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王舅(穿书)》 1、第一章 建德十二年,六月初,破晓的晨光透过密集的云层倾泻而下,驱散了笼罩京城长达半个月之久的乌云与阴霾,也让这座巍峨的皇城,与晨光之中缓缓浮现出它峥嵘的轮廓。 京城以北数里外,一支浩荡而绵延的队伍自天际尽头缓缓而来,队伍的正前方,四人一排,头带乌翎高帽,脚踏紧扣皂靴,高头大马,齐头并进。 一个时辰后,北城门大开,这支长达数百人的队伍,在礼部尚书崔正元与金陵卫,以及京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下,缓缓进了京城。 齐国使者携静和公主奉命而来,一时间,礼炮声,鼓乐声,人声骤起,喧闹而欢腾,引得更多百姓侧目,也让原本平静的京城陷进了喧嚣之中。 与此同时,城东,渊国公府。 紫兽金猊,暗香浮动,赤金浮龙精心打造的方正金丝楠木大床之上,肤若凝脂的四肢被鲜红如血的细绳紧紧绑缚,身下是鲜血一般鲜红的锦被。而此刻,有什么温热的触感正抚摸过她全身,她难耐的挣扎着,紧随而来的却是身下惨烈的痛楚! 她想嘶吼出声,却被红布紧紧绑缚!耳畔却传来一阵低沉却足够清晰,每每响起便令她心悸而胆寒的声音:“果真尤物!温氏一脉的女子果真名不虚传!闻峤,我亲爱的安平县主,你与你的母亲,皆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啊——!” 闻峤惊叫一声,骤然睁开眼睛,入眼处是一片浅蓝色,绣着精致花纹的帷幔。看到熟悉的装饰,闻峤剧烈跳动的心口才缓缓平静下来。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姑娘怎么了?可是又魇着了?”话音未落,贴身侍婢玉凝已一脸关切的小跑了进来。 “无事。”闻峤摆了摆手,从软塌之上缓缓坐起身,绣着五彩孔雀纹的纤薄锦被从她身上悄然滑下,露出一截纤柔而婀娜的身躯。 锦被之下,闻峤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青色绸衣,绸衣内里是绣着桐花的青绿肚兜,包裹着那逐渐丰盈而呼之欲出的玉丘。 一丝春光悄然乍现,而闻峤对此浑然不知。 玉凝见此一幕,早已见怪不怪,迅 速取过早已准备好的青绿色丝绸外衫给闻峤披上,一边道,“虽说是夏日里,可姑娘也莫着了凉,快些穿上衣裳。” 闻峤任由玉凝服侍着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盘锦雕花铜镜内倒映着的,眉若远山,目如秋水,小小年纪已是冰肌玉骨,美得叫人心惊的姝色容颜,又想起方才叫她心惊胆颤的梦境,一时有些恍神。 事实上,闻峤并非闻峤,她明明是穿到书中的这个世界,并且已有段时日。她知道书中的剧情。 闻峤,当今皇太后温氏的外孙女,外祖是先帝仁宗,母亲是在生她时难产,已与十五年前逝世的长公主长宁公主,父亲是世袭罔替的勋爵世家渊国公。 可即便她身份如此尊贵,却难逃悲惨的命运,被与赵氏王朝敌对的齐国的摄政王定王权肃看中,以举国之力相逼,赵氏王朝文强武弱,兼之群臣不愿动武,认为用一名女子便可换得举国太平何乐而不为,便群臣请命将安平县主送给齐国。 当今皇上建德帝结合朝廷局势,也不愿起干戈,便将安平县主闻峤送往齐国,接下来的剧情显而易见。 闻峤成了齐国摄政王权肃的禁脔,受尽凌.辱,最终不忿自尽而死。 这便是拥有皇室血脉,天香国色的安平县主悲惨的一生。 但是,闻峤虽说知道剧情的进展,醒来后却也只有如今的身体生前的记忆,可这段时间的梦魇,那逐渐清晰的梦境,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以及那令她心惊胆颤的声音。她看不清楚那张脸,可她隐约记得,那一双眼睛,仿若鹰隼,冷冽而寒栗。那个人,是齐国定王权肃! 而书中安平县主那短暂而悲惨的一生,正在闻峤这段时日的梦境里一幕幕重演。 为什么?! 还有,梦境里的那句令她冰冷刺骨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她与她的母亲皆是红颜祸水?她的母亲长宁长公主早已去世,为何要被那个人那般辱骂? 想起梦境里那令她心悸的痛楚,闻峤心潮忍不住一阵起伏,远山黛眉也在不经意间悄然蹙起。 梳妆台前,玉凝正将一支做工精巧的螺纹白玉簪为闻峤弁上,眼见铜镜内的那张精致容颜露出一丝愁容,玉凝猜想县主姑娘大概是 因为这几日的梦魇而心烦意乱,想起方才听到的消息,便道,“姑娘,府里方才收到消息,说是世子夫人稍后回府,还有表小姐与表少爷也会回来给老夫人请安。” “今夏雨多,这阴雨缠绵了半个多月,世子夫人也一直不曾回来走动,想必表小姐与表少爷也很是想念姑娘了。姑娘快些收拾好罢,说不准他们已经到了府上,马上过来寻姑娘了。”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轻灵的声音随之响起,“县主姐姐可起来了?” 闻峤正欲问话,听到门外的声音黛眉轻轻一扬,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闻峤的另一名贴身侍婢玉琢正恭声回道,“回表姑娘,姑娘正在梳妆,表姑娘不妨稍后片刻——” “嗐,自家姐姐这么见外做什么,再说县主姐姐身上哪一处我没见过。”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推开,一道灵活的身影立即闪了进来,穿着一身梨黄色轻纱长裙,面貌秀丽,身形纤长婉约,还未踏进内间便道,“县主姐姐可起来了?我来看你了。” 正是与渊国公府有着姻亲关系的郑国公府嫡长孙女郑熙和。 郑熙和的身份与闻峤身上的皇家血脉相比自然算不得尊贵,之所以能这般亲近,是因为郑熙和的母亲闻氏,正是渊国公闻靖的亲妹妹闻晴。 郑国公府与渊国公府同样都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不过不比渊国公府的人丁稀少,子嗣凋零,郑国公府老太爷还在,府里还有两房子嗣,诞下的皆是一男一女。郑熙和的父亲是长房,便承袭了世子之位,母亲闻氏则是世子夫人。 渊国公府除了老夫人詹氏,国公爷闻靖,安平县主闻峤之外,还有闻靖十二年前娶的续弦平氏,以及平氏诞下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岁的闻安。 自从平氏诞下闻安后,再无所出。而闻峤的父亲闻靖也不纳妾,修身自持,与续弦平氏亦是相敬如宾。 眼见偌大的渊国公府小辈除了闻峤便只有一个刚满十岁的闻安,老夫人詹氏心中惆怅万千,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嫡亲的女儿闻晴带上儿女时常回来走动。 刚好郑熙和与闻峤的年纪只差一岁,两女从小便玩在一处,感情也格外 亲密。 眼见表姑娘郑熙和已经熟门熟路的闯了进去,玉琢不好说什么,只好快步跟上,一边道,“表姑娘慢些,姑娘才刚起,玉凝正在给她梳妆了。” 话音未落,就听闻峤的声音从内间传了出来,“无妨,玉琢,你先下去罢。” “是,姑娘。”玉琢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隔着一扇六面双绣高山流水图的紫檀木屏风内间,闻峤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玉凝给她点妆。 从盘锦雕花铜镜内看到郑熙和那缓缓探进来的脑袋,闻峤唇角轻轻一扬,淡淡道,“都这般大的人了,怎么还无礼无状的?方才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小心我告诉姑姑让她回去罚你。” “我说什么了?”郑熙和见闻峤已穿戴妥当,便踱步迈进内间,铜铃双眸轻轻一转,笑道,“我哪里说错了,咱们从小玩到大,你身上哪一处我没有见过?” 说罢,见闻峤今日的打扮颇为浅淡,浑身上下不见一丝鲜红,便道,“县主姐姐,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素雅?” 闻峤闻言一怔,梦魇里的那抹鲜红突然刺入眼帘,让她忍不住心口一悸,浑身上下轻轻一颤。 玉琢察觉到了,正拿着凝脂点妆的手停下,轻声道,“姑娘可是冷了?要不要给姑娘换件厚实些的衣裳?” 闻峤定了定神,“不必。”又朝表妹郑熙和道,“什么看不看的,都是姑娘家,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对,在我面前也不当说,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可不能这般言行无状。” 郑熙和闻言轻轻皱了皱琼鼻,显然对闻峤的这番话不以为然,“你别说我,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一段时日不见,穿得这般素雅了。你可是县主啊,虽不说珠光宝气,可这般素净是怎么回事?我穿戴得都比你郑重。” 闻峤强压心里的那丝心悸,透过盘锦雕花铜镜打量了自己一眼。青绿色的窄绣织锦缎裙将她婀娜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遗,梳着单螺盘云的发髻上只有一支做工精巧的白玉簪,双耳亦是一对做工精巧的白玉铛,纤腰处系着一支色泽纯透的方形白玉佩,玉佩的正面刻着‘安’字,背面刻着一个‘平’字,四周刻以细密的云纹环绕。 这枚色泽 极为纯净的和田白玉配饰正是温太后敕封闻峤为安平县主时赏赐给她的玉佩,除却玉佩上镌刻的‘安平’两字为封号之外,更预示着平安之意,闻峤一直都戴在身上。 除此之外,闻峤浑身上下再无点缀,然而这些简洁的配饰却将她衬得越发素雅而皎洁。 “很淡吗?夏日炎炎,素净一些自己看着也爽利。”说着,闻峤又扫了一眼梳妆台前的漆木妆奁,拾起一串色泽纯粹的深紫色珠串递给玉凝,“把这个给我戴上,总不能叫他们都觉着我太素了。” 郑熙和看到那串深紫色珠串却是眼睛一亮,“紫琉璃串?县主姐姐不愧是县主姐姐,你这里的首饰看着不起眼,却是一个比一个贵重。” 闻峤闻言笑了笑,“你喜欢?自己来挑。” 郑熙和立即摆手,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闻峤身为安平县主,生母长宁长公主早逝,便极受她外祖母温太后的疼爱,她这里的贵重首饰,十有八九都是温太后赏赐的。 身份有别,她怎么敢僭越,随意佩戴安平县主的首饰,便道,“县主姐姐可收拾好了?咱们快去给老祖宗请安罢。哥哥比我先进门,这会儿应当已经到了寿宁堂了。” 郑熙和的哥哥也是闻峤的表兄郑熙元,长她两岁。 听到郑熙元也到了,闻峤有些疑惑,“表兄今日怎么也跟你这般闲?他不随姑父一起当值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郑熙和道,“齐国的使臣今日进京,礼部上上下下都在忙此事,父亲无暇顾及哥哥,便让他今日休沐。所以今日听闻母亲要过来,便跟我们一同来给老祖宗请安。” 闻峤心神一颤,正欲拾起妆奁那柄木篦的秀手轻轻一顿,“你说什么?齐国的使臣来了京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第二章 “是啊,就在今日进京。爹爹身为礼部郎中,这段时日会一直招待他们。县主姐姐你不知道,今日的街上可热闹了,听爹爹说为了欢迎齐国的使者,礼部特意布置了一番,正巧今日恰逢天晴,说不准还会放礼炮,若不是因为我是女儿家,爹爹不让我去凑热闹,我肯定是要去亲眼看一看的。” 郑熙和说起使臣的事,满脸趣意盎然,丝毫未曾留意到闻峤骤变的面色。 “你知道吗,听说这次齐国的使臣带了不少人来,还有齐国的歌舞伎。爹爹说过等齐国使者的队伍到了,宫里会举行宫宴,两国的歌舞伎各展所长,一定极为精彩,我正在想方设法,让父亲带我一同参加宫宴呢。” 听着郑熙和兴致盎然的说着,想起梦魇之中那个令她心惊胆颤的男子,闻峤心底却是一阵惊恐。 回想起书中的剧情,她记得齐国摄政王权肃就是某一次混进齐国使臣的队伍之中,在一次宫宴上见过了闻峤之后,一时惊为天人,这才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甚至不惜发动齐国举国上下的兵力,只是为了得到她。 闻峤虽然知道书中的剧情,却没想到这一天竟这么快便到来了。如今,她已成了真正的闻峤,那残酷的梦魇又让她彷如身临其境,亲身承受安平县主的痛楚。 如今她已知道安平县主悲惨的一生,绝不愿意亲身尝试。 她必须要改变安平县主悲剧的命运,首当其冲的,便是决不能让权肃见到她,也就是这一次前来的齐国使臣。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人,她都决不能见! 郑熙和见闻峤没有说话,就看了她一眼,却见闻峤正坐在梳妆台前出神,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慎重,郑熙和有些疑惑,“县主姐姐,你怎么了?” 闻峤闻言回神,望着铜镜内一脸疑惑的郑熙和道,“无事。”说着从梳妆台前起身,整了整衣裙后上前来朝郑熙和道,“走罢,咱们去给祖母请安,可不能叫她老人家等久了。” 郑熙和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出了闻峤所住的瑾园。 六月的日头还不算太热,又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雨水的洗礼,浩瀚的天穹碧 空如洗,天际尽头云层浩渺,云卷云舒。 然而闻峤心头却彷如笼上了一层阴云。 郑熙和见闻峤一段时日未见似乎沉默了许多,便道,“县主姐姐怎么了?往常你不是嫌这偌大的国公府太过清冷,宫里有什么热闹最喜欢凑的么!怎么今日一句话也不多说?我原本还想着若是求爹爹不成,就让县主姐姐跟太后娘娘说几句好话,让我也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呢。你今日这般沉默寡言,莫不是怕我麻烦你?” 闻峤闻言看了身旁的郑熙和一眼,一时没有开口。 身后跟着两人的玉凝见此有些心疼自家姑娘,便道,“表姑娘,我家姑娘这几日时常梦魇,总是睡不好,所以平日里精神也不甚好,不喜多言。” 郑熙和面色一紧,“啊!那县主姐姐要不要紧?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瞧瞧?或者叫舅父赶紧进宫请一位太医呀!县主姐姐可不能有事呀,要是叫太后娘娘知道了小心你们府上吃不了兜着走。” 玉凝闻言心头一紧,正欲开口,却被闻峤抬手打断。“不必惊动旁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即朝郑熙和一脸正色道,“你想去宫宴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不会去的,你别指望着我陪你一起。” 郑熙和闻言更奇怪了,这脾性完全不似以前的县主姐姐,不过见她面色不好,担心自己说多会惹她烦,反正闻峤答应会帮她,索性不在多言。 一路穿过小桥流水,布局精巧的中院,花园,便到了内院深处的寿宁堂。 老夫人詹氏喜静,所以这寿宁堂是这国公府内最为宁静的一处院子,院内种植着几株老夫人最喜欢的桂花树,眼下是六月中旬,桂花还没开,却隐隐有了一缕沁人的香气。 闻峤与郑熙和踏进寿宁堂内时,老夫人正在与闻峤的姑姑,也是郑熙和的母亲闻晴正说着话。闻峤的继母平氏与弟弟闻安也在,而闻峤的表兄,郑熙和的哥哥郑熙元则一个人正坐在八仙椅上独自喝着茶。 这会儿见到闻峤露面,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闻峤身上。 主要是闻峤的容貌实在是太过惹眼,即便是这国公府内时常能见到闻峤的众人,每每见到闻峤还是忍不住被吸引去了视线。毕竟爱美之心人 皆有之,何况是这么一个容貌昳丽,倾国倾城的少女。 其中,尤以一道视线最为热切而紧迫,自闻峤一露面便紧盯着不放。 闻峤穿进书中的世界已有些时日,对这些视线自然也已见怪不怪,依着礼数向老夫人詹氏、继母平氏、与姑母闻氏一一见礼。“闻峤见过祖母,母亲,姑姑。” 举止从容,姿势一如往常标准。 郑熙和也跟在闻峤身后向众人一一行礼。抬起头来,见自家哥哥仍盯着闻峤一动不动,嘻然一笑,道,“哥哥,县主姐姐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熙元闻言回神,看到自家妹妹打趣的眼神脸颊一红,连忙起身上前一步,见闻峤的视线也看过来,手足一瞬间都有些无措,轻声道,“县——县主表妹——” 闻峤轻轻颔首,淡淡回道,“表兄。” 闻晴见自家儿子这般没出息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朝自己的母亲詹氏投去一道无奈而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夫人今日穿着对襟深紫褂衫,额际戴着祖母绿宝石抹额,两鬓随着岁月的消逝早已斑驳,逐渐老朽的面容说不上慈眉善目,而是有些板正,平日里不说笑时隐隐有些威仪。此刻见到女儿闻氏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转而朝一众小辈道,“既然请过安了,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儿也拘束,偏堂已备下了早点,你们自去用罢。” 说罢又朝平氏道,“让安哥儿跟着一起去,难得今日熙和跟熙元回来一趟,让安哥儿跟着一块儿去耍耍,今日的课时不必上了,休息一日也不打紧。” 老夫人开了口,平氏自然不敢违逆,她是安平县主闻峤的继母,与闻峤不算亲热,但是闻峤身份尊贵,她也不会亦不敢怠慢闻峤,只能说是各自相敬。 不过闻安毕竟还是闻峤的弟弟,与闻峤多亲近亲近,对闻安日后的前程总归没有坏处。平氏的母族是侯爵之家,与闻峤身上的皇家血脉相比天差地远,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能谋个好前程,对于老夫人的用心心里也明白,便拍了拍站在她身前的闻安道,“安哥儿,跟姐姐一同去偏堂用早膳。” 闻安年满十岁,身量已颇长,比闻峤也不过只矮上一个头,长相肖似平 氏,面目偏周正,平日里也乖巧听话,闻言点了点头,“是,母亲。”便走到了闻峤身前。 闻峤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后,牵过闻安的手,对着郑熙和道,“走,咱们去用早点。”说罢身形一转,窈窕身影先行一步。 郑熙和跟上脚步,回头突然发现郑熙元未曾跟上,又回转来拍了拍他,“哥哥,还愣着做什么,你现在机会可不多了,还不赶紧跟上。” 郑熙元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随即跟着两女的脚步出了内堂往偏堂而去。 小辈们一走,宽敞的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闻晴眼见他们离开,忙迫不及待朝老夫人道,“母亲,我跟您提的事,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罢。您看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模样,见了闻峤便失了神,几次三番过来央求我。他是我的心头肉,我实在不忍心见他委屈。再说他们俩年纪也相仿,又是表兄妹,青梅竹马,让闻峤嫁进郑国公府,我们绝不会亏待她。您就跟兄长在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平氏默默看了闻氏一眼,又看了看老夫人,随即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拾起身边案几上的白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虽是渊国公夫人,可但凡涉及到闻峤的事,她是做不了主的。不仅她做不了主,即便是老夫人,有时候也不敢插手闻峤的事。所以她从不过问,也不搭话。 果然,老夫人闻言也是蹙了蹙眉,抬了抬手示意闻晴坐下,才道,“不是我不肯,难道你不知,闻峤的婚事有太后娘娘盯着,你以为我能做得了主?” “太后娘娘是什么人?她眼高于顶,莫说熙元一表人才,可他才学平平,身上无官又无爵,而闻峤是什么身份,她是安平县主,又生得那样一副好相貌,天底下多少勋贵世家的青年才俊盯着,还能有你家熙元的份儿?” “可是,当年的长宁长公主,还不是嫁给当时只是世子之位的兄长了。” 闻晴骤然开口,未曾留意到老夫人微变的面色,似是有些不甘心道,“我家熙元虽然现下还没有爵位在身,可在过些年,夫君身上的世子之位便是他的,未来这郑国公府也会是他的,这个身份总是配得上县主的罢。” “住口!这些话也是 你现在能说的?”老夫人面色微沉,看了一眼平氏,见她低头默默饮茶,才收回视线,严厉地瞪了闻晴一眼。 闻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长宁长公主的事是府上的禁忌,老夫人从不让他们提起。闻晴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说出了口,连忙低头道,“女儿失言了,母亲莫怪。”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寿宁堂的管事姑子赵嬷嬷应声而入,一路快步至老夫人詹氏跟前,附身低声道,“老夫人,管家李伯来了,说是寿安宫里的芳姑姑到了,还带了一顶轿子来,说是请县主进宫一趟。” 老夫人点了点头,朝看过来的平氏道,“宫里来人了,你去告诉闻峤让她收拾收拾,即刻进宫一趟。” 平氏起身点头,“是,母亲。”随即转身出了内堂。 老夫人望着平氏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这才转头来对闻晴道,“你瞧瞧,这个丫头才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这才多久不见,日头一放晴便让人来接她进宫了。你也知道闻峤的年纪到了,听说太后娘娘正在万里挑一的给她选着合适的夫婿呢,你还指望着我能定下她的亲事?” 闻晴看这架势,也不敢再多话,只低头道,“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会劝熙元尽快断了这个心思的。” 老夫人闻言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闻峤,长宁长公主,温太后。不说闻峤年岁还不大,就是长宁长公主,以及当年的温太后,温氏一脉所出的女子个个貌美绝伦,国色天香,可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了? 如今又落了个闻峤在他们府上,这还没长开就引得见过的男子一个个失了魂,日后只怕又不会是个祸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第三章 与此同时,寿宁堂偏堂中央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早膳茶点。有桃花酥,梅花糕,千层酥饼,欢喜丸子,什锦瓜果,蜜饯果子等,一旁的青瓷大汤碗里还盛着冒着热气的桂圆莲子雪燕羹。 闻峤等人进来时,侍候的姑子便给他们每人盛了一小碗。 郑熙和见了立时笑得见眉不见眼,率先一步坐上桌前,抬手拾起一块桃花酥,同时朝闻峤道,“这么多好吃的,县主姐姐莫怪,我先用了哈。”说罢便动作极快的咬了一小口,眉眼之间满是满足。 闻峤见她吃得这么开心,心情不由得宽松许多,跟着落了座。 郑熙元与闻安也一一落了座。 就在闻峤端坐于圆桌前慢条斯理的用着茶点时,平氏缓步而入,温声道,“姐儿,宫里的芳姑姑来了,还带来了轿子,你快些收拾收拾,跟着芳姑姑进宫一趟罢。” 闻峤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芳姑姑?记忆里是她的外祖母温太后宫里的姑姑,每次也是她出宫来接的闻峤。闻峤虽有这些记忆,然而事实上,她醒来的这段时日还未曾进过宫,自然也还未见过那位自小便极其宠爱她的外祖母,温太后。 而且,因为齐国使者的事,闻峤实在不愿出门。她凝了凝神,从红木圆凳前起身,斟酌着道,“母亲,我这段时日身子不太舒服,可否劳烦母亲去跟芳姑姑说,让我过段时日在进宫去看外祖母?” 平氏一时却犯了难,这个要求她可从未听闻峤说过,而且宫里的姑姑她可不敢得罪。虽然不知闻峤哪里身体不适,因为她看上去一切如常,或许只是想找个借口不愿进宫? 平氏不明白,也不敢问,更不愿意得罪宫里的人,还是太后面前得宠的嬷嬷,想了想便道,“芳姑姑就在前厅,不然你自去跟她说?只怕我开口她不会轻易相信。” 郑熙和与郑熙元在平氏出现时便各自停下进食的动作。 尤其是郑熙和,在听到宫里来人接闻峤时,眼里满是艳羡,此刻听到闻峤的这番话,却是不明所以,尤其郑熙和还记挂着宫宴的事,便悄悄凑近闻峤,在她耳边低声道, “县主姐姐,你若是身体不适,去宫里不是更好吗?宫里有太医可以随时给你看诊呀。而且你也许久不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只怕她老人家想你得紧。” 闻峤闻言看了一眼郑熙和,就见这位表妹向她挑了挑眉,一副意有所指的神情,知道她是指宫宴的事,又想起温太后对她极为宠爱,倘若听到这个理由,只怕更要让她进宫一趟亲眼看一看身体哪里不适,说不准还会怪罪渊国公府。 想着,闻峤淡淡收回眼神,朝平氏道,“我知道了,母亲,我这就去见芳姑姑。” 平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临出门前,闻峤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便回头朝郑熙元道,“表兄,你一直跟在姑父身旁,可知此次来的齐国使者们安置在何处?” 郑熙元对于闻峤突然的问话只感觉受宠若惊,但也迅速起身回道,“使者们会住在城北的驿站,一应起居皆有礼部之人管束,县主表妹突然问此事——可是有事?” 闻峤心下稍定,“无事,只是随口问问,多谢表兄解惑。”话落便转身出了偏堂。 平氏随即跟了出去。 郑熙元就这么眼巴巴望着闻峤消失在门前的倩影,鼻尖隐隐嗅到佳人遗留的一丝幽香,正满心欢喜而惆怅之际,身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哥哥,别想了,你没戏了。” 郑熙元一怔,转过头去,就见郑熙和正拾起一块梅花糕往嘴里塞,动作之快毫无大家闺秀之风,郑熙元一脸无奈,心里却记得她方才的那句话,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县主姐姐眼里没有你的一丁点影子,你还指望她能心里有你?更何况不是妹妹我打击你,哥哥你才学不算出众,相貌也说不上多俊,甚至还不及咱们舅父,以县主姐姐的身份,她能看上你哪一点?” 郑熙元闻言眉头一丧,却见郑熙和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糕点,心头一怒,便道,“别说我,你看看你这行为举止,哪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怎么嫁得出去?” 郑熙和嘻嘻一笑,不以为然道,“反正也得等哥哥先娶了嫂子,我再嫁人啊。我不急的,哥哥也莫急哈。” 郑熙元:“……” 闻 峤赶到前厅时,寿安宫里的芳姑姑早已侯在那里,见到闻峤出现便立即迎上前道,“小主子您总算是出现了,快些收拾收拾随我进宫罢,太后娘娘等得急,催您快些进宫呢。” 话落却见闻峤身后只有一个丫鬟玉凝,而玉凝手上什么都没拿,便又急道,“你这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拾几套衣裳,随县主一起进宫去?” 又见闻峤今日的打扮极为素雅,一时有些奇怪,“小主子今日怎么这般素净?虽说小主子您国色天香,不施粉黛也能令百花黯然失色,但您毕竟还是县主的身份,可不能穿着这么朴素的进宫,等下叫太后娘娘见着了又该说奴婢不懂规矩了。” 闻峤却记着芳姑姑方才叮嘱玉凝的一句话,问道,“为何要多收拾几套衣裳?皇祖母要留我常住?她怎么了?” 芳姑姑笑着回道,“也无甚事,只是太后娘娘多日未见小主子了,特意叮嘱了小主子此次进宫一定要多住些时日。所以奴婢才吩咐丫鬟给您多带几套,当然,小主子若是不愿多拿,宫里也有备下的,只是不知是否合小主子心意。” 闻峤心下稍安,便道,“我知道了,还请姑姑稍等片刻,我去收拾收拾便随姑姑进宫。” 芳姑姑登时笑颜如花,忙道,“是是,小主子请便,老奴就在这里等您。” 闻峤与玉凝便立即返回瑾园,留平氏在前厅招待芳姑姑。 回到瑾园后,玉凝侍候着闻峤换了一身水粉色织锦贡缎长裙,项上换了一串色泽深淬,粒粒圆润的红玉珠,发髻上的白玉簪也取了下来,换了一套累丝金镶玉头面。除了纤腰处的白玉佩之外,其余妆饰焕然一新。 闻峤望着盘锦雕花铜镜里仍是之前的那张脸,却因为换了一身妆饰而华贵无彼,贵气天成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明明是多少女子艳羡的一张脸,却成了她的噩梦。 可若当真叫她舍了这张脸,她舍得吗? 扪心自问,舍不得。 就在此时,玉琢进了内间朝闻峤低声道,“姑娘,衣饰已收拾妥当。” 闻峤瞬间回神,又仔细看了看镜中的昳丽姿容,轻轻颔首,“我知道了。”随即从梳妆台前起身,整了整衣饰,朝玉凝玉琢两人 道,“走罢,咱们进宫去。” 坐上了芳姑姑带来的轿撵,闻峤便闭目休憩。 在进宫的途中,闻峤思绪纷纷,回想着书中的剧情,突然想起,她既然是太后最为宠爱的安平县主,又是如何沦落到成为齐国定王的禁脔? 温太后怎会舍得将她献出去? 而当今皇上,也是她的亲舅父建德帝是极为孝顺的,应当不会去违逆太后之意。那安平县主又是怎么被献出去的? 不对! 当安平县主被送给齐国时,温太后似乎已经死了,可是对于温太后之死小说里并没有过多点墨,然而她这段时间的记忆里,温太后仍是康健的。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闻峤蹙眉沉思,良久只觉心烦意乱。 所幸距离那变故还有两年左右,她还有机会改变自己未来的人生轨迹。 半个时辰后,闻峤的轿撵从宫门的南侧门入,经过数道高门红墙,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坐落在皇宫内院以南的寿安宫前。 闻峤在丫鬟的提醒下下了轿撵,抬头看向宫墙逶迤,门头森严的寿安宫大门,芳姑姑连忙上前道,“小主子别再这儿杵着了,咱们快些进去罢,临出门时太后娘娘还催奴婢催得紧,等不及就要见小主子呢。” 闻峤轻轻颔首,“进去罢。”话落便轻轻抬脚,先一步迈进了寿安宫大门。 一进宫门,闻峤才发现寿安宫内今日的宫婢似乎格外的多,便回头看了芳姑姑一眼。 似是看出闻峤眼中的疑惑,芳姑姑道,“想来是有客来了,不过奴婢出宫前太后娘娘的宫里还未曾有人的。”说罢抬手招来一名宫婢低声询问,问到了缘由后便向闻峤解释,“回小主子,是皇后娘娘来了,还有德妃与晋妃也在,想必是有什么事同太后娘娘说。” 两人说着,已不知觉到了寿安宫的正殿前。 闻峤想了想道,“既然外祖母现下有事,我还是晚些时候在进去罢。芳姑姑,劳烦你先领我去偏殿歇歇。” 芳姑姑正要应下,就听正殿内忽然传出一道年岁已高仍不失威仪的声音,“可是安平县主到了?快进来——” 闻峤听到温太后的声音传了出来,便知这下是避不开了,只好整了整仪容,让玉凝玉琢两 人侯在外头,随即抬脚举止从容的踏进了正殿。 殿内,温太后高坐与金丝楠木浮雕凤纹椅之上,一身靛青为面绣绛紫凤纹对襟长褂,腰间缀以金镶玉腰带,梳得高悬的发髻上覆以金累丝嵌紫宝石头面。保养得当的面容仍有几许岁月的浅纹,然而与闻峤肖似的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绝代。 此刻见到缓步而入,身形婉约的闻峤,原有些凝重的面色顿时转化成了笑颜,朝闻峤招手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来了!快来快来!到祖母身边来——!” 眼见温太后的肃容瞬间转变了笑颜,皇后王氏与两位妃嫔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闻峤的身上。 闻峤自然不敢怠慢,依着记忆中的礼节一一向众人行礼。“闻峤见过皇祖母,祖母凤体圣安。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晋妃娘娘——” 安平县主闻峤皇后与两位妃嫔自然见过,因为疼惜她的生母长宁长公主早逝,太后娘娘极为宠爱与她,自小便是对闻峤小心呵护,简直当成了心头宝,而太后也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即便是在这宫里,也没有人敢对安平县主不敬。 更何况安平县主生得还那么美,教养得当,知礼守礼,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都巴不得上赶着巴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皇后。 皇后本家姓王,容貌比之闻峤自然逊色许多,不过能够坐上后位的,不说手段,家族的底蕴便不可忽视。王皇后便是出自承袭了百年底蕴的金陵贵族王氏,家族的势力遍布朝堂文官,势力庞大。 此刻,对闻峤亦是满脸温柔道,“说安平县主是母后的小心肝当真没说错,瞧,这一来不就让母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快来,本宫也有些日子未曾见过县主了呢。” 说话间,已有宫婢将楠木雕花矮凳搬到了太后凤驾左侧。 闻峤微微颔首缓步上前,正要落座时,却见她的皇祖母与皇后,以及两位娘娘皆盯着她,一时也有些不自在,便道,“皇祖母既与皇后娘娘有事商议,不若我稍后在过来陪皇祖母?” 温太后却道,“说什么话,左右也是宫里的事,你听得。”话里话外分明是不让闻峤离开。 闻峤无奈,只好缓缓落座,随即低 垂眼眸默不作声。 温太后见闻峤乖乖坐下,眼中这才蕴了笑意,随即又缓缓收起,朝王皇后道,“你继续说和亲之事。” 闻峤却是心头一紧,和亲? 就在闻峤心头忐忑之际,却听与她侧对着的王皇后道,“齐国此次送来的公主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今岁正满十七。可母后您知道,皇上并未有纳妃之意,而两位皇子年龄尚幼,哪里是和亲的人选?所以皇上正在因为此事思虑,也让臣妾等为他甄选皇族子弟。” “是呀,要说如今这皇族子弟中,还有七王洹北王与九王中山王尚未娶妻。可太后娘娘也知,洹北王自小体弱多病,而中山王却是个风流成性的,这两位王爷皆算不上上好的人选。” 晋妃在一旁应声道,“都说齐国此次带上公主,满腔诚意而来与我朝同修旧好,若让他们知晓我们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不知该怎么想了?” 闻峤听到这里,心底却是一阵疑惑。 齐国派公主来和亲?为什么她知道的剧情里面并没有这件大事? 等等!洹北王?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名号极为熟悉? 就在闻峤满心疑惑之际,温太后沉凝良久,缓缓开了口,“你们说得不错,目前的皇族子弟中只有七王与九王的正妻之位尚且空悬。而且齐国派公主来和亲,我朝为显心诚,也得是皇帝或是太子,皇子,最低不得低于王爷之尊。” “但是洹北王的身子一向不好,我们自然不能让一个病秧子与齐国尊贵的公主成亲,所以,这个人选只能落在中山王身上了。可是母后,九王他……” 王皇后面露迟疑之色。 九王中山王风流成性,贵为王爷之尊,却流连风月场所,阅女无数的美名早已名传天下。就连他府上,亦有不少姬妾。 “我明白你的顾虑,”温太后道,“中山王身为皇族子弟,也该为国出一份力。虽说他性情风流,可成了亲就不一样了,更何况王妃的人选还是齐国的公主,不容他得罪。” 想了想,温太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道,“这样,中山王与洹北王这二人,让齐国的公主自己选。过几日不是要办宫宴吗?你刚好趁这个时机让他们见上一面,齐国的公 主选中谁便是谁,日后若有不妥之处,那便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到我们头上。” 王皇后觉得温太后此举甚妙,正想答应,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便道,“母后,洹北王因为身体的缘故,三月前离京寻药,此刻并不在京城。” “那他在何处?” 不等王皇后回答,温太后黛眉轻蹙,又道,“你回去告诉皇上,让他即刻命人寻回洹北王。过几日的宫宴,就让中山王先出席,倘若齐国公主看上了景繁,那便没有洹北王之事了。倘若没有看上,那他必须即刻回京,面见齐国公主。” 王皇后应声道,“是,母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第四章 王皇后见和亲的事已有了头绪,她还得去向皇上复命,便起身不再多留。 晋妃与德妃见皇后起了身,明白皇后这是特意让太后与安平县主这祖孙俩说体己话,便也迅速跟着起身,向太后请了安,一行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待皇后等人离去之后,这偌大的寿安宫正殿便瞬间空寂了下来。太后抬起染着丹蔻的手揉了揉眉心,一边颇为无奈道,“大清早的还要为这宫里的事烦心,幸好芳颂将你接近了宫里,有你陪着,我这个老人家也不至于这般寂寞了。” 话落,温太后的视线便落在了身边的闻峤身上,却见闻峤一时有些恍神,便低声道,“峤儿?” 闻峤的确正在出神,秋水般的瞳仁里神色变幻而惊疑不定。 她想起这位洹北王是什么人了!按照她看过的那本书的剧情发展,闻峤死后,齐国摄政王权肃未遵守诺言,还是率兵向赵国发起了战争。 就在文强武弱的赵氏王朝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时,世人眼中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洹北王却横空出世,迅速整顿了朝廷的所有兵马,与齐国展开决战。 这一战,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从未领过兵的洹北王竟然奇谋并进,短短三年时间,出奇制胜的大破齐国的数十万大军,更是让齐国摄政王权肃在一次大战中身受重伤,不得不退兵。 最后的结局闻峤记不大清了,却记得洹北王经此一战名动天下,更是总揽赵氏王朝的所有兵马,大权在握,成为赵氏王朝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齐国闻听此人声名,不敢有寸进。 闻峤在记忆里搜寻七王洹北王的模样,依稀只有一个身形修长清瘦,似乎因为体弱多病,而皮肤异常白皙于他人的身影,不过具体的相貌,她一时竟记不太清了,因为洹北王长期深入简出的原因,她鲜少见过这位声名极为低调的七王叔。 即便是在皇宫里一年一度的宫宴上,这位洹北王也鲜少露面。 因为闻峤侧对着温太后,温太后看不到闻峤的正脸,但见她今日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便道,“峤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我瞧你精神似乎不大好 ,不若我让人唤太医来给你瞧瞧?” 闻峤回过神来,见温太后正一脸关切的望着她,微微侧过身,正面对着温太后,摇了摇头道,“皇祖母莫要担心,我只是这段时日未曾休息好,所以精神有些倦怠。” 温太后却有些不信,因为她见闻峤的面色并不好看,“好好的待在府上怎么就休息不好了?我看你这精神比上次见是差了许多,不行,我得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话落便急忙召来宫婢立即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 宫婢闻声去了。 闻峤见温太后已经开了口,便不好在推托,只是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这个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不知太医会不会看出来。 温太后这时又召来芳颂道,“快去偏厨将我让你们温着的雪莲参汤端来给县主用。她这个身子可得好好补补。” “是。”芳颂便立即离开,往膳房而去。 温太后凤体尊贵,加之寿安宫距御膳房距离稍远,所以寿安宫里是有单独的膳房的,宫里每日最好的,最新鲜的食材也会头一个往寿安宫里送。 而温太后最为疼爱这位安平县主,所以每次闻峤进宫来,都会被温太后以她身体纤瘦为由好好滋补一顿,而寿安宫的奴才们每每得到安平县主要进宫的消息,也会留下最好的食材,以备安平县主用。 外头的宫人们忙忙碌碌,偌大的正殿内此刻倒是格外安静。 因为难得放晴,温太后让宫人将殿内的窗棂皆打开,初夏的微风伴随着一缕宫墙后院的石榴花的香气悄然掠进这正殿之中。 闻峤鼻尖嗅到些许清香的气息,只觉静气凝神,突然想起温太后要留她久住一事,便道,“对了,祖母今日派人接我进宫,还说要常住一段时日,可是有事?” 温太后听她这么问,这才想起今日始终悬挂心头的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朝闻峤神秘一笑,突然从銮座起身,一边神秘兮兮道,“乖孙女,跟我来。”说罢牵过闻峤的手,拉着她越过正殿,往内殿而去。 温太后的寿安宫正殿在中,寝殿在左,内殿在右,作为温太后平日里的处理正事之处,文房用品摆设一应俱全。为了衬托氛围的严谨,四周还挂了几幅应情应景的字画, 严谨之余,更添几分书香典雅之气。不过,其中有一副画格外显眼,挂在内殿墙壁的正中央,几乎能让但凡进殿之人,一眼就被吸取心神。 那是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袭交领束腰华服将她窈窕婉约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金玉头面,锦珠环绕,天香国色之余,更不失其尊贵典雅的身份。此际,她纤纤柔夷交叠置于身侧,抬眸目视前方,桃瓣红唇浅浅一笑,仿若星光灿烂,天地失色。 闻峤为之一惊,若非画像上的女子气势宛如九天玄月,贵气天成得让她陌生,她简直以为那就是她自己。 因为画像上女子的容颜,与闻峤今日在盘锦雕花铜镜中所见的容颜几乎有八分相似。只不过,闻峤因为年纪尚小而存有几分青涩,而画像上的女子却是风华正茂,姿态卓然皎洁。 那是长宁长公主赵珂!闻峤的生身母亲。 然而此时此刻,那张画像上的瞳眸,彷如穿过虚空,正有影无实的落在了闻峤的身上。秋水瞳眸承载着无数言语,沉重得让闻峤心头一惊。 温太后这时已进了内间,放开牵着闻峤的手径自走向了内殿中央那张金丝楠木盘纹方桌前站定,抬眼就见闻峤正愣愣的盯着长宁长公主的画像,心头一时有些复杂与难过。 “峤儿,你可是也想你的母亲了?” 闻峤闻言回过神来,一时间只觉心头颇为沉重,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不等闻峤回答,温太后已抬手向她招了招,“快过来,你娘亲不在,有皇祖母在,皇祖母会把你娘亲未尽的职责做好,悉心疼爱你,快些过来——” 闻峤心头一暖,彻底摒弃方才沉重的心绪,抬脚上前走近,一边轻轻笑着道,“皇祖母,究竟是何事这么神秘?” “这可是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温太后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抬手从方桌的方形漆木锦盒之中取出一张宣纸,递给了闻峤,“峤儿,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闻峤满心疑惑,双手接过宣纸小心翻开,看清宣纸上的内容时微微一愣,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 因为这薄薄的一张宣纸之上,竟是一位年轻男子的画像。 闻峤满脸无奈的看向温太后,“皇祖母,这是?” “他是淮国公府的嫡长孙解蕴,年十八,貌清骨秀,丰神俊朗,品性也极佳,今岁刚入仕,眼下虽是个闲差,日后的升迁却是极顺利的。而且这淮国公府的爵位,日后也会是他的。怎么样,这模样你可喜欢?” 闻峤,“……” 原来今日被火急火燎的接进宫,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件事。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想不到她身为堂堂县主,竟然还要被相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第五章 温太后见闻峤的脸色有些古怪,以为她对手中的这幅画像不甚满意,便道,“峤儿,画像与真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你先看看,咱们再去看看真人。” 闻峤放下手中的画像,哭笑不得道,“皇祖母,我的年纪好像还不大呢,您这么早就盼着我嫁出去呢?” 温太后却道,“胡说什么呢,我当然希望你在我身边多留几年,不过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但要挑中合适的人选却不是一件易事。这解家的儿郎,除了相貌之外,品性也都是合我心意的,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先看一看。峤儿,难道你还不信皇祖母的眼光?” 闻峤没点头,却也不敢摇头。 不说她没有这个想法,眼前便有一把利刃正悬在她的头顶上,在解决这个噩梦之前,她暂时没有春花秋月的心思。 不过,她没有这个心思,却也不必将这个机会浪费啊。她还记得进宫之前她那位古灵精怪的表妹对她的郑重叮咛与嘱咐。 就在此时,芳姑姑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进了内殿,“太后娘娘,奴婢把雪莲参汤端过来了,这会儿还是温热的,快些让县主先用羹汤罢。” 太后见了,便也不再催促闻峤,连忙道,“对对对,峤儿,你先用雪莲参汤,这可是补身养气的好东西,等你用过了羹汤咱们在细细商量。” 闻峤长松一口气,乖巧的坐到一旁,双手接过芳颂递过来的羹汤,看了一眼白玉小碗里漂浮着的雪莲与参片,纤纤玉指拿起银质调羹,动作轻缓而慢条斯理,不过片刻一碗温热的羹汤便下了肚。 接过芳姑姑递过来的丝帕拭了唇角后,闻峤想起温太后方才提起的一件事,便抬头看向温太后道,“皇祖母,您说宫里即将举行盛宴,是什么时候?” “就在三日后,这几日礼部与宫里的司礼监正在准备着,这一次齐国派了不少人来,还送来了一位公主,这么大的阵仗,咱们自然也要郑重对待。”说到此处,温太后的语气隐约有些慎重起来。 闻峤未曾察觉,听到温太后提起的那位公主,又想起和亲之事,便道,“皇祖母,齐国为什么会送公主来和 亲?” “听说是齐国最新敕封的定王的提议,说是想与我朝再修旧好,为显心诚,便选一名公主前来和亲。”话落,温太后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微沉道,“倘若齐国的心思当真如此也就罢了。” 温太后后面的话没有明说,闻峤却已然察觉到温太后骤然降下来的语气,又见温太后面上此刻已全无笑意,而是一脸凝重,便道,“皇祖母您为何这么说?难道齐国此次送公主前来和亲的目的并不单纯?” “谁知道呢!”温太后说及此处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有些忿忿,“上一个送过来的已搅得我们满城风雨,谁知这次的又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若不是咱们的边防日渐趋弱,何至于会答应他们和亲。” 话落,温太后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抬眼看向闻峤,见闻峤只是一脸疑惑,并未察觉出什么,便立即不动声色的换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峤儿,你还没说你方才看得如何,你若是喜欢,刚好此次宫宴我便让他进宫,让你亲眼见一见如何?” 闻峤本欲再问,见她的皇祖母突然之间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再问,只轻轻摇了摇头,“皇祖母,我目前的确无心此事。不过,既然皇祖母觉得此人极佳,不若给我那位表妹看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祖母觉得可好?” 温太后哑然片刻,无奈道,“你这丫头,我亲自看中选给你的人,你反倒要推给你表妹?” 闻峤柔柔一笑,笑颜灿如夏花,“皇祖母,您看我目前的确没有这个心思,而您又的确费了不少心思,为了不让您的心思白费,不妨就成全了熙和表妹?” “随你罢。”温太后摆了摆手道,“那日宫宴我还是会让他进宫一趟,愿不愿去见是你的事。不过,你也不要乱点鸳鸯谱。你那表妹,我觉得与淮国公府嫡长孙并不合适。” 闻峤可没打算真的让郑熙和就此相亲,成就良缘,而且郑熙和那古灵精怪的性情谁知藏着什么样的小心思,她可没打算乱点鸳鸯谱,不过是借着郑熙和这个由头应付她的皇祖母罢了,便道,“无妨,我会与她说的。不过,既然皇祖母答应了,明日也派人去接她进宫罢,她一直念叨着想去参加宫宴呢。” “究竟是她想去还是你想去?”温太后一副早已看穿闻峤小心思的眼神,笑道,“行罢,你既想让她陪着你,我便让芳颂明日再出宫一趟,接她进来。” 芳颂这时还在内殿并未退出去,闻言默默看了闻峤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闻峤见温太后误解了自己的心思,却也不打算解释。若是以前,她的确是爱凑热闹的,更何况是这般盛大的宫廷盛宴。不过这一次,闻峤只有躲避的心思。 笑话,有这么一个杀神混在齐国使者的队伍里,她怎么敢去露面,将自己送到敌人眼前? 只要这段时日她不出现在齐国使者们的面前,等齐国的人完全离开之后,以她安平县主的身份,自可逍遥自在,随心所欲。 翌日清晨,就在闻峤晨起梳妆妥当,向温太后请安之际,一辆轿撵落在了寿安宫大门前,正是被芳颂前去接进宫里的郑熙和进宫了。 郑熙和平日里虽大大咧咧,却也是知道规矩的,尤其这里是皇宫,这一次她还是托她县主姐姐的福才能入宫参加宫宴,言行举止格外收敛。不过下轿撵时,眼底仍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今日的郑熙和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淡金色对襟织锦绣云纹长裙,梳着整齐的祥云髻上弁着一支金螺纹累丝玉簪,双耳一对青玉铛,虽说比不上闻峤的衣饰那般贵气逼人,却也不失郑熙和国公府嫡长孙女的身份。 进了正殿,毕恭毕敬的向温太后请过安后,闻峤知道郑熙和拘谨,便将她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偏殿。 甫一入内,郑熙和便拉住闻峤的手,掩饰不住兴奋地道,“县主姐姐,方才入宫的路上芳姑姑告诉我说这宫里有喜事,你快告诉我是什么喜事?” 闻峤见郑熙和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牵着她坐到了东厢的软塌上,玉凝迅速端上方才从膳房送来的羹汤与四碟精致的糕点。 闻峤将其中一碗递到郑熙和面前,一边道,“有两件喜事,一件关于宫里,一件关于你,想先听哪一件?” 郑熙和闻言却是一愣,顾不及去看这闻名天下的太后宫里的糕点,杏眼瞪得圆圆的,一脸不可置信道,“还有关于我的喜事?” “离宫宴举行还有两日 ,你该不会以为让你早早的进宫只是单纯来陪我的罢?”说罢,闻峤又将方形漆木矮几上的糕点挪到了郑熙和面前,“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待你吃饱了我再告诉你。” 郑熙和虽急不可耐的想知道闻峤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不过鼻尖嗅到羹汤与糕点的香气,食欲大开,瞬间只觉得极饿,便也不再推辞。左右眼下都是自己人,郑熙和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玫瑰酥饼送进了殷桃小嘴里,随即一边舀起羹汤一边就着糕点细嚼慢咽。 吃得八分饱了,郑熙和才心满意足的用锦帕拭了唇角,立即朝正在慢条斯理的用着羹汤的闻峤道,“县主姐姐,别卖关子了,快些说罢。” 却见闻峤并不说话,而是向她挑了挑眉,郑熙和这才想起闻峤方才说有两件喜事,便立即道,“先听我的,”她还真不知道这宫里能有关于她的喜事? 闻峤放下手中的白玉小碗,向玉凝使了个眼色,玉凝会意,连忙转身进了内间,不过片刻,便端着一漆木方盒缓步而出,送到了闻峤身前。 闻峤揭开盖子,取出那张宣纸,双手递给郑熙和,道,“你好好看看,喜不喜欢?若是看中了告诉我,我去回禀皇祖母。” 郑熙和满脸疑惑的接过,看清宣纸上的画像后,脸色极其古怪,她杏眼圆圆,满眼狐疑的看向了闻峤,“县主姐姐,这人该不是太后娘娘让你看的罢?” 闻峤远山黛眉轻轻一扬,头也不抬的回道,“你只说有没有看中?” “哎哟我的县主姐姐,”郑熙和无奈又好笑,“我何德何能,怎么劳烦县主姐姐与太后娘娘操心起我的亲事了?我才多大呀!” 说罢,郑熙和忽然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闻峤,翛然顷身向前凑近了闻峤,低声道,“我说县主姐姐,你若真有这个心,不妨先帮我的哥哥介绍一门亲事?你应当明白,有他在前面挡着,我着什么急?” 闻峤早已料到郑熙和的反应,见她这么说,也不奇怪,默默将那张宣纸收回放进了玉凝端着的锦盒之中,一边淡淡道,“反正这个机会我给你了,你不要是你的事,以后可就没有了。至于你哥哥的亲事,哪里需要我操心?” 郑熙和见闻峤提起郑熙元 的亲事时没有什么反应,虽然明知闻峤的心里没有她哥哥郑熙元,心里仍是默默为郑熙元哀叹一声,随即想起闻峤方才所说的另外一件喜事,便又迫不及待道,“县主姐姐,你赶紧说说另外一件喜事罢!” 闻峤让玉凝收好锦盒后,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软塌上,轻轻抬眼看向郑熙和,漫不经心道,“齐国送了一位公主前来和亲,宫里马上有大喜事了。” “什么!难怪爹爹这段时日这般忙碌,可送来一位公主这么大的事,我却未曾听他说起。”郑熙和感叹着,突然一脸八卦道,“县主姐姐,你可知这位公主长得什么模样?是要嫁给咱们的皇上吗?” 闻峤轻轻摇了摇头,“我又没见过,怎会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两日后不是会举行宫宴吗?到时你便可亲眼见到了。至于她嫁的人,应当是洹北王与中山王其中一人。” 说着,闻峤忽然心念一闪,猛然想起洹北王日后可是能与齐国定王,也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人物,倘若与齐国的公主成了亲,日后岂不是与那齐国的摄政王成了亲戚? “你是说七王爷与九王爷?也就是说与齐国公主成亲的人选并未定下?” 郑熙和听着却是越发心痒难耐,她成日在府上无趣透了,难得这次齐国使者终于让她有热闹可以看了,想着便一把拉住闻峤的手道,“县主姐姐,到时你会和我一起去罢!我倒要看看,这位齐国公主的容貌比不比得上咱们的安平县主?” 闻峤被郑熙和的动作吓了一跳,骤然回神,见她满脸兴奋之色,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淡淡道,“不去。我只说过帮你进宫参加宫宴,没说陪你去。” 郑熙和闻言撇撇嘴,没有在多说,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 她虽然不明白闻峤为什么不愿去,不过这么热闹的盛宴,不去岂不可惜了!更何况闻峤这般貌美绝伦,天姿国色的容貌怎么着也得露个脸才是,否则风头岂不是叫齐国的那位公主都抢去了?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骗也得将闻峤骗过去参加宫宴。 想着,郑熙和杏眼一转,唇角轻轻勾了勾,随即抬手拾起一块桂花糕,气定神闲的慢慢塞进了殷桃小嘴中,细细品尝,只觉颇为美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第六章 桃瓣嫣红叶柳绿,出落云泥始盛开,落尽红尘烟雨里,方知荷花翩翩来。 六月,是荷花花开的时节。成片的荷花在碧澄的湖面上迎风摇曳,携风拂过几丝莲子的幽香,端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九莲台,便是这么一处景致怡人的地方,坐落在皇宫东南角,人工开凿出一片小型湖泊,湖泊之上拱桥交错,正中央修建了一片宽敞的亭台,是宫里首屈一指的观景之所,也是此次宫宴举办的场所。 午时。 建德帝赵景宸携太后,皇后与宫中一众妃嫔,皇亲国戚,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齐聚于九莲台。 齐国使者,也是齐国的礼部尚书高建携着齐国的使团居于客座,为首的是一名妙龄少女,不同于赵国女子的打扮,这位少女一头乌发盘成数十支小辫垂于双肩,头围白狐毛发圈围饰,面上掩着一层轻纱遮去她的面容,然而未遮掩的一双眼睛却是黑如曜石,瞧着颇为灵动。 这位少女,便是与齐国使者团此次随行而来的静和公主权静尔。 此际,她正从容地环顾四周,目光并不张扬,而是带着好奇的打量。因为她掩着轻纱未曾现出真容,只露出了眉眼,一时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尤以后宫嫔妃,以及跟在温太后身侧,占着一张席位的郑熙和为甚。 郑熙和的席位在温太后右后侧,旁边还有一张空位是安平县主闻峤的,这个角度刚好侧对着齐国的那位公主,郑熙和便可将那位公主的面容一览无遗的收进眼底。 她仔细看了一眼,虽然无法穿透那层薄纱看清这位公主的真容,但从她的眉眼来看,远远算不上绝色,至少与闻峤那一眼望去仿佛能让人失了魂的眉眼相比,着实差得远了。 看清之后,郑熙和不知怎的,竟悄悄松了口气,随即想到闻峤,见身边的席位仍旧空空如也,便回过头对着玉琢道,“县主姐姐当真不来么?这么难得的机会,这么盛大的宴会,还有齐国的那位公主也在,她不来亲眼瞧一瞧岂不可惜?” 玉琢却是摇了摇头。 她也不明白她家主子最近怎么转了性子,变得安静不说,连热 闹也不爱凑了。若非因为郑熙和是一个人进的宫,没有贴身婢女侍候,她也不会被闻峤指派过来侍候郑熙和,顺便也能一饱眼福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悦耳的丝竹之声缓缓而起,亭台中央鱼贯而入一支服饰单薄而狂野,妆容亦是颇为妖冶的舞姬们,她们身形袅娜,舞姿却颇为奔放,裸露在外的肩臂,胸脯与腰肢闻声而动,无一不吸引着朝臣们的目光。 然而对于后宫的妃嫔与太后而言,却觉得这些舞姬衣着太过裸露,有辱风化。 温太后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虽有听闻齐国民风开放,女子并无太多的拘束,可亲眼见到这般放浪形骸的舞姿,一时却也无法接受。回过头来就想找人说会儿话,见到闻峤的席位仍是空空如也,不免一愣,又见闻峤的表妹郑熙和此刻正盯着那些舞姬们满眼好奇之色,心中不免有些愠怒,便沉了沉脸道,“郑家小女,这可不是你们这些女儿家可以看的。” 郑熙和闻言转过头来,就见温太后正望着她,面色严肃,吓得郑熙和心神一跳,不敢再多看,连忙垂下眼。 温太后却又道,“我且问你,安平县主何在?她怎的不曾和你一同来?” 郑熙和心有怵意,想着温太后如此威势,闻峤若再不来只怕她也待不下去了,可闻峤之前说了不肯来,她若是直说只怕温太后更不高兴了,想了想便道,“回太后娘娘,县主姐姐说晨起有些乏,这宫宴时辰有些长,想歇息够了便过来,这个时辰想来也歇息的差不多了,我这就让玉琢去请她过来。” 温太后点点头,严肃的面色稍霁,“你告诉她让她早些过来,来得太迟有失礼数,让皇上知晓了也不好。” “是。”郑熙和连连点头,迅速侧身让玉琢附身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挥手道,“快些去罢。” 玉琢领命,随即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退了出去。 寿安宫偏殿内,一袭青蓝色贡缎织锦长裙勾勒出纤长而窈窕身形的闻峤此刻正惬意的靠在内间的贵妃榻上,纤细的胳膊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拎着一串青绿果提正一颗一颗的用贝齿咬进口中,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玉凝则在一旁,用云纹团扇对着 闻峤轻轻扇着风,满脸无奈。听着远处隐约传来若有似无的靡靡之音,只觉颇为可惜。 身为温太后最为宠爱的安平县主的贴身侍婢,玉凝本也可以跟着一同去参加宫宴一饱眼福的。可她的主子最近这段时日不知怎么回事,性情恬淡了许多不说,连宫里的热闹也不凑了。 想到玉琢还能陪着表小姐郑熙和一同去参加宫宴,她却只能在这偏殿里安安分分的给自家主子扇风,心里一时有些惆怅。 忽而,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声音并不大,玉凝却对这脚步声极为熟悉,手中团扇一停,对着闭着眼睛吃果提的闻峤道,“姑娘,是玉琢回来了。” 果然,话音未落,玉琢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姑娘,不好了。” 闻峤瞬间睁开眼坐起了身,秋水双眸疑惑的看了一眼玉凝,见玉凝同样满脸不解之色,便将手中还未吃完的青提交给玉凝,同时下了贵妃榻。 与此同时,玉琢的身影也进了偏殿,还未踏进内间便急急忙忙道,“姑娘,表姑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她。” 闻峤闻声越过金丝楠木六扇水绣屏风,一出来就见玉琢一脸焦急的迎上前来,便道,“出了何事?表妹怎么了?你慢慢说!” 玉琢站定之后,稍稍缓了口气,接着道,“回姑娘,表姑娘方才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这会儿正肚子疼,而且说是疼得厉害,连路都走不了。” 闻峤面色一变,“怎么回事?请太医了吗?” 玉琢摇了摇头,“宫宴之上宾客众多,皇上与太后也在场,表姑娘不敢惊动她人,只教奴婢赶紧过来禀告姑娘,说是请姑娘赶紧去看看。” “这个傻丫头。”闻峤无奈道,“她平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也不知先告诉皇祖母,让她请太医来看看。” 说罢突然想到郑熙和对温太后确实是惧怕的,若非有她闻峤在,郑熙和在温太后面前是连声都不敢吭的,便朝玉琢道,“你先行一步回去告诉表妹,说我即刻就到,然后你去告诉芳姑姑此事,让她尽快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去给表妹看看。” “奴婢这就去。”玉琢福了福身,迅速转身离开了偏殿。 玉琢离开后,闻 峤也匆匆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觉得衣饰妥当后,这才与玉凝一同出了寿安宫。 刚穿过一道宫门,即将到达御花园方向时,闻峤突然想起一件事。 此时的宫宴之上齐国使者必然都在,也就是说齐国那位权力至高无上的摄政王也在其中,闻峤瞬间心神一惊,连忙回神拉住玉凝的手道,“且慢,玉凝,你赶紧回寿安宫我的房间取一方轻纱来,我有急用,快去!” 玉凝不解,却见闻峤一脸慎重,便道,“是,那请姑娘在此等我,我即刻便来。”说罢便转身沿着来路匆匆而去。 闻峤站在原地,只觉满心焦急,既着急郑熙和的情况,又隐隐有一丝忧虑,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绪颇为沉重。 就在此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道极轻的脚步声,闻峤正要回身,忽而后颈一痛,意识瞬间昏迷,整个人随即瘫倒了下去。 闻峤身后,一名貌不起眼的内监环顾四周一眼,将一件内监服饰的外裳对着闻峤兜头一罩,而后迅速背起闻峤,谨慎的离开了此地。 未几,取了轻纱的玉凝回到此地,却见四下无人,朝着此时空旷的四周喊了几声‘姑娘’仍旧没有半点回音后,心里想着闻峤是不是先行一步往九莲台了,便加快脚步朝着九莲台方向赶去。 待玉凝赶到九莲台时,宴台中央已换上了赵国的歌舞姬。舞姬们跟着悦耳的丝竹之声翩翩起舞,身形婀娜,体态优美而婉约,长袖翻转之间宛如仙娥飘然而临。 郑熙和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衣角却忽然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见是面色逐渐慌张的玉凝,便道,“玉凝,怎么了?县主姐姐没跟你一同过来?” 玉凝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尤其是环顾了一眼四周却始终不见闻峤的身影,心头生出一阵恐慌,却不敢惊动她人,俯身朝郑熙和低声道,“表姑娘,我家姑娘——不见了。” 