍惚中只闻一阵香风袭来,忽然把压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圣僧有礼,吾等乃皆监押大圣者。 今日他的难满,吾等可以回见如来复命,缴此封皮去也。” 突然变故,直吓得个三藏腿软伯钦惊疑,随后二人便紧忙望空礼拜。 良久起身,见没了动静,二人方才从新登上“如意‘观光’棒”,径下高山,再至石匣边。 抬眼望,此刻圣王正与悟空在闲聊谈笑。于是玄奘上前开口:“蒙助,我已揭了山上压帖,你出来。” 那猴闻言欢喜,叫道:“小师傅,你请走开些,我也好出来。 否则大山炸裂时,地裂天崩巨石飞舞,莫要误伤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四章 这大圣有些本事 伯钦听说这山要炸了,于是赶忙领着三藏,呼唤着僮仆,就要牵马回东急走。 可不待他们转身,便见朱小杰挥手,朝那猴脑轻飘飘打了一巴掌。 “压了五百年,你竟还如此狂妄。 你可知这山是何物所化?” 悟空见小师叔对自己眨眼,恍惚便明白此中用意,于是装作惊恐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竟然忘了这山便是如来他老人家手掌幻化,此时虽没了往夕灵韵,却着实不该怠慢亵渎! 至于伤损,就更为不应,着实该打,该打!” 朱小杰见这猴王果然聪明,遂也欢喜,于是随道: “正是此理,五百年时光你更该学会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年我传你的那《七十二变》修习得如何了?可有些心得体悟?你可变个‘盾构机’给我看看?” 悟空可不知道啥玩意才是“盾构机”,可是没关系,小师叔说话向来高深,听不太懂也是正常。 于是他道:“师父博闻强识,我却见识短浅。 真不知您说的是何物,眼下我变个蚂蚁出来,您看……” 朱小杰本就才开玩笑,别说悟空了,即便他自己费尽全力,却也连个“挖掘机”都不会变,更别扯什么“盾构机”了。 可若依他所言,变个蚂蚁难免小气,五百年出狱却化作蚂蚁爬出,总感有些卑微。 于是朱小杰又道:“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七十二变》是死,你却是活,自然需懂得延伸变幻。 你看这山中清风无影无形却来去自由,空若无物却逍遥洒脱。 其实里面成分复杂,氮、氧、碳…… 咳咳,总之你得变个空气,才许出来!” 闻言,悟空也陷入沉思:是啊,变化之道总是形象变迁,倘若无形无象无影无踪,岂不更高? 这家伙也不愧有888点资质,加之先前在某不负责任的小师叔帮助下,偷偷习得的《一百零八变》打底。 此后尝试未过半刻,还真就化作一缕清风,潇洒飘荡而出。 悟空法力高深修为强大,此刻即便是朱小杰,也需要一直开着外挂,才能知晓这家伙的行踪。 待这师徒回神,却发现一旁长大嘴巴,呆呆傻傻在旁围看的众人。 朱小杰哈哈一笑,才道:“刚才兴起,随口指点徒儿几句。 前后耽误大家不少时间,众位莫怪啊……” 此刻,太保忽有个奇怪想法,父亲口中所说,阎君语中所嘱的贵人,莫非不是那位大德长老? 众僮仆脸上也始现畏惧,倘不是家主在前,怕他们一个个便要叩头下拜。 玄奘也自服气,心说:怨不得人家是“师父”,我却只能做个“师傅”呢,着实能力有限,咱教不了啊…… 众人又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悟空显现,于是朱小杰有些不耐烦朝一旁空气问道:“悟空!你四下乱窜个什么劲,没看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吗? 倘若想玩,到了下站住处,有的是光阴。” 其后,一空处,便传来猴言:“师父误会了! 俺老孙虽被压了好久,可也不至于那般自私贪玩。 只是五百年时光太长,原先那身衣服却已腐坏成渣。 如今光着身子只不好见人,着实尴尬,着实尴尬。” 闻声,众人也皆一愣。 其后玄奘便默默自马上取下备用的僧帽衣衫,但他捧着东西有些犯难。 前后见不着猴,却不知该如何递送出去。 正犹豫之际,却忽听耳旁一声道谢,手上那衣物便自飘飞,被股莫名力量裹挟去不远处大树之后。 未待片刻,树后就蹦跳出了个和尚打扮的猴子。 三两步蹿到近前,却见他忽然朝朱小杰跪下,道声:“师父,俺回来了!” 待到九叩,他又起身,对一旁三藏拜了四拜道:“有劳师傅登山揭符,又蒙师傅借衣于我。 俺着实感激,此后如喏,愿一路护你去那西天闯荡!” 玄奘看这猴子诚信可爱,遂也欢喜,只是问道:“不知你与观音大士或我佛如来,可曾有过不许出手的约定?” 闻言朱小杰就是一愣,那猴头也是无二。 转瞬他师徒便各自想明白其中因果。遂一哼一哈,一尴一尬,由悟空开口: “不曾,不曾! 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仗势欺人,只要不打杀良善,此后师傅尽管吩咐便是。 俺老孙的本事无需多言,自有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为俺背书。” 说罢,他还不忘对刘伯钦拱手道: “承你早年为我摘果,蒙你陆续与我聊天,亏你一直护我师傅周全。 多谢,多谢,多谢!” 谢毕,悟空自觉跑过去收拾被玄奘翻乱的行李,而后欲扣背马匹,真就有了先前那俩长随模样。 三藏见状也是得意,心道:“大好,大好,贫僧终于不用再去打杂了。 这猴子救得值,至少多个伴当。” 谁料,那两匹马见他过来,便瞬时腰软蹄矬,战兢兢立站之不住,眼看便要晕倒。 其后也不知悟空使了个什么法儿,那马忽重新有了精神,一反常态懦弱却变得矫健英姿。 看那小师傅不解,悟空哈哈一笑,道:“小师傅莫奇,只因俺先前做过那天庭的弼马温,身上多少沾染上些操训神马的威严与些许法则约束,它两个才会害怕。 其后俺使了些仙家控马的窍门,果然奏效,想来其后哪怕遇到天帝威压,这两马该也可行走自如。” 三藏见这猴果真是个有本事的,遂愈发喜爱。再看他身着僧衣的样子,又是不凡,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 “悟空啊,此后一路幸有你相伴,却还不你全名为何,父母出身又是如何?” 猴王道:“俺姓孙,自幼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是集天地孕育,吸日月精华,过沧海沉沦,历时间打熬。才忽生灵智,打石头里蹦出来的。” 三藏听言也自好奇,可想了想却还是压下质疑,只问:“既如此,却不知你那悟空的名字又是何人所取,倒与我佛家法名有些共通。” 猴王道:“小师傅盛意惠觉,当年观音大士却也是此说。 ‘孙悟空’便是俺的法名了。” 三藏欢喜道:“不错,不错,的确合我宗派规矩。 你这个模样,却又象那个小头陀一般。今日既然得遇新生,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悟空听这名字爽利霸气,又见朱小杰微微点头,遂喜道:“好!好!好!” 自此时,悟空则又有了“孙行者”的称号。 一旁伯钦见孙行者收拾得当,也至前躬身,对三藏与朱小杰唱喏道: “公子、长老,你们今得神徒相伴,甚喜,甚喜。 此人奇异厉害,想来保你们平安无疑。 如此,俺便也可以踏实放心。 前路艰险,务必珍重,天色将暗,我等这便告回。” 三藏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贫僧感激不胜。 回府也请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安好。 贫僧此前在府多扰,容回时相遇再谢。” 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却说那孙行者请二人上马,他自在前边开道。其后左停右看,好不自由。上下蹦跳腾跃,好不欢畅。 三藏见他欣喜便也跟着畅快,便在马上忽然又问:“悟空,先前见你变出的那棒子能大能小好生厉害,不知它却是个什么?” 悟空听他好奇,也不见外。伸手便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便成了个碗来粗细的铁棒。 拿在手中,挥舞几下笑道:“师傅你不晓得,这宝贝可是俺的随身兵器。 它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又那太上道君亲自炼就,唤做‘如意金箍棒’,又称作‘天河定底神珍铁’,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当年俺起义大反天宫,甚是亏它,才在天兵天将万军从中立于不败。 其可以随念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取出方可。 此前五百余年,俺唯有与它为伴相依,未想今日经我师父指点,却还有登峭妙用。” 玄奘闻言也暗暗称奇,心道:大千世界真乃无奇不有,诺达一个棒子竟也能变成绣花针模样。 只是不知,那猴子蹦跳欢快,会不会无意戳到耳朵里头…… 朱小杰听他二人说起宝物,便看着那连个脚印也未压出的土路,有了联想:不知悟空耳朵是怎么长得,一万三千多斤放进去,会不会头重。且针的侧面积才有多大,不知“压强”换算下来又是多少…… 不多时,一行便已走出那两界大山。 可才出树林,便忽然见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 三藏见状,一颗心儿却又提起,心说:“悟空再厉害总归是猴儿,遇到老虎怕还不得被吃?” 反观他身下马儿,此刻见了凶猛老虎,却瞪大双目踢腾前蹄高打响鼻,非但不像先前那般脚软,反生出许多争强不服之心。 行者见那虎凶蛮,齿缝间似还有血肉,遂在路旁欢喜道:“小师傅莫要怕它,这是送盘缠与咱的。” 说罢,他便随口朝那虎道:“业畜,此为道路,多有行走。若留你性命,往后却还要害人。 且去投胎!” 但见那正飞奔冲来的猛虎,经行者几字便瞬时没了气力。前爪一软,就重重冲跌进尘埃,不知何时已经气绝。 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连道“天哪!天哪! 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大半时辰; 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只说了‘且去投胎!’四个字,便解除了危难,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言毕,高僧还不忘偷瞅了眼自己皇兄,心道:还好,还好,此前自己有够沉稳豁达。 否则真若与自家哥哥闹了冲突,怕其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想必那日菩萨该没生气,否则又怎容我苟活到今天…… 行者却不知三藏此刻正在出神,只随手一挥便收了老虎,言道:“师父呵,待后面咱去了集镇,这老虎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到时采购所需,安排食宿,自然无虑。” 朱小杰闻言,也自点头高声道:“悟空不错,有些个持家模样。 那虎虽然害人成性,可尸身却不该听凭腐坏弃置不顾。 此举止恶且不曾天物暴殄,你入佛门后虽不食肉,却可惠及百姓,甚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五章 待临行顺路看看 三藏见他师徒俩也没征求自己意见,前后只三言两语,便处置了那虎。 想想自己方才也没出力,遂不好插口非议。 只换了话题问道:“悟空,方才那只虎才向我扑来,跑着跑着怎就忽然死了? 前后我也未见你打他,何解?” 悟空道:“不瞒师父,我等修炼初成后,只用意念便可以搅动天地气息,做到言出法随。 如那观音,似那如……嗯,似那大慈大悲的如来佛祖,皆有此能。 俺五百年前便修得妖圣,虽远不及佛祖本事,可这修为却也不是菩萨能及。 我刚让那虎去投胎,它未有法力,自无可抗衡。 你莫道仅是只虎,就是那四海众龙之王,见俺做客,也得恭敬接待,断不敢无礼。 且老孙的手段可不止于降龙伏虎,翻江搅海。 俺亦有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 今日伏虎,与我仿似呼吸般轻易,显不得本事。 待后面遇到疑难处,你再看俺展现能耐!” 三藏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对这猴儿也是更加喜爱顺眼。 两人一路开怀策马,一猴在前开路引导,不觉得太阳星坠,但见: 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 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 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 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 行者见天色有些晚了,遂道:“天色晚了,师父与小师傅可要骑快些。 莫因为顾及我在徒步,便故意放慢马速。俺一个筋斗就可以行去‘十万八千里’,此间自不会落下。 那壁厢树木林森,我曾经听人说,这儿似有庄院。 咱们快马赶早投宿,说不定还能赶上晚斋哩。” 二人闻言,便不再婆妈。果然策马而行,径往悟空所指方向奔去。 那猴子果无欺言,无论二马奔行如何迅捷,他亦如此前般闲庭信步,蹦蹦跳跳在前开道。 待到庄院前下马,行者当先自马上卸下行李,不知再用了个什么法门,气喘不止的马儿就渐渐平复下来。 而后他依着记忆找上户人家,重重拍门叫道:“有人在吗?开门!开门!” 未多时,那里面便传来个老者声音:“就来,就来!” 其后那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 昏暗中忽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虽身着僧衣,却好似个雷公模样,两只眼睛也在外溢金光。 直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来鬼了!莫要害我!” 三藏见状,赶忙栖身上前搀住老人,叫道:“老施主,你休怕。 他是贫僧徒弟,从来听话懂事知书达理,虽生得猴相却心地良善,不是什么害人鬼怪。 您口下留德,切莫胡说。” 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才站稳。但随后依旧哆嗦问道:“你……你是哪间寺里的和尚,竟黑心带恶人欺上我门?” 三藏道:“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去。 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想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 万望老人家结善缘,可以方便一二。” 老者道:“你虽是个唐朝上国懂礼人,嗯……身边这公子看着,也是一副文雅书生模样。 可那个眉目凶恶的,却绝非唐人。老朽一看便知,做不得假! 深更半夜,我可不敢留宿这种东西! 我去给你们取些布施,你们便去罢!去罢! 莫在这里吓我家安宁!” 这样歧视,可让悟空满心期待尽皆化作委屈,遂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 唐人是我师傅,我是他的徒弟! 我确不是什么‘糖人’、‘蜜人’、‘面人’、‘草人’,我是那闹了天宫的齐天大圣! 你们这里人家,也有许多认得我。 哪怕他们忘了,可唯独你却不该! 你老汉仔细瞅瞅,可曾见过我? 啊?” 那老者赶忙摇头道:“岁月变迁,我年迈痴呆,却又哪记得那许多当年之事? 你却说说,是在哪里见得我?” 悟空摆手道:“你这老儿!记性着实不行。 可记得小时曾在我面前扒柴?又给我脸边递菜?” 老者反驳道:“你这厮胡说什么瞎话! 你在哪里住?我在哪里住? 我又不曾认得你,咱们也未沾亲带故。 老朽犯得上专程去你面前,去给你扒柴递菜?” 悟空道:“我若胡说,便就是你家儿子! 你这是背恩忘义,认不得俺了!可却记得当年,俺感激你递菜之德,专为你指点两株益寿仙草旧事? 我便是这两界山底,一直被压着的大圣。 你若依旧不认,我就径去,此后断了情分便再不见。” 老者闻言赶忙上前,不知哪里来了许多力气胆量,一把便紧抓住悟空双手,凑上去仔细瞧看。 其后越看越喜,越喜越笑,不知不觉一行清泪便已滴落。 随后只听那老头颤微微道:“细看之下,你倒真有些似他。 可我那恩人却正被压在山下受苦,任我想遍办法却毫无用处,你……” 悟空看他依旧将信将疑,遂将菩萨劝善、唐僧揭贴、脱身出来之事,对那老者细说了一遍。 老者闻言,当即叩首下拜。 待悟空将之扶起,他便将一行请到里面小心招待。 又忙唤老妻前来拜谢,其后着她去找诸多子孙后人,尽皆来拜。 待向众人具言前事,则又是个个欣喜,人人称谢。 命看茶,茶罢。老人方才问悟空:“大圣啊,亏得有您,老朽才可以有今日。不知您老如今有多少年纪了?” 悟空呲牙笑道:“岁月变迁,倒是你这老儿今年几岁?” 老者又行一礼,才道:“亏得大圣洪福,老朽今年已痴长一百三十岁了。” 行者摆手道:“小年,小年!算起来却还是我重子重孙哩! 我那生身的年纪,也不记得是几时了。只在这两界山脚下,便已经待了五百余年。” 老者道:“是有,是有,此言成衬! 那年,我就听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恰好压着一个神猴。 于是心生好奇寻溯,这才有了与大圣爷爷的缘分。 我那时见你,是你头上有草,脸上有泥,加之年幼,却还不怕。 如今脸上无了泥,头上无了草,又象是更瘦了些,昏暗中恍惚看见,才误以为是鬼怪之类。 实在罪过,罪过!着实该打,该打!” 说着说着,老人便抡起巴掌,要扇自己脸颊。 可才一动作,便被悟空抓住手腕,不得动弹。 “老头儿,你莫胡闹嘛! 正所谓,不知者不怪。 此前是你为我递菜在前,我才随口指点你几句。 一前一后本就两清,只是临行挂念,遂顺路来你口中家院坐坐。 即便你前后不认,我也只是伤感,却无妨。 此刻见你等生活安好,明日我更好放心上路。” 一家儿听得他这般话说,却又都拱手致谢。 这老儿也不顾天晚,即命子孙们挑灯,仔细安排斋饭款待。 饭后,悟空顺口道:“相识百年,俺却还不知你家姓甚?” 老者道:“是我失礼,舍下姓陈。” 三藏闻言,即下来起手道:“此为缘分,未想老施主竟与贫僧是华宗。” 行者疑惑道:“师傅,你不是唐姓?怎的和他成了华宗?” 三藏道:“悟空,你有所不知。 我俗家其实姓陈,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氏。 早先我的法名便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遂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朱小杰听后便是一奇,心道:我去!唐僧是“聚贤庄”的人? 那老者见说自己与大圣师傅同姓,则更加欢喜。 行者道:“老陈,此番深夜打搅你家却有些过意不去。 可俺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能再帮我去烧些汤来,与我洗浴洗浴,一发临行谢你。” 那老儿连道客气,即令儿孙归家烧汤拿盆,掌上灯火。 其后一浴就又是好久,悟空直洗了五遍,才心满意足懒洋洋爬将出来。 此刻众人正坐在灯前闲聊,行者招手道:“老陈,还有一事累你,可有针线借俺用用?” 那老儿连连颔首道:“有,有,有。” 即叫重孙女取针线来,恭敬递与行者。 只见行者只一挥手,便不知从哪儿取出半张干净虎皮。其后就着灯光,便开始裁剪缝补。 待修改得差不多,他又将其联接一处,打了个马面样的折子,围在腰间比划。 见还是有些松,遂勒个藤条,权作腰带。 老者这才看懂行者作为,紧忙吩咐子孙挑上好合身衣物进献。 可那猴子却笑嘻嘻摆手推拒:“不用,不用! 尔等衣物过于拘束,俺不习惯。 如此便好,不仅行动利索方便,也能显俺之西行诚心。 倘若身披丝帛,脚踩好靴,头戴宝冠,却像是什么徒弟样子。” 言毕,他径脱下此前僧衣,只留件白布短小直裰在身,穿上他自做的那虎皮裙后,也颇精神。 其后,他将其余衣物悉数投入水中洗涮干净。挥手便施展法力蒸干水汽,而后折叠仔细。双手捧着递还玄奘,不忘笑嘻嘻问道: “师傅,不知老孙今日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 三藏喜道:“好!好!好! 这等样,才真象个佛家行者。” 想了想又道:“徒弟,此前僧衣既然给你,穿着便是,用不着如此急着归还。” 悟空唱个喏道:“师傅好意,俺已领受。 仅这件直裰儿,俺便已是厚颜承赐, 此后路远,衣物磨损多去。不敢因为眼下贪婪,反惹您往后路上为难。” 玄奘听他此说也更欢喜,心道:这猴儿果然乖巧懂礼,亏得观音大士安排,此前真不该骂她。 其后等到大家困意上涌,各自归寝。 悟空却又起身独自出门,摸黑寻了些草料,又不知到哪讨了些豆米,喂养两马。 待看到它们吃完,才伴着夜色回屋安歇。 次早,悟空晨起,又去勤劳洗刷马匹。 刚毕,却听玄奘屋内有了动静。于是便入,三藏着衣时,他便在一旁收拾铺盖行李。 待到朱小杰醒来,也早有温热茶汤与洗漱器具摆在床侧。 眨巴眨巴眼睛,待想明白眼前来由,朱小杰方长出口气,心道:怪不得老菩提喜欢这猴子呢! 整这么个乖巧徒儿,又能有哪个师父狠心,可以白白看他蹉跎? 菩提师兄能生忍那么些年才传悟空修行,也算得上定力深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六章 补给到大王相见 待一切均被悟空收拾整理妥当,众人就欲辞行赶路。却见那老人客气,殷勤请完茶汤,又为三人端上精致斋饭。 一行推辞不过,也不忍辜负盛情,遂依言用饭。 斋罢,方才动身。朱小杰与三藏上马,行者如前日般在前引路,踏上行程。 一路玄奘有心,小杰意会,自也没人多嘴,并未提及之前剩下的猛虎残躯。 只是一行身上,依旧没什么富裕盘缠。 这几个又有些底线,不说依仗神通强买豪夺,哪怕专程寻个猛虎野熊也是不肯。 遂一路三人,仍购不得什么像样吃食,住不起人家好店,惹行者渐生愧疚情愫。 这段夜宿晓行,又值初冬时候,但见那: 霜凋红叶千林瘦,岭上几株松柏秀。 未开梅蕊散香幽,暖短昼,小春候,菊残荷尽山茶茂。 寒桥古树争枝斗,曲涧涓涓泉水溜。 淡云欲雪满天浮,朔风骤,牵衣袖,向晚寒威人怎受? 师徒们正走多时,忽见路旁唿哨一声,便呼啦一下闯出六个人来,他们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拦住去路。 只听带头的大咤一声:“那仨家伙!你往那里走! 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交出财物! 爷爷心善,也好饶你性命,放你过去!” 这突然爆吼,直唬得“猝不及防唐三藏”魂飞魄散,以致恍惚跌下马来。 还好行者眼疾手快,栖身上前将之接住,才免了这位大长老磕碰尘土之难。 一旁朱小杰见状依旧淡定从容,心道:这也不能怨他胆小,和两个开了“无敌”的家伙组队,他自己又是个啥也不会的弱鸡…… 想归想,可这次,他却未曾嘀咕嗤笑什么胡话,多少也算在悟空面前,给玄奘留下些面子。 待扶着玄奘站稳,行者方对朱小杰抱拳道:“师父勿劳,且容弟子去与他分说。” 朱小杰可不敢任由这猴子乱来,遂叮嘱道:“悟空,切记入乡随俗之言。 你既然以取经为事,以玄奘为师,以如来为尊,则还是要收敛些,勿伤人命。” 悟空闻言一愣,也自领会其中道理,点头转对玄奘道:“师傅心安,此间没些儿事,这几个都是好朋友,尽皆是送盘缠与咱们的。” 三藏却以为那猴子被歹人吓傻,遂好心解释:“悟空,你想是有些耳疾? 我刚听他说,是教我们留马匹、行李。 你却说他们是好朋友,还要送什么盘缠?” 行者拱手笑道:“师傅误会,这解释起来却颇为耗时。 你尽管等等便了,容俺老孙与他相认,稍后你再看何如。” 三藏似有所悟,遂慌忙道:“悟空不要弄险,所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 他那里足有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一个人儿,怎么敢与他争持? 他们索要些行李、马匹,咱们给付便是! 倘真伤损了你,却更不划算。” 行者闻言,只朝玄奘再抱一拳,便不分说。 孤零零一个走上前来,合掌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阿弥陀佛,列位施主有礼。 不知有甚么缘故,在此横阻我等去路?” 那人道:“小和尚虽然生得丑陋,但却知礼。如此我便与你明说。 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 大名久播,你量不知…… 眼下却还是早早留下东西,这便放你过去; 若道出半个‘不’字,哼哼!便教你们今日有来无回,碎尸粉骨!” 行者挠了挠头,笑道:“列为不晓,俺坐牢之前,却也是一方大王,积年的山主。 只是因为赌博被抓,才入那长久牢狱,脱不得身。 如今洗心革面,这才蒙贵人搭救,做得和尚。 今日得遇朋友,倍感亲切,却不曾闻得列位有甚大名?” 那人摇头道:“你却莫要胡言诓骗,更不兴与我等套近乎。 今日你等买路之财定然要付,若不知我等名号,那便说与你听听。 我六人,一个唤做眼观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哀,一个唤作舌尝乐,一个唤作身本忧,一个唤作意见思。” 悟空闻言笑道:“俺却真不曾听过,想来你们名声还是不显,却不认得我的大名威风。 倒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挡我去路。 也罢,既然师父有命,我却也要网开一面。 去把尔等往日打劫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作七三分,尔等各拿半成,洗心革面去罢!” 群贼闻言,嘲的嘲,怒的怒,哀的哀,乐的乐,忧的忧,思的思,一齐上前乱嚷:“这和尚狂妄! 此番本是我等劫你,可供奉的东西全然没有不说,你却得寸进尺,转要和我等分东西!” 悟空哈哈一笑道:“此乃江湖救急,俺手边恰缺少些盘缠银两,没法用心供奉我家师傅。 你们可要想好,此番痛快拿出金银,好聚好散还就罢了。 倘若动手,其余财帛甚至衣物我便全盘没收,没有情面可讲!” 众匪问说,个个气得火冒三丈,轮枪舞剑便一拥上来,照行者劈头乱砍,乒乒乓乓,足有七八十下。 悟空停立中间合掌微笑,只当不知,任由他们施为。 朱小杰扁了扁嘴,感觉这场面似有些熟悉。 又过片刻,那贼喘着粗气道:“好和尚!真个的头硬! 我们兄弟今日认栽,七成便七成,容我们去取!” 说罢,便带着一众兄弟转身要走。 行者闪到他们前处,拦路笑道:“你这行事,却像个毛头新手,全不符咱江湖规矩! 去取可以,只消派个兄弟便是。身为大王你理当留下断后,此刻怎好一拥而离? 且俺曾明说,动起手来便是十成,连带衣物皆不可免。你却以为我是在与你玩笑?” 那贼道:“留下便留下,技不如人自无话可说,可我兄弟皆拖家带口,给不了你十成。 你看咋地!” 悟空闻言,随手捡了块石头把玩,同时笑道:“你刚说到碎尸粉骨,恰俺老孙此前也有些经验,这便与你研究研究。 你看这个石头,俺把它粉得可碎?用不用再拿些骨头验看验看?” 说罢,大圣随便一握,便张开手掌。只呼气一吹,石粉便皆飘飞,掌中颗粒不剩。 群贼见状,则更惊恐,一时跑也不敢跑,话也不敢说。 呆愣良久,那带头贼人才狠咽口唾沫,重重拍了下大腿道:“罢了!罢了!命都没有了,又拿什么照顾父母妻儿? 今天俺们认栽!你……” 可不待他吩咐兄弟去取财物,悟空便冷冷补了一句:“俺们赶路,时间金贵,自不能与你在这干耗。 依照道上规矩,半个时辰后俺便开始准备。其后每过一刻,就砍去条胳膊作为延误。 待十条胳膊砍完,便轮到砍腿。待十条腿砍完,我等方离。 只要你们选出的兄弟够无情无义,便可以不再回返。顺带谋夺你等窝藏的那些财宝私逃。 此番选人,你也要慎重些才好!” 闻听悟空此言,群匪尽皆惶惶。待片刻,才有那大哥回话:“未想,你果真是道上狠人! 哥几个,咱们中数‘思儿’年纪最小,往日跑得也是最快。便由你去将财帛取来,赠予这位好汉,为我等消灾。 兄弟们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你,切莫辜负!此去要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言毕,便有个年轻小伙点头应诺,转身撒腿向那深山之中跑去。 行者看这几个毛贼依言认怂,遂也不好多难,只道: “尔等也莫闲着,此刻便可以将身上财帛衣物悉数拿下。 敢有半点犹豫,便依你等所言,落碎尸粉骨之罪!” 那五贼闻声也是凄苦,只好一个个哭丧着脸,如言照做。 朱小杰这是第一次遇到抢劫,竟然还是个就地反杀,看戏之余也连连感叹悟空本事。 未想这劫道的业务规矩,大圣也会娴熟。果不负他此前豪言,此后这猴子定是队伍中的骨干好手。 三藏在一旁目睹全程后,也暗暗称奇。可再看群匪在初冬中光着身子瑟缩颤抖,又有些于心不忍。 遂强压住心悸,咬着打颤的牙关,踟蹰到悟空身边,思量再三而后温言问道:“徒……大圣啊,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观他等之前只用刀枪劈砍,却未曾动手打你,也算不得犯规。 你是信人,看我薄面,拿上七成却已经足够。了不起后面日子我简朴些,将那三成……” 朱小杰听玄奘此说便是一呆,继而目露茫然,心道:??? 大圣听小师叔的弟弟言语中似有恳求之意,赶忙摆手作揖止住他言,才道: “师傅说的是哪里话来,多亏你提醒,俺老孙才未食诺言。 七成!就该是七成! 尔等可曾听见?还不速速过来向我师傅叩谢!” 众匪此刻早已经吓破肝胆,眼下哪还敢犹豫。 硬是衣服也顾不得再穿,便发着抖尽皆涌来。一个个凄惨惨跪在地上,不管不顾就叩首道谢。 玄奘见此情形就有些不忍,忙托起一个。又连忙嘱咐他们去穿上衣物,免得着凉。 群匪闻声赶忙照做,山林寒冷,久冻怕真会出些问题。 可他们衣物方才穿好,却听那猴猛地高呵:“尔等往这里看来!” 众匪闻言,便控制不住转视冲动。 待到定睛,却只发现那猴笑得诡异。一双金睛火眼眼中,似有无穷漩涡吸力。 众匪只感到眼前一黑便头脑昏沉,唯有踉跄搀扶才得以勉强站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七章 障眼法恶有恶报 其后,那猴却一反之前客气神色,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只见他随手一挥,便有狂风袭来,只片刻便将众匪吹倒在地。 而后,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儿,凭空便多出五个大大囚笼落地生根,分将众匪囚入其中。 恍惚中不知过了多久,只忽听那猴冷声说了句:“半个时辰已去,尔等这便商量下,稍后先砍谁的手臂。” 众人闻言,尽皆胆寒。无不在笼中叩首磕头,乞求宽限。 可那猴子却不再理会,径与他那两个同伴谈笑。 山匪首领还算有些急智,见这猢狲铁石心肠,便朝着三藏大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老饶命!长老救救我们! 你是出家之人,可不能纵容徒弟谋财害我兄弟!” 可刚才还一脸和善,不惜出言为他们求情的那法师。此刻却只阴着个脸,不耐烦瞥了这边一眼,而后似驱赶蚊蝇般不屑挥手,便再不理会。 不待他们再求,那猴头便绕了回来,呲牙阴森笑道:“尔等往日劫道害人,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刚刚那求饶之语,可曾耳熟? 你们,可给那无辜乡民留过活路? 此前有胆子做,此时便要有胆量受! 一刻已到,谁来?” 言毕,便见他随手从地上散落的兵器中,招来把砍刀把玩。 “俺是带头!你先砍俺!” 虽然害怕,但见到求饶无用后,那带头大哥便把牢笼撞得山响,似生怕引不得这恶魔目光。 “呵,倒是条意气汉子。 如此俺便偏不砍你,你能如何?” 悟空也是个不讲道理的,言毕便戏谑将目光放到了其余头上。 “哈哈,老子也曾杀过三人,如今早已够本,即便死了也还赚俩。 不亏,不亏! 倘若我今不死,事后便屠尽你家老小。 有胆量结这死仇,你便砍我! 哈,哈,哈,哈……” 谁知悟空刚刚调侃完这大王,就有另一个汉子大笑开口,言语狠厉,装得也算豪迈。 见那匪徒言毕狂笑,悟空便跟着笑,只是这笑却有些渗人。 “你个家伙好胆,倒也有些年没人敢威胁俺了! 如此我便给你这面子,此刻便由你开刀罢。” 言毕,也不待那货再分说恐吓,悟空便向他走去。 但见白光一闪,就有血光迸溅洒落,此后就是倒地哭嚎之声,悲惨痛呼之语不觉。 其余众贼见状,皆目眦欲裂,或惊,或哀,或愁,或忧。 其后时间,仿似过得更快。不一刻,那恶魔便再回返,笑嘻嘻问道:“这次砍谁?” 众匪闻言皆低头嗫喏,不敢对视。唯有那带头大哥暴突着双眼,使劲摇晃着笼子大吼: “你这王八!有胆量冲爷爷招呼啊! 欺负俺兄弟算什么本事,你个畜生、恶魔、死爹死妈的杂种……” 悟空闻言便不犹豫,走过去只寒光一闪,那汉子便捂着肩膀踉跄倒地,牢笼上却余下一个紧握不放的胳膊。 众匪见状无不痛哭流涕,疯癫痴狂。 只那汉子也是硬气,即便断臂也生生咬紧牙关,即便痛的满身大汗,也始终未哼一声,没叫一下。 又一刻,悟空再返,笑嘻嘻问道:“下来是谁?” …… 却说另一头,那个被唤作“意见思”的小伙也挺讲义气。 一路疯了似得急赶,终磕磕绊绊来到藏宝之地,其后他二话不说,便真就抱起宝箱往回狂奔。 可途中慌忙,却一脚踩空滚落山坡。 因他死死抱着箱子不愿松手,遂错过许多抓握自救机会,翻滚中直被那碎石枯枝刮擦得遍体鳞伤。 最终上半身撞上一块大石,才得以停下。 待到回神,他又是蹒跚起身,顾不得一身尘土碎叶,来不及擦拭头上鲜血,便再迈起步子,朝兄弟们被困方向奔去。 待终于跑到不远,他脑袋却不听使唤,眼睛亦不由自主朝个方向望去。 只见到一块大石之上似被刻了个什么花纹阵法,而后眼前一黑直踉跄好几步,才险险没有摔倒。 此刻时间紧迫,虽有异样,可他也不敢在此地停留。遂咬牙强忍眩晕与不适,再次朝不远那边跑去。 可待到那里,看到那幕,他脚下却没了方寸气力,没两步便扑倒在地。 这会,他却丝毫顾不上此前那死抓不放的箱子,仅青筋暴突,张大嘴巴却嚎不出声。 只因眼前,已整整齐齐码放着十条手臂与十只腿脚。 再不远,又有五个面目狰狞痛苦的人棍,已经血流满地断绝气息。 此刻,有几只闻到血腥而来的虎狼,遇见此番“盛宴”正大口朵颐饕餮享用。 “意见思”忽然爬起,疯了般冲将上去,对着那吃相最凶的猛虎便就又踢又咬。 猛虎忽然被人冲撞也吓了一跳,但看竟有“食物”敢咬自己,便有些不服。 回首仅一大口,便嘎巴一下咬去这小伙大半条手臂。 咀嚼几下,那虎似觉活人味道更为鲜美。遂抛下那些死尸人棍,转身便将“意见思”扑倒在地。 而后就在他的哭嚎惨叫中,继续撕咬享用…… 回到这边,朱小杰见那几个山贼刚穿好衣服,看了悟空一眼便晕了,于是好奇问道: “悟空,你这又用得什么法儿? 怎的还把他们弄得睡去了。” 悟空听师父问话,赶忙挠着侧脸答道: “都是些障眼法儿,算不得什么本事。 俺让他们体验体验那被劫穷苦的难受,也好长长记性。 否则若咱走了,他们定然还要伤害无辜,继续为恶做害。” 说罢,还不忘使着眼色,示意有玄奘在场。 朱小杰这才明白,想必是悟空担心惊吓到那胆小家伙,又怕在管教中那和尚心软。 遂施展出幻术,将那几个强盗的心神困在其中调教。 于是朱小杰只给悟空比了比大拇指,未再说太多。 反是三藏见一众倒地,便直想到那日猛虎旧事。遂赶忙小跑上前,逐一试了这些倒地山贼的鼻息,而后才真心安。 见悟空与朱小杰都在远远看自己,遂不好意思合掌笑了笑,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稍待片刻,玄奘便又耐不住,踱步到朱小杰身旁问道:“皇兄,咱们真的要在这里空耗那许久吗? 不若知足,且拿了那随身的七成钱财,这就赶路去……” 不待朱小杰拒绝,悟空便跳过来笑道:“师傅莫虑,误不了,误不了的。 我观那小伙挺讲义气,一路跑得也是蛮快,此刻便就要回来了。 你且稍待,俺去迎他一迎。” 说罢便纵跃起身,朝那方向跳去。 却说,幻境中的那五个匪徒一刀刀被砍,此刻已逐一成了五个“人棍”。 说也恶毒,他们断肢伤口,总被那恶魔施法止血,故此刻气息依旧尚存。 那猴子砍了最后一条腿后,又眯眼笑问:“如何?你等劫道杀人,就要将人家碎尸粉骨。 可俺却仁慈得很,心善得厉害,不仅没有碎尸,甚至慈悲留下主干,让你们残喘。 山路凶险,你等勿怨。 非是先前派去那小子不尽心,而是他命背,刚刚却已被老虎咬了。 他也算讲义气,临死前奋力爬行,却还是在赶来路上。 道上混得说话得算数,眼下俺只拿去七成,剩下三成给你们留在这箱子里!” 说罢,这恶魔随手扔下血淋淋的箱子,便转身牵马,同其余二人谈笑走了。 因为剧痛,那五贼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静静望着那远去的三个身影满面泪流。 不知又过了多久,四处忽然响起了虎吼狼啸,其后他们感觉到身子被一点点被撕咬争抢。 忽然眼前一黑,众贼却感受不到此前那痛断干肠的疼痛,心道:终于死了吗?甚好!甚好! 转瞬,却又有鬼差拘魂,一路被押入那地狱之中,受谋财害命之刑。 这一刑便有始无终,是永生永世看不到尽头的持续煎熬,是天长地久难以超生的无边无极。 此处残忍,略去不表。 却说悟空左手拿宝箱,右手扛着小伙返回。 将之轻轻放在地上后,见玄奘眼神有异,赶忙解释:“师傅,你可莫要误会。 他这是路上跑得急了,失足自己跌的,可不是俺有意加害。 他也中了俺的障眼法,不时被吃完就……咳咳,不时经历完了便会醒来。 咱们稍待便可,花不了什么时光。” 果然言毕,就有此前五人缓缓苏醒。 待到坐起,却看他们眼神呆滞,目露惊恐,神色慌张,兢兢战战,哆哆嗦嗦似已经历无限痛苦。 其后,那小伙也才苏醒,偏头见几位哥哥尽皆健全,便什么也顾不上,只扑上去又抱又搂又哭又笑。 直到被那小伙抱着哭笑,众匪方才彻底回神。 见悟空就在他们不远,便吓得顾不得其它,一窝蜂疾奔到玄奘脚下,个个五体投地流涕撞地赌咒发誓。 他们这样可又把玄奘吓了一跳,急忙安抚:“阿弥陀佛。 经此一难,不知众施主可能悔悟?” 群贼心道:悔悟个屁啊!你们可赶快走,我们啥都不要了,求您发发慈悲!实在不行,便恩赐个痛快罢…… 悟空见那些家伙被自己吓得狠了,遂尴尬摊了摊手,走来道:“师父请行,这贼已被老孙剿了。 此后保管他们洗心革面,再不为恶。 是吗?” 最后两个字是看着那些匪徒说的,可教他们吓得心跳都似停了几下。 待反应过来,众贼踊跃叩首道:“一定,一定。 从此再不敢为恶,太惊、太险、太恐、太怕! 保管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否则死后就还入那地府,受无穷无尽之罪!” 玄奘听着没什么感觉,可朱小杰这去过地府的,却知道这几个家伙发誓之重,怕也无出其右。 别说受罪遭刑日夜折磨,即便是让他无穷无尽玩游戏,想睡觉也不许睡,想猝死也死不了,怕终将会成精神病,疯掉。 三藏颔首道:“如此甚好,你等虽是剪径的强徒,可我佛宽仁,更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 就如我这出家人,便是宁死也决不敢行凶。 此前尔等不事生产,不播五谷,还劫东西。若告到官,就是你老子做堂,也说不过去。 还望诸位施主从此多做善事,以偿还往夕罪恶!” 行者接道:“不瞒你们说,五百年前俺老孙据花果山称王为怪时,手下便有好几万兄弟,生势不可谓不大,名声不可谓不显,可到头如何? 我那时只以为约束好部下,不去伤人害命,便可以自足与诸方势力相安。 可因为没有当官做祖的老子,又不服上面的搜刮、诓骗、盘剥、欺压。便被寻了个赌博由头,一把攥住…… 哈哈,总之后面且多做善事,此前那便是梦。 再要继续为恶,梦境便可以为真。 你等自己揣摩利害,思量拿捏去。” 三藏点头道:“大圣说的在理,论教化劝善,贫僧不如他远矣。 一味伤生,终下地狱沉沦,要受那无边磨难!忒恶!忒恶!” 众匪连叫不敢,而后便要悉数进献金银衣物。 可悟空也是诚信,依言只取其中七成,便牵马引路,一众扬长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八章 催遣使观音赠帽 又行走片刻,到了饭点。 悟空不知跑到哪里寻了些野果山泉,与玄奘结伴分食。 却见师傅总是神思不属,变得客气得厉害,不觉往夕口中“徒儿”称呼已全然不提,此刻一口一个“大圣”,直呼的悟空好生别扭。 于是猴子转了转眼睛说道:“师傅莫要生分,俺老孙重情重义喜爱人类。 我师门规矩森严,那些底线规则俺亦不敢逾越。 此前那是为了劝善,才说出些狠话,其实俺真不曾杀过人。 且那些手段,也是听天上神仙们茶余闲侃中说的,自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师傅莫要在意!” 玄奘听猴子说了此言,脸上方才好看一些,抚胸回道:“大……徒儿,你刚那些断胳膊断腿的话,却真吓到为师了。 刚还想怎生劝善,此刻既然得知你秉性善良,况那些言语却都是道听途说,我便可以释怀。 徒儿有心,有心。” 行者见他果真听进去了些,赶忙递上清泉道:“师傅喝水,喝些水罢。” 玄奘点头,觉这猴子可真不错。 同一时间,鼓着肚皮,打着饱嗝的朱小杰又闪了回来。 这次,他手上却多了个大大桃子。 走两步近前笑道:“呵呵,这时节水果可不好找,也亏得是那边是长安皇宫,否则可难沾便宜。 悟空,刚才事情你办的不错。 喏,这是奖励你的!” 说罢他便挥手将桃子扔给了悟空。 行者接下后连忙称谢,而后轻轻一掰,便将之一分为二,说道:“师傅同用,同用。” 玄奘看着手上的半个桃子呆了呆,方小口咬了起来,却忽然有些出神,再没多说什么。 朱小杰在一旁看三藏“不要脸”,竟然真吃了悟空的桃子,遂有些不开心。 可那桃子既然是悟空递出去的,他便也不太好说什么。遂转了话题道:“悟空,我这有一事,乃我弟人皇所托,还得劳你跑一趟。” 悟空忙点头应道:“师父之事便是俺的事情,但凡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朱小杰上前拍了拍大圣肩膀,而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东海龙王犹豫拖沓。 此前已经答应与人族结盟,此刻其余三海路远皆至,唯独那东海派个结盟使者,也瞻前顾后久久不到。 人皇听闻你与龙宫有些交情,遂想托你去做个说客催催。” 悟空机灵,哪还不清楚此间道理,哈哈一笑道:“甚好,甚好! 我与东海龙君是旧友,如今五百年不见,也甚想念。 俺这便去,不消一会便回。” 言毕,他三两口吃完自己桃子,便一个筋斗翻到空中去了。 三藏紧随抬头,那徒弟身影却已不见,只闻呼的一声回响。 侧头看,吃饱喝足的朱小杰也倚树干呼呼而睡,口角流涎,梦得香甜。 玄奘再次低头,呆呆瞅了瞅手上那大半桃子,又轻咬一口,方才细细咀嚼起来。 过了一会,待他吃完桃子,想了想,便蹑手蹑脚开始收拾整理行李,又寻找草盛之处趁闲喂马。 在忙时,忽有个年高老母从不远处出现,她手上捧一件绵布僧衣,绵衣上有一顶僧帽。 三藏见她来得至近,慌忙牵开挡路马匹,立于右侧让行。 那老母却白他一眼,气冲冲问道:“你这和尚是哪里来的?为何在这穷乡僻壤之中滞留?难不成是什么野怪邪祟?” 三藏道:“老人家不知,贫僧乃东土大唐奉圣旨,往西天拜活佛求真经者。” 老母道:“你这秃头,说甚胡话! 我听人讲,西方佛在大雷音寺天竺国界,此去可有十万余里路遥。 看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却还要侍奉那位尊贵公子,又如何去得!” 三藏道:“施主慎言,我这不是秃头,仅为我佛家受戒而已。 你是不知,我日前还收得一个十分有本事的徒弟,他可以翻江倒海,足以震天撼地。且心思细腻,侍奉殷勤,待我极好。 适才他有些事情要办,才暂且告退。 稍后等他回来,我安全便就无虞,自可以上路。” 老母道:“看你样子就不美气,此言想必也是在胡吹大气! 我有一儿,比你俊美何止百倍!可他却只做了三日和尚,便不幸命短身亡。 我才去他寺里,哭了一场,辞了他师父,将这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僧帽拿来,做个忆念。 想来你这和尚吝啬,虽嘴巴说那徒弟孝顺好听。可私下,定舍不得出钱为他置办衣物,索性把这衣帽送了你罢。 话说,我这是可怜你徒弟任劳任怨才送他的,你可莫要抠门自揣,贪没了去!” 三藏此刻方觉着有些不对,荒山野岭得突然有个老妇出现?开口闭口便要赠那死人衣物?怎不可怕! 于是法师便偷步,悄悄朝朱小杰那边退去。明面上只微笑摆手道:“承老母厚赐,但只是我徒弟已自己做了行装,况这是你儿子遗物。 其上寄托了许多思念,贫僧断断不敢领受。” 老妇道:“你这和尚磨叽得厉害,也忒不晓事! 此事你莫要告诉那徒弟,之说是你儿时穿的不就行了? 如此推三阻四,难不成还怕这衣帽上有晦气残存不成?” 三藏心道:呵,还真说对了!你他奶奶拿个死人衣服过来,就要给我宝贝徒弟穿? 谁知道你儿子怎么死的!三天,仅仅三天便死!瘟疫也不能这么快! 那能是寿终正寝?你可别逗我了! 于是赶忙再退几步,合手礼拜道:“出家人不好随便收受财物,如要布施,几块干粮便可。 贫僧无功,实不敢收您如此大礼!” 不待那老妇再劝,朱小杰便已不知何时爬起,此刻出现在玄奘身后正瞪大眼睛,就那样眼睁睁瞅着老妇,似想要看出花儿一样。 见这公子醒来,老妇便是一惊,不觉后退两步才在歉意中夹带尴尬笑笑。 却见朱小杰紧追而上,随手抓起帽子放在手上把玩,言道:“呵呵,这帽子漂亮啊,不错,不错!” 老妇此刻心跳得似要飞出身子,只是暗暗默念:“快戴上!快戴上!快,快,快! 本座这就要立功了?哈哈!本座便就要厉害了!” 可出神之际,却忽然一愣。只因那帽子已被那公子扣到了她的头上。 瞬间,菩萨的冷汗就涔涔而下,心中只余悲呼:呜呜,你欺负我! 怎么能把那“紧箍儿”扣我头上嘛,以后可还怎么与那如来周旋? 也不知能不能想法子,把那“松箍咒”给骗出来。如果不能,以后显现要多丑! 朱小杰看观音出了一头冷汗,遂哈哈一笑道:“勿怪,勿怪啊! 老友见面,分外高兴,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哈。 此番既然你专程为我徒儿送来装备,我便收下了。 只是你那‘定心真言’却还要给我说说才好。” 说话间,便见他正拿个紧箍儿把玩。 原来此前见到帽子,朱小杰便开始偷偷抠上面那个紧箍儿。而后用个收纳法子,将它收走,才作势扣在观音头上。 看这大能已经明晰事情前后,那老妇只好尴尬行礼: “原是圣人玩笑啊,呵呵,真吓死我了。 此番也是上命难违,贫僧亦身不由己。前后实在没有相害为难之意,您切莫将之放在心上啊,这箍儿便做失礼赔罪与您把玩。” 言毕,便传音将紧箍咒法送入朱小杰耳中。 待朱小杰记下,才点头道:“多谢!那我便收下了啊! 玄奘!还不过来与菩萨道个歉!若非有她相助,一路你也难得顺利,其后许多帮衬更离不开她。 菩萨,先前事也是你有些不太地道。 人家水陆盛会主持好好的,数千僧人参加,数万百姓围观。你却变作个普通僧人公然诋毁搅扰,那时吃些亏也是难免。 想必你也知道我收了三藏这个弟弟,不看僧面看哥面,你方才骂他几句,他也悉数没有还口,此事就算了。 咱们把误会解开,后面也好同心协力走完西行宏愿。” 三藏闻言,遂赶忙俯首,连连忏悔致歉。 那老母也知装不下去了,遂化一道金光显出本相,只微微点头道句“承解”,便径回东而去。 三藏情知看自家哥哥面子上,那观音菩萨终于大度,往后该不会再与自己为难。 遂急忙又撮土焚香,望东恳恳礼拜不题。 却说那悟空别了师父,一筋斗云,径转东洋大海。 按住云头,分开水道,径至水晶宫前。 其声势却早已经惊动龙王,遂看到那老龙急带宫中文武出来迎接。 待接至宫里坐下礼毕,龙王道:“近闻得大圣难满自由,真是失贺,失贺! 此行想必是要重整仙山,复归水帘矣。” 悟空摆手道:“老龙儿,实不相瞒俺倒也有此心性。 只是眼下奉了如来佛祖命儿,陪师傅去他灵山取经。一时半会却还脱不开身。” 龙王道:“还有这等事?真是可贺!可贺! 如来之命便是佛旨,那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想必到了雷音宝刹,还另有无穷好处。” 行者道:“你说得不错,南海菩萨劝善时便说,倘若我到了灵山,的确另有好处。 听闻近日,你龙族与大唐人族结盟,不知进展如何?” 龙王道:“大圣不知,我等龙族顾忌甚多。 贸贸然大动,恐天庭刁难。 此番另三海的哥哥皆去了,可我这却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呐。 不知您从哪得知这些?” 行者笑道:“老龙多虑!想那唐皇是何等人物,他行事又怎能没有计划? 且我听说人皇极其护短,当年更是不惜亲下地府也要救那泾河龙王复生。前日更是为保麾下,不惜与那玉帝对垒。 此等良善义气盟友在前,你还有甚好犹豫的。 身为龙王,你自该权衡利弊得失,分晓因果轻重。 实不相瞒,俺老孙的授业恩师如今便认唐皇做了弟弟,俺此行也是奉他所命,替唐皇做个说客。 嗯……顺带再求钟茶儿吃吃。” 龙王赶忙拱手道:“承降!承降! 亏得提醒,否则我便要失了待客之道。 您稍等,稍等。” 即速命龙子龙孙,捧香茶、糕点、海鲜、时蔬来献。 茶毕,行者回头一看,见后壁上挂著一幅圯桥进履的画儿。行者道:“这画儿传神,却不知是什么景致?” 龙王道:“大圣在先,此事在后,故你不认得。这叫做圯桥三进履。” 行者又问:“穿鞋一次便得,怎会是三进履?” 龙王道:“此长者乃黄石公,此子乃是汉世张良。 黄石公者,乃善兵家、雕家之地仙。 张良者,当时不过一贫贱青年。 那日石公坐在圯桥上思索大道,想到妙处不觉手舞足蹈,遂失履于桥下。 张良见状,觉老者无鞋下取不便,遂代劳取回。 其后见他尊长,便单膝跪地替他穿上。 可黄石公却来了兴致,思及刚琢磨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论,遂有了捉弄心思。 而后便故意将鞋子弄掉,唤张良去取。 如此三度,张良却无一毫倨傲怠慢之心。石公遂终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兼之见张良天赋异秉,于是夜授天书,助他扶汉。 此后,张良果不负所学,一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便匡扶了大汉社稷。 太平后,他思及《黄石公三略》中‘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之语。 遂弃职归山,从赤松子游,终得善终。” 悟空闻言,沉吟半晌,恍惚回神道:“此子也是个好脾气的,俺不如他! 倘若换俺,便是有再一再二,却没有那再三再四, 待到三回,俺便不管他娘!定把鞋子扔远远的,让他今生也难以再寻! 如今唐皇礼遇,多番诚恳相邀,便好似那捧履张良。 你老龙自当裁处,不可图一时安逸,反误了龙族大计前程。” 龙王见那猴头开始威胁,只好连连点头:“晓得,晓得,承大圣提点。 本王这就遣使,一两日便可以到。” 行者见他应承,于是欣喜道:“既如此,承蒙款待,俺已吃饱喝足,便不再久留。 老龙儿,此前我自你这儿讨了兵器,此次又蒙你招待吃了脱难后的首宴,且你我同为妖族,本就亲近。 此番不论你作何想法,俺老孙却认下你这朋友。往后有事招呼声便可,俺定赶来尽那朋友之谊。 你也多惦记些结盟事情,莫让我上门再催!” s:///book/13/13393/817544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九章 有头有脸小白龙 行者别了龙王后,因挂念师父那边无人侍奉,遂急耸身,出离海藏,驾着云,便欲朝来处再翻筋斗。 可在此时,却忽然遇着南海观世音菩萨飞来。 菩萨装作奇怪问道:“孙悟空,此刻你不保那唐僧去西天取经,反倒一个来到此处何干?” 闻言,行者便在云端施礼回答: “向蒙菩萨善言,果有唐朝僧到了那两界山,待我说明缘由,他便好心揭去佛祖压帖,救我脱困。 俺谨记他脱困之恩,遂依言跟他做了徒弟一同去灵山取经。 恰逢我师父那边有些传话小事,需我跑腿。于是我便趁休息光景便出来溜达溜达。 此刻事已办毕,俺正在回返路上。” 菩萨闻说是朱小杰所命,遂不好再责,只道:“赶早回去,莫错过侍奉。” 言毕作别,分道各回。 这行者见观音离去,又对她背影拱手。待她飞出千里,才翻了个筋斗,须臾回到三藏那边。 空中落下时,大圣便看到唐僧蹲在路旁喂马。 这会儿,正巧呆呆盯着马儿吃草出神。 于是悟空便没去打扰他,而是快步上前对朱小杰道:“师父,俺回来了。 此行不辱使命,那老龙已答应即刻派使前往长安,想必不日便可抵达。” 朱小杰伸了个懒腰道:“如此甚好,悟空办事果然靠谱,辛苦了。 这趟也不好让你空劳,待晚膳,我再向那弟弟多要些糕点御果,带来与你尝鲜。 对了,刚才观音送了身衣服帽子过来给你,你看可否满意?” 说罢随手一挥,便招出来光艳艳的绵布直裰一领,嵌金僧帽一顶在眼前。 悟空见状赶忙将之接下,而后赞道:“好漂亮的衣帽呵,未想菩萨不仅人美,缝衣做帽的手艺也如此高超。 甚好,早知她有这能耐,俺刚刚便厚颜与她讨要了。” 朱小杰心说:还好这家伙没去讨要,否则那观音还不得乐死了! 可悟空刚欲把玩穿戴,恍惚中却又是一愣。这猴子转头看了正呆呆出神的玄奘一眼,稍一犹豫便去他面前行礼道: “师傅,你赐我的那件直裰已是合身。 这件菩萨给的,却已经多余,不若你拿去穿用。” 玄奘闻言一惊,才发现悟空已经回来。 待反应出来他言语含义,遂赶忙摆手拒绝道:“悟空!你这又说是哪里话来,可太小瞧为师。 我给你的便是送你,怎会记挂在心念念不忘。 菩萨给你的自属于你,于情于理也该由你受用。 出家人不贪不婪,且没那么多杂……咕噜……” 说话之际,却忽然听到三藏肚腹中一声嗡鸣,便尴尬得说不下去。 悟空闻说玄奘不要,遂连连赔笑致歉。而后想了想道:“方才弟子在龙宫吃茶,师父在皇宫饮宴,却独劳师傅久待,实在过意不去。 此前野果酸涩难以饱腹,你且稍待,俺这便去化些斋儿吃。” 三藏道:“东海遥远,你一路定赶得辛苦,不要再奔波化斋了。 我那包袱里,还有些应急的干粮,是刘太保母亲临行送的,你只需拿钵盂就近寻些水,等我吃些垫肚再一起上路。” 行者闻言,赶忙跑去解开包袱,果在那其中间找到几个粗面烧饼,于是拿出来递与师父。 其后挥手使了个聚水神通,但见那紫金钵盂内瞬时涌现清泉,颇为厉害。 看三藏开始饮食,悟空这才蹦蹦跳跳回返,而后脱下旧白布直裰,将新绵布直裰穿上。 这衣服果真就似比量身体裁剪的般,待把那帽儿戴了,就要更显精神。 三藏见他戴上帽子后果敢英姿,遂顾不得再吃干粮,只连连拍手称好。 朱小杰见了,也哈哈一笑随之附和。还不忘暗摸了摸袖中紧箍儿,神态颇显自得。 待三藏吃毕,行者抖擞精神,束一束绵布直裰,正一正头上僧帽。方再次扣背马匹,收拾行李,一行奔西而进。 而后三人行经数日,一路闲聊跋涉,不觉已到了腊月寒天。 此时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 朱小杰防御高,以致寒暑不侵,依旧惬意。 三藏却是队伍中的“弱鸡”,只一个在马上冻得哆嗦颤抖,有好几次都想下来跑跑。 可他担心误了行程,只好硬挺。恰闻不远处唿喇喇水声聒耳,于是回头问道: “悟……空,此前你在村里探问……过路径,可知此刻……是哪里水响?” 行者忽然发现三藏快被冻死了,于是赶忙暗使个御寒神通给他,才道:“我记得之前那老者说,此处叫蛇盘山鹰愁涧,想必这声音便该是涧里水响。” 才说完,一行便真远远看到水流。 待三人两马来到涧边,三藏却莫名感觉暖和许多,下意识便不愿走了,于是勒缰观看,想多暖和暖和。 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声摇夜雨闻幽谷,彩发朝霞眩太空。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流归万顷烟波去,鸥鹭相忘没钓逢。 他们三个正然看处,却见那涧当中响一声,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就冲朱小杰而去。 此变故突然,哪怕悟空也未料到。慌得个行者顾不得再给玄奘牵马,只一瞬便栖身挡在师父身前口中,拦阻住那龙去路。 这龙忽见近在咫尺闪出只猴子,便是一惊。 此刻他本是来相认的,虽然着急了些,也是为显自己本事厉害,着实不存什么生非念头。 此时冲势太大,眼下空中不好借力,那猴子又离得太近闪得太急,却已止不下来。 下一瞬便要撞飞那猴子,反要招祸上身。 却见那猢狲轻飘飘伸手一挡,此前天龙那如山似海的万钧龙躯,与无穷无尽声响威势,便就止停。 再观天地,那龙威势却已不剩丝毫。 错愕之余,白龙惊骇发现,自己现下已操控不了这身龙躯,即便使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悟空见这龙被钉在空中后眼珠急得直转,遂哈哈一笑道:“俺道刚刚是什么东西蹿出来了,可真被吓了一跳! 我师父神通广大自不屑理你,可他胯下那马儿却是无辜,倘若被你莽撞的劲气伤了,却不美气。 俺认东海龙王敖广是朋友,念你是他同族份上,此刻便给个解释求饶机会。” 言毕,那玉龙方才感到口舌松了禁制,可以出言。 可不待他反应措辞,一旁那个曾与观音救他的人族大圣,却先开口:“悟空,悟空,你快回来。 这个也是菩萨安排下来,往后要随咱一起取经去的,你本事太厉害,莫吓着人家。” 那猴子闻言才知道闹了误会,只好尴尬挠头,堆笑屁颠颠蹦了回去,全没一点至强风范。 小白龙到了此时,才终于恢复身体自由,心道:妈呀!这猴子可比我家父王厉害太多太多。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此刻玄奘方定下心神,缓缓打马上来,合掌问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知你可否也是受观音大士点化,心甘情愿要与我做个坐……咳,做个西行取经的徒弟。” 唐僧心道:观音姐姐真好,非但不记仇,给我安排个喂马打杂的保镖猴不说,还准备了如此神骏的白龙坐骑。 这龙可比之前见到的虎精、熊精、牛精厉害多了!往后看哪个山贼虎狼还有胆子吓我。 话说,骑着龙飞过去算不算违规啊…… 也在此时,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叫道:“此番保护来迟,还望唐御弟见谅! 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 朱小杰心中不诽:你“暗中”个球球! 你们就是上班迟到了!说什么暗中保护的瞎话! 一路遇险遭难,你们倒是暗中保护啥了? 况且如果是暗中保护,这会好好的又没啥危险,你们咋就冒出来签到打卡了? 那龙看着一众神祇,也偷偷眨巴着眼睛,心想:不是说西行一路困难艰险吗?咋整了这么多人,乌压压一片弄得跟打仗似得? 本以为可以偷偷变成马呢,如今当着这许多围观面前,趴在地上被人骑着拍屁股,可好丢脸啊! 不行,不行,我是西海龙太子,是龙王第一顺位继承人,这脸得要!要不以后登基,我西海龙族不成笑话? 那长老听到冒出来的一大群说话,才知道这些都是神祇。暗暗估量了下自己的本事与往后的处境,遂慌忙礼拜施礼。 行者却不在乎这些“杂鱼烂虾”,只掏了掏耳朵问道:“你等又是那几个?还不报名来,俺好点卯。” 众神见大圣问话,赶忙施礼道:“大圣容禀,我等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往后各各轮流值日听候。” 行者吹了吹猴爪上的耳屎,再问:“今日轮到谁了?” 众揭谛道:“回大圣,乃是丁甲、功曹、伽蓝轮次。我五方揭谛,惟金头揭谛昼夜不离左右。” 行者这才微微点头,摆手道:“如此,我便知晓了。 不当值者且退,留下六丁神将、日值功曹和众揭谛暗中保护便了。” 说话之际,却见那白龙忽然腾空,而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便不见了。 玄奘见此情况,遂两眼发直,胡思乱想:怎刚才还是好好的,这便跑了? 我也没打他骂他呀,不说是给我当坐骑的吗? 我也不臭,其实也不太沉,说话可要算数? 于是他赶忙下马,朝那龙去的方向急赶几步。见实在看不出痕迹,这才泱泱回身,拉着悟空僧衣,问道:“徒儿,徒儿,那龙嫌弃我,这会跑丢了,后面可怎生是好啊!” 行者自信摆手道:“师傅莫忧,他也不打听打听俺老孙是什么人物。 纵他跑上一刻,俺亦可以轻松将之抓回。 你是不知俺的本事。我这双眼,白日里,便常看一千里路的吉凶事情。 只要是千里之内,即便是蜻蜓儿展翅,我也看得清楚,何期偌大一条龙,又怎会不见!” 三藏闻言,叹道:“如此便好,未想悟空还又如此本事,着实厉害得很。 有幸蒙观音相助,这万水千山虎豹众多,也不好总累你出手。” 说话时玄奘虽挤出些笑意,可眉目中似还有许多忧急。 行者见他脸上神色,遂开解道:“师父莫要心急,更无需忧虑,这等脓包长虫俺挥手便可以捉来! 你且坐着歇歇脚,等老孙寻着那厮回来。” 三藏闻言,反而忧虑更甚,但张口几次却总说不出话来。直到被朱小杰拉着坐在石崖之上,才吩咐行者注意安全莫伤和气。 行者道:“师傅只管宽心便是,此去用不了什么功夫。” 而后那猴王,束一束绵布直裰,撩起虎皮裙子,拿出金箍铁棒,抖擞精神,径临涧壑,半云半雾的,在那水面上,高叫道: “臭泥鳅,你言而无信!你不尊观音点化!莫执迷不悟,还不速速出来!” 却说那小白龙羞恼,想暂时避避。等天黑后,那些无干家伙走了。自己再偷偷变个马儿,混入队伍中便是。 于是才暂伏在涧底中间,潜灵养性。 怎料那猴子好生性急,这才过去多久,竟拿着那奇异棒子互戳乱划喝骂搅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章 那坐骑我不要了 也在那猴子撒泼吵闹之时,白龙却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觉着一直这样可不行。 倘若他总是这么嚷嚷,岂不坏了我西海太子的诚信名声。 况且初次见面,倘若丢脸狼狈到了这个地步,其后又是队伍中的苦力坐骑,这一路怕还不得给他们欺负死了? 那猢狲实在太过厉害,不奢望与之过上几招。怕只要照面碰上,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可不断听着那家伙在水面叫骂诋毁,白龙心中是越来越烦躁,遂分了个分身,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 “你这猴子又不明情况,可不能在这里海口伤……” 行者哪里理他,见他出来便大咤一声:“休走!看我把你逮了!”便再次束缚住眼前之龙。 可这一次,出来的却只是个幻化分身,竟受巨力压迫后,转瞬便化作一大片水雾四下飞散。 悟空一看这家伙狡诈,却还哪里忍得住气。转瞬便又拿着金箍棒开始搅扰,口中亦骂詈之声不绝。 白龙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此刻也只好捂住耳朵躲藏起来,装聋作哑。 行者闹了半天,因那“白泥鳅”滑溜狡诈在水中游弋躲藏。弄得此刻杀他容易,可要全须全尾抓他却难。 又因行者此前夸下海口,怕一时半会抓他不住,惹师傅等得心焦,遂只得先回见三藏道: “师父,那个白龙被俺老孙骂了半天,好不容易引出却还是个分身幻影。 他仗我不想伤他,遂只躲在水中间潜伏乱窜,面再不出来了。” 三藏积蓄许久,终于克服观音阴影,咬牙开口道:“不知可是他不愿意?取经之事唯有心诚。 倘他真心不愿,那便罢了。 咱也莫强求逼迫才好。” 行者道:“师傅诶,俗话说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他此前既然答应了菩萨,事到临头又怎好忽然反悔生变。 你再想想,倘若他失信菩萨即便跑了,后面西海龙族与他自己的日子,又怎能好过。 如今之计,那‘泥鳅’唯有随咱走上一趟,才是正理。” 三藏道:“悟空,自你前日伏虎,我便晓得你有降龙手段。 此番莫要着急,咱且想想法子徐徐图之,倘若可以给他说清利害,让他回心转意便是最好。切莫着急上火,以致伤他!” 悟空想了想,便念了声唵字咒语,即唤出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一齐前来。 见是大圣召唤,他们方匆匆施礼道:“山神、土地来见。” 行者道:“伸过孤拐来,各打五棍见面,与俺老孙散心!” 二神闻言,急忙叩头哀告:“大圣赎罪,容小神诉告。” 行者见他们害怕恭顺,遂微微一笑道:“你倒说得什么借口?” 二神道:“大圣一向久困,小神却不知您几时得返出来,所以才不曾接得。 所谓不知者不怪,万望您老恕罪。” 行者摇头道:“你们这些地痞小仙,惯欺软怕硬。 今日师父当面,俺便不再为难。 我只问鹰愁涧里的那条白龙,有什么名堂? 他怎会不守诺言,非但不拜取经之人,反窜入涧中藏躲?” 二神听闻此事,便道:“大圣不晓,那龙在此地也有些年月,我等见得久了倒也知晓一二。 他本是西海龙王敖闰的玉龙三太子,只因忤逆之罪,被玉帝判了斩龙台行刑。 不期恰好遇到菩萨,遂应了个坐骑诺言,入得此涧。 那龙年轻气盛,又颇好面子,想来是事到临头之时放不下身段,遂才潜逃去了。 只是不知大圣爷爷,却又与那西行之事何干,此番又怎会与他为难。” 行者见他们说的详细,遂不好不回,于是解释道:“你等是也不知。 我只因为那赌博勾当,却消受足足五百年苦难。 今蒙观音菩萨劝善,着师父领着唐朝驾下真僧救出我来,其后便感恩依诺随他做徒弟,同往西天去拜佛求经。 一路行到这里,自然得让那龙服帖。” 二神恍然道:“原来是如此。咱们这涧中自来无邪,只是深陡宽阔,水光彻底澄清。 鸦鹊不敢飞过,是因为水清,常照见它们的形影,便认做同群之鸟,往往身掷于水内,故名鹰愁陡涧。 那条玉龙蒙菩萨搭救后,便在此等候取经人。一直以来倒也乖巧本分,实不曾有什么为非作歹之举。 哪怕他饥饿了,也仅仅上岸扑些鸟鹊自食。若捕捉不到,才会捉些獐鹿自用。 此地无人看管驻守,倘若要逃,他便早该逃了,自不会等到今日被大圣堵门。” 行者道:“别的不提,我且问问你们,为何那龙如此滑溜难抓? 莫非是你二个袒护使坏?” 土地忙摆手道:“不曾,不曾,我等怎敢做那事情! 大圣不知,这条涧内有千万个孔窍相通,故此这波澜深远。 想是此间也有一孔,被他钻将下去了。 倘若硬找强拆,怕真会伤着他了。 此事本不须大圣着急找寻。要擒此物,您只需请将观世音来。 他见着菩萨当面,自然哑口降服。” 行者见说,则唤山神土地同来见朱小杰与三藏,具言前事。 朱小杰见到土地公公就是开心,又见那山神力士则更觉有趣,遂开着“外挂”各种探寻,东看西看将这俩小仙尴尬不轻。 三藏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佛家讲求缘分,若要请菩萨出面逼他,我便间接做了挟恩图报的事情。 此事,我不做! 人各有志,飞龙羡天。众生平等,潜龙慕涧。 且放他去,贫僧即便是徒步走去,也不忍他日日在我胯下煎熬。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善哉,善哉!” 言毕,他便拄着锡杖起身,迈步就走。 闻听此言,朱小杰便是一惊,心道:这个唐僧可和故事中说的不一样啊!他不该哭着闹着要那白龙当马吗?咋这就走了? 同一时刻,却听得暗空中有金头揭谛给悟空传音:“大圣,你且设法稳住长老。小神这便去请菩萨来也。” 行者听后大喜,传音道“你这仙儿不错! 此行有累! 速速快行,快行!” 那揭谛抱拳拱手,便急纵云头,径上南海。 行者连带山神、土地拉住就要上马的师父,可三藏却似铁了心一般,执意就是要走。 还好朱小杰开口解围:“我说弟弟啊,你也莫走极端嘛。 指不定那龙并非不愿,而是家中有些事物还没有安排打理好。 且这眼看便要到了午饭时间,此地恰取水方便。你也不好让悟空瘪着肚子开路侍奉不是? 咱们依你言语,后面不再找寻逼迫便了。 且稍稍等他一等,倘若有心,他自会回来。 倘若等不到,咱们吃饱喝足午睡妥当,也好继续赶路。” 见所有人都在反对,玄奘才顿住脚步,认真对悟空说: “徒儿,为师没有皇兄的那般本事好教你,也没有你身怀的那般神通厉害。我胆子极小,甚至连参禅念经也喜欢走神。 可想得多了,辩得久了,却总归有些心得体悟。 佛说不可食肉却可以食素,于是我师父便曾考校我何解。更质问出‘难道植被草木,便不是生命了?’之语。 我回答说:佛家不吹捧凡俗肉身躯干,只尊重生灵的思想意志。 此律并非‘不能’食肉,如佛祖‘割肉喂鹰’,似大德‘舍身饲虎’,更有道济和尚‘酒肉穿肠过’旧事,岂不尽皆食肉? 我以为,佛不食的是‘不愿’之物。 这是尊重生灵选择,是尊重他们的意念,是不强求他们在恐惧中,甚至于死后再做那不愿做之事。 具象为不食肉,便是因为:有血有肉者皆有灵,有灵则往往贪生,贪生则不愿用身躯供养人类。 我佛家觉得众生平等,他们即便打不过人类,敌不过刀枪。却也该有处置自己生命与尸身的自由,不容外人剥夺侵占,故不食其肉。 的确,自然中强者食弱,天经地义。 可我等既然开智为人,女娲既然赐下五谷包容并蓄之胃,便该与那些虎豹豺狼有些分别。 似同样为人,你强、你壮、你有法力、你有神通、你有身家、你有背景,你却终归不好名正言顺平白欺负我。 此为‘人人平等’,故人虽分强弱,其中又有无尽悬殊。却皆知不可以‘残忍相食’。 我佛家再次扩展,将‘人人平等’延化作‘众生平等’,这里的‘生’并非生命,而指生灵,遂有不食肉之说。 我还记得,当时师父听了我的回答,便对我行了一礼,道声‘受教’。 讲此经历不是显摆,而是说我佛家主张万灵平等,羡慕天地自由,坚信我佛慈悲,所以尊重、理解、包容、守护那些灵智的选择。 换做那白龙,在此事情上,自也无二。 如若他愿意让我骑乘,则即便千山万水,我亦骑得心安理得。 倘他不愿,我身为出家之人,又岂能将自己的好恶喜乐,强加凌驾于其它生灵之上? 倘若他日日在我胯下落泪,我的心儿便要碎了,我的道行便也要崩了。 此后还修个什么佛?又取个什么经? 不如还俗,去长安市井做个屠夫一了百了! 此事往后休提,此言往后莫劝,就此打住罢!” 悟空闻言只唧唧嘴,良久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心道:这和尚不错!虽然思想迂腐、极端、荒谬、滥好人了些,可也算有些见地,可以成他佛家之言。 倘若天下各族都知相互尊重、彼此谅解。 倘若众多大能不强迫、不洗脑、不要求、不诱惑别人违逆意志本心,硬去做些不情不愿之事。 那这世间,却又要少去多少纷争隔阂。 不对啊!这境界可有点高儿,如来那老胖子该没有达到才对…… 额,阿弥陀佛,俺啥都没想,如来老人家的神通厉害,可别随便想想,便把自己坑了。 那什么……佛祖万岁啊!万岁!万万岁! 额,俺可没咒你只能活一万年的意思! 啊呀呀,你老人家永生不死了!! 也在悟空脑子“冒泡泡”之际,朱小杰也在旁看着那俩师徒。 若说神通法力,自是如来厉害。 若说对佛领悟,自是眼前玄奘,更有发言之权。 如此,为何却是那如来高坐佛祖宝位? 为何三藏却需要历经磨难,不远十万里跋涉,去取他那“三藏”经书呢? 也怪不得观音骂不过他,怪不得佛祖辩不赢他。 此前这弟弟就是个爱胡思乱想的钻研琢磨性子,此后又遇到个法明和尚朝夕相处循循善诱。 加之我华夏文化博大精深积淀无数。仅佛家一家,便有无数先贤大德终其一生呕心沥血。 其中历代积存,其中熏陶传授,其中苦思冥想,又怎是他一个半路出家,忙于修炼、争斗、传法、收徒、御下的“阿三”王子可比? 在佛法一途,两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的,又有什么好说。 却说另一边,金头揭谛飞快驾云,急急冲到了南海,按住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 赶忙托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转达拜见之意,得菩萨允准方见。 刚一见面,菩萨便用威严声音问道:“汝来何干?” 揭谛赶忙低头行礼,恭敬答道:“大士,我们暗保那唐僧前行,恰在蛇盘山鹰愁陡涧,得遇您此前安排的白龙。 可那龙儿不知怎的,却在见面后溜了去。 孙大圣不好伤他,所以进退两难。那位人族大能与当处土神,皆说白龙是菩萨安排送在那里的。 玄奘不想起冲突,害怕拂您的面子,遂打算就此作罢绕去西行。 可一众怕您的好意落空,此刻已设法拦住三藏,由我私下来向您禀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一章 观音来直接变马 菩萨得知事情后,点头道:“此事尔等处理不错。 那厮本是西海敖闰之子,意气之下没轻没重,纵火烧了殿上明珠。 他父忠君秉公,遂如实禀告了他忤逆之事。 而后天帝亲裁,定此乃犯上死罪,不日便要遭诛。 是我亲去见了玉帝,才讨他性命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 如若擅自跑了,且不说本座怪不怪罪,即便天庭那边怕怕也不会轻饶。 闻说那圣人,正极力促成人龙间的联盟。想来此刻,玉帝也正……。 此刻冒失妄动,岂不恰巧犯到枪口。一旦闹大,便是我也难以再救。 唉……那小龙! 罢了,等我去来。” 言毕,菩萨便乘坐莲台,径离仙洞,与揭谛驾着祥光,离了南海再来。 有诗为证,诗曰: 佛说蜜多三藏经,菩萨扬善满长城。 摩诃妙语通天地,般若真言救鬼灵。 怎料金蝉又脱壳,玄奘悟法重修行。 恰逢路阻鹰愁涧,不安坐骑怎能行。 那菩萨与揭谛,不多时便到蛇盘山。止在半空停下祥云,低头观看。 却不知朱小杰这会儿又跑去哪里,场间只剩孙行者正在清洗钵盂,浇灭炊焰。 一旁唐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打饱嗝,越来越有他那圣王哥哥的风范。 于是菩萨便着揭谛唤悟空过来,那揭谛遂按落云头,绕过三藏到涧边对行者道:“大圣,菩萨来也,等你一见。” 行者闻听,急忙纵云跳到空中,对观音招手道:“菩萨有礼,俺可算等到你了。 你果真是那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 前翻送俺那么好看的衣帽不说,这会亦不辞辛苦,赶来协助。 承关照,承帮扶。” 菩萨颔首道:“你等西行,本该由我把关引导。 此次白龙离去也着实出了本座预料,自需来看。 当初救他时,那龙倒也恭谨听话。只不知眼下,他却怎不谢活命之恩,反做那背信忘义之事?” 行者道:“菩萨慈悲,自是那龙忘恩使性! 为难时得见脱苦,自是什么都对,哪些都肯应喏。 如今得脱得大难安逸,便忘记俯首求救时的生死恐惧,以致负义尔。 俺在世间沉浮久了,此等事情屡见不鲜,不奇,不怪!” 菩萨笑道:“你这猴子,可莫小觑了人家! 倘若他有此前倨后恭的卑劣品性,本座又怎可能纵他随你西去? 这龙虽胆大妄为一些,即便义气轻狂过头,可贵在有自己的底线坚持。 你想想,西海龙子龙孙如此多,他排行第三,为何却可称太子?为何可以在大殿放火? 龙族称臣纳贡久已,又为何只他拼着性命不要,却闹出偌大事情?” 行者挠头道:“这桩事,我却知之不详。 此前还以为,是你与那西海有些旧缘,才故意给我们中加塞夹带,贪图圆满果报。 也是,变马驮运可算不得是美差。 你慈悲善良自不会如此,倒是俺做了小人。” 菩萨道:“你这猴子,心眼忒多! 那条龙刚烈义气,我不忍他因为一时糊涂早夭,才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为求经人做个脚力。 你想想玄奘那样子,再看看这两匹一直耗损你法力,不断维系护持的凡马。 如此组合怎可以历得万水千山?怎能到那灵山佛地? 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不惧寒暑,不怕妖怪,不畏坎坷,不退崎岖,可以抵达。” 行者道:“菩萨这就有些过誉了,那龙儿却怎有你说得这般好处? 不说他胆儿小,不提他背信喏,哪怕是此时潜躲不出,伤了他却增负累,可奈何?” 菩萨摆手,示意无妨。便命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上一声‘敖闰龙王三太子,你出来!南海菩萨在此寻你。’他自然出来。” 那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遍,那龙方才翻波涌浪,跳将出水来。 这次,他利用那“水域十八变”化作个帅气青年,见真是菩萨来了,才“嘭”的一下炸成一片水雾。 而后另一侧隐蔽处,又见这青年腾空而起,待踏了云头,才避过悟空方向绕到菩萨面前礼拜道: “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我在此久等,可未想到取经却不是一人,而是一群……” 菩萨指着行者道:“说甚胡话,取经自然只有玄奘一人,那圣人只是监督陪同从不出手,这猴王是妖仙,那边一众皆为神祇,哪里来其它人类?” 小龙回首瞅了瞅玄奘,又偷偷看了悟空一眼,忙收回目光道:“菩萨,这猴子不讲道理! 我方才想与那曾与你救我傅圣人见礼,他却拦在中间,将我控住。 其后我回家打理些事情,他却在水面对我呵斥污蔑,更一把抓碎我出去解释的分身,实在可恶。 且他见面便动手,始终未提及西行之事,多亏那圣人将他唤住,才还我自由。” 悟空奇怪道:“你这龙,怎好胡说八道!换到五百年前,如此颠倒黑白即便大士在场,俺也定一棒子把你抽死! 此前我们正在行路,分明是你猛冲出来,直向俺师父扑去。 变故突发,拦你怎么了?难道任让你冲撞家师不成? 且前后你始终未发一言,我怎么就说西行? 溜走之际,你这龙儿也没说明是离是逃,更没约定归期启程,难道还要俺傻等不成?” 小白龙本就只是想找个托词,却不想那猴子如此较真,真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真到当面对峙,却被那猢狲呛得说不出话儿来。 菩萨忙开口圆场道:“悟空莫恼,那白龙年轻气盛,当日搭救他时你师父也在场。 想他不会是故意冲撞,此前飞得急怕还是喜悦所致哩。 白龙儿,你怎也不把我此前教导记在心里? 此番,若你能沉稳点周全些,提前化成马形做足礼数,早提取经的字来,不没了此刻误会?” 行者在一旁欢喜附和,玉龙理亏,遂只有低头受教。 于是菩萨伸手,把白龙项下明珠儿摘了,变作“马嚼子”塞到白龙口中。又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变!”那龙即变做匹神俊龙马。 即便成了马儿,这家伙依旧昂首挺胸,双目不屈,气势非常。 菩萨见状,轻抚了抚马鬃,温言语吩咐道:“说理易,明理难。 我佛家讲求身体力行,方知‘万般皆苦,诸法为空’。 你与龙王差的不是法力、神通,缺的是阅历与心性。 此后需摒弃那表面风光、浊世看法与他人言语。 用心体悟世事艰难,感受诸般取舍不易,了还痴妄业障。 待功成,便可以超越凡龙,得个金身正果。” 那小龙口衔着横骨说不出话,此刻变都被变了,又哪能有其它想法,唯有点头领诺。 菩萨径自转身,教悟空领马去见三藏,临行前道“事毕,我回南海去也。” 行者眼睛转了转,却忽然扯住菩萨不放道: “俺不去了!俺不去了! 西方路这等崎岖,好不容易有了条龙,你却又把它变成马儿了,如此几时才得到啊? 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一人可兼顾不过来。倘若那僧被怪物偷袭死了,我只白忙一场。 却不说功果,怕又得被佛祖降罪! 此行难走,俺不去了!俺不去了!” 菩萨笑道:“小白龙,你可要和这猢狲学学不要面皮的功夫。 恰巧遇上,我便给你教教。 想当年他未成人道之时,便肯跋山涉水苦心求仙。待到后来,他夺了镇海宝兵勾了生死簿,非但没有自满懈怠,却愈发勤勉日夜修悟。 即便到了安乐美好的天庭做官,也始终未有丝毫松懈怠慢,才终有独抗天界的本事。 你道他今日,才脱佛狱得返自由,却又哪里会放弃,又怎会生出懒惰之心? 这猢狲十成十是看我仁善心软,正琢磨再讹诈些好处去呢。 这便是抛弃无谓牵绊的玲珑心,倘若矜持犹豫,便只好白白错过良机。 罢了!我佛慈悲,此前事情确亏欠良多,此后行走也多仗你出力护持。 此后一路,假若到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以本座名义叫天命地。 再到那难脱之际,若四径山神土地皆不能帮,本座便亲来助你。 你且过来,容我再赠你一般本事。” 言语中,菩萨便在袖中摸了摸。 可看着猴子那天真眼神,挣扎一下,她却还是没有取出第二个紧箍。反将玉净瓶中的杨柳叶儿摘下三片,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 转瞬,那叶子就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行者见菩萨虽然拿他开涮,却着着实实给了许多好处。遂笑嘻嘻拜谢慈悲菩萨。 那菩萨摆了摆手,便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行者恭敬目送菩萨走远,才摸了摸龙马的顶鬃,笑道:“龙儿,东海龙王是俺朋友。你既是西海太子,便是俺后辈。 同为妖族,虽隔远了些,但也称得上手足。 此后路远,相扶相依还有多处。俺非不讲理之人,这便先为此前莽撞,道个歉儿。 此前那些污言秽语,纯粹是俺在着急中的胡闹瞎嚷,你切莫放在心上。 老孙向来护短,此后但凡谁敢欺负你,俺一定为你出头,即便是那玉皇大帝也不行! 对啦,偷偷告诉你哦:那要砍杀你的玉帝老儿,早在五百年便被俺当面怒骂过。当时俺也是拿着这根金箍棒,轻易横扫他十万天兵天将,好不畅快!” 说着,悟空就真对着这马抱拳弯腰道歉。 白龙马随着他的话儿,心中也在起伏波动:观音说得真对,这家伙好不要脸。 倘若我拥像他那般神通,又怎会向个“蝼蚁”低头? 妈妈诶,他咋还揍过玉帝呢? 这猴子不错,父皇私下都不敢说天上那位的坏话,这猴子是自己人了! 且看这他脾性还挺不错,此前许真是误会。 想来,他刚才与我一样,为在那位大能面前表现,举动才多少有些出格。 后面与他相处起来,应该不难。此刻他既然弯腰道歉,那我也不能小气,输了境界…… 于是这龙马打了个响鼻,又用头拱了拱悟空半弯的身子,让他起来。 悟空感到这白龙的善意后也是欣喜,心想:这马儿不错,好歹讲些道理。 后面路险,他该不会想不开,更不会不管不顾突然把师傅丢下悬崖了。 随后大圣轻拍两下马背,按落云头,一齐回返。 见了三藏后道:“师傅,这龙儿果真如先前所言,料理完家中事,便自己寻回来了。” 玄奘先是大喜,而后四下瞅了瞅,方才疑惑反问:“龙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发现?你怎又牵一匹马儿回来? 这马看着道挺神俊,比咱这两匹奔波消瘦马儿肥盛。” 悟空挠了挠头解释道:“师傅不晓,这匹马便是那龙了。 想是菩萨怕咱乘龙太过招摇,遂早嘱咐他要变作马儿驮你。 三藏闻言脸色就是一垮,叹道:“徒弟,锦衣夜行可不如呆家睡觉。 神龙化马便失了精华,去了意义。 一路上多了匹马儿,却还要劳你费神照顾喂养。 不若咱偷偷把它放了,继续上路。” 小白龙在一旁听蒙了,心道:这和尚怕不是傻子! 他眼中,本太子还胜不过那匹世俗凡马? 行者道:“师傅,你还做梦哩! 这可是菩萨的面子,咱不许他入职,自少了最后到灵山的好处,可要让菩萨失信的。 此行你看着苦,对更苦却是乐儿。 似我当年被压在山下,可对这辛劳求之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二章 收坐骑还差装备 玄奘听完悟空的解释后只摆了摆手,绕过他来到那马儿旁边说道: “马……龙儿,此行辛苦,此行十万里遥远至极,加之此行还有许多豺狼虎豹作祟。 你若不愿,我便不强求。 无论我这徒儿此前如何威逼恐吓,我也定会看管住他,断不会与你为难。 若是勉强,径去便可。 倘你诚心想皈依我之佛家,愿意与贫僧共成无量功德,同意做个脚力共行,便点头三下。” 言毕,玄奘死死拉扯住悟空衣服,向后退去。 大圣无奈之余也是侥幸,心道:这师傅可真婆妈,一点儿也不爽利。 还好此前与这马儿串通好了,否则倘它又跑,我却没了办法。 小白龙此刻也有些尴尬,心说:本太子都被观音变成马送到你面前了,你却问我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咋办啊?以后就永远当马了? 哪怕依着父王的法力,全力施展出“水域十八变”,怕也破不开菩萨神通!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前迈了一步,默默点头三次。 玄奘看他点头,便是大喜,一颗心儿也终于被放了下来,想到:好了,好了! 既然是他自己愿意,此后骑到崎岖险峻,走过山崖深海,该没理由歹念害我。 贫僧终于可以放心骑龙了,哈哈! 也在这时,朱小杰忽然“闪”了回来。看到小白龙化作的马儿就是一呆,而后便开着外挂,打量研究。 见这人族大圣回来,小白龙赶忙低头颔首,以示恭敬。 朱小杰却不在乎这些虚礼,掏出了捧黄豆便要第一个喂养龙马。 这举动可把一旁另两马羡慕得不轻,不一刻便甩着尾巴呼啦啦挤过来,弄得乱哄哄,热闹闹。 三藏在他们笑闹之际却忽然离群,默默撮土焚香,望南礼拜,拜罢,才起身融入。 待到收拾前进,行者便散退山神土地,吩咐走揭谛功曹,便请师傅上马。 三藏却以难明神色望那马儿一眼,只摆手道:“这是个无鞍辔的马,骑不稳的。 且等咱找到桥梁,亦或寻得船只渡过涧去,找到市镇再做打算不迟。” 行者道:“师傅那大唐思维,怕还没反应过来哩! 这旷野山中人迹罕至,船从何来?桥有谁建? 这马儿是龙马,且在此长久居住,当也知晓水势,渡水分波可以如履平地。 你就骑着他带路,咱们自然轻松过去。” 小白龙不诽想着:菩萨啊,菩萨! 当马骑被也就算了,被打屁股我也认了。 但你看那猴子便可以说话,为啥我就得一直含个口衔,只可呜鸣? 我不服!这不公平! 且这涧深远,凡马难淌。加之此地偏僻,倘若寻桥找船,怕不得花小两日光景。 我说不了话,他们能耐心随我跋涉两日?万一走着走着那猴子生气,或那圣人不快可要咋办? 一旁朱小杰却傻乎乎问道:“悟空,你变个船儿不行吗? 实在不行,你便把那如意金箍棒做个横桥,咱们踩它过去便是。” 玄奘闻言,也随着眼前一亮,可随即便又摇头道:“我看不行! 倘可以如此取巧,咱们便一起乘龙飞过去好了。 还用乘船或踩独木桥干甚?此刻怕还得想些正常法子去。” 朱小杰想了想,心道:也是,如果做得太明显了,怕如来安排的西行真还就成了这三界的笑话。 且即便这次悟空资质没被铜汁铁丸阻塞,但真早早跑过去,该还一样敌不过那尊如来。 所以不该着急,不用着急,也不能着急才是。 也在众人讨论之际,行者却表现得最为上心,之见他跑到涧边后左右观瞧。 忽然看见那上流头,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筏子,正顺流而下。 可此地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下却怎会如此好运? 于是大圣眼中金光一闪,便有了计较。 随后伸便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 我是东土取经去的,俺师傅到此难过,你来渡他一渡。” 渔翁闻言,忙撑船过来拱手道:“大圣有礼,此行我本就为送别朋友,理当摆渡。” 行者闻说一愣,问道:“我等初来此地,你怎识得?” 可不待那老头再做解释,身旁才温顺下来的龙马,却突然奔去,停在船边微微点头。又回首朝众人嘶鸣一声。 船上渔翁见状,也对这马儿还礼拱手,其后转身恭请众人上船。 一行中没有笨人,遂多少猜出些此中故事。 于是玄奘下了马,朱小杰迈开步,孙行者牵了缰,一同踩上筏子,安置行李。 这筏子看着简陋,站在上面却平稳至极,撑起来如风似箭,像是个宝物。 一众不觉中便过鹰愁陡涧,踏上西岸。 三藏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要送与老渔,权做摆渡费用。 可那渔夫却忽把筏子一篙撑开,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 长老大德大善,只恳途中可以慈悲体恤相待。 承蒙陪伴,知己难遇,祝早到灵山,得享正果。” 言毕,撑篙挥手,向涧中渺渺茫茫而去。 三藏甚不过意,依旧合掌称谢。 行者道:“师傅休致意了,你是不认得。 这个便是此涧水神,想来此前与咱的马儿交好。 故此专程显现来送,算得重义。 朋友送别出乎本情,发乎本心,不是行善,也不是生意,自不好收钱。 倘若没白龙这层缘分,他等小仙敢如此同俺猜谜,便还要挨打哩。!” 玄奘看着那远去的身影,长叹一声,只道了句“阿弥陀佛!”便牵着马儿,随朱小杰径投大路,奔西而去。 这正是:本性真如登彼岸,赤心诚性上灵山。 一行前进,不觉便红日沉西,天光渐晚。 但见:淡云撩乱,山月昏蒙。 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 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 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 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三藏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有一座庄院。 于是问道:“兄长,前面似有间人家,应当可以借宿。 天色已晚,咱们明早再行。” 朱小杰摇头笑道:“玄奘你再仔细瞧瞧。” 行者听到二人对答,遂也抬头望道:“师傅,那该不是人家庄院。” 三藏听他二人皆说不是,可眼前确实立有屋舍,奇道:“明明就在眼前,却如何不是?” 行者摆手道:“这是屋舍不假,却没有飞鱼稳兽之脊,想必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却已到了门首。 三藏下马细瞧,只见那门上牌匾刻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 遂入门,便见那里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 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此间圣象,那老者待他忙完,才呼童子献茶。 茶罢,三藏问老者道:“打扰老先生实在过意不去,只不知何为‘里社’?” 老者道:“敝处乃西番哈咇国界。这庙后有一庄的人家居住,大家共发虔心,立此庙宇。 所谓里者,乃一乡里地; 所谓社者,乃一社上神。 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庄人便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 可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也。” 三藏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 我那里人家,便无此风俗。” 老者见这僧人有礼,于是好奇问:“师父,不知你仙乡何处?” 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 路过宝坊,恰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不多打扰,天光即行。” 那老者也是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饭,三藏吃毕欲谢。 怎料行者眼乖,见这房檐下儿,有条搭衣的绳子,便偷偷溜过去,一把将之扯断。 随后他想了想,觉得栓马脖儿不太礼貌,遂将马脚系了,另一头绑在树上。 小白龙心道:??? 那老者见大圣猥琐偷绳子,遂嘲道:“不知和尚的马儿,是那里偷来的? 此刻却为何手痒,要当面强拿我这绳子。” 行者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忒不知高低! 俺给你三分颜面,你怎好蹬鼻子上脸? 我等自是拜佛去的圣僧,岂会偷马?” 老儿也知失言,可他是后起地仙,多少还不太惧怕猴子威胁。 遂反驳道:“不是偷的?那眼下不问自取我这晾衣绳子,却又算什么? 且此马没有鞍辔缰绳,也未有驯化习气。你等若真是西行赶路,又怎会带这样一个累赘? 即便一路带了来,此刻又怎会连个栓马绳儿也无?” 三藏连忙陪礼道:“施主说的有理。 是我这徒儿顽皮,也是我这做师傅的无方,实在抱歉。 悟空,莫要性燥。我知你要好心拴马。 可善心当配善行,你就该拿出钱钞,好生问老人家买条绳子,为何擅自扯断人家的衣索? 老先生宽恕,贫僧这便赔偿。 实不瞒说,我这马儿真不是偷的。 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恰逢到我这哥哥的故旧有心,念我等路远途遥,遂送了匹才降服的龙马,给我们做个拜佛脚力。 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见市集,未遇村镇,便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 那老者见玄奘言毕,却真到行李中摸寻钱钞,忙摆手道: “大师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调侃而已,却没有那般小气,你们切莫认真。 想我小时也曾有几个村钱,好骑骏马。 只因累岁迍邅,遭丧失火,到此没了下梢,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 我那里倒还有一副用不上的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到了这等贫穷,也不曾舍得卖。 方才听了大师之言,细查之后,方觉此马神异非常。似真有神威气势,果不负龙马之名。 俗话说‘宝物赠英雄,宝马配好鞍’。 待到明日,我便将收藏的那鞍辔打理干净。送与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 三藏闻言,便要推拒,怎料悟空快他一步跑来道歉: “老儿,未想你却是来送礼的。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老孙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 方才却是俺不对,不该擅扯你晾衣绳。 你大度,莫放心上。 不瞒你说,此前我在山下呆的太久,也是遇到师傅搭救,这才幡然醒悟皈依佛国,情愿陪他西去。 礼数规矩粗陋些,多有怠慢,一定不要在意啊。” 朱小杰也奇怪看着这老人,思忖着这些家伙,为何尽皆不愿意好好说话。 随后一众称谢不尽,老人摆手回身献出晚斋。 斋罢,掌灯安铺,各各寝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 得鞍辔抵达禅院 至次早,行者起来道:“师傅,那庙祝老儿昨晚可是许赠我们鞍辔的。 你可记着问他要,莫让他装傻贪没了去。” 朱小杰轻咳一声,上前对悟空就是一个暴栗,言道:“你这猴子,先前看着乖巧懂礼,可这野性却为何依旧隐现? 人家身份底你一些,本事弱你一些又怎么了? 眼下情愿白白送咱东西,便是施恩,不是责任。 咱不感激也还罢了,又怎能撺掇着玄奘,一起去做那厚颜强索之事?” 话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前来。 悟空跳出去细看,其中凡马上一切用的,果然无不全备。 待将这些悉数放在廊下,那庙祝擦汗笑道:“师父,鞍辔依喏奉上。” 三藏见了,赶忙作礼感谢。 朱小杰也微微点头,觉着不错。 悟空亦欢喜领受,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 有诗为证,诗曰:雕鞍彩晃柬银星,宝凳光飞金线明。 衬屉几层绒苫迭,牵疆三股紫丝绳。 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 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 行者是做过弼马温的人物,自然明白这些器具的用途与好坏。 于是心中暗喜,将鞍辔背在马上,果似量着做的一般。 三藏在一旁看着,便更觉过意不去,于是再次拜谢那老人。 老者见他多礼,遂慌忙搀起他道:“惶恐!惶恐!何劳多谢?” 其后老者也不再客套,只请三藏上马试试。 于是长老出得门来,攀鞍上马,行者搬出行李牵出其余两马。 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却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 “圣僧,我还有一条挽手儿,一发送了你罢。” 小白龙看见这鞭子便两眼发直,恨不得一蹄子踹死这老贼。 那三藏迟疑一下,却依旧将之接了下来,其后便就再谢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实在过意不去…… 悟空,悟空!还不将钱钞取……” 正吩咐间,眼前却忽不见了那老人身影,再回看那里社祠,却也变成了一片光地。 只听半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此番简慢你了。 我是落伽山土地,蒙菩萨日前差事,在此送鞍辔。 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因为些许外物有所怠慢。” 闻言,悟空朝那方向冷哼一声,便没说什么。 朱小杰微微拱手,以示感谢。 却慌得三藏连忙下马,望空礼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真面,望乞恕罪。 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 此后只管朝天礼拜,不计其数。 路旁边孙大圣先是捂嘴偷笑,待被朱小杰瞪了一眼,才上前来扯起唐僧道:“师傅,你快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磕头。 再弄下去,岂不白费?” 长老道:“徒弟呀,你总如此可不太妥当。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这等礼拜结善,你却不理不睬,立在旁边只管哂笑,是何道理?” 行者道:“师傅哪里知道,像他这类藏头露尾故作玄虚的,本就该狠狠打上一顿,也好多长记性。 只因看着菩萨与你的面子,昨晚俺才说了些软话,你看他可敢领受?敢奢受老孙之拜? 想当年,俺汇集天下妖族,竖反天旗帜。首战,便硬是打服了那些地痞鬼仙。 其后也是俺约束部众,才没有恃强凌弱,与他们为难。 终于收看他们降表诚心,此后鬼仙见我,因恩皆需礼拜。 此事,就是玉皇大帝也寻不到错处,哪怕太上老君,当年也只佯做不知。” 三藏道:“胡吹大气!莫说这等空头话! 当时你有那般势力,人家才会惧你怕你。 此刻你才脱牢狱,又没有什么帮手下属,怎好如先前那般肆意妄为? 此刻落难,你才正该处事低调,为人客气,少惹仇怨,免征麻烦。” 悟空听出些弦外之音,遂连忙弯腰拜了拜,回道:“师傅,你的好意俺知道。 可之前老孙莽撞,已经将事情驱赶到那一步不归之路。 此刻仿似凡夫骑虎般难下,一旦露怯客气,反道成了示弱表现,此后便愈会沾染更多麻烦。 此等鬼仙多欺软怕硬,断给不得什么好脸。” 玄奘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悟空意思,只道“如此,此番便是为师不明真相,有些浮躁了。 你快快起来,莫误走路。” 于是悟空才装置行李,投西而去。 玄奘骑着龙马,原先他的马儿便空了出来。 本欲让悟空骑乘,可惜猴子生性跳脱喜爱跑跳,惯不骑马匹。 于是众人商议后,便将分担在两马上的行李汇集起来,而后悉数安置在那匹空马上,多少也算减轻些两匹凡马负担。 此去走走停停,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 队伍中因混有悟空这个“言出法随”的家伙在,遂又享两个月太平之路。 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 师徒三人在春光中前行,只见太阳西坠。 三藏勒马遥观,恍惚中见山凹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遂道:“皇兄,你看那里殿宇楼阁,不知是什么去处?” 朱小杰抬头远望了望,方笑道:“此处该不是殿宇,想是间寺院。 咱们赶起些,到那里借宿去。” 三藏欣然从之,也不管悟空,只放开龙马,任其与朱小杰坐骑并排疾驰,径奔前去。 待到三人策马到前,至门首观看。果然是座寺院。但见那: 层层殿阁,迭迭廊房。 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 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 两路松篁,一林桧柏。 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 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 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 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 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诗曰: 上刹祗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 果然人间净土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二人下了马,行者牵了绳,正欲进门,却见那门里忽然走出一众僧来。你看他怎生模样: 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 铜环双坠耳,绢带束腰围。 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 口中常作念,般若总皈依。 三藏见了,便侍立门旁,道个佛号问讯。 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高僧登门,失瞻,失瞻。” 礼毕又问:“不知法师一行是那里来的?” 三藏道:“弟子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 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住宿一宵,不知可否接纳。” 那和尚行礼道:“既然是东土钦差,我等自没有怠慢之理。 请进里坐,请进里坐,容我禀院主接待。” 三藏见大唐名声果然远扬,遂拉着朱小杰,唤上行者牵马进来。 可那和尚却忽见到,后面冒出来的悟空相貌可怖,遂有些害怕,便迟疑小声问前面和尚:“不知那牵马的,又是个什么怪物?” 三藏赶忙制止道:“慎言,慎言!阿弥陀佛…… 出家人四大皆空,皮囊外物好似红粉骷髅,断不可乱咱们平静之心。 这是我的徒儿,你提怪物之语便是以貌欺他,倘若再说便是逐客,我等径离便是。 一路行来,哪怕寒冬雨夜,露宿也无挂碍。况此时开春朗晴。” 那和尚愣了愣,依旧有些不服,咬着指头又嘲:“这般一个丑头怪脑的,好招他做徒弟?” 三藏闻言,二话不说,只一转身,甩袖便要离开。 反是悟空乐呵呵跑上来拉住师傅,呲着牙对那和尚笑道:“你这娃娃看不出来哩,俺丑自丑,却甚是有用。” 那和尚见这钦差真的生气,才吐吐舌头没敢再说,只得引着扯住三藏的行者,与目光冷冷的朱小杰一齐前行。 山门里,屋舍前,便见那正殿上书有四个大字,正是“观音禅院”。 三藏见此名字,脸色才有少许缓和。 对正殿牌匾行礼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 今遇到您的禅院,就如见着菩萨一般,刚好拜谢。” 一旁那和尚闻言,不屑撇嘴,心道:你就搁这吹牛!我拜了一辈子菩萨,却也没见到她老人家真面。 你们一个护短和尚、一个富家公子,带一个毛脸雷公相的怪物,能有幸见着显圣?还大言不惭说大士对你们有恩?咋不直接说佛祖也给你三分颜面呢? 可想归想,人家毕竟是大唐天朝的钦差,倘若怠慢怕会惹上麻烦。 于是他只好命沙弥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 那丑恶行者想了想,便拴了马,丢了手上行李,伴三藏上殿。 那俊俏公子也没犹豫,四下望了望,便也随着他们两个一同而入。 进去后,三藏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望金象叩头。 那行者,双手作揖,拜了三拜。 那公子,左瞅右瞧,不知在寻摸什么。 那引路和尚依照规矩去打鼓,行者揖毕也去撞钟,朱小杰开始绕场溜达。 三藏俯伏台前,倾心祷祝。 祝拜毕,那和尚便住了鼓,可行者依旧管撞钟不歇,或紧或慢,耍了许久。 那和尚语气不善问道:“拜都已拜毕了,你这怪……你还撞钟怎么?” 行者丢下钟杵,拍了拍手笑道:“你哪里晓得,我这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 此时动静却已惊动寺里的大小僧人、上下房长老。听得钟声乱响,一齐拥出道: “哪个家伙在这里乱敲钟鼓,是想受罚不成?” 行者跳将出来,咄的一声道:“是俺,是俺,是你孙外公撞的!” 朱小杰闻话就是一愣,心说:孙外公?孙子的外公?亲家?我这师侄是啥意思啊? 玄奘心说:坏了!那猴子果然记仇,这么骂人家,一会可不要挨打嘛! 但那些和尚见行者跳出,却被唬得跌跌滚滚,都爬在地下道:“雷公爷爷赎罪!雷公爷爷饶命!” 行者见他们胆小,挥了挥手笑道:“雷公?那才是我的重孙儿哩! 起来,起来,不要怕! 他们两位,可是东土大唐过来的王爷,我便是随行的徒弟。” 朱小杰继续懵逼,心想:啥叫重孙?辈分咋又降了? 雷公真惨啊!做你曾孙也就罢了,还得给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做晚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 斗宝物悟空任性 诗曰:佛存心兮心含佛,心佛从来皆无它。 若已无物又无心,便就如法身圣佛。 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迷惘。 无异无同无虚实,难舍难取难衡量。 内外灵光天地同,佛国又在尘沙中。 一粒包含大千界,一缕心念万法同。 知之须擅无决诀,不染不净悟真业。 善恶千端无所系,才是南无阿弥陀。 由此观之,徒劳取经,辛苦传教,跋山涉水,历劫苦难,摒念持斋,戒贪杜嗔,宏愿佛法,弃恶扬善,又是干嘛? 却说那伯钦与三藏,正被那山下大吼吓得惊惊慌慌,又闻他叫“师父来也”也自迷茫。 众家僮也是一阵窃窃私语,而后道:“家主、尊客,经我等方才讨研,想来那叫喊的,必是山脚下镇压的那只老猿。 只不知他今日忽然发的是什么疯,又为何有如此一反常态之癫狂。” 太保闻言也自恍然,连道:“是也,是也,是他,定是他!” 三藏急问:“什么老猿?何处来得老猿?可食人否?” 太保想明白声音源头,此刻便没了恐惧。只笑道: “长老莫忧,公子莫惑。 此间大山有旧名,前称‘五行山’。因我大唐帝君征西定国,遂才改名‘两界山’。 先年儿时,我曾闻此地老人流传故事。 说是当年王莽篡汉不义,遂惹天帝震怒,挥手间便降下此山以作威吓。 可能天帝在气头中有些疏忽,才恰好压着一只无辜神猴。 那猴也自厉害,即便被大山压住却依旧生龙活虎,口诵人言。 其后历经冬夏,不怕寒暑,常年忍饥挨饿,却未见病痛身老。 他之左右,常有土地山神相伴。他之上下,常有佛光时隐时现。自昔到今,亘古不变。 此番叫嚷的必定是他,长老莫怕。那猴虽然神异,却心地不坏。 儿时我不知恐惧轻重时,也曾好奇喂过他野果,与他聊扯过闲天,多少结下些善缘。 如今他即有呼唤,我便不该枉闻无睹。 长老若肯,咱们便一同下山去看看。长老若急,您便先行赶路,我自去与他相见。” 三藏听说还能与这太保多待一会,又想到前日太白的神徒之说,加之好奇心作祟,终暂压下分离赶路念头。 且他一路察言观色,现朱小杰愈发异常,不知会不会忽然“失踪”。于是欣然依从,一众牵马下山。 行不数里,远远只见那石匣间,果有一猴。 他露着头,伸着手,乱招乱晃: “师父,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 来了便好!来了就好!俺终于可以出来了!” 唐僧顿步远远细瞧,你道那猴子此刻怎生模样: 尖嘴缩腮,尘土满面。 头项摇晃,舞臂招迎。 金睛转动,眉目间有神色。 喉舌声声,言语中尽实感。 此是哪个?不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 一路上啥都不在乎的朱小杰,此刻难得认真。旁若无人似走上前去,为他拔去了鬓边新生的几根杂草,抹去头上捂出的几点青苔。 而后自然而然掏出面巾,为他拭去脸颊尘土。 动作期间,那猴也渐平静,只眼巴巴傻乎乎任由这人动作,良久难言。 伯钦感觉莫名,遂奇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刚才叫喊得甚凶,可到了此刻却怎不说话?” 那猴懒得理他,只依旧出神。 待朱小杰忙完,才回首遥指玄奘道:“悟空,你看这位是谁?” 先前三藏看皇兄奇怪举动,就有许多不解。 此刻见他忽然指着自己,不免被吓一跳,脱口道:“皇兄指我干甚?贫僧又不认得他!” 那猴却是聪慧,见玄奘僧衣僧帽,自联想那时观音搭救话语,遂喊:“俺确没见过你,但不知你可是那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 三藏闻言也是一奇,迈前数步颔首回道:“我正是,你问怎么?” 那猴闻言,则更有喜色,直道: “大师不知,俺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因犯傻参与赌博,遂被佛祖压于此处。 前者有观音菩萨与我交情不错,恰她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路过此处。 我便托她救我一救,她说倘若我愿归依佛法,一路做个弟子护你去灵山取经西方拜佛,便有给佛祖回报的由头,且喏功成后,另有好处。 故俺便在此昼夜急心,晨昏迫切,只等你来救我脱身。 我愿保小师傅取经,如喏与你做个徒弟。” 三藏闻言,便是一惊,“圣徒齐天大圣”之名此刻在大唐早已如雷贯耳。 其根由便是这位圣王皇兄,前后一路,他可是逢人便说是那齐天大圣的师父。 如今见真猴,虽落魄了些,可有尊大能师父在旁看着。哪怕他曾经头上长草,即便他先前尘土满面,就算他此刻被压得动弹不得,也没谁有胆笑话! 