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好女婿》 第001章 万历四十年 沈宽环顾着屋内四周,古色古香的花梨木家具,看着身前这张品相极佳的花梨木八仙桌,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这些玩意要是放在前世,那可是一笔价值不菲不小的横财啊,少说也得个好几百万。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一丁点价值都没有。 因为现在是大明万历四十年。 在这个时代,眼前这些花梨木,真的就只是摆设家具罢了。 他记得,昨晚自己明明还在饭局上帮领导拼命挡酒,可一觉醒来,却已经魂穿六百年,来到了大明万历四十年,临洮府下面一个叫西乡的村庄。 自己的身份,也从南州市炙手可热的领导大秘,摇身一变成了林家门下,一个佃户家的长子。 更蛋疼的是,当他醒来吸收融合了原主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后,他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便宜父亲卖给了林家,成了林家的上门女婿。 今天,就是他入赘林家成亲之日! 上午醒来发现这个悲剧时,沈宽还为此在林家狠狠闹了一阵。 因为在他细碎的记忆里,自己的前身不仅是破落佃户家的子弟,而且还是个憨批。 在他看来,林家这种大户人家,能把千金大小姐嫁给前身这种又穷又憨批的佃户之子,要么林家小姐是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要么是个三百斤的胖妞。 不然怎么可能下嫁给他? 当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路! 但转瞬,他就放弃了跑路的计划。 因为这是对于户籍管理最为严格的大明朝,远离所居之地百里以外,若是没有路引,被抓住是要依律治罪的,轻则鞭策,重则收押坐监。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作为领导大秘,必须要跟领导爱好保持高度同步。 他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喝,随后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到房间的铜镜前,再次认认真真地观瞧起自己的现在的模样。 镜子里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样貌像极了他前世年少时的模样,可说得上是仪表堂堂,再加上常年劳作带来的健壮身材,穿着古装是个十足的古装型男,也难怪林家会招他配种……哦不,入赘。 “大哥! ”正当他照着镜子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开锁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声清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小妹,你怎么来了?” 脑海中的记忆,让沈宽极为熟悉这个声音,他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回头望去,脸上也很自然地泛起有些憨憨的笑容。 进来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正是沈宽的小妹沈莲。 只是这会小丫头不复沈宽记忆那般,穿着破破烂烂的百衲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淡黄色襦裙,头上扎着双螺髻,只是襦裙有些大不那么合身,应该是林家赏的? 不过即便不合身,但这打扮比之前在家中那脏兮兮的模样漂亮太多了,妥妥的一个美人坯子。 “好看吗,大哥?”见沈宽注意到了自己的新装扮,沈莲高兴极了,献宝一般上前来在沈宽面前转了一圈,喜滋滋地问道。 “好看,小妹真好看。” 沈宽憨憨地笑着,满心都是欢喜,前身留下的记忆,让他看到沈莲就发自内心地高兴。 家中爹娘素来更喜欢老二沈魁,这个小妹是跟沈宽最亲,沈宽也最疼这个小妹,不过他前身憨憨傻傻的,到底是谁疼谁还真不好说。 “咳……” 也不等兄妹两多聊,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 沈莲听到这声咳嗽,脸上笑容立马收敛了不少,拉了拉沈宽的衣角道:“大哥,吉时到了,嫂嫂还在等你呢。” 沈宽哪还能不明白,林家知道他和妹妹最亲,所以就把沈莲找来,就是怕他再闹上午的幺蛾子。 “哥,我帮你穿婚服!” 也不给沈宽拒绝的机会,沈莲蹦蹦跳跳地就抓起床榻上的绿色婚服,帮沈宽穿好。 婚服一件青绿色的九品伪官服,形制和九品官服完全一样,只是真官服胸前的补子是蓝雀,婚服的补子是鹌鹑罢了。 “哥哥真像个大官。” 看着沈宽穿上婚服的威风模样,沈莲赞叹不已。 “等着,大哥一定会真的挣个大官当当,让我妹也跟着威风威风的。”沈宽笑着捏了捏沈莲的小脸,接着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提着腰间玉带迈步走出房门。 “姑爷,请。” 门外头戴着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盘领衣的林府管家林福,带着几个穿着粗布 短衣的健仆正在等着,看着沈宽出门,林福脸皮一阵抽动,那几个健仆也是目光闪烁,这几位今天上午为了抓他,可没吃苦头。 在林福的引领下,沈宽穿堂绕廊,一路来到了大堂,此刻大堂已经宾朋满座人声鼎沸,沈宽到来的一刻就更是喧闹了起来,贺喜声、赞叹声、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高堂之上,沈宽父亲沈大和他的便宜岳父林大望高坐着,只是看到沈宽过来,沈大面对沈宽的目光有些闪躲。 也是,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沈宽给卖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没点羞愧才怪。 两人下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正在候着。 沈宽这会才第一次见到这林月婵,盲婚哑嫁他心里一直在打颤呢,万一林家这位小姐长得太有特色,那他婚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还好,虽然宽大的喜服遮住了林月婵的身段,但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露在外面的那双柔荑白皙纤细,看着也不像是太过心宽体胖的款式,他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若是后世,这时代的酒对沈宽来说就跟饮料差不多,可是佃户沈宽可是从没喝过酒的,这会沈宽也有些上头了,应酬完宾朋之后,沈宽在丫鬟的带领下往后宅今日的洞房走。 无论如何做戏还是得做全套,要不林家的脸面也没地方放不是?因此送入洞房这一环节还是少不得的。 “小姐姐,你叫什么呀,年方几何了呀?” 不得不说,林大望,也就是沈宽的便宜岳父挺会享受的,买的丫鬟样貌身段都不错。 “奴,奴婢名唤夏荷,十、十五了。”丫鬟哪听过这种话,瞬间脸就绯红,说话都不利索了,“见过冬梅姐姐!” 她赶紧加快脚步把沈宽领到了房间门口,臊红着脸和守在门口的丫鬟打了声招呼,逃也似地跑开去。 沈宽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丫鬟,眼前不由得一亮,这丫鬟样貌清秀身段婀娜,比之那夏荷更多了几分韵味。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刚才和夏荷说道话,冬梅对沈宽可没什么好脸色,冷着一张脸对沈宽说道:“姑爷,奴婢是小姐 的贴身丫鬟冬梅,小姐吩咐了,您今晚在书房睡,请跟我来。” 沈宽是什么人,曾经的县委领导秘书,在哪不是被人捧着,成了亲不让他入洞房,又喝了酒,再加上这一天的际遇,心中戾气登时就起来了。 “你什么身份?让开!” 沈宽冷哼一声,这会那还会客气?挥手就把冬梅扫开。 “哎呀!”冬梅惊叫一声,便被沈宽甩到了一边去。 穿越之后,沈宽发现自身最大的变化,就是身体素质大为改变,力量大得惊人,又哪是冬梅能承受的? 甩开冬梅,沈宽推门进入婚房,反手把房门关上。 关好门后,沈宽这才扭头看向坐在绣床前的新娘子。 也是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床边女子没能反应过来,发现沈宽进门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站起身来。 红盖头也遂即从头上滑落,露出下面的真容。 饶是前世见惯了美女,沈宽也不由得心中赞叹了一声,什么叫清水出芙蓉,什么叫天然去雕饰,说的不正是眼前的女子吗? 只见眼前这女子,眉若远山,目如秋水,肤如凝脂,因为惊吓微张着双唇,那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说不尽的怜爱,沈宽的心火在林月婵这副表情下顷刻冰消瓦解。 “你怎么敢,给我滚出去!” 惊恐过后,看着眼前的沈宽,林月婵表情迅速变得冷若冰霜,指着门口就是一声惊叫。 这毫不客气的怒斥,立时又把沈宽逐渐消散的心火和戾气激了起来,牵起嘴角露出一丝带着讥讽的笑意,转身将房门栓上,继而迈步往床边走。 “你想干什么?” 这下林月婵真的被吓住了,招婿的时候,她可是实地考察过的,这沈宽别看相貌还不错,但是就是个憨子,旁人骂他打他,他从不反抗,就只知道憨笑,别人说什么他就照做。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沈宽居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干什么,娘子,咱们该圆房了。”沈宽嘿嘿一笑,看着林月婵那副惊恐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你别过来!啊……” 眼见沈宽大步过来,林月婵连忙绕到身前八仙桌另一 边,试图躲开沈宽。 “娘子,过来。” 沈宽一把推开桌子,箭步上前,伸手抓住林月婵的小手,稍一用力,就将林月婵拉到了自己怀里,一时间温香软玉抱满怀,右手一弯,就将林月婵紧紧搂住。 林月婵发间散发的香味充斥口鼻间,他忍不住埋头用力嗅了一口:“真香。” 还没等沈宽陶醉一会,一股剧痛从肩膀上传来,沈宽下意识地推开林月婵,林月婵一个踉跄,摔倒在绣床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卧槽!这小娘皮疯了?” 沈宽伸手到肩膀上一抹,看到满手的鲜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剧痛让他眼睛都红了,怒瞪了林月婵一眼,迈步就要上前。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林月婵双手紧握着剪刀,拼命地往床角落里挤,看到沈宽身上的血她也慌了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以为,一把剪刀就拦得住我?”也算是沈宽涵养不错,忍住没有爆粗口骂林月婵,但受伤可是激起了他的凶性,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林月婵? “你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眼见拦不住沈宽,林月婵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心一横就把剪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锋利的刀锋立刻在雪白的脖颈上压出红痕。 沈宽见状脑子瞬间清醒了,连忙停下动作对林月婵说道:“别,别,别,娘子,万事好商量。” 就这娘们的脾气,他真不敢赌她会不会真的给自己一刀。 “你退后,再退后一些。”总算制止了沈宽,林月婵心里松了口气,命令沈宽退到门口,表情这才稍微松弛了一些。 稍过了片刻,眼见林月婵平静了些,沈宽陪着笑脸说道:“娘子,你看,我们这都成夫妻了,干嘛闹成这样啊,你把剪刀放下来,我们好好说。” “谁是你娘子,你这个登徒子,明日就把你送官!”林月婵此时脸若寒霜,语气也是冷得掉冰渣子。 “娘子,大明律可不管夫妻圆房的事。”沈宽干笑着,这会他可不敢再刺激林月婵了。 “闭嘴,你也配叫我娘子,若不是那贾明堂,我林月婵如何会看上你这憨子?给我滚出去,从今日起,我若是再听到你叫我娘子, 再见你进我的房间,我定将你全家赶出西乡!” 俗话说的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沈宽听到这些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双手攥拳捏的咯吱响,额头上青筋浮现。 若非是顾忌林月婵的女子身,沈宽已经一顿暴揍了,真是给你妹脸了。 “沈宽,当日招你入赘我林家,是瞧你老实本分。” 林月婵淡淡说道:“今夜,这亲事也算成了。所以从今日起,你住后厢房,离我这闺房再远些!” “靠……” 沈宽这会儿终于明白,这桩婚事内有乾坤啊。 听这意思,自己这个上门女婿,连啪啪…不,连圆房的资格都没有啊! 不过沈宽脑子拎得很清,自己如今是人在屋檐下,可不是刚烈上头的时候。 就像吃鸡一样,要讲究战术,正面钢枪是吃不了鸡的。 去后厢房睡就去后厢房睡嘛。 只要苟住,早晚都能吃到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2章 西乡里长 第二天上午。 后厢房。 沈宽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他来到大明之后的第一觉。 昨晚睡得早,睡得尚算舒服,微微撑了一下懒腰,嘶…… “哎哟,这娘们下手真狠……” 这一撑腰,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他不由龇牙咧嘴地嘟囔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翻身从床上爬起。 “姑爷,您醒了啊?来洗漱一下。”才刚起身,昨晚给他带路的丫鬟夏荷便端着一盆水进来,进门看到穿着中衣的沈宽,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谢谢啊,还是夏荷姐姐知道疼人。” 看到她这模样,沈宽心情大好,这姑娘虽不比林月婵漂亮,但比那林月婵要可爱多了。沈宽心中一阵腹诽,接过夏荷水盆开始洗漱。 “呀,这是奴、奴婢应该做的。”夏荷受宠若惊地惊叫了一声,府中都是些粗鄙人,她作为一个丫鬟,哪有什么人对她这么客气过?何况还是沈宽这个姑爷。 “姑爷,这是冬梅姐姐让我给您带来的,治伤很好用的,我给您抹些。”一阵手足无措之后,夏荷从身上拿出一瓶药膏对沈宽说道。 沈宽笑着点了点头,这丫头倒也玲珑,特意提及药膏是冬梅给的,实际上冬梅给的不就是林月婵给的吗? 这丫头是旁敲侧击,想缓和他和林月婵的关系?沈宽微微摇头,她这番心思可是白费咯。想那林月婵说的话,沈宽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说话这么刺耳,这林月婵情商何止低下。 不过这娘们情商低归低,但是长得真是太美了,作为一个男人,沈宽真没办法讨厌她。 “迟早得把这娘们给办了!” 沈宽心中暗下决心,除非这林月婵是个性冷淡,否则他还不信了,凭他多出这几百年见识,还搞定不了她。 洗漱完,沈宽将上衣脱下,露出健壮的后背,给又是一脸晕红的夏荷涂抹膏药,涂抹膏药的途中,免不了逗这冬梅几句,逗得她脸色更是通红。 涂抹完药膏,夏荷又逃也似的抛开,不一会又端着一份吃食送来。 这吃食粗糙得很,就是一碗杂粮野菜熬成的稀饭,再加上一块硬 面饼,比起其他仆役吃的,多了一小碟咸菜。 习惯了前世美食的沈宽哪里吃得下去,也就是因为饿了勉强将东西塞进肚里,倒是听说夏荷说县城里有酒楼食肆,沈宽更是蠢蠢欲动,在这林家寄人篱下可不行,必须尽快找条出路。 吃完饭,无所事事的沈宽便开始四处溜达,一方面熟悉林府环境,一方面思考未来的出路。 一路兜兜转转来到正厅,远远地就隐约听到叫嚷声,管家则林福就抱着手守在外边,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诶,姑爷,姑爷,您可千万别去。”眼见沈宽过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把沈宽挡住。 “林管家,这是?”沈宽看出情况不对劲,指了指正厅那边问道:“有人来找咱们家麻烦?” 这一路琢磨下来,沈宽已经想明白了,他老爹那边靠不住,要想翻身做主,他现在唯一的助力怕也只有林大望这个便宜岳父了。 至于怎么能让这个便宜岳父帮他,就得先表现出价值来,怎么体现出自身价值,有人来林家找茬可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嗨,姑爷,您就别管了。”林福苦笑一声,他可不觉得沈宽能做啥。 见他不愿意说,沈宽迈步就往正厅走。 “姑爷,您轻点,您真的不能去啊!” 林福赶紧阻拦,也不知道是穿越的福利还是这具身体天赋异禀,穿越之后,沈宽发觉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强得有些离谱,林福哪里拦得住?几乎是被他拖着往正厅走。 一脚迈进正厅,就见他的便宜岳父林大望坐在主座上,林月婵站在他身边,主座左边下首则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健仆。 这中年男人尖嘴猴腮的一脸刻薄相,右边脸上还有个大痦子,上面长着长长的黑毛,就跟一只脱了毛的老鼠一模一样。 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直就盯在林月婵身上,这可就让沈宽不爽了,再怎么着,林月婵也是他明媒正嫁的娘子,哪怕性格太差,也不是这只耗子能打主意的。 这耗子沈宽倒也认识,是西乡里长贾明堂,他那个倒霉儿子,早先可没少欺负沈宽前身。 “你怎么来了?快点回去。”看到沈宽进来,林大望眉头顿时一皱,林月 婵可也急了。 沈宽在她心里就是个憨子,要是被贾明堂给拿捏住,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她林家还这么在十里八乡抬起头来? “沈憨子?我说,大望啊,你居然给月婵找了这么个夫婿?你也不怕十里八乡的乡亲笑话?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退了婚,你放心,我们贾家不嫌弃月婵。” 看到沈宽,贾明堂不由得哈哈大笑,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是哪家和林月婵结了亲,看到是沈宽,他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家不好动,动沈家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别小看他这么一个里长,西乡一百一十户人家的赋税、治安、盐课这些可都是他说了算。 当着自己面来挖墙角,沈宽哪还会惯着他嘿嘿笑道:“贾里长,我娘子宁可嫁我这个憨子,都不肯进你们贾家,怕是你在他心里,连我这个憨子都不如啊。” “你……”贾明堂真没想到沈宽嘴皮这么利索,登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贾里长,我听乡里都在传,说您已经有两年没去四房小妾那了,乡里都在传您那个不行啊,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不等他说话,沈宽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啐!登徒子就是登徒子。”这十里八乡的传闻,林月婵哪能没听说过,闻言脸色就是一红,连忙螓首低垂低声啐了一句。 “你们是死人吗?” 贾明堂闻言脸瞬间黑成了锅底,那叫一个暴跳如雷,抬腿就踢了一下身边的仆从,恶狠狠地咆哮道:“给我打,打死为止。” “不可……” “不可……” 林大望父女万没想到贾明堂竟如此跋扈,竟然要手下人当场打死沈宽,慌忙起身阻止。 只是他们俩哪有这个能力拦住贾明堂手下,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到吩咐,立刻如疯狗一般朝沈宽扑过来。 沈宽前世可是多才多艺,他当年可是柔道黑带五段的水平,加上穿越之后的一身蛮力,又哪会怕这两货? “来得好!” 见两人扑过来,沈宽不惊反喜箭步上前,左手快速探出擒住当先一名健仆抓来的左手,身形一矮便窜到其腋下,背部往上一顶,手部发力一个旋身,使出柔道中的背负投。 只见他手中健仆 惨叫着被丢出去,如同炮弹一般撞在另一人身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两人一阵翻滚撞到正厅立柱,这才吐血倒地再不动弹,撞击力道之大整个房间都抖了下。 “你,你,你,竟敢杀人!你犯了大罪了!我要去衙门告你,砍了你的狗头。” 看着这一幕,吓得贾明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魂都快吓没了,反应过来之后逃也似地远离沈宽,而后才颤抖着手指着沈宽厉吼。 “姓贾的,你好歹是个里长,连大明律都不懂?大明律中有一条,凡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无论。” 敢动手,沈宽又哪会没有准备,他笑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前世看过的大明律例,正好就有几条现在能用上。 “听不懂?没事,我告诉你。”看贾明堂听的一愣一愣的,就知道这草包没听懂,沈宽又是笑道:“凡没被邀请进入主人家,得杖责八十,主家当场打杀了,也是无罪。” 他这纯粹是欺负贾明堂不懂大明律例,大明律例中这一条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凡夜入人家内者,也就是只有夜里闯入才触犯此法。 “还有,贾里长,你真要跟我打官司?不瞒你说,你现在可就犯了国法。你这衣服可就是严重逾制,大明律例中早有规制,庶民不得用黄色,不得使用金绣、棉绮、绫罗,靴不得材质花样违例者课以重罪,罪重者斩。贾里长,你是官还是吏?” 沈宽笑着指了指贾明堂,他这一身几乎把大明律中关于服制的禁令犯了个遍。 贾明堂哪懂这个,但从沈宽的态度看出,他没准备对自己动手,心中稍安了一些:“放屁,真要如此,县城里的富户岂是全都犯了国法?” “嘿嘿,那是当今圣上仁慈,民不举官不究罢了。要是有人上县衙告上一状,你觉得官府会不会管?” 沈宽目光灼灼地盯着贾明堂道:“姓贾的,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最清楚。你说咱们西乡,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早点死啊?我要是多召些人来,与我一起到衙门上告,你说到时会如何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3章 该谋个前程了 贾明堂被沈宽盯得头皮发麻。 他清楚自己在西乡做的恶事可不少,整个西乡想他死的人还能少吗?真要是被抓到把柄被告上一状,林大望再使点银子,结果恐怕还真不好说。 他越寻思越害怕,色厉内荏地叫嚣了一句:“你以为你吓得到我?不过今日还有他事,先不与你计较,哼,咱们走着瞧!” 随即,也不管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健仆,边说边仓皇地往门外快步离去。 “慢着!” 贾明堂走到一半,突然听到背后沈宽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老老实实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是真被沈宽给吓着了。 “里长老爷,您的人还没带走呢。” 说话间,沈宽一手一个,提着他那两健仆出来,那两膀子力气,贾明堂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管家,还不安排人帮贾里长把人送回去?要不他得怪罪我们林家不懂礼数了。” 随后他招呼了一声管家林福,林福早被之前的一幕幕给惊呆了,心中那叫一个敬服,听到吩咐麻溜地就动了起来,招呼人叫车送人。 沈宽这才笑眯眯地跟贾明堂道别:“慢走不送啊,下次我也去你家串串门,听说你家院墙没起多高啊,这可不行,防不住强人呐。” 贾明堂深深地看了沈宽一眼,仿佛是想把他记到骨头里去。 旋即转身快速离开,不敢有半步停留。 沈宽冷冷地目送他离开,这种人他可没少打交道,要就一次打疼他,这样他才不敢轻易打你的主意,否则他会一直在阴沟里盯着你。 目送贾明堂离开,沈宽扭头看了正厅一眼,林家父女站在门口,正满脸错愕地看着他,显然他们也还没缓过神来。 “娘子、岳父大人,小婿告退了。”沈宽得意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冲正厅门口的林家父女拱手一稽转身离去,颇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感觉。 他这是在钓林大望,上赶的不是买卖,等林大望自己找上门来,那才是提条件的好机会。 直到沈宽消失在门外,林大望这才回过神来,问林月婵道:“女儿啊,这家伙真是个憨批?” 林月婵轻轻咬 了咬嘴唇,并没有回话,沈宽这一串连消带打就解决了贾明堂这个大麻烦,她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明白这个沈憨子了。 看着发楞了的林月婵,林大望眼神有些闪烁,这个家,毕竟还是得有个男丁才行啊。 …… 一晃过了几天。 “对Q。” “对K。” “不要。” “我赢了,给钱给钱给钱。” 林家后院一片哀嚎,沈宽哈哈笑着,催促输家给钱。 这万历年间,还是个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娱乐活动,快闲出个蛋来的沈宽就把扑克给山寨了出来,规则简单,可玩性强,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沈宽住的院子,没事这里就聚满了人,有看的,有玩的,热闹得一塌糊涂。 小赌怡情,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凭借着几百年的技术支持,短短的五天内,沈宽便赢了二百多个铜钱。 可别小看了这二百个铜钱,要知道林府下人,一月也就不到四钱银子,也就是差不多四百个铜钱,林大望虽然贪财吝啬,但还没黑心到家,只是也没多慷慨就是了。 “姑爷,您看,我这已经没钱了。” 今儿个输钱是厨房的胖厨娘,她眉目含春地看着沈宽撒娇,说着还想伸手抓他的手。 沈宽浑身一哆嗦,连忙弹开去:“没钱先欠着,我是你们的姑爷,还怕你们不还钱?” 见他躲开,厨娘幽怨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起身扭着丰满的身体离开。 “下一位,下一位。” 听到他的招呼,另外一个林府仆从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 “姑爷,老爷找你。” 还没等沈宽发牌,管家林福就找了上来,一听是林大望找自己,他顿时精神一震,钓了这么久的鱼,总算是到了。 “贤婿,来来来,过来坐。”见到沈宽,林大望胖脸顿时笑成一团,连忙招呼他进花厅就坐。 “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不知岳父大人招小婿来有何事?”沈宽有礼有节地抱拳稽首,而后在林大望对面坐下。 “贤婿呀,为父之前还不知道,你竟然还精通大明律例。”寒暄了两句,林大望才开口笑道。 沈宽连忙谦虚道:“略懂、略懂。” “贤婿,你既知晓大明律例,那便应该识字?不知你是在哪开的蒙 ?”正是知道沈宽家没那个闲钱去读私塾,林大望这才会有此一问。 “年少时,曾遇一老者,蒙他老人家教了些。”沈宽信口扯着谈,他还不信林大望还能去求证。 林大望看出他不想说,便也没有多问,转而笑道:“贤婿,你可知我们林家要想长长久久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功名?”熟读明史,沈宽当然明白,在明朝,那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只要能考取功名,哪怕是最低的秀才,也能见官不跪免赋免税,因此只要考取到功名,就会有人上赶地把土地投献到其名下,迅速完成成为一地豪绅的原始积累。 林家现在最大的窘境便是如此,家中没有有功名的读书人,否则又哪里会怕一个小小里长? “着啊,贤婿你果然一点就透。”林大望没想到他还真说中了,稍微一愣这才说道:“我看贤婿聪慧,又识文断字,你可有心考取功名?” 听到林大望打着这个主意,沈宽就是一阵头疼,识字他是没问题,就算诗词歌赋,他也能剽窃一些,但这什么八股文,他真是彻底的门外汉。 如果是穿在嘉靖正德年间,科举确实是最好的一条路,但这会是万历四十年,再过三十年明朝都要亡了,那么再耗费巨量时间去科考,无疑是一条不划算的道路。 但直接拒绝林大望可不好,就像是领导安排的任务,脑子有包才直接拒绝,只有迂回推进让领导清楚其中难度,这才有回旋的余地。 沈宽脑子一转笑道:“小婿自然是愿意的,不知岳父大人准备了多少银两助我求学?” “三十两?”一提到银两,林大望脸上笑容就有些僵了,沉思好一会,才期期艾艾地报出一个数字。 “岳父大人说笑了。”一听这数目,沈宽脸皮抽动了两下,好家伙他这便宜岳父简直是想空手套白狼,三十两要想科考中第,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笑话。 沈宽耐心地跟他解释道:“且不说各类经义和赶考耗费,光是寻访名师所需束脩,三十两连个零头都不够。” “那五十两,一百两?”看着沈宽的脸色,林大望满脸肉疼地往上加,见沈宽没有表示,林大望略微沉思,这才下定决心长 叹一声:“贤婿啊,看来,我林家命中就没有出读书人的命啊,罢了罢了。” “岳父大人,我倒是有些主意。” 看他这吝啬劲,沈宽真想翻白眼,就这投入还想培养个读书人出来? 林大望这会可就没那么热情了,耷拉着眼皮看着沈宽道:“说来听听。” “小婿别的不敢说,但在商贾之道上还有些自信,岳父若信得过小婿,出些本金,让小婿去县城做点买卖,盈利你我二一添作五。” “贤婿啊,这个还是再议,再议。” 林大望毫不心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可是不准备直接给沈宽银钱,这些天他越观察,越是感觉沈宽的不凡,给他银钱,怕是给他插上翅膀,怕是没多久林家就会给他甩到脑后了。 “贤婿莫急,士农工商,这商贾毕竟是排名最末,终非正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是否可行。” 也不等沈宽接着说什么,林大望又是一笑道:“我准备去趟县城,帮你打点一下,让你去县衙谋个差事,贤婿你看如何?” 沈宽这才明白,之前说的什么科考功名都是铺垫,这才是真正的戏肉。 揣摩了一下老狐狸的心思,他也就明白了,老狐狸这是不想再白养着自己这个上门女婿了,可是把银钱交给自己做生意,他又怕自己卷了银子跑路。 而衙门这种地方,老狐狸必然有自己的关系,自认为能拿捏住他,又能往衙门里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还真是挺能算计的。 只是这老狐狸压根想不到,他沈宽之前是干什么的,衙门这地方简直就是他的主场。 “这行吗?我可没在衙门干过。”明白了这老狐狸的狡猾,沈宽不敢再小看这老狐狸了,答应得太快保不齐又让这老狐狸疑神疑鬼,故作为难了一会才开口道。 “贤婿莫慌,衙门当差也就日日应卯,公人多威风啊?而且你当了公人,贾明堂也不敢去轻易对你我两家动手。”老狐狸生怕沈宽好吃懒做惯了,不愿进衙门干事,赶紧劝说道。 这可是他思虑好久才想出来的妙招,能拴住沈宽,还不用再养这么一个闲人,简直是一举两得。 “那好,我试试,但是岳父大人,我这去县衙,吃住打 点这些,没有些银钱可不成,我琢磨着好歹也要个五十两。”这回可是老狐狸上套了,沈宽哪还能不狮子大开口。 “不可能,我林家遍数银钱也不足五十两,上哪去找五十两给你!三两,不,二两!”一听这数目,林大望仿佛被踩了尾巴,咬牙切齿地对沈宽喊道。 “那我不去了,这一天天地呆着也挺好,反正也不用担心吃食。”沈宽往椅背上一靠,心中暗自鄙夷,这老狐狸真是吝啬到了极点,林家所有财产加起来不足五十两,这种话他都能说出口。 虽说临洮府不比江南,一亩良田能卖几十两,卖个十几两还是没问题的,林家百亩良田,光这固定资产都有千余两了。 “五、五两。”眼见沈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林大望咬牙加了一点。 “最少二十两。” “六两一钱。” “十八两。” “八两!”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两人在八两这个数目上达成了一致,主要是林大望死活不再松口了,沈宽也只能作罢,八两勉强也够了。 当然,以林大望的性格,这会拿钱是门都没有,商量好上任之日给钱,沈宽这才告辞离开。 林大望目光幽幽地目送沈宽出门,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臭小子,这八两,你要是不能连本带利地给我赚回来八十两,我生吃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4章 回门 跟沈宽谈妥后,林大望就找了门路,替便宜女婿谋划进衙门当差的事。 第三天县城那边捎回来好消息:事已办妥,到县衙投奔一个叫郭雄的班头便是。 林大望大喜,赶紧跟沈宽定了出发的时间。 他安排在两天后,让沈宽跟着林家去金县贩卖粮食的车队,一同去县城。 沈宽听完,也不得不佩服便宜老泰山的办事效率,估计是暗里使了银子。 他一瞅离进县城还有两天的光景,便盘算着这两天回家一趟。 也不知道是穿越过来后,受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影响,他的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催着他回家看看,回去见见爹娘,看看弟弟,还有妹妹。 原主对家的思念和眷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沈宽,让他有莫名地心生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心结? 随即,他做了决定,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除了从便宜岳父那里讹来的八两银子外,还有几件八成新的衣服,分别是给爹娘、小妹和便宜弟弟沈魁准备的。 打包好这些东西,沈宽便提着包裹准备出门。 “姑爷,您这是?” 这时,林月婵的贴身丫鬟冬梅走进院里,看到提着包袱出门的沈宽,好奇地问道。 “哟呵,是冬梅啊?几天不见,又娇艳了几分,都快赶上你家小姐了。”沈宽一见是林月婵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口嗨了一下。 “哎呀,姑爷您真是的……小姐在门外等您,让您快些去。”冬梅脸色立马通红,羞得一跺脚,撂下话就匆匆跑开。 这些天,林月婵除了贾明堂来闹得那次,跟沈宽说过几句话,之后就再没碰面。 今天突然差丫鬟来找,让沈宽略有些诧异。 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沈宽抓着手里包袱,一路来到林家大门口。 门外停着一辆驴车,冬梅正等在驴车旁边,没见林月婵,想来应该是坐在驴车里面。 “冬梅,这是干嘛去啊?难不成你是想跟我私奔?” 明知道林月婵就在驴车上,沈宽故意调笑了冬梅一句,冬梅闻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一脸幽怨地盯着沈宽带 着几分哭腔哀求道:“姑爷,您别闹。” “够了,沈宽,你是我林家的姑爷,请注意体统。你来我林家有些日子了,按照风俗该回门看看了。”驴车内的林月婵听不下去了,语气中明显带着愠怒。 回门? 听到这话沈宽差点没给气乐,新娘子回娘家才叫回门,合着自己成了新娘子了? 不过也好他正准备回家,有车坐总比走着回去强,街坊四邻看到,也算是有几分面子。 遂即他便蹬着车辕上去驴车,掀帘就要进去车厢。 “姑爷,小姐要你在外头坐。”眼见他要进车厢,冬梅赶紧拉住他。 连车都不让进,沈宽哪能不恼火,至于冬梅那点力气,甩甩手就能把她丢出去,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会是在大门外,要是闹起来大家脸面都不好看,沈宽这才松开门帘,对冬梅一笑:“好好,我不进去,来,冬梅,我拉你上车。” 说着,也不等冬梅答应,抓住她的小手稍一用力,冬梅便尖叫着被拉上了车,立足不稳之下冬梅只能紧抱住沈宽以免摔倒。 “哎哎,可别摔了,赶紧进去”沈宽一把环住冬梅的细腰,掀开车厢门帘把她送进去。 “贼厮!” 门帘掀开,光线钻进车厢,看不到林月婵的脸,只能看到她半边的身子,但从语气上能听出她是真的气坏了,连粗口都爆了出来。 “嘿嘿,娘子,依大明律,骂人可是犯国法的。” 沈宽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这娘们不让他痛快,那自己也别想痛快了。 说话间,冬梅挣扎着离开沈宽的怀抱钻进车里,然后将门帘扯下。 “老陈,走。” 沈宽在车辕上坐下,对旁边的车夫说了一声。 “好嘞,姑爷,您可坐稳了,得儿。” 老陈应了一声,‘啪’地一挥鞭子驾车行进。 西乡地界不小,从林家到沈家也有十几里地,路况就更别提了,一路颠簸总算快到沈家了。 “老陈,还有多远?”这时,车厢内传来冬梅的问话。 “约莫还有两里地的功夫。”老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回了冬梅的话。 “姑爷,小姐说让你进来。”不一会,冬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招呼沈宽的。 沈宽撇了撇嘴,这是在做面子工程呢,不过从这一点上看,林月婵还知道尊重他的爹娘。 “好嘞。”沈宽应了一声,起身掀帘迈步进去。 “你就坐门口。”刚进去,林月婵就开口喝止。 “哎哟!”谁知沈宽惊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就撞到了车厢最里面,顺势就抱住了林月婵,嘴直接贴到了她的脸上。 “啊……” “哎呀,你属狗的啊!” 沉默片刻之后,女声尖叫和男声惨叫同时响起,沈宽连忙从林月婵身上离开,摸了摸左边嘴角,林月婵这娘们竟然下死口咬他。 “你若是再敢轻薄我,我便死在这里。”黑暗中,林月婵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能听得出其中的决绝。 “这只是意外。”貌似玩大了,沈宽可不敢再招惹她,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处坐下。 “小姐,姑爷,我们到了。” 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中,驴车总算是来到了沈家,车夫老陈的声音响起,沈宽起身掀帘下车。 眼见林月婵主仆二人离开车厢,沈宽伸手想去接他们,林月婵满脸寒霜缠绕,看都不看他一眼,冬梅更不敢接受,连忙跳下车,伸手接着林月婵下来。 “老头子快来,是林家小姐和憨子回来了。” 听到驴叫声,正在屋外准备饭菜的沈母罗氏看到是沈宽他们,脸上顿时挂满了惊喜的笑容,胡乱地在满是补丁的襦裙上擦了擦手,匆忙就迎了过来。 “娘,孩儿回来了。” 之前没见面还好,真见了这满布风霜的老脸,沈宽再也分不清自己是佃户沈宽,还是后世的沈宽了,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快步上前,噗通跪倒在地。 “好好好,好大儿,成亲了,懂事了!快起来快起来。”罗氏也是忍不住了,眼泪哗哗流下,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扶沈宽起来。 “儿媳月婵,见过婆婆。”林月婵这时也上前来,对罗氏一个万福,这会她脸上的寒霜去掉了不少。 “好、好、好……” 在罗氏的眼里,林月婵可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见她对自己行礼,真叫一个不知所措,除了说‘好’之外,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时,两男一女听到声音,也从各处赶来,年老的是沈宽父亲沈大,年 纪小的就是沈宽二弟沈魁,最小的那个身影自然就是小妹沈莲。 此时的沈莲身上穿回了之前那破烂的百衲衣,手里还握着一柄短斧,满脸都是汗水和污渍。 “大兄,嫂嫂,你们回来啦?”最快赶来的是小妹沈莲,看到沈宽连忙丢掉斧头扑进他怀里。 “大兄、嫂嫂。” 沈魁这会也赶过来,对沈宽夫妇稽首行礼,只是看到沈宽他眼神有些闪烁,也不敢接触沈宽的目光。 全家上下,也就他穿的衣服好些,一身青布直身挺新的。 至于沈大则是一身粗布麻衣,和沈宽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依旧满脸沟壑,身形有些佝偻,不到四十的看,看着仿佛已经行将就木。 再次看到老爹,沈宽心里也有些泛酸,之前心中的怨气缓缓散去。 “爹,我回来了。” 沈大面对沈宽和林月婵也有些不知所措,为了不让他尴尬,沈宽主动开口。 “公爹。”林月婵也跟上上前行礼。 “好好好,好孩子。老婆子,赶紧去陈哥儿家买块腊肉,要肥的。”沈大这才松了口气,堆着笑脸不停地点头,同时吩咐罗氏准备饭菜。 “月婵见过公爹。”林月婵跟着上前行礼:“冬梅,去把我孝敬公婆的东西拿下来。” 很快春梅就大包小包地拿来不少东西,什么熏鸡腊肉啊,瓜果梨桃,衣服帽带,带的东西可不少。 沈宽诧异地看了林月婵一眼,对林月婵的大方颇有些没想到。这些天他对当下的物价也有了些了解,林月婵拿出的这些礼物,少说也得三四两银子。 “看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看到这些礼品,沈大夫妇更是不知所措,都不敢伸手去接。倒是沈莲、沈魁兄妹看到这些吃的,眼睛都快红了。 “老二,还不上去帮忙?”沈宽开口吩咐沈魁一声,沈魁欢天喜地地就上去帮冬梅提东西。 “娘子,我们进屋坐,条件有些简陋,你别嫌弃。”林月婵的到来,让两老乱了分寸,沈宽只能代替他们招呼林月婵。 “对对对,林小姐,赶紧进屋坐。” 两老这才反应了过来,殷勤地招呼两人进屋。 屋,就是两间土房,房顶盖着茅草,不下雨还行,下 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内就下小雨。 至于家具几乎没有,一张破旧不堪的八仙桌,几条缺脚的椅子,一张破床。 也就是卖了沈宽之后有了点钱,又添置了几条凳子,勉勉强强让人有个坐的地方。 在屋里坐了一会,面对林月婵沈家两口子依旧拘谨,林月婵便借故累了,带着冬梅去到已经收拾好了的另一件房休息。 “爹,家里也该修修了。” 林月婵一走,屋里里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许多在她面前不好说的话也好说了。 “是要修修了,这不,我和你娘这些天都在夯土,晚点再请王老哥几个来帮帮忙,年中应该就好了。” 沈大应了一句,抬头看了沈宽一眼,这才又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心里有怨气,但爹也是没有办法,今年收成不好,你食量又大,不给你找条出路,家里怕是过不下去了。” “孩儿明白,孩儿没怪你。”沈宽抬头看了沈大一眼,点了点头。 听到沈宽这话,沈大明显松了口气,老脸上总算浮现出高兴的笑容。 晚饭挺丰盛,熏鸡腊肉,还有一些个野味、青菜,只是那些装菜的碗具大小形状不一,一看就是四处拼凑借来的。 饭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嫌点灯费油,也就林月婵暂住的那间房亮着一盏灯,看着林月婵住的屋,沈宽有些犯难了,新婚夫妻不住一间房,这可怎么跟两老解释? “姑爷,小姐说您该回去睡了。”好在在他犯难的时候,冬梅过来招呼他,总算是解决了他的难题。 “好,爹娘,我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沈宽心里松了口气,起身跟冬梅回去林月婵的房间。 “你睡地上,若是你敢胡作非为,休怪我不客气。”见他进来,林月婵冷冷地说了一声。 沈宽看了一眼,靠,地上竟是用马车门帘铺的地铺。 不过林月婵今天在沈家的表现,让沈宽对她大为改观,便也没有去跟她斗嘴,走到地铺前和衣躺下。 吹灭油灯入睡,沈宽枕着头,听着床上林月婵和冬梅逐渐变得匀称的呼吸,虽不是同床共枕,但头一次同处一屋过夜,还是让他心中泛起一种怪异的滋味,辗转反侧了好一会才缓缓睡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5章 林家粮队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早起来,沈宽一行三人就辞别父母,回了林家。 沈宽又在林家闲度了一日。 这一天,是林家进城贩粮的日子。 林家门口外,人声鼎沸。十几辆大车停在门外,每辆车上都装满了用麻袋装好的粮食,车辕上还系着刀枪棍棒一类的武器,二十几名林家青壮奴仆负责运送。 之前送沈宽回‘娘家’的那辆驴车也在。 因为负责此次进城卖粮的,正是林家小姐林月婵,所以这辆驴车也是她的座驾。 “姑爷,小姐让你骑这个。”冬梅牵出林家唯一的一匹马,这是一匹高大的蒙古马。 这时,指挥下人们装粮的林月婵也看向了沈宽,眼神淡淡,轻飘飘地问道:“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别说蒙古马了,就是大洋马,都不在话下!呵呵,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家相公会的东西,多到你想象不到。” 沈宽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胸脯。 这次一起回了趟‘娘家’,他能感觉到林月婵对自己态度,正在往好的方面变化,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懒得理你!”林月婵又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去多理会他,转身去忙指挥装粮的事情了。 沈宽牵过马来,摸着马儿油光发亮的皮毛,心里满意极了。 这男人爱马,就跟爱车似的,沈宽是越看越喜欢,只是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拿眼一扫看到旁边大车上的兵器,眼前不由一亮。 他迈步上前抽出一把近两米长的关刀,挥了挥,分量适中,手感不错。 随即,他翻身上马一拉马缰,马儿嘶鸣一声,就跑了起来。 一开始,沈宽还有些担心,虽然他前世作为领导大秘,陪大领导在马场里练过不假,但那也只是在练过。 不过现在翻身上马之后,感觉不错,而且有马鞍和马镫这两件利器在,他很快就掌握了方法,策马奔腾起来,手中关刀虎虎生风,颇有几分横刀立马唯我沈大将军的感觉。 这番大动静,自然引来了一旁众人的围观和品头论足,一声声惊诧声里,不时发出赞叹。 “小姐,快来看呢,姑爷真威风,跟个大 将军似的。”冬梅看着沈宽那威武的模样,眼睛都快冒出星星来了。 林月婵也是若有若无地朝沈宽那边瞟着几眼。 虽然这家伙让人讨厌,但她不得不承认,策马横刀的模样,果然有几分俊挺。 …… 约莫过了有个半个时辰,贩粮队打点完毕,浩浩荡荡地往县城开拔。 烈日当空,“咯哒咯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两名骑士带着一路烟尘,从官道上疾驰到一片山林前缓缓停下。 当先的一名年老骑士穿着褐色裋褐,衣服外还罩着一副简陋的皮甲,头上戴一顶白色回回帽,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山林看着,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骑士就是沈宽。 金县这地方陇西高原,大部分地区黄土覆盖,北部是干旱山区,南部是高寒二阴山区,也就中部低洼地区是比较富饶的产粮地。 相对恶劣的环境,再加上大明严重的土地兼并情况,自然免不了匪患丛生,境内马匪、水匪不在少数。 土匪也得吃饭不是?所以每次运送粮食往县城贩卖,这些运粮的队伍都跟行军打仗一般,充满了警惕。 林家也是如此,不光粮队准备了不少的武器,还专门雇佣了类似于军队斥候的探马先行侦查,防止被土匪偷袭。 前面这个年老骑士就是林家雇佣的探马,姓马,是个回民,听说以前还是边军的探马。 能在边军当探马,还活到了退役,这种人在沈宽眼里绝对是个能人,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自从知道老马的身份,他就刻意跟老马套近乎,想从老马身上学些东西。 “宽哥儿,你有没有发现,林子里都没鸟叫唤?” 老马这种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沈宽接近自己的意思?沈宽本身就会来事,再加上又是林家的姑爷,因此他也愿意教些东西给沈宽。 “您的意思,这里有埋伏?”经他一提醒,沈宽反应了过来。 老马突然警惕起来,沈宽可不觉得他是在无的放矢,便也仔细地观察起眼前山林的情况,就如老马所说,这片山林确实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保不齐还真是有人在这里设伏,吓走了林中走兽鸟雀。 没想到还真有可能遇到了土匪,沈宽心头不由得一紧,作为一个 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后世人,他连个劫道的都没碰到过,就更别说遇上土匪了。 “说不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马见状咧嘴一笑,伸手取下腰间酒壶灌了一口烈酒,遂即翻身下马对沈宽道:“没事,宽哥儿,你要是怕就先回去,这里一切有我。” “我跟你一起。”沈宽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跟着翻身下马,遇上危险就跑,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再者说了,既然穿到了明朝末年,这种事情怕是避免不了,唯有尽快让自己适应。 老马闻言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道:“好汉子。” 说罢,在老马的带领下,两人把马栓到隐蔽处摸进了林子里。 老马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低声跟沈宽说明一些林中潜行和寻觅敌踪的实用技巧,沈宽连忙记下,这些可是别处学不到的好东西。 一路潜行,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人声,老马拉住了沈宽,看了一眼身边的一棵大树,低声问道:“能上去吗?” 沈宽也看了一眼大树,树干约有一人怀抱粗细,觉得自己能爬上去这才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后,老马将手中猎弓往身上一挂,一个纵身上树如同猿猴一般敏捷地往树上爬去。 沈宽也跟着一跃上树,不过他的速度可就慢多了,他才爬了不到一半,老马就已经上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眺目往人声传来的方向望。 好一会沈宽才爬上来,也往老马的目光方向望去。 只见几十米远外一处空地上,十几个恶形恶状的汉子正或坐或卧地待在空地上,身上挂着各类武器弓箭,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是兴隆山的山匪,是马匪。”看了一会,老马低声对沈宽说道。 “兴隆山的山匪可没这么多马,而且还人人带有弓箭。”怕沈宽不明白,老马又解释了一句,沈宽这才注意到这些细节。 “走,我们先回去。” 要是只有几个人,老马还有信心跟这些人周旋一下,十几个人还各个持弓,他可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沈宽也不是什么逞强的人,要是赤手空拳单打独斗,凭他现在的力量还有柔道手段,等闲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但跟十几个持弓带刀的悍匪厮杀,他 可还没那么头铁,觉得自己能对付。 原路返回,两人骑上马迅速赶回粮队那边报信。 听到沈宽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粮队停了下来,林家一干决策层聚到一起商讨,满脸凝重的林福提议道:“小姐,我们绕路?” “不行,绕路我们今天赶不到县城,入夜了这荒郊野外的更加危险。”林月婵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冬梅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整个人都慌了神。 “不行,我们跑不过他们。”林月婵摇了摇头,马匪可都有马,她们根本不可能跑赢马匪。 “那……那,小姐,怎么办啊?!”冬梅立马低声啜泣起来。 “小姐,你和姑爷先回去,老仆带着粮食走。”林福确实忠心耿耿,略作沉默就下定了决心,这是在拿命保林月婵和沈宽。 林月婵看了林福一眼,只要放弃粮食和林福一干人,她们几个确实能保命,但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马叔,您可有主意?您若有办法,我林家必定重谢。” 旋即她扭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马,在她看来现在唯一可能的指望也就是老马了。 老马将手中烟杆往鞋底上磕了磕,然后咧嘴笑道:“林家丫头,老汉是来卖命,可不是来送死的,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保你们几个不死。” 在西乡其他人眼里,林家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但在他眼里,也就那样,可不值当他搭上性命。 听了他的话,林月婵心情顿时跌倒了谷底。以她林家家底,粮食丢了只能说是伤筋动骨,但搭上这么多条青壮人命,那她林家在西乡的日子可就难了。 “马叔,求您了,只要度过这次难关,我林家愿意奉上三十两纹银。”老马可算是林月婵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她别无他法,只能苦苦哀求。 老马没有搭茬,只是‘嗒嗒’地抽着旱烟,三十两纹银确实是笔不小的钱,但得有命拿不是? 他不开口,林月婵也不知该怎么办,面色一片死灰,现场登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 “我倒有个主意,信得过我,让我试试?”突然,沈宽开口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所有人都都把目光转向了沈宽 ,林月婵也没有说话,皱眉看着他,她可不觉得沈宽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什么忙。 见她没说话,沈宽就当她默认了,开口问老马道:“马叔,现在要去县城求援,大约需要多久时间?” “最快也得明天晌午,来给大家伙收尸倒是来得及。”老马一听他打的这个主意,不由得气笑了,说话哪还有半点客气。 “县城那些个怂瓜,也敢来跟这些马匪动手?”不过,他还是稍稍解释了一下,语气更是充满了讥讽。 别说县城的那些个衙役民壮,就算金县这边的卫所兵连军饷都拿不着几个,又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唯一能拿的上台面的,也只有那些将领手下豢养的家丁。 林家虽是西乡的富户,但也仅限穷乡僻壤的西乡而已。 但在这些大人物眼中,林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土财主,何德何能让他们伸以援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6章 恩威并施 求援这条路是没戏了,但沈宽没有太沮丧,他原本也没有把所有的希望放在等别人救援上。 “大家伙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月婵,我一会许诺什么,你都先给我应下,明白吗?” 时间紧迫,沈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自己怀里把那八两银子拿出来,摊开放在车辕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我们才有一丝机会。” “你要用这一干青壮,去对付这些马匪?”老马听出他的意思,简直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沈宽这根本是疯了。 要知道西乡这些青壮虽是些孔武有力之辈,但那些马匪更是常年刀口舔血凶悍无比,双方的武力对比,无异于饿狼和羊群。 “为什么不行?马匪厉害在哪?厉害在他们的来去如风、骑射准狠。可是他们现在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在林子里设伏。” 沈宽心中已有定计,笑着对老马说道:“更何况,现在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要激起大家伙的血勇,马叔您能帮忙,咱们未必没有机会。” 老马放下烟杆,双眼紧盯了沈宽好一会才展颜笑道:“倒是有点胆识,是条好汉子。行,只要你不让老头子我去送死,其他能帮得上忙的,老头子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马叔,只要我沈宽还活着,便绝不会让马叔你涉险。”得到了老马的支持,沈宽大喜连忙稽首感谢,又问道:“马叔,您箭术超群,要是让你在暗处偷袭,能对付几个马匪?” “你若是有办法拖住他们,我能把他们包圆了。”老马又抽了口旱烟,脸上表情却是平淡,仿佛在说宰杀几只鸡鸭一般稀松平常。 “好,那一切拜托马叔你了,若能过此难关,沈宽必不忘马叔你相助之恩。以后有用得上我沈宽的,您只管开口,沈宽绝不推辞。” 老马是不是在吹牛沈宽不知道,但他现在也只能靠老马,连忙拱手道谢,好话不嫌多嘛。 老马没有答话,只是咧嘴笑着点了点头,就继续低头抽起他的旱烟来。 “姑爷,我这里有五两三钱银子,还有五十个大钱。”管家林福连忙从身上摸出 一个包袱,将里面的银钱抖在沈宽银子旁边。 沈宽与老马的一番对话,还有老马的这番表态,让管家林福还有冬梅她们多了几分信心, 林月婵深深地看了沈宽一眼,她才是粮队主事,但老马对待她和对待沈宽的态度,却天差地别,这让她感觉被沈宽压了一头,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不过这会儿她也知道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对老马一福,表示感谢,道:“马叔,拜托了!” 随后,她吩咐冬梅将携带的银两一并交给沈宽。 “一会儿,我们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收集好银子,将银子堆在驴车前面,沈宽和老马、林福他们交代了几句,便一蹬车辕爬到驴车车顶盘膝坐下,手里拿着一锭十两的大银锭子把玩。 管家林福按照他的吩咐,将所有青壮召集到驴车前面。 阳光下,银子堆在一起熠熠生辉,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给人的震撼不小。 集中过来的运粮青壮,一个个眼睛死盯着银子堆,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撼和贪婪,不过也没人敢有任何动作,毕竟林家的积威在,何况还有老马守在银子堆旁边。 这老马在西乡算得上是凶名赫赫,当年他能在西乡定居,可完全是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就连里长贾明堂也不敢招惹他。 沈宽环视众人一周,点了其中一个个头不小、皮肤黢黑的青年汉子喊道:“那个二牛,李二牛。” “姑爷,我在,我在。” 沈宽喊了几声,这个叫李二牛的青壮才反应过来,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声,听得出来语气中有那么点不对付。 “二牛,看这是什么吗?”沈宽抛了抛手上那十两的大银锭问道。 李二牛被他问得一愣,银子谁还能不知道?摸不清沈宽的意思,他有些犯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怎么,这都不知道?李二牛你是越活越傻了,难怪到现在还没婆姨。”沈宽看他这模样,嘿嘿一笑,语带几分嘲弄,众青壮闻言也是一阵哄笑。 李二牛被笑得下不来台了,黢黑的脸上憋出一点红色,闷声吼道:“我咋不知道了,这是银子!” “不错,这就是银子,而且是一锭十两的银子。” 沈宽满意地笑了一 声:“二牛,你这辈子都没摸过十两的纹银?对了,我都还记得,小的时候你可没少欺负我,叫我憨批。现在呢,我是林家姑爷,还有个天仙似的婆姨,可你呢?连婆姨都找不上。” 李二牛闻言,气得黑脸都泛起一抹红色,紧攥着拳头大口喘着粗气,但碍于沈宽现在的身份,却又不敢发作。 他跟沈宽的不对付,多少也有些对沈宽能娶到林月婵这种天仙美人的妒恨在其中,而他连一个憨子都比不上。 “二牛,我问你,你为啥找不上婆姨?”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沈宽也不再挤兑李二牛,接着望向其他人问道:“还有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找不上婆姨吗?” “因为没有这个!” 说着,这不等他人回答,沈宽将手中的银子‘砰’地一声丢到李二牛身前,激起一阵灰尘。 李二牛被银子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再看清楚砸在自己前面的那锭十两纹银,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却又不敢去捡,只能满脸错愕地抬头看向沈宽。 沈宽冲他笑了笑,吩咐李二牛道:“捡起来。” 李二牛闻言一阵愕然,盯了沈宽好一会,在他的示意下,这才畏畏缩缩地把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手颤颤巍巍地捧着,目光一刻都没离开。 “摸过这么重的银子吗?”他这反应就更让沈宽满意了,笑着问道。 “没……没有。”李二牛头都没抬,死盯着手中银子回答。 其他人看他拿了银子,那眼神简直恨不能吃了他。 “跑这一路,我岳父给你多少工钱?” 李二牛赶紧回答:“五……五钱银子。” “那你得跑二十趟,才能赚来这么一锭银子,也就是说少说得三、五年,还得不吃不喝才行。对了二牛,娶个婆姨要几两银?”沈宽接着发问。 “三……不,二两就够了。”李二牛彻底陷入了他的节奏中,有问必答。 “二两?真是一点都不多。” 沈宽笑了笑,转而扭头看向其他满脸渴望的青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我是来给你们送银子的。说不准今天过后,你们人人都能拿上三、五两银子,回家娶个能生养的好婆姨。” 众人 闻言一阵哗然,一天就能赚上三、五两银子,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就问你们,想不想要银子,娶婆姨?”等他们议论了片刻,沈宽大声将下方喧闹声压下去。 被他的嗓门吓住,所有人这才停下了议论,抬头看向他。 “当然想啊,谁他娘的不想要银子、娶婆姨?姑爷您就说,这银子怎么来?”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有了带头的人,众青壮也反应过来,立马应和着响应。 出声的正是托儿老马,其他人还真不适合当这个托。 沈宽接着老马的话头,飞快赢道:“实话跟你们说,前面山林里面有一帮土匪,正准备杀了咱们抢粮食,这银钱呢,就得从他们身上出。” 听说是土匪,众青壮就仿佛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纷纷露出惊惧之色,没人敢再搭沈宽的茬,现场一下子就变得死寂。 任谁都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但是要拿命去换,这银子可就烫手了。 “嘿,你们以为他们只要咱们的粮食?不,他们还要咱们的命!抢了咱们的粮,不杀人灭口,难道让咱们报官?这些年被劫的粮队,你们见他们留过活口?” 沈宽见状,冷然一笑,高声道:“当然了,也许有人觉得自己能逃得掉。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就算你自己卖了其他老少弟兄逃了,回西乡我岳家能放过你?官府能放过你?” 听到他这些话,一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对我们林家来说,这点粮食真算不得什么,但各位老少兄弟的命,我们不能不管,所以我和娘子还留在这里。如今,咱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先弄死这帮土匪。” 沈宽也没管这些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们是我林家雇来的,让你们白白卖命,这说不过去。所以,只要今天卖命的,不光这次运粮的工钱照给,还额外给各位一两卖命钱。” 这话一出,许多青壮脸上都露出意动之色。 可别小看一两银子,在万历年间一石米也不过八钱银子左右,而一个农民就算碰上丰年,不吃不喝一年也就能赚八两银子。 “另外,杀一个土匪再赏一两,杀两个就赏二两。能杀个十个八个,你们别说娶婆姨了,再买个两 三亩良田都不在话下。若是有谁不幸战死,我林家出抚恤银三两,日后汝家,我林家自会照应。” 沈宽大声说着,跟这些青壮说什么大道理没用,唯有厚利加上必死的绝境,才能激起他们悍不畏死的决心。 “我相公说的便是我林家说的,我林家这么些年,可曾失信过西乡众位父老乡亲?” 林月婵适时地开口,毕竟沈宽是她林家的赘婿,说话的分量可不如她的重。 果然,听了她的话,在场许多青壮脸上表情都轻松不少,被沈宽连唬带骗之下,认为横竖都是一个死,那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博出一条生路和钱财。 “管家,我们林家说到做到,现在给老少乡亲们一人一两银子。”沈宽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吩咐管家林福发放银两。 “好的嘞,好的嘞。”林福闻言,便一路按着人头,发放银两下去。 “姑爷,我不要这银子行吗?” 这时,一个青壮哭丧着脸,不愿收下林福发下来的银两。 这青壮沈宽有点印象,叫李达,一路上话不少。 还没等沈宽想好如何回他,倏地,就见着一道寒光闪过,血柱冲天而起! 李达的脑袋瞬时飞起,然后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一股热乎乎的鲜血,喷洒得管家林福满身满脸,顿时将他吓懵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7章 马匪震天响 噗通! 李达尸身倒地。 身后是手持马刀,满脸是血的老马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嗒嗒抽着旱烟,看着老实蔫的老马头啊?杀气凛然,简直就是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目光阴冷地环视四周一圈,开口道:“马匪怎知我们粮队今日路过此地?显然,这李达通匪,该杀!” 李达都被他一刀劈了,黑的白的,自然由他说了算了。 不过这变故,瞬间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 作为粮队里唯二的两个女性,看着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冬梅神情恍惚了片刻之后,吓得一声尖叫起来,随后哇哇大哭。 林月婵强作镇定,但也被吓得脸色苍白,险些失了态。 几个刚才心存胆怯退缩的青壮,被吓得瘫坐在地,在老马阴冷眼神下心有戚戚。 在这一刻,沈宽才算真正体会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和黑暗。 老马此举的目的,他不用想都明白,他这是在帮自己立威。匪患当前,比起好言相劝,眼前杀伐果断,人头落地的一幕,无疑更具震撼力。 此时,他作为主事之人,深知自己这会儿绝不能表现出任何胆怯和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强让自己冷静镇定,随后冷着一张脸,大吼道:“李达暗通马匪,泄露行踪,妄图坑害雇主,真真该杀!” 老马闻言,当即助威道:“你们这帮怂瓜,我老马今日把话放这儿了,若是再让我找到暗通马匪者,不听姑爷号令贪生怕死者,狗日的李达,便是尔等之下场!老子活不得,你等怂瓜也别想活命!” 说罢,老马甩了甩马刀上的血迹,将刀收回鞘内。他也不擦脸上的血,走到驴车前,大马金刀地往车辕上一坐,取出烟杆装上一缸烟末,继续抽起了他的旱烟。 “内贼已除,管家,继续给弟兄们发银钱!”沈宽对林福挥挥手。 林福接过冬梅递过来的脸巾,飞快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血泊,将手里的银钱,继续发放下去。 这一次,可没谁再敢有什么意见了,老老实实地接过林福发下来的银子,只是这手里的银子没有之前那 么向了。 …… “刺!” 很快,随着沈宽一声令下,十二名手持长枪或削尖了长棍的青壮,三三分组,依照沈宽的命令将手中武器一起刺出。 “护!” 看着这还算整齐的动作,沈宽微微点头,又是一声令下,旁边十几个抬着用大车底板制作的简易盾牌的青壮,马上抬着盾牌迅速挡在持枪青壮的前面,形成一个简易的盾阵。 “分!” 又是一声令下,盾阵左右分开,后面的持枪青壮又在沈宽的命令下,从盾阵缝隙间刺出手中长枪。 杀人立威的效果非常好,再加上还有老马这个杀神盯着,这些个青壮一个个老实无比,经过沈宽半个时辰的操练,勉强做到了令行禁止并熟悉了互相间的简单配合。 “还算有点样子了。宽哥儿,你这是从哪学的练兵之法?”老马看着眼前还算像个样子的军阵,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沈宽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和赞赏。 “瞎练而已,让马叔你见笑了。” 沈宽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他哪懂什么练兵,但后世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再加上还经历过军训,这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老马只当他不愿意讲,便也没有多问。 说话的功夫,老马眉头一簇,凝目远眺了一会,冷声说道:“有耗子来了。” 沈宽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一股烟尘正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不用说,这是那批马匪的探马。 在这耽搁了这么多时间,想来马匪也没耐心了。 “马叔。”绝对不能让马匪发现这里的情况,沈宽连忙对老马拱手拜托。 “放心,交给我了。” 老马没有推辞,咧嘴一笑快步去到自己的马旁边翻身上马,取下挂在马上的猎弓,伏身马背策马快速迎向接近的烟尘。 沈宽能感觉到,老马对自己的态度不似之前那么戒备和排斥了,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探马那边只能依靠老马,沈宽做不了什么,只能反身安排其他的事宜,至于具体下一步的做法,只能等老马那边的结果了。 如果他能解决这个探马,一切自然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但要是让这个探马逃了,那恐怕就只有带着林月婵逃命这 一条退路了。 在他的翘首以盼之下,前边很快就有了动静。 只见一股烟尘,老马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而他背后还牵着一匹马。 沈宽见状大喜,显然,老马把对方的探马解决了。 十几个呼吸间,老马就拖着另一匹马回来了,那匹马上还驮着一具身穿皮甲背部中箭的尸首。 “姑爷,是‘震天响’手下的马匪。” 虽然射杀了马匪的探马,但老马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来到沈宽身边跳下马,低声将自己讯问出来的消息告知道:“不过万幸,他们此番只来了二十人。” “震天响?”沈宽微微皱眉,显然并不知道震天响是谁。 但林月婵等人听到这个名号,顿时大惊失色,惊呼连连。 他问一旁的管家林福,才知道这个震天响,正是横行金县一带的大马匪,手底下有好几百亡命徒,就连官府也奈他不何。 “管他是震天响还是震地雷,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月婵你和冬梅留在这里,如果我们半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赶紧逃回西乡。” 林月婵轻嗯一声,她明白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上忙,反而会帮倒忙,所以没有逞强。 她突然轻轻拉了一下沈宽,将一把短弩交给他。 沈宽端详了一番手里的短弩,精钢打造,十分精巧,上面还带着林月婵身体的一丝丝余温。 沈宽点了点头,将短弩收好,对着粮队众人呼喝一声:“出发!” 一路来到马匪设伏的山道前,此时老马和两名猎户出身的青壮已经不在队伍中。 沈宽也下了马,装作车夫牵着驴车走在队伍最前面。 虽说他是走在最前面,但实际上他这个位置是相对安全的,因为马匪是埋伏在山道左侧,驴车车厢就是他最好的屏障。 知道马匪就埋伏在这,粮队众青壮一个个紧张到了极致。 沈宽也是,他两只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不敢放过林子里任何一点响动。 啾! 一声唿哨响起。 沈宽立马躲到驴车后面,厉声大吼:“护!” 顿时,就听‘嘣嘣嘣……’密集的弓弦声响起,十几支利箭呼啸着从林中射出。 “啊啊……” 到底是一帮从没经过训练的青壮, 饶是沈宽之前已经做了小半个时辰的针对性训练,这一轮袭击下来,好几个青壮就已经中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快快快!盾阵!不想死的按照老子之前教的方法做!” 这会儿,沈宽可没功夫管这些,他一把扯下用驴车车厢做好的盾牌,催促着剩下的青壮集结。 在他的催促下,盾阵总算赶在第二轮箭之前结成,将箭雨挡在外面。 林中的马匪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没能一瞬间击溃这支运粮队。 “弟兄们,杀光这些羊羔子,把粮食劫走!” 平静片刻之后,马匪耳朵喊杀声再次响起。 在一个蒙面大汉的带领下,马匪们挥舞着各种兵器利刃从林中冲杀出来。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沈宽紧张得满头大汉,透过木板的缝隙死盯着冲来的马匪,眼见一部分马匪接近,他大吼一声:“分!” 万幸之前的针对性训练,让粮队青壮有了一点点临场反应。 听到沈宽的命令后,他们立马手忙脚乱地执行,左右分开,让出几道口子。 “刺!” 又是一声令下,沈宽对准一个近前来的马匪,用尽全力刺出手中长枪。 “啊!” 他刺出的这一枪速度极快,这名马匪来不及反应,就被枪尖刺穿右眼,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接着,又是几声惨叫,又有几名马匪倒地,才一照面就折损几个,马匪的冲势不由一滞。 不过这些人毕竟是久经杀阵的马匪,很快就从慌乱中反应过来,迅速停下脚步,纷纷取下身上马弓,搭弓射箭,准备射杀沈宽等人。 “合!” 沈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击建功后,立刻下达命令。 但他这些青壮反应可没这么快,稍微一慢不少箭支便透过盾阵的开口射进来,几名躲闪不及的青壮,中箭倒地。 不过盾阵还是再次合拢,将箭支挡下。 这下马匪也头疼了。 沈宽设计的这个盾阵简直就是个刺猬,弓箭射不穿,他们一靠近,就是三米长的大枪招呼,几杆枪同时扎过来,他们再怎么凶悍也顶不住啊! 战局一下子陷入了僵持状态。 沈宽眼见马匪没有再次攻过来,心头松了口气,故作大声地喊道:“各位好汉,粮食各位拿走便是,请饶了我等性命。” 还没等马匪答复,只听‘嗖嗖嗖……’几声,三支箭从马匪后方林中射出,其中一支精准地穿过一名马匪后脑,当场呜呼! 另外两支,一支射在一名马匪穿的皮甲上,没能建功,但另一支却射在了一名马匪脖子上,要了他的狗命。 还没等一众马匪反应过来,马上又是一轮弓箭射出…… 这突如其来的箭射偷袭,让自诩久经杀阵的马匪们乱了阵脚,一时间不知该防守哪边,进退失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8章 老马窝西乡 “弟兄们,一个马匪,一两银子,杀呀!” 沈宽一见这情形,哪还会给马匪重整旗鼓的机会? 当即大吼一声,抓起长枪推开前面的盾牌,瞄准不远处一个马匪,奋力将手中长枪投出。 穿越重生之后,他这具身体的力量委实惊人,手中长枪就像一道闪电,迅疾射出,瞬间扎透了这名马匪的身体。 “杀!” 沈宽这一手顿时让粮队青壮士气大振,如此简单就能干掉一个马匪,粮队青壮对于马匪再无之前那般畏惧,一个个红着眼睛提着枪王马匪方向冲去,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李二牛。 在这一刻,匪我双方,攻守异位! “该死!!” 为首的马匪忌惮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起马刀气势汹汹地就朝粮队这边冲过来。 最前面的李二牛见他冲过来,提枪就刺。 要是三五个人配合的枪阵,或许为首马匪还会忌惮几分,就李二牛一人,他闷哼一声手中马刀一挥,便将李二牛枪杆斩断,接着一脚猛踹,李二牛惨叫一声,就被他踢飞出去。 踢飞李二牛,马匪头子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的停滞,他挥刀格开另一支刺来的长枪,一个欺身近前,马刀连斩砍掉了一名青壮胳膊。 接着,他放任其他人不管,穿过人群,大步快奔,直取沈宽。 “靠!” 沈宽发觉这家伙的目标竟是自己,心中暗骂一声,连忙将短弩取出,对着马匪头子就是一箭。 马匪头子见这年轻人拿出短弩的一刹那,眼神顿时一惊,连忙闪身躲避。 饶是他躲得及时,还是被沈宽射中了手臂,他嘴里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马刀掉落在地。 没能一击要他的性命,沈宽哪还敢耽搁?趁对方吃痛,迅速抢步上前,一把扣住对方胳膊,转身就是一个一本背负投,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个裸绞死命锁住马匪头子的脖子。 被裸绞锁喉,任凭马匪头子如何挣扎都不好使,他非常痛苦。 沈宽根本就没有放过对方的意思,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狠,一会儿的功夫,马匪头子的身子一 软,不再挣扎,登时没了气息。 即便如此,沈宽还是不放心,又多锁了一会儿,感觉他死得透透的了,才放开手起身。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马匪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少数马匪是被青壮们乱枪扎死,多数则是被林中的弓箭射死的。 