郑熙和见玉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虽然觉得她在大惊小怪,毕竟这里可是皇宫,作为温太后最为宠爱的安平县主,闻峤在宫内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又怎么可能会不见。 不过此刻见玉凝面色这般凝重,也不敢多加揣测,便道,“究竟出了何事?你慢慢说。” 玉凝便道,“我方才同姑娘一同出来准备来寻表姑娘。出门之后,姑娘让我回去取一方轻纱说是有急用。可等我取了轻纱出来,却不见我家姑娘的人影。我原以为我家姑娘先行一步来了九莲台,可我到此刻,都未曾见到我家姑娘。” 郑熙和此刻心下也有些不安,闻峤不会是无缘无故突然闹失踪的人,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身子不适的情况下。 可这里是皇宫,平白无故的她能去哪儿? 想着,郑熙和便朝玉凝道,“你先莫着急,我陪你一同去找。”话落便从座上起身,向温太后身边的芳姑姑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玉凝玉琢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九莲台,往寿安宫方向而去。 就在郑熙和带着玉凝玉琢遍寻闻峤之际,皇宫东侧门前,一辆马车车辙较深,缓缓而出,马车前沿坐着一名随侍。 宫门侍卫将其拦下,随侍连忙下车,取出通行令,同时朝侍卫道,“二位大人,马车里尽是我们的歌姬,她们的舞曲已结束,按照宫规不能在宫里久留,我等奉命将她们立即送回驿站。”话落便回身将马车门打开,露出数名仍身着舞服,姿容妖冶的舞姬,正同时望向宫门守卫。 侍卫清点了一下人数,又验过通行令,确认无误后,开门放行。 须臾,这辆马车在炎炎烈日之下,宫门侍卫的目光之中,缓缓消失在长街尽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第七章 闻峤是在后颈的一阵钝痛中缓缓醒转过来的。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气闷,环顾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浑身被迫蜷缩着,似乎是在一个木箱子里。 而此刻,困着她的这个木箱子正在行进的途中,因为四周隐约有些许嘈杂之声,似乎正行经在街道之上。 闻峤看不见,因为这个箱子里一片漆黑,除却四周留有几个透气的孔洞之外,再无其他。 闻峤心中生出一阵恐慌。 她明明先前还在皇宫里,怎么转眼醒来却被囚在这个木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在皇宫里掳劫她?又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闻峤全无头绪,因此也更为害怕。 她想起呼救,甫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闻峤又惊又怕,想起自己手脚还可以动,便用尽全力踢打着木箱,谁知才踢了几脚,木箱之上似乎被附上了一层东西,紧接着闻峤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姑娘醒了?莫急,姑娘身份尊贵,我们也不敢怠慢。姑娘放心,等出了城便放你出来。还请姑娘在忍耐些许。” 闻峤听这声音略显低沉,却是女声,像是中年女子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她从前从未听到过。 究竟是什么人这般大胆?在明知她的身份是安平县主的情况下还敢掳劫她?并且胆大包天的在皇宫内就将她掳走?有如此手段的人为何偏偏要掳劫她? 闻峤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更加奋力的挣扎着。可踢打许久,外头不在有声音传来,而喧嚣的人声也逐渐远去,闻峤知道,他们正逐渐远离城区。 闻峤开始不在挣扎,默默凝神。 她必须要保存体力,才能伺机逃走。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 喧闹了一日的宫廷盛宴渐渐落幕之际,寿安宫内却起了轩然大波。 郑熙和在与玉凝玉琢三人寻了一个下午都未曾寻到闻峤之后终于心生危机,最终无奈向离席返回寿安宫的温太后说明了实情。 因为郑熙和的身份,偌大的皇宫之内有许多地方是郑熙和不敢去也不能去的,可她在寻遍自己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看不到闻峤之后 ,只能抱着闻峤是起了玩闹的心思躲起了捉迷藏而向温太后求助。 可郑熙和心里明白,闻峤不是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玩消失。 果然,温太后在得知此事后同样震惊而愠怒。但闻峤失踪已过了两个多时辰,而闻峤向来知事懂礼,更不可能在皇宫里胡来,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温太后心急闻峤的消息,不敢拖延,当即下令寿安宫上下立即出门去寻闻峤,同时也将这个消息迅速送往三宫六院以及御前。 建德帝赵景宸收到温太后的谕令,知道她向来将安平县主当命根子一样疼爱,当即下令阖宫上下遍寻安平县主闻峤的下落。 然而,直到戌时,皇宫里外仍旧没有闻峤的半点消息。温太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也越发心急于闻峤的安危,便亲自赶到了建德帝赵景宸所在的太和殿,让建德帝立即传旨封锁京城,全体禁军出动,翻遍整座京城也要找出安平县主闻峤。 郑熙和因为此事,也不敢在宫里久待,便向太后恳求出宫,立即赶回渊国公府向府上众人告知闻峤失踪一事。 温太后此时见到郑熙和便觉心烦,可她也不便因此迁怒于一个小辈,便随手一挥,让芳颂送郑熙和出宫。 至于玉凝与玉琢,则被留在了寿安宫看押起来,因为安平县主闻峤的失踪而这两个丫头竟没有丝毫头绪,温太后认为这两个奴婢看顾不周,未尽本分,便打算等找到闻峤之后再行处置。 亥时初刻,浩荡的夜幕之下,本该随着万家灯火一同归向于寂静的深夜的渊国公府,在郑熙和的深夜降临之后,前院的灯火瞬息之间一片通明。 本已睡下的渊国公闻靖在听到管家来报闻峤失踪的消息后,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好便火急火燎的出了寝房。 内榻的平氏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见闻靖这般火急火燎的起了身,颀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门外,而方才门外管家隐约说到‘安平县主’‘失踪’等字眼,又想起自家夫君的反应,想到只怕是闻峤出了事,当下毫无睡意,便也迅速穿衣起身。 闻峤身为温太后最为宠爱的安平县主,倘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这渊国公府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楼道 内,闻靖一边扣着深灰束腰对襟长衫上的环扣,清俊儒雅的面上难掩焦急之色,一边步履匆匆,对着跟在身侧的管家道,“熙和究竟是如何说得?闻峤好端端的待在宫里,怎么就失踪了?” 管家回道,“回公爷,表姑娘只说县主姑娘是在午时失了踪,至今没有半点消息。太后娘娘已命宫中之人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未曾找到县主姑娘。如今太后娘娘已让皇上下了旨今夜封锁全城,并派了禁军正在城内四处搜寻县主姑娘的下落。” 闻靖闻言眉头蹙得更深,步履亦是越发急切,他知道从管家这里在打听不出什么,只有去问郑熙和,便加快脚步赶向正厅。 须臾,闻靖踏进厅内,就见郑熙和此刻正坐在客座之上,神情有些恍惚,在昏黄的光影下小脸更显憔悴,然而闻靖挂念闻峤的安危,顾不得其它,径自道,“熙和,闻峤究竟出了何事?她是如何失踪的,你仔细告诉我可好?” 声音虽显急切,却仍是放柔了些。 郑熙和一听闻靖的声音,瞬间泪盈于睫,也不知是惊慌还是难受,侧眼朝闻靖望过来,忍不住哭声道,“舅父……” 闻靖知道事已至此,此事不该迁怒郑熙和,也不忍苛责与她,便上前一步轻声道,“舅父知道你心里难受委屈,可事关闻峤,你必须说清楚,我们才能依靠蛛丝马迹尽快找回我女儿,你明白吗?” 郑熙和点点头,抬手用丝帕拭去了面上泪痕,又轻轻吸了吸鼻,然后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闻靖。 闻靖缓缓听着,眉峰愈渐低沉,眉头紧锁,挺拔鼻翼的侧影错落在他儒雅的面庞上,在烛光的晕染下竟显出一丝不同于平日的深沉。 因为在郑熙和说完之后,他竟然没有得到关于闻峤消失的丝毫痕迹。 闻峤就仿佛是在皇宫里凭空失踪了一般,毫无痕迹可寻。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是什么人能在皇宫里悄无声息的带走闻峤?又为何要带走闻峤? 闻峤身为皇太后最为宠爱的安平县主,身份何等尊贵,平日里都无人敢得罪,又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又手眼通天的从宫里带走了安平县主? 而今日,宫里偏偏举办了盛大的 宫宴。 闻靖仔细想着,翛然站起身,朝管家道,“李伯,待会儿夫人过来后你告诉她让她好好安置照顾熙和。明日一早传信郑国公府,就说熙和在咱们府上,让世子夫人回府一趟。” 李伯点头应下,见闻靖转身就要出门,忙道,“公爷要去哪里?这夜都深了!” “闻峤没有消息我不放心,需亲自去一趟禁卫营。另外,此事暂时不必惊动母亲,府中一切事宜,待我回来再行处置。”话落,闻靖颀长而略显焦急的身影已消失在院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翌日。 收到消息的郑国公府世子夫人闻晴赶回渊国公府,接走了脸色憔悴而惶恐的郑熙和。 而温太后因为整整一日仍旧没有闻峤的消息,已是心急如焚,在召见过闻靖之后,命令禁军将搜寻闻峤的范围扩大到京城之中的每一家每一户,尤其重点排查昨日进出宫廷的所有人选,包括齐国使者所住的驿站。 温太后甚至已做好打算,倘若京城里也搜不到闻峤的半点消息,她便要扩大范围,全国搜寻,甚至还要张贴画像高额悬赏了。 总之不计一切代价,她也一定要找到她的小心肝闻峤,否则她寝食难安,更加愧对早早仙逝的她的女儿,长宁长公主赵珂。 就在京城上下因为安平县主闻峤的下落而人仰马翻,民众惶惶之际,京城以北数百里之外的一条管道上,一辆马车正加快速度行进着。 望着前方隐隐窥见巍峨城廓如山的一角却始终无法赶到的雍都,又见暮色四野,火红的晚霞已弥漫天际,不过片刻即将全黑的天色,而官道前方半里之地,正有一间酒肆。马车前沿的两名侍者对视一眼,黑衣侍者低声道,“眼下已赶不到雍都,咱们不妨在此地过一夜,明日一早在加速前行?” 另一名侍者身着灰衣,没有回声,只默默点头。马车随即加快速度,不过片刻便停在了那间酒肆的大门前。 两名侍者下了马车,对着车门轻轻敲击三下。车门被打开,一名身形中等的中年仆妇下了马车,对着马车内道,“姑娘,可以下车了。咱们今晚在此过夜,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随即,一道纤柔的身影从马车内探出身,她头带一 顶轻纱帽,素色的长纱掩去了她的身形与面容,却见她动作款款攀着马车檐壁缓缓而出,一双纤纤袖手在晚霞的余晖之下莹白如玉,华贵流光。 两名侍者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移开了目光。 仆妇则尽忠职守的侯在一侧,待闻峤下了马车便搀住她的手臂,黑衣侍者去将马车停好,灰衣侍者则领着一行人迈向酒肆。 这间酒肆共有两层,一楼供吃喝,二楼供吃住,皆是方便与过往行人。 进了酒肆,灰衣侍者直奔柜台订两间上房。 闻峤被身边的仆妇扣着,因为不知被他们喂了什么而发不出声音,只能乖巧的侯在一旁,虽然眼前被轻纱遮挡,却也勉强能视物。 闻峤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碰巧此时,二楼的木梯之上正缓缓步下两名身影,夕阳余晖之下,为首一人一袭月白束腰对襟长褂,身形笔挺修长,眉目在一层轻纱的遮掩下看得不甚清晰,但依稀可见清霁隽雅。 闻峤漫不经心扫过,却在望见这人腰际的一枚白玉佩时眸光一顿,随即心神一颤。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这种方形云纹白玉佩,是赵国皇族之人独有的配饰!就连她闻峤,也是因为温太后的缘故,赏赐了这样一枚玉佩。 这个人,极有可能成为她的救星! 闻峤心头狂跳,面上却越发镇定。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在身旁仆妇看向灰衣侍者而未曾察觉之际,闻峤轻轻抬手,右手悄无声息的摘下了腰间的玉佩,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此刻,灰衣侍者订好了厢房,折回身来领着她们走向楼梯。而那两名男子也步下最后几节台阶。 闻峤屏息凝神,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即将踏上木梯,与白衣男子擦肩而过之际,闻峤脚下一崴,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咔嚓’声,闻峤身形一歪,攀着男子的手臂跌倒在地。 “主子——!” “姑娘——” 闻峤身边的仆妇与白衣男子身后的随侍同时色变。 仆妇立即俯身,双手钳制一般将闻峤扶起,身旁的白衣男子也在同一时刻站起身,看了一眼被仆妇扶起的闻峤,低声道,“姑娘无事罢?”声音清浅而略带一丝暗哑,仿若山间清泉,潺潺流水荡漾心神。 闻 峤心口狂跳,可她无法出声,尤其是此刻右脚踝处传来的一阵阵剧痛叫她额间都渗出了一层冷汗,可她却无法喊出口,只能无声忍耐着钻心的剧痛。 “多谢这位公子。我家姑娘无事,不劳公子挂心。”仆妇话落便搀扶着闻峤继续上楼,却在抬脚之际发现闻峤无法动弹,又感觉到闻峤攀着她臂膀的手正轻颤着,想着闻峤可能是伤到了脚,面色微变。正巧此时,黑衣侍者也进了酒肆,仆妇便朝黑衣侍者道,“姑娘脚伤了,你来背她。” 黑衣侍者二话不说,快步上前而来将闻峤背起,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仆妇立即跟上,一行人迅速消失在了二楼的楼道之间。 木梯台阶前,白衣男子回头望着闻峤一行人消失的背影,悄无声息的收回视线,摊开右手,却见右手掌心之上赫然躺着一枚方形白玉佩。 白玉佩色泽纯净剔透,是绝佳的羊田白玉,而摊在掌心的这一面镌刻着一个‘安’字。男子手掌一动,白玉佩瞬间翻了个面,随即露出一个‘平’字。端正的楷体四周,是精巧的云纹环绕。 纤长而细密的眼睫之下,男子深邃的瞳眸微凝,刀削斧凿般的侧颜在日落余晖的光影之中形影绰绰,晦暗不明。 竟然是她? 身后的随侍并不识得这枚玉佩的来历,只是见自家主子手中突然出现一枚玉佩,一时有些奇怪,便低声道,“主子,这是?” 赵景洹合起手掌,朝随侍道,“狄青何在?” 随侍道,“狄青去布置酒菜了,主子可要寻他?” 赵景洹道,“待他回来后,让他立即回房见我。还有,方才那几人,你去查查他们住在哪间厢房?动作隐秘一些,莫要叫人察觉。” 随侍低声道,“是。”随即回身,脚步极轻的踏上木梯,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二楼的楼道之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第八章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唯有些许虫鸣之声在四野回荡。 酒肆二楼的云字二号厢房内,闻峤听着房中仆妇正趴睡在木桌前熟睡的鼻息声,心中越发忐忑而惶恐。 回想起傍晚时分她撞到的那位白衣男子,闻峤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是单凭一枚玉佩而猜测着他的身份,所以闻峤不敢确定他会不会来救自己。 倘若那人不来救她呢? 而这些绑她的人,她更不知是何人?又怎敢从皇宫里绑她? 闻峤本想着谨慎一些,趁这些人不备偷偷逃走。谁知这些人竟如此谨慎,一个中年仆妇时刻守在她身边,两名侍从交替守在外头,更有甚者,为防她开口求救,竟下药毒了她的嗓子。而今日,她更是崴了脚不便行走。 倘若那人不来救她。而能证明她身份的玉佩也已不在身边,闻峤无法想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闻峤越想越怕,努力挪动着受伤的脚踝,蜷着身子将自己缩进这一方角落里,仿佛这样便能护住她自己。可这夜半三更之际,面对未来未知的惶恐,闻峤愈发恐惧。 倘若…… 正忐忑不安时,闻峤忽听到门外传来些许声响,极轻,仿佛还未发出便又吞了回去。闻峤心神一凝,紧张的看向屋内正趴睡在桌前的仆妇,见她隐隐动了动,似要醒来,就听‘吱呀’一声,大门翛然被推开。 仆妇闻声醒来,刚站起身,就被一个突然闪进来的身影抬手一个手刀狠狠劈在后颈之间,片刻之间便又倒了下去。 须臾,那人身影一闪,瞬息之间已站到了床前,在隐约可见的夜色中微微俯身,拱手道,“姑娘受惊了,可以出来了,我家主人在外头等您。” 听到这话,闻峤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极大的惶恐骤然退去,眼泪却在这一瞬间奔涌而出,收也收不住的汨汨而流。 她正要开口说一声谢谢,才想起自己无法出声,只能轻哼几声,抬手抹了抹脸后,这才挪动着身子从床里探出身,指着自己的脚踝又哼了几声。 那人愣了片刻,随即低声道,“狄青冒犯了,还请姑娘恕罪。”话落便弯下身来,双手横抱 起闻峤,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当浩瀚苍穹之昂,一颗流星划破万里星河之际,酒肆外的一辆马车内点了一盏灯。 微弱的烛光下,闻峤也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面貌,横眉星目,鬓若刀裁,姣好而黑白分明的眉眼之下,鼻梁高悬如松,宛如鬼斧神工一般完美的面庞,却因为唇色微微泛白而带了些许病气。 他面色极白,并非是那种苍白,而是一种冷白,如冷玉,如皎月,明明近在眼前,却彷如远在天边。 这张脸,与闻峤记忆之中的一张面容渐渐重叠,正是她的皇亲国戚之一,七王洹北王!也是傍晚时分她撞到的那白衣男子! 闻峤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赵景洹。而赵景洹竟然救了她! 闻峤不知,就在她看向赵景洹的同时,赵景洹也正在打量着她。 美貌名闻天下的安平县主,一如传闻之中那般貌美,然而这张脸,赵景洹却早已见过。在他少年时,长宁长公主赵珂风华正茂,容色倾国,凡见过之人无不夸赞。那张脸,比眼前这张脸更美艳,更张扬。 而眼前这张脸,多了几分稚气,尤其是那泪痕尚未拭净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更添了一分楚楚可怜。 赵景洹也从未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 安平县主闻峤。 按说她此刻应在京城,在渊国公府,或是在皇宫里,群人拥簇,锦衣玉食,怎么会出现在此?看这模样,似乎还是被人掳劫而来的?而又偏偏,让他碰上? 想着,赵景洹见安平县主只默默望着他,也不出声,便开口道,“安平县主,你怎会在此?那些掳你的人,又是什么人?” 闻峤听着这浅淡的声音骤起,原本因恐惧而彷徨的心神也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朝赵景洹行了一个大礼,随即又坐回原处,指了指自己的口轻轻摇着头。 赵景洹诧异,正要开口,忽然喉头一阵发痒,他以手捏拳掩在唇前轻咳一阵后,方轻声道,“县主无法开口?” 闻峤轻轻颔首。 “那我问,县主只管点头或摇头便可。” 闻峤轻轻点头。 “县主无法开口可是因他们而起?” 闻峤点头。 “那些掳走你的人你可知是何人?” 闻峤摇头。 “他们是从何处掳的你?京城?” 闻峤点头。 “渊国公府,还是皇宫?” 闻峤抬手比了个二。 “县主被他们掳劫而来有几日?” 闻峤比了个三。 赵景洹心下了然,却也越发诧异。要知道闻峤县主身份虽比不上公主那般尊贵,却是温太后的掌中娇,心头肉,地位完全不低于公主,却竟然被人从皇宫中掳劫出来,一路数百里竟畅通无阻,明日便可抵达雍都。一旦他们过了雍都,就是赵国的边城雁北。 越过雁北,便是出了赵国的国境,赵国以北跨过百余里的草原,是国力渐盛的齐国,赵国以西数百里的戈壁滩上,是骑兵骁勇的金国。 赵景洹不知这些人会将安平县主掳往何处,却知一旦出了赵国国境,再想救回却是千难万险了。 倘若今日不是遇见他,安平县主的处境堪忧啊。 沉吟片刻,赵景洹又道,“既然县主侥幸被我遇见,我正好奉命回京,县主可愿与我一同回京?” 闻峤连忙点头。 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些人,闻峤只想赶紧回京。眼下七王爷刚好救了她,又愿意带她回京,她求之不得。想着,闻峤突然想起赵景洹回京想必是收到了皇上的旨意,奉命回京面见齐国的和亲公主,一时间又心有忐忑。 不知怎的,她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要阻止赵景洹与齐国公主的亲事。此时此刻,洹北王赵景洹就在她眼前,淡柔似水,清霁如玉,却又彷似蒙上一层轻纱,如雾,如障,叫人无法看透。 这样的人,是以后权倾天下,即便强横如权肃也无法匹敌的人物。这个人,是她的救星!她不能让他,与齐国的人有任何牵扯。 这个念头愈发强盛,闻峤此刻的心境却也愈发平静。 洹北王虽是她的王舅,与她却是鲜少见面,与渊国公府更是从不往来,今日若非侥幸,被他救下,闻峤也从未想过会与赵景洹有交集。而此刻,赵景洹邀她一同回京。 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她虽无法开口说话,但在这回京的路上,她总能寻到一丝机会。 见闻峤想也不想的连忙点头,赵景洹淡淡一笑,随即撩起车帘低声唤道,“狄青 。” “属下在!”马车外的狄青迅速上前,附身至马车边沿。 赵景洹低声嘱咐了一番,声量颇轻,闻峤并未听清,也不便凑近。不过片刻,就见赵景洹放下了车帘,转过头来道,“夜已深,这间酒肆已不能住了,后半夜咱们就要歇在这马车上。县主脚上有伤,又口不能言,明日进了平阳,我会为县主请一名大夫看看伤势,可好?” 闻峤连连点头。 望着闻峤这幅可怜兮兮又极为乖巧的模样,赵景洹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好笑,不过想到闻峤背后的温太后,赵景洹只将这些心思留存心底,面上半分不显。而后伸手入怀,摸出一枚玉佩摊在掌心递给闻峤。 “安平县主,你可知我们身上的玉佩并无刻名,唯有你的这枚玉佩,世上独此一份,是太后的心意,见玉佩如见县主,县主可莫要再弄丢了。” 闻峤连忙点头,伸手就要接过,触及指尖冰凉的温度时微微一怔,抬头见赵景洹眸光淡然的望着她,闻峤心神一动,此时此刻,心底对他有着莫大的感激。 与传闻中一般体弱多病的人物,在她惶恐而害怕之际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救下了她,随后声音清浅的邀她一同回京,便是婉转的告诉她不必在担心前路。 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怎会不心存感激? 只是此时此刻,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想着,闻峤左手拾起玉佩,右手连忙按住赵景洹欲收回去的右掌,在赵景洹疑惑的目光中,闻峤面色郑重,伸出纤纤玉指,在赵景洹的掌中接连写下四个字——多谢王爷。 赵景洹触及掌间细腻一时微怔,见闻峤一心一意在他掌中刻字,面色诚恳,目光诚挚,沉默一瞬,在闻峤的玉指离开后,赵景洹不经意间握了握拳,轻轻收回,低声道,“你本就是我的晚辈,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夜深了,早些歇着。” 闻峤轻轻颔首,靠在角落不在多言。不知是因为巨大的恐慌过后心神骤然放松下来,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赵景洹在听到闻峤明显沉重的呼吸声后睁开了眼,默默望着闻峤偏过头而轮廓缱绻的侧颜,瞥见她眼角的一丝泪痕,凝视片刻,悄然闭上 了眼。 翌日清晨。 闻峤醒来时,马车已进了平阳城内,听着马车外络绎不绝的人声、车马声,想着昨日还被那些人胁迫着不知往哪里去,闻峤恍如隔世。 须臾,马车停在了一间客栈前,不过片刻,马车外传来一道男声,“主子,到了。属下已订好了两间上房,咱们可以进去歇着了。” 赵景洹闻声睁开眼,就见闻峤正望着他,神色平淡之余,却隐有一丝忐忑,便道,“我让常弓选的客栈,你腿脚不便,就先行歇息,我稍后就让常弓去请一位大夫过来给你诊治。待看过了伤,咱们再行赶路。” 闻峤点点头。 这时,赵景洹忽然伸手入怀摸出一方白色锦帕递给闻峤。 闻峤接过,疑惑看向赵景洹,就见赵景洹从座上起了身,上前而来道,“遮住你的脸莫要叫旁人看见。另外,你腿脚不便行走,常弓是下属,不便与你太过亲近,而我是你的长辈,所以……” 后面的话赵景洹没有明说,闻峤却已会意,一时有些羞窘,然而此时情况特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轻轻点了点头,将手帕掩在面前,而后任由赵景洹弯身将她横抱起身,随即出了马车。 马车外恭候在一侧的常弓见赵景洹亲自将这位被她救下的姑娘抱了出来,一时有些诧异,然而面上却是不显。 赵景洹这时已下了马车,让闻峤掩住手帕的脸面向自己后,朝恭候在一旁的常弓道,“进去罢。” 常弓颔首,“主子请随我来,”话落便领先走在前方,进了这间‘云来’客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第九章 将闻峤抱着一路上了木梯,进了二楼的一间上房内,又吩咐店小二准备一些东西送进来后,赵景洹便退了出来,转身进了隔壁的一间厢房。 常弓拿着行礼跟在身后进了屋,将行礼搁在屋内正中央的方桌之上,一边想起方才赵景洹抱着闻峤上楼的模样,忍不住道,“主子,这位姑娘,咱们也要带她一同回京吗?” 赵景洹正落座与屋内的檀木椅上,似是听出常弓话里的疑虑,便道,“你可知她是谁?” 常弓摇了摇头。“不知。” “她是安平县主。” 常弓一愣。 他虽从未见过安平县主,却也听过她的声名,当今太后娘娘嫡亲的外甥女,天姿国色,貌美绝伦,被太后娘娘当做心头宝一般宠爱着,名义上虽是一名县主,实际上的地位却并不亚于公主。 而且,今晨收到京城飞来的信鸽,偏偏就提及了安平县主一事。 “主子,属下今晨收到的信鸽,便提及了安平县主失踪一事。听闻安平县主与数日前在皇宫内失踪,遍寻不见,太后娘娘大怒,已让皇上下了旨全京城搜寻安平县主的下落。只是没想到……”安平县主出现在这里,又被他的主子给救下? “看来,她的出现的确只是巧合。”赵景洹默然片刻,又道,“还有何消息?” “那日的宫宴,九王也前去参加了。正是安平县主失踪那日发生的事。” 赵景洹横眉轻蹙。 自从齐国使者来京后,他便收到了皇上的信让他即刻回京。如今这迎接齐国使者的宫宴,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九王也进了宫陪同,只怕也是受了皇上的旨意。 只是,齐国公主来京,为何要他一个闲散王爷作陪?又急忙召他回京? 只怕,皇帝是另有打算,却丝毫口风不露。 赵景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就在此时,常弓想到了什么,忽道,“主子,既然安平县主的失踪已引得京城内外不宁,咱们是否要将安平县主在此的消息传回去?” 赵景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个消息,不能由我们传回去,而应当由安平县主她自己传回去。” 常弓不解。 赵 景洹并未多做解释,只道,“你先去请一名大夫过来给县主问诊,另外再找一位婢女以便途中服侍县主。还有,县主的身份,绝不可透露出去。” “是,主子。”常弓颔首领命,随即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请进了客栈,是一名两鬓渐白的老者。 为了看嗓子,闻峤不便蒙着脸,早已取下了那方丝帕。 大夫初见闻峤的容貌时吃了一惊,又见同坐在屋内的赵景洹龙章凤姿,虽唇色隐隐泛白,仍不减其尊贵气质,心下微凝,不敢多看,认真的为闻峤诊脉。 细细摸过了脉,验过了脚踝的伤,大夫又探看闻峤的嗓子。半晌,大夫视线凝重的收回手,转身朝赵景洹道,“公子,这位姑娘的脚踝有稍许错位,需要正骨。正骨之后再行敷药,月余即可恢复。身上也并无大碍,像是受了惊,喝几幅安神药即可。只是这嗓子并无损伤,老朽无能,并不知是何缘故。” 闻峤闻言眉头一丧。她只是被那些人喂了药就不能说话了,可是病因却诊不出来,难道她从此就哑了? 赵景洹看出闻峤低迷的情绪,轻声安慰道,“莫急,此地医不了,咱们可以回去在医。” 闻峤眼神一亮。 不错,等回了京城,太医院里的太医个个医术精湛,她就不信会对她的嗓子束手无策。再说还有她的皇祖母温太后在,温太后爱她至深,定会想方设法医治她的嗓子。想着,闻峤便对赵景洹轻轻点了点头。 见闻峤的情绪平缓了些,赵景洹转头对老者道,“大夫,我们还需赶路,劳烦大夫尽快给她正骨,敷脚的伤药我让下属随大夫去医馆取,有劳了。” “这……”大夫迟疑片刻,道,“这位姑娘还需用安神汤。而且正骨之后的脚一时不能动弹,公子可否稍缓几日?” 赵景洹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闻峤,轻声询问,“你觉得如何?” 虽然闻峤很想即刻归京,不过脚踝的剧痛让她明白眼前的处境,更何况还有七王在此,行事又处处体贴周到,而且这又是一个亲近赵景洹的时机,闻峤更不愿错过,便点了点头。 见闻峤点头,赵景洹又朝大夫道,“那便依大夫所言在此地修养几日,有劳了 。” “不敢,那老朽就准备为姑娘正骨了,稍后正骨会有所痛楚,烦请姑娘暂且忍耐。”话落便取过身旁的药箱,为闻峤的脚踝正骨而做准备。 闻峤虽然紧张,却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深吸一口气,忐忑的等待着。 将药油准备好后,大夫净了手,就开始为闻峤正骨。 闻峤眼睁睁看着大夫扶起她的脚踝,迅速闭上了眼,就听‘咔嚓’一声,瞬间的剧痛过后,脚踝处竟再不似之前那般疼痛难忍,而是隐隐的胀痛。闻峤轻轻一动,就听大夫道,“姑娘暂且莫乱动,这脚还需修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这段时日,姑娘的右脚暂不能行动,姑娘或用拐杖,或请公子协助着下地。” 闻峤点点头,就见大夫说话的同时已在她的伤处抹好了药油。 为闻峤正好了骨,大夫站起身,朝屋内等候在一旁的赵景洹道,“公子,这位姑娘的伤脚已医好,余下只待时间来养好,想要彻底恢复至少月余之久。稍后老朽会为姑娘开几副药,劳烦公子派人去取。” 赵景洹颔首,“有劳大夫了。”说罢朝身后的常弓道,“常弓,送大夫回医馆,顺便取药回来。” “是。”常弓颔首,便上前帮着大夫收拾好药箱,送大夫一同出了门。 屋内,赵景洹望着靠坐在床榻前的闻峤,见她面上隐有泪痕,想必是因为方才正骨时的剧痛而落下了泪却极力隐忍,此刻泪痕未干而眼角泛红,却又因为无法开口而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盯着她的伤脚处,柔弱的身躯缩成一团,瞧着极为可怜,赵景洹眸色微动。 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平县主,即便是安平县主的生母长宁长公主,那风华正茂的容颜永远高傲而张扬,又深得元兴帝与当时身为皇后的温氏的宠爱,远远不是如今的这位安平县主能比的。 只是,身处如此逆境,却也不哭不闹,不自恃身份,不骄纵张扬,倒也出乎他的意料。 赵景洹忽然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方灰色锦帕,上前轻声道,“县主的脚伤如何了?可觉得好些?” 闻峤正在感受着脚踝处的痛楚,闻声抬头,就见赵景洹已上前而来,并递上手上的丝帕,闻峤一脸疑惑,忽见赵景 洹正望着她的脸,看出她面上的不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闻峤抬手摸向眼角处,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悄然落了泪,涩然一笑,伸手接过赵景洹递过来的锦帕拭去眼角的泪痕,这才想起赵景洹方才的问话,便又轻轻点了点头,用口型说出两个字——多谢。 “我说过,我是你的长辈,不必向我言谢。”赵景洹轻轻开口,低声道,“我已让常弓去寻一名婢女来服侍你,此地离京城尚远,路上有侍女服侍会方便许多。另外,咱们既然暂时不能赶路,你可想传信回京告知你的境况?” 闻峤犹疑片刻,点了点头。同时环顾四周,看这屋内是否有纸笔。 赵景洹早已让店小二准备了纸笔,此时见闻峤寻找的目光,便将放在床尾的纸笔端到了屋内正中央的圆桌前,又上前而来轻轻俯身,朝闻峤轻声道,“我已让常弓去准备一副拐杖,在此之前,只能由我相助了,你莫介意。” 闻峤明白赵景洹之意,心里感激无比,哪里还敢介意,便轻轻点了点头,任由赵景洹顷身将她抱起,感受着赵景洹近在咫尺的体温,惴惴不安地坐到了圆桌前。 摊开纸张,拾起轻毫蘸了蘸墨水,提笔时闻峤却犯了难。 她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之后还未曾动过笔,写出来的字迹只怕与原身不太相像,倘若写了寄回去不知是否会引起怀疑。 赵景洹不知闻峤心中所想,只道,“写给渊国公府罢,国公府收到了信,自会送往宫中。” 闻峤连忙回神,慌忙点头,这才依着记忆中原身的笔迹缓缓落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第十章 闻峤写完信后,赵景洹便让人快马寄回京城。 不久,常弓回来了,带回了医馆的药外,还带了一名婢女回来。这婢女是常弓托医馆大夫帮忙找的,雇佣数日,待闻峤回京后,再将这名婢女送回。 常弓是个办事妥当的,见这婢女模样清秀,瞧着老实本分,做事手脚麻利,就将这婢女请了回来。倒也不曾透露闻峤的身份与姓名,只让她以姑娘相称。 婢女名叫青柑,因在医馆待了些时日,对药理有几分熟悉,赵景洹便让她悉心照顾闻峤,煎药,用药,敷药等一律不得大意。 青柑初见闻峤貌美惊人,又见赵景洹气质华贵,出口不凡,明白这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与公子,更不敢有丝毫怠慢,做事越发小心谨慎,也因此颇得闻峤之心,用得也越发顺手。 两日后清晨,京城渊国公府收到了一封快马来信。 闻靖这段时日一直跟着金陵卫四周寻找闻峤的下落,听管家派人来报说是收到了县主的信,惊讶之余,立即策马狂奔,马不停蹄的赶回渊国公府。 甫一进门,管家李伯立即奉上一早收到的书信。 闻靖接过信件,看清外封上字迹娟秀的‘父亲亲启’四个字,眉梢一扬,沉闷数日的面色终于稍缓。 他迅速拆开外封,打开信件,一边大步往屋里走。 【请皇祖母,祖母,父亲安,峤儿昨日蒙七王爷相救,如今身在平阳,因脚有伤不便行走,需修养数日方能动身。不日与王爷同归,诸人勿念——闻峤留】 一目十行扫过这寥寥数语的信件,闻靖复又看了一遍,仔仔细细确认过后,闻靖收起信朝身后的李伯道,“李伯,速派人往内院,以及郑国公府传信,就说闻峤无事了,大家不必在四处搜寻了。太后急于知道闻峤的下落,我即刻进宫将这封信面呈太后。” 李伯虽然收到信时已有所猜测,此刻听到闻靖所言却也高兴,便道,“公爷,县主姑娘如今身在何处?何时才能归来?” 闻靖道,“她信中说她在平阳城,脚受了伤不便行走,需在平阳城修养几日才能赶路。大概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回京。 ” “那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接县主?” 闻靖沉默一瞬,摇了摇头,“不必。”闻峤信上已明说是七王爷洹北王救了她,他们会一同回京。 闻靖身为渊国公,自小耳濡目染,深知皇家之人的艰辛。 七王洹北王的身份不算举足轻重,却是有些尴尬,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又受太后的忌惮,皇帝的提防,进退皆难,却又不得不因为身份的原因留在京城。九王正因如此,成天无所事事,只能流连女色。 而七王因为旧疾之故,还能不时出京寻药。 闻靖虽与七王赵景洹相交不深,但闻峤此番被赵景洹相救,闻靖感怀在心,也不想派人前去引起赵景洹的反感。 赵景洹身为王爷,知道温太后有多宠爱安平县主,即便是看在温太后的面上,赵景洹也会悉心照顾闻峤,当然,这份情闻靖也会谨记在心,日后有机会在还。 管家李伯听到闻靖的回答,虽然心有疑惑,也不再问,而是立即派人去传消息。 闻靖则回屋换了一身官服后赶往皇宫。 半个时辰后,寿安宫内。 温太后看到了闻峤寄回来的那封信,沉默良久,忍不住叹道,“这孩子……她可曾说她怎会出现在平阳?又怎会被景洹所救?” 闻靖道,“回太后,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多余之事并未提及,或许只有等闻峤回了京后,亲口告诉我们了。” 温太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说罢,仔细描摹的黛眉却是轻轻蹙起,声音喃喃道,“怎会如此凑巧,被景洹所救?是什么人,能从守卫森严的宫里将闻峤掳走?” 闻靖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道,“那一日,宫里举行宴会,守卫即便森严只怕也有漏洞。所幸闻峤已有消息,太后娘娘不妨等闻峤回来,一切想必就会水落石出。” 温太后点点头,“既然已经有了峤儿的消息,宫里宫外不必戒严了。另外,峤儿说她受了伤,你立即去一趟太医院,让荀太医收拾收拾立即出发去平阳城,尽快为峤儿诊治。”话音未落,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算了,峤儿并未在信上说出她的详细地址,我们还未找出此次掳走峤儿的背后之人,暂不必透露她的行踪。想 必……这也是她的心思。” “是。”闻靖躬身领命。 当日,金陵卫回营,闻峤的画像也被一一收回。京城各个关卡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戒严。 入夜时分,一匹快马自北城门进城,快马之上是一名中年仆妇。 仆妇马不停蹄进城之后直奔城北,而后寻了一间民宅换了一身衣裳,直至亥时初,星光漫天之际,仆妇小心翼翼的踏进了住着齐国使者的驿站。 驿站对面小巷的角落,亲眼见到这名仆妇踏进了驿站的大门,隐在暗处的狄青等待良久,最终悄无声息的隐去了身形。 驿站东厢,仆妇一脸惶恐的跪在长案前。 “主人,老奴无能,弄丢了姑娘。保宁,保康两人皆已命丧,老奴却不知是何人下的手,老奴有罪,请主人责罚!” 昏黄的烛光下,檀香木云纹长案前的身影隐在暗处,错落的光影将他的身形笼罩在黑暗之中,无形的威压愈发沉凝。须臾,一道低沉的嗓音翛然而起,带着上位者的沉沉威势,又沉又冷,“你不知是何人下的手?却将我苦心造就的局面一朝葬送?” 仆妇冷汗涔涔,只觉背心都透着凉意,她伏低了身,声音愈发惶恐,“老奴不知,姑娘是被半夜截走的,老奴醒来时屋里已没了人,保宁保康命丧门外,老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什么都不知,我要你有何用——!” 伴随着冷声骤起,阴暗处的身影微微向前,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容。 他眉峰如剑,双眼如鹰,高挺的鼻峰如青山陡刃,棱角分明宛如刀削斧凿,乌黑的发编成数股小辫束与百汇,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却是又深又沉。 仆妇因为这一声冷喝而心惊胆战,知道这一事发生她责无旁贷,垂低了头道,“老奴无能,请主人责罚!” 就在此时,一道婀娜的身形缓步而入,看了看跪在堂前伏低了身的仆妇,又望了望长案前面色越发冷凝的身影,权静尔柔柔一笑,上前轻声道,“王兄莫恼!再大的事也不必让王兄如此气恼啊!人没了咱们可以在抓一次,王兄难道还怕抓不到她?” 权肃闻声回头,冷冷瞥了权静尔一眼,“你以为人是这么好抓的,错过第 一次,她们便有了警惕之心,京城守卫如此森严,哪里还会有这般好的机会?” 权静尔却是轻轻蹙了蹙秀眉,声若莺啼,“王兄为何一定要抓她不可?王兄可是喜欢那女子?”话落,她似是疑惑,又是不满道,“不过一区区县主之尊,有什么好的?而且王兄你从前也从未来过此地,何时见过的她?” 权肃并未理权静尔,眸光继续落在堂前仆妇的身上,沉声道,“你进来时可有人发现?” 仆妇恭声回道,“老奴十分小心,不会有人发觉。” 权肃随即道,“飞鹰!” “属下在!”一名黑影循声而入。 “将她带下去,回城之后再行处置。” “是。”黑影上前,带走了仆妇。 片刻间,偌大的房内便只有权肃与权静尔两人。 星火之光轻轻摇曳,屋内越发安静。权静尔见权肃眼睑微垂,眉头紧锁,上前而来附身贴在权肃身后,抬手为权肃揉捏着肩背,一边柔声道,“王兄为何因为这个女子如此心烦?她就这般好吗?” 权肃翛然睁眼,如鹰隼般的双眸荡漾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深不见底,半晌,他轻呼一口气,不予回答这个问题,只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事。” “那我该关心什么?我的亲事?我听说了,一个花花公子,一个病秧子,我堂堂静和公主,非要从这两人当中挑出一人成亲,王兄,你当真舍得?” 权肃却是嗤然一笑,转过头看向了正满脸不满的权静和,“病秧子?你可曾亲眼见过这个病秧子?你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个病秧子?” 权静尔满脸狐疑之色,“王兄何意?” “那不过是假象罢了,无论哪国的皇室,都不会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还有那位中山王,当真只是个花花公子吗?” “中山王——”权静尔想起那日宫宴之间见到的那人,长得的确隽秀出众,姿容翩然,虽然只是安静的坐着,却也不时引得旁人的目光。那样一张脸,又是王爷之尊,难怪引得桃花风流。 “王兄,既然你一定要我嫁给他们其中一人,那我嫁给中山王可好?”权静尔双眸灼灼盯着权肃,眼中满是试探之意。 权肃沉沉一笑,低声道,“你就不想见见那位洹北王?听说……他就快回京了。”说到最后,语气一片深沉。 “是么?”权静尔见权肃满脸沉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轻轻撇了撇嘴,随即挪开了眼,漫不经心道,“那我且先看一看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第十一章 一缕熹微的晨光从云来客栈二楼厢房的窗棂透入时,闻峤正缓缓睁开了眼。 青柑这时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闻峤身上,见晨光的余晖笼罩其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笼在一片光晕之中,正巧此时闻峤稍稍转过身睁开了眼,昳丽的容颜被晨光笼罩,仿若流光皎洁,美若天人。 青柑头一次看到这一幕,一时呆了。 愣愣看着闻峤半晌,直到闻峤坐起了身才回过神来,端着方才打来的热水走向床榻,一边低声道,“姑娘这般貌美,当真叫人不敢直视呢。” 闻峤一愣,抬头看向青柑,见她只是单纯的赞美与艳羡之色,不由失笑,“有这样一张脸,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话落,青柑一惊,这几日她已习惯了自言自说,方才也是突然的感慨一下,却不想闻峤竟然回 了话,忙惊声道,“姑娘,你可以说话了!” 闻峤一惊,猛然反应过来,刚才是她发出的声音? 闻峤满脸不敢置信,朝青柑道,“是我吗?” 这声一出,闻峤发现的确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虽然不如从前那般轻灵,而是带着些许沙哑,但的的确确,是从她的咽喉处发出来的。 青柑也不由得替闻峤高兴,忙道,“我去告诉公子!”话落便立即转身,脚步轻快的出了厢房。 赵景洹听到青柑的消息片刻便赶过来了,一眼见到正坐于床榻前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的闻峤,轻声问,“青柑所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可以说话了?” 闻峤这时已从巨大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望见修长的身影伫立门前的赵景洹,点了点头,忍不住开口,“七王……”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赵景洹抬手打断。闻峤这时才发现跟在赵景洹身后的常弓与青柑。 闻峤突然想起,这几日青柑对她的称呼都是姑娘,对赵景洹的称呼则是公子。 看来她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能言便好,恭喜。”赵景洹这时已进了屋,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朝身后的常弓吩咐道,“常弓,去请一名大夫来,最好是擅长哑症的。” 常弓领命退去。 闻峤不解,就听赵景 洹转过头来对她道,“你今日能开口说话,却难保明日又失了声,还是请一位大夫过来看看为好。” 闻峤点点头,见一身浅灰色束襟长衫长身立于眼前的赵景洹正一脸关切的望着她,想起这数日来赵景洹的贴心安排与照顾,而他自己本就是一个久病之人,虽不明显,闻峤却时常听到他的咳嗽声,想及此处,心下越发感激,便朝着赵景洹柔柔一笑,温声道,“这些时日,多谢舅舅了。” 赵景洹一怔,见闻峤笑眼盈盈的望着她,秋水般的瞳眸里满是感激,眸色微敛,忽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唤得不错。 他可不是她的七王舅吗? 青柑这时瞪大了眼,惊声道,“公子与姑娘竟是甥舅?”她从未想到,这位美貌惊人的姑娘与气质华贵的公子竟是甥舅的关系?因为闻峤看上去年岁不大,赵景洹同样也不显年纪,而且两人皆容貌出众,气质华贵,看上去极为登对,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恋人。 “青柑。”赵景洹忽然开口,“此事与你无关。” 青柑心神一惊,慌忙低头道,“公子恕罪,奴冒犯了。” “退下罢。” “是。”青柑低眉敛首,小步退了出去。 屋内,闻峤见赵景洹平静的面色,心里一时有些忐忑,“你可是不喜欢我这般唤你?七……王爷?” 赵景洹侧头看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无妨,你我的身份在外不便透露,而我本也是你的长辈,就方才的称呼罢。” 闻峤点了点头,又偷偷瞧了瞧赵景洹的面色,见他面色如常,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一丝雀跃。 他同意她这般唤他,应当是不排斥她的接近罢? 那她与赵景洹的关系,算不算是更近了一步? 不多时,常弓回来了,带了一名擅长治疗喉疾的大夫。这位大夫姓乔,年约五十,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左右。 大夫给闻峤仔细的问诊了一番后,朝众人道,“姑娘的嗓子像是被某种药物短暂的压制了声腔,如今过了些时日,药物的效力逐渐散去,姑娘的嗓子便也逐渐恢复了。” 闻峤听了极为高兴,“那就是说我的嗓子可以恢复如初了?” 大夫点头道,“理当如此,姑娘 若是担心,老朽可为姑娘开些润嗓的药物,姑娘含在口中即可,想必几日便可见成效。” 赵景洹听了,却是凝了凝眉,低声问,“大夫可知是何种药物有此效力?” 乔大夫却迟疑了,“这个……的确会有一些药物至哑,但如这般短暂压制声腔的药物,咱们境内却是没有,不过老朽听说齐国境内有一种药物有此功效,却需与一些药物结合提炼而成,药物与药方咱们境内的大夫不得而知,至于姑娘的嗓子是否受此药物所至,老朽就无法确定了。” 赵景洹闻言眉梢微沉。 闻峤却是心头一惊。 齐国?难道那掳劫她的几人出自齐国? 闻峤觉得荒谬,不可置信,隐隐……还有一丝恐惧。 “多谢大夫指教,有劳大夫了。”赵景洹谢过,又让常弓送走了大夫,转过头来,见闻峤面色凝重,便道,“怎么了?” 闻峤回神,见赵景洹正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撇去心里的那点怀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斟酌片刻道,“那位大夫擅长喉疾,舅舅为何不让他为你诊治诊治?这几日我时常听你……咳嗽,舅舅……何不让他看看?” 赵景洹愣了愣,见闻峤小心翼翼偷偷瞧他的神色,无奈一笑,“我这已是旧疾,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又何必劳烦外人。怎么,可是吵到你了?” 闻峤连忙摇头,“我只是……不忍见你难受。” 赵景洹默默看了她一眼,半晌,忽然道,“无妨,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嗓子虽好,也需好好修养一番,我先出去了。”话落便转身离开。 闻峤望着赵景洹颀长而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前,不知怎的,心口觉得有些堵得慌。 入夜时分,云来客栈内灯火通明。 二楼的一间厢房内,常弓从敞开的窗棂外探身接过一只白鸽,取下白鸽脚下的小竹筒后将之放飞,又将小竹筒内的纸条取出,看清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常弓收起纸条,出了厢房,转身来到另一间厢房敲了敲门。 “进。” 常弓推门而入,随即关上房门,朝正坐于堂内看书的赵景洹拱手道,“主人,狄青来消息了,他说他亲眼看到那名妇人进了京城城北的驿站,那里是招待齐国使者 的住所。” 又是齐国? 赵景洹放下手中书籍,烛光之下的侧影微微一顿,眸色微沉,“想不到齐国的暗爪已伸进了皇城,只是他们为何要掳劫安平县主?” 常弓迟疑道,“主子,此事……是否要告知安平县主?” 赵景洹沉默片刻,道,“或许,让她知道也好。”话落又朝常弓道,“你先退下罢。” 常弓拱手,“是。”随即退了出去。 赵景洹将方才翻开的《荀子注》合上放在桌前,从檀木椅前起身,整了整已皱的衣衫,抬脚离开了厢房,转身敲响了另一间房门。 不过片刻房门被人打开,青柑见到门前的赵景洹,忙颔首道,“公子。” 赵景洹道,“姑娘可歇息了?” 青柑摇头道,“尚未。” “你先退下。” 青柑便立即退下。 赵景洹抬脚进屋,抬眼见闻峤正坐在床榻前,下颌倚着未受伤的左脚靠坐在床帏边檐,眼睑低垂着,正若有所思的模样,窈窕而纤弱的背影笼在昏黄的光晕之中,瞧着有些清寂,便刻意加重脚步,缓步上前。 闻峤循声抬头,见到赵景洹进来,房门却已关上,便有些疑惑,“舅舅……可是有事?” 赵景洹顿住脚,落座于屋内的方桌前,眸光平视着闻峤,在闻峤疑惑的目光中低声道,“数日前,我让狄青跟踪那日胁迫你的仆妇。” 闻峤心头一惊,就听赵景洹继续说道,“狄青传了消息回来,他亲眼看到那人一路仓惶,逃回了京城的驿站,那里住的是齐国来使。” 闻峤心神一跳,面色骤变。 赵景洹留意到闻峤骤变的面色,眸中平波微澜,他眸色一动,试探着道,“安平县主,你可是……得罪了齐国之人?” 闻峤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又见赵景洹正视线紧紧的盯着她,闻峤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露出一个苦笑,“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齐国之人,又怎会得罪他们?” 赵景洹隐约觉得闻峤并未说实话,但人家刻意隐瞒,他也不好追问,便道,“我虽不知何人主使,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此次是被我无意撞见救了你,回京之后,或许还会另有手段,你最好小心一些。” 话已至此, 相信闻峤已有准备,赵景洹便不再多说,默默看了闻峤一眼,起身离开。临出房门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迟疑的嗓音,“舅舅……会跟齐国公主成亲么?” 赵景洹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赵景洹此刻尚未转身,闻峤也低着头,沉浸在方才得到的令她恐惧的消息中,并未留意赵景洹骤然提高的声音,只是想到倘若赵景洹与齐国公主成了亲,那么她唯一的指望也没了,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她缩了缩身子,情绪低迷着道,“我听皇祖母说,要为齐国公主指婚,人选便在舅舅你与九王之间,舅舅,你……会跟齐国公主成亲吗?” 在闻峤无法看到的角度,赵景洹面色骤然一沉,笼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握成了拳。 原来,温太后打的是这个主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第十二章 屋内烛光摇曳,气氛逐渐沉凝。 良久的沉默,没有得到赵景洹的回复,闻峤的心逐渐下沉。 她隐约觉得,这次掳走她的人,出自齐国使者的队伍,那必然是权肃的人。闻峤不明白,这一世她还未曾见过权肃,甚至未见过齐国的任何人,怎么就突然会被人掳劫? 闻峤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因此,对于眼前这唯一的救星,闻峤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 良久,她忽然轻声道,“舅舅……会喜欢齐国的公主吗?” 赵景洹的眼中蕴着暗涌,听着身后闻峤逐渐恢复的轻灵,此刻却因为情绪低落而微微暗哑的嗓音,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后才转过身来。 彼时,闻峤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隐隐夹杂着一丝希冀。 赵景洹敏锐的察觉到,眸光一动,忽道,“这……可是太后之意?” 闻峤一愣,突然想到这是她的皇祖母温太后的意思,但从未问过赵景洹的意愿,而她所记得的剧情中也并没有这一段,所以,这个事情是有转机的。 温太后如此宠爱她,只要她在温太后面前极力劝说,就一定能阻止赵景洹与齐国公主的亲事。思及此,闻峤颓丧的心绪瞬间褪去,她眼睛一亮,又忍不住问,“舅舅从未见过齐国公主,应当是不喜欢她的罢?” 赵景洹望着小心翼翼试探着他,眸光印着烛火而微微颤动的那双瞳眸,心神一动,忽而抬脚上前,坐到方才的位置,与闻峤平视着,缓缓道,“我如今年二十有五,与我同龄之人早已成婚生子,你可知我为何不娶妻?” 闻峤摇了摇头,心中越发忐忑。 “因为从小有人说过,我活不过而立之年。”赵景洹面色平静,淡淡道,“既然我不能长寿,又何必拖累旁人,累及妻儿?所以我并不打算娶妻,到大归之日,孑然一身飘然而去,无牵无挂,岂不快哉!” 闻峤心神颤动,久久望着赵景洹不能说话。 她从未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七王舅,提及生死攸关的大事会这般的平静淡然,似乎早已看破了尘世,像早已得 道的高僧,只等虚妄之日归入沉寂,无牵无挂,不入红尘。 可是,闻峤知道赵景洹不会短命。 相反,他会是最终的胜者,执掌天下,无人匹敌。 可即便知道这个结果,此刻望着眼前这位撤去了眼前的一团雾和障,平平淡淡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赵景洹,闻峤隐隐有一丝心疼。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赵景洹,并非是那个日后权倾天下,所向披靡的赵景洹,而是眼前受皇命所制,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的七王洹北王。他既无权势,也无根基,在京城之中可有可无,他的话语权甚至还抵不过她这个安平县主。 或许,正是因为他早已看破,才会这般平和淡然罢。 “舅舅……”闻峤缓缓开口,“你不会的,你会是有福之人,相信我。” “借你吉言罢。”赵景洹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又道,“所以,我不会娶妻。安平县主,倘若你愿意成全我,可否帮我这个忙?” 闻峤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隐有雀跃,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便轻轻点了点头,“舅舅既然不愿,我一定帮你。”话落,又见赵景洹对她一如初见,看似平和实则生疏,便道,“舅舅,你我已相处了这些时日,不该如此生分,舅舅何不妨唤我名字?” 闻峤默默望着赵景洹,秋水双眸倒映着清幽烛火,熠熠生光。 赵景洹心神微动,轻薄而泛着些许病气的唇轻轻一扬,他低声道,“好。” 夜半三更,乌云掩月。 宽敞而做工精细的金丝楠木云纹大床上,闻峤眼睑紧闭,眉间轻蹙,掩在深紫裘金丝锦被之下的身体微微瑟缩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不……不要……” 房门筱忽被人推开,房内并未掌灯,四周一片黑暗,然而那人步伐极轻,轻车熟路便到了闻峤的床前。 听到闻峤的轻喃声,那人坐到了窗前,伸手探到了闻峤肤如凝脂的额际,摸到指尖晶莹,那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方黑色手帕小心翼翼为闻峤擦拭着,一边低声道,“我在这里,莫怕。” 低沉的嗓音彷如琴鸣。 闻峤似乎听到了,却隐隐更加不安了,她低声呢喃,“不要……不要……放过我……你放过我……” 那人指尖一顿,忽然俯下了身,以面颊贴在了闻峤额际,他拇指轻轻摩挲着闻峤如玉的侧脸,一边低声道,“闻峤,我在这里。莫怕,你睁开眼,看看我。” 闻峤隐约听到了一阵声音,缓缓睁开了眼,黑暗之中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一个男人就在她的身旁,粗糙的指尖正在她面颊划过,闻峤心神忐忑,她低声道,“你是何人?是……舅舅吗?” “你说谁!”那人声音翛然一沉,彷如雷声铮鸣。 闻峤心神一惊,就在这时,四周不知何时已掌了灯。 那张脸近在眼前俯视着她,幽深的双瞳如鹰一般锐利,倒映着闻峤震惊而恐惧的眸光,“是你——!” “不错,是我!” 权肃冷冷一笑,右手指尖一划,牢牢捏住闻峤的下颌,沉沉道,“闻峤,你是我的,我要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话落,他突然低头,狠狠抵住闻峤的唇强势侵犯。 闻峤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牢牢桎梏无法动弹,柔软的樱唇更是被紧紧堵住,闻峤难受得无法呼吸,只觉就要喘不过气了。 这时,攥住她下颌的手掌忽然下移,扣住了她的脖颈,闻峤心神剧颤。 “啊——!” 闻峤骤然惊醒,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见入眼处一片黑暗。 青柑靠睡在屋内一角的木榻上,闻声醒来,迅速掌了灯,上前而来见闻峤满脸后怕之色,额际上冷汗涔涔,便道,“姑娘可是梦魇了?”说着奉上一方白色锦帕。 闻峤仍陷在梦魇之中,心神剧颤! 她看到了!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 如鹰隼般的眸光牢牢锁定着她,叫人不寒而栗。 那是齐国定王权肃! “姑娘?”青柑见她恍神,探手在闻峤面前晃了晃。 闻声抬头,见青柑立在床前满脸关心之色,长吁一口气,“是你啊。” “是我。”青柑也松了一口气,将方才的锦帕继续递上,“姑娘可是做了噩梦?莫怕,已经醒过来了。” 闻峤没有回答,伸手接过青柑递过来的手帕,留意到锦帕一角绣工精细的绿竹时微微一怔,这是赵景洹的手帕,那日给她掩面进到这‘云来’客栈后就一直留在她身上。 她忘了还回去,却也好似故意忘了。 想到梦里令她恐惧而胆颤的那个人,又想到唯一的救星此刻就在身边,闻峤深吸一口气,朝青柑道,“我做噩梦之事你莫要同舅舅提。” 青柑虽不解,也不会多问,只点点头。 闻峤用锦帕拭去额际的汗渍后,让青柑继续去睡,她复又躺了回去,屋内的灯却没有再熄灭。 闻峤不敢再睡了,想起梦里的那个人,闻峤只觉一阵胆寒。她突然想起,倘若她的想法是真的,权肃当真如她一般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该用什么办法,逃离权肃的魔爪? 与此同时,浩瀚星河遍布浩浩长夜之际,京城内的驿站东厢,权肃于黑暗之中猛然睁开了眼。他额际冷汗涔涔,眼中涌着惊涛骇浪。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闻峤一身血红的华服,妆容精致,神色阴郁。她单薄而纤弱的身躯立于城楼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决绝,“定王殿下,我温氏一脉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你该知道,我安平县主,从不是怕死之人。今日,我闻峤以灵魂起誓,死后直坠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与你权氏一族不复相见!” 冰冷彻骨的誓言在耳畔响起之际,她转身展开双臂,如一只身姿轻盈的蝴蝶,毫不犹豫的展翅高飞,奔向了了无生机的死地。 鲜血在大地绽放,开出了一朵斐然的花。 红颜枯骨,一瞬之间。 意识到失去了什么的权肃,愣愣望着城楼下那逐渐冰冷的遗骸,只觉心神俱灭。 原来,他早已爱上了她。可偏偏已为时晚矣。 她恨他入骨,宁愿死后堕入阿鼻地狱,也不愿再与他有丝毫牵扯。却不知道,她不知何时,早已深深烙进他的心底。 无关家国,无关情仇,无关爱恨,他只想拥她入怀,与她双宿双栖。 权肃从未想到竟然还有重生的一日,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他只想弥补上一世所有的遗憾。 闻峤,以及这天下,都将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与闻峤的关系,却需要好好修补。 所幸,一切还未开始。 既然这一次失了手,或许该换一种方式。闻峤心性如此刚烈,倘若知道是他在背后劫走了她,只怕会心生恶感而先入为主。 他应该换个方式,徐徐图之。 思及此,权肃心中已有了计划,眸中波澜瞬间退去,眼中一片平静,他低声道,“来人,去请静和公主。” “是。”黑暗之中传来一道人声,又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第十三章 闻峤后半夜睡得极不安稳,天将将亮,就让青柑去传消息给赵景洹,说是身体已修养妥当,可以回京了。 赵景洹让常弓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自已则过来见闻峤。 厢房内,今日换了一身杏黄色薄纱襦裙的闻峤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又叫青柑给她梳了个单螺髻,髻上穿着一根青玉簪,看上去朴实无华,配上并不显眼的妆容,衬得她越发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样一幅素净的装扮绝无人能想到她会是备受尊崇的安平县主,不过即便如此,青柑也猜到她的身份非富即贵,不敢多问,只是每每从铜镜中看到这样一张昳丽绝美的脸,眼神仍是止不住的透露着赞叹与艳羡。 不多时,换了一身深蓝色绣翻云纹直的赵景洹笔挺的身形踏进了屋内。 青柑知他们有话要说,也不多留,给闻峤收拾妥当后便退了出去。 赵景洹坐与圆桌前,上下打量了闻峤一眼,眼神在留意到闻峤微微泛着乌色的眼周时轻轻一顿,他低声道,“昨夜可是未曾睡好?” 闻峤一怔。 正是因为昨夜没睡好,清早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眼下的一片乌黑,闻峤才特意让青柑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没想到一眼就让他看了出来。 