待玄奘反应过来关系因果,赶忙回礼: “未想是齐天大圣当面,贫僧有礼。 你可能尚且不知,眼前这位‘圣王’乃我的结义哥哥,我们感情深厚亲若手足。 此番我又怎好僭越做你师傅? 况我年纪低微,才德浅薄,除了一身无用的小乘佛法外,却没什么本事好传授你。 师傅之言往后切莫再说,你我三个可以为伴西行,便是大好。” 悟空见这和尚谦逊有礼,更是自家小师叔的弟弟,遂愈发欢喜,一张猴脸笑得嗤嗤,接话道: “未料到竟有此缘,大好!大好! 如此,这师傅便做更趁,此后俺定诚心护你。 小师傅莫忧,此‘师傅’非彼‘师父’,本没有‘授业传道’之责,更没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束。 断不影响清规戒律,沾染不上世俗因果。 俺是诚信之猴,既然当年我应承下观音,眼下就当依言做到。” 玄奘闻言,心中有些酸意,可那猴所言好歹也算个周全办法,遂道: “如此甚好,可你虽有此从善之心。 只是我身边没有斧凿,也不曾习得搬山裂石神通,眼下却如何救得出你?” 那猴摆手道:“不用,不用! 你但肯救我,只劳举手之累,我便可以出来。” 三藏颔首道:“即便抛弃师徒名分与西行守护不提,也有我皇兄的情谊为佐。 且听太保所言,知你心地不坏,即便遇到顽童幼子胡闹,却也不曾使性喝骂伤害。 眼下我愿意救你,可你却怎得出来?” 那猴用手朝天指了指道:“这五行山顶上,就有如来佛祖的金字压帖一张。 你只需设法去将帖儿揭起,我便可以出来。 你是取经人,佛祖断无刁难之理,想来轻易。” 三藏顺他那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高耸巍峨,悬崖峭壁,直入云海,几无道路。 倘若强攀,稍有行差,但凡踏错,便就是跌落乱石,身死佛灭一途。 也在朱小杰准备出言助他登山之际,那和尚却使劲咬了咬呀,一反往日那胆小畏缩样子。 只见他:随手放下宝贝锡杖,专程披上珍贵袈裟,而后孤零零一个,也不说二话,便一点一点开始攀壁抓岩,费力朝那巍峨山顶爬去。 在朱小杰错愕愣神之际,身旁刘伯钦却已看不下去。 于是急呼家僮牵了马匹,快赶两步,便随那背影纵跃而上,欲保护贵人高僧。 一旁朱小杰吧唧吧唧嘴,心生出许多奇怪感觉。又待片刻,等二人果真爬了一段且并无畏缩放缓,才哈哈笑道: “悟空,你看我这兄弟如何?” 大圣此刻也正偏头,瞅着那在一点点攀爬的身影。忽听小师叔问询,下意识便道: “初次见面,俺却不好言说。 只观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慈善信人。” 听了这猴子的评价,朱小杰也自点头,忽然道: “既然如此,他又是为师兄弟,此番辛苦也皆为救你,孽徒怎好眼睁睁看他受苦遭险? 此刻不运使那金箍棒相助,却要更待何时?” 悟空闻言也才醒悟,惭愧摸头讪笑,便急急掷出那根定海神珍铁。 只见那神物遇风便粗,入地便长,恍惚中变成个巨大圆柱,不断生长,瞬时便停在玄奘脚下。 恰玄奘听到身后异响以为地震,慌乱中一个不稳便脱手摔落。 不待他口念阿弥,却只一屁股墩躺坐在那宽大的金箍棒顶。 此台现下足有两丈方圆,金光灿灿,结实无比,神异非常。 见状,刘伯钦也随之纵身一跃,自崖壁轻松跳到棒顶,急急将发抖害怕的玄奘搀扶稳当。 见他二人站稳,悟空方才继续念诵,瞬时那棒子就又变长,贴着山壁,不一刻便将他二人稳送到山顶四方石旁。 待到玄奘被太保搀扶踩地,才回神,发觉自己却到了那五行极巅处。 此间果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眼前便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三藏定了定心神,才近前跪下,朝石头礼拜,又看着金字,再拜几拜,望西祷祝: “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求经,奈何本事低微,难敌虎豹豺狼妖魔之口。 若佛祖慈悲怜悯,若此行是我使命,若那猴子果真可助,便请许我揭得金字,救出神猴,同至灵山参拜; 若因我信仰有瑕,若此行本非佛愿,若大士罪我先前痴傻,此刻就不成吉庆,便揭不得起。” 祝罢,郑重连拜九次。 拜毕,起身,轻轻一撕,便将那六个金字揭下。 恍惚中只闻一阵香风袭来,忽然把压帖儿刮在空中,叫道:“圣僧有礼,吾等乃皆监押大圣者。 今日他的难满,吾等可以回见如来复命,缴此封皮去也。” 突然变故,直吓得个三藏腿软伯钦惊疑,随后二人便紧忙望空礼拜。 良久起身,见没了动静,二人方才从新登上“如意‘观光’棒”,径下高山,再至石匣边。 抬眼望,此刻圣王正与悟空在闲聊谈笑。于是玄奘上前开口:“蒙助,我已揭了山上压帖,你出来吧。” 那猴闻言欢喜,叫道:“小师傅,你请走开些,我也好出来。 否则大山炸裂时,地裂天崩巨石飞舞,莫要误伤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 夜放火二师惑问 却说那和尚把那至宝袈裟骗到手,回屋之后便迫不及待拆开摊平,一点点拿在灯下摩挲把玩。 可看着看着,他却又忽然对着袈裟号啕痛哭。 声音隐约传出,直慌得本寺僧众连动恻隐不敢先睡。 小幸童在一旁侍奉之时,忽然看到老祖痛哭,也莫名其妙被吓了一跳。 见老人只顾哭泣也不理他,遂只好匆匆出门,报与众僧道:“公公一直哭,现在快到二更时候了,他却还不歇声。 如此下去怕要损伤身体。” 这老祖有两个徒孙,往日躬亲服侍,算得上贴心之人。 闻说老祖伤怀,二人也是感同身受痛断肝肠。于是便急急拉着众僧,联袂进到老祖房中问道:“师公,今日得遇至宝才是幸事,你哭怎的?” 老僧见率先进来的是他二人,才带着哭腔甩着泪水泣道: “尔等目光短浅,却不知我哭得是这有缘无分,看不得唐僧宝贝!” 其中一个小和尚不解问道:“公公年纪太高,怕不是糊涂了? 如今这至宝袈裟可不就放在你面前吗?不正握在你的手中吗?你只看赏便罢了,哪还有看不得说法?” 老僧厉呵道:“这看不得是明日看不得!是后日看不得!是永远再难看得!是看不长久的! 想我今年也有二百七十岁了,空挣下几百件无用袈裟,怎抵得他这一件神异?又怎有他这一件值钱? 我奋斗一生,今日方知还不如个唐朝游僧! 不若,不若我也像他那般,取经去!” 另一个小和尚闻说老祖要去西天灵山,遂赶忙宽慰道:“师公差了,着实想差了! 且不说那袈裟定是他出发前所带,即便看那唐僧,也只不过是离乡背井的一个漂萍僧儿。 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彀了。怎还看不开,倒打算象他那般做行脚僧,何也?” 老僧反驳道:“稚子糊涂! 我坐在家中固然自在,可即便乐乎晚景,却终归庸庸碌碌,到头不过还是那样。 到死也终得不了他这般袈裟穿着,圆寂也难登极乐正果。 这宝物若教我穿得一日儿,就是死也闭眼,也不枉我来阳世间为僧这么一场!” 众人中有僧笑道:“祖师不必烦忧! 你要穿他的,又有何难处? 莫说只穿上一日,我们倘留他住上一日,你就可以穿着一日。若留他住上十日,你就能穿他十日。 何苦这般痛哭纠结?” 老僧哭道:“你这法子能赖多久? 纵然留他住上半载,我终归也只能穿得半载而已,到底也不是长久。 这袈裟毕竟还是他的,一旦留不住那些人。我依旧得眼睁睁看他拿离远去,怎不要痛断肝肠?” 正说话处,先前两个小和尚之一,名唤广智的再次出头道:“公公,依我看,要得这袈裟长远,却也容易。” 老僧想来喜爱这贴心孩子,此刻闻言便欢喜起来,急急问道:“这小子向来聪慧,有甚么高见?还不速速说来!” 广智听到老祖当面褒奖,遂愈发得意道:“那唐僧三个即便尊贵,却终归只是路过异乡的赶路旅人,一路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可谓辛苦之甚。 我刚路过时曾有留心,只听其屋舍中无甚声息,想已经睡熟。 我们选几个有胆气与力量的拿了枪刀,摸进禅堂,将他三个悉数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知道,即便他有王侯之尊又能如何? 如此又谋了他的神气白马,还收了他的行囊,兼纳了那两个法宝钵盂,并藏了他那根神异法杖,更把这袈裟儿留下,以为传世之宝,岂非子孙万代之计耶?” 老和尚见说面露犹豫,直愣了片刻,便忽然把牙一咬,狰狞揩去泪水,狠道:“好,好,好!此计可以! 尔等这便收拾枪刀,准备行事!” 当此时,人中又有个小和尚,名唤广谋,是之前出主意那广智和尚的师弟。 只见他三两下排开众人,上前参拜道:“大家且住,我观此计不妥! 咱们要杀得他们,却也要先想想情况。 依我所见,杀那个白脸和尚与那个俊秀公子简单,可想无声无息杀那个毛脸雷公恶人却难。 万一杀他不得,反让他惊动同伙亦或逃窜出去,不日便要败露我们今夜谋划。其后惹得天朝遣使交涉,则必有官府协助彻查。 一来一去纸包不住火,岂不为咱自己招祸? 我这里却还有个不动刀枪之法,即便官府查到也无法责难,只不知老祖尊意如何?” 老僧恰被此语戳到痛处,于是忙问:“我儿,你有何法?莫卖关子,还不速速道来!” 广谋见老祖问的急迫,遂没有继续耍宝,忙解释道:“依小孙之见,有舍才能有得。 咱佛教素来讲求因果,就像此前您出钱收购袈裟一样。 出去钱财是因,得到袈裟是果,只有如此才能圆满了无挂碍。 如今咱可以唤聚东山大小房头,每人要捐干柴一束。再舍去咱寺那三间禅堂为因,放一把火出来,教他有再大本事也欲走无门,连行李马匹一火焚之。 就是山前山后人家看见,即便是官府差役来查了,咱只兴推说是他自不小心走火,还将我禅堂都烧了。真有唐国使节前来,指不定咱还能讹诈些赔偿出来。 事后即便有人不信,可屋中人玩火自焚,却不都烧死了?其中财物付之一炬,又缘何对证? 此法又好掩人耳目,又好不动刀兵,更可不留把柄,才算万无一失。 今夜过后,咱虽舍了三间禅堂,却免了无尽后患,还名正言顺得享传家袈裟。岂不更好?” 其余和尚闻言无不欢喜,都道:“强,强,强! 此计有我佛教玄妙,甚妙,更妙!” 老祖闻之也连连称赞,遂教各房头速去筹备搬柴。 谁又知道,经这一计,却弄得高寿老僧尽性命,观音禅院化飞尘! 原来他那寺颇大,粗粗一数却也有七八十个房头,大小住着二百余众。 众人尽命,当夜一拥搬柴无数,直把个禅堂前后四面围绕不通。其后泼油、放火不题。 却说三藏一众,安歇已定。 朱小杰却不曾如往日般脱去衣物,只睁着眼睛饶有趣味看悟空那边。 行者也是个灵猴,虽然合眼睡下,却只是存神炼气,朦胧着醒眼。 忽听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揸揸的柴响风生,便心生疑惑嘀咕:“此时夜静,如何有人行得脚步之声? 莫敢是他们如此急不可耐,只第一日便要谋害我们?” 怎料他的自言自语却真就有人回答:“呵,还不是你还得嘛! 这寺庙二百余人皆在搬柴,似要放火烧死咱们了。 那袈裟却只有一件,这些从者得不到好处,甚至有些也不清楚事情因果真相,他们该死吗?” 悟空看到是朱小杰问话,这才长出一口气答道:“师父放心,明日还要赶路呢,您且安睡勿虑其它。 此事由俺老孙起,自然该俺负责到底。 其中分寸对错俺自明白,今夜不过是场玩火自焚的闹剧,前后只诛首恶罢了。” 也在此时,玄奘却忽然睁开眼睛,呆呆出神问道: “哥哥,我也不装睡了,有件事儿可真想不明白, 记得你曾讲,观音大士曾对丞相说:‘若贪财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珍异,这便是不好处。’ 此地是大士的禅院,那老僧却将这袈裟视若珍宝,为此便不惜害我三人性命。 如此这般,他还是不是个和尚?算不算得上高僧?为何能长寿如此?又凭甚看懂袈裟妙处? 倘若只要礼佛、念经、叩拜便可以无碍害人,那佛家算得什么无量,称得什么慈悲?” 悟空挠了挠头,心道:咱们里面可就只有师傅你一个真心信佛的,你问我师父,人家也不知道呀。 果然,朱小杰扯了扯嘴角说道:“玄奘,你……这么想,我和你皇兄也不是和尚,可不一样识得这袈裟珍贵吗? 别听观音那妮子胡说八道,为了卖东西,那些销售有啥是不敢说的? 依我看,她口中那一大堆功效尽皆是用来唬人的! 衣服嘛,自己喜欢就行。功效嘛,不实践体验又怎可尽信? 况且,身外之物尚不如身体发肤。你佛家中,皮囊躯壳尚可以超脱,那些凡物却又与自身信念品德何干? 今日那老头虽然是个和尚,却算不得个好和尚。 就如同有些家伙也算是人,却算不得好人一般。 倘若和尚都是圣人了,那还需要修个什么佛,除个什么杂念,念个什么经文?” 玄奘听完点了点头,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便合眼睡了过去。 朱小杰看弟弟睡了,也向着悟空竖个大拇指,随着翻身不言。 只余行者一骨鲁跳起,欲开门出看,又恐惊醒刚刚才睡的二人。遂弄个精神,摇身一变,化作只蜜蜂飞出,真个是: 口甜尾毒,腰细身轻。 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 小小微躯能负重。嚣嚣薄翅会乘风。 却自椽棱下,钻出看分明。 只见那众僧们搬柴运草,已围住禅堂,准备放火。 行者暗笑道:“果依我师父之言,他要谋那件袈裟,故起这等毒心,眼见便要害我们性命了。 我若要拿出棍儿,可怜他们孱弱且没有法力,反违背之前不伤生的诺言。 罢,罢,罢! 依计借花献佛,将错就错,教他们自作自受,体验体验便是!” 于是行者分出分身在此守护,自己一个筋斗跳到南天门外。 大圣的忽然而至,唬得庞刘苟毕躬身,马赵温关控背,俱道:“不好了,不好了! 那闹天宫的家伙被放出,今儿寻仇来了!” 行者闻言,忙摆手道:“列位免礼休惊,往事一笔勾销。 我今是来寻广目天王的。” 说不了,却遇天王听讯早到,迎着行者踏出南天门道:“久阔,久阔。 前闻得观音菩萨来见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丁六甲并揭谛等,皆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去。 期间随口说起,你正与那取经人做了个徒弟,从此皈依灵山诚心西行,今日怎么得闲到此?” 行者道:“正是,正是!时间紧迫,且休叙阔。 此刻那取经唐僧路遇歹人,正欲放火烧他。事情万分紧急,特来寻你借辟火罩儿救他一救。 往年你我也吃过酒宴有些交情,今日紧急俺便不多客气。 快些把你那宝贝拿来使使,即刻用完便返上。” 当着众仙面前,广目天王不好落个忘恩负义的抠门之名,遂笑道:“大圣,这可是你着急差了! 既是歹人放火,便该去借水救他,如何要用我的辟火罩儿?” 行者急道:“其中复杂,你那里晓得就理。 借水救之,却似扬汤止沸,又如抱薪救火,终归无用; 俺只借此罩,护住唐僧无伤,其余听凭因果轮回便可。 此刻着急,快些,快些! 一会儿就来不及了,可别耽误我下边干事!” 那天王在他声声催促中,一时半会想不到说辞,只好笑着拖延道: “你这猴子,到了今日怎还能起这等起不善之心? 着了大火,你怎可只顾自家,却不管别人?” 行者哪里有空解释,直道:“快着!快着!莫要调嘴,害了大事!” 那天王见实在推拒不过,又恐那猴子因这事在天庭撒泼给自己引祸。遂苦着个脸,不情不愿将罩儿递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 辟火放火玄奘责 伯钦听说这山要炸了,于是赶忙领着三藏,呼唤着僮仆,就要牵马回东急走。 可不待他们转身,便见朱小杰挥手,朝那猴脑轻飘飘打了一巴掌。 “压了五百年,你竟还如此狂妄。 你可知这山是何物所化?” 悟空见小师叔对自己眨眼,恍惚便明白此中用意,于是装作惊恐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竟然忘了这山便是如来他老人家手掌幻化,此时虽没了往夕灵韵,却着实不该怠慢亵渎! 至于伤损,就更为不应,着实该打,该打!” 朱小杰见这猴王果然聪明,遂也欢喜,于是随道: “正是此理,五百年时光你更该学会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年我传你的那《七十二变》修习得如何了?可有些心得体悟?你可变个‘盾构机’给我看看?” 悟空可不知道啥玩意才是“盾构机”,可是没关系,小师叔说话向来高深,听不太懂也是正常。 于是他道:“师父博闻强识,我却见识短浅。 真不知您说的是何物,眼下我变个蚂蚁出来,您看……” 朱小杰本就才开玩笑,别说悟空了,即便他自己费尽全力,却也连个“挖掘机”都不会变,更别扯什么“盾构机”了。 可若依他所言,变个蚂蚁难免小气,五百年出狱却化作蚂蚁爬出,总感有些卑微。 于是朱小杰又道:“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七十二变》是死,你却是活,自然需懂得延伸变幻。 你看这山中清风无影无形却来去自由,空若无物却逍遥洒脱。 其实里面成分复杂,氮、氧、碳…… 咳咳,总之你得变个空气,才许出来!” 闻言,悟空也陷入沉思:是啊,变化之道总是形象变迁,倘若无形无象无影无踪,岂不更高? 这家伙也不愧有888点资质,加之先前在某不负责任的小师叔帮助下,偷偷习得的《一百零八变》打底。 此后尝试未过半刻,还真就化作一缕清风,潇洒飘荡而出。 悟空法力高深修为强大,此刻即便是朱小杰,也需要一直开着外挂,才能知晓这家伙的行踪。 待这师徒回神,却发现一旁长大嘴巴,呆呆傻傻在旁围看的众人。 朱小杰哈哈一笑,才道:“刚才兴起,随口指点徒儿几句。 前后耽误大家不少时间,众位莫怪啊……” 此刻,太保忽有个奇怪想法,父亲口中所说,阎君语中所嘱的贵人,莫非不是那位大德长老? 众僮仆脸上也始现畏惧,倘不是家主在前,怕他们一个个便要叩头下拜。 玄奘也自服气,心说:怨不得人家是“师父”,我却只能做个“师傅”呢,着实能力有限,咱教不了啊…… 众人又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悟空显现,于是朱小杰有些不耐烦朝一旁空气问道:“悟空!你四下乱窜个什么劲,没看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吗? 倘若想玩,到了下站住处,有的是光阴。” 其后,一空处,便传来猴言:“师父误会了! 俺老孙虽被压了好久,可也不至于那般自私贪玩。 只是五百年时光太长,原先那身衣服却已腐坏成渣。 如今光着身子只不好见人,着实尴尬,着实尴尬。” 闻声,众人也皆一愣。 其后玄奘便默默自马上取下备用的僧帽衣衫,但他捧着东西有些犯难。 前后见不着猴,却不知该如何递送出去。 正犹豫之际,却忽听耳旁一声道谢,手上那衣物便自飘飞,被股莫名力量裹挟去不远处大树之后。 未待片刻,树后就蹦跳出了个和尚打扮的猴子。 三两步蹿到近前,却见他忽然朝朱小杰跪下,道声:“师父,俺回来了!” 待到九叩,他又起身,对一旁三藏拜了四拜道:“有劳师傅登山揭符,又蒙师傅借衣于我。 俺着实感激,此后如喏,愿一路护你去那西天闯荡!” 玄奘看这猴子诚信可爱,遂也欢喜,只是问道:“不知你与观音大士或我佛如来,可曾有过不许出手的约定?” 闻言朱小杰就是一愣,那猴头也是无二。 转瞬他师徒便各自想明白其中因果。遂一哼一哈,一尴一尬,由悟空开口: “不曾,不曾! 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仗势欺人,只要不打杀良善,此后师傅尽管吩咐便是。 俺老孙的本事无需多言,自有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为俺背书。” 说罢,他还不忘对刘伯钦拱手道: “承你早年为我摘果,蒙你陆续与我聊天,亏你一直护我师傅周全。 多谢,多谢,多谢!” 谢毕,悟空自觉跑过去收拾被玄奘翻乱的行李,而后欲扣背马匹,真就有了先前那俩长随模样。 三藏见状也是得意,心道:“大好,大好,贫僧终于不用再去打杂了。 这猴子救得值,至少多个伴当。” 谁料,那两匹马见他过来,便瞬时腰软蹄矬,战兢兢立站之不住,眼看便要晕倒。 其后也不知悟空使了个什么法儿,那马忽重新有了精神,一反常态懦弱却变得矫健英姿。 看那小师傅不解,悟空哈哈一笑,道:“小师傅莫奇,只因俺先前做过那天庭的弼马温,身上多少沾染上些操训神马的威严与些许法则约束,它两个才会害怕。 其后俺使了些仙家控马的窍门,果然奏效,想来其后哪怕遇到天帝威压,这两马该也可行走自如。” 三藏见这猴果真是个有本事的,遂愈发喜爱。再看他身着僧衣的样子,又是不凡,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 “悟空啊,此后一路幸有你相伴,却还不你全名为何,父母出身又是如何?” 猴王道:“俺姓孙,自幼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是集天地孕育,吸日月精华,过沧海沉沦,历时间打熬。才忽生灵智,打石头里蹦出来的。” 三藏听言也自好奇,可想了想却还是压下质疑,只问:“既如此,却不知你那悟空的名字又是何人所取,倒与我佛家法名有些共通。” 猴王道:“小师傅盛意惠觉,当年观音大士却也是此说。 ‘孙悟空’便是俺的法名了。” 三藏欢喜道:“不错,不错,的确合我宗派规矩。 你这个模样,却又象那个小头陀一般。今日既然得遇新生,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悟空听这名字爽利霸气,又见朱小杰微微点头,遂喜道:“好!好!好!” 自此时,悟空则又有了“孙行者”的称号。 一旁伯钦见孙行者收拾得当,也至前躬身,对三藏与朱小杰唱喏道: “公子、长老,你们今得神徒相伴,甚喜,甚喜。 此人奇异厉害,想来保你们平安无疑。 如此,俺便也可以踏实放心。 前路艰险,务必珍重,天色将暗,我等这便告回。” 三藏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贫僧感激不胜。 回府也请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安好。 贫僧此前在府多扰,容回时相遇再谢。” 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却说那孙行者请二人上马,他自在前边开道。其后左停右看,好不自由。上下蹦跳腾跃,好不欢畅。 三藏见他欣喜便也跟着畅快,便在马上忽然又问:“悟空,先前见你变出的那棒子能大能小好生厉害,不知它却是个什么?” 悟空听他好奇,也不见外。伸手便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便成了个碗来粗细的铁棒。 拿在手中,挥舞几下笑道:“师傅你不晓得,这宝贝可是俺的随身兵器。 它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又那太上道君亲自炼就,唤做‘如意金箍棒’,又称作‘天河定底神珍铁’,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当年俺起义大反天宫,甚是亏它,才在天兵天将万军从中立于不败。 其可以随念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取出方可。 此前五百余年,俺唯有与它为伴相依,未想今日经我师父指点,却还有登峭妙用。” 玄奘闻言也暗暗称奇,心道:大千世界真乃无奇不有,诺达一个棒子竟也能变成绣花针模样。 只是不知,那猴子蹦跳欢快,会不会无意戳到耳朵里头…… 朱小杰听他二人说起宝物,便看着那连个脚印也未压出的土路,有了联想:不知悟空耳朵是怎么长得,一万三千多斤放进去,会不会头重。且针的侧面积才有多大,不知“压强”换算下来又是多少…… 不多时,一行便已走出那两界大山。 可才出树林,便忽然见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 三藏见状,一颗心儿却又提起,心说:“悟空再厉害总归是猴儿,遇到老虎怕还不得被吃?” 反观他身下马儿,此刻见了凶猛老虎,却瞪大双目踢腾前蹄高打响鼻,非但不像先前那般脚软,反生出许多争强不服之心。 行者见那虎凶蛮,齿缝间似还有血肉,遂在路旁欢喜道:“小师傅莫要怕它,这是送盘缠与咱的。” 说罢,他便随口朝那虎道:“业畜,此为道路,多有行走。若留你性命,往后却还要害人。 且去投胎!” 但见那正飞奔冲来的猛虎,经行者几字便瞬时没了气力。前爪一软,就重重冲跌进尘埃,不知何时已经气绝。 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连道“天哪!天哪! 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大半时辰; 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只说了‘且去投胎!’四个字,便解除了危难,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言毕,高僧还不忘偷瞅了眼自己皇兄,心道:还好,还好,此前自己有够沉稳豁达。 否则真若与自家哥哥闹了冲突,怕其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想必那日菩萨该没生气,否则又怎容我苟活到今天…… 行者却不知三藏此刻正在出神,只随手一挥便收了老虎,言道:“师父呵,待后面咱去了集镇,这老虎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到时采购所需,安排食宿,自然无虑。” 朱小杰闻言,也自点头高声道:“悟空不错,有些个持家模样。 那虎虽然害人成性,可尸身却不该听凭腐坏弃置不顾。 此举止恶且不曾天物暴殄,你入佛门后虽不食肉,却可惠及百姓,甚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七章 死三者超度亡魂 朱小杰看这俩家伙吵架,正自觉得好玩儿。 忽见悟空回头,可怜巴巴瞅着自己,于是哈哈一笑宽慰道:“你们放心,如来那胖子,咱还是打过些交道的。 他心宽体胖……嗯,他大度宽广,自不会因些小事为难玄奘的。 此行,只要西行大宏愿弄得好,此等理念上的小事,人家才不会在乎,也不足以成为什么桎梏。 再说了,玄奘可是我的弟弟! 谁不要命敢动他,不也还得问我这做哥哥的嘛!” 闻听此言,悟空只砸砸嘴,心道:小师叔,你可真能装,怪不得能唬……额…… 小师叔心胸真能装得下山河……这绝对就是高人。 对!是顶破天的高人,是吹口气儿便能灭了我,说个字儿便就宇宙湮灭那种,可厉害了。 悟空一边傻乎乎想着,一面讪讪松开了捂住玄奘的手儿。 朱小杰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如若继续替三藏担心,岂不是跌了咱自家师父面子。 被放开的三藏张了张嘴,却终没说出什么话,更没继续苛责这个即便争吵,却依旧不忘为他着想的徒儿。 只孤零零一人,一步步在残垣废墟中引路。 悟空晃晃悠悠牵出几匹马带上行李,嬉皮笑脸蹦跳追赶。 朱小杰则满不在乎抱着双臂,远远看他师徒二人背影。其后便闪回长安吃早饭。 却说那些和尚正在灾后悲切,忽看见他师徒牵马挑担而来,直被唬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更有胆子小一些的,被吓叫出声儿来:“啊!冤魂索命!索命来了!” 行者听他们言语冒失,遂喝问道:“甚冤魂索命?说甚冤魂? 爷爷们可平安得很哩,快我把我那袈裟还来!” 众僧被他这雷霆一吼,更是纷纷胆战心惊瘫软在地,紧跟赶忙翻身跪倒,重重叩头道: “爷爷呀!爷爷啊!冤有冤家,债有债主。 你要索命可不干我们的事情,前后都是广智提议,广谋定计,更有那老和尚拍板害你的。 我们迫于无奈才昧心相从,实在不想害你啊! 我们往后定给您超度供奉,更有纸钱元宝不断,你快走,莫问我们讨命!” 行者咄的一声道:“我把你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 身为和尚你还怕鬼?可要丢死个人儿了! 凭你?爷爷还不惜得记仇呢!哪个有闲问你讨命? 旧事不提,俺只问你们要袈裟回来,也好让我等走路!” 其间有两个胆量大的和尚,听话语似没有索命之意,才哭喊道:“老爷! 你们在禅堂里已烧死了,如今又来讨袈裟,端的还是人是鬼?” 行者知他们定然不信,遂笑道:“这伙愚僧! 昨夜我那儿哪有甚么火来?你先去前面禅堂看看,再来说话!” 众僧们闻言将信将疑,接连爬起来往前观看。 待到入眼,他们才发现禅堂外面的门窗槅扇完好无损,更不曾燎灼了半分。 众人悚惧,才终于相信三藏与朱小杰的王爷身份,认定行者是有着无量神通的护法高人。 于是众人遂一齐上前叩头,拜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 你们的袈裟应当在后面方丈禅房,老师祖处哩。” 于是众人在那群和尚的带领下,行过了三五层败壁破墙,一路嗟叹不已。 而后见此间竟也无火,众僧便抢入里面叫道: “公公!这唐僧乃是神人,更不曾烧死,如今咱自作自受可反害了自己家当! 您还是趁早醒悟作罢,咱们拿出袈裟,还他去也。” 可话语毕,久等依旧不见有应答之声。 众僧好奇探寻,进到里间后却未见老祖师踪影。 原来昨夜,这老和尚见大火蔓延,于是慌慌忙忙出去指挥调度。 其后见这火儿实在控制不住,便独跑回屋,打算抱着这袈裟自己先逃。 怎奈回了屋舍,却无论如何再寻不见那身袈裟,思及大火眼见着就要蔓延扩散。 无奈中只好顾全性命夺路狂奔,打算找地方暂避一下。 可不知为何,这火儿却似跟他走着一般。 不论他走到哪儿,这火儿便追到哪儿,竟是怎么也逃脱不去。 万分烦恼焦燥之处,正拽步子躬腰夺路时,脚下却忽然被一个存放宝物的抽屉绊倒。 可叹他没收住力道,直一头撞上墙上。可怜只撞得脑破血流魂魄散,咽喉气断染红沙! 有诗为证,诗曰: 堪叹老衲性狠贪,枉作人间寿翁范。 欲得袈裟传远世,岂知护宝不同凡。 但将昧心欺长久,定得萧条取败功。 广智广谋便可以?损人利己终成叹。 寻不到人,直慌得众僧哭道:“师公不见了!祖师被火烧死了! 那尊者在门口守着,此间却不见袈裟,怎生是好?” 行者偷偷看了眼玄奘,知他慈悲,此刻定正担心昨夜死伤。于是眼睛一转便道:“休要演戏!想那袈裟定是被汝等盗藏起来了。 都出来,都出来!开具花名手本,等老孙逐一查点!” 此事本是这些和尚理亏,加之这毛脸僧人似真有些厉害本事,于是众僧也只好泱泱点头依他所言。 其后聚集那上下房的院主,将本寺和尚、头陀、幸童、道人尽行开具手本二张,大小人等,共计二百三十名聚集起来。 行者请师父与玄奘高坐,真还就一一从头唱名搜检。 为了真实,甚至让那些叫到名字的僧人要解放衣襟,分明点过。 玄奘逐一对着名字,见他们虽灰头土脸,却没有重伤残疾之患,脸上才由忧虑渐转平和。 直至清点完毕全寺上下名册,便只剩广智、广谋与那祖师三人未到。 即便如此,行者却依旧不曾罢休,又呼喝命令众僧去残垣废墟悉数找寻。 待找到那三具怀揣金银,被烧乌黑碳化的尸体,玄奘却还是不忍。 于是他就地盘坐下来,双手合实,双眼紧闭,开始祷告念诵。 随着低沉庄重声音开始回响,此地便渐生若隐若现的许多佛光。 这光儿在烈日下显得单薄,却与丝毫不比那强光逊色。 众僧静静听着这诵经声音,心中的悲伤、凄凉、苦恼、悔恨、哀思、嗟叹之情,竟缓缓消散。 不知不觉,便有僧人学他就地盘坐,随玄奘开始诵念。 不知又过去多久,场间只剩下有些尴尬的悟空,与打着饱嗝的朱小杰。在二百三十一人的宏大齐诵中站着。 此刻,观音禅院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也自此时,观音禅院始有佛家真谛。 三藏引着一众做完超度法会,也自神清气爽,觉春风和煦,起身便要上马继续西行。 反是行者看到玄奘豁达,心中生出了许多愧疚。 只因他左等右等,却不见昨夜那带走袈裟的妖怪现身归还。 回思昨夜种种异常之处,心中忽然一惊,有了不好预感。 想当时那老僧讨要,便有师傅极力阻止,是他硬承诺自己可以保全袈裟,才不管不顾将之借了出去。 此刻玄奘虽然不提,可悟空自作主张把恩人的东西轻易送了出去,今儿搞丢了不见踪影,怎么看也都是他背了喏。 于是赶忙拦住要上马的三藏道:“莫走,莫走! 俺还没寻还袈裟,咱不能走!” 那众僧见了,一个个面露惭愧,似欲言又止。 行者羞恼转怒,近前呵问道:“尔等还不速速悔悟,将那妖怪之事悉数道来! 难不成依旧存有歹心,妄图蒙骗勾藏?” 众僧闻言,尽皆礼拜哀告道:“老爷饶命! 我等昨夜委实不曾见着什么妖怪,这都是那老祖的不是。 他昨晚观赏袈裟,只哭到更深时候也不停息。 我等不忍,方才询探。得知他贪婪宝物要图长久,想将之昧下做个传家宝儿。 才有广智生狠,又有广谋定策,要烧杀老爷。 其后火方才烧起,便有狂风大作。 见事情要糟,我等便只顾拼力救火,搬抢物件,却是不曾知晓留意袈裟去向。” 行者心知是自己做了聪明,只好泱泱来到老祖尸身旁,想在广场阳光下寻寻线索。 可无论如何选剥细看,浑身也只是焦黑,没得丝毫异常。 行者略一忖量,便问:“事有蹊跷,闻说七十古稀,这老祖卑鄙龌龊,无慈悲心,无仁善意,定得不到菩萨点化护持。 可怎能活到如此年龄? 昨夜我看到有个熊精来援,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妖怪成精么?” 院主听行者此问,才恍然道: “老爷不如此问,我却真想不到。 我这里正东南有座黑风山,黑风山上有个黑风洞,黑风洞内有一个黑大王。 我们老祖常与他讲道,每每唬得他客气招待,那厮便是个粗壮妖精,听说有些延寿手段。” 行者击掌乐道:“该是那厮,你说那什么黑山离此多远?” 院主见这煞星有了计较,于是伸手指道:“有二十里远,那望见山头的就是。” 行者抓耳挠腮,笑道:“劳师傅与师父等我一等,不须再想,咱们的袈裟定是那黑怪偷去无疑。” 三藏赶忙拉住悟空道:“你莫急,可不要武断错怪别人。 别的不谈,仅他那厢洞穴离此就有二十余里,如何就断得是他?” 行者见玄奘拦阻,忙好声安慰道:“师傅不曾见夜间那火,真可谓光腾万里,亮透三天,且休说二十里,就是二百里也照见了! 那妖怪会些法术,一时千里万里可能勉强,可区区二十里路于他来说,却算不得事情。 定是他见火光焜耀,所以赶来救火,其后无意中,看见我们袈裟是件宝贝,则趁哄掳去也。 待老孙去打他一顿,将东西收回来。” 三藏闻说,却忽然问道:“你又怎知他是来救火的?你看到了?” 玄奘问得突然,悟空一时没想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只随口道:“师傅,实不相瞒,之前俺便是看他救火卖力,这才将之误认成菩萨派来的精灵。 否则,在俺面前又岂容他走脱。” 三藏闻言,点了点头,双手合实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就该如此。 我记得菩萨说过,这袈裟只得有缘之人拥有。 如今既然是他行善奇遇,我等便该成全祝福才是。 咱们走罢,为师做主,那袈裟送他了!” 此言一出,慌得行者赶忙摆手,连道:“不可,不可! 俺老孙言出必行,岂能害师傅损物为我圆扯。 再说,赏罚自当分明,不告而取视为偷也。 即便他确有过善行,却也不该得此类报偿。 依俺看,你这是在害他,是要将他由善引恶,可比我揍他一顿损得多! 倘若他以后成了惯偷,我等便也成始作俑者。” 听了悟空这番话,玄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良久,他只默念出句“阿弥陀佛”,便不再阻拦。 朱小杰见这猴子能扯,看自己弟弟貌似说不过他,于是也插了进来道:“悟空啊,为师给你个任务历练一下呗!” 悟空听小师叔开口,忙点头作揖道:“听凭吩咐,听凭吩咐。” 朱小杰见这师侄乖巧,于是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子兵法》谋攻篇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细数既往,你不是在交兵,便是在攻伐。 此去那黑风洞,倘若妖物不出来,便又要成攻城强拆之势。 我知你武力强大,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再强,却强的得过佛祖如来? 往后真再遇到厉害人物,这般强打硬冲却只会犯险。 你既得传我人族道统,便不该只学皮毛,错失其中精髓。 今日之课,便是做个练习。 此去你需动动脑子,体会些上兵伐谋的奥妙,哪怕不才,也得有伐交之策应对。 至于动手拼杀,打死他又不给经验,又不爆装备,更不出什么天财地宝…… 况那熊儿,却还是个见义勇为好妖。 人家可以深更半夜不远二十里跑来救火,你却不好再蛮横强拆人家洞府了。 你要牢记咱俩五指山下谈话,领会佛家慈悲真意。以团结为念,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八章 寻黑熊白蛇拦路 悟空被小师叔的一大堆歪理说得迷糊,此前他只相信实力为尊的强权道理,却哪想过什么伐谋、伐交的手段。 可眼下师命难违,他也只有抱拳领命。 随即行者唤众和尚过来道:“汝等着几个人,去好生安葬了那些死者。再留几人儿,好好侍候我家师父,看守马匹行李! 其余都不要闲着,抓紧搬运物资、修复屋舍、打扫收拾! 众僧闻言,心中虽有些不愿,可奈何人家厉害,也只得表面应诺。 悟空见他们应诺敷衍,遂又叮嘱口: “尔等莫顺口儿答应,却不来奉承。 稍后看师父的,要怡颜悦色; 养马匹的,要水草调匀。 整理重建的,更要尽心竭力,容不得半点马虎。 假有一毫儿差了,照依这个样棍,与你们看看!” 说罢他掣出棍子,照那火烧的砖墙噗得一下,便那把墙打成齑粉。烟尘漫天中,余风又直震倒七八层墙。 众僧见了,个个骨软身麻,跪着磕头道:“爷爷宽心前去,我等竭力虔心,供奉老爷,决不敢一毫怠慢!” 行者见他们诚恳,这才大手一挥。便见四周无数残垣废墟凭空移动,聚集到偏僻一处。 又见悟空伸臂一招,凭空便长出九棵十人也难合抱的参天大树。 那树长到极高时,却忽然土崩瓦解。 其枝干散落成一根根方正木料,摆放在广场四周。 其茎叶化作一匹匹麻布绢帛,堆叠在各个角落。 不待众僧叩首礼拜,猴儿便挠了挠脑袋,一个筋斗没了踪迹。 二百三十名僧人这才恍惚回神,接连转身,朝朱小杰与玄奘方向叩拜不止。 玄奘望了望自己身旁这位刚刚教完弟子的哥哥,又看着悟空离去的方向开始出神,不知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朱小杰看那些和尚都在朝自己磕头,难免有些尴尬。因为在他印象中,貌似只有祭奠时候,才需要这样叩头儿。 于是他开口摆手:“去忙,去忙,我又不是佛祖菩萨,你们叩拜个什么劲儿? 我这儿可不兴这个!” 却说行者,急纵筋斗云,径上黑风山,琢磨讨要袈裟。正是那: 金禅求正出京畿,仗锡投西涉翠微。 虎豹狼虫行处有,工商士客见时稀。 路逢异国愚僧妒,全仗齐天大圣威。 火发风生禅院废,黑熊夜抱锦襕衣。 此去明知袈裟有,奈何生抢偏不许。 直到观音院的重建工作浩荡展开,寺内大小和尚并头陀、幸童人等依旧在窃窃私语: “师父呀!原来那个是腾云驾雾的神圣下界,怪道火不能伤!” “可不是!真恨那个年老成精却不识人的剥皮,使心用心,今日反害了自己!” “你等莫闲谈误事,那圣人已然准备木料,不速速盖好房屋,晚上可就要睡到外头了!” 却说孙大圣翻到空中,把腰儿扭了一扭,便已来到了黑风山上。 住云头,仔细看,这里果是座蕴含灵气的好山。 况正值春光时节,但见: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 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山草发,野花开,悬崖峭嶂; 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 不遇幽人,哪寻樵子? 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 那行者正观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 他也是个好奇性子,于是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瞧。 原来是有三个妖怪,正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正在那里说得兴起。 细听谈论内容,则多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之类的旁门之道。 正说中间,无意提到天命生养的效果时,一旁那黑汉忽然插话笑道:“恰好说道这儿,需知后日便到我母难之日,不知二公可赏面光顾?” 白衣秀士笑道:“你这家伙!年年都与你上寿,今年岂独有不来之理?” 黑汉欣然点头道:“我夜来得了件无主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 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共瞻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道人笑道:“妙,妙,妙! 实不瞒你,我明日还有些事情,且赶明早先来拜寿,待到后日再来补宴。” 行者闻得要举办佛衣会之言,推知是他拿了宝贝袈裟。 于是一时气急,便把朱小杰的考核抛在脑后。猛一下跳出石崖,抽出金箍棒,吼道: “我把你这伙贼怪! 你偷了我的袈裟,怎敢谎称无主?还要厚颜做什么佛衣会!” 那三妖被大圣雷吼一吓,愣了愣,才由那黑大汉迈前几步,挡在最前道:“呔!你这猴子休要胡言! 这袈裟是观音禅院老祖师的宝儿,他已命丧火海俺救之不及,却又与你何干? 你莫不是个见财起意的流窜匪类!” 悟空哪里还会与他废话,只大喝一声:“看打!” 便轮起棒子,一家伙朝那黑汉打去。 此棒虽已经收去九成力道,可依旧声势骇人威力十足,慌得这熊精来不及找兵器,只赶忙用尽法力神通阻挡。 怎奈何大圣就是大圣,哪怕念着朱小杰叮嘱之下,只出去一成力气,也不是什么山精熊怪能接。 于是,这黑汉虽全力以赴,哪怕先用法力缓冲,又用熊掌阻拦,再用毛皮血肉硬抗。 最后挨着,却依旧远远被抽飞出去,在空中留下许多血线。 大圣一棒子打实,先前的那股冲动劲才去了几分。 紧接看到那妖怪大口大口呕血,悟空心中就是一沉。 小师叔的话言犹在耳,这家伙也太怂包了些,咋轻轻一棒子便给打成这样了…… 倘若就这样生抢袈裟回去,这张大圣面皮还搁不搁? 也在悟空愣神之际,一旁那道人见势不对,二话不说驾云便逃。 只把个白衣秀士孤零零留在原地,看着熊精被揍兔子般打飞。 其后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跺了跺脚反挡住去路。 大圣见他非但不逃还敢阻路,便笑吟吟上前,猛将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磕,便有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威势。 另一头,玄奘扶着根柱子愣了愣,心说:还好这儿都塌了,否则可要叫他们快跑。 这撼山威风近在眼前,差点没把那白衣秀士给活吓死。 大圣火眼金睛一闪,缓和些语气问道:“小蛇儿,此事可凶险得很,俺劝你莫要参与! 否则,你这条小命儿可要难保!” 那蛇被这毛脸雷公嘴猴子皮笑肉不笑这么一吓,便更害怕,哆哆嗦嗦一时说不出话儿,双臂却依旧张开着不曾放下,去路也依旧拦阻着没有让开。 悟空见他样子好玩儿,遂眼珠转了转问道:“你这小妖可知俺是谁? 爷爷面前竟敢不让,莫非真活够了不成?” 那秀士到了此刻,才使劲咽下口唾沫拜倒下去,牙齿虽然打架,可口中依旧倔强道: “您,您是妖圣……不……不好,不好恃强凌弱的…… 其中,其中定有些……误会。 他,他是个好的。 定不会……不会做什么坏事……” 悟空看着他的样子,目光却忽然闪烁几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熊精是你的衣食父母?” 秀士不知这大圣为何如此问,但也不敢违逆,只道:“不是,不是…… 他有他的……山头,我……有我的巢穴,不靠接济……” 行者又问:“那他是你配偶夫君?” 这秀士闻说,脸颊一红,立刻回道:“不是,不是! 我虽然是妖,却……却已经修出人形。 我想往后去人间寻寻看看……此刻与他只是朋友。” 行者从小无父无母,自不识得家庭温馨、 求学、统妖、逆天前后紧凑,也少有精力顾及男女私情。 于是此刻也不以为意,接着追问:“那他却与你有活命之恩,亦或造化之德?” 随着对话,白衣秀士也渐平复,于是紧跟摇头道:“妖圣在上,我实力虽不及他,却胜在谨小慎微,至今却不曾遇到什么大难。 他虽是个好人,却也以自己性命为先。如同此刻,他知事不可为便已经远远遁走,自不会冒死救我。 所以我等也没什么太大恩义。” 听他这么说,悟空呲呲一笑,蹦到块大石头上伸伸袖子又问:“既如此,怎不让开?前后拦我,废个什么话儿? 你这小蛇,不怕死怎地?” 那秀士赶忙俯首礼拜,连连叩首道:“小的不敢,不敢有冒犯之意! 只是……只是,他虽不是我的恩公,也不是我的伴侣,也不管我衣食……可他,他却是我朋友!” 闻言,悟空微微一愣,此前他问过许多可能,但“朋友”之类的理由,向不在他考虑之中。 忽然听到这两个字,他猴脸上却难得显现些迷茫,露出些恍惚,有了些郑重。 片刻后,大圣忽然烦躁得摆摆手,示意这蛇儿可以滚了。 那白衣秀士如蒙大赦般连连叩首,转身便要离开。 可他才一回头,悟空却又闪去他的去路,挠腮追问:“想那熊儿都吓跑了,你却依旧为他辩解。 此刻该是后悔了罢!” 白衣秀士见妖圣拦路微微一惊,又听他的质问,才苦笑道:“大能,人与人不同,妖与妖相异。 凡事不一定非得别人如此,我才可以如此。 他视我为朋友,尽力他自己的朋友之谊,年节生辰从不忘我。 我视他为朋友,便也该尽我的朋友之谊,我之友情,便是肝胆相照,与他应对作为无干。” 悟空想了想,方才点头道:“如此,我便明白。 可今儿,你却走不掉了!” 那秀士听完大骇,不明所以中便再要再次跪地求饶。 不料却被悟空赶忙扶住,而后哈哈一笑道:“你这家伙,可真像俺那师傅般胆小。 这会儿换俺求你,你却行礼作甚?” 不待那蛇疑惑,悟空便再解释:“这样啊,俺老孙如今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今儿随便一走,便看到你们三个妖怪,此去若要怀柔,怕更需要些功夫。 我恐有些不开眼的家伙打扰我师父清净,所以便想托你去帮着侍候侍候。 你是这边地头蛇儿,自有些人脉手段。俺老孙也不让你白忙,事后许你个造化便是。” 说到这里,那白衣秀士才终明白悟空的用意。 如此妖圣赐予的机缘,他又怎可错过? 于是赶忙躬身,领命拜谢。 行者交代清楚禅院地址,详细描述同行相貌,还不忘点出白马的神龙身份。 那秀士闻言,抱拳才欲再谢,可一抬头那妖圣却已入山,寻那黑汉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九章 难为大圣不出手 转过尖峰,抹过峻岭,便见那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眼前: 烟霞渺渺,松柏森森。 烟霞渺渺采盈门,松柏森森青绕户。 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 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 那门前时催花发,风送花香。 临堤绿柳转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 虽然旷野不堪夸,却赛蓬莱山下景。 行者到了那山,寻着那洞,只看见两扇石门,正关得甚紧。 门上有一横石板,明书六个大字,乃“黑风山黑风洞”。 大圣见找对了地方,即便高喝:“开门!开门!” 那里面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出来问道:“你是何妖,却为何来击吾仙洞?” 行者见这小妖儿语气不冲,遂不好发火,只道:“你个无知小妖儿,怎开口就胡说? 俺们妖族有甚拿不出手的?有啥见不得人的?怎自欺欺人,冠什么仙洞胡扯? 那些仙儿又能怎地?他们见你孙爷爷,不也是客客气气礼礼敬敬,有甚好羡? 罢了,罢了! 俺不为难你,快进去报与你家大王,大圣爷爷来访,识相得便速速出来迎接! 倘若礼数恭顺,认错诚恳,识趣将爷爷的袈裟献出来,俺饶你一窝性命!” 小妖被这猴怪吼得发懵,待话音落下也记不起应答回复。只咣当一下缩头关上大门,便急急跑到里面,禀报道: “大王,咱那佛衣会做不成了! 此刻门外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妖好生厉害,正来讨袈裟哩!” 那黑汉被行者在芳草坡前打了一棒,到现在气血依旧没有平息。 于是才匆匆关了洞门谢客,此时他嘴角血迹未干,又听得这般禀告,只好故作镇定挥挥手秉退小妖。心中暗想:“这厮不知是那里来的,竟然这般蛮横。 他那棒子实在厉害,轻轻一挥便绝难抵挡。 想来那破旧石门是拦不住他的,不若出去问个清楚。 倘若他真不讲理,我便是死,也不让那强盗如愿。 任他如何狠毒,却也没甚好说。” 定计后,他便教那几个小妖道:“取披挂来,我去会会那厮!” 随声结落,这黑汉便绰了一杆黑缨枪,走出门来。 这行者在门外闲的发慌,正拿金箍棒剔牙,见他出来却刚好细瞧。 只见那怪生得果有些特色: 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辉煌。 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亸穗长。 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 眼幌金睛如掣电,正是山中黑风王。 行者随手一挥,便将牙签变回成铁棒,忖道:“这厮真个如烧窑的一般,筑煤的无二! 想必是在此处刷炭为生,要不怎生这等黑漆?” 那怪见他傻乎乎似在嘲笑,于是厉声高叫道:“你是个甚么妖物,竟敢大胆欺到我家门前?” 行者执着铁棒重重一磕,大咤一声道:“不要闲讲!快还你老外公的袈裟来!” 那怪却不被这地动山摇与那晴天霹雳震慑,仍反驳道:“呵呵!你却又怎敢昧着良心,做那强取豪夺之事? 我观你分明是个猴妖,胡乱穿个和尚僧衣,却乱用虎皮裙子外衬。 你这能是和尚?那宝贝圣物能是你的?怕是起了贪念上门诈骗强抢来的!” 悟空被他冤枉,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打扮。而后眼睛一瞪嚷道:“你这家伙,有眼却怎无珠? 自古外族以貌取妖,冤枉我们多少兄弟姐妹?如今到你这儿,怎劣习依旧? 俺是不是和尚,只缘心中所想,佛祖也有头发,你却怎不诽谤?” 怎料那黑熊怪儿一声冷哼,便道:“ 俺知你厉害,可却不好不讲理儿! 如此倒说说,你是哪间寺里和尚? 你的袈裟又因何缘由,在哪里失落了? 你又凭着什么,反来我这里索取? 怕多半是听了我三兄弟谈话后见财起意,仗着本事想要讹诈!” 行者见这家伙有些胆色,加之小师叔叮嘱在耳,便没急着动手,只解释道: “你这晚辈儿有所不知,爷爷的袈裟此前便被借了去,只在直北观音院后方丈里放着。 只夜里因那院失火,才被你这厮趁乱哄抢掳掠盗偷出来。 你刚刚却大言不惭说这是什么无主之物,更要做佛衣会庆寿,怎敢抵赖? 快快还我,念你有些善举与胆色面上,俺饶你性命! 若牙迸半个不字……哼哼! 我推倒这黑风山,躧平这黑风洞,把你这一洞妖邪尽皆碾为齑粉,也不过弹指事情!” 那怪闻言,只呵呵冷笑道:“不就是个恃强凌弱的卑鄙货色? 明抢就明抢,你却找个狗屁借口! 俺想起来了!昨夜禅寺中那场大火,就是你放的! 昨夜可见你黑漆漆躲在方丈屋顶上,翘着二郎腿行凶招风,我却在下面竭力救火。 你将人家偌大寺庙都烧平了,将那佛法精深的老禅师也烧死了,不就是为了那件宝物吗? 的确,是我把那件袈裟抢救出来藏了起来,你待怎么! 待母难日后,我便启程去南海珞珈山紫竹林,找观音大士说明原委,归还宝物。 我虽然打不过你,你却也追不着我,看你这妖能猖狂道几时?” 悟空听着粗苯黑熊嘲笑自己速度,又怎能忍? 舞着棒子凭空打出个霹雳音爆,喝问道:“你这孙子,却哪里来的底气? 想当年俺老孙一个筋斗便足有十万八千里路遥,如今俺……嗯,如今若不是你那蛇儿朋友讲义气,舍了性命拦我,你却怎能脱逃?” 那熊听说跑后还有此事便也是一惊,随后红着眼睛舞枪,便不管不顾上前拼命。 悟空随手磕飞他的枪儿,笑到:“人都说猴急,你这狗熊做个事情,怎比我还急? 放心罢,那蛇儿无事。 此等重情知义的家伙,在咱妖族实在难寻。可宝贝着呢,怎好加害? 先前你还说去告诉观音? 实话告诉你罢,五百年前菩萨便敌不过俺这根棒子,最终闹到如来佛祖出面,那事才得平息。 此刻大士更与俺有着不少恩情,那袈裟便是她亲手赐下的,怎可能去帮你个不知底细的家伙。” 那熊妖兵器轻易被击飞,又听了此番难以置信言语,直被唬得后退许多步,错声叫道: “你,你是哪里来的? 姓甚名谁?又有多大手段? 怎敢如此毁谤圣人,出那等海口浪言!” 行者腰板一挺,眉飞色舞道: “嘿嘿!你这晚辈见识短浅,自认不得你老外公哩! 俺乃大唐天朝,人皇御兄圣王朱小杰的徒弟。 姓孙,名悟空是也。 若问俺老孙的经历手段,可轻易说不得。倘道出来,便教你魂飞魄散,吓死在眼前!” 那怪不信道:“说得唬人,只是胡言乱语! 你虽厉害,却也得有个边际,有甚么手段,说来我听。” 行者笑道:“我外孙儿,你可要站稳,听仔细了!我: 自小神通手段高,诸般变化逞英豪。 养性修真纳日月,深入轮回把命消。 种种诚心寻访道,圣人山中养药苗。 那间隐个大贤者,本事十万比天高。 老孙有幸拜师父,赐我长生路一条。 他言明性胜丹药,人云亦云枉徒劳。 幸得大品天仙诀,诸般本事可自傲。 回光内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 万欲不思只求道,六根清净根坚牢。 返老还童已成趁,超凡入圣可逍遥。 三年无漏成妖圣,不同俗辈总煎熬。 十洲三岛随游戏,海角天涯便周遭。 归家花果山成圣,不屑飞升上九霄。 下海访龙归真宝,便得如意棒一条。 统合妖族为帅首,水帘洞里盟誓昭。 吓得玉帝急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 奈何天庭欺太甚,养马守桃背地嘲。 俺便大闹灵霄殿,乱宴偷丹挣自由。 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戟枪刀。 俺却潇潇洒不惧,由得天将车轮扰。 出战便退天王势,哪吒也得领兵逃。 显圣真君有能耐,老孙硬赌跌平交。 道祖观音同玉帝,南天门上看战焦。 因被老君参助战,二郎才擒到天曹。 身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枭。 刀砍锤敲不得坏,又历雷打火来烧。 老孙自有俺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 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再煎熬。 日满开炉我跳出,金睛火眼全分毫。 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无敌手。 我佛如来施法力,五行山上金字曜。 整整遭邢五百载,幸逢西行路迢迢。 吾今皈正西方去,转上雷音见玉毫。 你去天地问一问,我是历代第一妖!” 那怪闻言心中就是一惊,可表面却依旧强笑道:“我道你是什么大能,还不就是原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强闹天宫的弼马温么?” 行者最怕被叫做弼马温,尤其怕被这些妖族晚辈鄙夷。 听见这一声,心中便莫名生出些怒气,喝骂道: “你这贼怪!偷了袈裟不还,倒恶语中伤你家老爷!” 那黑汉见这弼马温羞恼,只转身便要再逃。 可奈何这次,场中却没有朋友留下为他挡棒。 悟空慢条斯理等他逃了盏茶功夫,只轻轻一跃便就落在他面前,呲牙唬他。 黑熊没料到这弼马温竟有如此速度,恍惚中被那么一吓,直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行者捂着肚子哈哈笑道:“你这熊儿,可见识了?” 那黑汉只觉有些目眩,恍惚抬头见已红日当午,便糊里糊涂道: “孙行者,俺不怕你!只是……只是肚子饿了没法出力。 即便要死,你也得让我做个饱死鬼去,且等我进了膳来,再与你赌斗。” 行者道:“你这蠢货,教甚胡话? 我等好汉儿,哪有出来半日就喊饿要饭的道理? 似老孙在山根儿下整压五百年,前后也未曾尝过几次汤水,哪里便似你一般饿得丢脸? 莫推故,你抓紧还了我的袈裟再去吃饭!” 那怪儿却不要脸,转身便狼狈向自己洞府狂奔而去,同时有他喊叫传来:“你莫追我,否则便再也见不到那宝贝了!” 行者挠着毛脸,一时追也不是,回也不是。 直到这熊怪入洞,紧闭石门,收回小怪。 又安排筵宴,书写请帖,邀请各山妖王共同助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章 熊精无赖复转回 却说行者再次返回到洞府门口徘徊半天,估摸着那家伙应该吃完饭儿后,便再次敲打叫门。 可这一次,却不论他再怎么拍门,里面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抬头看天,此刻却已经过了饭点,心知定是这怪儿胆怯,这会躲在里头不敢出来。 此刻打也不能打,拆也拆不得,加之顾及师父与那蛇妖相处不知道如何,便决定先回观音院看看。 那本寺僧人方才葬埋那老祖师,便有个白衣秀士登门。言说奉了大圣之命,专程前来侍奉。 众僧闻说,便将他引到了玄奘与朱小杰身旁。 待到早斋已毕闲谈不久,那群和尚便又张罗忙活起了午斋,玄奘看这会修房建屋缺些人手,便急忙拦住他们侍奉,叫他们先去帮忙。 可那几个家伙,此刻却没胆子撒手不管。 只是哼哼哈哈退了出去,便绕到屋后躲过视线张罗起来。 未到正午,便又见他们大盘小碟端上来许多东西。 弄得玄奘无奈,秀士掩口,朱小杰却已偷偷闪回到长安去了。 午饭后,没消停片刻,那几个侍奉和尚便又端着了宝器好茶献了上来。 玄奘出神看着茶汤上的叶子,不觉再次发起呆来,心道:也不知人活一世究竟为何? 功名、利禄、锦衣、御食虽然终成虚妄,可又有什么不是呢? 倘若如我佛家断绝情欲,斩尽享乐,那岂不是没了快乐? 倘若如此,岂不与那些做遍恶事永堕沉沦,历尽辛苦却不得超生的魂灵无二? 再思,再想,那断乐绝享岂不等同作恶? 阿弥陀佛,定是我想得差了,可…… 侍奉和尚见法师呆呆禅定出神,便不敢打扰,只蹑手蹑脚在一旁添汤换水。 白衣秀士见这师傅陷入顿悟,也赶忙禁声不敢打扰。 只有刚刚回来的朱小杰打着饱嗝,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又不是猪八戒,这么喂下去还不得胖死了! 原吃完饭好歹还能跑跑步,现在即便是绕着国境飞圈儿,却也不及散步劳累,真太可怕了…… 嗝……我得找个地儿睡他一觉……以后可要注意了,咱坚决不能像如来那样养成大肥猪! 也在众僧热火忙碌中,忽有个小和尚无意抬头,却见到行者从空降下。 于是他赶忙高声唤众僧礼拜,又有院主恭恭敬敬将这“神仙”接入殿内。 见他回来,三藏赶忙回神急问:“悟空你回来了,可没有伤人?” 行者听他这么说,便回想起刚刚那见面一棒。心中便是个咯噔,偷偷暼那白蛇一眼,见他微微摇头,才知这家伙机敏方才没胡说自己坏话。 于是心口一松,哈哈笑道:“师傅放心,俺哪能胡乱伤人呢! 你若不信,这秀士便可以作证嘛。” 说话时,悟空似无意将“人”字咬得重了几分,又偷偷对那白蛇眨了眨眼。 见状,那秀士赶忙起身附和:“那是,那是! 大圣仁善慈悲,其中因我冒失阻扰,确与他生过些误会。 可他却有宰相胸怀,非但不与我计较,误会解开后却还要赠我机缘。 他真没有伤人,我可作保。” 闻听身旁这白衣公子出言,玄奘方彻底放心下来。 欣慰点头之余还若有所思偷瞄朱小杰一眼,才打破尴尬问道:“还不知那事儿处理得如何了? 可莫要过于勉强才好,袈裟乃身外之物,无足轻重的。” 悟空见度过“危机”也挺高兴,于是哈哈一笑道:“师傅安心,事儿早有进展,俺已找到其中根由。 早先却是冤了这些和尚,原来是那黑风山黑熊怪昨夜赶来救火,匆忙中便误以为咱那宝贝袈裟是这老祖师的。 其后他见火势太大,又恰好遇见那老祖玩火儿葬身。便以为它没了主人,于是才护着袈裟回去洞府。 此行俺老孙暗暗寻找,却见他与一个白衣秀士,一个老道人,坐在那芳草坡前讲述昨日遭遇。 这也是个不打自招的怪物,聊天中说:后日是他母难之日,邀请诸邪来做生日,共同瞻仰咱那锦襕佛衣,要以此为寿,那大宴,他还想唤做庆赏‘佛衣会’哩。 等他显摆完,便打算启程,不远万里将袈裟亲送菩萨那里去。 俺老孙岂能让人家白跑,倘若他大老远把那袈裟送过去,岂不是还得累菩萨再给咱送回来嘛! 俺便跳出去,想与他说个清楚。怎知他性急,误以为我要强抢袈裟,冲上来便要搏命。 俺只拿金箍棒一档,便把他震出去老远,他见不敌便逃了回去。 也在此时,这小……小哥儿够义气,替他挡我去路阻拦下追赶。 俺谨记师父的考校教诲,不好与他动手。于是便将事情讲与他听,才化解了误会。 这哥儿也仗义,觉得坏我事情有些过意不去。 这不就自告奋勇,说要来找您当面致歉嘛。 你说是?” 那白衣秀士看这妖圣问他,赶忙点头连连称是,心道:还好我有些自信,要不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这毛头毛脸的妖圣不仅本事了得,说起谎儿来,可也连眼都不眨呀。 也不知他这位师傅得有多厉害,才降服得住这般人物。也不知他所说的机缘到底算不算数,可不能把我也变成马儿,虽然与龙族相处与我大有裨益,但咱可不想让人骑着打屁股,好丢脸呀…… 此刻小白龙抬头看这白蛇一眼,莫名生出种想踹一蹄子的冲动。 悟空见朱小杰微微点头,便挠了挠脸继续说道:“师傅你不知道,那熊精却与这哥儿不同,笨头笨脑硬是钻牛角尖。 待俺再赶到他洞口,他却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我又叫了好半天,才把他嚷了出来,可才解释一段他便说俺胡言诓骗。 更一口咬定那老和尚是有佛法的大德高僧,还说昨夜那场火是咱们放的, 虽承认了咱的袈裟是他拿回,可后面却被他藏了起来。硬是死也不肯交出袈裟,哪怕与那袈裟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俺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可那怪却说自己饿了,要去吃饭。俺放他回去,他就关紧石门,再不出来了。 于是俺便回来问问师父,这种情况难办,可以拆他门不?” 玄奘听他讲时只苦笑连连,几次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衣秀士听得目瞪口呆,心知他定在胡扯,可这所描述的行事却真还有那么几分黑汉儿风范了。 朱小杰却不信悟空被压五百年后,依旧能有如此好脾气,于是摆手道:“不准! 这次本就要你练练脑子,拆门作甚? 那石门你拆得,铁门你拆得,大雷音寺的佛门你拆得了吗? 给你个金箍棒便傻了?便要见着什么砸坏什么不成? 此行不许拆门也没有提醒,自个儿动脑子去!” 悟空闻言,只好呲牙做了个鬼脸,苦苦巴巴不好再说。 围观众僧闻言,却不敢有一丝一毫轻慢。 只合掌的合掌,磕头的磕头,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今儿寻着那宝物下落,我等终于脱罪矣!” 行者道:“你等起来罢! 我虽还未得手,可这事情却怪不到你们头上。 后面只等有了袈裟,恭送我师父好好出门,才有你们的安乐好处; 若稍有些嘲辱,老孙可也不是好惹的主子! 俺且问,方才可曾有好茶饭与我师父吃? 可曾有好草料喂马? 可曾有好好重建禅院?” 众僧听他连利诱带威逼,却那还有不服帖的道理。于是俱满口答应道:“有,有,有!更不敢一毫怠慢老爷。” 三藏忽然插口:“悟空胡闹!我是出家之人,要得什么服侍? 你一句吩咐便把孝心彰显得漂亮,可有没有在乎为师的感受? 你这恭顺是虚假,你那孝顺是伪孝,是躲懒取巧,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仅你去的这半日,我便已吃了三次茶汤,用过两餐斋供。哪怕我直说不要,他们却也不敢听从。哪怕被我发脾气训斥,却依旧不敢还口。 此次你的好意惹我不快,你的孝顺让我为难,前后多番,不若没有。 我说那袈裟不要了,你也不许。我说要上路西行,你也不肯。我又还能说些什么?眼下又还能怎样? 只盼你尽力寻取袈裟回来,早些了结罢了。” 悟空心道:呀哈!咱这表演天赋有那么不堪?咋一下就被他识破了?倘若太假,佛祖那边可…… 嗯……是俺被压久忘了人性,这事儿得改,得改! 于是赶忙作揖道:“师傅,师傅! 是俺顾虑不周,只学其形而忘了其意。 着实该骂,该骂! 尔等听着!后面所有侍奉改为听命,不可再多烦扰。 小蛇……哥儿,俺观你是个明理的,后面有劳费心调度。 你且放心,俺定然想法子澄清原委,绝不伤你朋友。 放心,放心!” 正说处,那上房院主却忽然进来,端着许多精美素供,请三人用斋。 行者看到被端上来的一堆素斋,想到自己师傅刚刚吃了两顿喝了三回的事情。 遂捂着脸,扭过身去。 玄奘却与他不同,只拿起块点心便小口慢嚼。 那蛇儿似也有默契,端着几盘好拿的,便去了工地之中,不由分说便开始为大家发散。 唐僧见这傻徒儿呆呆看着这边不解,于是开口解释:“悟空,要知一茶一饭皆来之不易,他人好心不可轻拒。 早间奔波也是辛苦你了,先前为师说话有些冒昧,你莫在意。 快快来吃些东西,可莫饿损身子。” 悟空不知这和尚变脸和翻书一样,到底是想干嘛。 可饿了五百年后,他却也不愿继续饿着。 想那黑熊儿都去吃饭了,自己身为大圣怎好空肚皮儿? 于是他也依言吃了些许,才复驾祥云,又寻法子去了。 正行间,忽见个小熊怪,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匣儿,从大路而来。 行者度他匣内必有些儿蹊跷,于是随手一挥便教它昏睡过去。 待揭开匣儿观看,果然是封请帖。帖上写着: 侍生熊罴顿首启上: 屡承佳惠,感激渊深。 昨夜观音禅寺有难,老禅师身陷火海,救之不及,甚憾。 可机缘巧合,确发觉那火儿蹊跷,原是有恶加害。 只因为菩萨坐下老法师,此前偶得佛衣一件,被那恶怪得知,心生夺宝贪婪之故。 我拼死让他得逞,将那宝儿抢出,欲趁诞辰,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怎奈那恶追至门前封堵。 所谓唇亡齿寒,又有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千乞仙驾来援,共同御敌。 事后一同起行,还宝南海大士,自不少无量善机。 诚盼,诚盼,莫失良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一章 徒有其形变长老 行者见了,呵呵笑道:“那个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 这妖儿也是个傻的,忒分不出善伪好坏!想是冒着犯忌风险,硬传了他些儿服气炼丹法门,遂有此寿。 待俺变成那老和尚的模样去讨要,往那熊儿的洞里走上一走,吓他一吓。 嘿嘿,正主来讨,看我那袈裟怎不还来。 假若以此得手,便是小师叔口中的伐谋。当即拿回,却也省力!” 好大圣,念动咒语,迎着风一变,果然变得与那观音禅院的老祖师一般无二。 待收起铁棒,拽开步,径来洞口,叫门声也是苍老,神行动作也是龙钟,前后所有均与那老祖无二。 小妖听这叫门声音熟悉,于是通过暗孔偷瞧。 见是那大王也敬重的老和尚来了,便急忙跑去开门。 而后鬼鬼祟祟张望半天,才急火火将门口之人放了进来。 而后一路带领,急转身报道:“大王,是金池长老来了。” 那怪大惊道:“他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 我这儿刚才广散帖子,想要聚众为他报仇,他怎忽然又活了过来? 这往后可让我这脸儿往哪搁? 真是,真是……” 行者随那小妖一路进了前门,但见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 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于是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再容他修个千儿八百年,指不定真能成人家坐骑宠物。” 入门里,往前又进,到了三层门里,又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 只见那黑汉子,穿的是黑绿纻丝袢袄,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皮皂靴。 见行者进来,急忙整顿衣巾,降阶迎接道:“金池老友,昨夜大火我去救援,错眼以为你死了还伤心了好久。 着实有错,有错! 如今见你安好,我心甚慰,快请坐,请坐。” 行者有模有样与他以礼相见,完毕才坐定献茶。 茶罢,妖精欠身道:“不知禅院此刻可好,那恼人的猢狲甚是可恶,俺推算那火儿便是他歹心无疑。” 行者呵呵一笑,摆手道:“错了,错了! 那火儿却是老衲所放,与那位大圣无干!” 熊怪闻言,眼中生出些异色,却追问:“老友糊涂了,那观音禅院本是你家。 往日修行功德多汇于彼,平白无故的,你烧它作甚?” 悟空眼珠转了转回道:“宝贝在前,哪还在乎那许多? 当日我与他们斗宝,轮到袈裟一项本以为必胜无疑,怎料他们却有佛宝加身,怎不惹人艳羡。 看那和尚好欺,我便将袈裟讨借出来。而后趁夜放了场大火以绝后患。 你倒说说那袈裟换禅院的买卖,可否值当?” 黑熊眼中异色更甚,只强装平静道:“我看那泼猴凶顽得很,可没一点儿佛家心肠。 你说这袈裟是他的,我却难信。” 悟空变作的老僧把眼睛一瞪便道:“休胡说! 我佛家里,金刚虽然怒目,却只因慈悲心肠,你怎知那猴是恶人? 又怎晓得那袈裟不能为他所有?” 那怪听了这话,渐渐眯起眼睛笑道:“老友差矣! 是你妄生歹念办事不利,才差点儿让这袈裟葬了火海。 如今你不抓紧重建禅院祈祷赎罪,却来我这里又欲作甚?” 行者摆手道:“你莫框我,那宝贝自昨夜失火,便被偷走了。 今日害我一番好找,才终于在你家熊儿身上看到你书写的请柬,里面甚还咒我死了? 昨夜我忙着张罗放火,却还不曾仔细展看那宝贝,怎期被大王取来。 如今禅院被那火烧了残垣,我多年积攒的家私也悉数化为乌有,那唐僧的猴脸徒弟又有些骁勇,本想着来找大王求援的。 这下倒好,待你还了我那袈裟,便真可以孑然一身跑路去了。” 那熊怪却是冷笑,全然没有取袈裟的意思,只嗤道:“非也非也,我闻说:君子不欺,小人常骗。 倘若有人骗我一回,他说的话我怎还信得? 本来我还四村,担心怪错了那弼马温儿。 经历此番,事情才算真正做实。后面哪怕那猢狲杀了我,也休想在蒙骗中强取豪……” 正讲处,却忽见一个巡山的小妖跑来报道:“大王,大王!祸事了! 先前派去下请书的小校,有一个刚被袭击晕倒在路旁!” 那怪闻言却也不惊,只想道:呵呵,这猢狲果真够傻,变化下来虽有其形却没有其韵。 眼前这莫名来的和尚,果然是他! 想毕,他便忽然纵身招过枪来,急急朝行者刺去。 行者被他识破也自无奈,现出本相之余随手抓住枪尖儿,说道:“你这小辈,忒不识好歹! 俺给你个台阶,你只顺着下了便是,怎吃了秤砣般与你外公为难? 真以为孙爷爷心善,不忍打死你?” 黑熊使劲拔了拔,却丝毫拔不动自己兵器,更怒道:“你这泼猴,要杀便杀,要剐就剐,那里说那许多。 你这个泼皮无赖,满口胡言虚假怎做得数?俺定不让这等奸邪得逞,今生你见不着那袈裟了!” 悟空骗人本就理亏,此刻被事情僵在这里打也打不得,走也走不去,一时却没了办法。 那黑熊见他一直也不动手,似真有些顾忌。遂舍了兵器,从中厅里跳出逃窜。 悟空见他忽然窜走,担心跑丢。便赶忙追了上去。一路自天井中赶到了前门外,唬得那洞里群魔尽皆丧胆,家间老幼全都无魂。 这场山头好追逐,比之前番更不同。 猴王胆大充和尚,黑汉心灵隐佛衣。 语去言来机会巧,随机应变有差池。 袈裟欲见被识破,宝贝玄微真妙微。 小怪寻山言祸事,老妖见机就脱身。 翻身躲出黑风洞,丢枪夺路着是非。 身旁猴子紧跟随,大圣戏谑难忘存。 悟空神通世间少,妖怪胆魄世上稀。 这个要把佛衣展,那个不得肯善归? 死硬境地实在困,齐天之威也犯难。 他两个傻乎乎跑来跑去,吐雾喷风,飞砂走石,直闹到了红日沉西,也不没个肯弃。 那怪道:“姓孙的,你总追我作甚! 今儿天晚,我已困乏。 你去,你去!待明早我点齐人马,咱们再做分说。” 行者叫道:“孙子莫走!你以为凭明日召来的虾兵蟹将,就能难住俺老孙? 当年俺一统妖族,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当时俺大闹天宫,什么军势没去闯过? 要战,你便像个战的。要跑,你也得有些耐力。 前翻推说肚饿,此刻借口天晚?你真当自己是俺孙子,有亲爷爷疼爱慈顾不成?” 这黑熊儿却哪管猴子说啥,仗着他不敢动手,便作势狠往悟空身上撞去。 大圣怕真把他撞出个好歹,只好避开。 怎料那汉一个虚晃,便趁势化阵清风,瞬间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 行者见这家伙耍赖,直气的牙根儿痒痒,却无计策奈何。 看了眼天色,也只得转回观音院里。待他按落云头,道声“师父”。 朱小杰也正眼儿巴巴等他回来讲故事,见这师侄真的回来,于是甚喜。 又见他手上没拿袈裟,便笑道:“你这个铜头铁脑,怕真是个疙瘩了! 教你动动脑子却怎得那般困难?这一天过去了,怎还不曾取回袈裟?” 行者赶忙从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朱小杰道:“师父,那怪物料定俺不想伤他,于是便把袈裟藏了起来赖着不给。 且他与这死的和尚原是朋友。至今也不信俺解释,此前他便广派小妖召集友朋要做那佛衣会儿。今日有俺堵门,他便唤得愈发殷勤。说是要共同讨伐俺呢! 于是老孙变做那老和尚,进他洞里去,骗了钟茶儿吃。可问他讨袈裟时,他却胡言乱语不肯拿出。 正坐间,忽被一个甚么巡风的回来禀报,说他恰碰到那被俺弄睡的小妖,便漏了馅儿。 于是那熊二话不说便开始乱跑。我不好伤他,又恐他乱窜久了,他像那日小白龙般跑丢,遂只好跟着。 其后也不知折腾多久,直到他见天晚,托词困倦要回去睡觉,便闪回洞中,紧闭石门。 老孙无奈,也暂回来。” 三藏听他们说得有趣,于是也停下念经忽然问道:“悟空,不知你之手段比他何如?” 行者嘿嘿一笑道:“那妖儿倘与其它寻常相比,倒也算个好手,抵得上七十二洞妖王中的一路。 倘在当初反天用人之际,倒也能在俺帐下坐个末席。 可若拿来和俺老孙比,他却又算个什么? 真若想害,只需吹口气儿他便要死了,怎还有这么麻烦?” 三藏听了悟空的话,不知为何却忽然高兴起来。待看完朱小杰给他的简帖,便将之递给一旁院主笑问:“不知你那老师祖,可也是个妖精么?” 那院主接了简帖之看了一眼,便慌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真真是人,否则却那会如此轻易丧命? 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爱慕佛学,便常化作人形来寺里求我师父为他讲经。 也不知老祖都对他讲了些什么,直将他说得服服帖帖恭敬有加。 其后更是私传了我师父些养神、服气、识药、炼丹之术,才成礼尚往来的局面,后以朋友相称。” 行者道:“师傅,俺老孙有火眼金睛。 观这伙和尚没甚妖气,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只比你肥胖长大些儿,并非妖精也。 你看那帖儿上落款写着侍生熊罴,便做实此物必定是个黑熊成精。” 三藏闻言,又生出许多好奇,只拉着悟空道:“我听古人说,那山中狗熊多与猩猩相似,既然都是兽类,他却懵懵懂懂自顾不暇,又怎么成精?” 行者摆手道:“谬矣,谬矣! 想俺老孙也是兽类,不也做了齐天大圣? 天下妖族多有兽类,他有何异? 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道。” 朱小杰却忽然问道:“悟空,你这说得也不对,我不曾闻石头有甚九窍,你不也蹦出? 话说你到底是石头变得,还是猴子生的?怎就忽然成了兽类?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啊,你既然是石头变的,咋不变成‘高达’之类,非要变个猴子呢?” 悟空不知道啥玩意是“高达”,只好吐了吐舌头道:“嘿嘿,师傅不知。 俺方才灵智化形时也不懂得美丑好坏,因为生得高险,却只有精擅攀援的猴儿可到附近。 常常听他在我身边儿嬉闹玩耍,俺便心向往之,渐渐变成这般模样。 真要说说为何,俺却说不出来。 被压之前,俺也曾多番打探其他石头化形的精灵,可寻遍天下,似我这般的也只有一个。 日子一久,俺便忘去前世,成了猴妖儿。” 三藏点头道:“既然那熊精与你同是妖族,却怎还要为难? 你听话儿,那袈裟为师真送他了,明日一早咱便启程!” 行者闻言慌忙挠腮道:“莫管,莫管,此事因我而起,我便自有处治。 你也放心,俺说到做到,绝不害人。” 正商议间,众僧却在那白衣秀士的指挥中摆上晚斋,与他师徒们吃了。 三藏教掌灯,便要收拾铺盖露天安歇。 可一旁朱小杰却哪愿意睡到外边,自顾自便跑去了昨日睡觉的禅堂。 众僧虽然知他腾屋好意,却也不敢让这长老受什么委屈,于是也一窝蜂将他劝推去安寝。 待把他们尽皆安排妥当,二百余僧众才在院主的指挥下载灶房、后方丈屋子与那几个新盖出来的屋舍中拥挤将就。 此时夜静,但见: 银河现影,玉宇无尘。 满天星灿烂,一水浪收痕。 万籁声宁,千山鸟绝。 溪边渔火息,塔上佛灯昏。 昨夜庠黎钟鼓响,今宵却无哭声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二章 寻观音巧遇道人 是夜,禅堂歇宿。 三藏想着此事中的前后遭遇,却是再也无法稳睡。 辗转反侧中忽然翻身,却见到窗外透白。 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为师想了一夜,咱还是启程走!” 行者一骨鲁跳将起来,还没开口,便见屋外已有众僧侍立,供奉汤水。 行者便也没有再与玄奘纠缠,只对他们道:“你等用心听命,可莫再让我师父为难,老孙去也。” 三藏赶忙跳下床,一把扯住他的虎皮裙儿问道:“你往那里去? 人家那边呼朋唤友的叫了许多妖怪,此刻前去却不是要自投罗网? 且哪怕你本事强大不惧他们,可乱军乱战刀枪乱砍,难免总会有些失手损伤!” 行者偷偷愁了另只死猪一眼,见他似在酣睡,才哈哈笑道:“师傅莫忧,这事儿俺也想了好多。 先前是俺莽撞踩了误区,如今才明白头脑妙用。 这题儿实际不难,我想这桩事前后的关窍都在观音那里。 这观音禅院是她家产业,那黑熊儿也要把袈裟送给她,这宝贝本也就是她拿过来的。 因这禅院在此,她受了这里人家香火。 此地有她庇护,却又容许那妖精邻住。 礼送咱们袈裟,前后却胡说诳语功效。 我这便打算去南海珞珈山寻她,将这三个问儿与她讲讲。看她会不会亲来,替咱问那妖精讨袈裟归还。 那熊精本就信佛,连个禅寺长老都礼敬有加,倘见菩萨当面,还不得纳头便拜? 如此,这事儿可不就解了。” 三藏听他说得在理,便问道:“你这去,不知几时可以回来?” 行者道:“俺有无量神通,南海不远少则只在你饭罢,至多也只在晌午就成功了。 那些和尚,好好听命,老孙去也。” 说声去,早已无踪。须臾间,已到南海,停云观看,但见那: 汪洋海远,水势连天。 祥光笼宇宙,瑞气照山川。 千层雪浪吼青霄,万迭烟波滔白昼。 水飞四野,浪滚周遭。 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霹雳。 休言水势,且看中间。 五色朦胧宝迭山,红黄紫皂绿和蓝。 才见观音真胜境,试看南海落伽山。 好去处,山峰高耸,顶透虚空。 中间有千样奇花,百般瑞草。 风摇宝树,日映金莲。 观音殿瓦盖琉璃,潮音洞门铺玳瑁。 绿杨影里语鹦哥,紫竹林中啼孔雀。 罗纹石上,护法威严; 玛瑙滩前,木叉雄壮。 这行者观不尽那异景非常,径按云头,到竹林之下。 早有诸天奉命迎道:“菩萨前者对我等说,大圣洗心革面重归善路,重修善缘,甚是宣扬。 今保唐僧,却又如何得暇到此拜访?” 行者道:“菩萨果然人好,事毕也不枉帮俺洗脱。 此行正因保着唐僧,路逢一事与菩萨有着莫大因果,才专程来见,烦为通报。” 诸天遂分出两个去到洞口报知。 不久,便有菩萨唤入,行者遵法而行,至宝莲台下拜了。 菩萨问曰:“悟空,此刻不去西行却来何干?” 行者道:“观音,我师父西行途中遇到你的禅院,本欲扫塔礼拜,却被事情牵绊住了。 想你广受人间香火供奉,却怎不约束约束你庙中和尚? 惹得他见财起意毕露原形,趁夜就要防火烧我一行夺宝。 要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天下僧众那么多,你顾及不到也算常理。 可寺庙何等庄严庇护一方之地,又怎容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 那夜老孙不仅要护着唐僧、马匹、行李,甚至还要顾着你那禅院上下老小安危。 不料却被那熊儿样做救火,实则偷盗拿了我师父盗袈裟藏了回去。 俺这会听你劝说入了佛门,自不好再做打杀害命之事。 可那熊精是个光棍儿,梗着脖子宁死也不归还宝贝。费我屡次取讨不与,今才特来问你要的。” 菩萨道:“你这猴子,说话怎这等无状? 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自与他分说便是,自己想不出法子又怎来问我取讨? 不用神通回溯我也知晓! 想必是你这孽猴争抢好胜,故意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 后面诸般法子不选,你却非要行凶,唤风发火烧毁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 行者见菩萨说出这话,便知她定也偷偷关注西行之事,便礼拜道:“菩萨,你的话儿可不行如此说。 那袈裟是你带来赐下的,你看它做得,那是一个流光溢彩,那是一个华贵雍容。怎却还见不得人了? 且你之前明说那袈裟的诸般好处。如今功效没见着反因之惹了祸事,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观音有些理亏也有些委屈,那袈裟的功效可分明是佛祖说的,此刻诳语之责却算到自己头上。 可佛祖却是怪罪不了的,眼下打碎牙齿却也唯有自己吞咽。 于是她转头闭眼,不再理会这只净说大实话的泼猴。 悟空见观音不理自己了,便赶忙绕到她面前作揖,求饶道:“菩萨呀,你为人宽厚,恕俺随口冒失。 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袈裟,俺老孙由不得破戒打他,实在头疼得很。 思及你曾许我有难时可以找你,故此才来拜烦菩萨。 望菩萨展慈悲守诺之心,助我拿下那妖精,归还我们的袈裟,也好顺利西进也。” 菩萨见悟空低头,也不想把事情闹僵,于是缓解语气说道:“那怪物虽然也有些神通,却没法儿与你并论。 也罢,念你知我佛家慈悲真谛,即便身处困境也没有妄开杀戒的份上。 加之我那老友的面子,此番便同你走上一遭。” 行者闻言,直连连谢恩拜谢。当即请了菩萨出门,同驾祥云,坠落云头到到黑风山中,依路找洞。 正行处,却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 手中正拿个玻璃盘儿,盘内安放两粒仙丹,往前正走。 不期却被忽然跳出来的行者撞个满怀,手一挥,那厮便原地晕倒,大喇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菩萨见状心惊,暗道:这猢狲被压五百年,怎变得愈发厉害? 他刚才这一下看似简单,却神妙得紧。 挥手间便轻易降伏一个大妖,怕也只有佛祖才能做到了。 于是大士进一步放缓语气说道“悟空儿,你还是这等顽皮! 他就是个过路的,前后又不曾偷你袈裟,也没有与你相识,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就将人家给弄晕了?” 行者挠耳笑道:“菩萨,你认不得他,俺却记得。 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昨日便是他和一个白衣秀士,与那黑熊在芳草坡前坐讲。 后日是那黑熊精的生日,就层请过他们来庆佛衣会。 他言说今儿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得。想必此刻他是替那妖怪上寿的。” 菩萨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 这妖儿既然有些牵扯,睡睡也好。” 行者嘿嘿一笑,便去把那道人提起来细看。 火眼金睛一照,才发现那是一只苍狼成精。 拾起旁边掉落的盘儿,其底下却还有字,上面刻:“凌虚子制”。 行者见了,笑道:“造化,造化! 我道是‘伐谋’不成只能‘伐交’,未想却有天赐的机会。 老孙也是便益,菩萨也是省力。这怪叫做不打自来,准教那黑熊儿今日中计。” 菩萨说道:“悟空,却未想到你也懂那谋略道理,先前倒是我小瞧了。 你讲讲,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行者嘿嘿一笑,回道:“菩萨,俺悟空也不是榆木石头。 先前便曾听过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 不知菩萨可肯随我耍耍?” 菩萨见猴子真在动脑,也是新奇,遂道:“你说便是。” 行者说道:“菩萨,你看这盘儿中的两粒仙丹,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贽见。 这盘儿后面刻的四个字,说凌虚子制,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勾头。 菩萨若要依得我时,我好替咱作个计较。 也就不需动得干戈,也不须劳得征战,妖魔眼下就要遭瘟,佛衣即刻便可出现。 菩萨要不依我时,我却也不好全依仗你来成事。 此后菩萨往南,我悟空往西,再不提甚袈裟事情,佛衣只当相送这熊怪,唐三藏只当落空。” 菩萨轻抬兰指笑道:“这猴熟嘴! 真要袈裟相送,怎不早说? 累我一路过来,此刻到了地头却说甚胡话,搞甚要挟?” 行者忙道:“不敢,不敢……仅是一个计较而已。 你若不愿,我再不提便是了。” 菩萨摆手道:“无妨,我倒要看看你这猴子改变多少。 你这计较怎说?” 行者道:“你看,这盘儿上刻着那‘凌虚子制’,由此推想这道人便叫做凌虚子了。 菩萨,你要依我时,可就变做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略大些的。 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儿两颗仙丹,去与那妖上寿。 待到时机,你便把这丸大些的让与那妖。待他一口吞下,老孙便于腹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便持续搅扰。 此前那货就是个怕饿恐困得娇弱性子,那时却哪还忍得住难受? 想必不用您显现出马,那佛衣便可以得。” 菩萨只笑笑,便点头听任这猴子胡闹。 行者见她同意,忙作揖道:“只请菩萨变化。” 尔时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 鹤氅仙风飒,飘飖欲步虚。 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 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 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 行者见她变化没自己那般奥妙,眼中便稍稍显出些不屑。只口头依旧客气言道:“妙啊,妙啊! 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菩萨却顺着这梗道:“悟空,需知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行者顿悟,心道:哈哈,下次打妖怪,便可臆想成打菩萨了。 而后跟着转身,瞬间变做一粒仙丹: 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 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 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 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 行者变的那颗丹,的确是略大些儿。待菩萨认定,端起那个玻璃盘儿,径到妖洞门口看时,果然是: 崖深岫险,云生岭上; 柏苍松翠,风飒林间。 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 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 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 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 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菩萨看了,心中暗赞道:“这妖灵占这座山洞,却也是有些见识境界。” 思及此前,他曾去留云下院救火之事,心中便生出些慈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三章 得袈裟再往西去 观音走到洞口,不必开口便见那守洞小妖都识得他儿。 前后一个个行礼作揖,皆言“凌虚仙长来了,恭迎,恭迎!”一边传报,一边接引。 闻讯,那熊妖也早迎出二门,殷勤道:“凌虚,有劳仙驾珍顾,蓬荜有辉。” 菩萨徉做殷勤道:“小道别无长物,唯有敬献仙丹一颗,可增长寿。” 待他二个拜毕坐定,又叙起昨日之事。 菩萨岔开话儿,忙拿丹盘指道:“大王,且见小道鄙意。” 觑定一粒大的,推与那妖道:“愿大王千寿!” 那熊妖也是知趣,亦推一粒递与菩萨道:“吾愿与凌虚子同之。” 让毕,那妖才待要咽,那药却顺口儿滚入肚腹没了踪影。 只待片刻,那妖便滚倒在地上痛呼。 菩萨现出本相,开口就问这妖索取佛衣。 那黑熊妖见是观音大士亲来,却哪还有胆子抵抗,俯首帖耳趴在地上一时只知道扣头,似连腹内剧痛一并忘却一般。 此刻,行者见他服帖,便没继续在他肚子中搅扰,抽了个空隙便从鼻孔中飞了出去。 菩萨却不知是何想法,即便这妖怪已经归顺,她却依旧放心不下。 略一犹豫,便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箍儿,扣在那妖头上。 那妖忽然被带了个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便去摸头。行者、菩萨却不阻止,径起在空中观看。 不待他把这金箍抠弄明白,菩萨便默默将真言念起。那怪霎时便就头疼欲裂,恍惚中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继而疼得惨呼满地乱滚。 半空里美猴王却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方。 待再回神,他忙嚷道:“大士,大士! 别念了,你别念了! 这熊虽不讲理儿,可他本性善良,实不该遭如此磨难!” 行者话语飘散,却没这么大的面子。 只见平地上的黑熊依旧疼痛翻滚,观音似没听到悟空话语般眯着眼睛,口中依旧呢喃连连。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悟空越来越急,甚至开始拉扯菩萨的裙摆,想她停止念诵这劳什子怪咒。 可观音仿似已经入定般,任他如何作为却依旧仿若未闻。 悟空渐渐急红眼睛,忽然丢下菩萨裙摆,伸手便从耳中抽出了金箍棒,咬着牙迎风一抖便将之展开。 一直装傻的大士偷眼瞥见这幕,真被吓个半死,心道:这,这,这……不至于,为个妖族野怪,这猢狲竟敢打我?他不怕佛祖再次降罪?对,此番定是依仗他师父在旁撑腰! 随着悟空接连逼近,菩萨终没忍住,抢先对那快要痛死的熊怪厉呵道:“孽畜!你可愿皈依我佛?” 那怪还未疼死,不过也快了。闻听观音发话,便连忙开口道:“愿皈依,愿皈依!啊……望菩萨饶命,饶命!” 行者见状赶忙帮腔:“菩萨,菩萨! 此刻事情已成,你却莫难为他了。 多做折磨有害无益,且会耽搁你许多工夫。 既然他有心从善,咱便放他去! 你这黑熊儿可听见了么?还不快走!” 菩萨听这猴儿瞎乱指挥,便急开口止道:“且待!悟空休要胡说,他却对我有着用处哩。” 行者道:“菩萨,这样一个妖怪,粗苯痴傻干不得事情,留着他不放有何用处哩? 你且给老孙一个面儿,放了他,放了,唵?” 菩萨却笑着摆手道:“悟空,你就放下心。 我佛慈悲,自不会损害良善,即便他是妖儿,却也没甚区别对待的道理。 此去的差事与他而言,非但无险却还是个天大的造化哩。 想我那落伽山后的区域常年无人看管,此行我便要带他回到那儿,做个守山大神。 此后定少不了他的机缘好处。” 行者听菩萨这么说,方才转忧为喜,笑道:“大士诚然是个救苦慈尊,先前是俺老孙误会你了,抱歉,抱歉呵。 可这样儿的阴狠咒语,却与我佛家慈爱仁善之道相悖。他若有错,自当依照律法与佛规,妄动此等无例私刑可是不美,还是摒弃为好啊! 况且你的法力儿精深,自有千般法门万般计策可以控制下属,犯不得顶着‘不敢言而怀愤’做甚平白折磨的事情。” 却说那怪到了此刻才渐渐从眩晕中苏醒,隐约中竟听那泼猴在为自己求情。 前后里外说得也都是些好话儿,于是赶忙顺势跪下,附和哀告:“菩萨,俺愿听命,俺愿守山,但请您大发慈悲饶我性命,我便皈依正果!” 菩萨听他如此说,方才微微点头坠落祥光。径直与他摩顶受戒,剃度了这黑熊儿头上毛发,让他变了个秃头熊儿。而后才教他执着长枪,跟随左右。 黑熊这才:一世自在今日没,无穷自由尽皆收。 菩萨又转头吩咐道:“悟空,你这便拿着袈裟儿速速回去罢。 后面好生保护唐僧,休要懈惰惹事。” 行者望了那秃头熊一眼,赶忙拜道:“老孙深感菩萨远来,如今成了事儿,俺照理也当回送回送。” 菩萨道:“免送,免送!” 行者这才捧着袈裟,目送观音去了千里之外。 菩萨亦带了熊罴径回南海。有诗为证,诗曰: 祥光霭霭凝金象,万道缤纷实可夸。 普济世人垂悯恤,遍观法界现金莲。 今来多为传经意,此去原无落点瑕。 降怪成真归南海,大圣复得锦袈裟。 行者辞了菩萨,又想了想,却没有回那观音禅院。 反挥手收起袈裟,深入那黑风洞中。 此刻洞里的小妖,却已跑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大伙儿见菩萨出现,降得自家大王就地打滚毫无还手之力,便一窝蜂儿急急散走。 行者轻叹一声,舞动金箍棒只在洞中留下“善有善报,恶有恶偿”八个金字。便驾上祥光,径转直北禅院而去。 话说那三藏在寺中等得心焦,他不顾皇兄安慰,总是瞧着天上,琢磨行者为何还不归来。 只因为他有许多疑惑,不知菩萨能不能因前事记仇为难那猴子,也不知那熊怪会不会依旧不识好歹与菩萨为难。 正在那胡猜乱想之中,只见半空中彩雾灿灿,就有行者忽坠来前。 待一落地,他便取出袈裟叫道:“师父,你看俺老孙的法子可行? 师傅,你这袈裟俺给找回来了!” 朱小杰早知事情发展,遂只是微微点头以示认可。 一旁三藏却面露难掩喜色,对着南海方向就是作揖礼拜。 场间众僧亦无不欢悦,皆道:“好了,好了!我等罪孽今日方得消去。” 三藏接了袈裟,抖开查看一番,见没有什么异样才小心收起,而后道: “悟空,你早间去时曾说,如若早些便只需饭罢,哪怕晚些也只要晌午,可如何直到此刻,日西才回?” 行者赶忙拱手,将他请菩萨后灵机一动,变“伐交”为“伐谋”,施变化降妖的事情备陈一遍。 朱小杰闻言,点头夸赞悟空机敏,有些脑子。 三藏闻言,便设香案,再次朝南礼拜,而后道:“徒弟啊,既然你拿回佛衣全了诺言,我等便没有再多滞留的道理,你可快收拾包裹,咱们赶路去也。” 行者瞥了眼天色,赶忙劝道:“莫忙,莫忙。今日将晚,不是走路的时候,且待明日早行。” 朱小杰笑着看悟空一眼,估摸着着经此一事,这师侄的智商怕真提高了不少。 众僧们闻说,赶忙诚心跪下道:“孙大圣说得是理儿。 今日一则天晚,二来我等得见大德高僧,才知此前痴蠢愚昧。今夜还请劳烦为我等讲经开惑,好续承妙理,重现观音禅院。 待到明早,我等定诚送西行。” 行者见这伙和尚机灵,遂也跟着附和:“正是,正是。师傅懂得多,却不好敝帚自珍,这才是宝儿,比那袈裟不知贵去几千几万倍。 念他们诚恳,此处也是观音一方留云下院,你便施舍些功德。” 玄奘环视了圈众人目光,方才郑重点头,合掌自谦。 那些和尚听他同意,便都倾囊倒底,集了那火里抢出的余资,各出所有,整顿了最好的斋供。 而后一个个整整齐齐正襟危坐,静听玄奘开讲那消灾解厄的佛经,阐述那与人为善的佛家。 次早,悟空如往日那般早早起来。认真刷喂马匹后仔细装上包裹行囊,才引着迷迷糊糊的小师叔与精神抖擞的师傅出门。 众僧远送不舍,连辞方回。行者引路而去,正是那春融时节,但见那: 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 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 沙堤日暖鸳鸯睡,山涧花香蛱蝶驯。 秋去冬走春过半,几多寒暑得真文。 师徒们行去五七日荒路,忽一日天色将晚,远远的望见一村人家。 三藏道:“悟空,你看那壁厢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何如?” 行者谨慎道:“师傅不晓,我看那地似有些蹊跷,且等老孙仔细看看吉凶,咱们再作处置如何。” 朱小杰挽住丝缰,不耐说道:“悟空,为师总告诉你要多动脑子,你却怎是不听? 前面那庄子虽有些妖气儿,却没有凶残狠厉韵味,加之这儿人丁兴旺,六畜平安。大街小巷之中,更有妇人老者轻松穿行,人人神色淡然。 如此情况,怎能出什么不妥?” 行者闻言,便再定睛观看,真个是: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 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 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 此时那夕照沉西,处处山林喧鸟雀; 晚烟出爨,条条道径转牛羊。 又见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行者看罢,才讪笑道:“师傅请行,刚却是俺老孙没过脑子。 此地定是村好人家,正可借宿。” 于是长老便催动小白龙,朝那庄疾驰而去。 可一行方到街衢之口,却忽见个少年。 他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敛裩紥裤,脚踏着一双三耳草鞋,雄纠纠的出街忙走。 行者顺手一把扯住他道:“小哥儿稍待,我等是过路的僧人,想借问你个信儿,不知此间是甚么地方?” 那个人见悟空样子奇异,便壮着胆子苦挣,同时口里嚷道:“我们庄子上又不是没人,你个毛脸和尚却为何只抓着我问信? 松开!你快松开!” 行者本就是求人问路,自有些天然客气。闻说也不恼不怒,只陪着笑说:“施主莫急呵,哪怕庄子人再多,我等却也只能寻问一个不是。 倘若人人皆如你所说让我去找别人,那却怎问得出话儿? 俗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有这前后掰扯的功夫,你不若就与我说说地名儿,又有何害? 问清地方我等也好匡正路线,免得复返绕路。自然更不会继续烦你。” 可那人却听不进去好话儿,见挣不脱手,便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 家长的屈气受了没法儿,才一出门却又撞着这个毛脸秃驴,竟还有受他的清气!” 行者见他不好好说话,便止住劝说呲牙道:“你不讲理,我便依你! 倘你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便就去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四章 高老庄有妖作乱 孙悟空的手有多难挣脱?怕是玉皇大帝亲劈,也有那几分勉强。 至于区区一个凡人,呵呵…… 于是那人左扭右扭,却哪里扭得动,只感觉似被一把铁钤钳住,气得他丢了包袱,撇了伞,两只手雨点似来抓打行者。 行者却也不在意,一只手依旧抓住那人,凭他怎么支吾,就不松手。 此后任他想尽千般办法,行者只眯缝着眼儿死抓不放,直把那家伙急得爆燥如雷。 三藏在马上看着有些好气,于是道:“悟空,人家不想说便算了! 街上那么多行走,你再问别人就是了,只管扯住他怎的? 人各有性,指不定他才遇难题这会儿心中不畅,你且放他去罢。” 行者笑道:“师傅不知,俺老孙却是个固执脾气。此等张口便说、举手可劳的小事,他却宁愿花十倍功夫也要为难。 我就不依他,非要折折他这自私自利的毛病。 此刻若是转而问了别人,却似怕他怎地。 须是问他,就要问他,才有道理。” 那人被行者扯住,尝试良久却无计可施。最终只得垮下脸说道:“好了!好了!真怕了你这无赖儿! 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 这庄中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 如今你终可以放我去了!” 行者却不着急放他,只是再追问道:“看你这行装,似不是个准备走近路的。 你实与我说你要往那里去,端的所干何事。 待分清你是好人坏人,我才可以放你过去。” 这人有过之前那般无奈,此刻既然认怂便算老实,只得以实情告诉道:“我是这庄子上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 我那太公有个女儿,年方二十岁,更不曾配人,三年前却被一个妖精强占。 那妖整在我家做了三年女婿,我太公察觉后暴怒,觉得给女儿招婿却碰到妖精实在丢人,也不是长法。 往后一则败坏家风生平,二则也没个亲家来往帮扶,便要退辞那个妖物。 可结婚三年,那妖精却不肯退,僵持之中便把我家小姐关在他后宅,至今已近半年了。 此间那厮从未放她出来,更不许她与父母家人相见。 这次我太公与了我几两银子,教我寻访个有法力的大师拿那妖怪。 我这些时不曾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却都是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前后几番施法却都降不得那妖精。 刚才老太公暴怒骂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与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教我再去请好法师降他。 不期撞着你这个纥刺星扯住,误我走路,恰好刚刚在家受气,我心愤懑,这才与你叫喊。 不想你也是个认死理的,我挣不过却又没有办法,所以说此实情。 这会儿我急着寻人,晚了回去却又要被骂,你快放我走罢!” 行者闻言哈哈一笑道:“碰上俺也是你的造化。且不说天下妖怪哪个敢违逆俺的话儿。 如今我却也有些降妖伏魔的营生,这才是凑巧的机缘。 你也不须远行,莫要空费了银子。 我们可不是那些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可比,神通手段说之不尽,惯会拿妖。 这正是生病碰上好郎中,目盲忽得光明。 烦你回去禀告你家主人,说我们有东土唐王驾下的两位王爷,此行只往西天拜佛求经而去。 俺是护法首徒,善能降妖伏怪。” 高才听这毛脸和尚说得认真,却依旧犹豫问道:“你可莫要诓误了我。 我现在已经有一肚的气无处发泄,你若再继续哄我,待到关键点上却发现除一股子蛮力外,没甚手段,更拿不住那妖精。 到头,可要累我气上加气受!” 行者挥手道:“放心,放心! 此事误不了你的差事!你只管引我到你家门首去来。管教你得个赞赏。” 那人其实也正因无计烦闷,此刻有不要命的真敢继续接这差事儿,他便没再推拒。 其后真个提着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他一行来到于门首道:“三位长老,你门且在马台上略坐坐,等我进去禀告报主人知道。” 直到此时,行者才肯放手,转身扶着唐僧下马,而后为朱小杰掸去马台灰尘,一行坐立在门旁等候。 那名唤高才的下人,入了高府大门便径往中堂走去。可门头疾走中,却恰好撞到了高老太公。 太公见他依旧在院中乱跑,便有火气上涌,脱口喝骂道:“你那个蛮皮畜生!怎么还不去寻那高人,耽搁到现在做甚?” 高才被骂已经习惯,放下包伞便道:“太公莫恼,好叫主人公得知,小人才已行出街口,却忽撞见两个和尚伴一位公子。 他们两个骑马的潇洒脱俗,一个引路的却扯住我不放,先后问我这儿是哪里地方,又追问我要到哪里去事。 我念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再三推拒,不愿意与他说及此间事情。 可他却真还有些离奇手段,前后却被缠得没了奈何,任使尽法子也难以走脱。 我见他们有些本事,琢磨着该能降那妖儿,遂将主家的事情,一一说与他知。 他听后果然十分自信,拍着胸脯儿就打包票,说是要与我们捉拿那只妖怪哩。 我便把他们带了回来,此刻正在门外候着,只等您决断。” 高老微微抬了抬眼皮,问道:“那些是那里来的?别又是些乡僧蠢道,听了我家传闻来骗钱的!” 高才赶忙拱手:“太公,说起他们的来由,那可是更厉害了。 他说是东土驾下差去灵山出使的两位王爷,是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太公听后,一双老眼才猛地睁开,原地踱了几步嘀咕道:“两位王爷啊!还是天朝大唐来的! 此去路途可不近,他们怕不真有些手段。 你这蠢货!怎能让人家在门外干等?” 高才脑袋被高太公打了一巴掌却也不敢叫疼,赶忙道:“小得这便引他们进来,这便去引!” 怎料高太公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憨批!王爷之尊哪轮的上你? 老夫亲自前去,还不引路介绍! 慢着,慢着!等我一等,我片刻出来!” 言毕那太公忙回屋换了身华丽衣服,才催赶高才出来迎接。 方一出门,便朝他几人方向恭敬作揖施礼,叫声“长老”。 三藏听见,急转身,高才却早已带着那太公走到面前。 只见那老者头戴一顶乌绫巾,身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脚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腰系一条黑绿绦子,正笑语相迎。连叫:“三位长老天使,家人愚钝多有怠慢,小老替他赔罪,给您几位作揖了。” 三藏见他客气,便赶忙跟着作揖还礼, 朱小杰知他脾性,只随便拱手算打招呼。 行者却仿似不闻,只在那牵着马儿环顾。 那老者细看之下,也见这毛脸和尚相貌凶丑,便就不敢继续与他作揖搭话。 行者见那老头竟然敢无视自己,于是问道:“你家有个妖怪婿儿三年余,此刻却怎还会因相貌畏惧老孙?” 那老儿见这家伙言语中不甚客气,便又生出几分害怕,心中暗骂高才:这小厮却不弄杀我也?家里现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这个雷公来害我? 行者看他面色,便能大概猜出他之所想,于是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怎得还不省事! 若专以相貌取人,便是错得干干净净。 我老孙虽与你人族有些区别,却有向佛爱人之心,兼有许多本事相傍。 只要能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女婿,还了你女儿,便是好事。 何必谆谆以相貌为言,怯怯以异类为念?” 朱小杰心道:呸,这猴儿是不了解八戒。 倘若那老太公不在乎相貌名声,此间却还有咱们什么事情了。 八戒也不用上什么西天,取什么经书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可是给这仙儿也不换的! 太公见那“雷公”如此说,想想家中事情也觉着在理。听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指不定以毒攻毒便可以奏效。 于是他只好强忍恐惧,战兢兢强打着精神,叫声:“请进,快请进。” 这行者见请,才教高才牵了三匹白马,看护着行李,与三藏进去。 进屋后,行者暂把马拴在敞厅柱上,自己先后扯过两张退光漆交椅,安顿朱小杰与三藏坐下。 其后才又扯过张椅子,坐在旁边。 那高老道:“这个小长老,倒也家怀,真是一点儿不见生分客气呵。” 行者道:“这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俺在天宫……算了,不提,不提那些。 此番倘若肯留我住上个半年,那才是真正的家怀哩。” 而后一众坐定,高老忽然问道:“适间匆忙中听家人说的也不确切,敢问几位长老可是自东土大唐而来?” 三藏微点头道:“正是。 贫僧奉朝命,一路往西天拜佛求经而去。今夜恰路过宝庄,特借一宿,明日早行。” 高老追问:“如此说,几位便是来借宿的了,我那家人愚钝,却说客人可以拿怪?” 行者道:“两事并提,本不冲突。 即便借宿,却也不妨碍我顺便同几个妖怪儿耍耍。 动问府上有多少妖怪?” 高老道:“天哪!还说得有多少哩! 我这儿只那一个妖怪女婿,就已被他磨慌丢尽了脸面!” 行者道:“只一个却没甚意思。 你且把那妖怪的始末,有多大手段,从头说说我听,我好替你拿他。” 高老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晓得有甚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大家平平安安日子生活,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自由。 只是老拙不幸,直到这般年纪依旧不曾有子,只生出三个女儿: 大的唤名香兰,第二的名玉兰,最小的名翠兰。 想那两个年长些的,从小儿便已经配与本庄人家。到了最小的这个,我夫妻二人分外疼惜,也想着年迈后膝下无人侍奉,偌大家业也没得继承。 遂起心思,想要招个女婿进门,指望他做个孝顺的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 不期三年前,恰好遇到一个汉子,看模样儿倒也威武。 他说自己是福陵山上人家,姓猪,父母早亡没了记挂,下无兄弟少了拖累,情愿与我家做个女婿。 我老拙见他是这般一个无根无绊的人,于是招了他。 