这会儿,就剩下两三个在亡命逃跑,不过他们腿脚再快,又怎么快得过弓箭? 很快就被林子里的老马头他们,用弓箭收割了性命。 等剿灭了所有的马匪后,老马这才领着两名猎户走出林子。 “马叔,多谢了。” 沈宽连忙上前感谢,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解决这批马匪,老马他们在林中箭射偷袭才是关键。 “不值一哂!” 老马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迈步走到被沈宽解决的马匪首领面前。 他蹲下身,将对方脸上的蒙面巾扯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扭头对沈宽笑道:“宽哥儿好手段,此人应是震天响的三当家‘穿云鹰’巴尔思。可惜啊,宽哥儿你要是在军中,这颗脑袋至少能值三十两!” “三十两?”沈宽没想到这巴尔思的脑袋如此值钱。 老马点了点头,这会也没啥事,他便简略地将军中记功的法子告诉沈宽。 这明代军功分为两类,一为首功,二为战功,首功很简单,就是按照首级数量记功。 这首功分了四等,第一等就是这蒙古人的首级,二等是东北的女真,三等是西番苗蛮,第四等就是内地反贼。 这第一等的蒙古人首级在早几年甚至能值五十两,只是这些年大明国力开始衰落,慢慢才掉成了现在的三十两。 只是在军中没点身份地位,这首功怕是也到不了你身上,哪怕碰上个有良心的主官,依照明朝惯例层层盘剥下来,能到手里的能有十之一二就算不错了。 “多谢马叔。”沈宽明白,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说军功,实际上说的是这大明朝军队、官场的黑暗。 说话间,山道尽头林月婵一行人的身影出现,两人这才停下话头。 “你,没事?”过来看到满身血污的沈宽,林月婵罕见地露出几分关心之色。 当她看到沈宽脸上,被流矢擦过留下的血痕,便要伸手过 去,帮他擦掉脸上的血迹。 “没事,莫慌,身上脸上,多是马匪的血。”沈宽下意识地也伸手去摸脸上的伤痕,刚巧就摸在林月婵的小手上,顺手就把她的小手给握住了。 柔荑突然被沈宽握住,林月婵稍楞了一下,脸上遂即飘起一抹嫣红,触电一般迅速将手从沈宽手里抽出来,低垂螓首不敢接触沈宽的目光,嘴里慌乱地憋出一句:“没事……就好。” 看着她这一脸娇羞的模样,沈宽咧嘴一笑,这小娘皮再要强,终究还是个女人。 “我们也死了这么多人吗?” 遂即,林月婵环顾四周,看到满地的死伤,她的心中不免一番震撼和心疼。 沈宽闻言,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散,饶是他之前已经尽心准备了,粮队三十青壮还是死伤了近半。 “兵凶战危,若不是我们赢了,死得人会更多。回去之后,给死难的青壮家属,多一些抚恤银子?这个仇,我们迟早会找贾明堂报回来。”沈宽叹了口气,经过这次和马匪的交战,他渐渐有些适应了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至于他提到贾明堂,绝不是无的放矢。 这帮马匪是震天响的人,平日活动范围不在这一片,因为这里是兴隆山山匪们的活动范围,但震天响的马匪却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此,提前设伏要劫林家粮队。 除了贾明堂,沈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要置林家于死地了!。 只是可惜,俘获的马匪活口,都是些小角色,没什么价值。而唯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马匪头领巴尔思,却被自己弄死了。 “贾明堂犯下的这笔血债,咱们家早晚是要收回来的。” 林月婵一双俏目蕴含煞气,郑重地回应了沈宽一句。 “马叔,侄女有个不情之请。”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匪首巴尔思的尸首,随后对老马郑重行了一礼道:“马叔,侄女有个不情之请。这些马匪的赏格,我林家来给,可否不将这些马匪交给官府?” 话音一落,沈宽便听懂林月婵的意思了,如果把这些马匪交给官府,不就昭告天下,是林家杀了震天响的人么?震天响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凶名、恶名、威名。 如果让天下人都知 道,凶名赫赫的震天响,在乡绅林家这里栽了这么大跟头,还不找林家讨回面子来? 林家不过是西乡的土财主,哪里有实力对付得了数百人的马匪? 至于贾明堂,要是被震天响知道,是因为他的个人私怨,折损了他们一个三当家,他也绝对不会好过。因此,他哪怕知道穿云鹰是被林家杀的,也只会帮忙掩饰,而不会主动捅出去。 能这么短时间想透了这么多东西,林月婵的心思不可谓不细腻。 林月婵的话,沈宽能听懂,老马这种人精会不明白? 他笑了笑,看了沈宽一眼,道:“听宽哥儿的,这次若非宽哥儿指挥若定,我等也拿不下这穿云鹰巴尔思的人头。” “马叔过誉了,今日恶战,你才是出力最多之人。” 沈宽自谦一句,对林月婵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莫要亏待了马叔就成。” “此番马叔该居首功,我自然不会亏待的!” 林月婵说着,突然转头对沈宽低声说了句:“也多谢你了……” 声音有些小,不过沈宽还是能听得清楚。 他嘿嘿一笑,不小心扯到了脸上被流矢所伤的地方,微微有些刺痛,忍不住龇牙起来。 “哼,丑相!”林月婵白了他一眼,自顾离去。 …… 收拾好战场,天色已然不早,粮队大车一分为二,一部分由林福带队,负责将死伤人员运回西乡,一部分则由林月婵带队,继续运送粮食去往县城。 虽说粮队少了一半青壮,但却多了近二十匹马,速度不减反增,入夜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金县县城。 不过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城外倒是有客栈,可是经过一场厮杀,活下来的人各个身上染血,这要是去客栈,还不得让人当成强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车队只能选择在城外找了块空地露宿,等待第二天开城门。 车队在空地上围成一圈,中间燃起一堆篝火,草草地吃过一些东西,林月婵和冬梅主仆二人这一天担惊受怕的早就累了,吃完东西便和衣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她们身边就是沈宽、老马两人,倒也能睡得放心,安稳。 其他青壮健仆们也各自找地方睡去。 只有老马和沈宽两人还 没睡。 “马叔,您真是军卒退役?”沈宽靠着两袋,仰望着比后世要显得清澈许多的星空,把心里一直的疑问讲了出来。 “我如今只不过是西乡的一匹老马而已,往事不提也罢。倒是宽哥儿,你今日真让老马头我刮目相看,我竟有些看不透你了,你莫不是天生将星,不曾研习过兵书,也懂得排兵布阵,上阵杀敌不成?” 老马闭口不提自己的过往,转而问起沈宽的来。 要知道他窝在西乡有些年头了,沈宽背着憨批这个诨号,在西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怎能不知? “嘿嘿,马叔,是不是天生将星,我不知道。但你说的那些,我脑子里好像有人跟我讲过似的,莫名其妙就都略懂一二了……”沈宽云里雾里地瞎扯敷衍了一句。 老马头一听,哈哈一笑,不再追问。这沈憨批也许真是天生杂学,都略懂一二,又或许像自己一样,谁没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啊? 不过有一点,老马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爷俩的脾气,挺对味儿的。 所以,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谈这个问题了。 俩人转而聊起其他,一起经历了今日这番厮杀,加上脾气也算相投,两人越聊越投契,颇有些忘年之交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09章 酒肆美娇娘 第二天鸡鸣五鼓,晨钟响起,开城门的时间到了。 临洮府自古都是陇右重镇,地处丝绸之路要道,自古以来经济文化都比较发达,饶是金县只是其下辖的一个县城也是如此。 大清早的,城门口就排起了大队,有挑着柴火进城卖柴人,有挑着各类小商品的卖货郎,还有各类牵驴带马的商贩不一而足,熙熙攘攘地十分热闹。 林家的运粮车队是进城人员中比较庞大的一支,再加上衣衫上带着血,所有人见着了都躲着他们,倒是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开城门的是三个穿着青红相间衙役公服,手里提着红黑水火棍的公人,稍有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公人腰间缠着红色织带,武器也不是水火棍,而是一柄腰刀。 “尔等入城要有序,一个一个进,不许喧闹!”腰系红色织带的,明显比另两个身份要高,对着人群趾高气扬地吆喝了一声。 听到他的吆喝,现场马上就安静了许多,公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才开始逐一放行。 所有进城之人,进城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往他们放在城门口的一个箩筐里面,丢上一两枚大钱。 至于不丢的,衣裳穿得好的人,公人们自是不敢惹,但衣裳穿得差的,他们上前就是一通喝骂踢打。 明朝没有入城税这么一说,但这些个公人起早贪黑的看守城门,要是没点油水他们怎么肯干? 箩筐里的这些大钱,就是他们和上司分润的外捞。 “尔等何人?” 轮到衣服带血的沈宽等人,腰细红色织带,挎着腰刀的为首公人眼瞳顿时一缩,迅速往后跳出一步,‘噌’地抽出腰间佩刀,厉吼出声。 “张巡拦,我们是西乡林家,昨日运粮途中遭遇了山匪。”林月婵上前一步,对为首公人施了一礼,随后拿出路引给其查看,同时几钱碎银也附着路引一起给出。 动作熟稔,又识得对方,显然,林月婵已经不是第一次率运粮队进城了。 “哦,原来是林家小姐,张某有礼了。小姐入城后,不妨先换好衣裳,以免引来误会。”张巡拦检查完路引,又掂了掂手中银子,脸上才渐渐 露出笑容,让开条路放行。 “多谢张巡拦。”林月婵再施一礼,随后领着车队进城。 虽然天才刚放亮,但城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刚进城门就是一串的饭食摊子,粥啊,米面之类应有尽有,一些沿街的店铺也已经在拆门板准备开张了,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 这是沈宽第一次见到明朝县城的繁闹景象,自然是分外新奇。 不过昨夜和老马一番深聊,他不仅知道县城的繁华,也知道县城中阴暗丛生,流氓、恶棍、骗子不在少数。 什么仙人跳、讹诈、明抢都时有发生,至于告官,那就是进了另外一个局,衙蠹讼棍变着法,也要把你给榨干。这便是晚明吏治的黑暗与腐朽。 林月婵没少来县城,很熟悉地带着众人来到一家裁缝铺,换掉了身上脏污带血的衣物。 换好衣裳后,一行人还没有吃过早饭,便又来到旁边的一家小酒肆里吃饭。 明朝酒肆行业已经相当发达,肆内的服务可谓是包罗万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甚至有的酒肆看似沽酒当垆,实际上干着青楼的营生。 当然,林月婵去的酒肆,自然是正经酒肆。 眼下他们进的这个酒肆不大,装修得倒是挺雅致,门楼上悬着一面酒旗,上写‘迎来店’三个大字。 眼见他们几人过来,酒肆门口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灰色布袍,穿着干净的小二连忙堆起笑脸,双手恭敬交叉拜礼:“几位客爷,里面请!” 掀开门帘进去,酒肆中放了不到十张桌子,但生意相当的好,大清早就已经坐了四五桌酒客了。 “几位客爷,请里边坐。” 进得门来,一个清丽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入耳听得人舒服极了。 沈宽扭头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顿时明白为啥这家酒肆大清早生意都这么好了。 怕是跟眼前这名女子,脱不了干系。 只见眼前这名女子,凤眉如月、香腮微晕、一双美眸波光流转,那巧笑倩兮的模样,让人难以转睛,一身淡紫色的襦裙,更增她几分气质风采。 论容颜,此女或许比林月婵稍逊几分清丽,但在韵味上,却又胜过林月婵几分。 只可惜,此女盘了一个桃花头,这意味着 她已嫁为人妇了。 沈宽不由得心中暗叹,多水灵的一朵小白菜啊,也不知道被哪头猪给拱了。 “哼!” 一声不悦,从林月婵口中传来。 初见这酒肆少妇,林月婵也被对方的姿容所惊,但她扭头一看,竟发现沈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女人,心中不免有些不爽。 沈宽被林月婵发现了自己那点猥琐的小心思,忍不住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随她走到一张桌前坐下。 老马跟着坐下之后,对沽酒当垆的少妇招招手,笑盈盈喊道:“老板娘,先来两壶沧酒,再看着给我们上点吃食。” 美少妇在这酒肆迎来送往的,哪能看不出点微妙? “那奴家自主,为几位客官配上点吃食。” 她嫣然一笑,转身对后厨吩咐道:“两壶沧州酒,一碟红肉,三碗米粥,一斤饼。” 看人下菜碟,对于她这种经营酒肆的人来说实属常事,看一眼穿着谈吐,就知道该怎么给人上酒配菜。 她点的不多不少,能吃饱也能吃得不错,价格也适中。 她口中的红肉,其实就是牛肉,明朝禁止宰杀耕牛,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牛肉依旧在民间的食谱中,但又不可说得太过直白,便取了红肉这个名字, 很快,酒菜便被送了上来。 沈宽几人吃着喝着,耳听着肆内别的酒客嘴里扯闲篇,很快就知道了这酒肆老板娘的名字。 此女姓宋,名卿娘,名字听起来有些别扭,总有点被人赚走便宜的感觉。 “卿娘,我的亲娘,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正吃着,突然一桌咋呼了起来,一个聒噪的声音在酒肆中骤然响起。 沈宽寻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绿布短褐,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踩着板凳上叫嚣着。 “胡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容不得你这等鸟歪货在此放肆!”这时,另外一桌有人拍案而起,怒斥这轻浮的绿布短褐年轻人。 “嘿,储秀才,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秀才呐?入你娘的,连秀才都考不上,你当我亲娘会看上你?怎地,想吃软饭,让我亲娘供你赶考?你问过我这儿子没有?哈哈哈哈!” 短褐年轻人咧着嘴,放声 狂笑起来,随后脸色变得阴沉,狞声对那褚秀才威胁道:“穷酸,惹恼了老子,今晚就弄死你!” “你……”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褚秀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本想在宋卿娘面前表现点男子气概,但被短褐青年这么一吓,顿时丧了胆气,“你简直是有辱斯文,我等读书人,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罢,褚秀才便自顾坐下,埋头吃起酒来了。 “胡莱兄弟,莫要闹了,今日的酒肉与吃食,算奴家请你的,如何?” 美少妇明知道胡莱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自己,气得俏脸发白,但还是颇有几分忌惮地选择了息事宁人。 胡莱见状,更是嚣张了,举止越发放浪形骸了:“卿娘诶,我的好亲娘,爷真是受不了你这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模样,看得胡爷骨头都酥了!今日的酒肉就不用你请了,要不,今晚你来我家,帮胡爷我解解馋?哈哈哈!” 许是胡莱的恶名,让酒肆内的其他食客们忌惮,一时间,竟没人起来阻止他调戏美少妇宋卿娘。 但沈宽实在看不下去了。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一个地痞泼皮这么调戏吃豆腐呢? 如果一般姿色也就算了,但这宋卿娘我见犹怜,看得沈宽也是心痒痒,这个头,必须出了! 遂即,他无视林月婵的微微蹙眉,倏地起身,迈步走到胡莱那桌:“兄弟,能好好吃酒,不聒噪吗?” “哪来的贼厮鸟,竟管起你家胡莱爷爷的事?” 胡莱没想到,酒肆里居然还有人敢出头,他先是一愣,旋即脸色阴沉下来,抬起手来,对着沈宽作势就要一个耳刮子过去。 “大清早就这么亢奋,先给你去去邪火!” 沈宽不等他手伸过来,右腿猛地一抬,直接一记撩阴腿,干到胡莱的下身……裤档处。 “喔……”胡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鸡声,双手捂着下身,登时栽倒在地。 这突然一记撩阴腿,看傻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老马头都看懵了,喃喃道:“咱家这姑爷,属实有点虎。” “大哥?入恁娘!外乡佬,你找死!” 胡莱同桌的另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从椅子上暴 起,沈宽闪电般地探手捏住一人的手掌,轻轻往下一掰,这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蹲着身子再站不起来。 另一人抓起桌上酒碗就要动手,突然,一杆烟枪从身后砸了过来,直接重重磕在了他后脑勺上。这厮吃痛捂着后脑勺,蹲在了地上。 这时,老马出手,快步走到了沈宽的身后。 “谢啦。”沈宽冲老马咧嘴一笑,然后手头用力,被他抓着的那名帮闲,立刻惨叫着半跪在地。 沈宽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地上的胡莱,笑问道:“胡爷,现在舒服了?不亢奋了?” “入你……啊!” 胡莱嘴硬还想骂人,却被沈宽用力一脚,踩在手掌上,痛得又是发出一串尖利的惨叫。 “小爷再问你一遍,能不聒噪了,让我们好好吃酒了吗?”沈宽冷笑着,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疼疼疼,小爷,您…您说了算。”胡莱知道自己是碰到了强人,赶紧服软。 “滚!”沈宽脚一挪,放开了胡莱和他的帮闲跟班。 两个帮闲连忙扶起胡莱。 “你……” 胡莱本还想撂句狠话,但沈宽目光一厉,他哪还敢再啰嗦,连忙连滚带爬地带着两跟班离开酒肆。 胡莱一撤,酒肆里顿时安生了。 “多谢二位好汉,出手相助。” 宋卿娘快步过来,对沈宽二人一福,泫然若泣地表示感谢。 老马笑笑不语,回了原位。 沈宽却是伸出手去,轻轻扶住宋卿娘,笑道:“小娘子无需客气,路见不平有人踩罢了!” “快些吃酒,吃完还要办粮!”林月婵故作大声地对冬梅等人说道。 沈宽闻弦知意,高冷小娘皮是在宣誓主权吗? 不过他这会儿注意力可在宋卿娘身上,不得不说,这美妇可真是艳丽无匹,一颦一蹙间,媚态横生,撩拨男人的心弦。 还没等他松开双手,倏地,酒肆的门帘被人猛力掀开。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身穿衙役服饰的公差大汉,满脸愤怒地冲进来,口中怒吼着:“不长眼的泼皮,不知道此店乃是郭爷照拂的?竟然还敢在此闹事?” 当他看到沈宽双手正把着宋卿娘,下意识地认为闹事之人便是沈宽。 “爷爷先剁了你的狗爪子!” 咣铛一声,他拔出腰刀,扑向沈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0章 哪都有江湖 “伯伯莫要冲动!不要错伤了好人!”宋卿娘惊呼一声。 万幸沈宽反应及时,闪躲开来。 宋卿娘及时阻拦住公差,向他说明了情况,最终才没闹起来。 听完宋卿娘的说明,酒肆内其他食客的你一言我一语,络腮胡衙役才了解了来龙去脉,忿忿地骂了胡莱一句:“贼厮鸟,早晚砍了你的狗头。” 随后,他收刀入鞘,对沈宽郑重一拱手:“在下郭雄,多谢小哥出手相助。” 郭雄? 一听他的名字,沈宽愣了,他也叫郭雄,也是县衙公差,难道老岳父让我县城投奔之人,便是眼前这人? 随即,沈宽将岳父林大望交代之事,与郭雄道了出来。 “好好好,原来你就是沈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差点伤了自家人。” 郭雄听沈宽自报身份之后,咧嘴大笑起来,“日后,你我便是兄弟了,在这县衙一亩三分地,郭某能为老弟你办的,绝不推辞。” 先有林大望的门路关系,再有沈宽救了自己弟妹,郭雄现在看沈宽,哪哪都觉着舒爽满意。 沈宽也是没料到,自己一出英雄救美,还能跟未来上司结一份善缘,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他连忙拱手施礼道:“那今后就烦请班头您多关照了。” 郭雄让宋卿娘给他俩找了张空桌,再上两壶苍酒和几个小菜,与沈宽闲叙一番情谊,也跟他介绍了些衙门里的道道。 两壶酒下来,沈宽也算是对金县县衙的政治生态有了一番了解。 严格意义上来讲,县衙的衙役里面,是没有班头这个职位的,但蛇无头不行,主事的人想要管理手下这么些人,总得选出一个能服众的领头才行。 郭雄就是如此,一方面他在县衙当差的资历老,再加上他拳头够硬,所以能当上壮班的领头人。 就算是典史和县令要换了他,有的时候,也得考虑下面差役们的反应才行。 郭雄身为金县县衙的壮班班头,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明代县衙的壮班,一般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作为壮班的班头,郭雄在金县也算是位卑权重。 但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人 物,宋卿娘作为他兄弟媳妇,有他照拂着,在城中开了间酒肆,怎么还有胡莱这等泼皮来闹事? 郭雄说道,因为县衙快班的班头金万钱,自从他的拜把子兄弟,也就是宋卿娘的丈夫刘义病亡后,就一直觊觎宋卿娘的美貌,想逼她就范。 要想俏一身孝,沈宽心里清楚,像宋卿娘这等绝丽姿色的寡妇门清,是非肯定少不了。 但没想到这个快班班头金万钱,明知道宋卿娘是郭雄的义弟遗孀,还想染指,真是半分面子都不给郭雄啊。 郭雄讲,在职权上,快班捕头负责侦缉追凶这片事务,相对比壮班,更显重要几分。所以金万钱地位隐隐高出自己一分,向来不将同为班头的自己放在眼中。 这才出现,有县城内的泼皮混子,敢在卿娘的酒肆闹事的情形。 同为县衙的班头,关系都如此紧张和微妙,沈宽窥一斑可见全豹,由此足见,这金县小小一个衙门,明争暗斗之事,绝对是少不了的。 接着,郭雄又将林月婵与老马等人介绍与郭雄认识。 酒足饭饱,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月婵还要带着老马冬梅等人继续去处理粮食之事,而沈宽也正好跟着郭雄一起回县衙谋差事。 所以沈宽与林月婵此行要分道扬镳了。 在酒肆门口,临别之前,林月婵突然对沈宽嘱咐道:“沈宽,在县衙里不比在我们林家,你要小心着些。” 沈宽听着心里暖和,回道:“放心,有班头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这时,宋卿娘也从酒肆内走出来,要相送沈宽还有老马,毕竟两位客官刚才救了她。 她一出来,林月婵鬼使神差地对沈宽又叮嘱了一句:“你如今是有家室在身之人,莫要在县城中胡来。”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宋卿娘。 宋卿娘被她这么含沙射影,顿时有些羞愤,正要张嘴计较,却又听林月婵说道:“我的意思是,莫要学了坏,去风月场所厮混,污了自家清白!” 这话一出,郭雄有些尴尬了。 因为刚才和沈宽闲扯时,他着重介绍了一番金县县城中的风月场所和青楼之地,毕竟青楼妓馆也是他们当差的人,最喜欢捞油水的地方嘛。 “弟妹放心,有我替你 看着沈老弟呢。”郭雄强行化解尴尬道。 冬梅嘟囔一句:“就是怕你带我家姑爷去鬼混。” 郭雄:“……” 沈宽:“……” 好尴尬!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把粮食之事办完,我们还要赶回西乡。”老马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化解道。 “郭班头,宋姐姐,下次得空了,记得来西乡游玩一番。” 林月婵对众人行了一礼,便和老马冬梅等人一起离开。 “宽哥儿,弟妹可真是着紧你呀,娶妻娶贤,福气得很!” 宋卿娘目送着林月婵离开,口中轻轻夸许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缅怀,随后对郭雄和沈宽也是盈盈一福:“伯伯,宽哥儿,肆内忙碌,奴家便不远送了,日后可要常来吃酒才是。” 说着,她便转身进了酒肆。 郭雄看着她的纤细背影,长叹一声道:“多好的妙人啊,只是我那兄弟福薄!” “郭大哥既然有心要照拂她,为何不将她…” “刘义乃我结拜兄弟,我若觊觎兄弟遗孀,那与畜生何异?” 郭雄虽然喜欢去青楼耍,但对于宋卿娘,他还是有底线的,他明白沈宽的意思,但他还是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差事繁忙,日后,她这里你得多帮我照应着些。” “分内之事,自当如此。”沈宽连忙拱手。 随后郭雄领着他去往县衙。 金县的县衙,就在酒肆不远的东大街,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古色古香,庄重气派的县衙就出现在道路尽头。 门口台阶左右,各立着两尊精雕石狮子,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怒视着前方,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门楼门匾上高悬着金县县衙四字,字体中正,不走龙蛇,尽显县衙威严之气。 朱漆大门左右分开,两名衙役左右分立,看到郭雄过来,两人连忙行礼。 郭雄熟练地领着沈宽穿堂绕道,很快就来到了县衙右侧厢房。在厢房正房前停下,房门这会儿开着,有一人正在堂中坐着,身穿一身绿色官服,头戴着乌纱帽,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品茗。 郭雄轻轻敲门,里面之人抬头转脸,往房门外看了一眼。 沈宽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样貌中正,颇有几分威 严气度。 “是郭班头啊?”中年男人对郭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碗,淡淡地说了一声,“进来。” “见过典史大人。”郭雄引着沈宽进堂,对着中年男人深躬行礼。 “郭班头来找本典史,所为何事啊?”中年男人不冷不淡地说道。 “沈宽,这位乃是县衙典史,段大人。”郭雄开口介绍,沈宽跟着上前行礼。 还好,明朝不比清朝,只有超过四品品秩才要下跪行礼,所以沈宽只是微微躬身,冲对方行了一礼。 “嗯。”段典史扫了沈宽一眼,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郭雄。 “启禀典史大人,沈宽乃西乡人士,颇具武力,此番应县尊召而来为朝廷服役。” 郭雄再次稽首,向段典史说明了沈宽的身份和来意。 不过他这番话,听在沈宽耳朵里,就有些端倪了。 因为在明朝,典史不入品阶,是县令的杂佐官,职责是管理缉捕和牢狱,顶多算的上是郭雄的顶头上司。 可郭雄话里话外,好像是拿县令来压这个段典史,让这个段典史给自己安排差事。 由此可见,县令和这个段典史不睦,而郭雄应该就是县令的人,而非这个段典史的人。 好家伙,这才刚进县衙,就被强迫站队了吗? 不过还好,站队的一方是在职权上更强势的县令。 但是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不入品阶的佐杂官,居然能和县令对着刚,看来这个段典史,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 真是小小县衙,卧虎藏龙啊。 “嗯!” 果然,听郭雄这么一说,段典史便点了点头,安排道:“既然是县尊召来之人,那便先去监房。监房尚缺一牢头,倒也合适。” “典史大人,沈宽怎么能去监房当差呢?” 很显然,郭雄并不满意段典史的安排。 段典史面色一沉:“怎么?去监房当牢头,还屈尊了不成?你跟我说说,他为县衙立了什么功?要不我这典史的位置让他来坐?” 郭雄闻言,再次稽首:“典史大人息怒,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 段典史一脸的不耐烦,猛挥了两下手,下逐客令道:“本官还有公文要写,没什么事,就退下。” “是 。”官不大,但官威可是十足,郭雄也没办法啊,只能稽首行礼,带着沈宽退出大堂。 “哼!欺人太甚!段伯涛这厮,真是越来越跋扈了!兄弟别急,我们再去找县尊大人。” 退出大堂,郭雄很是不满地吐槽着典史段伯涛。 他简单地跟沈宽解释了一番,这监狱和缉捕都是在典史段伯涛的职权下,他的确有权安排沈宽去监牢当差。 但是,监房的牢头看似是个小头目,但实际上就是个极其鸡肋的位置,要油水没油水,要权力没权力,把沈宽安置在这种地方,多少有失他这个当兄长的面子。 又是一阵兜兜转转,郭雄带着沈宽来到后堂,这里是县令的居所。 随后在一间房间前停下,郭雄轻轻扣门。 这是一间书房,门没有关。 书房内,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正持笔伏案批改着什么文书。 “原来是郭班头,请进。”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郭雄,笑着丢下手中笔道。 郭雄赶紧拉着沈宽进来书房,道:“沈宽,快来见过庞师爷,他可是县尊老爷手下的大红人。” 沈宽听罢,心中忍不住一乐,遇见同行了啊? 穿越重生前,他也是领导大秘啊。老者作为县尊的师爷,可不就是半个秘书了吗? “拜见庞先生,在下西乡沈宽,久仰先生大名。”沈宽连忙上前稽首,说话间,按照郭雄路上的点拨,一锭五两的银子悄然递了上去。 庞师爷并无品级,只是县令雇佣的幕僚,但作为县领导的秘书,他的话在县令老爷跟前,分量很重。 庞师爷熟练地接过沈宽递来的银两,稍微一掂就知道银子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许多,他和善地看着沈宽,连连称道:“好好好,很不错,一看就是个少年英雄。” “沈宽是我西乡的一个弟兄,特来县衙谋条生路。我这兄弟自小聪慧又颇具武力,正是县尊当下所需之人。”郭雄不遗余力地推荐着沈宽。 “很好,县尊手下也正缺沈小哥这等人才。” 庞师爷笑咪咪地点了点头:“郭班头,你手下可有什么好职缺,不妨给沈小哥安排一二?” “以我兄弟这身手,当个快班捕头都绰绰有余,再不济,也能 当个巡拦不是?可是段典史想让我这兄弟去监房当个牢头,不知庞师爷可有法教我?”郭雄连忙将心中想法告知庞师爷。 巡拦就是之前沈宽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位姓张的公差所司之职,巡拦负责催收赋税,地位不算太高,但油水相当丰厚。 庞师爷听郭涛提起段伯涛,顿时面色一沉,不悦道:“段伯涛真是越发飞扬跋扈了,一个典史而已,他是想在县衙只手遮天吗?我看沈兄弟一表人才,又如此通晓世故,怎能去监房当个牢头?” 听着有戏啊。 郭雄面色一喜,沈宽也是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看看这庞师爷会怎么安排自己。 可谁知庞师爷旋即话锋又是一转,对郭雄道:“只是不巧啊,郭班头。这两日,县尊大人都在归元寺礼佛,老朽也不便去打扰他。不如先让沈小哥在监房委屈两日,待县尊归来,老朽定当向他如实禀报,为沈小哥另谋一份差事?” 他这话倒也算合情,他毕竟只是个师爷,他虽然在县令面前说话有分量,但却没有县令职权,更不能代表县令,去推翻掉典史段伯涛的安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1章 牢头宽哥儿 拜别庞师爷,郭雄带着沈宽离开后堂,这才略带几分歉意地对沈宽说道:“兄弟,先委屈你几日,等县尊回来,为兄必再行禀告,给你讨个好去处。” “多谢兄长。” 沈宽连忙拱手道谢。 他能感觉得出来,郭雄是真心待他,把他当成自家兄弟。 “走,我带你去领衣裳。” 郭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领着他去到库房领取衣裳,一套黑红相间的衙役公服。 这一路上所遇的县衙之人,都对郭雄客客气气的,足见他在衙门里的人气与威望着实不低。 有他亲自带到库房,杂役们自然不敢为难沈宽,向他索要好处费,给他准备的公服等一应物事,自然也是最好的。 县衙监房的牢头一职,虽说与三班的班头相距甚远,但勉强也算是个小头目,所以比起其他低级衙役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腰间也是一条红色织带,可以携带腰刀。 沈宽换好公服,又把证明自己衙役身份的腰牌系在腰间。 看着穿戴妥当的沈宽,郭雄赞许地点了点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宽哥儿这么一穿戴,真是长我们公人的威风! 随后,郭雄便带着沈宽来到他的工作地点,县衙的监牢。 监牢就在县衙大门的左侧,监牢为双门双墙,围墙高筑,两边门上分别挂着一个狴犴模样的门环,因此也被人称为‘虎头牢’。 牢门紧锁着,郭雄用力敲了敲门。 很快,监牢大门打开,里头钻出来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衙役,见着郭雄立马堆起谄媚的笑脸,“郭头,您老今日怎么来此了?” 郭雄对沈宽是脾气相投,兄弟相称,但对下面人却自有他的驭下之道,只见他冷着一张脸,官威十足地问道:“麻杆,今日是谁人当值?” “回郭头的话,今天是假弥勒、老泥鳅,还有铁塔,与我一起当值。”麻杆连忙回答。 沈宽一听这些人的名儿,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净是些诨号,连个全乎名儿都没有。 “铁塔?” 郭雄一听铁塔的名字,眉头微皱,随后向麻杆介绍起沈宽的身份来:“这位小哥姓沈,今后就是你们监牢的新牢头了。” “沈头,我叫郑乾,大伙都叫我麻杆,您也叫我麻杆就行。”麻杆赶紧上下扫量了一下沈宽,连忙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郑乾兄弟,以后多照应。”沈宽笑着点了点头,拱手行了回了一礼。 “哪的话,是沈头您多照应我才是。郭头、沈头,二位里面请。”麻杆热络地招呼着两人往里头走。 进入第二道门,就算是正式进入金县的牢房了。 过道两边,共有十二间立着粗大栏杆的监房,每间牢房里或多或少地关押着一些穿白色囚衣,披头散发污秽不堪的犯人。 这里没有男监女监之别,不过男女犯人会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监牢里通常是男犯居多,女犯只有寥寥几人。 这些犯人,无精打采,蔫了唧地在牢房里或坐着,或蹲着,或躺着,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到有人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唯有几个看起来尚算精神的犯人,一见有新人进来,便对着沈宽和郭雄哀嚎着喊冤。 不过没喊几嗓子,就被麻杆连打带骂地镇压了下去。 作为关押犯人的地方,工作条件自然谈不上好,阴暗潮湿的环境,让沈宽有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尤其是里面的气味,更是难以言述。 “老泥鳅、假弥勒,郭头来了,还有咱们新来的沈头,赶紧过来见礼。”牢房中间,三个狱卒正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旁边。 其中两名狱卒闻言,连忙过来行礼。 “沈头,这是老泥鳅。” 麻杆对沈宽介绍着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狱卒,看年岁怕是快有五十了,但浑浊的两眼透着一丝丝难掩的精明。 “他就是假弥勒!”麻杆又介绍着另外一个胖乎乎的狱卒。这人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都在颤,长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但他全程冷着脸,不苟言笑,可没有弥勒佛那般和蔼善良的笑容。 假弥勒这个诨号,倒是取得形象。 “郭头,”两人先是跟郭雄行了见面礼,然后又扫量了沈宽一眼,齐齐拱手行礼道:“沈头。” “两位兄弟无需多礼。” 沈宽冲两人拱手回了一礼。 郭雄见还有一人没有过来,便冲那人喊道:“铁塔,你这憨批,还不过来见你们新来的牢头?” 那人闻言,这才从躺着的椅子上起身。 等对方猛地一站起身来,沈宽心中一骇,暗道一声,好家伙,这么高? 沈宽一米七八的身高,在明代算是普通人中的高个子了,但这个叫铁塔的家伙,足足比沈宽还要高上一个头,目测至少得有个一米九。 在明代,这家伙绝对算得上是个巨人了,难怪叫铁塔了,可不就是一座移动的人肉铁塔吗? “郭大哥!” 铁塔走过来,瓮声瓮气地冲郭雄拱手行礼,嗓门跟闷雷似的,在狭窄封闭的监牢里,竟然嗡嗡回响。 但他却连看都不看沈宽一眼,直接无视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郭雄无奈地笑了笑,大声说道:“铁塔,这是你们新来的牢头,也是我兄弟,他叫沈宽,以后你叫他沈头。等你们再亲热些了,你便叫他宽哥儿也行。” “哼,等打赢了俺,叫啥都行。不然初来乍到的贼厮鸟,凭甚管俺们?” 铁塔闷哼一声,二话不说,居然就冲着沈宽扑了过来。 不等沈宽反应过来,就被这个大家伙抓住了双臂,一股沛然巨力从沈宽的双臂上袭来,身体顿时失控,被对方推着往后飞退。 不过失控仅仅只在一瞬间,沈宽当年练习柔道也是下过苦功的,当即就做出了反应。 他全身发力抵下铁塔手上的巨力,而后左手抓着铁塔右手胳膊,一个侧身,右脚往铁塔脚下一拌,使出一个柔道的基础摔技大外刈…… 嘭! 身体失去重心的铁塔,重重摔倒在地。 不过这家伙当真是皮粗肉糙,这么一摔居然屁事没有,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沈宽的钳制,蛮力之大,沈宽生平仅见,若不是靠着柔道技巧,怕是已经控制不住,被他挣脱了。 “你这憨货,若是再如此犯浑,就给我脱掉这身公服滚回家种地,今后别想再吃衙门饭!” 这时,郭雄堪堪反应过来,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迈步上前,对着地上被沈宽钳制住的铁塔,就是一阵猛踢。 听到郭雄的训斥,铁塔才放弃反抗,瓮声道:“郭大哥莫恼,俺听你的便是!” 感觉到铁塔不再挣扎,沈宽也慢慢松开了手。 不过刚才为了制住铁塔这个大家伙,沈宽有些脱力,险些站不起来。 “兄弟,你没事?”郭雄赶紧伸手扶起有些脱力的沈宽。 沈宽笑了笑,摇头道:“还好,还好,铁塔兄弟手下留了分寸,给我留了点颜面,不然丢人丢大了!” 铁塔这时也爬了起来,瓮声瓮气道:“俺没给你留分寸,俺可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可惜没俺没打过你。” 沈宽莞尔一笑,这家伙倒是实诚。 “你个憨批,”郭雄恶狠狠地瞪了铁塔一眼,吼道:“你们沈头是给你留颜面,别不知好歹!” 铁塔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对沈宽喊道:“宽哥儿,你赢了俺,俺服你。今后这监牢里的事,俺都听你的!” 跟铁塔干完这一架,铁塔对沈宽心悦诚服,就连麻杆、老泥鳅几人,态度上对沈宽也多了几分敬重。 “哼,这么好的身手,却甘愿当朝廷的鹰犬。”不远处的牢房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沈宽的耳中。 