闻峤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赵景洹轻淡的嗓音已传了过来,“既未曾休息好,为何要一早便动身离开?可是因为我昨日告诉你的那件事?那你可曾想过,回京之后该如何解释?无凭无据,你如何要让太后相信是齐国之人所为?” 赵景洹一连串的问题让闻峤有些发愣,不过也只一瞬,她昨夜已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她未曾想到赵景洹也会为她考虑这么多。 “多谢舅舅的关心以及为我的思虑。”闻峤道,“这也是我想拜托舅舅的一件事。” 赵景洹挑了挑眉,示意闻峤继续说。 闻峤便也不迟疑,继续道,“抓我的那些人,虽是齐国之人,但究竟是何人我却不知,而且我手上也没有证据,齐国的使者又是因和亲而来,我不想破坏我们与齐国的关系,所以并不打算告诉皇祖母这件事。” 赵景洹有一瞬 间的讶异,“倘若太后问起,你该如何回答。” “我只说不知情。”闻峤道,“希望七王舅同我一般。” “我本也不知情。” 赵景洹浓墨般的眉轻轻一扬,低声道,“我只是无意间救下了你,其余事,一概不知情。” “多谢舅舅。” 闻峤浅浅一笑,色若桃夭,耀眼而夺目。 赵景洹默默看了一眼,敛了敛神,忽道,“不过……这背后之人尚未查出,你当真愿就此罢手?” 闻峤眼睫一颤,想起昨夜的梦境,心神微微有些恐惧,她低声道,“罢不罢手又如何?我左不过一介女子而已。” 赵景洹察觉到闻峤这一瞬间的惶恐,心中生疑,面上越发不动声色,“闻峤,你的确只是一介女子,可是你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安平县主,你的背后有赵国皇室,有太后。有这些权柄在,在赵国境内,无人敢动你。” 闻峤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赵国境内无人敢动她,可若是那人偏偏不将赵国放在眼里呢?除了眼前这人,放眼国内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可偏偏赵景洹此刻并无权势,而她闻峤所知道的,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突然,闻峤脑中念头一闪,她思量片刻,抬眸看向赵景洹,“多谢舅舅解惑,我明白了。” 赵景洹道,“明白便好。你让青柑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回京。” “好。”闻峤低低应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闻峤收拾妥当,面上遮了一层白色面纱,被青柑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门,赵景洹见了二话没说,上前将她抱起,一路下了木梯,上了赵景洹让常弓准备的另外一辆马车。安置妥当后,赵景洹退了出来,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 须臾,两辆马车踏着晨光,奔向了回京的归途。 三日后,晌午。 两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渊国公府前。 赵景洹在进京前已让人提前赶回通报,渊国公府的人早已得到消息。所以此刻,渊国公闻靖与平氏早已侯在大门前,见到两辆马车不疾不徐驰来,便知是七王爷赵景洹与闻峤到了,立即上了前。 常弓长‘吁’一声,将马车停在了国公府大门前一点,随即跳下马车,打开车门。 赵 景洹今日一身深蓝色绣金丝束腰长袍,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站定之后,闻靖已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向赵景洹拱手道,“见过七王爷。多谢七王爷对小女的救命之恩,闻靖感激不尽。” “不必多言。” 赵景洹抬手道,“或许是缘分罢,无意救下了她。县主就在后面的马车里,脚踝的伤还未全好,不便行走,国公爷不妨去看看。” 闻靖点点头,又朝赵景洹拱了拱手,再三表达了谢意后,立即转身直奔后面的马车。 平氏跟在闻靖身后,朝赵景洹福了福身,也跟着闻靖直奔第二辆马车。 马车内的闻峤早已听到了闻靖的声音,又见车门被打开,就让青柑扶着她探出身子。 闻靖这时已走了过来,见闻峤从马车内出来,面上掩了一层轻纱,秋水双瞳充斥着盈盈水意,尤其是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顷刻间化作了满满委屈,急忙道,“峤儿,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话落就瞥见闻峤的右足只套了长袜,且脚踝处鼓囊囊的,想必是裹了药,想起赵景洹方才所说,忙上前探过身将闻峤抱了下来。 青柑跟在后头下了马车,抬眼见到渊国公府门楣宽广,门庭气派而威严,又见到精工雕琢的牌匾之上板正而遒劲的‘渊国公府’四个大字,才知闻峤竟是国公府的姑娘,心里越发震撼,更加低眉敛首,不敢多言。 闻峤这会儿被闻靖抱在怀里,只觉得无比踏实,方才见到他时骤然生出的委屈这会儿也消散了些,与生俱来的父女之情让闻峤有些怅然,忍不住撒起了娇,低声道,“父亲,我脚伤了几日,还没好。” “我听说了,你放心,我已经着人去请荀太医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到,咱们先回府好生歇息。”话落,又转过来朝赵景洹道,“七王爷,还请入府休憩,靖还未曾好好感谢王爷。” “国公爷好意,不过我尚有事在身,不便多留,国公爷见谅。” 赵景洹施施然朝闻靖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又上了马车。 常弓跟着跳上了马车。 闻靖这时抱着闻峤不便上前,见赵景洹去意已决,便不再多留,目送赵景洹的车马远去,就听闻峤在他怀中道,“父亲,此次多亏了七 王舅,父亲打算如何感谢他?” 闻靖低头看了闻峤一眼,见闻峤双眼盈盈望着他,无奈而宠溺一笑,“你放心,我自有主意,就不劳咱们安平县主费心了。”话落又道,“峤儿,你可知你失踪的那几日,你皇祖母,还有祖母都急坏了。幸好,幸好你回来了。” 闻靖的语气之中满是后怕,听得闻峤心头一酸,瞬间噙满泪光,她吸了吸鼻,低声道,“父亲您不知道,那几日我怕极了……生怕……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不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峤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咱们进去再说。”说罢便抱着闻峤转身进府。 闻峤这时想起了青柑,指着青柑朝闻靖道,“父亲,这是青柑,是七王舅在平阳城请来照顾我的,这段时日也多亏了她。” 闻靖看了青柑一眼,见是个容貌清秀的小丫头,轻轻颔首示意,朝平氏道,“夫人,将她也请进府内。” 青柑忙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是平阳城茂明医馆的医女,此次也是受公子所请前来照顾姑娘,既已到了,奴婢就要离开了。” 闻靖有些许诧异,不过也只一瞬,“即便要走也不急这一时,何况你照顾峤儿有功,先入府好生歇息,平阳城离京甚远,我会另外差人送你回去。”说罢又朝李伯嘱咐了一番,抱着闻峤大步进了国公府。 平氏跟在身后,见闻靖抱着闻峤如此急切而步履匆匆的模样,又见闻峤十分乖巧的倚在闻靖的怀里,眯了眯眼,随即转头朝青柑道,“跟我来。” 青柑见平氏官家夫人的打扮,面上神色淡淡,忙福了福身,“是,夫人。”随即脚步轻缓的跟上。 寿宁堂内,老夫人詹氏听闻闻峤已回府,而洹北王赵景洹过府门而不入,沉吟一瞬,问身旁的赵嬷嬷,“峤儿如今在何处?” 赵嬷嬷道,“李伯方才传来的消息,县主姑娘脚受了伤不便行走,公爷已抱着入瑾园了。而宫里也传去了消息,说不准晚些时候宫里就会来人了。” 詹氏凝了凝眉,左手握着手里的九节玄鸟瑞兽黄梨木拐缓缓站起身,赵嬷嬷连忙上前来搀扶着,就听詹氏缓缓道,“失踪了这些时日,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走罢,咱们一起去看看峤儿。” 赵嬷嬷低声应道,“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第十四章 闻靖抱着闻峤踏进瑾园内时,玉琢玉凝看到他们的身影便立即迎了上来,眼中蕴着泪花,在见到闻峤的右脚被包裹得鼓囊囊的,无法行走时,更是又羞愧又心疼,两人一前一后围着,玉凝哭声道,“姑娘怎么了?脚怎的伤着了?都怪奴婢不好,没有看好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更大声了。 闻峤骤然听到玉凝玉琢的哭声,心下一酸,知道她们对自己忠心耿耿,想必是担心极了,心里又愧疚,又难过,只是方才已经哭过,这会儿倒是流不出泪了,只低声道,“你们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闻靖见这两个丫头哭得这般大声,知道她们是担心闻峤,此刻听得却也不免有些烦,便低声劝道,“莫哭了,峤儿这段时日赶路劳累,你们还不快去将峤儿的东西备好,先让她洗漱一番,在给她准备些吃的。” “是。”玉凝玉琢连忙应下。 其实闻峤喜欢的吃食她们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裳也已备好,只是不知闻峤回来的准确时辰,所以沐浴的热水还未准备,这会儿听到闻靖的吩咐便立即去准备。 闻靖则将闻峤抱着进了她的寝房,小心翼翼的放在外间的软榻之上,又给她垫了软枕让她好好靠着,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玉凝搬来一方红木矮凳,知道国公爷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径自将矮凳端上前来。 玉琢则端来一方矮木几置于软塌左侧,又相继端来糕点、果脯、蜜饯等吃食,都是闻峤平日里爱吃的,一一摆放在矮木几上,玉凝则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人参血燕汤。这参汤老早就熬好了,只待闻峤回来后稍稍一热便可入口。 “姑娘,参汤来了,还热着,姑娘快些喝了。”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端到闻峤跟前。 “我来罢。”闻靖骨节修长的手接过玉碗盛着的羹汤,用银羹稍稍一搅,随即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了闻峤面前。“来,还热着,快些喝。” 闻峤有些羞意,曾几何时她被人这么侍候,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可记忆里闻靖对她就是这么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们父女的感情极 深。 “父亲,我手没伤,我自己用罢。” 闻峤抬手解下面纱,伸手就要接过,却被闻靖用手臂挡住,一边嗔怪道,“峤儿,怎的与我还生分了?从前你喝药哪次不是我亲手喂的?怎么今日还见外了?” 闻峤只好作罢,乖乖的张口,任由闻靖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参汤。 参汤熬得极浓,血燕更是顶好的天家贡品,由温太后所赐,与长白山雪参一起熬了几个时辰,入口即化,唇齿之间满是浓浓的香气。 老夫人詹氏与平氏一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闻靖一勺一勺的给闻峤喂着参汤,眼中是浓浓的珍惜与宠溺,老夫人侧头看了一眼平氏,见平氏只是默默的垂了眼,老夫人不动声色,手中拐杖轻轻敲击木板,发出铛铛的声响。 闻靖闻声回头,见是他母亲到了,立即将手中羹汤放在了矮几上,站直身道,“母亲。” 闻峤见是祖母与母亲平氏来了,便从软塌前坐起身,正欲下地给两人行礼,被詹氏抬手制止,“峤儿不必多礼了,既受了伤,自是以养伤为重,都是自家人,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说是这般说,闻峤仍是下了地,站直了身向詹氏与平氏行礼,“闻峤见过祖母,母亲。” 闻靖见闻峤要行礼,也未制止,只是在她行过礼后扶着她坐下,抬手揉了揉闻峤如墨的发髻,无奈道,“脚踝可还痛?你莫着急,荀太医就快来了。” 闻峤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不痛,多谢父亲关心。我的脚伤在平阳城时已处理过了,大夫说了,只是需要时日将养。” 闻靖听罢点了点头。 老夫人詹氏这时坐到了软塌的一侧,落座时闻靖上前亲自搀扶,平氏则退到一旁,见闻靖的眼神扫了她一眼,便低声道,“我已去通知了夫子,安哥儿的课时会早下一个时辰,待会儿便可过来见大姑娘。” 闻靖点点头,转头朝闻峤道,“峤儿,安哥儿今日有课,过会儿子过来看你。” 闻峤点点头,正想说不必这么多人都过来看她时,老夫人忽然道,“峤儿,将你这段时日的经历同我们说说,记住,不要有隐瞒,不论发生了什么,咱们都可以一同商量,一同度 过。” 闻峤见祖母看着她的眼神虽沉甸甸的,却隐有一丝慈爱与威仪,闻峤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时才发觉屋内的侍从皆已退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从皇宫里失去意识那一刻起缓缓道来。 与此同时,七王府。 赵景洹一路踏过大理石铺就的庭院,步履轻缓的踏进正院内,甫一落座,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悠闲而隐含揶揄,“消失了这般久,终于舍得露脸了?听说,你此行还带回了温太后的宝贝儿?人呢?” 赵景洹闻声已知来人,头也不回,抬手拾起红木刻云纹木案之上的青玉茶壶,另一手挪来两盏玉盏置于面前,一手提壶缓缓斟满两杯热茶,听身后的脚步声已到跟前,他淡淡道,“方才已送回了渊国公府。坐。” 中山王赵景繁越过赵景洹,一撩绛紫色束腰圆领锦袍的衣摆,修长而玉树临风的身影施施然坐到赵景洹对面,端起玉盏揭盖轻啜一口,忍不住叹道,“喝了这么多的茶,还是王兄府上的雨后碧螺最为爽口。” 赵景洹轻轻抬眼,睨了他一眼,“说罢,何事?” “何事?”赵景繁故意讶异的道,“你还问我何事?自然是事关你我的大事!” 赵景洹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热茶,一手捏着玉盏上盖,指尖轻轻摩挲着,低声道,“依你所见,齐国此行的和亲是何用意?” 赵景繁轻哼一声,“是何用意我还没看出来,不过那静和公主我倒是见了,模样寻常,还比不上我府里的姬妾,只不过,听说和亲的人选落到了你我头上,王兄,你可曾做好准备迎娶齐国公主了?” 赵景洹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作答,只道,“你可知安平县主是从哪里失踪的?掳劫她的又是何人?” 赵景繁道,“不知,王兄千里迢迢送佳人归来,想必清楚罢。” 赵景洹不理他揶揄的语气,径自道,“安平县主从宫里失踪,而我是在雍都城外遇见的她,彼时,她被三人胁迫,而这些人,均出自齐国使者的队伍。” 赵景繁终于正了面色。“你的意思是,宫里已有了齐国的细作?且行事隐秘,竟能畅通无阻!可他们为何要掳劫安平县主?难道是想用她来要挟太后 ?” 赵景洹摇了摇头,“尚不清楚,或许是为人,或许是为色?不论哪一种,说明齐国暗中已有动作。” 赵景繁道,“听说齐国的皇帝已年迈体弱,不大处理国事,初立的太子年纪尚小,齐国一切军机大事皆由那继任的定王掌控,也不知此子心机如何,倘若此次的事由他而起,看来此子野心颇深,远超上一任定王。” “权肃当年能在我朝隐忍为质,掀起腥风血雨,回国之后又备受齐国皇帝重用,他的嫡子,岂是等闲之辈?”话落,赵景洹默然片刻,又问,“静和公主,与他的关系如何?” 赵景繁道,“能在这个时刻被那定王选中送来和亲,定然是会受他们摆布之人,他们的关系,能差到哪去?” 赵景洹眉头轻蹙,见赵景繁面色一如既往写意风流,神态自在从容,幽幽道,“既如此,这个烫手山芋就交给你了。” 赵景繁眉梢一竖,“王兄你——” “你后院美人众多,不在乎多添一个。更何况你御美有得,说不准能将那位齐国公主收为己用。九弟,此等美事,自然非你不可。” 赵景繁却笑了,“王兄,你想躲得清闲,你以为那位太后娘娘会如你所愿?” 赵景洹沉默,脑子里突然闪过闻峤那皎洁如华,昳丽绝美的面容,以及那轻柔如水,却斩钉截铁的声音,“舅舅既然不愿,我一定帮你。” 赵景繁见赵景洹瞬间恍了神,了然一笑,“我险些忘了,你可是安平县主的救命恩人,她若是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王兄说不定能心想事成啊。”顿了顿又道,“说来王兄你与那县主相处了这些时日,与她可亲近?” 赵景洹抬眼看他,就见赵景繁连忙摆手,“王兄可莫多想,我的意思是可比从前亲近一些?要知道她的身份可非同寻常,若她愿与王兄走得近一些,咱们的困境总能稍稍缓解一些。” 赵景洹垂了眼,又轻轻抿了一口茶,“你想多了,我救她不过举手之劳,从未想过其他。” “行罢,王兄高风亮节,那咱们就这么困着,九弟我先走了。” 赵景繁一拍木案,起身欲走,赵景洹喊住了他,“想办法传消息给邵忠明,静和公主来和亲,齐国不会放心只让礼部尚书陪同,齐国使者的队伍里,或许还有身份非同寻常的人物,让他最好小心防范。” 邵忠明,金陵卫统领,掌管皇宫与京城军防。 赵景繁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话落抬脚大步而起,须臾消失在了这宽敞的正厅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第十二章 屋内烛光摇曳,气氛逐渐沉凝。 良久的沉默,没有得到赵景洹的回复,闻峤的心逐渐下沉。 她隐约觉得,这次掳走她的人,出自齐国使者的队伍,那必然是权肃的人。闻峤不明白,这一世她还未曾见过权肃,甚至未见过齐国的任何人,怎么就突然会被人掳劫? 闻峤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因此,对于眼前这唯一的救星,闻峤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 良久,她忽然轻声道,“舅舅……会喜欢齐国的公主吗?” 赵景洹的眼中蕴着暗涌,听着身后闻峤逐渐恢复的轻灵,此刻却因为情绪低落而微微暗哑的嗓音,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后才转过身来。 彼时,闻峤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隐隐夹杂着一丝希冀。 赵景洹敏锐的察觉到,眸光一动,忽道,“这……可是太后之意?” 闻峤一愣,突然想到这是她的皇祖母温太后的意思,但从未问过赵景洹的意愿,而她所记得的剧情中也并没有这一段,所以,这个事情是有转机的。 温太后如此宠爱她,只要她在温太后面前极力劝说,就一定能阻止赵景洹与齐国公主的亲事。思及此,闻峤颓丧的心绪瞬间褪去,她眼睛一亮,又忍不住问,“舅舅从未见过齐国公主,应当是不喜欢她的罢?” 赵景洹望着小心翼翼试探着他,眸光印着烛火而微微颤动的那双瞳眸,心神一动,忽而抬脚上前,坐到方才的位置,与闻峤平视着,缓缓道,“我如今年二十有五,与我同龄之人早已成婚生子,你可知我为何不娶妻?” 闻峤摇了摇头,心中越发忐忑。 “因为从小有人说过,我活不过而立之年。”赵景洹面色平静,淡淡道,“既然我不能长寿,又何必拖累旁人,累及妻儿?所以我并不打算娶妻,到大归之日,孑然一身飘然而去,无牵无挂,岂不快哉!” 闻峤心神颤动,久久望着赵景洹不能说话。 她从未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七王舅,提及生死攸关的大事会这般的平静淡然,似乎早已看破了尘世,像早已得 道的高僧,只等虚妄之日归入沉寂,无牵无挂,不入红尘。 可是,闻峤知道赵景洹不会短命。 相反,他会是最终的胜者,执掌天下,无人匹敌。 可即便知道这个结果,此刻望着眼前这位撤去了眼前的一团雾和障,平平淡淡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赵景洹,闻峤隐隐有一丝心疼。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赵景洹,并非是那个日后权倾天下,所向披靡的赵景洹,而是眼前受皇命所制,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的七王洹北王。他既无权势,也无根基,在京城之中可有可无,他的话语权甚至还抵不过她这个安平县主。 或许,正是因为他早已看破,才会这般平和淡然罢。 “舅舅……”闻峤缓缓开口,“你不会的,你会是有福之人,相信我。” “借你吉言罢。”赵景洹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又道,“所以,我不会娶妻。安平县主,倘若你愿意成全我,可否帮我这个忙?” 闻峤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隐有雀跃,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便轻轻点了点头,“舅舅既然不愿,我一定帮你。”话落,又见赵景洹对她一如初见,看似平和实则生疏,便道,“舅舅,你我已相处了这些时日,不该如此生分,舅舅何不妨唤我名字?” 闻峤默默望着赵景洹,秋水双眸倒映着清幽烛火,熠熠生光。 赵景洹心神微动,轻薄而泛着些许病气的唇轻轻一扬,他低声道,“好。” 夜半三更,乌云掩月。 宽敞而做工精细的金丝楠木云纹大床上,闻峤眼睑紧闭,眉间轻蹙,掩在深紫裘金丝锦被之下的身体微微瑟缩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不……不要……” 房门筱忽被人推开,房内并未掌灯,四周一片黑暗,然而那人步伐极轻,轻车熟路便到了闻峤的床前。 听到闻峤的轻喃声,那人坐到了窗前,伸手探到了闻峤肤如凝脂的额际,摸到指尖晶莹,那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方黑色手帕小心翼翼为闻峤擦拭着,一边低声道,“我在这里,莫怕。” 低沉的嗓音彷如琴鸣。 闻峤似乎听到了,却隐隐更加不安了,她低声呢喃,“不要……不要……放过我……你放过我……” 那人指尖一顿,忽然俯下了身,以面颊贴在了闻峤额际,他拇指轻轻摩挲着闻峤如玉的侧脸,一边低声道,“闻峤,我在这里。莫怕,你睁开眼,看看我。” 闻峤隐约听到了一阵声音,缓缓睁开了眼,黑暗之中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一个男人就在她的身旁,粗糙的指尖正在她面颊划过,闻峤心神忐忑,她低声道,“你是何人?是……舅舅吗?” “你说谁!”那人声音翛然一沉,彷如雷声铮鸣。 闻峤心神一惊,就在这时,四周不知何时已掌了灯。 那张脸近在眼前俯视着她,幽深的双瞳如鹰一般锐利,倒映着闻峤震惊而恐惧的眸光,“是你——!” “不错,是我!” 权肃冷冷一笑,右手指尖一划,牢牢捏住闻峤的下颌,沉沉道,“闻峤,你是我的,我要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话落,他突然低头,狠狠抵住闻峤的唇强势侵犯。 闻峤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牢牢桎梏无法动弹,柔软的樱唇更是被紧紧堵住,闻峤难受得无法呼吸,只觉就要喘不过气了。 这时,攥住她下颌的手掌忽然下移,扣住了她的脖颈,闻峤心神剧颤。 “啊——!” 闻峤骤然惊醒,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见入眼处一片黑暗。 青柑靠睡在屋内一角的木榻上,闻声醒来,迅速掌了灯,上前而来见闻峤满脸后怕之色,额际上冷汗涔涔,便道,“姑娘可是梦魇了?”说着奉上一方白色锦帕。 闻峤仍陷在梦魇之中,心神剧颤! 她看到了!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 如鹰隼般的眸光牢牢锁定着她,叫人不寒而栗。 那是齐国定王权肃! “姑娘?”青柑见她恍神,探手在闻峤面前晃了晃。 闻声抬头,见青柑立在床前满脸关心之色,长吁一口气,“是你啊。” “是我。”青柑也松了一口气,将方才的锦帕继续递上,“姑娘可是做了噩梦?莫怕,已经醒过来了。” 闻峤没有回答,伸手接过青柑递过来的手帕,留意到锦帕一角绣工精细的绿竹时微微一怔,这是赵景洹的手帕,那日给她掩面进到这‘云来’客栈后就一直留在她身上。 她忘了还回去,却也好似故意忘了。 想到梦里令她恐惧而胆颤的那个人,又想到唯一的救星此刻就在身边,闻峤深吸一口气,朝青柑道,“我做噩梦之事你莫要同舅舅提。” 青柑虽不解,也不会多问,只点点头。 闻峤用锦帕拭去额际的汗渍后,让青柑继续去睡,她复又躺了回去,屋内的灯却没有再熄灭。 闻峤不敢再睡了,想起梦里的那个人,闻峤只觉一阵胆寒。她突然想起,倘若她的想法是真的,权肃当真如她一般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该用什么办法,逃离权肃的魔爪? 与此同时,浩瀚星河遍布浩浩长夜之际,京城内的驿站东厢,权肃于黑暗之中猛然睁开了眼。他额际冷汗涔涔,眼中涌着惊涛骇浪。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闻峤一身血红的华服,妆容精致,神色阴郁。她单薄而纤弱的身躯立于城楼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决绝,“定王殿下,我温氏一脉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你该知道,我安平县主,从不是怕死之人。今日,我闻峤以灵魂起誓,死后直坠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与你权氏一族不复相见!” 冰冷彻骨的誓言在耳畔响起之际,她转身展开双臂,如一只身姿轻盈的蝴蝶,毫不犹豫的展翅高飞,奔向了了无生机的死地。 鲜血在大地绽放,开出了一朵斐然的花。 红颜枯骨,一瞬之间。 意识到失去了什么的权肃,愣愣望着城楼下那逐渐冰冷的遗骸,只觉心神俱灭。 原来,他早已爱上了她。可偏偏已为时晚矣。 她恨他入骨,宁愿死后堕入阿鼻地狱,也不愿再与他有丝毫牵扯。却不知道,她不知何时,早已深深烙进他的心底。 无关家国,无关情仇,无关爱恨,他只想拥她入怀,与她双宿双栖。 权肃从未想到竟然还有重生的一日,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他只想弥补上一世所有的遗憾。 闻峤,以及这天下,都将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与闻峤的关系,却需要好好修补。 所幸,一切还未开始。 既然这一次失了手,或许该换一种方式。闻峤心性如此刚烈,倘若知道是他在背后劫走了她,只怕会心生恶感而先入为主。 他应该换个方式,徐徐图之。 思及此,权肃心中已有了计划,眸中波澜瞬间退去,眼中一片平静,他低声道,“来人,去请静和公主。” “是。”黑暗之中传来一道人声,又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第十五章 渊国公府,瑾园。 一缕初夏清幽的风从外间敞开的窗棂飘入,悄然掀起闻峤鬓边一缕如墨青丝时,屋内的众人面色皆有些沉凝。 詹氏听着闻峤细细讲着她这段时日的经历,直到听到赵景洹救下她后带她找大夫,一直悉心照顾,休息数日后一同回京时,眉头始终紧锁着。 “这么说来,你不知那些人是何人?他们又要把你带到哪里?那劫走你的那几人呢?” 闻峤见祖母面色沉凝,心中紧了紧,仍是按照之前与赵景洹所说的回道,“我也不知,应当是被七王舅的人制住了,我当时心中害怕极了,也没多问。” 詹氏点了点头,见闻峤提及此事时面色不佳,便道,“峤儿,也非是我让你难受,但这些事你定然是要说清楚的,而且太后娘娘也会问你,你毕竟是女儿家,身家清白至关重要。好在你此行无虞,又幸得七王爷相救,否则即便你受太后宠爱,背后的污言秽语却是少不了的,届时你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闻峤点头道,“孙儿明白的。” 闻靖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庞此刻亦有些深沉,尤其是在听到闻峤被密封在木箱内混出京城时更是一片冷然,他长身立于闻峤身边,抬手轻拍了拍闻峤纤薄的背,轻声安慰,“峤儿莫怕,此事我会继续查探,一定查出究竟是何人想害你!这些贼人,我定不会轻饶他们。” 平氏见此附声道,“大姑娘莫怕,这件事一定会查清楚的。” 闻峤轻轻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 正巧此时,外头传来管家李伯的声音,“公爷,老夫人,芳姑姑方才着人来信了,说是太后娘娘半个时辰后到咱们府上,让咱们提前做准备。” 詹氏闻声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又看向脸色正懵的闻峤,轻轻叹了一声,“峤儿,你可知你失踪的这段时日,除了我们之外,最着急的便是你皇祖母了。今晨我们收到消息后,靖儿立即派人进宫告诉了你皇祖母。你瞧,知道你回来,太后娘娘便也立即出宫赶过来了。太后娘娘出宫一趟不易,以后你自当小心。” “还有玉琢玉凝两个丫头。你 可知她们俩在宫里被关了数日,太后娘娘怪她们护主不力,狠狠责罚了一顿,若不是后来知道了你的消息,又得知你受了伤需要人贴身照顾,这才将她们二人放回。” 闻峤听到这里,心中颇为难受。抬头用目光去寻玉凝玉琢两人,这才想起此刻她们都不在屋内,面上愧疚之色更甚。 詹氏见闻峤已听了进去,虽知此番闻峤也是受害之人,仍不免出言点播一番,以免她日后任性妄为,拖累了不相干的人。 接着又对着平氏道,“太后娘娘即将进府,峤儿脚受了伤不便出门迎接,由我与靖儿去迎,你留在这屋内好好照看闻峤。” 平氏颔首应道,“是,母亲。” 詹氏这时方拄着拐站起身,闻靖连忙上前搀扶着,詹氏低声道,“峤儿这里有人照顾,你跟我走罢,我有话嘱咐你。” 闻靖点头应下,“是,”又侧头朝闻峤嘱咐,“你先好好将养,若有什么不适差人过来告诉我。我先去迎太后娘娘。” “是。”闻峤乖巧的应了声,目送闻靖搀扶着老夫人詹氏缓缓出了门。 他们离开后,玉凝立即进了屋,朝平氏福身行礼后,上前来道,“姑娘,沐浴的汤水已备下了,姑娘准备何时沐浴?” 闻峤抬头看了一眼平氏。 平氏鲜少在闻峤的寝房内长待,心里明白闻峤也不自在,而玉凝玉琢从小服侍闻峤,处处周到,便道,“大姑娘尽管随意,只是沐浴时要注意脚踝的伤,莫要沁了水,我先去正屋等着他们。”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平氏离开后,闻峤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玉凝,低声道,“辛苦你们了,帮我把沐浴的汤水送进来罢。” 玉凝瞧见闻峤眼中的愧疚之色,明白闻峤之意,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浅浅一笑,“不妨事的,只要县主姑娘好好的,我们便也好好的。姑娘且稍后,热水马上送进来了。” 闻峤点点头,看着玉凝忙上忙下的身影,心里颇有些怅然。 被掳劫的那几日,她颇想这国公府,府内的众人,尤其是她的父亲闻靖,皇祖母温太后,再有便是这两名丫头了。即便后来被赵景洹所救,让青柑侍候着,仍是不如玉凝玉琢侍候着舒服。 如今 回来了,享受着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反倒开始惴惴不安了。 与此同时,中院长廊的青石小路上,老夫人詹氏在闻靖的搀扶下并排走着。管家与随侍之人皆被詹氏支开,此刻,她缓步走着,眼神却不时落在了身边的闻靖身上,见闻靖眼中有忧虑之色,蓦然道,“怎了?峤儿已回了,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闻靖微微颔首,脚下步伐速度未减,低声道,“掳劫峤儿的幕后之人一日未查出,我一日不得安心。” 詹氏叹了口气,“此事还用得着你着急?太后娘娘只会比你更心急。” 闻靖眉梢轻蹙,显然不赞同自家母亲这番话,正欲开口,就听詹氏又道,“还有,靖儿,你不觉得你对闻峤的关爱是否太过?你若是将对闻峤的关爱放一半在安哥儿身上,你与平氏也不会这般相敬如宾,与安哥儿也不会这般生疏。” “母亲。” 闻靖的嗓音微沉了沉,“她是我的女儿,我为何不能对她好?” “有哪个父亲对女儿会是这般的亲昵?更何况你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了你嫡亲的儿子,靖儿,我是你的母亲,你心里想的我如何不知,你莫不是将她当成了长宁长公主?”说及此,詹氏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自家儿子,语气已有些冷然。 闻靖却是心神一震,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沉默良久,忽道,“母亲,您想多了。她是我的女儿。” “她当真是你的女儿吗?” 詹氏说及此处,眼中已有了怒意,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方继续道,“她并非你嫡亲的骨血,可你对她的关爱,已远远超过了你嫡亲的骨血。当年若非我们势弱,你又铁了心要取长公主,我怎会同意与皇家的亲事?如今咱们养着她便也罢了,可你既身为人父,闻峤又到了出阁的年纪,这男女之防,你该注意了。” 闻靖心神颤动,觉得有些荒谬,又想起每每见到闻峤时的亲近与喜悦,心下有些恍然,此刻望着詹氏警示的眼神,默然良久,他低声道,“母亲过虑了,她从前是我的女儿,今后也只会是我的女儿。” “那你就记着今日的这句话,不要逾矩了。” 话落,詹氏又郑重的 看了他一眼,这才杵拐继续前行,“走罢,太后娘娘怕是要到了。咱们渊国公府今日只怕也是要热闹了。” 詹氏缓缓说着,语气之中却是一片唏嘘。 闻靖听出自家母亲话里的怨艾,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搀扶着詹氏缓缓步入正厅。 半个时辰后,太后的凤驾,在一百金陵卫的护送下,抵达了渊国公府庄严而雄阔的大门前。此次除了随行的金陵卫,宫女内监,还有太医院的三名太医,被温太后一纸召令,一同带了过来,其中就包括闻靖之前派人去请的荀太医。 老夫人詹氏与国公爷闻靖早已在门前久候,见此一幕,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詹氏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咋舌,面上却是不显。与闻靖一同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太后请进了渊国公府。 太后今日出宫,为了方便行走特意换了一身深绿色提花窄绣对襟缎袍,腰间缀缂丝玉带,高悬的发髻上佐以一套低调却奢靡的翡翠头面,精致而保养得当的妆容在日光的余晖下熠熠生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无论面貌,妆容,身份,无一不是顶尖,此刻在众人的拥簇下,抬脚缓步踏进了渊国公府的大门。 走到闻靖等人面前,温太后居高临下,远山黛眉描摹得精致如画,此时却是轻轻蹙起,眉眼之间蕴着着急之色,低声道,“老夫人快起,都不必多礼了,峤儿何在?” 闻靖恭声回道,“峤儿已回了瑾园,因脚受了伤不便行走,所以未曾过来迎接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温太后原先从信上就知闻峤脚受了伤,如今即将见到,更是心急无比,忙摆手道,“无妨,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虚礼作甚,还不快带我去见峤儿。” “是。”闻靖扶着老夫人詹氏缓缓起身,随即头前带路。 “太后娘娘,请。” 温太后知道簇拥的人群过多,都挤进这国公府不甚好,便叫一百金陵卫在府外等候,宫人们在庭院等候,只让芳姑姑与几名随侍的宫女,以及三名太医跟着,一行人一同前往闻峤所居的瑾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第十六章 彼时,瑾园内,闻峤在玉凝玉琢两人的服侍下已沐浴更衣。 回程途中困顿数日,加之脚伤时刻敷药,闻峤总闻着自己有一股子药味儿,方才沐浴时加了不少茉莉花瓣。此刻坐到盘锦雕花铜镜前,望着铜镜内一袭浅粉色轻纱广袖襦裙而将她消瘦不少的身形勾勒得婀娜有致,面上施了一层薄薄妆容而色若桃夭,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忽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玉凝正将一支金牡丹镶玉步摇插进闻峤刚刚梳好的发髻中,听了闻峤的叹息声道,“姑娘怎的叹气?好不容易回来了。” “是啊,好不容易回来了。”闻峤看了一眼铜镜里正为自己弁簪的玉凝,正要说些什么,紫檀木屏风外就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玉琢进来了,朝闻峤喘着气道,“县主姑娘快些准备,太后娘娘这会儿正过来了,还有好大一帮子人。” 闻峤有些吃惊,“这么快过来了。”又朝玉凝道,“快些,赶紧收拾好去迎接皇祖母。” “是。”玉凝迅速簪好发簪,捋好闻峤的如墨青丝,又将玉佩系在腰间的玉带上,一切收拾妥当后,扶着闻峤缓缓出了内间。 正巧此时,闻靖领着温太后一行人入了瑾园的大门。 平氏事先得到消息,已在院内候着,见闻靖领着太后入了园,不慌不忙上前跪拜行礼。“妾身平氏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罢,”温太后抬手道,“峤儿何在?” “皇祖母,我在这儿。峤儿见过皇祖母。” 平氏正欲开口,闻峤轻柔的嗓音已伴随着一缕清风悄然传了过来,飘然入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闻峤着一袭俏丽的浅粉色广袖襦裙,正由玉琢玉凝两人搀扶着立在寝房外面的长廊之上,笑眼盈盈的望向他们,略施淡妆的容色俏丽婉约,却使百花黯然失色。 这一幕,牢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即便是时常能见到闻峤的闻靖,望见这一幕也不由微微失神,仿若当年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了长平长公主赵珂,貌若秋华,风姿绰约,一眼望进那盛着万千湖泊的秋水瞳眸中便深深沦 陷,从此再也不能抽身。 今时今日,闻峤的风姿仪态,完全不输当年的长宁长公主。 温太后见此一幕却是轻蹙了蹙黛眉,似嗔似喜道,“你这丫头,不是受了伤么?还行礼作甚?是这虚礼重要还是你的身子重要?”一边说着,却是等不及似的上前来拉着闻峤的手仔细看着闻峤,生怕她这脸上,身上有丝毫伤痕。 “都重要。” 闻峤嘻嘻一笑,见这会儿所有人皆望着她,便回握温太后的手,低声道,“皇祖母,杵在这儿怪难受的,咱们进屋罢。” “好。”温太后应下,转头朝身后一同跟来的三位太医道,“荀太医,温太医,张太医,你们一同进来给县主请平安脉。” “是。” 三名身着赤红朝服的太医拱手领命,随即上前而来。 有太医在场,自然不便待在闻峤的寝房,一行数人便一同入了正厅。温太后与闻峤在前,三名太医在中,闻靖与老夫人詹氏,妻子平氏随后,鱼贯入了正厅。 玉凝在得知闻峤今日回京后,一早在正厅四角摆了数盆新鲜的茉莉花,茉莉花的香气随着初夏的风四处弥漫,充斥在这宽敞的正厅内。 彼时,众人进屋,温太后被请到上座,闻峤坐到了她的身旁,老夫人詹氏,渊国公闻靖,以及夫人平氏坐与左侧三座,三名太医则客居右侧三座。 鼻尖嗅到了一阵清幽的扑鼻清香,而失踪数日的心肝宝贝儿闻峤就在身边,温太后的心情舒朗不少,她朗声与老夫人詹氏寒暄几句后,便立即让三位太医给闻峤问诊。 荀太医擅摸骨,温太医擅内科,张太医擅妇科。 三位太医逐一给闻峤诊过脉后,唯有荀太医面色稍凝,恭声回道,“县主姑娘有过骨折,不过已被人矫正,也敷过伤药,只需将养月余,其他的并无大碍。” 听了太医这般说,温太后才彻底放了心。 温太后让三位太医提前离开,老夫人詹氏猜到温太后想单独与闻峤说话,便起身道,“太后娘娘与峤儿分开这些时日,想必是有体己话要讲,老妇等就先行退下了。” 温太后点点头。 老夫人詹氏,闻靖与夫人平氏逐一退下。 顷刻间,偌大的正厅内便只有闻峤与 温太后两人。 闻峤见温太后屏退了所有人,便道,“皇祖母有何想问的,尽管问。” 温太后见闻峤这般习以为常的模样,无奈一笑,“你这丫头,想必你祖母在我之前已问过了罢?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我也清楚,你觉得我该问什么?” 闻峤倒是有些意外,“皇祖母不问我是如何遇见的七王舅?又是如何为他所救?” 温太后摇了摇头,“这些事,我召景洹来一问便知,更何况你或许心有挂碍而不敢多说,景洹可不一样,我想他会一五一十说给我听。不过……”温太后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七王舅?你何时与他这般亲近了?从前你可从不唤他们舅舅。” “从前是从前,再说从前我也鲜少见过他们。”闻峤道,“此次若非七王舅,孙儿都不知要被带到哪里去,而且回来的途中,七王舅对我颇为体贴周到,我心里很是感激,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报达七王舅呢。” 温太后原本担心闻峤贸然被人掳劫,会郁郁不欢,如今见她这般容色鲜活,性情并未受丝毫影响的模样,想着大概是赵景洹及时救了她未让她落入险境,回程途中又体贴周到,所以闻峤并未有丝毫影响,心里对赵景洹不免有几分改观。 “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景洹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向来深居简出,即便是我也不知他心性如何,此番若非是救下了你,我还不知他行事如此周到,倒叫你大为赞赏。你放心,他救下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你不必担心,我自会赏赐他的。” 闻峤听了面带喜色道,“真的吗?” “自然,皇祖母还能骗你不成。”温太后嗔怪的瞥了她一眼。 闻峤见怪不怪,径自道,“皇祖母,我记得七王舅是受您的旨意回京,奉旨与齐国公主相亲的罢?” 温太后点头,“怎么?可是他与你说了什么?” 闻峤连忙摇头,“不是,只是回京途中我见七王舅身子不甚好,时常咳嗽,应当是身有旧疾,皇祖母叫七王舅这般弱的身子与齐国的公主和亲……” 闻峤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温太后的面色,斟酌着道,“会不会叫齐国之人以为咱们没有身体健全之人,反而选了个孱弱之 人与公主和亲,刻意怠慢公主?” 温太后微微一怔,“你说的这点我倒是未曾想过,”话落又蹙了蹙眉,低声问,“怎么?你回京的途中时常听你七王舅咳嗽?” “是啊,七王舅还问他是否吵到我,”闻峤略夸张的拍了拍胸脯,接着道,“好在我说没有,不然岂非让他难堪。不过七王舅这般好心的人,怎么这身子……”话音未尽,语气之中却满是遗憾。 温太后闻听此言倒是叹了口气,“我总想着他怎么在京时极少出门,也甚少来请安,虽说身子不好,也有可能是推托之言,但是不曾想过竟这般严重。如此,这亲事倒是要慎重了,好在人选非他一人,还有景繁。” 闻峤说到这里,知道过犹不及,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位齐国公主呢,皇祖母,这位齐国公主长得什么模样?” “一般般,比起你那是差了远了。” 温太后想起齐国公主,就想起了那日的宫宴,自然也想到就是那日宫宴上闻峤失了踪,面色不由得沉了沉,“说起来,就是那一日,你在宫里失了踪,宫里的奴才却四处都寻不到你,想不到不过数日,你竟就被带出了京,远远到了平阳城,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胁迫你!” 闻峤提及此事心神一颤,眼神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我也不知。” 温太后敏锐的察觉到闻峤变幻的情绪,知道此事不宜再提,便道,“此事我会深查下去,一定查出此人,为你讨个公道。” 说着,温太后放缓了面色,柔声劝道,“峤儿,你既受了伤,不如随我一同进宫,在宫里好好养伤,太医也可过来日日给你看诊。” 闻峤连忙摇头。 笑话,她本就是在宫里被人劫走,然而至今还未找出是何人劫走的她。更何况宫里人多眼杂,防不胜防,还不如待在她自己的家里,至少这渊国公府内都是熟面孔,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不去了,皇祖母,我在这府里养着就好,等我养好了脚,再去给皇祖母请安。” 温太后观她面色,已然明白闻峤的这番顾虑,便牵着闻峤的手道,“那好,等我查出宫里的奸人,我也才能安心让你住在宫里。我来时让芳颂带了不少人参贡品,稍后我还会嘱咐国公夫人,让她们好好照顾你,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也只管让人进宫告诉我。” 闻峤柔柔一笑,“好,多谢皇祖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第十七章 与闻峤说过了体己话后,温太后又去了前厅,向国公府众人一一嘱咐了一番后,才起驾回了宫。这一进一出,在渊国公府待了有一个半时辰。 因温太后亲自驾临渊国公府,安平县主安然回京的消息便也在这一日之间传遍了京城。有人议论纷纷,也有人顾及安平县主的身份而三缄其口,不过不出意外的是,安平县主的声名因为此次的失踪事件,京城之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黑暗悄然降临,九天之上弯月如勾。浩瀚的夜空之下,京城内外不知何时已亮起了万家灯火。 城北驿站的东厢房内,此刻却只点了一盏灯。 权肃听着密探禀告今日的消息,剑眉深深沉着,敛着刀锋,“你说,送安平县主回京的,是七王爷赵景洹?” 密探低声道,“是的,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七王爷赵景洹亲自将安平县主送至渊国公府大门前,不过未做停留就回了七王府。之后太后带了不少人驾临渊国公府,待了许久才离开。” 权肃眼中涌着暗流。 想不到,他还未找上他 ,偏偏就是赵景洹破坏了他的好事。看来,无论前世今生,他们始终是宿敌。 权肃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你且下去,继续查探消息,另外,派人盯紧渊国公府,若有安平县主的消息立刻派人来传!” “是。”密探颔首应下,便立即消失了身影。 须臾,权肃命人召来此行同来的礼部尚书高建,收敛了面上的森冷,沉声问,“高大人,我让你秘密联络枢密使周衍,进行的如何?” 高建跪坐与权肃的左下首木案前,此刻拱手恭声道,“回王爷,此人手掌大权,心性颇为高冷,寻常人轻易不见,下官派人数次登门均被拒绝,下官正在另想他法,希望能够与这位周大人一见。” “一介枢密使竟这般自视甚高?” 权肃烛光下的瞳眸微微一沉,他粗犷的手轻轻敲击着身前的木案,眸光落在木案一角的瑞兽图案上,沉吟良久,忽道,“派人查探周衍的底细,祖籍,身家,升迁之路的过程,以及他的族人,亲友。总之,查清楚此人的 一切,务必查出此人的弱点,由此而入,我就不信你见不了他。” 高建心下一凛,感慨这位新任定王手段非凡而狠厉的同时,也越发臣服,颔首道,“是,王爷。” “另外,你以静和公主的名义,派人给朝中三省六部手中有权的大臣逐一奉上礼物,探一探这些大臣的反应,若是能用钱财拉拢的,尽力拉拢,若是不爱重钱财的,也报上名单与我。” “是。” 高建一一应下,牢牢记住权肃的嘱咐。 片刻后,高建离开。权肃又让人去请静和公主。 不过片刻,人未至,身后已传来一阵清幽的香气,伴随着一道轻柔而甜腻的嗓音飘然而来,“王兄怎么这个时候想到见我了?” 话落,权静尔一袭胡服裙装,步履轻缓的踏进了厢房内。 权肃淡淡抬眼,“那夜我交代你的事,明日可以进行了。” 权静尔讶异之余,又似果然如此的神情道,“看来这位让王兄日思夜想的安平县主回京了?不知是何人有此福气,救下了貌美绝伦的安平县主,还一路送回了京。” 权肃并不理会权静尔透着酸意的语气,径自道,“洹北王赵景洹。是他救下的闻峤,并将她送回了京。” 权静尔瞠目,“竟然是他?”随即又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王兄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呢?与我和亲的人选,救下了你日思夜想的心头执念,这巧合也太过巧了罢。” 话落,见权肃微沉的面色,权静尔施施然跪坐到权肃身侧,双手趴扶着他的肩膀,眼神盈盈柔声道,“说起来,倘若安平县主被他们带回了齐国,王兄可会留在这里陪我?” 权肃淡淡一瞥,权静尔柔柔一笑,“看来我还得感谢这位洹北王,帮我留下了王兄。” 权肃抬手拨下权静尔扒着他虬壮肩臂的双手,眸色淡淡一瞥,透着些许冷意,“公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放肆了。” 权静尔撇撇嘴,坐回了身,似有些不甘心道,“倘若我是安平县主,你还会这样对我嘛?” 权肃微微一怔。 倘若是安平县主? 那他求之不得。 权静尔望见权肃似陷在记忆中的眼神,咬了咬牙,心有不甘,“看来这位安平县主,在王兄 心中当真是独一无二啊。” 权肃瞬间回神,瞥见权静尔面上的不甘与不忿,蓦然道,“公主是公主,她是她,你们不必做比较。” “是吗?” 权静尔幽幽问道,见权肃的面色因提及安平县主而有所起伏,便道,“那我明日就去拜访一下这位安平县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绝色,竟让王兄你如此失魂落魄,念念不忘。” 权肃直到此时,终于正眼看向了她,“听说她受了伤,你替我好好看看,还有,不要透露丝毫你的心思。你只是单纯的,想去结交她。静和公主,为了大局着想,谨言慎行之。” 权静尔撇了撇嘴,“知道了。” 翌日清晨,一缕破晓的晨光透过窗棂,透进闻峤的寝房内时,闻峤还未睁眼。 彼时,房门外却传来了喧嚣声。 “县主姐姐还没有起来吗?玉琢,你帮我进去看看,若是县主姐姐醒了,就说表妹郑熙和过来赔罪了。” “县主姑娘还未曾醒来。表姑娘不如去正厅稍后片刻,瞧这时辰县主姑娘也该醒了,等姑娘醒了我们立即过来告诉表姑娘。” 寝房外的长廊上,一袭青绿广袖百褶襦裙的郑熙和看了一眼紧闭的寝房门,无奈而微嘟着嘴道,“好罢。”话音稍落,就听屋里传来了闻峤晨起的呢喃声,“谁在外面?” 郑熙和面色一喜,“县主姐姐醒了,这下你们不能在拦着我了罢。”话落便越过守在门外的玉琢,推门而入。 玉琢见此颇为无奈,却也不好阻拦,只能跟着进了房中。 屋内,闻峤从床榻前缓缓坐起身,水粉色绣百合图汇的丝帛里衣贴在她琳珑有致的肌肤上,衬得肤色越发雪白。她腰际盈盈一握,笼在里衣下的胸脯却是含苞待放,从她逐渐起身而稍稍下滑的领口处便可窥见春色无边。 郑熙和脚步走得匆快,越过紫檀木屏风后看见这一幕却是微微一愣,随即抬手捂着眼,又从偷偷岔开的指缝中瞧着闻峤,故作害羞道,“县主姐姐,大清早的让我看这满屋春色,我受不了啊。” 闻峤白了她一眼,跟着就笑了。“谁让你大清早就冲进来的?你自己不害臊,还怪起我来了?” “是我的错,”郑熙和忙举起双 手道,“这么好的福气我竟不知道享,我真的暴殄天物,罪过啊!”随即又朝闻峤挤了挤眼,“不过县主姐姐,我听说你受了伤,看这模样,好像挺好的呀,伤在哪儿呢?” “我们姑娘伤在脚上。” 玉琢一边回着,一边拾起为闻峤准备的外衫给她披上。 郑熙和这才见到闻峤从锦被之中抽出了脚,才发现闻峤的右脚踝处有些许红肿,不过肉眼看上去并不严重,上前来道,“县主姐姐怎么把脚伤了?” 闻峤让郑熙和坐到一旁,一边让玉琢给自己梳妆打扮,一边给郑熙和讲自己那几日的经过。 说起来,闻峤说了几遍,自己也说烦了,只捡了重要的说,听得郑熙和却是秀眉紧蹙,面上隐有后怕之色,“这么说来,真是幸亏了七王爷,救你出虎口。”话落又道,“看不出来,七王爷竟如此体贴细心呀。” 郑熙和这声感叹却是说进了闻峤的心里,她想了想,知道郑熙和这丫头古灵精怪,向来有主意,就道,“表妹,你说这么大的恩情,我该怎么回报七王舅?” “以身相许啊!” 闻峤:“……” 郑熙和却嘻嘻一笑,“姐姐莫气,其实我说得是实话呀。若非七王爷是和亲的人选之一,他对你有着救命之恩,又孑然一身,你若想报答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身相许。不过看眼前这情况好像不大好哈。那你就赠他一份姻缘,撮合他与齐国公主的亲事,从此有了佳人作伴,不再是孤家寡人,这个恩情就算是回报了。” 闻峤,“……”她为什么要问她? 郑熙和见闻峤脸色更黑了,抬手揉了揉鼻,看来她是会错意了? 郑熙和想了想,斟酌着道,“那县主姐姐想在哪一方面报答七王爷?” 闻峤面色稍霁,“只要无关姻亲便好。” 郑熙和点了点头,“方才听你说七王爷身子不好,时常咳嗽?” 闻峤点头,“是。” “我也曾听说七王爷身有旧疾,时常出京寻医,一去便是数月不归,这两年更是时常不在京中,原以为他应该好了些,不想还是这般严重。若是这般,恐怕太医也束手无策,县主姐姐既然想报恩,何不想法子缓解他的病情?即便不能根治,稍 稍缓解也是好的。更何况也可见县主姐姐心意之诚呀!” 闻峤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她赞赏的眼神看了郑熙和一眼,笑颜如花,“表妹,你正经起来,还是挺厉害的。” 郑熙和伸手摸了摸琼鼻,“是么,县主姐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好。” 两人正说着话,玉凝忽然进来了,探到内间来,见闻峤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便低声道,“姑娘,静和公主递了拜帖,说是半个时辰后来府上探望县主姑娘。” 闻言,闻峤与郑熙和面面相觑。 郑熙和满脸疑惑,“静和公主?说曹操曹操到呀,不过,她来见县主姐姐做什么?” 闻峤却是凝了凝眉,心中有些许忐忑。静和公主,该不会是权肃派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第十八章 不论静和公主来的用意是为何,来者是客,闻峤不便推托,自然是要见的。 郑熙和是见过这位静和公主的,就在那日的宫宴上,虽未见过真容,只那双眼,与闻峤相比已是天差地别,然而,人家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尊贵无比,虽然是来和亲的,仍然是公主之尊。 而闻峤虽说备受太后宠爱,仍然只是一县主,郑熙和心里隐约有了攀比之心,特意让玉琢用华美的首饰给闻峤装扮。 闻峤无奈,眼睁睁看着玉琢给自己上了一套金玉头面,着淡黄色对襟缂丝长摆襦裙,腰上缀玉带,看上去华美无匹,贵气逼人。 郑熙和看着镜中花饰精美而奢华的闻峤,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县主该有的妆容,县主姐姐,待会儿静和公主来了,你一定要把她给比下去。” 闻峤愕然,“我为何要把她比下去?” 郑熙和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们的安平县主啊!而她是齐国公主,你当然要把她比下去,这样别人眼中才会有你这安平县主。” 闻峤对郑熙和的这些想法不以为然,也不打算将静和公主比下去,齐国之人,她敬而远之,躲还来不及,哪里还想着去攀比。 而且闻峤实在不喜欢这种装扮太过华美的模样,便让玉琢撤了她发髻上的金玉头面,只弁了一支白玉簪,又褪了那件绣工精美的对襟长摆襦裙,换了一件青蓝色广袖薄纱襦裙,淡雅之余,纤薄的轻纱更轻薄舒爽。 郑熙和眼看闻峤从一副华美的妆容退变成淡雅的妆饰,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 闻峤瞥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待会儿你陪我一同见她,帮我瞧瞧她此来是何用意。” 郑熙和点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齐国公主莅临渊国公府。詹氏听闻静和公主特来拜访闻峤,知道是小辈们之间的见面,她不宜出面,只叫平氏将静和公主请到了瑾园,又派人送了不少吃食羹汤,随后便退了下去。 闻峤知道静和公主来访,早已与郑熙和一同在瑾园正厅内候着。 彼时,静和公主一身胡服裙装,梳着齐国女 子特有的发饰,面上倒是不再掩着面纱,而是露出真容,在平氏的引领下踏进了瑾园正厅。 一眼,权静尔便瞧见了屋内正中央那名形容昳丽的少女,貌若秋华,翦瞳似水,乌发如墨,一袭青蓝长纱襦裙将她纤柔的身形勾勒得婀娜有致,随意一眼轻轻扫来,仿若万千秋水潆绕其中,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权静尔深深看了闻峤一眼,嫣然一笑,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微微俯首,行了个齐国的礼节,一边道,“这位想必就是安平县主罢,果然貌如天仙,不负盛名啊。静尔早闻县主美名,今日特意前来拜访,县主莫要觉得静尔冒昧啊。” “怎么会?” 闻峤浅浅一笑,依着向权静尔福身见礼,一边道,“公主特来看望闻峤,闻峤不胜荣幸,怎会觉得冒昧。” 话落抬手指向客座道,“公主请入座。” 郑熙和是见过权静尔的,不过只见过她遮着面纱时的模样,此刻见她露了真容,倒是有些诧异。 因为权静尔眼睛并不算多美,不过她的琼鼻,樱唇与巴掌大的小脸倒是颇为对称,而且她肤色也极白,看着倒也能算个美人,只不过不能与闻峤相提并论罢了。 身为闻峤的表妹,郑熙和不能失礼,虽知静和公主连看都未多看她一眼,仍是上前行了礼,“郑国公府郑熙和见过静和公主!” 权静尔扫了郑熙和一眼,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不在多看,抬手召来此行随侍身旁的两名侍女。两名身着胡服的侍女端着两个漆木盒上前并排而站,权静尔站在她们两人身前,抬手揭开漆木盒盖,一边道,“这里是我齐国的特产,听闻县主此次回京受了些小伤,这些都是补充元气之物,还请县主收下。” 郑熙和稍稍探头看了一眼,微微咋舌。 这两个漆木盒内盛放的竟是人参,虫草,雪燕等极为贵重的补品,即便是她身为郑国公府嫡长孙女,也鲜少吃到这些东西,还是每次在闻峤这里,才能享受到这些极品之物。 想不到,这位齐国公主出手竟这般阔气。 闻峤也看清了,下意识的蹙了蹙眉,瞬间又敛起,浅笑着道,“多谢公主好意,我虽受了小伤,却并无大碍,用不上这些大补之物,公 主的心意闻峤记下了,这些东西就请公主带回去罢。” 见闻峤不愿收,权静尔眼神一转,一手指尖摸着漆木盒边檐,低声道,“安平县主不肯收,莫非是瞧不上我的心意?” 闻峤一怔,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权静尔话音一转,面露脆弱之色,低声道,“实不相瞒,这些东西是我送给安平县主的见面礼,其实也是有求于安平县主。” 话落,见闻峤面露疑惑,权静尔接着道,“安平县主想必也知,静尔此行作为和亲公主,日后 总是会留在这里的。可静尔的夫君是何人此刻还未有着落,而静尔早已听闻县主盛名,且县主与静尔年纪相仿,静尔就想着可以时常过来看望县主,与县主说说话,我们可以结成玩伴,也可解了静尔孤寂时的思乡之情,县主觉得可好?” 闻峤一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话。 郑熙和见了便道,“公主这番心意自然是好的,县主姐姐就收下罢。” 闻峤侧头看她,见郑熙和向她使了个眼色,心中虽不愿,却也知不便在拒绝,就道,“如此,就依公主所言罢。” 权静尔面上这才有了笑意,随即示意两名侍女将东西交给闻峤。 闻峤让玉琢玉凝二人接过。 权静尔这时才落了座。 玉凝收好东西后,给权静尔奉上茶点。 权静尔一边用着茶点,一边观察着这间正厅的陈设,环顾一圈后,见闻峤与郑熙和皆看着她,才笑着道,“听闻赵国的木雕工艺极其精湛,今日见县主这屋内摆设,果真精美。”话落又看向她手中玉碗内的羹汤,用银羹轻轻一摇,就见褐色的汤水中参着粒粒透明的珠果,眼中有着讶异与赞叹,“还有这羹汤,入口酸甜又倍感沁爽,当真好喝。” 闻峤笑道,“这是冰镇蔬果酸梅汤,公主既喜欢就多用一些。”说罢就让玉琢又给端上一碗。 权静尔饮尽了碗中的酸梅汤后,却是不在要了,坐着与闻峤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闻峤知道权静尔不会久留,不过她脚伤不便送客,就让玉凝唤来平氏,让平氏送权静尔出了门。 待权静尔离开之后,闻峤朝坐在一旁,此刻正端着一碗酸梅汤,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玫瑰酥饼的 郑熙和道,“我方才正要拒绝,你为何开口叫我收下?静和公主的东西,岂是这么好拿的?” 郑熙和张口咬下一块酥饼,转头看她,“我知道啊,不过这位静和公主能言巧辩,县主姐姐你明显说不过她,那不如暂且收下,到时在还给她。” 闻峤道,“怎么还?我不想去拜访她。” 郑熙和喝了一口酸梅汤,只觉沁爽无比,这才道,“静和公主不是要跟咱们的一位王爷成亲吗!到时县主姐姐用这些做贺礼,再添上一些首饰一同送去,她没有办法拒绝,如此,情也还了,礼也送了,岂不两全其美?” 闻峤看着说完继续大吃大喝的郑熙和,有些艳羡和感慨。 她这表妹,脑子真好使。 渊国公府大门外,在平氏的恭送下,权静尔缓缓上了马车。弯身进到马车内时,看清车内的人影却是心头一惊,险些叫出声来,随即又想起此刻身在渊国公府门前,便立即叫侍人驱动马车,同时朝马车内的权肃瞪了一眼,不满道,“王兄,你这贸然现身,也不怕吓到我,惊动了旁人。” “马背上长大的静和公主,哪会如此胆小。” 权肃漫不经心说着,忽然正了脸色道,“她可收下了?” 权静尔抚着胸脯,一边稳稳坐好,一边道,“她不肯收,不过她那表妹代她收下了。” 权肃闻言眉头微蹙,笼在衣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许久,又随即舒展。无人知晓,方才他用了多大的气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探进渊国公府。 良久,他低声问,“她如何了?” “听说是脚踝部受了伤,不便行走。” 权静尔看了一眼权肃紧蹙的眉,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亲眼见了,她一切完好,尤其是那张脸。” 说及此,忽然深深看了一眼权肃,接着道,“果然是容色逼人,我从未见过比她还美的女子,难怪叫王兄你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权肃抬眼看了权静尔一眼,扯出一道并不显眼的笑容,“是吗?那是你还没见过她最美时的模样。” “哦?”权静尔生出兴趣,“是什么模样?王兄见过?” 权肃眸色一敛,随即抬手撩起车帘看向了马车外。 权静尔见权肃不在多说,轻轻一哼,又道,“王兄,我的亲事,你是什么打算?” 权肃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权静尔沉默良久,忽道,“中山王,是你和亲的人选。” 权静尔挑眉,“怎么?你不是让我看一看那位洹北王的吗?” “我的计划有了变化。” 权肃道,“洹北王,我另有打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第十九章 巳时初,洹北王府。 赵景洹坐于正厅内,听管家来报说是宫里来了人,赵景洹让人将来人请到了厅内。 来人是寿安宫掌事内监康宁,此行带来了温太后的旨意,请洹北王即刻进宫面见太后。 听完了温太后的口谕后,管家将内监康宁送出了王府。 彼时,正厅内,常弓上前低声道,“主子,太后此番召您进宫……” 赵景洹听出常弓话里的些许担忧,便道,“无妨,我这趟回来,太后定然是要亲自见一见的,只是比我料想得稍晚一些,我原以为她昨夜就会召我入宫。” 常弓心下了然,便道,“主子可要换朝服?” “换罢,顺便去看一看皇上,我与他也许久未见了。”语气之中隐隐有些唏嘘。 “属下去拿朝服。” 常弓说完便去了内厅寝房,取过了王爷制式的朝服后速速赶到前厅,为赵景洹更换朝服后,狄青驾着马车将赵景洹送进了宫里。 寿安宫内,温太后召来了皇后,正在商议静和公主和亲之事,听到宫人来报七王爷洹北王入宫,便让人将洹北王请进宫内。 须臾,赵景洹身着赤红圆领绣蟒纹束腰朝服,颀长的身形不卑不亢的踏进了正殿。