一进门时,那货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动牛马;收割田禾不损时间。昏去明来,其实也好。 只是一件,他有些会变嘴脸。” 行者道:“怎个变法儿?” 高老道:“初来时,他才是条黑胖汉,后来却渐渐变做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亦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并且那厮食肠甚大,只一顿饭便要吃上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彀。喜得他常吃斋素,若再吃荤腥酒水,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也要被吃个罄净!” 三藏道:“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也算合情。 光让马儿快跑,却不许人家吃草,可也不对。” 高老摆手道:“说那吃,却还只是件小事。到如今,他还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以致非议闲言颇多。 我要他离开,他却说不肯,闹翻了后索性把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也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儿,直让我等想尽了法子却也近它不去。 至此,却已有半年不曾见面了,甚至不知我那女儿的死活如何。 此后问了好些老人,才得辨那厮真是个妖怪。这才要请个法师出力与他去退,去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五章 悟空变化高翠兰 行者听他还有功夫来回请人,暗忖那妖也该坏不到哪去,于是摆手道:“这个何难?老儿你管放心,今夜顺利便可以将他拿住,其后与他讲讲婚配嫁娶中你情我愿的道理。 管教他写份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老大喜道:“他既是妖物,那纸婚约自算不得数。 退不退亲也不打紧,只是因为他却前后坏了我多少清名,里外疏了我多少亲眷。 但得拿住他,我不要文书!就烦替我除了根罢。” 行者闻声暗惊,都说“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可如今却颠倒过来。 那妖儿虽有法力,却好端端没有害人伤命,这高老头却心生歹毒,出口便要将之灭杀干净。 这会毕竟听得都是一面之词,悟空也不好表态露声,只敷衍道:“容易,容易! 待入夜之时,就见好歹。” 那老儿听得行者答应便十分欢喜,于是急教家人展抹桌椅,为一众摆列斋供。 斋罢将晚,那老儿终忍不住问道:“不知贵人要甚兵器?又需要多少人相随? 趁早备好,您也好尽快完事休息。” 行者道:“兵器我自有准备,且八九用它不上。” 老儿却是不信,追问道:“我观几位,除了行李之外却只是那根锡杖像个兵器,可锡杖笨重怎打得妖精?” 行者哈哈一笑,随即于耳内取出根绣花针捻在手中。迎风幌一幌,就是拳头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 挥舞两个棒影,便对着高老道:“你看俺这条棍子,比你家库藏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否?” 高老见他兵器有些神异,于是再信几分。 可之前那几个和尚道人也都展示过神通,多少也有些本事,之后却皆不是那妖物的一合之敌。 想着这妖怪却实厉害,于是追问:“既有了兵器,可还要人跟?” 行者道:“我不用人协助,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们两个王爷清坐闲叙,我也好放心而去。 等我把那妖精拿来,对了口供前后,我等再做定夺不迟。” 那老儿即唤家僮,请了几个庄中有名的亲故朋友。 他本是爱惜名声之人,不久,一众受邀的客人念往日情分,便皆到这儿。 相见已毕,行者道:“师父,师傅,你们只管放心稳坐,俺老孙这便去探探那妖儿善恶。” 只见他一跃而起,扯着高老说道:“你也莫要闲着,这便引我去后宅子里,那妖精的住处看看。” 高老遂急忙引他到后宅门首,行者见门儿还被锁着,遂道:“还不取钥匙来?” 高老道:“你看看这又说得是什么话儿?我若是用得钥匙随意进出,却又专程请你作甚!” 行者笑道:“你那老儿,年纪虽大,却是糊涂。 就不曾请个开锁匠人试试?” 高老闻说连连摆手,直道:“哪敢,哪敢! 倘若被那妖物瞅出端倪,我等岂不是要被迁怒?” 行者不屑瞥了那老货一眼,只走上前,摸了摸。 才发现这锁头虽没法力环绕,却是铜汁灌铸而成。 于是伸手随便一扯一推,便捣开门扇,里面却是黑洞洞一片看不清楚。 行者金精一闪便收,径回过身儿道:“老高,此刻门也开了,俺知你思念女儿心切,这便去!” 可那高老却踟蹰扭捏不肯挪步,悟空嘴角微微一撇,只道:“你如不想,我也不逼,至少叫你女儿一声,与她说下俺是自己这边的帮手,可别闹出误会错伤你家女儿。” 那老儿无法反驳,只好硬着胆叫道:“三姐姐!你还在里面吗?爹娘这请了大师救你!” 那女儿正在屋中发呆出神,恍惚中认得父亲声音,才不情愿应声:“爹爹,我在这里好着哩。” 行者闻声又闪金睛,向黑影中仔细看去,你道这翠兰小姐怎生模样?但见她: 云鬓精致无垢,玉容梳妆领秀。 一片兰心惴惴,十分秀态尽显。 樱唇红透气血,腰肢盈盈可握。 愁蹙蹙,蛾眉美,思怯怯,语声迟。 待她扭扭捏捏走来,高老便不管不顾一把将她扯住,拉着便走。 行者忙挡去路道:“且莫急,莫走! 高家小姐,俺问你,此刻那妖怪儿却是往哪去了?” 女子见到行者模样也不恐惧,只藏住眼中的那丝不安与敌意,微蹲行礼道:“这位大师,你…… 我也不知夫君往哪里去了。只知道他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所。 我猜该是他晓得父亲要请人祛退他,所以常常防备,故此昏来朝去。” 行者斥道:“你这小姐,忒不晓事! 我受你父亲所托前来救你,你却张口就是胡说。 且不提我听你父亲说,即便那些和尚道士连番上阵,也敌不过他一合之事。 就是他真听了俺的威名,此刻也该远走他乡逃遁无踪才是,莫非他以为俺老孙娇气,晚上不能熬夜守他? 你得说出实情,事请也才好办!” 高翠兰被悟空吼得乱了方寸,只好咬着银牙说:“你这和和尚怎如此蛮横! 我夫妻一没伤天,二没害理,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却为何非要苦苦相逼? 我夫君是个心善的,虽有无边法力威风,却做不出那巧取豪夺之类。 自闹翻之日起,庄上家中便断去夫妻生计,再不理会我俩死活。 如他不趁白昼变化身形,隐匿下苦去赚些钱财养家,我却吃喝什么? 你快走!我夫君可厉害了,他是心善却不是害怕你等,真将他惹急可有你许多苦头好吃!” 行者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消说了,不消说了,俺已明白! 老儿,久别重逢,你且带令爱往前边宅里拜拜母亲,留老孙等他下工归家便可。 稍后待他来了,俺定将他抓住,问清因果再做决断。” 那高老闻言,便欢欢喜喜把女儿带将进去。 行者却弄神通,摇身一变,瞬间就如高翠兰一般无二,轻言尝试几句,所发声音也自惟妙惟肖丝毫不差。 而后他挥手还原了那门锁,又是一阵东瞅西瞧眼珠乱转,终于独个回房静等那妖精。 不多时,远处便有一阵大风来,真个是走石飞砂。只见它: 起初时微微荡荡,向后来渺渺茫茫。 微微荡荡乾坤大,渺渺茫茫无阻碍。 雕花折柳胜缮麻,倒树摧林如拔菜。 翻江搅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 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 七层铁塔侵佛头,八面幢幡伤宝盖。 金梁玉柱起根摇,房上瓦飞如燕块。 举棹梢公许愿心,开船忙把猪羊赛。 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 海边撞损夜叉船,长城刮倒半边塞。 那阵狂风虽来得凶急,却也拿捏得精细。即便威力强大,落在院中却又片叶不伤。 悟空望去,见半空里来得那妖精,果然生得非人。但见他: 黑脸短发,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破旧旧蓝布披风。 行者暗笑:原来是头猪啊!只似有几分耳熟…… 灵机一动,却不曾去迎他,也不急问事情,只睡在床上装病,口里哼哼啧啧的不绝。 那怪不识真假,走进房看妻子病了便就大急,跑到床边搂住妻子就要施法探查。 行者暗笑:真是个性急的哩! 而后抢在他探查前开口:“夫君莫急,我这儿是心病至伤,却不是药石法力可医的。” 那怪听说,目光瞬间一滞。 轻轻放下妻子后,起身扶着床儿才能站稳,唇齿打架口中哆嗦道:“姐姐,当初俺便早与你说好,你我夫妻结合全凭感情。 你若不要我了,只用留书一封,放到门口便可。 俺归来时见了自会识趣,往后永不再扰。 你又何必此刻当面伤我,我,我……唉……我明白了。 今儿恰好发了些工钱,连日来苦了你,我这带了些最爱的蜜饯果子,只放桌上…… 我走了啊,往后……往后绝不来扰……珍重……” 那猪妖说罢,便将个油布小包轻轻放在桌上,恍惚中竟连外搭也忘穿,就要出门。 行者哪能眼睁睁放他离去,于是忙坐起身子道:“你这憨货蠢驴!我什么时候有那般意思!胡闹!简直胡闹!” 那怪被骂却不怒反喜,忙奔回来道:“娘子既不厌我,怎还有心病? 之前俺便说过,若你想念父母家人,你便大可相聚。 即便继续为府上当牛做马,为了你,俺也认了! 即便受些奚落冷眼,俺脸皮厚实,也不在乎。 当时可是你怕父亲阻止,非要把门封上,这才断绝了往来。 俺这就去开门,这就去!” 那锁是行者用法力变化,怎敢真让他去开,于是忙道:“你怎就这等小家子气?一句话儿总就只听上半句? 此番不是那事,不是那事! 唉……不提了,提了却惹你上火,累了一天,早些睡!” 那怪不解其意,想了想也没个对策,于是真就准备安寝。 行者见这肥猪听话没有追问,解着衣服就要上床。忙翻身下床,坐在净桶之上。 那怪见妻子忽然起身,便叫道:“姐姐,你还病着,正当好好休息,却要往那里去呀?” 行者戏谑道:“你先睡,我得出个恭。” 那怪果先解衣上床,合眼欲睡。不想肚中却忽传出嗡鸣之声,直羞得蠢猪侧过身子背对这边。 行者看着他那傻样,抬头又看了看这漫天无际的星辰,只叹口气,道声:“造化低了!” 那怪闻声,急忙翻身起来道:“娘子莫忧!俺……俺刚那是吃多撑得难受……遇到你便是我老猪天大造化,不低,不低! 额……你爹爹那边也是这理儿,我到了他家,虽多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他的。 我也曾替府上家开荒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你也知道,即便如今断了往来,俺也一如既往偷偷助他。 如今他身上可以穿锦,头手日常戴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却也该舒心安逸,造化可也不算瑕疵!” 行者看他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憨傻可爱,颇为好玩,遂道:“妾身不是这等说。 即便我父母不知怎地猜出了我的心思,前些日子隔着墙丢砖料瓦打我,更是说尽恶语各种骂我,我却也不在乎哩!我说得是……” 可不知那怪是怎么回事,却忽然发火怒道:“怎好,怎好这样!他们竟趁我不在打骂你了?他如何说?” 行者看着那发怒的呆子,不知有些什么莫名感觉,只接道:“父亲说:我既然死心要和你做夫妻,你便该是他门下一个女婿,可全没些儿礼体。 说你这样一个丑嘴恶脸之人,又会不得姨夫,又见不得亲戚,又不知你云来雾去是那里人家,姓甚名谁,败坏他清德,玷辱他门风,故有那般打骂。” 那怪松口气笑道:“兰儿,你也看开些,有些人为自己活着,有些人为别人活着。 你父亲爱名声入骨,当初我便忖现了原形后定惹他不快。 可用着变化,却难为家里出力。 原想着凭他打骂呵斥我全受了,只硬挺过去,再仗着本相多出些力气便是。 未料他如此执着,无论俺如何苦求,就硬是赶我离你而去。 我虽生得有些儿丑陋,可若要俊,凭着天罡变化却只在一念之间。 这些话儿我一来时便就与他讲过,可他置之不理,言说无论美丑也是无妨。 最终,这才招我。 未想今日又旧事重提,说起这老话儿! 至于住址家境,我也早与他讲过,料想是他年高早忘。 俺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鬛。 后面他若再来问,你就以此话与他说便了。” 行者暗喜道:不想这怪可真老实! 不用动刑,自个就将老巢供得如此明白。 后面有了地方、姓名便不怕他跑,不管怎地也能拿住他。 于是又道:“使我心中忧虑致病的不是那些,这些年来我也看得开了。 只有你在身边相伴,一切便已经足够! 我愁的是爹爹这次请了有本事的法师,眼看着就要来拿你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六章 天蓬遇到大圣戏 那怪听闻娘子的心病根源竟是这个,便咧开猪嘴哈哈笑道:“爱妻放心,尽管睡着,睡着!莫睬他! 我乃天蓬元帅,统管天河水军。虽说此刻错投猪胎,损耗实力中说不得傲视人间,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轻撼。 我有天罡数的变化,又有九齿锋的钉钯,如不是心存善念不想杀生,哪还会有些法师、和尚、道士骚扰? 就是你老子有通天的关系,请得‘九天荡魔祖师’亲自下界,我也曾与他做过相识,推杯换盏道过兄弟。 就算他见我成妖,不认旧义翻脸。俺也能凭着这身本事与他硬打,想来揍他一顿便老实了,前后没甚好怕! 娘子安心便是了!” 行者道:“可他说,他这次请的,却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指着玉帝质问的大能啊! 那行者姓孙,还有个齐天大圣的天庭封号,说是这便准备来拿你哩。” 那怪闻得这名头,直长大嘴巴,似可以塞得下一个脸盆。 而后急得原地乱转,压抑着害怕声道:“娘子不知,那猴可太厉害! 他当年才一出山,便纵横人间难寻敌手。而后有了壮志雄心,生生打得七十二路妖王俯首帖耳,凭借一己之力讲偌大妖族汇集成一体。 而后便有天庭震惊,几次三番招安不成,所以闹翻,才有了他孤身一人横扫天宫之事。 当年我是天蓬元帅,也曾领兵与他那些妖族交锋,深知他的厉害。 如今我却成了猪妖,前后受尽冷眼、欺凌、鄙视、误会,才体会到他的追求。 这等人物,我不想与之为敌,也不能与之为敌,也实在打他不过。 亏得爱妻有心,才告知我此间事情,前后救得夫君性命恩同再造。 如今之计,我唯有暂时出去躲躲,待那大圣走了躲过此劫,为夫定回来陪你。” 行者眼神愈发缓和,口头却依旧戏谑:“你这肥猪!咱们夫妻一场,随便来个对头,你便要弃我而去了吗?” 那怪连连摆手道:“翠兰儿,你是不知道,那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本事极大,我当年带着天庭水军并无边天将占尽地利也弄他不过。 倘若我留在这儿殒命还是事小,你却因为我的事情与家人闹翻,此后又该如何生活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可不必贪恋朝朝暮暮。 你莫耍脾气,为夫早就立誓,此生定伴你白头。” 说罢,那妖套上外搭,开门往外就走。却被行者一把扯住,另只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抹,便现出原身,喝道:“哈哈,好妖怪,哪里走!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 那怪在惊慌中转过眼来,看见行者咨牙俫嘴,火眼金睛,磕头毛脸,就是个活雷公相似。 便慌得手麻脚软,脑海嗡鸣,只强忍着恐惧说道:“大,大圣,翠,翠兰无辜,你……” 悟空随意挥了挥手儿道:“俺才不屑为难你家媳妇! 此刻,她正在你岳丈那儿和母亲叙话呢。” 闻听此言,那怪便再无顾忌,只用力一窜便“划剌”一声挣破衣服,化狂风脱身而去。 行者也不着急追逐,只望风打了一下。那怪便已经化做万道火光,径转本山而去。 行者驾云慢悠悠跟在他不远,笑道:“你这厮又往哪里走!你晓得俺老孙本事,自知道再跑无益的道理。 你若上天,我就随你到斗牛宫坐坐! 你若入地,我就陪你去枉死狱看看!” 那猪妖变作的火光却不理会悟空言语,只依旧向前。 大圣也有些玩心,于是脚踏彩霞不紧不慢随跟。 正行处,忽见一座高山,那怪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撞入洞里,取出柄九齿钉钯来战。 行者见他胆大复返,于是止住去势,大喝道:“憨货!你是那里来的妖精? 怎么知道五百年前的旧事?怎还清楚俺老孙的名号? 天蓬元帅是妖族?你可别逗笑了! 那怕俺有了一统妖族的威风本事,到了天上却也只可以养马看园。 即便是百依百顺的龙族,到头也是人家盘中的肝肉,口中的财宝罢了。 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受他们重任,以至得封元帅? 且抛去那些哄媳妇的鬼话,这会儿实实供来,俺便饶你性命!” 那怪道:“我对翠兰从无欺瞒,是你不知我的故事! 你站稳着,听我来说。我: 自小生来随意过,贪食爱美无歇休。 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茫心日月荒。 闲里忽然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 劝我回心莫堕落,伤生造伴无边孽。 有朝大限命终时,八难三途悔不喋。 听言意转要修行,闻语心回求妙诀。 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 得传九转大还丹,工夫昼夜无时辍。 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板涌泉穴。 周流肾水入华池,丹田补得温温热。 上山采药配阴阳,下海寻宝分日月。 离龙坎虎用调和,灵龟盘龙金乌血。 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 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 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 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只因王母会蟠桃,开宴瑶池邀众客。 那时酒醉意昏沉,东倒西歪乱撒泼。 广寒仙子曾友善,见我失态助缓援。 恍惚容貌挟人魂,爱美旧心才复燃。 酒酣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语冒昧。 仙子呵斥方觉醒,捂脸悔恨急离开。 纠察灵官奏玉皇,漫天仙神无助援。 只因那帝爆似雷,险些震倒天关阙。 天河围困不通风,进退无门难得脱。 终被诸神拿住我,喝命属友皆退散。 被押赴上灵霄间,无律无章要处决。 多亏太白老金星,出班俯囟亲说情。 改刑重责二千锤,肉绽皮开骨将折。 可俺却是汉一条,即便死了也不服。 于是遭贬出天关,福陵山下图家业。 只因遭害投猪胎,俗名才唤猪刚鬛。” 行者闻言道:“你这厮原来是天蓬水神下界啊,俺却多少也记得些当年水战之事。记得你那一军可算得上难缠。 直到我闻报亲自赶去,还与那元帅在水中有来有往,战过许多回合。 怪道知俺老孙名号。 想你当年做人时,成仙后,均不知道成家恩爱道理。 如今成了人见人憎的妖儿,怎反生爱慕,还要娶亲安家作甚?” 那怪道声:哏!说起当年之事,俺可就来气! 你这诳上的弼马温,当年撞那祸时,不知又带累我等多少! 今日我都成妖怪了,你怎又来此欺人! 我虽打不过你,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欺凌拿捏的! 俺虽生成了猪身,你却也被压制了五百年之久。莫道其它,且吃我一钯试试厉害!” 言毕,这猪妖却忽然大了胆子,挥手便朝悟空打了下去。 行者本来就是石头变的,即便被压了五百年着实难受,可没了铜汁铁丸的桎梏,一身本事却不退反进不少。 加之此后又有小师叔传授“改良版神通”,其进境便更一日千里。 见这猪妖舞耙,行者只叫声:“来得好!”便抽出金箍棒迎上去当头就打。 他两个在那半山中黑夜赌斗。真个好杀: 行者金睛似闪电,妖魔环眼似银花。 这一个口喷彩雾,那一个气吐红霞。 气吐红霞昏处亮,口喷彩雾夜光华。 金箍棒,九齿钯,两个兵器出一炉,两个英雄也可夸: 一个是大圣临凡世,一个是元帅降天涯。 那个因失威仪成怪物,这个幸逃苦难拜僧家。 钯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 那个道:你拆人夫妻仇如杀父! 这个道:你隐瞒身份却更该拿! 闲言语,乱喧哗,往往来来棒架钯。 未战几何猪便逃,妖精两膊已酸麻。 他两个自二更时,又追逃到东方白。 那怪见这猴子愈发厉害,自己万万不是敌手,遂依然化作狂风败阵而逃。 待到径回洞里,急忙把门紧闭,此后再不出头。 行者在洞门外看去,只有座石碣醒目,上书“云栈洞”三个大字。 见那怪不出,恰天色大明,心便思量:“也不知小师叔这回让不让拆门,可还是问清楚些儿的好。 且三藏师傅也是个庸仁性子,这回儿正该担心乱想。 这便回去见他一见,再来捉怪不迟!” 随即,他纵身一跃踏云一点,便早到高老庄外。 却说朱小杰这边睡得像头死猪不提,三藏那里却与诸老谈今论古,搞得一夜无眠精疲力尽。 法师心中正狠骂行者时,却只见天井里,忽然落下那猴子身影。 只见他笑嘻嘻整衣上厅,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朱小杰,才压低声音道:“师傅,俺回来了。” 大圣从天而降落得突然,直慌得那些打瞌睡的诸老一齐下拜。 悟空却是不受,只连连谢道:“多劳!多劳!” 三藏问道:“悟空,你去这一夜辛劳也未曾休息,可累否?” 行者笑道:“不累,不累儿! 师傅放心!莫说一夜不睡,就是十年八年不睡,也伤不着俺的身子!” 玄奘抬眼看这猴子一眼,气道:“哼!为师与这些老人家却是肉体凡胎,可比不得你! 别事不提,我只问你,这会你拿得妖精又在那里?” 行者道:“师傅!你常说要搞清事情因果原由才好动手,我觉很对! 此番俺老孙用了些法儿,才知那妖不是凡间的邪祟,也不是山间成精的怪兽。却是天蓬元帅临凡,只因错投了胎,嘴脸才落了个野猪模样,其实性灵尚存。 听他说,自己以相为姓,故唤名猪刚鬣。 老孙从后宅里显出本相,他便化做阵狂风想逃。被老孙着风一扯,他就化道火光再遁,径转家中洞里去。 而后那货取出柄九齿钉钯,失了地利与老孙硬战一场,足挡下俺三招才不敌落败,着实有些本事。 而后又是一路追赶老戏,待到天色将明,他方怯战而走,抵着洞门紧闭不出。 老孙想要拆了那门,却担心我师父生气,又恐您在此疑虑盼望,故先来回个信息,说个情况。” 悟空言罢,却见那老高上前跪下道:“长老,没及奈何,你却得斩草除根啊! 此番你虽赶他去了,他却可以等你去后复来。你们毕竟有西行差事在身,前后却也无法一直相护。 索性累你再去一趟,将他与我拿住,斩灭去根,才无后患。 此事毕,我老夫自不敢怠慢,后面必有重谢!” 悟空哈哈一笑打趣:“哦?还有重谢?” 高老却不含糊,只道“老朽不才,可到晚年也挣下些家业。 倘若事成,我便将这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与长老平分。 只是要剪草除根,莫因为那厮坏我高门清德。” 行者闻说,转瞬逼近他眼前道:“你这老儿,好不知分限! 那怪曾对我说,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前后却与你家干了许多好事。 你这几年挣得那许多家资,可不皆是他之力量? 他不曾白吃你家东西,为了给你积累财富出力,甚至不惜显出原形本相遭欺。 如今,你怎好用人家辛苦赚来的钱财,祛他灭他? 况且,他本是个上界下凡的天神,在你家入赘做活,前后未有任何伤人劣迹,还与你家女儿恩爱颇深。 想这一个上门女婿,该是你家高攀才对,怎还能昧着良心说坏家声,黑了心肠说辱行止? 你就留下他罢,管教你家业昌隆,万年幸福!” 老高听这猢狲竟有此说,慌忙摆手道:“长老啊,你是出家之人,却识不得我庄中事情。 那厮虽确没有什么劣迹,也未伤什么风化,但恶头恶相的,名声却不甚好听。 倘若老朽一时心软接纳了他,此后便动不动就有人说:‘那高家糊涂,竟招了一个妖怪女婿!’ 这句话儿,教人怎当?往后我家怎还在乡里乡亲中抬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七章 叫猪妖出来受缚 三藏听悟空与老高争论得激烈,便插话进来道:“悟空,你既与他做了之前那一场,便也不好半途而费置之不理。 不过,听你刚才所说,那妖怪却不像恶类。 虽然凡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佛家不甚认同。可咱们毕竟都是出家之人,此番却也不好贸然干预评判。 这次你师父还在歇息,便由为师做主决断! 此次那门儿你依旧不好去拆,那妖儿也不可以伤损! 你且多动动脑子,再想想办法去!” 行者咕噜噜转了转眼睛道:“我方才那是试他一试,仅为了解些实际情况罢了。 此再去,便可拿他回来与你们看看,且安坐等好了!” 而后行者转头叫到:“老头,你还好生管待我师傅,可莫累着他!俺去也。” 说声去,便就无形无影瞬间消失,惊得众老者赞叹连连。 待他跳到那山上,两步来到洞口,轻敲大门喝道:“那馕糠的夯货,快出来! 再畏缩不出,你那媳妇可就要被他爹许人成亲了!” 那怪正喘嘘嘘的睡在洞里,听见敲门声本不想理会,又听见骂馕糠的夯货,也不甚挂怀。 可听到自己媳妇要被许人,只一下便红了眼睛,恼怒难禁。 只见他二话不说便拖着钉钯,抖擞精神,跑将出来,厉声骂道:“你这个弼马温,无耻之极! 我夫妻生活,与你有甚相干!你非得把我们拆散了才能如意? 你且去看看律条,毁人家室,逼人丈夫,害人妻子,就是个杂犯的死罪!” 行者摆手笑道:“这个呆子,说甚胡话! 人家,人妻,人事之类与你何干?你是个‘人’吗? 别说其它,哪怕婚约,人家老高可也不准备与你认哩! 就看律法,像你这般强占人家女子,才该问个真犯斩罪哩!” 那怪道:“这说得是什么话儿?当初我可有三媒六证,也有准备许多茶红酒礼,前后也依着乡俗规矩入赘他家,满庄上下皆可以为证! 如今怎好食言反口,抵赖不认?” 行者冷冷道:“谁让咱是妖族?岂不活该!” 那怪大呼:“天呐,天呐! 你,你……你这猢狲怎不将当年事情做好!累得妖族,妖族…… 可恶!着实可恶!吃俺老猪这钯!” 行者脚下动也不动,随便伸手便生生抓住那钉耙,紧跟吼道:“怨俺?怨俺!你哪来得脸! 当初俺老孙反天,你便是作战主力,前后水战打死打残我多少族人? 说我胡闹?说我累你?说我只为一己私利?我且问: 你那时高高在上,怎会怜悯我族生死? 你那时作威作福,怎又在乎他族死活? 你那时义正言辞,怎生便要斩妖除魔? 你如今成了头妖,却怎不自我了断了?” 见这昔日元帅被自己呛得说不出话儿,悟空才缓了缓语气,岔开话头道:“好了,好了,前事已过,不提也罢! 只看你这钯儿,却不恰好与高老家做园工筑地种菜? 你当天蓬元帅之时,却早料到有今日入赘不成?” 那怪道:“你错认了!这钯也是个无上宝兵?且听我道来: 此是锻炼神冰铁,磨琢成工光皎洁。 老君自己动钤锤,荧惑亲身添炭屑。 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 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 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 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 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 名为上宝沁金钯,赠与玉皇镇丹阙。 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 勅封元帅号天蓬,钦赐钉钯为御节。 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风飘瑞雪。 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 人间哪有这般器,世上更无此等铁。 随身变化可心怀,任意翻腾依口诀。 也曾佩去赴蟠桃,也曾带他朝帝阙。 相携数载极少离,伴我几年区日别。 唯因杀气有些重,恐惊翠兰夜寐眠。 皆因仗酒却胡言,玉帝王八强撒泼。 上天贬我降凡尘,下世尽我作罪孽。 石洞心邪曾吃人,高庄情喜婚姻结。 这钯下海便无敌,上山也捣虎狼穴。 诸般兵刃且休题,惟有吾当钯最切。 当年水战胜何难,征战之功不用说。 倘若此刻在水里,何怕铜头铁脑一身钢,定将你钯到魂消神气泄!” 行者闻言,回思当年征战过往,忆起这猪的确厉害。 水中一战,仅他一军便足迟滞四十八路妖王三个日夜。 其后倘不是自己敢去出手,出了数阵打退他们,那场战役可真结果难料。 于是大圣收了招式,笑道:“呆子不要夸耀当年事情! 如今你成了妖族,那身神仙功法却还能有几分威力? 即便俺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任你狠狠筑他一下儿也是无妨。 俺倒要看看,此番可能魂消气泄?” 那怪真个高高举起钯,可想了想却道:“罢了,罢了,你也是个英雄,我不杀你。 只求你莫要拆散我夫妻恩义,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可悟空却是不依,直道:“你打,你打!不打媳妇可要嫁人了!” 那怪听他提到翠兰,便真有了火气。于是用了八成气力筑去,要给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一个教训。 而后一耙子着实,只听咣当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却不曾筑动一丝儿头皮。 唬得这猪妖手麻脚软,连道“好头!好硬!不亏闹得天宫!” 行者道:“你是也不知。 想当年俺老孙闹天宫,偷仙丹,盗蟠桃,窃御酒,而后被他们车轮战合围擒住,押在斗牛宫前。 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 又被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用神火锻炼也没有殒命。 直炼出来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 不信,你再筑几下,甚可以去水中练练,看看是你手疼还是我的头痛?” 那怪摆手道:“不用!在陆地我打不伤你,倘在水中也是无二,此番认栽。 猴子,我记得当年你闹天宫时,尚家住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 此后被佛祖镇压便久不闻名,今日你怎么来到这里,上门子欺我? 我那丈人不过就是一介凡人,又哪里来得本事,可以请你来援?” 行者道:“你那丈人道也不曾去请我。 只因如来实在厉害,俺老孙便弃道从僧,入他佛门。 这会儿正保护个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叫做三藏法师,与师父一同随他往西天拜佛求经。 恰好路过你这高庄借宿,那高老儿因话说起你的坏话,便要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馕糠的夯货!” 那怪闻听此言,却收了钉钯,唱个大喏道:“不曾想你却是同行,如此这一路便更稳了! 只不知那取经人在那里?还要累烦大圣为我引见引见。” 行者奇道:“你要见他怎的?莫非是见打不过俺,便要拿那取经人要挟?” 那怪忙摆手道:“你莫胡说,我先受观世音菩萨搭救,亏她指路劝善,又受她的戒行,才在这里持斋把素,教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的。 她说只要西行便得正果。教我等候,可这几年过去却不闻丝毫消息。 我才以为那取经人遇险死了,下辈子投胎才能再来。 今日你既与他做了徒弟,却没早说取经之事,否则便要少了先前那多麻烦!” 行者想了想,却道:“你莫非在诡诈欺心软我,欲为脱身之计? 倘若你真是诚心要保唐僧西行,所说话语毫无虚假。你便以自己的修为性命朝天发誓,我才好带你去见我那师父。” 那怪也是干脆,闻言便扑的跪下,望空似捣碓的一般,只管磕头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若不是真心实意,便教我法力全无再遭天谴,劈尸万段!” 行者见他赌咒发愿不似做伪,才道:“既如此,你这家儿却也无用了。索性点把火来烧了这儿,我方带你去。” 那怪闻说,也没找借口推诿,只进去简单收拾一番,便搬了些芦苇荆棘,点着一把大火。直将那云栈洞烧得象个破瓦窑。 而后,他转身对行者道:“怎样,我确实不曾欺你,今已无家可归了,你该引我引我去罢。” 行者呲牙一笑道:“嘿嘿,怎好说无家?你不还有个娇柔妻……” 哪知这话才说一半,那猪妖便“炸了”,跺脚大吼道:“啊!你这猢狲,黑了心肝的弼马温! 而今我便是死了,却也绝不会伤害翠兰一根毫毛! 多说无益,要杀便杀!你若不杀也不为我引荐,我便去找菩萨说话!” 悟空忙拦住他道:“莫急!莫急! 怎得一提到你家媳妇便要发狂? 俺是说你这一去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候,人家年纪轻轻一个黄花闺女,此刻也是最好的韶华年岁。 倘日日等你,直到那年老色衰,可怎生是好?” 那怪闻说便是一愣,随后目漏凄凉,呢喃:“怪我!怪我! 那时只以为取经人来不了,才与她有了这般尘缘因果。 如今……如今唯有对不住她! 唉……可惜洞府刚被烧个干净,否则也可以取出笔墨,留她份合离文书,好换自由。” 悟空奇怪看着这猪头,疑惑道:“人都说从一而终,你却奇怪得很! 出去便出去,谁还没有个差事咋地?怎动不动便要合离?” 那怪儿也是疑惑,转问道:“事已至此,你是何意?” 悟空挠腮笑道:“说来也是简单,凡俗中有丈夫跑商从军的,只一去便也是一年半载不得见。 像你我之类有些法力却就好过太多。 偶尔登云随风,抑或分个分身回家探探却也不难。 为何合离?要甚合离?” 那怪儿更问:“如此我便更糊涂了,你先前说我媳妇空待白头却是什么意思?” 悟空摆手笑道:“无他,无他,俺也不卖关子了。 今世初见,身为师兄我却没甚好物,随身却只有路上偶遇的仙草一颗,不仅固颜,更可增寿二百余载。 弟妹若愿意,便做个礼儿送她,好做见面。” 那怪看到悟空拿出草儿便是一愣,虽想推拒,可身子却似不听使唤般接了下来。 而后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得对着大圣连连鞠躬致谢。 行者哈哈一笑,却不以为意,只道:“小事,小事。 你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哪在乎朝朝暮暮’之语。 此去虽然路远,却总归会有个归期。 耗时虽然日久,可二百年却也够用。 待到了无牵挂,你放心过活便是了。” 那怪连连点头,转手把钯递与行者。 行者见递兵器过来,便是微微一愣,似想到什么赶忙推拒:“你那耙子不好,俺可用之不惯,快收回去,收去!” 那怪却呵呵一笑道:“师兄误会了,这兵器可是俺随身的家伙。 你虽对我有莫大之恩,却也得涌泉慢报,不好竭泽。 这兵器仅是暂交给你保管而已,只怕吓到那些愚夫愚妇,也恐惊扰咱们师傅。” 悟空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收起钉耙后又拔了根毫毛,吹口仙气儿,叫声“变!” 即变出来一条三股麻绳,走过去来,随便把这猪妖的手背绑剪了。 这怪真个听话,果真倒背着手,凭他随意绑缚,全无丝毫挣脱之意。 待到绑好,那颗仙草却依旧被他小心攥在手中。 悟空见状笑了笑,转过去揪他那大耳一下,叫道:“呆子快走!快走!” 那怪儿道:“哎呦,师兄可轻着些儿! 你的手重,直揪得我耳根子疼。” 行者笑道:“轻不成,轻了他们又要不信! 常言道,善猪恶拿,只为稳妥。 等见了我师父与取经的三藏法师,由你说明白事情。等他们全都信了,才可放来。” 其后他两个半云半雾,径转高家庄而去。 有诗为证,诗曰: 金性刚强能克木,心猿降得木帅归。 金从木顺皆为一,木恋金仁总发挥。 一主一宾无间隔,三交三合有玄微。 性情并喜贞元聚,同证西方话不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八章 错中对误会开解 即便绑缚,飞行却也没费什么功夫。只顷刻间,他两个便来到庄前。 行者收了他的钯,绳索绑着他的身,随手揪着他的耳道:“你看那厅堂上睡觉的是谁?他乃吾师朱小杰是也。 你在看那一旁端坐的又是谁?他乃观音钦点的取经人,唐三藏是也。” 那高氏诸亲友与老高正在期待时,忽见行者把那怪背绑揪耳而来,一个个便欣然迎到天井中,连道“长老!长老!他正是霸占翠兰的那妖怪!” 正当此时,场间却忽然奔出个女子,定睛细瞧,除了高家小女翠兰却还有谁? 只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中,不管不顾奔跑到那猪妖眼前,伸开双臂将之挡在身后,哭喊道:“你们,你们这些坏人!不要过来!” 那妖见了此情,也忘了其它事情。全身肌肉一鼓,就不管不顾要挣脱束缚安慰娘子。 可悟空控人,却哪需要什么绳索? 此刻身上那些,也不过是变出来给这些凡夫看的。 悟空趁他心神失守之际,只用了个定身咒儿便将天蓬定住。 此刻任凭他使尽浑身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办法挣脱,前后甚至连嘴巴也张不开,声音也发不出。 翠兰挡在丈夫身前,边喊边哭,声声悲切。直听得朱小杰忽然苏醒,直惨得玄奘动容起身。 可那高家老主却生得是个铁石心肠,上前三两步扯过女儿,便不由分说命家丁持刀拿剑,即刻劈砍诛杀这妖怪。 高小姐还要挣扎,却转手便被两个粗壮仆妇按住。 玄奘向前又走几步,似于心不忍要开口阻拦。 悟空呵呵一笑,却拉住师傅,任这些家丁蜂拥上前,叮叮锵锵胡闹。 直砍了好半天,翠兰哭晕过去两回,那些刀剑被磕碰的全是豁口,可这猪妖却依旧毫发无伤。 想来也是,莫说是天河元帅,也不提天宫神将,即便是个最末天兵,却又怎是凡间村夫凭着些破铜烂铁可以撼动? 那高老见手下凡夫拿猪妖没有办法,这才恭敬低头道:“圣僧,你之前答应替我除根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话可要算数!” 悟空看他厚脸皮,便调侃:“既然赖我除根,刚刚怎又命人劈砍诛杀这猪? 莫非是企图绕过我除根,好赖去此前承诺?” 高老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一见着这厮,便分外气恼,冲动中一时失了方寸而已。” 悟空哪信他解释,哈哈笑道:“我说你还不信,他可是天界的元帅下凡,尔等凡夫,怎伤的了他? 我本欲将之一棒打死,可他有元帅天甲神盔护身打之费劲,这才把他抓了回来。” 高老急道:“这可怎生是好!倘要活活将他饿死,不知又要花去多少工夫了。” 悟空听后,差点掏出金箍棒给这老货一下。直闭眼片刻才压住愤怒,而后呲着牙阴森笑道:“也用不着那般麻烦! 你等勿惧,此刻他已被我定身,连个手指头儿也动弹不了。 你再看他手上紧握不放的那花儿,这便是可以要他性命的毒草。 稍后待他服下,便就是肠穿肚烂魂飞魄散!” 那高老闻言,连连点头称善道:“甚好,甚好!你两个傻愣着干甚?还不丢了手上的破刀懒剑,速速给他服下这棵……” 可他话语未落,却不知高翠兰哪里来得力气,直挣脱拉扯她的那两个粗壮仆妇,踉跄着便朝丈夫那边狂奔而去。 那俩仆妇也不知这会儿是怎么回事,小姐已然跑了,她们却呆呆得定格在那儿,活像个木雕石塑,前后毫无反应。 高老见无人拦阻女儿,赶忙想伸手拽住她。可也不知为何,这会他的身体却不再听他使唤,硬是一样动弹不得。 于是翠兰便一路顺利跑到了丈夫身旁,伸手夺下那草儿就要夺路出逃。 怎料这草才一入手,先前呆呆的众人却忽然可以动了。此刻情况紧急,大家顾不得细想,便一窝蜂冲着小姐而去,要去抢她手上那草。 一息息过去,那小姐直被追得跑无可跑,赶得退无可退,被一步步逼到墙根角落。 那猪妖见此情况,只急的眼珠乱转,却依旧动弹不得,也说不出声。 见到绝路,高翠兰也有些果决,只朝天蓬厉喝:“夫君,妾先走一步,你要好好活下去!” 言毕,她没有丝毫迟疑,抬手便将那草塞到口中,囫囵咽下。 而后如释重负面带凄凄,顺着墙根滑落坐地。 一双眼睛依旧呆呆望着猪妖那边,含着笑就欲等死。 这举动,可吓坏了不远处的三藏。 此刻事急,他却早忘记什么男女大防,又哪在乎所谓授受不亲。 只顾夺路狂奔,独一个冲到小姐身旁,不由分说便伸手抠她喉咙,催她呕吐。 同时这和尚还不忘大呼:“水!拿水!拿水来! 悟空,你!你!你怎不管?气死我了!” 看到师傅动了真怒,行者连忙拉住他的动作,开口解释:“师傅,师傅诶! 俺老孙行事你又怎还信不过去! 实不相瞒,这草儿名唤‘欺仙花’,它有特性,凡有些法力的仙儿吃了,便当即殒命。 可若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吃了,却可以延寿二百余载。 高小姐抢了便就抢了,吃了也就吃了,到头终归是她的机缘造化。 至于……至于你把那花儿再给人家抠出来……啧啧……” 玄奘闻言,赶忙后退跳开,一脸疑惑看着悟空道:“徒儿,你可莫要骗我!” 这时,朱小杰才晃晃悠悠溜达过来,拍了拍玄奘肩膀道:“弟弟,悟空所说不假。 这株草儿吃下去,可足给高小姐长了二百一十四年又七个月的寿命哩!” 那猪妖忽然看到熟人对自己点头,又听他只随口便道出这草儿具体的延寿功效,才彻底心安下来。 玄奘听了自己皇兄的话,终于长处口气,缓缓朝正堂走去,没片刻便回复先前高僧模样。 高小姐靠坐在墙上,这会又哭又笑,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高老见这草儿被女儿吞了,却更着急。 此刻只连连对行者作揖,求道:“劳烦圣僧再给寻上一株毒草救急,此前可是说好替我们除根来的。” 悟空这会懒得理他,只一挥手便将他定在那里,再一挥手那猪妖却反得了自由。 于是那怪便狂奔到媳妇身旁,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而后温柔把她拥入怀中安抚劝慰藉。 那小姐看到丈夫脱困,便顾不得哭笑了,只剩推攘着丈夫,连连催他快跑。 其后不知那猪妖在妻子耳旁说了句什么,翠兰只一瞬间便冷静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其后这妖又安慰妻子两句,才转身来到朱小杰身旁,一揖及地。而后他又走到玄奘面前双膝跪下,对他叩头,高叫道:“师父,请恕弟子失迎。 早知您下榻住在我丈人家,我便早来拜接,怎么又有这许多波折?” 三藏惊问行者:“悟空,你怎帮我收了个徒弟?” 行者又拧了那憨货耳朵一下,喝道:“呆子!这事麻烦,你需得说个清楚。 你说,你说么!” 于是这怪便把菩萨搭救劝善的事情,细陈一遍。 三藏听后大喜,便叫:“高太公,烦请你取个香案借我用用。” 老高此刻还被定着,话落才可动身子。 他也不傻,见这行似真准备收走哪妖,便忙命人忙抬出香案。 三藏净手焚香,望南礼拜道:“多蒙菩萨圣恩!前有救我大徒儿相助,又遣得龙马相随。 如今更是周全,还为我安排了个轮换弟子相帮。 待到灵山,再容叩拜!阿弥陀佛!” 那几个老儿也随着他一齐添香礼拜。 那怪从新礼拜朱小杰与三藏,愿随西去。 又与行者拜了,以先进者为兄,遂正式称行者为师兄。 三藏点头道:“既从吾善果,要做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早晚好呼唤。” 那猪妖却道:“师父,我是菩萨点化搭救,那时她便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也。” 三藏微不可查翻了下白眼,转瞬笑道:“好!好!你师兄有师父取名叫做悟空,你有菩萨取名叫做悟能,竟连位分也是一般,皆是我法门中的宗派。” 悟能又道:“师父啊,我那时受了菩萨恩典戒行,言说可以只断五荤三厌,所以才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不曾动荤,也没有违规。 今日见了师父,可为我开了那斋戒否。” 三藏连道:“不可!不可!这八戒必戒,这是我佛门规矩。 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 那呆子欢欢喜喜道:“呵呵,这般称呼也有人叫,既然定名俺便谨遵师命。”因此猪悟能又叫做猪八戒。 高老见终于打发这厮走路,便有十分喜悦,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谢唐僧。 八戒上前扯住老高道:“爷,我去这些日子是成正果修大道的。 倘若顺利成佛成尊,咱一家便可以受万人敬仰,哪怕建庙膜拜怕也不在话下。 我妻子贤淑孝顺,你可不许亏她慢她,如何?” 玄奘闻声想要开口,却想到刚才一幕情深,终止住话儿。心道:既然观音大士都许八戒只戒五荤三厌,我看到他夫妻情深,却又怎好循规蹈矩着相为难? 行者笑道:“贤弟,东土大唐只有火居的道士,却没有火居的和尚。 不过勿恼,俺周游天下时,便曾听说东海有弹丸岛国,其中和尚可以娶亲。 今日你做这般,却也有着先例,不算稀奇。 我们且来叙了坐次,吃顿斋饭,赶早儿往西天走路。” 难得朱小杰这顿没回长安享用,反留下来要陪陪这个新入伙的八戒。 高老儿不一会便摆好桌席,请朱小杰与三藏上坐,行者与八戒,则坐于他俩左右两旁,诸亲老下坐。 高老把素酒开樽,满斟一杯,奠了天地,然后奉与三藏。 三藏摆手道:“不瞒太公说,贫僧是胎里素,自幼儿不吃荤,更不会饮酒。” 老高道:“因知法师清素,我这也不敢动荤。 此酒也是素的,算不得破戒,请一杯无妨。” 三藏心道:你这家伙又不是唐皇,还想逼我喝酒?是不是一会还要给里面掺沙子啊? 今儿我就是不喝!谁喝你家酒,谁就是你亲儿子! 于是玄奘微笑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即便是素酒,贫僧也不敢用。 需知这酒儿,可是我僧家第一戒者。” 悟能闻声慌忙道:“师父,我可不同,虽持斋不吃五荤三厌,却不曾断酒。” 悟空也跟着帮腔道:“是了,是了!俺老孙之前也爱饮酒。只是有后来决心戒了,却不是因为佛规戒律。” 朱小杰看了悟空一眼,也跟着凑趣:“至于我则更加好说。我虽然不是和尚,可却有个长辈不许我喝酒,于是我便不喝了。 由此看来,此席怕只有八戒可以受下这辞别之酒。” 三藏看了看三人,也跟着笑道:“既如此,八戒便敬你老丈一杯罢,以做托付。 后面为师不管你素酒,只是不许醉饮误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九章 临别嘱众人西去 高老虽然多次听说,却根本本不信有什么天蓬元帅下凡之说。 可提到观音菩萨的威名,却在高老庄有许多传说。 不说其它,单论隔壁那户李家媳妇,婚后三年,却始终没诞下个一二半女下来。 那时直急的她天天抹泪,惹他丈夫遭人嘲笑。 其后怎么着?那是她家婆婆辛苦,起的比鸡还要早,摸黑赶头香去送子观音庙儿求拜,接连九九八十一天风雨不断。 功成之日,她家媳妇果被验出有孕。隔年便生下俩小子出来,那可是足足两个,可都是胖小子啊! 眼下这女婿既然有了观音大士的器重,又受了菩萨亲命的差事,往后还有谁敢笑?有谁敢不殷勤?有谁敢在背后碎语闲言? 欺人欺心你还欺得了观音菩萨?举头三尺有神明,背地非议菩萨使者,倒真想断子绝孙不成? 于是这一次高老没有拒绝,爽快接过那女婿的酒儿便一饮而尽,其后叮嘱:“念在翠兰一番痴心的份儿上,我便不管不顾荒唐一把,顺了你的心意。 她是我两口的小女儿,前后疼惜最甚,自不会受什么委屈。 此去你这夯货也小心些,吃好喝好,完事早回。 我与她娘还等你回来养老送终。” 闻听此语,喜得八戒咧开大嘴点头连连,弄弄笑意难以掩盖。 其后各人照旧坐下,摆下素斋,说不尽那杯盘之盛,品物之丰。 师徒们宴罢,老高又唤出一红漆丹盘,其上整齐摆放着二百两散碎金银,奉上; 悟空瞥了眼那托盘,却嗤笑打趣笑道:“老高,你这银子怕是少了些! 此前咱可说好,倘若事成,便将你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与我等平分的。 如今到了收场,你却怎好抵赖?” 那高老闻言面露尴尬,只抽了抽嘴角道:“圣僧莫急,莫急! 这些银子却不为此前答应的酬谢,是老朽受不过小女苦苦请求,专程给他丈夫携带的盘缠路费哩。 至于,至于先前答应好的那份……我……” 八戒却没听着老丈后面的话儿,只呆呆呢喃:“翠兰……翠……” 也在这时,高小姐忽然从后堂跑出,怀抱着厚厚一叠衣服,背着个似比她还要大的包袱来到丈夫身前。 再次见到这憨货,她却百感交集张开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跺了跺脚,只一股脑将衣服塞到那呆瓜手上,而后吃力卸着背上包袱。 悟能再见妻子,却已瞬间红了眼睛,只沙哑着嗓音说:“娘子,你……你可要等我回来!” 高翠兰重重点了点头,便猛地一下扑到丈夫怀里,柔声道:“夫君说得哪里话来? 既然我嫁得了你这头猪儿,便就是你永生永世的妻子,即便死了却也还是你家的魂儿。 只要你不忘我弃我,我虽万死也不会有甚辜负。 此行你安心差事勿虑家中。我可以等,莫说七年、八年,就是七十、八十年也一样等得。 我就在这守着咱家儿,候你回来……” 不提小两口那边的临别温存,高老这头却在悟空的生呛下,伴着一众睽睽目光,不好下台。 于是这老头还真就要唤笔墨,打算当面写下分割家产的约定文书。 三藏见状忙道:“慢来,慢来! 高老施主休怪,我这徒儿顽皮,这会不过是与你玩笑打趣罢了。 我们是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要你这些家业作甚?” 行者见玄奘把话说死,只好跟着哈哈一笑附和道:“老高,你可听见我师傅的话儿? 细论下来,这事也有你家那名唤高才的小伙儿尽心,昨日累他引我师父,今日才可以化解你家困局。 你若想谢,便赏些碎金碎银给他,权作带领钱,让他拿去买双草鞋穿穿,你看他脚指头可都漏出来了! 还有,以后你要对家中下人好一些,需知‘福报需积攒,祸患往有因’。” 这高老闻言,当即从怀中摸出一大块银子,对高才道声:“辛苦!” 高才受宠若惊,赶忙小跑上前满脸喜色接下,叩头谢赏。 老高又道:“师父们既不受家产,我便再筹备些金银衣物,供您路途花销,只为聊表寸心。” 三藏摆手止道:“不必!我等出家之人,若受了一丝之贿,便有千劫难修。 若您真心想谢,便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饼果馒头,给我们带些去做干粮,如此便就足矣。” 八戒也不知什么时候携着妻子走回,只见他二人恭敬施礼,又有悟能开口道:“大能、师父、师兄高义,我替媳妇一家谢过了。” 高老闻言,也觉有愧,回想这女婿半年来过得辛苦,又见他此刻衣着破烂鞋子坏损,便急急命人买了双新鞋,将一领褊衫一并赠他。 翠兰拉着丈夫去了后堂,亲手为他换下旧时衣物。待再出来,八戒衣着洁整,规规矩矩对高老唱个喏道:“上复丈母、大姨、二姨并姨夫、姑舅诸亲: 我今日去保卫圣僧拜见佛祖,不及面辞,休怪。 丈人啊,多请您好生看待我这浑家,只待我完成观音大士使命得了正果,便就隐居还俗,照旧回膝下用心侍奉二老。” 行者嘲道:“夯货,这话儿你都说三回了,还有完没完!” 八戒讪笑道:“哥呵,不是俺唠叨,只恐日久时长有些儿差池,我有些放心不下。” 悟空摆手道:“你这师弟可真不让我省心,罢了,罢了! 所谓好事做到底,俺也指着你送佛送到西,这便再帮你一把!” 言毕,只重重朝地上一跺,喝声:“土地!土地出来!” 未过几息,凭空便生出阵白烟,其后便有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从地里钻了出。 环顾场间一圈,老者连忙到行者身旁,恭敬拜道:“老朽不知大圣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海涵,海涵!” 众庄中老人见是土地爷爷出来现身,赶忙跪伏一地,不管不顾便就连连叩首。 庄户人家皆知“县官不如现管”之理。 土地爷爷当面,谁敢轻慢?不想过日子了? 悟空却摆手道:“好了,好了!此番却懒得罪你,你看旁边这猪是谁?” 土地赶忙循着指示转头细瞧八戒,可看了半天却怎么也识别不出,不由便有汗水滴落而下。 悟空笑道:“看把你这老汉吓得,认不得便认不得,俺没说怪你。 这是天庭中大名鼎鼎的天河元帅,唤名天蓬便是他。 按照神仙身份排次,你等鬼仙就连瞧他一眼的资格也无。 可耐不住这家伙下凡后动了感情,恰与你这庄上的小姐结为一家。 后面俺便要带着他去给观音办事,多事需要些时光。 叫你来,是叮嘱你小心看护好他的妻子,倘若我们回来时,小姐受了委屈亦或损了分毫…… 呵呵,即便天蓬大度不去整你,俺老孙这金箍棒却断不干休!” 土地赶忙赌咒发誓,言说只要有他在这儿,小姐断受不到任何欺负。 即便如此,悟空却还是不放心。随手又拔了根毫毛下来,吹口气儿就变作一方玉佩,随手递给那土地公道:“俺也知你能力有限,此后但凡遇到对付不了杂碎想害我弟妹。 你便砸碎这玉儿,不消几息,俺老孙便回来与他掰扯,教他厉害。 也不劳你白忙,此间你便是在为俺老孙做事。 我许你以齐天大圣名义,喝命此地妖族听命。倘遇到性命危难,你也可砸了这块玉佩求俺助战。” 土地毕恭毕敬接下玉佩,又对八戒连连施礼保证,才在悟空的驱赶中化作白烟,钻入地下。 而后八戒郑重再向悟空施礼,这次却未说什么感激之词。 三藏见诸事已毕,才出言道:“不题闲话,此刻天光尚亮,我们赶早儿上路。” 众人遂开始收拾行李,打包干粮。 可翠兰给八戒的东西实在太多,那一匹马儿实在驮运不下,只好又找来个扁担,累八戒担着; 而后八戒牵了白马,着朱小杰与三藏骑着; 行者照旧在前面引路。一行四个,辞别高老及八戒众亲友,投西而去。 有诗为证,诗曰: 满地烟霞树色高,唐朝佛子苦辛劳。 饥餐一钵千家饭,寒着千针一衲袍。 意马胸头休放荡,心猿乖劣莫教嚎。 情和性定诸缘合,月满金华是伐毛。 于是出发,此间地头也是平稳,只是两日后在过一村小镇时,有个小小插曲。 一路大家却没料到八戒竟如此能吃,于是悟空便在集市前命八戒去多买带些干粮,好供路上解饥。 可那家货闻命,却扭扭捏捏扣扣索索,找了许多借口,就是不去。 大圣见这家伙的惫懒样子,遂笑道:“别的不提,你这呆子可太小气! 这干粮前后数你吃得最多,你身上带着那二百两银子却也不嫌沉得慌吗? 快去换了东西,往后吃进肚子才是省事。” 八戒却摸着肚子,可怜兮兮道:“猴哥儿,俺,俺肠胃是大,以后再少吃些便是,你……我……” 三藏却想得多些,见这小徒弟实在为难,于是便开口援助:“悟空,你莫要苛责八戒。 人都说:勤劳积攒是福,骄奢浪费招患。 悟能节俭些却是美德,为师甚喜!” 听到玄奘帮腔,行者只好讪讪挠挠耳朵,对八戒拱手。 可此番八戒虽占理得胜,可却怎么也看不出半点兴奋神色,只耷拉着耳朵踟躇,勾弄着手指惴惴。 众人又行了大半刻时光,直出去那小镇老远。却听八戒忽然咬牙开口:“猴哥!俺不是个小气人儿!” 悟空听说微微一愣,头也不回继续引路,只随意对身后摆摆手。 可八戒这边却不算完,只见他三两步赶上猴子,扯住他的虎皮裙子道:“师兄,这是实话,俺不小气!” 悟空看他郑重,于是止住步子,回头问道:“这又是个什么说头?” 八戒似真下了决心,可说出话儿却没甚底气,只听他道:“俺,俺把那些银子……偷藏到媳妇床上了。 此去也不知会有多久,我怕她爹妈因我的事情秋后为难,担心她在生活上受气遭苦,这才……这才……” 那憨货包袱,他媳妇的卧房,悟空这个师兄自不屑探查。 于是直到这时,猴子才知这猪头瞒着大家做了这事,不由埋怨道:“你这呆子!可让我…… 唉……师傅,师傅!这事儿,徒弟可要埋怨你几句了!” 朱小杰闻听赶忙捂嘴偷笑,眼看着猴子便要为师弟出头了。 三藏闻言,大惑不解问道:“悟空,八戒的银钱是他自己的,想要如何使用为师却管不得,你也不该干涉。 能散尽钱财不负情义,可称善良纯粹,为师支持悟能! 你待怎说?” 八戒闻说,也连忙对猴子拱手道:“师兄,师兄! 这事全是俺老猪一个所为,要打要骂我都受了,你可别胡乱让师傅为难!” 悟空却把这没眼色的八戒拉到一旁,接着对玄奘道:“师傅,你想差了,俺可没说师弟有甚错处。 俺说得是你当初不受老高报酬之事,俺老孙好不容易……” 可才说一半,玄奘便插口进去:“我等出家之人要得什么钱财?倘若好吃好喝大把撒钱去到灵山,却还有什么意义? 此等胡言以后休提!” 悟空却不搭三藏言语,只接着说:“师傅!需知那些钱财可不是他老高挣下的! 那些儿,全都是师弟没日没夜辛苦劳作,为他家卖命积攒而来。 且俺也没说要把他家产业发卖带走,所谓夫妻,夫妻,本为一体。 那老高的性子你也见过,他怎会将家财与他女儿享用? 师弟是头猪,尚都明白转赠道理。 你是修行大德,怎比他还糊涂?” 猪八戒听着听着,本还挺感激师兄高义直言。可说到最后,这话儿咋就变味了? 什么叫“师弟是头猪”了? 你这泼猴,莫不是对俺猪族有些个误会偏见? 玄奘也不是愚笨之人,听话听音,此刻他也明白了悟空意思。 想了想,终还是对八戒道:“悟能,前翻的确是为师考虑不周。 这事你师兄说得对,为师有些对不住你了。 要不,回去时……” 八戒闻听玄奘道歉,忙使劲摆手,急道:“师傅说得哪里话来?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又有怀璧其罪之说。 我不将那些银钱光明正大给我媳妇,便有怕招祸惹宵小觊觎一层。 如今行出这么老远,才好对大家吐露实情,却也是此理。” 朱小杰听大家辩得热闹,遂也加入进去道:“休虑,休悔,这算得了什么? 待到西行有了功果,那些金银又值什么?要多少随便说个数儿,我去找唐王讨要便是。 实在要强,也可以在人间给八戒谋个水军总教头的差事,那俸禄可也不低。 再者,高家不是没有男丁嘛! 何为入赘?何为养老?自没由头让八戒吃完亏、付过劳、侍奉孝,却承不得庄产。” 悟空听小师叔说话有理,忙连连点头随声附和。 玄奘想了想,那些被他推让掉的家产,的确还得由八戒夫妻继承。 至此,心中才好受些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章 揍乌巢八戒辩解 一众继续进西而去,又有个月平稳。 直到行过乌斯藏界,行者抬头远见一座高山。三藏停鞭勒马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须索仔细,仔细。” 八戒憨憨跑上来笑道:“师傅这边没事儿! 眼前这山,唤名叫浮屠山。 在此山中没有妖怪,却有一个乌巢禅师,常年修行。 俺老猪没遭观音搭救前,也曾会他。” 三藏道:“禅师?难不成也是我佛门中人?不知他有什么不同?” 八戒讲担子换到另一个肩上,抹了把汗笑道:“那禅师倒也有些道行。 他曾看出我心中天魔,想要劝善除恶,招我做个护法。 奈何那魔怪狡诈,一见他面便用遁术远远逃开,才脱一劫。” 师徒们边行边说,不多时,就到了山上。 这儿真个好山!但见那: 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 闹聒聒,山禽对语; 舞翩翩,仙鹤齐飞。 香馥馥,诸花千样色; 青冉冉,杂草万般奇。 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有朵朵祥云。 真个是景致非常幽雅处,寂然不见往来人。 朱小杰在马上遥观,见香桧树前,有一柴草窝。 左边有麋鹿衔花,右边有山猴献果。 树梢头,有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 八戒跟着望去,忽然眼睛一亮,遥遥指道:“那便不是乌巢禅师嘛!” 于是三藏纵马加鞭,直至树下。 却说那禅师见他们前来,即便离了巢穴,跳下树来。 三藏下马奉拜,那禅师赶忙用手搀道:“金……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八戒道:“老禅师,蒙你此前那翻搭救之意,虽没成事,俺却承情。在这儿给您作揖了。” 禅师笑着问道:“哈哈,你是那福陵山的猪刚鬣,如今不仅变了模样,还有此大缘。 此番与圣僧同行,岂不比做我护法胜去太多?” 八戒点头道:“多谦,多让,佛法多在自悟自修,引路之人重要不假,可其后却也多赖己身。 俺是有些机缘造化,这才于几年前蒙观音菩萨搭救,随玄奘禅师做了徒弟。” 禅师看了玄奘一眼,微笑颔首道:“好,好,好!” 其后乌巢指行者问道:“不知此位大圣是谁?” 行者见他与自家师弟有缘,便客气笑道:“老禅师怎么认得他,倒不识得老孙名号?” 禅师道:“因刻苦修行不闻不问,所以少识粗鄙耳。” 三藏道:“禅师勿怪,他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过去有些经历本事所以自傲。” 禅师笑道:“欠礼,欠礼。” 三藏再拜,请问西天大雷音寺该走何处。 禅师摇头道:“此刻问来,却是远,远得很哩! 且前路凶险,路多魔怪难行。” 三藏却是不惧,只点头示意明白,便再追问:“只不知,这路途还有多远?” 禅师其实也没去过灵山,此刻自不好说个具体数字出来。见玄奘有德,便只抓紧推销自家佛法道:“路途虽远,却终有抵达之日,唯恐魔瘴难消。 我有《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 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就无伤害。 不知……” 三藏本就对佛法有着莫名入骨的追求,且莫说这禅师如此推荐,即便偶遇荒野乡中的一本残破佛典,他也要再三讨要趁夜细读。 于是他赶忙整衣正帽,拜伏于地恳求乌巢禅师可以传授。 那禅师如愿,也见他却是有心,遂没丝毫刁难。其后亲手扶他坐在自己身旁,便一字一句口诵传之。 经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言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唐朝法师本得佛家真谛,又有求证好学之心。于是此刻仅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清楚。 其后,该经随西行经历扩散,至今传世。 更有说,此有修真之奥义,是成佛之会门也。” 那禅师传完经文,便踏云光,欲上乌巢而去。 谁料刚刚升起,却被三藏一把扯住。这三藏认死理,硬是要问出来西去的路程情况。 那禅见装不下去了,只好笑云:“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 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 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 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 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 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 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 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 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 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 你这身边人,早知西行路。” 行者闻言,冷笑道:“这个老不修的臭杂毛!俺老孙可可气气待他,这货却不识好歹。 算了,咱们去,问着真叫来气!问他还不如问俺师父!” 三藏还不解其意,那禅师却见势不妙,一把挣脱玄奘拉扯。转瞬化作金光,便躲到乌巢里面去了。 长老不明所以,只又要往上叩拜。 可行者见他竟敢对玄奘无礼,便转瞬大怒。挥手举起铁棒,往上捣去。 只见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 行者含怒使出七成力,直把乌巢捣透穿。 三藏见刚才那禅师在悟空的威势中,被狼狈戳了下来,摔在地上动弹不了。 赶忙上前,扯住要接着揍人的行者道:“悟空,悟空!这样一个菩萨,你却为何忽然捣他窝巢?” 行者气呼呼道:“先前俺和八戒对他恭敬有礼,这货色却得意忘形,不仅受了您的叩拜洋洋得意,其后还骂了我兄弟两个一场。 这便罢了,你诚恳留他说话,哪怕不想说只客气些回绝也就是了。 可他却一点面子不给,一下挣脱将你推开。 俺此番就要打他,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三藏奇道:“他讲的尽是去西天的注意,何尝骂过你与八戒?” 行者用棒子指着那躺在地上抽抽的禅师道:“师傅哪里晓得,这家伙其实在言语中暗含机锋哩! 他说‘野猪挑担子’,这‘野’字儿便是骂的八戒; 他说‘多年老石猴’,这‘老’字儿便是损的老孙。 你没有联到我们身世遭遇,自解不得其中恶意诽谤!” 八戒却记着禅师之前的搭救之恩,赶忙跑上去拦在中间道:“师兄息怒!息怒! 念这禅师晓得过去未来之事,虽然有些记仇装傻,但看着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的提醒,便给师弟个面子饶他去罢!” 行者看了看八戒,又回头瞅了瞅自家小师叔,才摊摊手,示意由他。 那禅师也算机灵,见有了机会,便赶忙捂着脸面,腾起莲花祥雾急钻回巢里,再不敢出来。 八戒呆呆看着这禅师逃离身影,想他此前可凭借一己之力,直把那天魔追得三日夜满山乱窜不敢回家。此刻占尽地利优势后,却仅因师兄随手一棒子,便狼狈无比跌落下来。 不觉庆幸此前谨慎,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朱小杰咂了咂舌,心道:悟空这小爆脾气啊……后面还得帮他改改才行。 悟空也知道这会儿是自己冲动冒昧,只好尴尬请没回过神来的三藏上马。其后一路引着,下山往西而去。 那一去:管教清福人间少,致使灾魔山里多。 偈曰: “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 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 既然皆己心,何用别人说? 只须有恒心,可扭铁中液。 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 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 莫认贼为子,心法都忘绝。 休教他欺我,一棒先戳穿。 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 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 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这一篇偈子,乃是玄奘法师悟彻了《多心经》后,打开门户常念常存,恰观农家一牛,有灵光自透而成。 且说他几人,在路餐风宿水,带月披星,早又至夏景炎天。 但见那: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 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荷出现。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三藏便道:“悟空,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镜,月升东海现冰轮。 这时节温差可太大,为师有些受不住了。 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们且借宿一宵,明日再走。” 八戒闻言,赶忙暗暗为玄奘加持了个护身法儿,才道:“说得是,此刻我老猪也有些饿了,咱们就到人家化些斋吃。 不瞒说,俺虽有些力气,可也得是在饱腹时。 听伯乐相马时曾言‘此马千里!只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 俺也是此理儿,吃些东西,才好挑这多行李。” 行者却不知八戒在为玄奘转圜,只傻乎乎道:“这个恋家鬼!说法怎就这么多儿? 想俺老孙被压五百余年也不曾喊饿,你门这些后辈妖怪怎全都如此娇弱窝囊! 想咱晌午才用过干粮,这才过了几时,就又生报怨!” 八戒见这猴脑有坑,便随道:“哥啊,俺可似不得你这石头蹦出来的好汉,仅喝风饮烟便可以凝聚法力。 我本就生得肠胃宽大,况我修的是由人成仙的功法,一旦入了神籍,便再退不回来。 如今变成妖躯,以致大小周天无法运转,法力、体力唯有全靠着人间五谷才可以勉强维系。 故此在高老庄时,俺一顿便要吃上百十个烧饼馒头才勉强可以。 如今前行这几日,一顿顶多也只有三五个馒头。 真可谓长忍肚饥,塞不满牙缝。你可晓得?” 三藏闻之,回思自己一路势必辛苦,随缘化缘不说充足,怕连自己也得忍饥。 于是他便不忍八戒受苦,打马过来道:“悟能,此行的确有太多辛苦。 你是个肠胃胖大的,这由不得自选,也怪不到你身。 此行一路怕是少不了忍饥挨饿,为师不忍,你还是回去罢! 后面观音大士那边,自有为师为你周旋解释。” 那呆子闻说,忽然发现三藏的脑子里竟也有坑。 郁闷之余,忙慌得跪下道:“师父诶,你可莫听师兄之言,也莫在乎我随口抱怨。 刚刚争辩,俺虽没轻没重胡说,却实不曾有丝毫报怨意思。 您知我是个直肠的痴汉,前面我只想说肚内饥了,得抓紧寻个人家化斋取暖。他却说我是什么‘恋家鬼’。 师父啊,我那是受了委屈,才如实解释几句。 想我受了菩萨的戒行,又承师父怜悯,便立誓要随侍您往西天去,即便活活饿死在路上,也无退悔。 俺知道历经艰苦才是修行,也知道历尽磨难终成正果!” 三藏见这猪儿呜啦啦一大堆说得真诚,于是摆手道:“为师没生气之意,既如此,你便起来。 悟空,你师弟确实有些不得已的难处,咱们此后一路需要相扶相依,你是长兄更当费心爱护。” 那呆子赶忙纵身跳起,口里依旧絮絮叨叨还在解释,可身形动作却是不慢,利索挑起担子快步跟着队伍。 行者微微点头,也没多话,又回最前引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一章 入庄院两个师父 不久,一行便到路旁这家门首树下。 朱小杰与三藏下马,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 三藏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而去。 那边只见一位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半眯着眼睛,口里嘤嘤呀呀正在念佛。 三藏不敢高言,待他停顿间隙,才慢慢叫一声:“施主请见,冒昧打扰。” 那老者却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一骨鲁跳将起来。 抬眼见是个仪表堂堂的高僧在前,这才忙敛衣正襟,恭敬还礼道:“长老有礼,刚在假寐,失迎勿怪。 不知你是自那方来的?此刻又到我寒门前何故?” 三藏一手拄杖,一手作揖,施一礼道:“施主客气,贫僧乃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承观音大士点化,奉唐皇帝圣旨,此行是上雷音寺拜佛求经去的。 适至宝方,恰逢天晚。遂冒昧打扰,欲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您可以方便方便。” 那老儿闻说他要西去,忙急的摆手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 西天万难取经。你实在要取,便往东天去碰碰运气罢。” 朱小杰刚走过来,闻说便是一愣,心道:这老头厉害啊,这便已知道地球是圆的了?话说这西游世界也有地球吗? 三藏却不知朱小杰就在身后,听了这老者的话儿,虽口中不语,意下却在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却要我往东行? 东边行去,过了大唐便是汪洋大海,哪得有经? 于是玄奘踟躇难言,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却说行者见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于是忍不住,上前招呼道:“那老儿,你这这大年纪,全不晓事。 我出家人远来借宿,你倒说借不借便是了。怎好把这厌钝的话,拿来唬我。 即便你不好客,亦或你家窄狭没处睡儿,我们便在树底下凑合一夜,不打搅你了。” 那老者却似没细听清悟空意思,只急忙扯住三藏道:“师父,你怎不言还有个徒弟? 这家伙是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怎么上来便要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玄奘闻言,只叹了口气,念声“阿弥陀佛”便转身拉着悟空回走,竟是一个字儿也不愿与他多说。 反是行者扯住师傅,转脸对那老头笑道:“你这个老儿,也忒没眼色! 听你念诵佛语,可却开口便以貌取人。 你可知,似那俊刮些儿的中,多有中看不中用之类。 俺老孙虽小,却善良,也颇结实,皮裹里可是一团筋哩!” 那老者忙点头道:“知晓,知晓,想你定有些手段。” 行者见他不算顽固,这才哈哈笑道:“不敢夸言,也将就看得过而已,西行有我便就无虑。” 老者道:“听你说得厉害,只不知你家居何处?又因甚事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行者道:“你不知,俺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自出生便在花果山福地,寻了方水帘洞居住。 自小儿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统御妖族,才挣下齐天大圣之名。 后来因为不受他们欺压,才弃了天禄,大反天宫,惹出好大一场灾愆。 如今脱难消灾,转拜沙门,前求正果,保我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 依着俺的本事,却怕什么山高路险,惧什么水阔波狂! 天下怪物,我老孙尽皆捉得。四径魔鬼,俺老孙皆可降伏。 所谓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是小道,俺伸手便来。 倘府上有甚么丢砖打瓦的鬼魂作祟,抑或有什么锅叫门开的妖孽事儿,我老孙便都能安镇。 只求你让我两个师父借宿一场,其它好谈,好谈儿!” 那老儿听这猴子说得客气,长篇累语之后也少了惧意,遂哈哈笑道: “此前是老朽小气孟浪了,你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儿和尚。 观你长得虽异常,可听言语却孝顺有礼。” 行者见场面缓和,忙扯了扯三藏衣角,又对那老头道:“我却不是熟嘴,只因这些时儿我师傅走路辛苦,我才与你多说几句哩。” 那老儿点头道:“若你不念着师傅,只懒得说话,却要活活吓坏我了! 你既有这样手段,那西方倒也还去得,去得! 不知你一行几人?此刻天色晚了,真不好小气惹你睡我家门口,请至茅舍里安宿!” 三藏这才再次施礼道:“多蒙老施主慈悲不叱之恩,我一行四人承谢!” 后面小白龙重重打了个响鼻,似有些不开心,却没谁在意。 老者闻声奇道:“四人?就不知剩下那一个在哪里?” 行者嘿嘿一笑,便跳到老者身旁,随手指着远处树荫下道:“这会儿天暗眼花,你瞧那绿荫下站的不是一个儿?” 老儿果然因年迈眼花未曾留意,听了行者的话儿,便循着指向抬头细看。可才瞧清楚八戒那般嘴脸,便被唬得一步一跌,撒腿便往屋里乱跑。直叫:“关门!关门!有妖怪来了!” 玄奘咬了咬牙,看着悟空面子才没多说。 朱小杰笑得要直不起腰来了,扶着墙依旧合不上嘴。 行者却早见惯这些事情,见状赶忙在大门闭合前赶上,扯住那老者道:“老儿莫怕,莫怕! 他可不是害人的妖怪,他是我师弟,也孝顺着哩。” 老者战兢兢的道:“好!好!好!真是一个奇似一个,那西天你们大可以走得!” 八戒问声也哼哼唧唧上前道:“老官儿,你若以相貌取人,可差干净了。 我们样貌虽奇特不假,却都本性善良。 当年俺在天上当神仙那会儿,便也如你一般喜爱以貌取人。 如今悔之晚矣,愿你莫重蹈我之覆辙。” 也在老者门前与几个和尚相讲时,远远又见那庄南边有两个少年人,带着一个老妈妈,并三四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 他看见三匹白马,拴在他家树上。一担行李,搁在他家门首。又隐约听到老者此前叫喊,更不知这些外人是甚来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一拥上前问道:“做什么的!做什么的!你们这些外乡人怎来我家门口闹事!欺负我家无人不成?” 八戒闻声调过头来,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便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跄乱跌。 三藏见局面混乱,便也记不得怄气,赶忙满口招呼道:“施主莫怕!施主莫怕! 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过路取经的和尚!” 那老儿这才出门,搀着瑟瑟发抖的老妻道:“媳妇起来,不要惊恐。 我已询问清楚,这些师父是大老远自那唐朝来的,只是他徒弟脸嘴怪些,却也是面恶人善,定不会加害咱们的。 咱也不可以貌取人,慢待的客人。 你这便带男女孙儿们回家,这儿自有我招待周旋。” 那妈妈却不放心,硬扯着这老儿,要他一同与那二少年领着儿女进去。 三藏一众便只好独自进屋等待,只坐在他们楼里一张竹床之上。 到了此刻,悟空才玩笑道:“八戒呀,你看你相貌丑得这样,可把那一家尽吓得七损八伤了,这可都在替师傅造罪哩!” 朱小杰捂着嘴,回想悟空之前吓禅院和尚的旧事,还好没笑出来。 八戒知这猴子是在趁机找回场面,遂也不以为意道:“不瞒师兄说啊,俺老猪自受了观音搭救,其后又从跟师父熏陶,如今在耳濡目染中已经俊了许多哩。 若像往常,在那福陵山云栈洞受天魔困扰时。 他只需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便可以吓傻二三十人哩。” 行者笑道:“呆子不要乱说,我认真劝哩。你多少上上心,把那怪样收拾起些。” 三藏却在一旁摇头道:“悟空,看你说的这话! 八戒的相貌是天生的,你教他怎么收拾?这不是难为人嘛!” 行者挠了挠耳朵,不知该怎么解释。 朱小杰却开口说道:“玄奘,悟空不是那个意思了。 凡夫俗子尚且有‘收拾以示尊重,打扮以现教养’之说,八戒只要把那个耙子嘴,揣在怀里,莫拿出来; 把那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胡乱摇动。 加上语和三分笑,话夹几片情,更要萌善很多。 如此不损实力,不耗法力,显涵养,现人品,岂不两全?” 八戒闻言,便真尝试一番。 其后果然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傻笑立于左右。 行者欢欢喜喜谢过小师叔援口,便自去将行李拿入门里,又将白马拴在桩上。 朱小杰见八戒听话,且有些交情,于是把他唤到一旁问道:“八戒,我听说你有个神仙师父,不知道他有没禁止你修习它法?” 八戒赶忙摆手摇头道:“不曾,不曾。 虽说他老人家与我有了授业的恩德,又有赐予九转大还丹的厚爱,可自那一面后便再没了联系消息。 俺都不知他是个什么名号,也不晓得他是哪里人士,前后更不曾行什么拜师大礼。 如今便侥幸没太多约束,只请大能关照关照。” 朱小杰这么一听,可喜上眉梢,接口推销道:“如此可太好了! 嗯,我是说,我这一脉人丁单薄,常年都想收个徒弟。 观你作为粗中有细,重情重义却又洒脱不拘,只不知……” 八戒也是个机灵人儿,这一路行来他也自悟空那,听了许多朱小杰的故事。 眼前这位,可是结结实实能与如来佛祖当面叫板的人物! 即便齐天大圣这般人物,却也只是他的一个徒弟罢了。 回想之前,自己舔着脸要认人家当兄弟的无知样子,可真要惭愧死了。 如今得遇天大机缘,有幸拜入这位大能门墙,以后可还怕啥? 不说玉帝那个王八犊子,即便是如来佛祖亲寻晦气,念着师父面子,该也不敢贸然轻动。 此刻他却还有些牵绊。 之见他朝朱小杰行了一礼,便转头面向玄奘,犹豫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三藏虽然坐的远可却不聋,这二人前后谈话也没瞒他,自全被收入耳中。 见八戒过来,他也不想让着老实猪儿为难,于是便先开口:“八戒,你知道朱小杰是我皇兄。也该知道悟空本就是他的徒儿。 此刻既然他有意提携,为师也自不是什么小气之辈。 你且随着悟空叫,以后叫我皇兄师父,称我师傅便可以了。” 可八戒却是不依,倔这脖子说到:“不可,不可,怎可以厚此薄彼! 俺老猪可不是喜新厌旧之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万万不敢忘却,怎好碰到更好的机缘,便就轻易舍去前师不顾? 您是我师父,便如那神仙一般永远是俺的师父,不会变,也不能变。 俺只求您同意我再认大能为师,也好学些本事护身,少耗损些粮食炼法,助咱一路顺畅。” 玄奘听着也挺感动,当即亲手扶了这猪起来,点头允肯。 还不待朱小杰再说什么,悟空却忽跳了过来。 他虽在里里外外忙碌,可此前众人对话却被他一字不落,直听了个清清楚楚,此刻却也没法无视。 只听行者开口道:“师父,恕弟子冒昧,俺也有恳求!” 朱小杰大概猜出一些,只笑着问道:“有话便讲,但说无妨!” 行者道:“师父,先前我觉得玄奘师傅不过就是佛家一个区区凡人,前后念着观音点化与他搭救之恩一路跟随服侍,却始终没把他当师父相待。 师傅大度仁善,也默许我的胡闹。 可如相伴今行去些时日,耳濡目染中我却渐渐懂他,也对他佛家奥妙生出许多倾慕。 此刻,俺也想学着八戒那般,再拜唐玄奘为师,修习佛法磨炼心智,也好为俺们妖族寻个解脱之道,还请您代师门允准!” 言毕,这猴子当即跪下,诚心诚意给朱小杰叩了三个响头。 朱小杰倒不在乎什么师父不师父的,想当年他自幼儿园一路上到大学,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老师的教导。 要不是菩提那边规矩,不入师门不好传法。又因为悟空早拜菩提为师,此刻不好乱了辈分委屈那猴子。他道真想和八戒做他个好兄弟哩。 此刻,他自然也没甚阻拦悟空的可能,于是笑着说道:“好呀,好呀,这才是亲上加亲哩。 往后我几个才真被绑在了一起,任是脱也脱不干净,洗也洗不清了,哈哈!” 悟空闻言,又对朱小杰叩了九下,这才转到玄奘那边施礼。 三藏这会有些懵,心道:也不知悟空这是搞啥呢?你要拜我为师,不用来先问问我吗?你和你家师父商量一下便决定了? 可看着这猴认真,想到他这些日子的辛劳侍奉,却也不忍拒绝,于是便受下他的礼拜,做了他的佛学师父。 屋外小白龙使劲儿跺了跺蹄子,气咻咻呲着牙,使劲把身旁两马挤开。 但屋内依旧热闹,全没人注意到门外这家伙的小脾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二章 取道号名逍遥子 朱小杰想了想,便跟着也开口道:“今日凑巧,恰逢大家改起称呼玩。 那我便也跟跟风儿,为自己起个称号,免得你们两个师父,师父得叫起来重名。 你们往日叫得什么至尊、王爷、大能、圣人之类听着就生分得紧,自不作数。 嗯……我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三人见朱小杰陷入思考,便皆屏息,默默等他。 可等了好久,这货却依旧在那吭哧吭哧,想不出个什么来。 于是三藏率先开口道:“哥哥,我早先便想说了。你有偌大本事能耐,也该有个道号法名称呼才好。 像我便唤作‘玄奘’,你虽不修佛法,可却也该有个道号好讲。 我们以后走路还远,却不好对谁都说你是‘圣王’。” 朱小杰觉他说得挺对,于是问大家道:“我主修《逍遥决》,那么唤作‘逍遥子’行不? 或者我防御不错,称个‘无敌子’也行,就是有点羞耻…… 嗯,其实叫个‘老头子’也不错,只是怕会生出些误会…… 要不就叫……” 三藏忙止住这家伙越飘越离谱的思绪,决断道:“‘逍遥子’这道号好,你们说是!” 悟空与八戒想到称“无敌子”、“老头子”之类时尴尬场面,忙附和:“对,对!‘逍遥子’可要好得多了。” 朱小杰见大家都同意,于是点头道:“如此便就定了,以后我道号‘逍遥子’,指不定还能整出个逍遥一脉呢,哈哈。” 众人连连称善之际,悟空却又开口:“逍遥子师父,这次取名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便于称呼,我觉着你该有个两字简称为好。 这样,大家称呼起来也显得方便些。” 三藏与八戒闻言,不由自主捂住眼睛,不知这猴子是不是真傻了,咋还要再尬取一轮名字。 朱小杰却觉着悟空说得挺对,点头道:“是了,是了,你叫行者、你叫八戒、你叫三藏,独我却少个叫儿,是该有个简称才好。 之前在家里,大家惯常叫我‘小杰’,往后你等也这么称呼我!” 闻言,场中三人便不约而同摆手摇头,连呼:“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小’之一字不可用于兄长、师父称呼。” 其实朱小杰本不在乎那些,可想到悟空当着漫天神佛面前,毕恭毕敬喊“小杰”也的确有那么几分掉价,也觉着有些怪异。 且不为人知中,他还有个“猪小姐”的绰号,没了“猪”字在前,他岂不直接成了“小姐”? 想到这里,他赶忙把跑到嘴边的“大杰”给生生咽了回去。 又尴尬片刻,他才试探问道:“我还有个‘圣王’的王号,要不你们称我‘大王’? 嗯,或者叫‘大朱’?不不,这个不行! 算了你们随便叫,我想不出来了,好难!” 八戒看自己师父一言不合便要开始耍赖,赶忙开口:“嗯,嗯……您是圣王,又是我们师父,后面俺便喊您圣师、恩师、师尊、可好。” 逍遥子一脸无赖样子,连道:“可以,可以!随意,随意!” 到此,这乱七八糟的名字风波才算结束。 朱小杰又道:“八戒,既然收了你做徒儿,我便可以传你些法门了。 不知你想学个什么?” 八戒闻言,赶忙整衣正帽,恭恭敬敬跪在朱小杰身前,对着他连磕了九个响头,才道:“我猪刚鬣起誓,今日拜得逍遥子朱小杰为师,自此持弟子礼,恭敬相待。 其后有险弟子上,有事弟子劳,有福不独享,有苦弟子担,绝不忘恩背弃。 倘有违此誓,便叫我天诛地灭修为全费,世间唾骂不得好死!” 朱小杰被这憨货说得一愣,一旁玄奘也酸得目瞪口呆,只悟空笑呵呵在一旁傻笑,需知授业长生的拜师礼儿,岂可以含糊? 八戒言毕,便从行者手上接过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奉上。 逍遥子抽了抽嘴角,将这茶儿一饮而尽,才打趣道:“你这家伙,情商可真高! 这下儿却不好藏私,更不好不教你些真本事了。” 八戒闻说,只咧着大嘴哈哈傻笑,连道:“不敢,不敢! 恩师雅量,既然收俺做了徒弟,怎会藏私。 我这不过是在尽弟子本份罢了,本就是应该的。” 朱小杰哈哈笑了笑,说道:“我辩不过你这玲珑七窍儿! 悟空,你给咱布个阵儿,传法之事断不可外泄。” 行者闻言,当即挥手施法,转瞬便有隔绝法阵生成,看这法阵样子足比当年强了五成有余,只教朱小杰暗暗赞叹。 一旁玄奘和八戒俱已呆了。 身为凡人,玄奘只觉瞬间来到个奇异空间,此处似人间却寂静异常,像仙境却朴实无华,实不寻常。 曾为元帅,八戒可见过许多大场面,此时他一切感知法力似全被剥夺,就连法则似乎也不再受控,怕是只要那猴子一念闪过,自己便会立时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屋外小白龙瞪大眼睛,忽然发现屋内人凭空消失了,若不是一直在听他们说话,此刻怕不得挣脱缰绳前去援救。 逍遥子也伸手,再次注入法力进入其中。 凭着悟空修为神通提升,这次他却还能留下三成法力,倒不至于在新收的徒儿面前丢人。 随着朱小杰动作,便见这法阵进一步运转变化,似更加朴实无华,又似有了大道孕育,可谓玄之又玄,无可言说。 玄奘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悟空,我要去小解,顺便喂喂马儿,你先让我出去。” 逍遥子听三藏提到“小解”脑中就是一个咯噔,心道:那些个王八羔子!原来“小杰”、“小杰”殷勤叫着,怪倒在这儿等着我呢!枉我还以为这是亲切昵称,待我回去可抽不死他! 也不知,不知还能不能回去了…… 悟空见恩师走神未答,便不好随意让师父出去,只偷偷拉了拉朱小杰衣服以示询问。 朱小杰方回神摆手道:“玄奘,你刚才出过恭,可别生分了。 自你我结拜始,便不把你当做什么外人。如今亲上加亲,共有两个贴心徒儿又哪需要什么回避?、 你且放心安坐,可不要生分。 八戒,我这儿有《乾坤一百零八变》的变化之法。 又有《极品天仙绝》,是专为妖修改良的仙界功法 。 再有《逍遥决》,是我自修的无上神通。 又有《逍遥游》,是天地首屈一指的行进法门。 其实给你师兄的《筋斗云》也不错,可你是只猪儿,在天空翻筋斗却不好看。 而后想学什么,师门的大库藏书里面皆有,只但说无妨,我回山偷……咳,回山讨来便是。 只是咱门内功法,却有个比天还大的问题,那便是它们的资质要求极高。 倘若你的数值没上七十,怕我这边还要费些功夫找找师兄了。 你是猪身,这资质嘛……我去! 行!你们都歧视我是! 我就说为嘛人家修炼成仙,都是自小仙逐级做起。你当年却一家伙直接成了天蓬元帅。 啥叫资质一百零一?你这突破上限了! 悟空是人家是天生地养,搞个八百八十八我就忍了。 你这一个,一个…… 咳咳……没事儿…… 八戒,我看了,你资质还凑活,刚我说的那些功法你随便选!” 朱小杰突然“发狂”可怕八戒吓了一跳,听师尊这会儿询问自己,他才识趣道: “恩师,我听俗话说贪多嚼不烂。 您是我一生一世的师父,我亦从无叛悔不尊之心,遂也没什么着急道理。 如今最困扰俺的,便是法力汲取炼化一道,我这偌大的食量便也多因为如此。 我见师兄没这般烦恼忧虑,即便五百年少了吃喝也没甚干系,便妄揣那《极品天仙决》定有神异。 求师傅教俺学学。” 朱小杰听了他的所求,只暗暗吐吐舌头,便呵呵笑道:“也行,若选这门功法,为师便要省去好多事情,却反要劳你大师兄费心。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那功法虽是我授他,可此刻他的领悟经验却要比我更深更奥。 悟空,不知你可愿替我授业,教你师弟那《极品天仙决》,权做他半个师父。” 玄奘在一旁听着,心道:这一门可真乱,师父徒弟混来倒去,真弄得是乱七八糟。 悟空却哈哈一笑,调侃道“呆子!怎还不给师兄倒杯水儿。” 八戒真就老实,闻说果然倒了杯水,恭恭敬敬递上,认真道:“师兄请用。” 悟空哈哈一笑,仰头将水儿一饮而尽,重重拍了八戒肩膀一下,喏道:“如此便认了你这师弟,此后罩你。 俺性直,生生被压五百余年多少也出了些毛病,常不知不觉便有刹那胡言躁动。 我尽量该,以后也累你多担待体谅些儿。” 八戒连忙抱拳鞠躬,连道:“师兄过谦,打骂管教本就应该。 俺常小气嘴碎喜欢躲懒,可前后绝无歹心恶意,烦累哥哥宽怀莫怪。” 朱小杰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一回头却透过法阵,远远看到这家老儿引个少年,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来献。 于是说道:“你俩差不多得了!别这会兄弟情深说得热络,后面遇事儿吵起架来,却依旧六亲不认前后不一。 眼看着这家老汉带着儿子就要进门。 悟空,你除去这个结界,可别撞坏了人家。” 行者闻言便伸手一挥,只见屏障应声而消,似从未出现似的。 果然,那老汉已经近在门口,紧跟着便进屋请茶。 屋外的小白龙见那四个家伙忽然出现,打个响鼻之余,独有些落寞孤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三章 饱餐一顿遇狂风 茶罢,老者又吩咐儿子前去办斋。 那少年听命,拿出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来两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天井中,才请四人在凉处坐下。 三藏坐定问道:“老施主,还未请问高姓?” 老者道:“在下姓王。” 玄奘又问:“却不知您有几位令嗣?”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我有两个小儿,三个小孙,此前你皆见了。” 三藏赶忙道:“恭喜,恭喜。” 又问:“不知您年寿几何?” 老者道:“我痴长六十一岁矣。” 三藏心道:看样子,眼前这位不像是个神仙、菩萨或妖怪呀…… 行者却忽然插口:“好!好!好!你这可谓是花甲康健,家宅之幸矣。” 三藏见旁敲侧击无用,便打开天窗如实问道:“老施主,我其实想问:刚刚您曾说西天路难行,经难取,不知何因?” 老者道:“经非难取,可那西行的道儿却着实艰涩难行得很哩。 我们这向西去,仅三十里远近,便有座山,唤名八百里黄风岭。 此间人尽皆知,那山中多有妖怪盘踞。 故这才言前途凶险,劝你回头。 然而,这事终归是老朽冒昧。其后我听说这位小长老有许多降妖伏魔手段,依着老朽经验,他说话真诚不似作伪。 所以此路常人去不得,你们却大可以去得。” 行者道:“承信,承信!此路的确无妨! 有俺老孙与我这位师弟护持,任他是什么妖怪,也不敢惹。” 正说处,又见他那儿子端饭进来,摆在桌上,道声“请诸客用斋。” 也在这时,朱小杰却提前闪了回来,将场间一老一少惊了一跳。 要知,往次这吃货回皇宫饮宴,往短了说也得花去大半时辰。 玄奘见他去而复返,遂疑惑问道:“哥哥,你这次吃饭才用不到一刻,时间可真短呐! 莫非陛下那边有些什么安排不成?” 朱小杰摆手道:“没有,没有,那边安逸得很哩。 我想着今天八戒才拜师,咱得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于是便将宴席打包,又转去御厨房那儿,劫走些斋饭先用。 八戒啊,今天你便可劲儿吃,这顿拜师宴为师管饱!” 言毕,便不知从哪儿,一盆盆摸出许多菜来。 其后,这家伙更是咣当咣当,接连掏出了二十口盛满米饭的大锅,又拽出六个装满馒头饼子的麻袋,吐着舌头道:“嘿嘿,我知道八戒饭量大,我便把宫中做好的饭食全给搬了回来。 只对不住侍卫宫女们得多饿一会儿,累那些御厨辛苦重新下锅造饭。” 细细回忆起来,朱小杰其实并没被饿过什么肚子,可他见老院长饿过。 那年,他们一起去看乐山大佛,老院长的肚子一路上总是咕咕直叫,可那老家伙却总推说这事肠胃的老毛病了,他自己不饿。不说孩子们碗中的方便面“盛宴”,他甚至连带着的饼子也舍不得吃,泡在个满脸享受,喝着泡面汤孩子碗里…… 所以,朱小杰一直有个小小的卑微梦想,他想请这倔老头好好吃上一顿山珍海味。 可还没来得及…… 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话说回来,当年院长哪怕勒紧裤腰带,哪怕偷偷咽口水,哪怕闭着眼睛装睡,终归也没饿着他们这些孩子一顿。那么今天,自己成了师父,朱小杰便也没什理由,在拜师宴上饿着这呆子徒弟。 场间五人、一龙、两马,先是被他端大盆、掏大锅的举动弄得一惊,而后听着他的话,便有些无语。 唯独八戒看到满地的菜肴时两眼放光,眼见着就有从猪化身成饿狼的趋势。 待看到朱小杰对他微微点头后,这憨货便扑上去大快朵颐。 三藏依旧守礼,即便在香味缭绕中,也不忘合掌念诵斋经。 悟空也是机灵,径问主家讨了几个碗碟杯盘摆在桌上,八戒却已趁着这会儿清空一锅。 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结,那呆子又吃彀三锅。 行者有些发懵,随口问道:“你这个吃货!不知道的,却以为是撞着饿死鬼了!” 那老王一家也被朱小杰请着,一同尝尝这美味御宴。 此刻见他两个兄弟逗笑,便也呵呵附和:“这个长老质朴,一看便是个老实憨人,想此刻却是饿了,儿啊,咱家也有些粮食,你快去做了备用。” 悟能忙唤住这家儿子道:“不必,不必。今日打扰惊吓本已不该,不要辛劳了。 俺的肠胃虽然大些,可终归也不是什么无底洞儿。 有这些便够了,足够了!” 言毕,只一抹嘴便埋头再吃。 这呆子真个食肠大,你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锅。 朱小杰、三藏、行者俱各吃不上两碗便停下。只这呆子不住,便依旧在吃哩。 老王道:“仓卒无肴,实在惭愧,若不是你们自带粮食,我家这些饭儿却不够这猪长老吃的。 儿子,你怎没有眼力价儿?别顾着自己吃,还不快帮三位客人添饭!” 逍遥子、三藏、行者俱道:“彀了,彀了!不用添饭了!” 八戒听说添饭也没客气,抬头呼道:“小兄弟帮我把那一袋馒头扛来好么! 我这儿吃得尽兴,便不多走动了。” 这一顿饭,可吃得天昏地暗,耗时不短。 直把朱小杰带来美食吃得酣畅,米饭菜蔬倾尽,馒头饼子也只剩下两个麻袋,八戒才大喇喇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脸满足。 朱小杰坐在一旁瞅了好半天,心说八戒这家伙厉害呀!这吃下去的分量怕是要比他这个人儿还要重了,也不知他的肠胃是怎么长的,更不知明早出恭后,厕所又是个什么样儿……怕一两亩的农家肥该不愁了…… 王老看这胃口最大的长老也吃毕,才收回器具洗了碗筷,在那门楼下,安排竹床板铺,引一行睡下。 次日天晓,行者去喂马装卸,八戒去拉屎整担,老王却早教老妻赶早整治出好些点心汤水管待,三众用毕,方再次致谢告行。 老者道:“此去虽有两位护法金刚,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倘路间遇到些不虞,客人们尽管来我茅舍整顿便好。” 行者一跃道老者身前摆手道:“老头儿,你可莫说甚丧气话儿。 我们出家人一路西行,向来是不走回头路的。 这便走了,昨夜多有打扰,多谢,多谢!” 一众遂此策马挑担西行。 这一去,果无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满道途。 三众前去不上半日,果然遇到一座高山,远远看着便已十分险峻。 三藏马到临崖,斜挑宝镫观看,果然那: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 陡的是崖,深的是壑; 响的是泉,鲜的是花。 那山高不高,顶上接青霄; 这涧深不深,底中见地府。 山前面,有骨都都白云, 屹嶝嶝怪石,说不尽千丈万丈挟魂崖。 崖后有弯弯曲曲藏龙洞,洞中有叮叮当当滴水岩。 又见些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 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猿。 至晚巴山寻穴虎,带晓翻波出水龙,登的洞门唿喇喇响。 草里飞禽,扑轳轳起; 林中走兽,掬律律行。 猛然一阵狼虫过,吓得人心趷蹬蹬惊。 正是那当倒洞当当倒洞,洞当当倒洞当山。 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那逍遥四处乱瞅,这师父缓促白龙,孙大圣停云慢步,猪悟能磨担徐行。 正看那山,忽有旋风大作而起,三藏在马上心惊道:“悟空,前头起了风!” 行者摆手道道:“风儿常见,却怕他怎的! 此乃天家四时之气,当无处不在,有何惧哉!” 三藏摇头道:“非也,非也! 我观此风其恶,可比你口中那天风大有不同。” 行者笑道:“师父厉害了!这才行了多久,您便可以识得妖怪了。 俺本担心惊扰大家,才没好多探端倪。 您可说说,这风儿怎见得不比天风?” 三藏道:“你看这风: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 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 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 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 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 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 崖前桧柏棵棵倒,涧下松篁叶叶凋。 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岂不是有异?” 八戒上前,一把扯住行者道:“师兄,师父说得对啊! 这儿十分风大!我们且暂躲一躲儿,避个风头,图个干净。” 行者却是不肯道:“兄弟说得不对! 人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又有‘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倘若风大时你我就躲,以后却如何行路? 倘后面亲眼撞见妖精,岂不是更得丢下行李儿撒腿跑路?” 八戒道:“哥啊,你却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 妖怪好拿,可风儿却难抓,你不让它先吹却还能怎地?你我与恩师均有法力不惧,终归苦的还是玄奘师父。 我们暂且躲一躲,也不亏人。” 行者道:“哦?巧了,俺老孙还真有爪风儿的本事! 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一闻看,倘若只是狂风,咱去躲了便是。” 八戒笑道:“师兄,你莫不是又扯空头谎了!风儿无影无形,可怎好抓过来闻? 就是抓得来,你一握拳,他便又要钻出去了。” 行者道:“兄弟,你却不知,俺老孙不仅有那抓风之法,自己却也会变风儿哩。” 朱小杰撇了撇嘴,心道:怪不得菩提不要你了,这猴儿嘴欠,可就是没个把门的! 此间还没得什么,倘在漫天神佛前,你这丫再随口胡扯几句,可不把咱俩的底牌都给漏了? 不行,不行! 我还得想个更厉害的变化儿保全自由,这次可不能再告诉那猴儿了。 只见大圣让过风头,伸手把那风尾抓过来闻了一闻,便嗅出些腥气儿,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的味道似是虎风,又有妖气,定是怪风,断乎有些蹊跷。” 话语刚落,便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忽然跳出只斑斓猛虎。直慌得那三藏坐不稳雕鞍,翻根头跌下白马,还好悟空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接住,而后扶到路旁坐好。 三藏却依旧神思恍惚,直被吓得魂飞魄散。 八戒搁下笨重行李,掣着钉耙,不让行者走上前,大喝一声道:“妖孽!那里走!”便冲了上去,对那怪儿劈头就筑。 那只虎见自己妖怪的身份暴露,便不再伪装直挺挺站起来。而后把左前爪轮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 只听“唿剌”一声,便把那一身虎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四章 打虎妖师父丢了 朱小杰见这妖怪一言不合竟然把自己的皮儿给扒了,便陷入回忆中有些出神。 而后这家伙兴致勃勃在旁瞅了半天。也没在虎皮上看到拉链之类。 于是这才回神,心道:好家伙,都说人皮恶鬼,虎皮鸡蛋。如今却见了次虎皮妖儿,真好玩呀! 放在俺们那世界,他便该去马戏团报道,一定会有好多观众铁粉。 场中最为胆小的玄奘却以为是撞见鬼了,此前惧怕之心反倒减少许多。 只见这位高僧端坐地上,合实双手,开始念诵起经文便啥也不管了。 悟空被八戒拦住后,便也想看看这位师弟的手段,于是抱着双臂未动,看他表演。 八戒眼前那怪,脱了虎皮后却恶相更甚!那模样: 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姢姢的弯环腿足。 火焰焰的两鬓蓬松,硬搠搠的双眉直竖。 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 气昂昂的夹带惨嚎,雄纠纠的厉声高叫。 喊道:“慢来!慢来!我也是妖怪,可不是鬼魅! 咱们摆明车马说清前后,再做分说! 吾党不是别人,乃此地赫赫有名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 今日我奉了大王严命在山中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 你是那里来的妖怪,怎保着两个凡人过境?又怎敢在我们地界上擅动兵器?莫非不怕我家黄凤大王捣了你家洞府,灭了你们满门?” 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孽畜!你一个妖怪杂兵倒哪来这许多废话,又与我胡扯些什么? 我等均不是那过路的凡夫,俺们乃东土大唐王爷与弟子,奉圣旨要上西方拜佛求经的。 你若实相,便该早早远避他方,让开大路,休惊了我师父,我便仁慈饶你性命。 若依旧如此刻般猖獗无惮,俺只消把耙举起,便不留情!” 那妖精见他就是个过路的,便没了客气。 不容分说,急近步,丢一个架子,就朝八戒劈脸来抓。 这八戒随意闪过他丢的架子,也轮起钉耙照他就筑。 那怪手无兵器,下头就走,八戒随后紧追而去。 那怪直逃到山坡下乱石丛中,寻摸半天才取出两口赤铜刀,急轮起转身来迎。 两个在这坡前,一往一来,一冲一撞的赌斗。那里孙行者搀起唐僧道:“师父,你看这新收的呆子,武艺如何?” 玄奘却没好气瞪了这调皮家伙一眼,训斥道:“悟空,你有偌大本事,如今危难关头却怎好让悟能一个去涉险拼杀? 听这妖怪说,他却只是个先锋。你快去助战,可不能让他召唤人马,围堵住八戒吃亏!” 行者也不知那黄凤大王是个什么人物,更不知他有哪些手段。但他也担心这个新认得师弟中伏吃亏,便附和道:“师父说得是,老孙这便去看看那呆子情况,打那怪一顿,完好走路。” 朱小杰笑吟吟在一旁,有意无意看着悟空眼睛不说。 三藏坐将起来,战兢兢念着《多心经》不题。 只那行者掣着铁棒,喝声叫“呆子!吃饱喝足后,你打个小妖却还要这么久? 往昔做得不是水军天蓬,而是掺了水的元帅!” 八戒听到师兄声音,回道:“猴哥!俺这不是想多练习练习你传授的新法儿嘛! 往时扛着行李也没个弱的好打,这会儿恰有个练手的,这才试试厉害。 你要急,我结束了便是。” 言毕,八戒抖擞精神气势一叠,便舞耙打下。 那怪拿双刀硬接而上,可此次却不同之前。仅这这一下,便将这先锋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连退出许多步,败下阵去。 行者道:“莫放跑了他!这弄不好可是一窝儿的袭扰,务要赶上!” 八戒依言再轮钉耙,追赶下山。 那怪见这猪不依不饶,便慌了手脚。直使个金蝉脱壳计,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一只猛虎。 行者与八戒那里肯舍,赶着那虎,定要除根。 那怪见他们赶得至近,却又抠开胸膛,剥下皮来,苫盖在一方卧虎石上,脱真身,化一阵狂风,径回路口。 路口上那师父正念《多心经》,逍遥子也笑嘻嘻等在一旁。 没有什么抵抗,他二个便被尽皆拿住,驾长风摄去了。 朱小杰是寻开心,只可怜那三藏:江流注定多磨折,寂灭门内功行难。 那怪把他二人擒来洞口,按住狂风,对把门的道:“你!速去报大王说,前路虎先锋拿了两个肉儿,在门外听令。” 那怪禀报后没多时,便有洞主传令,教:“才两个?拿进来!” 那虎先锋,腰撇着两口赤铜刀,一手举着唐僧,一肩扛着朱小杰,入了洞内上前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往山上巡逻,忽遇到这公子与和尚。 闻说他二人是东土大唐驾下的王爷,此行上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奉上,聊具一馔。” 那洞主闻得此言,吃了一惊道:“我闻前后有人传说:此刻该有大唐钦差三藏法师一行,往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经。 这两个中,莫不是便有大唐奉旨意取经的神僧? 听闻他手下有个徒弟,诨号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勇力无双。 你这个瞎眼的蠢货,抓谁不好?怎能彀捉得他来!” 先锋道:“这人确有两个徒弟:先来的,使一柄九齿钉耙,生得嘴长耳大; 又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生得毛脸雷公样,还有对火眼金睛。 他二人虽然厉害,却正赶着同小将争持,被我使了个金蝉脱壳计,撤身得空。 便回身把那和尚拿来,奉献大王,聊表一餐之敬。” 洞主道:“你这家伙啊!事已至此,且留着他莫吃!” 先锋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 要不,咱先吃上一个解解饥?” 洞主道:“你这家伙见识短浅,自不晓得! 吃了他不打紧,却恐怕有他那两个徒弟上门吵闹。 我听老些得妖怪传说,那齐天大圣厉害得紧哩。倘将事情做绝,不就将他得罪死了,便没了转圜余地了吗? 为了稳便,且把他俩绑在后园定风桩上,待三五日功夫观察。 他两个徒儿若始终不来搅扰,亦或与咱们交锋后,却没传说中那本事。 到那时节,一则他身子饿熬干净,二来没了其它后患,却不任我们心意取夺? 而后或煮或蒸,或煎或炒,慢慢自在受用不迟。” 先锋点头恭维道:“大王深谋远虑,说得有理。” 直吩咐:“小的们,拿去绑了。” 旁边拥上七八个待命小妖,将唐僧与逍遥子拿去,好便似鹰拿燕雀,索绑绳缠。 这的是落难王爷心不同,苦命江流思行者,遇难神僧想悟能。 