沈宽循声看去,发现这囚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一人一间牢房,不过披头散发的,再加上县牢阴暗,光线昏沉,委实看不清这囚犯的相貌。 “兄弟莫要理会这些贼厮鸟,几棍棒下去,就老实了。”郭雄对这些口出不逊的囚犯,早就习惯了。 “我来我来……这等小事不劳烦沈头亲自动手。”麻杆抄起水火棍只扑那间囚牢。 …… 郭雄与沈宽交代了几句,安顿好他之后,便也离开了监房。 随后,沈宽便和铁塔几人海侃了起来,很快就大概了解了手下这几个人的情况。 老泥鳅,本姓吴,一个在县衙里做了几十年衙役的老油子,看似没什么能耐,属于混日子的老油条。 麻杆,原名郑乾,八面玲珑油滑得很。假弥勒,不苟言笑,做事却一板一眼颇为沉稳,本姓王,叫王勒,假弥勒的外号叫得时间长了,也没人叫他本名。 至于铁塔,真名就叫铁塔,是个浑人莽夫,在整个县衙里,没有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一力降十会,据说去年北郊有头耕牛发了疯,几个差役都制不住,但却被铁塔活活给摔死了! 沈宽与手下四名狱卒一番熟悉之后,才想起刚才对自己口出不逊的囚犯来,问麻杆道:“那贼厮是什么来头?” “此人就一采花大盗,不过听说作恶多端,两个月前,被郭头亲手擒下的。再过些日子,等府衙公文下来,就该被处斩了。”麻杆说明了这囚犯的身份。 沈宽一听是个采花盗,也没有再理会和细问。 说话间,到了中午时分,有人在牢门外敲响。 麻杆上前去开门,不一会拿回来一个篮子。 打开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一盘拌豆腐、一盘糟茄子,还有七个头不小的杂粮馒头,这是县衙提供给衙役的吃食,都是素了唧的,至于荤腥……就别想了。 “俺要四个……”看到这点吃食,铁塔的脸就垮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就伸手抓了四个大馒头,不过目光扫过沈宽之后,又放回去了一个:“呃,三个。” 沈宽见状,说道:“今日你我弟兄初见,怎能没有酒菜?麻杆,上街买些酒肉来,我等兄弟今日不醉不归。对了,把其他的几个弟兄也叫上。” 沈宽在生活享受上,可不喜欢委屈自己,再加上初来乍到需要笼络人心,他这个当头的,怎么着也得请手下这几个狱卒吃顿好点的。 “沈头,这如何是好?您初来乍到,怎么也该是我们弟兄几个请您才对。”麻杆一听立刻叫了起来,话虽是这么说,但看他那脸上喜形于色的模样,明显是口不对心。 “那便由你出钱如何?今日沈头仁义敞亮,日后你我好生帮沈头办事便是。”假弥勒明显看不惯他这假模假样的做派,不由得讥讽了一声。 “麻杆,既然沈头请客,那俺要吃烧鸡,替俺捎十只烧鸡回来。”铁塔听到沈宽请客,喜得嘴都快裂到后脑上了。 “十只烧鸡……铁塔,你要吃绝户吗?”假弥勒掰扯了一下手指,盘算了一会儿,开口对沈宽说道:“我等五人,加上另一班的三名狱卒,共计八人。有三只烧鸡,三斤馒头,一斤黄酒,合银五钱足矣。” 既然沈宽这个当牢头的要请客,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只请他们这班,不请另一班的狱卒? 所以假弥勒把另外一班三个狱卒都算进去了。 这么一个大胖子,心思居然如此精细,沈宽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死胖子,就你会算计!”铁塔郁闷地瞪了假弥勒一眼。 “今日我等兄弟初见,自当尽兴一番。” 沈宽笑道:“麻杆,去买五只烧鸡、一斤红肉、一斤黄酒、三斤馒头。”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约莫有一两重的样子,丢给了麻杆。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麻杆就把酒肉吃食都买了回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班的三名狱卒。 这没有半点油水的牢狱之中,平日哪有这等荤腥吃食啊?哪怕是过年吃食,都没这么丰盛过。 一时间,沈宽与手下狱卒七人,自然是推杯换盏,吃得宾主尽欢。 酒兴正酣之时,突然,牢狱大门‘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重重踹开。 遂即,就见着四五个衙差猛汉,煞气腾腾地闯了进来,直奔沈宽等人。 s://.c/read/40520/23955206.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2章 打了狗子来了主子 “真真好狗胆,当值竟敢饮酒作乐?” 这人年约四旬左右,长着一张长驴脸、鹰钩鼻、脸色阴鸷,右脸还有一条长刀疤。 一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沈宽注意到,这厮的腰间也系着一条红色织带。 “见……见过金头。” 另一班的三名狱卒,一见这阴鸷的中年衙役,纷纷放下手里碗筷,从椅子上弹起来,对他躬身行礼。 可见他们对人颇为忌惮。 麻杆正要起身给对方行礼,但一看到沈宽坐着那里一动不动,便又犹豫了下,慢慢将将屁股坐回了原位上。 沈宽看了一眼假弥勒、老泥鳅、铁塔他们,这三个家伙倒是光棍的很,自顾吃着鸡。 随后他将目光回到了眼前的不速之客身上,行事跋扈,腰间系着红色织带,佩腰刀,又喊他金头…… 沈宽俨然猜出这位中年衙役是谁了。 快班班头,金万钱。 对于此人,他还真是如雷贯耳。 郭雄在路上跟他讲过,刚才喝酒吃肉时,麻杆老泥鳅等人也跟他八卦过。 关键是他便宜岳父,也跟他提过此人。 在西乡林家时,被他颜面扫地的西乡里长贾明堂,就是金万钱的人! 贾明堂敢在西乡如此明目张胆地为祸其他乡绅和百姓,正是因为在衙门中,有快班班头金万钱为他撑腰。 沈宽很清楚,自己既是壮班班头郭雄亲自引荐进县衙的,又在西乡打了金万钱的狗腿子,注定了和金万钱是不可能把酒言欢,互称兄弟的。 好在他这个县衙监牢新任的牢头,归郭雄壮班班头管辖,金万钱还管不到他头上来。 不过金万钱终究是快班的班头,论起职司和在县衙里的地位,沈宽都属于卑下。 所以规矩不可废,他微微起身,冲着金万钱拱手一礼,朗声道:“在下沈宽,见过金班头!” “嘿嘿,沈宽……你就是西乡沈宽呀?” 金万钱干笑两声,盯着沈宽的脸好一会儿,阴恻恻地说道:“金某一听说西乡林家的女婿,进县衙谋了监房牢头的差事,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观瞧观瞧了。啧啧,怎么就那么巧呢?前脚打了我的人,后脚就来衙门当了差,不错不错,沈宽啊,以后咱们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沈宽一听,微微皱眉,果然是打了狗子牵出主子,金万钱给贾明堂找场子来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怵金万钱,还是那句话,金万钱再管不着他。 之所以对他客气,那是守规矩,但他要是晒脸,那就不用给他脸。 随即,他重新一屁股坐回原位,冷笑一声:“呵呵,贾明堂不干人事,私闯民宅,觊觎我妻,我打他都算轻了!金班头若要想替这条老狗出头,沈某奉陪便是!” “你……” 金万钱也没想到沈宽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被狠狠呛了一下,一脸发狠地点头道:“很好,今天金某人一定会替郭雄教教你,什么叫上下有别尊卑有序!” 沈宽耸耸肩:“随时恭候!” “怎么没点眼力见呢?金头来了,还不让坐?” 这时,金万钱手下一个体型精悍的衙役迈步上前,砰砰两脚,将一个狱卒踢倒在地。 接着用袖子擦了擦那狱卒坐过的板凳,谄媚地招呼金万钱坐下。 金万钱这才满意地走过去坐下。 自己同僚被一脚踹翻在地,监牢这些人的脸色,自然难看。 麻杆赶紧将倒地的狱卒扶起,对那名精悍衙役斥道:“晋虎,这里是监牢,不是你们快班,莫要欺人太甚!” “嘿,你个马屁精,胆肥了!” 晋虎一看平常只知溜须拍马的麻杆,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狞笑地甩手过去,一个耳巴子重重地甩在麻杆的脸上。 麻杆惨叫一声,摔在地上,那没几两重的身子骨,几乎被晋虎给打飞起来。 “麻杆!”老泥鳅和麻杆素来交好,见麻杆被打,赶紧过去查看麻杆的情况。 “铁塔!”沈宽拍案而起,“干死他!” “给俺死来!” 霎时,铁塔已然暴起,好像一头巨熊,直接扑向晋虎。 这晋虎是壮班里的练家子,脚下功夫不错,也知道铁塔的凶名,一听动静,赶紧先一步往身后几名同伴处退去。 铁塔一扑落空,还要往前一冲。 “怎么?” 金万钱站了起来,看着沈宽,笑眯眯地问道:“沈牢头,你这是打算在这监牢里,与我们壮班开打吗?” “你要打,那就打,俺们才不惧你们!”铁塔吼道。 沈宽闻言,上前示意铁塔先退后,笑道:“金班头真是恶人先告状,是你的人,先打了我的人。” 说着他指了指躲在后面的晋虎。 金万钱微微扶额,摇头道:“那是晋虎太过冲动,不守规矩,本班头自会带回去严加管教。倒是沈牢头,让这莽汉上前开打,怎么?你准备纵容手下,殴杀同僚不成?” 沈宽顿时瞳孔微缩,狗日的金万钱,堂堂快班班头,居然耍起无赖来了。 现在看来,晋虎脚踢狱卒,手扇麻杆,然后金万钱再出来架秧子和稀泥,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为的就是让自己这个新任的牢头,在一众手下面前没了威信。 都他妈是剧本! “我看殴杀同僚的不是我家沈头,是你们?” 突然,老泥鳅哭丧着脸对沈宽哀嚎道:“沈头,麻杆快不行了!你快过来呀……” 沈宽脸色骤变,赶紧跑到麻杆躺着的地方,蹲下身来。 假弥勒、铁塔和其他几个狱卒也纷纷围拢了过来。 而金万钱和晋虎五人,此时也是面面相觑。 “麻杆,兄弟,你怎么样?” 沈宽蹲下身来,抓住麻杆的手,焦急问道。 麻杆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脸色痛苦。 但是,他突然察觉到,麻杆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 他一脸诧异,看向老泥鳅。 老泥鳅正好是背对着金万钱他们,他冲沈宽嘴角一咧,鬼笑一下。 沈宽懂了! s://.c/read/40520/23983616.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3章 藏龙卧虎 沈宽站了起来,看向金万钱:“金班头,现在看来,纵容下属殴杀同僚的人,是你,不是我。” 金万钱垫了下脚尖,看到被围拢着躺在地上的麻杆,双目紧闭,面色痛苦,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他随即转头瞪了一眼身后的晋虎,气道:“蠢货!” 晋虎也是一脸骇然:“金头,我也没想到这厮如此不禁打……” “闭嘴!”金万钱示意他噤声。 沈宽问道:“金班头,你既为快班班头,那大明律中关于殴杀他人者该如何治罪,你应该比卑职更清楚?” 金万钱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晋虎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而已……” “沈头,依大明律,凡斗殴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以他物殴人,不成伤者,笞三十!成伤者,笞四十!拔发方寸以上,笞五十!” 突然,一直板着脸,全程无话的假弥勒,走到沈宽身边,及时又细致地补充起了大明律中关于殴斗的条款。 沈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真人不露相啊,之前就以为这胖子话少心细,没想到还如此熟稔律法。 晋虎叫道:“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轻轻打了他一耳巴子而已!” “沈头,沈头……不行了,麻杆咳血了!”老泥鳅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沈宽一看,不知何时,麻杆的嘴角开始淌起了血丝…… 沈宽离得近,看得仔细,发现嘴角流血的位置,貌似是麻杆自己啃咬出来的。 靠,真狠啊! 沈宽看傻眼了,老泥鳅和麻杆这俩家伙,讹起人来,真下得去死手啊! “沈头,刚才讲到,拔发方寸以上,笞五十!若血从口目中出及内损吐血者,杖八十!” 假弥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麻杆,又回头向沈宽及时补充道。 沈宽看着金万钱,摊摊手:“金班头,你听到了?晋虎将麻杆殴斗至吐血,这八十杖打,怕是没得跑了!” 说罢,他眼神一凛,大手一挥,喊道:“铁塔、假弥勒,把晋虎拿下!” 铁塔和假弥勒及时上前,趁着晋虎还未防备,第一时间将他擒住。 有铁塔这尊巨汉在,晋虎根本就挣脱不得。 他惊慌地对金万钱喊道:“金头救我,我真的只是轻轻打了他一耳巴子啊!” 沈宽摇摇头,一脸惋惜地对金万钱说道:“金班头,你听,他既然自己也承认打了,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蠢货闭嘴!”金万钱对着晋虎又是大骂一声。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金万钱还看不出沈宽与麻杆、假弥勒等人是在串通演戏,那他这个快班班头可以回乡种地去了。 偏偏自己手下晋虎这蠢货,还几次三番承认打了麻杆,众目睽睽,落下口舌! 他此番来这监房,本事想给沈宽一个下马威,替西乡的贾明堂找回个场子。 没想到却在这小小监牢里,被沈宽这小杂碎和一群低贱的狱卒给套路了。 他双眼仿佛迸出火似的盯着沈宽,咬牙切齿地问道:“沈宽,你待怎样?” “金班头。现在是我的兄弟麻杆,被你们快班捕快晋虎殴致吐血,伤势严重。整个监牢中人刚刚也都听见,晋虎亲口承认殴打了他!你说我待怎么样?” 沈宽一脸委屈地说道:“沈某作为监房牢头,虽然位卑言轻,但总不能让自己兄弟白白挨了欺负?现在情况很清楚了,麻杆必须治伤,而晋虎也必须拿下!” 说罢,他指了指一个附近一间空空的囚房,吩咐道:“铁塔、假弥勒,先把晋虎关进里边!等县尊老爷从归元寺礼佛回来,再上告县尊老爷,让他为麻杆做主,从严从重惩治晋虎!” “金头,金头,救我,救我啊……”晋虎已经慌得一批。 此时,金万钱听完沈宽这番话后,却沉默了下来。 他面沉如水,心念电转。 他奇疑,沈宽一个刚刚谋得差事的牢头,怎么知道孙县令去了归元寺礼佛? 孙县令出门的行踪,莫说他和郭雄这两个班头,便是段伯涛都不一定知晓,向来都是庞师爷掌握,由站班班头带人负责护卫出行的。而沈宽居然知之甚详! 这下他终于捋明白了,眼前这个西乡土财主家的女婿,刚来县衙谋了差事,为什么就敢跟跟自己正面硬刚了。 原来不是仗着郭雄,而是仗着跟县尊老爷有渊源啊。 这就难怪了。 贾明堂不是说这沈宽是佃户家子弟,西乡有名的憨批吗?这消息明显有误啊! 莫不是他的岳父林大望走通了县尊老爷的门路? 大概便是如此了! 金万钱是典史段伯涛的人,县里孙季德和典史段伯涛一直斗得厉害,这在县衙里早就不是秘密了。所以典史段伯涛经常叮嘱金万钱,凡事要谨慎,不要被县令孙季德拿了把柄。授人以柄,万事被动。 今天晋虎这事,如果被沈宽他们闹到县令孙季德处,金万钱相信,孙县令肯定会借晋虎敲打段典史,到时候自己怕是也难逃一个驭下不严的罪责。 真要如此,典史段伯涛怕是第一个不放过他。 分析完前前后后,金万钱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深呼吸,将这口恶气强咽了下去,问道,“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麻杆,你是苦主,你来说。”沈宽看向身体躺在地上,头枕在老泥鳅腿上的麻杆一眼, 麻杆仍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虚弱地说道:“沈头,你看我被晋虎打成这逼样,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金万钱恼道:“沈宽,让你的人不用装了。大家心里都明净的很,直接说,到底想怎样?” 沈宽摊了摊手,无奈道:“金班头,你吼我也没用。是我兄弟挨了打,所以这事得我兄弟说了算!” “诶,我这身子骨本来就弱啊,被晋虎这番猛揍,估计伤筋动骨是免不了了。” 麻杆“气若游丝”地说着说着,突然喊道:“十两,没有十两银子,今天这事是过不去了!” 他身边的老泥鳅,忍不住跳了一下眼皮,好家伙,麻杆这孙子真敢要啊,装个死,就敢要十两银子! 噗嗤! 沈宽也没忍住,直接笑场了。 “十两?你怎么不去死?”金万钱身后有个捕快忿忿地骂道。 麻杆又“气若游丝”地呻吟道:“我这模样,离死也不远了,沈头,你要替我做主啊!” “好,晋虎,给他十两银子!”金万钱脸色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了。 “金头,他们这是在讹人啊!”晋虎一听这钱居然还要自己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若非被铁塔擒住,差点跳将起来了。 他在快班做捕快,一年的工食银也不过六两,虽然捕快平日油水较多,但十两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金万钱喝道:“别废话,给钱!” “先放开我!”晋虎忿忿地冲铁塔喊道。 铁塔看了眼沈宽,沈宽点了点头,示意将晋虎放了。 既然同意给钱了,也就没必要再擒着他不放了。 晋虎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只得跟同来的另外三个捕快凑银子,几人在身上四处翻找,凑足了十两银子,送到了金万钱手中。 金万钱手里抓着一大把碎银。约莫十两重的样子,倏地把手一松,任由这些银子稀稀拉拉地洒落在地上:“沈宽,这十两银子有些烫手,你可要小心些,别烫着手。” 沈宽不吃他这套,哈哈一笑,道:“金头你放心,我皮糙肉厚,就不怕烫手的东西。” “走着瞧!” 金万钱再次深深地看了沈宽一眼,然后带着晋虎等手下人,转身离开。 路过采花贼的监房时,他稍稍停留了一瞬,扬长而去。 “金头,刚才我看到……” “嫌丢人还丢不够?回去再说!” …… …… 金万钱等人一走,麻杆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沈宽脚边,将洒落一地的碎银如获至宝地将收拢起来,口中不迭道:“发财了,发财了……” “见者有份啊,麻杆,这钱你可不能独吞。”老泥鳅急地叫道。 麻杆气道:“凭什么?这可是晋虎殴打我的赔偿,凭什么见者有份?” 老泥鳅骂道:“你放屁呢?没有沈头,你今天这一耳巴子就算白挨了,还有,刚才是谁教你装死狗的?是我,老泥鳅!” “行了,麻杆,别见者银子就走不动道了,”沈宽笑骂道,“今天让金万钱吃了瘪,在场兄弟都有功劳,没有老泥鳅,铁塔和假弥勒,你上哪儿挣这些银子去?一会儿你们七个人,把这银子分一分,别总想着独吞!” “怎么是我们七个人分?沈头也必须拿,不然我们拿着也不安心啊。。” 老泥鳅提议道:“我看沈头拿三两,剩下七两,我们一人分一两。” 铁塔重重地嗯了一声。 假弥勒点点头:“我看可行!” 其他三个狱卒也纷纷称好。 沈宽一听老泥鳅这话,也是这个理儿,这钱烫手,如果自己不拿的话,他们几个都不敢分了。 麻杆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挠了挠腮帮子,嘿嘿笑道:“你这老泥鳅就喜欢慷他人之慨,假大方!不过你这次言之有理,就听你一回,沈头拿三两,剩下七两,我们七人平分!不过先放我怀里捂一捂哈,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让我过过瘾先!” “假弥勒,你精通大明律?”沈宽突然想起刚才一幕,对假弥勒颇为好奇地问道。 “先父曾是本县衙役,粗通大明律,我幼时也跟着学了些,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假弥勒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沈头,你可别听这胖子忽悠,他少时可是念过多年私塾的。只是因为我老叔的出身,不然我这胖子兄弟兴许也能考个功名当大官呢。”麻杆插嘴道。他说跟假弥勒关系熟稔,知道的多。 “聒噪!” 假弥勒眉头一皱,顿时变了脸色,怒瞪了麻杆一眼。 而后他冲沈宽一拱手,坐回椅子上,端起之前的酒碗,埋头闷声喝了起来。 “沈头莫怪,胖子就这狗脾气。”麻杆替假弥勒打圆场道。 沈宽看了假弥勒一眼,这胖子看来有故事,不过更是个可用之人,因为自己手下这几人中,就属他最能识文解字,而且还熟知大明律。 他再看一眼麻杆,虽然贪财贪生,还是个马屁精,但却聪明机敏,能办事。老泥鳅,虽然老油条,衙门里的老混子,但却精于世故,关键时候有大智,就比如这次让麻杆装死狗讹人。 至于铁塔,天生巨力,勇猛过人,要放到战场上,绝壁是杀进敌营三进三出的猛将流。 小小的县衙监房,居然有点藏龙卧虎的意思啊。 经过金万钱这么一出,这几个人算是彻底上了他的船了。 沈宽清楚,如果将这几人笼络好,那他们便算是他穿越大明之后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班底了。 …… 在阴暗的监房里,沈宽从上午一直待到傍晚。 衙役不比官员,官员可以卯时来衙门上班,申时下班回家,但衙役几乎是要随叫随到的,尤其是监牢这种地方需要看管看押的地方,全天都不能离人。所以,监牢的衙役才分两个班次,轮流当值。 到了傍晚,另外三个狱卒来接班,沈宽交卸了差事后,与麻杆、假弥勒、老泥鳅他们一起下班,出了监牢。 沈宽履新金县县衙监房牢头的第一天,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s://.c/read/40520/23987401.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 今晚在哪过夜呢? 下班了,麻杆和铁塔他们就张罗着要请沈宽去吃酒,毕竟今天是沈头第一天上任牢头嘛,而且还讹了金万钱那帮人十两银子。 高兴!必须喝顿酒庆祝一下。 不过一出县衙大牢,沈宽就被郭雄派来的人请去了迎来酒肆,监房下属们的这顿酒只能押后了。 到了迎来酒肆,宋卿娘正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一看沈宽入内,颔首致意,风情一笑,看得沈宽心里微动。 郭雄赶紧拉着他坐下,介绍了同桌的另一名衙役给他认识。 这人沈宽有印象,正是他们早上进城时遇见的那位张巡拦。当时这家伙还收了林月婵好处,才让他们通行入城。 这张巡拦显然也认得沈宽,不过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仿佛忘记了早上那档子事,非常热情地拱手叫着沈兄弟。 郭雄介绍,这位张巡拦,姓张名公起,职司城门巡拦,也是郭雄壮班一众手下中颇为倚重的兄弟。 听郭雄这般说,沈宽顿时早上城门那点小事抛诸脑后。 很快,宋卿娘便又送了两壶小酒,几个小菜上来,看着天色渐沉,她还早早关了店门打烊,让郭雄、沈宽他们痛快畅饮。 “哈哈哈,贤弟,你今天在监牢之事办得漂亮,为兄必须敬你一杯!” 郭雄在县衙这么多年,当然有自己的眼线,白天金万钱大闹监牢,反被沈宽他们讹了十两银子的事,哪能瞒得过他? 他和金万钱斗了多久,壮班和快班就明争暗斗了有多久,但一直以来都是金万钱压着他打,很少有他占上风的时候,今天沈宽能让金万钱吃这么大的闷亏,他心里痛快! “兄长过誉了,今日我也是仗着兄长你的威势,不然金万钱哪里肯轻易罢休,灰头土脸地离开?所以,应该是小弟敬你一杯才是。”沈宽笑着提杯相敬,嘴里谦虚着。 叮的一声! 两杯交碰,这杯酒喝得痛快。 这时,一旁的张公起也笑眯眯地提杯相敬道:“沈兄弟的手段,确实了得!那金万钱平日仗着有典史大人撑腰,在县衙里素来嚣张,郭班头在他手中也没少吃瘪,今日沈兄弟威风的紧,替郭班头还有咱们壮班的兄弟狠狠出了口恶气。今后有沈兄弟在,咱们壮班兄弟就算是有所倚仗了!” 这话一出,沈宽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些不舒服。 数年领导大秘的岗位敏感性,让他第一时间就听出这番话的不对劲。 这张公起好像是在夸自己,但实际上,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捧杀自己啊!有沈宽在,壮班兄弟就有所倚仗了……那将郭雄这个壮班班头,置于何地? 这家伙明显就是在郭雄面前,给自己上眼药,间接地挑拨他和郭雄的关系。 他很纳闷,自己也没得罪过这贼厮啊? 随即,他摆了摆手,摇头说道:“壮班的班头,是郭大哥。壮班兄弟们的主心骨,也是郭大哥!张巡拦想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挑拨我与郭大哥兄弟关系的话来呢?” 沈宽半点面子都不给张公起留,直接把对方的用意给挑明了。 郭雄脸色微变,但旋即又恢复如常,置之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公起也没想到沈宽小小年纪,反应竟然如此敏锐,尴尬地笑了一声,扶额摇头道:“是是是,沈老弟说的是,张某酒后胡乱说话,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罚完酒后,张公起就不怎么说话了,郭雄和沈宽的聊天他也没插上话,不一会儿,他便以不胜酒力为由,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 等他出了迎来酒肆,沈宽才举起杯来,对郭雄说道:“兄长莫怪,我这人说话有些直,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等阴阳怪气的家伙。不过我很好奇,我与他并不相识,不知曾几何时开罪了他,竟惹来他在郭大哥面前捧杀我。” “兄弟,张公起这人,在我手下听差有些年头,办事能力不错,就是虽缺了点容人之量,最看不得同僚比他强,所以对你起了点小心思。无需理会他,你看我面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郭大哥言重了,都在壮班谋事,那便是一个锅里找饭吃的兄弟,兄弟阋墙之事,我肯定不会干,不然不是白白让金万钱那帮家伙看咱们的笑话可吗?”沈宽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这张公起别来招惹他,他也没功夫去搭理此人。 “说得好!” 郭雄闻言,不禁抚掌叫好,喊道:“弟妹,来,再上两壶好酒,一碟红肉,我跟沈兄弟今晚要喝得痛快!” …… 等着酒足饭饱,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家睡觉了。 郭雄让宋卿娘将今日酒菜记上账,和沈宽道了别,先一步离开了酒肆。 沈宽走到酒肆门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今晚住哪里? 今天来金县县城的第一天,他就去县衙报道上班了,根本就没来得及在城里租房子! 这个事有点搞笑了。 这时,宋卿娘看着沈宽还未离去,轻轻抚了一下额头,笑道:“沈…小叔叔,留步!奴家险些忘了正事!” 她本想按着县衙职司,叫沈宽一声差爷的。但刚才在喝酒的时候,郭雄跟宋卿娘再三交代,他与沈宽兄弟相称,他既然叫郭雄郭大哥,那今后就该称呼宋卿娘一声小叔叔。 而沈宽,则称宋卿娘一声嫂嫂。 嫂嫂小叔子,不是亲人胜亲人。 郭雄这般为之,自然是想沈宽今后能多多照拂自己这位兄弟遗孀。 所以沈宽一听她叫自己小叔叔,也是心头麻酥酥,有些失神。 只见宋卿娘从柜台上取来一个包袱,递给沈宽,说道:“你家夫人出城前,差丫鬟送来这个包袱,说是尚不知道你在县衙哪里谋差,便托我再见到你时,亲自把这包袱交到你手中。” “哦?” 沈宽有些诧异地接过半个枕头大小的包袱,沉甸甸的,里头该不会是装了银子? 他打开包袱一看,里面竟是塞满了干稻草,愣了,林月婵这是要干嘛? 很快,他在干稻草团里发现了一封书信,还有两三锭笨重的银锭子,七八块碎银子、还有十几颗分量十足的银豆子…… 沈宽掂了掂分量,估摸着有五十两之多。 对于刚进金县县城的他,简直是是一笔巨款! “噗嗤!” 宋卿娘忍俊不禁,掩嘴娇笑道:“你家夫人心思还挺细,居然将银子藏在稻草团里。” 沈宽干笑一声,打开书信一看,是林月婵留给自己的一封简短的书信。 信中,林月婵提及,之前打马匪时缴获的马,她托老马叔在县城黑市里卖掉了一半,剩下一半她打算带回西乡。 卖马匹得来的银子,她用来奖赏老马叔一部分,剩下一部分银两,差不多五十两左右,她留给了沈宽。毕竟沈宽初进县城,租房子,吃穿用度,还有打点同僚和上司,都要用到银子。 而且,此次马匪之战,若没有沈宽,林家粮队怕是要损失惨重,于情于理,卖马的银子,她都觉得应该留一部分给沈宽。 在信的最后,她叮嘱沈宽要尽快在县衙站稳脚跟,在县城有所发展,因为林家早晚是要把买卖做进县城里来的。到时候,希望沈宽能为林家在县城的生意助些臂力,也不枉林家对他的一番谋划和栽培。 如果只看这封书信的前半部分,沈宽觉得,林月婵这女人还挺温柔娴淑的,但是看完她在书信最后的叮嘱交代…… 沈宽苦笑,自己这个便宜老婆啊,真是一副漂亮女儿身,却长着七尺男儿英雄心。 随后,他将书信收好放回包袱内,重新将包袱系好,提在手中。 “对了,我看小叔叔今日才入城,应该还未找到住处?” 宋卿娘看着外面暗沉的夜色,颇为关心地问道:“这会儿天色已晚,小叔叔打算在哪过夜呢?” s://.c/read/40520/24025146.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5章 做一条有钱的咸鱼 宋卿娘这话问的。 沈宽还以为嫂嫂今晚要留宿自己,谁知不然。 只听宋卿娘羞赧了来了一句:“酒肆的伙计和师傅,都不在店里住。奴家这后院,就奴家自己孤身一人,不便留小叔叔过夜,不然惹来闲话,倒是污了小叔叔的清名。” 沈宽真想说一句,啥清名不清名的,嫂嫂多虑了,你安排就是。 不过这话自然说不出口。 接着,宋卿娘接敲开了隔壁客栈的房门,叫醒了早已入睡的客栈掌柜,让他帮沈宽安排一间客房。 客栈掌柜一见沈宽是公门中人,自是不敢怠慢,赶紧替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 沈宽知道在县城找住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于是先付了三天的房钱,暂时先在客栈这里先住着,慢慢再找住处。 第二天一早,宋卿娘给沈宽找来一名相熟的酒客。这酒客叫王良,是金县县城里的一名牙人,专门替人找住处,找门面铺子。 这牙人就是中介里的经纪人,在明清两代,牙人和牙行发展的最为昌盛,有帮忙找房的牙人,有帮忙找工作的牙人,有帮助找短工的牙人,还有帮忙找粮食找牲口的牙人。但凡涉及到交易买卖的,都能看到牙行和牙人的身影。 俗话说,买货无牙,称轻物假;卖货无牙,银伪价盲。 牙行在各种买卖交易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尤其是南来北往的商人,更是离不开牙行,甚至有了牙行的帮助,更能让外地来的商旅更加快速地了解到当地的商市物价等情况。 沈宽给了牙人王良二十文钱的好处费,把自己对住处的需求和承受租金告诉了他,不到两天,王良就替他找到了满意的住处。 他找的这个住处,离宋卿娘的迎风酒肆,仅隔了两条坊巷,是一处独门小院。虽说年久失修有些破旧,但胜在独门独院,隐私性较高,而且租金也便宜,一年不足五吊钱,完全在沈宽的承受范围内。 关键是沈宽在家里不开火做饭,所以这处独门小院完全够了。 他现在手上银钱也算充足,一次性|交了一年的租金,签了租契,便正式搬进了这处独门小院。 自此,他在金县的县城,也算有了一个自己的窝了。 搬进新家那天,郭雄领着几个衙役,还有麻杆、铁塔、老泥鳅、假弥勒等一干狱卒,都过来给他暖了新房。 当晚,沈宽包了宋卿娘的迎风酒肆,跟一众同僚朋友,喝到子时才散。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沈宽也渐渐开始习惯了在明朝的生活,适应了在金县县城,白天里的人间烟火,夜晚中的喧闹繁华,这些都是他在互联网时代的后世,不曾尝试过的全新生活。 至于县衙监房牢头这份差事,说实话,不仅枯燥枯燥,还没什么技术含量,像他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劫狱掳囚的大场面,更是难得一遇。 县牢里的狱卒,日常工作除了正常看守值班之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到饭点了,给犯人送饭。 但这些琐碎的工作,都是手下麻杆、老泥鳅他们在干,根本不用他这个牢头去干。 所以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混着等下班,用他自己的话讲,这份差事没有挑战,没有刺激,就像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等下班。他是牢头,不需要事事亲为,如果在牢里待得无聊了,还能提前翘班到城里转转。 这日子真心有些咸鱼,但就算是咸鱼,沈宽也觉得自己好歹是穿越人,总得做个有梦想的咸鱼? 如今他差事稳定了,住处也安顿完了,第一个梦想自然是做一条有钱的咸鱼了。 毕竟县牢没有油水,只有那点微薄的工食银,但是他作为当牢头,手下有一帮兄弟,那必须是仗义疏财的,所以他在县城的开销,委实有点大。 这一天天的往外花钱,上次林月婵留下的五十两银子,算上租房的钱,已经花掉小一半了。 所以,沈宽觉得,眼下自己比较迫切的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赚点银子,做个有钱的小牢头。 这一天,他提前翘班离开县衙,往西大街去。 西大街是坊市,各类买卖交易,几乎都集中在这片区域。 他一路来到西大街坊市,这会儿已过中午,坊市内人并不多。 他在坊市内逛了一会儿,转悠进一家经营南北杂货的铺子里。 这时店内没什么客人,一个小老儿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盹,沈宽迈步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客爷,不,差爷,您…您想要点啥?” 小老儿立马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站在眼前穿着公服的沈宽,赶紧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堆着一脸笑容问道。 这年头,他们这些做买卖的小商贩不比大县城那些大户人家的生意买卖人。 世人都知,阎王是最不能得罪的,但阎王手下的小鬼却是最难缠的, 而沈宽这些公门里的官差衙役,在坊市的小商小贩眼中,就是变着法儿的巧立名目,敲骨吸髓的小鬼。 沈宽一看这小老儿一脸讨好的样子,就知道县衙里他们这些公人衙役,平日里是多么的遭百姓讨厌了。 不过他今天不是坊市不是来调查民意来的,是奔着找挣钱路子来的,所以不管那些有的没的积沉烂事。 他问小老儿道:“掌柜,你店中可有纯碱?” “纯…纯碱?”小老儿愣了愣,“差爷,恕小老儿愚钝,何为纯碱啊?” “发面用的。”沈宽一愣,大明朝都已经有馒头了,怎么会不知道发面用的纯碱呢? 小老儿一听,恍然大悟,道:“差爷您问的是碱面?有、有、有,咱这有襄阳那边来的上等碱面,不知差爷您要多少?” 沈宽盘算了一下,说道:“先给我来一斤。” “好嘞,客爷,稍等。” 小老儿连忙走到店内一口大缸铅处,掀开缸盖舀出一瓢白色粉末,然后称了一斤给沈宽,“差爷,这是一斤碱面,高高儿的。” 沈宽瞥了一眼他的秤杆子,这何止一斤啊,少说也有一斤半的分量。 小老儿用一张厚纸,熟练地把碱面包起来,用草绳系好,麻溜第交给了沈宽。 一斤半就一斤半,沈宽也没有计较,接过纸包询问价钱:“多少钱?” “差爷,不要钱,您喜欢就好!” 老头干笑了一声,口不应心地说道。 “你当我是那些吃白食的黑心衙差?我的规矩向来是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这买东西,自然也是要给钱的。说,这碱面多少钱一斤?”沈宽说道。 “呃……” 小老儿也是头回见到沈宽这样的公差,只得硬着头皮报道:“咱家这是从襄阳来的上等碱面,平日卖十五文钱一斤。今天差爷您来小老儿这买东西,那是瞧得起小老……” 叮叮当当…… 沈宽不等他说完,从钱袋里取出一把大钱,放在柜台上,稍稍数了数,道:“你是小本买卖,我不占你便宜,这是二十五文钱,你且收好了。” “啊?这,这如何使得啊,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有些惊慌地连忙摆手,不敢收。 “我说使得就使得,你且收下,我还要跟你买其他东西。”沈宽佯装生气道,“莫要啰嗦,耽误我时间。” “好嘞好嘞,”小老儿感激地点点头,将柜台上的二十几文钱一并收下,然后问道,“差爷,您还要点啥?” 随后,沈宽又跟老头买了一斤的黄豆油和猪油。 沈宽还要跟老头买上一些石灰,不过他这里却没有,老头给沈宽指了不远处的一家砖瓦店,说那里有兜售石灰的。 付完黄豆油和猪油的钱之后,沈宽拎着东西出了南北杂货铺,从前边的砖瓦店又购置了些石灰,这才出了西大街的坊市。 不过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宋卿娘的迎风酒肆。 这会儿已经是午后,这个时间段酒肆一般是不上客人,酒肆伙计和师傅也会趁这个时间回家吃饭,顺便在家中小歇一会儿,等晚点酒肆快上客人的时候再回来上班干活。 宋卿娘趴在柜台上半睡半醒地小憩着。 一听门口动静,醒了过来,正瞧见沈宽拎着杂七杂八的物件进来酒肆。 她当即问道:“小叔叔,你手上拎的些什么呀?” 沈宽回道:“嫂嫂,这都是我在西大街的坊市里购置的。” 宋卿娘又问:“小叔叔用过午饭没?我去看看后厨,还有没有吃食。” “嫂嫂别忙活了,我已经在监房用过了。” 沈宽摆摆手,问道:“酒肆内可还有其他人?” 宋卿娘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沈宽一听,顿时眉飞而笑:“那正好,嫂嫂去将店门先关了。” “啊?”宋卿娘惊呼一声,“小叔叔有何事要关店门?这,这……” “当然是好事啦,嫂嫂快些去关店门。”沈宽笑了笑。 宋卿娘依着他的吩咐,把酒肆的门板先插了起来。 “走,我们去后院。” 沈宽拎着东西,进了酒肆的后院,宋卿娘的居所。 宋卿娘略微迟疑,跟了上去。 进来后,沈宽又问道:“嫂嫂,你家中可有大木桶?” “有,倒是有一个,在右边边厢房中!”宋卿娘说道。 “太好了,”沈宽高兴道,“今日就借嫂嫂的大木桶一用!” “呀,还要借…借奴家的大木桶?小叔叔,到底意欲何为?” 顿时,宋卿娘羞愤至极,唰的一下,脸都红了。 因为右边厢房是她平常洗澡沐浴的地方,而家中唯一的这个大木桶,便是她的澡盆。 s://.c/read/40520/24033135.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6章 这是甚法术 沈宽兴冲冲地跑进右厢房,将里面的大木桶搬到了院中。 被一个男人当面摆弄自己的澡盆,宋卿娘羞怯之余,心里莫名生出一缕言不出道不明的异样。 沈宽可不管她这些有的没的,他现在专心摆弄着宋卿娘的澡盆,搞起了他的发明小创造。 只见他从院子的水缸里舀出几桶水倒进木桶中,等水倒得差不多了,他又拿起装着石灰的纸包,打开后,直接将一整包,足足一斤的石灰倒进桶中。 石灰遇水,‘呲’的一声,一股浓烟冒起,化学反应之下,桶中的水就开始沸腾起来,冒出大量蒸汽。 宋卿娘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看呆了,怔怔问道:“小叔叔,这是甚法术?” “哈哈,哪里是什么法术啊?不过是简单的化学反应。” 沈宽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装着碱面的纸包,打开后将碱面一点点地往木桶里倒。 只见稍稍才平静下来的水面,又‘呲’的一声,再次翻滚沸腾,大片水汽从桶里冒出…… 这次沸腾起来的水蒸汽,比刚才的动静还要大,都快升腾成雾了,沈宽怕烫着自己,也稍稍退后了几步,直到动静变小他才凑过去查看木桶里的情况。 此时,桶中的水,早已是一片混浊。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木桶里的污水静置一段时间。 “小叔叔,你这化学法术……是要做甚呀?”宋卿娘看着桶里浑浑不堪的污水,一脸疑窦,她实在看不明白,沈宽到底是在做什么。 “嫂嫂,我这是在做肥皂。”沈宽揭开了谜底。。 “肥皂?这脏兮…你这化学法术能做肥皂?”看着桶中的污水,宋卿娘一脸嫌弃地捏住了琼鼻,这木桶中污水的气味委实有些刺鼻。 她暗暗惋惜,自己这澡盆,今后怕是不能再用了,都怪小叔叔,竟拿人家的澡盆,干这种腌臜事。 