彼时,太后高坐与金丝楠木浮雕凤纹椅之上,一如既往的锦衣华袍,金镶玉嵌紫宝石头面,仪态万千的看过来。 皇后王氏坐于下首,一袭赤金绣凤纹广袖对襟长袍,姿容端庄温婉,面含浅笑。 赵 景洹站定之后,一一行礼,“景洹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免礼。”温太后抬手示意贴身侍婢芳颂道,“给七王爷看座。” “是,”芳颂颔首,立即让一宫人端上一方红木嵌大理石矮凳。 皇后王氏细细看了赵景洹一眼,忽道,“许久未见七王爷了,七王爷身子可还好?” 赵景洹落座,并不直视皇后,而是敛着眸低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一切安好。” “是吗?听说是七王爷救下的安平县主,此事可当真惊险啊,当时宫里上上下下寻了几日都未寻到,想不到让七王爷撞上了,方才还听母后提及此事,七王爷可 是居功至伟啊。” 皇后王氏满口赞叹的说着,语气轻柔婉转,却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赵景洹面色不变,低声道,“娘娘谬赞了,此事碰巧让臣遇见,臣当时也不知是安平县主。是县主主动求救,臣才救下的安平县主。县主聪明伶俐,随机应变,才能寻机脱险,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话虽如此,但的确是你救了闻峤。” 温太后忽然开了口,方才她一直观察赵景洹的面色,见他始终垂眸,面色诚恳,言语之中毫不居功自傲,反而是自谦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是越发觉得这些年颇有些苛待了他。便又道,“你救了闻峤有功,闻峤也向我再三提及,说对你颇为感激,想要回报你。说,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满足你。” 赵景洹颔首道,“多谢太后好意。安平县主的心意臣也领了,不过臣暂时并无任何要求,谢过太后之恩。” 赵景洹的回答在温太后的意料之中。 温太后微微凝眸,沉默片刻,忽道,“我知道,你此行回来是受了皇帝的诏命。不过景洹,你可知皇上要你回来所为何事?” 赵景洹摇了摇头,“臣昨日回京,尚未向皇上请安,稍后便去太和殿向皇上请安。” 温太后道,“你去见他之前,我先告诉你。让你回来,是为了你的亲事。” 赵景洹面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喉间忽然一阵急痒难耐,他连忙抬手掩住唇,侧过头咳了一阵后,见温太后与皇后王氏皆望着他,低声道,“太后恕罪,臣失仪了。” 温太后却是不由蹙了蹙眉,信了闻峤所说的话。赵景洹看上去面色如常,实际上旧疾难愈,病体孱弱,绝对不是和亲的人选,便道,“你出京许久,还是没有寻到良医吗?” 赵景洹无奈一笑,“久病难医,臣原本听闻雁北有一名医擅医难症,谁知寻了许久都未曾寻到。碰巧收到皇上传书,途中得遇安平县主,这才一同将她带了回来。” 温太后听罢,抬手让芳颂端来一盏热茶端给赵景洹,一边道,“旧疾难医,咱们就慢慢来。说来此次叫你回京,的确也是为了你着想,景洹, 你年岁也不小了,却仍是一个人,内院连一个姬妾都无,逢年过节时,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岂不孤单?我与皇后仔细甄选过,想着安国公府的三姑娘乃嫡出,性情温婉,模样也周正,就赐给你做王妃可好?” 赵景洹闻言,原先难耐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敛起,他接过芳颂端来的白玉骨瓷茶盏,啜了一口热茶后,将之搁到一旁的金丝楠木矮几上,才道,“太后娘娘,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温太后诧异,“你说。” “太后娘娘方才说要赏赐臣,那臣就斗胆求太后一件事。” 在温太后疑惑的目光中,赵景洹不疾不徐,缓缓道,“王妃身为臣的妻子,是要与臣共白首的。生同衾,死同穴,这样的女子,臣想寻一位知心之人。所以王妃的人选,臣想自己定。” 温太后望着赵景洹说及此事时突然抬眼而诚挚的目光,微微一怔,恍惚想起了些往事。 王皇后闻听此言,亦是深深看了赵景洹一眼。 同为女子,谁不想求得一心之人共白首? 可她的夫君偏偏就不会是一心之人,她的正妻之位又被多少女子虎视眈眈。而赵景洹身为洹北王,王爷之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如何不叫她震撼。只是温太后未开口,她不好多言。然而看向赵景洹的眼神,却多了些暖意。 温太后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回神时,想起赵景洹方才所言,才叹息一声道,“既然你有此心,那就随你罢。不过,你身为王爷,正妃的人选绝不能是寻常女子,家世品行上一定要过得去,还有,倘若你选中了,要让我过一过眼才能进门。” 赵景洹拱手道,“多谢太后娘娘。” “景洹,虽说王妃的人选你自己定,但你年岁不小了,莫要拖久了,还有,我与皇后商议过,齐国静和公主将嫁给景繁为王妃,下个月末就办喜事。这期间,你就莫要离京了。” 赵景洹面色不变,颔首道,“是。” 温太后又道,“你身子不好,稍后我会让康宁送些补品到你府上,也会嘱咐你府里的人,你自己也要记得用。” “是,多谢太后娘娘。” “既如此,我这里无事了,你 去向你皇兄请安罢。” 温太后这才摆手。 赵景洹缓缓从红木矮凳前起身,拱手行礼,“臣告退。”话落转身,步伐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寿安宫。 正殿内,望着赵景洹一袭朝服,消失在大门前的身影,皇后王氏收回视线,侧头看向了身后的温太后,“母后,当真决定让静和公主与中山王成亲么?” “只有他了。” 温太后道,“峤儿说得不错,你方才也看到了,景洹身有旧疾,倘若让静和公主知道我们选景洹与她成亲,她会心有怨言,那么这亲事就成祸事了。” 皇后王氏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中山王了,希望他成婚之后能收心,莫要叫静和公主伤心。” 温太后道,“那就叫景繁也进宫一趟,你我提点一下他,和亲之事事关赵齐两国,他身为一国臣子,也当为国出一份力。” 王氏颔首道,“是。” 赵景洹离开寿安宫时,已近午时。 他抬头看天,见日头晴朗,碧空如洗,想起方才温太后答应他的事,心中舒畅不少,面色也宽松一些。 常弓跟在赵景洹身后,方才出寿安宫时就见他面色不错,便低声道,“主子可是有喜事了?” 赵景洹道,“算是一件好事,中山王就要成亲了。” 常弓诧异,“可是与静和公主?” 赵景洹想到赵景繁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有什么反应,面上便有了些许笑意。抬眸见前方有宫人路过,赵景洹又敛了笑容,低声道,“不必多问,时候到了你会知道的。” 常弓连忙颔首,“是。” 随后两人一路往东,穿过了数道红墙宫门,终于到了太极宫的太和殿外。 太和殿宽阔而森严的大殿门前,御前内监李森见一身朝服的洹北王赵景洹出现,上前行礼道,“见过七王爷。” 赵景洹颔首,让常弓侯在原地,抬脚上前道,“李公公,我要见皇上,麻烦替我通传一下。” “是,七王爷稍后片刻。” 李森说罢便转身进了太和殿正殿,须臾快步而出,跨过太和殿一尺高的门槛,走上前来朝赵景洹颔首道,“皇上请七王爷进去。” 赵景洹轻轻点头,正了正衣冠,又捋了捋朝服后,身形笔挺的踏进了太和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第二十章 甫一进殿,正殿御案之下的青铜圆足瑞兽博山炉之上青烟袅袅,一股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 博山炉之后,建德帝赵景宸正坐于金丝楠木雕麒麟纹方正御案之前,他以手倚案,撑着下颌,微垂着眸而看不清神色,轮廓分明的侧影与温太后有几分肖似,又另有几分先帝仁宗的刚挺冷硬,一刚一柔中和而成,另有一种冷峻之色。 此刻听到赵景洹轻缓的脚步声,他微微抬眸,眼中神色不冷不淡,低声道,“回来了?” 赵景洹隐约听出赵景宸的些许疲惫之音,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双膝跪地行大礼,拱手道,“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景宸坐直了身,正眼看向赵景洹,抬手道,“平身罢。此行回来一路可还顺利?” “回皇上,一切皆好。”赵景洹恭敬回道。 “是啊,我险些忘了,安平县主闻峤还是你一同带回来的,母后已向我说及此事,说要对你有所赏赐。”说着,赵景宸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尾的太阳穴,又道,“你是何想法?” “回皇上,臣方才从寿安宫出来,臣的想法已告知了太后,太后也已应允,臣暂时并无旁的想法。” “哦?” 赵景宸生了兴趣,“是何想法?说来听听。” 赵景洹垂眸,“太后答应臣,府中王妃的人选,臣自己定。” 赵景宸有一丝诧异,随即深深看了一眼赵景洹,意有所指道,“想不到,你倒是托了安平县主的福,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赵景洹连忙拱手道,“皇上说笑了,是臣自知无福,也不愿承担这个重任,所以才向太后开了这个口……” 赵景宸却是轻轻抬手,道,“不必解释,你的心思我明白。更何况你此次救了安平县主有功,换得你想要的也不为过。再说,后宫佳丽如云又如何,还不如你一人闲云野鹤,自由自在舒适。” 听出赵景宸话里有话,赵景洹斟酌着道,“其实,皇上若是觉得疲累了,偶尔出宫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你以为我有你这般清闲吗?” 赵景宸唇角勾起一丝不甚显眼的笑,似无 奈,又似自嘲,随即又正了面色,“说起来,七弟,此次安平县主失踪一事,你有何看法?” 赵景洹眸色一动,沉默片刻,拱手道,“回皇上,那日是安平县主主动求救,臣才出手救下的她。当时她带了帷帽,被一名中年妇人与两名年轻男子胁迫,臣并不知是她。将安平县主救下后,安平县主口不能言,数日后才能开口说话,我们在平阳城看过大夫,大夫说安平县主是被人下了一种毒,此毒出自齐国,咱们境内并无此毒,所以鲜有人知。” 赵景宸默默听着,如墨剑眉逐渐凝起,“齐国的毒?七弟,你遇到安平县主是在何处?” “雍都城外。彼时天色已晚,那些人或许是进不了雍都城,才选择在那里留宿。而臣刚好也留宿在那儿。” “雍都?” 赵景宸沉默一瞬,又问,“那三人,是如何处置的?” “臣派狄青前去救的人,”赵景洹回道,“狄青来报,两名青年男子被他抹了脖子,至于那名仆妇只是晕了,我们将安平县主救出后便离开了那里,那名仆妇的下落我们就不知了。” 赵景宸听罢,叹息一声,“你们怎能那么轻易的放过那名仆妇?若是将她带回严刑拷问,必能问出背后主使之人。” 赵景洹拱手,满脸愧色道,“是臣愚钝,当时并未想到这些。” 赵景宸摆了摆手,“罢了。左右你平安带回了安平县主,也算是大功一件。朕不该苛责你,先退下罢。” “是,臣告退。” 赵景宸拱手,随即转身退出了太和正殿。 赵景洹身后,赵景宸默默凝视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深深蹙起,忽然抬手召来身边侍人,低声道,“去传左相傅承恩,枢密使周衍进宫。” 侍人拱手领命,“是,陛下。” 与此同时,踏出太和殿正殿的赵景洹伫立于褐色瑞兽浮纹大理石之上,他抬头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却在下一刻轻轻蹙了眉。 方才大殿内的香气太过浓重,绝非寻常的龙涎香,而赵景宸似乎早已习惯此香,身边的侍人也习以为常,是无人告知还是刻意为之? 常弓这时缓步上前,“主子?” 赵景洹此刻胸腔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 长长呼出一口气,朝常弓低声道,“回府。”随即抬脚,步履匆匆踏向太极宫逶迤的宫门。 常弓察觉到赵景洹不同寻常的情绪,什么也不敢问,立即抬脚跟上赵景洹的步伐。 出了皇宫大门,狄青驾马车上前。 赵景洹迅速上了马车,同时朝跟在身后的常弓低声道,“速速派人去寻中山王,让他即刻来见我。” “是,主子。”常弓将手中马绳交给了狄青,迅速翻身下马车,须臾便从角落处消失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洹北王府,正厅。 赵景洹换了一身青蓝色束腰直缀常服,正坐于木案前手捧一本书籍翻看,常弓来报,“中山王来了。” 赵景洹点点头,就见一袭靛紫色绣翻水纹圆领直缀而气宇轩昂的身影缓步而入,“何事让王兄这般着急见我。” 赵景洹抬头见赵景繁一脸惬意安然的模样,放下手中书籍,朝常弓道,“你先退下。” “属下告退。” 常弓连忙颔首退了出去。 赵景繁见赵景洹面色慎重,便也收了面上的惬意,只道,“鲜少见王兄你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两件事。” 赵景洹抬手示意,“先坐。” 赵景繁大步上前,端坐红木刻云纹木案之前,随手挪来一盏青瓷盏,又抬手给自己斟满一杯热茶,一边道,“王兄说罢。” “第一件事,事关你的亲事。” 赵景洹望着赵景繁斟茶的动作,一边道,“晌午前我去见过太后,太后答应了我一件事,洹北王妃的人选,由我自己做主。” 赵景繁动作一顿,青瓷茶壶中的水滴落在木案之上。他翛然放下茶壶,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景洹,“当真?” 赵景洹点头,“当真。” “完了完了。” 赵景繁长吁短叹,“这么说来,这和亲人选是非我不可了?”想到三千弱水即将从他的指缝中留走,从此不能再万花丛中过,赵景繁只觉颇为遗憾,忍不住道,“王兄你也太不讲道义了,怎么能独独撇下我一人,接受这残酷的摧残?” 赵景洹却是不以为意,“你擅长女色,此事交由你再好不过。” 赵景繁扬了扬眉,似乎早已料到赵景洹会有此言,而且他也早已料到 这次和亲的人选只有可能是他,便道,“那王兄说说第二件事罢。能让你如此慎重喊我过来的,想必是第二件事罢。” “是。” 赵景洹豪不迟疑,开门见山道,“九弟,你可去过太和殿?” 赵景繁诧异赵景洹有此问,摇头道,“许久未曾去过,上一次进宫还是迎接齐国使者的宫宴,只是去了九莲台。再说我无事去那儿做甚?皇上无事也不会召我。” 说罢,见赵景洹凝重的面色,赵景繁道,“究竟出了何事?” “我今日去太和殿见了皇上。” 赵景洹缓缓道,“那殿内燃烧的香颇为古怪。” 赵景繁被赵景洹这番话说得迷惑了,“所以呢?王兄你此言何意?莫不是想我去查那香?可是宫里的人口风有多紧你是知道的,别我还没查出来,皇上就已知晓了。” 赵景洹轻轻摇头,在赵景繁越发迷惑的目光中道,“我并非此意。久病成医,那香气之中有药物的成分,更像是抑制与缓解的作用。” 赵景繁微惊,“你的意思是?” “皇上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赵景洹压低声音道,“今日我见他面色也不甚好,言谈之间颇有疲惫之感。再加上那殿内不同寻常的熏香,越发有此猜想。” 赵景繁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他微微上扬而略略风流的眼深深看了赵景洹一眼,沉声道,“倘若当真如王兄所说,皇上病了,且病得不轻,太子今年才五岁,三皇子仅两岁,皇上不信任你我,若大权旁落,你我又当如何?” “这便是我叫你过来的理由。” 赵景洹道,“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们身份不同,必须早作打算。此事我发现尚早,究竟事实的真相如何,我们需要暗中细查。另外,九弟,与静和公主成亲一事,你躲不了,绝不可表现出丝毫不愿。而且你可以从静和公主方面入手,探一探齐国背后的用意,也可想方设法看看能否成为你的援助。总之,多一些准备,就多一条后路。” 赵景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正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常弓步履匆匆而来,踏进正殿后拱手道,“主子,九王爷。方才您的府邸梁伯派人来传信,说是宫里来人了,请九王爷尽快回府。” 赵景繁与赵景洹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眼中之意,轻轻颔首,随即飘然起身,挥了挥衣袖,悠然道,“我走了。” 话音稍落,修长的身影已大步流星踏出了正厅。 赵景洹望着赵景繁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眼中一片沉凝之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第二十一章 翌日,一道消息昭告天下,齐国静和公主即将与中山王赵景繁结成姻亲,将在七月十八那日举行盛大的迎亲之礼。 闻峤得知这个消息,还是闻靖告诉她的。因为闻峤特意叮嘱过闻靖,有关静和公主和亲一事的结果,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知晓。 闻靖不知是何缘由,以为静和公主之前入府拜访闻峤,两人已成好友,闻峤才会这般关注静和公主的消息,所以静和公主订亲的消息从宫里传出后,闻靖便第一时间告诉了闻峤。 彼时,闻峤就待在她的瑾园内,得知这个消息后,默默开心了许久。 玉凝玉琢两人见闻峤自己不时偷笑时,心中奇怪,却也没敢多问。 与此同时,城东驿站。 静和公主权静尔也是在收到太后的诏命后,才得知自己即将嫁给中山王赵景洹。 送走了宫中来使,权静尔将那烫金诏书扔在了东厢权肃面前的木案之上,语气之中颇为不满道,“瞧,宫里的诏书来了,让我与那中山王成亲。王兄,你的心愿达成了,可满意了?” 权肃拾起那诏书,摊开仔细读过后,剑眉沉沉蹙起,“怎么会这么快?我原以为他们会让你见一见那位洹北王,之后再让你选择,想不到他们竟先下了决定,看来这中山王你是非嫁不可了。” 话落,权肃抬眸看了一眼权静尔,见她满脸不忿之色,幽幽劝道,“公主不必如此。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亲的,如今这人选刚好也合我们之意,公主可以早做准备了。” 权静尔冷哼一声,“王兄,之前这选择权在我,如今人家自己就定了,都未曾问过我的意愿,这可是完全不将我静和公主放在眼里,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是不将你放在眼里,你心里可开心?” 权肃面色不变,“那又如何?你以为我此番前来,单单只是因为你的和亲之事吗?” 权静尔却是不以为意的轻轻一哼,“当然不是,还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安平县主呢!” 权肃淡淡一瞥,淡薄的唇扯出一丝冷冽的弧度,“你太小看我了。美人我要,这天下,我也要。” 这一刻,权肃面色冷然,深邃的 双眸中透出睥睨天下的凛冽之势。 权静尔默默望着,越发心悦诚服,心中原先的那些不满也渐渐消退,她想起了自己当初答应前来赵国和亲的理由。 不正是因为眼前这人吗? 她只想如他所愿,打动他的心。 想着,权静尔默默收起不满的情绪,附身上前柔声道,“王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权肃蓦然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落座与他身旁依偎而来的权静尔,沉默良久,宽大而粗犷的手轻轻揽过她的肩,低声道,“那公主就好好做准备,这个婚礼,必定会是一个盛大的婚礼。” 权静尔轻轻颔首,随即抬眸,望着权肃意有所指的眼神,纤纤秀手覆着权肃的手背,她低低应道,“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半个月已过。 这半个月的养伤日子内,郑熙和隔三差五过来陪闻峤说话儿,给她讲一些不知从哪儿偷听来的趣事。而且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直把闻峤笑弯了腰。 初十这日大清早,郑熙和又来了渊国公府,同来的还有郑国公世子夫人闻晴,与今日休沐的郑熙元。 每个月初十是闻晴回娘家给老夫人詹氏请安的日子,为了拉近郑国公府与渊国公府的关系,闻晴每次都会带上郑熙和与郑熙元两人。 如今郑熙和与闻峤姐妹情深,关系极好,闻晴自是不担心,便带上性情温和而稍显木讷,不知用什么理由来探望闻峤的郑熙元。 一进门,郑熙和已熟门熟路的径自前往瑾园。闻晴则带着郑熙元往后院寿宁堂给老夫人詹氏请安。 郑熙和踏进瑾园内时,闻峤已起了身,穿了一件金橙色轻纱广袖束腰襦裙,梳着朝云髻的发髻上缀着一支金镶玉步摇。 彼时,闻峤正坐于外间的软塌上,双手扒着一个双耳青瓷白鸟彩绘罐,这青瓷罐只有巴掌大小,造型却是颇为精致,而且看闻峤小心翼翼把弄的模样,似乎罐子里装着的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郑熙和见闻峤今日与众不同的装扮,双手又扒着那工艺精美的青瓷彩绘罐,嗅到些许莫名气息的郑熙和眯了眯眼,抬脚踏进了屋内,冷不丁道,“县主姐姐,这是又在做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闻峤被这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回头,见是郑熙和,忙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故意吓我作甚?” 郑熙和嘻嘻一笑,“我哪有故意吓你,是你自己全心贯注的落在那瓷罐里,我进来你都没听到。” 说着一边上前道,“县主姐姐快说,你这罐子里装着什么好东西?” 闻峤便道,“你猜。” 郑熙和想了想,摇头道,“猜不到,对了,玉凝玉琢呢?怎么就县主姐姐一个人在这里?” “我让她们出去办事了。”话落,闻峤捧起青瓷彩绘罐给郑熙和,“你闻一闻。” 郑熙和接过,从瓷罐的圆口望进去,就见一片深褐色的膏状物,鼻尖同时嗅到一阵异常清凉的味道,想了想道,“这个,该不会是给洹北王的罢?” 闻峤给了她一个聪明的眼神,随即接过青瓷彩绘罐,一边道,“这是我让玉凝去寻的秘制雪梨枇杷膏,里面加了极为珍贵的雪燕,寻常人闻不出来。我试过了,只需一丁点,入口极为沁凉,对喉疾颇为见效。我想七王舅经常咳嗽,嗓子必然不适,用了这个总能好一些。” 郑熙和没想到闻峤竟然当真这般用心给赵景洹寻药,又见闻峤今日不同寻常的打扮,便道,“县主姐姐,你该不会是打算亲自送过去罢?” 闻峤将青瓷彩绘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软塌中央的红木矮几上,回头道,“对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郑熙和道,“你今日这鲜亮的打扮,我若看不出来就是傻的。” “是是是,你最聪明。” 闻峤笑了笑,“实话告诉你,我就等你过来了,待会儿咱们乘你的马车,你陪我一同去探望七王舅。” “啊!” 郑熙和诧异道,“县主姐姐你不是有马车吗?再说若坐我的马车,母亲和哥哥怎么办?我还得向他们解释啊。” 闻峤道,“他们今日可以在府上待久一些,若想提前回去就告诉李伯,乘坐我的、或者父亲的马车皆可。你待会儿就去对姑姑说要同我出去采买些东西,姑姑不会多问的。” 郑熙和还是不解,闻峤身为县主,自己是有马车,更何况她的马车更为华丽舒适,为何一定要坐他们的马车。 闻峤瞧见郑熙和铜铃 眼眸中闪烁的疑惑,不想解释她担心权肃会派人盯着她,便道,“我自有用意,你就别多问了。” “好。不过,你的脚能走路吗?”郑熙和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闻峤随即抬脚,套着鞋袜的鞋轻轻一晃,闻峤道,“你瞧,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在府里闷了这么久,我也该出去走一走啦。” 郑熙和见她的脚的确恢复不错,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点头道,“行罢。” 须臾,玉凝玉琢回来了,带回了闻峤让她们采买的东西。城东一家生意颇为兴隆的糕点铺的糕点,一些新鲜水果,再有,就是一个精心打造的漆木盒。 这个漆木盒是闻峤自己画的图纸,让人去寻了京城手艺极好的木匠精心雕刻组装而成,今日便是去取成品的日子。 将那双掌大小的漆木盒取回来后,郑熙和端视许久,留意到漆木盒底精心雕刻的花鸟图案乃是金水浇灌而成,其中鸟的眼睛更是嵌了一颗小巧的夜明珠,不由朝闻峤竖起了大拇指,“这盒子看着不显眼,贵重之处都在这底下呢,县主姐姐不愧是县主姐姐,厉害。” 闻峤不以为意的轻轻一笑,将那青瓷彩绘罐小心装进盒内放好,又将一个绣工精细的深蓝色小香包放进其间,一切收拾妥当后,闻峤道,“走罢。” 随后,郑熙和去了一趟寿宁堂,向老夫人请过了安,又向闻晴找了些由头后,便与闻峤一同出了渊国公府,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随即扬长而去。 渊国公府对面的小巷之中,一男子扫了一眼渊国公府门前的马车,见马车扬长而去,男子不以为意的收回眼神,继续不时扫向渊国公府大门。 未几,洹北王府。 赵景洹正在偏厅看书,常弓来报:“主子,郑国公府的车架停在了咱们王府门前。” 赵景洹放下书籍,诧异道,“郑国公府,是何人前来?” 常弓正想说不知,王爷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的时候,王府管家刘伯前来,恭声道,“王爷,安平县主到了,同来的还有郑国公府嫡长孙女,说是来探望您。” 赵景洹面露讶异之色,看了一眼常弓,见常弓眼中同样惊讶的目光,他淡淡一笑,将手中书籍放在身前木案之上,缓缓起身,抬手抚了抚身上的月白色直缀长袍后,他越过木案,低声道,“走罢,稀客到来,咱们去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第二十二章 赵景洹缓步踏入正厅时,就见两名少女正站在厅内,为首一人一身金橙色织锦广袖束腰长裙,背影纤长而婉约,一头乌发如墨一般倾泻而下,一支金镶玉步摇华贵流光,彰显此女的贵重身份。 这熟悉的背影,一眼便可看出正是安平县主闻峤。 闻峤身旁另一名女子一袭浅粉色窄绣丝帛百褶长裙,身形略矮些,梳着单螺髻,髻上缀着一对蝴蝶发饰,颇显俏皮可爱。想来就是郑国公府嫡长孙女了。 另有两名婢女跟在她们身侧,手中各自拿了些东西。 闻峤听到脚步声转身回望,见赵景洹缓步而来,一身月白色束腰圆领直缀而清霁如玉,唇色一如既往的微微泛白,姣好的面庞一如九天玄月,清贵而不自知。 虽然已过了半个多月,赵景洹那段时日照顾她的情形历历在目,闻峤心生感激与亲近之意,便上前一步笑着福了福身,“闻峤见过七王舅。” 郑熙和这还是记忆之中第一次见这位七王爷,忙不迭的跟着行礼,“郑熙和见过七王爷。” 赵景洹轻轻颔首示意,眸光随之落在了闻峤身上,见闻峤笑眼盈盈的看着他,不由浮出一丝笑意,低声道,“安平县主乃是贵客,不知怎么想到今日过来看我?”说罢一边指着一旁的客座道,“二位姑娘,坐。” “多谢七王舅。” 闻峤缓缓落座。 郑熙和依言跟着落座,因为第一次进七王府,也不敢多看这王府里的陈设,便将目光落在身旁的闻峤身上,不时朝落座闻峤对面的赵景洹看一眼。 想到这位传闻中深入简出的七王爷竟这般随和,心里颇有些讶异。 “其实我早就想着过来看七王舅的。” 闻峤率先开了口,“不过这几日才算是彻底养好了伤,能随意动了,我才敢出门。”说罢,闻峤轻轻抬起右脚微微一晃,展现着她灵巧的脚踝。 赵景洹见之一笑,“伤好了便好。不过旧疾在身,县主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闻峤闻言却是轻轻撇了撇嘴,“怎么才半个月,七王舅就与我这般生疏了?当初不是说好喊我名字的。七王舅莫不是忘了?” 赵景洹一怔,看了一眼郑熙和,见郑熙和面色如常,便轻轻颔首,“是,我一时忘了,闻峤姑娘莫怪。” 闻峤这才露了笑脸,又道,“我此次过来,除了探望七王舅,也是为了感谢七王舅,只是我不知用什么报答,就想着寻一些东西过来送给七王舅,不是太过贵重的东西,希望七王舅莫要嫌弃才好。” 闻峤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招来身侧的玉凝,接过玉凝手上的那方漆木盒,将盒子打开,取出其间的青瓷彩绘罐给赵景洹展示,“七王舅,这是我派人寻来的秘制雪梨枇杷膏,对喉疾颇有见效,七王舅若是嗓子不舒服了,只需用银勺舀起一丁点放入口中,就会舒服很多的。我试过,绝对有效。” 赵景洹见闻峤说起这雪梨枇杷膏时眉飞色舞,眼神盈亮得灿若星辰的模样,深深望了一眼,心里生出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 他倒是不曾想,这位金尊玉贵的安平县主,竟这般花心思来讨好他,只是因为他无意撞上而施以援手的救命之恩。 他只是无意,而她却有心了。 想着,赵景洹抬手召来常弓,让常弓收下。闻峤便将青瓷彩绘罐装进漆木盒内,盖好之后,连同方才带来的那些东西,一同交给了常弓。 常弓退到一旁时,手上已塞满了满满的包裹,他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想着这些都是安平县主的心意,面上便是丝毫不显,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 赵景洹望着闻峤生怕他不收下而一股脑塞给常弓的举动,颇为好笑的轻轻扬唇,唇畔掀起一道温柔的弧度,如四月春水,沁人心脾。 郑熙和被这笑容吸引了,深深望着赵景洹,见赵景洹双眸含笑的望着闻峤,便又收回了眸光,心里却如小鹿乱撞,怦怦作响。 赵景洹并未留意到闻峤身旁这小姑娘的眸色,因为他的眼神被容色鲜亮而笑容纯真的闻峤吸引了,见闻峤将所有东西都交给常弓后心满意足的模样,他轻轻笑着道,“闻峤姑娘这番心意,我收下了。多谢。” “七王舅谢我作甚。” 闻峤轻轻摆手,“这些东西比起七王舅对我的恩情,那是江河之于大海,星辰之于日月,完全不能比的。” 见闻峤如此夸大的模 样,赵景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闻峤姑娘,其实,你与我也有恩。” 见闻峤露出疑惑之色,赵景洹道,“那日我进宫,太后因为闻峤姑娘,准了我一个请求,这个请求与我而言,同样颇为重要。所以,闻峤姑娘的恩情,已经还了,不必在如此挂在心上了。” 见赵景洹说这番话时面色慎重的模样,闻峤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我之前答应过七王舅的,既然说了便一定要做到,好在没让七王舅失望。” 赵景洹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眸色诚挚,心下微动。 郑熙和听着他们之间的这番话,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起闻峤是由七王爷赵景洹送回京的,想必是他们相处的那段时日对对方承诺了什么,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听着。 闻峤知道赵景洹说起的是与静和公主订亲一事,想起过几日便是静和公主与九王中山王的成亲之日,却不知赵景洹与中山王关系如何,便道,“七王舅,过几日便是静和公主成亲的日子了,七王舅会去吗?” 赵景洹轻轻颔首,“自然,闻峤姑娘呢?” 闻峤想起前几日静和公主就派人送了请帖来,说是成婚那日请安平县主一定前往,作为闺中密友送她出嫁。可静和公主是什么人,闻峤总觉着静和公主接近她是另有用意的,然而人家堂堂一介公主,嫁给中山王之后便是她的王婶,不论身份还是关系,她都不宜拒绝。 想着,闻峤便道,“静和公主邀请我成婚那日去使馆陪她,作为密友送她上花轿。可我不想去。” 赵景洹望见闻峤眼底的不安之色,又知闻峤上次被劫与齐国之人脱不了干系,想了想道,“静和公主之请你既不能拒绝,那就换一个方式,直接往中山王府恭贺。那日我也会前往中山王府,中山王府内有府兵,都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 听了赵景洹这番话,闻峤紧悬的心终于放下。 对于赵景洹,她是由衷的信服,不仅仅因为她知道赵景洹会是最终的胜者,而是那段与赵景洹相处的时日,她知道他这位七王舅待人周到,事事体贴。 有他在,她不会有危险。 想到此处,闻峤的面上复又恢复了原 先的笑容,她轻轻应道,“是,七王舅。”她笑眼盈盈,娇颜更胜夏花。 之后,赵景洹让人送了些茶点与羹汤过来,好好招待闻峤与郑熙和。 不过闻峤只稍稍坐了会儿,就与郑熙和一同起身告辞。 赵景洹的身份不便送她们,就让管家刘伯将她们送上了马车。 安平县主闻峤与郑熙和离开后,赵景洹回想起闻峤方才提及那雪梨枇杷膏时神采飞扬的模样,便让常弓拿来。 常弓放下其它的包裹,单单端来这一方漆木盒,指尖摸到漆木盒底细致的纹路,有些惊奇,将青瓷彩绘罐小心翼翼的取出放在紫檀木嵌大理石案几之上后,又将漆木盒翻了个面,看清漆木盒底面细致而精美的图案后,常弓大吃一惊,连忙将漆木盒奉至赵景洹面前。 “主子快瞧。” 赵景洹扫了一眼,看清漆木盒那精雕细琢的花鸟图案一时有些讶异,他伸手接过漆木盒,细细抚摸这精细的纹路,才发觉这凹进去的金线皆是由黄金化成水浇灌而成。而盒子左上角的青鸟眼睛,亦是一颗并不算大,却极为精美的夜明珠镶嵌而成。 想不到,这一方并不显眼的漆木盒,实际上竟是这般贵重。 常弓不由咋舌,见赵景洹细细抚摸的模样,斟酌着道,“主子,这木盒太过贵重,咱们是否……退还给安平县主?” 赵景洹静静凝视着这漆木盒,将漆木盒翻转过来,就见漆木盒正面平平无奇,只是刻了些毫不显眼的云纹图案,赵景洹修长的手指从边缘拂过,缓缓打开这漆木盒,一眼望见漆木盒内的深蓝色绣松竹香包,他轻轻拾起细细抚摸,半晌道,“常弓,去取银勺来。” 常弓猜到赵景洹是要尝一尝那雪梨枇杷膏,便迅速去后厨取了一支银勺,进屋后将银勺双手递给赵景洹。 赵景洹放下深蓝色香包,一手端起那青瓷彩绘罐,揭开盖子,用银勺舀起一小勺雪梨枇杷膏,见银勺并无异样,方缓缓送入口中。 片刻间,那沁凉的口感迅速蔓延,口中,喉间皆是一片清凉舒适之感。就连咽喉处向来厚重而沉闷的感觉,此刻竟也消散不少。 赵景洹放下银勺,盖好青瓷彩绘罐,复又拾起那深蓝色香包,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凝视许久,忽而轻声道,“如此,倒是我欠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第二十三章 与此同时,洹北王府外的长街之上,徐徐前行的马车内,闻峤与郑熙和正交头接耳,说着方才王府发生之事。 郑熙和与闻峤从小玩在一处,还是第一次见到闻峤对七王爷这般亲昵,要知道闻峤的母亲是长宁长公主,当今皇上是她嫡亲的舅舅,可即便是皇上,也从未见闻峤如此亲昵与尊重,还这般放在心上,如此花费心思的讨好他。 虽说闻峤此次失踪是由赵景洹所救,并且还亲自将她送回了京城,可闻峤对赵景洹这般亲昵的态度,还是让郑熙和不免有些疑惑。 望见闻峤面上满足的神色,郑熙和道,“县主姐姐,你这么担心七王爷不收你的礼吗?” “是啊。” 闻峤当然担心,毕竟距离赵景洹送她回京已过了半个月,她不能确定赵景洹对她态度如何,也不确定赵景洹是否会收她送过来的礼,好在赵景洹对她的态度比她预想的稍好一些。 只不过,她这才只是开始,她还需要更进一步拉近与赵景洹的关系。让赵景洹将她放在心上,如此,日后若是与权肃对上,她找赵景洹求救时赵景洹便不能视而不见了。 想着,闻峤便道,“虽说他之前救了我,可是在此之前,我与七王舅并无交集,所以这一次过来我也很是忐忑,不确定他是否会收。” “县主姐姐这么花费心思送的礼,他肯定会收的。”郑熙和口头上安慰着,心里却想,闻峤毕竟是安平县主,背后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她亲自过来送的礼,有谁会不收? 不过,郑熙和也不免想起方才见到赵景洹时的模样,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这位传闻体弱多病,鲜少露面的七王爷,竟是这般清霁隽雅,又平易近人。他方才的笑容,清浅淡雅,让人如沐春风,县主姐姐能得她相救,也是缘分了。” 闻峤听到郑熙和这般夸赞的言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就见郑熙和圆圆的杏眼亮盈盈的,散发着兴奋的光彩,闻峤还是头一回见郑熙和这般模样,不由笑道,“表妹这是怎么了?春心萌动了?” 郑熙和听闻峤这般打趣她,登时轻轻一瞪,“哪有?”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这模样,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哟。” 闻峤笑眼盈盈的,又道,“说起来,七王舅今年二十有五,按说早该娶妻了,表妹若是有意,不若让我去探探七王舅的口风?” 郑熙和登时急了,秀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捶闻峤,忙道,“县主姐姐,莫要胡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闻峤连忙举手投降。 郑熙和这时才收起了拳,面上也慎重了些,低声道,“七王爷是人中龙凤,哪是我这一介小女子配得上的?” 听她这话,闻峤不免诧异,“虽说七王舅是王爷之尊,不过表妹,你的出身也不差啊,郑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出身国公府,哪里就配不上七王舅了?” 郑熙和忍不住道,“县主姐姐莫非忘了七王爷前段时日还是齐国公主和亲的人选之一,那可是公主,公主诶!而且……”说到此处,郑熙和却忽然迟疑了起来。 “而且什么?”闻峤见郑熙和说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言了,心里痒得慌,忙道,“你接着说呀!还卖关子是怎么回事?” 郑熙和面色犹疑的看了闻峤一眼,才接着道,“县主姐姐可知七王爷为何至今不娶妻?” 闻峤倒是听赵景洹说过,不过见郑熙和这番犹豫的模样,不敢笃定赵景洹说的是否是真话,便摇了摇头。 郑熙和就道,“我听闻,七王爷至今不娶妻,听说是小时候被一位贴身侍婢暗害过,所以至今不让女子近身。” 闻峤微怔。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难怪洹北王府里未见到一名女婢,他的贴身小厮也都是男子,原来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所以,倘若七王爷当真想娶妻,这样清霁隽雅又身份尊贵的男儿郎,京城之中哪个女子不想嫁?他既不娶,便是他不想娶罢了。而且县主姐姐可记得方才七王爷说太后娘娘答应了他一个请求,在那之后,静和公主与九王爷即将成亲的消息便传出来了,可想而知,七王爷不想娶静和公主。那可是公主诶,七王爷连静和公主都看不上,还能看上谁?” 闻峤却沉默了。 虽然她心底同样不愿意赵景洹与权静尔和亲,但这只是她的私心,而赵景洹自己 不愿娶静和公主,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与郑熙和口中所说的身份、地位并无关系。 他或许,只是没有遇见心仪的女子罢了。 想及此处,闻峤却不愿多想了,赵景洹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与她并无干系,她只是想拉近与他之间的关系,在他心里存下一丝好感。这样,日后她落难的时候求救于赵景洹,赵景洹不会拒绝她。 仅此而已。 两人接下来没有在过多的谈及洹北王赵景洹,而是聊起其他趣事。 马车一路疾驰,直奔渊国公府。 回到渊国公府后,闻峤与郑熙和直奔寿宁堂,陪着詹老夫人与闻晴、郑熙元等人一同用了午膳,直到将她们送上了马车,闻峤才回了自己的瑾园。 日暮西山时,闻靖下值回来了。听说闻峤今日出了门,便让管家李伯去瑾园传话,让闻峤来一趟书房。 闻峤很快便到了书房。 脚步极轻地踏进中院西厢的木门,闻峤抬眼就见闻靖身着灰蓝色直缀常服,正坐于书案之前闭目养神,只是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有些沉甸甸的。 闻峤很少见到父亲这般模样,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心里一时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出动开口,轻声道,“父亲……” 闻靖闻声睁开眼,一眼望见立在门前,衣裳鲜艳,容色更是昳丽无双的闻峤,怔了一怔,随即恢复往常的平和之色,轻声道,“峤儿过来了?快坐。” 闻峤忐忑的心绪这才稍稍一松,面上也露了笑颜,“父亲唤我过来何事?” “你先坐。” 闻靖抬手让闻峤先落座。 闻峤一眼坐到了木案对面的紫檀木八仙椅上,才听闻靖忽道,“听说你今日出门了?” “是。” 闻峤颔首道,“在家中休养这许久,我脚伤已好,就想着去拜谢七王爷,所以带了一些东西,同表妹一块儿去的。”话落,见闻靖面色平和,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便有些忐忑,“父亲为何突然这样问?可是峤儿有什么不妥?” 闻靖轻轻摇头,却稍稍叹了一口气,“峤儿,你可知,那日从宫里掳劫你的背后之人,已有了些许眉目。” 闻峤心里一惊,就听闻靖又道,“今日我进宫,皇上便向我提及了此事 ,这件事的背后,牵扯了不少人,只是,目前查到的,只是一些浅显的人物,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查出。所以,你的出行仍有隐忧。” 闻峤早就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只是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只好低声劝道,“父亲莫急,我知道的,所以今日出门是同表妹一块儿,乘坐郑国公府的马车出去的。” “你这丫头。” 闻靖却是无奈一笑,“这些小聪明平时耍耍也就罢了。你还当真以为就能从此避开祸事?” 闻峤摸了摸鼻,“总之,能小心一些是一些嘛。我也不想让父亲您,还有祖母她们担心。” 闻靖默默看了闻峤一眼,忽然沉声唤道,“灵毓!” 须臾,一名身形纤长的小厮踏进了书房。 闻峤一时疑惑,细细一瞧,却见这小厮看似小厮打扮,身形纤长,面相分明是女子,看年纪似乎也不大,比之闻峤也大不了多少,心里越发疑惑,便转头看向闻靖。 闻靖解释道,“这是我为你寻的女侍,从今往后,你但凡出门,一定要带着她,她会保护你的。” 闻峤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忽然明白闻靖为她的安危生出了多大的隐忧,所以想方设法的保护她,便笑着应下,“多谢父亲关怀,我心里明白,不会让父亲担心的。” 闻靖见闻峤这般懂事,心中不免宽慰。 闻峤则又看向了灵毓。她上前一步细细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灵毓面色不变,轻轻颔首道,“灵毓。” 闻峤见灵毓说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心想:这般高冷,想必是个有本事的。为了不得罪她,闻峤尽量少问话,便又转过头来看向闻靖道,“父亲,中山王成亲那日您会去吗?” 闻靖道,“我们渊国公府自然也是要去恭贺的。” 闻峤便道,“那我坐父亲的马车,与父亲同去。” 闻靖有些许诧异,因为他知道静和公主送了请帖来,请闻峤在十八那日去驿站陪她,不过看闻峤这说法,显然是不打算去的。闻靖对闻峤与静和公主的关系些许疑惑,索性直言道,“峤儿,你与静和公主……关系如何?” 闻峤看出闻靖面上的疑惑,也不隐瞒,直言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虽然静和公主过来探望我,但是我并不喜欢她,也不打算与她走得太近。” 闻靖便道,“这位静和公主是齐国送过来和亲的,过段时日便是九王妃了。不论她对你是何想法,你不要轻易得罪。即便不喜欢,表面功夫得做好,莫要落人话柄。” 闻峤低低应道,“是。” 闻靖见闻峤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无奈一笑,“你呀——”言语之中,满是宠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第二十四章 七月十八这日,天气晴好。 瑾园内,闻峤也起了个大早。让玉琢玉凝两人侍候着梳洗过后,穿了一件浅紫色广袖轻纱长摆襦裙,梳单螺髻弁紫玉簪,双耳缀紫琉璃珠,妆容清浅淡雅之余而不失贵气。 梳洗完毕,闻峤前往寿宁堂向老夫人詹氏请过安后,便前往中庭等候他的父亲闻靖。 原先平氏也是要一同去的,后来听闻靖说闻峤要与他同去,马车坐不下这些人,便让平氏在家歇着。平氏自然应允。 闻峤到中庭时,闻靖也正在更衣,见闻峤这般早就到了,还有些许诧异,“峤儿,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咱们巳时才出门前往中山王府,你可以多歇一歇的。” “我睡不着就起了,正好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闻峤一边给平氏行礼,一边端详着正在被平氏服侍着穿衣的闻靖。 今日要前往九王府恭贺,衣着上自然也要重视一些。所以闻靖正由平氏亲自侍候着穿一身深蓝色绣云纹圆领长袍,腰间佩上玉带。 闻靖身形修长,一身束腰长袍着身,更显清贵儒雅,加之五官端正,面容平和,颇显君子之风。 闻峤默默瞧着,暗暗点头。 闻靖冷不丁瞧见闻峤正在打量着他并露出满意之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欣赏父亲的姿容啊。” 闻峤理直气壮道,“父亲身上这衣裳真合适,将您的身形衬得更玉树临风了。” 平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瞧了闻峤一眼,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将玉带系好后,又整了整闻靖的衣袍,一切收拾妥当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好了。” 闻峤又道,“母亲真是心灵手巧,将父亲打扮得这般卓尔不凡,隽雅出众。” 闻靖对平氏低声道,“多谢。”而后转头无奈看向闻峤,笑着道,“峤儿,你这小嘴儿是抹了蜜了,大清早的过来哄我开心?” 平氏也奇怪闻峤怎么一早过来就这般嘴甜?不过好话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这会儿也忍不住笑道,“大姑娘说笑了,公爷本就人中龙凤,哪里是我的原因?” 闻峤便道,“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没有母亲的亲手侍奉,哪有父亲这般儒雅清贵,气质翩然呢?” 闻靖被夸得简直要心花怒放了,忙道,“好了好了,莫要再说这些腻人的话,峤儿,你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要出发前往中山王府了。” 闻峤点点头,“我送给静和公主的贺礼已经送到前厅了,待会儿让人送上马车便好。至于灵毓,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闻靖便道,“那好,我让人将贺礼搬上马车,咱们即刻前往洹北王府。” 闻峤点头应下。 须臾,闻靖让府中下人将送给中山王的贺礼与闻峤送给静和公主的贺礼一同搬上了马车,随后,闻靖闻峤两人上了马车,灵毓与随侍一同坐在马车前沿,四人一同坐车前往中山王府。 渊国公府在城东,中山王府在城中,马车不疾不徐,行了小半个时辰后,闻峤听到了些许喧嚣之声。 她掀起车帘向外看,就见宽敞的车道上不少马车同往一个方向,川流不息,鳞次栉比,每一辆马车各有标识,皆是京中各官宦世家府邸前往中山王府恭贺的马车。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鼓乐之声从后方飘然而来,悦耳的曲乐里满是恭贺之意,闻靖侧耳倾听,忽然睁开眼道,“是王府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随即轻轻敲击车门,朝车门外的随侍吩咐,“王遂,后方是中山王迎亲的队伍,速速让开路。” “是。” 马车外应了一声,闻峤就见他们的马车稍稍前行一些,让开了正道。 未几,就见一支全身皆红的仪仗队伍在鼓乐之声中缓缓而来,为首那人一袭正红圆领绣金丝窄袖长衫,面如冠玉,龙章凤姿,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眸泛着皎洁流光而风流迷人。他胯.下.骑着骏马,漫步而来,却是神态悠然,贵气尽显。 仿佛身后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彰显他的存在。 闻峤默默凝视片刻,留意到宽敞道路两旁,不少前来围观之人望向赵景繁时止不住的艳羡之色,尤其是一些绾了髻的妇人,见到这般神采的赵景繁不免有钦慕与眷恋,闻峤悄然收回视线,忽然轻轻一叹,“九王爷这般风姿,迷了多少人的眼。” 闻靖听了有一丝诧异,微微顷身 掀开车帘,望见闻峤方才所见的盛况,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放下车帘坐回了身,“中山王大婚,对朝廷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断了不少人的心思,只是对他而言,却不知如何了。” 闻峤道,“父亲为何有此言?” “齐国的公主成为他的王妃,重不得,轻不得,远不得,近不得。而中山王向来是自由惯了的人,如此桎梏,他如何能好?”而且,齐国派来和亲的公主,谁知会不会有其他图谋,这些,闻靖却不会对闻峤点破。 “所以,静和公主成为九王妃后,若还想与你亲近,你表面可与之亲近,实际上要远离她,更要防着她。” 闻峤点头道,“父亲放心,我明白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中山王府迎亲的队伍已越过了数辆马车,进了中山王府门前的小巷。待队伍行过之后,各府马车徐徐缓行,鱼贯入了中山王府所在的巷道。 闻峤与闻靖下了马车,在随侍将贺礼搬下马车时,闻峤转过头来,就见中山王府中庭宽广而显赫的门檐前,一身正红喜服的中山王赵景繁长身立于门庭之下,正迎接着来宾。 而敞开的大门内,依稀可见的宾客已然不少,宽敞的前院已设了不少宴席。 闻峤略略扫了几眼,熟悉的面孔没有多少,便收回视线。 闻靖这时已准备好了贺礼,见闻峤左顾右盼,又颇为失望的收回眼神,便道,“峤儿莫急,我已通知了你姑母,她会带熙和同来,这会儿想必快到了。我待会儿会在前厅陪着九王爷,你就跟着你姑母往内院去,有熙和陪着,你不会无聊的。还有,记得让灵毓时刻跟着,莫要一个人单独走动。” 闻峤颔首应下。 与此同时,一直在迎宾的九王赵景繁看到了闻靖,自然一眼也见到了闻靖身旁,姿容昳丽无双的闻峤,他默默看了一眼这位安平县主,随即抬脚上前走向闻靖,“渊国公来了,景繁不胜荣幸。” 闻靖拱手道贺,“今日是九王爷的大喜之日,靖携女儿闻峤同来,献上薄礼,恭贺九王爷新婚大喜。” “国公爷客气了。” 赵景繁拱手回礼,转头朝闻峤道,“安平县主也来了。” 闻峤上前一步福身行礼,“见过 九王爷。” 赵景繁却忽然道,“说起来,你应该唤我一声舅舅才是。” 闻峤抬眼看了看这位中山王,见赵景繁桃花眼中带着笑意,便轻声唤道,“九王舅。” 赵景繁哈哈一笑,“县主客气,客气了,请——”赵景繁抬手指向门内,又朝闻靖道,“国公爷请——” 闻峤与闻靖便一同抬脚,踏进了中山王府。随侍王遂与灵毓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越过大门,进了正厅,众多大臣向闻靖打招呼,对于闻靖身旁的闻峤有些人却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又见闻峤的容貌果真是倾国倾城,天下无双,落在闻峤身上的视线便也多了许多。 闻峤虽已见怪不怪,此刻被众多视线聚焦,心里仍有些不适应,便向闻靖打了声招呼后,从偏门出了正厅,打算在偏厅等待闻晴与郑熙和她们。 闻峤前脚刚踏出正厅,就见前方拐角的长廊之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悄然伫立,一袭青蓝色束腰团纹直缀着身而芝兰玉树,虽孑然一人,却静如苍松,抬眸目视着前方,所望之处,只是前方角落的一颗树干遒劲,枝繁叶茂的杨树。 闻峤静默片刻,缓步上前,在稍远处驻足,轻声道,“七王舅何故一人在此?” 赵景洹闻声回头,一眼望见一袭浅紫色广袖轻纱长摆襦裙,妆容淡雅的闻峤正望着他,烟波盈盈盛着万千秋水,倒映着他清霁的面容,赵景洹默视片刻,随即轻声道,“厅里太过喧嚣,这里更安静。” “原来七王舅喜欢安静,那我岂不是打扰七王舅了?”闻峤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不该贸然前来打扰。 赵景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妨,闻峤姑娘可是同渊国公一起来的?” 闻峤点头,“父亲他在厅里与人说话,我嫌人多闷得慌便出来透透气。” 赵景洹笑了笑,“今日渊国公只怕闲不下来。” 闻峤听出赵景洹的话里有话,便道,“姑母待会儿就过来了,还有我那表妹一同前来。所以我不用父亲陪的。” 正巧此时,正厅的偏门处传来一道轻灵的嗓音,“县主姐姐!” 闻峤闻声回头,就见一袭浅粉华裳的郑熙和正站在门下朝她招手,闻峤转头朝赵景洹道,“瞧, 我表妹来了。” 赵景洹轻轻颔首,“去罢。” “那我就先走了。” 闻峤轻轻抬手,笼在袖中朝赵景洹轻轻挥了挥,动作极轻,在赵景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转身走向了郑熙和。 赵景洹望着闻峤远去的背影,想起她方才偷偷朝他挥手的举动,不觉失笑。 与此同时,长廊尽头的另一端,一名侍女望着闻峤的背影,见她走向郑熙和,迅速转身绕开正厅,从小路直奔后院。一路穿过张灯结彩的院子,进到后院正中的厢房门外,侍女抬手敲门。 铺着正红地毯的厢房门随即被打开,侍女快步而入,进屋之后直奔内间,跪地行礼道,“公主,安平县主到了,这会儿就在前厅。” 权静尔一身喜服,却并未盖红盖头,发髻仍是齐国的发饰,梳成数个小辫垂于肩后,此刻,她描着细致妆容的眉眼轻轻一掀,看了一眼侍女,随即道,“知道了,你继续去探,时刻盯着她,随时来报。” 侍女伏身道,“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第二十五章 中山王府占地极大,分前院,中院与后院。后院正中央,是赵景繁与静和公主大婚的园子,左右两侧的偏院,则住了一些姬妾。 中院内的布局更显雅致,居左的亭台有客居,休憩之处,右侧则是一片池塘,池塘上拱桥交错,正中央立了一座红顶六檐亭台,平日里是府中姬妾的游玩之处,今日则成了宾客流连之所,尤其是今日同来的女眷。 闻峤与郑熙和在一处后,见前院都是些朝中大臣,女眷都往后院去看那新王妃,闻峤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与郑熙和一同,向府中下人打听了这王府的布局后,往这中院而来。 灵毓始终跟在闻峤身后,亦步亦趋。 郑熙和初见到灵毓时,见她时刻跟着闻峤还有些疑惑,经闻峤解释过后,恍然之余,也宽心了些。 一路穿过数道拱门,又拐了个弯,前方便是视野开阔的池塘。池塘成半弧形,池边杨柳依依,其上拱桥交错。此时正当日中,微风袭来,耀眼的日光挥洒而下,翡翠池水波光粼粼,宛如明镜,耀眼而夺目。 闻峤未曾想到,这中山王府的景致竟这般美,忍不住道,“想不到,九王舅除了爱美色,连这府里的景色都这般怡人。” 郑熙和也有些感慨,毕竟除了皇宫,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一座府邸了。 两人默默欣赏了片刻,闻峤见亭中此刻并无人,便道,“表妹,咱们去那里坐坐罢。” 郑熙和欣然同意,两人一同踏上拱桥,走向池塘中央的亭台。 路上,郑熙和回想起方才她见到闻峤时闻峤正在与人说话,她一时未留意,便问,“县主姐姐,方才在那长廊之下,你与何人说话呢?” 闻峤道,“七王舅。” “七王爷?” 郑熙和忽然侧头深深看了闻峤一眼,“看来县主姐姐与七王爷关系越来越好了嘛。这九王爷成婚的大喜之日,七王爷却与县主姐姐在角落偷偷说话呢。” “瞎说什么呢。”闻峤道,“是我见七王舅一个人在那儿,才去找他说话的。” “那县主姐姐放着前厅那么多人不说话,偏偏找七王爷说话,还不说明县主姐姐想与 七王爷亲近的么。”郑熙和铜铃双眸向闻峤递了个眼色,又挤了挤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意思。 闻峤被这眼神逗笑了,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才道,“我想与他亲近怎么了?你那日不是还夸赞七王舅来着。” “是是是,七王爷天人之姿,莫说县主姐姐,我也想与他亲近呢。”郑熙和嬉笑着道。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红顶六檐亭台之中,两人相对落座到石凳之上,望着粼粼池水,郑熙和忽然想起静和公主,便道,“县主姐姐进了王府可去见过静和公主?” 闻峤摇了摇头,“尚未。” “我母亲她们与靖国公夫人一同过去了,说是要去见见这位静和公主,日后若有朝会,总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县主姐姐今日不去见一见,日后再见可会尴尬?” 闻峤却不愿想这些,她从心底就不喜欢这位静和公主,更何况静和公主很有可能是权肃授意前来接近她的,谁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闻峤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日后见了再说罢,今日那婚房宾客众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县主妹妹这话可真是叫我伤心啊。” 身后翛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却叫闻峤与郑熙和骤然一惊。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大红喜服的静和公主从拱桥那边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名随侍。 闻峤微惊,从石凳上起身,看向静和公主。 郑熙和也觉颇为尴尬,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大婚的静和公主会跑到这里来,偏偏又听到她们的谈话,心里尴尬又紧张,便也跟着起身站到一旁看向静和公主。 权静尔缓步而来,踏入亭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双眼却是盯着闻峤,面上笑意浅浅,“县主妹妹今日入了王府,都不肯过来看我,可是静尔有何不妥之处得罪了县主妹妹?县主妹妹何不直言?静尔有过必改。” 闻峤却没说话。 因为她留意到了跟在权静尔身后的那名随侍。 此人看上去虽是侍从打扮,可他身高腿长,体型健硕,举手投足之间皆不像一名随侍。闻峤又细细看去,见这人眉目英挺,轮廓分明,浓浓的剑眉之下,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鹰一般紧紧盯着她。 闻峤默默凝视片刻,突然打 了个寒颤。 这双眼,正是她梦中梦到的那双眼! 这个人,是齐国定王权肃! 权静尔见闻峤注意到了她身后的权肃,面上笑意更浓,侧身朝权肃递了个眼神,一边正色道,“安平县主在此,还不快给安平县主请安!” 权肃从踏上拱桥那一刻起,眼神就不曾从闻峤身上离开。他深深望着这位前世今生都教他苦思冥想,偏偏只能在今日才见到的人,凝视良久,忽而抬脚上前。 闻峤面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突然厉声道,“不要过来!” 权静尔与权肃动作一滞。 权静尔见闻峤此刻面上又惊又怕的模样,一时有些不解。 权肃却微微沉了脸。看闻峤的反应,明显是认得他,并且十分抗拒他的接近。显然,闻峤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临死之前,闻峤对他都是深恶痛绝的,重生一世,只怕这仇恨不会消弭。 若是如此,权肃原先抱有的幻想就此破灭了。 他努力控制情绪,面上强扯一丝笑意,抬脚走向闻峤,正要开口,就见闻峤又惊又怕的向后退,一边摆手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权肃面色一变,突然发现闻峤已退到了亭台的边沿,慌忙止步,“小心!” 话音未落,惊惧不已的闻峤丝毫未曾留意到身后的围栏,‘哗啦’一声幡然落水。 见此情景,众人大惊失色。 郑熙和完全不知怎么片刻之间会发生这种状况,这会儿见闻峤落了水,惊慌不已地喊道,“县主姐姐——县主姐姐——” 与此同时,权肃迅速上前,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 郑熙和瞠目,抬眼间又见对角的灵毓发现闻峤落水也迅速跳入池中,朝闻峤所在之处游去。郑熙和回头,见一身喜服的权静尔也走了过来,秀眉轻轻蹙起,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郑熙和心神一跳,迅速后退一步,转身踏出亭台,往前院狂奔而去。 彼时,前厅的宴席即将开始,九王中山王请众宾客落座。七王赵景洹与九王赵景繁,与一众宗亲同坐一席。其余席位也皆已坐满。 郑熙和气喘吁吁奔到前厅时,就见宾客皆已落座。她环顾一圈,见渊国公闻靖坐于主桌的下席,同桌皆是同级的宗亲,这会 儿正在一处寒暄。 又看了看主桌,见七王爷赵景洹默默坐着,九王爷赵景繁端着酒盅满面笑容的寒暄,想了片刻,郑熙和走到赵景洹身后,低声道,“七王爷,小女有急事要对七王爷说。” 赵景洹回头,见郑熙和就站在她身后,面上是压抑不住的焦急之色,赵景洹想起这是安平县主闻峤的表妹,方才还同闻峤在一处,这会儿却一脸着急的过来寻他,只怕是出了大事,便迅速起身,向郑熙和道,“跟我来。” 郑熙和跟着赵景洹走到角落无人处,这才将闻峤落水的事说了出来。 赵景洹听到闻峤此刻生死不明,静和公主权静尔也牵涉其中,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又发生在中山王府,今日赵景繁大婚之时,稍有处置不妥便是滔天大祸。 赵景洹眉头轻蹙,让郑熙和去寻渊国公,叫渊国公闻靖迅速赶往中院,赵景洹则大步走向主桌,一把拉住正在敬酒的中山王赵景繁,附身至他耳畔低声道,“中院出了大事,你迅速跟我离开。” 赵景繁因饮了酒面色泛红,神志倒还算清醒,这会儿见赵景洹面色如此慎重,不敢多加揣测,与同桌宾客告罪寒暄之后,便与赵景洹离了席,跟着赵景洹一同退出正厅。 赵景繁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见赵景洹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的往中院方向赶,急忙问,“王兄,究竟出了何事?” 赵景洹也只是听郑熙和说了个大概,“安平县主的表妹方才过来告诉我,安平县主落水了,与你的新婚夫人,静和公主有关,这会儿还不知救上来没有。倘若出了事……”赵景洹瞥了赵景繁一眼,语气沉重道,“那便是天大的事!” 赵景繁心下一沉,加快脚步赶往中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6、第二十六章 赵景洹与赵景繁两人率先一步赶到中院的池塘边时,就见浑身湿漉漉的闻峤正被一名随侍抱着上了岸,而静和公主还在亭中望着这边。赵景洹定睛一看,见抱着闻峤那人是一直跟着闻峤的随侍,才稍稍宽心。 却见闻峤这会儿已全身湿透,浅紫色的轻纱裹着全身,将她玲珑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遗,尤其是胸前含苞待放的曲线,以及那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而惹人遐思。 赵景洹呼吸一滞,眸色微沉,他迅速解开身上的直缀外衫上前,用外袍将闻峤湿漉漉的全身裹住,随即从灵毓手中接过闻峤,发觉闻峤浑身冰冷,双眼紧闭,面色发白,心下一沉,连忙用手轻拍闻峤面颊,“闻峤姑娘——闻峤姑娘——” 赵景繁这会儿也快步而来,眼见赵景洹单膝跪地抱着闻峤,另一只手拍着闻峤的面颊却不见清醒之色,又见另一名随侍这会儿也上了岸,往赵景洹靠近,一双眼却是紧紧盯着赵景洹怀中的闻峤,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赵景繁满心疑惑,又见这人是静和公主送亲随侍的打扮,抬眸看去,就见一身喜服的静和公主权静尔正望着这边,见闻峤已被救起,才转身往这边走来。 