玄奘看了看做鬼脸的王兄,悲呼道:“徒弟啊,我错了! 我当时光想着要你给八戒助战,便呵斥了你的一片孝心。 如今落难,方知悔悟你的用心与好意。 现在不知你在哪座山里擒怪,又在何处降妖,我被这魔头拿来,遭此毒害,几时再得相见? 好苦啊!你们若早些儿来,还救得我性命; 若迟了片刻,这西行宏愿便不能保矣!” 一边嗟叹,一边泪落如雨。 朱小杰看着旁边这伙在那丢人,难免尴尬。 可想想后面被抓这事儿,少说怕也得再有好几十回,便不甚在意了。 反正那些家伙打不痛,煮不熟,伤不了自己。权当是看“探索发现”节目了,或者……“舌尖上的妖怪”? 却说行者、八戒,一路赶着虎儿下了山坡,却见那虎跑着跑却忽然一顿,像是摔倒在地上般,一动不动。 二人愣了愣,依旧是悟能开道,举钉耙用力打去,只听噗嗤一声,耙子似没有阻力般直打了进去。 八戒未听到惨叫,也没见着流血,于是当机立断复筑了一耙,直将那方卧虎石打得稀碎。 两兄弟这才发现眼前原是一张虎皮,其下仅盖着一块被打得粉碎的卧虎石。 行者嘿嘿一笑,转看八戒。 那憨货却大惊道:“不好了!不好了!师兄,咱中他计也!” 行者道:“中他甚计?” 悟能道:“这个叫做金蝉脱壳计,他将虎皮苫在此,却暗暗跑了。 咱们速速回去看看师父那边情况,莫出甚变故惊扰咱恩师。” 于是他两个急急转回,场间行李却散落一地,早已不见两位师父。 八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着急。 行者却微微眯眼,转瞬变作一匹马儿,对着小白龙嘶鸣几声。 同行这么久,小白龙终于可以与人说上几句,一时高兴的快要哭了。 行者却是个急脾气,连连催促询问。 没几句,悟空便化身回来如雷吼道:“他儿子的!师父被那妖怪擒去了。” 八戒瞅着刚从马儿变回来的行者,多少有些想笑,可更多却是迷茫。 痴问道:“师兄,咱们逍遥师尊那是何等样的人物,怎可能被区区一个妖怪捉了? 怕不是你弄错了!” 悟空却道:“八戒,咱恩师可与如来有个约定,此行他只旁观,前后绝不出手,更不相帮。 否则西行哪还有你我事情,又哪算得辛苦磨难? 此时俺只担心玄奘师父,至于恩师那边,只怕妖怪有眼无珠慢待而已。” 八戒默默牵着三匹马儿,眼中滴泪道:“天哪!都怪我意气用事,本想着显摆一下本事。 怎料,如今累得两位师父尽皆丢了,咱们该往那里找寻才好啊!” 行者看这呆子说得真诚,随手扇他脑袋一下道:“莫哭!莫哭! 你我兄弟纵横一生,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苦儿没经过,这一路还长着哩。 你可别如此轻易就哭,这一哭可要挫了咱的锐气。 那妖窟横竖也出不了此山,我们设法儿寻他便是!” 言毕,悟空掏出金箍棒儿对着地面重重敲,喝道:“山神、土地,还不出来见我!” 未出片刻,便有一个粗壮汉子与一个半百老者急忙赶到。 见是当年大圣召唤,两个鬼仙赶忙恭敬见礼。 悟空也不耽搁,当即问出了那妖穴方位。便与八戒径入山中,穿岗越岭,行彀多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五章 卵击石先锋阵亡 到了地头,只见那方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两兄弟定步观瞻,只见这地儿果然凶险,但见那: 迭障尖峰,回峦古道。 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 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 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 野云片片,瑶草芊芊。 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 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 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行者道:“贤弟,你将行李歇在藏风的山凹之间,撒放马匹,不要出头。 等老孙去他门首,叫他出来,必须拿住妖精,才换得师父平安。” 八戒点头道:“不消吩咐,猴哥快去!” 行者整一整直裰,束一束虎裙,掣了棒,撞至那妖怪门前。 只见那门上方挂有一面牌匾,上书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是也。 悟空嘿嘿一笑,随意丁字脚站定,执着棒,便高声叫门:“妖怪!念同为妖族的情面上,俺给你们一个机会。 此番趁爷爷还有耐心,即刻礼送我两位师父出来。省得俺掀翻你窝巢,躧平你的住处!” 那小怪闻听这如雷怒吼,一个个便被震得头晕眼花,害怕得战战兢兢,于是忙急跑到里面禀报道:“大王!门口祸事了!” 那黄风怪隐约闻声,便知不好。惊惧中得报,便紧跟寻问:“何人喧哗?尔等可看仔细他的样子?” 小妖道:“大王,洞门外来的那个是雷公嘴毛脸的和尚,他手持一根许大粗的铁棒,正问咱们要他师父。他说,他说……” 那洞主惊张,即唤虎先锋道:“你看看,你看看,祸事上门了! 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之类。 你却怎把那唐僧拿来了!如今他那徒弟来此闹吵堵门,怎生去处?” 先锋闻言虽也惊恐,可他已用计小胜一阵,这会儿却有些盲目自信。 于是宽慰道:“大王放心稳坐,那俩货呆傻,我能胜他一阵便可以胜他两场。此事管教你高枕勿忧。 小将不才,愿点齐五十个妖校出去,把那甚行者拿来凑吃。” 这洞主本心怀惧怕不敢迎战,如今见这惹祸家伙想要送死,便依他所言,好歹试试五百年前那传奇人物的深浅。 于是便道:“先锋既然请战,我自没有不允之理。 我这儿除了大小头目外,却也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当值,此战凭你选择人马。 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便可以自自在在吃这和尚之肉。 如果事成解忧,你便在我妖族打下不世名声,本王情愿与你结拜兄弟,共享权利荣华; 但丑话也要说到前头!我听说那猢狲曾一统三界妖族,又身怀不世神通法力。 五百年前虽被佛祖镇压,可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要大。 我恐你能力不足拿他不得,反伤性命。到头身死魂灭,你休埋怨我未事先提醒。” 虎怪壮着胆子道:“放心!放心!大王安坐,等我大捷。” 言罢,他果然点齐五十精壮小妖,安排擂鼓摇旗,定好冲杀口令。 而后先锋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厉声高叫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个猴子和尚,有胆儿在此大呼小叫得放肆! 你若识相,便有多远滚去多远! 如若不然,爷爷这两柄刀子,可要留下你的性命。” 行者何等心高气傲,却又哪容得这没名号的小妖随便贬损,于是回骂道: “你这只会剥自己皮的畜生,却好没自知之明! 你以为弄个什么脱壳法儿,便能唬住俺老孙的火眼金睛? 若不是俺师父…… 哼!总之,你这斯却好大狗胆,作死把俺师父摄了不惧,此刻反装出一脸无辜? 我劝你趁早磕头谢罪,礼送我家师父出来。 俺老孙大度,便不屑与你这些小辈计较。 如若立即悔改,俺还能饶过你这个性命! 倘执迷不悟,可就生死勿怪了!” 虎怪把手一挥,不屑道:“明人不做暗事!你的师父确是我用神通拿的,早献与我家大王下饭。 念你往夕对我妖族有些个贡献,我便不为难你,识去便滚回去罢! 不然,爷爷便拿住你,与你那哭泣师父一并凑吃! 直像那市井凡夫的买卖,买两个还又给饶一个!” 八戒侧耳听完大怒,远远呵斥道:“你他奶奶的瞧不起谁呢! 有你猪爷爷在这,你那双钊子可是瞎了,没看见吗? 俺们兄弟一心,同进共退! 此番明明是买两个饶两个才对!” 行者心道:???这憨货一本正经说啥呢? 虎先锋隐约听着叫喊也微微一愣,而后哈哈笑道:“甚好,甚好! 未想到那远处还有个肥猪,这会儿尚赶着下锅呢!” 行者闻言大怒,扢迸迸,钢牙错啮; 滴流流,火眼睁圆。 掣铁棒喝道:“你多大胆子?胆敢当俺面前,说我师弟坏话! 休走!看棍!” 那先锋急转持刀,就要架住打来的铁棒。 这一场果然不善,其场面电光火石,不好言说,只见: 那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 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挡石锤。 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哪堪鹰鹞敌? 那怪喷血落满山,悟空声威憾日月。 来往拢共只一回,先锋双臂五脏残。 踉踉跄跄抢逃生,亏得行者有慈悲。 那虎怪也是果决,知不可敌,回头就走。 可他原先在那洞主面前说了大话,此刻兵败逃窜却不敢回洞,一个儿撇下五十小妖,径往山坡上逃生去了。 行者虽不要他性命,却哪肯任他逃窜? 此刻见他没有回洞,径去了他处。便料想这厮该有些同伙隐藏,指不定师父被他们藏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于是执着棒,尾随跟去。 那怪儿心伤胆裂,呕血不绝,一路跌跌撞撞才赶到那藏风山凹之间。 这怪才抬头,便看见刚才那猪妖已绕到前头,握耙子笑嘻嘻看着自己。 这妖想也不想,便要再跑。可才回头,却见悟空自身后朝他逼来。 于是这怪儿把牙一咬,冲着八戒便扑上去,想凭借悍勇搏个活命生机。 悟能却大叫声:“来得好!” 便举起耙,斜刺对着那妖怪的脑袋一筑。 悟空伸手想要阻止,却犹豫刹那不曾赶上。 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仅一耙,便被八戒给头上、身上筑出九个冒血的大窟窿。 未片刻,他那一头“机灵”脑髓,便尽流了个干干净净。 有诗为证,诗曰:三五年前归正宗,持斋把素悟真空。 诚心要保唐三藏,初秉沙门立此功。 那呆子一脚躧住他的脊背,两手轮钯又筑。 行者见他“毁尸”,瞬间便失去理智,暴怒道: “你这厮混账! 你做人时,你当仙时,难道也是这般凶残? 想他领五十个小妖,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也就罢了。 即便人间战场厮杀,也有不杀降伏的惯例! 你是妖,他也是妖,这般做却与凡世人杀人何异? 杀他之后,你却又毁尸作甚? 况他不往洞跑,却冒着性命危险躲来这里,想必有些因由。 亏你还曾是元帅,亏你前日还损我反天不尽! 似你这等作为,只类走兽,却哪还看得出一星半点灵性上真? 你,你……妖族要都如你这般,可等到哪日才得翻身啊!” 八戒被师兄忽然一吼,便有些站不住。慌乱道:“师兄,师兄! 你消消气,消消气…… 这事儿是俺老猪做事有欠考虑了,只因他他恶毒,偷抓咱的两位师父害命。 且俺虽成妖了这许多年,却依旧错把自己当了天神,真是被往昔洗脑,毒害惨了…… 师兄放心,往后无论人妖,但凡涉及性命生死,俺定慎之又慎,只杀恶者,不伤善类。 话说回来,可这厮也真是可恶!咱们恩师他轻慢不得,只恐玄奘师父的性命安危! 也不知,那弄风摄走师父的可是他了?” 行者长出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控说了些重话,于是也带着些歉意道:“正是,正是他。” 八戒道:“师兄可曾问过咱们师父的下落么?我离得有些远儿,听不太真切。” 行者道:“粗问几句,没有细究。 原想着这怪儿抓住后,逼他引路的。却不料被你一耙子给打漏馅了。 俺只知他把师父拿到洞里,要与他甚么鸟大王做下饭。 老孙恼了,便一棒子把他打成重伤。不料却在你这儿送了性命。 兄弟啊,这回功劳全算你的,可你后面却需去守着马匹行李,可别一事不成又生其它变故。 等我把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战。 这回怕得拿住那洞主老妖,方可以救得师父脱困。” 八戒道:“哥哥说得有理,俺刚好也有些累了,恰趁着机会喂马果脯。 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你便唤我汇合。若他们车轮战生欺硬围,你便回到这里来,由俺老猪一同助战。” 行者微微点头,便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朝洞口而去。 正是:法师有难逢妖怪,情性相和伏乱魔。 却说那五十个败残的小妖见自家领头的跑了,便瞬间大乱。 乌压压,一窝蜂拿着些破旗破鼓,急忙涌进洞里,也不管外面寻仇的毛脸雷公有没有追赶。 进到洞内,他们便杂乱嚷道:“大王,不好了! 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一合,被他赶下东山坡去了。” 老妖闻说,便有十分烦恼,心道:王八羔子的!爷爷被那虎妖先锋给耍了!眼下他倒逃得干脆,我这洞主却怎好舍弃这辛苦基业? 正低头不语默思计策时,又有把前门的小妖,匆匆跑回来禀报: “大王,虎先锋被那毛脸和尚打杀了!身上开了九个窟窿大得骇人,就连脑浆子都流干了。 这会儿,那煞星只拖着尸体在门口骂战哩。” 那老妖闻言,愈加烦恼道:“这厮真可是无法无天了! 我不曾吃他师父,他却率先打杀了我家先锋…… 那虎妖着实可恶!可恨!该死! 好死不死却为我引来多少麻烦?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倒也干脆!” 可门口叫喊声依旧,眼看着众妖怪们可怜巴巴望着自己。 这洞主才把心一横,吼道:“取披挂来! 我只闻得当年豪气干云的齐天大圣,却不知什么牵马行者和尚徒弟。 等我出去,看这家伙到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能有九头八尾怎地? 倘没得真才实学,我便拿他进来,与我家虎先锋抵命。” 众小妖闻说,便有势气大镇,慌忙抬出披挂为大王穿戴。 待老妖穿戴齐整,便伸手绰起杆三股钢叉,帅领群妖杀出本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六章 相要挟悟空瞎了 妖怪蜂拥而出时,大圣正停立在门外。 见那怪物无畏走将出来,也算有几分骁勇胆魄。便下意识多看两眼,但见他: 金盔晃日,金甲凝光。 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 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 鹿皮靴,槐花染色; 锦围裙,柳叶绒妆。 手持三股钢叉利,好似当年显圣君。 那老妖出得门来,便厉声高叫道:“你便是那个孙行者?为甚打死我家先锋?” 这行者脚躧着虎怪的皮囊,手执着如意铁棒,答道:“正是你家孙外公在此,识相的便礼送出俺师父回来!” 那怪仔细观看,见行者身躯鄙猥,面容羸瘦,毛脸毛手,便指着他笑道:“可怜!可怜! 我只道是怎样一位扳翻不倒的好汉,压不灭的霸王。 原来是这般个骷髅的病鬼哦。 凭你也闹得了天宫?就你也配如来佛祖赶去出手?怕不是假冒来唬我的!” 行者笑道:“你这个孙子,忒没眼色! 你外公虽个子小小,却有神异! 你若肯照俺脑袋打一叉柄,我便可以长高三尺。” 那怪心道:这家伙不是傻了?怎生还有故意找打送死的? 可有便宜不占便是“王八蛋”了,于是这妖王喝道:“好胆识,也似有几分当年大闹天宫的气魄! 你可敢硬着头,吃吾一柄?” 大圣果然不惧,摆手道:“休要磨叽,只管来打便是!” 那怪果小心翼翼戒备上前,见行者毫无防备心机,将脑袋直直伸到他眼前。 于是心一狠,牙一咬,便使出十二分力气,一钢叉打了上去。 这一下电光火石,直把手臂震得酥软发麻,又把手腕痛的似要撕裂。 那行者却没丝毫感觉,只把腰躬一躬,便果然长高三尺,身高变作一丈长短。 慌得这妖儿赶忙把钢叉按住,喝道:“孙行者! 你这可就是诳语欺人了!怎么把这护身保头的变化法儿,拿到我门前使唤? 莫弄虚头!你吓不住我的! 来,来,来!我与你看看手段!” 行者笑道:“儿子啊!常言道: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 你外公我脾气有些不好,打起来手儿便重重的。 只恐你如那先锋一般,捱不起俺老孙一棒!” 这怪儿哪容分说,拈转钢叉栖身而上,望行者当胸就刺。 这大圣这会也不急不忙任他攻击,真可谓会家不忙,忙家不会。 待那妖怪戳了好久,他才抖开铁棒,使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照头回打。 他二人在那黄风洞口,也是一场好杀: 妖王发怒,大圣施威。 妖王发怒,要拿行者抵先锋; 大圣施威,欲捉精灵救长老。 叉来不挡,棒去妖飞。 一个是镇山都总帅,一个是护法美猴王。 初时还在尘埃战,后来被打得漫天飞。 点钢叉,尖明锐利; 如意棒,身黑箍黄。 戳着的毫发无伤,打着的定见阎王。 全凭着手疾眼快,须定要力壮身强。 两家实力差太甚,不知妖王何时亡! 那老妖与大圣斗经三四回合,便被震得大口大口开始吐血。 这行者急救师父,索性乘胜追击,使出个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喷,叫声“变!” 瞬间就有百十个行者,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把那怪围在空中要打。 那怪此前一个尚打不过,如今被百十个包围,差点儿吓得魂飞胆丧,直在胆丧中高叫:“我死,你师父便要陪葬!” 悟空闻言一愣,却顾忌玄奘安危不再好动手了,只得将这妖王团团围住,不许他走脱。 那妖本是事急乱喊,不料这大圣果真顾忌。心下一稳,便紧跟着使出个本事。 只见他急回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嘑的一口气吹将出去。 忽然间,便有一阵黄风从空刮起。这风儿真个骇人,好似: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 碧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森罗殿。 五百罗汉闹喧天,八大金刚齐嚷乱。 文殊走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 真武龟蛇失了群,梓橦骡子飘其韂。 行商喊叫告苍天,梢公拜许诸般愿。 烟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残生随水办。 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岛蓬莱昏暗暗。 老君皱眉炼丹炉,寿星收了龙须扇。 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风吹断裙腰钏。 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难取匣中剑。 天王不见手心塔,鲁班吊了金头钻。 雷音宝阙倒三层,赵州石桥崩两断。 一轮红日荡无光,满天星斗皆昏乱。 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向西湖漫。 雌雄拆对不相呼,子母分离难叫唤。 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寻闪电。 十代阎王觅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 这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经一卷。 白莲花卸海边飞,刮倒菩萨十二院。 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此类来不善。 唿喇喇,乾坤险不炸崩开,万里江山都是颤! 那妖怪使出这阵狂风,就把孙大圣毫毛变的行者分身刮在那半空中,却似纺车儿一般乱转,莫想轮得棒,也难挺住身。 慌得行者赶忙将毫毛一抖,将那些分身儿全都收上身来。 这才举着铁棒,进退为难。 不料,又被那怪劈脸喷了一口黄风,直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 剧痛中大圣难使铁棒,遂败下阵来。 那妖儿法力耗尽又受了重伤,也没胆量继续追击,便识趣收风,回洞不题。 却说猪八戒远远看见那边黄风大作,直刮得天地无光,乾坤失色。就是一惊,心道:这神通可有些儿厉害了,倘俺遇上也是难办。怕唯有驱水吞风,强破一途而已。 不过猴哥却有天大的本事,前后比俺厉害太多,想来自保无虞。 于是悟能牵着三匹马儿,守着担子行李,找山凹之间隐蔽处躲避余风。 仅这溢散出的丝缕,便吹得两匹凡马不敢睁眼,难以抬头。 同时风中夹杂着许多黄沙,直吹得八戒张不开嘴巴嘱托。小白龙也自机灵,没片刻便与八戒默契分工,各护着一匹马儿安全撤离, 可随着时间过去,这风儿渐渐由大转小,不像是被打断,反似主动停下施法一般。 八戒见状心中便是一个咯噔,不知师兄怎会放任那妖施法不管。 于是对胜负情况生出些疑虑,对师父死活再多了分担忧。 也正在疑思之时,已彻底风定天晴,安顿好马匹后,八戒再抬头往那洞门前瞧去,却也不见兵戈,也不闻锣鼓。 这呆子想去帮忙援手,又恐此番自己多虑。倘乱跑主张,便要没人看守马匹、行李。若再出些变数反是添乱。 所以一时进退两难,踌躇不已。 忧虑间,忽听孙大圣从西边吆喝而来,他赶忙飞身迎了上去,招呼道:“哥哥,刚才真是场好大妖风啊! 你打着打着,怎忽然不见了?这会儿又是从哪里回来啊?” 行者摆手道:“失算!失算!我老孙仗着一身铜头铁骨金刚不坏,自出山以来便从未怕过谁去。 即便那满天神佛却一样拿我没辙,就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到头也只能压我在山下罢了。 自修为始,俺便不曾见过这般妖风。 那老妖使一柄三股钢叉,与俺老孙交战,没三四下不敌,俺便使出个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围住。 他却以师父性命作为要挟,迫俺老孙不敢动弹。 而后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儿,竟弄出这阵妖风来。俺猝不及防,直直被这风呼到脸上去了。 那法门果然凶恶,刮得我站立不住,只好暂且退逃回来。 哏,好风!哏,歹风! 想俺老孙也会呼风,也能唤雨,却是为了风调雨顺,远不曾似这妖精的风恶!” 八戒道:“师兄,却不知那妖精的武艺如何?” 行者道:“马马虎虎而已,叉法儿使得就是勉强,与你对上怕也只能走百八十合。 却只是他的神通太恶,不好对付!” 八戒道:“当年俺当元帅时,曾受太白金星教诲。 他说:‘凡阴阳相生,凡五行轮转,凡四季更替,凡旦夕祸福,凡盛衰之事,皆有其中道理’。 此理可推及世间妖族,他们能占得一方雄踞,自然也该有些手段才是。 咱们可不能松懈,要不还怎救得师父脱难?” 行者苦笑着低头道:“师弟,这会救师父的事儿,咱得暂且等等了。 咱得寻个眼科先生来,且教他把师兄的眼医治医治。” 八戒这才发现猴哥一直闭着眼睛,忙关切道:“师兄,你的眼睛怎么了?要紧吗?” 行者道:“唉!是我大意,生被那怪一口风喷到脸上。直吹得我这火眼金睛儿眼珠酸痛,这会子一睁开便要冷泪长流。” 八戒道:“哥啊,你这可难为死我了。 你看这这半山沟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下天色马上又晚,我更不放心独留你一个在这儿。 如今莫说要甚么眼科了,恐怕今夜咱连个宿处也没有哩!” 行者咬牙站起道:“师弟,你要宿处却也不难。 我初来这儿,便用千里眼将此间细细望过一遍,依稀记得些方位人家。 俺老孙虽然吃亏,可刚刚也给那妖王种下不少苦头,量他没杀了我前,还不敢伤咱师父。 咱们且找上大路,你听我指引先寻个人家住下,待过此一宵,明日天光,指不定我的眼睛还能好些,到时再去降妖罢。” 八戒暗暗咬牙,沉声道:“正是,正是! 待安顿好师兄与马匹行李,俺便去为你寻医。 即便舍了这张老脸不要,哪怕再去天庭跪拜求告,也定寻到个法子,尽快治好你这眼疾!” 言毕,八戒扶着行者上马,而后一手牵上三马,一肩挑起重担,出山凹,行去路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七章 论情义伽蓝菩萨 渐渐黄昏,远远忽望得路南山坡下,有灯火之色,又有犬吠之声。 二人停身听看,前方果有家庄院,影影渺渺的有炊烟升起。 行者奇道:“八戒小心,我记忆中此地当不该有人居住才是。 怕是什么魑魅魍魉幻化作祟,如今我眼不能见,却帮不上你。” 可悟能把心一横道:“师兄,你的眼疾可不能拖,更独宿不得荒郊野岭! 眼前那即便是刀山油锅,只有一丝可能,师弟便也去得! 你只在这儿静静等我,俺去会他一会!” 悟空再次擦擦眼睛,只默默点点头,便下马盘坐,再不说话。 急切间八戒也不管有路无路,漫着草儿便直向那方人家而去。 到了那家门首,但见: 紫芝翳翳,白石苍苍。 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半绿苔。 数点小萤光灼灼,一林野树密排排。 香兰馥郁,嫩竹新栽。 清泉流曲涧,古柏倚深崖。 地僻更无游客到,门前惟有野花开。 八戒四处看了半天,竟没有发现一丝妖气痕迹,也没有什么陷阱埋伏。 更隐约的,还似有些英武神圣感觉缭绕。 悟能这才放下心儿,小跑回师兄身前,喜报稳妥平安,便再次牵马挑担,引着悟空来到屋前。 而后,即便到如此窘迫时刻,两个家伙却也没擅入乱闯。 只依照规矩敲门道:“有人在家吗?请善人开开门,开开门罢!” 屋里有位老者,带几个年幼的儿女,闻声转瞬便拿着叉钯扫帚一涌而出,看模样,似有几分战阵英姿。 出来后,有小子喝道:“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行者闭着眼,颔首躬身道:“诸位有礼,我师兄弟是东土大唐天朝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此山。 不料却碰上黄风大王一伙,仓促中被他拿了师父,交战中僵持还未曾救得脱苦。 如今天色已晚,我才与师弟来府上告借一宵修养,万望好心施主可以方便方便。 我们自带着干粮,不劳开灶的。” 那老者一把儿拽回那脑子有坑的小子,目光闪了闪,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才单手拂须答礼:“东土大唐……大唐…… 不知贵客远到,老朽失迎,失迎! 此间乃云多人少之处,刚才闻得叫门声,小老儿担心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之类,以致小儿愚顽多有冲撞,还望恕罪。 这会儿天凉风寒,二位长老先请进来,请进。” 悟空兄弟闻言,却也知碰上了好客善良的人家。 方才在感谢中牵马挑担而入,径至里边后,那几个年轻农夫娴熟帮着拴马。 师兄二人才与庄老拜见叙坐。其后又有苍头献茶,茶罢捧出几碗胡麻饭。 二人推辞不过,又腹中饥饿便在谢语中食用。 饭毕,老者命孩子为客人设铺就寝,八戒却插口道:“多谢老人家盛情,此番只需为我师兄安排宿处便可,我不敢睡,还要连夜去寻医问药哩。 敢问善人,贵地可有医得眼病的名医,疑惑有专治风沙的眼药?” 老者认真看了眼八戒,才道:“此前我常看这位大师闭眼,原以为他行路连番有些疲劳,如今方知是患了眼疾。 这双目看似寻常,可一旦有恙却让人难受得紧,我便知道个英雄,当年他眼睛被射了一只…… 呵呵,年纪一大回忆便多。且不谈那些,想必此时长老定着急灼心!” 行者摆手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出家之人修心锻体,自来无病,更不晓得凡夫常人的害眼疾患。” 老人奇道:“既没有害眼病,又为何寻医问药?” 行者道:“不瞒你说,俺今在黄风洞口与那黄风怪拼杀,想搭救我家师父。 不期在即将获胜之际,那妖怪却以我师父的性命相要挟,迫我不敢妄动。 而后那怪偷袭,直将一口风儿迎面喷到俺的脸上,直吹得我眼珠酸痛。 今儿有眼难睁,倘强看硬对便瞬时眼泪汪汪,故此才问你寻医。” 那老者道:“善哉!善哉!果若如此,长老之忠义便可堪敬佩! 只是你这长老,所言多半不实! 我听人说,那黄风妖王的风最利害。 他那风,不是甚春秋和煦风,远超那夏冬凛冽风、也非寻常松竹风与那东西南北风。” 八戒插口问:“的确,那风儿非比寻常。哪怕是我,却也知只了这么一次。 想是所谓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 长者摆手道:“不是,不是。听传说,他那神通唤做‘三昧神风’。” 行者道:“怎见得三昧之说?” 老者道:“那风儿,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 你们若远远遇着他那风吹了呵,可便别想活哩! 至于当面打到脸上……啧啧,即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立时魂飞。 你这长老个子小小,虽然相貌奇特了些,可哪经得起人家一吹? 故一开口,我便知你在打诳语了。” 行者点头道:“果然!果然! 老先生,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不会恶意欺瞒好心良善。 我与师弟虽不是神仙,却都做过神仙。如今天上那些大罗金仙中,还有许多是我的晚辈哩。 前番营救师父时,那黄风怪的兵器伤不了我,却用阴招吹得我眼珠酸痛!” 那老者掠须点头道:“观你语气诚恳,既如此说,我便信了。 实不相瞒,我这敝处四境穷山恶水,方圆几十里内,却真无什么卖眼药的。 也算你们有缘,小老儿居住在这黄风大王邻侧,难免有风沙眯眼迎风冷泪之苦。 此前我遇得个姓华神医,特传下方眼药,名唤三花九子膏,其中有: 密蒙花、旋覆花、菊花,三花。 决明子、枸杞子、牛蒡子、菟丝子、地肤子、大力子、青葙子、覆盆子、蔓荆子,九子。 经秘法炼制,能治一切风眼。” 八戒闻说喜不自胜,不由自主上前,一把便抓住这老者的手。 行者闻言,低头拱手,诚恳道:“施主仁德,我愿求些儿点试试。” 那老者轻拍了拍悟能手背,示意他安心,才出言应承。 而后回身走进内屋,翻找片刻便取出个玛瑙石儿的小罐儿出来。 拔开塞口,有异香飘散而出。 老者用玉簪儿蘸出少许,小心为行者眼睛点上。 其后又嘱咐他此夜不得睁眼,宁心睡觉,明早便可以见效。 点毕,老者收了石罐,径领孩子们告退回房。 八戒解包袱,展开铺盖,仔细安置行者,嘱咐他静心休息。 行者却闭着眼,在那儿乱摸。 八戒笑道:“先生,不知你可在寻你的明杖儿呢? 如今夜深你用它不上,待到明早怕也要用不上了!” 行者道:“你这个呆子!这是嘲笑我成瞎子,在找拐杖哩! 我摸着这床铺有异,怎只弄了我的铺盖? 你今夜却要如何安寝?” 八戒呵呵笑道:“猴哥,猴师父诶,如今你都自身难顾了,却怎还惦念着我哩。 这户人家蹊跷,不似凡俗。 一则,我怕入夜后有些变故突发。 二则,我担心这眼药有差池不美。 三则,俺心中有事,也睡不安稳。 索性便熬他一夜,为你护法。 你安睡便了,诸事有我。即便他们与那黄风怪儿通气勾结,俺豁出性命也护你逃脱。” 言毕,那呆子不再说话,只用心练习起师兄先前传授的功法。 行者坐在铺上呆了呆,踌躇几次,终不像八戒那样随口便可以说出肉麻话儿。 于是他也不睡了,盘腿坐下一同转运神功,直到三更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觉便到了五更将晓。 行者如往常般抹一把脸,睁开眼却见八戒守在自己身旁。 见自己醒了,那憨货赶忙递来一条毛巾。 悟空再楞一下,才点头道:“八戒,那果然是好药!如今我金睛恢复,比寻常更有百分光明! 昨夜多谢照拂!” 八戒却嘿嘿一笑道:“你我师兄弟客气个甚? 猴哥儿,你却看看四周。” 行者闻言转头四顾,呀! 这儿哪得甚房舍窗门,但只见些老槐高柳,兄弟二人此刻正在绿莎茵上呢。 行者见没了人家,慌得一毂辘爬将起来道:“师父的马哩?” 八戒笑道:“师兄莫急,莫急!你看山坡后面,树上拴的不是?” 行者又问:“那咱们的行李呢?” 八戒道:“你还是个操心师兄,人家大病初愈问的都是身体。 就你不同,一开口便问马匹行李,可把俺想好的话儿都给打散了。 你低头看看,身边儿放的不是嘛!” 行者道:“这家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半夜把我们扔了出来? 不是,不是!有你守夜,却怎会如此。 即便他是搬家,又哪有连夜一说?又怎没有声响?怎么就不叫我们一声? 昨夜盘坐时,我还琢磨着该如何答谢人家呢。” 八戒憨憨笑道:“猴哥儿,你刚刚睡醒,想来现在还迷糊着哩。 凭你的才智机灵,又怎看不穿此间前后? 你细看那树上,是个什么纸帖?” 言罢,八戒便走上前,用手将树上的帖儿揭下,拿给行者。 原来上面四句颂子云:“庄居非是一般居,护法伽蓝特来助。 妙药与君医眼痛,忠孝情义可功成。” 行者道:“这伙佛儿啊!怎就不能好好说话哩,还怕俺老孙恩将仇报拉他比试不成? 自先前收服龙马,俺便一路不曾点他应职。 想那护教伽蓝,也曾桃园结义、温酒斩将、千里单骑、单刀赴会、刮骨疗毒、水淹七军…… 即便在俺老孙看来,也配得上豪气无双、义薄云天、武圣帝君之名。 如今入了佛家千多年,却变得藏头露尾,如此猥…… 咳……这次倒弄虚头欺我。 算了,承情!受下关公好意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八章 画个圈圈搬救兵 八戒奇道:“哥哥莫自顾言语,他是个什么位列?你是个什么品阶?人家怎会服你点札?” 行者道:“兄弟,你还不知哩。 这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皆奉了菩萨法旨一路相随,暗保咱师父哩。 自那日报了名、点了卯、收了白龙马。 其后便有你相帮,于是不曾用到他们,故不曾点札罢了。” 八戒道:“哥哥,想来是因为他奉的法旨中,要求暗保咱家师父。 昨夜不好现身,也多半是怕坏了菩萨定下的规矩,才点化仙庄暗助。 人家也是好心,更在咱俩危难时伸出援手,你莫怪他啊! 昨日不亏得他赠药与你点眼,又辛苦他管了咱哥俩一顿斋饭,前后可谓尽心矣。 以后见面,我要道谢时,你可不许拦着啊! 对了!闲话少唠,如今咱即已经脱苦,便该速救师父出来!” 行者道:“兄弟说得是!此番亏得有你相帮,否则哥哥战阵失明,势必方寸大乱。 要谢,也该俺先谢你! 此处到那黄风洞口不远,昨日一战,俺便摸清了他的底细。 依着咱哥俩的本事,想要胜他,真可谓易如反掌又似探囊取物。 俺只恐一会儿交战,他们依旧拿师父的性命要挟,对敌中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你且莫急,且在林子里藏起来看马守担。等老孙变化去他那洞内打听打听,探探师父下落如何。待安排妥帖再与他争战。” 八戒道:“正是这等说法,此去多少也得讨个确切位置出来。 哥哥想法子保护住师父安危后,咱俩才好无忌杀敌。 假若蛮干把师父给害了,西行岂不成了泡影,怕又得等十八年投胎,多三两年行路了。” 行者轻拍这呆子脑壳一下道:“憨货,莫在这儿瞎扯乱谈!留你在这儿,是让你补觉休养的。 可莫空耗精神,到救出师父后反生困顿。 你藏好,我去也!” 言毕,悟空将身一纵,便转瞬径到黄风岭黄风洞门首。 此刻天早,门尚关着,想那一众妖物该在睡觉。 行者没有叫门,更不曾发出声响惊动妖怪。 只捻着诀,默念个咒儿,就摇身一变,转瞬化做阵和煦微风准备飘入。这风儿真个无影、无形、无身、无影、无嗅、无知、无觉。 前后与那妖王的狂风比较,操控运用不知高明出几千里去! 可悟空想了想,却哈哈一笑。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迷了我的眼,那我便也不能让你好过了去! 于是口诀急转再变,身儿从无形化有形由虚返实,转瞬凝聚成一只花脚蚊虫,真可谓活灵活现。 有诗为证,诗曰: 扰扰微形利喙,嘤嘤声细如雷。 兰房纱帐善通随,正爱炎天暖气。 只怕熏烟扑扇,偏怜灯火光辉。 轻轻小小忒钻疾,飞入妖精洞里。 只见那昨日的妖王,正打鼾睡, 行者往他脸上狠狠叮了一口,那妖物翻身醒了, 道:“我爷哑!好厉害的蚊子!一口就叮出这大一个疙疸!” 随手驱赶两下,那妖翻身还欲再睡。不料脸上的疙疸却奇痒难忍。三挠两抓之后却给弄破了,于是便再睡不着。 随后起身,朦胧着困眼向外张望一下道:“天亮了? 小的们,起耶! 今日还有正事,不许贪睡!” 随声,便有吱的一声门轴摩擦,而后便有众小头目喝骂叫起之声。 行者嘤嘤飞了一圈查探,只见那老妖正叮嘱各门上谨慎,整顿好兵器备战:“小的们,昨日那神风兴许并未刮死那行者。 想当年,他好歹是统领过天下妖族的人物。想来仅凭昔日威望声名,便可以号召来三五百随从。 昨日他一人失力吃下暗亏,今日指不定便会带着乌合来战。 我等有心算无心,战后便要他兵败命休!” 行者听说,暗想吐吐舌头,却才发现这会嘴巴里没长那物。 只好嗡嗡飞过那厅堂,径到后面查探。 可巡视了一大圈,却依旧没找到两位师父踪迹。 焦急之际,却见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关得甚紧。 也还好行者此刻身小,漫着门缝儿缺口便钻将进去。 门后是个大园子,那壁厢有几个定风桩,其中一个便有绳缠索绑着玄奘,悟空仔细环视,却未找到他家恩师的踪迹。 只见此刻三藏师父泪落纷纷,喃喃默念道:“悟空、悟能,你们都在何处啊!怎么一夜过去还不来救我!” 行者停翅,爬在这法师的光头之上,叫声“师父,师父,俺这不是来了嘛!”。 那长老认得悟空的声音,就是大喜,而后赶忙压低声音道:“悟空啊,你要想死我了! 不知这会儿你在那里叫我哩?” 行者道:“师父,我变只个蚊子,此刻正爬在你的光头上哩。 你莫心焦,少得烦恼,待我俩拿住妖精,方救得你性命脱苦。 却不知我逍遥子师父被他们关去哪儿了?我也去寻他打个招呼。” 唐僧听悟空提到那个混蛋,便有股无名火气忽然上窜,怒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人家这会儿怕在长安城吃宴席呢!他邻去前交代,说是吃饱了再回来陪我。 徒弟啊,我被绑在这儿一日夜,真可谓手脚酸麻水米未进,不知你几时才拿得住妖精,可以救我出来么?” 行者听说小师叔吃饭去了,也有些不好洗脱,只道:“师父放心,你先喝些水儿!我这来得仓促,身上却没带着些干粮。 昨日拿你的那虎怪,已被八戒出手打死了! 嗯……不是俺打的啊! 按理说昨日便可以救你出来的,只是那老妖王的妖风有些诡异,加之他将败之际却拿你性命做要挟,害俺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这会儿找着你便就好办,我昨夜盘坐时忽悟透门守护阵法,稍后将你好好护住,而后对那风儿有些防备应对,便有十足把握。 料想只在今日,管拿他认罪,就你出来。 你放心…… 莫哭!莫哭,我这便布置。” 言毕,悟空不知从哪儿抛出那根如意金箍棒,这棒子瞬时化作毛笔模样在天上飘飞盘旋。 悟空又变出两块奇异石头,随手捻成齑粉,合着自己的鲜血为墨。 顷刻便绕着玄奘的那个柱子,画出个金色圆圈,将师父守护其中。 而后说声“我去了!”,便嘤嘤再朝前面飞去。 那老妖儿口头说不在乎,实际却早已经召集八百里黄风岭内所有的下属至交。 此刻,只见他坐在上面,正点札各路头目,礼敬各方援手。 忽然洞前有一个小妖,把个令字旗磨一磨,直撞上厅来禀报:“大王,小的差下属巡山,不料才出门不远,便看到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躺在林里休息。 那厮也是警觉,即便在睡梦中隔着老远,却依旧被他发现。 若不是那小妖机灵谨慎跑,且那和尚顾念行李没有追逐,便要被他捉了去。 却独不见昨日那毛脸和尚,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老妖道:“孙行者不在了?哈哈,想是被我那风吹死了。 亦或……是他往昔的名声已没人记得,却不知大老远又跑去哪儿寻救兵去耶!” 众妖道:“大王,若果吹杀了他,便是我们的造化了。 只恐吹不死他…… 想那厮也不光做过妖圣,更还当过不短仙官儿,此次又拜佛门,着实难测! 倘他去请些神、仙、佛之类过来,即便胜得一阵,也要遭他们身后势力无休无止报复。 若打不得便遭鱼肉,却怎生是好啊?” 老妖道:“怕他怎的!管他来什么人物! 当年那猴子可抵十万天兵,俺胜了他,却怎抵不得? 我这狂风刮去,便有无穷声威,夹带无穷奥妙。他们来一个是死,来两个是亡,来一群也不过送头而已。 世间诸法门宝兵,皆定不得我的风势。 唯有灵吉菩萨例外,只要他与那宝贝不来,其余便不足惧也!” 行者在屋梁上听得他这段言语,不胜欢喜。 一双眼儿嗤嘲看着那自暴其短的傻子,真与朱小杰此前看他的眼光无异。 有了计策后,悟空便抽身飞出,现本相来至林内,叫声“兄弟!俺回来了!” 八戒道:“哥,你那边探得如何了? 我一直担心那妖儿再起狂风害你,所以睡不踏实。 也亏如此,方才又个杂兵想来偷袭,便被俺察觉赶了出去。” 行者笑道:“亏你机灵! 刚刚老孙变做个蚊虫儿,进他洞中去探看师父。 原来师父被他绑在定风桩上,正念叨咱俩哩。于是老孙为他布置个守护法阵,又飞在屋梁上听了一听。 恰见到个小妖怪,喘嘘嘘走进去报道:这方只是被你驱赶,却不见我在。 老妖自行帮我圆扯乱说,先猜俺老孙被他那风吹杀了,又说俺请神仙佛陀去了他却不怕。 你道怎地?那厮在疏漏中,竟自个儿供出位相克人来。 哈哈,够傻,够傻!” 八戒呆了下,看了眼猴哥小心问道:“莫非……这是人家察觉你后的诡计? 世间怎有如此蠢笨之人?不用对头逼供,他自个儿却揭短处。 不知他说的是谁?” 行者道:“他说怕诸事不怕,万神不觑,三界中硬是没哪个有能耐定他风势! 只除是灵吉菩萨例外,但不知灵吉住在何处?” 兄弟二人正商议处,只见大路旁走出一个老公公来。你看他怎生模样: 身健不扶拐杖,冰髯雪鬓蓬蓬。 金星耀眼朦胧,寿骨硬筋精神。 屈背低头缓步,庞眉赤脸如童。 看他貌似人类,又似寿星临凡。 八戒望见这人便是大喜,遂压低声音对行者说:“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 这地儿穷山僻壤,又有妖怪作乱以致人迹罕至难问道路。 你看!远处便来了位暗……好心帮忙的老先生。 你只需上前问他一声,便不就知道了? 不是师弟唠叨,稍后你可要对人家客气些儿! 我记得恩师曾教过‘友善积福,恶言招灾’的道理。 后面路远,咱指望人家帮忙的地儿还多着哩!” 悟空这会眼睛倍儿亮,却早八戒一步发现来人异常。 听到师弟劝他便微微点头,紧跟着藏起了铁棒放下衣襟,上前行礼温声道:“老公公行路辛苦,我借问个讯儿。” 那老者被大圣的客气愕了一跳,往夕总听他“老头儿”、“老官儿”的叫着,如今忽然客气尊称,真有些不太适应了。 顿了顿,老人才还礼道:“小哥儿多礼,却不知你是哪里来的法师? 此刻却在旷野处徘徊,可有困扰?” 行者道:“老人家,我们是奉了佛祖与菩萨法旨,上那西天拜佛求经的。 可不料昨日失了师父,才来动问公公一声,不知那灵吉菩萨现在那里住?” 老者笑道:“巧耶!这是问对人了! 灵吉的道场在此处直南方向,此去那里有二千里一百六十三里路程。 那座山,呼名小须弥山,那地方人尽皆知。 去到山中便可找山神接引,唤土地带领。其间有个道场,便是菩萨讲经的禅院。听说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那儿传法悟道,应该好寻。 我这儿恰还有他此前留下的信物一个,你拿去给他看了,定有莫大帮助。 此去定……嗯…… 长老找他做什么来着?可是想顺路把他的经也给一并取了?” 八戒强忍住不笑,只是憨憨鞠躬感谢。 行者郑重接了那个信物,小心收好,才陪语道:“公公误会了,俺们不取他的经,只是有一事烦他。 如今有了你的信物,便要顺利太多。 眼前道路众多,只不知该从那条路去?” 老者用手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顺路遇岔向南,便可以到。” 孙大圣朝着他的指向看去时,那公公却忽然化作清风,寂然不见,只在路旁飘落一张简帖。 上有四句颂子云: “上复齐天大圣听,老朽乃是李长庚。 须弥山有飞龙杖,此乃当年受佛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九章 灵吉菩萨破黄风 行者执了帖儿,便朝清风飞去方向高喊:“太白金星!多谢!多谢啊! 倘遇用得上俺老孙的时候,尽管招呼!” 转身下路,八戒道:“哥啊,我还以为这是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中的一位哩,你怎却喊出太白大神之名? 那化风而去的,莫非是他?” 行者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你在天界当那元帅多年,可知李长庚是其中哪个?” 八戒连忙道:“知道,自然知道!这是武神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 行者又讲:“师弟,你有所不知。 当年俺老孙一统妖族自立自强,天庭便有了顾忌想要灭杀,前后玉帝震怒又有多方神将请战。 是太白老金星秉持公道,前后多番替我美言周旋,才为我谋个天官差事化解干戈。 后面我对不起他,嫌官儿小任性弃了回山。还是他卖着面子,在天界替俺哀求,我自封的那齐天大圣名号,才终得到天庭认可。 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前后无愧于心。 能让问心怀愧疚的,除了太上道祖那边,便就是太白金星这里了。 你还不知,玄奘师父开始西行时,我尚没有入伙,诸神也没报道,师父却被妖怪捉了危在旦夕。 亏得金星老人亲去搭救,才让师父化险为夷,才有了后面咱俩与他相遇。 你更不知,太白与咱逍遥师尊一见如故,早已结为至交好友,细数起来却是咱俩的长辈哩!” 八戒闻说,慌忙望空下拜道:“恩人在前,俺却失了感谢! 老猪当年因嫦娥一事被玉帝刁难,若没有金星出班为俺据理力争,这会儿我这性命也不知已葬送多久,我那来世,又会因投胎坑害化作什么!” 行者道:“兄弟,想不到你也与太白有缘。 来日方长因果轮换,这恩情咱哥俩记在心中便是,他日若有机会当不说二话。 此间我便拿着信物请菩萨去,你只藏在这树林深处,找个偏僻地方休息休息。 那怪的狂风厉害,你前后一定小心,万万莫要轻易出头。只需保全了行李、马匹便是大功一件。 等老孙寻得须弥山,请到菩萨法宝,回来再灭了那妖怪,救出咱师父。” 八戒道:“晓得!晓得!猴哥只管快快前去! 俺老猪心大,这便学个乌龟样儿,得缩头时且缩头便了。” 行者哈哈一笑,骂了句:“憨货!” 便跳上空中,纵觔斗云,径往直南上去,果然快速。 他点头已过三千里,扭腰腾云折飞,补回八百里余程。 若是朱小杰看见,怕要教这猴子学算数了: 你瞬移最短距离是三千里是? 目的地有二千里一百六十三里是? 中间闪过了八百三十七里,于是你还得转头再飞回来是? 咋这么傻呢! 你敢不敢一次瞬移个五千里一百六十三里? 敢不敢再往回瞬移个三千里? 别说你胆子小不敢啊! 你就是脑子有坑,笨出来得! 也亏得朱小杰这会吃饱喝足,正把自己绑回柱子上恶心玄奘呢。 好歹没工夫开课,给这猴子讲数学。 也还好,对于悟空来说哪怕用飞,区区八百里却与凡人眼中八十米相差不大。 未须臾,大圣便见到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 不需找山神接引,没有寻土地带领。他火眼金睛一闪,便看到山凹中果然有座禅院。 远远听得钟磬之声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弥散。 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念佛号。 行者抱拳道:“道人作揖,打扰问个信儿。” 那道人躬身答礼道:“客人尽管说来,我方外人愿开方便门!” 行者道:“请问这儿可是灵吉菩萨的讲经处么?” 道人颔首:“此间正是,不知善信何求?” 行者道:“累烦你替我传答传答:俺是东土大唐皇帝驾下,大德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相求,专程来拜见菩萨。” 道人摆手笑道:“客人莫怪,我年岁有些大了,记性可是不好。 您说这多字话,我却不能全记。唯恐传递中出些儿错漏,耽误事情。 况且菩萨他……” 行者哪信他的托词,只掏出太白金星给的信物,截断话头道:“不用全记,你只说‘孙悟空拿着信物求见’便可。” 道人接下信物,仔细辨认后就是一惊,也不敢耽误,赶忙客客气气将行者引去客室奉茶。 而后小跑着,上讲堂传报。 那菩萨看了这信物也没多话,当即放下研读一半的经卷,穿上袈裟,添香率众迎接。 这大圣又被引着一路穿厅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满堂锦绣,一屋威严。 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 佛前供养,尽是仙果仙花; 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 辉煌宝烛,条条金焰射虹霓; 馥郁真香,道道玉烟飞彩雾。 正是那讲罢心闲方入定,白云片片绕松梢。 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 那菩萨整衣出迓,行者登堂,坐了客位,随命再看好茶。 行者道:“茶已喝了,不劳再赐。 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菩萨施大法力降怪搭救。” 菩萨点头道:“大圣不知,我在此地便是受了如来法令,专为镇押那黄风怪儿的。 当年如来赐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 我凭借二宝,克制那厮将他拿住。 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饶下他的性命,放去隐性归山。 此前他向我保证,余生绝不造孽伤生。 不料他今日却再生恶念,欲害令师。 前后有违教令,实乃我之罪也。 此事因果在我,自该由我料理。 这信物意义重大,却犯不上动用,还请收回罢。” 言毕,悟空糊里糊涂把那方信物接回怀中。 其后菩萨依旧殷勤,欲留行者治斋相叙。 行者却挂念师父与师弟饥渴,拜谢恳辞。 菩萨便取了飞龙杖拿了宝珠,与大圣一齐驾云而去。 这次有菩萨在,悟空却不好独用筋斗云翻筋斗。于是二人便干干飞了两千余里。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菩萨道:“大圣,这妖怪有些怕我,知道是我前来怕要隐匿逃窜耽搁事情。 眼下我在云端里住定,劳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待找准时机我好施展法力。” 行者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只一棍子,便把他那洞门打成齑粉。吼道:“妖怪,还我师父来!” 慌得那把门小妖,连滚带爬回去传报。 那怪道:“这泼猴着实无礼!前番吃得苦头还不够吗? 不知难而退,反打碎我洞大门! 这一出去,我便再使神风,定吹死他!” 于是仍呼来之前那身披挂,手绰钢叉,走出门来。 见了行者,这怪大喝一声道:“猢狲,你敢躲避抵抗,我便剁下你师父脑袋!”而后拈叉当胸就刺。 大圣哈哈一笑,虽知他破不了自己防御,却故意侧身躲过,嘲道:“你这孙子还敢唬我! 倘你伤了我家师父,我便灭你全洞满门! 比狠,俺老孙还不怕你!” 那怪儿也心知肚明,要真能杀了唐僧他便早吃干净了,怎还会耽误到此时? 见行者不受他要挟,一时便乱了阵脚没想出其它办法,唯有舞叉再战。 悟空嘿嘿一笑,举棒便还。 战不两合,那怪又开始大口呕血,眼见着下一招便要兵败身亡。 却见他,忽然回头蓄力,望巽地上就要张口呼风。 此刻,却见半空里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个甚么咒语,那宝物转瞬便化作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捉住妖精。 而后提着头,两三捽,捽在山石崖边,方现本相,却是个黄毛貂鼠。 行者赶上去想要瞧瞧,被菩萨微笑着扯住道:“大圣,贫僧求个薄面,暂且莫害他命。 此子屡教不改,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请罪哩。” 见行者依旧不解,灵吉菩萨解释道:“他本是灵山脚下得道的老鼠,只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以致灯火变得昏暗。 其后他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不料却在此处成精作怪。 如来照见了他的罪恶,宽仁认定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 不料他却再犯新罪,伤生造孽。今又冲撞大圣,惊扰唐僧。 我这便欲将之拿上灵山,交佛祖处置; 待他见到如来,依佛法定罪,才算这场功绩哩。” 行者闻言,拱手谢了菩萨,目送着他带那老鼠精西归不题。 却说猪八戒在那林内,正思量不知行者此去是否顺利时。 却忽然只听得山坂下有如雷传音:“悟能兄弟,可以牵马挑担来了。” 那呆子认得这是行者声音,急收拾好东西,牵上马儿挑起担子,跑出林外。 见行者后问:“哥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顺利否?要不要师弟助战?” 行者笑着摆手道:“师弟放心,这事儿已有了结。 俺拿信物顺利请来灵吉菩萨助战,他使一条飞龙杖,顷刻间便化作八爪金龙拿住那妖精。 这货原来是个黄毛貂鼠成精,而后被菩萨带去灵山,见如来复命去了。 我担心师父前后总见得是我,误会你没尽心救他,这才唤你来前头开道清理残余。 咱俩共入洞里,该要一同救师父了。” 那呆子闻言,忙对悟空拜了拜,这才欢欢喜喜开道前行。 悟空拔了根毫毛,化作个自己分身看护行李马匹,才笑着进洞,尾随在那呆子身后。 他二人,直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吓得尽皆逃窜叩拜。 八戒这会儿也学乖了,前后只装腔作势、舞耙恐吓,却没有什么真正杀生的举动。 他两个一路推到后园,放才拜救下两位师父脱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章 流沙阻路遇村落 玄奘被两个徒弟救出来后,急忙问道: “你两人怎么处置那妖精的?此番如何救我脱苦?前后可有伤生害命?” 悟空于是将护法伽蓝、太白金星相助与请灵吉菩萨降妖的事情陈述一遍。 三藏听后感激之不尽,径去一旁叩首礼拜不提。 他兄弟知玄奘久饿难以行路,遂与逍遥子商量歇息片刻养养精神。待得到朱小杰允准,便把洞中素物清点出来,简单煮些茶饭,陪三藏吃完启程。 而后师徒四人,脱难前行也算顺利。 小半月后的一日,终行过八百里黄风岭地界。 再西进,眼前却是一脉平川之地。 光阴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岁月西流。 正行处,远远见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三藏在马上呼道:“徒弟儿,你们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渔叟?我们当从哪里过去?” 八戒遥遥望上下游一眼道:“师父,这儿果是狂澜无际,眼见着便无舟可渡哩。” 行者却更负责些,一跃而起便腾在空中,手搭凉篷细瞧,却欣喜道:“师父啊,真是个好运气,在往上游些,水窄处儿有桥!看样子人影绰绰,却还没完工哩! 若没这桥儿,这河可要截断东西往来,拦阻去许多人哩! 只有似俺老孙这类腾云驾雾的,才能无阻。 那些凡人走卒,便有千分难渡,万载难行。” 朱小杰听说这儿真被那家伙整出个桥,目光当即一闪,想了想却没多说。 三藏听闻有桥就是欣喜,而后想到暂未完工,便忧虑道:“悟空,我看这顺流望去可谓一望无边,却不知有多少宽阔?” 行者道:“俺粗略看看,怕径有八百里远近了。” 八戒道:“哥哥也没个尺子器具,怎可以定远近之数?” 行者道:“不瞒贤弟说啊,俺老孙这双眼睛,白日里可看千里路上的吉凶。 却才在空中俺看出:此河上下不知有多远,但只见这最阔的径过,足足有他八百里呢。” 玄奘微微叹息道:“真难为这方善众了! 想我幼年懵懂时,便曾听法明师父传授‘人定胜天’的道理。 起初我有些儿不服,需知天地浩瀚,人力却渺小单薄,岂能得胜?于是我便硬凭着口才诡辩,拿些歪理旁证辩驳,气得他挥舞僧鞋,追打我老远。 而后我在大唐生活多年,前后见惯勤劳自强。如今听悟空说到这桥,我才恍然开悟其中深意。 真所谓‘愚公移山’,又有‘人心齐泰山移之说’,果然不假! 此造桥者功德无量,诚可尊、可敬、可佩、可叹、可以为师。 西行一路,历尽千山踏遍万水。虽然辛苦,却可以磨砺心性、増广见识、完善佛法,此行必需,必须!” 正说处,八戒无意回头,忽然看见岸上有一通石碑,便吆喝着大家来看。 三众齐到碑前,只见上面刻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 石碑腹上,又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正看碑文,忽听一旁有过路搭讪:“几位长老是想过河去吗?请随老妇来!” 悟空闻言,当即回头,眼中金光一闪,却现这个确是位凡人老妇。 于是大圣忙拱手赔礼道:“女菩萨莫怕,俺刚被你说话吓了一跳,才冒昧惊扰。 你别看我长得怪啊,可我却是个好人,不做坏事的!” 八戒赶忙也收起恶相,傻笑着附和:“正是,正是!女施主莫怕,我也是好人,有个好脾气,怀了善心肠。” 那妇人见了这俩“怪物”却不以为意,只温和摆手道:“无妨!无妨!看人怎可以只看外表? 谁的样子不都是老天爷给的?由不得咱自己选去! 只要你心中良善,那你便是美的。 但凡谁心有恶,那他却才是丑的。 莫要担心,我不害怕,一点也不怕! 你两个娃娃啊,想是在别处受了不少委屈,才至于今日开口便就是解释澄清,可让老妇人心疼得紧了。” 玄奘闻言,当即翻身下马,认真理衣正帽,方才恭恭敬敬对老妇人行礼,赞道:“女菩萨虽未念佛,却开口便有佛祖慈悲。 贫僧曾有‘见佛拜佛,遇塔扫塔’之宏愿,眼下不可不拜!” 那老妇人被这和尚的大礼吓了一跳,赶忙扶着他道:“大师谬赞,我就是一介乡野愚妇,甚至连文字也识不得几个,更别提什么诵经礼佛了! 各地风俗不同,我们这儿人人都是如此,你要总拜,岂不是走不成路了?” 三藏闻言,便更惊讶,叹道:“人说上古尧舜禹汤时民风淳朴,不料在这凡世中却有缘得见,真乃福气!福气尔! 此番还要劳烦菩萨辛苦,为我开解开解其中道理。” 那老妇却摆手道:“俺嘴笨,虽然这变化历历在目,却实在说不明白。 这样,今日天色渐晚一时半会也说之不尽,并且这河儿宽阔,你们想要渡去却来之不及。 如不嫌弃,你们便随到我家中委屈一宿。我也好引你们去找村长再问。老村长原是读书人,这些年在私塾中教书有些口才。 想他看得透彻,说得明白!” 朱小杰刚要开口答应,却被玄奘抢先,只听道:“如此甚好!甚好! 倘若我大唐有了这番民风,学了其中道理,便是大功德,便成大宏愿! 有劳菩萨带路引荐,有劳!” 逍遥子唧唧嘴,他却还未见这弟弟对取经之外的事情有过如此上心。 此番既然他想看,自己便陪着他去看看,只求他知道人心变化后,莫伤心才好。 行者与悟能对望一眼,默契微微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因在这俩“妖怪”眼中,这老妇看似凡人却像个菩萨,一番话儿说得暖心,想来也不是什么奸邪。 一众沿着河行了大半时辰,而后向东走了半刻,果看到个村落。 看规模这村儿不大,其中房屋林总数来,也只有区区三四十间。 随着进入其中,这儿对“妖怪”的待遇果然有异。 悟空毛脸毛手雷公样子,八戒长嘴大耳粗大身材,比之常人着实奇异。 可这一路所遇到的目光却只有好奇,只有善意,硬没看出丝毫恐惧、排斥、鄙夷、躲闪。 就像……就像初见逍遥师尊时感受到的目光一样。 两兄弟默契对视一眼,忽感浑身一轻,像是瞬间卸去了多年不曾放下的包袱重担。 妇人一路将四位客人引到家中妥善安置。 不出预料,她一家也是和善热情,前后没露一丝麻烦忧愁之色。 其后这妇人依言,将他四人引去了村长家中。可这会儿村长却恰好不在,于是向村长老伴问清楚后,这妇人便再一次引着一众去了私塾。 停在窗外,玄奘静静看着那位花白胡子老者,正和颜悦色为孩子们讲着做人处事的道理。 不觉深深一揖,便静静站在床旁恭听教诲。 悟空与八戒不好打扰,两个把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一阵后,便自在院中溜达起来。 朱小杰听了一会儿,觉着这村长讲得虽然情真意切,却没得什么新意,前后始终没脱去蒙学经典范畴。 想当年,这些东西老院长也曾讲过,可后面入到社会呢?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才是常态,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呢! 也不知,一路催赶着急的这位大唐高僧,此刻却为何不急了。 如今明明才是午后时分,离歇息起码还有两三个时辰,照他性子,该催促赶路才对啊。 此间整的,好怪,好不像西游啊! 无聊中,他便自己闪回长安皇宫吃下午茶去了。 也不知玄奘静在窗旁听了多久,随着日头一点点儿西斜,终到了学堂下课时间。 只见七八个小孩儿笑嘻嘻蜂拥跑出,其中更有个小女孩见八戒傻乎乎好玩,便笑着送他了一个新鲜果子吃。 八戒自成妖以来极少收到礼物,此刻被个陌生小女孩送了个果子,直慌得憨头傻脑摸遍全身上下,也不知该拿什么回礼才好。 还是悟空机灵,转瞬变出十来个山核桃塞到八戒手中,这才帮那呆子还了人情。 八戒忽然问道:“师兄,你说这果子不会有毒?” 悟空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道:“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八戒赶忙把果子小心揣到怀里,贱兮兮笑道:“吃!吃!一会儿再吃。 俺欠你一捧山核桃那是另说,可不能拿这果子冲抵。 你要想吃,便自个儿问人家淘换去!” 此地不远山上便长着许多野果,凭这二位的本事,只需用些法力便可以成框成框搬运。 也不知他俩这会儿是怎么了,硬对着那满山大果子不闻不问,反对八戒怀中这个小果子争抢。 那村长缓缓走出,笑意吟对玄奘与他两个徒弟见礼,还未及开口,便被三藏打断。 只见这法师恭恭敬敬跪伏在地,直接一个五体投地便不再起来。 仓促中,老村长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上前要搀这法师起来,同时口中不忘劝慰:“小兄弟,你快起来! 这样可真要折煞老朽! 人生大起大落本就常见,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便是。 只要不违心,老头子便是拼劲全力也会相帮,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老人毕竟年迈,即便使了好大力气,却硬是扶了半天也难以扶起。 亏得有悟空、悟能的帮助,才将倔强玄奘给拽了起来。 村长喘着粗气道:“不是老头子说你!哪怕有事,咱们好好说嘛! 犯得着像你这样?好歹说清楚前后因果嘛! 来,来,来,千头万绪总归有个开始。 咱们进屋坐着细说,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再来一下了!” 玄奘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老人家造成了困扰,于是忙一边道歉,一边小心扶着他回了屋中安坐。 待到坐定,村长便发问:“小师傅,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能帮上忙的,我这儿绝不推诿。” 玄奘双手合实,而后回道:“不瞒大贤,我没有什么难处困扰。 刚才礼拜源自诚信无所求告,只谢你无边教化之德。” 村长听了便生好奇,问道:“此话怎讲?莫非我学生中还有你的子侄? 不该啊,我前后也不曾听他们说有甚方外亲戚。 即便是亲戚,你也是出家礼佛不问凡俗之人,当不在乎这些俗务才是。 即便是那些孩子的亲生父母,也没谁给老朽行如此大礼的!” 玄奘微微摇头道:“如您所言,我确不认识那些孩子,也未曾与他们有过什么亲旧。” 村长问:“那你谢得是什么教化?用如此大礼?” 三藏道:“我谢你对这方百姓的教化之德,此地民风淳朴,堪称典范……” 村长笑着摆手道:“小师傅冒昧,这次你却谢错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一章 这河神反向供奉 三藏听他说拜错人,便当即起身奇道:“却不知这是个什么说法?莫非还有隐世大贤劝善不成?” 村长叹了口气道:“不瞒小师傅说,此地荒凉原好几百里也没个村落,我等来这儿之前却也尽皆不是什么良善好人!” 八戒闻说惊得站起,三两步跃到玄奘身侧就要戒备。 悟空却老神在在翘二郎腿儿坐在那里,只眼中忽然闪烁起金光,便静静等那老者再说。 这会儿朱小杰却忽然打着饱嗝儿回来,恰见到场间一幕,便开口问道:“咋了?咋忽然如临大敌似的? 八戒!你要对老人家做什么?还不坐下!” 悟能傻乎乎回头看了眼自己师父,又回头望了望自己师兄,才悻悻坐回去。 老村长对朱小杰点点头询问:“却不知您是?” 逍遥子大大咧咧找个位置坐下才道:“老人家,我是自唐朝来的王爷,此番是去灵山旅游的。 我也是这位高僧的哥哥,是他们两个的师父。” 村长忙起身拱手道:“竟不知是天朝贵客到访,失敬,失敬了!” 朱小杰摆手道:“没得那些俗礼!你们继续,继续!” 再次拱手后,老村长方坐回位子,对玄奘问道:“小长老,我刚说自己不是好人时,你两个徒弟皆有些反应,却为何独你面色依旧和善淡然?” 三藏拱手道:“老先生,我大唐有句俗言唤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倘你们这样都不算是好人,那贫僧也不敢妄称善类了。 此番又有什么好怕?” 朱小杰闻言一惊,这才推测出那村长脑子方才进水,好死不死称自己不是好人。 不过西游故事中却不曾有这一段,他也不是什么可以洞悉过去未来的强者。 所以此刻,他表面上微笑淡定沉稳无比,可心中却是百爪挠心好奇得厉害。 村长闻言点了点头道:“善! 刚刚礼拜老朽受之有愧,反倒是老朽该拜你这大德法师才是。 这’‘亲身体验才能作数’的道理我用了足足两年,干了那些错事才终悟透,其后悔恨、心酸、遗憾尽皆难以言表。 可你却一直默默践行这规律,足见已深入内心,沁入骨髓。” 玄奘不敢受赞,忙好奇追问到:“此言何解?万望贤者详述。” 村长道:“长老再莫提‘贤者’的称呼了。 能用余生把这身罪恶赎清了解,我便谢天谢地了。 这事说来话长,贵客安坐稍待,容我其后慢慢讲述。” 言毕,村长起身端了茶水,又吩咐学堂中的朋友告知老妻备斋。 才转回来,与他们道:“诸位长老,人说大丈夫行事敢作敢当。 此刻既然你们想听,我便不怕丢脸,这便讲讲过去丑事。 这地方原先是没有村子的,我们也是千里外一个山头的强盗。往昔杀人越货,埋骨焚尸,不可谓不绝尽天良。 老头子读过几年书,再凭着些儿果决很辣,便有幸成了山寨中的军师。 可有一年遇到大旱,四境伏尸遍地,各山寨皆抢无可抢,夺无可夺。 为了生存,于是便爆发出山匪间的攻伐。 而后几场厮杀下来,我们连连惨败,老家被别人劫掠一空,就连兄弟们也一样伤亡大半。最后逃出来的便只剩百十个老弱妇伤。 见状,我们便跑,仇家就追,生生一路躲来到这里。 那夜山穷水尽大家腹中嗡鸣,其中几个凶些的饥饿难耐,便想要杀一对战死儿子的老夫妇食肉。 众人拦阻不许他们动手,怎料那对老人却心灰意冷,携手跳水自尽轻生。 眼见着求生无望走投无路。我们便一个个抱头哭了起来。此刻回想那夜的绝望,虽没什么动人故事却让老头子至今难忘。 待到第二天清晨,昏昏沉沉被饿醒的众人忽然发现,昨夜那对自尽的老夫妻却不知被谁救了出来方在河边。 身侧还有野果、山菌、野菜与水草堆成了一个小堆。 饿疯了的众人却哪顾其它,一拥而上便开始争抢分食。 待到大家终于吃饱,于是便有人说这是河神恩赐。其后大家面对这流沙河儿叩首不止,希望河神给指条活路。 果然,第二天清晨,众人边上又出现了些食物,只是这次却要少得太多,与昨日清晨无法相比。 我们大家经过商议,平分了这些食物,可这次,每人却只有四五成饱肚。 第三日,只有三四成。 第四日,只有一成。 就在大家以为河神不满,要遗弃我们时,第五天清晨,那些已经少得可怜的果菜旁却忽然出现好多鱼虾。 然后,便是每天都有鱼虾可吃,大家靠着这些恩赐,才终于熬过那一段最难日子,勉强活下来。 你知道,倘若抢劫掠夺惯了的人,便很难看上耕种劳作那点儿收获。 于是,一些人便张罗着重操起那没本儿的买卖……” 说到这里玄奘默默合眼,吟诵句:“阿弥陀佛!” 老村长苦笑说了下去:“可也在那时候,发生了件怪事。 出去劫掠的队伍总会碰见个蓬头垢面的妖怪,每每有肥羊上钩,那妖怪便不知就会从哪儿跑出来,驱散拦路的队伍。 一来二去,终于有两个年轻悍勇的小伙没跑,反拼着性命向怪物冲杀过去。 怎料那怪却只是个样子,前后任凭刀砍斧剁也不还手。 说也奇怪,那怪身体奇异,即便被宝剑刺穿,哪怕被刀子砍得露骨,伤口也会在顷刻间长好。 小伙子们哪见过这等怪事,于是急忙忙把我请了去。 可老朽也没见过这样的啊,哪有人被刀剑劈砍时,还只低着头,合着掌,弯着腰,不还手,不逃跑也不惨叫的? 一番折腾直到了深夜,无奈下我们也只好把他绑了,关押到了柴房之中。 第二天,河神却断了我们食物。 大家联想到捉到的妖怪,便将一切错处都怪到他身上,认为是他惊扰了河神,才绝了我们的口粮。 于是那日,大家便对他拳打脚踢,又是一轮刀砍斧削出气。 他却依旧静静合着掌,低着头,没有反抗,也没有怒骂。 渐渐的,大家累了也发泄够了,便有人提议要将这怪物沉河,交由河神处置。 人群中虽有反对之声,可身强力壮之人却一意孤行,最终绑缚住了那怪的手脚,将他与许多石头一并装在框中,推进了河里。” 八戒听到这儿有些生气,嚷道:“你这老泼皮,干得是人事吗? 人家即便是怪物又怎么了?前后只有他救人,却未见他害命! 你们身为人类,却自相残杀抢夺财物,其后把错处全推到那怪身上是什么意思! 真是好不要脸!” 听到八戒开口,悟空下意识便望向玄奘,想在他教训八戒时打个圆场。 可出乎意料,这次玄奘却没有指责八戒无礼,反低着头闭着眼默念经文。 还是朱小杰咳了声道:“八戒,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 如今老先生既然讲了出来,故事便该有些儿转折,你我细听便是,贸然打断才是失礼。 村长,我听你说得不细,还不知那怪出现时是什么模样? ” 老村长摆手道:“无妨,无妨!是我们黑了心,当初不当人也。 回想初见时,那怪的样子的确吓人,可谓: 一头乱污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窜鬓虬髯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 上身精赤瘦如柴,腰束双攒露白藤。 项下雕石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那时,我们便犯了以貌取人之过。” 逍遥子笑着说道:“八戒,你看,那家伙不梳头、不洗脸、不好好穿衣服、不好好吃饭还带项链,不就吓到善良百姓了? 悟空此前让你勤收拾些,都是为了你好哩!” 八戒只好连连点头应是,心道:俺是洗脸穿衣服的,师父拿我和那厮比可委屈。 悟空道:“师尊,八戒这些日子已经注意许多了,不好多怪的!” 三藏看他几个自己聊开了,于是咳嗽声道:“你们莫聊,还请老先生将故事说完罢!” 那三个家伙才慌忙收声,又对老人拱手致歉。 村长摆手道:“无碍,无碍! 看得出你几个感情深厚,可让老朽记起了许多年轻事情哩。 唉……终归老了……再也回不去了! 再说那妖儿被沉河后,大家便心心念念盼着河神原谅。 果然!第二日那方又出现了些食物,这次虽然少了些,却聊胜于无,大家便重燃起来希望。 也在这时,我们中有两个年轻小子想看看河神模样。 于是在河边找了个隐蔽所在守了一夜。 第二天,他俩却失魂落魄晃悠回来。 他们父母早被杀了,他们爷奶心急如焚,所有人皆以为是他们冒昧窥伺,冲撞河神才被夺走神志。 可那日,食物依旧,甚至还多了些往日没有的肉块,河神不似生气模样。 直到下午,其中一个孩子却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似听到他的哭声一般,一旁呆呆傻傻的那个竟也跟着哭了。 哭声凄惨,直引得所有人都汇聚过来。 我当时拉住个年长的,摇晃着怒吼;‘兔崽子,哭什么!还有脸哭!倘若此番冒犯到了河神老爷,我们就把你这俩瘪犊子给沉到河里!’ 可这番不说还好,一出口却惹那俩小孩哭得更凶。 老头当时也是个性急的,抬手一巴掌便把大孩抽懵在那里。 过了片刻,他却又哭。这可算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儿:‘呜呜……那,那石头……呜呜……是我找的,是我找的石头……’ 我不明白他在胡说些啥,于是挥手还要再打。 可能是被我吓到了,那孩子忽然大喊:‘你们!你们都是坏人! 我,我……我也是坏人!我也是……’ 这话儿听得大家莫名其妙,咱全都靠着打家劫舍过活,谁还是好人咋地? 未想到那个小的却逐渐冷静下来,抽泣着道:‘那,那怪物,那怪物便是河神!是河神啊!’” 讲到这儿八戒直惊得蹦了起来,悟空脸上也难得显出些郑重,三藏起身便朝河那方向拜了下去。 逍遥子苦笑,心道:完球了!是我多嘴,坑害老沙遭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二章 见桥梁说说卷帘 八戒吃惊问道:“那是河神?你们拿刀砍他,拿斧头劈他,最后把他绑着石头沉河了,他还在一如既往给你们找吃的? 你这老汉莫不是耍俺开心!” 村长却只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虽然那俩小子说得真儿,可我们却是不信的。 世上哪有这种蠢善?怕是神仙也做不到这地步! 于是入夜,我们便选出代表提前埋伏在那儿,想看个究竟。 其后果然看到那怪……不!是看到河神在那儿默默摆放着食物。 回想那时节,早已入冬,四境却实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果实。 河神也似乎也觉找来的东西太少,远不够大家食用,于是便拿出刀子割起肉来。” 悟空好奇道:“你这老头胡说!果子都没了,却哪还有肉?” 老村长紧闭双眼道:“这肉……是他身上的!” 闻声,朱小杰手上茶杯咣当一下落地,撒自己一身茶水他竟也毫无察觉。 玄奘站在床边,远远望着那河的方向出神。 八戒咽了口唾沫,却始终开不了口。 悟空叹声:“好家伙!” 也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老妇声音:“老头儿,饭好了,快带客人回家用斋!” 老人长叹口气,说道:“怠慢贵客了,这一旦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呀,便总会沉浸其中。聊着聊着这天色却都已摸黑了。 请贵客随我来用些斋饭。” 于是一行回到村长家受用晚斋,斋罢,玄奘又问:“老先生,不知那桥是?” 村长点头道:“正是河神所造! 原先啊,这地儿是个绝路,前后往来皆被这八百里流沙河阻绝,可谓荒凉孤僻透了。 也在那日后,河神赐我们了艘小船,大家伙才靠着摆渡渐渐聚拢起来些儿人气,渐渐得以立足。 其后,随着商旅客人逐渐增多,此地便逐渐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有了日渐繁盛的苗头。 也不知哪一天,我们中有人无意间看到河神在那儿修桥,大家自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于是忙忙碌碌便到了今日。” 八戒奇道:“老先生,你这说得却是不对。 陆地上的事俺可能拿不准,可江河湖海的底细我却是门儿清。 这流沙河不比寻常,倘若没得法力护身,便是鹅毛儿也得沉底,却怎造得出船?又哪能修得出浮桥来?” 村长摇头道:“想是河神大人的神通厉害,桥虽然修得有些慢,可的确在一步步推进,这眼看着便要收尾了。 那船儿与这桥儿实实在在,明日你们要想过河,却还得由桥转船哩。” 八戒喜道:“好咧,好咧! 明日儿,俺可要好好会一会那河神,看他在水中有没有老猪厉害。” 三藏道:“悟能,休得放肆! 明日只许礼敬,不许胡闹!” 八戒未见过师父有此种严肃神情,只好收起那玩笑心思,讪讪点头。 而后回归住处,同夜异梦,不觉便有晨曦洒下。 待几人梳洗完毕,老村长已派来小伙在门口等候。 一行四人牵马挑担随着那小伙儿出发,向着流沙河桥梁方向前去。 一路来来往往,碰到了许多汉子辛劳搬运物资。 此地村民尽皆知道,这流沙河上的桥梁一旦建成,此地便成为连接东西两地的唯一纽带。 到时仅此一处可通货物,村落日后便有如云客商途径,未来更会欣欣向荣。 眼下有人计划开个客栈,有人筹算开家酒肆,有人想做车马行,有人想收卖货物,有人想搭建仓库中转…… 此刻若有强盗劫掠客商,那便是要断所有老小生计,大伙真敢拿性命与他们拼杀。 行了不久,一众便看到那座修了一半的桥儿。 这桥窄窄得,不算宽,仅容两车错身。 这桥长长得,望不全,似要通向天际。 大家没有看到河神,身旁却往来经过了不少村中百姓搬运石头物资。 先前离得远些,众人只看了个热闹。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分工明确,做事井井有条。 悟空奇道:“小哥儿,你这盗匪莫不是官军出身?怎搬个物资,打个下手也如此齐整?” 八戒在旁附和道:“是啊,俺可从中看出许多军伍门道,却不当由你们所长!” 那带路的小伙听他们有问,惭愧摸了摸脑袋道:“之前也不是这般,全是河神大人调度有方,俺们仅仅是听命罢了,前后却说不出个因由道理。 我们这些人没做过盗匪,听老人们说那些日子大家也是活不下去了才做了杀头的买卖。 倘若可以平平静静生活,谁又愿意把自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 往后等这桥儿建好,我只愿做个导游,接引着往来困难横渡这八百里流沙,也为他们讲讲河神大人的故事。” 玄奘颔首道:“善哉,善哉! 安贫乐道,各展所长,丰衣足食,欣欣向荣,此乃先祖之风尚,可称人间乐土!” 朱小杰道:“他们这是垄断南北贸易,如同马六甲海峡,又似苏伊士运河那般。这种优势,怕也只有他们可以占下。 三藏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便才是个故事开头,往后再续下去,怕又要转换画风了!” 玄奘不解问道:“何以见之?贫僧不信这方百姓尝遍了苦难,受了惊醒悔悟后,还生得出什么歹念!” 逍遥子指着这桥道:“三藏,你可知‘稚子无辜,怀璧其罪也!’ 这桥只有一座,却贯穿东西,乃无上财源之所在。 也亏此地不归我大唐管辖,否则我朝即便历尽千辛,哪怕费去万苦,也定建桥! 眼下这桥儿还未贯通,以致运力有限,众势力靠着他们与河神努力,才没有异动。 倘到这桥建成,其好处名扬天下时,便到无穷祸患之始。 这群百姓豁出性命可以打退几伙小贼,却怎能阻挡住成建制的山贼马匪? 当年他们兵强马壮筑寨称王,尚且被人打得背井离乡。如今却善良好客安知旧事不会重演? 即便他们挺过去了,后面却还有流沙河两岸的官府觊觎侵占,百姓终归是百姓,在军队面前往往势单力薄,终归难胜! 到那时,这无私河神却早已离他们远了,帮不上忙了! 而后靠不上天,依不着地,孤苦伶仃任人鱼肉便是未来。 如此,你却说眼前不是个悲伤故事?” 玄奘也是个明白人儿,听着朱小杰的话却越来越怕,连念阿弥陀佛之余,忽然好似抓到根救命稻草道:“此言不对!那河神既可以那般无私,又怎会抛弃这些百姓不顾? 有他在,想必那些势力该有忌讳,断不至以刀兵相向!” 八戒也跟着附和:“是啊师尊,玄奘师父说得对呢! 那家伙既然身为河神,又怎有胆子轻离值守?天庭法度可森严得很,他该不会轻犯。” 逍遥子摇头道:“谬了!却不好人云亦云,此方百姓称他做河神,可天庭却从未给他说什么河神神位。 此刻,他还是天庭的罪人哩!” 悟空道:“恩师,不知他是个什么来历?俺老孙可好奇得很哩!” 八戒闻声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俺也好奇得紧呢,未料到师尊还知道这河神。” 玄奘也期待看着自己哥哥,想等他给个说法。 一旁带路小哥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死死看着说话这人儿,想听他讲讲河神来历,更想求他救救一村上下。 朱小杰环视一周,才开口道:“这么说,他: 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 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 万国九州有军名,五湖四海威风扬。 皆因妖魔乱苍生,于是寻师访地旷。 常年忠义记心间,每日心神从未放。 沿地探访数十遭,到处求告百余趟。 因诚终得感真人,引至大道金光亮。 先将婴儿姹女收,后把木母金公放。 明堂肾水入华池,重楼肝火投心脏。 三千功德惠苍生,无量守护万民望。 玉皇闻愿命飞升,亲口封作卷帘将。 南天门里有他席,灵霄殿前可列上。 腰间悬挂虎头牌,手中执定降妖杖。 头顶金盔晃日光,身披铠甲明霞亮。 往来护驾有当先,出入随朝予在上。 只因王母蟠桃会,设宴瑶池遣帮忙。 失手打破琉璃盏,惊扰宴会皆惊忙。 玉皇闻听便生嗔,丢人丢到朕身上。 夺冠脱甲摘官衔,将身推至杀场亡。 亏得赤脚大天仙,越班启奏护彷徨。 饶死回生不典刑,遭贬流沙东岸上。 前翻责打八百下,逢七百剑穿胸膛。 亏得观音菩萨度,除灭心魔引佛降。 此后一心赎罪恶,机缘巧合错河神。 前番撑船往来渡,此刻费力造桥忙。” 八戒道:“啊!原是卷帘那厮呀。 往日看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一个人儿,不料也被玉帝那王八羔子算计。 这天下恶事,道不成都让那玉帝一个包圆了?” 行者给这呆子后脑勺一巴掌道:“成天瞎说啥大实话!还嫌你身上的麻烦不够多吗? 再这样口无遮拦辱骂玉帝,当心人家豁出脸面去整治你。到那时,咱家如来佛祖可不一定…… 咳,咳,师弟却还是谨言慎行些儿好” 玄奘道:“八戒,你师兄说得对。咱们出家人不说污言秽语,以后你要谨记。 这事儿玉皇大帝做得丢人!做得没有脸面!做得该下地狱!做得……” 悟空起先听师父支持自己还洋洋得意,可听着听着却赶忙跳过去捂住玄奘嘴巴,在他耳旁说:“好师父诶!您可就别再添乱了! 人家八戒好歹有那一身武艺傍身,你要是把人家变成猪,那可就真是猪了! 您老说话还请务必悠着点儿,佛祖还指着您找他取经呢!可别半路上被玉帝悄摸摸派神仙给‘做了’!” 逍遥子笑着圆场道:“悟空放心,玄奘身后可是佛祖,玉帝虽然小气、记仇、好色、贪婪、恶毒…… 咳,你那啥眼神?我表扬他呢!这不得欲扬先抑嘛! 可玉帝那厮却看得清时事,拿捏得准利弊好坏,还不要脸! 嗯……这‘不要脸’可是我在表扬他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三章 卷帘不敌求相助 悟空看了看与自己一队的三个家伙,有些无语。 想当年,最出格的是他,树大旗的是他,闹天宫的还是他,如今最胆小怕事的怎还是他? 是他愿意这样吗? 想他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他…… 唉……行者瞬间感到浓浓的心累。一巴掌被拍了五百年后他却实在傲气不起来。 可也不知为何,这三个在猴子眼中却显得真实,相处起来远不同于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菩萨。 一旁带路的小伙却忽然咬着牙道:“我回去便将这故事儿讲与大家听! 从此我村绝不再拜什么玉皇大帝,只尊奉卷帘大将、观音菩萨与赤脚大仙!” 八戒听得耳热,赶忙笑呵呵凑过去搭腔道:“那什么……我听说天蓬元帅也是个好人,你们有空也可以拜拜……” 正说处,却忽见桥下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钻出个邋遢怪影。 只见那怪儿一个旋风奔上桥来,便朝着众人飞来。 慌得行者赶忙挡在玄奘身前,护着他就要退走。 一旁八戒放下担子,就近闪到逍遥子身前。掣出铁钯,对着那妖精便筑。 那怪似已经十分疲累,虽使着宝杖架住这一击,却被震得后退出好远。 他两个:九齿钯,降妖杖,相敌桥梁上。 这个是总督大天蓬,那个是谪下卷帘将。 昔年曾会灵霄论兵法,今日争持赌猛斗输赢。 这一个钯去探爪龙,那一个杖架磨牙象。 伸开大四平,钻入迎风戗。 这个没头没脸抓,那个无乱无空放。 一个是久在沙水的善河神,一个是秉教迦持修行将。 他两个来来往往,战经六七回合,却见那怪儿无力招架似要退走。 大圣护了唐僧,牵着马,守定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战,忍不住擦掌磨拳,便要前去助他,挥手掣出棒来道: “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 怎料一旁的带路小哥儿却一把扯住行者的虎皮裙子,怒喝道:“恶人!为何与我家河神动手!” 悟空被这一扯,才反应过来,心道:对啊!我这不是来见那“河神”的嘛,咋冒冒失失便动手打起来了? 都怪八戒!都是那呆子不问青红皂白便就引战! 想着,悟空连忙开口:“呆子住手!你回来!那个不是妖怪!” 闻声八戒一愣,才收住攻势待要询问。 那怪却急转身,慌忙跳入流沙河里再不见踪迹。 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你乱喊啥呢嘛!方才那怪就要败了,眼看便难架我耙,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 你让我住手,他这便有机会败阵而逃,这会儿可怎生是好!” 行者笑道:“兄弟,你打妖怪却也得分得出好坏人不是? 俺老孙也是猴王,你八戒也是猪身,难不成咱俩还要互相打上一仗?” 逍遥子暗忖道:可不是嘛,高老庄那会儿,你俩不是打好半天? 八戒便问:“哥哥此话怎说?” 悟空道:“还能怎说,你这呆子脖子上顶的莫不是个榆木疙瘩?这地界除那河神却哪来妖怪?” 悟能一惊,才讪讪道:“却未想到这河神是这个样子,真是……” 三藏道:“悟能,往昔别人因相貌怕你、躲你、诽你、谤你,我多有不忍。 可如今你却怎用一般目光看待别人? 你之苦,他也受得,怎可再多?” 八戒连忙作揖道:“师父,俺知道错了,以后定改,一定悔改!” 玄奘见他也算诚恳,念了句阿弥陀佛没有多责。转头对身旁小哥道:“小兄弟,刚刚是我这徒弟做得莽撞……他也是好心,以为河神想要伤我才贸然阻挡…… 总之,前后却都是我管教无方才闹误会出来,还得劳你向河神解释解释”。 那青年却把头一偏,一点儿也不给玄奘情面,依旧气咻咻不让台阶。 三藏叹口气道:“徒弟,如今可怎生是好啊! 咱们错打了好人,却没个机会致歉,我心难安啊!” 行者道:“正是这等说。常言道:有事在心,如鲠在喉。 这会不与他道个歉儿,俺老孙也难受得紧!” 八戒道:“此事全因我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所起。师父与哥哥不必担忧,俺这便进水中亲去向他道歉!” 行者笑道:“贤弟呀,你去可能不妥儿。 方才你把人家打得那么凶,如今他还不得绕着你走啊! 依我看,此行还该我去,你只守好师父便了。” 悟能却道:“猴哥儿,若论陆地上的争斗我不敢说嘴。 至于这水里的勾当,俺老猪却十分熟悉。 你这一去不仅要捻空行诀,还得念避水咒,真可谓缺一不可。 不然,起码也得变做鱼虾蟹鳖之类,才好畅游。 若论赌斗手段,你在高山云里,干甚么蹊跷异样事儿都会手到擒来,俺万万不如。 至于水里这些买卖儿,你却难免有些榔杭。 想当年俺老猪总督天河,掌管着八万水神大众,不仅精通战阵,更学得许多水性功法。 即便没有谈拢,我一样可以全须全尾回来。 况且,我与卷帘交情不错,待相认才多情分哩。” 行者道:“师弟,我水性确不如你。 你到了水中客气些,尽量不要与他交战,更不可以恋战。 哪怕他追着你打,也一样许败不许胜。 只需把他引出水来,此间误会定解释得清楚。” 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 说声去,就剥了青锦直裰,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使出那当年神通,跃浪翻波,撞将进去,径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 却说那怪败逃回来后,方才喘定,便听有人推波水响,忽起身观看,原来是八戒执了耙推水。 那怪举杖当面高呼道:“你这妖怪,休害此间凡人,有本事便冲着我来!” 八戒使耙架住道:“你误会了,我是来请你上岸道歉的!” 那妖道:“道歉?你骗谁呢!。” 八戒道:“我知你不是邪妖鬼怪,也未在此地有过伤生! 先前是我保护师父心急误会了,这便与你道歉见礼哩!” 那怪道:“师父?你还有师父?” 八戒笑:“你不知,俺师父逍遥子可是如同佛祖一般的人物,可以有幸拜入他的门墙才是俺老猪三生的幸事哩!” 那怪听闻这师父不是西去取经的,便只以为是八戒吹牛,于是道:“既然如此,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修我的小破桥,咱们两不想干便是! 我不上什么河面,也不用道什么歉儿,你这便去!” 八戒却不依道:“这可不行儿,岸上那群百姓可都等着,你若不同我出去,可没人愿替我们摆渡过河了! 我知你曾是个善良,总不好看我难做!” 那怪想了想问道:“上去后,你不打我?” 八戒哈哈一笑道:“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 论到陆战俺排不上名号,可倘看水战,这三界却少有敌手。 带你上岸,却还是你占着便宜哩!” 言罢,只见八戒舞耙一挥,便有惊涛骇浪汇聚。转瞬中便有田地变色,水昏石暗。 四周鱼儿仿若被定格一般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河底暗流也似畏惧这家伙的声威尽皆消弭。 那怪从未见过八百里流沙河内的三千弱水有此等模样,却不知想到什么事儿,忽然开口:“要俺上去澄清误会不是不成,你只需答应俺一个请求,倘若功成往后要杀要剐便听尊便!” 八戒收了兵器,拍着胸脯道:“说来我听,俺不是个小气人儿!” 这怪道:“我在此修桥,可因为流沙河内的暗流湍急导致进度缓慢,前后耽搁去许多事情。 方才我见你有分波控浪的本事,便想求你助我压制乱流修好这桥儿。 事成之后,我的生死便交你处置! 事成之前,我绝不出去!” 八戒问道:“也不知你作何感想,为甚对建桥有如此执着? 这个真比你性命还重要?” 那怪儿却没说话,只重重点了点头。 悟能吐了串泡泡道:“好罢!若是我一人儿,这便可以应你。 可我们却也有自己的急事要赶,我得回去问问我师兄师父,待他们同意等待,我才好安心帮你做事。” 那怪急道:“若他们不同意呢?” 八戒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去也!” 言罢,这猪便纵身一跃出了水面。 见八戒一个儿跳出,悟空便迎上去问道:“怎得?是没找到那河神,还是敌不过他?” 悟能摆手道:“不是!都不是!他见我水性好,于是便求我帮他修桥哩! 若不帮忙,他便死也不肯出来。 如果帮忙,这桥儿建成之日,他便听凭咱们处置。” 悟空闻言,径来到玄奘身前,躬身道:“师父,我知你去灵山取经心切,可……” 话才开口,三藏却摆手止他再说,转头对八戒道:“悟能,你去! 这桥需修得结实牢靠,万不得心急偷工!” 八戒闻言大喜,又见逍遥子也对自己点头,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再出来。 桥上,朱小杰戏谑问道:“三藏,怎得不着急了? 我记得你可是赶在鸡叫之前,便要唤我起来赶路的性子! 这桥虽已经修了大半,可这一小半儿没个十天八天也难完工。” 玄奘道:“阿弥陀佛!只好愧对我佛如来了! 其后有什么因果怪罪,贫僧一力担了便是!” 悟空道:“师父放心!佛祖慈悲,必不会怪你的!” 朱小杰笑了笑,心说:“还好八戒身子大,刚刚挡住自己样貌。 倘若被沙和尚撞见,岂不是要穿帮了?” 而后一行自原路返回,又回那户村落,寻找到地方安歇落脚。 村人闻说一行中竟有人被河神请去帮忙建桥,热情便又甚十分,个个围堵着邀他三人还家,更是拿出了最好的粮食,采下来最优的青菜瓜果招待。 至于此前讲得那河神故事,却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村落中的家家户户。 从此,此地不敬玉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四章 不取巧河底相认 入夜,三藏静静坐在窗前 ,远望流沙河方向不知神思飘去哪里。 朱小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这世上没什么能影响他休息。 行者看着八戒那方空空的床铺,想了想却有些睡不着。想到这一路的辛苦,索性起身转到屋后,想为马儿添些草料。 怎料小白龙此刻正在马厩中转着圈圈,忽然见悟空过来,便高兴得踢腾连连嘶鸣不止。 悟空看他似有话儿要说,于是用神通化作马儿听他絮叨。 原来这白龙有心,怕八戒一个儿忙不过来,便想帮着去一起修桥。 行者思考一下,想这白龙多少也算个龙族,确该有不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于是,趁着屋内人儿不注意,就偷偷解开白龙马的缰绳,随手破去观音此前强加在他身上的束缚禁制,而后似没事人一样溜达到茅房撒尿去了。 小白龙身上没了禁止也不耽搁,对着悟空的背影点点头,便径往天上纵去只转瞬功夫便化作玉龙腾飞。 这一幕直将一旁两匹凡马吓了一跳,眼珠子瞪得足有碗口般大。 悟空小解完,提着虎皮裙含笑往白龙消失方向瞅去一眼,便大大咧咧跑回了屋子睡觉。 也不知悟能这夜是怎么过得,那水底昏暗暗黑漆漆,到了夜里该更冷冰冰凉飕飕,如何说却也不是什么舒服去处。 第二日,用过早斋朱小杰还未回来,玄奘无聊之余忽然询问道:“悟空,为师昨晚有个主意,想问问你的意思。” 行者拱手道:“师父请说,请说!” 三藏迟疑一下道:“徒儿,我看这桥虽已经修了大半,可奈何这流沙河实在太宽,想要完工至少也需小半月光景。 咱们西行可耽搁不得,要不……” 悟空挠了挠头问道:“要不我把八戒叫回来,咱借了船儿赶路? 师父!没有河神的首肯,这些村民可不会借船给咱们的!” 玄奘忙摆手道:“这桥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情,八戒也是行善积德的善举,不可叫,万不可叫。 我是说,要不然咱几个先赶路! 八戒有腾云驾雾的本事,稍后待他忙完,自来寻咱们便了。” 行者道:“那也不成……他们还是不会借船给咱,前后您却还是过不去呢!” 玄奘道:“悟空,你本事大。 此番只好辛苦你来回多搬运几趟,将我与行李带过河! 折流沙河等桥修好或坐船也能过去,此刻权当节约时间不算取巧……” 大圣哪敢这么抠时间?心道:急火火跑去见如来做甚?还不得被人家给打成孙子? 小师叔此前说得对,时间站在咱们这边,拖得越久筹……嗯,才显得出佛祖的大慈大悲嘛! 这三藏真经多么重要?取经仪式多么神圣?怎可以有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应付? 可师父这边却不太好说啊,我想想…… 少顷,行者道:“师父骨肉凡胎,却重似泰山呢!” 三藏反问:“你驮不动泰山?人家区区一个虎先锋可就把我卷走了!” 行者眼珠一转道:“自古言,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 像此前那些泼魔毒怪,使摄法,弄风头,都是扯扯拉拉,有地面才行,实则不能带得空中而去。 那样小法儿,俺老孙也会使会弄。 哪怕是他们不会的隐身法儿、缩地法儿之类,俺老孙身为妖王也一样件件皆知。 实话讲与你听,倘真想送您过去,俺有的是法子。 即便不用法力也是简单。 我只需将你向西岸一扔,而后闪去河对岸接住便了,前后没什么好难,也用不上他那什么舟桥。 可师父你早发宏愿,立誓要一步步穷历异邦,结结实实走完西行路。 否则便不能彀超脱苦海,即便是寸步也做不得虚假也。 观音命我只得和你做个拥护,保得你身在命在,却不可以帮你投机取巧,更替不得这些苦恼。 佛祖法力高深,知道过去未来,洞悉三界变化,倘因为今日之事有了瑕疵。 待我等历尽千辛万到达西天见了佛,却因为心不诚、路不实以致如来不肯把经善与你我, 才正应了他那句‘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玄奘闻言道:“阿弥陀佛,悟空说得在理! 是贫僧着急,险些着了魔道。 人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这次随便找个借口偷机取巧,那么往后遇到困难便再没了踏实与毅力! 受教,受教!” 一日等候,三餐照旧,主家客气,玄奘再不提先行之事。 第二日,用完早斋,玄奘又问:“悟空,你为我讲讲八戒! 我只知道你神通厉害,却没想到八戒的水战却比你要强。” 行者摆手道:“师父谬了!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八戒当年可是统管八万天河水军的元帅,没得些神通手段可镇不住手下那帮子神仙。 想当年,我与他交战也得用计将他诓出水面才终取胜。 倘在水中,他奈何不了我,俺却也拿他没甚办法哩!” 三藏奇道:“八戒如此厉害,又怎会被天庭贬斥,他没有入水逃脱吗?” 悟空道:“此中自有他跑不了的道理,可俺却不能说,不能说!您也少知道些为好。” 玄奘道:“想不到,天界还有这些事情。如此看,却真还是做个和尚好些……” 同一时刻,流沙河底,那妖怪道:“哥哥,你休息休息! 我知道你本事大,可你这一日夜不眠不休也不是个事情! 听我句劝,你这都累瘦了……” 悟能闻声,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大大肚皮,笑道:“你这家伙!莫不是在笑俺是只肥猪吗? 卷帘,你真认不出俺了?” 那怪闻说连忙摆手道:“哥哥说得是哪里话儿,你虽是猪妖可却心地善良,神通法力更超我太多,我羡慕还来不及,又怎敢有嘲笑道理? 只是我此前却不记得见过你,不知……” 八戒哈哈一笑道:“你这家伙怎还如当年那般怕事! 想嘲便嘲,想笑就笑,俺天蓬可不是玉帝那王八犊子,俺不是个小气人儿! 想当年啊,咱俩……” 怪物闻言却是一愣,惊问:“元帅!您是天蓬元帅! 啊……我就说您这兵器怎如此眼熟!标下卷帘参见元帅!” 言毕,这妖怪当即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个军礼。 悟能也不知多少年没人给自己见礼了,此刻看着眼前的卷帘微微有些出神,愣了下才道:“起来,快起来! 俺早就不是什么元帅了,玉帝那…… 咳,不说那个,你倒是比我委屈多了!” 卷帘叹了口气道:“我有个什么冤……都是我办事不利咎由自取!” 八戒却把脚一跺,咬牙道:“卷帘,有些话当神仙时不敢说,可如今做了妖怪却不怕了! 我是统领天河水军的元帅,可兵法韬略远不如你。 当年咱俩做战阵推演兵棋厮杀,千百局下来我他娘连一局也没赢过!” 卷帘呵呵笑道:“元帅谬赞,侥幸,都是侥幸,您提那些往事作甚……” 天蓬却摆手道:“作甚!玉帝那老瘪犊子,不封你个军神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昧良心将你的谋略据为己有? 打碎杯子算个屁事!你这小心翼翼的磨叽性子,能在蟠桃宴打碎杯子?少开玩笑了!” 卷帘闻说一愣,才苦笑着道:“元帅误会陛下了,那杯子却是我打碎的,当时……” “屁! 当时,你体内的天魔忽然失控一瞬,杯子才落地的是不是?”八戒没听他解释,反而不客气打断了这个窝囊玩意。 卷帘吃惊得张大嘴巴,咽了口唾沫才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天魔?” 天蓬咧着大嘴道:“呵呵,我怎么知道? 他们是不是给你说天魔危害世间却苦于无法杀死,只有封印在神仙体内才可以压制,才能不让他们为祸世间? 你个老实巴交的傻子就信了,就同意他们把天魔封印在你的体内了?” 卷帘嘴巴张得极大,似可以塞下猪八戒的脑袋。 他实在没想到元帅知道这些隐秘。 八戒看他样子,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倘若不是玉帝贪功妒贤害你,其后师兄反天时他用得着手足无措? 有你这个军神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十万天兵协同我那八万水军,还打不死一只……咳咳,还困不住我家师兄? 到头,那王八蛋还用忍气吞声承认那齐天大圣的名号? 一切都是那傻子嫉贤妒能,贪图名声后的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卷帘却忽然一愣,似乱了方寸般道:“反天?可又得生灵涂炭了? 不行,不行!我得,我得……” 天蓬却一把按住这慌慌张张的家伙,叹了口气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猴哥虽然厉害,可有如来出手,将反天的妖王压在山下。 那事距今已过去五百年余……” 卷帘这才长处口气,心有余悸道:“如此便好,便好……” 悟能冷哼一声道:“我刚说哪儿了? 对!天魔不可灭? 屁话! 你我身子中的天魔呢?怎就灭不掉? 非不能,而是他们压根不愿去灭罢了! 不把那东西种在你体内,又怎好如此轻易控制? 你们兵家虽有好计迭出,归根却依旧偏爱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这会自理解不了那帮蛆虫的阴暗龌龊!” 卷帘却忽然露出笑容,喜道:“是了!天魔可灭!天魔可灭! 太好了,太好了……” 八戒瞅着这“神经病”有些尴尬,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同他聊下去了。 轻轻叹了口气,悟能道:“卷帘,当年你出事时赤脚大仙快我一步出班,却是我的一个遗憾。 你虽不是我的下属,却是我们的一个堂堂将军,因为个杯子受辱,我……我身为元帅,没在第一时间保住你,便是我的过失。 俺在这儿向你道歉了!” 言毕,天蓬真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对卷帘鞠了一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五章 桥建成果生波折 这妖怪赶忙上去搀扶向自己行礼的八戒,口中劝道:“这是哪里话说?往昔在天上为官,你前后对我照拂有佳的事情,我全都记在心里。 我是个直人,一颗心儿全放在了兵法钻研之上。倘没大家伙帮衬着,还不知会落个怎样下场…… 这一天一夜辛劳,想必元帅定已饿了,我这还有些……还有些村民供奉的包子,你将就着吃些。” 说罢,那妖便拿出些包子递来。 这么久未食,八戒腹中也有不少饥饿。 于是便不与他客气,随手抓了两个就往嘴中扔去,可嚼着嚼着,却逐渐发现其中异常。 只因这包子中蕴含着浓浓的愿力气息,细品慢嚼,似比当年做神仙的供奉还更纯粹许多。 没片刻,他体内的小周天运转便加速不止十倍,新学的《极品天仙决》也似有了层突破。 一旁那妖怪却仍旧傻乎乎笑着,似一点儿也不心疼。 八戒不是个小气人儿,当即推开眼前其余的包子道:“卷帘,这是你的机缘,却给我作甚?” 不防一旁小白龙窜出来嚷道:“师兄,你们聊什么呢! 这桥儿你倒是修不修了?我运这两趟,材料怎不见少? 你可抓紧些儿,师父可还等着西去呢!取完经我也还有自己的谋划要做!” 那怪闻声瞪大眼睛,急问道:“什么取经?取什么经?你们是去取经的?” 天蓬闻说,才呵呵笑道:“是啊,俺也被玉帝那货给坑了,幸好观音搭救这才灭了心魔。 这会儿不是保着圣僧去西天取经去嘛!怎地,你也知道取经之事?” 卷帘忙问:“那圣僧可是东土大唐来的?” 天蓬道:“正是!咋的,大闹天宫你不知道,却知道这个?” 卷帘道:“还要劳烦元帅替我引荐引荐,菩萨也曾命我在此等取经人,此番便得做个徒弟,保他取经去呢!” 天蓬瘪了瘪嘴,嘀咕道:“你还取经?你自己都要成‘经’了好!佛祖都不如你烂好人……” 卷帘急得直扯八戒的衣袖,想让他快些。 小白龙听说这也是个取经的,心情极其复杂。前后闹不明白为何他继大师兄之后第二个入伙,却只能当个地位最低的坐骑。不是说好众生平等的吗? 悟能看他着急,反生出些捉弄心思,便慢悠悠笑问道:“卷帘啊,我可记着你说过,那是死都不上河面的啊! 咋地?准备食言了? 你不是说定要修好这桥吗? 咋?听到西行,便可以抛弃这方百姓不管了? 且不说这桥还有些距离,哪怕仅剩下五丈八丈,这弱水也不是凡人可以克服?” 卷帘沉默良久,才坚定道:“人无信则不立,此番是得先将桥儿修好!” 八戒嘿嘿一笑,心道:修好?后面可有你愁的哩! 到时候俺把师尊说的那个故事讲给你听,到头看你害不害怕。 小白龙忽然好奇问道:“妖怪,我看你这杖子有些不一般儿,我龙族收集奇珍异宝颇多,却没见过你兵器这样的。 可以为我讲讲吗?” 卷帘一面将包子递给这位辛苦帮忙的白龙,一面讲道:“我这宝杖确有些名誉,既然你问,我便给你说说: 本是月上梭罗派,浸润阴华数万载。 吴刚伐下一枝来,鲁班制造工夫盖。 里边一条金趁心,外边万道珠丝玠。 名称宝杖善降妖,永镇灵霄能伏怪。 只因万民祈祷诚,灵宝感应寻我来。 或长或短任吾心,要细要粗凭意态。 也曾护驾宴蟠桃,也曾随朝居上界。 值殿曾经众圣参,卷帘曾见诸仙拜。 养成灵性一神兵,不是人间凡器械。 自从遭贬下天门,受苦遭难也未离。 不当大胆自称夸,天下枪刀却难赛。” 小白龙捂嘴笑道:“原来是嫦娥家门口的桂树枝子啊,你们俩也也算有缘分得很呐。” 八戒把眼睛一瞪道:“你这家伙,怎说个啥儿都揭我的短处? 咱俩吃了卷帘的好处,怎好不尽心? 快去干活,快去,快去!” 小白龙调皮翻了个白眼,才似离弦之箭般瞬间远去。 八戒笑着对卷帘摊手道:“小孩子家心性不坏,这些日子作为脚力也真难为他了。 咱们快快干活,早些弄完也好早些带你去见师父!” 有了八戒与白龙的全力相助,有了悟空在岸上隔三差五施展法力相帮,此番建桥倒也没什么波折。 八日后,两岸贯通。 朱小杰、玄奘、悟空静静在河边站着,未片刻八戒与小白龙便带着那妖怪来到身前。 怎料玄奘却忽迈步而上,与众多百姓一道,对卷帘拜了下去。 卷帘却好似没看到大家诚心礼拜般,一对眼珠却紧紧盯在朱小杰身上,三两步走上前噗通一下便也跪了下去,含泪道:“蒙师父点化大恩,我才,我才……” 身后悟能赶忙拉他道:“卷帘,你拜错了,错了! 这是我师父,取经人在那边哩!” 卷帘却甩开他道:“没错!没错! 那日倘若不是有师父的点化之恩,我今日还不知浑浑噩噩是个什么模样。 这些年来我一直后悔当时没行拜师大礼,今儿才得偿所愿。” 三藏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幕胸中微微泛着苦水……心道:得!人生导师的差事也被哥哥抢了去,我这师父怎还当得? 朱小杰伸手扶起老沙道:“你这家伙,你们这些家伙啊! 成,收了悟空和八戒,倒也不差你,索性集齐一套。 师父就师父,你先去拜取经人,他是我弟弟。” 卷帘闻声,才起身至玄奘身前跪下道:“弟子奉观音菩萨之明,在此地等候师父多时。 我愿做你徒弟,随你去西天雷音宝刹拜佛求经。” 玄奘尴尬起身,慈悲环顾一众依旧叩拜的村民后,笑着合掌道:“不行!我不收你!” 卷帘闻言一呆,悟空、八戒尽皆呆在当场,朱小杰若有所思,可之前那带路的小伙与村民们却如蒙大赦般露出笑容。 是啊!河神怎么能去取经呢? 倘若河神真离大家而去,独留我们这些百姓又怎生是好? 反应过来后,八戒赶忙上前扯着玄奘道:“师父,你睡糊涂了! 他是观音菩萨安排的随行,你不认他做徒弟却又是几个意思?” 玄奘摆手道:“我观他虽有善根,前后却什么佛缘,我做不得他的师父。 其后观音菩萨倘若问起,便由我来解释应对。” 悟空悄摸摸到玄奘耳旁劝道:“师父,观音大士是佛祖的信使,这事儿搞不好还是如来的意思。 倘若你不收他做徒弟,到了灵山后,佛祖倘托词人数不齐,拒给你传经,咱们可要白跑了!” 三藏依旧摆手道:“我心已决,即便是佛祖也不动摇。 倘若到时他不传我三藏佛法,我便在佛国住下,自己去拜访名山宝寺,提炼总结佛法,自己编撰经书要义。 倘一年不成我便求学十年,十年不成我便倾尽一生,功成之日唯有劳你们几个费心,护我衣钵传承返回大唐。” 朱小杰一把拉住悟空,拦下他捂玄奘嘴巴的手,问道:“你真不要他随咱们西行?” 三藏点头道:“阿弥陀佛,我意已决!” 逍遥子转头看着卷帘道:“他不要你了,你又怎说?” 卷帘道:“如果圣僧不肯收我,我便留在这儿,继续庇护这方百姓!” 朱小杰道:“没了取经差事,天庭可要再施刑法,那可是每周百剑穿胸一回! 念你拜我做师父的份上,我给你说个地方,在那儿可以躲过天界刑罚。” 卷帘摇头道:“哪怕七日百剑穿胸,我也想留在这儿。” 朱小杰微微点头,回身问一众叩拜百姓道:“河神留着这,每七日便要受百剑穿胸之苦。 此苦痛彻心扉,无穷无尽,你们却怎么说?” 此言一出,众百姓皆缓缓底下头去,他们的双手支着地面,他们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一时场面静得吓人。 忽然,一个稚嫩声音喊道:“妖怪!滚出我们村子!这儿不欢迎你!” 紧跟着,众人心中一颤,便有曾经带路的小伙扔来块石头喊道:“滚出去!你这妖怪看着就吓人!迟早吓跑我们的衣食父母! 此刻我们吃穿不愁!今日大桥已经竣工!往后我们用不上你了! 也不知……也不知这些年,俺被你吓出来多少噩梦! 你快滚出去!滚!” 话虽如此说,可他扔石头的本事却不咋地,远远地连悟净的毛都没擦上,可不知飞去了哪边。 于是越来越多村民站了起来,大家怒吼着,喝骂着,哭着嚎着…… 卷帘不知往日和善的村民为何瞬间成这个样子,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大家如此厌烦,只默默低下头去。 三藏见状双手合实,开始默念起经文。 八戒与悟空这才想明白事情因果,尽皆用莫名神色看着这群傻了唧连命也不要的村民。 朱小杰哈哈一笑道:“那地方其实不错,是咱师门的所在,它……” 怎料卷帘却执拗道:“多谢师父美意,我还是呆在这儿……” 悟能来到这妖身前道:“卷帘!