沈宽笑道:“到底能不能做肥皂,一会儿嫂嫂便就知晓了。” 据沈宽前些日子的市场调研,明朝当下的肥皂主要分三种:有用皂角加草木灰做成的皂丸;有用猪胰脏做的猪胰子;还有掺上各种中药做成的药皂。 其中皂丸卖相差,去污能力也很差,还带着皂荚肉浓烈刺鼻的气味,所以都是普通老百姓在用。而猪胰子,去污能力比澡丸要好些,味道也没那么刺激,但是价格也相对较高,沈宽之前在西乡林家时就曾用过。 至于药皂,这个成本更高,莫说普通人家,便是西乡林家这样的土财主,也属于奢侈品,只有那些达官显贵的人家才能用得起。 沈宽这次,就是想通过现代工艺的手段,用低廉的成本,来制造出价格便宜,亲民的新肥皂。 药皂复杂的原料和造价,决定着它的特殊性,所以沈宽并没打算把新肥皂与它对标。 他的新肥皂,对标的是皂丸和猪胰子的用户群体。 试想一下,一款价格和皂丸一样便宜,但品相、香气、还有去污染能力好,却远超猪胰子的新肥皂问世,是不是意味着,将会受到中低端用户群体的欢迎? 这就是沈宽最近走街串巷逛坊市,发掘到的商机。 肥皂虽然不像盐巴一样重要,但也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生活消耗品。 所以沈宽认为,只要是日消品的生意,那在任何时代,任何朝代,不会过时。肥皂这门买卖,绝对大有钱途。 …… 院中,木桶静置了好一会儿,水中碳酸钙沉到下面,析出的氢氧化钠溶液,也就是要用来制作肥皂的烧碱,已经浮在了上面一层。 沈宽让宋卿娘去厨房,帮他找了一把木勺。 他用木勺把上面的一层烧碱舀出来,放在另外一个干净小桶中。 然后转头进厨房,将灶台的火升起来,将一部分烧碱倒入锅中加热溶解,溶解的同时慢慢地开始倒入之前在坊市买的黄豆油。 一边倒着黄豆油,一边用烧饭的大勺不停搅拌着。 随着土灶里的火势越大,温度越高,锅中的烧碱和油脂也逐渐开始反应,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油脂慢慢消失,直至一层粘稠的溶液浮现。 这粘稠的溶液,就是沈宽要做的肥皂了! 一直到溶液中的油脂部分完全消失,溶液彻底变成了半透明的淡黄色,终于大功告成! 接下来就是将这锅粘稠的淡黄色的肥皂溶液倒模了。 但临时比较仓促,他并没有提前准备好模具,好在厨房里有个蒸馒头的蒸笼,他直接将锅中半凝固状的肥皂,一勺勺舀出来放在蒸笼里放干。 随后,又是复刻刚才同样的工艺步骤。 不过这次黄豆油换成了猪油,一个时辰以后,又是一批颜色纯白的猪油肥皂,新鲜出炉。 齐活儿了! 剩下就等一块一块的肥皂块阴干之后,就算彻底大功告成了! 这个阴干的时间,差不多需要一夜的时间。 不过这会儿,已经初见肥皂其型了。 “天呐,小叔叔,你的肥皂不用皂荚做原料的么?” 看着眼前这所谓的肥皂,特别是第二批用猪油做出来的,白嫩嫩如同婴儿皮肤的猪油肥皂,宋卿娘简直惊呆了,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摸。 “别动,嫂嫂!这还得放干才行,不然一捏就坏咯。” 沈宽连忙阻止了她。 不过看她目不转睛盯着猪油皂的神情,他心中很快就有数了,相比于黄豆皂,女性用户更青睐卖相更佳的猪油皂。 猪油比黄豆油要贵,所以沈宽觉得,到时候猪油皂的价格,要定的比黄豆皂高上些。 “开门,开门!” 正当这时,一阵仓促敲门声,伴着焦急的喊叫声,从迎来酒肆的门口处传来。 这是郭雄的声音。 “是郭大哥来了,”沈宽脸色一喜,道,“来的正是时候,嫂嫂快去开门,咱们这好东西,可得让郭大哥知晓。” 宋卿娘迈步要去开门,可是还没走两步,脚下微微一顿,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宽一眼,俏脸上立马飞起一层红晕。 天呐,这大白天的,前面酒肆店门插上门板,而自己和沈宽孤男寡女在后院独处着,这让郭雄看到了,会作何想法呀? “开门啊!里面有没有人?”郭雄又在外头急得拍门了。 “嫂嫂?你这是怎么了?”沈宽看着一会儿脸红羞赧,一会儿又蹙眉停足的宋卿娘,有些奇疑。 “奴…奴家这就去开门!” 宋卿娘只能一咬牙,迈步往门口,卸下两块门板,将郭雄请了进来。 “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我路过此地,看你大白天关着店门,我还以为是那帮泼皮又来闹事了。”郭雄一件她没事,倒是松了口气。 “伯伯,我没事。”宋卿娘微微摇了摇头。 郭雄奇怪地嘟囔道:“没事大白天关着门干甚?咦?谁人在后院?莫不是胡莱那泼皮?” 一眼望过甬道,看到后院有人,立马快步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后院,看到这个人是沈宽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掉地上了。 “贤弟?你…你怎么…弟妹,你们这是……” 显然,正如宋卿娘刚才脸红顾虑的那样,郭雄真得想歪了。 s://.c/read/40520/24052727.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7章 三人搭成伙 “伯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卿娘又羞又愧地急忙解释起来。 郭雄听得一脸怔怔,孤男寡女关起店门躲在后院,就为了弄皂子? 有点不太信。 沈宽说道:“诶,郭大哥,你想啥呢?我们真要干坏事,也不可能选大白天干啊,对不?嫂子。” “对呢。” 宋卿娘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突然恼羞成怒地打了沈宽一下,“对你个鬼哦!小叔叔莫要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郭大哥不要这么鸡婆了,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做得肥皂!”沈宽抓起郭雄,带他去看正在放着阴干的那些肥皂。 郭雄不屑:“皂子有啥好看的?” 沈宽说道:“我的皂子不一样!” “这是皂子?还真是头回见啊。” 当郭雄看到沈宽研制的肥皂之后,有些新奇。 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戳了一下,还没阴干的肥皂表面上,立马留下一个指印。 “兄长,嫂子,你们试试我的肥皂。” 沈宽从肥皂块上掰下些许,分别递给郭雄和宋卿娘让他们试用。 过了不一会儿。 郭雄就用肥皂洗完了手,看着自己干净的双手,满脸都是惊奇地赞道:“霍,你这肥皂好,滑溜溜的,沫子这么多啊,用起来真舒服,也没有猪胰子那怪味。” “此物确是好用。” 宋卿娘也用她粘了油污的襦裙衣袖做了试洗,猪油皂的去污能力,自是不用赘叙。 沈宽看着他俩试用后的满意,笑问道 :“郭大哥,嫂嫂,我这肥皂生意,可还做得?” “兄弟,东西是好东西啊,去污如此强的皂子,为兄生平仅见!不过不知此物成本几何?”郭雄问道。 沈宽也不隐瞒,如实说道:“白色的猪油皂,造价稍贵些,这么一块成本约合五十五文;至于豆油皂,成本稍低些,约合四十文,便是加上些香料,也不过多出几文钱而已。” “造价竟这般便宜吗?” 郭雄脸色大喜,用力一拍手,笑道:“着啊,贤弟!你真是找了条好财路。” “小叔叔大才,没想到这肥皂的造价,竟比猪胰子还要低!不知叔叔将此物作价几何兜售呢?”宋卿娘也是喜上眉梢,她是开酒肆的,当然知道像肥皂这样的独门生意,可比酒肆这等勤行要轻松得多,也更能赚银子。 “这么一大块……我准备分割成十小块。” 沈宽在一块肥皂上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参考着市面上的皂子售价,给豆油皂定价十文一块,给猪油皂定价二十文一块,兄长和嫂嫂以为如何?” 沈宽算计过,饶是这样的定价,他至少也有一倍的利润。 “叔叔,这豆油皂作价十文倒也合适,但这猪油皂,却是贱了些。这豆油皂无需再加香料,但这猪油皂却是要加,价格不妨再提高些,不若暂定四十文如何?” 宋卿娘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而且,我们把这猪油皂做得更精致些,县中那些夫人小姐,也会更喜欢些。” 郭雄也道:“我觉得弟妹说得有道理。” “那便依嫂嫂所言。” 接着,沈宽冲郭雄和宋卿娘各一拱手,时候道:“既然兄长和嫂嫂都看好肥皂这物什,那小弟就在这里正式邀请二位,与我一起合伙张罗这个生意,如何?” “当真?贤弟啊,你这肥皂是个好东西啊,为兄要占你便宜了了。哈哈哈,”郭雄一脸高兴,明显并不拒绝。 “这……奴家也不懂制皂呀。怕误了小叔叔的生意!”宋卿娘明显有些意动,但却不好意思。 “嫂子你可以帮忙经营啊,你看我和郭大哥,多数时间都在衙门当差,总不能当值时间跑到街上来卖香皂?所以,这事交给嫂子你最合适。”沈宽说道。 听沈宽说把生意交给宋卿娘,郭雄也是频频点头,附和道:“是啊,弟妹,你就别再推脱了。我看这买卖,比你干那街边小酒肆强上百倍!” 见郭雄都这么说了,宋卿娘便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 郭雄看向沈宽,问道:“贤弟,这肥皂买卖怎么个章程,你说来听听。” “这门生意我是这么想的,我和嫂嫂各占两成,兄长你占三成,剩下的三成,我准备给县尊老爷。”沈宽提议道。 “不成。”宋卿娘和郭雄立刻出声反对。 郭雄解释道:“这门生意,为兄再眼拙,也看得出是桩挣银子的好买卖。你带为兄挣银子,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没出甚力,怎有脸占三成?这样,为兄手里也没多少活钱,我出二十两本钱,算我入股,你匀我一成便是!” 郭雄说完,从兜里摸了两块碎银子,约莫有三两左右,然后说道:“明天再给你补上剩下的本钱。” 别看他平常油水不少,但他老光棍,无牵无挂的,平时出手大方,又爱出入那烟花场所,手里是真没存到多少银钱。 宋卿娘也道:“小叔叔,奴家这酒肆不怎么来钱,我…我只能出十五两银子,我占上半成的股,便已经是叔叔疼惜我这个嫂嫂了。” 她这话倒是真心,明朝女子地位可不算高,让她占着股份跟郭雄和沈宽一起做事,她心里着实欢喜得很了。 说完,宋卿娘便回房取了些银子来。 沈宽自然是不同意,但拗不过两人,一番争论,最后股份才算定下来,沈宽也出二十两占四成股、郭雄二成、宋卿娘占一成股。 给县太爷孙季德留了三成的保护费。 这份保护费,虽然心疼,但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这种赚钱的买卖,没有足够的实力或靠山,那只会沦为别人嘴里的鱼肉。 郭雄虽然对沈宽仗义,但郭雄在金县也不过是个班头,金县里的有些人和事,他也是搞不定铲不平的。 接下来,就是商谈各种细节了,首先就是肥皂的定名,淡黄色的豆油皂叫‘黄玉皂’,白嫩的猪油皂则叫‘白玉皂’。 至于该怎么打开销路,沈宽有着后世带来的见识,什么试用啊,赠品啊、打折促销啊、买一送一啊、合作促销之类的手段,沈宽一股脑地教给了宋卿娘。 宋卿娘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沈宽那双美目异彩连连,小叔叔,简直大才! 另外就是制皂人手的问题,总不能沈宽天天翘班,跑来生产肥皂?这不是长久之计。 但也不能胡乱招人来生产肥皂,因为肥皂这东西,制作工艺简单,只要是配方泄露出去,很快别人就能仿制,要想把这门生意做好,配方和工艺流程的保密,绝对是重中之重。 即便早晚会流出去,但能保密多久,意味着能独家多久。 后来一合计,制皂的问题,沈宽暂时先交给了宋卿娘,让她慢慢来物色合适的人选。 不知不觉从中午聊到了下午,刘师傅和伙计小六中途来酒肆上班,不过都被宋卿娘以放假为由,让他们今天休息了。 郭雄是个大老粗,他赚钱的生意经就只有一条,那就是贼开花。 所谓的贼开花,就是抓到贼的时候,指认周边富户窝赃,顺带捞上一把,说白了还是衙役的本命技能‘讹’。 所以听着听着,一看天色不早了,忍不住催道:“弟妹,我这都有些饿了,要不你弄些吃食,咱们边吃边说?” “哎呀,是奴家怠慢了伯伯和小叔叔,我这便去准备吃食。”宋卿娘闻言脸色顿时一红,连忙去往厨房准备饭食。 …… …… “贤弟,吃饱了,走,为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着酒足饭饱,郭雄喝下最后一口酒,‘当’地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沈宽的肩膀,带着一脸男人都明白的笑容,对沈宽说道。 沈宽好奇道:“去哪啊?” “伯伯,您是回家吗?”宋卿娘闻言,柳眉就是一皱,她哪还能不清楚郭雄的爱好?他在城中锦绣楼有个相好的,这所谓的好地方除了是这还能是哪? “怎么了?”郭雄愣了愣,宋卿娘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这么不懂规矩。 宋卿娘犹豫了下,银牙一咬,说道:“伯伯莫不是忘了?当日小叔叔家的娘子离去之前,曾嘱托过不让小叔叔去、去那些烟花……” 说到这,她说不下去了,以她的薄脸皮,实在难说出烟花柳巷青楼娼妓这些字眼。 郭雄被戳穿真相,尴尬地哈哈,扶额大呼:“弟妹提醒的对,差点忘了这事,不带不带,我自己一个人去,成了?” 说完,他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沈宽,摇摇头,离席出了迎风酒肆。 沈宽暗暗说了一声,可惜…… 第二天大早,沈宽再来迎风酒肆。 今天酒肆门口挂上了“东主有事,暂不营业”的木牌子。 沈宽敲开了店门,宋卿娘领着她来了后院的正厅,看去检查肥皂的情况。 沈宽轻轻捏了捏,满意至极,阴干了足足一晚上,肥皂的形状和颜色,越发的漂亮了。 遂即,他拿出自己的腰刀,对着肥皂一通切,将其切成手指大小的一片。 这是昨天他们三人商量好的,他们打算用这些手指大小的肥皂,作为试用品,发放给城内妇女试用的。 在宋卿娘这儿吃过了早饭,沈宽便去县衙点卯了。这会儿街上的人,有些多了,沈宽为不给宋卿娘添闲言碎语,离开的时候走的是后门。 宋卿娘倚着后门透过门缝目送沈宽离开,脸上泛起一丝甜甜的笑容,直到沈宽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这才回头整理已经切好的肥皂片。 作为白玉皂和黄玉皂的001号推销员,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可委实不少。 s://.c/read/40520/24068720.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8章 翻天鹞子 有城必有池。 古代建城必须要引活水环绕城市四周,一方面是天然的屏障,一方面也更便于运输。同时,也是重要的饮用水源,不然古代围城战,随随便便都是围城十天半个月之久,没有水源,敌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耗死城内军民,那仗都不用打了。 自然而然,这里也是城中居民盥洗衣物的集散地。 宋卿娘挎着一篮子需要盥洗的衣物,一路从台阶下来,去到水边。 这会已经是日上三竿,不少妇女早已在这里忙活起来了,浆洗衣服的,洗菜淘米的,还有凑热闹唠闲磕的,场面之热闹不亚于集市。 宋卿娘这样的美艳寡妇,在这片地界上,还是有几分名气的,她一出现,不少相熟的妇女纷纷招手跟她打起招呼。 “这不是刘家娘子吗?” “刘家娘子,你们家的迎来酒肆可是歇业了好些天了。” “对呀,我看木牌上写着东主有事,啷个事让你闭门歇业这么些天呢?” 宋卿娘的短命丈夫叫刘义,既是刘家的女人,附近街坊的人自然叫她刘家娘子。 “李家婶子,赵家娘子,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家了呢。” 宋卿娘跟身边几个妇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向大家解释了一下最近酒肆生意不打好,打算歇业干点其他营生。 说完,她一边将篮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准备盥洗。 在明朝,皂丸虽然便宜,但普通百姓家洗衣服,能省点是点,所以多数人家还是用皂荚来洗,但清贫的人家连皂荚也不一定会用,通常用木棒或者用脚踩。 但是这么洗费力不说,还很容易把衣服弄坏。 眼前的李家婶子和赵家娘子便是如此,她俩正将湿衣服不停地用木棍捶打着,浑身上下都快被汗水湿透了。 宋卿娘见状,会心一笑。 她自顾走到河边,将盆中的脏衣服浸湿,接着拿出豆油皂拿出来,开始在浸湿的衣裳上涂抹起来,不一会儿,一层泡沫就在衣服上起开。 很快,就有妇人注意到了宋卿娘这边的盥洗。 “刘家娘子,你这衣服上的白色沫子是什么呀?”赵家娘子先凑了过来,她看着宋卿娘里的豆油皂,和浆洗衣裳上那层白白的泡沫,一脸好奇。 “这些沫子叫肥皂沫,”宋卿娘轻轻撩了撩额前垂下了一绺秀发,将手里的豆油皂展示给众妇人们看,“这个是黄玉皂,是洗衣裳的好东西,我家亲戚特意从江南带来的新鲜物件。你们瞧……” 宋卿娘用豆油皂在一件沾了胭脂水粉的衣裳上涂抹一番,然后用手来回揉搓一番,然后再浸到水中一番涤洗。 只见衣裳上沾着的胭脂水粉,立刻去了七七八八。 事实胜于雄辩! 众妇人顿时纷纷发出惊呼之声。 “刘家娘子,你这黄玉皂端的神奇,能借我使使吗?”赵家娘子跟宋卿娘最为相熟,直接开口相借道。 “这有什么不能借的?赵家娘子你尽管拿去使!来,见者有份,大家都拿去试用试用!” 宋卿娘趁着赵家娘子的话,大大方方地将切好小块肥皂拿出来相送。 白送啊? 这下,河边的妇女们,甭管有没有盥洗衣物的,都围拢过来,乌央乌央地一堆妇女们,聚在了一起。 围观群众有便宜必须占,从古至今,这点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君不见后世大爷大娘,天擦亮就起来,拎着马扎在超市门口排队领鸡蛋? 河边来索要黄玉皂的妇人们,实在太多了。 很快,她篮子装的黄玉皂,就被哄抢完了。 有不少正在盥洗衣物的妇人,已经用黄玉皂开始在河边洗衣裳了。 黄玉皂的去污去渍之强,味道之香,顿时引起一片夸赞。 这世上最快的,永远是妇人的嘴。 所以黄玉皂在很短的时间内,在妇女聚集的河边,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热议。 宋卿娘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送完肥皂之后,便借机端起盥洗盆,离开了河边。 至于什么时候售卖黄玉皂、作价几何,她一概没提,很好地执行了沈宽提及的饥渴营销策略。 她相信,只要使用过黄玉皂的人,便能真真体会到黄玉皂的方便与好处。只要黄玉皂价格合适,就不愁这些家庭妇女们到时不买此物洗衣裳。 过了半个时辰。 宋卿娘来到城中一家裁缝铺里,这家裁缝铺的东家张巧娘是她的闺中好友。 张巧娘的针线手艺在金县城中都是排的上号的,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还有富家小姐和夫人们,都经常找她缝制衣物。 正如沈宽教她的,手头宽绰,对生活品质有较高需求的女性,无疑会是猪油皂的最佳客户群体。 所以宋卿娘想到了她这位闺中好友张巧娘,也瞅准了她手中的这批条件优渥的客户。 她送了张巧娘好几块猪油皂,便教她这白玉皂如何试用最相宜。 几经试用后,张巧娘便对这白玉皂爱不释手了,并答应帮助宋卿娘帮她在裁缝铺的这些有钱雇主中宣传白玉皂。 一天之内,就做了黄玉皂和白玉皂的前期宣传工作,宋卿娘的效率还是奇高的,连沈宽闻言,都惊叹神速。 接下来几日,宋卿娘负责联系泥瓦木匠,订制肥皂定型的模具和包装。 而沈宽则是准备更多的碱面、石灰、猪油、豆油等原料,足足花了十两银子的原料,装了满满一车运回迎来酒肆后院。 等宋卿娘订制的模具到位,众人便开始大规模生产。 这等量产工作,光靠沈宽和宋卿娘俩人肯定不行,郭雄也来帮忙了,还捎带脚的把铁塔这个壮劳力也叫上,当然也不能白干,管铁塔两顿饭,酒菜管够。 随着黄玉皂和白玉皂的前期营销,县城里对肥皂此物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销售的策略,沈宽该教给宋卿娘的,他都一股脑都教授了。剩下的具体工作,就主要靠宋卿娘了,沈宽也建议她,一旦销售成功,便将迎来酒肆改成肥皂的旗舰店,然后开始招募人手,第一时间抢占金县的肥皂市场。 等待时机成熟,就该开启线下销售模式了。 转眼过去三四天。 在众人的努力下,小小的酒肆后院,生产出了近千块黄玉皂,和小六百块的白玉皂。 产量颇丰。 其中,黄玉皂用一张印有黄玉字样的硬皮纸包着,白玉皂则有几种不同的包装,一种也是硬皮纸,只是上面的字样换成了白玉。 除此之外,白玉皂还有更精美的包装,一款雕着四大美人的精美木盒,分别是四种不同白玉皂的香型,针对的就是金县城中那些小姐千金、夫人还有那些靠颜值吃饭的烟花女子们。 高中低三档产品,足够满足现在的销售需求了。 至于更高档的产品包装,沈宽心里也已经有了想法,那就是学习前世的集卡模式,给高档产品都配上一些精美的话本,编撰一些后世烂大街的动人爱情故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这晚,沈宽带着铁塔,继续在宋卿娘的酒肆后院加足马力生产肥皂。 突然—— “咚咚咚……” 深沉的黑夜下,急促的拍门声在酒肆门外响起。 “铁塔,你去开门,看看外头是谁!”沈宽手里忙着活儿,一时不得空, 铁塔本有些犯困,现在一听招呼,有些精神了。 他去将酒肆门打开,一看来人竟然是老泥鳅! 他嚷着嗓门儿,奇道:“你个老贼鸟,这么晚你不在家睡觉,跑这儿来干甚?” “快,我找沈头,出…出大事了!”老泥鳅面色不堪,声音更是有些惶惶。 铁塔见状,不敢磨蹭,带着他进了后院。 老泥鳅一见沈宽,便急道:“沈头,出大事了!” 沈宽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一旁正在帮忙打下手的宋卿娘,也惊得手里的活儿都停了下来。 老泥鳅道:“牢里那个采花贼被人劫走了!” “什么?” 沈宽整个人站了起来,虽然采花贼不是什么朝廷重犯,但丢犯人这种事,按大明律,按玩忽职守罪论处,他作为监房牢头,轻则丢了差事,重的话就事儿大了,要是被人拿来做文章,怕是要掉脑袋。 “嫂子,怕是今天开始,肥皂的事都要先托付于你了。”沈宽对宋卿娘说道。 “叔叔这会儿还管什么肥皂之事呀,正事要紧呢。白玉皂和黄玉皂之事,尽管交由奴家来办便是!” 宋卿娘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知道丢了犯人,意味着什么。 “有劳嫂嫂了!” 沈宽去把手上的碱面和石灰洗了干净,然后对铁塔和老泥鳅一挥手,道:“走,我们回监牢!” …… 今晚值夜班的,还是另外三名夜班的狱卒。 沈宽一进监房,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假弥勒和麻杆这俩货已经在提前到案发现场了,见着沈宽,二人纷纷见礼。 今晚值班的三个狱卒,死了一个,叫陈阿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另外两个狱卒吴天和周大春,则趴在监牢桌上,睡成死狗,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泥鳅介绍起现场情况:“沈头,我已经勘验过了,陈阿三一刀毙命,对方绝对是用刀的高手,果断决绝,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吴天和周大春这俩货是被迷药迷倒的,性命无忧,昏睡成死狗,只要泼点水就能醒。不过你没来,我便没有惊动他们。” 沈宽诧异地看了老泥鳅一眼,这老油条老混子,居然如此观察入微,之前还真没发现他有这能耐。 沈宽又问:“这么说,是你先发现监牢里出事的?” “是的,”老泥鳅点头道,“今天是周大春的生辰,换班时周大春央着我,让我晚些时候送点酒菜过来,给他们当宵夜。要不然我也不会不当值的时候来监牢,赶巧撞上了这档子事。” 麻杆嗯呢一声,附和道:“是,今天是大春生辰。去年的时辰,他也是在监牢里跟弟兄们一起过的。” 一旁的假弥勒说道:“老泥鳅先通知了我和麻杆,让我俩过来监牢,莫要让别人破坏了现场。” 老泥鳅苦笑道:“我是担心先通知了快班那些废物点心,到时候啥也查不到了。所以让他俩先来,后面才紧赶着通知沈头您!” 沈宽唔了一声,心中忧虑渐消,看着老泥鳅,赞许一声:“你倒是能沉得住气!” “麻杆,你去取点水来,将吴天和周大春先泼醒。” 沈宽绕过陈阿三的尸体,吩咐完麻杆之后,带着老泥鳅和假弥勒他们走向那间之前关押采花贼的囚牢。 在微弱的灯光下,沈宽在囚牢的墙上,发现了一行字:“翻天鹞子必报此仇!” “翻天鹞子?这家伙,居然还留个江湖诨号?”沈宽皱着眉头念叨道。 “翻天鹞子?” 一直古井不波的假弥勒,突然面色一变,声音中透着有些惊慌,竭力压低着低声,问道:“不是说犯人是采花贼吗?怎么会是翻天鹞子?” 老泥鳅也是吓得双肩一颤,赶紧凑上前去,仔细去看墙上那一行留字。 看罢,脸上瞬间满布慌乱之色,喃喃道:“怎…怎么会是翻天鹞子?完了, 这下完了!” “翻天鹞子怎么了?你俩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就直说!”沈宽不知道翻天鹞子是什么鬼,但看他俩这脸色,多多少少能猜到,怕是这囚牢的身份有问题了! “沈头,要是被劫走的就是个采花贼,今日之事或许还有斡旋的余地!但是……” 老泥鳅下意识地看了左右囚牢一眼,见两边囚牢都没什么动静之后,才一脸郑重地低声说道:“要是今日被劫走的真是翻天鹞子,那咱们这些人,就怕不是丢了差事那么简单了……” “有可能要掉脑袋!”假弥勒闷闷地补了一句。 s://.c/read/40520/24089530.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19章 狠人沈头 “沈头,马匪震天响,你可曾听说过?”老泥鳅问道。 震天响? 沈宽太知道了! 当日他从西乡随林家押粮队进城,路上遭遇马匪的伏击,就是贾明堂那条老狗找得马匪震天响干得。 老泥鳅见沈宽识得震天响,继续说道:“这翻天鹞子,就是马匪震天响的二当家!” “震天响为祸金县一带十数载,他们几个当家,全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假弥勒面色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摊上大事了!” 是啊,摊上大事了。 沈宽此时也知事态严重了。 他记得当日进城路上弄死的那个马匪首领,就是震天响的三当家,穿云鹰巴尔思。 没想到今天这里又出来一个震天响的二当家翻天鹞子。 憋屈啊,这狗日的震天响,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全都让自己摊上了? 作为监房牢头,端着金县县衙的公家饭,沈宽怎会不清楚朝廷通缉犯的越狱,和普通囚犯越狱,孰轻孰重! 玩忽职守的罪名,怕是还要罪加一等。 假弥勒和老泥鳅说得对,若是被金万钱这帮冤家拿这做文章,兄弟们丢了差事都是轻的,就怕是自己这个牢头要第一个先掉脑袋啊。 之前明明说是采花贼,怎么就变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了呢? 沈宽顿呼飞来横祸。 他看了一眼老泥鳅,问道:“我记得麻杆说过,这家伙是郭班头擒来的?” 老泥鳅嗯呢一声! 沈宽又问:“犯了采花案?” 老泥鳅又嗯呢一声! 沈宽再看向假弥勒,问:“你和麻杆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确定没有其他人来过?” 假弥勒摇了摇头:“没。” “知道了!” 只见沈宽突然拔出腰刀,一步上前,唰唰唰…… 直接用刀将墙上“翻天鹞子必报此仇”八个大字,一刀一刀地划掉。 确定墙上没有留下字迹了,他才收刀入鞘,拍了拍手,轻松道:“就是一个采花贼被人劫走了,咱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翻天鹞子!” 老泥鳅看得目瞪口呆:“……” 假弥勒则是愣了片刻,随后竖起拇指,憋出两字儿:“狠人!” 沈宽看着二人,淡淡说道:“此事关系到我与众弟兄的饭碗和脑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 “懂!”二人异口同声。 “走,去看看周大春和吴天!” 说着,沈宽领着二人出了囚牢。 这会儿,周大春和吴天也已经被麻杆和铁塔泼醒。 他们二人听麻杆讲,采花贼被劫,同僚陈阿三被人一刀毙命,俨然吓傻了。 沈宽走过去时,俩人连站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 沈宽也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坛闻了闻,的确有少许的异味。 他放下酒坛,看向老泥鳅,问道:“迷药下到酒里的?” 老泥鳅嗯了一声。 沈宽又看向周大春和吴天,问道:“这酒谁给的?” “是陈阿三。”吴天回道。 沈宽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血泊中陈阿三的尸体。 周大春附和道:“沈头,这酒的确是陈阿三拿来的。他说今天是我生辰,特意找人提前订了坛好酒。我说老泥鳅晚点会送酒菜过来,他说先喝他这坛,助助兴,等晚点老泥鳅送酒菜过来时,兄弟们再一醉方休。” “哼,臭不要脸的,当值喝酒,还敢一醉方休!” 沈宽骂了二人一嘴,他相信这俩人没有说瞎话,但是陈阿三现在死了,已经死无对证了! 照他俩刚才的话,沈宽捋了一下,陈阿三是先用下了迷药的酒将他俩迷晕,然后里通外贼,将劫匪引进监牢,放走翻天鹞子,最后又反被对方一刀毙命,杀人灭口? 沈宽的思绪慢慢有点清楚了。 他对麻杆招招手,吩咐道:“盘问一下牢里的其他犯人,周大春二人被迷晕,他们总没有被下药?” 麻杆和铁塔拿着水火棍,分别去了几间关有犯人的牢房,一通威逼加棍棒。 很快,就有犯人说,他的确看到陈阿三领着一个蒙着面的汉子进来,然后又被对方一刀结果了性命。 “果然如此!” 沈宽听完,脸色铁青:“陈阿三这狗日的,害苦我等弟兄了!” “沈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老泥鳅问道。 “这事,在爆雷之前,我们必须自救了!” 沈宽想了想,对周大春和吴天呵斥道:“你们这俩货,给我先看住这里,莫要让人破坏了现场!” 两人哪敢有意见,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接着,沈宽对老泥鳅、麻杆等人说道:“趁着现在天还没亮,我必须先去找郭班头。” “那我们呢?沈头。”麻杆问道。 沈宽说道:“你们随时待命,等我见完郭班头后,给你们消息。” 众人称是。 老泥鳅突然说道:“沈头,别人我不知道,但陈阿三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烂赌,我去找街面上的青皮打听打听陈阿三最近的情况,兴许能打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好,”沈宽点头赞允道,“陈阿三虽然被灭口了,但目前来看他是唯一有价值的线索。” “我也跟着老泥鳅去,多个人多个帮手,我知道这些青皮都什么德行。”麻杆自告奋勇道。 这会儿,整个县衙监房里的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像沈宽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必须一起使力来自救。 随后,沈宽先一步出了监房,行色匆匆地去找郭雄汇禀此事。 他知道,要摆脱这次翻天鹞子带来的危机,光靠他和手下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这个时候,当然是有困难,找领导了。 …… …… 半个时辰后,沈宽赶到了郭雄家,但是却扑了个空,郭雄并不在家。 不过在郭雄手底下当差有些日子了,他知道这个时间,郭班头若是不在家睡觉,那便是在锦绣楼过夜。 锦绣楼是金县城中有名的青楼妓馆,郭雄在那里有个老相好叫玉茹。 随即,他又急匆匆地去了锦绣楼,让老鸨子去将郭雄从玉茹的被窝里叫起。 当睡眼惺忪的郭雄听到监牢发生命案,采花贼被人劫囚时,整个人彻底醒了神。 尤其是听沈宽说到,他亲手抓的这个采花贼,居然就是官府通缉的震天响二当家翻天鹞子时,郭雄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误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亲娘祖宗,自己居然亲手抓了通缉要犯翻天鹞子? 最后又让这厮瞒天过海给跑了? 眼瞅着一桩大功劳,就这么巴巴儿地在自己眼前溜了,郭雄那叫一个悔烂肠子。 懊悔过后,自然是害怕。 他比沈宽该清楚,跑了一个普通采花贼,和跑了一个朝廷通缉犯跑了,他作为壮班班头所担系的责任,自然是天差地别的。 万幸! 万幸沈贤弟说,他已经先一步销毁了囚牢里,翻天鹞子留下的那一行字迹。 不然要是被金万钱那厮捉住了短脚,自己肯定免不了要被他借题发挥,搞死搞残。 这会儿郭雄彻底清醒了,根本没有一点困意。 他对沈宽说道:“贤弟,这个翻天鹞子,哦不,这个采花贼,咱们必须尽快缉拿归案,活见不到人,死也要见尸!为兄这就把壮班的兄弟们全都召集起来,来个全城大搜捕。” “兄长,人必须要找回来,但此事切不可兴师动众,动静过大。”沈宽赶紧阻止了他。 郭雄立马听明白了沈宽的意思,的确,在人没找到之前,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容易被金万钱和段典史借机问责和发难。就像沈宽说的,要爆雷之前自救,就必须先把丢了的犯人抓回来。 虽然壮班几十号人归他指挥,但里头免不了掺了金万钱他们的人,一旦全员召集,满城搜捕,那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典史段伯涛就会收到消息,先来借机发难了。 段伯涛已经不止一次找由头,要换掉他这个壮班的班头了。若不是县令孙季德需要牢牢将壮班掌握在手里,他这个班头早就没得干了。 但是偌大一个金县县城,如果不全员召集壮班衙役,如何能做到全城搜捕? “兄长,你忘了这县城中,什么人的消息最是灵通吗?” 沈宽说道:“我已经差麻杆、老泥鳅他们,去寻街面上的青皮混混打探消息了。这县城中的大情小事,兴许能瞒都过我们这些公家人,但决计瞒不过这些街面上混饭吃的家伙!” “对对对,还是贤弟思虑周全。”郭雄听完,心中大笃。 沈宽又道:“我们先等一等他们的消息,至于人手,先不用大动干戈召集壮班全员,我监牢里的这几个弟兄都是好手,而且都统统都靠得住!” 他说的靠得住,郭雄自然懂。 随后,郭雄让相好玉茹给他取来公服和佩刀,穿戴妥当之后,先随沈宽去了监牢现场。 到了监牢,沈宽又带郭雄过了一遍案发现场,看着倒在血泊的陈阿三,郭雄自是免不得马上一番吃里扒外的鸟货! 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麻杆和老泥鳅一前一后,从外头回来了。 “沈头,有好消息!我找到了城中丐头金老大……” “沈头,我也从城西庆吉赌坊的青皮九指处,打听到些陈阿三的事。” “郭班头来了?卑职等见过郭班头……” “现在都火烧屁股了,废话就不多说了,你二人赶紧先说正事……” s://.c/read/40520/24102316.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0章 富贵要不要? “庆吉赌坊的青皮九指跟我说,陈阿三欠了他们赌坊十两银子,欠了快有大半年了,一直还不上。但是前两日,陈阿三带了一个西乡富户来赌坊,一口气替他还掉了十两赌债。”麻杆说道。 “西乡富户?”沈宽一听西乡两个字,眼前一亮,问道,“西乡哪个富户?” 西乡富户不多,他岳父林大望算一户,只要说出姓氏来,他便能知道是谁。 麻杆回道:“具体叫什么,九指没去问,陈阿三也没说。不过九指那厮记得,陈阿三一脸讨好地叫对方贾里长。” “贾里长?” 沈宽和郭雄相视一眼,西乡的里长贾明堂?这可是老熟人了。 但贾明堂怎么会无端替陈阿三还赌债? “西乡?” 老泥鳅细细的两条眉毛一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肉,叫道:“那就和丐头金老大说的对上了。” “金老大说了啥?”沈宽和郭雄异口同声问道。 老泥鳅说道:“他说,今天他手下的儿郎在西城水门那边讨生活,遇见两个生面孔,便上去讨要钱财,谁知被其中一个壮汉一掌打飞了要饭的碗钵。西城水门那边,向来都是乞丐聚集地,这还不捅了叫花子窝?所以这两个生面孔立时就被十几个叫花子围住了。后来还是另外一人掏钱赔礼道歉,平息了此事。那人往怀里掏钱时,金老大手下有眼尖的儿郎瞅见,这人里头居然穿着囚衣!” “里头穿着囚衣?” 沈宽微微颔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采花贼逃出监牢后,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匆匆在路上顺了件外衣套上遮人耳目,直接到了西城水门一带。” 郭雄脸色一沉:“挨千刀的金老大,既然发现了这种事,为什么不上报衙门?” 老泥鳅尴尬一笑,道:“金老大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他是混江湖饭的,万一报官得罪了哪家强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当作没发生过这事。” “哼?怕得罪了强人,就不怕得罪了我等差人?” 郭雄怒斥道,“信不信从明天开始,砸了他的碗钵,让他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在街面上讨不到一文钱?” “郭大哥息怒,金老大之事,先放一边,正事要紧。” 沈宽劝了一句郭雄,随后又问老泥鳅:“那金老大有没有说,那两个生面孔后面去了哪里?” “说了,都这节骨眼了,他哪敢藏着掖着?”老泥鳅点点头,说道,“他说,他手下儿郎亲眼看着那两张生面孔,直接从西城水门出城,往南去了。” 说到这儿,老泥鳅提醒道:“西门水城往南,不就是西乡吗?沈头!” “等等,让我捋一捋……” 沈宽心思电转。 先是西乡里长贾明堂替陈阿三还了赌债。 再有陈阿三里通外贼,跑了马匪震天响的二当家翻天鹞子,而陈阿三反被灭口。 接着有叫花子看到翻天鹞子和同伴从西城水门出城,往南走。 而出水门往南的方向,正是西乡。 还有…… 贾明堂这厮,就曾和马匪震天响的三当家穿云鹰巴尔思暗里勾结,设伏劫杀林家运粮队。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个事,贾明堂这厮,简直狗胆包天! 沈宽的思路很清楚了。 他对郭雄说道:“郭大哥,今晚,我们怕是要连夜跑一趟西乡了。” “好,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现在就出发。” 郭雄这会儿也豁然开朗了,一切都和西乡里长贾明堂脱不了干系,他恨恨地咬牙切齿道,“贾明堂这狗才,真是狗胆包天。贤弟,这厮不是与你有怨吗?到时候你大可新仇旧怨一起报了!” 沈宽笑而不语。 麻杆问道:“郭班头,沈头,此去西乡不知凶险如何,是不是从壮班再调遣几名好手来啊?” “不用了,我们必须悄悄出城,不宜现在闹出动静。” 沈宽看了一眼郭雄,“对,郭大哥。” “是这个道理,不过……” 郭雄犹豫道:“不过麻杆说的也对,西乡那边是贾明堂的地盘,乡野之地,穷山恶水……” “放心,西乡也是我的地头!” 沈宽知道郭雄担心什么,笑道:“我岳丈林大望也不是好相与的。他惦记西乡里长这个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妥了!留下吴天和周大春,其他人都随我和沈兄弟一起,连夜去西乡拿人!” 当即,郭雄在监牢里点了将。 此去西乡路途颇远,自然是不能腿着去。 郭雄毕竟是壮班的班头,在县城里借几匹马还是轻而易举的。 五人骑着马,直接到了南城门。 这会儿已经天黑了,城门已经紧闭。而看守南城门的巡拦张公起,是郭雄的人。所以从南城门出城,自然是最安全的,不怕被金万钱他们知悉。 张公起问郭班头深夜为何急匆匆出城,郭雄也没瞒他,说要连夜去西乡拿贾明堂,让他行个方便开下城门。 张公起亲自下楼给郭雄开了城门。 随即,郭雄与沈宽五人五骑,飞驰出城门,星夜兼程赶往西乡。 张公起目送他们出城之后,跟下边的衙役找了个借口离开守门,悄然返回城中。 …… 沈宽他们披星戴月,深夜骑马回西乡,一路颇为顺利,也就用了三个多时辰。 四更天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便到了西乡。 进了西乡,沈宽没有带郭雄他们直接去贾家拿人,而是带着众人先回了老岳父家。 正如之前麻杆和郭雄他们担心的,眼下就他们这六个人,肯定围不住偌大一个贾家,所以他必须从老岳父家找些帮手来才行。 