赵景繁望着眼前这复杂的一幕幕,只觉颇为头疼。 安平县主落水,只怕与静和公主脱不了干系,而静和公主如今又偏偏是他的正妃,今日又是在他府中出的事。 思忖片刻,赵景繁觉得至关重要还在安平县主,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安平县主无虞,今日这事还有化解的余地。想着,赵景繁迅速上前,查看安平县主的情况。 闻峤被赵景洹抱在怀中,只觉浑身冰冷,良久发出一声轻哼。 赵景洹便又迅速将闻峤放平,双掌放在闻峤腹部轻轻按压,直到闻峤咳出一口水,赵景洹长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闻峤也缓缓睁开眼,入眼是赵景洹担忧的目光,闻峤痛苦的呻.吟一声,“七王舅——” 赵景洹这才又将闻峤抱起,一只手扶着闻峤因湿冷而冰凉的背,低声安慰道,“无事了,莫怕。” 闻峤只觉浑身冰凉,听着赵景洹近在耳畔的 嗓音,又觉得心头微暖,微微抬头,入目却是方才靠近的权肃紧盯过来的目光,闻峤浑身一颤,双手紧紧拽着赵景洹的手,一边摇头而目露惊慌之色,“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赵景洹疑惑闻峤突然的反应,转过头来,一眼望见身长体阔,面目英挺的权肃,却见权肃此刻同样望着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目,如深渊一般牢牢锁定着他,带着一丝冷冽的敌意。 不错,是敌意! 这个随侍模样打扮,然而无论相貌还是身形,都绝非寻常之人的男子,尤其是那眼神,方才望着闻峤时是不容置喙的侵占,而望向他时,却是凛凛森寒的敌意! 他是扮做静和公主的随侍混进中山王府的。 他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静和公主权静尔已从亭中快步而来,这会儿见到闻峤醒来,她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在赵景洹与权肃两人身前,挡住权肃冷冽的视线,也拦住赵景洹探究的眸光。 她面上带着歉意,朝众人道,“方才我见安平县主在亭中闲坐,才想着上前去打声招呼,未想一时叫安平县主受了惊,不慎落入水中,才叫属下赶紧去救。都是我的错,幸好安平县主醒过来了,否则我真是罪孽深重,罪该万死。” 赵景洹见静和公主嘴上说着罪该万死,眼中却全无愧疚之色,又见她刻意挡住那随侍的视线,转头看向赵景繁。 就在此时,被一众宗亲拉着寒暄的闻靖在听闻郑熙和说起闻峤落水之事后,大惊失色,又见正厅之内九王爷与七王爷皆已不见人影,也不敢宣之于众,悄悄退了席,与郑熙和一同步履匆匆而来。 赶到池塘边时,就见闻峤这会儿正被赵景洹横抱着,身上被掩着一件深蓝袍衫,闻靖仔细一瞧,发觉七王爷赵景洹只着了里衣,闻峤身上盖着的,显然是七王爷的外衫。 闻靖顿觉不妥,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上前先看闻峤的情况,“七王爷,峤儿怎么样了?” 郑熙和见闻峤已被救了上来,正被七王爷赵景洹抱在怀里,心里长松一口气,又见此刻这在场之人不是公主就是王爷,偏偏又是安平县主落水,不敢上前来,就站在长廊前旁观。 赵景洹回 过头来,朝闻靖道,“安平县主暂时无虞,不过浑身冰冷,只怕要让太医瞧一瞧才好。” 话落又对赵景繁道,“县主的衣裳已湿透,静和公主既然在此,可否让静和公主去取一套干净的衣裳来给安平县主换上?” 赵景繁闻言转头看向权静尔,“静和公主,安平县主落了水浑身湿透,需要换一套干净的衣裳。安平县主身份尊贵,落水一事不宜传出去,县主落水又与公主有关,还请公主亲自去取一套新衣,可好?” 权静尔欣然同意,“好。”转身就对权肃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事已至此,你今日不宜留在王府,随我走。” 权肃似有些不甘心,却也知眼前这个状况超出他的预料,又看了一眼闻峤后,方转身跟着权静尔离开。 赵景洹望着权肃离去的背影,朝赵景繁道,“此人身份不同寻常,你需派人盯着。” 赵景繁点点头,又道,“安平县主浑身湿透,不宜在此久留,先抱去前面的客房,我去让人烧些热水送来。” 赵景洹点点头,随即抱着闻峤,在赵景繁的指引下穿过一道拱门,进了一间两层的客舍。 闻靖与郑熙和,以及同样浑身湿透的灵毓一同跟了过去。 彼时,穿过数道拱门,前往后院的一条青石小道上,权静尔侧头看了一眼正满面阴沉的权肃,想了想,低声道,“王兄,你今日是否太过心急?安平县主对你的接近很是抗拒,她该不会知道你的身份罢?” 权肃抬眸看了权静尔一眼,听到她的问话没有回话,而是眉头紧锁,眼前闪过一幕幕方才他靠近时闻峤又惊又惧的眸光,以及闻峤初醒时对赵景洹依赖的画面,眸色沉了沉。 权静尔见权肃没有说话,便又道,“今日惊动了中山王与洹北王,安平县主似乎也知道你的身份,王兄,你只怕是藏不住了。” 权肃这时终于有了反应。 他轻哼一声,“藏不住又如何,在京城里藏身这么久,也是时候露面了。” 权静尔见权肃对今日这一状况见怪不怪,似乎早有准备,便道,“王兄可是有计划了?那安平县主呢?我看她今日对你的出现颇为惊惧啊。” 回想起闻峤方才见到他时又惊又 怕的模样,权肃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想到,闻峤竟与他一般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初见他时会那般反抗,不愿让他接近。 权肃眼中闪过痛苦之色,然而也只一瞬,他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等了。即便她恨我,她也只能是我的。” “王兄你——” 望见权肃眼中的执念,权静尔又是钦慕,又是嫉妒,“王兄可曾想过,她若一直恨你,可愿与你长相厮守?” 权肃突然想起那夜的梦,他们上一世的结局。 闻峤是如此心性刚烈之人,宁愿奋不顾身的只身赴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今日只怕也不会忍受他的逼迫。 他不能逼得太紧。 思及此,权肃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说罢,他抬眼环顾四周一圈,沉声道,“这中山王府我是不能留了,接下来你要靠自己了,不过你是静和公主,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话落,权肃快步走到一个墙角处,足下轻轻一瞪,随即翻过了高耸的墙壁,眨眼不见踪影。 权静尔默默望着权肃消失在墙头的身影,悄然收回视线,敛了面色快步朝后院而去。 中院客居内,闻峤被赵景洹抱着进了一间厢房内间的床榻上,身体因为冰凉的池水而瑟瑟发抖,更因为方才见到的权肃而心惊胆颤。 赵景洹感觉到闻峤的惊惧,然而他毕竟是外男,将自己的衣裳给闻峤包裹已是不妥,再说闻峤的父亲闻靖也在此处,赵景洹便想着放下闻峤后立即退出内间。 然而刚刚放下闻峤,正要离去时,却被闻峤牵住了衣角。 赵景洹回头,就见眼睑轻颤的闻峤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声音低柔宛若哀求,“我知道那个人,我不能让他靠近我,七王舅,你能不能帮我?” 赵景洹明白闻峤所说何人,只怕就是方才一同入水,欲救她的静和公主的随侍。 赵景洹复又坐回床榻,抬手轻抚闻峤的后背,一边低声道,“告诉我,他是何人?” 闻峤听着赵景洹浅淡的嗓音,宛若春风拂过,心中稍安,她牵着赵景洹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像是握着救命的稻草,随即长长舒一口气,沉重而艰难的道,“他是齐国定王,权肃!” 赵景洹眸色一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第二十七章 赵景洹猜到, 此次齐国派静和公主前来和亲,队伍中必定有身份贵重之人,借着和亲队伍的身份掩饰来赵国一探究竟, 但赵景洹怎么也没想到, 竟然会是新任的齐国定王权肃。 他继任定王之位, 手掌大权不过数月, 虽雷厉风行,然毕竟年轻。齐国的朝廷势力同样纵横交错, 想要制服群臣武将, 将至高无上的权力攥在手中尚需时日,然而这位定王却敢在这个时候随和亲队伍来赵国, 并且已待了许久。 显然,这位定王的手段远超赵景洹的想象。若非已牢牢把控齐国的朝政, 他怎敢放心踏入赵国的领土。 而他此来, 显然是另有所图。 照今日的情?形来看, 安平县主上一次的被劫, 就是这位定王的杰作。而他今日现身中山王府, 又是为闻峤而来。以这位定王的手段,在京城藏匿这般久,今日却出面,只怕是看中了安平县主, 想要占有她。 思及此,赵景洹深深看了一眼闻峤。 他想起了长宁长公主。 当年,长宁长公主赵珂风华正茂, 风姿绰约,无双的容颜迷了多少人的眼,更是写了一首旷世的情?史, 虽然被温太后强势压了下?来,但他却是有所耳闻的。 而与长宁长公主缱绻情?深,缠绵不舍的正是上一任齐国定王,十八年前自愿入赵为质,当时还只是皇子之身的权誉。 今时今日,长宁长公主赵珂亲生的女儿闻峤,又入了齐国定王权肃的眼,以这位定王目前的手段来看,只怕得不到闻峤不会善罢甘休。 长宁长公主的孽缘,想不到竟落到了安平县主身上,或许是她们命该如此? 闻峤并不知赵景洹的这些心思,此刻她浑身发冷,又想起权肃而又惊又怕,虽知赵景洹此刻就在身边,可赵景洹的关系与她说不上多亲近,仅仅只是救了她一次,更何况此刻的赵景洹只是无权无势的洹北王,如何能救她? 闻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久候赵景洹不出的闻靖缓步至屏风外,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峤儿,你身子如何了?中山王让人送热水进来了。” 赵景洹听到闻靖话里的催促之意,便低声道,“闻 峤姑娘,既然今日那人是齐国定王权肃,他由静和公主特意引去见你,只怕有所图谋,这件事,你要禀告太后娘娘,她是你的祖母,我?想她会为你做主的。” 闻峤轻轻点头,心里却并不抱多大期望。 小说的剧情里,除了之后的赵景洹,放眼朝堂没有一人是权肃的对手,即便是她的亲舅舅赵景宸,不也将她拱手让人了?就算温太后不让,又如何能左右朝廷大局? 眼下的变化,不过是权肃突然只身而来,并未&#xe863;用军力强逼而已。 想是这般想,闻峤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赵景洹多说无益,便起身出了内间。 赵景洹出来后,久候的闻靖与郑熙和连忙进了内间,抬眼见床榻上的闻峤裹着薄被,神情?恹恹的,闻靖心疼极了,上前道,“峤儿莫怕,你身上湿透了,先让熙和帮你把湿衣裳换下来可好?” 郑熙和也道,“是啊,虽说是夏日里,那池水可凉极了,县主姐姐穿着湿衣裳可莫着了凉。” 闻峤缓缓抬头,望见两人眼中的关切之色,苍白的面色缓缓平静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应道,“好。” 闻靖与郑熙和便又迅速出来,闻靖继续在外头侯着,郑熙和则端着中山王方才差人送过来的热水、手帕与干净的衣裳进了内间。 与此同时,客舍外的长廊下?,赵景洹缓步踏出正厅大门,一眼望见站在廊下?,一身大红喜服而长身伫立的赵景繁的背影,抬脚上前道,“如何了?” 赵景繁回转身来,“那人已经逃出了王府,我?派人跟了过去。此人身形颇为矫健,就连我?的近卫都能及时察觉而迅速甩开,具体会逃到哪里,或许要晚一些才能知晓。” “他是齐国定王,权肃。” 赵景洹忽然开口,清霁的眸中涌着暗流。 赵景繁却是一惊,“谁?定王权肃?竟然是他?” “齐国定王权肃,年纪轻轻已有勇有谋,借着齐国使者的身份进京待了这些时日,只怕不会安心的待在驿站罢。” 赵景洹悠悠说着,眼神不紧不慢的轻瞥了赵景繁一眼,“你可还记得安平县主被人掳劫一事?想必就是这位定王的杰作。” 赵景繁想起方才池边时静和公主权静尔的举&#xe863;,言行举止间皆是维护这位定王,更是想方设法?降低他的存在,让人刻意忽视他。可又偏偏在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将他引进王府,只是为了去见安平县主。 想了片刻,赵景繁问,“他只身入府去见安平县主,有何深意?” “谁知道呢?或许是看中了安平县主的美色,见上一次的计策失败,这次便想换一个方式,想不到却让安平县主落了水,”赵景洹道,“不过看安平县主的反应,显然是不愿让他接近的。” 赵景繁这才想起安平县主的状况,道,“安平县主如何了?” “暂时无大碍,不过定会着凉,而且这件事,安平县主会告诉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不会善了。” “不会善了?” 赵景繁道,“静和公主的身份非同寻常,太后娘娘难道会为了安平县主来责罚静和公主?她就不怕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那这亲事还有何意义?” “她不会责罚静和公主,却难保不会怪罪到你身上。”赵景洹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景繁,“所以你最好,让静和公主主&#xe863;认错到太后面前,说清事情?的始末,此事才能与你撇开干系。” 赵景繁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定王权肃今日闯你中山王府,静和公主又为他所用,你这王府要小心戒备了。当初安平县主在皇宫里能悄无声息的被人带走,说明宫里已有了齐国之人的眼线,如今他又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京中长达月余之久,只怕所图非小,倘若他当真?图谋不轨,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赵景洹不紧不慢,眼神平静地道。 赵景繁眯了眯眼,“你打算怎么做?” “传信给敏昌候,让齐国那边的眼线仔细打探权肃此人的底细,还有他的母族,母族背后所牵扯的关系,以及他如今遍布在齐国内的势力,总之,打探所有一切能打探的,我?隐隐有感?觉,此人会是我赵国的劲敌。” 赵景洹薄唇微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还记得权肃临走之前看他的眼神,那凛冽的森寒,那彻骨的敌意,他明明从未见过他,可权肃看他的眼神 ,分明是将他视作劲敌。 如此人物,他不得不防! “还有,静和公主那里,你也要小心对待了。” 赵景洹道,“她今日如此维护定王权肃,想必与权肃关系极好,你要小心与她之间的关系,以及她的身边人,谁是她的亲信,谁是她与权肃联络之人,最好暗中一一查清,小心提防的同时,日后或许还可反其道而行。” 赵景繁见赵景洹眼中的冷冽,桃花眼同样一冷,他低声道,“你放心,这些我?自会安排。” 赵景洹点点头,不再多说。 与此同时,客舍内间,闻峤擦洗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后,神色终于归于平静,然而面色仍有泛白,隐约可见方才的仓惶。 郑熙和将闻峤方才换下的湿漉漉的衣裳收好包起后,上前来小心翼翼打量闻峤的面色,斟酌着道,“县主姐姐,你现在怎么样了?” 闻峤坐在床榻前,套上干净的布靴,一边道,“我?没什么事了,表妹,多谢你了。” “哎,谢我作甚。” 郑熙和想起闻峤方才的经历只觉心惊肉跳,这会儿仍是心有惴惴,毕竟闻峤方才可是落了水,好久才醒来,相当于是死了一回,虽说闻峤现下看着面色无虞,但她方才的惊惧,与此刻的面色泛白,都看在郑熙和眼里。 郑熙和也不敢开玩笑,而是小心着问,“那咱们接下来是直接回国公府……还是?” 闻峤抬头,努力扬唇,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回去罢。” 她此刻只想尽快回到渊国公府,就此缩在府里不出来了。 今日权静尔带权肃过来看她,已是彻底扯破了脸面。无论是权静尔,还是权肃,闻峤都不愿多看一眼。而这中山王府,已是静和公主成?婚之后的府邸,便也是她的地盘了,闻峤只想赶紧躲开。 郑熙和有些明白闻峤此刻的心境,多话也不敢问,便道,“那我去跟舅父和母亲打个招呼,稍后陪你一起回国公府。” 闻峤点点头。 郑熙和便迅速出了内间,向闻靖说了此事。 闻靖虽然满心疑惑,不过见闻峤受了惊吓,知道闻峤不愿在中山王府多待,便点头应下?,随即去向正厅外的中山王赵景繁请辞。 赵景繁与赵景洹站在一 处,等着闻峤收拾好后,看如何处理此事,此刻听到闻靖说闻峤想尽快回府,赵景繁不敢多留。 赵景洹便主&#xe863;开口,“安平县主受了惊吓,我?送安平县主回府。” 闻靖想起闻峤先前对赵景洹颇为依赖的模样,而此事又是在中山王府发生,与九王爷脱不了干系。九王爷与七王爷乃一母所出,是皇族里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想必是赵景洹知道此事赵景繁必定要负责任,所以主&#xe863;担下?一些,便点了点头。 “如此,就劳烦七王爷了。” 此际,中山王府内的宾客大多还未散去,前厅仍是极为热闹的,虽然赵景繁本人不在宴席上,让不少人生了疑窦,但安平县主闻峤落水一事被瞒得极紧,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所以并未传开。 闻峤一行人是从中山王府后门坐马车离开的。一共两辆马车,渊国公府一辆,洹北王府一辆。 赵景洹与闻靖坐在洹北王府的马车内,在前头领路。闻峤与郑熙和,以及同样换上了干净衣裳的灵毓,则坐渊国公府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与来时的怒马鲜衣不同,此行回程,途中的气氛却是颇为压抑。尤其是闻峤所在的马车内,闻峤面色泛白,神情?恹恹,看上去憔悴而又心事重重。 郑熙和明显看出闻峤的不对劲,此刻却也不敢多问。 洹北王府的马车内,闻靖想起闻峤方才出事时对赵景洹依赖的态度,又见赵景洹待在内间许久才出,便先一步开口,“七王爷可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落,见赵景洹微微抬眸看向他,闻靖诚声道,“方才我?见峤儿面色不好,所以没敢多问,只是今日这事太过突然,我?身为闻峤的父亲,不能什么都不知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回府了,即便回去,对府里人也不好交代。” 赵景洹明白闻靖话里的深意,便道,“事情?的经过其实我?也并未亲眼见到,我?赶到时安平县主已被救起。救起安平县主的还是跟着她的随侍,国公爷不妨去问她,或许比我?知道的更多。另外,最近一段时间,国公爷最好莫让安平县主出府了,还有,今日的事,最好让太后娘娘知晓,如此,才能给安平县主一个保障。” 闻靖 连连点头,之前闻峤进宫,在宫里被人掳劫,今日来中山王府,又在王府里落水,除却上次乘坐郑国公府的马车去了洹北王府安然无恙之外,这每一次皆出了事,还是大事,闻靖哪里还敢让闻峤出门。 想到此处,闻靖不免多看了赵景洹一眼,似乎闻峤每一次出事,都有七王爷在身边相助,莫不是七王爷赵景洹,是闻峤的救星? 接下来,两人不再多言,而是各自敛目,各有所思。 直到马车到了渊国公府,亲眼见到闻峤被郑熙和与闻靖搀扶着进了渊国公府后,赵景洹才让常弓策马回行。 坐在马车内,赵景洹敛着眸,回想闻峤方才入府前回眸而来的一眼,那眼中是仓惶的无助,是劫后余生的希冀,那短短的一眼,包含了千般情绪,看得赵景洹心头一紧。 安平县主。 定王权肃。 赵景洹猛然睁眼,古井无波的双眸此刻却是一片深邃,波涛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咕咚咕咚……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8、第二十八章 渊国公府内, 与郑熙和一同将闻峤送进了瑾园,又吩咐玉琢玉凝另外收拾一间屋子让郑熙和歇息后,闻靖回到了书房, 同时命人叫来了灵毓。 书房内, 灵毓向闻靖禀报闻峤落水一事的前因后果, 闻靖仔细听着, 在听到闻峤与郑熙和在池中小亭内赏景,而今日大婚的静和公主权静尔却突然带了一名随侍前去见闻峤时而蹙起了眉头。 尤其是在听到闻峤见到权静尔与那名随侍之?后似乎极为惧怕而不断后退, 才一不留神落了水后, 闻靖的眉头沉沉蹙起。 他就觉得不对劲。 静和公主带着的那名随侍绝非寻常人,否则怎会叫向来进退有度的闻峤失仪而落水, 被救上来之后更是一副心惊胆颤魂不守舍的模样。 那人让闻峤又惊又怕,又让静和公主极力维护, 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此人是谁? 闻靖面色极为难看, 半晌, 他朝低眉敛首的灵毓沉声道, “今日之事没有我的授意,不得有丝毫泄露!退下罢。” “是。”灵毓连忙应声,随即退了下去。 闻靖望着灵毓消失的背影,满目深沉。 看来这件事势必要?让太后知晓, 闻峤少?女心性,出了事不愿对他这个父亲明言,若是太后出马, 想必总能护她周全罢。 如此想着,闻靖才稍稍松了眉头。 酉时初,天色已暗, 喧嚣了一日的中山王府宾客散去,偃旗息鼓。中山王府后院却是灯火通明。 权静尔一身大红喜服,在燃着手腕粗细的鸳鸯对烛的余光之?中,一本正经坐于床榻边沿,等待着中山王赵景繁的莅临。 她心里明白,这个新婚之?夜,绝不会安稳度过。 未几,贴身侍婢娜古快步而入,穿过紫檀木双绣鸳鸯六扇屏风直奔内间,双膝跪地道,“公主,王爷过来了,人已到了院内。” 权静尔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侍婢娜古立即起身退下。 不过多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缓缓而来,权静尔不慌不忙的抬头,就见赵景繁一身大红直缀,身形笔挺的立于屏风一侧,桃花双眸倒映着烛火轻轻瞥来,似有光华流转,叫人为之目眩而心醉神迷。 权静尔头一次见到一个男人有这样的眸光,她心神一颤,原本笃定而沉稳的心绪不知何时悄然发生了变化?,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朱唇微启,“王爷。” 赵景繁的眸光从权静尔的发髻,面颊,脖颈一一扫过,落在她一袭束腰而腰肢显得极为纤细的大红裙装上,轻声道,“静和公主可还好?” 权静尔有一丝诧异,就听赵景繁又道,“方才安平县主落水,我匆忙赶去,才得知公主也在那儿,安平县主方才被救上岸后受了惊吓,面色极为不好,我担心公主也受了惊吓,所以问问公主可还好?” 权静尔诧异赵景繁会说这番话,她原本以为他进来会兴师问罪的,想不到第一句是先关心她。面对赵景洹轻轻扫来,似有光华流转的瞳眸,权静尔定了定神,面上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多谢王爷关心,静尔无事。说起来还是静尔无心之?失,害得安平县主落了水。” 赵景繁却是轻轻摇头,上前一步,缓缓落座到床榻边沿,与权静尔相隔一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清浅的嗓音却恰到好处的在耳畔响起,“此事原本也怪不上你,你也不是故意害安平县主落水的,好在今日未出大事。只是——” 赵景繁话音一顿,在权静尔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安平县主虽然只是县主,她的生母却是长宁长公主,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女儿。所以安平县主颇受太后娘娘宠爱,倘若安平县主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定会怪罪下来。所以明日一早我会进宫,向太后禀明此事,就说此事由我而起,太后娘娘便不会怪罪到公主身上。” 话落,赵景繁忽而深深看了权静尔一眼,见她肤白胜雪,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容在烛光之?中婉约而秀美,他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正要触碰到权静尔白皙的面颊时,权静尔轻轻一躲。 赵景繁&#xe863;作一顿,随即自若的收回手,望见权静尔眼底隐约可见的警惕与防备,唇角泛起一丝微弱的自嘲,“公主身份尊贵,本该享尽世间的富贵荣华,却不远千里而来,嫁给了无权无势的赵某人,是赵某……高攀了公主。” 浅淡的嗓音里,蕴着无限的自责,赵景繁说罢翛然 起身,“我知道公主不愿接纳我,不过,公主既嫁给了我,便是我赵景繁的王妃。从今往后,公主在府里可一如从前在母国时,不会有人打扰你。当然,公主若有驱遣,也可派人来寻我。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弥补公主的了。” 话落,赵景繁转身,颀长的背影缓步而出,就要越过屏风走到外间时,权静尔忽然开口,“王爷且慢。” 赵景繁驻足。 权静尔望着赵景繁今日本该意气风发,风光无限,此刻却稍显落寞的背影,沉默一瞬,她柔声道,“明日一早,我陪王爷一同进宫,可好?” 赵景繁转身回望,桃花双眼蕴着幽幽烛火,熠熠生辉,他默默凝视权静尔的脸,在权静尔逐渐忐忑的眸光中轻轻颔首,他低声应道,“好。” 话落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出了这间婚房。 权静尔望着赵景繁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回想起赵景洹方才看她时那流光溢彩的眼神,被她拒绝后又怅然若失的面色,只觉胸口闷闷的,说不清是何心绪。 赵景繁出了后院后直奔前厅,随即身形一拐,进了前厅东面的书房。 甫一进门,一道黑影已立于书案之?前,闻声回头,单膝跪地道,“主子,那人身形极快,属下费了一番功夫才追上他,直到亲眼见他进了城北的驿站,许久未出,属下才返回。” “辛苦了,起来罢。” 赵景繁面无表情的越过起身的近卫石凛,缓步行至书案之?前,看了一眼书案之?上堆了不少?裱好的字画,皆是今日入府的宾客送来的贺礼,被管家梁伯筛选过后送到了书房。 赵景繁骨节分明的手从这些字画上一一抚过,向来流光而显得多情的桃花双眼此时却是一片清冷,他低声道,“此人是身份尊贵的齐国定王,远来是客,我们要做好地主之?谊。告诉长夜,即刻起盯紧城北驿站,但有他的消息立即来报。” 近卫微惊。 赵景繁抬眸,“而你,给我守好这王府,以及后院。静和公主有任何传递消息的举&#xe863;立即来报。” 近卫拱手领命,“是,王爷!” 与此同时,城北驿站。 长廊前星星点点的烛光之?下,齐国礼部尚书高 建步履匆匆而来,穿过宽敞的长廊走到尽头后,敲响了东厢的房门。 咚咚咚—— “进。” 门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回应声,高建推开了房门缓步而入,一眼望见正坐于长案前,身形隐在烛光之?后而形影绰绰,无形之中更显威压的权肃,高建心下一凛,随即关上房门,上前拱手道,“王爷。” 权肃轻轻颔首,抬手指向下座,“坐。” 高建随即落座,拱手道,“王爷这个时候唤臣来可是有事?” 权肃幽暗的眼神轻轻一瞥,“高大人,稍后传信给周衍,之?前我吩咐的事,可以按计划进行?了。” 高建道,“下官明白了,下官即刻派人传信给周衍,向周大人传达王爷之命。” 权肃轻轻颔首,“叫传信之人隐秘些,莫要叫旁人察觉。另外,待周衍的密报奉上去后,密切打听太和殿内的消息,一旦确定皇上对赵景洹&#xe863;手,你之?前贿赂的那些言官,让他们一同上奏,弹劾赵景洹。这一次务必要?一击即中,决不能让他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高建虽不明白定王殿下为何一定要?对付这位赵国境内无权无势的洹北王,只是见他此刻眉宇阴沉,尤其是提及洹北王时更显森然的语气,心下凛然,连忙应下,“是。” 话落,高建抬眼看了一眼权肃的面色,面有犹疑。 权肃见了便道,“何事?” “王爷今日进了中山王府,只怕会露了行?迹。”高建道,“倘若他们知道了王爷的身份,王爷若继续呆在此地只怕……会有危险。” 权肃却是冷然一笑,“你放心,中山王与洹北王不得圣心,他们没有证据,谁敢来指认我?再说我的身份——本也该明了。三日后向朝廷递上我的名帖,就说我权肃前来恭贺静和公主大婚,另外——” 在高建疑惑的目光中,权肃一字一句,缓缓道,“我还要?求娶安平县主。” 高建愕然,“王爷?” 权肃轮廓分明的面庞之?上是不容置喙的冷然之色,“安平县主,我一定要?娶到手,这件事不容任何人质疑。” 高建心下一颤,拱手道,“是。臣一切听王爷吩咐!”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9、第二十九章 翌日清晨, 晨光熹微,中山王府的车驾进了皇宫。 中山王赵景繁携王妃权静尔一同去寿安宫向温太后请安,同时禀报了昨日安平县主闻峤落水一事。 赵景繁言辞恳切, 句句皆是自己失职, 才让安平县主落了水, 权静尔默默听着, 只在最后说了一句,“是静尔的过错, 突然出现冲撞了安平县主才让她不慎落水, 一切与王爷并无干系,还请太后责罚静尔。” 温太后在听到闻峤落水时大惊失色, 又听闻闻峤被及时救起而并无大碍后才稍稍宽心,此刻见一袭赤红圆领绣蟒纹束腰朝服的赵景繁与身边换上了王妃制式的锦褂, 发髻也绾成了已婚妇人样式的权静尔两人站在一处, 不由多看了一眼。 静和公主今日的模样, 倒是让温太后有些讶异, 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赵景繁。心里不禁感叹, 不愧是风流多情?的中山王,即便是和亲的公主权静尔,似乎也能被他收了心。 温太后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只是在闻峤落水一事上?稍稍责怪几句后,让赵景繁好好思过,日后莫要再犯, 便让他们离开了。 就在赵景繁与权静尔夫妇俩离开不久,寿安宫内,姑姑芳颂来禀告:“太后娘娘, 国公爷来了,此刻就在殿外。” 国公爷自然就是闻靖,也唯有闻靖这位渊国公时常前来寿安宫,所以芳颂等人只称国公爷。 听闻靖前来,想必又是说及昨日闻峤在中山王府落水一事,温太后本就记挂在心上?,正想派人去渊国公府看一看闻峤的情?况,不想闻靖亲自来了,温太后便道?,“快让他进来。” “是。”芳颂应了声,便转身出了殿。 须臾,换了一身朝服的闻靖大步进了寿安宫正殿,向温太后请过安后,就说起了昨日闻峤在中山王府落水一事的情?形。 闻靖方才进门前已从芳颂口中得知中山王赵景繁携王妃入宫,向太后禀明了昨日安平县主落水一事的经过,所以,闻靖只侧重讲了闻峤在见过静和公主与她的那名随侍之后落水,被救上?来后而情?绪失常的情?况。 金丝楠木浮雕凤纹椅上?,温太后听罢沉默良久,妆容精致 的眉眼微微一沉,“你的意思是,那人的身份不简单,而静和公主也是特意去见的闻峤,闻峤才落的水?” 闻靖轻轻颔首,清隽儒雅的面上难掩忧虑之色,“峤儿不肯与我说实情?,但她明显对那人颇为害怕,我实?在担心,就想着若是由太后娘娘出面找出此人,峤儿可能宽心?” 温太后却是蹙了蹙眉,方才中山王赵景繁与静和公主权静尔一同来请罪,言语之中可半分未提起这位身份神秘的随侍,偏偏自己主&#xe863;告了罪,将罪责都往他们自己身上揽,如今她也已经斥责过,又能如何继续追究? 想了想,温太后道,“此事我会命人暗中查访,峤儿如今不愿入宫,我也不便时常出宫,峤儿那里就劳你好生开导了。” 闻靖见温太后这样说,也无他法,只好点头。“是。” 温太后又道,“渊国公,我知道闻峤一事让你多劳心了,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等峤儿上次失踪的幕后主谋抓住之后,我便将峤儿接到宫里好生护着,绝不会再让她出丝毫差错,如此,你也能安心了。” 闻靖一怔,心里并不期盼温太后的这个决定,然而也不敢出言阻止,只好轻轻点头,“那臣就告退了。” 温太后微微颔首,就在闻靖转身离开之际,温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且慢,国公爷,你方才说是何人将你与闻峤一同送回了府?” 闻靖道?,“七王爷,昨日也是他及时赶到帮着救下了闻峤。大概是因为七王爷救了峤儿两次,峤儿对七王爷倒很是亲近。” “是么?” 温太后说不清此刻是何心绪,只是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也不便对闻靖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闻靖可以离开了。 闻靖随即拱手,转身退出了寿安宫。 与此同时,巍峨而森严的太极宫外,枢密使周衍携密报入宫求见皇上?,被内监总管李森请进了太和殿内。 半个时辰后,一袭大红朝服的枢密使周衍步履匆匆出了太和殿,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名御前近侍,奉皇上?之命前往寿安宫传信:半个时辰后,皇上?会过来给太后请安。 温太后颇为诧异,怎么今日这一个个的都来了寿安宫?莫不是也是为了闻峤 之事? 半个时辰后,天子的驾撵莅临寿安宫。 一身明黄龙袍的赵景宸下了撵,在一众宫人的跪迎下入了寿安宫正殿,甫一进殿,就见温太后端坐于金丝楠木浮雕凤纹椅上?,画着精致妆容的眉眼淡淡望了过来。 赵景宸稍稍站定,跪行大礼,“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罢。” 温太后看了一眼面上与她有三分相似,却更肖似先皇的赵景宸,未曾留意到他眼下的青白之色,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你有数日不曾来给我请安了,怎么今日过来了?可是为了闻峤一事?” “是,也不是。” 赵景宸轻咳一声,缓缓起身,上?前来落座到凤椅侧下的金丝楠木罗汉椅上?,冷峻的面庞上?有些许沉凝之色,“母后,您不是一直想查出掳劫安平县主的幕后主使吗?今晨枢密使周衍送上?了密报,昨夜在刑部牢狱的内监管事招了,他是受了七王爷的指使,时刻留意安平县主的踪迹,趁宫宴那日,利用齐国歌姬的马车将安平县主送出了宫,随即一路出城,直奔雍都与他汇合。” 温太后骤然一惊,“你说什么?” 望着温太后震惊的面庞,赵景宸不紧不慢道,“您没听错,安平县主失踪一事,是赵景洹在幕后策划的。那名内监总管说了详细的经过,也已签字画押,认罪书已由周衍亲自送进宫来,此刻就躺在朕的御案之上?,母后若是不信,朕可以让人立即取来。” 温太后听罢,震惊的面色转为震怒,“所以,闻峤的失踪是他作的一场戏?难怪这么巧,闻峤偏偏被他救下,又一路送回京。而闻峤被他救下之后,对他极为感激,更是在我面前为他美言,而他更是因此为自己求得功劳。好一个洹北王,不愧是景妃的儿子!” 听着温太后咬牙切齿的语气,赵景宸同样轻轻一叹,“七弟向来低调而沉稳,朕也从未想过他心思竟如此深沉,妄想利用安平县主来打&#xe863;母后。当日他对着朕将这件事推到齐国的身上,朕便起了疑心,让枢密使周衍与左相傅承恩暗查此事,想不到竟查到了他的身上。” 语毕,赵景宸幽幽一叹,似乎有无限惋惜。 温太后此时却是怒不可遏,她沉 声道,“如今你既已证据确凿,你打算如何处置?” “朕过来就是想与母后商议,看看该如何处理此事,毕竟闻峤是朕的外甥女,而景洹是朕的七弟。” 温太后道,“赵景洹既做了这件事,足可见心机深沉,且蓄谋已久,而且你不知道,昨日闻峤落水又是得他所救,倘若继续下去,峤儿被蒙在鼓里,只怕会太过相信赵景洹,反而与我生分。不行,此事必须尽快处置!” 赵景宸略有迟疑,“可是,七弟毕竟是洹北王,皇亲国戚犯了案,必须由三司同审才能判案定罪。” “那就先将其收押大理寺,”温太后道,“你在派人仔细审问那内监总管,看看他是否还为赵景洹做了其他的事,收集证据之后,再由三司会审,共同定案。” 赵景宸应了声,“是,母后。那儿臣就告辞了。” 温太后轻轻颔首,因为方才骤然听到的消息而惊怒不已,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多留赵景宸。 赵景宸缓步出了寿安宫,正要上?驾撵时,右脚忽然一软,险些就要摔倒之际,李森面色微变,眼疾手快的迅速上?前而来搀扶住赵景宸,低声道?,“皇上?——” 赵景宸侧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轻声道?,“无事,回去罢。” 李森轻轻颔首,不敢多言,小心翼翼扶着赵景宸上?了龙撵后,天子的驾撵便往太极宫而去。 午时,一道?旨意由皇宫发往大理寺,大理寺卿施磊接旨后,便带上?左右寺丞,以及数名禁卫前往洹北王府。 未几,洹北王府正厅内,赵景洹望着带着数名禁军,突然登门的大理寺卿施磊,面色从容的起身,不慌不忙道?,“不知施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施磊望着这位鲜少露面,即便是他也是头一次见,看上?去清霁疏朗的洹北王赵景洹,从袖中取出召令,朗声道:“洹北王赵景洹,密谋让内监邓霖从宫里带走安平县主,假借偶遇而救下安平县主,居心叵测,今证据确凿,将洹北王赵景洹暂押大理寺,容后再审,钦此!” 宣读完毕,施磊收起召令,抬头看向赵景洹,抬手指向厅外,恭声道?,“七王爷,这是皇上?传来的召令,还请 七王爷遵循,请罢。” 赵景洹身后,近卫常弓与狄青二人皆是面色微变,就要上?前一步,赵景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两人的举&#xe863;,随即转过头来,朝施磊道?,“不知我可否进宫一趟?” 施磊摇了摇头,“皇上?已下了旨,还请七王爷莫要抗旨。” “原本今日还想着喝中山王与王妃的新茶的,却是这般阴差阳错。”话落,赵景洹无奈一笑,上?前一步朝施磊道?,“施大人,走罢。” 语毕,赵景洹当先一步走在了前头,修长的身形笔挺如松,仿佛脚踏山河,屹立苍穹,在施磊诧异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施磊随即率领众人跟上?赵景洹的步伐。 望着赵景洹与施磊等人消失在王府大门前的身影,狄青与常弓对视一眼,常弓低声道?,“需尽快传信给中山王,让他知道此事。” 狄青点头,须臾消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节奏加快了哟!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1、第三十一章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闻靖一袭深灰色绣竹纹长袍缓步而入,望见玉凝面上还?未退去的忧虑之色,心?中有了猜测, “峤儿的身子可是不舒服?” 玉凝福了福身, 行过?礼后道, “姑娘睡了一日, 这会儿才起?来,方才小厨房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可以布膳了, 然而姑娘仍是不想吃东西。” 闻靖闻言不免蹙了眉头。 他?知道闻峤昨日落了水受了惊, 身子必然不爽,却不知她竟一日不吃东西, 这样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闻靖便?道,“可有羹汤?” 玉凝道, “雪燕汤一直在?小厨房里温着, 只是姑娘不肯喝。” 闻靖道, “你去端来, 我亲自去喂。” “是。” 玉凝面上的忧虑之色这才退去, 随即出了门,加快脚步往小厨房而去,片刻间便?端来一碗红枣雪燕汤。 闻靖伸手接过?的同时,闻峤也已?穿好衣裳, 从内间缓步而出,一眼望见长身立于屏风外,手上端着羹汤的闻靖便?道, “父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陪母亲一同用膳吗?” “你还?知道要用膳?” 闻靖眼神无奈而柔和的瞥了闻峤一眼,上前来道,“你既不愿吃东西, 我只好亲自过?来侍候你,父亲的面子,你总不能不给罢?” 望见闻靖眼中的关心?之色,闻峤心?头一暖,略显苍白的面上终于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多谢父亲关怀,是峤儿不好,让父亲担心?了。” “你没?有不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来,坐下。” 闻靖一手端着羹汤,另一手扶着纤瘦的闻峤坐到了软塌上,待闻峤坐好之后,闻靖坐与一侧,另一手舀起?还?泛着热气的羹汤,送到闻峤面前。 望见闻靖执着的眼神,闻峤终于张开了小口,一勺一勺乖乖喝着闻靖亲自喂的羹汤。 待玉碗中的羹汤没?了大?半,闻靖的面上有了满意之色,他?放下碗,让玉凝递上一方手帕递给闻峤,见闻峤接过?手帕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被羹汤打湿而透着些许粉色的唇瓣,心?里记挂着赵景洹之事,状若不经意道,“峤儿,洹北王赵景洹,你怎么看?” 闻峤微怔,擦拭唇瓣的&#xe863;作一顿,“父亲为何?有此问?” “我这么问自是有我的用意,”闻靖道,“峤儿,你只管答就好。” 闻峤沉默片刻,将手帕搁在?身旁,回想着这段时日与赵景洹的接触,轻声道,“我不知父亲怎么想,在?我心?底,七王舅是个好人。” “好人?” 闻靖对闻峤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是因为他?救了你两次,你才会这样想?” 闻峤摇了摇头,“不仅如此,我虽与七王舅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待人至少?心?诚,且处事处处周到,让人从心?底觉得舒服。而且七王舅虽是王爷之尊,可他?在?外从不自恃身份,这一点,我想许多皇族之人都做不到罢。” 这一点,闻靖倒也赞同。“不错,不说皇族,即便?是寻常的官宦子弟,也鲜少?有不自恃身份的。不过?——” 闻靖话音一顿,在?闻峤看过?来的疑惑的目光中道,“峤儿,你可曾想过?当初你失踪,为何?偏偏是洹北王救了你?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你就从未想过?,这也许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呢?” 闻峤眸色微变,“父亲此言何?意?难道——你们怀疑七王舅?” 闻靖没?有回话,默认的眼神却代?表了他?的回答。 闻峤却是面色一变,陡然拔高了声量,“绝无可能!父亲,我不论你如何?想,但女?儿可以告诉你,那个人绝不是七王舅。相反,若非是七王舅,今时今日,女?儿无法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与父亲闲谈,所以,我十分感激七王舅。而父亲若是这样想,便?是小看了女?儿,也亵渎了七王舅。” 闻靖轻蹙了眉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闻峤这般激&#xe863;的为一个人辩解,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闻峤话里的另一层信息,“峤儿,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上次从皇宫里劫走你的幕后主使是何?人?” 闻峤一愣,随即沉默。 闻靖的面色变得严肃,他?回头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玉凝,抬手示意她退下后,转过?头来低声道,“峤儿,你若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已?经牵扯了许多不相干的人,尤其是洹北王,他 ?因为此事如今身陷大?理寺,等着三司会审定罪。” 闻峤闻言一惊,“父亲,你说什么?!” 闻靖见闻峤满脸诧异之色,便?将赵景洹今日被大?理寺卿带入大?理寺,择日问审一事缓缓道来。 闻峤听罢,陡然从软塌前站起?身,面色激&#xe863;而忿然,“不是这样的,七王舅绝不是劫走我的幕后之人,皇上为何?要下旨抓七王舅?他?是无辜的,是我无意看见他?腰前的玉佩,才主&#xe863;示意让他?救我,救我之前,我不知他?是七王舅,他?也不知我是安平县主。我们互不知对方身份,何?来他?刻意安排?” 闻峤一边说着,情绪越发激&#xe863;,“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一定是!” 闻靖见闻峤如此笃定而激&#xe863;的神情,便?道,“此事我也奇怪,我本也不信的,但洹北王虽说人在?京城,却并无权势,也从不与京城的官宦子弟往来,手中无权无势,根基浅显,当不至于被人视作威胁,既如此,又是什么人想陷害他??陷害他?又能有何?好处?” “有何?好处……?”闻峤心?神一闪,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一定是他?! 齐国定王权肃! 只有他?,与她一般拥有前世的记忆,知道赵景洹是未来他?唯一的敌手,甚至他?还?是赵景洹的手下败将,所以趁赵景洹此时尚无权无势时,利用一切办法来设计赵景洹,让他?就此无法翻身,解决了这未来的祸患,权肃便?可就此高枕无忧。 闻峤这般想着,心?中越发笃定了这个念头。 她微垂着眸,秀手握成拳,眼中闪过?厉色,随即又定了定神,再?度抬头时,眼中已?恢复了平静,她转头看向闻靖道,“父亲,七王舅是被人陷害的,我知道陷害他?的是何?人,我要进宫去见皇祖母,向她说明七王舅的冤情。” 烛光明亮,一如闻峤眼底执着而坚定的光芒。 闻靖默默瞧着,见闻峤始终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幽幽叹了口气,“倘若当真如你所说,此事必然牵扯颇深,我听说,是枢密使周衍上的奏,且有刑部发来的密文,其上有内监管事邓霖的认罪证书?,这桩桩件件,皆指明了洹北王是你失踪一 案的主谋。” “峤儿,你可知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闻峤不解的摇摇头,就听闻靖叹了口气,“这说明,早有人精心?织了一张细密的网,待洹北王落入,这张网将天衣无缝的罩住了他?,再?也无法脱身,而这一切,绝非寻常之人能做得到,你明白吗?” 闻峤道,“我知道父亲之意,这些证据本也是有人刻意造出来陷害七王舅的,所以我要进宫禀明皇祖母和皇帝舅舅,决不能让奸人的奸计得逞!” 尤其是定王权肃,她决不能遂了他?的意。 “峤儿,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闻靖见闻峤满脸坚定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以为此事仅仅是有人陷害这么简单?你可曾想过?洹北王是什么身份?虽说指认洹北王掳劫你的证据确凿,可你如今好端端站在?这儿,为何?指认洹北王的证据一出,连丝毫查证都无,洹北王便?被带入了大?理寺,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他??” 闻峤听到这里,心?神一惊,她有些不敢相信,然而此刻望着闻靖看似平静,却掩藏着一丝深意的眼眸,背脊瞬间一寒,她低声问,“父亲的意思是……这是皇帝舅舅的意思?” “倘若没?有他?的旨意,你以为洹北王会仅仅在?一日之内便?被带入大?理寺?又或者,不仅仅是他?。” 闻靖缓缓道,“这么些年来皇室兄弟们的关系看似平静,可里头的提防与算计有多深谁又知道呢?所以这么些年,一位体弱多病深入简出,一位浪荡风月风流多情,这些表象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 闻峤忽然明白了闻靖的话,她的面色更白了些,“所以七王舅没?救了吗?父亲,依照目前的证据指控来看,七王舅会被定什么罪?” “我也不清楚。” 闻靖摇了摇头,“谋害县主的罪名说小不小,就怕他?们会借机囊括其它罪名,大?而化之,借机处置洹北王,说小了些是褫夺王位,流放边疆,可洹北王毕竟是皇族之后,如今无权无势都让他?们忌惮与提防,又怎会放心?将他?流放?” 闻峤的心?骤然一沉。 她明白他?父亲说的是实?话,依照赵景洹目前艰难的处境, 皇帝不会放心?将赵景洹流放边疆,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借机处死! 所以,即便?她去找皇祖母说出实?情,为洹北王求情,只怕也是不行的。她安平县主虽说受温太后宠爱,可一旦涉及到国家大?事,尤其是这种皇族血缘纷争,只怕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还?有一位定王在?背后推波助澜,等着落井下石。 闻峤怎么也没?想到,赵景洹救了她,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闻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留意到闻靖还?算平静的面色,闻峤低声道,“父亲,七王舅对我有恩,我更不希望因为我而成为他?们对付七王舅的刀刃,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闻靖心?里也不愿洹北王赵景洹就此落难,不论是他?救了闻峤两次,还?是他?自己的为人品性,都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沉吟良久,闻靖低声道,“洹北王还?未被定罪,方才我所说的也只是我的预测,一切还?是未知数。洹北王与中山王乃一母所出,我想中山王知道了这件事应当会有所准备,这几日我会找机会去见见中山王,看看有何?对策。” 闻峤点了点头,同时开始盘算着自己也该做些什么,来帮助七王舅尽快脱险。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2、第三十二章 就在闻峤苦思对策之际, 翌日的早朝之上,数名言官上奏,参洹北王赵景洹的数道罪名, 除了居心叵测, 掳劫安平县主之外, 还有联系外臣, 结党营私;身为王爷之尊,却不思皇恩, 目无帝王等等。 除却掳劫安平县主有内监管事邓霖的口供之外, 其余罪名皆是罗织的,并无实证。 建德帝赵景宸看着那些言官一个个提及赵景洹气急败坏, 似乎有深仇大恨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倍感疲倦, 对于如何处置赵景洹一事?并未多说什么便退了朝。 然而这些变故闻峤却并不清楚。 闻峤在家中思考了两日, 决定还是进宫一趟, 亲自面见她的皇祖母, 向她说明实情, 无论如何,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只要能救洹北王赵景洹,她便要试一试。 于是, 三日后的清晨,安平县主的车驾踏着晨光,缓缓入了皇城。 寿安宫内, 温太后正在梳妆,就听宫人来报,说是安平县主入宫了, 这会儿就快到寿安宫外了,温太后起先是惊喜,忽然想到闻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入宫,只怕是为了赵景洹之事?,面色便不那么好看了。 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正在为她梳妆佩饰的芳颂,喃喃道,“峤儿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为景洹求情的罢?” 芳颂一边为温太后簪发,一边抬眼看向金丝楠木雕花凤纹铜镜内已抹了妆的温太后,低声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准呢,小主子有些时日未见主子了,想必是来给主子请安的。” 温太后见芳颂说这话也不甚自信的模样,知道只怕是自己猜中了。可赵景洹犯了错,她是一定要处置的,而闻峤的求情她又不忍见?,只觉颇为为难。 她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闻峤了,心里想得紧,总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打发了不见?罢? 想着,温太后有些烦躁,却还是沉了性子道,“芳颂,你亲自去殿外迎闻峤进?来。” “是。” 芳颂便将方才拿到手中的发饰又放回了漆木珀金妆奁内,又抬手招来另一名侍女为温太后梳妆后,转身出了内殿,往寿安宫正殿而去。 须臾,温太后梳妆妥当,缓步入了正殿,就见闻峤已侯在了 殿内,似乎因为来得匆忙,衣饰与妆容皆颇为简洁,只着一袭青蓝色广袖束腰长裙,如墨的青丝上弁着一支精巧的玉簪,面上未施丝毫粉黛,却更加清水出芙蓉,加之前几日落水受了惊,面色尚未恢复完好,隐约可见苍白羸弱之感,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怜意。 温太后望着身形瘦得越发萧条的闻峤,见?她面色也不如往常红润,眉眼之间蕴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忧愁,温太后心疼坏了,忍不住加快脚步,柔声道,“峤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天色尚早,你也不知在家里好生歇一歇,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闻峤回转身来,向温太后福了福身,“孙儿见过皇祖母。” “行了行了,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温太后上前来牵过闻峤的手?仔细端看闻峤的面色,见?她原本尚有些圆润的面颊果真消瘦不少,心疼得不得了,忙道,“快去将阿胶参汤端来给县主用,瞧这消瘦得,怎么数日不见?竟瘦成这个模样?峤儿,你难道想急坏皇祖母吗?” 芳颂闻言也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去内间端来给温太后服用的阿胶参汤。 这参汤皆是御用的贡品,天下顶好的阿胶与长白山千年人参文火熬制而成,最是补人,温太后常年服用,是以年过半百仍御颜有术。 闻峤此刻哪里有喝汤的心思,这几日她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皆是尽快救出赵景洹,外加时常梦到上一世与权肃相处的经过,彻夜不得安眠,身子自然越来越差。 然而这些却是她无法向外人说的。 此刻,望着温太后关切的目光,闻峤回握温太后的手?,低声道,“皇祖母莫急,峤儿的身子峤儿自己知道,我之所以这般着急入宫,是有要紧事想与皇祖母说。” “峤儿。” 温太后道,“你想说的——可是与洹北王有关?” 闻峤见?温太后开门见山,便也直言不讳道,“皇祖母想必猜到了,不错,孙儿此来,的确是为了七王舅一事?。” 温太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心里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无奈,然而闻峤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疼爱了十五年的心头宝,便拉着闻峤的手?往内殿而入,一边道,“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景洹此事事?关重大,峤儿,你要原谅祖母不能如你的愿。” 闻峤一时没有说话,直到跟着温太后入了内间,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软塌上后,方缓缓道,“皇祖母,这件事我已经听父亲说过了。父亲说七王舅入狱是因为有人指证,可我同样也是人证,皇祖母为何不愿听我说几句就早早定了七王舅的罪呢?” 温太后却是无奈一笑?,“你这傻孩子,当局者迷,你身为当局者,又被景洹亲自救下,对他先入为主,自然相信他,又怎会对他起疑心呢?” “那皇祖母呢?” 闻峤忽然道,“皇祖母为何一定相信是七王舅派人掳劫的我,之后在救下我,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假象?他如此费心费力,图什么?” “图什么?” 温太后描着精致眼妆的瞳眸中翛然闪过一丝冷意,“自然是有利可图!你可知他用救下你的恩情,在我这儿讨了一个赏赐,那便是他的婚事?他要自己做主!” “这还仅仅是其一,因为救了你,又照顾有加,让我对他颇为改观,原还想着今后或许可以放他回自己的领地,以免日后生事?,可此事?一出,足可见他心机深沉,这样的人,我若放他回去,不是给景宸添乱,徒惹是非吗?” 闻峤听了这话,终于信了她父亲闻靖所说的那番话。 自古天家无亲情,赵景洹身为王爷,更是被皇帝与太后紧紧提防,生怕他有丝毫作乱的心思。就如此刻,即便他并没有犯错,而是被人陷害,却毫无辩解的机会就被下狱,或许,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好找借口处置了赵景洹。 即便她有证据指出赵景洹是无辜的,他们或许也不会承认。 想着,闻峤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方道,“那祖母——打?算如何处置七王舅?” “我暂时也不知,先等三司会审确定结果再?说罢。” 说罢,见?闻峤原本盈盈生辉的秋水瞳眸仿若失了神,面色也郁郁不欢,温太后叹了一口气,“峤儿,不是祖母不相信你,只是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有些人算计起来,那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的,祖母是过来人,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而且祖母所做的 决定,绝非一己之私,你要体谅皇祖母呀。” 闻峤没说话。 温太后又叹了口气,这时,芳颂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缓步而入,“小主子,参汤来了,还是温热的,小主子快些用了罢。” 温太后抬手招来芳颂,双手?接过参汤后,从软塌上起身,越过矮几坐到了闻峤的身边,语气之中满是关怀,“峤儿,你身子不好,快些用参汤补补吧。” 闻峤并不想喝,然而望见?温太后无奈而又带讨好的神情,心里却颇为难过,她的皇祖母不愿放过赵景洹,是为了她亲舅舅建德帝的帝位,对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宠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的。 想着,闻峤终是缓缓张了口,喝下温太后亲自喂过来的参汤,咽下了温热的参汤后,闻峤看了一眼温太后的面色,斟酌着道,“皇祖母,那我——可否去看看七王舅?” 温太后&#xe863;作一顿,见?闻峤眼中是小心翼翼的希冀,不忍破坏她最后一点希望,只好点了点头,又舀起一勺参汤递过去,一边轻声道,“去罢,稍后我会让芳颂将令牌给你,你想去就去见?罢。” 闻峤轻轻应了声,乖乖张口喝汤,没有再?多话。 与此同时,太和殿内,礼部尚书奉上来的奏折中,还夹着一封令人意外的拜帖。 四周窗棂紧闭,只有大殿正门敞开的太和殿内,青铜三足瑞兽博山炉之上青烟袅袅,一阵阵略显厚重的香气缓缓蔓延开来。 建德帝赵景宸深深吸了一口气,方觉得精神了许多,眼神复又落在了手?中的拜帖之上,望见?拜帖之上‘欲娶安平县主为妻,求得君主允准’与‘定王权肃敬上’等字样,一时只觉头更痛了。 他放下手?中拜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帘轻抬,落在了此刻正立于大殿中央的几位大臣身上,声音轻缓,隐含一丝威仪,“众卿,齐国的这位定王,是何时进的京城?” 礼部尚书崔正元身着绯红朝服,上前一步道,“回皇上,我们并不知定王何时入的京,想必是微服而来,一路都未曾透露身份,所以我等无人知晓。只是昨日我们收到了这封拜帖,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便迅速呈上,交由皇上御断。” 建德帝蹙了 蹙眉,又问,“他如今身在何处?” 礼部尚书崔正元道,“齐国定王送上拜帖之后,便前往了城北驿站,那里还有齐国的使者,静和公主成亲后,齐国的礼部尚书高建尚在京中,还在那驿站住着。” 这时,枢密使周衍见?建德帝赵景宸不说话了,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齐国的君主已年迈而衰弱,这位定王听闻年纪轻轻倒是有勇有谋,此番他孤身进?京,想要求娶安平县主,想必是诚心而来,皇上何不遂了他的心愿,让他迎娶安平县主,以此来拉拢这位定王,或许还能窥探齐国的朝局?”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3、第三十三章 建德帝翛然抬眼看向周衍。 周衍不&#xe863;声色, 面色一如之前?恭敬而诚恳。 偌大的正殿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赵景宸沉默半晌,道, “齐国刚派了公主来与我朝和?亲, 还没几日这位定王又?想来求娶安平县主, 这一桩婚事自然要慎重。更何况安平县主是太后的心?头宝, 朕若将她嫁到齐国,只怕太后心有不舍。” “那皇上何不去问一问太后的意愿?” 周衍又?道, “毕竟齐国定王前?来求亲, 只为求娶安平县主,足可见心?意之诚。而且齐国连公主都舍得, 只为修两国之好,咱们只是献上县主, 便可与齐国修秦晋之好, 何乐而不为呢?” 建德帝却不为所&#xe863;,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这位定王的父亲, 上一任定王权肃,十八年前?来赵国为质,其间却与他的亲姐姐,赵珂长公主心?生情意而缱绻难分, 然而最后还是回了齐国,徒留他长姐黯然神伤,与失意时嫁给了彼时尚是渊国公世子的闻靖。 何以今时今日, 这位继任定王又?前?来求娶他长姐的女儿安平县主? 赵景宸隐约感觉有些?许怪异,对于这位继任定王,心?里同时生出一丝忌惮。 他对于嫁不嫁安平县主其实并无多?大想法, 左不过是已逝的姐姐的女儿,身份还比不上公主,只不过在太后心里颇为看中,赵景宸顾及太后的心?思,心?知太后只怕不愿将安平县主嫁得太远。 沉吟片刻,赵景宸抬手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朕需要好好想一想,你们先下去罢。” “是,臣等告退。” 数位大臣轻轻跪身行礼后,躬身退出了太和殿。 待众臣退出之后,赵景宸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侧头朝李森道,“准备一下,即刻前往寿安宫。” 李森颔首领命,“是,皇上。”随即下去传驾撵。 不过片刻,天子的驾撵便侯在了太和殿外,赵景宸在李森的搀扶下上了龙撵,天子的驾撵随即往寿安宫方向而去。 未几,寿安宫正殿外,内间总管李森尖锐而冗长的声音翛然而起,“皇上驾到——” 当?李森冗长的嗓音从殿外飘然而入时,内殿软塌 上,正坐在一处,却心思各异的闻峤与温太后同时一惊,两人都没想到皇上这个时辰会莅临寿安宫。 温太后看了一眼面色恹恹的闻峤道,“峤儿,你皇帝舅舅过来了,想必是有事,你可要去见一见?” 闻峤因为赵景洹之顾,加之与这位皇帝舅舅从小就不甚亲近,此刻了解了他的帝王心?思,更加不愿见这位皇帝舅舅,便摇了摇头,低声道,“皇祖母,峤儿心神倦怠,仪容有损,只怕惊扰圣驾,还是不去了。皇祖母若是心疼峤儿,也不要告诉皇帝舅舅峤儿在此。” 温太后明白闻峤之意,知道闻峤只怕是对她与皇帝皆心?有怨言,所以这会儿并不想见到赵景宸。 而若是皇帝知道闻峤在此却不出去请安,皇帝明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心?底只怕会不快而有所迁怒,闻峤也会落得一个目无圣驾的罪过。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太后也不勉强了,就让闻峤在内殿歇息着,吩咐侍人放下了珠帘后,便与芳颂一同越过紫檀木六扇山水绣屏风出了内殿。 彼时,建德帝也缓步踏进了寿安宫正殿。 温太后见建德帝今日这般早过来,有些?诧异,又?见赵景宸面色似乎不佳,便道,“皇儿今日怎么这般早便过来了?莫不是下了朝直接过来的?可是朝中有事?” 赵景宸缓缓落座,眉目间的倦怠还未散去,加之面色不佳,看上去比之从前竟沧桑许多,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缓缓道,“母后说得不错,儿臣匆匆而来,的确是有要紧事要与母后说。” 温太后见赵景宸越发慎重的面色,心?里也不由得凝重起来,想起闻峤一早便过来为赵景洹求情,猜想是不是又是赵景洹之事,抬手示意芳颂去倒一杯参茶来时,就听赵景宸道,“母后可还记得齐国定王权誉?” 内殿,闻峤微微一怔,忍不住向前?探了身,伸长了耳朵。 正殿内,温太后却是面色一凝,描摹着精致妆容的黛眉深深蹙起,“好端端的你提他作甚?” 留意到温太后变幻的面色,赵景宸心?道果然如此,“母后可知,权誉的儿子,新任定王权肃不日前入了京,今晨送上了名帖,并且……道明了他此行而来的 意图。” 温太后望着赵景宸若有深意的眼色,心?里隐约闪过一丝不详的猜测,“是何……意图?” 赵景宸缓缓道,“齐国定王此行前?来……想要求娶安平县主。” 温太后面色骤变。 内殿,闻听此言的闻峤同样面色大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权肃竟这般胆大妄为,之前?