你可莫在关键时刻犯傻啊,六百多年的百剑穿胸你还没受够不成! 你做了这么多,可人家却不领你的情,口口声声喊你做妖怪,这都是在赶你走哩!你没听到吗? 此刻咱师父有心庇护你,还不快领情感谢!” 卷帘却摇头道:“元帅,我帮他们本就不图什么感激,也不求他们任何回报。 有了谢语我自欣喜,没有好脸却也无碍。 当年他们叫我妖怪,现在他们一样叫我妖怪,当年我不曾离去,现在自也不会离去。 我不人不鬼的本就成了妖怪,叫一叫却也不会少些什么。 况且,倘若日后这桥儿有什么坏损,亦或村中遇到什么灾难,我多少还能出些力气。 百剑穿胸虽然痛苦,可六百年下来我也受了,不再乎更多。” 直到这时,老村长却拄着拐棍颤巍巍走了过来,拿手指着卷帘吼道:“你这怪物,快滚!快滚! 我们一刻也不想再见你! 否则……否则,我们举村便搬离这,再回山上当我们打家劫舍的强盗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六章 观音信逍遥点拨 逍遥子长吸一口气道:“沙……卷帘,你知道为何此刻村民的态度大变吗? 你知道为何他们即便舍弃了这东西要道,不要了这黄金宝地,也要赶你走吗? 你知道咱们走后,又会发生什么吗?” 卷帘默默摇了摇头道:“师父,我不知道,我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还请您为我明示,解开我这心结。” 逍遥子叹气道:“说也简单,他们怕是不想累你受那百剑穿胸之苦罢了! 我曾告诉村民,一旦你离去这地方便没了守护。 恰好这桥有贯通东西之效,你军法了得,当知‘兵家必争,四战之地’的典故。 他们即便知道了这些,哪怕清楚日后即将孤身面临的凶险,却依旧要骗你离开。 此间劝善,可谓功成!” 玄奘转身对着此间百姓,深深一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空见事不对,慌忙对朱小杰传音数句,又同八戒使了个眼色,才背着玄奘目光偷偷溜走,只留了个猴毛变出的分身应付。 到了无人处后,行者当即提纵筋斗云,径上南海。 其后哪消半刻钟,便远远望见普陀仙境。 须臾间坠下筋斗,到紫竹林外,又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上前迎着道:“大圣何来?” 行者道:“我有个事儿前后为难,特来谒见菩萨。” 诸天道:“请大圣稍坐,容我等前去禀报。” 期间有个黑乎乎的山神,还殷勤给悟空端来一盘点心,有给他倒了杯茶水。 悟空同这憨货打了个招呼,无意看到他头上的紧箍儿讪讪发光,不觉便想到那日念咒之事,心中竟生出些不自在感觉。 那轮日的诸天,径至潮音洞口报道:“禀告大士,外间孙悟空有事朝见。” 菩萨正与捧珠龙女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闻报,即转云岩,开门唤入。大圣端肃皈依参拜,菩萨问曰: “你怎么不保唐僧?为甚事又来见我?” 行者笑道:“菩萨,我师父日前在高老庄又收了个徒弟,唤名猪八戒,多蒙菩萨安排赐法讳悟能。 前些日子才行过黄风岭,如今又到了八百里流沙河,那地界有弱水三千,若非有桥,师父便就难渡。 你安排了往昔的卷帘大将在那地等候,可我师父的倔脾气却上来了,死活说人家虽有善根却没佛缘,硬不肯收做徒弟。 这没有拜师名分,那卷帘岂不是没法取经去了? 我担心你的好意落空,这才赶来与你通气。” 菩萨合眼追溯了下流沙河的过往,才笑道:“你这猴子!话说一半留一半难道还要我去猜不成? 玄奘是个明白人儿,其中若没有些道理缘故,他怎可能拂我好意?” 行者道:“菩萨蕙质兰心,果然厉害! 那卷帘大将自从受了您的点化后,便一心向善。这会更架设桥梁将八百里流沙险河变成东西通途。 可那地界一旦成了宝地,难免便要惹人觊觎。 卷帘如果离开,恐那方百姓有难。 师父慈悲,这才不愿带他西去。” 菩萨道:“这个玄奘啊!怎吃了那多亏后,却依旧不长些记性! 此去原还指着他能在磨砺中悔悟妥协,怕…… 算了,算了! 小龙女,你替我将这两封书信送与你父王。” 行者道:“这是个什么信儿,还得累捧珠龙女亲自去送?” 观音道:“这是两封信一份是写给龙王的,一份是写给天帝的,怎么?你要看吗?” 行者忙摆手道:“不看,不看!看多了又都是事情!” 菩萨即唤惠岸,袖中又取出另一封信封,吩咐道:“惠岸!你带着这封信同孙悟空走上一趟,务必亲手将它交到玄奘手上。 待他一行渡过流沙,你再回来。” 惠岸闻言,抱拳领下师命。 悟空却好奇问道:“菩萨,这给我师父的信该不能瞒着俺老孙!” 菩萨笑道:“你这家伙,本座却有何时何事瞒过你了? 先前叫你看,你自不看,心底里却认定是本座在故意瞒你。 如今不是顺嘴说漏了?” 行者拱了拱手道:“菩萨海涵,海涵!” 观音道:“既然你好奇,本座也没什么卖关子的必要。 信中说的是:让玄奘放心收悟净西去,那流沙河一地有我庇佑。” 行者却追问:“菩萨事物繁忙,相距又那么远,怎个庇佑法子? 可别虚言害了那方善良!” 观音奇怪看了悟空一眼,才缓缓道:“刚那两封信说的便是这事。 给龙王的,是请他派龙神入河坐镇。 给天帝的,是讨个流沙河神的位份下来。 如此,你还满意否?” 悟空忙笑嘻嘻拱手抱拳道:“满意,满意,俺一定让那些百姓多修几座观音庙祭拜。” 见菩萨不再搭理自己,大圣方才同木吒出离潮音洞,奉法旨辞了紫竹林。 有阴阳家的一首诗为证,诗曰: 五行匹配合天真,阴阳相生护天轮。 炼已立基为妙用,辨明邪正见原因。 金来归性还同类,木去求情共复沦。 二土全功成寂寞,调和水火没纤尘。 他两个不多时按落云头,早来到流沙河岸。 猪八戒认得是木叉行者,屁颠颠跑上前迎接。 那木叉与他颔首后,先到朱小杰处恭敬见礼,而后转到三藏面前再次施礼,最终才与鼓着嘴巴的八戒相见。 八戒道:“亏得蒙尊者指示,那日才得见菩萨。此后老猪谨遵法教喜拜了沙门。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谢,恕罪恕罪。” 行者嚷道:“且莫叙阔了,师父,菩萨此番可托木吒带书信给你哩!” 三藏道:“给我?菩萨有书信给我?” 行者道:“老孙见菩萨后,备陈前事。 菩萨便感叹说:‘那个玄奘啊!怎吃亏后却依旧不长记性!’ 师父,你也知道卷帘是观音菩萨安排的,如今出了这事她不好下台,这才写了封信给你哩!” 三藏闻言瞪悟空一眼,而后赶忙对南海方向顶礼不尽。 待到礼毕,唐僧对木叉道:“劳烦尊者专门为我送信,着实过意不去……” 木叉微微点头,便将信函拿出递给玄奘道:“圣僧多礼,这是菩萨托我带来得信儿,请你过目。 如若有传话回信之类,一并告于我知便可。” 唐僧恭敬接过信来,礼拜三下方才小心翼翼展开,只见其上写着:“ 玄奘,本座已传信天庭,请授流沙河神官位,另传信龙王派龙入河镇守,护佑此地百姓。 你需知道:救一人事小,拯万民事大,普度之中也有取舍。” 三藏皱着眉头读完信函,对木吒再施一礼,才道:“劳烦尊者带话大士: 玄奘智虑短浅,领悟也是粗鄙。窃以为众生虽然如云,却不该轻弃一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贫僧为了路顺便舍得下一方百姓不顾,明日我便可能为弘扬佛法舍得一国生死。 长此以往,我终会把慈悲舍弃干净,其后还修个什么佛,济得谁家世! 我心中不明,还望开导……” 木吒看着眼前这家伙,却不知该说啥才好,心道:你神经病!不该说些感谢的场面话吗?咋忽然辩起佛法来了? 和菩萨辩论佛法?呵呵,你咋不直接怼如来佛祖去呢! 悟空看着这和尚越发不对劲,遂赶忙上去打岔道:“师父,师父,菩萨怎么说啊!” 三藏被行者忽然拉扯,遂回头问道:“悟空,你去找菩萨,为何不先与我告知? 你心中还有没有我这师父?” 行者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匆忙,匆忙了……” 八戒见猴哥这会尴尬,也插进来打着圆场:“师父诶,俺倒觉得找菩萨没错。 大士慈悲,怎会听任百姓陷入为难置之不理? 想必这封信中,定有完全的解决之策!” 三藏颔首道:“正是,菩萨已请龙神庇护这儿,又专请天庭增设流沙河神职位。 此后有了两方神祇护佑,这边百姓当可安居富足。” 朱小杰却摇头道:“未必!” 卷帘不解,忙追问道:“不知圣……师父此言何意? 万望您帮我说个明白,否则我即便西行上路,却也惦念在心难得踏实。” 悟空无奈朝八戒摊了摊手,心道:这俩师父一个个都有性格,自己这齐天大圣表示真难做…… 玄奘口诵声“阿弥陀佛”也同众村民一般,将目光停在逍遥子身上。 朱小杰看了看老沙那着急样子,才缓缓开口问道:“却不知神仙可涉凡俗纷争否?” 悟能似有所悟,微微摇头。 朱小杰又问:“倘若不是山贼,而是官府酷吏过来,龙神可以护佑吗?” 众人身后,变回白马的小白龙打了个响鼻,表示龙族可不当大尾巴狼,如今小心翼翼尚且不够,谁有闲心管他人族内务。 朱小杰来到卷帘身旁问道:“前世,你孤身一人保护百姓的?” 悟净恍然大悟,深深对师父行了一礼,才向玄奘恳求道:“圣僧,可否再宽限两日,后面我定诚心护您西去……” 玄奘不解看了朱小杰一眼,见他傻兮兮在那偷笑,料想其中定有些儿因由。 于是便跟着点头道:“阿弥陀佛,待你了结此地因果,再行拜师之礼不迟。 前后已等了如此之久,也不在乎多两天损耗。” 八戒呵呵笑道:“甚好,甚好!这地方淳朴,可不兴只让大师兄享受。 如今桥儿修好了,我也巧趁机休息一下。 这几日不眠不休,修行虽精进不少,可真他爷爷累人!” 行者拍了拍八戒肩膀道:“懒货,辛苦你了!你好好睡他两天,别事勿虑。” 于是一众再度折返,重住村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七章 师徒聚开启西游 日落月升,两天流逝转瞬。 清晨,悟净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轻轻吹干纸上墨迹,合眼半刻凝神。便提起宝杖去了村西头那片空地。 此刻,早有二十余个小伙子整装列阵,像是两排大树,又像是寺庙中的雕像,仅远远看着,便有坚实可靠的心安。 卷帘大喝一声道:“列阵!” 二十余人便默契分列,一起朝他围攻而来。 悟净哈哈一笑,挥舞杖子迎那二十人而上。未几息便有小伙子从战阵中被打得飞跌出来。 其余同伴也不惊慌,也不畏惧,也不错愕,也没茫然,只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补住了那空缺,战阵转瞬又成了个整体。 待那被打出的伙伴爬起,战阵随着他冲势一变,又如江河入海般将他吸纳进去,前后没显出一丝滞涩。 二十来个小伙子,哪怕有了战阵配合,却也敌不过厮杀一生的神将。即便悟净没有法力,即便他收了力气,哪怕仅凭借丰富的经验走位,便足以将这些新手的漏洞一览无余。 小半时辰后,看着累倒在地上的这些小伙,悟净露出欣慰笑容。 朱小杰四人三马早已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似知道河神今日要走,全村老幼也皆聚集在这边,场中人多,此地寂静。 悟净收了宝杖,整一整黄锦直裰,来到带头的老村长身旁,郑重从怀里摸出两本书道:“老先生,这是我趁夜写出来的一些浅见。 这本《流沙兵法》主要记录领军战阵之道,你可寻些有慧根的孩子传授。 这本《卷帘枪术》主要记录战场厮杀战技,这二十个小伙尽皆是好样的,你只需助他们好好操练便可以自保。 倘若遇到些得罪不起的大势力,你们也需拿捏好进退。 只要勤劳、勇敢、善良,哪怕没有这座桥,大家也一样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切记:知不可为而硬为,绝不是什么勇敢,而是不负责任的鲁莽。” 言毕,悟净转到唐僧面前,双膝跪下道:“师父,弟子尘缘已去,情愿出家随你修行。 此前多有冲撞怠慢,万望恕罪。” 老村长却也颤颤巍巍下拜道:“请圣僧成全呵护!” 众村民也有样学样,齐齐叩拜道:“请圣僧成全呵护!” 玄奘双手合实,对众百姓深深一揖道:“善哉,善哉!” 八戒哈哈一笑,跑去搀扶起悟净道:“你这家伙,往后咱俩可有两个共同的师父。倘若遇到啥事,哥哥便为你出头! 俺老猪立誓,此生绝不再负。” 行者也笑着凑上来道:“兄弟,你被天帝贬得早了些,却不曾听说俺老孙的功绩手段。 不过不打紧,看你作为便知道是个善的,这便够了! 这一路时间还长,咱兄弟迟早热络。” 朱小杰道:“那什么,八戒啊,既然你和悟净有旧,此后他的修习课业便由你负责了。 你可不许保留打折,需知‘教学相长’这对你却也是不小提高。” 三藏长老道:“痴儿,需知入我佛家,你便要开始修习了,且西行一路艰难万苦磨难重重。 你果肯诚心皈依,做我弟子么?” 悟净道:“弟子向蒙菩萨教化,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唤做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 三藏心道:菩萨喂,你好歹给咱留一个成不?我个做师父的,咋一个法名也没机会取呢? 于是“恶向胆边生”道:“悟空,取戒刀来,为师要与他落发。” 大圣依言,偷笑着将戒刀递了过去。 玄奘当即为悟净剃了头发,看他再对朱小杰行拜师大礼。 其后恭敬叩拜两师,抱拳拜了行者与八戒,分了大小。 三藏见他行礼,真象个和尚家风,便给他取名叫做沙和尚。 木叉道:“悟净,入今你既秉了迦持,便不必叙烦及早启程。” 悟净劳木吒等候两日,此刻本就有些不安。 这会儿听他所言不敢怠慢,即拱手与众乡民作别,接下八戒此前扛着的担子便上桥引路,恭请师父抬步。 这桥修好两日,早有许多过路往来其上。 沙僧做工扎实,一众行在其上只觉得坚实稳固,就如同行在大地之上一般。 却说流沙河虽号称足有八百里,可河窄处却没那么远。 行去小半日,一众便已经登到西岸之上。 这桥儿助东西旅人得脱洪波,不拖泥、不带水,可运货、可过马,着实大善。 那木叉见一众渡河完毕,又看沙僧诚心皈依,便拱拱手欲告辞回去复命。 可还未及腾云,却被大圣一把扯住道:“木吒儿,俺和你弟弟有些交情。 你给我个面子,见着菩萨后可千万别提我师父此前那番胡言。 只回禀说:我孙悟空与唐玄奘、猪八戒、沙悟净皆感谢大士慈悲,便已足够。 有劳,有劳! 多谢,多谢!” 朱小杰瞥了这多管闲事的猴子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却没多说什么话儿。 三藏也知道悟空好心,遂只拜谢木叉没再多说。 木叉微微点头,腾云径回珞珈山复命去了。 三藏与朱小杰上马,五人团终于齐聚,便再上路投西。 诗曰:奉法西来道路赊,秋风渐浙落霜花。 乖猿牢锁绳休解,劣马勤兜鞭莫加。 木母金公原自合,黄婆赤子本无差。 咬开铁弹真消息,般若波罗到彼家。 却说他师徒四众,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自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大路西去。 历遍了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 真个也光阴迅速,又值九秋,但见了些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 老蝉吟渐懒,愁蟋思无穷。 荷破青绔扇,橙香金弹丛。 可怜数行雁,点点远排空。 正走处,不觉天暗。三藏道:“徒弟们,如今天色将晚,却不知该往那里安歇?” 行者道:“师父说话差了,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 又哪非得要找到个安歇所在,何也?” 猪八戒道:“哥啊,只知道你走路轻省,却哪体会得别人累坠? 我等自过了流沙河,这一向爬山过岭累得马儿辛苦,沙师弟更身挑重担,可谓老大难挨也! 况我几个出家人不在乎也还算了,咱恩师可从未出家。 俗话说君忧臣辱,倘师尊露宿野地,你我怎可安枕? 眼下马上就要抹黑,你我须得寻个人家,一则化些茶饭,二则养养精神,才是个道理。” 行者瘪了瘪嘴,倔强道:“呆子,你这般言语,可太世俗了些。 一路行下来,却似有些报怨之心。 西行路不比那安逸的高老庄,倚懒不求福自在,恐不能也。 既是秉正沙门,须是要吃辛受苦,才好取来真经哩。” 八戒哈哈一笑道:“哥哥,你莫说那些大道理,我只问此刻沙师弟肩上挑的这担行李,该有多重?” 行者道:“兄弟,自从有了你与沙僧,我便不曾挑着担子,却不知它有多重了,看样不会太轻。” 八戒道:“哥哥,你看看数么: 四片黄藤蔑,长短八条绳。 又要防阴雨,毡包三四层。 匾担还愁滑,两头钉上钉。 铜镶铁打九环杖,篾丝藤缠大斗篷。 似这般许多行李,此前难为老猪逐日担着追赶,今时累得沙师弟闷头赶路,话都插不上几句。 咱们三个中,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俩当长工咋地!” 行者揪一下八戒耳朵,笑道:“呆子,你这番话却是和谁说哩?” 八戒道:“哥哥,俺面向着你,前言后语的,自然说与你听。” 行者摆手道:“这事和我说错了。 老孙只管师父好歹,你与沙僧,专管行李马匹。但若怠慢了些,便是你们失职! 指不定到了灵山,菩萨要责打你惫懒哩!” 八戒道:“哥啊,可不要说打说责,责打皆是以力欺人,菩萨心地好,长得又那么漂亮,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哩。 我晓得你的尊高性傲,定不肯挑担下苦,所以才从未叫你分担; 但除了师父骑的马外,咱不是还有匹空跑的马儿吗?教他分带几件儿,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行者道:“凡马光是翻山越岭便已经吃力,倒不如让龙马三太子来背呢。” 八戒看了小白龙一眼笑道:“哥啊,你还别说,这龙马就是肥大雄壮,远不是那两匹凡马可比!” 小白龙踢腾了下马蹄,似不屑与身旁凡马并论。 沙僧插口问:“哥哥,也不知咱家龙马是个什么来头? 我听说龙族向来高傲,却怎甘愿成师父坐骑?” 悟空道:“沙师弟,你新入伙却还不知。 这白龙马也曾是个人物,想当年他一身武艺有胆有色,前后带领水族平乱,可为龙族立下不少战功。 虽身为三子,却被早被立为太子储君。 其后气愤天庭对他龙族不公,一时冲动便纵火烧了殿上明珠。 他父亲向天庭禀告忤逆之行后玉帝大怒,下旨斥他犯了天条,眼见着要上刮龙台断命。 也多亏了观音菩萨救下他的性命,着他在鹰愁陡涧久等师父。 而后又生出许多误会波折,幸得菩萨亲临化解误会。 终将他退鳞去角,摘了项下珠,用大法力变做这匹马,愿驮师父往西天拜佛。 这个都是各人的功果,你却莫小瞧他。” 沙僧闻言道:“哥哥,他既被菩萨变化,却不知往后算龙算马?” 行者道:“是龙。” 八戒道:“哥啊,我当元帅那阵也见过不少小龙。 即便微末,那些家伙也能喷云暧雾,播土扬沙。有巴山捎岭的手段,有翻江搅海的神通。 怎成了师父的坐骑后,他却慢慢而走,莫不是在偷懒耍奸?” 行者道:“你要他快走,我便教他快走个给你看看。” 言毕,大圣闪到前头附耳对小白龙低语道:“白龙,那猪头说你没本事哩! 你可不许贸然幻化!倘若败露,我吃罪事小,指不定你还要被菩萨变成马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八章 四圣开始试禅心 白龙马听了悟空的话后微微点头,四蹄转瞬疾如电闪踢踏,飕得一声飞窜出去。 那师父手软勒他不住,只好伏低身子紧抓缰绳,即便生气狠了,却也只能回头闪瞪那俩不孝徒弟一眼。 小白龙撒欢畅快,直到狂奔上山崖才辿步徐走。 玄奘喘息始定,抬头远见一簇松阴,内有几间房舍轩昂,但见: 门垂翠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斑斑。 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 粉泥墙壁,砖砌围圜。 高堂多壮丽,大厦甚清安。 牛羊不见无鸡犬,想是秋收农事闲。 那师父正按辔徐观,又见悟空一众追到。 悟净叹道:“师父好臂力!一路颠簸,竟也不曾跌下马来……” 长老喝指着行者道:“悟空!你这泼猴! 刚吓死我了,可要吓死我了! 你把马儿惊了,我万一骑不住摔下来,却怎了得!” 行者陪笑道:“师父莫光骂我,方才是猪八戒说马行迟,我才催他快些赶路。” 那呆子因赶马走急了些,此刻正喘气嘘嘘,口里唧唧哝哝闹道:“罢了!罢了! 着了师兄的算计! 连日行路牵马,直累得我肚瘦腰松,沙师弟担子沉重挑不上来,他却反更弄我俩奔奔波波!” 朱小杰摸出把上好黄豆,躬身伸臂递到马儿嘴旁,心道:可不能把我家小马儿给饿瘦了!你不比那几个家伙强横,可得吃点零食补补。 长老道:“徒弟啊,你们先莫耍闹。 且看那壁厢,像是有座庄院,我们刚好借宿去也。” 行者闻言,就是一惊,方圆千里他早望过,却根本没什么屋舍更别提庄院之类。 也因如此,他此前才故意调侃,想先泼泼冷水,浇一浇那呆子的过剩期望。 不料眼前竟冒出个庄院,抬头举目,果见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回思此前种种,料想这儿也是个佛仙点化圣人居所,才放下心来。 而后悟空却没泄漏天机,只道:“好!好!好!今夜刚好修整,咱们这便借宿去。” 经过悟空的火眼金睛核验,长老便也放下心来。 朱小杰翻身下马,果看到座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 沙僧歇了担子,八戒牵了马匹道:“观这阔气楼宇,想是个富实之家。” 行者顺步要进去,三藏忙拉着他道:“不可!你我皆是出家之人,不请而入之事不当做的。 即便稍后见这主人,大家也该注意避去嫌疑,莫闹了误会。 咱且叫叫门儿,等他有人出来接应,咱再以礼求宿,方可。” 闻说,悟空只好讪讪敲了敲门,便退了出来。 八戒在一旁拴住马,斜倚在墙根之下。三藏坐在石鼓上,行者、沙僧坐在台基边。 可等去许久,却始终无人出来应门。 行者性急,跳起身,探头往入门里看处: 原来里面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 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 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 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 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行者正探头探脑偷看时,忽听得后门内传来脚步声。其后走出个半老不老的妇人来,娇声问道:“是什么人?竟擅探我寡妇之门?” 慌得大圣喏喏连声,缩头道:“老菩萨,俺自东土大唐来,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 一行五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 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却不知其余四位大德在哪?请来。” 行者赶忙回头高叫道:“师父,主家请咱们进去耶!” 三藏才与逍遥子、悟空迈步,八戒牵马、沙僧挑担而入。 只见那妇人出厅迎接。八戒饧眼偷看,你道她怎生打扮: 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 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 时样鬘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 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 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 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引尽少年才。 那妇人见了后来几人,便更欣喜,客气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 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 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 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拜了。 茶毕,又吩咐办斋。三藏合掌道:“阿弥陀佛,还不知老菩萨高姓?又不知贵地是甚地名?” 那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 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 我夫妻命里无子,止生下三个女孩儿。 可祸不单行,前年再遇大不幸又丧丈夫,而后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 孩子们也曾想嫁去别家,可相依为命久了,却再难舍家业亲情。 适承长老下降,便是天意使然。小妇娘女四人,便欲坐山招夫。 我观这位公子相貌堂堂贵气逼人,自看不上我等扶柳粗鄙。 余下您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言毕,这妇人不忘恭恭敬敬对逍遥子深施一礼。 朱小杰摆了摆手,笑道:“小姐们个个菩萨慈悲,玲珑心肠。 这位大小姐看着面善,似我的一位老友。 还有主母灵慧内敛,多有道家风骨。 这事儿我便不瞎掺和了。 哈哈,你们继续,继续!” 闻说,主母对逍遥子再施一礼,才踱莲步到玄奘身前。 三藏见这美丽妇人走来,赶忙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 那妇人道:“长老莫虑婚后生活。我家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 有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 还有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六七十处。 家下堆积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使不完的金银。 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甚么金钗两行。 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而后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去往西劳碌?” 三藏依旧如痴如蠢,默默不言。 妇人又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今年四十五岁。 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 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 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 小妇人虽然丑陋,却幸得小女们俱有几分颜色。且女工针指,无所不会。 因先夫无子,我便把她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读些儒书,如今俱晓得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当个文伴抚琴吹箫红袖添香岂不美事。 我母女虽居住山庄,却不是粗俗之类,料也配得过列位长老。 若你肯放开怀抱,往后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便可以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被雷惊着的孩子,又如雨淋了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八戒闻得这般富贵,又见到这般美色,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转头看了眼正笑吟吟的逍遥子,又看了看屏风后躲躲藏藏的这家女儿,心中便有计较。 只见他忽有些异动,坐在椅子上似针戳屁股般,左扭右扭好不安分。 可场间众人却没谁理他,于是这呆子便走上前,轻轻扯着三藏衣袖道:“师父!这菩萨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 答应,不答应,总该有个说法不是? 你将禅心说清道明,才好做个理会!” 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向八戒道:“你这孽畜! 我等是出家之人,有大宏愿持大决心,定要普度众生! 岂能以富贵动心?怎可因美色留意? 莫非是你动心了?说得个甚么道理!” 八戒瞅了瞅年长的大女儿,心中忽然充满委屈,一时半会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旁边那老妇人笑道:“可怜!可怜!你们做那出家人,却有何好处?” 三藏反问:“女菩萨,你在家人,却又有何好处?” 那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 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 秋有新蒭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 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 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三藏微微摇头道:“女菩萨,你在家之人得享荣华,受富贵,有可穿,有可吃,儿女团圆,果然是好。 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处。 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欲望堂。 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孕育好阴阳。 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极乐乡。 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 我若不看你是东土远道而来,这便该叱你出去。 我客客气气真心诚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不料你反倒将言语伤我!这便是你出家之人的与人为善? 你也不想想,没了我等在家之人的供奉香火,你这些不事生产的出家人倒吃烟喝风去哩!” 玄奘摇头道:“阿弥陀佛,施主认识偏颇了! 且不说我出家之人多有耕作之事,就是我等弘扬善念,为难者开导心结,为困苦施以援手,为伤心主持法事,为不安超度亡魂,著经立说传承思想,却都不好说是不是生产的。 我自幼便随师父进了佛家,此生立誓钻研佛法,永不还俗!” 那妇人弯着眼喝道:“你这和尚糊涂!即便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又能如何? 你肯,可你手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百般心思,怎越俎代庖不问他们意见? 我家也招他们做婿。你虽是师父,也不好这般执法!” 三藏见她发怒,只好颔首低头,者者谦谦叫道:“悟空,要不你留在这里罢。” 行者忙摆手道:“师父诶,俺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打从小便不晓得干甚男女情事。 八戒曾娶过亲,你还是教他留在这里罢。” s:///book/13/13393/850655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九章 猪八戒认个娘亲 八戒又瞅这家大女儿一眼,才道:“哥啊!你神通广大火眼金睛的,却不要栽我么! 大家从长计较,你好歹也给这菩萨些面子不是!” 言毕还不忘疯狂给自家猴哥使着眼色。 三藏道:“既然你两个不肯,便教悟净留在这里罢。” 沙僧道:“师父!俺向来恭敬孝顺,独这回却要逾举一次了! 看你说的这话儿!我们都是你的弟子,你不教我们虔诚礼佛也还罢了,咋能要我们还俗? 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 蒙师父收了我,又承教诲,跟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哪会贪什么富贵! 我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即便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也要到灵山拜见佛祖。 俺老沙实诚,前后决不干欺心之事!” 八戒瞥了这傻子师弟一眼,心说:真还是傻人有傻福啊!这活一般无二从俺嘴巴说出,定没他这么果决…… 话说你们几个家伙!好歹给观音姐姐些面子,人家请了大能过来演戏,结果是空担心一场?前后屁用也没有?尽皆是她多此一举?我家姐姐就不要脸面了吗? 且马上饭点,你们不吃招待,师父便也不吃了? 那妇人见他们皆推辞不肯,于是佯做愤怒得大袖一挥,便转进入屏风,紧跟扑的一下把腰门关上。 独留他几个被撇在外面,茶饭全无,再没人出。 八戒心中焦燥,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把人给得罪了! 你道是找些好还话儿先应付着些儿,她也不能连夜让咱洞房不是? 咱们含糊答应,哄他些斋饭吃了,今晚落得一宵安稳。 等修整完毕,明日肯与不肯,还不在你我口中? 凡俗人最重脸面,人家寡妇提亲本来面薄,你那么冷厉拒绝可要多伤人啊!哪怕只因慈悲心,也不该如此的! 如今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 悟净道:“二哥诶,还是你在他家做个女婿罢。” 八戒道:“兄弟,你也栽人! 我说的是从长计较,却没甚留下来意思。” 行者道:“计较甚的?有啥好计较的? 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了一顿斋饭,为了一夜安眠,你便可以信口开河与人家胡说八道了? 俺老孙一个唾沫一个坑,说话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是我师弟也得如此!” 悟能不屑的翻了翻白眼没有抬杠,心说:你家伙当年抢兵器、偷蟠桃、盗御酒、顺仙丹、打天兵、喝天帝、和佛祖赌博……倘不是石头蹦出来不晓情爱,怕便要把人间坏事全给包圆了。 就你还光明磊落?还一个唾沫一个坑?这坑,是天坑! 悟空却不知道那憨货在想什么,只接着道:“你要肯,便就教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女婿。 他家这等有财有宝,一定倒陪妆奁,整治个会亲的筵席,我们也落些受用。 你在此间还俗,也没辛劳,也有富贵美妻,我等也可以轻装上阵,岂不两全其美? 唉,到头只惨了那苦苦等待的高翠兰……” 八戒听他提到自己媳妇,当即暴怒道:“猴子!你他娘没脑子,就给爷爷闭嘴! 我是何等人?我会辜负翠兰?你,你,你……。” 沙僧见八戒炸了,忙打岔道:“却不知二哥还有嫂子的?” 行者见悟能红眼,也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可他性子高傲,在冲突中实说不出软话儿。 只好讪讪偏头对三弟道:“沙师弟,你还不知道哩…… 他本是乌斯藏地界,高老庄高太公的女婿。 因被老孙降了,也曾受过菩萨戒行,没了奈何,才被捉来做了和尚,投师父往西拜佛。 他重情义,曾言明此行只当出差,回去后却还要同妻子生活。 离别高老庄久了,我一时口快忘了八戒的忌讳,却才开口,却才……俺……。 呆子!你莫上心,俺老孙,俺……” 那呆子吼了行者后便感觉脖子上隐隐发寒,亏得有此前一股怒气撑着,才没露怯。 此刻见猴哥非但没因为被骂发怒,反因为自己生气便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不觉心中一暖,忙截住悟空即将出口的道歉道:“胡说!胡说! 大家都有取经诚心,为何却独拿俺老猪开涮! 这如今茶水不得见面,灯火也无人管,咱们熬这一夜事小,但那几匹马明日却又要驮人,又要翻山,岂不辛苦? 倘再饿这一夜,却要瘦得只剩皮了。 你们坐着,等老猪趁天未全黑,去找地方放放马儿。” 言毕,不待悟空再说,那呆子便急火火解开缰绳,拉马出去。 行者担心师弟有些疙瘩,便道:“悟净,你且陪两位师父在这儿休息,等俺老孙去看八戒往那里放马。” 三藏抢口道:“悟空,你看便去看他,但不可再嘲笑了。更不许提那高翠兰之事!” 行者微微一愣,忙点头道:“晓得,俺晓得。” 这大圣走出厅房摇身一变,就变作个红蜻蜓飞出前门,赶上八戒。 见那呆子拉着三匹马儿,找了个水草尚可之处拴在树上,便自个儿转到后门首去了。 只见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在后门外闲立着,看菊花儿耍子。 他娘女们看见八戒来时,三个女儿忙闪将进去,那妇人伫立门首道:“小长老往哪里去?” 这呆子丢了缰绳,再往大女儿躲藏的方向望了一眼,将牙一咬两眼一瞪,便上前唱喏道:“娘!我方才放马,溜达到了这儿。 只请你替我师父安排些斋饭,为我家马儿弄些草料大豆。” 妇人奇道:“你这小师父忒弄精细也是孝顺,不如在我家招了女婿,却不强似挂搭僧,西行踉跄路?” 八戒笑道:“他们都是有德又能的高僧,虔诚用心万难动摇。 且我师父奉了大唐人皇旨意,他唐人重诺,自不肯背弃。 方才大家却都在前厅栽我,我又有些奈上祝下的,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 那妇人道:“我也不嫌,只是家下无个家长,招一个倒也罢了,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 八戒道:“娘,你上复令爱,这等拣汉不对! 所谓美丑天定,善良从心。 想我师父唐僧人才虽俊,却一心向佛不爱男女私事,且也没我能下地干活哩。 我虽丑,却有几句口号儿。” 妇人道:“你怎的说么?” 八戒道:“我虽人物丑,勤谨自有功。 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 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 地下不洁扫一扫,阴沟不畅通一通。 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那妇人道:“干得家事也算不错,你再去与你师父商量商量看,不尴尬,他若同意我便招了你罢。” 八戒摆手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生身父母,干与不干全都在我。” 妇人道:“也罢,也罢,等我与小女说。” 言毕妇人便闪了进去,噗的掩上后门。 八戒见她走了,于是才将马拉回这边。 怎料孙大圣早已一一尽知,他转翅飞来,现了本相,先见唐僧道:“师父,悟能牵马来了。” 长老道:“马若不牵,恐怕撒欢走了。” 行者笑将起来,把那妇人与八戒说的勾当从头说了一遍,三藏似信不信。 朱小杰却笑呵呵在旁等看好戏。 少时,只见呆子拉马来拴下,长老道:“你马放了?” 八戒道:“此处草稀,草草吃些垫垫,终得有草料才能饱腹。” 行者道:“没处放马,可有处栓马么?” 呆子闻得此言,情知走了消息,这会与先前愤怒喝骂映照起来,却显愈发尴尬。遂只好垂头扭颈,努嘴皱眉半晌不言。 忽听“呀”的一声,腰门重新开了,有两对红灯,一副提壶,香云霭霭,环珮叮叮,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将出来。她命真真、爱爱、怜怜,一一拜见诸取经的人物。 而后自个排立厅中,朝上礼拜。果然也生得标致,但见她们: 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 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 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飖迥绝尘。 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 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 遍体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 说甚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 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朱小杰眯眼颔首忙看属性,三藏合掌低头急诵经文,孙大圣佯装不睬实则目露金光观瞧,沙僧急转背身,也不知那面墙壁有甚好看。 猪八戒眼不转睛,扭捏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下降。娘,请姐姐们去耶。” 那三个女子,转入屏风,将一对纱灯留下。 妇人道:“四位长老,可肯留心,着哪个配我小女么?” 悟净木木道:“菩萨,我们刚已商议好了,着那个姓猪的招赘门下。” 八戒使眼色道:“兄弟,不要栽我,还要从长计较。” 行者笑问:“还计较什么? 你不是已在后门首说合的停停当当,娘都叫了,又有甚么计较? 师尊做个见证,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 也不必看通书,今夜便是个天恩上吉日,你来拜了天地,进去做了女婿罢。” 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俺怎可干这个勾当?”行者道: “呆子,得了便宜却还者嚣!你口里娘也不知叫出去多少,又是甚么弄不成? 快快的应承,带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 他一只手揪着八戒,一只手扯住妇人道:“亲家母,还不带你女婿进去?” 那呆子脚儿趄趄的要往那里走,那妇人即唤童子:“展抹桌椅,铺排晚斋,管待四位亲家。我领姑夫房里去也。” 一壁厢又吩咐庖丁排筵设宴,明晨会亲,那几个童子领命操办。 s:///book/13/13393/851703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章 混顿饭真不容易 他几人吃了八戒的结亲斋饭后,展开行囊铺设铺盖,在客座安歇不题。 却说八戒路跟着妇人行入里面,一层层也不知经过多少房舍,只觉磕磕撞撞,尽都是门槛绊脚。 这呆子道:“娘啊,你慢些儿走! 我琢磨着今日时辰不早,小姐大婚是咱家中大事。如若仓促草率,则日后定要后悔。 要不……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可好?” 那妇人笑道:“你这憨货,人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此刻。 我这招赘的都不嫌弃,你却犹豫些什么? 你看看,咱们经过的这些屋舍,不都是我家仓房、库房、碾房各房吗? 即便这些,却还不曾到那后院里屋哩。 如此,你还有甚后悔之谈?” 八戒忙摆手道:“你们是好大人家,可越大人家便越该讲个传承规矩。 府上大婚,哪怕仓促简陋,多少也得提前几日通知亲朋故旧来喝才好。 依我说,咱还是缓缓,忙中容易出乱……” 那老妇却不再理他,只自顾自在前引路。 转湾抹角中,又走半会,才到了内堂房屋。 那妇人引八戒进屋后道:“女婿,你师兄说今朝是天恩吉日,我不忍错过时机所以确仓促简陋一些。 此刻不曾请得个阴阳,也没有几个亲眷,更少拜堂撒帐,你只朝上拜一拜儿,便算做仪式罢。” 八戒道:“娘,你却别听那猴头胡说,今日大凶,不宜婚假,不宜典礼! 我那三匹马儿赶路辛苦,不知可喂上草料大豆?” 妇人把眉一皱道:“你这家伙,说甚胡话? 凭甚便满口胡说?今日哪来得大凶?我可查过黄历,今日刚好!” 言毕,这妇人竟还真的找出一本黄历拿给八戒。 悟能心说:我的好菩萨诶,你们这一圈圈咋合起伙来坑我嘛!真惹毛了,我便把你娶回家给翠兰做小,你信是不信? 老妇见八戒没有动作,佯装发怒道:“你这厮,莫不是要欺瞒诓骗我不成?” 八戒见势不对,赶忙讨饶道:“您说得是哪里话来? 你请上坐,等我拜几拜,就当拜堂,又当谢亲,两当合一儿,却不省事?” 丈母笑道:“也罢,也罢,果然是个省事干练的女婿。 我坐着,你拜!” 满堂中银烛辉煌,这呆子朝上礼拜,拜毕道:“娘,我要取你家大女儿哩!” 他丈母道:“这却有些疑难: 我要依言把大女儿配你,恐二女儿、三女儿要怪我偏心; 刚我问了,她三个却都想出嫁,所以终疑未定。” 八戒道:“娘,长姐未嫁,幼妹岂好争先? 此回还得要你家大女儿先嫁才行!” 丈母却摆手道:“我家不讲那个俗礼,我更不忍另两个女儿伤心!” 八戒把心一狠,怼道:“既怕相争,便都与我娶了! 省得闹闹吵吵,乱了家法。” 他丈母道:“岂有此理!你一人就要占我三个女儿不成!” 八戒道:“你看娘说的话。市井大户哪个却没个三房四妾? 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已婚配,正妻名分已定,此次嫁娶,她们却只做得平妻哩! 倘多几个排在后面,便唯有去做小妾了。” 那妇人道:“不好!不好! 既是平妻,我便更不好将女儿全都给你了! 这样……我这里有一方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了脸,撞个天婚! 后面我教女儿们从你跟前走过,你伸开手扯到哪个,我便把那个配了你罢。” 悟能依言,接下手帕,顶在头上。有诗为证,诗曰: 痴愚不识本原由,憨货有苦暗自休。 从来都有周公礼,未见新郎顶盖头。 那呆子顶裹停当,道:“娘,请姐姐们出来么。” 他丈母叫:“真真、爱爱、怜怜,出来撞天婚,配女婿喽。” 只听得环珮响亮,兰麝馨香,似有仙子来往,那呆子却背着双手不动。 两边人影香风,左撞一下,右撞一下。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女子行动。 那妇人见他不动,便挥手与他揭了盖头问道:“女婿,事到临头你却怎不动手?” 八戒摇头道:“娘啊,我刚忽然不想娶她们了,还是请你招了我罢!” 那妇人惊道:“好女婿呀!这等没大没小的,连丈母也都要了! 我这三个女儿,心性最巧,他一人结了身珍珠篏锦汗衫儿。你若穿得住哪个的,我就做主教她招下你罢。” 八戒来了脾气,固执道:“我可不穿她们结的,我只穿你做的!她们太小,手艺不行。” 那妇横他一眼便转进房里,取出一件篏锦递与八戒。 那呆子也是光棍,脱下青锦布直裰,取过衫儿,就穿在身上。 可还未曾系上带子,便扑的一蹻,跌倒在地,原来是几条绳紧紧绷住。 直让这呆子疼痛难禁,再看去,这些人都已不见踪影。 却说三藏、行者、沙僧一觉睡醒,不觉的东方发白。 睁睛抬头观看。哪还有昨夜的大厦高堂,找不着精美的雕梁画栋。只余下师徒几个四仰八叉躺卧在松柏林中。 慌得唐长老忙呼唤道:“哥哥啊!徒儿诶!昨夜我们被鬼瞒了!” 孙大圣心中明白,微微的笑道:“何来鬼物,师父怎个说法?” 长老指着周围道:“你看看!看看我们睡在那里!” 行者笑道:“这松林树下倒也称得快活,只不知那自作聪明的呆子,此刻在哪受罪哩!” 长老道:“他做了鬼怪女婿,怎有受罪道理?” 行者纵身一跃,跳到块大石头上摆手道:“师傅,昨日这家子娘女尽皆是些儿菩萨,在此显化想是为了考验我等哩。 你仔细想想,昨夜她们百般为难之余,却为何不敢戏耍我家师尊? 普通凡人哪知道轻重厉害,娶亲向来挑得是俊美有才的,自不会有放着文雅公子不闻不问,却对几个和尚妖怪穷追复问,不依不饶嫁女儿的说法。 八戒对翠兰的心不似做伪,那呆子虽好色一些,可好歹知道分寸。 昨夜为给咱弄顿斋饭,又想还菩萨三分恩情,方才虚与委蛇认了‘娘’哩。 那宴咱吃得酣畅,却苦八戒挨饿遭罪。” 三藏闻言,合掌顶礼之余,便匆忙开始寻找那憨货。 沙僧傻乎乎咧了咧嘴,心说:原来昨夜那些都是菩萨啊,怪道长得如此美貌。也不知到底是哪几个? 听说,女菩萨可不太多…… 朱小杰哈哈一笑也不搭话,径找人皇弟弟吃早餐去了。 众人寻了一会儿,终在后边的古柏树上发现异常,只见那里飘飘荡荡挂着张简帖儿。 沙僧忙跑了取来,恭敬呈给师父先看。 玄奘定睛,只见其上写的是八句颂子,云: “黎山老母悟道忙,南海菩萨请相助。 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 圣僧有德坚心定,八戒惫懒心眼多。 从此静心诚意默,取巧投机更艰难!” 那长老、行者、沙僧正念此颂,又听得林深处有高声叫道:“师父救命啊,绷杀我了! 救我一救!俺老猪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三藏道:“悟空,那叫唤的是悟能么?别还是……” 沙僧张望一下,点头道:“正是二师兄。” 行者道:“兄弟,咱莫睬他! 这货自作聪明,却把大伙都当傻子了! 想偷偷摸摸当英雄?留他荡秋千去!” 三藏道:“那呆子虽打了些诳语,可心却是好的。 这一路亏得有他插科打诨,才为咱们缓解下那些枯燥。 自他入伙,悟空便再没被那繁杂琐事牵绊。 我知你兄弟情深,此刻莫在我这演戏了。 快去救他出来罢,我料往后他再不敢自作聪明。” 于是沙和尚卷起铺盖,收拾好担子; 孙大圣解缰牵马,引唐僧入林寻看。 三人穿林入里,只见那呆子绷在树上,声声叫喊,痛苦难禁。 行者上前打趣道:“好女婿呀!太阳都晒屁股了怎还不起来谢亲?怎又不到师父处报喜?自个在这里耍耍秋千哩! 我问,你娘呢?你老婆呢?好个绷巴吊拷的女婿呀!” 那呆子见猴哥抢白着羞,脖子一梗,便咬着牙,忍着疼,不再叫喊。 沙僧见了老大不忍,赶忙放下行李,三两步解开绳索救下元帅。 呆子解放后,只对玄奘磕头礼拜,却不做辩解。 这里有首《西江月》为证: 谎乃伤心之剑,贪之必定遭殃。 佳人二八好容妆,才比夜叉凶壮。 只有一个原本,再无微利添囊。 好将淳朴谨收藏,休教贪婪欲望。 那八戒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自个儿撮土焚香,望空礼拜。 行者道:“怎地,你还认得出那些个菩萨不成?” 八戒道:“我法力虽不如你,也没那双火眼金睛,可也有些自个儿的窍门。 别的我虽看不出来,可观音大士的气息却怎会忽视?” 行者把那简帖儿递与八戒,八戒得知昨夜那妇竟是黎山老母时,忽生出许多惭愧。 沙僧笑道:“二哥的魅力可不减当年哩,引得两男两女四位圣人来与你做亲!” 八戒摆手道:“兄弟再莫提起,我道观音姐姐来也就算了,却没想到文殊普贤也凑热闹! 倘再拉上地藏菩萨,便要凑齐佛家四圣。 至于黎山老母……唉,不提,不提了! 从今后,俺再不敢欺心妄为。 就是累折骨头,也只是摩肩压担,随师父西域去也。” 三藏道:“八戒开悟,堪称大喜。可贺!可贺!” 朱小杰也在这时跳了回来,哈哈笑道:“八戒,我给你带来几个包子并一大碗粥,快趁热喝了,别饿坏了。” 悟能赶忙小跑上去接下,想了想,又拿着包子要给众人散发。 可大家皆推辞不受,只笑吟吟看着这呆子几口虎咽狼吞下肚。 行者看他吃得差不多,便拍拍那憨货肩膀,径领众再上大路。 s://.c/read/34690/23226835.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庄观清风明月 上路后经餐风宿水多时,前方出现座高山挡路。 三藏勒马停鞭道:“徒弟啊,前面有山拦路,必须仔细,恐有妖魔作耗,侵害吾党。” 行者道:“师父心安!马前有我等三人护持,还怕甚妖魔?” 环顾身边这仨家伙一眼,唐长老终放下心来前进。 只见那座山,真是好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 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 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 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 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 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 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 崖前草秀,岭上梅香。 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 深林鹰凤聚千禽,古洞麒麟辖万兽。 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 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 又见那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斗秾华; 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 龙吟虎啸,鹤舞猿啼。 麋鹿从花出,青鸾对日鸣。 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 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 三藏在马上欢喜道:“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险峻之处,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非常。 如此地方,想必人杰地灵。 若是咱们已行到相近雷音不远,你却要提前给我说下。 我也好整肃衣帽,端严神色,好见世尊。” 行者笑着摆手道:“早哩!早着哩!师父多心!” 沙僧问道:“师兄,不知我们到雷音还有多远?” 行者道:“观音说西行一路足有十万八千里,可那却是她一路飞来估算的直线距离,自做不得徒步之数。 依我看啊,此去十停中,咱们还不曾走完一停哩。” 八戒捂脸道:“哥啊,照此说,咱要走几年才得到啊?” 行者道:“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日也可到; 若是我一个儿走,哼哼!一日往返他五百来回也不见怪,若日色好些怕还能更多; 但要保着师父一步步走去…… 莫想!莫想!尔等只管走便是了!” 唐僧道:“悟空,你休打马虎眼,具体说说,咱们这一行到底几时可到?” 行者为难道:“此行,若没有长进,便是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复小,老小千番罔替却也难到。 但只要咱见性诚志不断提升,只哪日念念回首,灵山便在身后哩。” 唐僧心说:好嘛!向来是我给别人打机锋扯大旗,你这猴子随我没几日功夫,学得倒快!莫不是我一路没有骂人,你们几个便不知厉害了! 沙僧看玄奘脸上不善,赶忙岔开话题道:“师兄,师兄啊! 此间虽不是雷音,但却地秀山青,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 行者顺着台阶道:“此言却当。我观这里没有妖气也无邪祟,定是个圣僧仙辈之乡,我们可以游玩慢行。” 玄奘瞪悟空一眼,缓了缓,好歹没说什么。 却说这儿名唤万寿山,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混名与世同君。 那观里出一般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 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 其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 似这万年,也只结得出三十个果子。 果子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 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多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能多活四万七千余年。 恰逢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筒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 大仙门下出的散仙,也不计其数,见如今还有四十八个徒弟,都是得道的全真。当日带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两个绝小的看家:一个唤做清风,一个唤做明月。 清风入门尚浅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更小才交一千二百岁。 镇元子吩咐二童道:“我与大天尊有旧,不好拂他简帖面子,这便要去弥罗宫听讲,你两个在家中看守仔细了。 不日便有位顶天大能携另一位故人从此经过,你两个莫怠慢他们。 我推算人参果成熟也该在这几日。你们需打两个与他二人吃,表我善意,也续旧日之情。” 二童道:“师父,那大能是谁?您的故人又是谁? 还请说与弟子,我等也好接待,免失礼仪。” 大仙道:“那位大能虽是老菩提的师弟,可本事却极其骇人。 想当年,他孤身一个冲入灵山圣地,手也不动便档下去漫天佛陀的攻击,即便是如来动用灵山法力却也拿他没有奈何。 到头才保那闹了天宫闯下弥天大祸的大圣平安,更是在佛祖面前说尽豪言威风,毫发无损离去。 你两个也莫担心,我听菩提说他性子随和,想必不会以大欺小,难为你们两个后辈弟子。 至于我的故旧,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法号三藏,是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二童恭敬行礼受教后,清风奇道:“师父,孔子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是太乙玄门,怎与那和尚做甚相识!” 大仙道:“孔子?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只修他儒家经典了? 我们才不恪守什么‘道不同’之类画地为牢的屁话! 我太乙玄门自成一脉,乃地仙之首。你们修的非佛、非道、非儒、非法、非墨、非阴阳。 你该依地势坤的寓意,体会君子厚德载物道理,取长补短博采众家之秀,福修天地造化。 尔等修行,不可以不明,不可以不辨,不可以怠惰,不可以恪守,不可以浮躁,存乎一心,才见众妙之门! 刚说的那唐朝和尚,实乃金蝉子转生,是西方如来的第二个徒弟。 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躬身亲手传茶。 而后趁着间隙我俩聊了几句,却觉投机,于是便要他抛去晚辈弟子身分,与我结为忘年朋友。 故此是为故人也。” 二仙童闻言再拜,诺诺谨遵师命。 那大仙临行,又叮咛嘱咐道:“听菩提说他师弟无赖,如非要讨果子你们便多给他几个。 倘再有不测事端只需拖延,待我回来与他还价。 我推算此次定有波折,可那大能实在厉害!卦象一旦与他有一丝一毫牵扯,便再不受控。 此番,尔等只要拖延得当便是有功!” 清风道:“师父放心,我俩晓得厉害。 记得开园时大众分吃了两个果子,这会儿却还有二十八个在树上哩,我们定会看好,不会轻予。” 大仙又道:“唐三藏心地纯善,那大能也不屑手段,可须防备那猴子罗唣,当年蟠桃园便曾被他嚯嚯过,老君的丹房也被他糟践了,我等地仙可丢不起天仙那人! 一定小心!” 二童领命讫,那大仙才带着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而去。 却说唐僧眼看着那四个家伙还真还在山里游玩起来,便气得策马奔驰而去。 也还好这地没什么妖怪,否则便要直接给人送了“外卖”。 待跑累了,玄奘忽然抬头,远见松篁一簇中隐现楼阁数层。 于是这家伙 便不敢跑了,等着后面一众追赶上来才道:“悟空,你帮着看看,那里楼阁是甚么去处?” 行者看了道:“那所在不类观宇,不像寺院,却又不似往常仙门。 我们走动些,到那厢方知端的。” 不一时,几人便来到门首观看。只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 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 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 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 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 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 青鸟每传王母信,紫鸾常寄老君经。 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三藏离鞍,朱小杰下马,一众步行,又见山门左边有通碑,碑上刻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长老道:“徒弟,这儿是一座观宇哩。” 悟空嘟囔道:“这观宇不按规制,怪不得俺……” 沙僧道:“师父,观此景鲜明,观里必有好人居住。 我们且进去看看,若行满东回,此间也是一景。” 行者道:“说得好,此间什么情况,咱只需一问便知。” 于是大家一齐进去,又见那二门上贴着对春联,上书: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行者嗤道:“这观主真好大口气!净说唬人大话。 俺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老……在太上道祖门前,也不曾见有此狂话。” 八戒道:“且莫管他,进去进去,普天之下豪杰辈出。指不定这道士有些德行也未可知。” 及至二层门里,只见那里面急急忙忙,迎出两个小童来。 看他怎生打扮: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鬅。 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 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缠蚕口绒。 丰采异常非俗辈,正是那清风明月二仙童。 只见童子控背躬身,出来迎接道:“大圣人、老师父,失迎,失迎!请进,请坐!” 朱小杰瞅着这俩一千多岁年纪,却还装嫩的俩货有点无语,心道:好嘛!这一路看过来,凡有法力的,但看岁数至少也是我爷爷辈儿往上。 你看这俩千年老货,却还“扮猪”弄个娃娃模样装孙子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参果像个小孩 唐长老被迎了一下后却是欢喜,随两个童子便进正殿,独留下悟空、八戒、沙僧与这三匹马儿没了招待,颇显尴尬。 向南的五间大殿,尽皆是上明下暗有雕花格子。 那仙童推开格子,请唐僧入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两个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唐僧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道:“仙童,你五庄观真是西方仙界! 既是观宇,却为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 童子行礼笑道:“不瞒老师说啊,这两个字,上头的礼是客气; 下边的,却是我们自家的香火。是我家师父谄佞出来的。” 悟空心道:这货可以啊……说他搞个观宇,只为自己拜自己?这思路也忒新颖了……倒不如去找面铜镜叩头得了! 三藏却没听明白他们意思,只问道:“却不知何为谄佞?” 童子自豪道:“大师不知,那三清天尊是家师朋友,四帝是家师故人,九曜更是家师晚辈,元辰只算得家师下宾。” 行者闻言一惊,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八戒道:“哥啊,你笑怎的?” 行者道:“你们常笑俺老孙捣鬼,却听不出这里道童也会捆风!” 三藏却喝道:“休得无礼! 二位仙童,不知令师何在,可容我拜仰?” 童子道:“家师收元始天尊请简,亲驾上清天弥罗宫,与天尊讨论混元道果去了,此刻恰不在家。” 行者闻言,忍不住喝一声道:“这个臊道童! 人也不认得,却在哪个面前捣鬼,扯甚么空心架子! 那弥罗宫有谁识得你家太乙?请你这泼牛蹄子去讲甚么!” 三藏见悟空发怒,恐怕与那童子争斗起祸多生事端,便赶忙回身训斥道:“悟空,元始天尊是何等人物!这五庄观主又有多大威能!你被压这许久,却哪知人家交友故旧? 记得方才,你还附和悟净说:这儿是绝好去处,定有好人居住。 如今我们既进得门来,便更该谨言慎行客随主便,才显知情得体。 常言道,鹭鸶不吃鹭鸶肉。 你常说自己是齐天大圣,也不知受了多少无知愚昧的鄙夷。 怎得,论到你时,却又要不分青红皂白,张口便无礼指摘? 他师既是不在,你较真作甚? 倘他师回来,你俩攀谈一番,总能分个清楚明白。 你莫闲着了,这便去山门前放马! 沙僧看守行李,八戒解开包袱,煮些米粮。” 言毕,玄奘有转身对两个小童道:“还请借贵观锅灶一用,容我一行做顿饭吃。 待临行,定补上柴钱水费。 此刻天色尚早,我等不作多扰,饭毕就行。” 三个徒弟闻命,果依执事而去。 那明月、清风,看了始末,暗自夸称不尽,心道:好和尚!真个是西方爱圣临凡,真元不昧。 师父命我们接待那圣人与唐僧,将人参果与他俩各吃一个,以表尊重之心,以续故旧之情,又教防着他手下人罗唣。 那三个嘴脸果然凶顽,性情粗糙,幸得这长老出言把他们调开了。 若在边前,却没法让他们不与人参果见面。” 清风忽然传音道:“兄弟,咱还不知那公子是不是传说中的大能,更不知这和尚可是师父的故人。 咱先得问他一问,需知人参果贵重无比,可万莫弄错惹事!” 闻言,明月微微点头。 随即二童子又上前道:“启问公子,可是大德菩提先生的师弟?” 朱小杰听问自己,心中一动,便点头道:“正是!菩提是我师兄,我道号逍遥子。” 两童赶忙恭施大礼,才起身面向玄奘问道:“启问圣僧,您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长老回礼道:“贫僧就是,仙童为何知我贱名?” 童子道:“我师临行前,曾吩咐教弟子远接二位贵客。 不期车驾来促,有失迎迓。 大能请歇,法师请坐,待弟子置茶来奉。” 三藏忙道:“不敢。” 朱小杰却道:“不急!我的那果子且留树上,等镇元子回来再叙。” 两童一惊,可这类未卜先知的本事在这门中也算常见。他们不敢违逆大能意思,赶忙再施一礼,恭敬退了出去。 而后明月急转本房,取两杯香茶,献上。 茶毕,清风悄声道:“兄弟,这位大能不要,可那长老却未曾推辞。 咱俩不可违反师命,让人觉得师父小气,这便去取个果子来。” 明月点头道:“哥哥说得是,想这果子在那大能眼中不过尔尔。 可对那肉体凡胎的和尚却颇显珍贵,他可能的确想吃,所以才没拒绝。咱们这便去打一个献上!” 二童别了客人,同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草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儿,径去了人参果园内。 那清风爬上树后,便使金击子敲果; 明月在树下,以草丹盘等接。 须臾敲下个果来,接在盘中, 径至前殿,先对朱小杰行了一礼,又面向玄奘奉献道:“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 恰有土仪素果一枚成熟,奉师命进献,权作解渴。” 那长老这才停下念经,睁眼去看。 可才望一眼,他便战战兢兢将托盘推开,待远离三尺后才道:“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时稔,怎么这观里却若荒年饥民那般食人? 眼前分明个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如何与我解渴?” 清风暗道:这和尚在那口舌场中,是非海里厮混久了,竟弄得是眼肉胎凡,却不识得我仙家异宝哩。 明月上前行礼道:“老师有所不知,此物其实唤做人参果儿,地地道道是树上长出来的,绝不是谁家生下的婴孩,你稍后一口把他脑袋咬掉,那流出来……” 三藏却将此前那番“客随主便”的大道理忘在脑后,插口道:“胡说!胡说! 他那父母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生而为人,却不知道又多么幸运。 想他诞辰未及三日,怎么就无辜被拿来当了果子? 拿走!拿走!” 清风强调道:“这确是树上结的!” 长老道:“乱谈!乱谈!树上又怎会结出人来? 拿出去,拿出去! 不当人子!没有人性!” 那两个童儿,见这秃驴千推万阻不识好歹,只好拿着盘子,转回本房。 那果子却也跷蹊,如没有镇元子师父秘法加持却是久放不得,即便有了些秘法,可放多时也会僵硬,便不中吃了。 二人索性回到房中,坐在床边儿,一家半个化水喝了下去。 堂上,朱小杰忽然叹道:“玄奘,你整错了!” 唐僧不解,委屈看哥哥等他解释。 逍遥子道:“即便你说得对,可那也是个未及三日的婴孩,你便可以见死不救了? 他能请你吃,自己便吃不得了? 你不杀伯仁,他却因你丧命,岂不是错了?” 玄奘慌得跃起,夺步便要去追那两个童子。 朱小杰叹道:“晚了!那果子已被他俩分食了。 也还好那的确是树上长出的果子,否则若种下心魔孽障,你那三藏经书便不用取了!” 唐僧跌坐回椅子之上,喃喃道:“我……我也知道那的确不是个孩子。 世上哪有不满三日却有这便晶莹剔透,又怎会不哭不闹动也不动?” 逍遥子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不知,那果子吃了便可以多活四万七千年,哪怕闻一下便能多活三百六十载哩。 仅这一颗,便要比悟空寻的那些草药强到天上!” 玄奘依旧摇头道:“哪怕贫僧知道那的确不是婴孩,哪怕吃了它能多活四万七千年,我却依旧下不了口!” 朱小杰闻言后有些咂舌,忽又噗嗤一笑,从怀中掏出个一般无二的果子道:“哈哈,不瞒你说,我却也一样下不了口呢! 可只闻闻,便要多活三百六十年可是不虚! 当年法明和尚不也含辛茹苦将你喂大,如此善举,怎不传承? 来,来,你闻闻这味儿香是不香。 说不定你运气好,还能弄出来点法力哩!” 玄奘一拍脑袋道:“是啊,此前悟空说西行要我由小走老,再由老走小无数个罔替,我还怕找不到好的衣钵传人接续宏愿。 如今带他一个果子时常闻闻,岂不是可续传法宏愿?” 朱小杰心道:还用那般麻烦?你咬自己一口不结了?眼下让你闻上一口,权为试验一回。 果然,不知玄奘体质为何如此特殊,闻了人参果后不说其余属性,哪怕是寿命也吝啬得一点没加。 倘不知其中内情,怕要以为这家伙前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以致今生受了无穷诅咒一般。 身为佛祖弟子,谁有胆子?谁有本事?谁能诅咒得了他哩? 话分两头,再说另端,此刻八戒睁大眼睛,长吸口凉气道:“噫!未想这俩小孩却还有这般事哩!” 原来他那道房,却与他这边厨房是紧紧的间壁,八戒又是个大耳慧心的家伙。 这边悄悄言语几句,那边却听得着。 先前这憨货正在厨房做饭,隐约听见说取金击子,拿草丹盘,便记在心; 其后又听两童子埋怨唐僧不识人参果,即拿在房里分食吃,口里忍不住流涎道:“想当年做元帅,便早听过这地仙宝物大名。 如今近在身侧,却不得弄上一个儿尝新!” 自家身子狼犺,不能彀得动。于是盘算着等行者来,与他合谋计较。 其后八戒在锅门前无心烧火,不时的伸头探脑,往外观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圣又要偷果子 不多时,八戒见行者牵马回来,悉心将之拴在槐树上,而后便径往师父处走去。 这呆子便赶忙用手乱招道:“猴哥儿!这里来!这里来!” 行者看这呆子鬼鬼祟祟有些奇怪,于是转身到门首道:“呆子,你嚷甚的? 莫非是米粮不够吃了?这样,先让师父先吃饱。 咱仨忍忍,我观前边上清水秀,想必一路定能饱腹。” 八戒道:“你先进来,这儿不是饭少。不是饭少! 而是有件宝贝,你可晓得?” 行者顿生好奇,低声问道:“你是说,这儿不是个唬人所在? 我观那俩家伙一千多岁却还是马马虎虎的草包两个,如此之地能有甚宝贝?” 八戒笑道:“你不曾见,我却听说! 这宝儿说与你,怕你不识,拿与你,你还不认得哩。” 行者抱臂道:“这呆子!竟笑话起俺老孙来了? 五百年前,俺访仙问道时也曾云游在海角天涯,其后统一妖族,还闯地府闹天庭,三界中我哪般儿不曾见过? 八戒道:“哥啊,人参果你曾见么?” 行者笑道:“八戒,你小瞧我了! 想当年求学,俺却学了许多医术药理。 哪怕是人参娃娃,我也见得多去。 至于这人参结果,其又名唤人参子,多在盛夏之时结出。 凡人食之,可以补气强身,还有延缓衰老功效。 怎地?师弟气虚?” 八戒被悟空这一大堆说没了脾气,大手一挥道:“俺说得不是甚人参结出来的果实,而是人参果,人参果儿!” 悟空挠了挠头道:“这个,这个真不曾见。 只往昔与手下妖王喝酒时听过些儿,那人参果乃是地仙至宝,又有草还丹之名,形似婴儿,色泽剔透。 倘吃下肚子,便能延寿近五万载哩。 好好的,说那传说之物作甚?西行艰苦,却哪有得? 哪怕嘴馋,你也暂忍忍,待西行圆满,哥哥帮你寻一个便是。” 八戒忙摆手道:“哪用如此麻烦?此物大名虽远在天边,可天作之美却近在眼前,听说他这五庄观里便有。 方才那童子拿了一个送与咱师父吃,可师父却不认得这至宝,非说它是三朝未满的孩儿,不曾敢吃。 那童子老大惫懒,师父既不吃,便该让我们弟子代享才对。 可他却瞒着我们,才在这隔壁房里一家半个,啯啅啯啅的吃了出去,那可是一人两万多年的寿命啊!直急得我口里水泱。 怎么得,咱哥俩不也的弄上一个儿尝新? 我想你有些溜撒,这便去他那园子里偷几个给师弟们尝尝,如何?” 行者摇头道:“不可……俺行事向来光明磊……” 八戒却直接将他打断道:“得了把你!当年偷桃子时,你咋不想什么光明磊落呢? 我看你就是怕了人家!嘴上说得欢实,真让你办个事情才就露怯!” 悟空道:“呆子!话可不如你这般说!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先偷桃儿是我不对,可如今我却已改过了。 你不劝善也还罢了,怎可以劝我作恶? 俺可不吃激将法那一套,你想吃便自个好言问人家讨去!” 怎料八戒忽然叹了口气道:“猴哥,俺也不是甚偷鸡摸狗的坏人! 只是,只是……你看得出来!” 悟空奇道:“什么?我看得出什么?” 悟能拍了拍大肚皮道:“哥哥诶,你和沙师弟都是原身神躯,我却是被人家贬到了猪身上的。 你说,凡世中一只猪能活多久?” 悟空闻言大惊,眼中忙闪金光查探,果然发现悟能寿数不长,似已开始有衰竭之态。 八戒接着开口:“师兄啊,我原想着穷尽一生得个佛位续命,可前日你与师父讨论路程,我才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怕终等不到那一天了…… 只是看不到师父将经书带回大唐,却多少有些遗憾。 还有等我的翠兰……” 悟空气道:“你这呆子,我不是教你《大品天仙决》了吗? 你是怎么修得,怎寿数越修越短?” 八戒叹道:“晚了!晚了啊! 当年我想着与翠兰白首便够了,也没什么补充手段,便随意透支寿元施法。 如今可谓损有余而补不足,估计不剩几年了。 只期望后面路上能碰上些神花灵草,将我这性命续到灵山。 倘若死了,便也是……” 悟空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这吃货!为了吃人家果子竟胡说八道! 罢了,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俺也没甚好辞。 吃这果子容易,你等着!俺老孙手到擒来。” 言毕抽身,往前就走。 八戒抹了抹眼睛,赶忙扯住那傻猴道:“哥啊,我听得他在这房里说,要拿甚么金击子去打哩。 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腌臜,咱俩须干得停当,万不可露马脚走风声。” 行者道:“晓得,我晓得。” 只见大圣使出个隐身法,闪进道房看时,见那两个道童吃了果子,回返殿上拜见唐僧,不在房里。 行者四下观看前后寻找,但只见窗棂上挂着条赤金:二尺长短,有指头粗细; 底下是一个蒜疙疸的头子,上边有眼,系着根绿绒绳儿。 悟空心道:“想必这便是那叫做金击子的物件了。” 他轻轻将之取下来,使了个隐身法儿,悄悄摸出道房,径入后边去了。 待推开两扇门抬头观看,眼前却是座花园。 但见:朱栏宝槛,曲砌峰山。 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 流杯亭外,一弯绿柳似拖烟; 赏月台前,数簇乔松如泼靛。 红拂拂,锦巢榴; 绿依依,绣墩草。 青茸茸,碧砂兰; 攸荡荡,临溪水。 丹桂映金井梧桐,锦槐傍朱栏玉砌。 有或红或白千叶桃,有或香或黄九秋菊。 荼蘼架,映着牡丹亭; 木槿台,相连芍药圃。 看不尽傲霜君子竹,欺雪大夫松。 更有那鹤庄鹿宅,方沼圆池; 泉流碎玉,地萼堆金。 朔风触绽梅花白,春来点破海棠红。 诚所谓人间第一仙景,西方魁首花丛。 行者观看不尽流连忘返,定了定神才见一层门。待推开看处,这地却是座菜园: 布种四时蔬菜,菠芹莙荙姜苔。 笋薯瓜瓠茭白,葱蒜芫荽韭薤。 窝蕖童蒿苦荬,葫芦茄子须栽。 蔓菁萝卜正埋,红苋青菘紫芥。 行者笑道:“他也是个自种自吃的修士。” 走过菜园,又见一层门。 推开看处,呀!只见那正中间有根大树,真个是青枝馥郁,绿叶阴森。 那叶儿似芭蕉模样,直上去有千尺余高,根下有七八丈围圆。 行者倚在树下往上一看,只见向南的枝上露出个人参果,真个象孩儿一般。 原来尾间上是个扢蒂,看他丁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幌脑,风过处似乎有声。 行者有些迟疑,暗念道:“这是好东西,的确是树上长得果子,是果子没错! 仅仅罕见!果然罕见!” 言毕,牙一咬便倚着树,飕得声撺将上去。 那猴子果擅爬树,当年在花果山也不知摘了多少果子。 只见他把金击子敲了一下,那果子便噗的声,落掉下去。 他也随之跳下去跟寻,可打眼望去那果子却寂然不见。 闪动火眼睛就四下里找寻,却更无踪影。 行者挠着头道:“跷蹊!跷蹊!即便它似人参娃娃般是有脚会走,也没法背着我的探查跳出墙去才对。 嗯……知道了! 想是花园中那土地不许老孙偷果子,才收去了。” 于是他捻着诀,念一口“唵”字咒,拘得花园土地前来。 土地抬头见是猴王,慌忙施礼道:“大圣有礼,呼唤小神,却不知有何吩咐?” 行者顿了顿才道:“你这老儿!却不知俺老孙是这天下有名的贼头? 我当年偷蟠桃、盗御酒、窃灵丹,也不曾有人敢将我截胡,抢我赃物。 怎么今日只偷他一个果子,你便抽我的分成去了! 这果子是树上结的,照理说地上生灵尽皆有份。即便是空中过鸟也该沾得,他这观主自私自利,筑起重重围墙将果树据为己有,却才是他的不对哩! 俺老孙只吃他一个,有何大害? 怎么刚打下来,便被你给捞去?” 土地道:“大圣啊,此番你却是错怪了小神了。 这宝贝实乃是地仙之宝,小神不过就是个区区鬼仙,怎么有胆量拿这位大仙的东西? 在此地驻守这些年月,我就是想闻,也没有福气。” 行者道:“你既不曾拿去,又如何打下便就不见了?” 土地道:“大圣啊,你只知这宝贝可以延寿,却不晓得他的出处哩。” 行者奇道:“还有出处?” 土地道:“有的,有的! 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 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 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 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却是只与五行相畏。” 行者道:“怎么与五行相畏的说法?” 土地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 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 打下来后,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寿。 吃他须用磁器,清水化开食用,遇火即焦而无用。 遇土而入者,大圣方才打落地上,他即钻下土去了。 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就是钢钻钻他也钻不动些须,比生铁也还硬三四分,人若吃了,所以长生。 大圣不信时,可把这地下打打儿看。” 行者闻言,便掣金箍棒筑了一下,随着声巨响,地面便出现好大个坑。尬得土地不知该怎么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事发后恼羞成怒 行者喃喃道:“果然!果然!想我这棍儿厉害非常,往昔打着什么,便全都要化作齑粉。 即便是撞着金钢铁丸,怕也能给它贯穿,怎么一棒子下去这才出来这小个坑? 这土果然有异,却是俺老孙错怪了你了,请回去罢。” 那土地行了一礼,心说:这大圣好讲道理啊,可和先前传闻中大有不同。我以为今天至少也得挨顿打呢…… 大圣见土地缓缓隐去,却另有算计:只见他再次爬上树,一只手使击子,一只手将锦布直裰的襟儿扯起来,做个兜子等住。 他却串枝分叶,敲了个果,兜在襟中,跳下树。 一路小跑,径到厨房里才显出身形。 八戒见师兄急火火跑回来便笑道:“哥哥,可得手了么?” 行者道:“呆子,你看这个不是? 俺老孙手到擒来。 果子只此一个儿,你快吃!。” 八戒闻说奇道:“猴哥儿,你怎不吃?” 行者放开衣兜,将果子塞到八戒手上道:“休要废话,俺早就长生不老了,眼下吃它作甚?” 八戒又问:“那我把果子分沙师弟一半?” 悟空忙制止道:“可别胡闹了,老沙啥脾气,他那慈悲样子怎吃得这个? 你俩可别闹误会再打起来! 少废话,快吃!快吃!” 于是八戒便依言,将果子丢到嘴中。 他食肠大,口又大,方才听见童子描述,便觉腹中馋虫拱动。 这会儿见了果子,拿过来,张开口,毂辘的囫囵吞咽下肚。 却白着眼儿,向行者逗趣:“这果子可真奇怪得很!咋一入口便就化了?” 行者道:“悟能,你这便不知了! 这果子有所谓‘五行相畏’之说。 它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 吃他常用磁器盛放,再用清水化开食用,遇火即焦而无用了。 想是你嘴巴口水太多,把果子给化掉了!” 八戒道:“原来如此啊,我还道那果子是你变化出来骗我心安的哩!” 行者揪他耳朵一下道:“骗你作甚?此刻吃了,有甚感觉没有?” 八戒闭眼体会一下,才兴奋喊道:“嘿!猴哥,这果儿的确是真货哩! 此刻俺感觉体内有生机爆发,感觉力量源源不断似无穷无尽一般。 同时,俺自身法力也充盈了许多,这果子不愧地仙圣物!” 行者比了个手势道:“兄弟禁声!你能听得到隔壁,却怎知隔壁听不见你的声音? 此事不要外传,赶快做好饭,咱们速速吃了离开此地。 迟了便要生出变化!” 言毕,悟空便欠起身来,施法把那个金击子顺窗眼儿飘回原处,而后似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去了前面。 这呆子看着猴子背影,只絮絮叨叨了不知几句唧哝,才继续煮起饭来。 怎料悟空一语成趁,那两个道童恰复进房添茶再献,只听得八戒嚷“把果子分沙师弟一半”的话。 清风听见心疑道:“明月,你听那长嘴和尚似在说分人参果儿。 我们又没有给他吃,他却分个什么? 记得师父别时叮咛,教防他手下人罗唣,莫敢是他偷了咱家果子不成?” 明月回头道:“哥耶!不好了!不好了! 金击子怎不在房中?莫不是落在果树旁了? 咱们快去园里看看!” 言毕,他两个急急忙忙走去,只见花园门却是开的。 清风道:“这门我清楚记得是关的,那时还夹住了衣服,此刻却如何开了?” 又急转过花园,只见菜园门也正开这,二人便更焦虑。 忙冲入人参园里,倚在树下,望上查数; 颠倒来往,只得二十五个。 明月道:“你可会算帐?” 清风道:“废话,一千多年还能不会算账?速速盘点!” 明月道:“果子原是三十个。 师父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 适才打一个与唐僧吃了,还有二十七个; 如今只剩得二十五个,却不少了两个? 不消讲,不消讲,定是那伙恶人偷去了! 我们这便去找那唐僧理论。” 于是他两个出了园门,径来殿上,先对逍遥子恭敬施了一礼。 便开始指着唐僧开骂,言语中秃前秃后,秽词污言不绝口未间歇; 贼头鼠脑,臭短臊长,没好气的胡嚷。 唐僧被搞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仙童啊,你闹的是甚么? 消消气儿,有话慢说不妨,凡事咱们可要讲个道理,不兴恶语中伤的。” 清风吼道:“你这秃驴耳聋了? 我是甚话,你心里还不省得? 你有胆量偷吃我家人参果儿,怎还不许我说了?” 唐僧道:“你说我偷吃了你家人参果儿?” 明月嚷道:“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我观中没有外客,此地土地山神皆知我家师父厉害。 如今果子不见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放才我们好心拿来与你吃,你却假慈假悲说它象孩童的不是?” 唐僧点头道:“阿弥陀佛!那东西一见,我就心惊胆战,怎还敢偷他吃哩! 就是害了馋痞,也不敢干这贼事。你们可不要错怪了人。” 清风道:“哪怕我们信你不曾吃过,可你却还有手下人要偷吃的哩。” 三藏闭眼沉思一下道:“这说得也是,你且莫嚷,等我问他们看看。 果若是偷了你的,便教他赔你罢了。” 明月怒道:“赔?你倒是红口白牙说得轻巧! 这等天才地宝,就是你家佛祖想要一个,也得亲身带着礼物找我师父言说。 你家徒弟就算有金山银海,却到哪里买去?” 三藏道:“竟不知这物如此值钱……纵有钱没处买啊…… 常言道,仁义值千金。我教他陪你个礼,便算了罢。 况且也还不知那偷果子的是他不是他呢!” 明月道:“怎不是他?他那里分不均匀,刚还在那嚷哩。” 三藏忙大喝道:“徒弟!徒弟!你们且都过来。” 沙僧闻声,赶忙率先傻乎乎跑了过去。 八戒听见,却赶忙找到悟空道:“不好了!决撒了!师父叫我们了! 那小道童胡厮骂,想是旧话儿走了风,咱该怎地?” 行者道:“活羞杀人!却不想俺老孙五百年来第一次偷盗便又被抓了原形。 罢了!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咱且瞒着试试,如若露馅我便全盘担下。” 八戒叹了口气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咱们走!” 于是他两个出了厨房,进到殿上。 不待悟空开口,八戒便抢先对玄奘道:“师父,饭将熟了不能离人,叫我们怎的?” 三藏道:“徒弟,此番不是问饭。 他这观里有些人参果,是似孩子一般的东西,你们哪一个偷吃他了?” 八戒道:“我老实,不晓得,不清楚,不曾见。” 清风指着那头猪道:“说话声儿最大的就是他!就是他!你看他这会还笑!” 行者喝道:“我师弟待人和善却还有错处了? 他生下便是个笑模样,莫非你自己弄丢些莫名其妙的果子,便不容我们笑了?” 三藏道:“悟空息怒,我们是出家人,休打诳语,更不可以吃昧心食。 若果然吃了他的,这便陪他个礼罢,又何苦这般抵赖?” 行者见师父说得有理,他就实说道:“师父,却是我嘴馋,偷吃了他的果子,这事却和悟能、悟净无关。 如今吃也吃了,我站在这儿要命一条,你待怎么?” 明月怒道:“你偷了我两个,还说其余人不是贼哩!” 八戒上前一步抢道:“阿弥陀佛!师兄啊,你不明情况却瞎在那里顶缸作甚! 这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 实话与你们说罢,那果子是我偷吃的,与旁人无关。 当时我吃第一个时没品出来味道,于是我便又摘了一个尝味,怎料那果子见口水便化,还是不过瘾。 念你们树上长些果子也不容易,我这才收手! 可别说,你那果子可真是宝贝,区区两个下肚,我法力便长了一小节哩,也不知持久不持久。” 二仙童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便越加毁骂起来,言语冲撞恶毒之处,比刚才更甚。 此言直恨得大圣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条金箍棒揝了又揝,忍了又忍道:“这童子如此可恶,即便是当面打人也还罢了。 如今受他这些儿鸟气,俺便坏事做到底给他个绝后,教他全都再吃不成!” 好行者,在恶语骂言中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默念声“变!” 变做个假行者,跟定唐僧,陪着悟能、悟净,忍受那道童嚷骂; 他的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 哇呀呀一声怒吼,便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一把将这巨树推倒。 可怜叶落枒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 那大圣推倒树,却在枝儿上寻果子,那里得有半个? 原来这宝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头却是金裹之物,况定海神针又是五金异宝,所以敲着便将满树人参果悉数振掉。 既下来,便遇土而入,因此上边就再没一个果子。 行者叫道:“好!好!好!打散架了一了百了!” 于是收起铁棒,径往前来,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 他法力高深变化奥妙,一众自然看不明白。 却说那仙童骂彀多时,清风传音道:“明月,这些和尚也受得气哩! 我们就象骂鸡一般,骂了这半会,通没个招声,想必他确不曾偷吃。 倘或树高叶密,数得不明,不要骂错了他! 咱俩再去重新查查。” 明月点头道:“也说得是,咱们这便再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识破锁在阵中 他两个便又回园中,只见那树倒枒开,果无叶落,唬得清风脚软跌根头,明月腰酥打骸垢。 那两个直被吓得魂飞魄散,有诗为证,诗曰: 三藏西临万寿山,悟空断送草还丹。 枒开叶落仙根露,明月清风心胆寒。 他两只感到浑身无力,接连跌倒在尘埃中,语言颠倒,只叫:“怎的好!怎的好! 害了我五庄观里的丹头,断绝我仙家的苗裔! 师父归家,我两个却该怎么回话?” 明月道:“师兄莫嚷!他们不仁,也休怪咱俩不义。 此番断不可放跑那罪魁祸首。 我们且整了衣冠,莫惊张这几个和尚。 此处没有别人,定是毛脸雷公嘴的那厮,他来出神弄法,坏了我们的宝贝。 若是与他分说,那厮毕竟抵赖,定要与他相争,斗起来,就要交手相打。 我们两个势单力孤,恐难敌他们人多厉害。 不如这便去哄他一哄,只说果子不少,是我们错数了,转与他陪个不是。 他们的饭已熟,想来只以为咱俩虚言未去,只为给他们找个台阶。当不至于自招推树之事。 等他吃饭时,咱再贴些儿小菜儿表示殷勤。 待他一家拿着一个碗吃开,你却站在门左,我却站在门右,扑的把门关好,把锁锁住,将这几层都弄起来。 这观中里里外外皆有师父布下的无上阵法,谅他有天大本事,却也跑不出去。 待师父携众师兄回家,咱们将事情如实禀报,再凭处置。 那和尚是师父的故人,饶了他,是师父的人情; 不饶他,我们好歹也拿住了贼人,庶几可以免罪。” 清风点头道:“有理!有理!只是那位大能……” 明月摆手道:“事急从权,想他不该同咱们小辈一般见识。 倘他破去师父阵法,那便远超了咱俩千年修行所在,师父仁慈知情,也怨不到你我身上。” 于是他两个便强打精神,勉挤笑颜,从后园中径来殿上,对唐僧控背躬身道:“师父,适间言语粗俗,多有冲撞,莫怪,莫怪。” 三藏奇道:“怎么说?” 清风道:“果子不少,只因树高叶密,不曾看得明白。 放才然又去查查,还是原数。” 八戒不傻,却以为这回是他俩数错了。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思路,这憨货跳着脚儿回骂道:“你俩童儿,年幼不知事体就来乱骂,白口诅咒,冤死我也! 真是没有素质!口无遮拦!不当人子!” 行者才把果树推倒,心上似明镜般明白。 只见他虽口里不言,心中却暗忖:是谎,是谎!果子已是了帐,那树却早断根,他俩怎说这话? 想必有莫大蹊跷隐匿,俺得留些后路以防万一。 三藏却信以为真,颔首道:“既如此,误会终是解开,算得上水落石出了。 徒儿们受委屈之外,以后也需记着:咱们犯过的错事要敢于承担,强加在身上的罪名你们却不要乱认。 倘强出头,一则误人,二则害己! 你们去盛将饭来,待我们吃毕,好趁天色未黑再赶一程。” 朱小杰古怪笑了一下,便自闪回长安享用大餐。 悟空说了声去茅房小解,便自三两下跑没踪影。 八戒听命去灶房盛饭,沙僧留在屋子安放桌椅。 二童见这大能竟主动离去,瞬时欣喜。 其后忙取小菜添到桌上,前后有酱瓜、酱茄、糟萝卜、醋豆角、腌窝蕖、绰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儿,与师徒们下饭; 他俩又回房提一壶新茶,端两个茶盘,伺候左右。 那师徒四众,却才拿起碗来没吃几口,这俩童子便放下手中茶具一跃而出。一边一个,噗的一声把门关上,急火火插上鐄铜锁启动阵法。 八戒见他们的刁难法子竟只是锁门,遂不屑冷笑道:“这童子差了!你家观宇的风俗可是不好,却怎关了门,锁客人在里吃饭?” 明月在门外,阴阳怪气道:“正是,正是,好歹请贵客吃完了饭,才好开门。” 清风却忍不住骂道:“我把你这个害馋劳、偷嘴的贼秃! 你偷吃了我家仙果,便已该一个擅食田园瓜果之罪。 而后却把我家仙树推倒,坏我五庄观里仙根,你还要说嘴哩! 若能彀到得西方参佛面,只可能转背摇车再托生!” 三藏闻言,丢下才吃两口的饭碗,心上像压着块大石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童子将那前山门、二山门,通都上了锁,却又来正殿门首继续恶语恶言,贼前贼后污言秽语,只骂到天色将晚,才去吃饭。 饭毕困乏,方才各自归房休息。 屋内,唐僧才缓过气,埋怨行者道:“你这个猴头,番番撞祸! 既然犯戒偷吃了人家果子,就受他些气儿,让他骂几句便罢了。 我们本就理亏,你哪里来得脾气?哪来底气?为甚推倒人家的树? 你亏不亏心! 若拿着前因后果去衙门告起状来,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通! 你这孽徒,孽徒!” 行者嘟哝道:“师父,这天才异宝本就是天地给生灵的恩赐。 那人参果树生于天地初始,长于日月之下,前后不是他那观主种的,也不是他家历代养的,凭甚他却被他据为己有?又为何筑墙围院? 俺老孙就想要尝上一个,他却百般辱骂,一点儿情面不给我不留。 当时因他骂的凶脏,致俺一时邪火攻心才做了些儿莽撞事,如今后悔却来不及了。 眼下唯有等那童儿都睡着候,咱们连夜起身脱离。” 沙僧道:“哥啊,我厮杀多年,却对阵法有些研究。 如今里里外外可被弄了好几层大阵,四下围得甚紧,咱要如何走脱么?” 行者摆手道:“莫管!莫管!老孙自有法儿。” 八戒道:“师父,那两个果子是俺吃的,那人参树也是俺弄倒的,和师兄无关! 你这怪错人了! 猴哥儿,实在不行,你便带着大家先走。 我留这儿领罪,也算给个交代。 否则倘他们真报官,岂不损毁去师父的高僧,坏了天朝名声?” 唐僧拍桌子道:“胡闹!到了如今你两个还不说实话,心里倒又没有我这个师父! 弟子过,师父责,教不严,师之错! 让你们顶缸?我自个溜走?亏你说得出口! 这是什么事儿?我真若如此干,那西天便也不用去了,真经也不用取了,大家散伙还俗拉倒! 有错认错,哪怕偿还不清,多少也能给人家苦主减少些损失。” 八戒闻言愁苦笑道:“师父,你说的哪里话? 佛教中有《楞严经》、《法华经》、《孔雀经》、《观音经》、《金刚经》,前后却不曾听见甚‘弟子过,师父责,教不严,师之错’的话。 这听着好似他儒家之类,你可说串了!” 玄奘狠瞪八戒一眼道:“我悟的是‘佛家’,你说那是‘佛教’,少插科打诨!” 行者贱兮兮拍着八戒肩膀道:“兄弟,你不知道,咱家师父可是佛门新秀。 前后神仙佛祖的都是虚妄,在他眼中只有佛法道理,而后才是地位尊卑。 他不屑‘佛教’之闭塞迂腐,自立‘佛家’望普度众生呢!” 沙僧在旁听得一愣一愣,未想到其中却还有此故事。 众人谈话说话之际,朱小杰却吃饱喝足闪了回来。 八戒猛一拍大腿道:“师尊诶!你咋还自投罗网哩! 既然出去了,你可就莫要回来了嘛!” 悟净赶忙插口道:“二哥,师尊又不知这便发生甚事。 他走时,那俩童子还在恭恭敬敬给咱端菜哩。” 逍遥子笑道:“不就是把人家人参果树推倒了嘛,知道,我知道!” 悟能睁大眼睛急问:“您神通广大,该是可以栽活那树的?” 朱小杰摇头道:“那事简单,可这西行我却不能插手,更不好帮你渡劫,这回依旧要你们自个解决。” 行者忙替师尊解释道:“呆子,咱师父可是人族的派来的西行见证。倘因为情义出手干涉,便是失职。” 八戒嘟着嘴道:“那您回来作甚?不把自己陷入到麻烦中了嘛!” 逍遥子悠闲喝了口茶道:“关我啥事? 那树不是我推的,那果子也不是我吃的,就连师父的锅也有玄奘帮我背了。 且那镇元子虽然厉害,可我防御高啊!他打不疼我,奈不何我,怕也还得恭恭敬敬以礼相待呢! 哪怕最次,我随时一个瞬移便溜了,这些破烂阵法又怎困得住我?” 一众聊着聊着已经天昏,不觉东方月上。 行者道:“此时万籁无声,冰轮明显,咱伙正好走了去罢。” 八戒道:“哥啊,你莫捣鬼了,门俱锁闭阵法开启,咱往那里走了?” 行者道:“今日,便让你看哥哥手段!” 好行者,把金箍棒捻在手中,使一个咒法往门上一指,只听得突蹡的一声响,几层门双鐄俱落,唿喇的开了门扇。 那阵法,也随着门锁被打开悄然停下运转。 八戒喜道:“好本事!哥哥怎生做到的? 即便叫小炉儿匠人使掭子,便也不象你这等开锁爽利! 况这些阵法,观之便有奥妙无穷,怎可如此轻易解开?” 行者道:“这个门儿是个法器,虽然稀罕,却耐不住俺老孙博学! 当年南天大门何其繁复,俺老孙也仅是指一指便戳开了,只是声响动静闹得有些大,却不便逃跑。 亏得俺察觉到异常后有备在先,早已经暗动过他好几处阵眼布置,又在几个锁头布下隔音小阵,这锁头上也动过手脚。 如今我指它开,自然应命。“ 而后悟空请两位师父出门,非但朱小杰老神在在坐在屋里不动,就连玄奘也低头念经不想理他。 悟能道:“师尊、师父,莫坐着了,趁这会没事,快随我们走!” 玄奘抬头平静看了一眼,冷声道:“怎得?跑啊?去!贫僧留下来顶罪!” 行者忽开口道:“师父诶,如此紧要的关头你还要掉链子哇? 如被困在五庄观儿,菩萨的取经重托可要怎么办?西行的大宏愿可怎么办?大唐枉死的苍生冤魂可又怎么解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镇元子回家处事 三藏依旧不依悟空劝说,只喝道:“一派胡言! 打着冠冕堂皇的名义,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做些龌龊下流勾当了? 我心不欺! 没有我去取经,他们另找别人便是了。 做了错事,即便取来那些经文,我……” 正说之际,八戒却一掌刀砍晕了玄奘,扛起来道:“猴哥,事急从权。 师父做不了的决定便由俺替他做,一切罪名因为而起,便该我来背负。 休要耽搁,速走,速走!” 看悟净急火火朝自己奔来,朱小杰赶忙开口:“沙僧,我可不是你能打晕的! 我哪也不去,我要留这儿睡觉!” 行者也拉住三弟道:“老沙,咱师尊可不是一般人物,他的故事日后再讲与你听。 我们速走便好,他老人家自有分寸。” 沙僧只好对朱小杰深施一礼,便将玄奘绑在马背上,而后拢着三匹马,八戒挑着担,径投西路而去。 没行出去几步,行者便道:“兄弟且先前走,待俺老孙照顾那两童睡他一阵。” 悟净道:“哥哥,他们出言虽然不甚客气,你却也不能伤他性命; 不然,咱可又要添个伤人的孽了。” 行者摆手道:“我晓得,晓得!” 而后悟空又溜回去,悄摸摸来到那童儿睡的房门外。 也不知他念了个什么咒法,掌中便召唤出来两只瞌睡虫儿。 原来这宝物却是他当年在东天门,与增长天王猜枚耍子赢的。 他瞒窗眼儿,将之弹进去,径奔到那两个童子脸上,只见他二人鼾鼾更沉,短时内却再莫想醒。 见事情处理妥当,行者才拽开云步,赶上队伍,顺大路一直西奔。 这一夜马不停蹄人不合眼,磕磕绊绊直行到天晓,三藏方才转醒道:“真弄杀我也! 谁把我打晕的? 站出来! 看骂不死你!” 行者腆着脸凑上前道:“师父啊,我们这也是为了西行大业着想哩。 您莫要埋怨,待此番求得平安,其后任打任罚便是。 如今天色明了,咱们行出去好远。你且在这路旁边树林中将就歇歇,养养精神再走。 倘再要重返险境葬送西行,也唯有再接着睡上几日了。” 长老语塞片刻,才长叹一声,落默下马倚松,权作禅床坐下。 沙僧便歇了担子打盹,八戒也枕着石睡觉。 孙大圣偏有无穷精力,你看他不困不累,自个去跳树扳枝顽耍。四众歇息不题。 却说那镇元大仙自元始宫散会,领众小仙出离兜率,径下瑶天,坠祥云,早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 却只见观门大开,地上干净,大仙笑道:“清风、明月经此前教化,终得悔改了! 尔等也需记着,做事凭心,细节便见好坏。 换到往常时节,他两个顽皮惫懒,即便日高三丈,一样腰也不伸身也不起。 有了此前教训,如今碰到我们不在,他却早早起来开门扫地。” 众小仙俱附和称善。 一众行至殿上,眼前却香火全无,人踪俱寂,哪里有明月、清风身影! 众仙猜道:“难不成是他两个因我们不在,偷拐东西走了?” 大仙挥手道:“岂有此理! 修仙的人,怎敢有这般坏心的事! 他二人虽懒惰刻薄了些,可心却不坏。 我想该是他们昨晚忘了关门就去睡了,今早还未醒来。” 于是众仙来到他二人的房门首看处,他两个果真关着房门,鼾鼾沉睡。 其后有机灵些的在外边打门嚷起,可喊了半天却那叫得起他来? 镇元子大袖一挥,那门便顺势大开。 众仙一拥而入将这货扯下床来,他两个却依旧不醒。 大仙微微一愣,疑道:“好仙童啊!成仙的人,神满再不思睡,却怎么这般困倦? 莫不是有人做弄了他?快取水来。” 一童急取水半盏递与大仙。大仙念动咒语,噀一口水,喷在脸上,随即解了睡魔。 二人方醒,忽睁睛抹抹脸抬头观看。 待朦胧中认出是仙师和仙兄众,慌得清风顿首,明月叩头道:“师父啊!你那故人和尚,愿是伙东来的强盗,十分凶狠!” 大仙笑道:“庶子!我识得金蝉秉性,你俩却还没睡醒么? 莫惊恐,慢慢将遭遇说来。” 清风道:“师父啊,当日别后不久,便有那位大能与东土唐僧,一行五人,并马三匹而来。 弟子不敢违反师命,客气问及来因,要取人参果了奉上。 那大能风骨气度,言说他的那个只留树上,待师父回来再做分说。 唯独唐僧装聋作哑,佯做不知。 我二人依命取了一个果子给他,他却忽然改口硬说那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请他却也不吃。 弟子们没有您那延长功效的法门,只好将那果子分吃了。 不期他那手下三个徒弟中,有个姓孙的,是个名唤悟空的行者。 他嘴馋,背着我们又偷去两个果子吃了。 是弟子们气不过,实实的言语责备了几句。他却恼羞成怒,暗自里弄出了下作手段,可谓卑鄙无耻!” 二童子说到此处,止不住腮边落下泪来。 有仙问道:“莫不是那厮打你了?” 明月道:“打我倒还事小,他未动我二人,却把咱门中的人参树给打倒了!” 大仙闻言呵呵一笑,却没什么恼怒,只是缓道:“莫哭!莫哭! 此番留你俩在家,便是让你们知道厉害!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往昔,看在你们逝去爹娘份上,却反被我疼害了! 眼下都是一千岁的认了,做事却一丝长进也没有。 此番磨难可好好想想,以后做事做人如若不改,还有大亏等着! 那姓孙的也与我有些渊源,他是神石幻化而生,极合我地仙一脉。而后求学,起初也走过太乙散仙路径。 他曾一统妖族,大闹天宫,五百年前浩劫的根源便自他起。 如今他既打倒了我家宝树,便横生出因果缘分,可谓塞翁失马矣。 我只问,你二人可还认得那些和尚?” 清风道:“都认得,做梦也忘不掉!” 大仙道:“甚好!既认得,你二人便跟我来找他对质。 众徒弟们,趁空却去弄些刑具出来,等我带他们回来也好吓唬。” 众仙领命四散,却忽有个弟子匆匆跑回来道:“师父,我刚看那客房还睡着个人,怕不是他们留下顶罪的?” 镇元子一奇,忙跟随去看,只见床上四仰八叉躺着朱小杰在那做梦,睡得香哩。 一旁有仙人怒道:“什么东西!师父面前还敢酣睡不拜!”言毕,便挥手打去。 镇元大仙袖中的手颤了一瞬,却忽然笑着开启看戏模式。 只见那法力打在朱小杰身上却似滴水入海,又如灰落沙漠一般,只……没了! 要知道,这出手的可是门内排行老七的师兄。 别看他性情暴躁,可倘真发起狂来,即便是大师兄也一样得小心应付。 这一击未丝毫建功,他便更是暴怒,召唤出本命烈阳飞剑便用尽十二分力气杀去。 烈焰炙烤下,慌得一众赶忙后退施法防护。 镇元子却依旧笑眯眯站着,看自己弟子乱来。 果不其然,那飞剑一击落实便被远远弹飞,床上睡觉之人不说受伤,就连身上凡俗衣服都连划痕也无。 见七徒弟面露惊骇之余,却还碍着面子就要再上。 镇元子方大袖一挥,随手便生出浩瀚劲力,直把座下小七一巴掌轰到窗外池塘。 让他到冰凉寒水中,降火冷静去了。 一众看师父发怒,尽皆低眉顺眼不敢再出声响。 镇元子也不着急,只静静站在门口等着。 待到日上三竿,朱小杰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一大堆人围观自己睡觉。 他这才打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镇元子?你可算回来了啊! 这会不去抓悟空,反等在我门口作甚? 那偷果毁树可不是我干的啊!” 镇元子心道:还好不是你干的!倘若是你,那便轮该我哭! 明面上,只见大仙哈哈一笑道:“人道百闻不如一见,又有闻名不如见面。 往昔我总以为自己贯通至理奥妙,哪怕在这三界之中,却也在顶尖之列。 如今见了先生,才再感深深无力。 自我来,你又睡了一个半时辰,我也在门口站了一个半时辰。 期间,我用出全部法力,使探查法一百七十三种,操控术三十二类,干扰术八十四门,却皆如石沉大海,毫无所获。 我不如你,所谓达者为师,末学自当持礼恭候。” 逍遥子挠了挠头道:“你咋不试着喊我一声,叫我起床哩?” 镇元子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不好如此无礼!” 朱小杰吐吐舌头道:“好啦,好啦! 听菩提师兄说你人不错,就是不会管教徒弟。 如今见了,你俩当先生的本事却还真是半斤八两哩。 我是菩提的师弟,你是菩提的好友,我便不愿自己当外人,你拿我当外人不?” 大仙听他这么说,方缓下紧绷笑道:“如若不弃,便有话好说,好说!” 朱小杰咧嘴道:“如此便好,那猴子管教不力是我等过失。既是自家兄弟,此番便劳你给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镇元子奇道:“你不求情干预?” 逍遥子摆手:“玉不琢不成器,往后我还指望他干活呢!” 镇元子摸胡须哈哈一笑,随即叮嘱弟子们小心招待自家兄弟。 而后带着明月、清风纵起祥光,赶三藏而去。 大仙不愧是顶尖人物,这祥光顷刻便走出去千余里之遥。 镇元子在云端里向西观看,不见唐僧;及转头向东看时,忽一敷脑门,道句“那厮走得真慢!”才转身又倒赶回九百余里。 原来一行连夜马不停蹄,也只行了一百二十里路,大仙的云头一纵,直赶过他九百余里。 及到上空,明月嚷道:“师父,那路旁树下坐的是唐僧。” 大仙道:“我已见了。你两个在此等候,我下去拿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抓住殴打再逃 且说那大仙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作个行脚全真。你道他怎生模样: 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 手摇塵尾,渔鼓轻敲。 三耳草鞋登脚下,九阳巾子把头包。 飘飘风满袖,口唱《月儿高》。 径直来到树下,对唐僧高叫道:“长老,贫道起手了。” 唐长老忙合掌答礼道:“失瞻!失瞻!” 大仙问:“长老是那方来的?为何却停歇在这途中打坐?可遇到什么难处?” 三藏道:“实不相瞒,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 路过此间,权为一歇。” 大仙佯讶道:“长老东来,可曾自我家荒山经过?” 长老道:“不知仙宫是哪坐宝山?” 大仙道:“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止处。” 玄奘闻言,忙低头合手,愧疚答道:“罪过!罪过!我们……” 可才开口,却被悟空抢去话头:“老道儿,俺们是打别处来的,不曾路过你那儿!” 八戒憨憨在旁点头,一点也没心虚脸红样子。 沙僧心道:猴哥诶,你这行事可真光明磊落!果然一个唾沫一个坑啊!菩萨莫非把俺错指到了贼窝? 那大仙指他笑道:“我把你这个泼猴!你瞒谁哩? 便是你在观里,把我人参果树打倒,而后连夜走在此间,还厚颜不认,倒自欺欺人遮饰什么? 不要走!趁早还了我家树来!” 那行者闻言,便以为这老道人如他两个弟子般,是赶来羞辱骂人的。