震天响的二当家翻天鹞子,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贾明堂既然敢窝藏这等犯人,沈宽用屁股都想得明白,对方是不可能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更不要指望他们在贾府外喊一嗓子,亮明衙差身份,贾明堂就会把翻天鹞子捆绑起来,乖乖送出府外。 这会儿是四更天。 整个西乡早就是万籁俱寂,偶尔仅能听到乡间地头狗吠鸡鸣声。 沈宽带着大家悄悄地进村,到了林家大门外,翻身下马上前拍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子才出声问道:“谁呀?这么晚了。” “是我,我是沈宽,快点开门。”沈宽对着门缝压低着声音喊道。 “哎呀,是姑爷吗?您等等,小的马上开门。”很快,里面的门子提着灯笼将大门打开。 门一门,就看到外头站着一队气势汹汹的衙役,这下可把门子吓坏了。 见着沈宽站在头里,门子才稍稍安定了下来,问道:“姑爷,你这是深夜带着这么多官差回来,是要干甚啊?” “你不用多问,你去找管家,让他赶紧派人准备些吃食,供我这班弟兄吃喝,这赶了一宿夜路,兄弟们都是又累又饿。” 沈宽交代完门子,对郭雄说道:“郭大哥,我带你去找我岳父大人。” 说罢,便带着郭雄去往后院,林大望居所的宅院。 不一会儿,林大望就被下人从香甜的美梦中叫醒了。 他披着衣服,在客厅见到了沈宽和郭雄。 此时的他,睡眼惺忪,连打着哈欠,皱着眉头颇为不悦地问道:“贤婿啊,你不在县城里好好待着,这深更半夜的跑回家中,还闹出这么大阵仗来,是要干甚呀?” 沈宽知道林大望的尿性,也没打算跟他七拐八绕,直奔主题问道:“岳父,我这有场天大的富贵送与你,你要,还是不要?” s://.c/read/40520/24123201.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1章 夜袭贾家 “哦?” 一听富贵两字,林大望立马就来了精神,哈欠不打了,人也不困了,问道:“什么天大的富贵?贤婿快说来听听……” 沈宽直接把钓饵丢了出去:“收拾贾明堂,让岳父大人您来当咱们西乡的里长!” “啊?当…当真?” 林大望激动了,要知道当上西乡的里长,可是他一直的梦想啊。 激动归激动,但林大望并不糊涂,他清楚贾明堂的背后,站着快班的班头金万钱。不然贾明堂凭什么在西乡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多年,却仍能一直稳坐西乡里长的交椅? 随即,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沈宽,疑道:“贤婿,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不过是小小衙差,西乡里长之位,岂是你说谁来当,就能谁来当的?” “呃……” 沈宽微微一怔,便宜岳父果然不好忽悠,他继续说道:“岳父大人,实话跟你说了,现已查明贾家暗中勾结马匪震天响,证据确凿,我等便是奉了县尊大人之命,来捉拿贾明堂归案的!” 贾家和马匪震天响有勾结,这个林大望绝对相信。 上次林家运粮队进城,路遇马匪震天响的伏击,就是贾明堂造的孽,林大望至今耿耿于怀。 但是…… 林大望狐疑地看着沈宽,问道:“县里真要捉拿贾明堂回去治罪了?可怎么就派…派了你们五个人啊?而且这等缉捕之事,不该是快班的事吗?怎么,怎么会轮到你们壮班? 林大望连发数问,每一问都问到点子上,精明得简直让沈宽刮目相看。 沈宽灵机一动,道:“快班的班头金万钱,不是贾明堂的后台吗?县尊老爷担心走了风声,跑了贾明堂,所以就把这差事派给我们壮班了。不信你问郭班头,你不信我,还能不信郭班头?” 林大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的确有几分道理,他看向郭雄,将信将疑地问道:“郭爷,此事当真?” “林大望你这老贼鸟!” 却听郭雄重重拍了一下茶案,怒叱道:“若非本班头来时匆匆,人手不够,怎会来你家借人?哼,你以为整个西乡就只有你一家大户?若非你是我沈贤弟的岳丈翁,哪能轮得到你得这天大的便宜?” 郭雄这通邪火发得恰到好处,瞬间打消了林大望的疑虑。 只见林大望狠狠心,一咬牙,道:“行,那就干了!说,你们要从林家借多少人?” “当然是越多越好!” 沈宽趁机道:“岳父大人放宽心,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贾明堂脱了身!” “行,那我去将咱家的青壮,统统都召集起来!” 林大望说着,迈步离开客厅去行事。 这时,客厅外,丫鬟冬梅提着一盏灯笼,陪着林月婵出现在门口, 沈宽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娘子。” 林月婵下意识地避了下身子,略带嗔怪地说道:“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你可真行。” “嘿嘿,这不是要跟贾明堂那老狗,新账老账一起算了嘛!” 沈宽笑了笑,说道,“只要灭了贾家,咱们林家可就是西乡名副其实的第一家了,娘子!” “你刚才与我父亲说的这些,可有把握?” 很显然,林月婵已经听了沈宽跟林大望的对话。 “放心,娘子,手拿把攥,一切尽在为夫的掌握中!”沈宽笑着拍了拍胸脯。 “唔,那你自己小心些。”林月婵清冷地回应了一声,然后拿过冬梅手里的灯笼,自顾回转后院。 “姑爷,您自己个注意安全,奴婢告退。”冬梅冲沈宽道了个万福,追上林月婵。 郭雄从客厅里走了出来,龇牙笑道:“贤弟,你这娘子冷傲的很呐。” “女人嘛,有外人在,肯定害羞傲娇呀。” 沈宽撇撇嘴,道,“你以为跟你锦绣楼的老相好玉茹似的,逮谁都能好哥哥好弟弟的笑上三分啊?” “我那玉茹妹子,对人向来热情。不对……” 郭雄突然反应过来,冲沈宽骂道:“不对,贤弟,你这嘴也忒损了!呸,你是不懂玉茹妹子的好,懒得搭理你……” “哈哈哈……”沈宽不厚道地放声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 林大望就将林家青壮都召集到了一起。 院里微弱的灯光下,铁塔、假弥勒等衙门差役,各自佩着腰刀弓箭,气势汹汹地将一众青壮围拢,一股莫名的肃杀气息,在整个林家院落里弥漫。 沈宽看着院中的林家青壮,粗粗数了下人头,约莫有二十几个人,其中有大部分青壮,上次还跟他在山道密林一起打过马匪见过血。 沈宽对着众青壮喊道:“今天召集大伙来,还是一句话,衙门的赏钱,你们想不想要?” “要,姑爷,您说要干嘛?”上次分过赏钱的青壮,立刻眼睛就开始放光了,尝过上次的甜头,他们都知道沈姑爷出手阔绰,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要知道上次贩粮回来活着的青壮,每人几乎都分了三五两的银子。这些银子,不少人在西乡地界儿,已经盖起了新房,娶上了婆姨。 而那些没有参加运粮队的青壮,自然是一脸的羡慕嫉妒,如今有先例在前,白花花的银子勾引着,都不用沈宽怎么鼓舞,一瞬间,林家的请撞门一个个都已经士气爆棚了。 “姑爷,你就吩咐,我们听你的。” “姑爷,俺也想领赏钱,置上两晌地!” “姑爷你说咋干,咱们弟兄就咋干!” “姑爷……” 沈宽很满意现场的效果,说道:“今天,本姑爷还是要领咱们家的青壮,干大事,发横财……” “贤弟贤弟,”一旁郭雄扯了扯沈宽的袖子,提醒道,“咱们是官差,你这话鼓动的,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是马匪下山来劫村……” “大哥,要想下面人死心塌地卖命,宣传工作要做好。你且放宽心,我自有分寸……” …… …… 西乡贾家。 沈宽、郭雄带领着一众林家青壮,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靠近着。 “李二牛,你带着他们六人守住后门,如果有人敢硬闯出去,就按照我之前操练你们的,三人一组,拿枪猛刺,死活不论!” 沈宽带着六人来到贾家后门,这六人都参加过上次和马匪的战斗,有战斗经验,其中李二牛更是亲手砍死过两名马匪的脑袋。所以由他们守死了后门,沈宽不担心鱼儿漏了网。 接着,他和郭雄又安排了麻杆和老泥鳅各带两名青壮,看住贾家的另外两边。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沈宽、郭雄还有铁塔、假弥勒等最后十几人,悄悄架起梯子从正门翻了过去。 贾家在西乡横行多年,自然也是树敌无数。所以贾明堂对于家中的戒备,还是很严的。 沈宽他们刚翻进院中,立马就听到一阵疯狂的狗吠,护院的人也随之被惊动:“什么人?” 郭雄骂了一句:“狗日的,反应这么快?” 沈宽见状,直接大呼道:“兄弟们,抓到贾明堂,赏二两银子。” 赏格一立,沈宽便带人往内院冲。 吆喝声、惨叫声、狗吠声,很快整个贾家都被惊动了。 铁塔选的兵器是一根沉重的箍铁大棒,此时的他就跟一只大黑熊似的,冲在最前面,无论是扑来的狗子还是院丁,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一棒之下就都没了动静。 铁塔无敌,遇狗杀狗,遇人砸人,打得贾家的护院抱头鼠窜,直呼这黑汉简直杀神。 郭雄见状,大喝一声:“兹查明贾家通匪,罪大恶极,我等金县衙差,奉命拿人,只除首恶,其余之人,概不追咎。尔等护院,是想给他们贾家父子一起陪葬不成?” 郭雄这番话果然奏效,地主老财家的护院,不过是拿人钱财,犯不上为了雇主跟官府作对。 一时间,护院们纷纷放下刀枪棍棒,让出了一条路来。 沈宽他们畅通无阻,直冲内院。 内院的门紧闭着,可这难不倒铁塔,几大棒下去,内院的大门就被轰然砸开,他们一帮人蜂拥进入贾家内院。 内院多是些丫鬟仆从,沈宽等人就更是畅通无阻,一路搜查着贾明堂的人影。 “尔等何人,怎敢强闯民宅,尔等可知县衙金万钱金班头乃是我的侄女婿?” 贾明堂终于出现了。 此时的他衣衫不整,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左右两边各有一名健仆护着。 他一看领头的居然是林家的上门女婿沈宽,气急败坏地骂道:“沈憨批,你竟敢闯我贾府,不想活了吗?” “呵呵,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老狗!” 见到贾明堂,沈宽笑咧着嘴,对着铁塔一挥手,说道:“把这老狗拿下,下手轻着点,别把他弄死了!” “好勒!”铁塔一提手中的箍铁大棒,直取贾明堂。 “快,给我拦住他!”贾明堂指使身边健仆阻拦,自己则扭头往后跑。 铁塔怒吼一声:“给爷爷爬开!” 两记猛拳挥出,左右开弓,直接将两名阻住前路的健仆打飞。 不等贾明堂跑出十几步,便将他直接擒下,像提小鸡似的拖着他,到了沈宽跟前。 “绑了!” 沈宽手一挥,两名青壮直接把贾明堂捆得结结实实。 “沈憨批,你放肆,金班头一定会替我宰了你!”贾明堂嗷嗷叫道。 一旁的郭雄翻了翻白眼:“聒噪!” “大哥,不用理会他。” 沈宽说着,对铁塔说道:“你来带上这厮,我们继续往里搜,不要放跑了逃犯!” “晓得。” 铁塔二话不说,直接将捆绑起来的贾明堂扛在肩上。 一路来到贾家的内院正厅。 这里一般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推开门一看,沈宽就知道没来错地方。 只见正厅里面,还摆着一桌没来得及收拾的酒席,桌上鸡鸭鱼肉,该有的都有,一坛酒喝了七七八八,一个酒杯和一只海碗中还有残余的酒水。 这么一大桌菜,只有两人在享用。 若不是招待重要客人,贾明堂怎么会舍得置办这么多酒菜? “放他下来!” 沈宽示意铁塔将贾明堂扔到地上,然后问贾明堂道:“我问你,人在哪?” “姓沈的……你别以为你就赢了,等金班头来,你们一定不得好死。”贾明堂自是死咬着不肯开口,犹自放着狠话。 “等金班头来?呵呵,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金万钱已经事发,昨夜就已经被县尊大人当堂拿下!你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若不是金万钱的招供,我们怎么会知道你们贾家通匪之事?贾明堂,你们就等着全家抄斩!”沈宽冷笑一声,威吓这门手艺,他有点渐入佳境了。 “什……什么?”果然,贾明堂一听,顿时吓得脸无人色。 沈宽指了指身边的郭雄,继续趁热加把火,说道:“你没发现,今天来拿你的是郭班头和我们壮班的兄弟,不是你那个狗屁的靠山金万钱吗?” 贾明堂的眼神愈发暗淡了。 “贾明堂,私通马匪震天响是什么罪名,不用我多说。我劝你别负隅顽抗了,更别心存侥幸了,老实交代,兴许我还能想法留你儿子一命,不让你贾家绝了后。” 沈宽没说留贾明堂一命,而是说留他儿子贾经义一命,更让贾明堂信了他刚才之所言。 贾明堂稍作沉默后,突然厉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姓沈的,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儿吗?你让我亲眼看着我儿子走,我便告诉你那人在哪里!” 沈宽当然不会这么傻,放了贾经义,万一这厮去找马匪震天响,给贾明堂报仇怎么办?斩草就得除根。 而且,真放走了贾经义,贾明堂就更不会开口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撬不开贾明堂的嘴了,现在必须找到翻天鹞子的下落,不能在贾明堂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也许这厮在给翻天鹞子争取时间呢。 他不再去管他,让众人继续在贾家进行搜查。 一番搜查下来,里里外外,每一间屋子,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翻天鹞子的身影。 很明显,又让翻天鹞子逃了! 现在贾家被围得水泄不通,说明这家伙是他们来之前跑的,但他怎么就跑得那么及时呢? 沈宽有些想不明白。 天色渐亮,搜查结束,贾家上下加上护院仆人几十口人,都被集中在了后堂正厅前的院子里。 此时的沈宽和郭雄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没有抓到翻天鹞子,贾明堂又死不开口,没有任何证据和实锤,到时候怕是会被金万钱反咬一口啊。 “沈头、郭头,找到点好东西,是从贾家那个兔崽子的屋里找到的。” 正当这时,老泥鳅兴冲冲地过来,从怀里摸出几样东西递给沈宽他们。 沈宽接过来一看,眼前顿时一亮。 郭雄直呼好家伙! 原来老泥鳅递过来的是一锭银元宝,而元宝上刻着‘金县府某某年某某制’的字样。 这银元宝正是金县的府库银,也就是金县的税银。 震天响为什么会被朝廷通缉?恰恰正是因为他们劫了金县的税银。 老天有眼,有了这个税银作为证据,贾明堂通匪的罪名可算是坐实了。 另外,老泥鳅还递过来一张很小的字条,上面写着“令人速走”四个小字。 难怪翻天鹞子非常及时地跑了,原来是有人在给贾家通风报信啊。 “老泥鳅,干得漂亮。”沈宽夸道。 说着,他拿着手里的府库银走到贾明堂跟前,冷笑道:“贾明堂,现在什么都不用你说了,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从你儿子的屋里找出来的,有了这东西,你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孽子啊!” 贾明堂一看这东西,浑身就如同被雷击一般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他恨恨地瞪了旁边的败家子贾经义一眼,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气火攻心,直接昏死了过去。 沈宽蹲了下来,将目光落在贾明堂的儿子贾经义身上,“贾经义,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憨批……” 贾经义刚一张嘴,就听嘭的一声,铁塔一拳砸在他脑袋上,骂道:“再敢胡乱叫我家沈头诨号,你铁塔爷爷把你脑袋拧下来。” 贾经义被铁塔一击重拳砸的脑子嗡嗡响。 他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现在突遭家变,更是惶惶不及,对沈宽痛哭流涕地求饶道:“沈爷,饶命啊,这不关我的事,都是贾明堂这个老鬼做的,是他通匪,与我无关啊!” 这货,可比他老子好对付多了。 沈宽一笑,问道:“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过?现在去哪了?”。 “沈爷,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昨天夜里都在小环那厮混,不信你问她,我真不知道昨晚有人来找过我爹呀!”贾经义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相貌还不错的丫鬟,老老实实交代着。 看来从这怂货口中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了。 沈宽只得放弃他,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你说说,你爹都把银子藏哪了?你要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这话一出,郭雄和麻杆、老泥鳅等人眼睛纷纷一亮。 对啊,贾家仗着西乡里长之位,这些年肯定敛财不少,家资绝对是颇丰的。 s://.c/read/40520/24142822.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2章 敲个小竹杠 贾经义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哭诉道:“沈爷,这老东西平日把钱看得跟命一样,他哪会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我?” 这话一出,沈宽与郭雄等人的脸上均露失望。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老泥鳅突将腰刀架在贾经义的后脖颈上,蛊惑道:“你若说出你爹的藏银之处,不仅饶你性命,还让你拿走两成藏银,远走高飞,另寻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做个逍遥富家翁,如何?” “这位差爷,我是真不知道啊……” 冰凉凉的刀子贴后脖肉上,贾经义的双肩情不自禁抖了起来。 沈宽摇头道:“罢了,他是真不知道!” 铁塔嚷道:“沈头,这贼鸟怕是装的。” “他要是能装得尿自己一裤裆,我也算服他了!” 沈宽指了指地上,贾经义的脚下一滩水渍,吓尿了。 铁塔捏起鼻子,一阵嫌恶:“怂货!” “看来注定咱们弟兄发不了这笔横财啊。” 这时,郭雄摇头叹道:“虽说此番坐实了贾家通匪的证据,但美中不足的是让那个贼囚跑了。” 毕竟事件的起因,是监牢里的采花贼被人劫狱跑了,才引发出后续一连串的事情。如果不能将采花贼缉拿归案,即便有贾家父子这桩通匪的案子傍身,但还是免不了被追究一番的。 突然,麻杆蹲在不远的一具尸体旁,指道:“郭班头,沈头,这人不就是我们监牢那个采花大盗吗?没料到竟然死在了这儿!这下可以拉回县衙交差了。” 众人闻言,纷纷凑上前来。 沈宽辨认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论体型的话,确实和翻天鹞子有几分相像。 但这尸体的脑袋早就被捣烂了,应该是之前闯院时,被铁塔这浑人用箍铁大棒给砸稀烂的,根本无法辨认清楚他的相貌。 但沈宽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明明是贾明堂的护院啊。 咦?这还真是个好人选。 沈宽诧异地看了一眼麻杆,然后和郭雄相视一眼,懂了! 老泥鳅和假弥勒相视一眼,也纷纷秒懂。 铁塔摇头道:“麻杆你净胡乱放屁,这家伙明明是贾府的院丁,哪里是采花大盗?” 麻杆认真说道:“错不了!他就我们监牢里跑了的采花大盗!” 铁杆怒道:“你放屁呢,我们天天在监牢里守着,还能认错了不成?这尸体明明就是……” “铁塔,莫要争执了!” 郭雄忍不住拉下脸,大喝道:“我说他是,你们沈头也说是,你的弟兄同僚也统统都说是,那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呃……是!他就是!这厮就是采花大盗!”铁塔可算开窍了。 “行了,错不了,就是他了。” 郭雄眉头舒展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至此,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贾家这边的田产地产都在西乡,到时候自然少不了林大望的便宜,毕竟此次攻打贾家,林家出力最大。 贾家父子、“翻天鹞子”的尸体,还有那一锭作为贾家通匪证据的府库银,沈宽他们自然是要统统带回县城。 走之前,沈宽把假弥勒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交代了几句,并给他留了几名林家的青壮。 之后才启程离开西乡回县城。 郭雄一看假弥勒没有随队回城,便问沈宽他的下落。 沈宽神秘兮兮地笑称,给假弥勒留了个重要任务,晚些时候他会自行回城。 …… 一路往县城回,因为押解着贾家父子,还用板车拉着一具尸体,所以沈宽一行人的速度,比来时自然要慢上许多。走了两个多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就在他们在半路歇脚时,突然前路烟尘翻滚,貌似有一大批人马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驰而来。 郭雄担心是马匪震天响,第一时间让众人警觉了起来,操起身边的兵器,严阵以待。 等烟尘迅速靠近时,六七名骑士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再近些,这些人的衣饰样貌已经依稀可见,郭雄稍稍放宽了心,还好,并不是震天响的人马。 不过来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因为来者正是金万钱等一干快班衙役。 “吁……” 金万钱一行人策马到郭雄和沈宽等人面前,猛地一拉缰绳停下,然后纷纷翻身下马。 紧接着,就是一阵‘锵锵’的刀剑出鞘声,挡住了沈宽等人的前路。 “金万钱,想跟你郭爷爷玩下马威?你还差远了!” 郭雄虽在县衙谋差事,但却是边军出身,他们一行人中,就他一人配了弓箭。 他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就取下肩上挎着的弓矢,弯弓搭箭,弓弦拉满,一气呵成,引弓直指快班班头金万钱。 金万钱下意识地往后快退两步,将一名快班的捕快拉到自己身体前作掩体,然后抬了抬手,示意手底下的捕快们将武器收回。 郭雄见状,吩咐道:“沈宽,让弟兄们也把佩刀收起来。” 遂即沈宽也才示意众人放下手中兵器。 郭雄问道:“姓金的,你什么意思?” 金万钱自是不甘示弱,冷笑一声说道:“这话该是我来问?郭班头,你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你们壮班把我快班的活都抢了?” “呵呵,我什么意思,你心中难道没点鸟数?”郭雄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金万钱目光扫过贾家父子,这时贾明堂已经微微清醒了些许,当他看到金万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眼中顿时有了几分光彩。 贾经义已经激动地大叫起来:“金班头,金班头,救救我,救救我呀,我不想坐牢,我不想……” “闭嘴!不然一刀砍了你的鸟头!” 金万钱双眼都快迸出火来,这个蠢货白痴,这个时候乱攀扯什么交情? “郭…郭兄,我们继续这般对峙,谁也讨不了好处,不如借一步说话,如何?”金万钱强忍着心头怒火,对郭雄示好道。 “哼!说个屁,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郭雄恨不能这会儿就弄死金万钱,哪里会甩他? “郭头,不如先听听金班头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沈宽说道:“要是听不到我们想听的,咱们就继续把人往县城押解呗。” 郭雄想了想,“也行,那就先听听!” 沈宽一语双关,听得金万钱面色诧异,尤其听到郭雄居然能被这新来的小牢头说动,不免对沈宽高看了两眼,看来之前是自己小瞧了林家这个小小赘婿了。 “请~!” 金万钱领着二人远离人群,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金万钱突然说道:“郭兄,壮班有壮班的职司,快班有快班的职责,你们今天坏规矩了!” “金万钱,你还跟我装,是不?” 郭雄沉下脸来,大喝道:“你真真好狗胆,居然敢勾结马匪震天响,劫夺税银!” “姓郭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这样胡咧咧,是会死人的!”金万钱闻言,一双蛇眼顿时凶光爆射。 “怎么?金头是想在这儿动手,将我和郭头杀人灭口不成?” 沈宽突然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那锭税银,在手中不迭抛玩起来,“这是从贾明堂家中搜出来的,整个西乡的人都知道,你是贾明堂的亲戚,更是他鱼肉乡里的靠山。这东西从他家搜出来,你能说你脱得了干系?” 金万钱一见此物,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 金万钱是真没想到,贾明堂这厮竟然如此无脑,府库银这种要命的东西,居然还敢私自截留偷藏在家中做纪念,这愚蠢的老狗,死上一百次都不算冤的! 这一刻,他生撕了贾明堂的心都有。 他盯着沈宽手中的税银,心思电转,随后狞声骂道:“这该死的东西,竟然打着我的旗号,做这种杀头的勾当!实在该死!” 沈宽看着他一脸尴尬的演技,忍不住气笑了:“金班头,你要是请我跟郭头来这里,就是来听你说这些话的,那咱们就失去了这次密谈的意义了!” 在说到密谈二字时,沈宽特意加重了声音。 金万钱岂会听不明白? 他眼神变幻不停,最后看着沈宽手中的府库银,暗暗认栽,放软语气道:“郭班头,还有沈牢头,此事该如何一个章程,还请明示。” 郭雄冷笑一声,冲县城方向一拱手道:“怎么个章程?要依着我,就该是到了县尊老爷那,听他老人家的章程再说。” “郭班头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金万钱恨恨道:“我是真不知贾明堂如此狗胆包天,竟背着我干出这杀头的买卖!我想段典史定会信我的,要想牵连到我,怕是远远不够!” 言下之意,就算你们手里贾明堂通匪证据,我只要否认从不知道,从未参与,我也有典史大人护着,孙县令还能杀了我不成? 段典史和孙县令的县衙高层斗争,沈宽当然是知道的。 但他更知道,金万钱虽然嘴巴说的轻松,但绝对是不希望此事捅到孙县令那里的,不然就不会将他和郭雄请到这里私下解决了。 既如此,沈宽就知道怎么谈了。 他笑道:“金头,今日该是怎么一个章程,不该是金头你自己来说吗?” 金万钱再看一眼郭雄,这厮不闻不问,明显是让沈宽做主,和自己主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沈宽说道:“今日你我双方握手言和,我不知牢里那人是翻天鹞子,你们也不知贾家搜出税银之事,如何?” 果然! 沈宽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事情立马就豁然开朗了,原来当日金万钱带着几个爪牙来监牢大闹一场,表面上是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替贾明堂找回面子,实际上是来监牢踩点,来确认那个采花贼是不是翻天鹞子的啊? 他摊摊手,摇头笑道:“金头真爱开玩笑,你要是一点诚意都没有,那我们就别谈了,县衙公堂见。” 说完,就要拉着郭雄一起离开。 “且慢!” 金万钱急忙唤住了他俩,狠狠地咬了咬牙,比划出两根手指,说道:“我出二百两,给二位压惊!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招惹,如何?” 别看金万钱在县城产业不少,但一下子拿出二百两银子出来,也足够让他肉痛一阵了。 这二百两银子,要换成普通人家,怕是一辈子都存不下的一笔巨款。 沈宽转头看了郭雄一眼,郭雄冲他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达到郭雄的要求了。 但是沈宽明显还想再敲一笔,继续说道:“二百两银子虽说不多,但我们也的确看到了金头的诚意,不过还有一事,从今往后,码头那边,由我们郭头管辖。” “做梦!” 金万钱闻言,差点没跳起来,赔二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割肉,但码头那边的职权拱手让出,对他来说那可真就是放血了。 要知道金县的码头,客商往来众多,光是每月的商税,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商税他当然不敢动,但是在码头上如果发现有肥羊,狠狠讹诈一番,那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不止如此,金县码头每月还能带给他不少隐性的收入,虽见不得光,但银子却是实打实的。 这种肥的流油的地方,怎么能拱手让出? 金万钱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码头的主意,我劝你们就别打了!” 沈宽呵呵一笑:“据我所知,码头巡防,本来就是我们壮班的职责,后来被段典史几次三番,才交到你们快班手中,如果金班头愿意拱手让回,那也是物归原主,这可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我美你奶奶个腿儿! 金万钱算是发现了,这个小牢头小赘婿,简直是不要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郭雄见状,又是大骂一声:“沈宽,跟他这贼鸟啰嗦个甚?走,现在就押人回县城,全权交由县尊老爷定夺便是!” 沈宽:“好嘞,郭头!” “等等!” 金万钱强压着心头怒火,说道:“拱手让出码头,那是不可能的,便是我能同意,段典史那边都不会同意!这样,折衷一下,码头那边,允许你们壮班也增设一名巡拦,一起负责巡防。至于码头的油水,那咱们就八仙过海,各凭手段了,如何?” s://.c/read/40520/24145429.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3章 断魂林 沈宽听完,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金万钱这家伙,果然是属牙膏的,挤一点吐一点。 他再看郭雄,想探探他的态度。 郭雄点点头,一锤定音:“行,就这么说定了!” 他本以为金万钱能出二百两银子已经是在割肉了,愣是没想到宽哥儿还狠狠放了他一管血,在码头巡防上咬下一口肥肉来! 意外之喜,绝对的意外之喜! “现在,可以把税银给我了?”金万钱强压着心头怒火,看沈宽的眼神,简直恨不能生吞了他。 沈宽直接将税银快速地揣进怀里,摆了摆手,说道:“金班头又说笑了,您什么时候将那二百两银子送过来,这锭府库银,沈某自会当着金班头的面融掉。” 钱没到手,沈宽怎么可能会把府库银交给他?金万钱的人品,连一文钱都不值! 金万钱见状,也没坚持,开口问道:“那将银子送到何处?” 沈宽看向郭雄,这事得他拿主意。 郭雄盘算了一下,说道:“县城外五里的断魂林,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回城取银子,出城送银子,富富有余!” “好,一言为定。”金万钱略作思索便答应了下来,遂即离开,带着手下捕快打马回城。 沈宽一行人也继续上路。 郭雄与沈宽隔开其他衙差一段距离,打马走在前面,他开口问沈宽道:“贤弟,咱们真不打算把贾家父子交给县尊大人啊?” “兄长,首先以金万钱的本事,我相信他有一百个理由能为自己开脱,最后所有的证据都只会查到贾明堂父子这里为止。其次,劫税银这么大的事,你真觉得贾明堂和震天响的背后,就只有金万钱一个快班的班头?” 沈宽认真地对郭雄分析道:“你我都知道,金万钱在金县是出了名的敛财有方,如果单单是为了钱财,我想他没必要做这种抄家灭族的勾当?” 郭雄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同样是班头,金万钱在敛财方面,真的甩他这个壮班班头十万八千里! 沈宽继续道:“在监牢闲暇时,我曾听老泥鳅他们讲过咱们金县县衙的陈年旧事。上一任县令是因为什么离开金县的,郭大哥应该还记得?” “当然记得,上一任县令上任第五个月,县衙库银就被劫了,后来被贬官到了其他地方。至于如今这任县令……” 郭雄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到任第二个月,也是被劫了库银。好在丢失税银的数量较少,加上孙县令有些背景,所以仅被训斥一番,罚俸半年,至今还坐在县令任上。唔……贤弟,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段……” 郭雄在政治敏锐度上的确差了些,但却不傻,现在被沈宽点得这么透了,怎么还能不明白? 金县县令一旦被贬黜,得益最大的,不就是一直坐在典史位置上的段伯涛吗? 突然,郭雄心生几许不真实感。 官场倾轧,竟然残酷到暗通马匪,劫掠库银,戕害对手这种地步了吗? 他本以为段典史和孙县令之间,再怎么争锋相对,不过也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政见不和罢了。 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像他和金万钱这般? 没想到啊,读书人比他们这些粗人更阴狠,更不要脸。 想起两次税银被劫,被马匪乱刀劈死的那些衙役同僚,竟然都是间接死于始作俑者的段典史之手。 郭雄突然有些害怕了,情不自禁地问道:“那咱们以后,真要跟姓金的互不相犯?” “兄长,我们与他之间的仇隙,不仅是阵营派系的不同,更是利益的争夺,你觉得他真会与我们握手言,交心交背吗?现在所有的和睦,都是暂时的。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大家互不动手,不撕破脸皮罢了。”沈宽笑了笑,尤其是经过这一次,他们和金万钱之间,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呼……” 郭雄暗吐一口浊气,沉默下来思虑一番,随后说道:“贤弟,你比为兄会动脑子,凡事看得也比为兄通透,以后就劳你多琢磨,多担事了。” “兄长说的哪里话?” 沈宽说道:“如今你我,休戚相关,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贤弟说的对!都听你的!” …… 接下来一路无言,下午时分,沈宽一行人赶到了断魂林。 断魂林的得名,主要是因为这里林木茂密,哪怕是大白天,也是阴气森森,在这种地方做些阴私勾当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宽和郭雄他们先到,沈宽让人在断魂林四处搜查一番,以防万一。 等了一小会儿功夫,金万钱便挎着一个包裹,带着两名心腹手下来到了断魂林,其中一名手下,便是当日在监牢里被沈宽讹了十两银子的晋虎。 金万钱与沈宽他们碰头之后,立马解下身上的包裹丢了过来。 沈宽让麻杆上前捡起包裹,当着金万钱的面前将其解开,霎时,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麻杆作为验银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他一双眼睛放着光,忙不迭地抓起一锭银两,凑到嘴边用力一咬,顿时眉开眼笑道:“郭头,真真儿的,错不了!” 郭雄嗯了一声,示意沈宽做事。 沈宽把税银扔给铁塔,对他交代一番。 铁塔得到他的指令后,将那锭税银放到旁边的石头上,抡起手中铁棒就是哼哧哼哧一通砸,很快,那锭府库银就被砸成了银饼。 沈宽接过铁塔手中的银饼,往金万钱那边一丢,“金班头,你且收好了!” 金万钱捡起银饼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着上面证明其是税银的字样,已然消失殆尽。 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随手把银子交给了身后的晋虎,接着问沈宽道:“我要的人呢?” 沈宽往身后比了个请的手势,老泥鳅和铁塔他们稍稍让出身形,金万钱就看到贾家父子俩,被绑缚在一棵树下。 他俩的口中都塞着不团,见着金万钱后,不停地挣扎着身子,口中发着呜呜的叫喊声。 金万钱见这父子俩,脑海中立时想起自己刚刚被沈宽讹走的二百两银子,还有今后码头巡防的油水,对这俩个蠢材,他真是恨啊! 顿时,他眼中凶光爆闪,大步上前。 走到父子俩跟前时,他又突然转头看向郭雄和沈宽等人,问道:“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看郭班头就没必要继续在此地盘桓了?” 郭雄此番得了便宜,自然懒得再和他争口舌之利,对着沈宽等人一挥手,高兴地喊道:“弟兄们,走,回城喝酒分银子咯!” “好勒!”麻杆等人欢呼叫好。 还没等沈宽他们走远,金万钱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贾家父子惊恐的目光下,他用匕首狠狠地在他们父子俩身上连捅数刀。 贾家父子嘴里塞着不团,也发不出什么太大的声响,呜呜咽咽的惨叫声下,父子俩带着满脸的绝望和悔恨,悄然没了声息。 听着身后贾家父子呜呜咽咽惨叫,沈宽等人纷纷驻足回头,眼睁睁地看着贾家父子,被金万钱连捅数刀毙命的这一幕。 沈宽暗暗心惊,说道:“这厮可真够狠的!他真是贾明堂的侄女婿吗?” 郭雄倒是见惯生死,嗤笑一声,道:“到了这个份儿上,别说侄女婿,就是亲爹都没用。我早料到,他不会让贾家父子活着离开断魂林!不过这爷俩,也的确该死!” “是啊,杀人通匪,劫掠库银,死上十回都不为过。” 沈宽深深地看了一眼金万钱的背影,淡淡说道:“不过这金万钱更该死!此人是个祸害,若不早点除掉,恐会伤到我们自身,大哥。” “嗯,贤弟说的对,放心,咱们兄弟齐心,早晚弄死他!” s://.c/read/40520/24163486.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4章 布局落子 沈宽等人也离开断魂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走的还是南城门,守城的还是郭雄下边的巡拦张公起。 “郭头,沈兄弟,你们回来了?”见沈宽他们回来,张公起连忙殷勤地上前询问。 “是啊,昨夜亏了兄弟你私开城门,放我等出城,哥哥承你这份情。”郭雄说道。 “郭头客气了,这都是兄弟分内之事。” 张公起说着,探头看了眼板车上的尸体,脑袋都被砸得稀巴烂,忍不住一阵嫌恶。 郭雄笑道:“兄弟,我等先去交差复命,天黑之后,你到迎来酒肆喝酒,哥哥自有好处分你。” “那就先谢过郭头了。”张公起连忙笑着应下。 进了南城门,郭雄带着沈宽等人迅速往县衙赶,顺利地回到了监牢。 他们先将“翻天鹞子”的尸体暂时放在之前前关押他的牢房里。 接着郭雄带上沈宽,去县衙后堂找县尊老爷复命。不过却被庞师爷挡在了后堂外。 庞师爷说,县令大人用过晚饭之后就不办公务,若非特别紧要之事,就不要打扰县令老爷休息了。 郭雄递给沈宽一个眼色,沈宽立马会意,偷偷从腰间掏出约莫三五钱重的碎银子,悄无声息地塞到了庞师爷手中。 然后沈宽说起了监牢有采花贼越狱之事,先是陈老三被重金诱惑做了内应,接着迷倒同僚私放贼囚,最后惨遭贼囚灭口,幸亏班头郭雄发现及时,带领沈宽他们几人追回人犯。谁知采花贼囚拼力拘捕,抓捕时失手被他们打死,只得拖回一具尸体。 剧情倒是合理。 庞师爷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很满意沈宽的机灵,随即微微颔首说道,“好在没有让贼囚逃脱,酿成大错,最终不过是一桩意外罢了。你们明日白天再来向县尊老爷汇禀此事,老朽自会从旁帮衬一二。” “那就有劳庞师爷了。” 他俩一听,心里顿时踏实了。 随后他俩回到监牢,发现老泥鳅已经回家。于是叫上麻杆和铁塔,提着存放二百两银子的包裹,出了监牢。 大家伙儿昨天夜里匆匆出城,到现在回来交差,几乎是一天一夜没进过像样的饭食了。 所以一行人直接去了迎来酒肆。 “伯伯、小叔叔,你们可算回来了,” 昨天晚上监牢出事,宋卿娘见沈宽被老泥鳅急急叫走,心里就一直挺担心的,现在见他们安然无恙回来,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 沈宽一进酒肆,就问道:“嫂嫂,昨晚没制完的肥皂……” “这个时候还说甚的肥皂呀,你们都饿了,赶紧坐?奴家先去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宋卿娘路过沈宽时,轻轻耳语了一句:“小叔叔走后,奴家去叫来了伙计小六,一起将剩下的肥皂连夜赶制完了。” 宋卿娘在沈宽耳边轻声细语,吹气如兰,弄得沈宽耳朵痒痒,心里也有些痒痒。 她的酒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不一会的功夫,一大桌酒菜便陆续端了上来。 “嫂嫂,坐下来一起吃。”沈宽招呼了宋卿娘一声,让她上桌一起吃饭。 “叔叔就不用管奴家了,你们多吃点便是。”宋卿娘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去后院,一大帮男人喝酒谈事,她一个女人家留下同桌并不合适。 沈宽也没有强留,大家忙活了一天一夜,当真是是又累又饿,立时开始杯来盏去,大吃大喝起来。 “郭头,在吗?” 正吃着,张公起的声音酒肆门外传来,紧接着,他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郭雄等人都在,便侧侧身子进来酒肆中。 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 “来来来,兄弟,快来,就差你了。” 郭雄见着他,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放下手中筷子,起身过去热情地勾着张公起的肩膀,将他拉扯到酒桌。 “张巡拦。” 麻杆和铁塔起身冲他拱了拱手,别看县衙这么小小一个地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那么些人,但上下尊卑观还是要讲究的。沈宽是牢头,可以不用向张公起见礼,但麻杆和假弥勒两人不过是监牢狱卒的身份,对张公起还是要行卑下之礼的。 “嗯。” 张公起淡淡地回应了两人一声,转而对沈宽一拱手笑道:“沈兄弟。” “张巡拦,快些坐下吃酒。”沈宽也起身回了一礼,嘴里调笑了两句。 寒暄了几句,张公起也落座了,一帮人开始觥筹交错胡吃海侃起来。 约莫喝了有那么几分醉意,张公起突然问道:“郭头,昨夜如此着急出城,最后事情办得如何?” “嘿,一桩好买卖,险些让金万钱那厮给搅黄了!不过有惊无险,算是勉强办成了。” 郭雄一说起这个,整个人立马暴怒起来,骂骂咧咧起来:“这金万钱也不知怎得消息如此灵通,居然在回城的路上截堵我们。要是让老子知道谁告的密,老子一定生扒了他的皮!” “是是是,我平生也最看不得这告密小人!” 张公起双眉微微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不过稍纵即逝,很快便面色如常,愤愤不平地说道:“不过金万钱爪牙耳目众多,他要有心盯郭头你的梢,那么行踪走漏了风声也是正常的。” 沈宽一直注意着张公起的神情,他任何细微的变化,全落在沈宽的眼中。 “兄弟,你说的有道理。行了,咱们不说这些扫人兴致的烂糟事了。” 郭雄说着,看向沈宽说道:“贤弟,昨夜老张开城门放我等出城,也算出了力,自然该分润一份咱们的好处。” 沈宽闻言起身:“兄长放心,我已经将张巡拦那一份准备好了。麻杆,把包袱给我。” “好嘞。” 麻杆一直负责看管着装银子的包裹,就算刚才喝酒,他也是包裹不离身。 沈宽接过包袱,当着张公起的面打开,哗的一下,里面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张公起一阵眼花,眼中顿时升起一抹掩饰不住的贪婪。 沈宽嘴角微扬,从包裹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锭,推到张公起面前:“张巡拦,这是你的。” “啊?使不得,使不得,张某寸功未立,怎能收这银子,沈兄弟快收回去。”张公起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不舍地将十两银子重新推回给了沈宽。 “沈巡拦,昨夜开城门放行,便是一起做了事,不要再推辞了。”沈宽再次将银子推了过去。 “这不好?”张公起还是没有拿银子,不过这次也没有把银子再推回去了。 “行了行了,都是一起做事的兄弟,当然是有好处也要一起分润了。老张,这银子你且拿着,别婆婆妈妈的,推来推去的了。”郭雄不耐烦起来。 张公起见状,笑着连说恭敬不如从命,快速地将银子收到怀中。 接着,宋卿娘又温了三壶沧州酒送上来。 众人又是痛饮一番。 张公起喝完手中最后一盏酒后站了起来,以今晚还要去南门值夜,不能再喝为由,向郭雄和沈宽拱手告辞,先一步离开了酒肆。 等他一走,刚才还微醺的郭雄,眼神清澈了起来,问向沈宽:“贤弟,观瞧出来没有?是不是这贼厮鸟向金万钱告的密?” 沈宽苦笑一声,道:“兄长,刚才我观他面有惊惧,眼神闪烁,恕小弟直言,怕是你一直都对此人看走了眼。这个人,不单单是心胸狭隘那么简单了……” 原来在回城路上,郭雄和沈宽一直在琢磨,为什么金万钱会在他们回城的路上堵截他们。 昨夜他们就是担心会走漏了风声,所以连壮班的人都没有召集,就带了铁塔、老泥鳅等人出了城。 知道他们昨夜出城,还往南去西乡的,除了他们自己这几个人之外,就剩昨晚南门值夜的巡拦张公起了。 他俩在路上复盘了一番之后,都觉得问题就出在南门这里。 要么是昨晚守南门的衙卒向金万钱告了密,毕竟金万钱的爪牙耳目,的确遍布县衙。 要么就是张公起这厮…… 如果真是他的话,郭雄就不敢想象了,毕竟他一直都将张公起倚为手下心腹。 不敢想归不敢想,但郭雄觉得还是有必要勘验一番此人,所以在下午进城时,才邀请他来天黑之后来迎风酒肆吃酒。 现在听沈宽说出勘验结果,郭雄的脸都黑了! “这个贼厮鸟,亏老子一直拿他当手足兄弟看待,他竟干着吃里扒外的勾当!” 郭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震得一盏海碗直接落在地上,咣铛一声,摔个细碎。 宋卿娘闻言,踩着小碎步,匆匆跑出来。 沈宽冲她摇摇手,示意她无需理会。 暴怒过后,郭雄又带着几分懊恼地骂道:“这吃里扒外的贼厮鸟,刚刚还得走了咱们十两银子银子,真他娘的憋屈!” “兄长不用心疼这点银子,我反倒觉得这银子咱们给得值,咱们就假装此事没发生过,先留着这厮!日后,他定是你我收拾金万钱的一着妙棋!”沈宽笃笑起来。 郭雄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兄弟,如何用他来收拾金万钱?” “兄长听我筹谋便是,其他今日不可说,也不需说。”沈宽故作神秘起来。 “郭班头、沈头,我回来了!” 正在这时,酒肆门口传来假弥勒的声音。 “胖子,快点坐下吃酒。”麻杆赶紧起身,把张公起刚才坐过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 “喝酒不忙!” 假弥勒拖着肥硕的身子进来酒肆中,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嘭的一声! 他将包袱重重地放在酒桌上,不理会其他人的满脸狐疑,径直对沈宽说道:“沈头果然料事如神,我假弥勒也幸不辱命,东西我分文不少,全给你带回来了!” “假弥勒,干得漂亮!好兄弟,快坐下喝完酒润润嗓子。” 沈宽兴奋地给假弥勒递上一海碗沧州酒,然后搓着手对一脸懵逼的郭雄笑道:“兄长,咱们又要发上一笔横财了!” s://.c/read/40520/24168395.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5章 分赃 沈宽让麻杆收拾一下酒桌子,腾了个地儿出来,然后解开包裹,用力一抖落…… “铛啷”一声,白花花的银锭散落在酒桌上。 麻杆等人纷纷两眼放光! 郭雄目测了一下,这桌上的银两,比起下午在断魂林,从金万钱手中讹来的二百两银子,只多不少。 “贤…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郭雄有些懵圈。 沈宽笑道:“兄长是否记得,早上离开西乡时,我并没有让假弥勒随我们一起走,而是将他继续留在西乡?” “这个倒是有些印象。”郭雄点头道。 沈宽笑道:“我之所以让他继续留在西乡,就是让找到贾明堂的藏银。” “贾明堂的藏银?”郭雄看着桌子上散落着的银两,奇道,“他不是打死都不肯说出藏银的地方吗?” 沈宽又给假弥勒倒了一碗酒,然后说道:“还是让假弥勒自己来说。” “唔!” 假弥勒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说道:“沈头在离开西乡之前交代卑职,盯住贾府的管家,兴许就能找到贾家的藏银。果不其然,在郭头你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卑职就看见贾府的管家贾茂,鬼鬼祟祟地进了贾明亮的卧室,然后钻进贾明堂的床榻底下,自顾刨起了土……” 假弥勒说话间,又喝掉了一海碗酒,吃掉了两块面饼,着实饿坏了。 他继续说道:“卑职亲眼见他从贾明堂的床榻底下,刨出了两个坛子。坛子里装得正是贾明堂平日积攒下来的不义之财!郭头,沈头……” 假弥勒指了指散落在桌子上的银两,说道:“这里是三百二十两银子,分文不少,悉数都在这儿了!” “乖乖,”郭雄抚掌叫好,问沈宽道,“贤弟,你是怎么知道让假弥勒盯住贾府管家的?” 沈宽笑道:“很简单啊,能够当上贾府的管家,必定是贾明堂最亲近之人。整个贾府,除了贾明堂之外,怕是只有他才知道贾明堂平日藏匿银子的地方。贾明堂被我们抓走之后,作为贾府的管家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取出银子到县城打点一番,救出他家老爷;一个便是取出银子然后将其私吞,远走高飞,做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做富家翁。” “哈哈哈,懂了!” 郭雄恍然大悟道:“所以,不管他是要救回他家老爷,还是远走高飞,都要先去将贾明堂的藏银取出。对不?” 沈宽点点头,道:“是的,所以只要盯住他,就能找到藏银的下落。看情况,他应该是想取出银子,远走高飞?” 最后一句话,沈宽是对着假弥勒问的。 假弥勒嗯了一声,道:“是的,这杀才被卑职威吓两句,便说出了实情,原来这狗东西和贾明堂的第二房妾室私通甚久,如今眼见着贾明堂失势倒台,这厮便打算偷出他的藏银,与二夫人双宿双栖,远走高飞……” “噗!这贾明堂还真是墙倒众人推,连自己的管家和妾室都在算计他,死的不冤了!”郭雄耻笑道。 麻杆等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接下来要说一说,该怎么分这两笔横财了!” 沈宽对郭雄拱手道:“兄长,你既是兄长,又是我们的班头,不如就由你来处置这两笔钱财。” “别别别,”郭雄连番摇起了头,说道,“从昨夜开始,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贤弟你在张罗和谋划,而且你自己看看,铁塔、麻杆、假弥勒……这些人哪个不是你监牢的兄弟?所以这些银子由你来处置,最为妥帖。” 沈宽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既然郭雄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必要再推辞了。 倏地,他将另外一个包袱里的银子,也统统倒在了酒桌上,然后用手轻轻一扒拉,说道:“此番我们先从金万钱手中讹来二百两银子,又从贾家搜出三百二十两银子,再去掉给张公起的十两好处,酒桌上拢共有五百一十两银子。” 麻杆点头道:“没错,我算得真真儿,拢共五百一十两,一文不少!” 沈宽继续说道:“这五百一十两银子,我是这么打算处置的。留出一百两,明日交给县尊老爷,好让我们此次监牢之事安全过关。剩下的四百一十两呢,郭大哥先取二百两,我取一百两,剩下老泥鳅、铁塔、假弥勒各取二十五两,至于麻杆,你领走三十五两,大家以为如何?” 沈宽说出了自己的分配方案,郭雄必须拿最多,因为他既是班头,又是兄长,壮班所有兄弟都以他马首是瞻。 而他也必须比其他人多拿,因为他是监牢的牢头,是他们四人的头。 什么是头? 有好处要多分,有祸事要多扛,有黑锅要多背,有功劳要多领! 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头! 而且他和郭雄不多拿,其他人肯定也是不敢拿这笔钱的。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很好,就按贤弟说的来分,为兄没有异议!” 这分配方案一说出来,郭雄第一个表示满意。 一下子分到二百两银子,已经远远超出了郭雄的预期,有这么一笔横财分润,足够让他将锦绣楼的相好玉茹赎身了。 至于铁塔、假弥勒他们,就更没什么不满意的了,都是衙门里的老油条了,哪里不知道分赃的规矩?这也就是沈头厚道了,要是换成在金万钱手中,这笔横财他们怕是每个人能分到手三五两银子,已经烧高香了! 跟着沈头下乡一趟,干了点糙活,一下子就分到了二十五两银子,足足抵得上他们在县衙当差的一年工食银了。 这年头,三五两银子都能盖屋置地,都能豁出去和马匪拼命,更何况是二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沈宽将二百两银子划拨到郭雄的桌前,接着又给铁塔和假弥勒各份了二十五两银子。 老泥鳅也是分得二十五两银子,不过他人没在,沈宽就将他的先寄存在宋卿娘的柜台上。 最后轮到麻杆。 麻杆从沈宽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疑惑道:“沈头!为何多分我十两银子啊?这…卑职有些不解。” 沈宽说道:“因为令堂得了重病,需要银子啊!” “啊?” 麻杆一怔,诧异道:“沈头,你都知道了?” 沈宽点点头,道:“假弥勒都跟我说了。令堂得了消渴症,隔三差五就需要用钱抓药,你又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妹的生活需要靠你维持。所以,多分你十两银子,也是兄弟们的意思。” “这……” 麻杆的眼角突然发酸发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更咽起来:“沈…沈头,我,我……你们……” “收着,咱们既是同僚,更是兄弟!你家中有困难,兄弟们现在又有能力了,还不帮衬着点?” 沈宽知道,消渴症就是后世的糖尿病,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性命的病,更何况是没钱? 如果仅靠麻杆一人每月在监牢的工食银,既要给老娘治病,又要维持下面三个弟妹的生活,的确是太难太难了! 所以这小子整天钻进钱眼里,干什么事都想着捞好处。 “那行,沈头,我就收着了!” 麻杆收起银子,然后对着假弥勒抹着眼泪,破涕笑道:“你这家伙,怎么偷偷将我家里的事告诉沈头?” “我怕你每次发了工食银,你总来跟我借钱!” 假弥勒的僵尸脸上古井不波,很硬地吐槽了一句,惹得众人欢笑。 沈宽知道假弥勒这家伙,表面看着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但实际上面冷心热,尤其是对同僚。 而一旁的郭雄也被监牢这几个家伙的同僚之谊感染了,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地对沈宽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按着我们边军的说法,只有对下仁义,才能带出能打之兵,你好样的!” s://.c/read/40520/24180675.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6章 县令孙季德 看着天色渐晚,郭雄用桌上的花布,将他分到手的二百两银子重新包好,然后拎着出了迎来酒肆。 二百两银子啊,死沉死沉的,但郭雄拎着手里却是开心极了。 这辈子,他老郭何尝这么阔绰过? 趁着这些银子还热乎,他必须去趟锦绣楼,替老相好玉茹赎身,然后把剩下的银子狠狠摔在老鸨子脸上,让这老虔婆平日里总是狗眼看人低。 郭爷今天手里趁银子了,要雄起一把! …… 郭雄前脚走,麻杆、假弥勒他们后脚也离开了。 任谁分得这么大一笔横财,都想第一时间回家,找自己最亲近的家人分享一番快乐。 沈宽也想找人分享一下他的快乐。 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他才发现偌大的金县县城,好像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他一起分享快乐的家人。 回过身,瞥了一眼酒肆后院那道忙碌着的倩影。 这样的美人妻,却是别人的遗孀…… 沈宽心中默念,宽哥儿冷静,不要胡思,不要乱想。 “沈头,在否?” 酒肆门口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沈宽一看,是老泥鳅。 他赶紧招手让他进来:“兄弟们在喝酒分银子,你跑回家去干甚?” 老泥鳅小跑过来,抱拳作了个揖:“嘿嘿,沈头恕罪,家中有个侄子在坊市与人殴斗,我过去帮衬了一番。” 沈宽一听,便猜到老泥鳅这子侄,八成是欺行霸市的泼皮,老泥鳅过去是给他站台助威的。 这也是正常现象,老泥鳅有穿着这身公服,他的子侄多少有些仗势,干点欺行霸市的无本买卖,也实属正常。 这个泼皮子侄少不了每月向他孝敬些银钱。 “沈…沈头,我把我那侄子也带来了,就在酒肆外头。”老泥鳅面有难色地说道。 沈宽笑道:“人都带来了,你就请进来呗。大晚上的,你让人家站酒肆外头,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啊。” 老泥鳅吞吞吐吐道:“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沈头你认识。” 沈宽好奇问道:“我认识?谁呀?” “你个混账东西,还不滚进来,给沈头磕头赔不是?” 老泥鳅对着酒肆门外大吼一声,连后院的宋卿娘都惊到了。 酒肆外,一条人影倏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对沈宽连连磕头,嘴里嚷着:“沈头,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迎来酒肆闹事,还跟您动手叫板。沈头,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 等对方抬起头来,沈宽这才看清楚来人,这家伙不就是他刚进县城那天,在迎来酒肆撞见调戏宋卿娘的青皮胡莱吗? 原来这不知死活的青皮是老泥鳅的侄子啊! 老泥鳅解释道:“这个混账今日在坊市与人殴斗,我过去替他助了威。之后告诉他,我要赶回迎来酒肆与沈头吃酒,这个混账一听我要去迎来酒肆,便跟我说起了他前些日子在迎来酒肆,被人教训修理之事。我越听他细说,越觉得出手之人,便是沈头您!” 说着,老泥鳅上去对着胡莱又是砰砰两脚,大骂道:“我知道他冲撞了您,还戏弄了酒肆老板娘,特意带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过来赔罪,还望沈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这一回!” 胡莱被老泥鳅狠踹了两脚,一点脾气都没有,重新爬起,低头跪着。 沈宽看这家伙,现在服服帖帖的,已经没了当日在迎来酒肆时的嚣张跋扈了。 足见他平日对老泥鳅这个公门长辈的敬畏。 不过从另一面也可以看出来,老泥鳅没少帮衬这家伙欺行霸市捞偏财。 对于胡莱,深刻看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大恶。 现在老泥鳅出面了,而且还在自己跟前又打又骂,各足了面子。 如果沈宽还再与胡莱计较,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顺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看在老泥鳅的面子上,之前的事情就算了,起来!” “还不谢谢沈头?”老泥鳅闻言大喜,连忙又踢了胡莱两脚。 胡莱赶紧道谢。 “今天带你过来赔罪,也是想让你在沈头面前露个脸,今后但凡沈头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老泥鳅对胡莱训道。 他今天把胡莱带来,一是的确来认错的,二就是想让他在沈宽面前混个眼熟,将来好帮他在沈宽手下谋条出路。 他总不能一辈子庇佑他欺行霸市?就算真能一辈子庇佑,胡莱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个青皮。 但是跟着沈宽,兴许就不一样了。 跟了沈宽一段时间,尤其是西乡之行,沈宽的为人处世和行事作风,在老泥鳅看来,日后的前程都绝不可能仅仅当个县衙牢头。 眼见着目的达成,老泥鳅连踢带打地撵走了胡莱,跟沈宽攀谈了起来。 闲扯了一会儿之后,沈宽将他应得的二十五两银子交给了他,俩人一起出了迎来酒肆,各自归家。 等沈宽回到自己的独门小院时,之前早早离席的张公起也到了南城。 到南城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到南门当差,而是去了金万钱的宅邸。 金万钱的宅邸就在南城。 张公起和金府的门子很熟,见着他之后回去通禀了一声,便将他迎进了金府。 金府花厅。 金万钱一想到今天被沈宽讹走的二百两银子,不免又是一阵肉疼,心中满是戾气。 这时,身边丫鬟送上刚沏好的茶水,他心绪杂乱,接过来茶水之后没有端稳,不小心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 “贱人,你想烫死我吗?”金万钱怒骂一声,将手中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稀碎巨响。 “老…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丫鬟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饶。 “今天郭雄这个软蛋欺我,姓沈的小赘婿辱我,难道连你这贱婢都想烫死我吗?” 金万钱哪管她这么多,迈步上前,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她身上,丫鬟惨叫一声,瞬间被踢飞起来,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一会儿,鲜血就从她的口鼻渗出。 金万钱还不解气,上去对着丫鬟的身子又是一脚接着一脚地猛踹,恨不得把她踹成一堆烂肉泥。 “老爷!” 金府管家快步进来花厅,看到地上不知死活的丫鬟,脚步微微一顿,也不敢多看,小心翼翼地来到金万钱身边凑过去耳语了两句。 “让他进来!” 听完管家的话,金万钱冷冷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丫鬟,一脸厌恶地挥挥手,吩咐道,“要是没死,就找人卖到窑子里。要是死了,直接半夜送出城,扔到城外乱葬岗,莫要在府里惹来晦气!” “遵命。”管家连忙招呼几个仆人,将丫鬟给拖走。 张公起被下人引进花厅时,刚巧看到丫鬟被拖出花厅,看到她惨绝人物的样子,张公起眼角微微抽搐几下,心里暗暗嘀咕一声,真是一条疯狗! 他走到金万钱的近前,连忙点头哈腰道:“小的见过金头。” “郭雄那边今晚有什么动静吗?”金万钱问道。 “回禀金头,我今晚应郭雄之邀,在迎来酒肆与他吃酒,发现郭雄平白多了将近二百两银子,他说是昨晚做了场好买卖得来的。嘿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肥羊,如此傻冒,居然还能被郭雄做了买卖挣了银子,咱……”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金万钱打断了张公起的滔滔不绝,对他招招手,笑道:“”张巡拦,你过来些,本班头与你说件事。” “来了,金头,有事您吩咐!”张公起讨好地迎上前去。 “我告诉你,老子就是你说的傻冒和肥羊!” 倏地,金万钱抡圆手臂,狠狠一甩,啪的一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张公起的脸颊上,瞬时,张公起的脸颊一片通红,脑瓜子嗡嗡的! 张公起捂着脸颊,痛得眼泪夺眶而出:“金头,小的错了……” “滚!滚!你给老子滚!” 金万钱歇斯底里地怒吼声,响彻在整个花厅之中。 …… 第二天点过卯,沈宽随郭雄去往县衙后堂。 还是先找到的是庞师爷,经过庞师爷的通禀,两人这才在后堂的花厅,见着了县尊大人。 这是沈宽第一次见金县的县令。 他除了知道县令的名讳叫孙季德之外,对他的了解都是从郭雄口中得知。 明朝取士的标准,准确地应该说古代取士的标准都非常严格,想来是以“身、言、书、判”作为首要条件。 身就是形体外表,最起码得五官端正,不是啥歪瓜裂枣,甚至还要求仪表堂堂,否则难立官威。 言就是说话,至少口齿要好,语言清晰。书就是写字要工整漂亮,上司和皇帝看着也才舒服。 最后的判,就是判断,即思维敏捷,审判明断,以免在任上误事害人。 而这四条中,“身”居首位,也是最重要的,因此能为官者,至少相貌上是过得去的。 县令孙季德就是如此,浓眉大眼相貌周正,下颚一缕清须显得多了几分文气,身穿着七品绣着鸂鶒的青色常服,头顶乌纱帽。 沈宽还注意到,孙县令的身材,比一般读书人都显得高大些,配上不苟言笑的肃容,确实有几分赫赫官威。 沈宽和郭雄进来之后,孙季德还是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庞师爷冲他俩使了个眼色。 郭雄立马会意,对孙季德纳头就拜道:“小的郭雄,拜见县尊大人。” 孙季德对郭雄有屡次提携之恩,所以郭雄对孙县令是相当崇敬的,他纳头就拜,倒也正常。 沈宽当然做不到郭大哥这么舔狗的样子,他只是依礼做足规矩,对孙季德道:“小的沈宽,拜见县尊大人。” “嗯……” 孙季德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过郭雄,然后落在了沈宽身上,淡淡问道,“你就是庞师爷说的西乡沈宽?” “回禀大人,小的就是西乡沈宽!在乡间时,便听闻大人清名,遂立下志向,要前来县衙报效。今日见大人颜面,更胜似闻名。”沈宽轻轻一通小马屁奉上。 “喔?倒是伶牙俐齿。” 沈宽的谈吐,让孙季德眼前稍稍一亮,颇有几分兴趣地问道:“读过书?” “小的读过两年私塾。”沈宽信口胡言,反正这孙季德也不至于去查证这一点。 不过明朝这些文官,对于读过书的人,不管出身如何,多少都会有些好感。 “甚好,甚好!” 果然,孙季德对沈宽的态度和颜悦色了不少,抬了抬手,示意他俩起身说话。 这时,庞师爷对郭雄提醒道:“郭班头啊,你们昨天跟老朽说的事,我今早便替你们向县尊老爷提过了。不如你们自己在当面向县尊老爷汇禀一番,如何?” 庞师爷的言下之意,我已经替你们吹过风,美过言了,不会白收你们昨天那点碎银子的,但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启禀大人……” 随即,郭雄对孙县令又是一番拱手行礼,将之前与沈宽定好的内容,再次禀报给孙季德听。 禀报完之后,郭雄将身上系着的包袱取下,双手向孙季德奉上:“大人,这是我等从人犯躲藏处,搜出来的一百两银子,现在交由大人来处置。” 孙季德眼皮子微微一跳,不过没去伸手接郭雄手中的包袱。 庞师爷自然晓得什么意思,赶紧上前伸手一接,然后解开包袱,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随后他将包袱重新系好,放到了一旁,走到孙县令跟前,微微一点头。 孙县令轻嗯一声,淡淡道:“一个贼囚,妄图越狱,死则死矣!不过监牢归壮班辖署,郭雄你作为班头,今后在监牢方面,还是要加强防范才是,以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晓得了!” 郭雄嘴角一咧,过关了! 他趁热打铁,为沈宽谋起前程来:“大人,这次在追捕囚犯时,沈宽当真是表现得有勇有谋,这等人才放在监牢那等阴森逼仄之地,简直可惜了。所以属下想将沈宽从监牢调出,安排至别处!” 庞师爷见机,对孙季德附和道:“东翁有所不知,之前你去归元寺礼佛,不在县衙。段典史一听西乡沈宽是来投效东翁您的,便起了坏心思,故意将他安置在监牢。” “呵呵,这段伯涛啊,也就剩下这点微末伎俩了。” 孙季德一听,不免冷笑起来,说起段伯涛三个字时,眉宇之间说不出的厌恶之色。 孙季德重新打量起沈宽,自顾说道:“读过书,会识字,还有勇武之风,整日待在监牢那种阴湿昏暗之地,的确是屈才了。” 说罢,他看向郭雄,问道:“那你跟本县说说,你想将他从监牢调往何处,担任何职呢?” s://.c/read/40520/24184783.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7章 好好干,沈巡拦 郭雄说道:“回禀大人,壮班在北门码头那边,还缺个巡拦。” 这话一出,孙季德古井不波的脸色有了一抹动容。 沈宽也是颇为赶紧看了一眼郭雄,他在断魂林跟金万钱谈码头的条件时,就是想替郭雄出口恶气,没想到郭雄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直接向孙县令推荐自己担任码头巡拦。 北门码头的巡拦一职,是壮班所有小头头中油水最好的肥缺,在壮班里,比沈宽资历深的小头头,大有人在。就比如南城守门巡拦张公起,他就是北门码头巡拦的最佳人选。 不过这厮吃里扒外,自绝前程,倒是间接成全了沈宽。 孙季德看向庞师爷,问道:“我记得码头之事,一直都是段典史在安排?” “是的。” 庞师爷点点头,如数家珍地说道:“上一任县令在时,码头之事便是段典史在操持。按理说,码头巡拦本该是壮班的职权辖地,但却一直由快班的人设棚负责收取税金,巡防治安,这的确是于制不合。不过东翁您上任之后,公务繁忙,所以无暇顾及北门码头之事,姑且任之由之了。” “哦……”孙季德微微颔首。 沈宽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好笑,若不是郭雄跟他讲过典史段伯涛和县令孙季德的政斗,他真就信了。 孙季德曾几次下令郭雄,让他安排壮班的人去码头接手,但都被快班的人搞得灰头土脸离开,北门码头被段伯涛和金万钱他们经营甚久,根本就水泼不进。 现在郭雄居然主动推荐沈宽担任北门码头的巡拦,孙季德心动之余,也是有些意外,一语双关说道:“北门码头这个地方,巡拦不好当啊!” 郭雄当然不会跟孙季德说,他们和金万钱私底下已经达成协议了。 他只得说道:“属下认为,沈宽一定可以胜任此职!” “你对他竟如此有信心?” 孙季德微微一讶,再次上下打量起沈宽。 “东翁,郭班头既有此信心,何不姑且一试呢?” 庞师爷笑着附和道:“而且,北门码头也的确该回到壮班手里了,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县衙上下只知有快班,而不知有壮班和站班了!” 言下之意,北门码头这样的税金富庶之地,不能任由段典史说了算,不然再这样下去,金县的人只知道有典史段伯涛,而不知县令孙季德了。 这话果然有奇效! 孙季德听罢,直接从躺椅上坐直,对郭雄点了点头:“你的请求,本县准了!” 说罢,转头对沈宽又道:“即日起,北门码头就交给你了,沈巡拦!” 沈巡拦三个字,算是孙季德一锤定音,同意调任沈宽接手北门码头,出任巡拦一职了。 郭雄闻言,不由分说,赶紧拉着沈宽对孙季德又是激动地一拜:“多谢大人允准!” “多谢大人提携!属下一定替县尊大人守好北门码头的一亩三分地!” 沈宽自然也是表现得一脸的激动和热血。 孙季德将他的表现一览无遗看在眼里,也是感到颇为满意。尤其是最后半句话,替县尊大人守好北门码头的一亩三分地,甚好! “我会让庞师爷出具一份文书,明日你带着文书,去北门码头上任去!” 孙季德重新慢慢地靠回躺椅,一副意兴慵懒的样子,挥了挥手:“好好干,莫要让本县失望!” 这是县令大人在下逐客令了。 郭雄和沈宽见机,连忙拱手告退,离开了花厅。 待他们两人离开后,孙季德才开口问道:“子城兄,你觉得这小衙役如何?” “学生也曾打听过他在监牢当差时的情况,年纪轻轻,有些本事,尤其是治下驭下,颇为不俗。”庞师爷说道。 “有些本事也是正常,不然郭雄也不会如此推崇他。但你说他治下驭下,颇为不俗,不也间接地说明他小小年纪,却城府极深?这样的人,怕是很难为本官所用啊。”孙季德摇头道。 “东翁,纵是城府再深,不过一衙役耳,东翁让他上,他就能上;东翁让他下,他就必须下。左右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我倒觉得,读过书,会识字,有些本事,有些城府,这都是好事,至少在段伯涛这件事上,可堪大用!”庞师爷拈须笑了笑。 他这么一说,孙季德瞬间释然了,满意地笑道:“能慰我心忧者,子城也!” “为东翁分忧,乃学生分内之事!”庞师爷顿时感激涕零。 “好了,不说这小衙役的事了,不过棋盘上一颗小棋罢了。说点紧要的事……” 孙季德话锋一转,问点:“再过些时日,新任的知府便要来我们临洮府上任了,子城可曾探听到此人的喜好?” “学生已与京城同乡通过信了,据他所说,这丁远诚之前是礼部郎中,因为得罪了东林党,所以才被外放到咱们临洮府。此人素来喜好书画,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喜好挺让人意外,那便是兵事。一个礼部郎中,居然喜欢兵事,这还是头回见!”庞师爷连忙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知孙季德。 听完庞师爷搜集来的这些信息后,孙季德拈着下颚的胡须,沉思了起来。 礼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员,知府是正四品官员,从礼部郎中任上,外放到临洮府当知府,看似是升了。 但京官天然比地方官高半级,尤其是六部之首的礼部,而且是临洮府属于边远之地,所以这丁远诚实际上是明升暗降。这也符合庞师爷所说的,得罪了东林党,被外放至边远之地当知府。 不过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啊。如今东林党势大,丁远诚得罪了东林党,被革了礼部郎中的职司,还能明升一级外放到地方当知府,即便是地处边远的临洮府,那也是地方大员不是?这又从另一面说明,丁远诚的背景也不简单,跟脚深厚。 孙季德思虑一番后,问道:“子城兄,不管他在京城如何,京城太远,与我这小小的金县县令。反倒是他将上任临洮府出任知府。本县作为属地县令,你觉得该送上多少呈礼才合适呢?” 知府新上任,作为金县的县令,孙季德送上一份呈礼以贺,这是规矩。 庞师爷琢磨了一下,问道:“那就要看东翁您,是想和丁知府更亲近些,还是礼数到位便可。” 孙季德不假思索地回道:“礼数到即可,不需要太过亲近。本官不求攀高枝,更不想往上爬,只要在这县令的位置上,丁知府不为难于我便可。” 庞师爷道:“那就简单了,二、三百两的呈礼,足矣!” “好好好,那就送上二百八十两,意头也好!”孙季德高兴道。 庞师爷是孙县令上任之后请的师爷,为他效力时间并不算长,但却颇得倚重,所以庞师爷对孙季德也是颇为感激。 但有一点他一直挺费解的,就是自家这位东翁有些古怪,他不与其他地方官员一般,想要攀高枝抱大腿,拼了命想要往上升,他就想安安稳稳当他的金县县令。甚至在为了利益,可以段伯涛明争暗斗,但偏偏就是不想往上升。 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孙季德要如此,庞师爷也不能怎么样。 作为幕僚,他只要遵嘱办事,为东主解忧即可。 呈礼这个事谈完,庞师爷又道:“另外还有一事,学生要提醒东翁一声。” 孙季德问道:“何事?” “咱们金县的县丞之位,一直空缺着。据学生所知,段典史的那位大兄,一直在为他斡旋着升任县丞之事,听说好像有些进展了。”庞师爷说道。 “呵呵,”孙季德冷笑一声,“典史不过佐官,他想佐入流,升任县丞,何其之难!” “东翁,段伯涛在金县任典史十数载,历经几任县令而屹立不倒,是因为其身后不止站着他们段家,还有金县本地的几大豪族。这些地方豪族手段奇多,万一真的斡旋成了呢?不可不防。”庞师爷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嗯,知道了,乏了,歇会儿。” 孙季德淡淡回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庞师爷离开。 s://.c/read/40520/24220542.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8章 一人得道 沈宽与郭雄离开县衙后堂。 走在路上,郭雄长长出了一口气:“贤弟,今天真是多亏了庞师爷,不然县令大人那儿,岂能这般好说话?尤其是码头巡拦的缺,若非庞师爷在旁使力,怕是还得费上一番水磨功夫。” “是啊,庞师爷的确是个妙人儿。” 沈宽笑了笑,这庞师爷看着一把年纪,满嘴之乎者也,但做起事来倒不含糊,属于拿了好处便尽心尽力办事的主儿。 孙县令身边有这样的人,沈宽觉得这是好事,今后应该跟庞师爷多打交道多往来才是。 至于此次能顺利顶上码头巡拦的肥缺,庞师爷固然要感谢,但沈宽清楚,自己更应该感激郭雄。 不过他与郭雄之间,如今倒也不需要说那些肉麻煽情的话,沈宽只把这份情谊默默记在心里。 他是一个今日你对我好一分,来日我便对你好十分的人。 恰恰,郭雄也是这样的人。 你真心诚意视我为兄,处处为我盘算,我自然待你如手足,为你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俩人刚走到签押房外,正撞见南门巡拦张公起从签押房中出来。 这个时间,张公起显然是过来衙门应卯来的。 “张巡拦,好巧啊!” 沈宽突然发现张公起的右脸颊高高肿起,脸上明显还有五根手指留过的印痕,不禁好奇问道,“咦……你这脸是怎么了?” “哦?”郭雄也发现了张公起脸上的异样,赶紧凑上前去,惊讶地问道,“我的乖乖,你这是被人揍了吗?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东西,居然连县衙公差都敢打?” “呃……见过郭班头,卑职没,没被人打,只是昨晚喝了酒,踉踉跄跄,走夜路不小心滑了一跤。”张公起尴尬地解释起来。 总不能说,昨晚去金万钱家告密的时候,捧错了臭脚,被姓金的抽了一嘴巴子? “摔一跤怎么会摔成这样啊?不对,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张巡拦,你放心大胆说出来,咱们壮班的兄弟,都会帮你做主的!”沈宽抓住张公起的胳膊。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 “谢谢沈兄弟,真是自己摔的,不怪别人,真不怪别人。呃……我还要回南门值守,先走一步,改日,改日再聚!” 张公起甩了一下胳膊,不由分说地挣脱开沈宽,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张公起背影消失,仓皇奔出衙门,沈宽与郭雄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放声大笑起来。 …… 随后郭雄陪着沈宽去了监牢,当众宣布了沈宽要调往北门码头任职巡拦一事。 郭雄也同时宣布,应沈宽的要求,即日起将狱卒麻杆、铁塔、假弥勒、老泥鳅四人调出监牢,随沈宽一起前往北门码头赴任当差。 从监牢调走四个人,再从其他地方补充四个衙差进来,对于郭雄而言,小菜一碟,不过是简单的人事调动而已。 但这消息一宣布,当真是高兴坏了麻杆等人,顿时在监牢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要知道北门码头那个地方是个肥的滋滋冒油的地方,相比于阴暗潮湿的监牢,那里简直是衙差的天堂。那里每日有无数舟船泊岸,络绎不绝的客商云集,要是运气好,逮着一个羊牯狠狠敲上一竹杠的话,都能抵的上他们在监牢里辛辛苦苦当差一年的工食银。 人往高处走,衙差也是如此,当然是哪里肥缺,就想往哪里走。 另外两名狱卒周大春和吴天,就郁闷无比了。他俩一脸懊悔,悔不当初没有和沈头多亲近,多走动。 看着麻杆、老泥鳅等人的欢呼,周大春二人只能心里酸溜溜地念叨,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当天傍晚。 麻杆、老泥鳅等四人一起凑了点银子,在县城里找了间上点档次的食肆,为沈头升任北门码头巡拦庆祝了一番。 第二天上午,沈宽带着四人去往县衙文书处换了值差,然后直接去往码头当值。 码头在金县北面。 沈宽他们出了北城门,也就半柱香的脚下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码头。 