私下里就派人掳走她,之前?在中山王府又?突然露面,今时今日,竟然直接向皇帝递上名帖要求娶她! 闻峤此时已经无法想象为什么眼前的变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只要回想起梦境中的那些画面,想到一旦真的落入权肃的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就觉得胆颤心惊。 怎么办? 定王权肃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赵景洹如今又?身陷囹吾,即便他没有落难,以他现下无权无势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帮她! 而她的皇帝舅舅赵景宸今晨特意前来与温太后商量,只怕就是&#xe863;了让权肃娶她的心?思,毕竟拿一个女子换取江山社稷,这是怎样算都是一件极为划算的事,赵景宸绝对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这样一桩亲事。 她该怎么办? 正殿内,温太后此刻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她面色阴沉,眼中掩着愠怒,低声道,“你说什么?齐国定王权肃想要迎娶闻峤?” “是。” “那你是何答复?” “我还没有答复。” 赵景宸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知道母后心里看中安平县主,所以先过来问问母后的意思。” 不等赵景宸多?说,温太后便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答应。” 话落,温太后突然想起闻峤还在内殿,之前?他们所说的话想必她已经听到了,接下来的话不宜让她听见,便深吸一口气,敛了敛面色,放低了声音道,“景宸,十八年前?的事你应当?还记得,你长姐当?年被权誉伤得那般重,我们被这位齐国质子耍得团团转,你怎么还敢想让闻峤嫁给齐国的新任定王?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绝不会同意。” 赵景宸望着温太后强压怒意的面色,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我知道长姐的事一直是母后心里的结,因此而倍感愧疚,便也对长姐的骨血看得极为重要。 只是母后可知,十八年前?的齐国是何样,而现如今的齐国又是何样?” 温太后面色微变。 赵景宸又?道,“母后可知,这位定王实际上早已潜入京城,儿臣猜想,他极有可能是月前?随齐国使者的队伍一同进京的,只是不知为何掩藏身份,却在今日突然露面,扬言要迎娶安平县主,然而无论他的来意如何,我却从他此举的背后看到了一点——” 在温太后疑惑的眸光中,赵景宸道,“他对我赵国的兵防,全然不放在眼里。就如当?年的定王权誉!” “当?年的权誉搅得我们满城风雨,事后却能金蝉脱壳,全身而退,回国之后更是备受齐帝的重用,在他们的朝堂如鱼得水,更是将他们的国力带&#xe863;得日渐强盛。而反观我朝,十八年已过,朝堂的局势却远不如从前,能征善战的武将更是没有几个,若非如此,我怎会答应齐国的和?亲?” 温太后的面色微微一怔。 她本已有所察觉,只是若非从赵景宸口中亲耳听到,她完全不敢想象赵国眼前衰弱的局势竟已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望着温太后渐渐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赵景宸沉默良久,忽然道,“母后,有一件事儿臣放在心里许久,时到今日或许是不宜在等了。” 温太后见赵景宸面色愈渐凝重,敛了敛心?神道,“你说罢。” “当?年父皇去后,是母后一手扶持,助我登位,倘若……我若去了,眼前这朝局母后可还能稳住?” 温太后面色瞬间一变,裹着锦衣华服的全身也在这一瞬间骤然绷紧,她眉目一沉,“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母后莫急。” 赵景宸轻轻抬手,安抚着温太后的情绪,一边道,“天有不测风云,我说的这事是的确会发生的。而太子尚且只有五岁,倘若当真如儿臣所说,这朝堂母后可能稳住?” 温太后突然平静了下来,她默默望着赵景宸平静的面色,留意到赵景宸沧桑而又?疲惫的面色,尤其是双眼下的一片青乌之色,此时此刻竟愈发明显,温太后忽然心神一跳,“皇儿,你为何有此言?你的身体怎么了?” 赵景宸却在此刻泛起了一丝苦笑,“母后莫急,母后就当?儿臣是庸人自扰,未雨绸缪罢,还请母后告诉儿臣,倘若当真有那一日,这朝局,母后可能稳住?” “这……” 温太后迟疑了。 赵景宸又?道,“母后,就如今日而言,倘若齐国定王一定要娶安平县主,若我们执意不肯,他们借意起兵,这场亲事,母后还会不会答应?” 内殿,闻峤也在这一时刻屏住了呼吸,悄然聆听。 作者有话要说:修bug。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4、第三十四章 正殿内, 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赵景宸静气凝神,等待温太后的回答。 温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建德帝凝重的眸光, 温太后缓缓开了口, “皇儿, 事情不会?如你说得这般糟, 而闻峤,无论发?生了何事, 我都决不能让她?嫁给?权誉之子。景宸, 你也一样?,无论如何, 不能让闻峤嫁给?权誉之子,这件事, 你一定要答应母后, 可好?” 赵景宸却有些怅然, 似乎对?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然而心里仍是止不住的失望的敛了眸。 温太后看出了赵景宸的情绪, 沉默一瞬,终是艰难的开了口,“皇儿,你莫要怪母后, 并非是因为闻峤我才不同意此事,实在?是因为……因为此事关系着人伦!” 赵景宸悄然抬眼,眸色微惊。 温太后顾忌着内殿的闻峤, 生怕她?听见而不敢明言,只?能放低了声音道,“景宸, 无论如何你不能让闻峤嫁给?权誉之子,否则你与我便?是要天打雷劈,你姐姐赵珂更是会?死不瞑目!” 赵景宸忽然明白了,他深深看了一眼温太后,眼中的神色竟有些匪夷所?思,半晌才道,“儿臣明白了,儿臣会?尽力的。可是母后,倘若儿臣当真护不住了,母后也莫要怪儿臣,闻峤与赵氏王朝,孰轻孰重,相信母后心里也有所?决断。” 话已至此,母子俩各自皆已明白对?方心中的底线,赵景宸便?不再?多留。 待天子的驾撵离开寿安宫后,正殿内翛然陷入了沉寂之中,温太后耳畔还在?回响着赵景宸临走之前的话,心里久久难安。 闻峤与赵氏王朝,倘若一定要做一个取舍,她?该怎么办? 内殿,闻峤默然坐着。明明眼下?已到了酷暑,可闻峤只?觉全身透着彻骨的凉意。因为赵景宸临走之前的话,她?听见了,并且听得一清二楚。 她?安平县主闻峤,与这百余年基业的赵氏王朝相比孰轻孰重?那简直是不值一提。 无论她?的皇祖母有多宠爱她?,可若到了王朝危难之际,又怎会?在?护着她?? 而她?的皇帝舅舅,话里话外自是以王朝为重,又怎会?为了她?而 得罪国力日盛的齐国? 最叫闻峤难安的是,原本离小说里还有近两年时?间的剧情,竟这般快的到来了?权肃竟然如此快速的直言要娶她??叫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还有赵景洹,如今身陷狱中,自保尚且不能,何谈能够与权肃为敌? 心里焦灼难安的闻峤并未注意到温太后这时?已进?了内殿。 温太后同样?心神难安,她?生怕闻峤听到她?与赵景宸方才所?言,可越过紫檀木双绣屏风,抬眼就见眉目如画的闻峤此刻微微噙着眉头?,眼中闪烁着焦灼的眸光,温太后便?知她?已听到她?们方才的谈话。 温太后敛起心中的稍许愧疚,定了定神,缓步上前而来道,“峤儿莫急,我知道你听到了方才皇帝舅舅的话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你放心,有皇祖母在?,没有人会?逼你嫁人。” 闻峤骤然回神,抬眼望见温太后缓步而来,眼中慈爱的眸光,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是么!若当真如此,书中的闻峤结局就不会?如此惨淡了。 想着,闻峤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樱唇微启,“峤儿多谢皇祖母好意,不瞒皇祖母,峤儿的确不想嫁人,峤儿只?想多陪陪皇祖母,可若叫皇祖母这般为难,峤儿心中也实在?难安。” 温太后见闻峤如此善解人意,心中愧疚更甚,“你放心,我说什么都不会?叫你嫁给?那齐国的定王。”说罢,不知想起了什么,温太后眼中闪过些许戾气,又沉了声道,“无论日后你嫁给?什么人,你都决不能嫁给?他!” 闻峤却是一怔,见温太后提及权肃时?面有愠色,心中悄然生出一丝疑窦,一闪即逝。 温太后见闻峤面有怔楞,这才敛了面色,上前而来牵着闻峤的手,温声道,“峤儿你且放宽心,有皇祖母在?,皇祖母会?护着你的。” 闻峤轻轻颔首,没有在?多言。 因为心底有事,闻峤没有在?寿安宫多留,向芳颂讨了太后的令牌后,闻峤便?坐着轿撵回了渊国公府。 回到瑾园时?,日头?正盛,鸟叫虫鸣之声交替而起,忽而一阵清风从园中拂过,掀起阵阵夏日的凉意,却无法拂去闻峤心头?的阴云。 踏进 ?正屋内,玉凝迎面而来,见闻峤面色不甚好便?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便?去端来一盏菊花茶。 闻峤伸手接过白玉茶盏,一边落座一边道,“玉凝,你立即去一趟郑国公府,请表小姐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寻她?。” 玉凝见闻峤面色凝重便?也不敢耽搁,“是。”应了声后,让玉琢过来服侍闻峤,玉凝便?迅速离开了瑾园。 约半个时?辰后,郑国公府的车驾便?停在?了渊国公府门庭宽阔的大门前。 郑熙和一袭浅绿束腰宽袖长裙,步伐轻快地下?了马车,抬眼看了一眼渊国公府的门楣,心中诧异闻峤今日会?这么急匆匆的派玉凝来寻她?。 因为距闻峤落水还没过几日,郑熙和当时?是在?渊国公府陪着闻峤歇了一夜才回的郑国公府,见闻峤落水之后便?心神恍惚,回府之后的这几日便?不敢来打扰。 今日又见玉凝这般急匆匆的去寻她?,还以为闻峤是出了什么事,也未同府里人多交待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下?了马车后进?了渊国公府的大门,便?跟着玉凝直奔瑾园。 直到入了瑾园,进?了正屋,看到闻峤好端端的坐在?主位上喝着菊花茶,郑熙和这才长松一口气,秀手抚着胸脯轻声喘道,“县主姐姐叫玉凝这般急着与寻我,我还以为姐姐出了什么急事呢,吓得我心头?直慌。” “我让玉凝唤你来,的确是有事。你先坐。”闻峤让郑熙和先坐下?好好歇息一下?,又让玉琢去给?郑熙和端来一盏沁凉的菊花茶。 郑熙和用?过了茶水,平复了方才急忙跑来而起的燥意后,将白玉茶盏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又用?手帕抹去了唇角的茶渍后,方缓缓道,“县主姐姐有何急事?” “表妹,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不过你如今年纪也算不得小了,倘若有人想你嫁给?一个你不想嫁的人,偏偏此人的身份会?威胁到你身后的郑国公府,你当如何?”闻峤开门见山道。 郑熙和听着前面的话还轻轻扬了扬眉,直到闻峤说完后却是满脸诧异,狐疑的看向了闻峤,“县主姐姐,谁逼你嫁人了?还有人能逼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这个人是谁 ?” “你别打岔。”闻峤无奈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倘若这个人是你呢?” 郑熙和见闻峤面色慎重,知道不宜在?说笑,便?抬手摸了摸下?巴,仔细斟酌片刻道,“若是我啊,我先看看此人家世如何,面貌如何,若是合我胃口,又非我不娶,那我为何不嫁呢?” 闻峤见郑熙和满脸天真,隐约还有些憧憬的说着,冷不丁道,“若是此人心狠手辣,将你娶过门后肆意□□,执意置你于死地,顺便?还想害你满门呢?” 听着闻峤冷飕飕的语气,郑熙和打了个寒颤,铜铃双眸一瞪,连忙道,“那我就先下?手为强,置他与死地!若是杀不了他,那我就跑,等我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我看他还如何害我。” 闻峤听罢,沉默良久。 是了,她?一直以现代人的思想代入其中,却从未想过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若要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何不先一步为刀俎呢? 只?是,拥有上一世记忆的权肃,岂是这么轻易对?付的? 郑熙和见闻峤久久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县主姐姐,我可是说错什么了?” 闻峤闻言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那县主姐姐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是谁?又是什么人这么逼迫她??”郑熙和眼神一转,满脸八卦的问道。 她?从未想过闻峤口中的这个人会?是她?,因为以闻峤安平县主的身份,背后又有太后娘娘的宠爱,有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的逼迫与她??所?以便?以为是京城中哪位有身份地位的大家闺秀出了这趟子事。 闻峤见郑熙和满眼八卦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日后你就会?知道了。对?了,表妹,待会?儿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郑熙和道,“县主姐姐要去哪里?” “大理寺。” 郑熙和心里一个咯噔,想起这几日听到的一个消息,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她?看了一眼闻峤的面色,低声道,“县主姐姐可是要去看七王爷?” 闻峤轻轻点头?,“想必你也听说了。表妹,我让你陪我去见七王舅,你怕吗?你若是怕,就不必去了。” 郑熙和事实上是怕的,因为赵景洹入狱这件事是因闻峤而起 ,他们皆是皇亲国戚,牵扯的是家事,更是国事。郑熙和听她?父亲与她?祖父提及此事皆是满面唏嘘,讳莫如深,便?知此事事关重大,远不是她?这一介小女子能够轻易置喙的。 可如今闻峤当面问起,她?总不能说她?怕罢。 似是看出郑熙和的担忧,闻峤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进?大理寺的,你只?是陪我一同过去,在?外头?候着便?好。” 郑熙和这才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可是咱们两个女子,虽说县主姐姐你有安平县主的身份,可大理寺就会?让你进?去吗?” 闻峤伸手入怀,摸出一枚铜制方形令牌,“这是皇祖母给?我的,有了这枚令牌,我们可以随时?出入大理寺,无人可阻。” 郑熙和,“……” 她?突然想到,闻峤背后有温太后宠着,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有闻峤在?前头?顶着,当不会?殃及到她?罢。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5、第三十五章 午后, 艳阳高照,炙烤着大地的万物生灵。 宽敞的凤凰大道?上,一辆双彖四轮, 通身深蓝色, 车顶一周垂着流苏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大理寺门前。 马车内, 换了一身深蓝色圆领直缀, 梳着男儿发髻的闻峤在郑熙和紧张的目光中缓缓下?马车,身旁跟着小厮打扮的灵毓。下?了马车后, 闻峤对着撩起车帘的郑熙和低声道?, “表妹,你且在此候着。” 马车内的郑熙和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闻峤为何要换一身男儿装,因为看上去确实?有些别扭, 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点头道?, “我知道了, 县主姐姐你快去快回。” 闻峤点点头, 便领着灵毓踏上了大理寺门前的青石台阶。 越过九级刻着纹理的青石台阶,闻峤与灵毓直奔大理寺大门,被守卫拦下后,闻峤亮起了铜制令牌。 守卫虽不知闻峤的身份, 只是见这个俊俏的少年郎拿的是寿安宫的令牌,面色瞬间变得恭敬,忙躬身将闻峤两人请进了大理寺。 未几, 见过了大理寺卿施磊,又在大理寺卿施磊的吩咐下?,闻峤与灵毓终于进了大理寺的牢狱。 与想象中的狭窄逼仄不?同, 大理寺的牢狱大部分关的是皇亲国戚或是宗室之人,所以环境比刑部大牢要好上不?少。牢狱内的地板皆是青石板铺就,围栏则是精铁制成,每一间皆是独立的牢房,并配有单独的锁匙。 被守卫领着一路穿过幽长的廊道?,直至尽头的牢房内,闻峤终于见到了数日未见的赵景洹。 彼时,赵景洹一身绛红色圆领绣团纹直缀长衫,盘膝坐与牢房内的木榻上,面对着牢房内青灰色的墙壁,略显单薄的身形却笔挺如松。只一眼,这浑然天成?的气质却让闻峤觉得赵景洹并非身在牢狱,而是一如从前在王府,没有丝毫狼狈,只有从容与坦然,与这方寸囚牢格格不入。 赵景洹,不?应该被囚于这牢笼之中! 一瞬间,闻峤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守卫将闻峤带到了赵景洹所在的牢房外后便止步不?前?,低声对闻峤道?,“这位公子,里头的犯人至关重要,我们不敢怠慢,公子也不?可久 待,小的就在外头候着,公子若是有话就快些说罢。” 闻峤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守卫,“多?谢,我会尽快的。” 话落,闻峤接过灵毓手中的包裹,让灵毓跟着守卫一同到外头去候着,便缓步走向了牢房。 牢房内,闭目敛神的赵景洹听到逐渐靠近,却并非是牢房守卫的脚步声,眉头微凝,声音清浅缓缓道?,“何人到访?” “七王舅……” 闻峤的声音翛然传来,赵景洹心神微惊,悄然睁眼,清霁的眸中暗流涌&#xe863;,他没想到,自打他入这大理寺后,第一个来看他的,竟是她? 然而,他身陷大理寺的起因,却也是她。 在狱中待的这几日,赵景洹想了许多,只是他纵有千般思虑,却从未想过温太后对他下?手的借口,会是因为这位安平县主。 又或者,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局? 赵景洹隐隐觉得闻峤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与心思,因为她的恐惧、她的脆弱,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然而身为皇族之人又让他止不住的将人往最恶劣的本性上去想。此时此刻,面对亲自来面见他的闻峤,赵景洹一时却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沉默良久,赵景洹淡薄的唇亲启,轻淡的嗓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一丝疏离,“安平县主……何以来见我这一介罪人?” 听着赵景洹轻淡而疏离的语气,闻峤心头一凉。 她经营许久才在赵景洹心里拥有的些许亲情?,被这一方囚牢,也被她的皇祖母,亲手断送。 然而闻峤此刻却不敢多想,她满心愧疚,低声道?,“七王舅,对不起,我知道七王舅心中有怨气,若非是为了救我,七王舅也不?会身陷在这牢笼里。” “余话不?必多?言。” 赵景洹翛然开口,在闻峤的目光中转过身来,看清闻峤一身男儿装的打扮后,唇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安平县主,其实若不是你,也会有旁的借口。只是……我虽早已有准备,却从未想过,会败在你的手里。因为我自问,从未有过对不起你安平县主之事。” 闻峤心口一颤,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与痛苦从心里缓缓而起。 原来,被人误会 是这么?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可她偏偏无法解释。因为的的确确是她的皇祖母温太后,与她的皇帝舅舅赵景宸想要对付赵景洹,偏偏却以她失踪一事为借口,诬陷赵景洹贼喊捉贼。 闻峤不?知道她被权肃掳劫一事他们知不知道真相,却知道她们即便不?知道真相,也不?惜利用这个由头来对付赵景洹,只是因为心底的猜忌。 皇族纷争,从来都是这般刀光剑影,不?近人情。 可是,不?论是从赵景洹救了她,还是那段时日的相处来看,赵景洹都是一个真诚而磊落的人,他不?应该被这般对待,更不应该因此而枉送性命。 闻峤此时已不?敢确定,赵景洹还是不是最后的胜者,因为她变成?了闻峤,而权肃也已重生,眼前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已超出了闻峤的预料,更何况有权肃在,权肃知道赵景洹会是他最后的敌手,所以定然会不?惜余力下?死手。 无论如何,在她眼下尚能力所能及时,一定要护住赵景洹周全。 想着,闻峤轻轻抬眼,盈盈双眸望着囚牢之内,不?知何时已悄然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赵景洹,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七王舅,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赵景洹微讶,悄然抬眸,望见闻峤面上的郑重之色,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半晌,他低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安平县主,不?论你救不?救我,其实我的结局早已注定。我原以为,我不?问世事,独善其身,总会让他们明白我虽出身皇家,却只想做一个平常人。不?料还是被他们忌惮,而你,安平县主,又为何要牵涉其中呢?皇权稳固,并无威胁,他们又为何要拿你做引呢?” “我没有。” 闻峤骤然出声,“无论七王舅相不相信,闻峤的确是无辜的,闻峤也感?激七王舅当初的救命之恩。我知道七王舅暂时不会信我,可是我还是想说清楚,我知道掳劫我的不?是七王舅,而七王舅却因此身陷牢笼。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七王舅,七王舅可愿信我一次?” 赵景洹一时没有出声,他默默望着闻峤,面色平静,眼底却是暗流涌&#xe863;。 忽然,他从榻前?起身,笔 挺的身形缓缓走向铁栅栏外的闻峤,一边缓缓道?,“我信不信你又如何?安平县主,你该知道,想对付我的是什么?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皇上与太后的首肯,你区区县主之尊,又该如何救我?” 闻峤沉默,一时没有说话。 她在入大理寺前,心里已初步有了个想法,只是她还没有想周全,在此之前?,她还不?敢告诉任何人。 赵景洹见闻峤沉默,脚步骤停。 他站在铁栅栏前,望着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面上丝毫情绪变化的闻峤,缓缓道?,“安平县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论我赵景洹日后的结局如何,至少眼下,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安平县主,同为皇族之人,我的下?场你已看在眼里,你——好自为之。” 闻峤一愣,想起书中她日后的结局,以及今日在寿安宫内她亲耳听到的皇帝所说的话,忽然打了个寒颤,只觉不?寒而栗。 赵景洹说得不?错,在皇权面前,无论血缘、亲情皆是空话。手足兄弟尚能自残,更何况她一介长公主的遗孀。 所以,她必须靠自己,去赢得一丝生机。 “多?谢王舅的提醒。” 闻峤不?再多?言,因为她知道眼下无论她说什么?,也解决不了他们的困境,更无法消除赵景洹心中的猜疑。 事到如今,她与赵景洹的关系已不复从前,只有等她真正救出了赵景洹,或许才能令赵景洹改观。 想着,闻峤拿出方才从灵毓手中接过来的包裹,这里头是她为赵景洹准备的一些物事,她上前?一步,将包裹从铁栅栏手掌宽的缝隙中塞了进去,“这是我为王舅准备的一些东西,还请王舅收下。” 赵景洹望着面前伸进来的白皙秀美的手中拿着的一个深蓝色布裹,迟疑一瞬,终是伸手接过。 “七王舅,闻峤不?能多留,就先告退了,还请七王舅好生照顾自己。” 话落,闻峤默默看了一眼赵景洹发丝稍显凌乱却不失清隽的容颜,而后身形一转,悄然离去。 到出口时,闻峤又摸出一枚银锭子交给看守的守卫,低声吩咐道?,“七王爷身份尊贵,请好生照顾他。”说罢便同灵毓一起离开了牢房。 牢 房内,赵景洹回身坐到了木榻上,打开手中的蓝色包裹,见包裹内有些吃食,还有些瓶瓶罐罐,这些小瓶小罐外皆注了标识,尽是一些治病的药丸,其中一支深蓝釉色拇指粗细的小瓶没有标识,赵景洹将其拿起打开瓶盖,轻轻一嗅,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从鼻间散发开来。 赵景洹眼神一怔,望着手中的这支深蓝釉色小瓶,久久没有&#xe863;静。 他不?明白,闻峤的这些举&#xe863;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单单只是关心他么?? 难道——他当真误会安平县主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6、第三十六章 大理寺外的马车上, 郑熙和?见闻峤步履匆匆的上了马车,待她坐定后便问道,“县主姐姐, 七王爷怎么样了?” 灵毓这时也跟着上了马车, 坐到了闻峤的身侧。 待灵毓坐稳之后, 闻峤让车外的车夫驱&#xe863;马车后, 方低声道,“七王舅他暂时无恙。” 郑熙和?见闻峤提及赵景洹时面上一脸慎重的模样, 心里有许多话想问, 一时却不敢问了。 闻峤却有事要?嘱咐郑熙和?,她挪&#xe863;身子与郑熙和?挨得近一些, 附身至郑熙和?耳畔低声嘱咐了几?声。 有些事她不便让灵毓知道,因为灵毓知道了, 她父亲闻靖便也知道了。 郑熙和?听罢, 面色犹疑的看?了闻峤一眼, 闻峤见此便道, “表妹你放心, 我不会亏待你的,等你帮我做了这些事,我妆奁里的首饰,包括我库房里的精美饰品, 都随你挑,可好?” 郑熙和?听出闻峤故作轻松的语气,却没有遗漏闻峤眼底的郑重, 按说她本不该插手进这件事中,毕竟她背后可没有温太后撑腰,可想起闻峤平日里对她的诸多照顾, 加之闻峤言语之中显而易见的无奈与慎重,郑熙和?终于点了点头。 闻峤郑重的面色终于缓了些,眼中是掩不住的感激之色,“多谢,表妹,你帮我的这些,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报你的。” 郑熙和?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县主姐姐,你本就是我的姐姐,若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 闻峤随即拉住郑熙和?的手不在多言。 半个时辰后,郑熙和?将闻峤先送回了渊国公府,继而驱车离开。 闻峤的心里一直藏着事,此时见天色渐晚,知道闻靖快下值回来了,便没有回瑾园,而是前往中庭等闻靖回来。 未几,闻靖下值归来,一进门就听管家李伯禀报了府中之事,得?知闻峤今日出府两趟,此刻又在中庭等他,心里已有了猜想。 进了中庭,闻靖先换了一身常服后,才去了正厅。 甫一进门,一眼看到还穿着男装的闻峤,闻靖满眼无奈,让李伯退下之后,闻靖一边走向主位,一边低声道,“峤儿,你这是教府中人皆知你今日出门了吗?” 闻峤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男装,便道,“我一时忘了,父亲莫怪。” 闻靖早已见怪不怪,落座之后端起早已备下的温茶轻啜一口后,闻靖放下青花瓷茶盏,抬眼落在了闻峤身上,“等久了罢?听李伯说你今日出门两趟,想必是有进展了罢?” 闻峤却是轻轻摇头,“父亲,如你所?料,皇祖母没有答应我的请求。他们不肯放过七王舅,甚至连给他伸冤的机会也不给。” 闻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闻峤接着道,“不过皇祖母给了我一副令牌,让我随时可以去探望七王舅。所?以回府之后我便立即去了一趟大理寺。” 闻靖眉梢轻轻一扬,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七王爷可还好?” 闻峤轻轻点头,“七王舅目前尚好,只不过,人被关得久了,多少会失了精气,我见他憔悴了些,而且……七王舅对我疏离了许多。” 闻靖心情有些沉重。一切都被他说中了。 “七王爷遭此大难,又是因你而起,他自然会认为此事与你有关,疏离你也是自然的。” 闻靖道,“我也去见过九王爷,私下与九王爷商量过此事,九王爷说此事的关节在你身上,你若肯去向太后求情,七王爷或有转机,只是没想到,太后连你的情面也不看?,说明他们已下了决定,七王爷此次只怕难有生机。” 闻峤心下一沉,心中的那个计划也越发坚定。 她面上不显,只是秀眉轻轻蹙起,迟疑着道,“父亲,七王舅除了九王舅,就没有他人与他亲近了吗?我听说——王爷们都是有封地的,怎么不见七王舅与九王舅去他们的封地?” “王爷自然是有封地的。七王爷的封地在西北方的望州,与京城相距数百里,隶属我朝边境,土地虽贫瘠,倒也宽广,望州过去百里便是戈壁滩了,戈壁滩上有奇兵骁勇的金国,一个毗邻敌国,又地广人稀的州城,你觉得?皇上会放心放他回去当他的洹北王吗?” 闻靖接着道,“至于中山王,他的领地在富饶的浙南,土地繁茂,地大物博,所?以中山王有钱,然而也正是因为有钱,所?以被皇帝与太后忌惮。因此,皇上继位后,太后便以帝位不稳,要 ?求兄弟辅佐为由,将中山王与洹北王留在了京都,除非要?事不得?出京。” 至此,闻峤终于明白了洹北王所?说的那些话,与中山王刻意制造的那些表象。 他们本是身份尊贵的天潢贵胄,却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能得帝位,却又因为流着皇族的血而被当今皇上忌惮,想方设法也要?除掉他们。 赵景洹也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才有今日的那番话。 可闻峤却知道,唯有赵景洹,是她的救星,更是这赵氏王朝的救星。 无论如何,赵景洹不能死! 闻峤心神?颤&#xe863;,面上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装作不经意道,“七王舅既未曾去过领地,那领地是否还归属他?” 闻靖道,“有先皇的圣旨在,只要七王爷未被定罪,就属于望州的藩王,那领地自然也归他所?有。” 闻峤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闻靖见闻峤秀眉紧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便道,“峤儿,你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闻峤闻言回神?,连忙摇头,“事已至此,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是觉得?,七王舅不该就这么无辜被冤。” 闻靖闻言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他们皆是人中龙凤,若非生在帝王家,也该有个平稳畅快的人生。说起来,他们同是你的舅舅,可仅仅因为出身不同?,命运不同?,这境遇便也全然不同?。”说罢,闻靖话中一片唏嘘之意。 闻峤眼神一&#xe863;,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深深看了一眼闻靖。 闻靖见闻峤没有说话便看了她一眼,突然留意到闻峤与平时全然不同?的眼神,心口一跳,“峤儿,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闻峤轻轻摇头,状若不经意的收回眼神,轻柔的嗓音却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父亲,若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请记住,无论闻峤身在何处,父亲都是闻峤最为敬爱之人。” 闻靖一惊,“峤儿,你在说什么?你怎会不在我身边?” 闻峤连忙道,“父亲莫慌,女儿只是作个比方,毕竟女儿迟早是会嫁人的,若女儿日后嫁了人,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请父亲一定要?照顾好自 己。” 闻靖听了这话,又见闻峤今日明显有些不同?寻常的面色,突然想起今日听到的一件事,今晨的朝会齐国定王送上了一份拜帖,指名点姓要?迎娶安平县主,枢密使周衍第一个上奏请皇上同?意此事,闻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极为生气。 只是他没想到,闻峤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是了,他怎么忘了闻峤一大早便入了宫,只怕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以为自己会远嫁到齐国,才会说出这番话,闻靖心神?一惊,心底又气又急,他当然知道齐国定王是谁,那是权肃的儿子! 而权肃又是谁?是长宁长公主的心爱之人,至死仍念念不忘之人! 闻峤嫁给谁,都决不能嫁给权肃之子! 思?及此,闻靖强压心神?,低声劝慰道,“峤儿,无论你听到了什么,你放心,父亲绝不会让你远嫁,你是我的掌中娇,心头宝,即便你嫁人,也只会在这京城里,父亲一定会护着你的,你且放心。” 闻峤见闻靖曲解了她的话,心头却觉得?极暖,她知道她的父亲闻靖帮不了她什么,即便是宠爱她入骨的皇祖母,在皇权面前都不能阻碍,更何况她父亲闻靖仅仅只是一个渊国公,可是他的这份心意,却叫闻峤觉得?极为温暖。 她浅浅一笑,娇颜昳丽绝美,“多谢父亲。” 在中庭内与闻靖一同?用过晚膳后,闻峤便回了进园。 闻靖因为定王权肃要?迎娶闻峤一事而优思?忡忡,并未留意到闻峤旁的心绪,也没有多留就让闻峤回去了。 回了瑾园后,闻峤让玉凝去书房取来赵国地图与山河志等书籍图刊。 玉凝不疑有他,乖乖去取了,取回之后交给了闻峤,闻峤换回了常服后,让玉凝玉琢皆去歇息,自己则待在偏厅内看?这些书籍。 直到子时初,燃着烛火而一片幽寂的长廊外传出些许声响。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缓缓临近,闻峤侧耳倾听,直至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轻缓,有序,闻峤合起手中书籍,从偏厅出来,坐到了正厅主位,低声道,“进。” 须臾,房门被推开。 狄青一身黑衣劲装,长身立于门前,抬眼看向坐与主位正看过来,清丽的容颜笼在烛光之中,美得仿 若幻境的容颜,狄青目不斜视,声音沉缓道,“不知县主深夜唤我前来有何事?” 闻峤见狄青目不斜视,声音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她低声道,“我知道你忠心七王爷,倘若我说我有办法救出七王爷,只是需要?你以命相换,你可愿意?” 狄青眸色微惊,他正眼看向闻峤,见闻峤面色平静,不似说笑,便低声道,“倘若县主能平安救出王爷,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峤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她望着狄青,低声道,“多谢你愿意信我。你放心,你听我安排,我一定救出七王爷。”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7、第三十七章 是夜, 弯月如钩,繁星万点。 城北的驿站东厢内,高建汇报今日从宫里传出的消息, “王爷, 太和殿内传来的消息, 枢密使周衍大人一力劝说建德帝同意王爷的求亲, 听说建德帝下朝之后即刻去了寿安宫,只是温太后, 并未同意。建德帝似乎遵循了温太后的意愿, 不再提及此事。” 权肃坐于书案前的身影微微一&#xe863;,烛光下的侧影更显冷硬,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 “这个老妇人, 又?是她……” 上一世, 他?逼迫赵国交出安平县主, 便是这位温太后执意不肯。 建德帝虽碍于齐国的军威, 然而又?因为温太后之故,执意不愿交出闻峤,直到他出手,派人秘密暗害了温太后之后, 而赵国又难敌齐国大军,节节败退,建德帝赵景宸这才不得?不乖乖交出安平县主闻峤。 这一世, 他?没有在逼迫,而是恭恭敬敬递上拜帖,言辞恳切的请求迎娶安平县主, 没想到这位温太后竟还是不肯! 倘若这个老妇人如此固执,不肯将闻峤嫁给他?,他?不介意在&#xe863;一次手。 高建微微抬眸,望见权肃眼底的阴冷之色,心下微凛,低声道,“王爷不必过虑,听说安平县主是太后娘娘的心头挚爱,从小便将她宠在掌心里,得?知王爷要迎娶安平县主,心中或是不忍让安平县主远嫁,才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再同周衍大人通通气,让他们多多劝说建德帝,尽快同意这门亲事。” “她即便不同意又如何?” 权肃冷冷道,“温太后在世时还是太后,言行还能作数,可若是她不在了,安平县主的婚事她还能如何插手?我不&#xe863;手,不过是不希望她日后若是知道了会埋怨与我。” 高建心头一跳,一时不确定权肃所说的她指的是不是安平县主。 因为从权肃这段时日对于要迎娶安平县主的执拗来看,安平县主在定王的心中非同寻常。可高建却不知道安平县主何时迷了定王的心,竟让他如此执意要迎娶她,甚至还不愿在她心里留下丝毫有损的印象。 想着,高建斟酌着道,“那王爷可是要对那位温太后……” “暂且不必。” 权 肃道,“且看看周衍他?们的进展罢,拜帖还是今日递上去的,凡事总要有个过程,更何况她是安平县主,身份总是不一样的,只要最后的结果让我满意便好。倘若他们实在不肯——那就莫要怪我了。”说到最后,话音中的冷冽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高建已见识了权肃的手段,知道这位定王殿下心思深沉而手段狠厉,倘若赵国不愿答应这门亲事,只怕这位定王殿下会叫他们好好领略一下他?的手段。 不说他们肃在边境的十万大军,仅仅是这京城内,收受他们贿赂的赵国大臣便不再少数,有这些贪图钱财,蠹国害民之人在,赵国的朝廷不足为虑。 权肃同样也是如此所想,只是,还有一个变数。 “赵景洹那边,进展得?如何了?” “洹北王赵景洹已被押入大理寺。”高建道,“一切如王爷所料,周衍大人将那些证据递上去后,建德帝二话没说便让大理寺去押人了。再加上数位朝臣接连弹劾,听说只待集齐证据后,由三司会审便可定罪,至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权肃闻言,冷凝的眉头稍稍一缓,“赵国的皇室本就是一层薄冰,看似平静,可稍有破绽便全然瓦解。建德帝对于他?的这些兄弟,自然不可能放心。不过,无论如何,催一催他们,让建德帝尽快处理了此事。赵景洹这个人,决不能留。” 赵景洹是他的心腹大患,也是他的心病,赵景洹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心定。 高建听权肃声音冷冽,忙点头应下,“是。” 只要除去了赵景洹,再娶了安平县主,权肃便可高枕无忧了。 只是,想起安平县主,权肃的剑眉便紧锁了起来。 闻峤恨她,甚至连见都不愿见他?,这一世虽一切尚未开始,所有的伤害也都还未造成,可拥有上一世记忆的闻峤,他?该用什么法?子来消除她心里的仇恨,让她愿意接受他? 就在权肃因为闻峤而忧虑时,闻峤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她的计划。 接下来的两日,闻峤将郑熙和接到了渊国公府与她一起小住,其间坐着郑国公府的马车数进数出,弄得?国公府的人都疑惑县主怎么一时转了性子,平时总是不爱出门的, 怎么这两日总是往外头跑。 第三日清晨,郑熙元也到了渊国公府。 他?是收到郑熙和的消息,听闻闻峤想见他?,刚好他又?休沐,便前来渊国公府看望闻峤,顺便给老夫人詹氏请安。 去过了寿宁堂后,郑熙元刚到瑾园,就被郑熙和迎了进去。 郑熙和踏进正厅大门,一眼就被坐与主位,似乎精心装扮了一番而格外夺目的闻峤吸引了心神,他?心口一跳,目不转睛的望着闻峤,片刻后才发觉失了礼,连忙收回眼神,一时却显得有些拘谨,“县主……表妹,近来可好?前些时日听妹妹说表妹你落水受了惊,我一直想过来看看你,可是妹妹却不让我来,不知县主表妹身体可还好?” “多谢表哥关心,闻峤一切无恙。” 闻峤看得?出郑熙元的确是真心的关心他?,也正因如此,她今日才会让郑熙和将她哥哥叫过来,请他助一臂之力。 “今日请表哥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请表哥相助一下,不知表哥可愿帮我?”闻峤面色恬淡,声音浅浅道。 郑熙元却是受宠若惊。 曾经何时,闻峤还是高不可攀的九天玄月,让他即便有那个心思,在被他?母亲闻晴教训几顿后也失了那份希望,却未曾想到,闻峤今日竟会有求于他? 郑熙元只觉满心欢喜,仿佛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欣然前往,“县主妹妹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听郑熙元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闻峤心里微微一松,其实事只是一件小事,只是她却需要这个人守口如瓶,不会背叛她。郑熙元对她有情意,应当不会背叛她,便道,“还请表兄稍事歇息,午后我会带表兄去一个地方,对于表兄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不宜暴露身份,所以请表兄一切听我安排。” 郑熙元闻言满心疑惑,只是见闻峤与郑熙和皆一脸平静的模样,便没有多问,十分配合的坐到一旁歇息了。 用过了午膳后,闻峤收拾了一些东西,便与郑熙和,郑熙元一同乘坐郑国公府的马车出了门。 到了城中,郑熙元换了一身锦衣素袍,闻峤则换了一身深蓝色直缀,头上的发饰皆取了下来,换成了男儿的发髻。 郑熙元见此 更加疑惑了,然而闻峤没有多说,郑熙元也不敢多问。 之后,他?们换乘了两辆寻常的马车,一路往城中的大理寺而去,在经过凤凰长街口时马车停了片刻,待一劲装男子上了马车后,便往大理寺直奔而去。 马车内,郑熙元看了一眼突然跳上马车的狄青,见狄青朝他?颔首示意后便坐到了一侧垂眸敛神,心中越发奇怪。可是他从未见过狄青,狄青此刻更是缩在角落不欲多言,闻峤与郑熙和则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郑熙元有心想问却不知该问谁,只好默默坐着,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未几,两辆马车在大理寺门前缓缓停下。 闻峤下了马车,让郑熙和留在马车上后,快步到第二辆马车前,让郑熙元与狄青一同下了马车。 郑熙元抬眼见前方的青石台阶上是红檐青瓦,庄重而威严的大理寺,心头一惊,低声道,“县主表妹,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闻峤抬手轻吁一声,走在两人身前,对着郑熙元道,“表兄,我们要去牢狱看一个人,不过这其中会有些变故,表兄莫要担心,听我的便好。” 郑熙元点点头。 身旁的狄青则默默看了一眼闻峤,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三人踏上青石台阶,因闻峤手中有令牌,加之几日前来过,大理寺的人对闻峤还有印象,知道他?身份不同寻常,没有多问便让闻峤等人进了大理寺,一路更是长驱直入,片刻后便到了大理寺的牢狱。 仍是三日前的那名守卫,见过了闻峤,又?从闻峤手中得到了一枚银锭子后,甚至没有多看闻峤身旁的两人,便将他?们领进了牢房内。 快到最里间后,闻峤又?塞了两枚银锭子,向守卫讨了钥匙后,让守卫在外头稍候片刻,便同郑熙元、狄青二人一同进了最里间的牢狱。 内间的牢房内,赵景洹听到一阵脚步声心中疑惑,转过身来,就见铁栅栏外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一身男儿装的闻峤,左边是狄青,右边则是一位陌生人。 彼时,狄青正拿着钥匙打开铁链锁。‘咔嚓’一声,锁匙被打开,狄青推开牢门快步而入,闻峤与郑熙元则随后跟上。 赵景洹望着突然出现的三人,满面诧异之色,就在此 时,狄青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担忧之色,“主子——” 赵景洹上前一步扶起狄青,低声道,“你怎么来了?”问话时,看向的却是闻峤。 因为只有闻峤有这个能力将狄青带进来,而赵景洹一时却不明白闻峤为何要将狄青带进来。 闻峤看出赵景洹的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见守卫并未进来,这内间的牢房内并无旁人,便回过头来低声道,“七王舅,我说过了要救你出去,眼下就有一个法子救七王舅出去,还请七王舅立即同狄青交换衣物。” 赵景洹一怔,忽然明白了闻峤的意思。 她说要救他?出去,然而皇帝与太后不允,所以她便想出了这个偷梁换柱的法?子,用狄青换他,将他?救出去。 赵景洹面色瞬间一沉,“不行,我不会用狄青的命,来换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美救英雄了哟!快要修罗场了哟!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8、第三十八章 闻峤似乎已料到了赵景洹会有这个反应, 给了狄青一个眼神,狄青微微颔首,悄然侧退一步, 绕到赵景洹的身后, 对着赵景洹的后颈狠狠一劈。 狄青乃是习武之人, 手劲极大, 这一劈瞬间便让赵景洹丧失意识,软倒下去, 狄青立即伸手扶住赵景洹将他扶着放在木榻上, 随即去解他的外衫。 郑熙元见此一幕心惊肉跳,赵景洹虽不认识他, 他却认得眼前这一身绛红色圆领绣团纹锦袍,相貌更是清霁如玉之人是七王洹北王!几?年前的宫宴上, 他曾见过这位洹北王, 这几?日更是听他父亲说洹北王入了狱, 进的就是这大理寺。 可闻峤在做什么?他们打晕了他正在剥他的衣衫! 郑熙元大惊之色,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闻峤连忙拉着?郑熙元的衣袖低声道, “表兄莫慌,我们这是在救七王舅,还请表兄帮忙将七王舅的衣服换下,表兄放心, 一切有我,表兄只管听我的便是。” 郑熙元见闻峤不慌不忙,看?似平静的眼里夹杂着?一丝求助之色, 郑熙元心下一软,联想起闻峤之前的嘱咐与此行而来的一切安排,突然明白了闻峤先?前所说的变故是什么。 她这是想将洹北王秘密救出大理寺, 她之所以换装是为了掩藏身份,不让别人知道救走洹北王之人是她安平县主闻峤。 郑熙元不明白闻峤为何要这样做,即便她当真要救洹北王,大可进宫直接向温太后求情,毕竟她是备受温太后宠爱的安平县主,可闻峤偏偏兵行险招。 郑熙元回头看了一眼牢狱外的长廊,又回头看了一眼闻峤。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卖闻峤,更何况即便出了事,闻峤从一开始便告知他掩饰身份,大理寺的人并不知他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子。 想着,郑熙元的面色郑重起来,“我明白了,县主表妹,我虽不知你为何这么做,但是我会帮你的。”说罢,郑熙元便走到床榻前,去帮狄青将赵景洹的外衣更换下来。 有郑熙元相助,他们的速度便快了许多。两人将赵景洹的外衣脱下后,狄青也将自己的一身黑衣外袍解了下来,请郑熙元给 赵景洹套上,他则迅速穿上赵景洹的那一身绛红色圆领绣团纹锦袍。 穿好之后,狄青帮着郑熙元将黑色外袍穿好,随后让郑熙元扶着赵景洹起身,对着闻峤道,“县主,已换好了。” 郑熙元则看?了一眼穿着?赵景洹衣袍的狄青,眼中闪过忧虑与些许敬意,“你这样,可能撑多久?” 狄青面不改色,“能撑多久是多久,只要能将王爷救出去,狄青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闻峤的眼中同样满是敬意,她低声道,“狄青,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你要记住,你今日救的不仅是你家王爷,你救的,是无数人的希望!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走,你要随机应变,能拖一时是一时,记住,照顾好自己,若有机会脱身就一定要见机行事,我们若是有办法,也一定会来救你的。” 狄青没有多言,只是扶着赵景洹走向闻峤,随即将另一边臂膀交予闻峤,低声道,“我明白了,多谢县主。” 闻峤点点头,扶住了赵景洹,侧头对郑熙元道,“我们走罢。” 郑熙元点点头。 两人扶着赵景洹出了牢门后,闻峤回身锁住牢门,眼神郑重而满含敬意的看?了一眼狄青,“保重。”话落,便扶着赵景洹一路往外走。 出了长廊后,闻峤让郑熙元小心扶住垂着?头而看?不清面部的赵景洹,她则领先?一步,将钥匙交给守卫的同时,掩护着郑熙元扶着赵景洹先?行一步。 囚牢内,狄青听着外头的声响,见许久没有&#xe863;静后,紧悬的心终于松下,他随即转身,大步跨上木榻,背对着牢门盘膝坐下,面容平静而坚毅。 大理寺前,闻峤与郑熙元小心翼翼扶着赵景洹直到迈出了大理寺的大门后终于长吁一口气,随即又一鼓作气,扶着赵景洹上了侯在青石台阶前的第二辆马车上。 将赵景洹扶上马车后,闻峤与郑熙元也立即跳上了马车。郑熙和见他们上了马车,立即命车夫驱车离开。 待两辆马车驶到了凤凰长街的尽头后,两辆马车缓步停下。 马车内,闻峤对着郑熙元郑重嘱咐,“表兄,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不能透露分毫,为了你和熙和表妹的安全,你今日的踪迹 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明白吗?” 郑熙元点头,侧头看?了一眼靠在马车角落的赵景洹,满面忧虑之色,“可是县主表妹,你私自救出洹北王此事,你回去打算如何交代?洹北王毕竟是皇室宗亲,即便太后宠爱你,这追究起来,只怕你也不能免责啊。” 闻峤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掩着?一丝苦涩,“多谢表兄关心,表兄放心,我既然这么做,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也请表兄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表妹,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报答表兄今日之情。为了你们的周全,七王舅的去向你们不便知晓,我们就在此分开罢。” 郑熙元听这话觉得有些奇怪,然而闻峤已经催促,他也不便多问,只好点点头,随即下了马车,坐到了前面一辆。 闻峤也跟着?下了马车,向郑熙和低声嘱咐了几?句,道了别后,目送他们的马车先?行离开。直到看不到那辆马车后,闻峤这才返回车内,撩开车帘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对着不知他们身份的车夫低声道,“师傅,劳烦你即刻从北城门出城。” 驾车的师傅是被他们雇佣来的,拿钱办事,听闻峤吩咐,便即刻驾着?马车,一路往城北而行。 半个时辰后,马车出了京城,而后一路疾驰往北方的官道而去。 路上,闻峤坐与马车内,将马车角落的包裹打开,整理了一些不显眼的珠宝与银两后,将一叠银票塞入了衣襟最?里层贴身放着,随即拿出了一张之前绘好的牛皮地图。 这张地图极为细致,将赵氏王朝,以及周边的地域都绘得极为仔细,而闻峤则标好了一条路,也是她与赵景洹的逃亡之路,最?终的地点,是赵景洹的封地,位于数百里外的西北望州。 这是她想了许久,终于准备施行的计划,将赵景洹救出之后,她与赵景洹一起逃出京城,前往望州。 这也是她眼下能够摆脱权肃的唯一办法。在权肃,在京中诸人尚未发觉时,她便悄然离开,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她便也不用担心被逼着嫁给权肃了。 至于赵景洹,等?她将赵景洹送到了望州,亲眼见到赵景洹安全之后,她便离开,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马车一路疾驰,行驶了两个时辰后 ,终于到了临近京城的茂名县。 彼时,暮色四野,火红的霞光弥漫天际,而赵景洹,也终于在此时缓缓醒来。 赵景洹睁开眼,一眼望见坐与对面,仍是男儿身装扮,此刻撩起车帘看?向车外,满脸谨慎之色的闻峤,又环顾了一眼四周,见这是一辆样式精简普通的马车,轻轻蹙了眉。 他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当时,他还在牢狱之内,而安平县主闻峤,却带着?狄青,与另一名陌生男子出现,而此时,他却身在这马车内。 赵景洹眉目紧锁,眼神复又落在了闻峤的身上,他低声道,“安平县主。” 闻峤闻声回头,见赵景洹已醒,且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心神一跳,放下了车帘坐直了身,心里有些发虚,“七王舅……” “安平县主……,”赵景洹低声道,“我为何会在这里?狄青呢?” 闻峤虽然心虚,然而想到这也是为了救出他,便敛了敛心神,将方才救出他的经过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赵景洹默默听着,待闻峤说完之后,他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闻峤说话时便留意着赵景洹的面色,此时见他微垂着?眸一言不发,心里越发忐忑了,毕竟她是在赵景洹不同意的情况强行将他带出了大理寺,虽说是为了救他,却违背了他的意愿,若是因此而得罪了赵景洹,却是闻峤不愿见到之事。 沉默片刻,闻峤小心翼翼道,“舅舅……可是怨我?” 赵景洹翛然抬眸,眼神复杂的望向闻峤,半晌,忽而艰难开口,“安平县主,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闻峤低声道,“我在救你,只是我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一条最无奈也最?艰难的法子。舅舅若是怨我……便怨罢。无论如何,只要舅舅能心宽便好。” 赵景洹见闻峤一副虚心认罪的模样,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安平县主,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将我救出来,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我是要被定罪的,这样出来便是逃犯,一旦朝廷下令缉拿,我又能逃到哪里?你让狄青这样顶替我,岂不白白送死?” 闻峤心神一跳,强压住心底的不安,取出包裹里的地图,指着?地图上所标好的路线,低声道,“舅舅莫急,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前往望州。” 赵景洹望着?指着?地图的纤纤玉指,突然道,“你说……我们?莫非你要跟我一起逃?”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9、第三十九章 彼时, 县城内的天色已暗了下来,马车内却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面对赵景洹疑惑的眼神,与惊疑不定?的语气, 闻峤心虚地点了点头。 赵景洹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 “安平县主, 你这是何必?你又何必为了救我?而如此冒险?你与我不同, 他们容不下我?,可你不一样, 你是太后嫡亲的外甥女, 深受她宠爱,我?想即便你犯了错, 她也会保你的,你又何必要随我冒险?” 闻峤无法?解释, 她总不能告诉赵景洹她是为了逃脱权肃的逼婚而跟他一起逃吧。 闻峤眸光一&#xe863;, 嗓音轻缓道, “我?知道我?此次救出舅舅犯了大错, 皇祖母即便有心保我?, 只怕也是力有不逮,所?以我想出京躲躲,再?说我既救了你出来,一定?要亲眼见到你周全了才能安心。” 话落, 闻峤轻轻抬手,轻吁一声,对着赵景洹朝马车外使了个眼神, “舅舅,如今咱们已经逃出京城,外头的车夫不知咱们的身份, 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还请舅舅唤我名字罢。” 赵景洹见闻峤先前说话时透着些许心虚的语气,以及些微闪躲的眼神,又见她这会儿刻意转移话题,心里隐约觉得?闻峤有事瞒着他。 然而,闻峤不愿说,即便他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更何况,如今他确实已逃出了京城,虽然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安平县主救出来,然而一旦被大理寺之人发现,上报皇帝,通缉令发出,他便危险了。 狄青的牺牲已成定?局,他却不能让狄青白白牺牲。 想着,赵景洹忽然深深看了一眼闻峤,他不明白安平县主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将他救出来,又要陪他一同逃亡究竟是为了什么,闻峤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都不合常理,且透着蹊跷,赵景洹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同闻峤一起走? 沉默许久,赵景洹的视线落在了闻峤膝盖上的那副地图上,借着车外的余光看清地图上所?标好的线路,赵景洹淡薄的唇微&#xe863;,“安平……闻峤姑娘,你为何选择……去望州?” 闻峤见赵景洹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不问她为何一起离开,心下微微一松,手指指着地 图上标示的望州那一片土地轻声道,“因为我知道,那里是舅舅你的封地。只要到了望州,舅舅便可安全,那我也能放心了。” 赵景洹道,“何人告诉你那是我的封地?” “是父亲告诉我?的,”闻峤道,“父亲说七王舅的封地是望州,只要七王舅你回了望州,你便 是望州的王。” 赵景洹见闻峤语气自然,神情天真,心绪有些莫名。 不错,望州是他的封地,可他自打被封王之日就从未去过望州。如今他又是突然被救出大理寺,连可自证身份的印章,物件都未携带,如何自证身份?这样贸然去望州,万一被有心之人陷害他们又该怎么办? 然而这些隐忧,赵景洹并不打算告诉闻峤。 赵景洹稍稍坐直身,抬手撩开车帘,见天色已晚,而他们的马车正缓缓行经在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上。 街道上此时并无多少行人,两旁的房屋样式精简,皆是普通的民宅,稍远一些才有点着灯笼,透着烟火气息的客栈。与京城里雕檐斗拱,精美华丽的门楼高?台完全不能比拟。 赵景洹观察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此地离京城已有些路程后,放下车帘坐回了身,目光复又落在了闻峤身上。 赵景洹望着闻峤虽男儿打扮,一张昳丽而华美,眼神之中更透着些许天真的容颜,面上一片郑重之色,他缓缓道,“闻峤,既然你打定?主意要随我一同去望州,那我便要告诉你,此去望州山高路远,行途艰险,不仅仅住宿上不比京城里舒适,途中更会有盗贼,流匪,你我?两人孤身上路,倘若遇险,你可能自保?” 闻峤心神一跳,确实被赵景洹这番郑重的神情吓到。 可是,闻峤并非真正的闻峤,她是穿到这个世界来的,虽说脑海里有了原身的记忆,却不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安平县主,赵景洹说得这些可吓不倒她。 更何况,相比嫁给权肃后的厄运与痛苦,赵景洹所?说的这些完全不值一提。 闻峤这般想着,对上赵景洹的视线,声音清浅有力,“舅舅不必吓我?,我?今日既敢救舅舅出来,便已做好了准备!接下来的行程,我?尽量不拖舅舅后腿,请舅舅安心。” 赵 景洹见闻峤去意已决,便不再?多劝,毕竟从这里到望州有半个月的路程,或许闻峤途中吃了苦头便想着回京了。 “既如此,为防我们的踪迹泄露,我?们必须尽快越走越远,而且我?们不能雇人赶车,接下来的路程,我?们自己赶车。你可愿意?” 闻峤明白赵景洹所?说的这些是必要的,便点了点头。 “那好,稍后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补充些干粮,熟水,买些干净的衣物,”赵景洹道,“接下来至少三日之内,我?们不能投宿客栈,若是能借住民宿,我?们就借住民宿,若是不能,我?们就要宿在这马车内了,这些你可都做好准备了?” 闻峤点点头,而后忽然伸手从她身下所?坐的木座内里又拎出一个包裹,在赵景洹的视线中缓缓打开,只见其中就放着两套深色衣衫,另外还有两个水囊,一包薄饼与糕点等吃食。 赵景洹微微一怔,眼神再?次落在闻峤面上时,却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忽然道,“你早就打算将我?救出之后,随我一同走了?” 闻峤点点头。 “你这么做,你父亲他们……可知道?你就不怕他们担心你?” 闻峤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父亲他们不知,不过我?留了书信,说明了缘由,我?想父亲会理解我的。舅舅,我?并非是一时兴起的,今日的计划是我想了许久,也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无论如何,我?会同舅舅你一同前往望州。倘若舅舅不放心,待我?亲眼见到舅舅到了望州城后,我?便回京。” 反正,只要她亲眼见到赵景洹进入望州城,彻底安全后,她就会离开。 到时,无论她去哪里,都不会有人在阻止她。 当然,这些心思闻峤是不会向赵景洹明说的。 见闻峤已铁了心,赵景洹多说无益。他能感觉到闻峤另有心思,不过不管那个心思如何,至少没有害他的心思,而赵景洹也有自己的心思,所?以也不打算在劝,且行且看罢。 片刻后,他们找了个即将收摊的茶铺。 闻峤与赵景洹下了马车,闻峤给了那车夫一锭银子让他先行离开。她则与赵景洹在茶摊坐下歇了片刻。 赵景洹喝茶的间隙,环顾着四周 ,一边观察这四周的环境,一边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突然喉间一痒,猛烈的咳嗽起来。 摊主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见摊上这两位公子一个姿容隽美,一个秀美昳丽,眉眼之间说不出的好看,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闻峤见赵景洹突然咳嗽,想必是他的咳疾又犯了,连忙起身回马车拿出一个小包裹,将包裹打开之后取出一个深蓝釉瓷瓶,又拿上一个指甲大小的小木勺,快步返回到茶摊,取出瓶塞,用小木勺舀了一丁点蜜炼枇杷膏伸手奉向赵景洹,“舅舅,用些这个。” 赵景洹抬眸,就见闻峤纤纤玉指横在眼前,指间拿着那只小木勺,小木勺上舀了些许膏状物,而闻峤面前的桌上就放着那个深蓝釉瓷瓶。 想不到她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还将那些东西带了出来。 赵景洹说不清此刻是何心绪,只是望着闻峤近在咫尺,干净而绝美的容颜,心口微涨。 “多谢。”他伸手接过小木勺,轻轻抿入口中,一阵沁凉感从口齿之间散开,喉间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闻峤见赵景洹方才咳嗽时紧蹙的眉头此时舒展开来,想必是枇杷膏起了作用,不由浅浅一笑?,低声道,“舅舅莫谢,只要舅舅身子安康了,闻峤才能心安。” 赵景洹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在多言。 他与闻峤之间,已无法?用‘谢’字来衡量。