随即恼羞成怒,掣铁棒不容分说便往地上重重打了一下。 大仙侧身躲过余波,踏祥光,径到空中。 行者也腾云,急赶上去。 大仙在半空现了本相,你看他怎生打扮: 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 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 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 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 相迎行者无兵器,止将玉塵手中拈。 那行者见这家伙有些本事,心虚之余便再不留手,擎着棍子上去便是一番乱打。 大仙随手拈着玉塵左遮右挡,交手两三回合却丝毫不露下风。 见悟空龇牙咧嘴一副鱼死网破的凶相,镇元子哈哈一笑,使出个袖里乾坤手段,在云端里把袍袖迎风轻轻的一展,刷地前来,瞬时便把四僧连马一袖子笼住。 八戒道:“不好!师兄快跑!我们被他装在拉縺里了!” 行者道:“呆子,这儿可不是什么拉縺,我们正被他笼在衣袖中哩。” 八戒道:“这个不打紧,衣袖能有多结实。等我一顿钉耙,筑他个窟窿,脱将下去。 待他察觉,也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路上没有笼牢把咱们掉出去了。” 言毕,那呆子便使耙用力乱筑,却在护体法力中怎筑得动? 这衣袖用手捻着虽软,可经这大仙法力加持,即便与神兵碰撞起来也不逊分毫。 那大仙带着清风明月调转祥云,未瞬息便落到五庄观内。 待一众围拥询问,他才唤徒弟拿绳来,叫一众小仙立侧伺候。 只见他从袖子里似撮傀儡一般,把唐僧拿出,缚在正殿檐柱上; 而后才陆续拿出他们三个,每一根柱上,绑了一个; 最后将马也拿出,随便拴在庭下不忘与他些草料,那些行李也被从众运到避雨的廊下。 而后镇元大仙吩咐道:“徒弟们,我与如来佛祖有些交情。 如今这和尚虽然有错,可出家取经便受佛祖庇佑。 且我与逍遥子是自家人,这一众却多多少少与他有些牵扯。 如今碍着情面,我不好将事做绝。 眼下不可用刀枪,不可加铁钺,只与我取训学的那根皮鞭来,打他一顿,与我人参果树出气!” 众仙即忙取出条鞭,不是甚么牛皮、羊皮、麂皮、犊皮的,原来是龙皮做的七星鞭,着水浸在那里。 小白龙见了,只好气冲冲翻个白眼,只不知这龙皮又自他哪个长辈身上硬剥下来。 大仙想了想,偷瞄一眼兴致勃勃溜过来的朱小杰,却没亲自执法。 转头命个有些力量的小仙把鞭执定,只见那厮抬手问道:“师父,俺先打哪个?” 大仙摸着胡须笑道:“唐三藏品德不端,该先打他。” 行者闻言,心中急道:我那傻师父可不禁打,假若一顿鞭打坏了,怎生了得? 于是忍不住开口喊道:“先生差了。偷果子是我,吃果子是我,推倒树也是我,你这牛鼻子道士不分青红皂白,却打他做甚?” 大仙笑道:“这泼猴虽然倒言语膂烈,却有些担当。 如此,你便先去打他!” 小仙又问:“打多少?” 大仙道:“照依满载果数,先打三十重鞭。” 小仙领命轮鞭就打,行者心中有此前被压五百年阴影。 此刻见这老道衣袖同如来大掌那般难敌,恐他仙家法大,破了自己这不坏金身。 于是便睁圆眼瞅着,待看他打向那里。 转瞬见他打腿,行者便把腰支一扭,心中默念声“变!”于是幻化出两条精钢假腿,由他去打。 那小仙一下一下,全力打了三十,天早向午。 大仙又吩咐道:“其后还该打这知错懒教的唐三藏,是他纵放顽徒撒泼!” 见那仙轮鞭抬手,行者忙道:“先生又差了! 俺偷果子时师父不知,他在殿上与你二童讲话,是我兄弟们做的勾当。 事发后他连番劝我认错弥补,却被俺一手刀打晕,直带出去百余里地哩! 纵是有教训不严之罪,我身为弟子,也当替打,你再打我罢!” 八戒嚷道:“师父是我打的!我打的!你打我!” 大仙却懒得理那猪头,只对行者笑道:“这泼猴,虽狡猾奸顽,倒也有些孝意。 既这等,你便还是打他罢。” 小仙听命便又打他三十。 行者低头看看,两只腿已被打得似夕日般通红了,却不知丝毫疼痒。 此时天色将晚,大仙道:“且把鞭子浸在水里降温,待明朝再接着拷打。” 小仙收鞭去浸,众人各各归房。 晚斋已毕,尽皆安寝不题。 夜深,却见长老泪眼双垂,心疼看着悟空道:“你这猢狲,人家罪我,你非要硬抗作甚? 我有佛祖菩萨庇佑,又有西行大宏愿加身,听他说与佛祖有旧,自不好下重手。 反倒由你代受人家才没了忌惮,敢使尽神通折腾!” 行者笑道:“师父勿忧!俺老孙是什么人物,想当年天庭雷劈火烧尚奈何不得,那执法小仙却又有多大本事?” 唐僧道:“话可不是此说……我虽不曾被打,可即便看着却也疼心!” 沙僧道:“师父,还有我俩在这里哩。 明日且让大师兄休息一阵,我和二师兄挨他两场便了。” 八戒忙打了个寒战道:“沙师弟!你咋忽然疯了! 那鞭子是你挨得下去的吗?你可没看见猴哥那腿可都被打得发红了? 我可告诉你,人家精钢不坏之腿打下去也要融化。倘换到你身,怕没三五下便要成个瘸腿残疾。” 沙僧摇头道:“师兄莫虑,俺有恢复神通,想来无碍!” 悟能看着身旁这俩受虐狂,一时有些无语。只可怜巴巴扭头,把目光投到了师兄身上。 看到八戒那眼神,行者笑着压低声音道:“尔等都莫嚷了,抓紧休息续锐,再停会儿也好走路。” 八戒道:“哥哥,你怎又弄虚头? 这里麻绳喷水,紧紧绑着,不比前日被关在殿上,你使解锁法搠开门哩!” 行者道:“不是俺夸口,不说他用三股麻绳喷上了水,即便是碗粗的棕缆,俺这也只当秋风!” 正话处,早已万籁无声,正是天街人静。 好行者,把身子小一小,便轻易脱下索,跳过来道:“师父,咱们跑!” 沙僧慌了神色道:“哥哥,你先把师父打晕,可别让他喊出声! 别忘救我和二师兄一救啊!” 行者忙竖指道:“悄言!悄言!” 玄奘却出乎意料,并没有吵嚷喧哗惊动观内。 待行者解开三藏,放下八戒、沙僧,整束了褊衫,扣背了马匹,廊下拿了行李。玄奘却原地盘腿打坐,虽不言语,却也不走。 于是依着惯例,悟空抢在八戒之前,一手刀打晕这迂僧。将他绑在马上后,便与师弟偷溜出观门。 想了想,他却又教八戒道:“呆子,此事顺利得蹊跷。 如此大能怎会任我等轻易逃脱?你速去把那崖边的柳树伐四颗过来。” 八戒道:“要他树干嘛?咱不该抓紧跑路吗?” 行者道:“吃一堑长一智,此前我便因为顾头不顾尾惹下横祸。 如今要那柳树自有用处,勿误时间,快快取来!” 那呆子也算听话,走过去不用兵器只使夯力,便一嘴一颗拱断四棵,大手一挥将之一抱抱来。 行者将枝梢折了,带八戒复进去,将原绳照旧绑在柱上。 而后大圣念动密咒,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树上,只叫声“变!” 只见四个树干皆依令幻化,其中一根变作长老,一根变作自身,那两根变作沙僧、八戒。 这变化神异非常,不光容貌与真身一般,身形也自相同,问他还会说话,叫名也能答应。 见这边安排妥当,他两个才偷偷摸摸急赶上护持师父的悟净。 这一夜,马依旧不曾停蹄,躲离了五庄观直走到天明。 那长老在马上缓缓睁眼,行者见了打趣道:“师父不济!出家人怎这般脆弱?我老孙被压五百余年,也不曾显出你此刻模样。 且下马,莫教走路的往来,看见笑话。 我等权在山坡下藏风聚气处,歇歇再走。” 不提他师徒在路歇息争论。 且说那大仙,打天明起来,吃了早斋,便笑呵呵出在殿上,教拿鞭来:“今日却该打唐三藏了。” 那小仙轮着鞭,望唐僧迟疑道:“我要打你哩。” 那柳树便应道:“打么。” 此刻那幻化出来的悟空却没插口,场面一时真还有些尴尬。 朱小杰啃着大包子在一旁看热闹,镇元子笑眯眯猜自家弟子谁先识破那猴子伎俩。 那小仙骑虎难下,只好乒乓打了柳树幻化的三藏三十下。 可也不知是这法师硬气,还是他下手留了分寸,总之噼啪打完,却没甚惨叫呼嚎之音。 于是这小仙便,轮鞭过来,对八戒道:“下面该打你哩。” 那柳树变出的八戒就也应道:“打么。” 而后再是疾风三十,只看得众围观胆寒,可那胖猪却呆呆木木,像个树桩。 及打沙僧,回应“打么。”声却也一般无二。 及复打到行者,那在路的真行者,却打了个寒噤道:“不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人匹敌镇元子 三藏见悟空有异,便顺势问道:“孽徒!你可是想通,愿与我回去认错?” 行者摆手道:“师父不知,俺昨夜取了四颗柳树,用神通变作咱师徒四众应付。 我只道他昨日连打我两顿,今日想不会打了,便把照门联系放在其上。 不料那老货心黑眼利,这会儿却又在打我的化身哩! 方才我真身感应打噤,再如此恐被波及,唯有收了法力。” 言毕,行者慌忙念咒收法。 五庄观内,四师徒瞬间成柳木桩子,唬得执法道童吓了一跳,慌忙丢下皮鞭,报道: “师父啊,我以为打的是那大唐和尚,不料却只是个柳树干! 请恕弟子之罪!” 大仙闻言,哈哈一笑,眯眼问道:“你有何罪?可曾明白?” 此前弟子请罪本为谦词,却不料师父却抓住不放,一时竟有些茫然。 愣了愣才道:“弟子,弟子有不查之罪。 昨夜没看管好罪犯,行刑前没探查核验,行刑时没发觉异常,行刑后……这行刑后……” 逍遥子见这家伙语塞,忽笑嘻嘻插口:“行刑后却傻乎乎哔哔,为道歉而道歉,既不分析其中漏洞,也不想个弥补措施!” 镇元子微微朝朱小杰点了点头,又轻瞪了自己徒弟一眼,才道:“这百余年来人族大兴,菩提一脉更是人才辈出,羡煞老朽久矣! 不瞒相说,我是个惫懒性子,教徒弟即不成套也不得法,平白耽误这些美玉良才。 唯恳请道友相助。” 逍遥子拱了拱手道:“大仙过誉,只到市井凡间随便请个私塾先生,也要比我强出许多。 我这外行人插科打诨还行,真不知轻重的指手画脚,才是捣乱哩” 镇元子又朝朱小杰拱了拱手,才回首望着西方,心道:这孙行者可不一般,这两份展现出的变化之道,怕已脱离天地桎梏,迈进化境之巅。 倘不是我昨夜关注着这边,还真会被他蒙蔽。 当年他大闹天宫时,我还曾嘲菩提笑话。 如今想想,那地网天罗也拿他不住的情况,果有玄机…… 想毕,大仙对执法弟子道:“你好好想想此间前后,门中不罚无意过失,只罪无改无悔。 这次我可以轻饶,可下次必定重罚! 你等且散,人参果树之事还没了结,我带那四人回来!” 大仙说声去,便纵起云头立在半空,往西一望,只见那和尚挑包策马,正然走路。大仙低下云头,叫声:“孙行者!你自称敢作敢当,如今却往那里走?还我人参树来!” 八戒听见道:“哥啊!对头又追来了!” 行者道:“师父,非我凶狠恶毒,实在是那观主欺人太甚。 我又没那劳什子树,又能拿什么还他?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不解气,道真要困咱一世不成? 您且把‘善’字儿包起放好,让我们使些凶恶手段,狠狠揍他一顿才能脱身西去!” 唐僧闻言,战战兢兢,却强忍怒气开口:“孽畜!你……” 怎料场间几人却没空听他教训,只见沙僧掣起宝杖,八戒高举钉钯,大圣轮着铁棒,一齐上前,把大仙围住在空中,乱打乱筑。 这场恶斗,有诗为证,诗曰: 悟空不识镇元仙,与世同君妙更玄。 三件神兵施猛烈,一根塵尾自飘然。 左遮右挡随来往,后架前迎任转旋。 夜去朝来难脱体,淹留何日到西天! 他兄弟三众,各举神兵,一齐攻打,那大仙只把蝇帚儿演架。 他只与悟空你来我往交战对手,对八戒沙僧的攻击是理也不理挡也不挡。 未几合,他二人便知自己碍了大师兄棍棒,在这种级别交战中反成猴哥负累,只好泱泱退回到玄奘身前。 没了两个师弟的安危牵绊,大圣一根棒子直舞得虎虎生风,招来棍去,与这地仙之祖大战半个时辰,依旧难分伯仲。 镇元子也是越战越心惊,此前只听说这猴子厉害,却不知竟已成长到这般地步。 且不说自己这把老骨头若战下去怕耗不过他,即便是被逼换了兵器,怕又要落下个以大欺小之名。 交战中他灵机一动,再将袍袖一展,抽空隙故技重施,将三僧一马并行李,一袖笼去。 悟空见自己师父师弟被抓,便猛冲上前去救,慌忙中乱了方寸也被一袖打尽。 镇元子呵呵一笑,心道:猴头轻浮,却不知姜还是老的辣些! 便返云头,转瞬回到观里。 众仙接着,大仙在殿上坐稳,便开始从袖儿里将这一众逐个搬出。 便有弟子将唐僧绑在阶下矮槐树上,又把八戒、沙僧各绑在两边树上。其后将行者捆扔在地。 不一时,捆绑停当,教把长头布取十匹来。 行者扭头笑道:“八戒!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来与我们做衣裳哩! 你的衣服更费布料,可要好生谢谢人家。” 那小仙将家机布搬将出来。大仙道:“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 众仙领命,一齐上前裹了。 行者笑道:“好!好!好! 如此裹法,夹活儿就可以大殓了!” 须臾,缠裹已毕,又有小仙张罗着去拿漆。 转瞬便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他三个布裹的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 八戒嚷道:“先生!你漆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得给俺留个孔儿,我们也好出恭啊!” 那大仙却不理他,只教人把大锅抬出来。 行者笑道:“八戒莫嚷,这可是你的造化哩! 他们这会儿抬出锅来,想是要煮饭我们吃。” 八戒道:“如此倒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饱饭,去做个饱死鬼也好看些。” 众仙果抬出口大锅支在阶下,紧跟架起干柴,发起烈火。 镇元子又教:“去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炸一炸,权当为我那颗人参树报仇!” 行者闻言喜道:“老头儿,你可正合了俺老孙之意。 我这西行跋涉,这一路久不曾洗澡,此刻正有些儿皮肤燥痒。有机会荡荡,足感盛情。” 未多久,那油锅便在烈火下被烧得将滚。 大圣虽嘴上说得硬气,可却也不想弄得一身油污。再思中,恐他偷施仙法,在油锅里做下其它手脚。 遂急忙回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 行者幻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默念声“变!” 那石果变作他本身模样,紧跟便被围来的小仙们捆作一团。 他也趁机出了元神变作清风,飘到在云端中,高看下方热闹。 远远只见那小仙报道:“师父,油锅滚透了。” 大仙教“把孙行者扔进去!” 随即便有四个身体壮硕的炼体仙童,依命去抬。 悟空也自调皮,抽暇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在那假身之上。 要知道,这法儿虽唤作“千斤坠”可还得看由谁来使。 倘朱小杰使出来,能上七八百斤都算这家伙超常发挥。 倘沙悟净使出来,便有几千斤分量。 倘猪八戒使出来,当有上万斤压力。 倘孙悟空全力使出来…… 啧啧,还真不知这猴子的法力加持后,此神通能有几百座山的分量。 即便大圣只是顺手而为,可这四个炼体小仙使尽法力却还是搬不动。 于是凑足八个炼体最强的来,使尽力气依旧抬它不动。 而后又加四个法力深厚的,还是抬它不动。 众仙惊道:“师父啊!这猴子有些诡异窍门,眼下像是与这大地合为一体一般,实在难移。” 镇元子呵呵一笑,便命门下前十炼体修士,与前十法力神仙,共二十个齐上,方才勉强将这猴子扛将起来。 可虽然离地,却难持久。慌忙中大家咬牙将他往锅里一掼,只听嘭得一声巨响,便溅起锅内大片滚油点子,直把好几个小仙脸上身上烫出许多燎浆大泡! 转瞬,又听烧火弟子惊呼:“锅漏了!这法器竟被他砸漏了!” 片刻后,锅中滚油便漏的罄尽,锅底破洞才现。 镇元子随手一挥,锅中那个嘻嘻哈哈的猴儿,便成了个呆呆傻傻的石狮子倒在里头。 大仙怒笑道:“这个泼猴啊,教我怎么说他! 当着我面做手脚也就算了!走了便走了罢!怎还要捣我法灶? 这泼猴有些本事,我若不以大欺小,汝等也拿不住他! 就勉强拿住,他也要抟砂弄汞,干些捉影捕风勾当。 罢!罢!罢!念修行不易,我便饶他去罢。 且将唐三藏解下,另换新锅,把他炸一炸做了肥料,与我那可怜的人参树报仇!” 那小仙也不知哪来得胆子,竟真开始动手。 只见他拆解布漆,便要拉着玄奘入锅。 这一幕可急坏了半空中的猴子,只见行者抓耳挠腮想:“师父不济,又没有法力。 也不知如来佛祖会不会为徒弟得罪这老头。 倘若师父被这家伙下到油锅里,怕一滚就死,二滚就焦,三五滚之后就真成了稀烂的肥料! 我需得去救他一救!” 好大圣,从空降下后,便大喇喇上前叉手,道:“你这小仙儿,也不想刚才上漆何等繁琐,这会可莫拆坏了布漆。 你放下他,有我来下油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海外悟空寻方 那大仙笑骂道:“你这猢猴!教我说你什么好那! 跑便跑了,可怎还弄手段坏了我法宝锅灶?” 行者摆手笑道:“老头儿,这是天意,天意! 你遇着俺老孙,便活该倒灶。这掳人的是你,绑人的是你,下令扔我的还是你,如今锅被砸了,你却找我甚事? 我没跑没逃,不正等着领教你油汤油水之爱吗? 但只是刚才大小便急了,若大庭广众在你这锅里开风,只恐污了你做饭用的熟油,不好调菜。 如今大小便通干净了,刚好好下锅哩。 你不要炸我师父了,还来炸我!” 那大仙闻言,呵呵微笑,走出殿来,亲手将悟空扯住。 诗曰: 处世须存心上刃,修身切记寸边而。 常言刃字为生意,但要三思戒怒欺。 上士无争传亘古,圣人怀德继当时。 刚强更有刚强辈,究竟终成空与非。 镇元大仙虽用手抓住了行者,却没再把他扔到锅中,反说道:“猴子,我也知道你的本事,也闻得你的英名,只是你今番越理欺心做事太绝,纵有腾挪手段,却也脱不得我手。 这事儿哪怕讲到西天,即便是如来佛祖断了我的人参树,也需给老朽一个交代。 至于你嘛,咱俩不沾亲不带故,更少不得还我人参树来!” 行者见他说得认真,回思之前种种,道也觉此前做事莽撞。 于是讪笑强辩道:“你这老先生年纪一大把,却怎是个小家子气! 若要树活,有甚疑难? 早说这话,咱们也能做个朋友,可不省了一场冲突?” 大仙摇头道:“不争不竟,你便不知厉害。 倘脚底抹油,却又怎与你好好讲话?更怎愿意悔悟过失,哪能陪我损失?” 行者道:“如此便说得通了。 这样!你解了我家师父师弟好生款待,俺这便想法儿还你一颗活树,如何?” 大仙道:“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与你师叔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行者奇道:“师叔?” 镇元子微笑摇头,却再不说话。 悟空眼珠一转,赶忙抱拳行礼道:“此番可真弄了误会! 是俺老孙有错在先,却怨不得旁人,您大人大量。 我这便去寻医树法儿,管教你这树栩栩活来。” 大仙随意摆了摆手,即命目瞪口呆的弟子解放三藏、八戒、沙僧。 沙僧道:“师父啊,师兄这会捣得是甚么鬼哩?他俩怎一下子又和好了?” 八戒气道:“甚么鬼? 这叫当面人情鬼!又是演戏唬人鬼! 可这树却死得干净,又怎轻易能够医活? 这镇元子厉害,只盼师兄远远脱身走路便了,能活一个算一个!” 三藏道:“八戒!悟空虽然玩闹,虽被压了五百年后出来不时癫狂,虽做事轻浮毛糙,虽……咳咳,可他却是我的徒弟,可他却是你的师兄! 依照他的人品,此番无论多难多苦,也决不会撒我们独自离去,我们问他此番道理。” 遂叫道:“悟空,你怎说服仙长解放我等的? 莫不是真有些个治树神通?” 行者道:“师父,俺老孙心中虽也没底。可我却也不是哄他! 三界之中,天上地下有数不尽的能人异士。 俺老孙腿脚快些,寻访寻访,总能找到些门路头绪。” 三藏点头道:“不错,未说狂言,没讲虚妄便是进步。 既如此,为师便与你两位师弟在此处等待,只不知你准备往何处求方?” 行者略一思忖才道:“师父,有人曾云‘方从海上来’。 我今便要去那东洋大海,遍游三岛十洲,访问仙翁圣老,求个起死回生之法回来。 您放心,依着俺的本事管教医得他树活。” 三藏颔首道:“如此甚好,此去不知需得几时可回?” 行者道:“依着路程挨个走访也只消三日之限,只三日俺便回来!” 三藏道:“既如此,你便去! 你虽厉害,可路上却一样需要小心。 莫说甚三日之限的话儿,即便是三十日、三月、三年,为师也等你回来。” 行者点头道:“遵命,遵命!” 言毕,他便急整虎皮裙,出门来对大仙道:“先生放心,我就去就来。 只请您好生厚待我家师父,逐日三茶六饭,不可欠缺。 若少了些儿,老孙回来可不给你医树了! 对了!我师父师弟的衣服禳了,还得累你门人与他浆洗浆洗。 如饿得脸黄了,我可要怨; 若瘦得了些儿,更不干休。” 那大仙笑道:“这泼猴!你去,你去,我还能饿着你师叔的弟弟? 你要卖力,他就成我的兄弟!” 好猴王再施一礼,便急纵觔斗云,别了五庄观,径上东洋大海。 在半空中,快如掣电,疾如流星,早到蓬莱仙境。 按云头,仔细观看,此间真是个好去处!有诗为证,诗曰: 大地仙乡列圣曹,蓬莱分合镇波涛。 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 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 西池王母常来此,奉祝三仙几次桃。 那行者看不尽仙景,径入蓬莱。 正然走处,见白云洞外,松阴之下,有三个老儿围棋: 观局者是寿星,对局者是福星、禄星。 行者上前叫道:“老弟们,作揖了。” 那三星见了,拂退棋枰,回礼问道:“不知大圣此番何来?” 行者道:“说是特来寻你们耍子的,可信?” 寿星摆手道:“我闻大圣弃道从释,脱得出山后便一路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遂日奔波山路。 哪些儿得闲。又有甚心思大老远找我们这些老头儿耍子?” 行者笑道:“哈哈,寿星多智,瞒不了你。 实不瞒列位说啊,俺老孙往西方行路有些儿阻滞,于是特来请诸位帮些小忙,不知肯否?” 福星道:“这可了不得了。 大圣是何等人物?你办不了的事儿还怎称得上是小事? 却不知是甚地方?又遇到了何种阻滞?你得明示,我等也好裁处有没有那应对本事!” 行者只好坦言道:“俺便直说,此番是路过万寿山五庄观有阻。” 三老皆惊骇道:“那五庄观,可是镇元大仙的仙宫啊! 那人可是和元始天尊、如来佛祖一般的人物,你惹人家作甚? 莫不是……你莫不是把他人参果偷吃了?” 行者见他们大惊小怪只是嗤笑,待他们齐齐禁声望来,才嘲道:“偷吃他个果子值得什么?即便那破树,却也不过尔尔!” 三老齐道:“你这猴子,太不知好歹! 那果子闻一闻,就可以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便再活四万七千年,名唤万寿草还丹。 我们的神通宝物,可不及那位大仙多矣! 他凭借此宝,轻轻易易满门上下便可与天齐寿,简简单单又能在地仙为尊,前前后后却不知揽了多少人情好处; 我们这些天仙却还一穷二白,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捉坎填离,再满天下寻那天才地宝,却又不知要费去多少工夫。 你说这人参果树能值甚紧?天下只有此种灵根!” 行者道:“灵根!灵根!我却已弄了他个断根哩!” 三老惊得练练后退,似要与这惹事泼猴划出界限一般。 场面尴尬良久,才有寿星小心问道:“大圣玩笑了,怎能断根……” 行者道:“我们前日路过他观里小憩,怎料那大仙恰不在家,只留两个小童接待我师父。 他两人也算恭敬,端出来个参果奉取经玄奘。 我师不认得那异宝,只以为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再三相请却也不吃。 那童子就拿去自己分吃了,不曾让得我们兄弟代享。 于是老孙就去偷了他一个解馋。 怎知那童子不知高低,贼前贼后的骂个不住。 俺老孙一时气恼,便把他树打了一棍,推倒在地。 此刻树上果子全无,桠开叶落,根出枝伤,已枯死了。 那童子奢望用区区阵法关住我们,随手便被俺老孙扭开走了。 次日清晨,那先生赶回家来得知缘由,便急赶上我们寻仇。 怎奈问答间语言不和,俺遂与他赌斗。不防之中被他把袍袖展开,一袖子都笼去了。 绳缠索绑,拷问鞭敲,就打了一日。 是夜,俺用了个变化法儿又逃。他还是赶上,依旧笼去。 要说这家伙也的确厉害!只见他身无寸铁,只是把个塵尾遮架,我兄弟三般兵器合力,前后却也没打出他一点伤痕。 这一番仍旧摆布,先将布裹滚了我师父与两师弟,又要将我下油锅煎炸。 我便再使了个脱身本事走脱,把他锅都打破。 他见拿我不住,于是交谈。 待化解了三分误会后,我又与他好讲,教他放了我师父、师弟。我则与他医树管活,两家才得止戈安宁。 我自己不会医树,却想着‘方从海上来’之典故。遂此特拜仙境,访三位老弟。 你们有甚医树的方儿,还请传我一个,急救唐僧脱苦。” 三星闻言,心中气闷,冷声道:“你这猴儿,全不识人! 那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等却属神仙之列; 你虽得了天仙封位有齐天之名,可归根却依旧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怎么脱得他手? 若是大圣打杀了走兽飞禽,蜾虫鳞长,只用我黍米之丹,便可以救活。 可那人参果乃仙木之根世界之树,却要我们如何医治? 没方,没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章 去求方碰壁未果 那行者听见他们言说无方,一时眉峰双锁,额蹙千痕却说不出话来。 这三人心中有苦,恐这猢狲爆炸撒泼,忙有福星温言劝慰道:“大圣,此处无方,他处或有,再寻便是了。怎么就生烦恼皱眉头?” 行者道:“无方别访于俺容易,就是游遍这三界的海角天涯,转透三十六天亦是小可; 只是我那唐师父客座他乡,一两日还可,倘日子久了恐被主家嫌弃受气! 这才郁闷忧愁!” 三星纷纷用奇怪目光看着这只猴子,似全然不认识一样。 少顷,福星忽然开口笑道:“好!好!好! 你既如此说,我等便收回客套不推不辞,这忙我们帮了!” 寿星也点头上前两步道:“大圣放心,不须烦恼。那大仙虽称上辈尊者,可性情却是洒脱,胸怀更加宽广。 我等有幸,同他相识。 如今,一则久别,不曾拜望;二来有大圣的人情;三来是佛…… 呵呵,失言,失言!没什么三则之说! 我三人这便同去望他一望,与你道达此情,还护那唐和尚安危,管不教他受什么委屈。 休说三日五日,往后我们就腆着脸直赖在那儿了!镇元大仙是长辈,总不好驱赶我这几个客人。 等你求得医树的方子来,我们再别。” 行者赶忙深深一揖道:“感激!感激!这份恩情俺老孙记下了! 往后但有所需,您只管招呼。 请三位老哥速行,我也抓紧光阴去也!” 其后大圣辞别三星不题,却说这三星驾起祥光,即往五庄观而去。 那观中合众人等正喝茶叙话,这逍遥圣人故事讲得可真神奇,未想那九天之上竟还有平行宇宙之说,更有贝吉塔星外超级赛亚人之谈。 正当众人讨论火热之际,忽听得长天鹤唳,原来是三老光临。 但见那:盈空蔼蔼祥光簇,霄汉纷纷香馥郁。 彩雾千条护羽衣,轻云一朵擎仙足。 青鸾飞,丹凤鷫,袖引香风满地扑。 拄杖悬龙喜笑生,皓髯垂玉胸前拂。 童颜欢悦更无忧,壮体雄威多有福。 执星筹,添海屋,腰挂葫芦并宝箓。 万纪千旬福寿长,十洲三岛随缘宿。 常来世上送千祥,每向人间增百福。 概乾坤,荣福禄,福寿无疆今喜得。 三老乘祥谒大仙,福堂和气皆无极。 迎客仙童看见,即忙起身相迎,更分人回报道: “师父,门外有福、禄、寿三星联袂来访。” 镇元子正听得起兴,闻报便随意挥了挥手,指派自己大弟子前去迎接。 而后又兴致勃勃询问起那“龟派神功”与“仙豆”的原理,颇有菩提那“技术宅”追根问底的味道。 这故事八戒可已经听了一路,这段他恰也听过,便趁机溜出来一同见了寿星。 待到近前,这憨货将他一把扯住,笑道:“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脱洒,帽儿也不带个来。” 边说,边把自家的僧帽,扑的套在他头上,而后拍手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 那寿星将帽子掼了,喝骂道:“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 八戒一惊,才想到这家伙怕已认不出自己。于是尴尬怼道:“我不是夯货,你才真是趋炎附势的奴才!” 福星道:“你是哪里来得妖怪?自己是个夯货,反敢骂别人是奴才!” 八戒笑道:“你既不是人家奴才,却为何取得都是奴才名字?添寿、添福、添禄?这往高了说,顶天也不过是三个管家罢。” 三藏听到门口争执之声,赶忙小跑出来,喝退八戒。 又急整衣正帽,恭敬拜了三星。屋内朱小杰见玄奘跑了,便没再讲,而是笑呵呵拉着镇元子一同出来观瞧。 那三星才对玄奘回礼,便见镇元子出来亲迎。受宠若惊之余便早把一旁“猪妖”忘在脑后,恭敬以晚辈之礼见了大仙。 众人惧欢,方才回屋奉茶叙坐。 坐定,禄星道:“我们一向久阔尊颜,有失恭敬。 恰逢孙大圣搅扰到仙山,遂来相见。” 大仙笑道:“那猴子跑到你们蓬莱去了?” 寿星作揖道:“正是,因为伤了大仙的丹树,遂来我处求方子医治。 怎奈我辈无方,他便又去了别处求访。只担心日久篱下惹圣僧尴尬,便求着我等来同他聊天解闷。 我辈一来奉拜,二来便为陪陪圣僧让大圣心安,此番还要厚颜叨扰些您的茶水饭菜。” 三藏闻言,叹声道:“悟空啊……你,你叫为师怎说是好!” 正说处,八戒傻乎乎又跑进来,扯住福星,便要讨果子吃。 不待人家应答,他便自个去袖里乱摸,腰里乱吞,不住的揭他衣服搜检。 三藏喝道:“悟能住手!我教你的规矩可都忘了吗!” 八戒被师父吼声吓了一跳,忙撒手到身前拜礼道:“师父,不是俺没有规矩,而是他三个都是忘恩负义的无赖。 此前明明欠着我的人情,如今一旦被贬失势将债务全忘了。 我唯有自讨,雅做番番是福。” 三藏叱令他出去,那呆子只好泱泱出门。临到门前却依旧瞅着福星,眼不转睛的发狠。 福星气道:“夯货胡言乱语!我哪里欠过你东西,你却如此胡说,又为何这等恨我?” 八戒道:“这叫回头望福哩!” 禄星不依,问道:“我等行事光明磊落,你今天却也得说个明白,莫有什么误会在内!” 八戒冷哼一声,忽然张大嗓门喝问:“你三个,可还记得当年,那口口声声叫的天蓬兄弟吗? 福?禄?寿? 呵呵……眼下皆已不认我这落魄之人了!” 三星闻说一惊,尽皆站起急问:“我那天蓬兄弟如何?他去了哪儿?” 八戒却是不答,只留着背影挥了挥手,出门而去。 怎料那呆子出得门来,却撞见个小童拿了四把茶匙,去寻锤取果看茶。 却被他一把夺过,复跑上殿,拿着小磬儿,用手乱敲乱打,两头玩耍。 镇元大仙目露异色,抚须笑道:“你们看这猪脸和尚,没待两天却越发不尊重了!” 八戒笑道:“不是不尊重,这叫做四时吉庆!” 玄奘心道:乖乖诶……我这二徒弟今天咋了?怕不是害羊癫疯了! 且不说八戒打诨乱缠,却表行者纵祥云离了蓬莱,又早到方丈仙山。这山真好去处,有诗为证,诗曰: 方丈巍峨别是天,太元宫府会神仙。 紫台光照三清路,花木香浮五色烟。 金凤自多槃蕊阙,玉膏谁逼灌芝田? 碧桃紫李新成熟,又换仙人信万年。 那行者按落云头,无心玩景。正奔着前方走处,忽闻得香风馥馥,玄鹤声鸣,那壁厢有个神仙,但见: 盈空万道霞光现,彩雾飘飖光不断。 丹凤衔花也更鲜,青鸾飞舞声娇艳。 福如东海寿如山,貌似小童身体健。 壶隐洞天不老丹,腰悬与日长生篆。 人间数次降祯祥,世上几番消厄愿。 武帝曾宣加寿龄,瑶池每赴蟠桃宴。 教化众僧脱俗缘,指开大道明如电。 也曾跨海祝千秋,常去灵山会佛面。 圣号东华大帝君,烟霞第一神仙眷。 孙行者觌面相迎,叫声:“帝君,起手了。” 那帝君闻声,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大圣啊,失迎,失迎!请至荒居奉茶。” 遂与行者携手而入。里间果然是贝阙仙宫,看不尽瑶池琼阁。 方坐待茶,只见翠屏后转出一个童儿。他怎生打扮: 身穿道服飘霞烁,腰束丝绦光错落。 头戴纶巾布斗星,足登芒履游仙岳。 炼元真,脱本壳,功行成时遂意乐。 识破原流精气神,主人认得无虚错。 逃名今喜寿无疆,甲子周天管不着。 转回廊,登宝阁,天上蟠桃三度摸。 缥缈香云出翠屏,小仙乃是东方朔。 行者见了,笑道:“未想你这晚辈在这儿哩!帝君处可没有桃子给你偷吃!” 东方朔朝上进礼,也笑着答道:“老猴子,你又来这里怎的?我师父处一样没仙丹给你偷拿。” 帝君喝道:“曼倩休要乱言,还不快去给大圣看茶!” 曼倩原是东方朔的道名,他忙依言利索取出茶水二杯。 饮讫,行者才道:“老孙此来,有一事奉求,未知允否?” 帝君道:“不知何事?愿闻其详。” 行者道:“近因保唐僧西行,路过万寿山五庄观。 因他那小童无状,也是我一时发怒,直把他人参果树给推倒了。 因此有了纠纷阻滞,惹那唐僧不得脱身,特来尊处求赐一方医树,万望慨然。” 帝君听后神色大变,惊得起身道:“你这猴子!不管一二,怎可以到处里闯祸! 那五庄观是何等地方?那镇元子又是何等人物? 他圣号与世同君,乃地仙之祖。即便是我也要对他客客气气,你怎就有胆子冲撞? 他那人参果树,乃草还丹。你偷吃了,尚说有罪;却又连树推倒,他肯干休? 即便是元始天尊大人,也不敢这么胡来!” 行者道:“正是呢,我们走脱了,被他赶上,把我们就当汗巾儿一般,一袖子都笼了去,所以角气。 没奈何,为保唐僧西行,我只好许他求方医治,故此拜求。” 帝君叹息道:“猴子,不是我不想帮你。 念在往日情分之上,我……我的九转太乙还丹,虽能治世间生灵,却不能医树。 树属水土之灵,天滋地润。若是凡间的果木,医治还可; 这万寿山乃先天福地,五庄观乃贺洲洞天,人参果又是天开地辟之灵根,如何可治? 兄弟有心无力,的确无方,无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观音至果树复生 行者执了帖儿,便朝清风飞去方向高喊:“太白金星!多谢!多谢啊! 倘遇用得上俺老孙的时候,尽管招呼!” 转身下路,八戒道:“哥啊,我还以为这是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中的一位哩,你怎却喊出太白大神之名? 那化风而去的,莫非是他?” 行者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你在天界当那元帅多年,可知李长庚是其中哪个?” 八戒连忙道:“知道,自然知道!这是武神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 行者又讲:“师弟,你有所不知。 当年俺老孙一统妖族自立自强,天庭便有了顾忌想要灭杀,前后玉帝震怒又有多方神将请战。 是太白老金星秉持公道,前后多番替我美言周旋,才为我谋个天官差事化解干戈。 后面我对不起他,嫌官儿小任性弃了回山。还是他卖着面子,在天界替俺哀求,我自封的那齐天大圣名号,才终得到天庭认可。 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前后无愧于心。 能让问心怀愧疚的,除了太上道祖那边,便就是太白金星这里了。 你还不知,玄奘师父开始西行时,我尚没有入伙,诸神也没报道,师父却被妖怪捉了危在旦夕。 亏得金星老人亲去搭救,才让师父化险为夷,才有了后面咱俩与他相遇。 你更不知,太白与咱逍遥师尊一见如故,早已结为至交好友,细数起来却是咱俩的长辈哩!” 八戒闻说,慌忙望空下拜道:“恩人在前,俺却失了感谢! 老猪当年因嫦娥一事被玉帝刁难,若没有金星出班为俺据理力争,这会儿我这性命也不知已葬送多久,我那来世,又会因投胎坑害化作什么!” 行者道:“兄弟,想不到你也与太白有缘。 来日方长因果轮换,这恩情咱哥俩记在心中便是,他日若有机会当不说二话。 此间我便拿着信物请菩萨去,你只藏在这树林深处,找个偏僻地方休息休息。 那怪的狂风厉害,你前后一定小心,万万莫要轻易出头。只需保全了行李、马匹便是大功一件。 等老孙寻得须弥山,请到菩萨法宝,回来再灭了那妖怪,救出咱师父。” 八戒道:“晓得!晓得!猴哥只管快快前去! 俺老猪心大,这便学个乌龟样儿,得缩头时且缩头便了。” 行者哈哈一笑,骂了句:“憨货!” 便跳上空中,纵觔斗云,径往直南上去,果然快速。 他点头已过三千里,扭腰腾云折飞,补回八百里余程。 若是朱小杰看见,怕要教这猴子学算数了: 你瞬移最短距离是三千里是吧? 目的地有二千里一百六十三里是吧? 中间闪过了八百三十七里,于是你还得转头再飞回来是吧? 咋这么傻呢! 你敢不敢一次瞬移个五千里一百六十三里? 敢不敢再往回瞬移个三千里? 别说你胆子小不敢啊! 你就是脑子有坑,笨出来得! 也亏得朱小杰这会吃饱喝足,正把自己绑回柱子上恶心玄奘呢。 好歹没工夫开课,给这猴子讲数学。 也还好,对于悟空来说哪怕用飞,区区八百里却与凡人眼中八十米相差不大。 未须臾,大圣便见到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 不需找山神接引,没有寻土地带领。他火眼金睛一闪,便看到山凹中果然有座禅院。 远远听得钟磬之声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弥散。 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念佛号。 行者抱拳道:“道人作揖,打扰问个信儿。” 那道人躬身答礼道:“客人尽管说来,我方外人愿开方便门!” 行者道:“请问这儿可是灵吉菩萨的讲经处么?” 道人颔首:“此间正是,不知善信何求?” 行者道:“累烦你替我传答传答:俺是东土大唐皇帝驾下,大德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相求,专程来拜见菩萨。” 道人摆手笑道:“客人莫怪,我年岁有些大了,记性可是不好。 您说这多字话,我却不能全记。唯恐传递中出些儿错漏,耽误事情。 况且菩萨他……” 行者哪信他的托词,只掏出太白金星给的信物,截断话头道:“不用全记,你只说‘孙悟空拿着信物求见’便可。” 道人接下信物,仔细辨认后就是一惊,也不敢耽误,赶忙客客气气将行者引去客室奉茶。 而后小跑着,上讲堂传报。 那菩萨看了这信物也没多话,当即放下研读一半的经卷,穿上袈裟,添香率众迎接。 这大圣又被引着一路穿厅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满堂锦绣,一屋威严。 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 佛前供养,尽是仙果仙花; 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 辉煌宝烛,条条金焰射虹霓; 馥郁真香,道道玉烟飞彩雾。 正是那讲罢心闲方入定,白云片片绕松梢。 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 那菩萨整衣出迓,行者登堂,坐了客位,随命再看好茶。 行者道:“茶已喝了,不劳再赐。 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菩萨施大法力降怪搭救。” 菩萨点头道:“大圣不知,我在此地便是受了如来法令,专为镇押那黄风怪儿的。 当年如来赐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 我凭借二宝,克制那厮将他拿住。 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饶下他的性命,放去隐性归山。 此前他向我保证,余生绝不造孽伤生。 不料他今日却再生恶念,欲害令师。 前后有违教令,实乃我之罪也。 此事因果在我,自该由我料理。 这信物意义重大,却犯不上动用,还请收回罢。” 言毕,悟空糊里糊涂把那方信物接回怀中。 其后菩萨依旧殷勤,欲留行者治斋相叙。 行者却挂念师父与师弟饥渴,拜谢恳辞。 菩萨便取了飞龙杖拿了宝珠,与大圣一齐驾云而去。 这次有菩萨在,悟空却不好独用筋斗云翻筋斗。于是二人便干干飞了两千余里。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菩萨道:“大圣,这妖怪有些怕我,知道是我前来怕要隐匿逃窜耽搁事情。 眼下我在云端里住定,劳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待找准时机我好施展法力。” 行者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只一棍子,便把他那洞门打成齑粉。吼道:“妖怪,还我师父来!” 慌得那把门小妖,连滚带爬回去传报。 那怪道:“这泼猴着实无礼!前番吃得苦头还不够吗? 不知难而退,反打碎我洞大门! 这一出去,我便再使神风,定吹死他!” 于是仍呼来之前那身披挂,手绰钢叉,走出门来。 见了行者,这怪大喝一声道:“猢狲,你敢躲避抵抗,我便剁下你师父脑袋!”而后拈叉当胸就刺。 大圣哈哈一笑,虽知他破不了自己防御,却故意侧身躲过,嘲道:“你这孙子还敢唬我! 倘你伤了我家师父,我便灭你全洞满门! 比狠,俺老孙还不怕你!” 那怪儿也心知肚明,要真能杀了唐僧他便早吃干净了,怎还会耽误到此时? 见行者不受他要挟,一时便乱了阵脚没想出其它办法,唯有舞叉再战。 悟空嘿嘿一笑,举棒便还。 战不两合,那怪又开始大口呕血,眼见着下一招便要兵败身亡。 却见他,忽然回头蓄力,望巽地上就要张口呼风。 此刻,却见半空里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个甚么咒语,那宝物转瞬便化作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捉住妖精。 而后提着头,两三捽,捽在山石崖边,方现本相,却是个黄毛貂鼠。 行者赶上去想要瞧瞧,被菩萨微笑着扯住道:“大圣,贫僧求个薄面,暂且莫害他命。 此子屡教不改,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请罪哩。” 见行者依旧不解,灵吉菩萨解释道:“他本是灵山脚下得道的老鼠,只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以致灯火变得昏暗。 其后他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不料却在此处成精作怪。 如来照见了他的罪恶,宽仁认定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 不料他却再犯新罪,伤生造孽。今又冲撞大圣,惊扰唐僧。 我这便欲将之拿上灵山,交佛祖处置; 待他见到如来,依佛法定罪,才算这场功绩哩。” 行者闻言,拱手谢了菩萨,目送着他带那老鼠精西归不题。 却说猪八戒在那林内,正思量不知行者此去是否顺利时。 却忽然只听得山坂下有如雷传音:“悟能兄弟,可以牵马挑担来了。” 那呆子认得这是行者声音,急收拾好东西,牵上马儿挑起担子,跑出林外。 见行者后问:“哥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顺利否?要不要师弟助战?” 行者笑着摆手道:“师弟放心,这事儿已有了结。 俺拿信物顺利请来灵吉菩萨助战,他使一条飞龙杖,顷刻间便化作八爪金龙拿住那妖精。 这货原来是个黄毛貂鼠成精,而后被菩萨带去灵山,见如来复命去了。 我担心师父前后总见得是我,误会你没尽心救他,这才唤你来前头开道清理残余。 咱俩共入洞里,该要一同救师父了。” 那呆子闻言,忙对悟空拜了拜,这才欢欢喜喜开道前行。 悟空拔了根毫毛,化作个自己分身看护行李马匹,才笑着进洞,尾随在那呆子身后。 他二人,直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吓得尽皆逃窜叩拜。 八戒这会儿也学乖了,前后只装腔作势、舞耙恐吓,却没有什么真正杀生的举动。 他两个一路推到后园,放才拜救下两位师父脱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首次遇见白骨精 清风、明月二童子疑惑道:“前日不见了果子时,颠倒只数得二十五个,今日回生,却怎么多了一个?” 行者道:“日久见人心。前日俺老孙说只吃了一个,便真只吃了一个! 岂不知另一个落下地来便没了踪影,这方土地可以为证,他说这宝儿是遇土而入去了。 直到如今,才见洗清俺的委屈。” 菩萨道:“我方才不用五行之器者,也是知道此物与五行相畏故耳。” 那大仙十分欢喜,急令取金击子来,要敲下果子酬谢观音。 可闻令而去的仙童却被悟空一把拉了下来,只听这猴子道:“菩萨,这事皆因俺冲动所起,前后却怎好累镇元子出血伤财! 我身上恰有一枚东王公赐下的九转太乙还丹,权谢你今日医树之德。” 镇元子闻说一愣,需知那九转太乙还丹可比几个人参果儿贵重得多。 菩萨闻言眼睛也是一亮,她未推拒,顺手便毫无痕迹的将那丹药收入袖中,脸上笑意更盛。 镇元子却不小气,依旧命弟子把果子敲下十个,请菩萨与三老复回宝殿。 一则谢劳,二来欢庆,三来见证,特做人参果会结拜。 众小仙遂调开桌椅,铺设丹盘,请朱小杰坐在镇元子左手,菩萨坐在右手,福禄寿三老左列,唐僧师徒右列,席间谈笑,各赠一个果子。 有诗为证,诗曰: 万寿山中古洞天,人参一熟九千年。 灵根现出芽枝损,甘露滋生果叶全。 三老喜逢皆旧契,四僧幸遇是前缘。 自今会服人参果,尽是长生不老仙。 菩萨与三老嘴快,转瞬便各吃了一个。 逍遥子见玄奘师徒四人下不了口,于是笑道:“老哥啊!听说你有秘法可以保人参果功效。 我们五个都是抠门性子,眼下一时半会也舍不得吃,劳你展神通加持加持。” 镇元子哈哈一笑道:“你啊你,却真和那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所愿,不敢辞尔。” 言毕便凭空刻画出五个繁复法阵,随手一挥便迅疾打入果子之中。 朱小杰美滋滋将自己那一个塞到怀里,才对目瞪口呆的清风明月吐了吐舌头。 而后镇元子又安排蔬酒,正式与笑呵呵的朱小杰、喜出望外的玄奘结为兄弟。 这才应了那句不打不成相识,如今两家合了一家。 行者再谢菩萨,目送她回上普陀岩,再送三星径转蓬莱岛而去。 天色已晚,师徒五众,喜喜欢欢回房歇了。 怎知福祸相依,坎坷难料。 那长老才是天地间,可以长生的圣丹。 真可谓:有缘食他一块肉,长寿无边惹妖羡。 却说三藏师徒,次日天明便要收拾前进。 怎料镇元子与逍遥子结为兄弟后,言谈甚欢。 那老头非要朱小杰把《星求大战》、《梵人修仙传》、《盘笼》这三个故事讲完,否则便不顾尊严撒泼打滚,死活不肯放这伙人西去。 众弟子错愕中,只好安排管待。 逍遥子也是个惫懒性子,哪怕挑挑拣拣,这三个缩略版的故事也被一连讲了五六日光阴。 玄奘自开始闻草还丹起,真似脱胎换骨,神爽体健。 其实朱小杰眼中,这傻弟弟的属性一点儿没变。 可在外人眼中,玄奘却朝气蓬勃,似有无穷信念加持。 这和尚取经心重,朱小杰经不住他每日每夜唠叨,只好将故事进一步缩减,好歹跳到结尾。 遂在镇元子意犹未尽的吹胡子瞪眼中,五人狼狈而出。 师徒与五庄观众人告别上路,早见一座高山。 三藏道:“徒弟,前面有山险峻,恐马不能前,大家须仔细仔细。” 逍遥子道:“玄奘诶,你这话快说成习惯了! 怎得换一座山,你便要找个花样提醒上一道?” 行者对朱小杰笑笑,转对玄奘道:“师父放心,我等自然理会。” 好猴王,他在那马前,横担着棒,剖开山路,上了高崖,看不尽: 峰岩重叠,涧壑湾环。 虎狼成阵走,麂鹿作群行。 无数獐豝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 千尺大蟒,万丈长蛇。 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 道旁荆棘牵漫,岭上松楠秀丽。 薜萝满目,芳草连天。 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 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日光寒。 随着行路,那长老即便在龙马之上,也止不住心惊。 孙大圣布施手段,舞着铁棒哮吼一声,便唬得狼虫颠窜,虎豹奔逃。 师徒们入此山,正行到嵯峨之处,三藏道:“悟空,行路这一日,为师肚中有些饥饿。 辛苦你去哪化些斋吃?” 行者陪笑道:“师父好不聪明。这等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即便咱们有钱,怕也没有买处。 况俺身上的钱财在上个集镇已花销干净,一时半刻却教我往那里寻斋?” 三藏心中不快,口里犟道:“你这猴子,甚是惫懒! 行了一路,你的能耐我还不晓得? 莫不是因上次我说你化缘腾空飞行,你还记恨着哩? 你也说了,这西行需脚踏实地,倘我和你师尊一般锦衣玉食的,佛祖焉能给咱经书?” 朱小杰听了这话就裂开嘴,笑呵呵掏出几个豆包递给三个徒弟道:“你们看看三藏,这才是大德高僧的样子。 也只有他才能受得住这千辛万苦,你们要好好学着些!” 三徒弟唧唧吃着豆包,一齐点头附和。 玄奘偷偷咽了口唾沫道:“我等要努力,不可常怀懒惰之心!” 行者道:“弟子颇殷勤,不会懒惰的!” 三藏看着眯眼吃豆包的悟空问道:“你既殷勤,刚才何不化斋给我吃? 我肚饥无力,怎能行路? 况此地山岚瘴气,怎么得上雷音?” 行者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笑道:“师父休怪,莫要忘理。 我知你尊性高傲,若非是化缘得来的食物,你定是不吃的。 可化缘也得有个人家不是?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许我腾云驾……” 玄奘却懒得听这猴子非话,直打断他言语道:“事急从权,许你坐云!” 悟空哈哈一笑道:“如此说,俺便没了障碍! 师父下马稳坐,待我寻着哪有人家,找他化斋去。” 言罢,行者便急一纵,跳上云端里,手搭凉篷,睁眼观看。 可怜西方路甚是寂寞凋零,更无庄堡人家,正趁了那句“多逢树木少见人烟”之语。 又看多时,只见正南上有座高山,那山向阳处,有片鲜红的点子。 行者按下云头道:“师父,千里之内果真没有人家,可咱幸运,却发现些野生果实。” 那长老问甚东西,行者道:“远处南山之上有片红的,想必是熟透的山桃,我去摘些儿来给大伙充饥。” 三藏喜道:“咱们出家人还苛刻什么? 若有桃子吃,就为上分了,徒儿快去!” 于是行者便取了钵盂,纵起祥光。 只见他觔斗幌幌,冷气飕飕,须臾间,奔南山摘桃不题。 却说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果然这山上有一个妖精,孙大圣去时天地异象,却惊动了那怪。 她在云端里,踏着阴风,看见长老坐在地下,就不胜欢喜道:“造化!造化!几年家人都讲,有东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 吃他一块肉,便可得长寿长生。 不料今日上天恩赐,这人却到了我家门前。” 那妖精急忙便上前就要拿他吃肉,却见长老左右手下有两员大将护持,不敢拢身。 她眼中两员大将是谁?却是八戒、沙僧。 八戒、沙僧虽相较悟空没甚大本事,却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八戒曾为天蓬元帅,沙僧曾是卷帘大将,他的威气蕴含周天,这妖却没把握匹敌。 微微一想,这妖便计上心来,喃说:“等我巧施妙计,倒看他怎么应对!” 这妖精,停下阴风,在那山凹里,摇身一变,成了个月貌花容的女儿,说不尽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只见她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径奔唐僧。 圣僧歇马在山岩,忽见裙钗女近前。 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峨眉柳带烟。 仔细定睛观看处,看看行至到身边。 三藏见了,叫:“八戒,沙僧,悟空才说这里旷野无人,那里却不是走出一个人来?” 八戒道:“师父,此事有异,你与沙僧暂且坐着,等老猪去女菩萨那儿问问。” 那呆子收了钉钯,整整直裰,摆摆摇摇,充作个斯文和气气象,一直的觌面相迎。 真个是远看未实,近看分明,那女子生得: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 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 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 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那八戒见她生得俊俏,不免有些出神,忍不住叫道:“女菩萨,往那里去? 手里提着是甚么东西?” 眼前分明是个妖怪,这呆子却只看皮囊不能认得。 那女子连声答应道:“长老啊,小女子这青罐里装的是香米饭,绿瓶里存的是炒面筋。 眼下来此处无他缘由,只因还誓,要去前方寺庙斋僧呢。” 八戒闻言,满心欢喜,急忙抽身,跑了个猪颠风,报与三藏道:“师父!吉人自有天报! 方才你说饿了,教师兄去化斋。 怎忘此前一路辛苦,大师兄又本是猴子,见了仙桃却哪还忍耐得住? 怕得等他吃饱喝足了才能回来,况且桃子吃多了,也有些嘈人,又有些下坠。 你看那个女菩萨,她便是去斋僧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猴王一打白骨精 唐僧不信道:“你这夯货莫要胡缠! 我们走的这向,好人也不曾遇着一个,斋僧的又从何而来! 况且,咱们停在这儿才有多久? 她怎可能预判先知,又怎会提前备好一应饭菜?” 八戒道:“师父!人家是到远处寺庙斋僧还愿的,还是咱们命好碰到她了。 这可不是佛祖怜悯暗助嘛!” 三藏见八戒说得认真,又见那位姑娘盈盈走近,忙跳起身来,合掌当胸行礼道:“女菩萨,敢问府上在何处居住?又是甚人家? 此番有何愿得偿,以致要专程孤身赶去斋僧?” 这眼前分明是个妖精,八戒不识也就算了,可这位佛教大德长老,也一样不认。 妖精见唐僧疑心重,此番竟还追问她的来历,便随便起了个虚情,花言巧语哄他道:“师父呀,此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那边正西下面就是我家了。 我父母在堂,看经好善,广斋方上远近僧人。 因年老无子,更求福作善,才有幸生了奴奴。 眼下欲扳门第配嫁他人,但又恐老来无倚,遂给奴招了个女婿上门,好养老送终。” 三藏闻言道:“女菩萨,你语言差了! 圣言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你既有父母在堂,又与你招了女婿,有愿心便该教你家男子还罢,怎么自家孤身在山行走? 又没个侍的婢女随从,是亲冒风险了。” 那女子笑吟吟陪俏语道:“师父,我丈夫就在山北凹里,带几个客子锄田却脱不开身哩。 我实话说了!这拿着的,却其实是奴奴煮的午饭,本就是要送与那些人吃的。 只为五黄六月,无人使唤,父母又年老,所以亲身来送。 忽遇三位远来,却思父母好善,故才找了借口托词,欲将此饭斋僧,如不弃嫌,愿表芹献。” 三藏诵念佛号道:“善哉!善哉!施主好意贫僧心领! 我已有徒弟摘果子去了,眼看就来,此饭我不吃。 假如我吃了你的饭,害你农忙中的丈夫饿肚子,待他回家怕要骂你失了贤惠。 此绝非贫僧本愿,更不是我等能为!” 那女子见唐僧不肯吃,却依旧春风满面道:“师父啊,我父母斋僧,相较还是小可; 你不知我丈夫更是个大善人哩,他一生积德,常去修桥补路爱老怜贫。 但听见说这饭是送与师父吃了,其后他与我的夫妻之情,怕更要加深哩。” 三藏依旧推拒不吃,却急坏了肚子嗡嗡鸣响的八戒。 那呆子努着嘴,口里埋怨道:“天下和尚无数,也未见像我师父这般软硬不受的! 现成的热饭近在眼前,可他却还在推拒,硬非等那猴子来拿些酸涩桃果止饿!” 情急中,八戒不忍拂了女施主好意。上前乐呵呵接下食物,一嘴把罐子拱开,就要动口。 此刻,却只见行者自南山顶上摘了几个桃子,托着钵盂,一筋斗,点将回来。 看这边有外人,于是便睁火眼金睛查探。 大圣那是何等神通?径认得这女子原来是个骷髅白骨精,于是放下钵盂,掣铁棒,二话不说上前当头就要狠打。 唬得长老赶忙用身挡在棒前,急吼道:“悟空!你要作甚!” 行者委屈道:“师父,你面前这女子,她不是人!” 玄奘闻言一愣,更怒道:“悟空!人家小姐好生生也没惹你,怎好莫名其妙出言毁伤!” 悟空眼瞅着师父身后的妖怪,直急的抓耳挠腮道:“她是个骷髅,是白骨成精!” 三藏道:“你这猴子,好端端怎拿佛理乱解? ‘红粉骷髅’之语释得是众生平等无有差异之事,束得是我佛家好色妄念。 怎可歪曲为诋毁之说?” 逍遥子探头笑道:“玄奘诶,悟空说的其实是字面意思。 他有火眼金睛,识得出这姑娘是害人的骷髅妖怪幻化,可不是在与你打什么机锋禅机!” 玄奘径提醒后,虽弄明白语中含义,却依旧不信斥道:“你这猴头,一路倒也有些眼力,可今日却如何乱道! 这女菩萨有此善心,慈悲要将这饭要斋与我等,你怎么反污蔑说人家是妖精?” 行者笑道:“师父,你肉眼凡胎的哪里认得! 想当年俺老孙在花果山水帘洞做妖魔时,可见惯了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他们若想吃人了,便总是这等模样:或变金银,或变庄台,或变醉人,或变女色。 有那等痴心的爱上她,人家就迷他到洞里,尽意随心,或蒸或煮受用; 吃不了时,却还要晒干了防天阴下雨哩! 师父,我若来迟,你已经入了她的套子,惨遭她毒手了!” 唐僧哪里肯信,只固执认为这女施主定是好人。 行者道:“师父,我知道你了,定是见她那绝美容貌,听着这软娇声吟,动了凡心。 若果有此意,便叫八戒伐几棵树,沙僧寻些草,我做木匠,原地在这里搭个窝铺。 你与她圆房成事,而后我们大家散了,却不比那西行跋涉轻松? 往后何必又跋涉辛苦,再取甚经去!” 玄奘长老原是个软善的人,却也吃不得他这番言语,直羞得一个大光头彻耳通红。 美之所好,实乃人之常情。三藏仍旧是人,故难免俗。 忽听此前言语,就是慌乱无措。正在羞惭愣神之际,行者抓住机会绕过呆僧,掣铁棒向骷髅精劈脸打去。 那怪物见大圣归来时,便早有防备手段,当即使出个解尸法来应对。 行者棍子来,她忽抖擞精神,白骨出窍偷偷隐遁溜走。大圣赶忙收势止棒,却徒留下个假尸首死在地下。 悟空跺地腾空,便要去追那骷髅。怎奈往日胆小如鼠时常战战兢兢的长老,此番却一反常态,一把拽住行者胳膊,怒骂道:“你这泼猴!实在无礼! 屡劝怎就不从?为何无故伤人性命?” 行者眼睁睁看那白骨跑远,又不敢使劲挣脱,怕伤玄奘。只好无奈道:“师父莫怪,俺老孙可以自证清白。 此番不是无缘无故,你且来看看她给你们吃的这罐子里,倒是甚东西。” 沙僧赶忙搀扶着长老,一齐近前细看。 此刻,里面却哪还有什么香米饭?却只是一罐子拖尾巴的长蛆。 眼见,另个又哪找得着甚炒面筋?却是几个青蛙、癞虾蟆乱跳。 长老被吓得连退出好远,这才有三分儿信了。 迟疑之际,怎禁八戒气忿不服,在旁漏八分儿唆嘴道:“师父,说起这个女子,她却是此间农妇,因为送饭下田,路遇我等好心行善,怎么可能是个妖怪? 哥哥的棍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走将来试手擦她一下,不期就香消玉殒了; 人家即便真是白骨成精,哪怕要用法术变化食物,却怎犯得上费劲弄什么长蛆癞虾充数? 只随手一把草根泥土幻化,不更简单? 大师兄啊!你莫瞪俺老猪揭短! 眼看着你用伎俩蒙骗师父,我这做师弟的却不能无视! 如不指出,便是不孝。 见你犯错,我身为兄弟如不制止更正,便是不义。 见未行恶者无端被欺,我身在佛门,如不说清,便是不仁。 幸赖你前些日子又悉心授我的那‘乾坤一百零八般变化’,俺日日钻研修习不辍,此刻虽远不及你用起来精通,却也可以看出些端倪。 眼下这些污秽之物,便是你刚才故意的使的障眼法儿,演幌你眼,使不念咒!” 悟空闻说,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悔不当初多事,非额外教八戒那些神通变化。 如今好了!本来弄个障眼法应付过去的事情,被这呆子一下揭穿。后面怕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三藏自此一言,就是晦气到了。 思及前后,更发现许多异常。果然信那呆子言语,于是暴怒,一只手指着行者,气呼呼久久说不出话来。 悟空见事不对,赶忙把求助目光望向朱小杰,希望自己师尊能帮腔劝上两句。 可人家朱小杰可等着看“三打白骨精”的戏码呢,这会干预了,玄奘变不成老虎咋办?到西天凑不齐九九八十一难,那如来撒泼耍赖咋办? 于是逍遥子只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示意悟空自个想办法去。 行者见师父不想干预,遂只好强咽口唾沫,低眉顺眼挪至三藏身前道:“那什么……师父……俺这个……” 唐僧见这草菅人命欺师瞒友的孽徒有脸过来,当即怒吼道:“事已至此,你还有甚话说! 我常给你讲,咱出家人要时时与人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你怎么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故平人? 我便是信你所言,认定她是个妖精骷髅,那又如何? 人家只是想要斋僧!前后做坏事了吗?有取死之道吗? 平白无故,你却怎下得了手! 你自己就不是妖精了?八戒、沙僧就不是妖精了?我前世金蝉就不是妖精了? 打死!打死!一棍子打死! 你把大家统统打死得了!咱还取什么经? 即便取到经,依着凶顽也只会将它歪曲误解,这西天去来又有何用? 你回去罢!” 见师父动了真怒,行者赶忙摇头摆手道:“师父!俺不走,我又能回哪里去啊?” 唐僧冷哼道:“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我这边却不要你做徒弟了。” 行者道:“师父啊,这西天路艰险异常磨难重重,若没有我做徒弟,只怕去不成了。” 三藏转过身道:“我命在天,该哪个妖精蒸了吃,便让他吃! 我命由地,该哪个魔怪烹了煮,便任他煮! 人终归有死,到我大限你还救得? 走罢!” 行者赶忙绕到玄奘身前道:“师父,我回去便也罢了,只是不曾报得你的五指山搭救大恩,心里难安啊!” 唐僧道:“救你前前后后却都是你师尊安排,我又与你有甚恩德?” 那大圣闻言,连忙跪下叩头道:“师父! 老孙因大闹天宫,致下了伤身之难,被我佛压在两界山。 幸师尊费心操持,带观音菩萨与我受了戒行,又蒙师父冒生命危险登山揭帖救脱吾身。 此刻天下人都知道我随你西行,若突然散了队伍不与你同上西天,就显得我是个知恩不报的小人了!此后怕还得留下万古千秋的骂名! 而且那骷髅怪也没死啊!我见那家伙跑了,这地上的不过是个残壳罢。” 唐僧是个慈悯圣僧,见行者哀告心诚,于是渐渐回心转意道:“唉……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你既如此说,我便饶过你这一次。 只是你记着:能力越大,便越需要洞悉事情自我约束。否则一味冒失,必定会招灾因祸! 往后遇事三思,休再无礼了。 若执迷不改,仍作前恶,咱们这师徒缘分怕真要尽!” 行者忙拜道:“谨遵师命,我再也不随便打人了。” 言毕,才伏侍唐僧上马,又将摘来桃子奉上。唐僧在马上也吃了几个,权且充饥。 朱小杰在旁砸砸嘴,心说:这剧情发展不对啊!说好三打白骨精呢! 这样下去,后面那猴子还打得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连三白骨精亡 却说那妖精,虽脱命升空远远遁走,可她那分身也有些神异。竟倒在哪儿把这边声音一丝不落全传输回去。 待听完这些家伙的争论,她便在那云端里咬牙切齿,暗恨行者道:“这些年只闻得讲齐天大圣手段厉害,今日碰上才发现他果不虚传。 好在那唐僧肉眼凡胎,却不曾认得出我,却还在傻乎乎要赶走那猴子哩。 方才,若猴子晚来片刻,等他吃饭时,我只需趁着低头闻味儿的空隙,上前一把将那和尚捞住,他可不就是我的人了! 不期却被这弼马温赶到,弄破了我这勾当,又差点被他打着一棒命殒。 若就此怕了那猢狲,饶了眼前这颗长生不老的人丹,才是空废了那个分身,前后劳而无功! 我不若将计就计,抓着他们的隔阂软肋下手,好好戏他一戏!” 这妖精也自麻利,想毕便按落阴云,在那前山坡下摇身一变,变作个年满八旬的老妇人,手拄着一根弯头竹杖,一步一声哭着走来。 八戒见了大惊,扯了扯师父衣摆小声道道:“师父,不好了!想是那老妈妈儿来寻人了!” 唐僧疑惑道:“寻甚人?” 八戒道:“荒山野岭的人烟稀少,方才师兄打杀的,便该是她家女儿。这个定是他娘寻将来了。” 行者道:“兄弟莫要胡说!那女子看着年芳十八,这老妇看年龄至少也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生产? 断乎是个假的,等老孙去与她唠唠。” 好行者,拽开步,走近前观看,那怪物: 假变一婆婆,两鬓如冰雪。 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 弱体瘦伶仃,脸如枯菜叶。 颧骨望上翘,嘴唇往下别。 老年不比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摺。 行者认得他是妖精,才要张口讥讽上几句。 怎料那骷髅却忽然抖擞猛然加速,径冲悟空撞上来。 不待撞实,她就惨叫一声,紧跟全身一软,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把个假尸首留在山路之下。 悟空被这番表演气的压根儿直痒痒,若非身后几人在场,却恨不得抽棒子出来狂殴躯壳几下。 唐僧一见,便被惊得跌下马来,倒在路旁。 缓了几息,他二话不说再爬上马,只引着八戒沙僧绕到而去。 朱小杰乐呵呵在后面打马跟着,把个可怜的行者孤单单留在那里,竟真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留。 悟空见他们自己走了,无奈中只跺了跺脚,赶忙上前哀告道:“师父莫走,莫走!有甚话说了罢!” 唐僧气道:“有甚话说? 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 我这般劝化你,你怎么只是行凶? 平白把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有何好说?” 行者道:“他不是人!这是妖精!” 三藏指着他质问道:“那你是什么?” 悟空嗫喏答不上来,玄奘又问:“人家连话也没说,你怎下得去手?” 行者低声道:“俺……俺没打她,是她自己死了,要离间咱们呢!” 唐僧道:“你这猴子鬼扯胡说! 天下有这许多妖怪,我还不曾听哪个恨极的,愿拿自己性命离间你我! 两翻下来,我发现你才是无心向善之辈。 我的徒弟中不留有意作恶之人,你去罢!” 行者道:“师父你真误会了!那妖怪这次也不得死,只是留了个躯壳嫁祸,便远逃了。 况你真教我去,也有件事情必须相应。” 唐僧道:“你有甚么不相应处?” 八戒见场面有些紧张,于是插科打诨调侃道:“师父,猴哥怕是要和你分行李哩。 跟着你做了这几年和尚,不成空着手回去? 你把那包袱里的甚么旧褊衫,破帽子,分两件与他。” 行者闻言,气得暴跳道:“我把你这个尖嘴的夯货! 现在是你满口胡说的时候吗? 俺老孙一向秉教沙门,更无一毫嫉妒之意,不怀半点贪恋之心,怎么要分行李了?” 唐僧道:“你既不嫉妒贪恋,又要提甚要求,又为何不去?” 行者道:“实不瞒师父说,老孙五百年前,居花果山水帘洞大展英雄之际,便一统妖族。 前后收降七十二洞邪魔,手下有四万七千群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系的是蓝田带,足踏的是步云履,手执的是如意金箍棒,着实也曾处在巅峰。 别事不讲,俺却对信义二字看得极重。 我涅槃罪度,削发秉正沙门,跟你做了徒弟便是对你对菩萨的承诺。 若只有你一个同意,没得菩萨允准,却也是俺老孙失信,此后难有脸再见乡人故旧。 师父果若不要我,便求告菩萨允准我离去。 待她给你安排了别的护卫随行,我也好了无挂碍快活去了,也是跟你一场的交代。” 唐僧无奈道:“悟空,菩萨的道场远在南海,此刻我却在西行路上。 若去找菩萨,又不知要花费多少光阴。” 行者道:“菩萨大能,当无所不知无所不查。 师父诚心祷告,想必菩萨是可以听见的。 如果菩萨不应不来,便是不准不肯。 你还是饶了俺这一次,带我去西天走走罢。” 长老果真下马,面南而坐,盘腿开始祷告起来。 可直等了一个多时辰过去,却没等到菩萨丝毫回音显圣。 玄奘心中没底,思忖别是自己错怪了悟空,眼下又没了其它奈何,之好道:“悟空,凡事有再一再二,却没更多的再三再四。 我且信了你那妖怪未死之说,暂再饶你这一次。 往后可一定不可再行凶了。” 行者连连颔首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言毕,再扶侍师父上马,一行继续剖路前进。 却说那妖精,演了第二场后似挖掘出了自己的演绎天赋,兴奋得好半天也没停歇。 就连眼前那垂头丧气的猴子此刻看上去也顺眼许多。 于是那怪物在半空中,夸奖不尽道:“好个猴王,着然有眼! 我使劲了本事变化,他却还能一眼认得出我本来样子。 这些和尚,去得也快,我得抓紧些儿。 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便不伏我所管。 若是被别处妖魔捞去,就真错过天大机缘,要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 我还下去再添把火,好让他师徒彻底决裂!” 这妖怪,按耸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转瞬又变成个老公公,真个是: 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 耳中鸣玉磬,眼里幌金星。 手拄龙头拐,身穿鹤氅轻。 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 唐僧在马上见了,心中欢喜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 那公公路也走不上来,口中似还念着经哩。” 八戒道:“师父,你且莫要夸奖,只恐怕那也是个祸的根哩。 猴哥哩,你还要斩草除根吗?” 唐僧道:“怎么是祸根?” 八戒道:“大师兄打杀了他家女儿,又打杀了他的婆子。这个想必是久等不见妻女回家,便自个寻将来了。 我们若撞在他的怀里呵……师父便偿命了,杀人偿命,自古都该死罪; 我老猪为从,少了去也得问个充军; 沙僧喝令,问个摆站; 行者本事大,随意使个遁法便能走脱。后面却不苦我们三个顶缸?” 行者听见道:“这个呆根,自见了三星后咋就疯了?前后言语总是胡说,可不唬了师父? 老孙这才才不上当哩,俺要离他远远的,再不被这家伙碰瓷!” 言毕,悟空他把棍收回耳朵,挤到队伍最后,远远高声叫道:“老官儿,你往那里去? 怎又走路,又念经?” 那妖精见猴子学乖了,远远不过来,便有些不知所措。 也怪她把孙大圣当做个等闲有些轻视,慌忙中只好依着八戒的“提示”答道: “长老啊,我老汉祖居此地,一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 怎奈命里无儿,止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女婿。 今早她送饭下田,却久久未归,我老妻疑她遭逢虎口便不顾劝阻先来找寻。 可我在家又等许久,却不见她回来。 老汉心焦放心不下,才特来寻看。 果在远处看到她们尸体,才知是被强人害了性命。 人死不能复生,没奈何中我只好先将她们骸骨收拾回去,安葬茔中。” 行者躲在后面大声笑道:“你这老货,净是胡说。 我们有马代步身强力壮且行进未歇,你老迈迟暮走个步子也颤颤巍巍,却怎赶得我们一个来回,还能出现在路前迎面,更有空收埋安葬、调整悲伤? 真当俺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论做妖精,俺老孙可是你的祖宗! 你怎敢袖子里笼了个鬼儿,便来哄我? 你瞒了诸人,却压根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方才那个白骨骷髅!” 那妖精一时被这缜密推理驳得顿口无言,却忽然暴起冲着玄奘哭喊狂奔道:“老朽明白了!你是杀人凶手!否则万不知那些细节! 偿命!你要为我那可怜的孩子、老妻偿命!” 行者见这妖怪撕破脸皮,冲上来要害玄奘,便顾不得此前小心。 赶忙掣出棒,将师父挡在身后,自忖思道:“我只保护师父绝不出手,看她又能如何?” 可那白骨精看大圣拿出兵器就是眼中一亮,顷刻不退反进硬着棒子便撞了上来寻死。 玄奘在身后,以致大圣不及后退。 只得仓促念动咒语,叫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离间我感情,长此以往却要坏事!这一番俺便一定打杀了他。 你们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走了。” 众神听令,哪敢不从?一个个便都在云端里照应。 那大圣棍起处,施展神通绝了白骨骷髅逃跑后路,一棍上去打倒,断绝她的灵光。 那唐僧在马上,又被唬得战战兢兢,口不能言。 八戒在旁边笑道:“好行者!封魔了!这才只行去半日路,倒活生生打死三个人!” 唐僧指着悟空的手无力滑落,头一偏便再不迟疑。 行者急到马前叫道:“师父,莫走!莫走! 你且来看看她的模样。” 玄奘一看,却真还是堆骨粉骷髅散在那里。 唐僧大惊道:“悟空,这个人才死,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 你也太恶毒了些!此前听你说毁尸碎骨,我还以为是恐吓,如今……如今……” 行者忙解释道:“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才现出本相的。 他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 唐僧闻说,指着脊梁上的字说:“你这猴子,脑子有坑! 谁会把自家名号刻到脊梁上?难道怕成骨头后,没人识得不成? 你自己脊梁骨上,难道刻着那‘齐天大圣’名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猴王归山见惨状 八戒乐呵呵在旁边唆嘴道:“师父,是他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却还抵赖不认哩! 只怕你唠叨烦人,才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妄图蒙混哩!” 唐僧果然耳软,转瞬便信了八戒话语,遂摆了摆手要走。 行者狠瞪悟能一眼,忙跑去跪于路旁叫:“莫走!莫走!咱们有话还能商量嘛!” 唐僧摇头道:“猴头!还有甚话说! 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行恶人为非,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三人,还是无人检举,没有对头; 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根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大家怎好脱身? 你回去罢!” 行者道:“师父,错怪我也! 这厮分明是个妖魔,且她绝非良善,几次三番过来实有心害你。 我打死她,那是替亡者报仇,是替来者除了隐患,是为过路造下平安。 你却不认得实情,反信那呆子的谗言冷语,屡次逐我。 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不去,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了。 我去,我去!去便去了,只是……只担心俺去后,你手下无人。” 唐僧发怒道:“你这泼猴越发无礼! 什么手下无人?在你眼中,只自己是人?这悟能、那悟净,便统统都不是人了?” 那大圣闻得说他两个是人,止不住伤情凄惨,对唐僧道声:“苦啊!你那时节,出了长安,有刘伯钦送你上路; 到两界山,救我出来,投拜你为师。 想我曾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沙僧,吃尽千辛万苦。 今日昧着惺惺使糊涂,只教我回去: 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罢罢罢!但只求您得了菩萨允准!” 唐僧摇头道:“我准便可!” 行者道:“这个难说。若到那毒魔苦难处不得脱身,八戒沙僧救不得你,那时节想起我来,就是十万里路,却已经找不着我; 假如再来见你,不如不作此意。” 唐僧见他言语中隐含威胁之意,于是心中越添恼怒。 只见他滚鞍下马,叫沙僧从包袱内取出纸笔,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递于行者道:“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 如菩萨问起,你总归有个说法。众人询问起,你也好有个由头。 此后贫僧倘若再与你相见,我便就堕入阿鼻地狱!” 行者大骇,痴痴傻傻接下贬书道:“师父,你……你不消发誓。 事已至此,一切都懂! 老孙这便去了。” 只见行者三两下将书摺了,留在袖中。 才抬步,却又软款对唐僧道:“师父,我好歹也跟你走了这么一场,又蒙菩萨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 你请坐,再受俺老孙最后一拜,俺也去得放心。” 唐僧转回身不睬,口里唧唧哝哝道:“哼!我是个真和尚,受不起你这‘歹人’的大礼!” 大圣见他回身不睬,只好使出个身外之法,从脑后毫毛中拔下三根。 而后吹口仙气,轻喝一声“变!”,即变了三个行者,连本身四个,四面围住师父同时下拜。 唐长老左右躲不脱,只好闭着眼睛生受下他的拜礼。 大圣恭恭敬敬礼毕缓缓站起,随意把身一抖收上毫毛,却又吩咐沙僧道:“贤弟,你是个至纯至善的好人,却要留心防着八戒偷奸耍滑,他心是好的,可总喜欢自作聪明。 此番他以为自己智计百出,自以为重情重义,自以为帮我重获自由?以为他自己做的是天大好事? 不是! 这些不过尽是小伎俩,是那猪头自作聪明!如此下去,却迟早要害下大事! 可他是我的师弟……此番所为也全为了我好…… 我,我……我也的确想回家看看…… 唉……此后途中,只有劳你更仔细些。倘一时有妖精拿住师父,你莫忘记说老孙是大徒弟。 这些西方毛怪,听闻我的手段,想必一时半刻不敢冒伤师父。” 唐僧气道:“我们都是诚心善念的好和尚,绝不题你这歹人的名字! 你回去罢!” 那大圣见长老三番两复,却依旧不肯转意回心,没奈何只好恋恋离去。 你看他:噙泪叩头辞长老,含悲留意嘱沙僧。 一头拭迸坡前草,两脚蹬翻地上藤。 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 顷刻之间不见影,霎时疾返旧途程。 你看他忍气别了师父,纵筋斗云,径回花果山水帘洞去了。 大圣独个凄凄惨惨赶着,忽闻得水声聒耳。半空里看,原来是东洋大海潮发的声响。 一见了,又想起当年之事,止不住腮边泪坠,停云住步,叹道:“我不走此路者,已五百年矣!” 只见那海水:烟波荡荡,巨浪悠悠。 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通地脉。 潮来汹涌,水浸湾环。 潮来汹涌,犹如霹雳吼三春; 水浸湾环,却似狂风吹九夏。 乘龙福老,往来必定皱眉行; 跨鹤仙童,反复果然忧虑过。 近岸无村社,傍水少渔舟。 浪卷千年雪,风生六月秋。 野禽凭出没,沙鸟任沉浮,眼前无钓客,耳畔只闻鸥。 海底游鱼乐,天边过雁愁。 那行者将身一纵,便跳过东洋大海,早至花果山去。 按落云头,睁睛观看,那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 峰岩倒塌,林树焦枯。 你道怎么这等? 只因他闹了天宫,拿上界去,此山被显圣二郎神,率领那梅山七弟兄,放火烧坏了。 这大圣倍加凄惨,有一篇败山颓景的古风为证,古风云: 回顾仙山两泪垂,对山凄惨更伤悲。 当时只听山有损,今日方晓家中凄。 可恨二郎将我灭,堪嗔小圣把人欺。 他日掘你先人墓,誓破尔等祖坟基! 满天霞雾皆消荡,遍地风云尽散稀。 东岭不闻斑虎啸,西山少见白猿啼。 北谿狐兔无踪迹,南谷獐豝没影遗。 青石烧成千块土,碧砂化作一堆泥。 洞外乔松皆倚倒,崖前翠柏尽稀少。 椿杉槐桧栗檀焦,桃杏李梅梨枣了。 柘绝桑无怎养蚕?柳稀竹少鸟难栖。 峰头巧石尘化粉,涧底泉干草依依。 崖前土黑没芝兰,路畔泥红藤薜攀。 往日飞禽落哪处?当时走兽至何驱? 豹嫌蟒恶倾颓所,鹤避蛇回败坏惜。 想是前日遭恶难,致令今日惨兮兮。 大圣正悲切之际,只听那芳草坡前、曼荆凹里响一声,跳出七八个小猴一拥上前,围住叩头,高叫道:“这是画像中的大圣爷爷!是大圣爷爷!” “大圣爷爷回来了!大圣爷爷终于回家了!” “大圣,我爷爷没能等到你,他……呜呜……” “大圣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啊!” 美猴王被一群猴子围着微微出神,良久才用奇怪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因何不耍不玩? 一个个都潜踪隐迹作甚? 我回来也有些时候了,怎没见到你们形影? 何也?” 群猴听说尽皆默然,沉寂中竟一个个接连垂下泪来。 行者早从师尊哪里知道一切,心软之际也没催促,只柔柔看着这些小猴。 又过片刻,才有个小家伙抽噎诉告:“大圣爷爷啊! 我爷爷讲:听说自您被上界擒拿,我们先被二郎贼人放火烧山,其后莫名饱受猎人之苦,着实难捱! 幸得几个年轻人类搭救,说奉了哪位师叔之命击退那些猎人。其后辛苦扩大咱那水帘宝地,我等才能苟延偷生。 可人心贪婪,那几位俊杰走后没有多久,便又有零星猎人到咱花果山偷猎。 我们仗着您当年残存下来的家底也想过死守家园,怎禁他们有硬弩强弓,黄鹰劣犬,网扣枪钩威胁,陆陆续续便又有死伤。 所以我们才各惜性命,不敢出头顽耍。 只是深潜水帘洞府,远避窝巢。 今天出来也是食物不足,饥饿难耐想去坡前偷些草来果腹。 却才远远听得大圣爷爷声音,特来相认,万望扶持救命啊!” 大圣闻得此言,凄上加惨,仰天哈哈哈笑去数声,才勉强压抑住痛苦情绪。 良久才问:“你们……却还剩多少留在山上?” 群猴道:“大圣啊,亏得那几位人族侠士搭救,我等才不至于灭绝。 如今死伤繁衍,细数之下老者小者,也只剩万把。” 大圣叹道:“是啊!想当时,俺自千里挑一修出法力的,也足有四万七千众。 如今……如今,如今所有活口竟只剩下一万余……” 群猴哭道:“爷爷啊!自您去后,这山便被二郎狗贼点上火,烧杀了大半。 我们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得了性命。 及至火灭烟消,出来时,山上早没什么花果养赡,难以存活。老弱猴子只好背井离乡节约粮食,别处又去了一半。 剩下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又被些打猎的抢了一大半去。 幸好几个人类俊杰来此,为我们扩建水帘洞布置隐匿阵法,我等才得修养声息。 否则,今日便……便等不到今日了!” 行者从牙缝挤出话问:“猎人抢你去何干?” 有猴道:“他们是魔鬼!喜生吃咱们脑子……” 有猴道:“他们是恶棍!喜捉弄殴打我们取乐!” 群猴抢道:“他们可恨,歹毒阴损! 前后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若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大圣再次确认了逍遥子的话,便有股邪火上窜。 怎料他却在怒火中忽平静下来,和蔼问道:“此刻洞中是何人执事?” 群妖道:“家中还有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管着。 他们也在日日等着盼着大王回来!” 大圣点头道:“你们去报他知道…… 俺,俺老孙回来了……” 那些小妖闻听,一个个兴奋得癫狂舞蹈,疯也似得撞入水帘,兴奋吼道:“大圣爷爷归家了! 大圣爷爷回家了!” 那马流崩芭闻报,忙舍下一切,踉跄奔出门来。 未语,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时四位头目便只知叩头,这花果山都好似被他几个磕出回响。 群猴问讯,皆忘了隐匿躲藏,竟呜啦啦黑压压纷拥出来,一齐随四位首领下拜。 此间苦嚎之音,直传十里之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唐玄奘自投罗网 一众悲戚哭嚎良久,才迎接猴王进洞。 大圣坐在中间,群怪罗拜于前,启道:“大圣爷爷,近闻得人族修士说您得脱性命,正保唐僧往西天取经。 我等还以为没个十年八载您定回不来,如今却如何不在那西方路上了?” 大圣道:“小的们,你不知道。 那唐三藏不识好坏人。 我为他一路上捉怪擒魔,使尽了平生的手段,几番出力打杀要害他的邪祸,他却说我行凶作恶,不要我做徒弟。 只写立贬书为照,把我逐赶回来,永不听用了。” 众猴喜得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 大王有偌大本事,凭什么去做他家和尚受气? 您且归家坐镇,好让孩子们无后顾之忧在阳光戏耍!” 言说之际,有将军叫:“快安排椰子酒来,与大圣爷爷接风。” 猴王道:“我不饮酒,那呆子为我争来的时间不多,咱们先得办事为先。 俺问你,那偷猎的人,如今几时来我山上一度?” 马流道:“大王,那些家伙去年还能收敛些。 可自打今年开春,便不论甚么晴雨,逐日在这里搜查缠扰。” 大圣冷哼道:“他们怎今日不来?” 马流道:“看待来耶。” 大圣吩咐:“小的们,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堆着。 或二三十个一推,或五六十个一堆,稍后我有用处。” 那些小猴都是一窝峰,一个个跳天搠地,乱搬了许多堆集。 猴王看了又教:“小的们,尔等都往洞内藏躲好了,看俺老孙作法。” 那大圣上了山巅看处,只见那南半边,冬冬鼓响,噹噹锣鸣,闪上有千余人马,都架着鹰犬,持着刀枪。 猴王睁开火眼金睛仔细看那些人,他们哪却是什么人类? 只见这些人,天魔本相,天兵身躯,也难怪有了法力的猴子猴孙们依旧招架不住。 但见他们: 狐皮苫肩顶,锦绮裹腰胸。 袋插狼牙箭,胯挂宝雕弓。 人似搜山虎,马如跳涧龙。 成群引着犬,满膀架其鹰。 荆筐抬火炮,带定海东青。 粘竿百十舚,兔叉有千根。 牛头拦路网,阎王扣子绳。 一齐乱吆喝,散撒满天星。 乱中又有序,细节严森森。 大圣见那些人涌上他的山来,微微合眼几息,忽然金睛暴睁。 只见他手里捻诀,口内念念有词,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狂风。 好风!但见: 扬尘播土,倒树摧林。 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 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 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入竹似龙吟。 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 大圣作起这大风,将那碎石乘风乱飞乱舞,可怜把那些千余人马,一个个: 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 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 附子难归上界,天庭怎得还乡? 尸骸轻粉卧山场,修行从此化虚无。 诗曰: 人亡马死怎归伍?野鬼孤魂不似神。 可怜从恶英雄将,不辨对错血染沙。 大圣按落云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自从归顺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劝我话道: 千日行善,善犹不足; 一日行恶,恶自有余。 真有此话! 我跟着他,打杀几个妖精,他就怪我行凶。 可这些天兵天将乔装人类,打死捉走了我的多少儿孙? 身为大王,可报仇否?” 又叫:“小的们,出来!打扫战场!” 那群猴躲在水帘之后无知无觉,隐约感到外间有狂风过去,便听得大圣呼唤,一个个跳将出来。见到那满地尸骸,尽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大圣道:“你们去南山下,把那些天兵的衣服,剥得来家洗净血迹,穿了遮寒御敌; 把天将的尸首,都推到那万丈深潭里; 把死倒的战马拖将来,剥了皮做靴穿,将肉腌着,慢慢的食用; 把那些弓箭枪刀神兵宝器分了,与你们操演武艺; 将那杂色旗号,收来重新浸染,留待我用!” 群猴一个个兴奋得上蹿下跳,纷纷领诺。 那大圣把旗拆洗,总斗拼做面杂彩花旗,上写“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十四字,竖起杆子,将旗挂于洞外。 逐日招魔聚兽,积草屯粮,再不题“和尚”二字。 他曾一统妖族,如今法力本事更胜曾经。 即便五百年过去,那些故交人情犹在,加之手段又高,便直去四海龙王那里借来些甘霖仙水,把山重新洗青。 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 一时逍遥自在,领子孙们修家演武,乐业安居不题。 却说唐僧也不真是傻子,八戒那点伎俩心思他怎会参悟不透。 直到悟空飞得消失,他才缓缓抬头背过西方,只朝东望那猴子远去方向良久,不言。 忽然间,这高僧纵放心猿,攀鞍上马。 八戒得意洋洋赶到前边开路,沙僧挑着行李西行追随。 朱小杰唧唧嘴,觉得这西游,真与此前故事中有些不同。 过了白虎岭,忽见一带林丘,只见藤攀葛绕,柏翠松青。 三藏叫道:“徒弟呀,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切须仔细,恐有妖邪妖兽。” 言毕,只看那呆子,抖擞精神,叫沙僧带着马,他接下大师兄职责使钉钯开路,领唐僧径入松林之内。 正行处,唐长老却兜住马道:“八戒,我这一日已经饥了,你去哪寻些斋饭来给我吃?” 八戒一反往日惫懒之态,利索来到马前道:“请师父下马安坐在此歇息等候,俺老孙这便去寻。” 长老在他搀扶中下了马,沙僧歇了担,取出钵盂,递与八戒。 八戒道:“沙师弟注意防备,俺去也。” 长老问:“哪里去寻?” 八戒被问得一愣,他可没有大师兄那般火眼金睛,可既然是他把猴子放跑了,这事情自该由他担下。 于是悟能呵呵一笑道:“师父莫管,我这一去,钻冰取火一定寻斋至,压雪求油也要化饭来。” 你看他出了松林只好盲走乱试,往西行经十余里,也不曾撞着一个人家,真是有狼虎无人烟的去处。 那呆子走得辛苦,嘴边还不忘高声自言自语道:“啊!当年那泼猴在的时候,老和尚要饭便就能想法子找得饭来。 却为何如今日轮到我身上,就没个搭理招呼? 难道是我‘天蓬元帅’的名头不如他‘齐天大圣’好使不成? 诚所谓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娘恩。公道自在人心!” 又走一段,觉得这么下去可真不是个办法,于是再道:“啊!我若就回去,对老和尚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许多路。 眼下我困了,也不知睡一觉起来,这钵盂会不会被过路的好心人给装满? 也罢,也罢,且往这草科里睡睡。 我睡觉去了啊!合眼了啊!不看了啊!给些面子啊!” 嚷毕,这呆子真就把头拱在草里睡下,当时也只说朦胧朦胧就起来,岂知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管齁齁睡起。 且不言八戒在此睡觉,却说长老在那林间等了好久好久。稍一乱想,便被急得耳热眼跳身心不安。 恰逢逍遥子回长安吃饭去了,于是只好回叫沙僧问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早晚还不回?” 沙僧道:“师父,我也不晓得哩。 想来是二师兄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怕要多弄些吃饱再回来。” 三藏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里贪着吃斋,我们哪里会他? 眼下天色晚了,此间也不是个过夜住处,须要寻个下塌落脚之地才好。” 沙僧道:“不打紧,师父, 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 三藏道:“正是,正是。有斋没斋也都算了,只是天阴欲雨,抓紧寻下处要紧。” 沙僧丢下玄奘,绰了宝杖,径出松林来找八戒。 长老独坐林中,八分饥饿,十分闷倦。 只得强打精神,勉强起身,把行李攒在一处; 将马拴在树上,柬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锡杖; 整一整缁衣,徐步幽林,权为散闷。 长老眼看着野草山花,倾听着归巢鸟噪。 不觉间顺着林子内的草深路小的去处,情思紊乱却走错了。 他一来也是想散心闷,二来也是要寻八戒、沙僧。不期他两个走的是直西路,长老转了一会,却走向南边去了。 出得松林,三藏恍惚抬头,突然看到那壁厢金光闪烁,彩气腾腾。 仔细看处,前方原是座宝塔,金顶放光。 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 他道:“真是我弟子的缘法哩! 自离东土,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 那放光的不正是座黄金宝塔吗? 只是怎么就不曾走过这条路? 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且等我走走。 此处无人行走,行李、白马,暂搁却也无事。那里若有方便处,只待徒弟们回来,也好一同借歇。” 噫!长老越想越是高兴,一时竟都忘记解。 你看他拽开步,竟至塔边,但见那: 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 根连地厚,峰插天高。 两边杂树数千颗,前后藤缠百余里。 花映草梢风有影,水流云窦月无根。 倒木横担深涧,枯藤结挂光峰。 石桥下,流滚滚清泉; 台座上,长明明玉粉。 远观一似三岛天堂,近看有如蓬莱胜境。 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 洞门外,有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 树林里,有或出或入的飞禽作队。 青青香草秀,艳艳野花开。 这所在分明是恶境,那长老晦气撞将来。 唐长老举步进前,才来到塔门之下,只见一个斑竹帘儿挂在里面。 他破步入门,揭起来往里就进,猛得抬头,见那石床上侧睡着个妖魔。你道他怎生模样: 青靛脸,白獠牙,一张大口呀呀。 两边乱蓬蓬的鬓毛,却都是些胭脂染色; 三四紫巍巍的髭髯,恍疑是那荔枝排芽。 鹦嘴般的鼻儿拱拱,曙星样的眼儿巴巴。 两个拳头,和尚钵盂模样; 一双蓝脚,悬崖榾柮桠槎。 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 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 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 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 你看他威风凛凛,大家吆喝,叫一声“爷”。 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 你看他神通浩浩,霎着下眼,游遍天涯。 荒林喧鸟雀,深莽宿龙蛇。 仙子种田生白玉,道人伏火养丹砂。 小小洞门,虽到不得那阿鼻地狱; 楞楞妖怪,却就是一个牛头夜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抓住玄奘逢生 那长老看见他这般模样,直被唬得打了一个倒退,遍体酥麻,两腿酸软,即忙抽身便要逃走。 但他刚转一个身,那灵性强大的妖魔便有了察觉。 只见他撑开着一双金睛鬼眼,叫声:“小的们,你看门外是甚么人!” 一个小妖伸头望门外一看,看见是个光头的长老,连忙跑将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白净和尚哩! 他生得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似是好可口和尚!” 那妖闻言,呵声笑道:“你们看看,这便可叫做个‘蛇头上苍蝇’,那是自来的衣食。 你众小的们疾忙赶上去,将他与我拿将来,少不了你们一口汤喝!” 那些小妖闻令,便一窝蜂齐齐拥上。 三藏见他们追赶,虽则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终是心惊胆颤,腿软脚麻,况且是山路崎岖,林深日暮,步儿哪里移得动? 没几下便被那些小妖捉住,平抬回去,正是: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纵然好事多磨障,谁像玄奘西向时? 你看那众小妖抬得长老,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喜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进来了。” 那老妖,抬眼瞧一瞧,只见三藏头直上,貌堂堂,果然是个可口和尚。 于是他心中便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当小可的,若不做个威风,他怎肯服降哩?” 陡然间,就大展虎威,红须倒竖,血发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进来!” 众妖们,大家响响的答应了一声:“是!”就把三藏望里面只是一推。 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得双手合着与他见了个礼。 那妖道:“你是哪里来得和尚?从哪来?到哪去?快快说明!” 三藏道:“贫僧自来处来,到去处……” 才说半句,忽看到那妖王瞪眼,玄奘只好止住禅机,老老实实答道:“大王,贫僧本是唐朝王爷,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 今日经过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惊动威严,望乞恕罪。 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当永注高名也。” 那妖闻言就是一惊,未几忽哈哈大笑道:“我就猜说你是天朝上邦来得人物,哈哈,果然是你!” 三藏见这妖竟识得自己,忙喜上眉梢,连颤抖的腿也抖得没那么吓人了。 怎料那妖王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他接着说道:“此番正要吃你这天朝来得和尚哩! 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 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开!” 言毕,又转向小妖下令:“把那和尚拿去绑了!” 那些小妖依令一拥上前,把个长老绳缠索绑,缚在那定魂桩上。 老妖持刀问道:“和尚,你一行有几个?难道敢孤身上西天取经不成?” 三藏见他持刀,便早被下破肝胆,只好老实回道:“大王,不瞒你说,我还有两个徒弟。 分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 还有一担行李与两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 老妖道:“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五个,彀吃一顿了!” 小妖道:“大王,我们这便去捉他们回来!” 老妖道:“不要麻烦,只需把前门关了。 他两个徒弟化斋回来,一定寻师父用饭,寻不着便迟早自投罗网到我门上。 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且等慢慢捉他。” 于是众小妖依言把前门闭了,守株待兔等那两个自投罗网。 且不言三藏逢灾,却说那沙僧出林找八戒,直行出去十余里远近,也不曾见着个庄村。 他站在高埠上正然观看,只听得草中有人言语,急使杖拨开深草看时,原来是那呆子在里面说梦话哩。 被沙僧揪着耳朵,方叫醒了,悟净怒道:“好师兄啊! 先前师父教你去化斋,谁许你在此睡觉的?” 那呆子冒冒失失的醒来,懵道:“兄弟,有甚时候了?钵盂可被装满了吗?” 沙僧气道:“快起来!师父说有斋没斋也罢,教你我那里寻下住处去哩。” 呆子懵懵懂懂,托起空空荡荡的钵盂,抗着钉钯,与沙僧径直回来。 再到林中看时,却只有朱小杰蹲在那数蚂蚁,却已不见了师父! 沙僧埋怨道:“都是你这呆子!是你化不来斋,才惹师父不放心,才累我去寻。 想必有妖精拿走了师父,可怎么办啊!” 八戒心知坏事,却依旧强笑道:“兄弟,莫要胡说。 你看咱师尊多么悠闲,此间又没甚打斗痕迹,行李马匹也是俱全。 想那林子该是个清雅的去处,决然没有妖精。 想是咱师父坐不住寂寞,走去那里观风景去了。 我们寻他回来便是。” 于是二人牵马挑担,收拾了斗篷锡杖,拉着笑嘻嘻朱小杰,出松林寻找师父。 这一回,也是唐僧本不该死。 他两兄弟寻了一会,忽见那正南下有金光闪灼,八戒道:“兄弟啊,有福的就是有福。 想来师父便该是往他家去了,那放光的宝塔必是善地,谁敢怠慢大唐高僧? 一定要安排斋饭,留他在那里受用。 我们也要走动快些,好赶上去吃些斋儿。” 沙僧道:“哥啊,还定不得吉凶哩! 小心为上,艰险凶恶往往也不写在脸上,我们且去看来。” 二人雄纠纠的到了门前。却见前门紧闭。 只见那门上横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镌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 沙僧道:“哥啊,这不是甚么寺院,是一座妖精洞府也。 即便师父真在这里,你我却也见不得哩。” 八戒道:“兄弟莫怕,你且拴下马匹,守着行李,待我打开山门问他的信。” 言毕,那呆子便举着钯,上前高叫:“开门,开门!” 那洞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忽见他两个的模样,忙抽身跑入里面报道:“大王!您不期又有买卖来了!” 老妖半合着眼问道:“什么买卖?” 小妖道:“洞门外有一个长嘴大耳的猪和尚,与一个晦气暗色的野和尚,来叫门了!” 老妖大喜道:“这便该是猪八戒与沙僧寻将来了! 噫,他也会寻!真就寻到我这门上? 既然嘴脸凶顽,想必也有些能耐,我可莫要阴沟翻船,小瞧他们。” 又叫:“小的们,取爷爷披挂!” 小妖抬来,为他穿戴结束。那妖绰刀在手,径出门来。 却说那八戒、沙僧在门前正等,只见妖魔来得凶险。你道他怎生打扮: 青脸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光饶。 裹肚衬腰祇石带,攀胸勒甲步云绦。 闲立山前风吼吼,闷游海外浪滔滔。 一双蓝靛焦筋手,执定追魂取命刀。 要知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唤黄袍。 那黄袍老怪出得门来,便问:“你们是哪方和尚?为何在我门首吆喝?” 八戒道:“儿子!你不认得了? 我是你家老爷!是大唐往西天去见佛祖的! 我师父是那天朝王爷唐三藏。 若在你家里,趁早送出来,省了我用钉钯筑打进去!” 那怪笑道:“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 不过我也不曾怠慢他,眼下正安排些人肉包儿与他吃哩。 你们也进去吃一个儿,何如?” 这呆子没听清馅料,只说有包子便就要进去,却沙僧一把扯住吼道:“哥啊!他哄你哩! 你几时见咱师父吃人肉哩?” 呆子这才省悟,怒气爆发掣钉钯,对着妖怪劈脸就筑。 那怪物侧身躲过,使钢刀急架相迎。 他两个都显神通,纵云头,跳在空中厮杀。 沙僧撇了行李白马,举宝杖,急急帮攻。此时两个狠和尚,一个泼妖魔,在云端里这一场好杀,正是那: 杖起刀迎,钯来刀架。 一员魔将施威,两个神僧显化。 九齿钯真个英雄,降妖杖诚然凶咤。 没前后左右齐来,那黄袍公然不怕。 你看他蘸钢刀晃亮如银,其实的那神通也为广大。 只杀得满空中雾绕云迷,半山里崖崩岭咋。 一个为声名,怎肯干休?一个为师父,断然不怕。 他三个在半空中,往往来来, 战经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各因性命要紧,其实难解难分。 诗曰: 妄想不复强灭,真如何必希求? 本原自性佛前修,迷悟岂居前后? 悟即刹那成正,迷而万劫沉流。 若能一念合真修,灭尽恒沙罪垢。 八戒、沙僧与怪斗经个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若论赌手段、拼积存、论人数,莫说只两个和尚,就是二十个,也敌不过这群妖精。 只因为唐僧命不该死,暗中有那护法神祗保着,空中又有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多少助着八戒、沙僧,两方人才战个平手。 且不言他三人在洞府外间战斗,却说那长老在洞里悲啼,思量徒弟安危,眼中流泪道:“悟能啊,不知你在哪个村中逢了什么个善友,又是否贪着人家斋供! 悟净啊,你又不知在那里寻他,可能得会? 此刻你等怕不知我遇着妖魔,在此受难罢! 真不知几时才得会你们,也不晓此番能否脱去大难,还赴灵山!” 正悲啼烦恼,忽见洞里走出个妇人来,扶着定魂桩叫道:“这位长老,你从何来?为何被他缚在此处?” 长老闻言,朦胧着泪眼偷看那妇人,只见她约有三十年纪生得俏美可人,遂道:“女菩萨,不消问了,我已是要死的人,是自个闷头走进你家来的。 要吃你就吃了罢,问那么多又有何用?” 可那妇人却道:“长老误会了,我可不是吃人的。 我家离此西下有三百余里。那里有座城,叫做宝象国。 我是宝象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乳名叫做百花羞。 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这妖魔一阵狂风摄将来,才被迫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 其后在此为他生儿育女,杳无音信回朝,思量我那父母,不能相见。 你从何来,被他拿住?” 唐僧听她说话不似做伪,想她也没说谎必要,于是答道:“女菩萨,贫僧乃是大唐人皇差往西天取经者。 不期闲步,误撞在此。 如今这边大王要拿住我的两个徒弟,与我一齐蒸吃。” 那公主陪笑道:“长老宽心,你既是取经行善的,我便该救你。 那宝象国恰在你西去的大路上,你替我捎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教这妖王饶了你性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递家书请僧降妖 三藏点头道:“女菩萨,若此番你能救贫僧命,贫僧愿做捎书寄信之人。” 那公主听他答应,连忙急转后面,当即修出一纸家书,封固停当到桩前解放了唐僧,将书付与。 唐僧得解脱,捧书在手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 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将此信送达国王。 唯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信不认我只言语,奈何? 若没有音信回复,切莫错怪贫僧失信打了诳语。” 公主摆手道:“不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听闻有我的音讯,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 三藏紧紧袖了家书,谢了公主就要往外走去,怎料却被公主扯住衣袖道:“师傅且住,前门里你出不去的! 那些大小妖精都在门外摇旗呐喊,擂鼓筛锣,助着大王与你徒弟厮杀。 你暂且从后门去避避,若是大王拿住,还会将你审问审问。 只恐小妖儿捉了,他们没轻没重不分好歹,冲突中误伤你的性命。 等我去他面前,说个方便。 若是大王肯放了你去,再与你徒弟讨个示下,好寻着你一同随侍好走。” 三藏闻言,重重点头头,谨依吩咐。 而后辞别公主,躲离后门之外,不敢自行,将身藏在荆棘丛中。 却说公主娘娘心生巧计,急往前来。 出门外,分开了大小群妖。 只听得叮叮噹噹兵刃乱响,原来是八戒、沙僧与那怪在半空里厮杀哩。 这公主大声高叫道:“黄袍郎!” 那妖王听得公主叫唤,即丢了八戒、沙僧,按落云头,揪了钢刀,搀住公主道:“浑家!此刻为夫正在交战,你忽然出来可是危险,有甚要紧话说?” 公主道:“郎君啊,我才时睡在罗帏之内,梦魂中忽见个金甲神人。” 妖魔道:“哪个金甲神不识好歹?不知我……咳咳,他上我门作甚?” 公主道:“是我幼时在宫里对神暗许下一桩心愿:若得招个贤郎驸马,上名山,拜仙府,斋僧布施。 自从配了你,夫妻们欢会,到今不曾题起。 那金甲神人来讨誓愿,喝我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因此,急整容来郎君处诉知,不期那桩上绑着一个僧人,万望郎君慈悯,看我薄意饶了那个和尚罢,只当与我斋僧还愿,不知郎君肯否?” 那怪笑道:“浑家,你却多心呐! 这和尚可不能放,他了不…… 嗯?金甲…… 哈哈,我道是甚打紧事。 我想要吃人,哪还不捞上几个吃吃? 这个把和尚怎比得娘子心情?我这便放他去罢!” 公主道:“郎君,此刻一众部下都看着,若认输恐损了你的声威。 咱们放他从后门去罢,到头有问起便推说是他自己跑了。” 妖魔道:“奈烦哩,随便放他去便罢,哪需管甚么后门前门。” 他遂绰了钢刀高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才不与你战的! 只是看着我浑家的情分上,才饶你师父去也。 你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洞府,断乎不饶!” 