他们到达码头时,码头早已是一片喧闹景象,南来北往的客商,往来搬运的力工,打鱼上工的船户渔民,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的拥挤又热闹。 北门码头这种地方,历来鱼龙混杂,帮派林立,不过沈宽他们穿着衙门公服,也没人敢来招惹,很快他们就到了码头巡拦处。 所谓巡拦处,不过就是一个在露天搭设的简易棚子,棚中简单地放着几张桌椅,三五名衙差正在棚子里打着盹,而一个书生文人模样的中年男人,则坐在一张桌子后。 他的桌上,放着纸笔账簿之类的东西,这是用来记录收取税金的账簿。 但是别看巡拦点如此简陋,但它的油水之多,却是冠绝整个金县县衙。 “几位兄弟,是来做甚的?” 见着沈宽一行同僚过来,棚中带头的衙役立刻叫醒其他打盹儿的人,然后朝沈宽几人围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戒意。 “诸位兄弟好!” 这时,老泥鳅上前拱了拱手,向对面的衙差介绍起沈宽:“这位是新来的沈巡拦,奉县尊大人令,前来接手码头巡拦之职。” “奉县尊之令?可有文书?”为首的衙役看着沈宽等人敌意更浓,这可是来抢饭碗的。 s://.c/read/40520/24245748.html .c。m.c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29章 码头脚夫 沈宽见对方为首的衙役,语气不善,咄咄逼人,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今天这个交接,是顺利不了了。 这时,麻杆附在沈宽耳边,低声道:“沈头,这厮叫罗济,与之前来监牢闹事的晋虎一样,都是快班的步快捕头。快班在码头的驻防,就是他在负责。” 麻杆虽然武力不如铁塔,刑律不如假弥勒,经验不如老泥鳅,但这小子是出了名的鬼灵精包打听,衙门里的这点人和事,他了如指掌。 沈宽知道步快捕头在快班的地位,不亚于自己这个码头巡拦在壮班的地位。 于是,他对罗济拱了拱手,仍客客气气地说道:“罗捕头,既然来接手码头巡防,自然是有接防文书的。” 说着,他对老泥鳅挥挥手,示意他将庞师爷开具出来的文书交予对方。 老泥鳅将手中文书递上前去。 罗济接过文书,不过他压根就不识字,便将文书交给了在棚中记账的那位中年书生:“你来看看!” “罗头,的确是县衙的文书,上面说即日起,北门码头的巡拦处正式由这位壮班的沈巡拦来接防,您看上面还盖着咱们金县县衙的印绶……” 中年书生认真地看完文书后,将文书交还给了罗济,然后凑到罗济的耳边低声讲起文书上的内容。 罗济听完,突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文书撕得稀碎,紧接着用力挥手往空中一扬,顿时间,漫天纸片飞舞,随风飘落开来…… 沈宽的眼神顿时凌厉,一言不发地盯住罗济。 而麻杆、老泥鳅等人更是脸色齐刷刷骤变,大骂:“你个贼厮鸟,竟敢撕毁文书!” “什么文书?哪有什么文书?” 罗济嗤笑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快班衙差,问道:“你们看到他们说的文书了吗?” “没有,没有,哪来的什么文书?”他身边的一众衙役纷纷摇头应和。 这时,巡拦棚外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眼前这一幕。 罗济又对着人群大喊一声:“本捕头问你们,你们看到他们说的文书了吗?” “没有,不曾看到!” 人群中,齐齐爆出回应,约有二十来人。 而其他没有回应的围观之人,被他目光所及,纷纷闪避,显然不敢招惹是非。 罗济哈哈一笑,示威一般地看着沈宽,耸耸肩,无奈地表示道:“既然没有文书,那就恕在下不能从命了。等你拿来正式文书,再来接防。” “你个贼厮鸟!找打!” 铁塔一见沈宽受辱,哪里还能淡定?猛然盛怒,扬起手中铁棒就要动手。 “铁塔,莫急着开打,官差缉人,总得讲究个师出有名。” 沈宽伸手拦住铁塔,然后对着罗济竖了竖大拇指,冷冷一笑道:“很好,你们快班的人,果然都是一个叼毛风格。横行霸道久了,连什么叫律法如铁,官法如炉都不知道了,是?”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假弥勒,问道:“你熟通大明律,你来告诉他,损毁文书是什么罪?” “凡毁弃制书,及起马御宝圣旨、起船符验……斩,毁弃官文书者,杖一百,尔等身为衙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假弥勒对大明律简直是倒背如流,当即把相关律法背了出来。 “现在师出有名了!铁塔,将罗济这厮拿下!”等假弥勒一通念完,沈宽突然下令铁塔动手。 “好嘞。”铁塔咧嘴一笑,将手中铁棒交给沈宽,便向罗济扑了过去。 “兄弟们,给我上!” 罗济见巨汉扑来,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赶紧往后一退,下令动手。 但铁塔天生蛮力,哪是这么几个软脚衙差能匹敌的? 只见铁塔左挥右劈,如下山猛虎似的一通横冲直撞,直接将冲上前来的几个衙役撞得飞起,纷纷摔成滚地葫芦。 “这巨汉衙差真如莽虎啊!”围观人群纷纷发出一声惊叹! 罗济也听说过壮班有头铁塔巨汉,一顿能吃五斤馒头,但他愣是没想到铁塔竟然如此之猛,不到两三个回合,自己手下三名捕快就被撞飞在地不起。 见着铁塔朝自己扑来,罗济脸色顿时大惊,慌忙抽出腰刀防身。 见对方居然动起刀子,铁塔脚下动作微微一滞。 沈宽见状,大喝道:“铁塔,他敢动刀,你也无需顾忌,打死勿论!接住……” 说罢,将铁棍抛还给了铁塔。 “知道了,沈头。” 铁塔接过铁棍,咚的一声,重重地顿在地上,对着罗济嗤笑道,“贼厮鸟,来看看是你这破刀厉害,还是你铁塔爷爷的铁棍强!” 他手中这铁棍足有四五十斤,霎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眼。 罗济心里一哆嗦,他自知自己根本就不是铁塔的对手,手中动作稍稍迟缓,随后突然对着围观人群大喊起来:“日你娘的晁天保,打算看戏到几时?快些给老子动手!” “来了,罗头!” 听到罗济的命令,从人群中钻出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汉子 ,振臂大呼道:“弟兄们,都出来!” 声音落罢,二十几名光着膀子长得敦实强壮的码头脚夫,从围观人群之中挤出。 他们一个个手中都提着棒子,将沈宽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果然有帮手! 沈宽暗暗冷笑一声。 他昨晚与铁塔他们在食肆庆功时,就对北门码头做了一番摸底,已经从麻杆口中了解到码头上一些情况。 北门码头上的船户脚夫足有百来户,便是以眼前这个皮肤阙黑,身穿粗布短褐衣的晁天保为首。 这些船户脚夫可不是简单的劳苦大众,这些人除了在码头上讨生活之外,为了独家揽住码头脚夫行当,经常充当着快班衙差们在码头上的打行。 所以沈宽昨晚就提前做足了准备。 他对身边的老泥鳅低声问道:“你那侄子胡莱,什么时候能来?” “沈头放心,今早我出门时,便嘱咐他早点带人到码头来。” 老泥鳅轻轻擦了擦鬓角的汗,说道:“这会儿,他的人应该也已经到北门码头上了。” “晁天保,还傻愣着干甚?上啊,你们倒是动手啊!” 罗济现在有二十几名脚夫压阵,心里自然不慌了,底气大足地催喊着。 “好的,罗爷!”晁天保挥着棒子,下令道,“弟兄们,动手。” “兄弟们,冲,冲进去,给我往死里揍!揍死这帮臭脚力。打下码头后,咱们兄弟天天喝酒吃肉……” 人群外,响起了胡莱的破落嗓门声音。 霎时,老泥鳅终于松了口气,大侄子,可算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30章 初仗立威 “兄弟们,开打!” 胡莱带着十几个泼皮混混,冲进人群,直接对这帮脚夫开干。 码头脚夫仗着有一膀子力气,而街边泼皮打架也是不要脸不要命,所以两边干起仗来,旗鼓相当,一番乱斗。 “铁塔,趁乱拿人!” 沈宽对着离罗济最近的铁塔大吼一声。 铁塔闻言,第一时间扔掉手中铁棒,猛扑罗济,左劈右踢。 “啊……” 不等罗济反应过来,小腹已经被铁塔重重踢了一脚,霎时整个肚子内翻江倒海,吃痛得捧着小腹,半跪在地上,缩成了一枚虾米。 铁塔莽是莽,但不傻,心中自有几分分寸,这一脚下去要不了罗济的命,但短时间内罗济也蹦跶不起来了。 “统统住手!” 沈宽指着地上卷成死狗的罗济,高高一喊:“罗济身为公门中人,却知法犯法,撕毁文书,如今已被拿下,尔等脚夫还要与县衙公然作对吗?” 码头的脚夫们一见,罗捕头都被擒了,这还打个屁啊? 以前罗捕头在码头说了算,指着他赏饭吃,所以他说干啥就干啥。现在既然沈巡拦赢了罗捕头,那今后他们这些船户脚夫就指着沈巡拦在码头赏碗饭吃了,还能傻乎乎地跟她对着干? 随即,脚夫头头晁天保挥手大喊:“兄弟们,不打了,不打了,听沈巡拦的!” 一时间,脚夫们纷纷撒手,退到了一边。 沈宽见状,也对胡莱下令道:“胡莱,让你的人都罢手,暂退一旁稍做休息!” “得嘞,沈头!” 胡莱满脸的兴奋呼之欲出,他知道,今天帮沈巡拦干赢这一仗,意味着这肥得流油的码头,也有他们兄弟的立柱之地了,今后再也不用继续在坊市里欺行霸市抢食了。 就在胡莱和晁天保两方人罢手之时,突然,围观人群之外传来几声横蛮的呵斥: “让开,让开,莫要挡住老子们的去路!” 紧接着,围观人群一阵涌动,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闯入了一帮不速之客,正是金万钱和他的一干快班人马。 快班下辖步快和马快,其中战斗力又以马快为最。 此番他带来了七八名步快,还有三骑马快,可谓是来势汹汹。 金万钱进入巡拦棚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手下捕头罗济,半跪在地上,还被铁塔这混蛋一脚踩踏在肩上。 金万钱勃然大怒,打狗不也得看主人吗?更何况罗济是自己手下步快的捕头之一,沈宽小儿,简直欺人太甚! “沈宽,你纵容手下,殴杀同僚,简直胆大包天!”金万钱痛斥道。 “回禀金班头,他还没死,不算殴杀。顶多是胖揍了他一顿而已!” 沈宽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道:“金头,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奉县尊老爷之命,来北门码头任巡拦之职。但罗济身为公门捕头,却知法犯法,公然撕毁县尊调令文书,还纠集码头脚夫围殴官差。今日在场众人,皆可为人证!” 金万钱见沈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看地上被揍成死狗的罗济,心知对方说得应该是实情。 罗济这蠢货,要恶心添堵不让沈宽顺利接防,也不该撕毁调令文书,授人以柄啊? 一时间,金万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宽见状,笑道:“金班头,我得提醒你一下,当日在断魂林,你亲口向我们郭班头承诺,今后壮班在北门码头设置巡拦一职时,你们快班绝不干扰,更不能使坏。其他,我们大家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忘不了,本班头记着呢。” 金万钱恨恨地说道:“今日之事全是罗济一人行为,与我们快班无关。” “行,既然金班头还记得承诺,那我便卖你一个面子。” 沈宽朗声道:“这罗济你可以带走,他今日的行为,我也既往不咎。但既然沈某接任了北门码头巡拦一职,那么即日起,巡拦棚这等税赋重地,快班中人统统一律不准靠近!” “你……” 沈宽的强势,让金万钱心中大怒,但偏偏又碍于当日断魂林之约,让他无法发作,他只能狠狠地瞪了沈宽一眼,“算你狠,来日方长,走着瞧!” 发完狠后,直接调头拔腿,出了巡拦棚。 有快班步快追问道:“金班头,罗…罗捕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带走啊,难道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金万钱气急败坏地骂完之后,自己率先一人翻身上了马,扬鞭而去。 此时,码头上看热闹之人,越来越多。 他们看着县衙步快捕头罗济,霸占北门码头,积威甚久,却被新来的沈巡拦三下五除二,揍成土狗。 更甚的是,县衙快班班头金万钱,素来在金县凶名赫赫,但凡北门码头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但却被新来的沈巡拦连番威吓和挖苦,居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选择灰头土脸地离开,简直大丢颜面。 一时间,所有人哗然。 显然,这一仗彻底为沈宽立住了威,在北门码头立住了棍! 人群之外,有两人正瞧着刚才棚中的这幕热闹。. 两人都是年轻书生的打扮,一个穿着淡黄色的圆领大袖衫,带着四方平定巾;另一个也头戴四方平定巾,不过圆领大袖衫却是蓝色的。 淡黄色圆领大袖衫的年轻书生,瞧着津津有味,一脸兴奋地点评道:“没想到这个姓沈的小衙役,嘴皮子竟这么好。刚才他那句,即日起,巡拦棚这等税赋重地,快班中人统统一律不准靠近!还挺威风的呢!是不是?” 而蓝色圆领大袖衫的年轻书生,貌似对沈宽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一脸焦急地催道:“公子,这码头之地,龙蛇混杂,还腌臜熏人,我们还是走。” “好,走,没人闹可看了,我们去县城。” 说罢,两名书生便转身离开了码头,往金县县城方向而去。 不过他们明显江湖经验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盯着他俩。 他俩前脚往离开了码头,这两个鬼祟身影便后脚跟在他们身后,朝着县城方向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31章 金县漕帮 此时的巡拦点,被看热闹的百姓们堵了个严严实实,已经影响到北门码头的正常通行了。 沈宽赶紧招呼铁塔和老泥鳅二人驱散人群,然后将巡拦点重新警戒起来。巡拦窝棚虽然搭得简陋,但毕竟是税金重地,在安防方面怎么可以这么松松垮垮,是个人都能随意进入呢? 等着人群被驱散之后,码头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通行。 “假弥勒,麻杆你二人叫上那书生。” 沈宽指了指棚中负责记录税金账簿的那个中年书生,吩咐道:“好好查一查账簿!” 随即,麻杆和假弥勒将中年书生拉到记账的桌子旁,翻阅着账簿,一笔一笔核对起最近几日的账目。 这时,沈宽终于腾出手来理会胡莱和晁天保了。 一个是街边泼皮头子,一个是船户脚夫头子。 “你二人先让各自手下,统统滚出窝棚!” 沈宽一声令下,胡莱和晁天保赶紧依言行事,将各自的手下逐一驱出窝棚后,再来到沈宽跟前。 “胡莱,昨夜我让你叔叔老泥鳅找你,让你今天一早过来码头撑场,你做到了。” 沈宽欣慰地看了一眼胡莱,说道:“所以本巡拦也言而有信,从今往后,你跟你的兄弟,就跟着本巡拦在北门码头混饭吃!” “谢沈头提携!”胡莱激动地单膝跪了下来。 他能不激动吗? 沈宽的这句话,意味着从今以后,他胡莱可以借着码头衙差们的虎皮,在北门码头狐假虎威,合法敲诈勒索揩油水了。 北门码头是全金县油水最大,便宜最多的地方啊,在这地方捞上三天的偏财,抵得上他在坊市欺行霸市一个月了。 脚夫头晁天保瞥了一眼意气风发的胡莱,心里酸溜溜,这姓胡的泼皮跟对了人,活该他走狗屎运啊! “晁天保!” 沈宽冷不丁一嗓子,吓了晁天保一个趔趄,“小人在!” “呵呵……” 沈宽看他这怂模样,冷笑一声,揶揄道:“这会儿变软蛋了,你刚才不是很行吗?好家伙,二十几号人手持大棒,怎么?今天是要干死本巡拦啊?” 晁天保被沈宽一顿奚落,头都抬不起来,央道:“沈巡拦,这都是罗捕头的命令,小人也不想的。” “哼!” 沈宽冷哼一声,“我问你,你手底下有多少人在北门码头混饭吃?” 晁天保一听,脸色骤变,突然挣起脖子抬头说道:“晁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之举全是我之过,与我那些弟兄无关!” “你这厮倒是讲义气!”沈宽微微点了一下头。 晁天保拱手道:“今日起,小人便自己滚出北门码头,绝对不会在沈巡拦面前再出现一次!我那些弟兄都是在码头讨生计的穷苦船户,还请沈巡拦莫要砸了他们的饭碗!” “呵呵,晁天保,难怪你跟了罗济那种蠢货,果然没点脑子。” 一旁的胡莱忍不住提醒道:“沈头要想收拾你们的话,哪里还有闲心在这儿跟你费唾沫星子?早让你们滚出北门码头了!沈头这是要用你,别不知好歹!” 胡莱倒是精明,俨然听出了沈宽的用意。 晁天保一听,恍然大悟,顿时感激地看了眼胡莱。 接着咕噜爬起身来,对沈宽深施一礼,道:“回沈巡拦,小人手下有脚夫力巴四十余人,全都是在码头混食的,沈巡拦要瞧得上咱,今后我等便都听您的。” 沈宽摇摇头:“总算开窍了!” 晁天保干笑一声,“小人除了有一膀子力气外,其他都很愚钝!” “行了,你要真愚钝的话,这四十多个脚夫也不会听你指挥张罗了。” 沈宽摆了摆手,问道,“之前你在姓罗的手下干活是怎么个章程?” “呃,罗捕头对我等破落船户哪有什么章程啊?平日,小人就带着弟兄们在码头上搬搬抬抬,卖力气挣些生计,他不来征敛我等。但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听他吩咐白干事。要是不听话,卸货装货这种活儿就不让我们干,断我们生计!”晁天保苦笑了一声。 沈宽微微颔首,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在码头上照例干活,没活计的时候,就帮本巡拦看管码头。每月,我给你们一人三钱银子,你看怎么样?” “啊?竟有这等好事?”晁天保瞬间激动了起来。 明朝的户籍制度是有规定的,像他们这种船户就只能靠打渔或造船维生,有造船手艺的还好点,这些没有造船手艺的,光靠打渔根本无法维持生计,所以只能靠在码头做些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儿挣钱补贴家用。 一个月下来,就算码头上商运再好,他们也只能赚个五六钱银子,客商少的时候还不到两三钱。没有家室的还好,有家室的养家糊口都困难,再加上他们主职是船户,还有渔课这些税赋,所以就更是穷困不堪了。 现在沈宽告诉他,今后他们除了在码头上照样干力气活挣钱之外,没有活的时候还可以通过看管码头多挣三钱银子,无异于多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晁天保能不激动吗? 他激动地再次确认:“沈爷,此话当真?” 沈宽轻笑一声,道:“放心,我不是罗济,只要你和你的兄弟专心为我办事,我言出必行,亏待不了你们!” “沈爷,我替我那四十余船户兄弟叩谢您的活命之恩了!日后,沈爷让咱打狗,咱弟兄绝不撵鸡!” 晁天保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沈宽面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作为罗济的帮闲,沈宽不仅没有为难他们,还每月让他们多挣三钱银子,这个头,晁天保磕的心悦诚服! “好了,起来。” 沈宽对晁天保的态度也热情了些,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又问:“你们四十余名船户脚夫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人能主事?” “还有我二弟晁地保!”晁天保回道。 晁天保……晁地保…… 这哥俩的名字,有趣。 “晁天保!” “胡莱!” 沈宽对着二人说道:“从今天开始,,北门码头上搬抬装卸的活儿,还有看管码头诸事,统统交由你们负责。为方便做事,也为了今后码头的安定团结,即日起,我将你们两伙人合并到一块儿,就叫漕帮,如何?” “一切都听沈爷您的安排。”晁天保一点都没犹豫,沈宽给了这么大的好处,叫啥重要吗? 胡莱也是,立马跪拜:“多谢沈头提携,俺胡莱百十来斤身板,就卖给您了!” “很好!” 沈宽很满意二人的态度,继续道:“漕者,水运粮草,既然在码头干事,在水边讨生,叫漕帮最合适不过了。至于今后漕帮主事之人,还是晁天保为大当家,胡莱为二当家,你二人可有意见?” “没有!”二人齐齐摇头,表示信服。 尤其是胡莱,一下子从坊市泼皮混混,变成了手底下足有七十余号人的漕帮二当家,而且还抱上了码头巡拦沈宽的大腿,哪里还有什么意见?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宽身后的老泥鳅,眼珠子地见着大侄子出息了,趁机让他当着沈宽的面,和晁天保结拜为异姓兄弟。 这种有利于漕帮团结的事,沈宽当然是支持的! 当即让人去买来香和黄纸,还寻来一头大公鸡,为二人见证,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 自此,在沈宽幕后的操纵下,金县漕帮在北门码头,正式成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32章 北门新门势力 俗话说得好,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自然便有了江湖。 通过晁天保一番介绍,沈宽也清晰地了解到北门码头这个水运商旅云集之地,势力错综复杂的情况。 北门码头,金县最繁闹之地,有三股势力集结在此。 一个是以晁天保、晁地保兄弟为首的船户帮,这些人身份地位低贱,平日里靠着抱团,敢打敢拼,勉强把码头上脚夫力巴的活计揽在手里。他们这些人只为生计,并不在码头为非作歹,本质上来讲算不上一股势力。 另外一个是通河帮,这股势力与快班班头金万钱渊源极深。他们常年盘踞在码头的泊船岸边,但凡有商船客船靠港,都得给他们使点好处,不然船上的人和货都别想靠岸。 金万钱安置步快捕头罗济带队驻扎在码头,实际上就是庇护他们,方便他们更加明目张胆地讹诈来往船只罢了。 最后一个是黑水帮。 这个黑水帮,属于后起之秀,他们专营码头的货运仓储,只要有商号铺行把货物储存在码头这边,就得给他们交保护费,而且货运价格高于任何一家,简直强买强卖。 原先这些都是通河帮的活计,但黑水帮硬生生从通河帮手中抢下这块肥肉,而通河帮愣是强忍下了这口恶气! 显然这个黑水帮的后台靠山,连金万钱都忌惮三分。 在金县能有这个能耐的,在沈宽看来,只有孙县令和段典史二人了。 孙县令在北门码头一直受制于段典史,不然也不会让壮班的人一直把持着码头巡拦处了。 所以,这个黑水帮的后台到底是谁,呼之欲出了! 自然是典史段伯涛。 或者说,金县段家。 捋清北门码头的各种情况之后,沈宽心中便有了决断,金万钱撑腰的通河帮可以先动,但这个黑水帮,还是不宜操之过急。 他一直忙到了傍晚,又安排完铁塔、老泥鳅等人留守北门码头之后,才带着麻杆、假弥勒回了县城。 老泥鳅做事老练,铁塔勇猛过人,又有晁天保和胡莱的漕帮七十多号精壮负责协防码头,沈宽不担心夜里码头会出什么事。 真出什么事,这些人也足够应付了。 …… 天色渐暗,一辆马车在通往金县县城的官道上疾驰。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之前在码头上那那两位穿着士人服的年轻书生。 他们离开码头的时候,天色尚早,但是现在天色已经渐渐黯淡,可是马车还是一直在跑着,没见停下来过。 “跑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县城呢?”穿着淡黄色圆领大袖衫的公子哥各一脸奇疑。 “小…公子,我们这是……到哪了呀?”那个穿着淡黄色的圆领大袖衫的年轻书童,脸上顿时慌张起来。 “莫慌,镇定些!” 淡黄士人服的俊俏公子轻轻摆了摆手,掀开车帘,大着胆子招呼外面的车夫:“车夫,我们现在到哪了?” “两位公子,别急,至多还有半刻钟,就到我们金县城了。”车夫回道。 淡黄色圆领大袖衫的公子哥哦了一声,稍稍宽心了下来,将车帘重新放下。 车夫见状,咧嘴一笑,一边驾车一边慢慢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慢慢地伸进马车门帘内,一丝淡淡的烟气遂即在车厢中弥漫开来。 不一会的功夫,车内的两个年轻人便沉沉睡去。 当即,马车也停了下来。 “两个雏,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也敢独自出门,合该我赵老谋发财啊!哈哈哈……” 车夫掀开门帘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随后,他将手指含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一阵马蹄声响,两名蒙面骑士从昏暗的夜色中疾驰而来,停驻在马车旁边,接着翻身下马,跳上车辕进去车厢。 “不错,模样俏得很!” 其中一个蒙面人,一把扯下淡黄士人服公子哥的头巾,一头秀发随即披散下来。 俨然他们早就知道这名俊俏公子哥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美貌的妙龄少女。 另一人也扯下了另一个年轻书生的头巾,也是个妙龄女子,容貌虽不如旁边这位美人胚子,但也算娇俏周正。 “兄长,这等美人胚子,看着眼馋,要不让兄弟先……” 看着两个少女,一个蒙面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 “再敢伸手就剁了你的狗爪!混蛋。” 另一个蒙面人及时打掉了同伴的爪子,骂道:“这等美人胚子,还是上好的雏儿,一看就值大价钱,要是能卖去扬州做瘦马,你可知值多少银子?够你买十房小妾了!管好你的裤裆,莫让我动刀子。” 上等雏儿和残花败柳,其中价值相差,那个色批蒙面人也知轻重,随即强熄了邪火。 很快,三人就将带着被迷晕的两名妙龄少女,快速离开了官道。 …… 第二天一早,沈宽再来北门码头。 他问老泥鳅,昨晚夜里情况如何,是否有什么异动? 老泥鳅回道,一切如常,并无异常。 沈宽一听,心中微定,看来接管码头巡拦的第一天,尚算安稳。 他让麻杆和铁塔替换下老泥鳅和铁塔。 然后,他有让老泥鳅带上铁塔,去给他送两封请帖。 一封是给通河帮的当家乔元山,一封是给黑河帮的帮主赵鼎。 请帖的内容: 明日酉时,新任码头巡拦沈宽略备薄酒,设宴邀请二位当家赏光莅临。一来是初到宝地,想与二位当家认识一番,二来也是为北门码头今后的兴旺发达,一起商讨计策。 酒宴地点: 北门码头最大的酒楼通源酒家。 请帖最后,沈宽非常诚恳地希望,二位当家能够大力支持他的巡拦职司,与他携手,共治共荣北门码头,与他共襄盛举。 老泥鳅拿着这两张沉甸甸的请帖,也是没想到沈头的文采竟有这么好。 不过他更清楚,明日酉时开始,北门码头就要开始重新洗牌了。 而晁天保和胡莱人看罢请帖后,也知道他们新建的漕帮,即将成为北门的新势力了。 至于怎么成为北门新势力? 很简单,把拳头攥起,听沈头指挥,干就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033章 黑0水帮赵鼎 翌日酉时。 日落西山,近黄昏。 福源酒楼是北门码头一带,林林总总这么多酒家中最大的一家。虽然不在县城内,但北门码头一带往来商旅众多,货运频繁,所以生意也颇为红火。 酒家的二楼,沈宽昨日就让麻杆来包了场。 此时,漕帮的晁天保、胡莱,黑水帮的帮主赵鼎,都已悉数到场,唯独不见通河帮的当家乔元山。 不过以沈宽和金万钱势同水火的关系,乔元山不来赴宴,也实属正常。 黑水帮的赵鼎,年约四十,蓄着山羊胡,穿着白色绸缎圆领衣,看着不像吃江湖饭的,反而更像个读书人。 赵鼎自顾独坐着,一边悠然品茗,一边等着正主儿沈宽,和晁天保和胡莱两人,全程无交流。 无论是在金县的名头,还是在北门码头一带的势力,晁、胡二人和赵鼎都不是一个量级的,赵鼎不屑理会他们,也属常理。 晁天保久在码头混,自然想上前和赵鼎亲近一番,不过却被胡莱拉了回来。 胡莱看得通透,提醒晁天保,咱们漕帮虽然实力尚弱,但咱们背后站着沈头,代表的是沈头的脸面,可不能上赶着热脸蛋贴赵鼎的冷屁股,最后丢了沈头的人!今天他瞧不起咱,今后让他攀不上咱! 晁天保一听,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对啊,赵鼎算个屁,他刚来码头立棍那会儿,不啥也不是吗? 随即,便绝了去攀交的心思。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响。 沈宽带着麻杆一起上了酒家二楼。 “沈巡拦!” “沈头!” 晁天保和胡莱率先站了起来。 沈宽笑眯眯地向二人点头致意,然后看向赵鼎,拱手问道:“想必这位便是黑水帮的赵当家了?” 赵鼎缓缓起身,稽首回礼,笑问道:“沈巡拦好眼力!不过为何不猜我是通河帮的乔元山呢?” “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们二人,只来一人赴宴的话,那绝对不会是乔元山。” 沈宽大笑道:“整个北门码头谁不知道金万钱和我水火不容,乔元山敢赴我的宴,就不怕金万钱扒了他的皮?” 赵鼎奇问,“那你为何还派人给他送请帖呢?” 沈宽耸耸肩:“我这人平日习惯有枣没枣儿,都打上三杆子,万一乔元山真来赴宴呢?能让金万钱不痛快的事,我都喜欢干,反正多送一封请帖而已,不过顺手为之而已!” 赵鼎大笑:“沈巡拦真是个妙人!” “来,几位当家,都请坐。” 与赵鼎寒暄两句之后,沈宽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胡莱、晁天保一并请到旁边的酒桌前。 麻杆很机灵地给沈宽轻拉了一下椅子,待沈宽坐下后,便跑到楼梯口,冲楼下喊道:“王掌柜,赶紧将酒菜送上来。” “晓得嘞。” …… ……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齐了。 满桌子人都是吃码头饭的,倒没有那些穷酸文人吃酒的繁文缛节。大家推杯换盏,有说也有笑,酒桌上的气氛倒是相谈甚欢。 所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赵鼎也就直奔主题了,问道:“沈巡拦派人送帖请赵某来此,肯定不是单单把酒言欢来的,沈巡拦不如开门见山?” “哈哈,行,赵当家痛快,我也就不虚头巴脑了。” 沈宽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说道:“如今北门码头,鱼龙混杂,势力交错,沈某既然添为码头巡拦一职,自然有责任也有义务,维护码头一方治安,保护往来商旅一方平安,不是?所以,今天请赵当家,还有漕帮两位当家来此,就是想与诸位一起坐下,共商共谈。” 赵鼎问道:“商谈什么?” 沈宽说道:“商谈诸位在北门码头混饭找钱的规矩!” “唔?沈巡拦想给我等定规矩?”赵鼎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似的,一脸不可置信。 “赵当家也可以这么理解。” 沈宽淡定地点了点头,看向晁天保和胡莱:“你们二人可有意见吗?” “没意见,在北门码头,漕帮上下唯沈巡拦马首是瞻!”晁、胡二人齐声表态道。 “行了,别演了!” 赵鼎霍然起身,不屑地瞥了一眼晁天保和胡莱二人,冷笑道:“现在谁不知道,漕帮的背后是沈巡拦,你让他们往东,他们敢往西?” “你这贼厮……” 晁天保见他挖苦,恼怒地站了起来。 赵鼎眉头一皱:“怎么?你们漕帮想与我们黑水帮开战?” 胡莱拍案而起:“战便战,你胡爷爷要是说个怕字,就是你狗.娘养的!” 笃笃笃—— 沈宽轻轻用食指关节叩了叩桌子,淡淡地说道:“坐下!” 朝、胡二人闻言,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赵鼎却没有坐下,而是继续说道:“沈巡拦,我们黑水帮的规矩,自有人定,就不劳烦沈巡拦了。” 说罢,他拱拱手,微笑道:“今日与沈巡拦相谈甚欢,不过就是这酒有些上头,哈哈哈,下次赵某一定回请沈巡拦。时候不早了,赵某帮中也有其他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赵鼎一提袍裾,起身告辞,气定神闲地下了楼。 “这贼厮……也太不把沈头您放在眼里了!” 胡莱激恼地站了起来,指着赵鼎下楼的背影,对沈宽说道,“沈头,我带上兄弟,替您教训教训这不开眼的家伙!” “坐下!” 沈宽再次淡定对胡莱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说道:“我问你,漕帮现在与黑水帮开战,能有几成胜算啊?” “打不过也要狠狠撕下他一块肉,让他流脓长疮!”胡莱狠狠骂道。 沈宽一笑:“有志气,有血气,自然是好事!但打打杀杀也要讲究方法策略啊。麻杆……” 沈宽转头看向一旁手执酒壶站着的麻杆,问道:“你看赵鼎什么意思呢?” 麻杆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他刚才说,黑水帮的规矩自有人定,无非是仗着段家庇护罢了!依卑职之见,沈头只要不动他们,不触及他们的利益,怎么动通河帮,都是咱们的事,他们黑水帮只会坐壁上观。不然赵鼎今天也不会欣然赴宴,与您把酒言欢了,不是?” “麻杆还是看得比较通透!” 沈宽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对胡莱、晁天保说道:“所以接下来,漕帮的人绝不允许主动招惹黑水帮。本巡拦下一个要立规矩的目标,只有通河帮的乔元山!” 晁、胡二人齐声道:“属下晓得。” 接着一连几日,北门码头都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尤其是通河帮,他们的老本行在江面上堵截过往船只,不让它们靠岸,来达到讹诈敲诈的目的。 但最近时日,他们突然偃旗息鼓,变得老实了起来。 沈宽和老泥鳅他们一直都在琢磨着,该如何打开通河帮的突破口。 这天上午。 沈宽在巡拦棚里饮茶,突然胡莱匆匆跑来,报道:“不好了,沈头,通河帮的人堵在河面上,不许江上的商旅客船进港。” “呵呵,这帮家伙还是按捺不住啊!” 沈宽闻言脸色一沉,放下茶盏,带着铁塔等人就往码头船只入港处奔去。 一到地方,果然就见河面上散落着好些舢板,将船只进港的航道堵了个严实,往来商旅船只想要出入,就必须经过这些操控舢板的人同意才行。 随着越来越多的商船客船被堵在河面上,河道渐渐开始拥堵起来了。 沈宽作为码头巡拦,有责任为河道交通进行疏浚。 这时,他发现离自己不足五十步的地方,还有另外一队衙门公差在现场观瞧河面上的拥挤。 带头的衙差正是金万钱手下的另一个步快捕头—晋虎。 晋虎此时也发现了沈宽正叮着自己,忍不住龇起满口大黄牙,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笑容。 沈宽见状,也不生气,因为这是早有心理准备之事。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他和郭雄,与金万钱有断魂林之约,但接下来既然要动通河帮,那就免不了要和金万钱在北门码头正面刚上一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帮034章 两帮相斗 沈宽让胡莱去把晁天保找来。 等晁天保到跟前,沈宽便指着河面上操纵着舢板的通河帮众,问道:“你手下弟兄能对付得了这些讨人嫌的家伙吗?我想让河面上那些商船客船,悉数进港。” 晁天保闻言,当即拍胸表示道:“沈巡拦尽管放心,在岸上咱不敢夸海口,但到了这水里,就是咱们这些个船户的天下。” “好样的!” 沈宽高兴地一挥手,“去吧,告诉弟兄们,放手去干,替我好好教训通河帮这群杂碎!” “沈巡拦您就在岸边看好戏吧!” 说着,晁天保领着漕帮几十号弟兄,纷纷跳上了船,然后撑船离岸,朝着河面通河帮的十几艘舢板方向驶去。 岸边观火的晋虎一看漕帮的人有了行动,顿时大叫道:“晁天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管通河帮的闲事!你也不打听打听,通河帮的背后是谁?” 不过这时,晁天保率领弟兄乘船离岸,俨然听不到他的威胁。 晋虎见状,赶紧招呼起身边一众步快:“随我快快登船,追上他们!” “铁塔,胡莱,拦住他们!” 沈宽当然不可能让晋虎登船去追晁天保。 随即,铁塔和胡莱带着十几个留在岸上的漕帮子弟,一窝蜂冲上前,堵截住了晋虎下岸登船的去路。 晋虎在监牢时曾吃过铁塔的苦头,他知道挡在身前的这头莽汉不好惹,赶紧示意手下步快止步。 他看着铁塔身后的沈宽,喊道:“沈宽,你难道忘记郭班头与我们金班头在断魂林定下的规矩了吗?凡壮班快班衙役者,不得在北门码头起冲突,更不得正面殴斗!” “放心,没忘!” 沈宽走上前来,笑道:“但前提是你们不招惹我。可是现在,你招惹我了……” “你这话好笑了,我们哪里招惹你了?”晋虎明知故问道。 沈宽懒得跟他磨牙,直接挑明了:“你阻扰晁天保他们登船,就是招惹老子了!” “沈宽,虽然码头巡拦处归你负责,但我们快班也有巡防码头的职权,这可是我们金班头与你们在断魂林时就说好的。” 晋虎嘿嘿一笑,解释道:“现在晁天保率众登船,要去河上与通河帮殴斗,我们上前阻拦,责无旁贷吧?” “简直颠倒是非!” 胡莱急恼道:“通河帮在河面堵截商船,不让船只顺利进港,怎么不见你出面阻拦和疏浚啊?” “你这泼皮,是真傻还是假傻?” 晋虎看着胡莱,嗤笑道:“谁不知道通河帮是我们金班头罩的!” “那漕帮是老子罩的,你今天动一个试试?”沈宽冷冷说道。 呼的一声! 铁塔手中大铁棒已经横在晋虎跟前,只要沈宽一声令下,他抡起大铁棒就能给晋虎脑袋开了瓢! “断魂林之约,断魂林之约!” 晋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提醒道。 沈宽冷笑道:“晋虎,你听好了,今天不管你是奉金万钱之命来码头巡防,还是来看热闹,老子都随你!但是有一点,你今天若敢插手漕帮和通河帮的事,就别怪老子不守断魂林定下的规矩,对你不客气!” “行,这可是你说的。” 晋虎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趁势说道:“依着在断魂林定下的规矩,我们可以不插手,但你和你的人也不能偏帮漕帮!” 言下之意,江湖事江湖了,就算你沈宽是北门码头的巡拦,也不能伸手去干涉通河帮和漕帮之间的纷争。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晋虎,你都会以退为进了?金万钱教你的吧?”沈宽哪里会听不明白他的话。 晋虎略有得意地说道:“主要是我们金班头思虑周全!” 沈宽却不以为意,说道:“放心,如果今天漕帮不把河面上的这群通河帮杂碎收拾掉,也不配我出手偏帮!” 说完,他转过头对身后的胡莱招招手,道:“胡二当家,你过来。” “来了,沈头。” 等胡莱来到身边,沈宽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便挥挥手,道:“你也带上剩下的兄弟,去帮晁大当家吧!告诉晁天保,干翻通河帮,疏通河道,今晚我让麻杆包下福源酒家,与兄弟们不醉不归!” “遵命!” 胡莱领着剩下十几人,匆匆上了岸边一艘渡船,指挥艄公向河道中间靠拢。 晋虎见胡莱又带人去支援,正想发作,却听沈宽提醒道:“胡莱是漕帮二当家,非我公门中人,你莫要自己扇自己的脸,说话不作数!” 晋虎哼哼一声,无言以对,转头观察起了河面上的动静。 此时的河面上,通河帮众操纵着近七十条舢板,将商船客旅进码头的河道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晁天保率领漕帮四十条船只,虽然靠向通河帮,但无论他们如何驱赶,通河帮的舢板群纹丝不动。 一时之间,两边在出入口的位置,僵持了下来。 晋虎见状,暗暗得意,僵持下来好啊!让河道交通拥堵瘫痪,让那些个商船货运进不了码头,不正是金班头想看到的吗? 不一会儿,胡莱带着剩余十来个兄弟,驾着小船也驰援了过来。 他跳上晁天保的船,跟晁天保耳语道:“晁大哥,刚才沈头跟我说,若是驱赶不动,僵持不下的话……”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沈巡拦厉害!” 晁天保兴奋地振臂一呼,激动地高声喊道:“弟兄们,舢板底薄,操起家伙来,跳河!给我凿沉这些破玩意!” 乌拉乌拉……一时间,漕帮的船只上发出一阵阵欢呼。 噗通…… 噗通噗通…… 漕帮子弟一个又一个地跳入河中,潜到通河帮的舢板底下。 就像晁天保跟沈宽自夸的,漕帮长年在水里讨生活,在水里的本事,谁也比不了。 …… 岸上。 晋虎看着河道上漕帮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跳入河中,奇疑道:“他们要干甚?” 他手下一个步快琢磨了下,猜道:“看他们手里拿的那些家伙什,他们好像是要凿…凿船?” “凿船?他们敢!!!”晋虎顿时骇然。 “晋虎,要淡定……断魂林之约嘛!” 沈宽双手抱着胸看着河面,学着刚才晋虎那副得意的口吻,道:“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就让他们两帮相斗,咱们岸上观瞧吧!” “你……” 晋虎已经气得讲不出囫囵话来了。 关键是他更害怕回去之后,不知该怎么向金万钱交差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