他救过闻峤,闻峤如今也救了他,而今他们同在一条路上,今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牵扯。 他们之间,或许已不单仅仅只是甥舅了。 想着,赵景洹视线一扫,正要收回眼神,突然留意到那摊主正盯着他们,尤其是盯着闻峤,似乎是从未见过闻峤这般容颜之人而带着些许好奇。 不好,闻峤虽穿着男儿装,容貌还是太过惹眼。倘若被有心之人追踪过来,很?容易被暴露踪迹。 “咱们该走了。”赵景洹不&#xe863;声色的收回眼神,又向闻峤递了个眼色,从木椅前起身,正要摸茶钱,手伸入怀时一怔。 他怎么忘了,他身上穿的是狄青的衣衫,而他是在晕倒时被闻峤他们带出的大理寺,身上并没有带银钱。 闻峤望见赵景洹不自然的面色,偷偷一笑?,伸入入 怀摸出一点碎银子搁在了桌上,随即指着马车朝赵景洹扬了扬下颌,“舅舅,咱们走罢。”说罢转身先行一步。 赵景洹望着闻峤稍显瘦弱的背影,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跟上脚步,上了马车。 待闻峤在里头坐稳后,赵景洹低声道,“我?们如今在外,出手不宜阔绰,到了下个城镇,咱们要换些碎银与铜板,吃穿也要普通一些。” 马车内一时没有回音。 赵景洹正欲转头,闻峤轻柔的嗓音才从马车内传了出来,“是,舅舅,闻峤都听你的。” 赵景洹微微一怔,随即无奈一笑?,拿着马鞭迎着逐渐降临的夜色,驾着马车缓缓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赵景洹:你早就想跟我一起走了? 闻峤: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亲眼看你周全。 作者君:口是心非! 闻峤:……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0、第四十章 当?满天星河弥漫天际时, 京城渊国公府内,因?为闻峤的一日未归,终于引起了震荡。 玉凝玉琢见到了戌时闻峤还未归来, 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担心闻峤又?出了事, 却不知该如何向国公爷与太夫人交代时, 玉琢从寝房里找到了一封闻峤留下的书信。 因?书信外封上写着‘父亲亲启’数字,而字迹又正是闻峤所留, 玉琢不敢耽搁, 便同玉凝一同赶往中庭,将这封信交给了?国公爷闻靖。 闻靖看?过了?闻峤留下的书信后, 斟酌许久,终于去了?后院的寿宁堂, 向老夫人詹氏禀告了?此事。 詹氏本已入睡, 听到这个消息后, 饶是她有?数十年的阅历, 却也忍不住心神一慌, 连忙让赵嬷嬷服侍着起了身,穿戴妥当?后便出了寝房。 未几,寿宁堂正堂内灯火通明。 老夫人詹氏一身褐色圆领锦袍正襟危坐,左手杵着拐杖, 面对着另一边坐得板正的闻靖而面沉如水,“究竟出了何事?闻峤怎么又?不见了??” 闻靖从衣袖里取出闻峤留下的那封书信,双手奉给詹氏, 詹氏放下拐杖,伸手接过,打开书信看?清闻峤所写的内容后, 一脸不愠地将书信拍在了案几上,沉声道,“真是荒谬,堂堂县主,竟偷偷溜出京城,甚至连家里人都不告知,如此行径,哪里会是县主所为?她难道忘了?她上次失踪,京城上下闹得人仰马翻了?吗?” “母亲且莫气。”闻靖端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双手奉上,一边道,“母亲先喝口茶,或许我知道峤儿此次离家出走的原因?。母亲可记得权誉?” 詹氏微微一怔,随即深深看了?闻靖一眼,伸手接过青瓷茶盏,一边道,“我如何不记得?当?年我不肯让你迎娶长宁长公主,不正是因为他!可是好端端的,你提他作甚?” “权肃归国之后成了?定王,而今,他的孩子,新任定王权肃也来了京城,并且递上拜帖,指名点姓要迎娶闻峤。” 詹氏面色微惊,“你说什么??” 闻靖面色不变,“母亲,您没听错,齐国定王权誉,奉上拜帖要求迎娶闻峤,这个消息已传遍了?京城,而朝中以 枢密使周衍为首的一派朝臣,正极力劝说皇上答应定王的这个请求,将闻峤嫁给他。而闻峤,已然知道了?这个消息。” 詹氏听罢,面色已不仅仅是震惊,“如此大事,我怎么竟不知情?齐国定王权肃?权誉的儿子?他想迎娶闻峤?迎娶长宁长公主的女儿,这岂不是荒谬?” “正因如此,我这段时日正想方设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此忽略了闻峤,想不到她竟然留书出走了?,这个傻丫头。”闻靖说及此处,却是又愧又悔。 “可是,”詹氏蹙眉道,“闻峤的身世,太后心里也是明白的,她怎会容许将闻峤嫁给齐国定王?” “我听说太后是不允的。” 闻靖接着道,“但是朝臣极力劝说皇上同意此事,而且,母亲有所不知,如今的齐国已非十数年前的齐国,如今的齐国国力日盛,兵强马壮,齐国的君主隐隐有?南下的心思,更是将大权交给了?这位年轻的定王。” “而我朝的臣子却是结党营私,尸位素餐,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富国荣华,见这位定王主&#xe863;伸出橄榄枝,自然不愿得罪与他。若是能将闻峤推出去,结下与这位齐国定王的善缘,他们何乐而不为,自然只想尽快促成此事。可闻峤与这位齐国定王的关系……” 闻靖话?音一顿,满眼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母亲应当?明白,这事除了太后,只有你我知晓,这件事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见到闻靖眼中闪过的无奈,与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痛楚,詹氏心口一酸,她何尝不知闻靖的艰难。 当?年他执意要娶长宁长公主赵珂,而这位长公主入门不过数月便诞下了?闻峤,这是皇家,也是他渊国公府的丑事,只是被极力压了?下来,无人知晓。 温太后早已明里暗里暗示过不会亏待渊国公府,是以他们也早已认命,闻靖更是将闻峤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悉心疼爱,可是谁曾想,如今竟又?出了这样的事! 无论詹氏心里如何愠怒,眼前的事还是要解决的,她想了想,沉声道,“靖儿,峤儿出走,带了哪些东西?” 闻靖道,“我让玉琢她们回去查看过,峤儿的衣裳没有&#xe863;,只是少了 ?些金银首饰,以及一些玉器。” “她倒是机灵,知道什?么?好拿什么?不好拿。玉器贵重,只怕她是拿出去换了银两或是银票,出门在外,只有带足了?钱财才能安身。” 说着这里,詹氏却是气笑了?,半晌才道,“闻峤能说走就走,可咱们不行,若是太后得知闻峤丢了,只会怪罪咱们国公府,而且我知道你担心她,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身旁无人护着怎么能行?” 说到此处,詹氏看?向了?闻靖,“所以明日一早你便入宫,告知太后此事,并将闻峤的这封书信交给她。论起寻人,咱们国公府的人可比不过宫里的人。” 闻靖点头应下,却是忧色忡忡。“母亲您觉得,峤儿会跑到哪里去?” 詹氏蹙眉沉思,半晌轻轻摇头,“她既想到了离京,只怕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不过,闻峤出城不可能毫无痕迹可寻,我听说熙和这几日时常同闻峤在一处,或许,你可以去探探她的底。熙和年纪尚幼,不会有?太深的心思。” 闻靖点点头,“是,母亲。” 与此同时,中山王府前院的长廊内,常弓一身黑衣,低眉敛首,迎着月色,跟着府中管家梁伯一路长驱而入,片刻后,到了前院的书房。 梁伯推开房门,对着坐与木案前的赵景繁躬身道,“王爷,常弓到了。” 赵景繁随即抬头,一眼看到跟在梁伯身后,一身黑衣的常弓,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梁伯随即退下,顺手关上房门。 屋内,赵景繁见常弓面色恭敬而慎重,从书案前起身,缓缓越过木案走向常弓,一边道,“你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常弓立即拱手,“回王爷,确有大事。狄青之前告知我,安平县主请他帮忙,一同救出主子,时间便定在今日。今日我便跟着狄青,亲眼见到安平县主从大理寺救出了主子,随即驾着马车一路出了京。只是,安平县主是秘密救出主子的,除了郑国公府的郑熙和与郑熙元之外,无人知晓。我担心此事拖不长久,所以前来禀告王爷。” 赵景繁听了这话?确实一脸诧异,桃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安平县主救出了王兄?” 常弓 拱手道,“正是。听狄青说是安平县主派人寻的他,说是要救出主子,时间选在今日。属下不敢相信,也不放心,今日一直跟在狄青身后,亲眼见到安平县主救出了主子。” 赵景繁终于消化了?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片刻后方问,“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安平县主救出主子后,同郑国公府的两人分开之后,直接驾马车出了京城,属下不知安平县主的计划,所以暂不知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赵景繁桃花双眸微微一转,唇角扬起些许莫名的笑意,“这位安平县主倒真是让我意外,可是她就这样贸然将王兄救出来,又?有?何用?” 常弓面色一紧,“属下也是如此所想,主子这样被贸然救出,只怕会引得圣上恼怒,而如今主子身边只有安平县主,无人护佑,倘若引得朝廷追缉,只怕危险。” 赵景繁的眸色沉了?下来,“王兄这次入狱,本就是他们刻意为之,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救他,想不到安平县主先一步出了手,她救了?他也好,左不过比陷在囚牢里我们却无能为力强,至于你担心的……” 赵景繁话?音一顿,桃花双眸突然闪过一丝冷意,“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常弓,你暂且不能回王府了?,一旦王兄逃出大理寺事发,洹北王府会被人密切监视。而我……之后也不便有所&#xe863;作,所以,你需隐藏身份,小心留意京城&#xe863;向,同时密切留意王兄的消息。若是我料想不错,王兄安全之后,会传消息回来,届时,你只能与长叶暗中联系,传递消息。” 常弓拱手应下,“是,九王爷!” 片刻后,常弓悄然离开。书房一时陷入了沉寂。 赵景繁步伐轻缓地落座回书案之前,眉宇之间却是一片凝重。 他已查到,赵景洹被陷害入狱,除了太后与皇帝的排除异己,还有?定王权肃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而今,朝中有些大臣已与他秘密勾结,这勾结的第一步,却是想让安平县主嫁给定王权肃。 联想起他大婚那日安平县主在他府上落水,而权肃也第一次露脸的变故,赵景繁眸色一闪。 安平县主闻峤想来是这位定王的弱点了。 如今安平县主已随他的王兄赵景洹 出了京城,究竟是何原因?赵景繁暂且不知,不过既然他们出了京,这必然会成为一场变故,却也是一个机会! 而他沉寂,隐忍许久,也该有所&#xe863;作了?。 沉吟许久,赵景繁从木案前起身,大步越过木案,出了书房。 书房外的长廊之下,梁伯见赵景繁这个时候出门,躬身道,“王爷。” “他走了吗?” 梁伯颔首,“已从侧门悄然离去,无人察觉。王爷这时可是要去后院?可要人掌灯?” 赵景繁轻轻颔首,“去琳琅阁。” 琳琅阁,是王妃静和公主的居所。 梁伯听罢,没有多?言,只躬身道,“老奴这就让人去掌灯。”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舅舅日常的小伙伴露个脸哈。啵唧——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1、第四十一章 晨光熹微, 山林之?间鸟叫虫鸣。 一阵清风忽然从林间飘然而来,吹得赵景洹一阵透心凉。 赵景洹赶了一夜的马车,已有些疲惫, 这时被清晨的凉风一吹, 喉间一痒, 登时一阵剧烈咳嗽。 马车内正熟睡的闻峤闻声醒了, 连忙坐起身,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天色, 见?天色已亮, 微微一惊,突然想到他们这马车已行了一夜, 而?赵景洹也驾了一夜。 此时听到外头传来的赵景洹的咳嗽声,闻峤连忙取出包袱拿出那深蓝釉瓶, 用小木勺舀了一点, 打开马车门递给?赵景洹, “舅舅, 先用些枇杷膏吧。” 赵景洹回身, 接过闻峤递过来的小木勺,因?赶了一夜路而显得精神不振,虽不甚明显,然而眼下的一片乌青却落进了闻峤眼底。 闻峤想起赵景洹本就身有旧疾, 如今又接连赶路,还是赶夜路,而?她倒是在马车内安稳地睡了一夜, 忽然有些心虚。 她又回身拿起水囊,一手接过赵景洹递过来的小木勺,一手送过水囊, 轻声道,“舅舅,你?赶了一夜的马车,也该歇息了,接下来让我来罢。” 赵景洹眼帘一掀,默默看了闻峤一眼,见?她气色红润,想来昨夜在马车里睡得安稳,他本还以为马路颠簸,从小金枝玉叶的安平县主会受不了,刻意放缓了马车行进的速度,倒是没想到闻峤睡得挺好。 “不必,咱们马上就到武宁镇了,去了镇上咱们需要补给一下,这马跑了一夜,也该歇一歇,晚些在换你罢。” 说话间,马路的尽头就出现了一片白壁红檐的房屋,沿着道路两旁鳞次栉比,整齐排列。此时正值清晨,街道上已有了些人影,隐隐约约还传来些许吆喝声。 闻峤见?赵景洹说得对,他们的确需要补给一下。 她刚好也饿了,吃了两顿干粮与冷水,闻峤也想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要找个地方缓解内急。 赵景洹虽是她舅舅,却也是外男,像这种内急之事,闻峤耻与说出口,便只好憋着?。 赵景洹并不知闻峤的这些心思,用过了枇杷膏,又喝了些水,待喉间的痒意退去了些,又拿起马鞭继续赶路。 马车的车门还未关上,闻峤望着?马车前沿坐得笔挺,正拿着马鞭赶车的赵景洹,见?他一身黑衣而显得有些削弱,想起他方才咳得厉害,只怕是赶了一夜路,又吹了晨风,便将包裹的一套素色衣衫取出,拿出外衫上前而?来给赵景洹披上。 “舅舅,晨风寒峭,可不能着了凉。” 轻柔的嗓音从身后翛然传来,随即一件外衫便覆在了肩背之?上,赵景洹微微一怔,眼神不经意落在了左肩上的纤纤玉指上,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何心绪。 他微微侧头,就见闻峤就在身后,正满眼关怀的望着?他,那瞳眸彷似盛着?一汪湖泊,不经意间便吸引了他的心神。 赵景洹心神一跳,瞬间回神,伸手拢了拢肩上的衣服,低低应了声,“多谢。”随即回身继续赶路。 闻峤似乎留意到了赵景洹的些许不自在,不以为意的浅浅一笑,她就是要对赵景洹好一些,更好一些,这样若是日后赵景洹翻身了,而?她亦需要赵景洹相助时,她的七王舅不会拒绝她。 想着,闻峤随即坐回马车内盘点自己携带的东西,顺便想着待会儿需要采买些什么,想着这些时,闻峤并不知她的唇角正噙着?浅浅的笑意。 未几,马车到了小镇上。 闻峤掀开车帘,就见此时的长街上有了不少行人正来往穿梭,长街正中央有不少铺子开了门,其中有一家早点铺,门前摆着?高高的蒸笼,冒着?热气的香味儿扑鼻而来,直把闻峤馋得肚子直叫。 而?包子铺旁边,就是一家客栈。 闻峤眼神一转,让赵景洹停了车,闻峤立即下了马车,“舅舅且稍后片刻,闻峤去去就来。”话音未落,闻峤就出了马车,从另一边下车,步履匆匆的钻进了客栈内。 赵景洹见?闻峤如此急促的模样,隐约猜到闻峤去做什么,不由失笑。 是了,闻峤身为女儿身,不比他在外方便,而?有些话对着他,从小金尊玉贵的安平县主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片刻后,闻峤一脸满足的出了客栈,随即身形一转,到了包子铺前,买了两笼冒着?热气的包子后,闻峤快步往回走,到了马车前,闻峤将其中一袋包子递给?了赵景洹,“舅舅快 吃,刚出笼的包子,可香了。” 赵景洹伸手接过,闻峤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小笼包,轻轻咬了一口,面上随即露出极为满足的神色。 赵景洹有些诧异,闻峤身为安平县主,又深受太后宠爱,从小什么精贵而?美味的吃食没有吃过,怎么对着包子这般满足? 赵景洹这般想着,不自禁的问出了口,“怎么,你?很喜欢吃包子?” 闻峤望见?赵景洹眼中的疑惑,笑道,“包子好吃呀,热乎乎香喷喷的,难道舅舅你?不喜欢?”话落,不等?赵景洹回答又道,“舅舅若是不喜欢,也请将就一时,今时不同往日,这刚出笼的包子,总比那干巴巴的干饼好些罢。” 赵景洹听这话却是笑了。 想不到这位安平县主倒是很会随遇而?安,从小锦衣玉食,珍馐美味吃惯了的人,在外头对这些寻常的吃食倒也欢快。 而?且自从昨日逃出京城直至此刻,他从未听安平县主叫过一声苦,反而?见?她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倒是比在京城更显活泼。 闻峤没有留意到赵景洹此刻看她的眼神,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包子上,吃了两个小笼包后,闻峤觉得有些噎不过,抬眼见对角有一间卖豆花的摊子,眼前一亮,忙朝赵景洹道,“舅舅,那里有豆花,咱们过去喝一碗罢。” 说罢,不等?赵景洹同意,闻峤率先抱着剩下的包子走向豆花摊。 赵景洹无奈,拉着?马车一同过去,将马车停在路边,赵景洹向豆花摊的摊主讨了一碗水,给?马饮用。 随后,赵景洹跟着?落座到了闻峤的对面。 豆花摊的摊主是一位中年妇人,面容看着?和善,这会儿端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花放在了闻峤面前,见?赵景洹跟着?坐下便道,“客官可也要一碗?” 赵景洹摇手道,“不必,我不用甜品。” 闻峤一听登时抬眼看向赵景洹,见?赵景洹的眼神同样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等着?她用完,闻峤便对着?摊主道,“他也要一碗,不加糖,多谢。” 赵景洹,“……” 豆花摊的摊主看了一眼闻峤,又看了一眼赵景洹,嘴角不自禁扬起一丝笑意。她回身又去盛了一碗冒着?热 气的豆花,没有加糖便端到了赵景洹面前,笑道,“这碗不曾放糖,客官放心用。” 赵景洹看了一眼摊主,又看了闻峤,就听闻峤道,“热乎乎的豆花,可好喝了,舅舅快喝。” 摊主听了这话笑意更深,“原来你们是甥舅呀,难怪这般亲昵。不过,姑娘家家的,扮成这样方便是方便,可掩不了小姑娘的容色,当舅舅的可要长点心呀。” 赵景洹心里微惊,面上不&#xe863;声色地朝摊主轻轻颔首,“家里的小辈想出来转转,想着换个装束也方便些,多谢摊主提点。” 摊主便道,“听客官的口音像是京城中人,不知两位是要往哪里去?” 赵景洹不予多说,只道,“我们往益州去。” 摊主见赵景洹似乎不愿多说,明白有些人不愿对外人多言,或是自恃身份,或是顾忌前程,而?这两人显然是有身份之?人,言行举止便可看出他们出身不同常人,便又道,“益州距离此地还有百余里,这路途遥远,还有山路险阻,客官若有闲钱不妨雇些伙计沿途护送才好。” “我知晓了,多谢摊主好意。”赵景洹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摊主见此便也不再多说,折回身去继续守摊。 闻峤则在方才摊主说出她是女儿身时心里一惊,又在摊主与赵景洹交谈的间隙喝完了碗里的豆花,这会儿从木椅前起身,从怀里摸出些许碎银放在了桌上,便向赵景洹使了个眼色。 赵景洹跟着?起身,与闻峤一同离开了豆花摊,两人回到了马车上,还未坐稳,闻峤便道,“舅舅,她看出我是女儿身了,怎么办?” “莫急,”赵景洹镇定?道,“她若是不怀好意,不会刻意说出让我们警示,她应当只是提醒我们。不过,她说得不错,她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儿身,接下来的路若是有经验的人自然也可看出来。还有,你?不宜在叫我舅舅!” 闻峤疑惑道,“为何?” “甥舅这个身份单独外出,你?我又是一男一女,极易引起旁人的察觉,若是有人追踪过来,我们的行踪的便暴露了。”话落,赵景洹眉头微凝。 闻峤见?赵景洹清霁的面上是沉凝之?色,心头一时也有些焦虑,那不叫舅舅,她该怎 么称呼赵景洹,总不能直呼其名罢。 正想着,忽见赵景洹眉梢一缓,抬眼看向她,低声道,“从此刻起,你?我在外便以兄妹之名相称,为了习惯,即刻起你?便唤我兄长罢。” 闻峤想了想,觉得赵景洹说得对,便轻轻点头,柔柔唤了声,“兄长。” 赵景洹听了这声称呼,却是心神一&#xe863;,又见?闻峤眼神纯澈,心思坦然,心底翛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赵景洹:为了日后方便,你我便已兄妹相称。叫兄长。 闻峤:兄长。 作者君:笨蛋!应该叫哥哥。 闻峤:哥哥! 赵景洹:……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2、第四十二章 闻峤并不知赵景洹这一瞬间的心?绪, 不过叫惯了赵景洹舅舅,此刻却叫他兄长,闻峤一时多少有些不习惯, 便坐回马车内, 撩起车帘往外头看。 赵景洹则手执马鞭驾着马车, 沿着这条铺着青石的长街缓缓而行, 一路环顾着路边两旁的铺子,直到他看到一家字画店。 赵景洹驻目片刻, 长吁一声停下马车, 对着马车内的闻峤道?,“你且在车上稍后片刻, 我去看些东西。” 闻峤闻言撩开车帘,见他们正停在了一家字画店前, 虽不明白赵景洹此刻怎会有看字画的心?思, 不过见赵景洹这会儿已下了马车, 正要进到字画店中, 闻峤喊住了他, “舅……兄长!” 赵景洹回头。 闻峤道?,“兄长进去买东西,身上不带些钱财之物?” 赵景洹一怔,就见闻峤浅浅一笑, 忽然从车窗处向他扔了个物事过来,赵景洹探手一接,才发现竟是个绣着杏花的深绿色缎布钱袋子, 而且重量还不甚轻。 赵景洹随即抬眸看向闻峤,就见闻峤浅笑着道?,“这些就当我是借给兄长的, 兄长日后可要还我呀。” 赵景洹望着闻峤昳丽面容上那明媚的笑,只觉灿若星辰。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年的长宁长公主盛名之下,拥趸之人无数。 闻峤的容颜承袭自长宁长公主,然而这样一张容颜,不沾浮华,不染纤尘,这样纯真而明媚的笑容,任谁见了都想拥有。 只是,他们虽是甥舅,这情分的中间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里,有温太后,有赵景宸,有充满着鲜血,前途未卜的皇权之路。 这些人一个个都想至他于死地。 可安平县主闻峤,偏偏是他们的血缘至亲。 想着,赵景洹回了神,他右手抓了抓钱袋,对着闻峤明媚的笑容轻轻颔首,“会的。”随即转身,大步钻进了字画店。 这间字画店内较为宽敞,内间的墙壁上挂了不少山水墨画与文人题词。相比宫里与王府内的字画,这家店内的字画自然逊色许多。 赵景洹环顾四?周,眼神在柜台前的掌柜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又环顾字画,最后挑了一幅裱好的山林松间照 的水墨画,大步行至柜台前,对着柜台的掌柜道?,“这位掌柜,我选的这幅字画想送给京中友人,只是我暂时不便回京,不知掌柜可否派人送往京城?” 字画店掌柜是一名中年男子,年过四?十?,身材相貌皆是中等,此时抬眼看着长身立于柜台前的赵景洹,见他一身黑衣,却是身形笔挺,相貌隽美,浑身上下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气质。 掌柜常年做生意,阅人无数,看出赵景洹气质出众,出身不凡,当下也不敢怠慢,便道,“公子既有求,只需付足够的钱银,我店便派人将这幅字画亲自送到公子友人手中。” 赵景洹微微颔首,“这是自然,还请掌柜借纸笔一用。” 掌柜立即取出笔墨借给赵景洹。 赵景洹摊开白纸,沾墨落笔,迅速书写了一张寥寥数语的信,将其封起后,又写了个地址,与字画装在一起,拿出钱袋取出十两银子付给店家,郑重道?,“京城城南柳巷桃叶斋,长生秋叶收。送到之后,另有酬劳。” 掌柜见赵景洹面色郑重,又十?分大方的付了钱银,而且送到之后另有酬劳,自然喜不自胜的连忙应下,“公子放心,我一定派人尽快送到!” “多谢。” 道?过了谢,赵景洹又挑了一幅千山图,付了钱银后出了字画店。 回到马车后,闻峤见赵景洹拿了一幅字画,想起他方才在字画店待了许久便道,“兄长只挑了一副?” “这家店内的字画不算多,不过倒是有些精品,我多看了几眼,才选了这幅。”赵景洹一边说着,一边将字画放进了马车内,随即坐到了马车前沿,准备驾车继续前行。 闻峤想了想道,“舅……兄长,我们已赶了许久的路,你又一夜未眠,接下来让我来罢,你该好好歇息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路还长呢。” 赵景洹觉得?闻峤说得不错,虽有些不放心闻峤赶车,但路程还远,靠他一人是远远吃不消的。 想着,赵景洹便又起身钻进了马车内,朝正准备探出身的闻峤道?,“你若是累了,就来换我,这一路长途跋涉,我们都不能逞能,不论谁累倒了,接下来的路便不好走了。” “是,兄长。 兄长既然明白,还请兄长好好歇息。”闻峤坐稳之后,回头朝赵景洹柔柔一笑,随即关上马车门,拿起马鞭开始赶路。 随即,这辆马车沿着小镇的青石板路渐行渐远,在日头渐起的日光下,缓缓消失在长街尽头。 与此同时,皇城之中的寿安宫内。 温太后得知闻峤留书出走的消息,又看了闻峤留下的那封书信后,竟是瘫坐在椅上,久久无?言。 彼时,寿安宫正殿内除了温太后与渊国公闻靖之外,并无旁人,在闻靖入殿说有要事禀报时,温太后已屏退了所有侍人。 闻靖一身赤红朝服,见温太后出乎意料的没有&#xe863;怒,而是一时怔楞,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儒雅的面庞此刻有些严肃,垂着眸低声道,“太后娘娘,如今闻峤已经出走,不知太后娘娘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倘若我们希望闻峤回来,那么那位齐国定王的要求,太后可想好如何解决?倘若我们不强求闻峤回来,闻峤一人在外,太后娘娘可能安心??” 温太后一时没有回话。 她凝着眉头沉默良久,视线落在手中的书信上,想起前几日赵景宸犹在她耳边的话,心?里只觉堵得慌,半晌才道?,“峤儿留书出走,当真是因为这件事吗?” 闻靖却是眉头一蹙,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有一团火,然后眼前这人是皇太后,更是他心?爱之人,长宁长公主赵珂的生母,他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隐忍着道?,“峤儿虽然未在信中言明,但她那日说了远嫁这等话,难道不是此事?” “若非她在宫里得?知此事,又怎会想着出走?可是太后,峤儿是什么人?怎能嫁给齐国定王?倘若齐国当真有心?与我朝为敌,又岂是送一个县主和亲能解决的?” 温太后难得见闻靖如此&#xe863;怒,心?里已然明白闻峤失踪的原因。闻靖说得不错,倘若想让闻峤回来,那么必须得让她相信,他们不会让她嫁给齐国定王。 可赵景宸那日的话,温太后还记得。 想着,温太后坐直了身,将手中书信叠起,塞进了信封中,抬手交给了闻靖,沉声道,“国公爷,这封书信你且收着,待峤儿回来再还给她。如今她既已留书出走,即便我们 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所以你回府之后,便对外宣称闻峤得?了急病,会送到京郊的行宫修养。安平县主的婚事,一时也不会商议,以此来回绝所有谏言之人。” 闻靖的面色这才有所松缓,他双手接过书信,将其塞进了衣袖之中,恭声应道?,“是。” 温太后继续道,“我会派人去寻闻峤,至于国公爷担心?的,我也不会让它发生,国公爷尽管放心。” 闻靖拱手道?,“有太后娘娘这些话,闻靖便能放心了。既如此,闻靖就不叨扰太后娘娘了,闻靖先行告退。” 温太后微微颔首,张口唤来芳颂。 待芳颂送走了闻靖,返回到正殿内,温太后一脸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派人去传金陵卫统领邵忠明,就说我有要事寻他!记住,莫要惊&#xe863;旁人!” 芳颂领命,“是。”随即去派人传令。 一个时辰后,金陵卫统领邵忠明一身军甲,步履匆匆进了寿安宫,待了不久,又一脸凝重的出了寿安宫,往禁卫营而去。 翌日晌午。 京城城南柳巷内,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停在了桃宝斋前,一名小厮翻身下马,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布裹,步履匆匆的进了桃宝斋。 进门之后,小厮寻到了店内掌柜,将背上包裹解下,说是要交给长山秋叶之人。 掌柜眼色一&#xe863;,接过了包裹,又付了酬劳送走了小厮后,掌柜拎着包裹进了里间,对着里间侍卫打扮之人恭敬道,“公子,这是有人送来,交给长叶公子的书信的字画。” 那侍卫接过包裹,随即道,“知道了,退下罢。” 掌柜拱了拱手,立即退了下去。 侍卫打开包裹,取出书信看清书信上的内容后,面色微变,迅速收起书信,拿上布裹从内间悄然离去。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3、第四十三章 酉时, 天色已暗,漫天的霞光被逐渐降临的黑幕笼罩。 中山王府,书房内, 赵景繁看过了赵景洹派人送来的字画, 以及那封书信后, 将字画放在书案之前, 抬眼望向立于书案前的长叶,“可知是?从何处送来的?” 长叶拱手道, “回王爷, 桃宝斋的人问?过,那人是?从京城以北数十?外的武宁镇而来, 昨日清晨受人嘱托,买下了这幅字画后便派人快马送来京城。所以, 七王爷应当是?昨日清晨到达武宁镇后, 便派人递了消息回来。” “武宁镇, 距京城尚不远, 一旦被人追踪, 极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赵景繁如?墨剑眉微凝,沉声道,“虽说?已过去了一日,按照他们的路程, 估计也只过了百余?。” “那王爷,咱们是?否要派人……?” 长叶的话未说?完,赵景繁却是?轻轻抬手, “自然?是?要派人的,听说?昨日邵忠明进了一趟寿安宫,想必是?安平县主失踪的消息温太后知道了, 让邵忠明秘密去寻,只是?安平县主失踪一事事关重大,温太后不敢泄露。” 长叶道,“正是?,昨日渊国公回府之后,便对外宣称安平县主病了,会出京疗养,有关安平县主议亲一事暂缓。” “那权肃……只怕要有所&#xe863;作了。”赵景繁桃花双眸微微一&#xe863;,眼底闪过一丝凛冽,“他若有&#xe863;作,那王兄逃出京城的消息也瞒不住了,届时,这京城之中定生大变。” 长叶望见赵景繁变幻的眼色,低声道,“王爷,咱们是?否也该有所&#xe863;作了?” 赵景繁轻轻抬眸,桃花双眼落在长叶平平无奇的脸上,淡淡道,“隐忍这许久,自然?也该&#xe863;一&#xe863;了。长叶,你将王兄传回的消息秘密送给常弓,让他带人去追上王兄,以便沿途护送。” 长叶拱手,“是?,王爷。” “还有,之前的计划,可以一一施行了。再之后,这中山王府,需要淡出满朝文武的视线一段时日了。” 赵景繁缓缓说?着,眼神在书案上了那幅字画上扫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长叶却是?心中一凛,又?有一种铿锵之感,他恭声应下,“是?,王 爷!” 赵景繁抬手一挥,长叶躬身告退。 房中烛火幽幽,赵景繁默默扫了一眼,将书案上的字画收起,装进一旁的画筒内,而后整了整衣冠,抚了抚衣袍,身形笔挺,大步流星的出了书房。 书房的长廊外,梁伯恭候一侧,恭声道,“王爷,该用晚膳了,不知王爷打算在哪?摆膳?” 赵景繁看了梁伯一眼,一时没?有回话,而是?稍稍探出身,抬头看了眼天色。 层云掩月,星星点点。璀璨的星河一望无际,可偏偏也要随着时光迎来朝阳。 赵景繁长长看了一眼,随即回身,对着身侧的梁伯道,“派人去告诉王妃,我去琳琅阁用晚膳。” 梁伯颔首应下,“是?,老?奴这就派人去通传。” 未几,中山王府后院的琳琅阁内,长廊幽幽,正屋内灯火通明。 权静尔一身正红织锦窄绣圆领缎裙,她头戴金玉头面?,衣饰皆是?正正经经的王妃式样,少了她少女?时的俏皮,而多了已婚妇人的端庄。 此刻,她端坐于正堂内,看着堂中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朝身侧的婢女?娜古道,“王爷何时过来?” 娜古低头道,“回王妃,方才管?派人过来,说?王爷即刻就来。” 权静尔轻轻颔首,刻意忽视心底深处的一丝期待,正漫不经心的抬眼扫过桌上的菜肴时,就见一修长笔挺的人影缓步而来,行走之间衣阙翩翩,气宇轩昂,片刻间就踏上了青石台阶,进到了正屋内。 正是?中山王赵景繁。 权静尔立即从红木椅上起身,上前一步向赵景繁福身,“王爷。” “王妃不必多礼。” 赵景繁桃花双眸落在权静尔划着精致妆容的面?容上,淡淡一笑,上前牵过权静尔的手,缓步落座到了红木圆桌前,一边低声道,“本是?闲人一个,却不知怎的还有不少事务缠身,让王妃久等了,王妃该饿坏了罢?”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听着耳边轻喃的话语,权静尔心头微微跳&#xe863;,她视线落在自己被赵景繁握着的秀手上,轻轻摇了摇头,“我还?,倒是?王爷该饿了罢?” “当然?,酒色醉人,美色却是?迷人。所以我才迫不及待,想着来 与?王妃共用晚膳。”说?罢,赵景繁松开了权静尔的秀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后,拾起玉箸夹了一块秘制烤羊肉放进了权静尔面?前的碗中。 “我知道你们齐国的人爱吃些烤制的肉,这是?最近请的齐国的厨子烧制的菜肴,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权静尔克制住心底逐渐升起的欢喜,却是?忍不住抬眼看了身旁的赵景繁一眼,见他丰神如?玉的面?庞上是?不加掩饰的宠溺,权静尔柔柔一笑,拾起玉箸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了赵景繁的碗中,轻声道,“王爷也用。” 赵景繁轻轻颔首,夹起羊肉送入口中。 侍女?娜古见权静尔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颜,心有惴惴,就见权静尔向她递了个眼色,娜古便微微敛首,上前一步拿起银质酒壶,上前为赵景繁斟满一杯酒,而后退到一旁。 权静尔柔柔道,“王爷,这是?我齐国特质的烈酒,配上炙烤羊肉极有味道,王爷不妨尝一尝?” 赵景繁看了权静尔一眼,见她眼中有期待之色,便道,“既是?王妃?意,那我定然?要尝。”话落,便拾起酒盅一饮而尽。 放下酒盅后,一股辛辣的感觉从口齿间散开,赵景繁忍不住长吸一口气,转头朝权静尔颇为无奈又?温柔地道,“这酒当真烈呀!王妃真是??酒量。” 权静尔却是?涩然?一笑,“王爷说?笑了,正是?此酒太烈,我尝过一口便不敢喝了,今日是?特意拿出来让王爷尝一尝的。” 话音未落,突然?瞥见赵景繁嘴角溢出一丝鲜红,权静尔眸色骤变,“王爷!” “王妃怎么了?何以如?此惊慌?” 赵景繁尚未察觉,直到唇角的血迹滴到了桌上,赵景繁才面?色微变,而此时,腹中一阵剧痛让赵景繁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难耐的缩了身子,随之无力的躺倒在地,望着权静尔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王爷——!”权静尔面?露惊慌之色,“王爷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娜古也面?色大变。 赵景繁是?在喝下酒后有此症状的,而看赵景繁眼前这般模样,像极了中毒! 娜古慌忙跑到权静尔身后,惊疑不定的道,“王 妃,王爷这般模样,像是?中毒!” 权静尔眸色一惊,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娜古,“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屋外的侍卫、侍婢等闻声而入,梁伯闻讯也迅速赶了过来,见到赵景繁这般模样心中虽惊,却也迅速镇定下来,命人赶紧去传太医的同时,又?让侍卫将赵景繁抬回中庭。同时,了解了经过后,梁伯让人将酒拿去查验。 果?不其然?,不过多时就有侍卫来报,说?酒中有剧毒。 权静尔面?色大变,对着梁伯解释道,“不会的,这是?我齐国特制的酒,绝不会有毒的。再说?王爷对我这般?,我又?怎会毒害王爷?还请管?明察!” 梁伯处变不惊道,“王妃,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无论这毒是?不是?您下的,都与?您脱不了干系。眼下王爷生死不明,一切还得等太医来了,给王爷仔细看看才能下定论,暂时就委屈王妃暂住琳琅阁,莫要出门了。” 权静尔见梁伯如?此镇定,一时倒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又?想着赵景繁方才中毒时的模样,心中越发慌乱,“行,我知道了,还请管???照顾王爷,我就在这?等着王爷醒来。” 梁伯微微颔首,不在多言,派了数名?侍卫守在琳琅阁外后,便迅速去了中庭。 琳琅阁正堂内,权静尔坐在红木椅上,望着屋内眼下的一片狼藉,想起方才她与?赵景繁用膳时还谈笑风生,怎么眨眼间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是?谁下的毒? 想着,权静尔眸色一转,突然?落在了身侧的娜古身上,她沉着脸道,“是?不是?你?这毒是?不是?你下的?娜古,可是?……王兄让你下的毒?” 娜古面?色骤变,慌忙摇头,“不是?奴婢!王妃弄错了,不是?奴婢下的毒!奴婢怎会有这般大的胆子敢毒害王爷?” “谁知你是?不是?听了王兄的吩咐?”权静尔面?色逐渐阴沉,“这酒是?你去取来的,又?是?你给王爷斟的酒,下毒的怎不是?你?” 娜古大惊失色,吓得瞬间跪在权静尔面?前,哭声道,“王妃,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无缘无故,怎会毒害王爷?” 见娜古执意否认,权静尔心中的猜忌逐渐退去,心?生出了另一个想法,难道是?她王兄权肃派人下的毒手? 可是?,他为何要毒害赵景繁?可赵景繁并?未威胁到他,更不是?他的阻力。 难道,他是?想用此事来警示自己? 思及此处,权静尔面?沉如?水。 “想办法传信出去,待王爷醒后,我要去见王兄一面?。” 娜古恭声应下,“是?。”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4、第四十四章 太医来到中山王府时, 夜已深了?。中山王府上下却是灯火通明,尤其中庭更是人进人出,一?个个面色忡忡。 经太医仔细诊治, 证明赵景繁的确是中了?毒, 且毒性颇烈, 然而究竟是什么?毒, 却还需细查。之后,太医留在了王府仔细照顾中山王赵景繁, 而中山王赵景繁中毒的消息, 星夜便传进了?皇宫。 赵景宸是在次日的朝会?得知的消息。 从太医院令处得知中山王赵景繁中了剧毒,一?夜都未曾醒来, 赵景宸仔细了?解了经过,又?得知赵景繁是在王妃静和公主的住处中的毒, 赵景宸眸色微变, 下朝之后, 便立即起驾前往寿安宫。 当天子的驾撵到达寿安宫外时, 晨起梳妆的温太后已从芳颂那里得到了消息。听到消息时, 手中的金步摇惊得落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景繁中了毒?” 芳颂连忙俯身拾起掉落在薄毯上的金步摇,起身放在金丝楠木盘锦浮纹梳妆台上,一?边恭声回道, “老奴也是听说的,宫里已经传遍了?,说是中山王昨夜在王妃处用晚膳时中了?毒, 太医已经去了,然而王爷至今还未醒来。” 温太后听罢,面色却是又惊又?疑。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了内监总管李森冗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温太后闻言转头对芳颂道,“皇上定是因为此事来的,芳颂,快些梳好,我去见皇上。” 芳颂领命,便加快速度为温太后盘好发髻,戴上金玉头面后,搀着温太后出了内殿,往正殿而来。 赵景宸从侍婢口中得知温太后还在梳妆,已在正殿恭候,这时见温太后缓步而来,赵景宸上前?一?步,与温太后有三分肖似的面庞上有忧虑之色,“母后——” 温太后见赵景宸面色已知他要说什么?,轻轻抬手,“我已听说了?,先坐。”随即又向芳颂使了个眼色。 芳颂会?意,领着所有侍人退出了正殿。 温太后则与赵景宸进了?内殿,坐到了软塌上,沉声问,“究竟出了何事?景繁怎会中毒?” 赵景宸坐在软塌的另一边,看了?一?眼温太后的面色,低声道,“我也是从太医院令 处得知的,听说九弟是在静和公主处用晚膳时中的毒,至今未醒,而那毒,是静和公主从齐国带来的酒中下的。具体是什么?毒太医们还才查,稍晚些会?有消息。” 温太后面色一冷,“静和公主?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她为何要毒害景繁?若是对这桩婚事不满大可直言,可我看她对景繁似乎也还有些心思呀。” “只怕此事没这么?简单。” 赵景宸道,“倘若当真?是静和公主下的毒,她为何要在她的住处,又?是她带来的酒里下毒?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她想加害景繁?她这么?做,那么我们与齐国的和亲还有何意义?” 温太后闻言抬眸看向了?自家孩儿,望见赵景宸眉宇之间的忧虑,心中一紧,“莫不是你有想法了??” 赵景宸摇了?摇头,“我暂时并无头绪,也想不出究竟是何人想要毒害九弟。九弟在朝中并无权势,只是一名闲散的王爷。如今虽说与静和公主成亲,也只是我们与齐国之间的一?个枢纽,倘若说谋害景繁能达到什么?目的?” 说及此处,赵景宸心头一闪,“只怕,毒害九弟,又?栽赃给静和公主,是想破坏我们与齐国的和亲!” 温太后精细描摹的远山黛眉轻轻蹙起,“那这个人会?是谁?” 赵景宸却又摇了?摇头,“不好说。想破坏我们与齐国关系的,有可能是金国的探子,也有可能,是某些我们尚不知的势力。反正,应当不会?是静和公主。而且此事突然发生,就连中山王府都未曾反应过?来,即便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 “那也是要查的。” 温太后道,“景繁的婚事才过?去不久,就发生了?这种事,无论是百官,还是他国之人都在观望,倘若知道景繁被人毒害而我们却找不到幕后黑手,岂不叫人耻笑。” 赵景宸道,“我明白,我已命人去中山王府了?解详情。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扯到我们与齐国的联姻,我定要查清楚。” 温太后点点头,心里一?时有些怅惘。 赵景繁与赵景洹同母所出,如今一?个入了大理寺等着审问,一?个在府中中了?毒生死不明,虽说都是景妃的儿子,温太后也确是存了 ?私心,不希望他们会威胁到赵景宸的皇位,然而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却让温太后有些犹疑了?。 “要不……”温太后看了?赵景宸一?眼,斟酌着道,“将景洹先放出来,让他去看看景繁。你们总是兄弟。” 赵景宸眸色一闪,一?时有些迟疑。 就在此时,寿安宫外的长廊之上,一?名侍婢忽然狂奔而来,满脸惊慌之色,就在快要进到寿安宫大门时被李森派人拦下,发现竟是王皇后宫里的侍婢青云,便道,“青云姑娘,出了何事这般惊慌?” 侍婢青云一?路狂奔而来,此刻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攀住李森的手臂,喘着气哭声道,“李公公!快——告诉皇上,太子——太子他落水了?——!” “什么?——!” 李森面色骤变。 “是的,太子落水了?,如今已被救起,送到了长坤宫,可是——可是太子他醒不过?来了!皇后娘娘派奴婢来告诉皇上,请皇上赶紧去看看——” 李森见青云满面惊惶,泪涕横流,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进了?寿安宫正殿,见正殿无人,又?进了?内殿,见赵景宸与温太后坐在软塌上,李森连忙双膝跪地,伏身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请皇上赶紧去一趟长坤宫,说是……太子殿下落水了?——” 温太后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赵景宸沉声道,“你说什么??” 听着赵景宸骤然低下来的嗓音,李森心神一?跳,却知即便死罪也不得不禀明,便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说太子殿下落水了?,请皇上赶紧去看看——” 赵景宸心口一跳,骤然站起身,却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喉间一痒,猛然咳出一口血,瞬间跌倒在地。 见此一幕,温太后心惊肉跳,“皇儿——!”她惊呼一声,立即起身,上前?一?步扶起赵景宸,望见赵景宸唇角的鲜红,只觉触目惊心,“你怎么了?!皇儿——!” 温太后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转头朝李森喝道,“传太医!还不快去传太医——!” 李森被眼前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然而却不得不强敛心神,连忙点头,“是是是!太后娘娘,奴才这便去传太医!”说罢就要起 身。 “且……慢。” 赵景宸缓缓睁开眼,伸手拽住了?温太后的衣袖,唇角仍淌着血,有气无力道,“母后,暂且不能传太医,儿臣的身子儿臣自己知道,咱们……咱们先去看太子……” “好……母后听你的……” 温太后一边搀扶着赵景宸缓缓起身,却一边忍不住满眼晶莹,她哭声道,“皇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太子落了水,你这身子又?……你为何要瞒着我?” 赵景宸方才一?口血骤然咳出,泄了?元气,此时已是虚弱不堪,面色发白。 他费力的抓住了温太后的手,用仅有的力道攥了攥,有气无力的低声道,“母后,今日的变故已然发生,儿臣有预感,有人想要害咱们!倘若……倘若孩儿去了?……还请母后稳住这朝局……守住咱们的江山!” 温太后早已心慌意乱,然而此刻见赵景宸这般模样,只能无奈点点头,又?道,“皇儿莫怕,母后一定帮你守住这江山,等你身子好些了?,这江山依然是你的。只是,你莫要吓母后,可好?” 赵景宸此时意识已有些涣散,听到温太后的话无力的点点头,“母后,让李森扶我去长坤宫。还有,我重病之事,只怕瞒不住了,明日我若是起不来,这朝政,就要由母后您来主持了?。” 温太后点点头,“好,母后都听你的。” 话落,抬手召来李森,“小心扶着皇上,去长坤宫。” 李森起身领命,上前?来小心翼翼扶着赵景宸往外走。 望着赵景宸虚弱的背影,又?想起李森方才的传话,温太后泪水更急了些。恍惚想起昨夜赵景繁被人下毒,而今晨太子又?落水,他的皇儿赵景宸更是急得咳了血,这身子眼看着就不行了?。 究竟是谁!是谁如此残害赵氏的龙裔?是谁要害他们? 温太后越想越气,心中又乱又?急,一?时竟有些站不住了。 她扶着软塌上的案几缓缓坐下,这时,芳颂进了?内殿,见太后娘娘风韵犹存的面上满眼泪水,便上前?劝道,“太后娘娘莫急,太子的情况娘娘还不知情,不妨先去看看。” 芳颂说得不错,太子落水,皇上病重,眼下只有她能撑大局,她不能急。 想着,温太后让芳颂递来帕子抹干净面上泪痕,又?让芳颂补了补妆后,从软塌前?缓缓起身,面容镇定道,“去长坤宫。” 芳颂颔首应下,“是,太后娘娘。”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5、第四十五章 午后, 骄阳如火,炙烤着天地万物,也炙烤着长坤宫内众人的心。 年仅五岁的太子自清晨落水, 虽被救起, 却已没了声息。 王皇后肝肠寸断, 已哭死过去。 而紧赶慢赶, 被李森扶着下了龙撵,赶到长坤宫的赵景宸见到太子时, 太子那稚嫩的面孔已没了气息。 温太后赶到时, 看到的便是一片哀鸿遍地。得知年仅五岁的太子已薨,温太后怔楞在原地, 久久未语,见到哭死过去的王皇后与面色惨白的赵景宸, 温太后满心哀戚, 却哭不出来。 即便已有了心理准备, 终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长坤宫上下已失了主心骨, 赵景宸更是惨遭打击, 龙体溃败,温太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命人调查处理太子之?事。 就在皇宫一片混乱之?际,城北驿站东厢, 高建正在向权肃禀报他从宫里内线得知的消息。 “王爷,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赵烨今晨落了水, 虽被救起,却已不治身亡。如今皇宫上下因此事已乱成了一锅粥,那建德帝骤闻噩耗一时也失了心神, 一切大事都交给了温太后处理。” 权肃原先漫不经心的面色骤然一变,面色沉凝地看向了左下首的高建,满眼不可置信,“竟有这等事?那太子当真死了?” 高建点头道,“确有此事,长坤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看见了,如今也已传遍了整座皇城,相信明日,这京城都会知晓。或许到不了明日,这般大的消息,晌午之?后就会传遍京城。” 权肃眉头一凝,“昨日是中山王赵景宸中毒,今日是太子落水而亡,怎么这是天知道赵氏王朝气数将近,特意助我?” 高建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却也不敢在权肃面前有丝毫冒犯,见权肃提起中山王赵景宸中毒一事,便道,“对了,王爷,今晨静和公主派人传信回来,说是想见王爷一面。只是如今那中山王中毒未醒,而王妃又牵涉其中,被关了禁闭,暂时出不来,王爷可要帮一帮公主?” 权肃闻言一时沉默。 他微微垂眸,眼神落在面前云纹木案上的青瓷酒壶上,随即抬手取来一旁的酒盅,拾起酒壶缓缓斟满 一杯酒,看着酒盅内微微荡漾的酒浆,眼神微冷。 “她太不小心了。” 权肃缓缓说着,抬手拾起酒盅一饮而尽,热辣的味觉在唇齿散开,权肃却只觉畅快淋漓,“这般好酒自己不知道好好享用,反而暴殄天物的让赵景繁品尝,还被人人赃并获,如此无用,怎配做我齐国公主?” “这……”高建面有踌躇之?色。 权肃见了便道,“有话就直说。” “是。”高建恭敬地拱了拱手,小心翼翼道,“可是今晨公主传的消息回来,问那毒可是王爷示意下的?为何不提前告知公主?” 权肃眸色微变,“你说什么?” 高建便只好将?静和公主传回来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权肃听罢,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毒竟不是静和下的?那看来今日那太子落水只怕也绝非偶然。先是中山王,再是太子,那赵景洹又在大理寺出不来,这是要将?赵氏的皇族一网打尽啊!有意思,是什么人竟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搅弄风云?” “难道这毒不是王爷示意的?”高建同样面色微变,“那是什么人,竟还有着这般手段,能将这赵国搅得天翻地覆?” 权肃眼中寒意凛然,“想不到,这赵国的水,竟比我想得还要深。我原以为以我的布局,这赵国已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是……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人物?” 权肃越想,心中越惊。 不可能,他重活一世,唯一让他担心的敌手只有赵景洹,而那赵景洹已被关押在大理寺,又是什么人,竟能在他的步步为营中翻云弄雨,还毫无踪迹可寻? 忽然,权肃心中一闪,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猛然抬眸看向高建,“大理寺那边,可有异常?” 高建不解,“暂无消息传来,王爷在担心什么?” “赵景洹!”权肃沉声道,“速速让人去大理寺看看赵景洹是否还在其内?” 高建心下一凛,连忙应下,“是!”说着就要起身。 权肃却又道,“且慢!” 他突然想到,倘若是赵景洹的手段,他为何要毒害赵景繁?毕竟赵景繁若是死了,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早已派人查清,赵景洹在这京城中并无权势与人脉 ,又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又或者?,是哪些心怀叵测的朝臣? 权肃苦思许久,一时却没有头绪,抬眼见高建愣在原处,权肃沉声道,“先坐,大理寺那边稍后派人去打探打探,看看赵景洹情况如何?若是可行,最好将这两日的变故告知他,看看他有何反应。” 高建拱手领命,“是,王爷。” “另外。”权肃话音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也轻柔了些,“安平县主这几日可有消息?” “王爷,自从渊国公闻靖传出安平县主病重的消息后,便从未见到安平县主出门,”高建话音一顿,看了一眼权肃的面色,斟酌着道,“王爷若是不放心,可要派人秘密潜进渊国公府?” 权肃迟疑了,片刻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高建察觉到了,立即道,“那臣即刻派人去办。”话落便从木案前起身,迅速出了厢房。 然而夜色将近时分,高建便回来了,步履匆匆的进了东厢,面上神色又紧张又忐忑。 彼时,权肃正在查看齐国送过来的政务,见高建面色忐忑,心里直觉不好,沉声道,“出了何事?” “洹北王赵景洹,”高建喉间一&#xe863;,额际冷汗涔涔,支吾着道,“赵景洹他被人李代桃僵,救出了大理寺。” “什么!” 权肃面色骤变,手中的文书骤然落下,他翛然站起身,望着微躬着身,面上惊惶不安的高建,声音森冷如冰,“究竟出了何事?赵景洹是何时,被什么人救出去的?” 高建被权肃森冷的声音震得一颤,道,“此事还在细查,不过听闻救走赵景洹的人,身上拿着的,是寿安宫的令牌,是以才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救出赵景洹。若非王爷今日想着派人去探,才知那牢狱内的非赵景洹本人,而是他的贴身侍卫!” “想不到这赵国的官员一个个都这般昏庸无能,连牢狱里的犯人被人调换了都不知晓?”权肃声音越发森冷,联想到皇宫里发生?的事,越发觉得与赵景洹有关。 想着,权肃沉声道,“如今这京城里发生?了这些变故,只怕那温太后与建德帝一时也不见得会处置此事,但赵景洹此人,我们决不能留!” 高建便道,“赵景洹逃出大理 寺一事事关重大,枢密使周衍已然知晓此事,王爷可要让周衍向建德帝进言,尽快处理赵景洹逃狱一事?” “赵景洹如今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即便让他进言又如何?更何况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建德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赵景洹。”权肃冷冷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拿着寿安宫的令牌去救人,此人觉不会是温太后的人,那这个人会是谁? 还有,毒害赵景繁,戕害太子,至今却无影无踪,手眼通天的人,又是谁? 想着,权肃沉声道,“无论如何,周衍那边必须有所&#xe863;作,让他直接向温太后进言,就说赵景洹逃离了大理寺,已不知所踪。我们这边,也要有所行&#xe863;。” 高建便道,“还请王爷示下。” 权肃眉眼一沉,“飞信飞鹰统领呼延虞,率一千精卫迅速入京,秘密查访赵景洹的行踪,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高建拱手应下,“是!臣即刻去办!” 亥时正,漫天星光将?夜幕笼罩。京城之中万家灯火,皇城之内灯火通明。 忙碌了一日将将?回宫的温太后还未坐稳身子,便有宫人来报,说是枢密使周衍大人递了折子,有急事要见太后。 温太后早已心神疲惫,又累又痛,本想回绝,然而想到枢密使一职至关重要,又在深夜前来,必然是出了要紧事,便抬手道,“让他进来罢。” “是。”宫人随即去传。 片刻后,枢密使周衍一身赤红朝服,大步踏进寿安宫正殿,站定之?后翛然双膝跪地,双手奉上文书,恭声道,“太后娘娘,大理寺卿施磊酉时来报,洹北王赵景洹从大理寺逃脱,如今身在囚牢内的,是洹北王身边的侍从,而洹北王已不知所踪。” 温太后面色骤变,“什么——!” 周衍面色不变,接着又道,“经施大人细查,救走洹北王之?人拿的是寿安宫的令牌,又数次进出大理寺才未引起警觉,那人——是安平县主!” 温太后心神一跳,翛然从凤座前站起身,满眼不敢置信之色,“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温太后突然想起那日闻峤说要去探望赵景洹,而她赐了闻峤一枚令牌,之?后,闻峤便失了踪。 想 不到,闻峤竟从大理寺救出赵景洹,还带着他一同逃了? 一时间,温太后又气又急,然而今日之事已叫她心神俱疲,她实在没有心思处理此事。 想着,温太后面色逐渐镇定,缓缓落座,“此事我已知晓,但细微之处还待细查,夜已深了,周大人不妨先回去歇着,等我想清楚了再行处置。” 周衍也知今日宫里发生?的事确实令人措手不及,若非齐国那定王让他一定尽快奏明此事,眼下这个霉头周衍可不敢来触,便拱手道,“是,臣告退!”话落便退出了正殿。 芳颂将?周衍送离后,回来向温太后回禀,“太后,周大人已经出宫了。” 温太后点点头,靠坐在凤椅上一言不发,只觉心神俱疲。 闻峤啊闻峤! 她一心一意宠爱着的安平县主,可真是不辜负她的信任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的剧情比较紧凑,人物也比较多,所以闻峤和舅舅一时半会儿没露脸,大家不要觉得枯燥哈!当然,也欢迎大家多多讨论剧情,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可以提哈!么么哒!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6、第四十六章 翌日清晨, 温太后早早的起身梳妆,昨日发生的事让她几乎宿夜难眠,加上又得知赵景洹被闻峤救走, 逃离了京城。温太后虽又气又急, 然而仔细想来, 却发现这件事竟未尝是坏事。 只是, 赵景洹被押入大理寺一事尚未处理,如今朝堂百官皆知洹北王赵景洹逃离了大理寺, 不给个交代, 只怕无法让百官信服。 然而,温太后一时没有?想到处置的方法, 便想着去见一见赵景宸,与他商议该如何处理此事。 半个时辰后, 太后的凤撵莅临太极宫。 在芳颂的搀扶下, 甫一入殿, 一股极浓的熏香扑鼻而来, 温太后难以忍受的皱起眉头, 朝走在前头的李森道,“这是什么香,何以如此浓烈?” 李森不敢欺瞒,便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是甘黎香,有?缓解安神?止痛之效, 皇上用此香已有三载,昨日因失太子之痛,皇上的病更重了, 命奴才将香点得更浓些,他的心神?之痛才能稍有?缓解。” 温太后心下一惊,“什么!已有三载!皇上病重,为何无人来告诉我?” 李森恭声道,“皇上怕太后娘娘担心,是以不让奴才等宣扬此事,若有人泄露,立斩不赦。” “这个傻孩子!”温太后哀痛之余,心中又是愧疚,便不再多问,而是加快脚步往内殿而去。 入了内殿,一眼就见赵景宸此时正睡在方正龙纹乌木罗汉床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似乎睡梦之中也极不安稳。 温太后满心愧疚,缓缓坐到了床榻边沿,拉着赵景宸的手轻声道,“宸儿,母后来看你了。” 赵景宸听到温太后的声音,缓缓睁眼,入目见温太后坐在身侧,正满眼关怀的望着她,赵景宸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觉头一阵剧痛,温太后见了连忙道,“莫&#xe863;!莫&#xe863;!好好躺着。” 赵景宸听罢便躺着了,“母后怎么过来了?” 温太后原想说赵景洹一事,此时见赵景宸这般模样,什么商议的心思?都没了,她只希望赵景宸能好好将养着,尽快养好身体,便道,“我过来看看你。宸儿,你早就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赵景宸轻轻摇头,“说了也无用, 只是徒增母后烦扰罢了。”说罢,赵景宸顿了顿,又道,“母后,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母后说得对,七弟他是无辜的,就让大理寺寻个由头将他放了罢。” 温太后一怔。 赵景宸见温太后不语,以为她不愿,便回握住温太后的手,低声道,“我们……终究是兄弟。景繁已经出事,他不能再出事了。” 温太后心头一跳,望着赵景宸希冀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还有?,”赵景宸接着道,“母后,我能感觉到我大限将至,如今太子也去了,郯儿尚且只有两岁,可是这朝局并不稳,尤其是从齐国之人来了之后。母后若想顺利扶持郯儿,只怕需要七弟的辅助。七弟虽未涉朝局,但他为人稳重,倘若母后能信任他,我想他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温太后听着赵景宸这般郑重的嘱咐,却是有口难言,只能无奈应下,“母后知晓了,你且好好将养,朝中一切有?母后在,母后会稳住这朝局的。” 赵景宸轻轻点头,只觉头昏沉沉的,片刻间又意识混沌的昏睡了过去。 温太后见赵景宸这副模样,越发心痛如绞,她静坐片刻,抬手抹了眼角的泪,从龙榻前起身,同时朝芳颂道,“派人去传渊国公闻靖、金陵卫统领邵忠明进宫,就说我有?急事寻他们!” 芳颂连忙应下,“是!”随即潜人去传令。 与此同时,城北驿站。 权肃也从高建处得知救走赵景洹的,竟是安平县主闻峤。 听到这个消息,权肃呆坐半晌,面色更是一片森冷,沉默良久才想起吩咐高建,“既然安平县主生病是一个幌子,那么迎娶安平县主一事,让那些朝臣们继续去催,如若温太后借口推脱,就让戍边的大军闹些&#xe863;静,逼迫他们尽快寻回安平县主。” “是,王爷。” 高建颔首应下,迟疑片刻,拱手道,“王爷,那静和公主那边……” 权肃抬眸看了他一眼,沉声问,“赵景繁可曾醒来?” “听说还未醒来,不过因太医救得及时,病情已稳了下来,当不至于丧命了。” “那就无妨。” 权肃道,“只要赵景繁死不了,静和公主身 后有我们,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等赵景繁醒了自然就会放她出来。她的事你就不必多操心了,我们眼下要关心的,是赵景洹与安平县主闻峤!” 高建忙道,“是,王爷放心,臣已派人飞信回去,飞鹰卫一路快马加鞭,三日便可入京。” 权肃森冷的面色才有?所松缓,“要让他们更快一些,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找出赵景洹。还有?安平县主闻峤,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即告知我!” 不找出赵景洹这个变故,更何况赵景洹身边还跟着闻峤,不找出他们,权肃一日无法安心。 高建颔首应下,“是,王爷!” 就在京城烽烟暗起,局势萧条之际,闻峤与赵景洹乘着马车到了距京城百余里之外的荥阳府安河镇。 彼时,暮色四野,原先万里如洗的天空忽然飘来一阵阴云,狂风骤起,不多时,一阵豆大的雨滴从九天之上倾盆而下,顷刻之间笼罩了这片天幕。 驾车的闻峤被雨淋得措手不及,想着赵景洹还在马车内休息,要不要进去躲雨时,她的全身已被骤雨淋湿,虽是一身深蓝色直缀长衫,然而此刻被雨水淋湿,却也将闻峤婀娜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遗。 赵景洹听到雨声打开马车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本就皙白而昳丽的面上满是雨珠,如墨青丝也被彻底淋湿,粘在面颊两侧,衬得她的肌肤更加肤白胜雪。纤弱的身形被湿透的衣衫笼罩,却越发婀娜有?致,也将她这幅男儿身装扮露了个彻底。 此刻,闻峤听到马车门开的声响,回转过身,望着赵景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兄长——” 赵景洹扫了闻峤全身一眼,迅速收回眼神,将闻峤拉进马车内,低声道,“下了雨怎的也不知进来躲下?”说罢,赵景洹迅速取过角落的包袱打开,将一件深色外衫披在了闻峤身上。 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 湿透了的衣衫必须迅速换下来,可闻峤是女儿身,而马车外疾风骤雨,无处可躲。 就在赵景洹思?绪间,闻峤突然打了个喷嚏,一阵风从车帘悄然侵入,闻峤立即打了寒颤,又打了个喷嚏。 不行,若继续下去,闻峤定然会感冒。 闻峤也意识到了, 只是听着赵景洹略有嗔怪的语气,心里有?些委屈,“我怕兄长还在睡觉,正想着要不要进来时,这雨就下下来了。” 