八戒与沙僧闻得此言,就如鬼门关上放回来的一般,忙牵马挑担,疾走快行,转过那波月洞后门之外,叫声:“师父!” 那长老认得声音,就在荆棘中冒头答应。 沙僧赶忙剖开草径,搀着师父,急急的上马。这里: 狠毒险遭青面鬼,殷勤幸有百花羞。 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逐浪游。 八戒当头领路,沙僧后面追随,出那松林后紧忙上了大路。 你看他两个哜哜嘈嘈,后怕不已,三藏只是解和。 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一程一程,长亭短亭,不觉的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 猛抬头,只见不远处有座好城,便是宝象国都。真好个处所也: 云渺渺,路迢迢。 地虽千里外,景物一般饶。 瑞霭祥烟笼罩,清风明月招摇。 嵂嵂崒崒的远山,大开图画; 潺潺湲湲的流水,碎溅琼瑶。 可耕的连阡带陌,足食的密蕙新苗。 渔钓的几家三涧曲,樵采的一担两峰椒。 廓的廓,城的城,金汤巩固; 家的家,户的户,只斗逍遥。 九重的高阁如殿宇,万丈的层台似锦标。 也有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摆列着文冠武弁; 也有那大明宫、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籥,撒抹了闺怨春愁。 也有禁苑的,露花匀嫩脸;也有御沟的,风柳舞纤腰。 通衢上,也有个顶冠束带的,盛仪容,乘五马; 幽僻中,也有个持弓挟矢的,拨云雾,贯双雕。 花柳的巷,管弦的楼,春风不让洛阳桥。 取经的长老,回首大唐肝胆裂; 伴师的徒弟,息肩小驿梦魂消。 看不尽宝象国的景致。 师徒三众收拾行李、马匹,持着通关文牒,安歇于馆驿之中。 唐僧步行至朝门外,对阁门大使道:“有唐朝僧人特来面驾,倒换文牒,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连忙走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外边有个唐朝上国的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那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来人,且又说是个方外上僧,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叫:“宣他进来。” 于是从者把三藏宣至金阶,山呼礼毕。 两边文武多官,无不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那国王道:“长老,不知你到我国中何事?” 三藏道:“小僧是唐朝释子,又是唐皇御弟敕封‘三藏王’。承我家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 原领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合倒换。 依照礼节来访,冒昧惊扰龙颜。” 国王道:“既有唐天子文牒便是贵客,何谈冒昧惊扰之说? 请将文牒承上细看!” 三藏双手捧去,展开放在御案上。 牒云: 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 前者,为救泾河龙邻,出行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阴司,已作无常之客。 因有阳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 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 特着法师御弟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 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 须至牒者。 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文牒上,此刻已整齐盖列各国宝印九颗。 国王见了,取本国玉宝,用花押做十全之数,递还与三藏。 三藏谢恩后收了文牒,却没离去,出言又奏:“贫僧此来一则是为倒换文牒,二来却还有封家书交与陛下。” 国王奇道:“我不曾在你大唐有何亲眷,谈何家书?” 三藏解释道:“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曾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将去。 贫僧路上偶尔相遇,故寄书来也。” 国王闻言惊得站起,继而满眼垂泪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 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 只说是走出皇宫,迷失路径,无处找寻; 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 怎知是妖怪摄了去! 今日乍听得这句话,故此伤情流泪。” 三藏心中惊骇,一时脑子里没了其它想法,止满满充斥着“杀人偿命”四个大字。 玄奘心道:你女儿被抓了心急上火是人之常情,可却难为百姓作甚?又为何打杀婢子太监?难道你女儿便要高人一等?难道你是国王便可以草菅人命? 懵懂中,圣僧从袖中取出书来随意献上。 国王接了,见有平安二字,一发手软,竟尝试几次都拆不开书。 急躁中只好传旨,宣翰林院大学士上殿朗读。 学士随即奉命上殿,殿前有文武多官,殿后有后妃宫女,俱侧耳听书。 学士拆开朗诵,上写着: 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 暨三宫母后昭阳宫下,及举朝文武贤卿台次: 拙女幸托坤宫,感激劬劳万种,不能竭力怡颜,尽心奉孝。 乃于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 正欢娱之间,不觉一阵香风,闪出个金睛蓝面青发魔王,将女擒住。 驾祥光,直带至半野山中无人处,难分难辨,被妖倚强,霸占为妻。 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 论此真是败坏人伦,有伤风化,不当传书玷辱。 但恐女死之后,不显分明。 正含怨思忆父母,不期唐朝圣僧,亦被魔王擒住。 是女滴泪修书,大胆放脱,特托寄此片楮,以表寸心。 伏望父王垂悯,遣上将早至碗子山波月洞捉获黄袍怪,救女回朝,深为恩念。 草草欠恭,面听不一。 逆女百花羞再顿首顿首。 那学士读罢家书,便听到国王当众大哭,三宫紧跟着滴泪,文武亦随之伤情,前前后后,无不哀念。 国王哭了许久方才止息,其后大怒问两班文武:“你们哪个敢兴兵领将,去为寡人捉获那害人妖魔,救我这可怜的百花丫头回家?” 殿上连问数声,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 那国王心生烦恼,再次泪若涌泉。 只见那多官齐俯伏奏道:“陛下且休烦恼,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载无音。 偶遇唐朝圣僧,寄书来此,未知的否。 况臣等俱是凡人凡马,习学兵书武略,止可布阵安营,保国家无侵陵之患。 那妖精乃云来雾去之辈,不得与他觌面相见,何以征救? 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 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才是万全之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出头却是不敌 国王听到大臣们要天朝高僧出战的建议,思忖之余觉得颇为有理。 想他几个既能平安从妖怪那里带书信回来,想必有些办法手段。 且他们见过自己女儿,了解那方地形,更识得妖怪形貌。 此刻除去他们,却又有谁可说稳妥? 于是国王急忙回头,恭请三藏道:“长老若有手段,放法力,捉了妖魔,救我孩儿回朝便是我国家大喜。 往后你不须上西方拜佛,亦可长发留头。 朕更要与你结为兄弟,同坐龙床,共享富贵如何?” 三藏看了眼身旁始终不说话的逍遥子,才摇头启上道:“大唐富庶,若为荣华,贫僧唾手可得。 大唐强盛,身为王爷,权势亦属之尊之列。 西行事乃大宏愿,万不可弃,断不能弃。 况贫僧只知念佛研法,其实不会降妖。” 国王只以为是这高僧嫌麻烦不愿折返解救自己女儿,于是质问道:“你既不会降妖,怎么敢上西天拜佛?” 唐长老叹口气,只好如实说出两个徒弟来。 他奏道:“陛下,贫僧一人,实难到此。 然则贫僧还有两个徒弟,善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一路保着贫僧到此。” 国王疑惑道:“你这和尚大没道理,既有徒弟,怎么不与他一同进来见朕? 若到朝中,虽无中意赏赐,也必有随分斋供。” 三藏道:“陛下,实不相瞒,贫僧的那两位徒弟有些丑陋,不敢擅自入朝,恐惊伤了陛下的龙体。” 国王不屑笑道:“看你这和尚说的话,难不成朕还能怕了你家徒弟?” 三藏道:“陛下有所不知,我那大徒弟姓猪,法名悟能,称八戒,他生得猪相长嘴,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 我那第二个徒弟姓沙,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刀削,口似火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 凡人浮于表面,见这等模样多会惊恐,所以不敢擅领入朝。” 国王道:“你既已经将他们模样好坏说了一遍,寡人还怕他怎的? 宣进来,让我好好瞧瞧。” 随即有内管匆忙着金牌至馆驿相请。 那呆子听见来请,笑呵呵对沙僧道:“兄弟,你先前还不放心下书,说什么怕惹麻烦之语。 眼下这不见了下书的好处嘛! 想是因为师父下了书,国王感激,遂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 师父的食肠不济,有你我之心,举出名来,故此着金牌来请。 大家吃一顿,明日好行。” 沙僧道:“哥啊,咱还不知道是甚缘故哩,且去看来。” 一行遂将行李马匹俱交付驿丞,各带随身兵器,随金牌入朝。 早行到白玉阶前,左右立下,朝上唱个喏,再也不动。 那文武多官,无人不怕,都说道:“这两个和尚,貌丑也罢,只是粗俗太甚! 怎么见了我王更不下拜,喏毕平身,挺然而立,可怪可怪!” 八戒听见他们的碎碎低语,于是嚷道:“列位,莫要议论,我们本就是这般。 虽然乍看着有些丑,只是多看些时候,却也耐看。” 那国王见他样貌,便是心惊。 及听得那呆子说出话来,更越发胆颤,一个没有坐稳,便跌下龙床。 幸有近侍官员扶起,慌得个唐僧抢步殿前,不住的道歉道:“陛下恕罪! 我说徒弟相貌奇异,不敢朝见,恐伤龙体,眼下果惊了圣驾。” 那国王平复良久,才战兢兢走近前,搀起道:“长老,亏你先说过了; 若未说,猛然见他,寡人一定要被他唬杀!” 国王定性多时,又问道:“猪长老、沙长老,只不知你们哪位善于降妖?” 那呆子不知好歹,抢答道:“降妖小事尔,俺老猪会干!” 国王道:“只不知怎么降得,又有何说法?” 八戒拍着大肚皮说道:“我曾是上界天蓬元帅,只因玉帝苛责,才堕落下世,幸今皈正为僧。 自从东土来此,第一会降妖的便是我了。” 国王道:“既是天将临凡,必然善能变化?” 八戒道:“不敢,不敢,也将就晓得些个变化儿罢了。” 国王道:“大师可否试变一个给我看看?” 八戒道:“请出题目,照依样子好变。” 国王道:“你变个大些的罢。” 那八戒本就有三十六般变化,此前又被大师兄传授了乾坤无上变化之道。 于是果在阶前卖弄手段,只见他捻诀念咒,喝一声叫:“长!”把腰一躬,就长了二三十丈长,却似个开路的巨灵神神一般。 直吓得两班文武,战战兢兢;一国君臣,呆呆挣挣。 时有镇殿将军问道:“长老,似这等变得身高,必定长到甚么去处,才有止极?” 那呆子又说机锋道:“看风,东风犹可,西风也将就; 若是南风起,把青天也拱个大窟窿!” 那国王大惊道:“大能收了神通罢,朕晓得你的本事变化了。” 八戒把身一矬,依然现了本相,侍立阶前。 国王又问道:“长老此去,不知用何兵器与他交战?” 八戒从腰里掣出耙舞了几下,才道:“俺老猪使的是钉耙儿。” 国王笑道:“钉耙?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朕这里有的是鞭简瓜锤,刀枪钺斧,剑戟矛镰,随你选称手的拿一件去。 那耙子是农夫耕地器具,算甚么兵器?御敌怎可趁手?” 八戒摇头道:“陛下不知,我这耙虽然粗夯,却是始终随身之器。 我曾在天河水府为帅,辖押八万水兵,也仗有此耙之力。 今临凡世,保护吾师,逢山筑破虎狼窝,遇水掀翻龙蜃穴,皆是此耙。” 国王闻得此言,更添十分欢喜心信。即命九嫔妃子道:“将朕亲用的御酒整瓶取来,权与长老送行。” 遂满斟一爵,奉与八戒道:“长老,这杯酒聊引奉劳之意。 待捉得妖魔,救回小女,自有大宴相酬,千金重谢。” 那呆子接杯在手,人物虽是粗鲁,行事倒有斯文,对三藏唱个大喏道:“师父,这酒本该从你饮起,但你却不饮这杯中俗物。 此刻君王赐我,便让老猪先吃了,助助兴头,好捉妖怪。” 那呆子一饮而干,内侍又斟一爵,递与玄奘。 三藏道:“如八戒所言,我不饮酒,你给他们兄弟吃罢。” 沙僧近前接下,只见八戒足下生云,直上空里,国王见了喜道:“猪长老竟还会腾云!” 呆子去了,沙僧将酒亦一饮而干,道:“师父!那黄袍怪拿住你时,我两个与他交战,只战个手平。 今二哥独去俺恐战不过他,不若……” 三藏点头道:“正是,徒弟啊,你速去与他帮忙!” 沙僧闻言,也纵云跳将起去。 那国王见两人接连腾云离去,一时有些慌神,忙起身快步扯住唐僧道:“长老,你且陪寡人坐坐,莫也跟着腾云去了。” 唐僧心道:腾云?我要能腾云早取完经回家了! 此后君僧二人在殿上叙话不题。 却说沙僧赶上八戒后道:“哥哥,我来助阵了。” 八戒道:“兄弟,你来了师父那边可怎办?” 沙僧道:“便是师父叫我来帮功的。” 八戒想了想,喜道:“说得是,那边皇宫之中想来安全。 你来得好,我两个努力齐心,去捉那怪物,旗开得胜后也好在此国扬扬姓名。” 你看他: 叆叇祥光辞国界,氤氲瑞气出京城。 领王旨意来山洞,努力齐心捉怪灵。 他两个不多时到了洞口,按落云头。 八戒掣耙,往那波月洞的门上尽力气一筑,把他那石门筑了斗来大小的个窟窿。 吓得把门的小妖惊骇开门,看见是他两个,急跑进去报道:“大王,不好了!那长嘴大耳的和尚,与那晦气脸的和尚,又来把门都打破了!” 那怪惊道:“这回依旧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 不该啊!我饶了他师父,怎么又敢复来打我的门!” 小妖道:“说不定是忘了甚么物件,来取的。” 老怪咄的一声道:“胡缠!忘了物件就敢打上门来? 闹翻后,那什么物件我能还他?此中必有缘故!” 于是他急整束了披挂,绰了钢刀,走出来问道:“那和尚,我既饶了你师父,你怎么又敢来打上我门?” 八戒道:“你这泼怪干得好事儿!” 老魔疑惑问道:“甚么事?” 八戒道:“你把宝象国三公主骗来洞内,倚强霸占为妻,住了一十三载,也该还她回家了。 我路过那地,奉他国王旨意特来擒你。 你快快进去,自家把绳子绑缚出来,还免得老猪动手!” 那老怪闻言,十分发怒。 只见他屹迸迸咬响钢牙;滴溜溜睁圆环眼;雄纠纠举起刀来;赤淋淋拦头便砍。 八戒侧身躲过,使钉耙劈面迎来,随后又有沙僧举宝杖赶上前齐打。 这一场在山头上赌斗,比前不同,真个是: 言差语错招人恼,意毒情伤怒气生。 这魔王大钢刀,着头便砍; 那八戒九齿耙,对面来迎。 沙悟净丢开宝杖,那魔王抵架神兵。 一猛怪,二神僧,来来往往甚消停。 这个说:“你骗国理该死罪!” 那个说:“你多管闲事报不平!” 这个说:“你强婚公主伤国体!” 那个说:“不干你事莫闲争!” 算来只为捎书故,致使僧魔两不宁。 他们在那山坡前战经八九十个回合后,八戒重新改门学艺尚浅,耗完了积存便渐渐感到饥饿,不济将来。 再战一阵,只见他钉耙难举,气力不加。 且当初相战斗那护法诸神,因为唐僧在洞多少才暗助八戒、沙僧一些,才得个手平。 此时诸神都在宝象国护定唐僧,八戒又不耐久战,所以二人难敌。 呆子道:“沙僧,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让老猪找些吃得去。” 言毕他再顾不得沙僧,一溜往那蒿草薜萝,荆棘葛藤里。 不分好歹,一顿钻进,那管刮破头皮,搠伤嘴脸,一毂辘睡倒,再也没有出来。 但留半边耳朵,听着梆声。 沙悟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章 妖认亲老虎玄奘 那怪见八戒逃遁走了,于是便奔沙僧猛攻。 沙僧措手不及之下,一招失误便被这怪一把抓住捉进洞去,小妖则将沙僧牵着两马攒蹄捆住。 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来杀他,也不曾打他,骂也不骂他一句。 只怜悯的看了眼这个傻大个,绰起钢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礼义。多半不会恩将仇报再生事端。 此前我饶了他性命,此刻不该着徒弟拿我才是! 噫!此事多半是我浑家有甚么书信到他那国里,走了风讯! 待我去问她一问。” 于是那怪陡起疑心,要罪公主。 却说那公主还全不知情,此刻梳妆方毕,移步前来,只见那怪怒目攒眉咬牙切齿还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多想,公主只陪笑脸迎道:“郎君有何事这等烦恼?说出来妾身为你分忧。” 只听那怪“咄”的一声,便破口喝骂:“你这狗心贱妇,真乃全没人伦! 我当初带你到此,更无半点儿说话。 你穿的锦,戴的金,缺少东西我都一一去寻,四时受用从未亏待,每日予取予求可谓情深义重。 你却怎么对我?怎好只想你家父母,却无一点夫妇之心? 更要至我死地?” 公主闻说,吓得瘫倒在地,只争辩道:“郎君啊,妾身与你恩爱,怎可能做那等事情? 你今日怎说起这等异心分离话来?” 那怪道:“不知是我分离,是你背情忘义在先! 我把那唐僧拿来,算计要他受用,你怎不先告过我,就放了他? 我虽奇怪却没有苛责,如今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你暗地里修了书信,教他替你传寄求援! 不然,怎么这两个和尚又来打上我门,更知根知底要教我还你回去? 这难道不是你干的好事!” 公主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郎君,这可是你差怪我了,妾身何尝有过甚么书去?” 老怪道:“事实确凿,你还强嘴哩! 现我已经拿住个对头在此,是非曲直只需一问便知!” 公主惊道:“拿住的是谁?” 老妖道:“是唐僧第二个徒弟,沙和尚是也。” 俗理,人不到绝死之处,又有谁肯甘心认死? 此刻公主只得继续与他放赖,坚持道:“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问他一声。 果然有书,就打死了也甘心; 假若无书,却不枉杀了奴家? 你可莫做些后悔事出来!” 那怪闻言,不容分说,轮开一只簸箕大小的蓝靛手,一把拽住相濡以沫爱妻的发根,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执着钢刀,来审沙僧。 咄的一声道:“沙和尚!你两个辄敢擅打上我们门来是什么缘由? 可是这女子有书到他那国,国王才教你们来的?” 沙僧是何等人物,又有什么心肠? 此刻他被捆在那里,见妖精凶恶之甚,更把公主掼倒在地,持刀要杀。 于是心中暗想道:此前的确是她有书去,可她更救下过我家师父,此乃莫大之恩。 我若一口说出,怕这妖王转瞬便就把公主杀了,此却不是恩将仇报? 罢,罢,罢!想老沙跟师父西行一场,也没寸功报效、今日即已被缚,权将性命替师父报了恩罢。 于是悟净瞪眼喝道:“妖怪无礼!没得见识却只自作聪明! 她哪有甚么书来,你这等枉,是要害她性命怎地! 我们来此问你要公主,自有缘故。 只因你把我师父捉在洞中之时,我师父曾看见公主的模样动静。 及至宝象国倒换关文。那皇帝四女心切,即将公主画影图形昭告全国前后访问。 我师父认出公主形影,遂将此间事情与皇帝说起。 他还不信,我们才假写封信做凭。 那国王才赐我等御酒,教我们来拿你,要他公主还宫。 此情是实,何尝有甚勾结? 你要杀就杀了我老沙,却不可枉害你娃母亲,酿人伦惨事大亏天理!” 不知为何,那妖似极信沙僧这“老实人”的话。 此刻见他说得雄壮,遂丢了刀,双手抱起公主道:“爱妻,此前是我寒了心肠,才有一时粗莽,多有冲撞,莫怪,莫怪……” 其后与她挽了青丝,扶上宝髻,软款温柔,怡颜悦色,撮哄着他进去了,又请上坐陪礼。 那公主虽是妇家水性,却有十分隐忍。 此刻见他错敬,遂佯装心软转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妇的恩爱,可把那沙僧的绳子略放松些儿。 我看他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说出真相为妾身洗脱,我甚感激。” 老妖本就心中理亏有愧,许多自责无处宣泄。 闻言,想了不想便命小妖给沙僧解开绳子,只锁在那里。 沙僧见解缚锁住,心中暗喜道:“古人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我若不方便了她,公主又怎能为我求情松放?” 老妖又教安排酒席,与公主陪礼压惊。 吃酒到半酣,他忽又换了一件鲜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宝刀佩在腰里,转过手摸着公主道:“浑家,你且在家吃酒,看着两个孩儿。 只这次,可一定不能放了这沙和尚。 为夫趁那唐僧在国里做客,赶早儿去认认亲也。” 公主疑惑问道:“你认甚亲?” 老妖道:“认你父王啊,我是他驸马,他是我丈人,怎么不去认认?” 公主道:“你……你去不得!” 老妖道:“怎么去不得?” 公主道:“我父王不是马挣力战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遗留的社稷。 自幼儿是太子登基,城门也不曾远出,没有见你这等凶汉。 你这嘴脸相貌,生得这等丑陋,若见了后吓病他反为不美,却不如不去认的还好。” 老妖满不在乎道:“既如此说,我就变个俊的儿去便罢。” 公主道:“夫妻这么些年,却不知你还能变化? 可试变我看看?” 这怪物,在那酒席间摇身一变,就变做一个俊俏之人,真个生得: 形容典雅,体段峥嵘。 言语多官样,行藏正妙龄。 才如子建成诗易,貌似潘安掷果轻。 头上戴一顶鹊尾冠,乌云敛伏; 身上穿一件玉罗褶,广袖飘迎。 足下乌靴花折,腰间鸾带光明。 丰神真是奇男子,耸壑轩昂美俊英。 公主见了十分惊奇。 那妖看到妻子模样,哈哈笑道:“浑家,可是变得好么?” 公主喃喃道:“变得好!变得好! 你这一进朝啊,我父王是亲不灭,一定着文武多官留你饮宴。 倘吃酒中间,千千仔细,万万个小心,却莫要现出原嘴脸来,露出马脚,走了风讯,就不斯文了。” 老妖道:“不消吩咐,我自有道理。” 于是他纵起云头,早到了宝象国。 按落云光,行至朝门之外,对阁门大使道:“三驸马特来见驾,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见此人英伟不凡遂不敢怠慢,赶忙来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有个俊秀公子说自己是三驸马来见驾,现在朝门外听宣。” 此刻国王正与唐僧叙话,忽听得三驸马之说,便问多官道:“寡人只有两个驸马,怎么又有个三驸马来了?” 多官道:“三驸马?君上,必定是妖怪来寻仇了。” 国王道:“这……还好有长老在此坐镇! 高僧啊,此刻可好宣他进来相见?” 唐长老心惊胆颤,只得回道:“陛下,那可是妖精,不精者不灵。 他能腾云驾雾,咱宣,他能进来。咱不宣,他也一样能进来。 如此,倒不如宣他进来看看,还省些口面。” 朱小杰在旁笑笑,心道:玄奘,你这回玩得可真大啊! 国王听了三藏的话后觉着有理,于是便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阶。 只见这怪似寻常一般行礼。 多官见他生得俊丽,也不敢认他是妖精。 他们都是些肉眼凡胎,却当做好人。 那国王见他耸壑昂霄,好似济世之梁栋,便问他:“你家在哪居住? 你又是何方人氏? 几时得我公主配合? 怎今日才来认亲?” 那老妖斯斯文文叩头回道:“主公,臣是城东碗子山波月庄人家。” 国王道:“你那山离此多远?” 老妖道:“不远,只有三百里。” 国王道:“三百里路,我家公主一个柔弱女子却如何得到那里,与你相识?” 那妖精巧语花言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儿好习弓马,采猎为生。 那十三年前,带领家童数十放鹰逐犬,忽见一只斑斓猛虎,身驮着一个女子往山坡下走。 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将女子带上本庄,把温水温汤灌醒,救了她的性命。 因问她是那里人家,前后始终不曾题公主二字。 早说是万岁的三公主,微臣又怎敢欺心,擅自配合? 当得进上金殿,大小讨一个官职荣身。 只因他说是民家之女,于是被微臣留在庄所养伤。 其后女貌郎才,两相情愿,故配合至此多年。 当时配合之后,欲将那虎宰了,邀请诸亲,却是公主娘娘仁慈,教我且莫乱杀。 才有不杀之故,有几句言词甚好,说道: 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 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 臣因此言,故将虎解了索子,饶了他性命。 那虎带着箭伤,一路跑蹄剪尾而去。 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这几年,炼体成精与伥合谋,专迷人害人。 臣闻得昔年也有几次取经的,都说是大唐来的唐僧。 想是这虎害了那真唐僧,得了他的行李、文引,才变作那取经的模样,今在朝中哄骗主公。 主公啊,那绣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绝不是真正取经之人!”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识妖精,又碍于强敌在前不好妄动,一时便没了主意分寸。 转念想到此前八戒与沙僧的模样,国王不觉转把这驸马的一片虚词当了真实,道:“贤驸马,你怎的认得这和尚是驮公主的老虎?” 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吃的是老虎肉,穿的也是老虎毛,踩的是老虎毯,与他同眠同起,怎么不认得?” 国王道:“你既认得,又能降得,便教他现出本相来看。” 怪物道:“陛下,请借我半盏净水,臣就教他现了本相。” 国王命官取来清水,递与驸马。 那怪接水在手,纵起身来,走上前,使个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语,将一口水望唐僧喷去,叫声:“变!” 那长老的真身,隐在殿上,真变作了只斑斓猛虎。 此君臣同眼观看,那只虎生得: 白额圆头,花身电目。 四只蹄,挺直峥嵘; 二十爪,钩弯锋利。 锯牙包口,尖耳连眉。 狞狰壮若大猫形,猛烈雄如黄犊样。 刚须直直插银条,刺舌骍骍喷恶气。 果然是只猛斑斓,阵阵威风吹宝殿。 朱小杰微微一笑,便刷得一下隐去身形。 国王一见,魄散魂飞,唬得那多官尽皆躲避。 有几个大胆的武将,领着将军校尉一拥上前,使各项兵器乱砍。 这一番,倘只有唐僧一个,怕有二十条命,也要被悉数砍成肉酱。 幸有丁甲、揭谛、功曹、护教诸神。 他们虽然不好明着出手,却暗在半空中护佑。 所以那些人,兵器才不能打伤三藏。 众臣吵嚷到天晚,把那虎活捉了,用铁绳锁上,关在铁笼收于朝房之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龙失败请悟空 关押了这没得本事,却为自己惹来大祸的和尚后,国王传旨教光禄寺大排筵宴,谢驸马救拔之恩。 不然,今日就要被那和尚惹来得事情给害了。 当晚众臣朝散,那妖魔被请进了银安殿。 国王心悸忧怕中,无奈又选十八个宫娥彩女,与自己这“女婿”吹弹歌舞饮酒作乐。 那怪物独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艳质娇姿。 他受用饮酒至二更时分,醉将上来,忍不住胡为,跳起身大笑一声,现了本相,陡发凶心,伸开簸箕大手,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抓将过来。扢咋对着她头咬下一口。 吓得另十七个宫娥,没命的前后乱跑乱藏,你看那: 宫娥悚惧,彩女忙惊。 宫娥悚惧,一似雨打芙蓉笼夜雨; 彩女忙惊,就如风吹芍药舞春风。 捽碎琵琶顾命,跌伤琴瑟逃生。 出门那分南北,离殿不管西东。 磕损玉面,撞破娇容。 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残生。 那些人出去后也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愿冒死惊驾。 便躲在那短墙檐下,战战兢兢不题。 却说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 喝一盏,扳过那没了气息的琵琶女尸身,血淋淋啃上两口。 他在里面受用,外面人却依旧传道:“唐僧是个虎精!”乱传乱嚷,嚷到金亭馆驿。 此时驿里无人,止有白马在槽上吃草食料。 他本是西海小龙王,因犯天条,锯角退鳞,变白马驮唐僧往西方取经。 忽闻人讲唐僧是虎精,于是心中暗想道:我师父分明是个好人,必然被怪把他变做虎精,害他受冤。 怎的好,怎的好? 大师兄回家料理家务久了,八戒、沙僧自顾降妖又无音信! 他只捱到二更时分,万籁无声,却才跳将起来道:“不行!我今若不救唐僧,这西行功果便要休矣,休矣!” 幸赖那时悟空曾做主为他解去观音咒法,他才能顿绝缰绳,抖松鞍辔,急纵身,忙显化,依然化作龙,驾起乌云,直上九霄空里观看。 有诗为证,诗曰: 三藏西来拜世尊,途中偏有恶妖氛。 今宵化虎灾难脱,白马垂缰救主人。 小龙王在半空里,只见银安殿内,灯烛辉煌,原来那八个满堂红上,点着八根蜡烛。 低下云头,仔细看处,那妖魔独自个在上面,逼法的饮酒吃人肉哩。 小龙怒道:“这厮凶残不济!走了马脚,识破风讯,翙匾秤陀了吃人,可是个没长进的! 却不知我师父下落何如,倒遇着这个泼怪。 且等我去闹他一闹,若得手,拿住妖精再救师父不迟。” 好白龙,他摇身一变,就变做个绝色宫娥,真个身体轻盈,仪容娇媚。 只见她轻轻柔移步走入里面,对妖魔道声万福:“驸马啊,你莫害我性命! 众人皆散,我是壮着担子来替你把盏的。” 那妖看四周果然没了人,遂笑道:“好个佳丽,我不吃你,快来斟酒。” 小龙接过壶来,将酒斟在他盏中,酒比锺高出三五分来,更不漫出。 缘是小龙使的逼水法。那怪见了不识,心中喜道:“你这小女子,竟还有这般手段!” 小龙道:“大王,奴家还可以斟更几分高哩。” 那怪喜道:“有趣,有趣!再斟上,再斟上!” 他举着壶只情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层宝塔一般,尖尖满满,更不漫出些须。 那怪物伸过嘴来,吃了一锺,扳着死人,吃了一口,道:“你这戏法不错,可会唱么?” 小龙盈盈一礼道:“也略晓得些唱词。” 言罢依腔韵唱一个小曲,又奉了一锺。 那怪道:“果真多才,不知你还会舞么?” 小龙笑道:“也略晓得些儿,但只是在大王这等英雄面前,若素手却舞得不好看。” 那怪遂揭起衣服,解下腰间所佩宝剑,掣出鞘来递与小龙。 小龙接了剑,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右六,舞起了龙泉剑法。 那怪看得眼咤惊讶,小龙趁机耍个花字,朝妖精一剑刺来。 好怪物,即便酒醉却依旧可以侧身躲过。 慌乱手脚中,他忙举起一根满堂红,架住霜锋。 那满堂红原是熟铁打造的,连柄有八九十斤。 他两个出了银安殿,小龙现了本相,却驾起云头,与那妖魔在那半空中相杀。 这一场黑地里好杀!怎见得: 那一个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这一个是西洋海罚下的真龙。 一个放毫光,如喷白电; 一个生锐气,如迸红云。 一个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间,一个就如金爪狸猫飞下界。 一个是擎天玉柱,一个是架海金梁。 银龙飞舞,黄鬼翻腾。 左右宝刀无怠慢,往来不歇满堂红。 他两个在云端里战彀八九回合。 小龙的手软筋麻,老魔的身强力壮。 小龙抵敌不住,飞起剑去砍那妖怪。 妖怪有接兵之法,一只手接了宝剑,一只手抛下满堂红便打。 小龙措手不及,被他把后腿上着了一下,急慌慌按落云头,多亏了御水入河救了性命。 小龙一头钻下水去,那妖魔赶来寻他不见,只得执着宝剑,拿了满堂红,回上银安殿,照旧吃酒睡觉不题。 却说那白龙潜于水底,半个时辰听不见声息,方才咬着牙,忍着腿疼跳将起去,踏着乌云,径转馆驿,还依旧变作马匹,伏于槽下。 可怜浑身是水,腿有伤痕,那时节: 意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尽凋零。 黄婆伤损通分别,道义消疏怎得成! 且不言三藏逢灾,小龙败战。 却说那猪八戒,从离了沙僧,一头藏在草科里不敢动弹,直拱了一个猪浑塘。 直到半夜时候才醒,又不知是甚么去处。 摸摸眼,定了神思,侧耳才听。 噫!正是那山深无犬吠,野旷少鸡鸣。 他见那星移斗转,约莫有三更时分,心中想道:“我要回去救沙僧,却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 罢,罢,罢! 暂且进城去见了师父,奏准当今,再选些骁勇人马,助着老猪明日来救沙僧罢。” 这呆子急纵云头,径回城里。 用了半霎时,才到馆驿。 此时人静月明,两廊下寻不见师父,只见白马睡在那厢浑身水湿,后腿有盘子大小一点青痕。 八戒失惊道:“双晦气了!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么身上有汗,腿有青痕? 想是歹人打劫师父,连把马也打坏了。” 那白马认得是八戒,忽然再化人行公子,叫声:“师兄!” 这呆子吓了一跌,以为是妖怪埋伏,才要动手却被小白龙捂住嘴巴道:“哥啊,你莫怕我。” 八戒战兢兢疑惑的道:“兄弟,你怎么变成人了?倘被菩萨姐姐知道,必有不祥之事啊。” 小龙道:“二师兄,你知师父有难么!” 八戒摇头道:“我不知详细。” 小龙道:“你是不知!你与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请功求赏。 不想妖魔本领大,你们手段不济,禁他不过。 好歹你们也留一个回来,哪怕要跑不也得说个信息不是? 我与师父留在这里,却不闻你们音信。 怎料那妖精变做一个俊俏文人,撞入朝中。 花言巧语与皇帝认了亲眷,把我师父变作一个斑斓猛虎,其后被众臣捉住,锁在朝房铁笼里面。 我无意得知师父有难,当即心如刀割。 又不知你两个在弄什么,怎迟迟不归。更恐师父被他伤了性命,只好化龙身前去搭救。 不期到了朝里,却寻不见师父。 及到银安殿外遇见妖精,我又变做个宫娥模样,哄那怪物。 那怪叫我舞剑取乐,遂尔留心,刺他一下。 不料被他闪过,双手举个满堂红,把我战败。 我又飞剑砍去,他又把剑接了,捽下满堂红,把我后腿上着了一下,故此钻在御水河,逃得性命。 腿上的淤青便是被他那满堂红打的。” 八戒闻言道:“真个有这样事?” 小龙道:“我哄你作甚?” 八戒急道:“怎的好?怎的好!你挣得动么?” 小龙道:“我挣得动便怎的?” 八戒道:“你挣得动,便自挣下海回家去罢。 等老猪把行李挑去高老庄上,回炉做女婿去呀。” 小龙闻说,一把抓住八戒领口哪里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泪道:“师兄啊,你千万休生懒惰!” 八戒忙道:“莫急,莫急!我看气氛紧张,只开个玩笑罢了!你咋还当真? 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真得先去避避,我寻援兵时顾及不到你,若势单力孤再受伤害可是不美!” 小龙沉吟半晌,又滴泪道:“师兄,我不走!师父此刻尚在牢笼之中,我又岂能独自避祸? 若要救得师父,还得你去请个人来。” 八戒为难道:“先前好不容易才……我……我不好再去的!” 小龙却自顾道:“你趁早儿驾云上花果山,请大师兄孙行者来。 他有降妖的大法力,管教救了师父,也与你我报得这败阵之仇。” 八戒道:“兄弟,我去另请一个儿便罢,大师兄好不容易才得自由,我不忍心再去打扰! 前者在白虎岭上,你我众人其实皆知,他打死的哪里是什么好人,定然就是骷髅魔怪! 他一生傲气,哪屑为难什么凡人? 师父何等人物,却怎看不穿我的拙劣胡言? 可,即便是不打诳语的圣僧,前后却也始终在陪我演戏。 大家的一片拳拳之心,怎好辜负?怎能辜负?怎可辜负?” 小龙道:“大师兄是何等人?你让他走,他便真放得下心吗? 他可是个有仁有义的猴王啊! 你见了他,只需说师父有难,也可说师父想他,他一定回来! 此后有他坐镇,那妖精便不值一提,管情救得师父脱苦!” 八戒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才道:“也罢,也罢! 欠大师兄的,俺老猪总归是还不完的! 这恶人坏事也该我做! 想不到,你对大师兄的认识要比我深刻得多,更料不到你对师父是这等尽心。 此刻我若不去,便显得不明事理小家子气了。 此去,定带师兄回来! 好师弟!你保护好师父,小心些安危,师兄去也!” 小白龙道:“你去,你去!大师兄一定会随你回来的!” 这呆子收了钉耙,整束了直裰,跳将起去,踏着云,径往东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猪八戒花果之行 这一回,也是唐僧好命,那呆子正遇顺风,撑起两个耳朵,好便似风篷一般,早过了东洋大海,按落云头。 不觉太阳星上,直入山寻路。 正行之际,忽闻得有人言语。 八戒仔细看时,看来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妖。 他坐在一块石头崖上,面前有一万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称“万岁!大圣爷爷!” 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 怪道一路他总与我们讲那花果山,梦中叫得、喊得也是些猴子猴孙,因要回家里哩! 原来有这些好处,许大的家业,又有这多的小猴伏侍! 若是老猪有这一座山场,自也不做甚么和尚了。 如今既到这里,却怎么好拆散人家团圆……” 那呆子有些踟躇,低着头不敢明明见他,却往草崖边,溜阿溜的溜在那一万一千二三百猴子当中挤着藏着。 他不知孙大圣坐得高,还有火眼金睛,却将一切看得明白。 猴王哈哈一笑,便问:“那班部中乱拜的,又是哪个夷人? 是哪来的?小的们,将他拿上来!” 说不了,那四面八方的小猴一窝蜂把个八戒推将上来,按倒在地。 行者道:“咦,你这身形看着可眼熟得紧啊!倒是那里来的夷人?” 八戒低着头道:“不敢,承问。 我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 行者道:“我这大圣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样。 你这嘴脸生得各样,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别处来的妖魔。 既是别处来的,若要投我部下,先来递个脚色手本,报了名字,我好留你在这随班点紥。 若不留你,你又怎敢在这里乱拜!” 八戒低着头,拱着嘴道:“不羞!就拿出这副嘴脸来了! 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几年,又推认不得,说是甚么夷人!” 行者笑道:“熟人?你低着头我怎好认? 还不抬起头来我看!” 那呆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认不得我,好道认得嘴耶!” 行者忍不住笑道:“哈哈,原来是猪八戒啊。” 他听见一声叫,就一毂辘跳将起来道:“正是,正是!我是猪八戒!” 行者道:“你这呆子,此刻不跟唐僧取经去,却来这里怎的? 莫非是你同我一样冲撞了师父,也贬你回来了? 有甚贬书,拿来我看。” 八戒道:“俺性子多好呀,可不曾冲撞他的。 眼下更没甚么贬书,他也不曾赶我。” 行者道:“既无贬书,又不曾赶你,你不好好随行护卫却来我这里怎的?” 八戒道:“是师父想你,着我来请你的。” 行者微微一愣,迟疑道:“你这呆子捆风! 师父是何等脾气,又怎会说出如此话来。 我追随最久,深知他唐人言出必行之事。 他那日对天发誓,亲笔写了贬书,即便想我也定不肯说,又怎会着你远来相请? 既是虚言蒙骗,我便是不好去的。” 八戒就地接着扯谎道:“委是想你,委实想你!” 行者道:“他怎的想我来?” 八戒道:“哥哥不知,那日师父在马上正行,叫声徒弟,我却不曾听见,沙僧又推耳聋。 师父就想起你来,说我们不济,说还是你最为聪明伶俐,时常声叫声应,问一答十。 因这般想你,才专教我来请你的,万望你去走走。 一则不孤他思念之心,二来也不负我远来之意。” 行者闻言,跳下崖来用手搀住八戒道:“贤弟,累你远来咱不谈那些旧事了。 你且和我耍耍,我带你游览游览我这大好花果山。” 八戒道:“哥啊,这个……实在是所在路远,恐师父盼望去迟,你我便不耍子了。” 行者道:“你也是大老远到此一场,怎好空跑? 且留步看看我的山景又能如何?” 那呆子推辞不过,只得随他走走。 二人携手相搀,概众小妖随后,上那花果山极巅之处。 此处经过这些时日治理,又收拾得复旧如新,成了座好山!但见那: 青如削翠,高似摩云。 周围有虎踞龙蟠,四面多猿啼鹤唳。 朝出层云封山顶,暮观日落挂林间。 流水潺潺鸣玉珮,涧泉滴滴奏瑶琴。 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后有花木秾华。 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 乾坤结秀赛蓬莱,清浊育成真洞府。 丹青妙笔画时难,仙子天机描不就。 玲珑怪石石玲珑,玲珑结彩岭头峰。 日影动千条紫艳,瑞气摇万道红霞。 洞天福地人间有,遍山新树与新花。 八戒观之不尽,满心赞叹道:“哥啊,你这儿真是个好去处!果然是天下第的一名山!” 行者道:“贤弟,可过得日子么?” 八戒笑道:“看师兄说的话!这宝山乃洞天福地之处,怎么说度日之言?该是享受人间福气啊!” 二人谈笑多时,下了山,只见路旁有几个小猴,捧着紫巍巍的葡萄,香喷喷的梨枣,黄森森的枇杷,红艳艳的杨梅,等在路旁嬉笑叫道:“大圣爷爷,请进早膳。” 行者温和对这群小猴点头微笑道:“孩子们,我这猪弟食肠大,却不是以果子作膳的。 也罢,也罢!都是小家伙们的一番好意,师弟你也莫嫌菲薄,将就吃个儿当点心罢。” 八戒笑道:“我虽食肠大,却也随乡入乡。 师兄的晚辈便是俺的晚辈,承情有心,拿来,拿来,我吃了尝鲜。” 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渐渐日高。 这呆子恐误了救唐僧的事情,越发催促道:“哥哥,师父在那里盼望我和你哩。 望你和我早早儿随我回去罢。” 行者道:“贤弟,请你再往水帘洞里去耍耍。” 八戒坚辞道:“多感师兄盛意,奈何师父久等,不劳进洞罢。” 行者道:“既如此,我也不敢久留你了,请就此处奉别。” 八戒骇道:“哥哥,你不随我去了?” 行者道:“我往那里去? 我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儿,又去做什么和尚? 我不去!你自去罢。 但上复唐僧:既写贬书赶退,便再莫想我。” 呆子闻言,心中发苦,想到此前看到的诸般美好,更不忍说出实情再害师兄为难。 无奈中,他只得喏喏告辞,找路而去。 行者见他去了,即差两个溜撒的机灵小猴,一路尾随着八戒,听他说些甚么。 那呆子泱泱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头不舍望着花果山方形,口里叹道:“师兄啊!请莫怪师弟欺瞒……” 那两小猴一个继续尾随,一个急跑回来报道:“大圣爷爷,那猪八戒不大老实,他走走儿,却嘀咕说在欺瞒你哩。” 行者闻说心中就是一个咯噔,急忙叫:“速速将他拿将来!” 那众猴满地飞来赶上,把个八戒四面八方围堵住。 八戒不好出手伤害,小猴子们却得寸进尺,将他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将回去。所谓: 义结孔怀,法归本性。 金顺木驯成正果,心猿木母合丹元。 共登极乐世界,同来不二法门。 经乃修行之总径,佛配自己之元神。 兄和弟会成三契,妖与魔色应五行。 剪除六门趣,即赴大雷音。 那呆子被一窝猴子捉住后,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里劳劳叨叨的,自家念诵道:“罢了,罢了!这一去有个打杀的情了!” 不一时到洞口。 那大圣坐在石崖之上,骂道:“你这馕糠的劣货!你去便罢了,怎么还要瞒我?” 八戒跪在地下道:“哥啊,我不曾瞒你!” 行者道:“你怎么瞒得过我? 我这左耳往上一扯,晓得三十三天人说话; 我这右耳往下一扯,晓得十代阎王与判官算帐。 你们路上遇难交兵,我岂会听不见!” 八戒道:“哥啊,我晓得你是放心不下,一定又变作个甚么东西儿,跟着师父的。” 行者叫:“小的们,选大棍来!先打二十个见面孤拐,再打二十个背花,然后等我使铁棒与他送行!” 八戒慌得讨饶道:“哥哥,千万看师父面上,饶了我罢!” 行者道:“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以道德高尚之名,行龌龊驱赶之事! 与我那师父般,好仁义儿哩!” 八戒又道:“哥哥,不看师父啊,请看咱师尊的面上,饶了我罢!” 见说起师尊,行者却有七分儿转意道:“兄弟,既这等说,我真不好打你了。 不过你却老实说出实情,不要瞒我。 师父是在哪里有难,你为何如此心急?” 八戒嘴硬道:“哥哥,那边确没甚难处,只是师父想你。” 行者骂道:“这个好打的劣货!你怎么还要者嚣? 我老孙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僧。 那师父步步有难,处处该灾,你趁早儿告诉我实情,也好免打!” 八戒闻得此言知瞒不下去了,才苦着脸上告道:“哥啊,分明要瞒着你,请你去的,不期你这等机灵。 我知你不忍打我,我却也不忍看你着急,这便放我起来,将实情说与你听。” 行者忙道:“快说!起来说!” 众猴撒开手,那呆子跳得起来,两边乱张四望。 行者道:“你张望些什么?” 八戒道:“我是要看看那条路儿空阔,好跑。” 行者嗤道:“你跑到那里?我那筋斗云虽比不得师尊的逍遥青云,可比你那腾云不知快到哪里去了。 我就让你先走三日,老孙依旧有本事赶转你来! 快早说来,莫再虚言! 惹恼我发了性子,可不饶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圣至解救沙僧 八戒见状,只好坦言道:“唉……实不瞒哥哥说。 自你回这花果山福地,我与沙僧便继续保护师父向西前行。 途中遇见座黑松林,师父肚腹嗡鸣饥饿难耐,于是下马歇息教我化斋。 我一路寻了许远,却没找到一个人家。身子辛苦了,便想略在草里睡睡,盼着那暗中相护的一众神仙能给找些吃的。 不想沙僧见我久久未回,便别了师父来寻。 你晓得师父,他好奇心重坐不住,于是便独步林间玩景。 出得林,只见座黄金宝塔放光,只当寺院前去礼拜。 不期塔下有个妖精,名唤黄袍,就自投罗网进了重围被他拿住。 后边我与沙僧回寻,那地只剩白马行囊却不见了师父。 我二人只好一路随寻至洞口,与那怪厮杀。 岂不知师父在洞时,幸亏遇见个救星。 那女菩萨原是宝象国王第三个公主,十三年前被那怪强摄到妖窟为妻。 其后她修了一封家书,托师父寄去。 师父慈悲,当即答允,她便出力,偷偷解了师父,又说服那怪放行。 待到国中,我们递了文牒交了书信,那国王苦手下无人,只好请师父降妖,迎回公主。 哥啊,你晓得的。 咱师父若吵架骂人可是一流,可倘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却胆子似针眼一般,哪会降妖? 我二人只好领命代师复战。 不知那怪神通广大,轻易将沙僧捉了。 我势单力孤,只能败阵而走,伏藏在草中才躲过追捕。 其后,那怪变做个俊俏文人入朝,光明正大与国王认亲,更把师父变作老虎污他清名。 亏白龙马夜现龙身,去寻师父才知晓此事。 可师父不曾寻见,却遇着那怪在银安殿饮酒。白龙儿便幻化成一宫娥,与他巡酒舞刀,欲乘机而砍,不料反被他用满堂红打伤马腿。 我本不愿打扰你的美满自由,可那边却是危难无解。 其后经不住白龙再三恳求,我只好厚着脸皮来请师兄。 白龙说:‘师兄是个有仁有义的君子,君子不念旧恶,一定肯来救师父脱难!’ 万望哥哥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情,千万救他一救!” 行者听得又着急又愤怒,只道:“你这个呆子! 我临别之时,曾叮咛又叮咛,说道:‘若有妖魔捉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 怎么却不提我的名声?” 八戒心道:请将不如激将,如今情况危急,倒也管不得那许多了!且等我激他一激。 于是拱火道:“哥啊,不说你还好哩。 我一提你,他便愈发无状!” 行者道:“啊哈,他怎么说?” 八戒道:“我说:‘妖精!你不要无礼,莫害我师父! 我还有个大师兄,叫做孙行者。 他神通广大有齐天大圣的封位,善能降妖。 待他来时,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怪闻言,越加忿怒,骂道:‘是个甚么孙行者,我可怕他? 他若来,我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啃了他的骨头,吃了他心! 饶他是个瘦子,我也要剁碎着油烹了!’” 行者闻言,佯气得抓耳挠腮,暴躁乱跳道:“如此便与西行无关了,他敢这等骂我,便是欺人毁名的仇怨!” 八戒连连点头,火上浇油道:“哥哥诶,这才哪到哪呀? 想那黄袍怪的骂词可比此无礼多了,我学与你听的,还是其中好话。” 行者道:“贤弟,你起来。 不是我要去救那和尚,实在是那妖精骂我太甚! 这是我俩的私仇,前后与你们西行无关,身为齐天大圣,俺怎能任人欺负? 想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普天的神将看见我,尚一个个控背躬身,口口称呼大圣。 这妖怪无礼,他敢背前面后这等胡言! 我此去定把他拿住,让那嘴利和尚骂他三天三夜,以报此前被辱之仇! 报毕……报毕,我,我即回来!” 八戒道:“哥哥说得正是。 此番你只去拿那妖精,报你们之间的似仇。 待圆满后,留与不留,来与不来,任从尊意。” 于是悟空跳下崖,蹿入洞,脱去妖衣,整一整锦直裰,束一束虎皮裙,执了铁棒,径出门来。 这一幕,可慌得众群猴蜂拥上来拦住道:“大圣爷爷,大圣爷爷,你往那里去啊? 花果山不能没您坐镇,哪怕带挈我们耍子几年也好。” 行者摆手道:“小的们,说哪里话! 我保唐僧的这桩事,天上地下皆知,一众都晓得俺孙悟空是唐僧徒弟。 此番他不是赶我回来,只是见我放心不下家中,便先允我回来看看,准我归家与你们耍子几日。 如今到了时间,自该回返护持。 此间你们要仔细看守家业,依时插柳栽松,毋得废坠,我留的那些玉佩你们放好。一旦有危,只管摔碎,我定来援。 待我此番保唐僧取经西天。 功成之后,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才真得是无牵无挂的长长久久。” 众猴知大圣脾性,虽面露不舍,却依旧领命。 将一切安排妥帖后,大圣才和八戒携手驾云,离了洞,过东洋大海。 至西岸住云光,悟空却有了其它想法,只叫道:“兄弟,你且继续前行,等我下海去净净身子后赶你。” 八戒道:“忙忙的走着路,且忽然净甚身子?” 行者道:“你这粗苯呆瓜哪里知道,我自从路上回家,这几日弄得身上有些猴子臭气。 咱师父与师尊都是个爱干净的,虽碍着情面定然忍着不说,可毕竟熏鼻难受。” 八戒见此,复证行者是片真心,更无他意怀疑。 须臾洗毕,复驾云西进,只见那金塔放光,八戒指道:“那不就是黄袍怪的家嘛? 沙师弟还在他家里关着呢。” 行者道:“你在空中压阵,等我去看看那门前如何,好与妖精见阵。” 八戒道:“去了没用,妖精不在家,你打不起来。” 行者道:“我晓得。” 好猴王,按落祥光,径至洞门外观看。 只见有两个小孩子,在那里使弯头棍,打毛球,抢窝耍子哩。 一个有十来岁,一个有八九岁了。 正戏处,被行者赶上前,也不管他是张家李家的,一把抓着顶搭子,提将过来。 那孩子吃了唬,口里夹骂带哭的乱嚷,惊动那波月洞的小妖,急报与公主道:“奶奶,不知甚人把二位公子抢去了!” 原来行者心细,见这两个孩子竟敢在妖精洞前玩耍自若,推定有些关系,这才生擒。 公主闻言,忙走出洞门来,只见行者提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高崖之上,作势欲往下掼。 慌得公主厉声高叫道:“那汉子,我与你没甚相干,怎么把我儿子拿去了? 他老子厉害,若有些差错,决不与你干休!” 行者对公主使眼色道:“你不认得我?我是那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行者。 我有个师弟沙和尚在你洞里,你去放他出来,我把这两个孩儿还你。 似这般两个换一个,却还是你占了便宜。” 那公主心领神会,急往里面,喝退几个把门的小妖,亲动手把沙僧解了。 沙僧道:“公主,你莫解我! 稍后那怪回家,问你要人,定带累你受气遭害了。” 公主道:“长老啊,你是我的恩人,你替我折辩了家书,救了我一命,我本就留心放你。 不期洞门之外,你大师兄孙悟空来了,拿我两个孩儿作为交换,叫我放你哩。” 噫!那沙僧一闻响当当“孙悟空”三个字,便好似醍醐灌顶,甘露滋心。 一面天生喜,满腔都是春,也不似闻得个人来,就如拾着一方金玉般。 你看他捽手佛衣,走出门来,对行者施礼道:“哥哥,你真是从天而降也!万乞救师父一救!” 行者笑道:“你这个家伙!师父赶我走时,怎不肯替我方便一声? 都弄嘴施展!都算计俺老孙! 你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甚?” 沙僧道:“哥哥,不必说了。 我等自作聪明之余,却才发行一众西行实离不得你! 所谓君子宽宏,可以既往不咎。 我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救救我罢!” 行者道:“那还废什么话?快过来!” 沙僧这才纵身跳上石崖。 却说那八戒停立空中,看见沙僧出洞,即按下云头,叫声:“沙兄弟,心忍!心忍!” 沙僧见身道:“二哥,你找到吃的了?” 八戒惭愧道:“唉,对不住你! 昨日我见咱俩敌他不过,心说总得有人逃走求得转机,再想你刚正难屈,定不肯辱离, 又恐言语商量推拒,惹那怪知我算计。 只好假言寻饭,留你断后。 我昨日败阵后,夜间进城,会了白马,知师父有难,被黄袍使法,变做个老虎。 那白马与我商议,这才去请师兄回来。” 行者道:“呆子,且休叙阔。 你二人把这两个孩子,各抱一个,先进那宝象城去激那怪来,等我在这里打他。” 沙僧奇道:“哥啊,为何不过去交战?我等又怎样激他?” 行者道:“宝象城商贾云集、百姓众多,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扰那多官黎庶,恐损害无辜财产性命。 稍后你两个驾起云,站在那金銮殿上,莫分好歹,把那孩子往那白玉阶前一掼。 有人问你是甚人,你便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你两个拿将来也。 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便不须进城与他斗了。” 八戒笑道:“哥哥,师父常说常教仁爱慈悲,眼下你这便是了! 稍后你但干善心仁事,就害我们?” 行者奇道:“如何却害了你?” 八戒道:“俺老猪也是好人,这俩孩子无辜,她母亲还救过咱师父,前后全都是他父亲作恶。 他们被你抓来已唬破胆了,这会连哭声都已经哑,再一会必要留下暗疾隐患。 倘再带他们去皇宫冒险,恐更有变故性命威胁。 稍后师父得救,论起罪过,定得逐我俩出门。 你却还是个干净人,到头西行反只剩你了? 此番报了此前算计你的仇怨,却不是害了我们?” 行者道:“呆子!你真不想回家看看你那翠兰? 还有悟净,你便不惦念流沙河那方百姓的安好?” 八戒点头道:“想!” 悟净颔首道:“念!” 他二人又一起摇头,异口同声回道:“不能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孙行者终于出手 行者愣了愣,方才哈哈大笑道:“也是,也是!我却不如你这等心细! 如此我便用法门幻化成这俩孩子,待那怪追来你们便与他打将到这里。 此间有宽阔战场人迹罕至,我好等候伏击。” 言毕,悟空拔下两根毫毛,吹口气化作两个与眼前一般无二的小孩。 沙僧喜道:“正是,正是,大哥说得有理。我们去来。” 他两个将真孩子交还给公主,才倚仗威风腾云而去。 行者即跳下石崖,到他塔门之下又行一礼。 那公主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道:“这和尚厉害!可比你那俩师弟强多了。 可此番你不找好埋伏场所,反来我门首做甚?” 行者陪笑道:“公主休惊,他两个引怪还要些时间,我也好趁机与你聊聊,问问情况。” 公主道:“大师有问尽管言说,我那黄袍郎不同。 你若救我脱离苦海,我父王定有重谢。” 行者笑道:“公主啊,我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出家人,视金银财帛如泥沙,你可信否?” 公主点头道:“从你同行,我便晓得。” 行者道:“你是公主,晓得什么?” 公主道:“我自幼在宫,曾受父母教训。记得古书云:出家者,心无挂碍,无父无母,无亲无旧。” 行者笑嘲道:“知易行难,我却观你是不孝之人。 盖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故孝者,百行之原,万善之本。 你却怎么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 非得不孝之罪如何?” 公主闻此正言,半晌仍耳红面赤,惭愧无地。 忽失口道:“长老之言最善,我岂不思念父母? 只因这妖精将我摄骗在此,他的法令又谨,我的步履又难,路远山遥,无人可传音信。 欲要自尽,又恐父母疑我逃走,事终不明。 故没奈何,苟延残喘,诚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也!” 说罢,泪如泉涌。 行者见试出了她的真心本意,才安慰道:“公主不必伤悲。 猪八戒曾告诉我,说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父一命,你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 刚才所言,纯在试探,怕你心有不舍反拆姻缘。 如今你既是被他强掳豪夺而来,此间没得半分情义,事情便要好办许多。 往后老孙管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见驾,别寻个佳偶,侍奉双亲到老,你意如何?” 公主道:“和尚啊,你做事虽然周到,可也莫自寻死路。 昨者你两个师弟,那样飞天遁地的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那黄袍郎。 你这般一个筋多骨少的瘦鬼,似个螃蟹模样,骨头都长在外面,有甚本事? 怎敢说拿妖魔之话?” 行者笑道:“你原来没眼色,认不得人。 俗语云:尿泡虽大无斤两,秤坨虽小压千斤。 有些家伙相貌空大无用,走路抗风,穿衣费布,种火心空,顶门腰软,吃食无功。 咱老孙小自小,筋节。” 公主问道:“你真有手段么?” 行者道:“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见!俺绝会降妖,极能伏怪!” 公主道:“你却莫说大话,直误了我一家性命。” 行者摆手道:“决然误你不得。” 公主道:“你既会降妖伏怪,如今却打算怎样拿他?” 行者说:“你且回避回避,莫在我这眼前。 倘他来时交战,碍着你的情面却不好动手。 生死之际,又恐你与他余情未了,舍不得。” 公主道:“我怎的舍不得他?其恶行恶相屡屡用强,我要回家他也不肯,孩子要上学他也不依,日日稽留于此者,生不如死耳!” 行者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岂无情意? 我若见了便不与他儿戏,一棍便是一棍,一拳就是一拳,须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见驾。” 那公主果然依行者之言,往僻静处躲避,也是她姻缘该尽,遇着大圣来临。 猴王待公主藏好,却才摇身一变,直变做公主一般模样,回转洞中专候那怪。 却说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丢下,两孩子摔在地上后被吓得哇哇大哭好生凄惨。 直慌得那满朝多官报道:“不好了,不好了!虎妖徒弟掳了两个娃娃回来!” 八戒厉声高叫道:“尔等无知!这孩儿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老猪与沙弟拿将来也!” 那怪还在银安殿,宿酒未醒,正睡梦间,听得有人叫他名字,就翻身抬头观看。 只见那云端里是猪八戒、沙和尚二人吆喝。 妖怪心中暗想道:“猪八戒便也罢了,沙和尚该正被绑在我家,怎么得出来? 我那浑家惜命,怎肯轻易放他? 我的孩儿,又怎可能到他们手上? 这怕是猪八戒要激我出去与他交战,故将此计来羁我。 我若认了这个泛头,就中了他的陷阱哩。 噫!我此刻还害酒头晕,假若一招不慎被他筑上一钯,却不灭了此刻威风,识破了那个关窍。 且等我回家看看,这是不是我的儿子,再与他说话不迟。” 好妖怪,他也不辞王驾,转山林,径去洞中查信息。 此时,朝中早已经传开他是个妖怪了,只被陛下强压着宫中才没有大乱。 原来他夜里吃了一个宫娥,还有十七个脱命去的,五更时,奏了国王,说他如此如此。 又因他不辞而去,越发知他是怪,多官随即围守着假老虎不题。 却说那怪径回到洞口,行者见他回来,于是设法哄他,只把眼挤了一挤,扑簌簌泪如雨落,儿天儿地的,跌脚捶胸,于此洞里嚎啕痛哭。 那怪一时间那里认得?赶忙上前搂住妻子道:“浑家莫哭,有何事这般烦恼?” 那大圣编成的鬼话,捏出的虚词,泪汪汪的告道:“郎君啊!常言道,男子无妻财没主,妇女无夫身落空! 你昨日进朝认亲,怎不回来! 今早被猪八戒劫了沙和尚,又把我两个孩儿抢去,我一个柔弱女子又怎能档? 是我苦告,更不肯饶。他说拿去朝中认认外公,这半日不见孩儿,又不知存亡如何,你又不见来家,教我怎生割舍? 故此止不住伤心痛哭。” 那怪闻言,心中大怒道:“那俩真个是我的儿子?” 行者道:“正是,被猪八戒抢去了。” 那妖魔气得乱跳道:“罢了,罢了! 我儿被他们抓了去,怕已不可活也! 只好拿那和尚来与我儿子偿命报仇罢! 浑家,你且莫哭,你如今一直捂着心口作甚? 莫非是生了病,需治上一治?” 行者道:“我不怎的,只是舍不得孩儿,哭得我有些心疼。” 妖魔道:“不打紧,你请起来,我这里有件宝贝,只在你那疼上摸一摸儿,就不疼了。 却要仔细,休使大指儿弹着,若使大指儿弹着啊,就看出我本相来了” 行者闻言,心中暗笑道:“这泼怪,倒也老实,不动刑法,却自家供了短处。 等他拿出宝贝来,我试弹他一弹,看他是个甚么妖怪。” 那怪携着行者,一直行到洞里深远密闭之处。才从口中吐出一件宝贝,有鸡子大小,是一颗舍利子玲珑内丹。 行者心中暗喜道:“好东西耶!这件物不知打了多少坐工,炼了几年磨难,配了几转雌雄,炼成这颗内丹舍利。 今日大有缘法,遇着老孙。” 那猴子拿将过来,却哪里有甚疼处?特故意摸了一摸,一指头弹将去。那妖慌了,劈手来抢。 只那猴子好不溜撒,电光火石中便把那宝贝一口吸在肚里。 那妖魔攥着拳头就打,被行者随意接下,把脸抹了一抹,现出本相。 道声:“妖怪无礼!你且认认看我是谁来?” 那妖怪见了,大惊道:“呀!浑家,你怎么拿出这么副嘴脸出来?” 行者骂道:“我把你这个泼怪!谁是你浑家?连你祖宗也还不认得哩?” 那怪忽然省悟道:“我像有些认得你哩,你莫不是那……” 行者道:“我且不打你,你仔细认认看。” 那怪摇头道:“我虽见你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姓名。 你果是谁,从那里来的? 你把我浑家藏在何处,却来我家诈诱我的宝贝? 着实无礼!可恶!” 行者道:“你是也不认得我。 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孙悟空行者。 我是你五百年前的旧祖宗哩!” 那怪道:“没有这话,没有这话! 我拿住唐僧时,只知他有两个徒弟,分别叫做猪八戒、沙和尚,何曾见有人说个姓孙的。 不知你是哪来的怪物,竟到此地骗我!” 行者道:“我不曾同他二人来,是我师父因老孙惯打妖怪甚多,慈悲好善心发,才将我逐回。 故不曾同他们一路行走。 你是不知你祖宗名姓。” 那怪道:“你好不丈夫啊!既受了师父赶逐,却有甚么嘴脸又来见人!” 行者道:“你这个泼怪,岂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无隔宿之仇!你伤害我师父,我怎么不来救他? 你害他便也罢,却又背前面后骂我,是怎的说?” 妖怪疑惑道:“你莫要血口喷人,你我素不相识我又何尝骂你?” 行者道:“是猪八戒说的。” 那怪道:“你不要信他,那个猪八戒,尖着嘴,有些会学老婆舌头,你怎听他?” 行者道:“且不必讲此闲话,只说老孙今日到你家里,你好怠慢了远客。 虽无酒馔款待,头却是有的,快快将头伸过来,等老孙打一棍儿当茶!” 那怪闻得说打,呵呵大笑道:“孙行者,你差了计较了! 你既说要打,不该跟我进来。我这里大小群妖,还有百十,饶你满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门去。” 行者哈哈道:“小子短浅!莫说百十个,就有几千、几万乃至十万天兵天将,只要一个个查明白了罪恶可打,俺便棍棍无空,教你断根绝迹!” 那怪闻言大骇,急传号令,把那山前山后群妖,洞里洞外诸怪,一齐点起,各执器械,把那三四层门,密密拦阻不放。 行者见了,满心欢喜,双手理棍,喝声叫:“变!” 即变出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分成三根宝器。 你看他六只手,使着三根棒,一路打将去。好便似虎入羊群,鹰来鸡栅,可怜那小怪,汤着的,原地倒飞; 刮着的,倒地哀嚎! 往来纵横,毫无阻滞,似入无人之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变老虎过宝象国 未几,场间能站着的,便止剩下一个老妖。 只见他赶出门来骂道:“你这泼猴,其实惫懒!怎么上门子欺负人!” 行者急回头,用手招呼道:“你来,你来!打倒你,才是功绩!” 那怪物举宝刀,分头便砍,好行者,掣铁棒,觌面相迎。 这一场在那山顶上,半云半雾屠杀哩: 大圣神通大,妖魔本事也高。 这个横理生金棒,那个斜举蘸钢刀。 悠悠刀起明霞亮,轻轻棒架彩云飘。 往来护顶翻多次,反复浑身转数遭。 一个随风更面目,一个立地把身摇。 那个大睁火眼伸猿膊,这个明幌金睛折虎腰。 你来我去交锋战,刀迎棒架不相饶。 猴王铁棍依三略,怪物钢刀按六韬。 一个惯行手段为魔主,一个广施法力保唐僧。 猛烈的猴王添猛烈,英豪的怪物长英豪。 死生不顾空中打,都为唐僧拜佛遥。 他两个战有五六回合,妖怪眼看要败。 行者心中暗喜道:“这个泼怪,他那口刀竟能抵得住老孙的这根棒。 等老孙丢个破绽与他,看他可认得。” 好猴王,双手举棍,使一个高探马的势子。 那怪本来要败,忽然看到行者露出的大破绽,哪里肯饶。逐招式急转,强舞宝刀,径奔下三路砍去。 怎料此番举动却恰中行者算计,只见他急转个大中平,挑开他那口刀,又使个叶底偷桃势,望妖精头顶一棍,就打得他无影无踪。 待收回棍子看处,却不见了妖精踪影。 行者惊道:“我儿啊,这不禁揍,怎打不见了? 果是打死,好道也有些脓血,如何没一毫踪影? 别是给他逃走了!” 于是他急纵身,跳在云端里看处,四边更无动静。 “行者这双眼睛厉害,不管哪里总一抹都见,此番却怎么走得这等溜撒? 巡视良久,悟空忽然相通晓得,那怪说有些儿认得我,想必不是凡间的怪,多是天上来的精。” 于是大圣忍不住怒发,揝着铁棒,打个筋斗只跳到南天门上。 慌得那庞刘苟毕、张陶邓辛等众两边躬身控背,不敢拦阻,让他打入天门,直至通明殿下。 早有张葛许邱四大天师联手贴符布阵,惊慌问道:“敢问大圣何来?” 行者道:“因保唐僧至宝象国,有一妖魔,欺骗国女,伤害吾师,老孙与他赌斗。 正斗间,不见了这怪。 想那怪不是凡间之怪,多是天上之精,特来查勘,那一路走了甚么妖神。” 天师闻言,即小跑进灵霄殿上启奏。 玉帝被那猴子堵门,心里也着实没什么底气。 于是速命差查勘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普天神圣都在天上,更无一个敢离方位。 又查那斗牛宫外,二十八宿,颠倒只有二十七位,内独少了奎星。 少顷,天师回奏道:“是奎木狼下界了。” 玉帝道:“多少时不在天了?” 天师道:“四卯不到。三日点卯一次,今已十三日了。” 玉帝道:“天上十三日,下界已是十三年。”命本部收他上界。 那二十七宿星员,领了旨意,出天门,各念咒语,惊动奎星。 你道他在哪里躲避? 他原来是孙大圣大闹天宫时打怕了的神将,闪在那山涧里潜灾,被水气隐住妖云,所以不曾看见他。 他听得本部星员念咒,方敢出头,随众上界。 被大圣拦住天门要打,幸亏众星劝住,才押着他囫囵见到玉帝。 那怪自腰间取出金牌,在殿下叩头纳罪。 玉帝道:“奎木狼,上界有无边的胜景,你不受用,却私走一方,何也?” 奎宿叩头奏道:“万岁,赦臣死罪。那宝象国王公主,非凡人也。 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屡屡推拒臣的好意,竟凡下界,托生于皇宫内院。 臣恐她之行径污了天宫胜境,于是也跟随下界,变作妖魔,占了名山,摄她到洞府配了一十三年夫妻。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今被孙大圣抓了个现行。” 玉帝闻言,收了金牌,欲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其后有功复职,无功重加其罪。 行者却是不服,在南天门外大吼:“玉帝老儿,你怎可偏听偏信胡乱轻饶? 他把人家神女逼得下界还不肯放过,硬生生变成妖怪又掳掠人家十三年,怎可抹去? 再说,所谓杀人偿命,有错当刑。他在凡间可没少吃人,你却是判得轻了! 若谁像他那样,敢动我家花果山一根毫毛,俺定将他全家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玉帝即命重打重罚,绝不轻饶。 悟空环视一眼在自己狠话下战战兢兢的神仙,才转身低头,朝上唱个大喏。 想了想,却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他又向众神补道:“列位,往后你们谁不给俺老孙面子,背地里给花果山下刀子,我便把那些刀子掰碎了喂他生吃! 言出必行,俺去了!” 言毕,大圣一个筋斗闪身不见。 天师见朝堂尴尬,忙圆场笑道:“大圣还是这等村俗,我们都是有德有仁的神仙,怎可能难为他的猴孙晚辈? 那猴子也倒不谢天恩,却就喏喏而退了。” 玉帝颔首道:“你们此后休要节外生枝,再多惹那泼猴。 只得他那无事,天庭才落得清平!” 大圣按落祥光,径转碗子山波月洞寻出公主,将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语正然陈诉。 只听得半空中八戒、沙僧大声高叫道:“师兄,有妖精,留几个儿我们打耶。” 行者笑道:“你俩却来晚了,妖精已被俺驱散赶绝。” 沙僧道:“大师兄既已经把妖精打绝,此间便就无甚挂碍,我等将公主引入朝中去罢。 公主,你带着孩子不要睁眼,兄弟们使个缩地法来。” 那公主闭上眼睛后,只闻得耳内风响,霎时间径回城里。 他三人将公主与孩子带上金銮殿上,那公主参拜了父王、母后,会了姊妹,各官俱来拜见。 其后公主启奏道:“多亏孙长老法力无边,降了黄袍怪,救奴家回国。” 那国王问曰:“只不知那黄袍的,又是个甚怪?” 行者道:“陛下此问,俺却在天庭打听了一些。 你家那驸马,本是上界的奎星。 可他生性凶残,喜食人肉,只因为有些本事才被收纳进入天庭。 令爱前世乃侍香的玉女,因不堪其扰,才舍了天界降落人间。 可那奎星却是不饶,一路尾随相逼,才有了这强掳的孽缘。 那怪被老孙上天宫拆穿行迹,玉帝查得他四卯不到,下界十三日,就是十三年了。盖天上一日,下界一年。 随差本部星宿,收他上界,已被贬在刑狱,不日遭诛。 其后,老孙才救得令爱来也。” 那国王赶忙起身,谢了行者对女儿全家的搭救恩德,又教:“咱们速去救你师父!” 他三人径下宝殿,与众官到朝房里,抬出铁笼,将假虎解了铁索。 别人看他是虎,独行者看他是人。 原来那师父被妖术魇住,不能行走,心上明白,只是口眼难开。 行者道:“师父啊,你是个好和尚,怎么弄出这般个恶模样来也? 你怪我行凶作恶,赐我回去团圆,你要一心行善,其结果如何? 眼下怎弄成这等嘴脸?” 八戒道:“哥啊,你可少些风凉话! 快救师父一救,不要只管揭短!” 行者道:“还有你啊!凡事撺唆,自以为是! 果真是他的得意徒弟哩! 此刻你不救他,转寻老孙怎的? 我出发前便与你说好:待降了妖精,报了骂我之仇,就就回去的。” 朱小杰不知从哪牵小白龙走了过来,站在一旁,静观他们好戏。 沙僧急得近前跪下道:“哥啊,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 兄长既已经到此,万望救师父一救。他也是咱师尊的弟弟啊! 若是我们能救便早救了,也不敢许远的来奉请你也。” 那老虎眼中,也似有晶莹隐现。 行者见状心中一痛,忙用手挽起这老实人道:“沙师弟,方才那些都是我与这呆子的玩笑气话,此刻岂有安心不救之理? 你莫乱跪了,快取水来!” 八戒直飞星似将紫金钵盂取出,盛水半盂,递与行者。 行者接水在手,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退了妖术,解了虎气。 长老现了原身,定性睁睛,才认得是行者,一把搀住他道:“悟空!你,你还是来救我了……” 沙僧侍立左右,把那请行者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气,并回朝上项事,备陈了一遍。 三藏谢之不尽道:“贤徒,亏了你也,亏了你也! 此前是为师自作主张,原来这西行一路真离不开你! 这一去,早诣西方,径回东土,奏唐王,你的功劳第一。” 行者笑道:“莫说莫说!但不念那话儿,足感师父厚爱之情。” 国王闻此言,又劝谢了他四众,加着朱小杰一道整治素筵,大开东阁。 他师徒受了皇恩,辞王西去。国王又率多官远送。这正是: 君回宝殿定江山,僧去雷音参佛祖。 唐僧复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 自宝象国救了公主,承君臣送出城西,说不尽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却又值三春景候,那时节: 轻风吹柳绿如丝,佳景最堪题。 时催鸟语,暖烘花发,遍地芳菲。 海棠庭院来双燕,正是赏春时。 红尘紫陌,绮罗弦管,斗草传卮。 师徒们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 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朱小杰看着这个“人形复读机”,有些无语。 行者也听得有些烦了,于是道:“师父,出家人莫说在家话。 你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 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 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你莫生忧虑,但有老孙,就是塌下天来,有俺撑着也保无事。 怕甚么虎狼!” 长老勒回马道:“ 当年奉旨出长安,只忆西来拜佛颜。 舍利国中金象彩,浮屠塔里玉毫斑。 寻穷天下无名水,历遍人间不到山。 逐逐烟波重迭迭,几时能彀此身闲?” 行者闻说,笑呵呵道:“师要身闲,有何难事? 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 那时节,自然而然,却不是身闲也?” 长老闻言,只得乐以忘忧。 放辔催银鐲,兜缰趱玉龙。 师徒们上得山来,十分险峻,真个嵯峨好山: 巍巍峻岭,削削尖峰。 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 湾环深涧下,蕊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 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兽出林猛虎剪尾。 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 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 上高来,似梯似凳; 下低行,如堑如坑。 真个是古怪巅峰岭,果然是连尖削壁崖。 巅峰岭上,采药人寻思怕走; 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难行。 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 山高蔽日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 草径迷漫难进马,怎得雷音见佛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值功曹来招呼 “悟空,实不相瞒,自你在这五行山下被压了这五百年,师叔我便就在咱灵台方寸山中一同窝了五百年,直到此行与你相见,方才是出第一次出山。 所以……” 听到师叔如此说,悟空赶忙摆手强笑。 “无妨,无妨,俺就是随便问问,随口打听打听,就是打听打听……” 可朱小杰却不曾理他,依旧自顾自接着说道: “可虽未亲见,但在山中无聊时我也曾委托些行走历练的师侄去你那方查探。 传闻当年你闹天庭前,曾号称有四万七千身怀法力的群妖,多少也算是股不小势力。 可其后等你战败被抓,天庭却同样容不得那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存续。 当年你方被抓,天庭便又命二郎真君前去平灭妖祸。二郎那厮也是个狠人,他见你麾下那群妖怪没了主心骨后便畏畏缩缩不敢迎战,于是索性放一把火烧了你那花果山。 同时又派人围困封堵住许多出入口,但凡有意气用事的、心浮气躁的、不甘受辱的、奋不顾身的、舍己救猴的、忍耐不住烟熏火燎逃窜出来的妖怪,便就是弩箭攒射与那钢刀劈砍。 其后更是在那大火将花果山烧成焦土废墟后,再次围捕搜查灭杀残余。 就是那次,你麾下那四万七千群妖与其它稍稍有些法力的妖怪尽皆被屠。 即便是那漫山上下没有法力的懵懂猴子,却一样因你被无辜牵连,烧死杀伤也是大半。只剩下些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躲于水帘洞中的儿孙残存下性命……” “啊! 二郎恶贼!俺,俺与你不共戴天!” 刚讲一半,被大山压住的悟空却已经发狂,只见他此刻青筋毕露,凶相尽显,面目可憎,猴牙紧咬,双眼冒火。 只见他,单手捶地,捶得咚咚咣咣。头脸颤抖,抖得哆哆嗦嗦。牙关紧咬,咬得嘎吱嘎吱。呼吸急促,喘得哼哧哼哧。 朱小杰叹了口气,此刻趁他还被压在山上动弹不得,讲讲这些伤心事却没什么大碍。 倘若出来之后悟空无意中得知那期间事情,怕失控狂怒下,不知又会做些什么后悔事情出来。 于是朱小杰便不在乎他的悲愤,又似没听到他的怒吼,只是平平淡淡讲了下去。 “其后,等那二郎真君率兵走了,那群侥幸未死忍饥躲藏的猴子,才敢小心翼翼自隐蔽之处爬出。 出来后他们却只看到一片焦土废墟,花果山被烧的漆黑山上依旧浓烟滚滚,往日戏耍的森林没有了,往日洗澡的水流断绝了,往夕要好的鸟兽虫鱼尽皆死了,往时温馨的家也已经成为分辨不出里外的断壁残垣。 所以在那年,号称花果之山的山上没有了花果。其后便有很多年轻猴子为了繁衍生计,很多老迈猴子为了省出些儿孙口粮,很多母猴为了那腹中胎儿手中襁褓,不得已背井离乡去了他处求存。 剩下些死忠你不愿走的、相信你终会回来的、对花果山有割舍不断羁绊的。便只好忍饥挨饿节衣缩食,待挺到冬日,就又在漫漫长夜中被冻死饿死一半有余…… 此前你不了解情况倒是错怪了他们,听说曾有好多猴子天南海北在找你。 可他们不是仙神,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你拜师前也经历过凡世沉浮,为求长生也大江南北找寻过不少地方,想来该可以体会猴子寻人的艰难险阻。 他们不知你被压在山下,不知你战后是否生还,更不知该去何方寻你。 终归盲目、徒劳、无功。其后或抑郁终老,或力竭归返,或不死心此刻不知在哪条路上跋涉。” 讲到这里,朱小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猴王。 是的,在愤怒过后悟空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过这平静有些太平也太静,让人看着竟感觉有了几分可怕。 “是啊,我早该料到! 我闹了人家天庭,其后我那儿孙们没了庇佑自然任仙佛鱼肉泄愤过得凄惨。 先前师叔你说我意气用事时,俺其实打心底里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服气。 直到此刻,我才多少能体会几分师傅身上一直所承担的责任与所忍受的莫大痛苦煎熬。 我那儿孙们应该走的,往后没了我维持庇护,花果山只会愈发危险。 他们应当统统都走!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 看着悟空红着眼睛趴在地上静静说话的样子,朱小杰苦笑了下便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随手轻摸了摸大圣脑袋,方继续开口。 “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我刚才还对你说,即便菩提与李耳能救你,我亦会相拦相劝。 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大王就该有大王的担当’做错事情咱们认打认罚便就是了,牵连亲朋又哪算得上英雄好汉作为。 可凡事似没有极致,凄惨也是一般。你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吗? 你那些去探查的师弟们竟发现,俗世中有股势力在不断撺掇、雇佣猎人偷、抢、围猎花果山的猴群。 其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便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 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便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倘若遇到有钱的、猎奇的、残忍的买主,他们便将猴子脑袋固定在中空桌案,而后用斧凿活生生掀去它顶盖天灵。接着或活吃生夹,或用滚油热汤浇灌那裸露出来还在蠕动的鲜活猴脑。 期间更是让那被固定住的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脑花被旁人食用。它越惊呼、越惨叫、越哭喊、越痛苦,他们便吃得越开怀,在宾客前才越有面子。 你师弟们解救了那些猴子后气愤极了,也算他们良心未泯不忍惨事接连,便自作主张违背师门低调做事的规矩继续追查下去。 其后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与这恶毒吃法,尽皆是被某个神仙假借财神之名托梦唆使。 倘若放任不管凭事态发展下去,则用不了几年狩猎者便会逐利升至数千人,与此同时,你那仅剩的猴子猴孙也随之悉数难逃魔掌。 后面牵扯太大,你那些师弟毕竟法力本事不比神仙,真撕破脸怕会有被灭口的危险,遂没有再查下去。 可他们在临走前也用了些手段,使了些神通,好歹替你将隐患消弭干净。 其后又将你那水帘洞加上隐秘幻阵做了空间扩建,自此也算给你那群猴子找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往后那地界凡夫俗子皆不可见。 日后你有闲回去,便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西天这几百年势力愈发强大,天庭那些家伙畏畏缩缩,背地里使些阴招下些绊子还行,你如出来后入了他佛家且有了观音承诺护持,往后明面上应该再不会有神仙敢去为难。 倘若那些神仙不知轻重,依旧使些小伎俩被你抓了原形,待官司打上凌霄宝殿,怕即便是玉帝老儿也会碍着如来面子不会保他。 对了,你小师叔我在天庭虽没什么地位,可在他西天佛国却还是有些个面皮的。 刚你叫我‘师傅’已经被观音听见,想来菩萨这次说话定会算数。即便是如来佛祖,碍于我的身份与你我关系,往后该也不会为难你那群猴子猴孙。” 直到听这位小师叔一点点将故事讲完悟空才缓缓出了口气,他也曾想过自己前番动作会为花果山惹来许多麻烦。 也曾设想那群猴子猴孙应当被自己拖累得不轻。 可真正听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了解来龙去脉后却依旧让他心惊后悔。 早知如此还弄什么打斗?早知如此还定什么赌约?早知如此还聚什么妖族?早知如此还做什么挣扎? 如今闹得忍饥挨饿苟延残喘,眼下落得兄弟反目群妖离散,此刻弄得子孙殆尽家园涂炭…… “如此,你可知错了?” 看悟空有些失落,朱小杰便又轻轻拍了他脑壳一下,琢磨盘算着给那受伤的心口再补上一刀,也好以毒攻毒激发这猴子斗志。 “俺……俺知错了……” 却不料往日傲娇中二的悟空,此刻却突然蔫了下来,一句知错虽说得艰难,可却还是一点点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朱小杰本想激起他斗志的,可不曾料到这家伙却已经如此脆弱。开口便没了往夕那般冲动豪气,没脸没皮就开始窝囊认怂。 “哈,怎还真就认错了…… 你且说说自己错哪了?” 下意识中,齐天大圣就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英雄,所以朱小杰此刻特想听听认怂后这悟空的心得感悟。 “俺……俺不该仗着本事打上天庭,不该做事没头没尾的不顾周全,不该陷师门、花果山甚至妖族于险境, 先前俺太没有脑子,当年不该如此莽撞惹祸。 凡事,尤其是大事重抉,更应当考虑好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谋定而后动。 否则后果实在太大,不光是与我自己,甚至会牵连更多无辜旁人、家小、挚友白白同我遭罪。” 这猴子说完便就又是层厚重叹息,听声音倒仿似个有些阅历的人类老者。 “哈哈,你这说的也对,不愧是菩提教出来的徒弟,眼下你却与他又要多了那么几分相似。 可依着师叔看,反倒觉得是你太过着急了。 我们俗世人间有‘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厚积薄发的道理。 在没积攒够实力之前咱们弱小,自当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 当积攒够了实力没有惧怕后,咱们则不光要与他们讲道理、讲公平、讲仁义、讲和睦、讲共赢。更还要用拳头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他妈所谓道理、公平、仁义、和睦与共赢。 你看看山上那些猴子,它们见到些得罪不起的猛兽便会攀援、蹦跳、飞窜、躲避甚至眼巴巴求饶。可倘若见到些不如自己的小兽,它们便就敢上去争抢些水果,远远吐上些口水,甚至蹦跳上前呲牙咧嘴吼叫几声,好生演绎番物竞天择的质朴道理。 我知道当年你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也知道你不愿意总是将战场放在花果山,所以才一个猴闯去天庭作战想要个了解。 也明白那年你见如来厉害,却已经骑虎难下,当时那场赌赛本就是你想找个台阶离开而已。 可诸般事情一开始便错了! 修炼几年你便有大闹天宫的本事,那你还着急个什么劲?你且继续练下去啊! 虽说你修炼特殊资质也太变态,不用些天才地宝辅助加持则实在可惜。虽那些宝物尽皆被神仙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人间难寻,你也不该明火执仗的去偷去抢啊。 当年去到龙宫,你尚且知道用‘借’与‘讨’占住道义名头。怎到了后面声势更大的天庭,你却将之前的小心谨慎尽皆忘了? 养马就养马,你傲娇个什么劲? 曾经在天龙八部中,一个扫地老和尚已经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可人家不也在老老实实扫地吗? 你觉得养马低贱,可好歹也有个弼马温的官职,手下亦管着许多从属使唤,难道还能比人家一个白胡子爷爷扫地丢人? 汉高祖刘邦可还做过泗水亭长那般的小官,以后不一样可以开创大汉帝国?当年他要觉得亭长太小,先陈胜吴广一怒反秦了又会如何? 你师父也穷得叮当作响没有一丝一毫神职仙禄在身,倘若他也如你那般去瞎胡闹,那这天地三界又会如何? 事后教你去看守桃园,就老老实实看守吧。偷偷去吃些桃子也就算了,同一株桃树上大果小果又能有多大差别,你给人家留上些大桃子充充门面就不行? 咱要的是功效,求的是属性!肚皮有限,选小的多吃几个法力增长岂不更多?你是不是不会算账? 而后明目张胆对抗采桃仙女是几个意思?桃园是人家的,你充其量就是个外聘的看管罢了,哪有看管蛮横不许主家拿自己园中桃子宴请客人的道理? 况且,人家蟠桃宴没有邀请你又怎么了,人家还没邀请如来燃灯,也没去找耶稣和他爸妈,至于宙斯一家子更提都没被提到。 那些家伙哪个比你弱了?照你看,他们是不是也得排队去那蟠桃宴上闹上一闹啊? 人家没请便没请,咱们虽然穷但是却有骨气! 了不起以后你发达了再以牙还牙,请客时故意不请他,把聚会开到他家门口使劲恶心那家伙便是。 你倒好,丢人现眼溜到人家宴会不说,甚至还去骗、去偷、去抢人家用来待客的饭菜美酒,你是被桃子撑得饿疯了还是咋地? 可真是把我们斜月三星洞的面子悉数丢尽!怪不得菩提不敢让你说出师门,啥也不是,就他妈丢人! 其后当年学艺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地煞变化是让你学来躲灾的,被压到山下你倒是用啊!就非得一条道走到黑,非靠蛮力硬扛山不可? 贴上金符前,这山就是个厉害些的石头山,又不会生根变化。你变个蚂蚁、蚊子、穿山甲、蚯蚓、蜘蛛、大黄蜂、擎天柱…… 嗯,说的是那个擎天金箍棒,你拿金箍棒垫一下不也能出来? 言归正传,还是你本事没修炼到家,神通运用不够熟练就急火火强出头,眼高手低贸贸然想要干大事。干了后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反倒一步步得寸进尺。 当年观音要拿那瓷瓶砸你脑袋,倘若不是有你师叔拦住,其后用随身金钢琢拿捏好轻重出手,你还未炼出的铜头便就被观音那瓷瓶子一家伙砸开瓢了,哪还有其后那许多事情。 可你师叔帮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领情,反是害你愈发得意猖狂。 所以依我看倒是你命中本就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当时在那灵…… 咳咳……总之,你可明白往后出去该如何做了吗?” 朱小杰说着说着嘴巴上便就没了把门的,差点把压住悟空的屎盆子失言扣到自己头上。 也还好这家伙反应迅速,没几息犹豫便就转走了话题。 悟空被小师叔突然一大堆话说的有些发蒙,缓了缓心神才试探发问。 “俺……俺出来后就继续认怂,分个分身护那人尽快取经。俺自己找机会偷偷逃回俺那花果山潜心修炼,待本事大成不惧怕如来后再图谋壮举。 也好为人、妖两族挣回天界的一席之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八戒扯谎被点破 行者见那呆子中计,遂详细解说道:“所谓看师父,便是一刻不离的保护。 师父去出恭,你得伺候; 师父要走路,你得扶持; 师父要吃斋,你得化斋。 其中若他饿了些儿,你便该打; 若他黄了些儿脸皮,你又该打; 若他瘦了些儿形骸,你更该打。” 八戒慌了,苦笑道:“这个难,难,难! 西行艰苦,行路为难。伺候扶持,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容易; 假若教我去乡下化斋,却不好处。 这西方路上,人皆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 村民们伙上许多人,叉钯扫帚,把俺老猪围倒我又不能还手打杀,到头被人家拿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遭瘟?” 行者道:“既如此,你便巡山去罢。” 八戒谨慎,又再追问:“猴哥,不知这巡山又是个怎样说法?” 行者道:“所谓巡山,便是寻寻问问探探查查,直入此山,需打听有多少妖怪,更得晓得这儿是个甚么山,是个甚么洞,我们走那条路才好安过。” 八戒拍了拍大肚皮道:“这个小可,前后不用化斋求人便行,老猪这便去去巡山探路罢。” 呆子言毕便撒起衣裙,挺着钉钯,雄纠纠,径入深山;气昂昂,奔上大路。 行者在旁看着他远去,忍不住嘻嘻偷笑。 长老喝道:“你这个泼猴!兄弟之间竟全是算计,没一点儿爱怜之意! 你以为八戒痴傻?他是见你为难,方才‘愿者上钩’,是找个由头想要帮助你哩! 为人不可常怀嫉妒之心,更不能恃亲而骄,巧言令色。 此番你撮弄他冒风险前去巡山,怎好又在这偷偷笑他!” 朱小杰插口解释道:“玄奘,你只知八戒却不晓悟空呢。 他之笑,断不是什么讥嘲猥琐,想必还有它意,且听听再说。” 行者忙附和道:“师尊说得对!俺这不是笑他,我这笑中有味! 师父,猪八戒好心,但做事三分热度总不长久,我料他这一去,巡山绝不超过二十里,更不敢见妖怪。 可不知他会往那里躲闪半会,捏一个谎来,哄我们呢。” 长老道:“你又不是他,怎么晓得他不会尽心?” 逍遥子道:“玄奘,你又不是悟空,怎晓得悟空不晓得八戒不会尽心?” 沙悟净:???你们说啥子呢?俺咋听不懂? 行者道:“师父啊,我与师弟朝夕相处,早知道他的为人性格。 他的行为虽是我估猜出来,可却能中八九。 本来留他一个探路我便不太放心,这便分出个分身儿前去看看。 一则保他安危,若真遇到怪物也好助拳降妖, 二来可试实情,看看他可有勤勉巡山。” 长老颔首道:“好,好,好!有你的分身在,八戒便更有保障,你速速施法,却莫捉弄他了。” 行者应了诺,径直分了个毫毛分身赶上山坡,摇身一变,变作个蟭蟟虫儿。 其实变得轻巧,但见他: 翅薄舞风不用力,腰尖细小如针。 穿蒲抹草过花阴,疾似流星还甚。 眼睛明映映,声气渺喑喑。 昆虫之类惟他小,亭亭款款机深。 几番闲日歇幽林,一身浑不见,千眼莫能寻。 嘤的一翅飞将去,赶上八戒,钉在他耳朵后面鬃根底下。 那呆子起初巡山还有些兴致,眼下只管探路观察,却没留意到身上有人。 行有七八里路,可景色依旧,毫无亮点。 于是八戒把钉钯撇下,吊转头来,望着东方,嘀咕道:“师父诶!你们都在那里休息自在,却捉弄老猪前来辛苦跄路! 大家取经,都望成正果,大师兄却偏教我来巡甚么山! 哈哈哈!晓得有妖怪,躲着些儿走不行吗? 哪还有人上赶着寻找的! 我们是西行赶路去,又不是专来这斩妖除魔的。默默通过此地,岂不顺利平安? 你教我去寻他,不是在自找晦气哩! 我索性找个地方睡觉去,一觉醒来便就回去,含含糊糊的敷衍。 只说是巡了山没发现什么妖祟,就了其帐,也换得队伍平安。” 那呆子越想越觉得在理,于是搴着钯又走。 只见山凹里一弯红草坡,他一头钻得进去,使钉钯扑个地铺,毂辘的睡下。 把腰伸了一伸,舒爽道:“快活!舒坦!就是那猴子的花果山,却也不像我这般逍遥自在!” 原来行者躲在他耳根后,句句儿听着哩。 见这呆子惫懒,才忍不住,飞将起来,又捉弄他一捉弄。 摇身一变,变作个啄木虫儿,但见: 铁嘴尖尖红溜,翠翎艳艳光明。 一双钢爪利如钉,腹馁何妨林静。 最爱枯槎朽烂,偏嫌老树伶仃。 圜睛决尾性丢灵,辟剥之声堪听。 这虫鹥不大不小的,上秤称,只有二三两重,红铜嘴,黑铁脚,刷剌的一翅飞下来。 那八戒丢倒头,正睡着了,被他照嘴唇上揸的一下。 八戒慌得爬将起来,口里乱嚷道:“有妖怪,有妖怪!把我戳了一枪去了!嘴上好不疼呀!” 伸手摸摸,却被泱出血来了,他道:“蹭蹬啊! 我又没甚喜事,怎么嘴上挂了红耶?” 他看着这血手,口里絮絮叨叨的两边乱看,却不见动静,道:“无甚妖怪,怎么戳我一枪么?” 忽抬头往上看时,原来是个啄木虫,在半空中飞哩。 呆子咬牙骂道:“这个亡人!别说啄木鸟了,就是凡夫的刀枪利刃也伤不得我。 那弼马温欺负人,竟然幻化督我! 我偏不让你如意,等我把嘴揣在怀里睡,你这猴子又能怎地!” 言罢,那呆子反愈发睡得安心,藏起头脸依旧睡倒。 行者又飞来,着耳根后啄了一下。呆子慌得爬起来道:“这个亡人,自己想要找妖怪出头,却打搅我作甚? 有这功夫,你偷偷赶到前面,拿着你那金箍棒一顿乱打,缴了那妖窟窠巢岂不痛快! 非在这儿与我打搅。 罢,罢,罢!不睡他了!” 言毕,八戒搴着钯,径出红草坡,找路又走。 可不喜坏了孙行者,笑倒个美猴王,行者道:“这夯货也挺可怜,只是惫懒得要人督促!” 好大圣,摇身又一变,还变做个蟭蟟虫,钉在他耳朵后面,不离他身上。 那呆子入深山,又行去四五里路,只见山凹中有桌面大的四四方方三块青石头。 呆子放下钯,对石头唱个大喏。 行者暗笑道:“这呆子!石头又不是人,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还礼的,唱他喏怎的,可不是个瞎帐?” 原来那呆子把石头当着唐僧沙僧行者三人,朝着他演习哩。 他道:“我这回去,见了师父,若问有妖怪,便就说有。 他问甚么山,我若说是泥捏的?土做的?锡打的?铜铸的?面蒸的?纸糊的?笔画的…… 不,不,不!他们本就说我呆哩。 若讲这般胡扯,就愈发显得呆了。 我后面只说此地是石头山。 他问甚么洞,也只说是石头洞。 他问甚么门,却说是钉钉的铁叶门。 他问里边有多远,我只说入内有三层。十分再搜寻,问门上钉子多少,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 此间编造停当,哄得师父放心行路!” 那呆子捏合了,拖着钯径回本路。 怎知行者在耳朵后一一听得明白。 行者见他回来,即腾两翅预先回去,现原身拜见了师尊、师父。 师父问道:“悟空,你来了,悟能可曾遇怪,怎不见回?” 行者笑道:“他在那里编谎哩,稍后便来。” 长老道:“他两个耳朵盖着眼,一看便是愚拙之人,怎会编什么谎? 莫不是你捏合甚么鬼话,又在编排他哩。” 逍遥子笑道:“玄奘,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你缘何执着样貌评判秉性? 八戒有赤诚之心,可却没褪惫懒本性。 咱且听悟空怎说。” 行者忙接话道:“师父,我师尊说得对啊! 你可不兴这般护短,八戒哪厮已经预先安排好对答问话了。” 随即,悟空便把他钻在草里睡觉,被啄木虫叮醒,朝石头唱喏,编造甚么石头山、石头洞、铁叶门、有妖精的话,预先说了。 说毕不多时,果见那呆子走将来。 只看他怕忘了那谎,正低着头口里温习。 恍惚中被行者喝一声道:“呆子!念甚么哩?” 八戒才掀起耳朵来看,嘟囔道:“我到了地头了!” 而后呆子上前跪倒,长老虚手将之搀起道:“徒弟,此番巡山辛苦啊。” 八戒道:“正是。走路的人,爬山的人,第一辛苦。” 长老道:“可有妖怪么?” 八戒忙点头道:“有妖怪,有妖怪!一堆妖怪哩!” 长老一颤,又道:“你可受了伤害?” 八戒摆手说:“没有,没有!那群妖怪识相,都叫我猪祖宗,猪外公,安排些粉汤素食教我吃了一顿。 临别还说要摆旗擂鼓送我们过山哩。” 行者嗤道:“想是在草里睡懵了,说得是梦话?” 呆子闻言,不屑瞥猴子一眼,心道:那鸟儿果然是他!这扰人好事的猴子! 行者上前一把揪住道:“你过来,等我问你。” 呆子被抓住后有些慌了,战兢问道:“问便罢了,揪扯怎的?” 行者道:“这儿是甚么山?” 八戒顺口道:“是石头山。” 行者嘿嘿一笑再问:“这事甚么洞?” 八戒呆呆回道:“是石头洞。” 行者眯眼冷喝道:“洞上是甚么门?” 八戒迟疑道:“是钉钉铁叶门?” 行者把手一松,笑问:“洞里边,又有多远?” 八戒咽了口唾沫道:“入内是三层。” 行者拍了拍手,转对玄奘道:“不消八戒说了,后半截我记得真切。 恐师父不信,我替你说了罢。” 八戒道:“师兄,你又不曾去巡后半路,却怎晓得那些儿,反要替我说?” 行者笑道:“门上钉子有多少呢?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 可是么?” 那呆子即慌忙跪倒向玄奘讨饶。 行者道:“是谁朝着石头唱喏,当做我三人,对他一问一答,可是么? 又说等我编得谎儿停当,哄那师父上路,可是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金角银角抓八戒 那呆子闻言,忙转头向行者问道:“师兄,我去巡山时,你果然护我随行顺带偷听了?” 行者笑骂道:“我把你个馕糠的夯货! 你以为此去是儿戏吗? 似这般要紧的所在,我等几人安危全系在你身上! 教去巡山,你却在睡觉! 不是啄木鸟叮你醒来,这会儿你怕依旧在那里睡哩! 叮醒了你不好好差事,反又编出这样的大谎,可不误了大事? 你快伸过孤拐来,让俺打上五棍好长记性!” 八戒慌了,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师兄那个哭丧棒太重,擦一擦儿皮儿便要塌,挽一挽儿筋骨就是伤,若打五下,我定死了!” 行者道:“你现在知道怕打,先前却怎么扯谎?” 八戒道:“哥哥啊,俺老猪知道错了。只是这一遭儿,以后再也不敢。” 行者道:“一遭?那少说也得打上三棍处罚。” 八戒赶忙躲到朱小杰身后道:“孙爷爷呀,你那半棍儿我也受不住啊!” 朱小杰看悟能躲到自己身后,又被这呆子扯住求道:“师尊诶,你替我说几句啊!大师兄把我打伤打残事小,这西行的路程可是要耽搁了。 眼下还在危险之地,可不能让那猴子自废手脚,莽撞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出来。” 不待朱小杰有甚反应,玄奘长老却开口道:“悟空!先前悟空说你编谎,我还丝毫不信。 今果证实如此,其实该打! 但,如今这地也却凶险…… 悟空,你且饶他,棍棒记下,待过了山再补打罢。” 行者被就在吓唬那呆子,真若打他反下不去重手,遂顺势言道:“呆子!古人云,顺父母言情,呼为大孝。 既然师父说不打,我就且饶你。 这趟你再去巡山,若依旧说谎误事,我定一下也不饶你!” 八戒只得泱泱奔上大路,这一趟,他步步只疑是行者变化了跟住他。 所以见一物,即猜是行者。 走了七八里,见一只老虎从山坡上跑过,他便举着钉钯道:“这山王想必是师兄变来听谎的,这遭俺却不编了。” 又走处,那山风来得甚猛,呼的一声,把颗枯木刮倒,滚至面前。 八戒哼哧道:“哥啊!这是怎的起!一行说不敢编谎罢了,又变甚么树来吓我!” 又走向前,只见一个白颈老鸦,当头喳喳的连叫几声。 八戒又道:“哥哥,不羞!不羞! 俺老猪说话算数,说不编,就不编! 你又变成老鸦怎的?还听什么?” 原来这一番,行者本不曾跟着他去。 只八戒自个在那里自惊自怪,乱疑乱猜,故无往不疑是行者随他身也。 却说这山被唤做平顶山,有洞叫做莲花洞。 洞里两妖,一唤金角大王,一唤银角大王。 金角正坐,忽然对银角说:“兄弟,我们多少时不巡山了?” 银角想了想道:“怕有半月余。” 金角道:“兄弟,今日天色不错,你替哥哥去巡如何?” 银角疑惑道:“今日巡山?” 金角道:“你不知,近闻得东土唐朝天子差了个御弟唐僧往西方拜佛,一行四众,叫做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连马五口。 我推算时间该差不多了,咱俩找找他行到哪处,与我拿来受用。” 银角道:“我们要吃人?疯了你! 人家和尚取经好好的,你为难个什么劲,让他去罢!” 金角道:“你不晓得! 当年咱俩出天界时菩萨说: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 银角不屑道:“你我还用吃什么长生肉?咱师父…… 咳咳,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甚么坐,立甚么功,炼甚么仙丹,配甚么雌雄?” 金角摇头道:“兄弟想差了,咱们不是要真吃,而是要假拿! 要不此番咱们下界干嘛?” 银角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哥哥口风真紧,至此我才知菩萨算计。 你坐着,等我去拿他回来。” 金角道:“兄弟,不要性急,且莫忙着。 临别前师父吩咐,叫咱们莫要强为,需知难而退。 且你若走出门,不管好歹,遇到个和尚就拿将来,假如不是唐僧,却不害了好人行程,耽搁人家走路? 我有他的模样,菩萨曾将他师徒画了个影图了个形,你可拿去。 但遇着和尚,先照验清楚再施手段。” 其后,金角不忘指着图,将某人某名一一说了。 银角得了图像,知道姓名,即出洞。撒豆成兵变出三十名小怪,一拥去山上巡逻。 却说八戒运拙,正行猜疑处却撞见了群魔。当面被他们挡住问道:“你是哪来的?又是什么人?” 呆子这才抬起头来,掀着耳朵,看见是些妖魔他就慌了,心中暗道:“我若说是取经的和尚,怕就要被他似日值功曹说得那般捞去,只说是路过的应付……” 于是问话的小妖回禀道:“大王,他说自己是路过的妖怪。” 可八戒的样子却与众不同,银角哪能被这样唬住,只见他思忖道:“和尚长成这样,想不认识也难啊!不正是图中那个猪八戒嘛!” 可谨慎之中,他依旧叫妖兵们挂起图像对照。 八戒看见,大惊道:“怪道这些时没精神哩!原来是他把我的影神传将来也!” 只见小妖用枪挑起图画,银角用手指着讲道:“这骑白马的是唐僧,这毛脸的是孙行者。” 八戒听见道:“天嘞!这咋连名字都知道?怕是遇到对头了!” 那怪又道:“这黑长的是沙和尚,这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 呆子听见说他,慌得把个嘴揣在怀里藏了。 那怪笑道:“和尚,伸出嘴来看看嘛!” 八戒道:“这是胎里病,伸不出来的。” 那怪便令小妖道:“小的们,我看这和尚辛苦,你们使钩子,帮他将嘴钩出来看看。” 慌得八戒赶忙把嘴伸出道:“小家形罢了,这不是?你要看便就看,钩着多疼?” 那怪见八戒不再隐藏,便也掣出宝刀上前砍去。 这呆子举钉钯按住他刀道:“我的儿休要无礼!看钯!” 那怪笑道:“你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 八戒道:“好儿子!有些灵性!你怎么就晓得老爷是半路出家的?” 那怪道:“你会使这钯,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出来的。” 八戒道:“我的儿,你哪认得出老爷这钯? 这可不比那筑地之钯。这是: 巨齿铸来如龙爪,渗金妆就似虎形。 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 能替唐僧消障碍,西天路上捉妖精。 轮动烟霞遮日月,使起昏云暗斗星。 筑倒泰山老虎怕,掀翻大海老龙惊。 饶你这妖有手段,一钯九个血窟窿!” 那怪闻言,哈哈一笑却不肯让。 只见他也唤出来七星剑,与八戒一往一来,在山中赌斗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八戒越打越急,忽然发起狠来,奋力的相迎。 那怪虽然厉害,可交手对敌的经验却是不多。 此刻见这猪捽耳朵,喷粘涎,舞钉钯,口里吆吆喝喝的,便有些悚惧,即回头招呼小怪,一齐动手。 若是一个打一个,其实还好。 只是那些豆子幻化出来的小妖也都厉害,一拥而上却让八戒慌了手脚,遮架不住挨了许多打击。 悟能渐渐不敌败阵,只好回头便跑。可道路不平,仓皇中未曾细看,忽被蓏萝藤绊了个踉跄。 待他再挣起来正走,却又被个小妖拖倒在地,扳着他脚跟跌了个够呛,被一群赶上按住,抓鬃毛,揪耳朵,扯着脚,拉着尾,扛扛抬抬,擒进洞去。 银角兴高采烈将八戒拿进洞,笑道:“哥哥啊,你看弟弟如何?只一出马便拿将一个来了。” 金角喜道:“弟弟厉害啊!我还说那猴子不好对付,你却旗开得胜,速拿来我看。” 银角指道:“这不是?” 老魔道:“兄弟,错拿了,这个和尚虽也西行,却是没用。” 八戒绰经说道:“大王,既然我个没用的和尚,你便放俺出去罢,也不浪费你们粮食!” 银角道:“哥哥,不能放他。 这家伙虽然没用,却也是同唐僧一起的猪八戒。 倘他回去,那伙人岂不更有防备? 所谓做戏做全,咱且把他浸在后边净水池中,浸退了毛衣,使盐腌着,晒干了,等天阴下酒。” 八戒听言道:“蹭蹬啊!撞着个贩腌腊的妖怪了!” 小妖们把八戒抬进去,抛在水里不题。 却说三藏坐在坡前,耳热眼跳,身体不安。 叫声:“悟空!怎么悟能这番巡山,去之久而不来?” 行者摆手道:“师父还不晓得他的心哩。” 三藏道:“他又有甚心?” 行者道:“师父啊,此山若真是有怪,他半步难行,一定虚张声势,跑将回来报我; 想是无怪,路途平静,他一直去了。” 三藏道:“假若真个去了,却在那里相会? 此间乃是山野空阔之处,比不得那店市城井之间。” 行者道:“师父莫虑,且请上马。那呆子有些懒惰,断然走的迟慢。 你把马打动些儿,我们定赶上他,一同去罢。” 其后唐僧与朱小杰上马,沙僧挑担,行者前面引路上山。 却说那老怪又唤二魔道:“兄弟,你既拿了八戒,断乎附近便有唐僧。 你再去巡巡山来,切莫放过他去。” 二魔道:“甚是,就行。” 言毕,他又幻化出五十名小妖上山巡逻。 正走处,只见祥云缥缈,瑞气盘旋,二魔道:“唐僧来了。” 众妖道:“大王,唐僧在哪里?” 二魔道:“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 那唐僧原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这样云缥缈。” 众怪都看不见,二魔用手指道:“那不是?” 此刻三藏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噤,又一指,便再打个寒噤。 一连指了三指,他就一连打了三个寒噤,心神不宁道:“徒弟啊,我怎么打寒噤么?” 沙僧道:“打寒噤想是伤食病发了。” 行者道:“胡说,师父是走着这深山峻岭,必然小心虚惊。莫怕,莫怕!等老孙把棒打一路与你压压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抓玄奘与悟净 好行者,理开棒,在马前丢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尽按那六韬三略,使起神通。 那长老在马上观之,真个是寰中少有,世上全无。 剖开路顺利前行,真个唬倒那怪物。他在山顶上看见,一个个魂飞魄丧。 银角沉默良久,忽失声道:“早年间见这孙行者仅匆匆一面,今日才知其声名果不虚传。” 众怪上前道:“大王,你怎么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你夸谁哩?” 二魔道:“孙行者神通广大,那唐僧吃不成了。” 众怪道:“大王莫灰心。等我们着几个去报大大王,教他亲来,摆开阵势,合力齐心,怕他走了那里去!” 二魔道:“你们不曾见他那条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袋中不过有四五百兵豆,怎禁得他一横扫?” 众妖尽皆骇然,惶恐道:“这等说,唐僧便真吃不成了,此前咱还把猪八戒错拿! 如今送还他罢。” 二魔道:“拿便也不算是错拿,送更不可轻送。 唐僧终是要抓的,只是眼下暂时不能。” 众妖道:“这般说,又得等到什么时候?过几年他们便要行到灵山了。” 二魔道:“胡说什么!哪消几年? 我思忖那唐僧,只可善图,不可恶取。 若要倚势拿他,闻也不得一闻,只可以善去感他,赚得他心与我心相合,却就善中取计,可以图之。” 众妖道:“全凭大王定计拿他,可用我等出力?” 二魔道:“你们且幻回兵豆歇息,不许报与我哥哥知道。 若是惊动了他,必然走了风讯,败了我计策。 我自有神通变化,想来可以拿他。” 众妖依言幻化,再入口袋。 银角独跳下山来,在那道路之旁摇身一变,变做个年老的道者,真个是怎生打扮?但见他: 星冠晃亮,鹤发蓬松。 羽衣围绣带,云履缀黄棕。 神清目朗如仙客,体健身轻似寿翁。 说甚么清牛道士,也强如素券先生。 妆成假象如真象,捏作虚情似实情。 他在那大路旁妆做个跌折腿的道士,脚上血淋津,口里哼哼的只叫:“救人,救我!” 却说这三藏仗着孙大圣与沙僧护持一路也算顺利,此刻欢喜前来,正行处,只听得叫:“师父慈悲,请救救我啊!” 三藏赶忙勒马,疑惑问道:“善哉,善哉! 这旷野山中,四下里更无村舍,是甚么人叫? 难道是虎豹狼虫害了过路行人?” 言毕,长老兜回俊马,高声叫道:“有难者是甚人?我没找到你,快出来!” 于是这怪便从草科里爬出,对长老马前,乒乓的只情磕头。 三藏在马上见他是个道者,又年纪高,甚不过意,连忙跳下马搀扶,口中道:“请起,请起。” 那怪被搀着,却连道道:“疼,疼,疼!” 玄奘丢了手看处,只见他脚上流血不止,于是惊问道:“先生啊,你从那里来?因甚伤了尊足?” 那怪早想好了对答说辞,此刻虚情假意道:“师父,此山西去,有一座清幽观宇,我是那观里的道士。” 三藏又问:“既如此,你却为何不在本观中侍奉香火,演习经法,倒在此闲行?” 那魔回道:“因前日山南里施主家,邀道众禳星,散福来晚。 我师徒二人,一路而行。行至深衢,忽遇着一只斑斓猛虎,将我徒弟衔去,贫道战兢兢亡命走。 怎料一跤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足,不知回路。 今日大有天缘,得遇师父,真乃佛祖照拂! 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若得到观中,就是典身卖命,也一定重谢深恩。” 三藏闻言,信以为真道:“先生啊,你我都是一命之人。 我是僧,你是道,衣冠虽别,修行之理却则相同。 我不救你啊,就不是出家慈悲之辈。救便救你,更不需什么好处。 只是这会,你却走不得路。” 那怪道:“大师说的对,此刻老朽是立也立不起来,怎生走路?” 三藏道:“也罢,也罢。 还好我能走路,且将马让与你骑一程,到你上宫,还我马去罢。” 那怪道:“师父,感蒙厚情,只是腿胯跌伤,也不能骑马。” 三藏略微思忖,便叫沙和尚道:“悟净,你把行李捎在我马上,背他一程罢。” 沙僧忙颔首点头道:“正该如此!” 可那怪却急忙回头,抹了他一眼道:“师父啊,我被那猛虎唬破胆了,见这师父虎背熊腰,愈加惊怕胆丧,真不敢要他驮呢。” 三藏只好转头叫道:“悟空,这便换你来驮罢。” 行者早把火眼金睛亮了半天,此刻见这家伙自己“寻死”,便连声答应道:“好,好!我驮,我驮!” 那妖本就认定了行者,顺顺的要他驮,背在背上再不言语。 沙僧笑道:“这个以貌取人的老道啊! 嫌我驮着不好,颠倒要大师兄驮。 他却不知大师兄是个跳脱性子,若到了颠簸的三尖石上,怕要把筋都掼断了哩!” 行者驮着,口中笑道:“你这个老沙,也忒好心了些! 人家都看不上你,你却憨乎乎依旧为他着想,说这番话还不是想让我注意些嘛! 俺自有分寸,你且放心便是了!” 待看沙和尚傻兮兮笑着随玄奘走动,大圣忽然变化语气,对背上道:“你是哪家大能的后生晚辈?好好的神仙不做,怎么敢来惹我! 你也不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 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岂能瞒我? 我认得你与道祖有些渊源,看他面子才没动手。 可俺的容忍也有限度,你想害我师父却是不成! 速速回你家去好好修道养性,莫受人唆使,妄掺和这西行腌臜!” 那魔闻得行者口中念诵便是大骇,可依旧装傻道:“师父啊,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我不是什么神仙妖怪!” 行者嗤道:“得了!你既怕虎狼,怎不念北斗正经? 你既然受伤,怎不用一身法力施道法回春,反要这和尚援手?” 三藏正然上马,闻得片语只以为悟空不耐,遂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驮他驮儿便罢了,却且苛责甚么北斗经南斗经! 人家修得是道,又不是法力! 如同为师修佛,可不一样没有丝毫佛法神通吗? 难道为师受伤后,你也要我自己施展佛法不成?” 朱小杰给沙僧递了一块糕点,俩人唧唧吃着,兴冲冲看那俩斗嘴。 行者闻言道:“这厮真好造化哩! 我那师父是个慈悲好善之人,又有些外好里枒槎。 我若不驮你,他便要于心不忍,指不定会自己背负。 你要驮,便驮着,只是有些事情须与你讲开。 你若大小便,得先和我说。若在脊梁上淋下来,臊气不堪,且污了我的衣服,没人浆洗。” 那怪笑道:“小师傅诶,你看我这一把子年纪,岂不知礼仪,还能将那物污你身上?” 行者才迈开脚步,同长老、沙僧,奔大路西行。 那山上高低不平之处,行者却真还有留心慢走,让唐僧前去。 行不上三五里路,师父与沙僧下了山凹之中,行者望不见他们,心中埋怨道:师父偌大年纪,却依旧不晓得事情。 这等崎岖山路,就是空着身子也还嫌手重,恨不得捽了,却又教我驮着这个晚辈! 莫说他是有意捉弄,就是好人,光这年纪辈分,他也得叩首礼拜。如今怎好厚颜让爷爷驮着他?” 这大圣正生着闷气,不料那怪却开始了自己算计。 他会遣山,转瞬便使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就在行者背上捻诀催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遣在空中,劈头来压行者。 这大圣被突如其来的大山之重压着,却不慌不忙就连身子也没颤抖一下。 只把头偏一偏那无边重量便汇集在他的左肩,行者回头对背上之人笑道:“我的儿,你也太着急了些,来前也不向你家长辈问问俺老孙的本事,仅使个重身法儿,便奢望压住老孙哩? 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你这轻重不一却也不便走路哩!” 那魔惊骇,心道:未想一座山竟压他不住! 于是赶忙全力念动咒语,把一座峨眉山全都遣在空中压上。 只见行者又把头偏一偏,这山便压在右肩背上。 大圣却哈哈一笑,连道“畅快!畅快!” 遂背着银角大王,肩挑两座大山,飞步流星赶师父去了! 那魔头看见,直被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道:“未想他却会担山! 当年佛祖不是用山把他压住的吗?真乃骗苦我也!” 可他也不甘心,转瞬整性情,再把真言念动,将一座泰山遣在空中,劈头压住行者。 那大圣恐他压个没完没了终难承受,于是便故意装作难负,身子一软便压陷入泥土之中。 这妖魔见神通终于压倒行者,便疾驾长风而起,急赶三藏。 半道上于云端里伸下手来,马上挝人。 慌得沙僧赶忙丢下行李,掣出降妖棒,当头挡住。 那妖魔举一口七星剑,对面来迎。 这一场好杀: 七星剑,降妖杖,万映金光如闪亮。 这个圜眼凶如黑杀神,那个铁脸真是卷帘将。 那怪山前大显能,一心要捉唐三藏。 这个努力保真僧,一心宁死不肯放。 他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播土扬尘遮斗象。 杀得那一轮红日淡无光,大地乾坤昏荡荡。 来往相持八九回,那怪忽然奇招,险败沙和尚。 那魔占上风后愈发凶猛,使口宝剑流星的解数滚来,把沙僧战得软弱难搪,回头要走。 早被他逼住宝杖,轮开大手,挝住沙僧挟在左胁下。 将右手去马上拿了三藏,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带去。 只余朱小杰在后面高喊:“等等,等等!还有我呢!把我也带走呗!” 银角不屑回瞥一眼,回思图上没有这货便不去理会。 朱小杰孤零零一个倒也不好自投罗网,只好自回长安找弟弟聚餐。 银角一回到莲花洞里,喜悦高叫道:“哥哥!你看看我本事如何,这些和尚可被我全拿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章 大圣出山见小妖 老魔闻言大喜,忙起身道:“弟弟厉害!竟果然将之手到擒来,速带来我看。” 二魔道:“哥哥莫急,你看这可不是?” 老魔定睛望去,微微一愣才迟疑道:“贤弟,你这番又拿漏了啊。” 二魔奇道:“先前可是你说拿唐僧的,如今我把人带了来不说,还多搭了一个沙和尚,你却怎说拿漏?” 老魔道:“这个的确是唐僧不假,只是你此番却未曾拿住那位孙行者。 他神通本事了得,须是拿住他,咱们才好完成差事哩。 若不曾拿得他此事不算圆满,菩萨定不认咱们妥帖。 且你我皆知,那猴王神通广大变化多般。我们此刻抓着他的师父,他却怎肯甘心? 隔三五时他必来门前吵闹,搅扰得没法安生。” 二魔笑道:“哥啊,你也忒会抬举人。 若依你夸奖,他当是天上少有,地下全无,自我观之,也只如此,手段不过尔尔。” 老魔惊道:“你战胜他了?” 二魔道:“此刻他已被我遣三座山压住,寸步不能举移。 当年如来佛一座山便可压他五百年,我叠了三座管教他永世难得再脱! 待一切稳妥,弟才把唐僧、沙和尚连马行李,都摄将来也。” 那老魔闻言满心欢喜道:“造化,造化!弟弟果真不凡! 压住那厮,此番任务才算圆满哩。” 只见金角大叫:“小的们安排酒来,且与你二大王奉一个得功的杯儿。” 二魔道:“哥哥,且不要吃酒,叫小的们把猪八戒捞上水来吊起。” 一众遂把八戒吊在东廊,沙僧吊在西边,唐僧吊在中间,两马送在槽上,行李收将进去。 老魔笑道:“贤弟好手段!两次捉了三个和尚。 只是孙行者虽已被大山压住,我却依旧不太放心,还得拿他来凑蒸绝患才好。” 二魔笑道:“兄长请坐。此刻要拿孙行者,却不消我们动身了。 咱只教两个小妖,拿两件宝贝,把他装将来罢。” 老魔道:“你说拿什么宝贝去?” 二魔道:“拿我的紫金红葫芦,你的羊脂玉净瓶便可。” 老魔于是将宝贝取出,道:“你说差那两个去?” 二魔道:“差精细鬼、伶俐虫去,他两个办事机灵懂得变通,对付一个被压住的猴子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 老魔遂吩咐道:“你两个,拿着这两件宝贝径至高山绝顶,将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一声孙行者! 他若应了,就已装在里面,随即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儿,他只需一时三刻便化为脓了。” 二魔疑惑问道:“哥哥,想当年可是炼丹炉都炼不化他! 仅这装丹药的紫金葫芦与那盛水的玉净瓶便可以奏效?” 老魔呵呵一笑道:“那是师父留情看护罢了,咱那八卦炉可连神兵都炼化得了,他当自己是谁?” 二小妖不明白两位大王说得是什么,只是叩头,便将宝物领出去拿行者不题。 却说那大圣被银角使法儿压住在山根之下,有些郁闷。 只因他等这怪离去时又想到了当日情景,于是轻声叹息,心道:师父啊! 想当时你到两界山揭了压帖,老孙脱了大难,秉教沙门,感菩萨赐与法旨,我和你同住同修,同缘同相,同见同知行了这一路。 谁能想,到了此处遭逢魔障,重被他遣山压了。 哈哈,哈哈! 自打当初,俺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便就立誓,此生绝不再被人欺压凌辱。 如今莫说这俩晚辈,就是佛祖也不能再压住我了! 想罢,猴子重手往地面一砸,便惊动了山神土地与五方揭谛神众。 会金头揭谛见大圣气呼呼瞪着自己,忙开口问道:“这山是谁的?” 土地流着冷汗道:“这……这山是我们的。” 揭谛朝这老头使了个眼色,又问“你可知这山下压的是谁?” 土地心领神会,连忙摇头道:“不知!不知!万万不知是谁!” 揭谛颔首道:“既然不知,便没法怪罪你了! 这山下压的,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他皈依正果跟唐僧取经。 你怎么把山借与别人压他? 你们这些地仙可最知大圣脾气了,他若稍后脱身出来,明年今日你便当祭! 就是一律从轻,土地也得问个摆站,山神也要罚个充军,就连我们也一样要领个大不是。” 那山神、土地忙高声求饶道:“委实不知不知!的确不知! 先前我等只听得有仙人念起遣山咒法,我们就依照规矩把山移将来了,谁晓得他要压得是孙大圣啊! 倘若事先知道,真万死也不敢!” 揭谛道:“你且休怕,律上有云,不知者不坐。 你们速速放他出来,我们说明原委,求他大人大量,莫动手打杀。” 土地道:“您这靠谱吗?别出来后一棍子给我打成浆糊了!” 揭谛摆手道:“你却也不知,他虽有一条如意金箍棒,打着的就死,挽着的就伤,磕一磕儿筋断,擦一擦儿皮塌。 可如今得大圣却不似当年冲动莽撞,可讲道理多了!” 那土地山神心中恐惧,与五方揭谛商议了,却来三山门外叫道:“大圣!山神土地五方揭谛来见。” 好行者,他虎瘦雄心在,自然的气象昂昂,声音朗朗道:“这会还有空见我?若不是怜你们修行不易,我早把山给你们蹦散架了。 莫耽搁你孙爷爷时间,把山移走,让我出去!” 土地道:“禀告大圣得知,我等实在是无意冒犯,稍后遣开山去恭请大圣爷爷出来,您可一定要赦小神不恭之罪啊。” 行者道:“少废话,要打你俺早打了,真以为你们这没有封贴的凡山,真能和如来蕴藏法力的手掌比肩? 速速遣开山让我出去!” 土地闻言,忙多声道谢,只喝声:“起去!” 就如官府发放一般,那众神念动真言咒语,把山遣归本位,放起行者。 行者跳将起来,抖抖土,束束裙,耳后掣出棒来,叫山神土地:“都过来,过来!” 众神大惊求告道:“刚才大圣已吩咐,恕我等之罪,怎么出来就变了言语要打?” 行者嘿嘿道:“好土地,好山神!你等倒不怕老孙,却怕一个仙家晚辈!” 土地道:“那人神通广大,法术乃道家至高至强之门。 他念动的那真言咒语极其厉害,我等小神根本抗拒不了啊!” 行者听“至高至强”四字时忽然灵机一动,转瞬却把事情想名白了个七七八八。 只见他心惊之余,仰面朝天笑道:“报应啊,报应! 我这师伯可忒记仇了些。 自那混沌初分,天开地辟,花果山生了我,我也曾遍访明师,传授长生秘诀,却从未有人说过你我因果。 想我那随风变化,伏虎降龙,一统妖族,大闹天宫,名称大圣齐天。 却一样不曾把山神、土地欺心使唤。 今日你家道童无状,怎敢冒着你的名义把山神、土地唤为奴仆,替他轮流当差? 此等小辈,俺老孙还得替你整治整治!” 那大圣正感叹间,又见山凹里霞光焰焰而来,行者奇道:“山神土地,你门既在这洞中当值,却可知那放光的是甚物件?” 土地道:“想来那是洞中的宝贝在放光哩,想是有妖精拿宝贝来降大圣的。” 行者道:“这个却好耍子儿啊! 我且问你,他这洞中有甚人与他相往?” 土地道:“他爱的是烧丹炼药,喜结交全真道人。” 行者道:“怪道他变个老道士,把我师父骗去了。 既这等,你且都回去罢,等老孙同他耍耍!”众神这才一一拱手,俱腾空而散。 随后大圣摇身一变,变做个道骨仙风的老真人。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挽双髽髻,身穿百衲衣。 手敲渔鼓简,腰系吕公绦。 斜倚大路下,专候小魔妖。 顷刻妖来到,猴王暗放刁。 不多时,那两个小妖到了山前。 行者将金箍棒隐形伸开,那妖不曾防备,绊着脚扑的一跌。 待他们爬起来,只见行者躺在一旁,笑眯眯看他们摔跤丑态。 两妖精遂口里嚷道:“惫懒,惫懒!若不是我大王敬重你这行人,此刻便要与你没完。” 行者陪笑道:“比较甚么?道人见道人,都是一家人。” 那怪埋怨道:“仙长怎好睡在这里,你看把我们绊跌的!” 行者道:“你们摔倒可不是老道绊的! 所谓小道童见老道人,跌一跌儿权做见面钱。” 那妖道:“我大王的见面钱只要几两银子,你怎么跌一跌儿做见面钱? 你别是一乡风,决不是我这里道士。” 行者道:“我当真不是,我是蓬莱仙山来的。” 那妖道:“我知道,听说蓬莱山是海岛神仙境界。” 行者道:“那还有假?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那妖却回嗔作喜,上前道:“老神仙,老神仙!我等肉眼凡胎,不能识认,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行者道:“我不怪你,常言道,仙体不踏凡地,你怎知之? 我今日到你山上,便是要度个好人成仙得道。 你俩哪个肯跟我去?” 精细鬼忙叩拜道:“师父,我跟你去。” 伶俐虫也不敢落后,膝行上前道:“师父,我跟你去。” 行者明知故问道:“还不知你二位是从哪里来的?” 那怪道:“自莲花洞来的。” 悟空又问:“往那里去?” 那怪道:“奉我大王教命,拿孙行者去的。” 行者道:“拿哪个?” 那怪又道:“拿孙行者。” 孙行者假装思忖回忆片刻,才恍然道:“可是那个跟唐僧取经的齐天大圣孙行者么?” 那妖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神仙您也认得他?” 行者道:“那猴子有些无礼却本事极大。 我认得他,也有些恼他,我与你同拿他去,当做助功。” 那怪道:“师父,不须你助功,我二大王有大法力,已遣了三座大山把他压在山下,让他寸步难移,又教我两个拿着宝贝来装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嬉笑装天换宝物 行者听闻他两个果然有宝贝,便追问道:“宝贝,是甚么宝贝?” 精细鬼道:“大仙啊,我手上的是红红的紫金葫芦,他的是白白的宝玉净瓶。” 行者道:“这两器物小小的,怎装得下大圣那便人物?” 小妖摇头笑道:“大仙不知,我只需把这宝贝的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 他若应了,就会被法则装在里面,其后贴上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他就再难出来。 只消一时三刻过去,他便要化做脓水。” 行者见说,心中暗惊道:“利害,利害! 当时日值功曹报信,说有五件宝贝,这便该是其中两件了。 当年佛祖的真言金贴曾让我受了大罪,如今师伯的奉敕帖子可也不容小觑。 只不知其余那三件,却又是甚么东西?” 想归想,明面上行者却不露声色,只笑道:“二位,尔等可否把宝贝借我看看?” 小妖哪知眼前是个骗子,傻愣愣便于袖中取出两件宝贝,恭恭敬敬双手递与行者。 行者见了,心中暗喜道:“好东西,好东西啊! 我此刻若把尾子一抉,飕的跳起,抢了便跑…… 亦或一棒子下去,打他个…… 阿弥陀佛,这宝贝该当是送老孙了。” 只是他又思道:“不好,不好! 即便是妖怪,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概打死。 即便是抢了去,也会坏俺老孙在凡间的名头。 俺是妖王齐天大圣,可不能做什么白日抢夺的恶事。” 想罢,悟空将两宝物复递还给他们道:“所谓礼尚往来,此刻我即已见了你们的法器,你却还不曾见我的宝贝哩。” 那怪便顺着话头好奇问道:“只不知师父有甚宝贝?可否借与我等凡人瞻仰压灾?” 好行者,伸下手把尾上毫毛拔了一根,捻一捻,默念声:“变!” 即变做一个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自腰里拿将出来道:“你看我的葫芦么?” 那伶俐虫接在手,看了道:“师父,你这葫芦长大,有样范,好看,却不知中不中用?” 行者道:“怎的说法?” 那怪道:“我这两件宝贝,每一个可装下千人哩。” 行者摇头摆手嘲道:“你这装人的,何足稀罕? 我这葫芦,连天都可以装在里面哩!” 那怪不信,问道:“仙长吹牛了,世间器物哪有可以装天的?” 行者认真道:“当真可以装天。” 那怪道:“只怕是谎。除非你装与我们看看才行,不然还是信不了你!” 行者道:“天若恼着我,一月我便装他七八遭,管教他服服帖帖; 若他不恼着我,便不好无端欺负,哪怕半年我也不去装他一次。” 伶俐虫道:“哥啊,这可是装天的宝贝啊!不若我们想法子与他换了罢。” 精细鬼摇头道:“他这宝贝是可以装天的,怎会与我等装人装物的相换?” 伶俐虫道:“若不肯啊,咱便再倒贴给他这净瓶罢。” 他们说话声虽底,却哪逃得过行者耳朵,此刻他心中暗喜道:“葫芦换葫芦,余外贴净瓶,一件换两件,相应,相应!” 即上前扯住那伶俐虫道:“装天可换你两个么?” 那怪想了想道:“但凡可以装天就换,若你将天装了进去我再不换,便是你的儿子!” 行者点头道:“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我装与你们看看便是了!” 好大圣,低头捻诀,念个咒语元神出窍。 入得九天后,叫那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神道:“尔等即去与我奏上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怎奈路阻高山,师逢苦厄。 妖魔那宝厉害,吾欲诱他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 若道半声不肯,咱便再上灵霄殿,为佛家西行宏愿动起刀兵!” 那日游神径至南天门里灵霄殿下,如实启奏玉帝,备言前事。 玉帝扶着脑门道:“这泼猴头,出言无状! 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唐僧,朕这里又差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已是给足了面子。 如今这泼赖又向我借天装?天可装乎? 只是这佛祖宏愿……嗯……” 玉帝才有些为难,怎料班中闪出哪吒三太子,领会奏道:“万岁,这天道也装得。” 玉帝眼前一亮,奇道:“你说!这天却要怎样装法?” 哪吒道:“自混沌初分,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 天是一团清气而扶托瑶天宫阙,以理论之,其实难装。 但只孙行者保唐僧西去取经便是西方如来之善缘。诚所谓泰山之福报,海深之善庆,今日我等助他,待到成功便有向西方结好之德。” 玉帝道:“卿有何助?” 哪吒道:“请降旨意,往北天门问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上一展,把那日月星辰闭了。 对面不见人,捉白不见黑,哄那怪无知,只说已装了天,好助行者成功。” 玉帝闻言颔首道:“依卿所奏。” 哪吒太子奉旨,前来北天门,见真武备言前事,祖师便笑着将旗借付太子。 与此同时,早有游神急降大圣耳边道:“哪吒太子来助功了。” 行者仰面观之,只见祥云缭绕,果是有神,微微仰头与那家伙笑了笑后。大圣心中有了底气,只回头对小妖道:“尔等看好,我这便要装天了。” 小妖道:“神仙请装,我等恭候多时了!” 行者道:“我方才那是运神念咒,这便开始。” 那小妖都睁着眼,看他怎么样装天。 这行者将一个假葫芦儿抛将上去。你想,这是一根毫毛变的,能有多重? 被那山顶上风吹去,飘飘荡荡,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落下。 只见那南天门上,哪吒太子把皂旗拨喇喇展开,把日月星辰俱遮闭了,真是乾坤墨染就,宇宙靛装成。 二小妖大惊道:“才说话时,只好向午,却怎么就黑昏了?” 行者道:“天既装进去了,就难辨时候,怎不目盲!” 小妖又问:“却如何这等样黑?” 行者道:“日月星辰都装在里面,外却无光,怎么不黑!” 小妖道:“师父,你在哪厢说话哩?我们看不见了!” 行者笑道:“我在你面前不是?” 小妖伸手摸着道:“只见说话,更不见面目。 师父,此间是甚么去处?” 行者又哄他道:“不要动脚,此间乃是渤海岸上,若塌了脚,落下去啊,七八日还不得到底哩!” 小妖大惊道:“罢,罢,罢! 放了天罢。我们晓得是这样装了。 若弄一会子,落下海去,便回不了家了!” 好行者,见他认了真实,便念咒语,惊动太子,把旗卷起,却早见日光正午。 小妖笑道:“妙啊,妙啊!这样好宝贝,若不交换,却是养家的傻儿子了!” 言毕,那精细鬼领了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齐儿递与行者。 行者却将假葫芦儿递与那怪,行者既换了宝贝,却又干事找绝:脐下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个铜钱,叫道:“小童,你拿这个钱去买张纸来。” 小妖道:“何用?” 行者道:“我与你写个合同文书。你将这两件装人的宝贝换了我一件装天的宝贝,恐人心不平,向后去日久年深,有甚反悔不便,故写此各执为照。” 小妖道:“此间又无笔墨,写甚文书?我与你赌个咒罢。” 行者道:“怎么样赌?” 小妖道:“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 行者笑道:“我是决不反悔,如有反悔,也照你四季遭瘟。” 说了誓,将身一纵,把尾子跷了一跷,跳在南天门前,谢了哪吒太子麾旗相助之功。 太子与这猴子笑呵呵使个眼色,便回宫缴旨,将旗送还真武不题。 行者却伫立霄汉之间,观看那个小妖。 却说那两个小妖将假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会,忽抬头不见了行者。 伶俐虫道:“哥啊,神仙也会打诳语么?他说换了宝贝后度我等成仙,怎么不辞就去了?” 精细鬼道:“我们此番便宜沾得才大哩,成仙对咱家大王而言不也是小事?此番立了大功,前途才是无量! 你先拿过葫芦来,等我装天试演试演。” 言罢,精细鬼真个把葫芦往上一抛,却见它咣当一下便落了下来。 慌得个伶俐虫忙道:“怎么不装,怎么不装了! 莫是孙行者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真的去耶?” 精细鬼道:“不要胡说!孙行者是那三座山压住了,怎生得出? 拿过来,等我念他那几句咒儿装了看。” 这怪也把葫芦儿望空丢起,口中念道:“若有半声不肯,就上灵霄殿上,动起刀兵!” 念不了,扑的又落将下来。两妖道:“这葫芦不会飞也不能装!一定是个假的!” 正嚷处,孙大圣在半空却听得明白,看得真实。 恐怕这俩傻子叫嚷得时辰多了,紧要处走了风讯,遂将身一抖,把那变葫芦的毫毛收上身来,弄得两妖四手皆空。 精细鬼道:“兄弟,拿葫芦来。” 伶俐虫道:“分明是你拿着的……天呀!怎么不见了?” 这俩家伙只好去地下乱摸,草里胡寻,吞袖子,揣腰间,那里得有? 二妖吓得呆呆挣挣道:“怎的好,怎的好!当时大王将宝贝付与我们,教拿孙行者,今行者既不曾拿得,连宝贝都不见了。 我们怎敢去回话?这一顿直直的打死了也!怎的好,怎的好!” 伶俐虫道:“我们逃了罢。” 精细鬼道:“往哪里逃么?” 伶俐虫道:“不管哪里逃都行。只若回去说没宝贝,断然是送命一途。” 精细鬼道:“依我看不能走,咱俩还得回去。 二大王平日看你甚好,我推一句儿过错全在你身上。 他若肯将就,留得性命,说不过,就打死你一个,我却还在此间。 莫弄得两头不着追杀致死,去来去来!” 那俩怪嘀嘀咕咕商议半天,方才转步回山。 行者在半空中见他回去,又摇身一变,变作苍蝇儿飞下去,跟着小妖。 你道他既变了苍蝇,那宝贝却放在何处? 如丢在路上,藏在草里,被人看见拿去,却不是劳而无功? 原来这宝贝与他金箍棒同出一炉,皆是如意法宝,随身变化,可以大,可以小,故身上亦可容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悟空变化见金银 他嘤的一声飞下去,跟定那怪,不一时到了洞里。 只见那两个魔头坐在那里饮酒,小妖朝上跪下,行者就钉在那门柜上,侧耳听着。 小妖道:“大王。” 二老魔即停杯道:“你们来了?” 小妖道:“来了。” 又问:“此番可拿着了那孙行者?” 小妖只知叩头,不敢声言。 老魔又问一遍,他两个却依旧不敢答应,仍旧叩头不止。 问之再三,小妖俯伏在地哭道:“请大王赦小的万千死罪,赦小的万千死罪! 我等执着宝贝走到半山之中,忽遇着蓬莱山一个修道的神仙。 他问我们要到哪里去,我们答他:去拿孙行者。 那神仙听见说孙行者之名后,便也随着恼怒,没几句就出言与我们帮功。 我们叫他不要帮功,只将拿宝贝装人的情由与他说了一遍。 不料那神仙却也有个葫芦,善能装天。 我们也是妄想之心,养家之意,思忖:他的宝贝可以装天,我的宝贝只能装人,便有心与他换了。 原说葫芦换葫芦,伶俐虫又贴他个净瓶。谁想他仙家之物,近不得凡人之手。正试演处,就连人都不见了。 万望饶小的们死罪!” 老魔听说,暴躁如雷道:“你们愚蠢!你…… 罢了,罢了!那宝贝定是被孙行者假妆神仙骗哄去了! 那猴头神通广大,处处人熟,不知哪个毛神放他出来,又不知哪路仙神替他遮天,以致骗去我们宝贝!” 二魔道:“兄长息怒。叵耐那猴头着然无礼,既有手段,便走了也罢,怎么又骗宝贝? 我若没本事拿他,怎对得起在西方路上为怪一遭!” 老魔道:“他本事厉害,怎拿得住?” 二魔道:“我们有五件宝贝,去了两件,还有三件,依旧能拿。” 老魔道:“有何谋划?” 二魔道:“此刻还有七星剑与芭蕉扇在我身边,那一条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老母亲那里收着哩。 如今差两个小妖去请母亲来吃唐僧肉,就教他带幌金绳来拿孙行者。” 老魔道:“差哪个去?” 二魔道:“不差这样的废物去!” 指着精细鬼、伶俐虫一声喝起。 二人道:“造化,造化!大王果然仁慈善良,我等犯了如此大错,竟打也不曾打,骂也不曾骂,仅简简单单便被饶了。” 二魔又吩咐:“传那常随的伴当巴山虎、倚海龙来。” 二人跪下,二魔吩咐道:“精细鬼和伶俐虫已经着了那猴子的道,你二人却要更加小心!” 他两个俱应道:“谨遵号令,一定小心!” 老魔依旧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咛道:“还要仔细!” 他两个再次答应道:“谨遵号令,一定仔细!” 二魔问道:“你等可认得老奶奶家么?” 他两个应道:“卑下认得。” 老魔道:“你既认得,便快早出发,到了老奶奶处后,需多多拜上,说我请她吃唐僧肉哩。 此行也务必带着带幌金绳,顺便捉拿孙行者。” 二怪领命疾走而出,却怎知行者变作的苍翼就在一在旁,将所有谋划尽皆听得明白。 只见他展开翅,飞将去赶上巴山虎,钉在他背后。 行经二三里,正欲施法控住他两个。 可又思忖道:“抓住他有何难事?但他奶奶身边有那幌金绳,且还不知住在何处。 等我且问他一问再打不迟。” 好行者,嘤的一声,躲离小妖,让他先行有百十步远,却又摇身一变,也变个小妖儿模样。 只见他戴一顶狐皮帽子,将虎皮裙子倒插上来勒住,赶上道:“前面走路的诶,可慢些儿,等我一等!” 那倚海龙回头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行者道:“好哥啊,连自家人也认不得?” 小妖微微一愣,却摇头道:“我记得家中没有你!” 行者瞪大眼睛认真问道:“怎么没我?你再认认看。” 小妖依旧摇头,道:“面生,面生,不曾相会。” 行者道:“正是,你们不曾会着我,我是外班的。” 小妖道:“外班长官,是不曾会。你往那里去?” 行者道:“大王说差你二位请老奶奶来吃唐僧肉,教他就带幌金绳来拿孙行者。 待片刻,却恐你二位走得缓,有些贪懒误了正事,便差我来催你们快去。” 小妖见说着有眉有眼,便不再疑惑,只把行者果认做一家人,急急忙忙往前飞跑,一气又跑有八九里。 行者道:“咱们还该再走快了些儿,不知我们离家有多少路了?” 小怪道:“该有十五六里了。” 行者顺势问道:“怎么还不到啊!前方路有多远?” 倚海龙用手一指道:“这不就是了,前面乌林子里就到。” 行者抬头,果见一带黑林不远,料得那老怪只在林子里外,却立定步,让那小怪前走,自己落在后面吹了口气。 可怜前面两个中了大圣定身法儿,顺时便呆立不动。 行者拖着他们的脚,将两个藏在路旁深草科里。 又拔下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巴山虎,自身却变做个倚海龙,假妆做两个小妖,径往那压龙洞请老奶奶。这叫做: 七十二变神通大,指物腾那手段高。 三五步跳到林子里,正找寻处,只见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不敢擅入,只得洋叫一声:“开门,开门!” 早惊动那把门的一个女怪,将那半扇儿开了,道:“你是那里来的?” 行者道:“我是平顶山莲花洞里差来请老奶奶的。” 那女怪点头道:“莲花洞来的?进去。” 到了二层门下,闪着头往里观看,又见那正当中高坐着一个老妈妈儿。 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 雪鬓蓬松,星光晃亮。 脸皮红润皱文多,牙齿稀疏神气壮。 貌似菊残霜里色,形如松老雨余颜。 头缠白练攒丝帕,耳坠黄金嵌宝环。 若是五百年前都大圣,定有迟疑。 可如今大圣,却与往年不同。 到此际也看得开,只撞将进去便朝上礼拜道:“给奶奶见礼。” 那怪笑道:“我儿起来。” 行者暗道:“好,好,好!这声‘儿’叫得结实!” 老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找我又有何事?” 行者道:“我自平顶山莲花洞而来,蒙金银二位大王有令,差来请奶奶去吃唐僧肉的。 临行前我家大王还专门嘱托,教您带上幌金绳,要拿孙行者哩。” 老怪大喜道:“好孝顺的儿子诶!” 言毕便叫抬出轿来出发。行者心道:我的儿啊!妖精也抬轿坐车哩! 只见后壁厢两女怪抬出一顶香藤轿,放在门外,挂上青绢纬幔。 老怪起身出洞,坐在轿里,后有几个小女怪捧着减妆,端着镜架,提着手巾,托着香盒,跟随左右。 那老怪对一众从人道:“你们跟来作甚? 我往自家儿子处去,何愁那里没人伏侍,怎要你们去献勤捣乱? 都回去!关了门小心看家!” 那几个小妖果依命回去,止有两个抬轿的随行。 老怪随口问道:“那被差来传话的,叫甚么名字?” 行者连忙答应道:“奶奶,他叫做巴山虎,我叫做倚海龙。” 老怪道:“你两个前走,与我开路。” 行者暗想道:“可是晦气!经倒不曾取得,反在此间替她家做了皂隶!” 却又不敢抵强,只得向前引路,大四声喝起。 行了五六里远近,他就坐在石崖上,等那抬轿的到了。 行者道:“略歇歇如何?压得肩头疼啊。” 小怪那知甚么诀窍,就把轿子歇下。行者在轿后,胸脯上拔下一根毫毛,变做一个大烧饼抱着就啃。 轿夫看着眼馋,于是讨好问道:“长官,你吃的是甚么?” 行者摆手道:“这远的路,专程来请奶奶。可前后也没些儿赏赐,如今肚里饥了,这是随身带来的干粮,等我吃些儿再走。” 轿夫道:“我等也饿了,可能分些些儿一同吃吃。” 行者笑道:“好说,好说! 来么,往细里掰扯还都是一家人,怎么计较?” 那小妖不知好歹,围着行者,分其干粮。 却被行者暗中施法,一个个吃着吃着便睡倒在地;哼哼唧唧说着香甜梦话。 那老怪见娇子停了就有些不快,此刻听得哼唧,便从轿里伸出头来看。 反被行者跳到轿前,一把捉了出来,往地上一摔便晕过去现了原形,这原是个成了精的九尾狐狸。 行者笑道:“造孽畜!叫甚么老奶奶! 你叫老奶奶,就该称老孙做上太祖公公才是!” 这猴王把他那幌金绳搜出来,笼在袖里喜道:“那泼魔纵有手段,已此三件儿宝贝姓孙了!” 却又拔两根毫毛变做个巴山虎、倚海龙,又拔两根变做两个抬轿的,他自己变做老奶奶模样,坐在轿里。 待轿子抬起,径回本路。 不多时,已到莲花洞口,那毫毛变的小妖俱在前道:“开门,开门!” 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道:“巴山虎、倚海龙来了?” 毫毛道:“来了。” 洞口小妖问:“你们请的奶奶呢?” 毫毛用手指道:“那轿内的不是?” 小妖道:“你且住,等我进去先报。” 只见他小跑着进了里头,高声急报道:“大王,奶奶来耶。” 两个魔头闻说,即命大排香案来接。 行者听得暗喜道:“造化!也轮到我耍他们一把! 我先变小妖,去请老怪,磕了他一个头。 这番来,我变老怪,是他母亲,定享尽那四拜之礼。 虽不怎的,好道也赚他两个头儿!” 好大圣,下了轿子,抖抖衣服,把那四根毫毛收在身上。 那把门的小妖,把空轿抬入门里,他却随后徐行,那般娇娇啻啻,扭扭捏捏,就象那老怪的行动,径自进去。 只见大小群妖不分位阶,都来跪迎,鼓乐箫韶,一派响亮; 博山炉里,霭霭香烟。 他到正厅中,南面坐下,两个魔头,双膝跪倒,朝上叩头,叫道:“母亲,孩儿拜揖。” 行者道:“我孝顺儿啊,快快起来。” 却说猪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的笑了一声。 沙僧奇道:“好二哥啊!你被吊着怎还笑得出来?” 八戒道:“兄弟,我笑中自有深意。” 沙僧小声问:“甚故?” 八戒道:“先前我只恐他家奶奶来了,就要被蒸被吃; 不料来的却不是什么奶奶,而是那个家伙! 哈哈……” 沙僧道:“来得是谁?” 八戒笑着传音道:“自是咱大师兄弼马温啊!” 沙僧喜道:“哥哥怎认得出是他?” 八戒道:“那家伙故意给咱打暗号呢! 先前众人弯腰,他高叫我儿起来时,后面就掬起猴尾巴子。 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明也。” 沙僧道:“哥哥,你嘴巴可要牢靠些。暂且不要言语,听他说甚么话。” 八戒点头道:“正是,正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者行孙一样被捉 那孙大圣坐在中间问:“我儿,此番请我过来却有何事干?” 魔头道:“母亲啊,连日儿等少礼,不曾孝顺您老。 今早愚兄弟拿住了东土唐僧,不敢擅吃,特请母亲来献献生,好蒸与母亲吃了延寿。” 刚才那呆子的传音怎逃得过大圣耳目?此刻行者笑着指道:“我儿,唐僧肉我吃不吃都可。 只听说有个猪八戒的耳朵凉拌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给我下酒否?” 那八戒听见眼珠一转,心知师兄已有十成把握,于是如同往日拌嘴般嚷道:“遭瘟的!你割我耳朵!我骂你可不好听啊!” 这呆子的一句通情话语气却是不对,直走漏了猴王变化让一众起疑。 那里有几个巡山的小怪,把门的众妖,此刻也同时撞进来,报道:“大王,祸事了! 孙行者打晕了咱家奶奶!” 魔头闻此言,哪容分说,转瞬掣着七星宝剑便向行者劈脸砍去。 好大圣,将身一幌,只见满洞红光,预先走了。 似这般手段,着实好耍子。正是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 唬得个老魔头魂飞魄散,众群精噬指摇头。 老魔道:“兄弟,此事败了! 你把唐僧与沙僧、八戒、白马、行李都送还那孙行者,咱们道行不足,还是闭了是非之门回去罢。” 二魔道:“哥哥,你说那里话? 咱俩不知费了多少辛勤,施这计策,才辛苦将那和尚摄将回来。 如今眼见着要为师父争光,要在菩萨面前露脸之际却怎好功亏一篑? 似你这等怕惧孙行者的诡谲,就俱送去还他还行? 所谓畏刀避剑之人,岂是大丈夫之所为也? 你且安坐勿惧,你总说孙行者神通广大,可我虽与他相会一场,却不曾与他比试。 小的们,取爷爷的披挂来,等我寻他交战三合。 假若他三合胜我不过,唐僧便还是我们之食; 如三战我不敌他,那时再送唐僧与他未迟。” 老魔道:“贤弟需得多加小心,他不知我们师承可别闹出误会损伤。” 二魔点头道:“哥哥放心!小的们,取披挂来!” 众妖抬出披挂,二魔结束齐整,执宝剑出门外叫道:“孙行者!你往那里走?” 此时大圣已在云端里,闻得叫他名字,急回头观看,原来是那二魔。你看他怎生打扮: 头戴凤盔欺腊雪,身披战甲幌镔铁。 腰间带是蟒龙筋,粉皮靴靿梅花摺。 颜如灌口活真君,貌比巨灵无二别。 七星宝剑手中擎,怒气冲霄威烈烈。 二魔高叫道:“孙行者!你还我宝贝来,我饶你同唐僧取经去!” 大圣忍不住骂道:“这泼怪物,你孙外公是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吗? 赶早儿送还我师父师弟白马行囊,仍打发我些赔礼,恭送我等往西走路。 若牙缝里道半个不字,就自家搓根绳儿自缚罢,也免得你外公动手。” 二魔闻言不再言语,只纵云跳在空中,轮宝剑来刺。 行者掣铁棒劈手相迎。他两个在半空中,这场好杀: 兵逢对手,宝遇良材。 兵逢对手难藏兴,宝遇良材可用功。 这两员神将相交,好便似南山虎斗,北海龙争。 龙争处,鳞甲生辉; 虎斗时,爪牙乱落。 爪牙乱落撒银钩,鳞甲生辉支铁叶。 这一个翻翻复复,有千般解数; 那一个来来往往,无半点放闲。 金箍棒,离顶门只隔三分; 七星剑,向心窝惟争一弩。 那个威风逼得斗牛寒,这个怒气胜如雷电险。 他两个战不到两个回合,二魔便吐血退飞出去。 行者不屑道:“这泼怪好弱,怕比八戒也强不了多少! 我已得了他三件宝贝,何妨试上一试? 不若拿葫芦或净瓶装他去,看看威力。” 又想道:“不好,不好! 常言道:物随主便。 倘若我叫他不答应,却不误了时间还丢人? 如今便使那幌金绳扣头罢。” 好大圣,随手把那绳抛起,刷喇的扣了魔头。 原来那魔头有个紧绳咒,有个松绳咒。 若扣住别人,就念紧绳咒,莫能得脱; 若待要解放,就念松绳咒,毫不伤身。 他认得猴子使得是自家的宝贝,即吐着血急念松绳咒,把绳松动,便脱出来。 嘿嘿一笑,便反向行者将宝物抛去,却直接扣住了大圣。 大圣忙使“瘦身法”想要脱身,却被那魔念动紧绳咒,紧紧扣住,无法得脱。 待绳子褪至颈项之下,原是一个金圈子套住。 那怪将绳一扯,扯将下来,照光头上砍了七八宝剑,可行者得防御也高得离谱,认凭七星宝剑怎么戳砍,头皮儿也不曾红上一红。 那魔道:“猴子,你这等头硬,我不砍你,且带你回去再打。 此刻趁早将那两件宝贝还我!” 行者笑道:“你这晚辈,我何时拿了你的什么宝贝?你有何证据问我索要?” 那魔头将悟空身上细细搜检,却将那葫芦、净瓶都搜了出来,又把绳子牵着,带至洞里道:“兄长,我将那猴子也拿将来了,呕……” 老魔看着自己兄弟一边夸功一边吐血也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兄弟啊!你没什么大碍?” 二魔道:“哥哥,你看看,这便是当你拽了师父的孙行者哩。” 老魔一见,认得是行者,满面欢喜道:“是他,是他!把他长长的绳儿拴在柱芭上耍子!” 一众小妖真把行者拴住,两个魔头却进了后面堂里庆功饮酒。 那大圣在柱根下爬蹉,难免惊动八戒。 那呆子吊在梁上,哈哈的笑道:“哥哥啊,这下我的耳朵你可吃不成啦!” 行者气道:“呆子,你吊着可自在么? 放心,我一会出去再来,管情救你们脱苦。” 八戒道:“大师兄不羞,不羞! 眼下你自己都难脱身,却还想救我哩? 罢,罢,罢!咱们都在一处死了,好到阴司里共同行路!” 行者道:“不要胡说!看我这便出去。” 八戒道:“好,好!我倒要看看,被老君的绳子捆了,你还怎么出去?” 此刻大圣口里与八戒说话,眼里却抹着那些妖怪。 见他在里边吃酒,有几个小妖拿盘拿盏,执壶酾酒,不住的两头乱跑,关防的略松了些儿。 他见面前无人,就弄神通,顺出棒来,吹口仙气,叫声:“变!” 即变做个纯钢的锉儿,扳过那颈项的圈子,三五锉,锉做两段;扳开锉口,脱将出来。 其后拔了一根毫毛,叫变做一个假身,拴在那里,真身却幌一幌,变做个小妖,立在旁边。 八戒又在梁上喊道:“哥哥啊!你这是什么本事?怎这都能给弄断了?” 行者比了个禁声手势,传音道:“让你整天不学无术! 俺老孙可是被五指山压怕了的,怎不趁闲向师尊多讨几个脱身本事?” 老魔那边似有察觉,停杯问道:“那猪八戒刚才可是说话了?” 行者变成的小妖忙上前道:“猪八戒撺道孙行者教变化走了哩,可他不肯走,于是那猪便在那胡吆喝哩。” 二魔道:“人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最不老实的还是他们做天官的! 眼下该打二十多嘴棍!” 这行者依命拿条棍来打,八戒传音道:“哥哥打轻些儿,若重了,我就拆穿你,咱俩同归于尽!” 行者传音道:“呆子!老孙忙前忙后诸般变化,还不是为了救你们? 你个猪脑子是怎么想的?走了风息有甚好处? 这一洞里妖精,我随便变一个便跑了,到时可不救你!” 八戒道:“猴哥,你无需给我们留什么破绽。 俺老猪也修过那一百零八般变化,虽不及你,却也能分辨些。” 行者挥了挥手,后面便消去了最后马脚。 而后凑在跟前,要继续偷他宝贝。 只听他对那怪扯个腿子道:“大王,你看那孙行者拴在柱上,左右爬蹉,别磨坏了咱的宝贝金绳。 咱找根粗壮结实些的绳子,将它换将下来才好。” 老魔点头道:“你说得是。” 即将腰间的狮蛮带解下,递与行者变得妖怪。 行者接了带,把假的行者拴住,换下那条绳子,一窝儿窝儿笼在袖内。 又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根假幌金绳,双手送与那怪。 那怪只因此刻贪酒,不曾细看,就便收下。这个是: 大圣腾那弄本事,毫毛又换幌金绳。 得了这件宝贝,急转身跳出门外,现了原身高叫:“妖怪!” 那把门的兵豆小妖问道:“你是甚人,为何在此呼喝?” 行者道:“你快早进去报与你那泼魔,说者行孙来了!” 那小妖急忙回去如言报告,老魔大惊道:“才拿住孙行者,却又怎出来个者行孙?” 二魔道:“哥哥,怕他怎的! 想是他提前分身出来的残余。 如今所有宝贝都在我手里,等我拿着咱的葫芦出去,把他装进来便是。” 老魔道:“兄弟却要仔细。” 二魔摆了摆手,便拿着葫芦走出山门,忽看见来人与孙行者模样一般,只是略矮些儿,于是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怎分身变化高矮却还不一?” 行者道:“哪是什么分身? 我是那孙行者的兄弟,闻说你拿了我家兄,专来与你寻事的!” 二魔道:“那猴子是我拿的,现正锁在洞中。 你今既来,必要索战。 我却不想与你交兵,我叫你一声,你敢应我么?” 行者嘿嘿一道:“胆小鬼,你叫上千声,我就敢答应你万声!” 那魔执了宝贝,跳在空中,把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声:“者行孙。” 事到临头行者却不敢胡乱答应,心中暗想道:“若是应了,就装进去哩。” 那魔道:“你怎么没胆应我了?” 行者道:“我有些耳闭,不曾听见。你高叫。” 那怪物于是又提高声音叫:“者行孙。” 行者在底下掐着指头算了一算,心道:我真名字叫做孙行者,起的鬼名字叫做者行孙。 真名字可以装得,鬼名字好道装不得。 却就碍着颜面,随口应他一声。 怎料真还飕的一下,被他吸进葫芦里去,贴上帖儿。 原来那宝贝,却哪知道甚名字真假,但绰个应的气儿的,就尽装了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接二连三行者孙 大圣被吸到他的葫芦里,只感到浑然乌黑,把头往上一顶,却哪顶得动。 料想这葫芦口已被妖怪塞得紧了,才焦躁道:“记得当时我在山上,遇着那两个小妖,他曾告诵我说: 不拘葫芦净瓶全都厉害,倘把活人装在里面,只消一时三刻,就化为脓了,敢莫化了我么?” 一条心又想着道:“没事,化不得我! 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炼了四十九日,炼成个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火眼金睛,那里一时三刻就化得了? 且跟他进去,看他怎的!” 二魔将法宝葫芦拿入里面道:“哥哥,者行孙也被我拿来了!” 老魔道:“你说拿了谁?” 二魔道:“者行孙啊!他是孙行者的弟弟来寻仇,也被我装在葫芦里了。” 老魔欢喜道:“贤弟厉害啊!请坐! 咱们等摇得响了,再揭帖儿。” 行者听得道:“我这般一个身子,怎么便摇得响? 只除化成稀汁,才摇得响是。 等我撒泡溺罢,他若摇得响时,一定揭帖起盖。 我变成空气飞出去罢!” 又思道,“不好,不好! 溺虽可响,只是污了这空气,也不知还得在这里呆上多久。 等他摇时,我只变出些水来敷衍,哄他揭开,老孙再走罢。” 大圣作了准备,那俩怪果然推杯换盏贪酒不摇。 大圣等得不耐烦了,便琢磨着哄他一哄。 于是忽然叫道:“天呀!俺的孤拐化了!” 那魔虽然听闻,却还是不摇。 大圣又高声叫道:“娘啊!连腰截骨都化了!” 老魔道:“化至腰时,都化尽矣,揭起帖儿看看。” 那大圣闻言,就拔了一根毫毛。叫:“变!” 变作个半截的身子,在葫芦底上,真身却变做团空气,飘在那葫芦口边。 只见那二魔揭起帖子看时,大圣早已飞出,打个滚又悄悄变做倚海龙模样。 倚海龙却是原去请老奶奶的那个小妖,此刻被他变了,装作晚归站在旁边。 那老魔扳着葫芦口,张了一张,见是个半截身子动耽,也顾不得辨认真假,慌忙叫:“兄弟,盖上,盖上!还不曾化得干净哩!” 于是二魔赶忙将葫芦口死死贴上。 大圣在旁暗笑道:“这俩晚辈,还不知老孙已在此矣!” 那老魔拿了壶,满满斟了一杯酒,近前双手递与二魔道:“贤弟,我与你递个锺儿。” 二魔道:“兄长,我们已吃了这半会酒,又递甚钟?” 老魔道:“你拿住唐僧、八戒、沙僧犹可,又索了孙行者,装了者行孙,如此功劳,该与你多递几钟。” 二魔见哥哥恭敬,怎敢不接,但一只手托着葫芦,一只手不敢去接,于是随手把葫芦递与倚海龙暂管。 自己腾出双手接杯,不知那倚海龙是孙行者变的。 你看他端着葫芦殷勤奉侍。二魔接酒吃了也要回奉一杯,老魔道:“不消回酒,我这里陪你一杯罢。” 两人便只管谦逊。 行者顶着葫芦,眼不转睛,看他两个左右传杯,全无留意自己。 于是他找了个空隙把葫芦塞入衣袖,拔根毫毛变个假葫芦,一样无二,捧在手中。 那魔递了一会酒,也不看真假,一把接过宝贝,各上席,安然坐下,依然叙饮。 孙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心中暗喜道:“饶这魔头有手段,毕竟葫芦还姓孙!” 诗云: 本性圆明道自通,翻身跳出网罗中。 修成变化非容易,炼就长生岂俗同? 清浊几番随运转,辟开数劫任西东。 逍遥万亿年无计,一点神光永注空。 此诗暗合孙大圣的道妙,有些不同。 他将那魔真宝笼在袖中,喜道:“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 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必定化水。” 于是他藏着葫芦,密密溜出门外,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精怪开门!” 旁有小妖惊道:“你又是甚人,敢来吆喝?” 行者道:“快报与你那老泼魔得知,吾乃行者孙来也。” 那小妖急入里报道:“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 老魔大惊道:“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猴子! 幌金绳现拴着孙行者,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甚么行者孙? 想是他几个兄弟都问询赶来了!” 二魔笑着摆手道:“兄长放心,我这葫芦里可装得下一千人哩。 方才我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 等我出去看看他一窝到底有几只,一发装来。” 老魔道:“兄弟仔细些,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你看那二魔拿着个假葫芦,还象前番雄纠纠、气昂昂走出门高呼道:“你是那里人氏,敢在此间吆喝?” 行者道:“你是认不得我,俺: 家居花果山,祖贯水帘洞。 兄弟闹天宫,多时罢争竞。 他今幸脱灾,弃道从僧用。 秉教上雷音,求经归觉正。 相逢野泼魔,却把神通弄。 还我两兄长,上西参佛圣。 两家罢战争,各守平安境。 休惹我等焦,伤残汝性命!” 那魔道:“你且过来,我不与你相打,但只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行者笑道:“你叫我,我就应了; 可我若叫你,你又敢应么?” 那魔道:“我叫你,是因为我有个宝贝葫芦可以装人; 你叫我,却又有何物?” 行者道:“真就巧了!我这儿也恰有个葫芦在身。” 那魔道:“胡说狂言,你既然有,可敢拿来我看?” 行者就于袖中取出葫芦道:“泼魔,给你看!” 幌一幌,复藏在袖中,恐他来抢。 那魔见了大惊道:“他葫芦是那里来的?怎么就与我的一般?纵是一根藤上结的,也有个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却怎么生得一般无二?” 于是他便正色叫道:“行者孙,你那葫芦是哪里来的?” 行者委的不知来历,接过话头便反问他一句道:“你那葫芦,却又是自哪里来的?” 那魔不知悟空是在套话,只傻乎乎老实言语,就将根本从头说出道:“我这葫芦乃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时。 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 补到乾宫夬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大圣闻言,就绰了他口气道:“啊哈,真巧! 我的葫芦,却也是那里来的。” 魔头不信道:“怎见得?” 大圣道:“自清浊初开,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 太上道祖解化女娲,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藤结有两个葫芦。 我得一个是雄的,你那个却是雌的。” 那怪道:“莫说什么雌雄胡话,但只装得人的,就是好宝贝。” 大圣道:“你也说得是,既然如此,我便让你先装。” 那怪甚喜,急纵身跳将起去,到空中执着葫芦,叫一声“行者孙。” 大圣听得,却不歇气,连应了八九声,只是不能装去。 那魔坠将下来,跌脚捶胸道:“天那!只说世情不改变哩! 未想这样个宝贝也怕老公,雌见了雄,就不敢装了!” 行者笑道:“你且收起,轮到老孙该叫你哩。” 只见大圣也如他一般急纵筋斗,跳起去,将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照定妖魔,叫声“银角大王”。 那怪碍着颜面不好闭口,心说:指不定雌雄相见都会失效呢,再不济这葫芦还能把他媳妇一起装了? 于是他应了一小声,却被瞬时装在里面被行者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 心中暗喜道:“我的儿,你今日轮你来试试新了!” 其后悟空按落云头,拿着葫芦,心心念念只是要救师父,又往莲花洞口而来。 那山上都是些洼踏不平之路,况他又是个圈盘腿,拐呀拐的走着,摇的那葫芦里漷漷索索,响声不绝。 你道他怎么便有响声?原来孙大圣是熬炼过的身体,急切化他不得,那怪虽能腾云驾雾,不过是些法术,大端是凡胎未脱,到于宝贝里就化了。 行者还不当他就化了,笑道:“我儿子啊,不知是撒尿耶,不知是漱口哩,这是老孙干过的买卖。 不等到七八日,你彻底化成稀汁,我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揭盖来看的。 你能怎的? 想当初我出来何等容易? 这葫芦一旦封口,便该千年万载不看才好!” 他拿着葫芦说着话,不觉的到了洞口,把那葫芦摇摇,一发响了,他道:“这个象发课的筒子响,倒好发课。 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甚么时才得出门。” 你看他手里不住的摇,口里不住的念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 那洞里小妖看见道:“大王,祸事了!行者孙把二大王爷爷装在葫芦里发课哩!” 那老魔闻得此言。唬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道:“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 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满洞群妖一齐痛哭。 猪八戒吊在梁上,听得他一家子齐哭,忍不住叫道:“妖精,你且莫哭,等老猪讲与你听。 先来的孙行者,次来的者行孙,后来的行者孙,返复三字,都是我师兄一人。 他有无穷变化,腾挪进来,盗了宝贝,装了令弟。 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蕈、蘑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们下来,与你令弟念卷受生经。” 那老魔闻言,心中大怒道:“人说这猪八戒老实,原来甚不老实哩! 此刻他看我们伤感难受,却作笑话儿打觑我!” 叫小妖:“且休举哀,把猪八戒解下来,蒸得稀烂,等我吃饱了,再去拿孙行者报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角败逃玄奘出 沙僧静看眼前变故,呵呵玩笑八戒道:“好么!我说教你莫多话,多话的要先蒸吃哩!” 那呆子也尽有几分悚惧。旁一小妖道:“大王,猪八戒不好蒸。” 八戒道:“阿弥陀佛!是那位哥哥积阴德的?我的确是不好蒸啊。” 又有一个妖道:“将他那厚皮剥去,便好蒸了。” 八戒慌了道:“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棬户!棬户!” 正嚷处,只见前门外一个小妖报道:“大王,行者孙又骂上门来了!” 那老魔又大惊道:“这厮轻我无人!” 急叫:“小的们,且把猪八戒照旧吊起,查一查还有几件宝贝。” 管家的小妖道:“洞中还有三件宝贝哩。” 老魔问:“是哪三件?”管家的道:“还有七星剑、芭蕉扇与净瓶。” 老魔道:“那瓶子不中用,原是叫人,人应了就装得,转把个口诀儿教了那孙行者,倒把自家兄弟装去了。 不用他,放在家里,快将剑与扇子拿来。” 那管家的即将两件宝贝献与老魔。 老魔将芭蕉扇插在后项衣领,把七星剑提在手中,又点起大小群妖,有三百多名,都教一个个拈枪弄棒,理索轮刀。 这老魔却顶盔贯甲,罩一领赤焰焰的丝袍。 群妖摆出阵去,要拿孙大圣。 那孙大圣早知二魔化在葫芦里面,却将他紧紧拴扣停当,撒在腰间,手持着金箍棒准备厮杀。 只见那老妖红旗招展,跳出门来。却怎生打扮: 头上盔缨光焰焰,腰间带束彩霞鲜。 身穿铠甲龙鳞砌,上罩红袍烈火然。 圆眼睁开光掣电,钢须飘起乱飞烟。 七星宝剑轻提手,芭蕉扇子半遮肩。 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 威风凛凛欺天将,怒帅群妖出洞前。 那老魔急令小妖摆开阵势,骂道:“你这猴子十分无礼! 此番害我兄弟,伤我手足,着然可恨!” 行者骂道:“你这没见识的晚辈! 你自家人的性命才知道舍不得? 似我师父、师弟,连马四个生灵,平白的吊在洞里,我心何忍!情理何甘! 快快的送将他们出来还我,再多多贴些盘费,喜喜欢欢打发老孙起身,才好饶了你这小家伙的性命!” 那怪哪容分说,举宝剑劈头就砍,这大圣使铁棒举手相迎。 这一场在洞门外好杀! 金箍棒与七星剑,对撞霞光如闪电。 悠悠冷气逼人寒,荡荡昏云遮岭堰。 那个皆因手足情,些儿不放善; 这个只为取经僧,毫厘不容缓。 两家各恨一般仇,二处每怀生怒怨。 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惊,日淡烟浓龙虎战。 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 一来一往逞英雄,不住翻腾棒与剑。 这老魔与大圣战经四个回合便要落败。 危难之际,他只好把那剑梢一指,大喝道:“小妖还等些什么?速来助我!” 场中那三百余撒豆幻化的妖精,与那几十聚拢而来的草灵,依令一齐拥上,把行者围在垓心。 好大圣,即便被围却公然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 那幻化出来的妖物都有手段,皆悍不畏死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搂腰扯腿,莫肯退后。 大圣被惹烦了,便使出个身外身法,将左胁下毫毛,拔了一把,嚼碎喷去,喝声叫:“变!” 转瞬那一根根便都变做自己模样。 你看他长的使棒,短的轮拳,再小的没处下手,抱着孤拐啃筋,把那小妖都打得星落云散。 齐声喊道:“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行者了!” 转瞬,这身外法便把群妖打退,止撇得老魔围困中间,赶得东奔西走,出路无门。 那魔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掮将下来,只见那就地上,火光焰焰。 原来这般宝贝,平白地可以扇出火来。 那怪物着实无情,一连扇了七八扇子,天炽地,烈火飞腾。 好火: 那火不是天上火,不是炉中火,也不是山头火,也不是灶中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 这扇也不是凡间常有之物,也不是人工造就之物,乃是自开辟混沌以来产成的珍宝之物。 用此扇,扇此火,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 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 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 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 这场神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 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胆颤,道声“不好了!这可不是老君炉中的火嘛! 此等火中,我本身可处,毫毛离体幻化后却是不济。 此番一落这火中,岂不真如燎毛之易?” 与是大圣只得将身一抖,遂收毫毛归上身来,只剩下一根变作假身子,避火逃灾。 他的真身,捻着避火诀,纵筋斗,跳将起去,脱离了大火之中,径奔他莲花洞里,想着要救师父。 待他急到门前,把云头按落,又见那洞门外有百十个小妖,一个个破头折脚,肉绽皮开,原来都是他分身法打伤了的,都在这里声声唤唤,忍疼而立。 大圣见了,哈哈一笑,挥挥手便把他们击退到一旁,中间余下条康庄大道。 大圣撞入洞里,要解师父,又见那内面有火光焰焰,唬得他手慌脚忙道:“罢了,罢了!这火从后门口烧起来,老孙却难救师父也!” 正悚苦恼处,仔细看时才察觉,那原来不是火光,却是一道金光。 他正了性,往里视之,乃羊脂玉净瓶放光,却自心中欢喜道:“好宝贝耶! 这瓶子曾是那小妖拿在山上放光,老孙得了,不想又被那怪复搜回去。 今日藏在这里,原来也放光。” 你看他窃了这瓶子,喜喜欢欢,忙抽身往洞外而走。 才出门,只见那妖魔提着宝剑,拿着扇子,从南而来。 孙大圣回避不及,被那老魔举剑劈头就砍。 大圣急纵筋斗云,跳将起去,无影无踪离去不题。 却说那怪到得门口,但见满地哀嚎,却就是他手下的群精,慌得仰天长叹,止不住放声大哭道:“苦哉,痛哉!”有诗为证,诗曰: 可恨猿乖马劣顽,灵胎转托降尘凡。 只因错念离天阙,致使忘形落此山。 鸿雁失群情切切,妖兵绝族泪潺潺。 何时孽满开愆锁,返本还原上御关? 那老魔惭惶不已,一步一声,躲入洞内,只见那什物家火俱在,只落得静悄悄,没个人形; 悲切切,愈加凄惨。 独自个坐在洞中,蹋伏在那石案之上,将宝剑斜倚案边,把扇子插于肩后,昏昏默默睡着了,这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话说孙大圣拨转筋斗云,伫立山前,想着要救师父,把那净瓶儿牢扣腰间,径来洞口打探。 见那门开两扇,静悄悄的不闻消耗,随即轻轻移步,潜入里边。 只见那魔斜倚石案呼呼睡着,芭蕉扇已被褪出肩衣,半盖着脑后,七星剑还斜倚案边。 却被悟空趁机轻轻的走上前去,蹑手蹑脚拔去扇子,便急回头,呼的一下再跑将出去。 原来这扇柄儿刮着那怪的头发,这一拉扯便直疼醒了他。 待他抬头看时,却是连这件宝贝也被孙行者偷了,慌乱中头脑一昏,非但没跑反傻乎乎执剑来赶。 那大圣早已跳出门前,将扇子撒在腰间,双手轮开铁棒,与那魔抵敌。 这一场好杀: 恼坏泼妖王,怒发冲冠志。 恨不过挝来囫囵吞,难解心头气。 恶口骂猢猻:你老大将人戏,伤我若干生,还来偷宝贝! 这场决不容,定见存亡计! 大圣喝妖魔:你好不知趣!徒弟要与老师争,我若不留情,你弱卵焉能击石碎? 宝剑来,铁棒去,他家更不留仁义。 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 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五行拨乱伤和气。 扬威耀武显神通,走石飞沙弄本事。 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 那老魔与大圣战经三四合,金角便又抵敌不住,败下阵来,径往西南上,投奔压龙洞去不题。 这大圣才按落云头,闯入莲花洞里,解下唐僧与八戒、沙和尚来。 他三人脱得灾危,谢了行者,却问:“妖魔哪里去了?” 行者道:“二魔已装在葫芦里,想是这会已化干净; 大魔才然一阵战败,往西南压龙山去讫。 概洞小妖,被老孙分身法打跑一半,还有些败残的变成了豆子,方才得入此处,解放你们。” 唐僧谢之不尽道:“徒弟啊,多亏有你不辞劳苦,为师才能脱困!” 行者笑道:“此番诚然劳苦。 你们还只是吊着受疼,我老孙再不曾住脚,比急递铺的铺兵还甚,反复里外,奔波无已。 因是取了他的宝贝,方能平退妖魔。” 八戒道:“师兄,你把那葫芦儿拿出来与我们看看。 也不知那二魔还有救没救,倘真伤生反是不美。” 大圣先将净瓶解下,又将金绳与扇子取出,然后把葫芦儿拿在手道:“莫看,莫看! 他先曾装了老孙,被老孙漱口,哄得他扬开盖子,老孙方得走了。 我等倘若揭盖,只怕他也会弄喧走了还要再抓你们哩!” 师徒们喜喜欢欢,将他那洞中的米面菜蔬寻出。 而后烧刷了锅灶,安排些素斋吃了,饱餐一顿,安寝洞中。 一夜无词,早又天晓。 却说那老魔径投压龙山,会聚了大小女怪,谎言丧了母亲,失了兄弟,绝灭妖兵,偷骗宝贝之事,众女怪一齐大哭。 哀痛多时,金角道:“你等且休凄惨。 我身边还有这口七星剑,欲会汝等女兵,都去压龙山后,会借外家亲戚,断要拿住那孙行者报仇。” 说不了,有门外小妖报道:“大王,山后老舅爷帅领若干兵卒来助战。” 老魔闻言,急换了缟素孝服,躬身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道祖至逍遥对答 原来那老舅爷是他母亲之弟,名唤狐阿七大王,因闻得哨山的妖兵报道,他姐姐被孙行者打变原形,又被他盗走外甥宝贝,连日在平顶山遭欺。 他便帅领本洞妖兵二百余名前来助阵,故此先拢姐家问信。 才进门,见老魔心灰意冷狼狈踉跄,二人相见大哭。 哭久,老魔拜下,备言前事。 那阿七大怒,即命老魔换了孝服,提了宝剑,尽点女妖,合同一处,纵风云,径投东北而来。 这大圣却不知道那般情形,只自顾教沙僧整顿早斋,一种吃毕继续走路。 而后忽听得风声阵阵,师徒走出门看,才发现是一伙妖兵自西南上来。 悟净见后大惊,抽身忙呼八戒道:“哥哥,那妖精又请救兵来了!” 三藏闻言,惊恐失色道:“徒弟,到了如今时刻,该当如何?” 行者笑着摆手道:“兄弟们放心,放心! 你们去把他的那些宝贝,都拿来与我!” 而后,大圣将葫芦、净瓶系在腰间,金绳笼于袖内,芭蕉扇插在肩后,双手轮着铁棒,教沙僧保守师父,稳坐洞中。 着八戒执钉耙跟随,二人一同出洞迎敌。 那怪物摆开阵势,只见当头是阿七大王。 他生的玉面长髯,钢眉刀耳,头戴金炼盔,身穿锁子甲,手执方天戟,威风凛凛。 照面后,只听他高声骂道:“我把你个大胆的泼猴!怎敢这等欺人! 你不仅偷了我家宝贝,更是伤了我们眷族,一而再,再而三,以致得寸进尺敢久占洞府! 此番爷爷来了,你们便该一个个引颈受死,雪我侄儿之仇!” 行者骂道:“你这伙作死的毛团,怎不识你孙外公的手段! 不要走!只需领吾一棒!” 那怪物侧身退步,使方天戟劈面相迎。 他两个在山头才一交手,大圣只打一下,那怪便力竭手软,吐血兵折败阵而逃。 行者紧紧赶上,那怪却被老魔抢着接住。 悟空一棒追打上去,那金角大王便如狐阿七般惨烈。 八戒在下面啃着手指头无聊,心说俺得上去耍耍,别在这里干站着惹沙师弟笑话。 于是这呆子也轮起九齿钯,上前挡住。 他师兄弟一人揍一个,可谓碾压。 悟空这边算得上是顶尖战力,自可不提。 就连八戒也神勇奋发,那狐阿七本比不得他厉害,如今又被行者一招打断兵器成了重伤,便在八戒手上再无还手余力。 那老魔混着血沫子悲嚎一声,众妖兵便一齐围上助阵。 却说那三藏坐在莲花洞里念经,忽听得喊声振地,便叫:“沙和尚,你出去看你师兄胜负如何。” 沙僧果举降妖杖出来,大喝一声,撞将出去,杀入妖群,打退群妖。 阿七见穷途末路就再顾不上其它事情,只得回头便逃。 却被一直交手的八戒赶上,照背后狠狠一耙,直筑得九点鲜红往外冒,可怜一灵真性赴前程。 那憨货被吓了一跳,忙找个隐蔽所在将尸体藏起拖细看,原来他也是个害人的狐狸精啊。 那老魔见八戒战着战着竟挟持住舅舅,于是丢下行者,提宝剑劈八戒而去,却被八戒腾云回身使钯架住。 正斗间,沙僧撞近前来,举杖便援。 那妖见大势已去,也只好纵风云往南逃走,八戒、沙僧紧紧赶去。 大圣见了,嘿嘿一笑。 只急纵云跳在空中,解下净瓶,罩定老魔,喊声:“金角大王!” 那怪只道是自家败残的小妖呼叫,就回头应了一声:“爷爷在这,快随我跑!” 却不料正中下怀,飕得一声直装将进去,而后行者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 最后那七星宝剑也随着失控坠落尘埃,归了行者。 八戒迎着笑道:“哥哥,宝剑你得了,精怪却去了哪儿?” 行者笑道:“呆子,那货已被装在我这瓶儿里了。” 沙僧听说上下打量这瓶子一眼,转瞬便与八戒嘀嘀咕咕十分欢喜。 当时通驱诸邪再收兵豆,回至洞里,与三藏报喜道:“师父,此山已净,妖已无矣,请继续上马走路罢。” 三藏知道诸事了结后,喜不自胜。 师徒们在这儿吃了早斋,收拾了行李马匹,奔西找路。 正行处,猛见路旁闪出一个瞽者,走上前扯住三藏马道:“和尚那里去?还我宝贝来!” 八戒大惊道:“罢了!这是老妖家人讨宝贝来了!” 行者仔细观看后就是一惊,忙近前就要施礼。 不料朱小杰却不知从哪儿闪在他们间,只听这家货笑呵呵道:“师兄啊,你啥时候瞎的嘞!” 那人抽了抽嘴角,只好用手在脸上一抹,显出了至尊本相,起了个道揖开口:“却未想师弟竟也在此,也罢,也罢,前后是我理亏……” 言毕,只见那老祖身上光华道韵流转,转头笑道:“悟空,五百年前你盗我仙丹五壶,如今我弟子用五件法宝难你,也算了解因果扯平。 如今劫难已了,还请请还我宝贝徒弟。” 大圣心中本就有愧,闻说赶忙藏好金箍棒,点头作揖装傻道:“您老说什么徒弟? 五百年前是俺老孙无知,多有冲撞长辈之处,还望您多多海涵!” 老君笑道:“你这泼猴,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无赖。 法宝中的那两个小童,可不是我家弟子嘛。 只因他们父兄受了些佛家恩惠,这便在还恩,顺带磨砺你等西行。 这五件宝贝是暂交他们保管的,其中葫芦我用来盛丹,净瓶我用来盛水,宝剑是我用来炼魔,扇子是我炼丹锻造扇火,绳子是我的一根勒袍带儿。 他俩,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 他走下界来磨难还恩,却终被你拿住,得了功绩。” 大圣道:“道祖师伯诶,先前他们着实无礼,不仅纵放家属为邪,还想要吃我师父师兄哩! 怎么说,也该给他们问个祸害百姓的罪名。” 老君道:“你这便偏颇了,那两个狐妖对他们也大恩,且他们虽是占据一方却始终不曾害人,你不可妄加揣度以致错怪。 况且,此间南海菩萨问我借了他们三次,我才送他两个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 大圣闻言,心中作念道:“果然,没有麻烦的时候这菩萨便开始创造麻烦了! 当时解脱老孙,教保唐僧西去取经时。我说路途艰涩难行,他曾许我到急难处亲来相救。 如今反使精邪掯害,语言不的,该她一世光棍! 这普天遍地,也就是师叔师伯过来开口…… 此事我占着理儿,就是玉帝亲来,我也决不交他。” 想罢,悟空便取出宝贝要还,怎料朱小杰却腆着脸开口:“那什么,师兄啊…… 你看你都是这般人物了,炼个妖魔还哪用得上七星宝剑? 悟空之前可答应给我整件兵器的,此番我看着这宝剑不错…… 嘿嘿……你回去自己再炼个更好的呗!” 老君摸着胡子眯眼笑了笑,便点头道:“老朽别的不好说,可这炼丹铸造的本事却还有些火候。 我那兵器多得是,师弟后面想弄几把趁手的直管来挑。 当年之事,人族欠你颇多,我那小库往后对你予取予求。” 悟空心说:???宝库?他那儿还有宝库?我当年咋没找到? 老君看着悟空那懵逼样子,心中不菲:能让你找到?都专留下五瓶丹药了,你还不知足咋地? 行者见师伯看着自己,赶忙将五件宝贝拿出,先将七星宝剑递与朱小杰,又将其余四样还了回去。 那老君收得四件宝贝,顺手便揭开葫芦与净瓶盖口。 可怜那俩傻孩子早就化了,只倒出两股虚虚幻幻的仙气。 道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随手轻轻一指,空中那团仙气便瞬间便凝聚成金、银二童子。 二人见了师尊自然乖巧,默默相随左右。 办完事情,老君同逍遥子打了个招呼便直升九霄而去。 瞬时只见那漫空有霞光万道,缥缈玄奥归往兜率宫,逍遥直上大罗天。 孙行者在空中送了良久,才复转回来按落云头,对师父、师尊备言菩萨借童子、老君收去宝贝之事。 期间三藏只是称谢不已,却依旧死心塌地,虔诚要继续舍命投西。 待话毕,朱小杰再次攀鞍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拢着马头,孙行者执了铁棒,剖开路,径下高山前进。 又有说不尽那水宿风餐,讲不完的冒露披霜。 师徒们行罢多时,前方又一山阻路。 朱小杰双目无神转向那个“复读机”等他发言。 果然,片刻后三藏便在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里山势崔巍,须是要仔细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 行者扶了扶脑门道:“师父休要胡思乱想,只要定性存神,自然无事。” 三藏道:“徒弟呀,我要哭了!未想西天路怎这等难行? 我记得离了长安城,在路上春尽夏来,秋残冬至,有四五个轮回了,如今我们怎还没到西天啊!” 行者听闻虔诚的师父竟也有了抱怨之语,于是便呵呵笑道:“师父啊!才哪到哪啊! 早哩,早哩!我们还不曾出大门哩!” 八戒挤到前面道:“师父,你别听我猴哥扯谎! 照这等算咱还取个屁的经啊,人间若有这般大门,没个千儿八百年谁能抵达?” 行者道:“兄弟,咱们莫说门了,却还在堂屋里转哩!” 沙僧笑道:“师兄,我知你性子跳脱,却也少说那些大话吓我。 世间即便就有这般大堂屋,却也没处买这般大的过梁啊。” 行者道:“兄弟,若依老孙看,却可以把这青天作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 八戒听说道:“罢了,罢了!照你这般说便是要我们绝望了,此行只当转些时,还趁有生之年回去罢。” 行者道:“不必乱谈,只管跟着老孙走路便将大家带到灵山!” 好大圣,横担了铁棒,领定了唐僧,剖开山路,一直前进。 那师父在马上遥观,好一座山景,真个是: 山顶嵯峨摩斗柄,树梢仿佛接云霄。 青烟堆里,时闻得谷口猿啼; 乱翠阴中,每听得松间鹤唳。 啸风山魅立溪间,戏弄樵夫; 成器狐狸坐崖畔,惊张猎户。 此山看那八面崖巍,四围险峻。 古怪乔松盘翠盖,枯摧老树挂藤萝。 泉水飞流,寒气透人毛发冷; 巅峰屹岦,清风射眼梦魂惊。 时听大虫哮吼,每闻山鸟时鸣。 麂鹿成群穿荆棘,往来跳跃; 獐豝结党寻野食,前后奔跑。 伫立草坡,一望并无客旅; 行来深凹,四边俱有豺狼。 应非佛祖修行处,尽是飞禽走兽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奘七章 遇佛寺玄奘被驱 可玄奘依旧战战兢兢,进此深山,心中凄惨,兜住马,叫声:“悟空啊!我: 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 路上相逢三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 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 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 孙大圣闻言,呵呵笑道:“师父不必挂念,少要心焦,且自放心前进,此番定还你个功到自然成也。” 师徒们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正是: 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 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 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 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那长老在马上遥观,只见那山凹里有楼台迭迭,殿阁重重。 三藏道:“徒弟,此时天色已晚,幸得那壁厢有楼阁不远隐现。 想必那边该是庵观寺院,我们都到那里借宿一宵,明日再行罢。” 行者道:“师父说得是。不要忙,等我且看好歹如何。” 那大圣跳在空中,仔细观看,前方果是座山门,但见: 八字砖墙泥红粉,两边门上钉金钉。 迭迭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 万佛阁对如来殿,朝阳楼应大雄门。 七层塔屯云宿雾,三尊佛神现光荣。 文殊台对伽蓝舍,弥勒殿靠大慈厅。 看山楼外青光舞,步虚阁上紫云生。 松关竹院依依绿,方丈禅堂处处清。 雅雅幽幽供乐事,川川道道喜回迎。 参禅处有禅僧讲,演乐房多乐器鸣。 妙高台上昙花坠,说法坛前贝叶生。 正是那:林遮三宝地,山拥梵王宫。 半壁灯烟光闪灼,一行香霭雾朦胧。 孙大圣按下云头,报与三藏道:“师父,此间果是座寺院,却好借宿,我们去来。” 长老于是放开马,一直前来,径到了山门之外。 行者道:“师父,这一座是个什么寺?” 三藏道:“我的马蹄才然停住,这会儿脚尖还未出镫,你便问是甚么寺,我却又怎知他的名头!” 行者道:“你老人家自幼为僧,曾讲过儒书,更常演经法,此间文理皆通,然后受唐王的恩宥。 眼下这庙门上有那般大字,你却如何不认得?” 长老笑道:“悟空啊,可不要以己度人,话说无知。 你有火眼金睛傍身,即便视日逐夜也若寻常。 可为师方才面西催马,本就被太阳影射难忍。 那庙门上虽然有字,却也被尘垢朦胧,所以未曾看清。” 行者闻言,不好意思笑了笑。 而后把腰儿躬一躬,长了二丈余高,用手展去灰尘道:“师父,老孙失礼了,此刻请看便是。” 只见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建宝林寺。 行者收了法身,道:“师父,这会你安排谁进这寺里去借宿?” 三藏道:“所谓身先士卒,既是寺庙,自然应当我先进去。 况你们的嘴脸不美,言语粗疏,性刚气傲,倘遇着些以貌取人的凡夫,恐坏心情修性,反为不美。” 行者点头道:“既如此说了,那便请师父先进去,我等在门口静候。” 于是长老丢了锡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径入山门。 只见两边红漆栏杆里面,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 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圜眼若玲珑。 左边的拳头骨突如生铁,右边的手掌崚嶒赛赤铜。 金甲连环光灿烂,明盔绣带映飘风。 西方真个多供佛,石鼎中间香火红。 三藏见了,点头长叹道:“我那东土,若有人也将泥胎塑成这等大菩萨,烧香供养,便已向善大成。 倘人人修佛立说,弟子便也不用辛苦去西天矣。” 正叹息处,又到了二层山门之内。 只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长、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 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 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抬头,乃是大雄宝殿。 那长老合掌皈依,舒身下拜。 拜罢起来,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又见有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 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装塑的那些虾鱼蟹鳖,出头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 长老又点头三五度,感叹万千声道:“可叹啊! 鳞甲众生且拜佛,为人还有不努力!” 正赞叹间,又见三门里走出一个道人。 那道人见三藏相貌稀奇,丰姿非俗,遂趋步上前施礼道:“大师有礼了,请问您打哪里来?” 三藏道:“道友有礼,贫僧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的。 今到宝方,天色将晚,想叨扰告借一宿。” 那人道:“师父莫怪,此事我却做不得主。 我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苦劳的道人,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哩,你且待我进去禀他一声。 他若留你,我就出来奉请; 若不留你,我却不敢擅答。” 三藏道:“缘法天定,此番却累你辛苦,罪过,罪过!” 那道人摆了摆手,便急跑到方丈报道:“老爷,外面有人想要借宿。” 那僧官即起身,换了衣服,按一按毗卢帽,披上袈裟,开门迎接。 途中询问道人:“你可提前为我指指,容我先观察观察。” 道人有些疑惑,只用手指定玄奘道:“那正殿后边站着的,可不是他?” 僧官抬眼,只见三藏光着一个头,穿一领二十五条达摩衣,足下登一双拖泥带水的达公鞋,斜倚在那后门首。 僧官看清后大怒道:“道人少打! 你岂不知我是僧官,但只有城上来的士大夫降香,我方出来迎接。 似这等一个野和尚,你怎么多虚少实,报我正装专程来迎! 看他那嘴脸,不是个诚实的,多是云游方上僧。 今日天晚,我猜他来借宿该是有不轨图谋。 我们方丈中素来清净,岂容他的打搅! 教他往前廊下蹲过这夜便罢了,多此一举报我怎的!” 言毕,这僧官便抽身转去。 长老远远听到那人咆哮,唯长叹一声,心道:可怜,可怜! 凡夫俗人终日忙碌却还是蝇营狗苟,这才是心贱人悲! 想他也该是从小儿出家做了和尚,此生不曾拜忏吃荤生歹意,看经谈法却该认真。 可没有慈悲怀怒伤人,终坏禅心,难成正果; 即便我丢瓦、抛砖、伤佛殿,乃至阿罗脸上剥真金,又如何? 即便他礼佛、讲经、修庙宇,乃至收徒传道终涅槃,又如何? 谁能成佛?谁该成佛?谁才是佛? 噫!可怜啊! 孰不知伪善攀附伤天地,浮屠庙宇才是空! 这和尚不留我夜宿便罢了,怎好说这等惫懒话显露本心? 他教我们到前廊下蹲着? 呵呵!此话不与我那大徒弟说还好…… 若说了,管教猴子进来好揍他一顿! 想着想着,玄奘竟不生气了,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想笑。 于是他对那扫地道人摆了摆手道:“也罢,也罢,难为道友了。 常言道,人将在世,礼乐为先。 我且进去问他一声,看意下如何。” 于是玄奘踏脚迹,跟他进了方丈门里,只见那僧官脱了衣服,气呼呼的坐在那里。 远远望去,却不知他是在念经,还是要与人家写法事。 只见那桌案上有些纸札堆积,唐僧不好深入,便就立于天井里,躬身叫道:“院主,弟子问讯了!” 那和尚本没有让他进里边来的意思,见这家伙不请自入,于是半答不答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来的?” 三藏道:“弟子乃东土大唐驾下王爷,受人皇所命,特差往上西天拜佛求经的。 此间经过宝方天晚,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 万望老院主方便方便。” 那僧官闻言,猛地站起身来道:“你是便是那传说中的天朝‘三藏王’么?” 三藏微微颔首道:“不敢,不敢,弟子便是。” 僧官呆了片刻,才用奇怪语气说道:“高僧既往西天取经,怎么没继续走路?” 三藏道:“贫僧初来此地,却不曾走过贵处的路。” 他道:“正西去只四五里远近,有座三十里店,店上有卖饭的人家,方便好宿。 我这里有些缘由尾实不便,更不好留远来的僧入宿。” 三藏合掌道:“院主,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 你这楼阁庙宇如此大,怎么却留不得我,难道其中还有情由?” 僧官却依旧嘴硬,只道:“你这天朝来的高僧怎如此固执!” 三藏道:“何为固执?” 僧官道:“古人云: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 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三藏道:“怎么日前坏了名?” 他胡扯道:“向年有几众行脚僧,来于山门口坐下,是我见他寒薄,一个个衣破鞋无,光头赤脚。 我叹他那般褴褛,即忙请入方丈,延之上坐。 款待了斋饭,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就留他住了几日。 怎知他贪图自在衣食,更不思量起身,直厚着脸皮便住了七八个年头。 住便也罢,他们却又干出许多不公的事来。” 三藏问道:“有甚么不公的事?” 僧官接着扯道:“你听我说,他们: 闲时沿墙抛瓦,闷来壁上扳钉。 冷天向火折窗棂,夏日拖门拦径。 幡布扯为脚带,牙香偷换蔓菁。 常将琉璃把油倾,夺碗夺锅赌胜。” 三藏听言心中暗道:可怜啊!他们佛教竟还有这般惫懒人物。 我佛家弟子才不是那等样没脊骨的样子! 但话已至此,三藏也没有什么脸面继续留下。 只见他急走出去,在门口见了三个徒弟。 行者见师父面上含怒,于是上前问道:“师父,可是寺里和尚打你了?” 唐僧摇头道:“不曾打。” 八戒说:“一定打来了,不是,怎么你的声音也变了?” 那行者道:“那些家伙骂你了?” 唐僧摇头道:“也不曾骂。” 行者疑惑,问道:“既不曾打,又不曾骂,师父为何还有这般苦恼? 难不成是思念唐朝家乡了?” 唐僧道:“徒弟,他这里不方便留宿,咱们还是走!” 行者笑道:“这里想是道士的道观,不敬和尚?” 唐僧怒道:“观里道士也是同修,为何非得不敬和尚?” 行者道:“师父心软慈悲,是真和尚。 可世间纷繁,却不会都与我们一般。 常言道,既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 师父且坐,等俺老孙进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开八章 孙大圣叫开寺门 好行者,束一束腰间裙子,执着铁棒,便闯了进去 径到大雄宝殿上。 只见他擎棒着那三尊佛像道:“尔等虽是泥塑金装假像,可受了这么久祭拜香火,如今岂无感应? 我老孙保大唐圣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今晚特来此处投宿,不料却被你信众从人侮辱。 俺不屑与他们那等凡人见识,反倒是你等大有管教不当之罪,如今趁早报上名来! 假若我师父的委屈没个了结,我便亲去你家道场,寻你金身本相用棒子讨个说法!” 这大圣正在前边发狠捣地恐吓,却见一个烧晚香的道人,秉持几枝点好的香,进来佛前往炉里插去。 他仓皇中被行者的威视震慑,直唬得一跤跌了下去,等他慌乱爬起来见行者面目,却又被那雷公样子吓得一跌。 而后他也不管不顾其它,径跌跌撞撞滚滚蹡蹡急跑入方丈里报道:“老爷,外面有个毛脸和尚来了!” 那僧官道:“你这伙道人就是欠打! 唐朝虽是上国,可也距此地好几万里。 他是王爷又能如何,那大唐皇帝还能因他之事,不远万里派人过来为难我等不成? 我已经说了,你们教他往前廊下去蹲,又报甚么! 再胡乱干扰打断,看我不责打你二十!” 道人说:“老爷,这是个毛脸和尚,可比刚才那个和尚不同啊! 他生得恶行躁相,雷公脸,爆脾气,可骇人。” 僧官道:“怎会有这等模样?” 道人道:“您不知晓,那家伙是圆眼睛,查耳朵,满面毛,雷公嘴。 他手执一根棍子,咬牙恨恨的指着泥像痛骂,看似要寻人打哩。” 僧官道:“不可,不可! 这都是我的心血,可万万清 毁不得。 我得出去看看!” 言毕他即开门,只见行者却随着那道人撞了进来,真个生得异常: 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 獠牙往外生,就象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 那老和尚在黑夜中一见,便慌得赶忙把方丈门关了。 行者毕竟是客,且他也不屑欺负这些凡人。 于是走到们前后,只敲了敲他那破门扇,说道:“你们几个拜得是假菩萨! 观音那里丝毫不知你等存在,就连诸天也都没个有胆回应。 尔等日日辛苦侍奉,又是诵念,又是添香,又是祷告,又是香油,又是传道,又是修缮,终归全做狗屁!没得领情! 方才俺老孙一吼,就没一个为尔出头。 如今之际,不若赶早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让俺一行睡觉! 我们明早就走,行个方便罢!” 僧官躲在房里,对道人说:“怪他生得丑么,原是爱说大话,遂折作的这般嘴脸。 我这里连方丈、佛殿、钟鼓楼、两廊,共总也不上三百间,他却要一千间睡觉,却打哪里给他?” 这道人回说:“师父,我是被他吓坏了,这才不敢回话。 还要凭你怎么答应处置。” 那僧官瞪了眼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只好状起胆子战索索高叫:“那借宿的长老,我这小荒山孤陋不便,远没一千间屋子。 今夜不敢奉留大驾,还请您挪步往别处去宿罢。” 行者差点没被他这话气死,神他母亲一千间了! 你给我一千间,让我跑睡一夜不成? 于是大圣将棍子变得有盆来粗细,直壁壁竖在天井里,道:“和尚,若不方便,你就搬出去!” 僧官也来了脾气,小声对身旁道:“这家伙是盗匪贼人不成? 这儿是我们从小就住的寺,我师公传与我师父,我师父又传与我辈,我辈还要远继徒子徒孙。 也不知他是哪来的勾当,冒冒实实的,却教咱们搬哩。” 道人说:“老爷,所谓忍得一时换得一世。 如今咱们处境可十分尴尬,姑且依他说的搬出去罢。 要不他便要扛着那杠子打进来了。 到时候咱俩死在这,可说说不了什么传承。” 僧官喝道:“你莫胡说! 我们这里老少大众也有四五百名和尚,却要往那里搬? 搬出去,大家又该如何生活? 不行!哪怕我今天被他打死在这,也不能害大家伙流离颠沛!” 行者听见后转了转眼珠道:“和尚,没处搬也行,你定着一个出来,俺打样棍!” 老和尚推着身旁说:“道人,你出去与我打个样棍来。” 那道人慌了心神,赶忙求饶:“爷爷呀!你没看见他手中抓着那等大的一个杠子,教我去打样棍? 你这可是杀生啊!” 老和尚斥道:“所谓养军千日用军一朝。 平日你清福得享,安逸得过,如今到了用时却怎不出去?” 道人说:“爷爷啊,我凭辛苦本事吃饭,却没多占你什么便宜! 况且那杠子莫说打来,就是倒下来被不慎砸到,怕只压也要被压成个肉泥碎骨!” 老和尚道:“你莫说那等吓人话,这大港资竖在天井里,其他僧人夜晚间抹黑走路,若没有留意看见,怕也得给头上撞个大窟窿出来!” 道人说:“师父,你即已经晓得这杠子厉害,却又为何教我出去打甚么样棍?” 悟空无语的摊了摊手,谁料他自家伙先自己从里面闹了起来。 顿了顿,行者才道:“那定然是禁不得的,假若一棍打杀去,我师父定怪我行凶。 且等我另寻一个什么死物,打与你看看厉害。” 忽抬头,只见方丈门外有一个石狮子,于是猴王便用指节轻敲一下棍子。 金箍棒便顺势倾倒,直将那坚固的石狮砸得粉乱麻碎。 那和尚与道士在窗眼儿里看见,就吓得骨软筋麻。 这和尚回过神来后,慌忙便闷着头往床下拱去。 道人就往锅门里钻,口中不住叫:“爷爷,棍重棍重!禁不得,方便方便!” 行者笑道:“莫跑,莫跑!和尚,我不打你。 我只问:这寺里有多少和尚?” 僧官战索索的道:“大仙啊!我们这里前后有二百八十五间房头,有度牒的和尚共计五百人。” 行者道:“这样,你去把那五百个和尚都点得齐齐整整,穿了正装出去道歉。 而后恭恭敬敬把我那唐朝师父接进来,就不打你了。” 僧官道:“爷爷,我等知错了! 只要你老人家不再破坏为难,便是我亲自上去抬,也一定将您师父给抬进来。” 行者道:“如此便好,别愣着了,还不趁早去干!” 僧官急忙回头叫:“道人,你莫说吓破胆的话了。 就是吓破了心,你也得先去替我叫大家聚集,速接唐僧老爷爷进来。” 那道人没奈何,壮着性命也不敢走门,只从后边狗洞里钻将出去。 而后他径到正殿上,东边打鼓,西边撞钟。 钟鼓一齐响处,惊动了两廊大小僧众,众人急忙汇聚上殿问道:“这早还下晚哩,你撞钟打鼓做甚?” 道人说:“僧官有命,外边来了个顶天的大人物! 你们快去换上正装袈裟,随老师父排班,出山门外迎接唐朝来的王爷。” 那众和尚问讯便没多说,真个四散回屋,只半刻便又齐齐整整回来,列队摆班出门迎接。 他们中有的披着袈裟,有的着了偏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 行者看见,笑着调侃道:“和尚,你倒穿的是甚么衣服?” 和尚见他这人面相不善,于是不安回道:“爷爷,不要动手,等我说。 这是我们在城中化的布,此间没有裁缝,是自家做的个一裹穷。” 行者闻言暗笑,押着众僧,出山门下排列。 那僧官磕头高叫道:“唐老爷,先前是我有眼无珠怠慢了您,还请到方丈室谈坐。” 八戒看见师兄搞出的阵仗,笑着玩笑:“师父诶,要说还是我猴哥本事! 想刚才你进去几时,回来却泪眼汪汪,嘴上挂得住油瓶。 师兄怎么就有此獐智,教他们倾巢列队来接?” 三藏道:“你这个呆子,好不晓礼! 常言道,仁善者受气,鬼怕恶人哩。” 唐僧再回头,见他们开始磕头礼拜,再于心不忍,遂疾步赶上前叫:“列位请起,请起来!” 众僧叩头不止,僧官膝行上前道:“老爷,若和你徒弟说声方便,不动杠子损我家园,我就跪一个月也甘愿。” 唐僧叫:“悟空!看你做得好事! 此后在这里不许动兵器,更不能伤人!” 行者赶忙摆手:“不曾打。若打,你也见不到他!” 那些和尚这才在僧官的号令中起身。 一众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拥簇唐僧,引着八戒,挽着沙僧,一齐都进山门里去,却到后面方丈中,依叙坐下。 待师徒坐定,众僧便又礼拜。 三藏道:“院主请起,此后再不必行礼,作践贫僧。 我和你虽有家、教之不同,归根却都是以行善积德为本的佛门弟子。” 僧官道:“老爷是上国钦差大唐王爷,小和尚有失迎接便是不对。 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识尊仪,与老爷邂逅相逢。 动问老爷,一路上是吃素还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 三藏黑着个脸瞪了悟空一眼,才道:“贫僧吃素!” 僧官道:“徒弟,这个雷公爷爷定然喜爱吃荤,你们速去准备。” 行者道:“我们也吃素,道不成你这些和尚还有荤的?” 那和尚道:“爷爷呀,如你这等凶汉,竟也吃素?” 而后有一个胆量大的和尚,近前又问:“老爷既然吃素,煮多少米的饭方彀吃?” 八戒知道此前师父定受这些家伙欺负,便跟道:“小家子气的和尚!多问甚么! 你们一家先煮上一石米,与我等塞塞牙缝。” 那和尚闻言全都慌了,又不敢出言推诿。 便只好各自刷洗锅灶,回自己房中安排茶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到夜半帝帝王诉冤 待到高掌明灯,调开桌椅,众僧管待众人。 待师徒们都吃罢了晚斋,一众再收拾碗碟。 三藏称谢道:“老院主,我为之前那几个无赖僧人道歉,更为我徒儿的莽撞自责。 我言真诚,明天一亮我便起行,今夜多有打搅宝山实在不安。” 僧官忙起身摆手道:“不敢不敢,是我怠慢,是我们怠慢了。” 三藏道:“请问,今夜我师徒却该往哪里安歇?” 僧官道:“老爷莫忙,小僧自有安排。” 只见他回首唤道人:“那壁厢可有听使令的?” 道人说:“师父,有的。” 僧官吩咐道:“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 再着几个去前面把那几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好请老爷安歇。” 那些道人听命,各各整顿齐备,却来请唐老爷安寝。 他师徒们牵马挑担出方丈,径至禅堂门首看处,只见那里面灯火光明,两梢间铺着五张藤屉床。 行者见了,唤那办草料的道人,将草料抬来,放在禅堂里面,拴下白马,教道人都出去。 三藏坐在中间,灯下两班儿立五百个和尚,都伺候着,不敢侧离。 三藏起身行礼道:“列位辛苦,还请回去歇息,贫僧在清净中也好自在安寝也。” 众僧犹豫不敢退。僧官上前吩咐大众:“尔等待伏侍老爷安置好再回。” 三藏忙摆手道:“即此就是安置了,就请回。” 众人闻言,才敢散去。 而后朱小杰拉着唐僧出门小解,这长老恍惚抬头,忽见明月当天,于是随口叫了声:“徒弟。” 行者、八戒、沙僧都跳出来侍立。 因感这月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高照,大地分明,对月怀归,口占一首古风长篇。 诗云: 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 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 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 浑如霜饼离沧海,却似冰轮挂碧天。 别馆寒窗孤客闷,山村野店老翁眠。 乍临汉苑惊秋鬓,才到秦楼促晚奁。 庾亮有诗传晋史,袁宏不寐泛江船。 光浮杯面寒无力,清映庭中健有仙。 处处窗轩吟白雪,家家院宇弄冰弦。 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 行者闻言,近前答曰:“师父啊,你只言说月色光华,依俺老孙看却是心怀故乡哩。 许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 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盈轮,故纯黑而无光,乃曰晦。 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 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 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 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 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 此乃先天采炼之意。 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 诗曰: 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 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 那长老听说,一时解悟,明彻真言,满心欢喜,郑重谢了悟空指点。 沙僧在旁笑道:“师兄此言虽然确当,然只说的是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半,得水之金; 在俺看来不若道: 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 三家同会无争竞,水在长江月在天。” 那长老闻得,更开茅塞。正是: 理明一窍通千窍,说破无生即是仙。 八戒上前扯住长老道:“师父,莫听乱讲,误了睡觉。这月啊: 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 吃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粘涎。 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 我说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 朱小杰哈哈一笑也跟着开口:“你们啊,月就是月,当空一块大石头而已。 非得添些虚妄寓意上去,反迷离了现象本真。” 三藏又思良久,只叹了口气,却没接朱小杰的话头。 只摆手道:“哥哥境界高远深邃,不是我等可轻易领会。 也罢,徒弟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等我把这卷经来念一念。” 行者道:“师父差了,你自幼出家,做了和尚,小时便就通读经文,其中有哪本不熟? 如今又领了唐王旨意上西天见佛,求取大乘真典。 此刻功未完成,佛未得见,经未曾取,你念的是哪卷经文?” 三藏道:“我自出长安,朝朝跋涉,日日奔波,小时的经文却又生出了许多新的体悟。 幸今夜得闲,等我温故知新。” 行者道:“既这等说,我们便先去睡了。” 言毕,他四人便各往一张藤床上睡下。 待长老掩上禅堂门,高剔银缸,铺开经本,默默看念。 正是那: 楼头初鼓人烟静,野浦渔舟火灭时。 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先愣片刻。 才拿起经卷,先在灯下念一会《梁皇水忏》,再看一会《孔雀真经》,只坐到三更时候,却才把经本包在囊里。 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去睡,忽听得门外扑剌剌一声响亮,淅零零刮阵狂风。 那长老恐这风儿吹灭灯火,慌忙将偏衫袖子遮住,又见那灯或明或暗,加之此刻夜深寂静,便觉有些心惊胆战。 此时又困倦上来,伏在经案上盹睡,虽是合眼朦胧,却还心中明白,耳内嘤嘤听着那窗外有风飒飒。 好风,真是那: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 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 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纷。 一阵家猛,一阵家纯。 纯时松竹敲清韵,猛处江湖波浪浑。 刮得那山鸟难栖声哽哽,海鱼不定跳喷喷。 东西馆阁门窗脱,前后房廊神鬼瞋。 佛殿花瓶吹堕地,琉璃摇落慧灯昏。 香炉尚倒香灰迸,烛架歪斜烛焰横。 幢幡宝盖都摇拆,钟鼓楼台撼动根。 那长老昏梦中听着风声一时过处,又闻得禅堂外隐隐的叫一声:“师父!” 忽抬头梦中观看,却见门正外站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眼中垂泪。 只听他口里不住叫:“师父,师父!” 三藏是个善良慈悲之人,见状竟忘了害怕只剩怜悯同情,欠身后又是一愣,才问道:“你是落了难得好人,还是什么魍魉妖魅,神怪邪魔,至夜深时来此戏我? 我不是那贪欲贪嗔之类。我本是个光明正大之僧,奉东土大唐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者。 我手下有三个徒弟,都是降龙伏虎之英豪,扫怪除魔之壮士。 他若见了你,碎尸粉骨,化作微尘。 此是我大慈悲之意,方便之心。 我看你不似坏人,趁早儿潜身远遁,莫自寻绝路,上我的禅门来。” 那人倚定禅堂道:“师父,我不是妖魔鬼怪,亦不是魍魉邪神,是你先前所说的落难之人啊!” 三藏奇道:“你既不是此类,既然落难却又为何不去报官,反深夜来此寻我?” 那人道:“师父,你舍眼看我一看。” 长老果仔细定睛看处,呀!只见他: 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白玉珪。 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 三藏见了大惊失色,急躬身厉声叫道:“这,这装扮…… 你是那朝陛下? 快快请坐。” 言毕,三藏用手忙去搀扶,怎料却扑了个空虚。 恍惚中愣了愣,待他难以置信再朝那边看去,却还是个人。 长老便疑惑开口:“陛下,你是哪里皇王?何邦帝主? 想必是国土不宁,谗臣欺虐,半夜逃生至此。 有何话,您且说我听。” 这人才泪滴腮边谈旧事,愁攒眉上诉前因,道:“师父啊,我家住在正西,离此只有四十里远近。 那厢有座城池,便是我的兴基之处。” 三藏道:“不知贵方叫甚地名?” 那人道:“不瞒师父说,那处便是朕当时创立家邦,改号乌鸡国。” 三藏道:“陛下这等惊慌,却因甚事至此?” 那人道:“师父有所不知,此地五年前连续大旱,可谓草子不生蝼蚁皆无。 到了凄惨之处,甚有易子相食民皆饥死,甚是伤情。” 三藏闻言,摇头叹道:“陛下啊!古人云,国正天心顺虽为虚言,可也有联系。 贫家小户尚知晓未雨绸缪好过临渴掘井的道理。 一国一邦,却怎好不兴修水利,防旱抗涝? 那时你不抽出时间心血慈恤万民,待到事发突然,没有准备应对之下,便唯有手忙脚乱徒呼奈何! 那时既遭了荒歉,你却怎么不勤政调度反躬自省,反独自躲离城郭? 天灾难抗,可星火燎原。 你该去开了仓库,赈济黎民; 悔过前非,重兴善政。 往后自然天心和合,雨顺风调。 即便有瑕,亦不足称患!” 那人叹息道:“师父啊,你却不知创业艰难。 朕何尝不想兴修水利改善民生? 可国家初创千头万绪,实在有更多更急的事情需要优先。 倘百姓连今日食米都无法获取,又哪顾及得到防患抗灾? 那时家邦才立,连年征战后国中仓禀早已空虚,钱粮财帛无一不到尽绝之类。 就连文武两班的亲信大臣也自愿停俸止禄,寡人膳食半年亦不见荤腥。 即便如此,我还是东拼西凑,效仿天朝禹王治水修渠,与万民同受甘苦。而后斋戒虔诚,昼夜焚香祈祷。 如此三年,水利工程虽修得有模有样,可滴水不降也是无用啊! 那时只干得河也枯了,井也涸了,地也裂了,树也死了。 正在我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之时,也在全国百姓生死存亡的危急之处。 国中忽然远来了个锺南山的全真道者,他有大神通,号称可以呼风唤雨,狂言轻易点石成金。 我文武多官也正忧旱,所谓病急乱投医,直有许多举荐他来见朕。 朕当时也乱了针脚,心说哪怕万一,试试也好。 遂当即请他登坛祈祷,不料上天果然有应。 只听他令牌响处,顷刻间便有大雨滂沱而落。 寡人先前哪怕在做梦,只掐了自己好几下才喜极而泣。 上天恩惠,朕不敢多得,只奢望可以有三尺雨水。 可那道人却笑着摆手说:‘久旱雨少,恐不能润透泽全’,于是继续施法,又多下了二寸有余。 朕见他如此尚义且有本事,便与他八拜为交,以兄弟尊称。” 此刻,门口晃悠的朱小杰,在阴影中唧唧嘴巴。 心说:好嘛,原来李世民认我做哥哥时,却是这么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