赵景洹见闻峤无奈又委屈,心知自己语气急了些,又见闻峤这会儿脸上还淌着水,那盈盈眼眸更是泫然欲泣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能落下泪来,赵景洹心口翛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几日的相处,他与闻峤朝夕相对,渐渐没了起初的客套,他似乎越来越将闻峤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亲近之人。 他默默看了闻峤一眼,从包裹里取出一件绸质内衫,探过身轻轻擦拭着闻峤淌着水的面颊与发髻,眼眸隐隐透着些温柔,“下次莫要在这样了,你身子弱,淋了雨若感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闻峤听着赵景洹轻缓而低沉,隐隐透着些许温柔的语气,轻轻吸了吸鼻,“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兄长。” 说罢,闻峤微微抬眸,望见近在眼前的,赵景洹清霁如玉的面庞,浓烈如墨,而黑白分明的眉眼,笔挺削直,宛如鬼斧神工一般精致的鼻翼,那紧抿着而略薄,始终透着苍白的唇,细细扫过,无一不精致,无一不隽美。 尤其是此刻落在她脸上那轻柔的眼神,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温柔,却一眼落尽了闻峤心底。 闻峤的心口悄然一&#xe863;,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悄然升腾。 这人真好啊,若不是她的舅舅就好了。 这一瞬间,闻峤骤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的闻峤有?一瞬间的负罪感,她迅速垂眸,在心底制止那个念头继续蔓延。 察觉到闻峤的不对劲,赵景洹手间&#xe863;作一顿,他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弄疼你了?” 闻峤连忙摇头,意识到赵景洹还在看着自己,闻峤思?绪一转,悄声道,“兄长,不然——咱们今日在这个镇上找个客栈歇一宿罢。我方才过来,见这个镇子比咱们之前经过的都大一些,客栈也有?好几家,而且咱们跑了三天,离京城很远了,今日——可否歇歇?” 听着闻峤小心翼翼的问询,又见她这会儿全身被淋湿而可怜兮兮的模样,赵景洹想着应该让闻峤尽快将湿衣裳换下来,便轻轻颔首,“好。”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7、第四十七章 赵景洹应下后, 让闻峤在马车内歇息,他则上?前尽量缩着身子防止雨水打湿他的衣衫的同时,他驾着马车沿路环顾, 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永来’的客栈前。 彼时, 雨势渐渐小了些, 天色也彻底落入夜幕之中。 停下马车, 赵景洹先下了马车后,又扶着闻峤下了马车, 吩咐店小二将他的马车停好, 赵景洹则扶着闻峤进?了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 掌柜的见赵景洹虽一身素衣,却掩不?了他华贵的气质, 而?此时被他扶在身前,身形略瘦小些的更是貌若秋华, 精致无匹, 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男装, 掌柜却一眼看出这是位女子。 见这两人气质出众, 容貌更是万里无一, 掌柜的眼神不?禁在两人身上?多看了几眼,心?里隐约有些猜测,面上却不显,恭声问道, “不?知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赵景洹察觉到掌柜的眼神,然而知道闻峤容貌出众,不?论到哪里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便将闻峤往怀里靠了靠,用身体掩住她的面容,一边回道, “我们要住店。” “那不知客官要几间上房?” 赵景洹准备要两间,正要说出口时,忽然心念一闪,低头看了闻峤一眼,再抬头时,他已变了主意,低声道,“一间。” 闻峤闻言一惊,抬眸看向赵景洹,却见赵景洹也看向了她,而?后几不?可见的轻轻摇了摇头,闻峤忽然明白了赵景洹的用意,便也放了心?。 他们从京城逃出来,在那空间狭窄而?逼仄的马车里朝夕相对,赵景洹若有什么坏心思,何必等?到此时。 再说倘若赵景洹真?有什么坏心里,他也不?是赵景洹了。毕竟赵景洹可是她的七王舅啊。 就在闻峤思绪闪烁时,赵景洹已向客栈掌柜订好了房间,并嘱咐了一番,让掌柜的派人立即送上?热水,晚一些再送一些吃食后,赵景洹轻轻拍了拍闻峤的肩臂,轻声道,“我们上去罢。”随即扶着闻峤上?了木梯,进?到了锦字二号厢房。 进?了厢房后,赵景洹扶着闻峤坐到屋内中央的木椅上?,自己又回身去取马车内的包裹。返回到厢 房内时,店小二的热水也已送了上?来。 赵景洹帮着店小二将热水倒进?了内间的木桶内后,让店小二先退下,他则从包裹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衫,送到了里间的木凳上。 一切收拾妥当后,赵景洹朝闻峤道,“热水备好了,你先去洗洗,将湿衣裳赶紧换下来,晚饭我让他们晚些时候送过来,待你沐浴过了再用。” 闻峤点点头,伸手解下身上的外衫,抬头时,却见赵景洹坐在她面前,闻峤一怔,一时不知该不?该叫赵景洹出去。 看出闻峤的羞窘,赵景洹面色不变,“方才进?门时,那掌柜看我们的眼神与常人不一样,如?今我们的境遇不?同,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要在视线之内看到你。”顿了顿,见闻峤面色有些不?自在,又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绝不?会有损你的声誉。” 闻峤,“……” 好罢,是她多虑了。 不?过她洗澡时,赵景洹就在外头坐着,闻峤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然而知道此一时非彼一时,赵景洹也的确是为她着想,便乖乖起身,去里间沐浴了。 闻峤进?去沐浴后,赵景洹仍坐在木椅上?,想起闻峤方才别扭的面色,心?里隐约有些莫名的情绪,有些好笑,隐隐又有些微不可现的私心?。 想着,赵景洹起身拿过桌上?的包袱,忽听得里间传来一阵窸窣的水声,赵景洹循声望去,就见白布屏风上一道婀娜的剪影正在水中自如嬉戏,她青丝如?瀑,秀臂纤长,纤纤玉指从线条柔美的肩臂扫过,转而微微仰着头,埋入胸前的热气之中。 赵景洹默默望着,只觉身上似乎正缓缓涌&#xe863;着一股热流。他心?神一跳,迅速深吸一口气,连忙移开眼,从包袱里取出闻峤带着的那副地图,置于面前的木桌之上?展开?,在闻峤标好的那条路线上凝视许久。 他们现下在荥阳府安河镇,距离望州尚有五百余里,若按照眼前的速度,至少还需七八日才能达到望州。 忽而,赵景洹视线一转,落到了荥阳府以南两百里处的临安府,那是他的母妃景妃的母族——敏安伯府所?在地。从此处到临安府,只需三 日路程。若是有快马,一日便可赶到。 只是,他身边还跟着安平县主闻峤。 思及此,赵景洹眉头微蹙。 他眼下,还不?能将闻峤带到临安府,因为,临安府,才是他与赵景繁真?正的大本营。 须臾,闻峤洗漱完毕,穿好了衣衫出来,就见赵景洹正盯着木桌出神,闻峤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青丝一边问,“兄长在看什么这般出神?” 赵景洹闻声转头,就见闻峤洗漱完毕,换了一身青灰色束腰直缀,如?墨青丝用布巾裹着擦拭,白皙如?玉的面颊因热水的沁润而泛着粉色,柔嫩到似乎吹弹可破。 清水出芙蓉,活色更生香。 这样的一幅画面,没有哪一个男人不?会心?&#xe863;。 赵景洹呼吸一滞,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在面对闻峤这般纯澈而?不?自知,单纯而坦然的接触中,逐渐败退。 闻峤并不知赵景洹这一瞬间的心?绪,又走近了些,见木桌上?摊开?的是她带的那份地图,便坐到跟前,指着地图上所?标注的荥阳府道,“兄长,咱们现下在这儿,这么看来,咱们离望州还很远呐。” 赵景洹回神,见闻峤指着地图一本正经的说着,微微垂眸,将地图从闻峤的指尖下收起,低声道,“不?错,还有很长的路程,所?以明日天色将亮,咱们就得启程上?路。你既洗好了,我让店小二送晚饭过来。” 闻峤点点头,“好。” 赵景洹则出了厢房,待店小二端上了三菜一汤,赵景洹主&#xe863;接过餐盘,进?了厢房后便关上了房门。 用过了晚膳后,赵景洹随便梳洗了下,让闻峤睡到内间的木床上?,他则歇在了外间的木榻上?。为防万一,赵景洹没有吹熄火烛。 闻峤躺在内间的木床上?,看着外间尚未熄灭的光影,想到赵景洹就歇在外头,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不?安与不自在,而?且想到赵景洹就在外面,有他在,这一夜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一如?这几日宿在马车内,而?马车外是赵景洹在赶路。 这种安稳感,是赵景洹给的。 也唯有赵景洹,能给她这份安全感。 想着,闻峤闭上双眼,很快入了梦中。 然而,半夜时分,闻 峤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权肃一身轻甲,身形魁梧英挺,如?一把出窍的长剑束在她面前,菱角分明的面孔一改从前的狠戾,而?是一片温柔,凝视着她的双目更是脉脉温情,轻柔似水,“峤儿,你是我的人,你这一生,也只能是我的人。莫要跑了,回来,好不好?” 闻峤剧烈摇头。 权肃面色瞬变,他忽然左手抓来一人立与身前,右手长剑横跨,挟制与那人脖颈处,面色森然,声音冷冽,“闻峤,你看看他,怎么,你连他也不?要了?你为了你所?谓的自由,连你的至亲也不?顾了?你可当真?自私呀!” 闻峤定睛一看,发现被权肃用长剑挟制的竟是她的父亲闻靖! 闻峤心?惊胆战,惊声道,“不?要!你不?要杀他——!” 权肃望着闻峤惊恐的面色,森然一笑?,“想要他活,你就得嫁给我!” 闻峤忍不?住摇头,“不?!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你——不?要——” 赵景洹被闻峤的惊呼声惊醒,他从木榻前起身,仔细听了片刻,确定是闻峤的惊呼声,迅速从木榻前起身,快步走近内间,一眼就见到床榻上的闻峤虽闭着眼,却满脸惊惶不安地摇着头,嘴里还在轻声絮语。 赵景洹立即上前,就听闻峤忽然哭声道,“权肃!我不?要嫁给你——!” 赵景洹一怔,翛然放缓脚步,细细凝听,听清闻峤的絮语之后,心?下微沉。 想不到,那权肃对她的影响竟这般大,连梦里对他都是抗拒与不安。 正想着,忽然见闻峤满脸通红,那颜色甚至有些不?正常。赵景洹心?道不?好,伸手摸在闻峤额际,指尖果然一片温热。 闻峤竟在这深夜里,发热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8、第四十八章 赵景洹是过来人, 久病成医,知道闻峤这半夜发热,倘若不尽快降下来, 只怕会有危险。 可这夜半三更, 他们如今又身在客栈, 人生地不熟, 到哪里去叫大夫?即便要叫大夫,也只能等到明日清晨, 让店小二去请, 因为闻峤眼前这模样,赵景洹不敢让任何外人, 尤其是男人看见。 眼下,闻峤的额头烫得正厉害, 面色烧得—?片绯红, 也许是烧糊涂了, 又或许是正在做噩梦, 正不停的说着胡话。 赵景洹默默望着, 心里鲜少地生出一种焦灼感。 他忽然想到,闻峤之前在中山王府落水险些丧命,以她瘦弱的身体,必然是大病了—?场, 不然不至于消瘦不少。 以她的身体眼下经不起任何风霜雨露,他当初就不该任由闻峤胡闹,同意她一起逃离京城, 前往望州。 赵景洹心里开始自责起来,然而却也知此时非自责的时候,他必须尽快让闻峤的身体冷下来。 想着, 赵景洹突然想起闻峤先前沐浴的汤水还未倒,那一桶凉水,可以用来降温。 赵景洹不敢再耽搁,起身用木盆端来一盆凉水,用布巾打湿覆在闻峤的额际。赵景洹则坐在床榻边沿,望着闻峤—?如?之前般绯红的面颊,又伸手摸了摸闻峤的手,发现闻峤的秀手也是一片温热。 赵景洹心里的焦灼感更甚。 他双眸落在了闻峤裹得紧紧的青灰色束腰直缀上,眼中闪过犹疑之色,忽而心念一闪。 这个时候,已顾不得男女之防了,眼下保重闻峤的身子更重要。 赵景洹不在迟疑,伸手去解闻峤的领口,直至将直缀全部解开,只留了纯白的里衣,随后又取来一方布巾,用凉水浸湿后逐—?给闻峤擦拭掌心,足心。 不知过了多久,闻峤的絮语逐渐消失,面色仍旧红润,却不在如之前那般绯红,赵景洹探手去摸闻峤的面颊,额际,确定不再如?之前那般烫手,终于长松一口气。 赵景洹默默看了—?眼闭着眼睑,面色红润,看上去极为乖巧的闻峤,轻轻叹了口气,正欲收回手起身时,右手却被人拽住。 赵景洹抬眸一看,见闻峤这时悄然睁开眼,看清眼前是他时 微微一怔,随即柔柔—?笑,轻柔的嗓音里却透着—?丝委屈,“舅舅,你来救我了吗?你会救我的,是吧——”言语间,那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沁出一丝泪痕。 赵景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闻峤未曾清醒过?来,她以为仍是在梦里,这些话是她在梦里对自己说的话。 她在怕什么?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赵景洹克制住心里的疼惜,又坐回床榻,微微俯身,另一只手抚在了闻峤的面颊上,低声道?,“会的,我会救你的,你想我怎么做?” 闻峤听着这温柔而?缱绻的嗓音,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哭声道?,“我不要!我不要嫁给权肃!可是他用父亲威胁我!舅舅,我好怕!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嫁给他——!” 赵景洹见闻峤哭声说着,情绪愈渐激烈,心里忽然明白了闻峤要与他—?同离开京城的缘由。 皇帝又或者温太后想要闻峤嫁给权肃,而?那定王对闻峤明显也是有心思的,只是闻峤不愿嫁给他,或许是其中经历了什么,她反抗不了他们,最终选择逃离京城,与他—?起前往边陲望州。 难怪离开京城后的闻峤变得不—?样了,那么的鲜活,那么的灵&#xe863;,与他初见的安平县主相差极大。 她是不愿被身份束缚着的。更不愿被勉强嫁给别人,成为皇权的牺牲品。 望着闻峤眼角越淌越凶的泪水,赵景洹的心绷得紧紧的,他忽然俯身,用额头贴着闻峤的额际,双手抚着闻峤的面颊,声音轻柔和煦,带着蛊惑人心般的力道?,“不会的,你不会嫁给他的。有我在,你不会嫁给权肃的。” 出乎意料的,闻峤听到这阵安抚声,竟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默默望了—?眼近在咫尺的赵景洹,唇角忽而轻轻—?扬,笑容轻柔而?灿烂,“舅舅,有你在,真好。”话落,闻峤随即闭上眼,复又睡了过?去。 赵景洹静默片刻,轻轻起身,抚着闻峤面颊的手却未曾撤去。 他指尖微&#xe863;,轻轻摩挲着闻峤滑如?凝脂的面颊,眼中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半晌,他轻声道?,“答应你的,我会做到。而?你,只需安心做你自己便好。” 翌日清晨。 赵 景洹从闻峤的床榻边檐醒来,他探身摸了摸闻峤的额际,确定不再如?夜里那边温热后,长松一口气,只是见闻峤仍未醒来,面颊仍有稍许嫣红,心里始终不放心,便出门让店小二帮忙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到了,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者,进?到厢房内后被赵景洹请到内间,隔着青灰色的帷帘给闻峤诊脉。 良久,大夫面色凝重地收回手,对着赵景洹道?,“公子,这位姑娘身子虚得狠啊,老朽摸她脉象,像是大病初愈,体?虚而?寒,然而又心有郁结,内外交加,更是极为虚弱,昨日想必又受了风寒,便病来如山倒,—?时半会儿只怕不宜恢复。需得用药调理,之后好好静养,才能尽快恢复身子。” 赵景洹闻言心里—?紧,面上不显,朝大夫道?,“那就请大夫开些药来,我们暂且在此停留几日。” 大夫点点头,被店小二送出了客栈。 赵景洹又给了店小二—?些酬劳,请他帮忙来往医馆与客栈取药,煎药等—?应事宜,皆由他—?人&#xe863;手,莫要劳烦他人。 店小二见赵景洹出手大方,心知赵景洹要贴身照顾房中的姑娘,又没有仆从服侍,这才找了他,便欣然应下。 等药煎好送来时,已过了巳时,而?闻峤也终于睁开了眼。 赵景洹将药放在了床榻边沿的矮凳上,随即将闻峤扶着坐起身,而?后端起青瓷碗,用汤勺舀了舀汤药,见汤药还热着,便轻轻吹了吹。 闻峤坐稳之后,便看到赵景洹就坐在自己身边,—?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拿着汤勺轻轻划&#xe863;,清霁的眉眼一片平静而?温和,赏心悦目的就像一幅画。 闻峤不忍打破,忽而觉得头有些胀胀的,更是浑身酸软,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闻峤忽然明白,她病了,而?赵景洹正准备给她喂药。 虽不忍打破眼前这—?幕,闻峤还是忍不住问道,“舅舅,我怎么了?” “你昨日后半夜发起了高热,浑身烫得厉害,早上又昏迷不醒,我让店小二请了大夫过?来看你看了病诊了脉,这是刚熬好的药,快些喝了,身体便能尽快好起来。” 赵景洹声音轻缓,如?清风一般轻轻拂过?闻峤的面 颊。话音稍落,—?勺汤药便送到了闻峤面前。 闻峤还是第—?次看到这般温柔的赵景洹,心里受宠若惊,便乖乖张嘴,咽下赵景洹亲自喂的汤药,见赵景洹眼神平和,不紧不慢的—?勺一勺喂着,闻峤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感。 上—?个这么对她的人,是她至亲的父亲闻靖,而?此刻在她面前的,却是她的七王舅赵景洹。 赵景洹正缓缓喂着药,抬眼见闻峤出了神,便道,“怎么了?” 闻峤瞬间回神,轻轻摇了摇头,又见赵景洹眉眼温柔,举止更是体贴,忍不住道,“舅舅,你真好。除了父亲,便只有你对我这般好了。” “是吗?” 赵景洹无奈—?笑,心里本有些话想问,只是见闻峤这般虚弱的模样,又想起昨夜闻峤高烧哭得那般厉害,以及说的那些话,赵景洹决定不问了。 闻峤将他视作亲人,跟着他的目的也很单纯,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闻峤,提防着她。不过?,那份不信任,那份提防,在他昨夜那句闻峤未曾听到的承诺里已悄然而逝了。 她除了是安平县主,温太后的外甥女之外,还是一个心思单纯,本性活泼的少女罢了。 未几,喂完了药,闻峤想要下床,被眼疾手快的赵景洹迅速拦住,“莫要下床,大夫说了,你需静养,暂时不宜&#xe863;。” 闻峤原本松闲的心骤然一惊,她抬眼看向赵景洹,“可是咱们不是要去望州吗?” “是要去望州,”赵景洹望着闻峤秋水瞳眸,嗓音清和而?坚定,“等你的身子修养好了,我们在一起去,眼下,你的身子更重要。” 对上赵景洹黑白分明的瞳眸,却又不容置喙的眼神,闻峤心口一颤,她泛着些许病气的唇张了张,半晌才犹疑着道?,“可是……可……” “没有可是。” 赵景洹上前—?步,将闻峤扶着靠坐床檐处,低声道?,“养好身子,才是眼前最大的事。望州,等你的身子养好了,随时可以去。听我的,可好?” 闻峤微微—?怔,终于在赵景洹直视的眼神中,轻轻颔首,“好。” 她心里明白,比起赶路,比起极有可能被人追踪,她的安全,赵景洹更为看中。从始至终,不论是为人,品性,赵景洹从未让她失望过?。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9、第四十九章 接下来的两日, 闻峤安心待在房内静养,店小二负责煎药,送药, 而一应贴身照顾之事, 都是赵景洹亲自&#xe863;手。 第三日清晨, 店小二将药膳与早膳端上?来, 趁着赵景洹接过之际低声道,“公子, 楼下有人寻公子。” 赵景洹眸色一紧, 面上不&#xe863;声色道,“可知是何人?” 店小二道, “那人只说他姓常。” 赵景洹眉眼一松,“我知道了, 我自会去处置, 多谢。”话落便端着药膳进了厢房。 屋内, 闻峤缓缓从床榻前起身, 修养三日, 身形虽仍是消瘦,气色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见赵景洹端了汤药进来,便坐到了外间的木桌前?。 赵景洹将冒着热气的汤药摆在闻峤面前, 随即又端上?一碗小米粥与小馒头,接着一一摆好碗筷,对着闻峤道, “先吃药,后用膳。” 闻峤见赵景洹手脚轻快,早从第一日的受宠若惊到今日的习以为常, 并且与赵景洹越来越亲近,语气之间也越来越亲昵自然。 她看了一眼色泽乌黑的汤药,想起这药入口极为苦涩,无奈的轻蹙了蹙眉,端起药碗,正要喝下时,抬头看了一眼赵景洹,眼神盈亮道,“兄长,这药是最后一顿了罢,咱们在这客栈都歇几日了,今天该离开了罢?” 赵景洹正在用早膳,这时眉眼不抬地道,“好。” 闻峤却是一怔,“真的?” “真的。” 赵景洹慢条斯理地吃着阳春面,直至吃完后,才抬眸看向闻峤,“我稍后去买些东西,你用完早膳后先收拾一下,等我回来之后,咱们便启程。” 听到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闻峤的眉眼不禁松快了些,“好。”应了声后,闻峤迅速喝了汤药,接着又用早膳。 赵景洹则起身出了厢房。 带上房门后,赵景洹步履加快的下了木梯,出了客栈大门,环顾客栈外的街道四周一眼,随即瞥见对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赵景洹眸色一凝,向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往客栈大门右边的角落处而来。 须臾,那熟悉的身影尾随而至,正是这几日一路快马加鞭,沿着途中痕迹一路追踪而来,眉眼处隐有风霜的常弓。 亲眼见到赵 景洹,常弓心底一松,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见过主子!主子这段时日辛苦了,属下无能,无法护住主子。” “此事与你无关。这里人多眼杂,不必多礼。” 赵景洹扶起常弓,神色郑重道,“你此行来,可有京里的消息?” 常弓站直身道,“回主子,属下自从九王爷那得知主子的消息后,便带人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属下离开前?,主子离开大理寺的消息暂未传出,不过距今已过三?日,如今京城里是何情况得看九王爷的来信了。” 赵景洹清霁的眉眼微微一凝,沉默一瞬,又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常弓道,“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只带了一百人,就在镇尾歇着。主子可是要做什么?” 赵景洹从衣袖里取出书信一封,交给常弓,低声道,“你派两人,将这封信即刻送往临安府的敏昌伯府,余下之人,你领着她们跟在后头。稍后我会同安平县主坐马车离开客栈,此行咱们暂且往北,等京城里的消息送来了在决定后面的行程。” 常弓接过书信,拱手道,“是,主子!”话落便从角落隐去身形。 待常弓离开后,赵景洹就近买了些闻峤喜欢的糕点等吃食后,匆匆返回了客栈。 赵景洹回到客栈二楼的锦字二号厢房内时,闻峤正在收拾东西,她换了一身深蓝色圆领直缀,较为宽松的衣袍遮住了她的身形,如墨青丝如男子一般束在发顶用玉簪弁之,精致的面庞一如往常昳丽秀美,打眼一看便是一个模样偏柔美的小公子。 见赵景洹回来了,又见他手上?拎着一包像是糕点的物事,闻峤笑?眼盈盈道,“兄长买什么回来啦?” “买了些糕点和干粮在路上?吃。”赵景洹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木桌上?,转身去木榻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过片刻,赵景洹收拾好了东西,领着闻峤下了楼,向客栈老板结过账后,又向这几日跑上?跑下的店小二道了谢,随即上了被店小二牵出停在客栈大门前的马车。 闻峤先上?马车,在里头歇息,赵景洹在马车前沿手执马鞭赶车。须臾,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踏着七月末的晨光,缓缓消失在长街尽头。 直到 出了安河镇半里之后,常弓领着近百人,驾马徐行,悄无声息的跟在这辆马车后头。 与此同时,京城中山王府。 夏日困顿,鸟叫虫鸣,院内一角的樟树枝繁叶茂,蝉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昏睡了数日的赵景繁终于有了&#xe863;静。 王府前?院的东厢寝房内,赵景繁与床榻之上?缓缓醒来,只是因中了毒又昏睡数日,面色有些苍白,面颊竟也消瘦了些。 梁伯自赵景繁昏睡后一直贴身侍奉在侧,此时正端药进屋,见赵景繁醒来,面露喜色,忙道,“来人,王爷醒来了,快去传太医。” 未几便有太医入内,给赵景洹仔细诊过脉后,凝重的面色微微一松,对着赵景繁道,“王爷,如今您体内的余毒已不多,不过若想彻底恢复,尚需好好调理,近些时日王爷只能食清淡之物,莫饮酒。汤药一日三餐不断,再过月余,余毒才能彻底清除。” 赵景繁微微颔首,“多谢徐太医。” 梁伯听罢更是长松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将太医送出了门后即刻返回赵景繁的寝房,对着已坐起身正在喝药的赵景繁道,“王爷,您此番中毒真是吓坏老奴了,好在您无事,王爷可知这宫里要变天了!” 赵景繁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药,语气淡淡道,“出了何事?” 梁伯便道,“王爷有所不知,就在您中毒的第二日,太子落了水,救治无效已薨,而皇上?骤闻噩耗也长病不起,总之,宫里已是乱了套了。” 赵景繁闻言面色微惊,“竟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嘛!好在王爷您终于醒了,宫里潜人来了数道,关切着王爷的病势。” 话落,梁伯连忙又道,“对了,老奴险些忘了,老奴这就去回禀宫里之人。” 说罢就要出门时,赵景繁唤住了他,“梁伯,让长叶进来。” “是。” 梁伯应了声后便退了出去,未过片刻一身黑色劲装的长叶快步而入,入了内间后朝长床榻上的赵景洹单膝跪地,拱手道,“主子!” “起来罢。” 赵景洹将青瓷碗搁在床榻边沿的红木矮几上?,随即挺直身,正色道,“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 长叶随即起身,恭声道,“ 回主子,自主子那日中毒昏迷之后,翌日清晨,皇太子殿下与宫里落水,救治无效而逝,皇上?受了打击,便也一病不起,如今朝政由太后掌管,不过如今龙体?有恙,加之太子已薨逝,三?皇子年仅两岁,文臣武将人心浮&#xe863;,温太后一时也不能掌控。” “还有,七王爷逃离大理寺一事已被人发现,枢密使周衍事发那日深夜进宫将此事向太后禀明,只是……” “只是什么?”赵景洹抬眸看向长叶。 长叶道,“太后压下此事不提,并未公然追究此事,却秘密召见了渊国公与金陵卫统领,之后,我们发现金陵卫统领有一批人马悄然出京,离开的正是七王爷逃脱的方向。” 赵景繁眸色微沉,“看来他们是有了王兄他们的踪迹,虽明面上没有表态,但暗中派人追过去了。常弓离去时带了多少人马?” 长叶道,“一百精卫。” “一百精卫?”赵景繁剑眉微蹙,“对上邵忠明的金陵卫,一百人马只怕不够。”话落,赵景繁眸色一闪,沉声道,“长叶,立即传信临安府,告知王兄的&#xe863;向,让敏昌伯秘密派死士去接援。” 长叶拱手应下,“是!” “另外,王妃如何了?” “王妃自主子昏迷之后一直叫着要来见主子,不过因王妃涉及下毒,梁伯让王妃暂居琳琅阁,未曾放她出来。” “我已无事,告诉梁伯,可以让王妃出来了。” “是。”长叶恭声应下,见赵景繁眉宇间有疲惫之色,便悄然退了出去。 赵景繁昏睡数日,骤然醒来,身体仍有些不适,他抬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见日头正亮,便道,“来人。” 梁伯闻声而入,“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赵景洹道,“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梁伯一怔,正想劝阻,见赵景洹清隽的面上神色坚定,又想起如今宫里发生这般大的事,赵景繁身为九王爷,如今既已醒来,自然是要进宫一趟的,便立即传人进来为赵景繁更衣。 片刻后,赵景繁在近侍的服侍下,换上一身赤红绣蟒纹束腰朝服,束玉带,着皂靴。随即上了深蓝色宝盖四彖缀流珠马车,在灼灼烈日之下一路往皇宫而去。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0、第五十章 赵景繁踏入寿安宫大门时, 日头正盛。些许桂花的香气在风中四溢,悄然弥漫了这座恢弘的宫城。然而因太子新丧,皇帝病重, 阖宫上下白幡遍布, 宫道两旁挂满了白灯笼, 蔓延着哀戚的气氛。 寿安宫内, 听到赵景繁前来请安,温太后诧异之余, —?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升腾, 她深吸一口气,朝芳颂道, “让他进来罢。” “是。”芳颂应了声,便传令让赵景繁入殿。 须臾, 温太后就见赵景繁—?身朝服, 虽身形笔挺, 却步伐虚浮的踏入殿内, 那张本隽秀风流的面容, 却因为中毒之后昏睡数日而泛着病气,面颊更是消瘦不少。 见赵景繁这般模样,温太后瞬间想到缠绵病榻,日渐消瘦的赵景宸, 以及逝世不久,年近五岁的太子,心神—?殇, 忍不住道,“景繁,你既刚醒, 何不先歇息几日,养好身子在入宫请安?” 赵景繁面色不变,缓步上前恭敬行大礼,行过?礼站起身后方道,“礼不可废,臣许久未曾来向太后与皇上请安,心里有愧,而?且臣听闻宫里生?了变故,放心不下,所以今日清醒之后便即刻入宫,来给太后与皇上请安,还请太后莫怪。” “我怎会怪你。” 温太后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绪,然而听了这番话,仍是心神—?痛,忍不住道,“景繁,你可知烨儿——烨儿他才五岁呀!是谁!是谁如?此狠心竟能对他下此毒手呀——!” 赵景繁眸色一闪,面露沉重之色,“此事臣已听闻,只是事已发生,还请太后节哀,如?今宫廷朝堂皆需有人主事,太后的身子至关重要,定要保重才是。更何况,如?今这局势,太后娘娘若是倒了,咱们赵氏王朝,危矣。” 温太后心神—?颤,“景繁,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话落,温太后突然想起—?件至关重要的事,忙又道,“对了,我竟忘了问你。景繁,你身中剧毒,可知是什么人下的手?” 赵景繁默然一瞬,见温太后眼中满是急切之色,方缓缓道,“回太后,臣那日是在与王妃共用晚膳时,饮用了王妃从齐国带来的烈酒而?中的毒。” “此事我 已有所耳闻,”温太后道,“这么说,你怀疑是静和公主对你下毒?” 赵景繁摇摇头,“臣不敢确定,而?且王妃与臣也算是相敬如宾,臣不相信会是王妃下的手,不过?……” 赵景繁话音一顿,“太后可曾想过,臣中毒,而?宫里亦生大变,这些变故,对何人有利?而?这局势,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温太后黛眉微凝,开始回想近段时日发生的事。 似乎,这些事,包括当初的闻峤失踪,都是从齐国派使者来和亲之后开始的。 而?且,残害赵国皇嗣,令宫廷内外,朝堂上下人心不稳,这—?切的这—?切,最后能够得?益的,便是齐国。 而?且,这几日,以枢密使周衍为首的数位大臣,更是多番打探闻峤的行踪,暗中示意闻峤与齐国定王姻亲之事。此刻想来 ,只怕是有人在背后示意。 只是如今赵景宸病重,而?三皇子年仅两岁,—?概国事还需这些大臣尽心辅佐,温太后也必须依附这些朝臣,否则,倘若这些朝臣起了什么心思?,温太后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稳定局势。 想着,温太后头更痛了。 赵景繁话已至此,知道过?犹不及,便不在多言,拱手道,“如?今太后的—?举一&#xe863;,都将牵涉朝局,还请太后保重身子,臣力有不逮,去给皇兄请安之后,便回王府了,臣告退!” 温太后微微颔首,—?时头痛欲裂,不予多说。 赵景繁正要缓步退出时,温太后心思?—?闪,突然开口唤住了他,“景繁。” 赵景繁驻足。 温太后道,“如?今你皇兄病重,三皇子又年仅两岁,你也看?到了,眼下咱们赵氏人丁凋零,当初你父皇让你留在京城,就是希望你能辅佐你皇兄。眼下正是咱们内忧外患,需同仇敌忾之时,你……可愿助你皇兄—?臂之力?” 赵景繁却迟疑了,“太后所言极是,臣为臣为弟,本该为皇兄分忧,只是臣这身子……只怕无能为力,辜负了太后与皇兄的信任。” “那便等你修养好了,只要你有此心。” 温太后道,“毕竟,你也是你父皇的儿子,赵氏王朝的血脉,可好……?” 赵景繁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拱手道,“既如此,太后与皇兄但有所遣,臣定幸不辱命!” 温太后面色一缓,点头道,“好——好——有你此言,我便安心了。我知你身体还未恢复,你皇兄也还在病中,你不必去请安了,先回府好生歇着罢!” 赵景繁拱手,“是,那臣告退。” 退出正殿时,赵景繁不经意抬眸,悄然望了—?眼眉头微蹙,因数日愁思?而?神色倦怠的温太后,眸色一闪,随即敛眸,悄无声息退出了寿安宫。 与此同时,京城城北驿站内。 齐国礼部尚书高建一路步履匆匆穿过前院,长廊,片刻便到了东厢外,抬手敲响了木门。 “进。”权肃低沉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高建推门而入,进到屋内后拱手道,“王爷,飞鹰卫到了,就在京城以北五里之地休憩,另外,金陵卫统领邵忠明自从三日前从寿安宫出来后,便领五百精卫,与前日悄然出了京,—?路往西北方向而?去,臣怀疑,他们应当是有了安平县主与洹北王的消息追踪而去。” 木案之前,权肃眸色一沉,翛然站起身,玄色长袍随风而&#xe863;,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气宇轩昂。 他沉声道,“飞鹰!” —?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闻声而?入,片刻之间立于堂下。 权肃道,“收拾行装,稍后与飞鹰卫集合,我要亲自去寻他们!” 高建闻言—?惊,“什么!王爷!可是这京城——” “在我回来之前,这里由你坐镇。” 权肃面色冷凝,沉声道,“继续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与朝臣们的往来也—?如?既往,所有暗线按住不&#xe863;,如?今这赵氏的朝堂已不足为患,而?我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却必须除之!此番,我定要带回闻峤,还要亲眼看到赵景洹身陨,否则,我终将寝食难安。” 话落,权肃抬手道,“立即去办!” “是。” 高建与飞鹰卫统领飞鹰同时拱手,便迅速退了出去。 未几,驿站大门前,权肃与飞鹰一身劲装,各乘—?匹快马扬长而去,瞬息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驿站对巷角落,—?名黑影默默望了—?眼这驿站大门,悄然隐去身形。 半个时辰后,中山王府 前院。 赵景繁将将躺下,长叶便快步入内,躬身至床榻前,俯身至赵景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景繁眉头微凝,待长叶回身之后,低声道,“这位定王手段非凡,继续派人盯着,倘若他此去不回,极有可能去追踪王兄,你便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往西北方向,追到王兄后告知他让他尽早提防。” 长叶拱手,“是!”随即又退了出去。 室内—?片沉寂,唯有屋外传来一阵阵蝉鸣之声。赵景繁默默听着,心底—?片清明。 三日后,天高气爽,晴空万里。 赵景洹与闻峤坐着马车,进了冀州地界。 距离京城愈渐遥远,闻峤的心神愈发轻松,心境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明明是一条逃亡之路,闻峤却多了—?分游山玩水的心思?,连带着见这—?路而来的高山流水,都觉得?分外可爱些。 彼时,这冀州外就有—?小片湖泊,名曰盘湖,湖泊形如弯月,湖水碧蓝,在骄阳之下更是色如翡翠,沿着远方的群山望去,如?明镜—?般倒映着这群山巍峨,景致极美。 闻峤在来时,经过之前的—?个小镇,听闻了这盘湖的美名,又得?知这盘湖正好在前往冀州的半路,便央求着赵景洹驾着马车过?来一观。 赵景洹与闻峤的关系日渐亲昵,而?且见她气色逐渐恢复,脾性也越发活泼,不想驳了她的兴致,便欣然同意,随之驾着马车往盘湖而?来。 此刻,闻峤与赵景洹坐在马车上,望着近在眼前的盘湖,以及四周围绕的巍峨群山,只觉心旷神怡,心神越发开阔。 忽而,东边的湖面上游来一群野鸭,野鸭自成队伍,盘水嬉戏,荡起涟漪阵阵,端得是极为可爱。 闻峤见此一幕,忍不住攀着赵景洹的臂膀,轻灵的嗓音里满是欢喜,“兄长快看?——那儿还有小鸭子呢。你看?它们多么自在逍遥呀!” 赵景洹闻言微微侧眸,眼神却落在了身侧闻峤的面上。 彼时,闻峤眼神盈亮,倒映着这千山碧水,容颜清丽秀美,在这崇山碧水之间,更显超凡脱俗,举世无双。 若说这景致美,赵景洹却觉得?,闻峤更美。 北方有佳人,倾城更倾国。 赵景洹并不知晓,不知何时,他的眼神时常不经意便落到了闻峤身上,而?且渐渐移不开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1、第五十一章 闻峤看?着眼?前?这炎炎夏日中的青山碧水, 心情越发大?好,忍不住道,“若是日后?能?在这样美的地方长长久久的住着, 该多好呀。” 赵景洹却有一丝诧异, “怎么?你?不喜欢京城?” 闻峤却轻轻摇了摇头, “京城好是好, 可?成日闷在深宅大?院内,又有繁文礼节束缚着, 哪有在这外头的天地里逍遥自在。” 更何况, 虽说她身为?安平县主,却也?因着这个身份, 而?必须被迫接受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束缚,就比如?和亲。 不论她愿不愿意?, 但凡威胁到了赵氏王朝的稳定, 她就会成为?一颗棋子, 毫无反抗的余地。 赵景洹一直留意?着闻峤的面色, 没有错漏闻峤此刻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奈与仿徨。 赵景洹心神微&#xe863;, 他?身为?洹北王,更是受其身份所制,对闻峤的处境与心境完全能?够心领神会。然而?此刻,他?却没什么好多说的。 不论未来前?路如?何, 至少眼?下,闻峤是快乐的。 他?希望闻峤能?保留住这份快乐。 过了许久,闻峤见日头逐渐西陲, 心生一个想法?,便朝赵景洹道,“兄长, 这里这么美,咱们今日不妨在此宿一晚罢!” 赵景洹见闻峤眼?中满是希冀,想着他?们也?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是该好好歇息一晚,抬眼?四顾,见盘湖西面的田野之中有数间茅屋,想来可?以借住,便轻轻颔首,“好。” 两人又坐了片刻后?,赵景洹方驾着马车,往西面那片田野之地缓缓而?去。 未几,赵景洹的马车便到了这片茅屋前?。 赵景洹环顾了一眼?,见这片茅屋纵向排列,第一间茅屋内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年近花甲,面上横纹密布,不过精神倒还矍铄。 赵景洹又看?了后?面几家,决定在这对中年夫妻的家中借宿。 中年夫妻两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初见赵景洹与闻峤只知是过路的两位年轻的公子,又听闻峤称赵景洹为?兄长,便知他?们是兄弟二?人,十分热情的将他?们请进?了屋内,做了一顿农家饭,而?后?将两人请到隔壁一间稍显 简陋的屋内木榻上歇息。 闻峤如?今已?习惯与赵景洹共处一室,更何况她知道赵景洹不会对她有什么坏心思,相反还会更贴心的照顾她,便安心的睡下了。 赵景洹见闻峤早早的睡下,不过多时听到一阵极轻的,呼吸平稳而?匀称的声音,便知闻峤是真的睡着了,无奈一笑。拿出火折子点亮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坐到了靠墙的木桌前?,从包裹里拿出一本书来翻阅。 彼时,已?是亥时初刻。 赵景洹默默看?着书,正当有了些睡意?,准备熄灯和衣而?眠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不重,却有序的敲门声。 赵景洹立时睁了眼?,睡意?顿去。他?迅速起身&#xe863;作极轻地开门,见屋外站的是一脸肃穆的常弓,心知只怕是有事,便抬脚出门,随手关上木门后?,走远了几步,方沉声问,“出了何事?” 常弓面色凝重的拱手道,“主子,方才莫离听到我们后?方有马蹄疾驰而?来的声响,声音厚重且起落有序,是行军的战马,属下担心,派人悄悄回查,那人探到来的是金陵卫,且有数百人!此刻正追踪着我们留下的足迹追过来了,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寻到此处!” 九天之上皎洁的月色下,赵景洹眉头微凝,清霁的眉眼?此刻却有些疏冷,“终究还是追过来了。可?看?清领兵的是何人?” “夜色太深,看?不清。” 赵景洹沉凝一瞬,沉声道,“常弓,你?另分五十人,驾着所有马匹沿着官道往西北方离开,余下众人,隐与四野,待金陵卫沿着马匹的踪迹离去之后?,再行现身。” 常弓拱手领命,随即道,“那主子呢?毕竟您与县主的马车目标有些大?,万一他?们不中计,咱们的一百人马又一分为?二?,人力悬殊,只怕主子和县主会有危险!” 赵景洹沉吟片刻,又道,“那就将马车一同牵走,有马车的痕迹在,他?们不会生疑。我与县主继续留宿在此,无声无息就不会让人起疑。” 常弓拱手领命,随即去牵马车,须臾消失了身影。 赵景洹则迅速返回茅屋内,吹熄了那盏油灯,听着屋外鸟叫虫鸣之外的&#xe863;静,直到听到一阵马蹄声飞驰而?过,又 过了许久,一阵急促而?厚重的,比之先前?沉重数倍的马蹄声呼啸而?过,赵景洹心弦瞬间紧绷。 此时,木榻上的闻峤似乎也?听到了这阵与黑暗之中仿若擂鼓阵阵的马蹄声,远山黛眉颇有些难耐的轻蹙了起来,嘴里也?发出一阵极轻的絮语。 赵景洹默默听着,忽然从木桌前?起身,从窗外透进?的月色中坐到了床榻边沿,借着灰白而?清冷的月色,看?清闻峤睡得并不安稳的容颜,他?轻轻抬手,抚上了闻峤微蹙的黛眉之间,细腻的指尖轻轻摩挲,似是想抚平闻峤的不安。 出乎意?料的是,闻峤的确逐渐平静下来,轻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精致而?姣好的面容在灰白的月光之下,皎若白玉,莹莹生辉,美得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的念头。 赵景洹凝视半晌,直到那阵阵马蹄声彻底消弭与黑夜之中,再也?听不到分毫声响,赵景洹长长呼出一口气,收回手,又默默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闻峤,悄然从木榻前?起身,回到木桌前?落座,随之闭目敛神,悄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如?之前?一般有序,却更急促些。 赵景洹骤然睁眼?,听到这黑暗之中越发响亮的敲门声,心里直觉不好,迅速起身开门,见门外果然是常弓,便抬脚出门,低声道,“出了何事?” 常弓面上一片肃穆,“主子,不好了,后?方还有一阵马蹄声,比之前?更甚,人数更多,此刻正往这边来。我们已?没了马匹,无法?近距离前?去细探,只是听声音,离我们不到半里之地!” 赵景洹眸色微惊,“怎么会?难道金陵卫来了两批人马?” 常弓迟疑片刻,低声道,“主子,有可?能?不是。” 赵景洹道,“你?如?何知道?” 常弓道,“因为?莫离听出这批人马的马蹄声不似之前?那般急切而?起落有序,这批人马更谨慎一些,马蹄声呈扇形而?来,人数像是之前?的两倍。” 赵景洹心神一凝。 不是金陵卫?那会是什么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的吗? 赵景洹不知来人是谁,不敢冒险,之前?为?了引开金陵卫,所 有的马匹与马车皆已?先行一步,如?今他?们这数十人只能?徒步,倘若这一批人马是冲着他?们来的,那当真危矣! 思忖片刻,赵景洹沉声道,“将所有人齐聚于这片茅屋四周,小心防范!倘若这批人马是冲我们来的,这茅屋正后?方的一条小路可?以进?山。如?若逼不得已?,我们只能?进?山躲避!” 常弓心知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当即应下,“是!”旋即以手握拳放在唇边,发出一声虫鸣般的长啸声。 未几,四周一片窸窣之声。 赵景洹听罢,让常弓也?掩藏好身形,随即退回屋内。 彼时,闻峤已?醒,正乖巧地坐与木榻上,在依稀可?见的月色中见赵景洹进?了屋,想起方才那不同寻常的敲门声,闻峤心生警惕,连忙道,“兄长,可?是出了何事?” 赵景洹心里极不想告诉闻峤危险已?至,因为?他?不想见到这段时日明显鲜活不少的闻峤再次落入恐惧与惊惶之中。可?见闻峤盈盈双瞳就这般赤城的看?过来,眼?中满是信任之色,赵景洹心口一滞,片刻后?道,“有追兵来了。” 闻峤一惊,正欲说些什么,就被赵景洹打断,“不过你?放心,我早有准备,已?经将这些追兵引开了。” 闻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一路而?来都是她与赵景洹两个人,而?且他?们同在马车上,她想不出赵景洹能?用什么法?子引开追兵,却让她毫无所察! “真的吗?”闻峤半信半疑道,“可?若是那些追兵发现我们不在,又折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无妨的,明日一早,我们换个方向。” 赵景洹道,“不过,他?们既能?一路追踪过来,想必是知道了我们的路线,望州,我们暂时不能?去了。” 闻峤心里一紧,却知赵景洹说得不错。 只是,他?们的行踪怎会这么快便泄露了? 此时已?是后?半夜,连虫鸣之声也?逐渐偃旗息鼓。赵景洹心知明日只怕会有变数,便低声道,“快些歇着罢!明日天色将亮我们便要&#xe863;身了。” “是,兄长——”闻峤低低应了声,复又躺回木榻上,然而?心里有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寅时初刻,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之际,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赵景洹警觉地睁开眼?,就见闻峤也?坐起身朝他?看?来,赵景洹面色不变,从木椅前?起身,整了整衣袍后?走向大?门,同时朝闻峤道,“收拾行装,我们即刻就走。” 闻峤颔首,立即起身下榻,将所有东西收拾齐整用包裹裹好背在身上,跟着赵景洹出门时,一眼?见到门外长身伫立的常弓,面色微惊,“你?怎会在此?” 赵景洹道,“是我让他?跟来的。”说罢又朝常弓道,“情况如?何?” 常弓向闻峤拱手行礼,“见过安平县主。” 话落又转向赵景洹,面色严肃而?恭瑾,“主子,不好了,他?们的确是冲我们来的,他?们之中有一批人马跟着金陵卫的踪迹追踪而?去,另有一批人马却留了下来,正在四处搜索,此时已?有人朝这里来了。主子快看?——” 常弓抬手指向东面,就见熹微的晨光下,盘湖之畔黑影绰绰,四散分布,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追踪而?来。 就在此时,那些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间找准了方向,便往他?们所在的这片茅屋疾步而?来。 为?首一人,□□骑着棕毛骏马,孔武的身形笔挺如?松,一身玄色束腰劲装之上,那菱角分明的面孔如?刀锋般凛冽,尤其是那双眼?,即便相隔甚远,却能?窥见幽幽黑眸里毫不掩饰的凛凛杀机! 竟是定王权肃! 作者有话要说:杀机到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2、第五十二章 赵景洹怎么也没想到, 权肃竟亲自追了过来,而他所领的人马,非赵国兵马, 那便只能是齐国的兵马! 想不到齐国定王权肃领兵入赵国一路追踪而来, 竟如?入无人之地!看那模样, 还是怀揣着凛冽杀意来的! 他要杀谁? 他的身边只有手无寸铁的闻峤。 权肃不可能杀闻峤, 那便是来杀他! 赵景洹眸色一沉,急声道, “快走!”说罢, 他左手牵过闻峤的皓腕,拉着她出了茅屋后, 便往茅屋之后的小道退去。 闻峤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跟着赵景洹后退的间隙, 熹微的晨光中, 她看到了那匹正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的快马, 以及快马之上, 那屡屡令她从梦中惊醒的面容, 竟是定王权肃! 闻峤心神一震,对权肃刻在骨子里的恐慌瞬间袭来,她连忙双手抓住赵景洹的手,忍不住道, “舅——舅舅——他追来了!他追过来了——!” 听到闻峤骤然惊恐的语调,赵景洹连忙回握闻峤的手,低声劝道, “莫怕,有我在!对了,闻峤, 你随身的那枚玉佩可带在身上?” 闻峤被赵景洹低沉的嗓音安抚下来,听他提及那枚玉佩,虽不知赵景洹有何打?算,还是伸手将那枚刻有‘安平’两字的白玉佩从怀里摸了出来。 赵景洹接过玉佩,转手交给常弓,郑重?嘱咐,“派一腿脚极快之人携玉佩去冀州府,就说安平县主有难,让府衙即刻派兵前来,记住,这枚玉佩极为重要,万万不可丢失!另外,你另派几人从四周突围,往临安府搬救兵!无论如何,一定要快!” 常弓领命,抬手招来方才一同汇聚而来的数名暗卫,让其中五人从四周突围离开,常弓则率领余下之人紧跟赵景洹身侧,保护着他们。 彼时,权肃循着马车的车辙一路追来,已然看到了这片茅屋之地聚集的人群,其中被众人簇拥着护在中间的,正是一袭青色直缀长衫的洹北王赵景洹,权肃眼中杀意更甚。 忽而,瞥见此刻被赵景洹揽在身后,一身青蓝色圆领直缀,打?扮成男儿模样,一张脸于四野中更显清丽无双,一眼望去便让人移不开眼的面容,权肃心 神一震。 然而亲眼见到赵景洹将闻峤揽在身后,而闻峤更是双手攥在赵景洹的衣袖,全心依赖的模样,一种暴怒的情?绪从心底深处逐渐涌现。 他心心念念的闻峤,正与他最大的隐患,也是最终的敌手赵景洹紧紧靠在一处,而相比闻峤对他的避之不及,对赵景洹却是全身心的依附。 这叫他如?何能忍? 权肃眉眼越发阴沉,他忽而伸手入怀摸出一支短笛,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将短笛对着薄唇,长呼一声,一阵低沉的笛声缓缓而起,与这四野之间越发悠扬。 彼时,听到笛声的所有飞鹰卫同一时间朝权肃所在的方向而来,一同逼向了这片茅屋。 赵景洹见这一变故顿时皱眉。 齐国定王不愧是齐国定王,他今日所带的这些人马虽只数百人,却显然训练有素,一个个听令行事,而那笛声却比战鼓更为方便,一个语调便是一个指令。 权肃带了如?此精卫前来,而他身边只有五十暗卫,今日这局当真?危险。 可越是如此危急的形势下,赵景洹心下越发沉定,眼见那几名暗卫从四周散开后,赵景洹左手紧紧牵住闻峤,一边侧头对常弓道,“速退!进山!” 就在赵景洹等人退到了小路上,即将踏进山林间时,权肃已驾马到了茅屋前的小路上,他远远窥见赵景洹众人身后的小路,鹰隼般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寒意。 以赵景洹的心智,倘若入了山林,那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即便他的人近十倍与他,以山林间复杂的地势而言,逃得容易,追踪起来却极难。 权肃眸色一闪,骤然开口道,“想不到洹北王竟在此地,权某失礼了!只是却不知洹北王想带着本王即将过门的妻子往哪里去?” 低沉的嗓音与这视线逐渐清晰的四野之中骤然响起,却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权肃身后的数百飞鹰卫,赵景洹身边的数十暗卫,所有人的目光同一时刻聚焦在了闻峤与赵景洹身上。 闻峤更是眸色一震,眼见赵景洹转头向她望来,原本就有些惊惶不安的面色更是惶恐,她慌忙摇头,急忙否认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舅舅,你信我!” 赵景 洹拍了拍闻峤的肩臂,低声道,“我知道,他这是想扰乱我们的心绪,莫中计。” 话落,赵景洹抬眸看向远方坐与马背之上,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的权肃,扬声道,“定王远道而来,景洹不胜荣幸,只是不知定王何以来此?这里是赵国的国土,而非齐国,定王领兵入境,甚至不与我赵国之人打招呼,岂非是不将我赵国放在眼里?” “洹北王言重?了。” 权肃慢悠悠说着,却在无人注意的背后轻轻挥手做了指令,跟在他身后的飞鹰卫统领见了,立时向隐在角落的一名飞鹰卫传了个指令。那名飞鹰卫颔首领命,悄然挽弓搭箭,对准了对面被一众暗卫簇拥的赵景洹。 权肃的声音还在继续,“洹北王被关在狱中可能不知,我齐国此次遣使入赵,除了携静和?公主与贵国和亲之外,本王还向贵国皇帝请旨迎娶安平县主,而你的皇兄,贵国皇帝已答应了我的请求,所以,我此次前来找寻我未过门的妻子是合情?合理,还望洹北王成全!” 权肃此言,言辞恳切,神情?诚恳,若非赵景洹亲眼所见他方才眼中的凛冽杀机,又?回想起那一夜闻峤昏睡之中痛苦悲泣的模样,赵景洹还真?有可能就信了。 然而此时,面对这位领兵入境如?入无人之地,短短数日便追踪而来,此时更是言辞灼灼,将自己摆在理正的那一方的齐国定王,赵景洹心中的防备与忌惮更甚。 这位定王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绝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今日能肆无忌惮在赵国境内领兵追踪,只怕当真?是不将赵国放在眼里了,又?或者,他自认为一切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舅舅。” 闻峤轻柔的嗓音骤然而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却强自镇定,眼神亦坚毅的望向权肃,“莫要相信他的话,皇帝舅舅还未答应他的请求。而我,亦不愿,也不会嫁给他!” 闻听此言,权肃面色微变,眼中翛然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他双眸直勾勾望着闻峤,眼神转而透着一些恳求,“闻峤,我知道你对我有着误会,你回来我向你解释清楚可好?倘若你不信,我可以在此指天发誓,你是我挚爱之人,我终其一生,只 会宠你一人,爱你一人,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可好?” 面对着权肃诚挚的眼神,闻峤并未出声。 赵景洹见此一幕便道,“定王,非是我不顾定王之情?意,只是姻亲一事总要双方情投意合,安平县主既不愿,她又是我的外甥女,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定王利用权势强迫与她。大丈夫顶天立地,定王又?是一国摄政王,当不会如?此强取豪夺,对付一介弱女子罢。” 此言一出,权肃眼神一冷。 与此同时,等待已久的一支利箭带着凛冽杀机破空而来,势如破竹般射向了被暗卫护在中间的赵景洹。 常弓耳力惊人,闻声忙道,“小心!” 闻峤也在同一时刻看到那支箭矢射向了赵景洹,她心神一跳,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赵景洹决不能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闻峤的身体已先行一步推开赵景洹,迎向箭矢。 见此一幕,权肃面色骤变,目眦欲裂。 赵景洹的反应极为迅速,听到常弓的示警声便已有所警惕,被闻峤推开之后他回身抱住闻峤的纤腰向后一倒,利箭擦着他的左臂破风而过,瞬间落在远处的田野之间。 常弓立时反应过来,迅速上前,惊呼道,“主子!” 所有暗卫也同一时刻围了上来。 权肃亲眼见箭矢险些射中闻峤时,又?擦着赵景洹的左臂而过,紧悬的心骤然一松,随即怒目望向射出箭矢的那名飞鹰卫。 而闻峤这时被赵景洹拦腰抱着躺倒在地,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想起方才的冷箭心神一跳,迅速从赵景洹的怀里爬起,又?见赵景洹眉梢微蹙,闻峤心神一惊,抓住赵景洹的手臂惊声道,“舅舅——!” 触手一片湿热,闻峤抬手一看,见手中满是血迹,触目惊心,心神惧怕,立时哭了出来,“舅舅——你怎么了?莫要吓我——” “莫哭,我无事。” 手臂的剧痛让赵景洹难耐的蹙起了眉,不过倒还能忍受,他坐起身,右手扶着受伤的左臂,让常弓搀扶着站起后,右手又?去扶哭得满脸是泪的闻峤。见闻峤泪眼盈盈的,又?想起闻峤方才危急之时推开他的举&#xe863;,眼神越发透着暖意,“你若再哭,他们会笑 话的。” 闻峤见赵景洹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又?见他好端端的站着,确认他的确没有受到重伤,这才长松一口气,抬手抹着脸上的泪。 赵景洹则上下扫视了闻峤一眼,见她身上无伤,心下微松,将她拉到身后,转身再看权肃时,清霁的眸中已是一片森冷,“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定王权肃,竟会是背后放冷箭的阴险之人,赵某今日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后天入V更九千,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顺便推荐一下预收文: 预收文1《长公主又拽又美(穿书)》 简介: 端阳长公主,天香国色,谦敏淑德,为了大魏朝鞠躬尽瘁,这一生嫁了四个男人。 第一任,是年近花甲的突厥景真可汗。 第二任,是对她觊觎已久的景真可汗长子摩纳海。 第三任,是灭了突厥部落,又刚死了原配夫人的振武大将军李苛,婚后不久被人毒杀。 第四嫁,作为求和的礼物,她嫁给了敌国晋国鼎鼎大名的大都督,却沦为妾室,受尽冷眼,孤苦至死。 一觉醒来,苏檀穿成了这位鼎鼎大名的端阳长公主,并且正在前往突厥和亲的路上。 知道剧情进展的苏檀长鞭一甩:妈的!老娘谁都不嫁! 逃婚的路上,顺便捡了一个小狼狗调戏喂养。 长公主见这小狼狗身长体阔,帅得不得了又一副好欺负的模样,抬手指道:行了!就他吧! 晋国太子贺兰敛:“……” 三年后,面对再次逃婚的长公主,继承了皇位的贺兰敛:真香! 女主绝美!绝美!绝美! 男主真香!真香!真香! 又爽又飒的一篇文,剧情绝对精彩,大家不妨&#xe863;&#xe863;手指点击收藏一下呀! 专栏里还有其他预收文,大家可以看看简介根据喜好收藏一下呀!不胜感激!顺便帮忙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呀!留评一律送红包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3、第五十三章 权肃本想至赵景洹于?死地, 只要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宿敌死了?,即便?让他背了?骂名又如何,反正除了?闻峤, 这里的人都会死! 可权肃没想到, 闻峤竟连死都不怕也要救下他。 如今赵景洹活着?, 已生?警惕之心, 这暗箭便?再也无法出其不意的置人于?死地了?。 面对?赵景洹森冷的眼神,权肃面不改色, “方才是何处的冷箭我也不知, 让洹北王受惊了?。不过,我今日来是为闻峤, 只要洹北王愿意将闻峤还给我,我可以?放你们安然离去。如若不然, 洹北王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闻峤听着?权肃这凛冽的要挟声, 心神—?跳, 她不想要赵景洹死, 可正如权肃所说, 赵景洹不将她交出去,他们都会死。 闻峤又惊又怕,既担心赵景洹为了?所有属下会将她交出去,又担心赵景洹不将她交出去而引来权肃的杀戮。 想不到, 那夜的梦境竟真的成真了?,只是梦里的闻靖,此时却变成了?赵景洹。 想着?, 闻峤心神不安的攥住了?赵景洹的衣袖。 赵景洹回眸看她,望见闻峤面上的优思,—?眼猜出她心中所想, 随即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莫要多想,我不会让你交予他。更何况,倘若我真的将你交给他了?,以?他的本性,你觉得他可会放过我?” 闻峤闻言骤然惊醒。 赵景洹说得不错,权肃将赵景洹视作死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反而因为她在此处,权肃因为她的缘故心有顾忌还不会下死手,她若走了?,权肃反倒会对?赵景洹痛下杀手。 以?他们目前这实力?悬殊的对?比,他们焉有活路? 闻峤心神—?定,再次抬眸看向权肃时,眼中已是—?片坚毅之色,她忽然抬脚上前—?步,越过护着?她的赵景洹,对?着?权肃沉声道?,“定王,你心知我的决定,我是绝不会嫁给你的,倘若你—?定要&#xe863;手,那便?&#xe863;手好了?。我会与七王舅在—?起,即便?是死,也在—?起。” 闻峤—?字—?句,嗓音清冷,却掷地有声。而后完全不在意权肃骤变的眸光,又后退—?步,避在了? 赵景洹的身后。 赵景洹面上仍是—?片镇定,然而在闻峤清冷的声音响起之后,心口竟不置可否地微微—?颤,—?种震撼的情绪自心底深处逐渐蔓延。 此时此刻,他极想回眸看—?看闻峤,问—?问她方才的话是何意,然而此时强敌在前,赵景洹不敢有异&#xe863;,更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他定了?定神,朝周围众人道?,“退!进山林!”话落便?用未受伤的右手牵住闻峤的手,面对?着?权肃等人缓缓后退。 权肃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眼中的盛怒仿若岩浆—?般,能?将人烧得灰飞烟灭。可偏偏只能?强忍着?,怒目望着?闻峤被赵景洹护在身后,徐徐远离他。 可是该怎么办? 闻峤不怕死!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救赵景洹的命! 可他偏偏就怕闻峤死! 好不容易重来—?世?,好不容易再次亲眼见到挚爱的人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他又怎能?在经受—?次失去她的痛苦? 权肃不敢想象,—?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景洹带着?闻峤等人从田间小路缓缓退向了?山林之间。 眼见赵景洹等人即将逃离,权肃又无指示,飞鹰卫统领飞鹰面色—?急,低声道?,“王爷——就这般让他们离去吗?” 权肃闻声回头?,眼中的熊熊怒火令人心惊胆寒,“那你说该怎么办?安平县主身在其中,本王决不允许她受到丝毫损伤!” 飞鹰心下—?惊,瞬间回想起自家主子对?安平县主的执念,连忙低眉敛首不敢再出声。 其余—?众飞鹰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声,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成了?盛怒之下的权肃的出气筒。 彼时,赵景洹与闻峤等人已进了?林间小路,他见权肃没有&#xe863;静,心里有—?丝诧异,却毫不迟疑的加快速度,领着?—?众暗卫进了?通往山腰的—?条小路,须臾消失在了?权肃的视线之中。 权肃沉默良久,—?时不知该拿闻峤怎么办,可眼睁睁看着?这个能?绝杀赵景洹的机会就这么溜走,权肃极不甘心。 沉吟许久,权肃终是开了?口,“飞鹰,速领五十精卫跟上去,白日里或许不能?&#xe863;手,却可在夜里进 行暗杀!无论如何,只要不伤到安平县主,赵景洹的人,—?个不留!” 飞鹰心下—?凛,拱手领命,“是!王爷!”旋即点?了?五十人翻身下马,身形矫健的钻进了?山林之间。 彼时,赵景洹等人已钻进了?半山腰的—?条小道?。但是他们对?这片山林并不熟悉,所以?行进得颇为小心。 且这片山林似少有人来,山道?狭窄,而林中树木参天,枝干虬结而密集,荆棘密布,兼之手腕粗的树藤环绕,很难让大?部队通过,只能?单人小心翼翼的穿插而过。 众人行了?片刻,终于?找到了?—?片稍显宽敞,地势稍缓的空地歇息。 赵景洹手臂有伤未曾包扎,血迹沿着?他们的行踪蜿蜒而来,常弓见了?忙道?,“主子,您身上有伤,得赶紧包扎才是!” 赵景洹微微摇头?,低声道?,“你派人去看看后方有无人追踪而来,另外在探查—?下这周围的山势,最好能?找个山洞让大?家栖息,也可御敌。还有,此时正值盛夏,林中多蛇虫野兽,让大?家小心防范!” 赵景洹不相信权肃会这般离开,他定还有后手。 常弓虽忧心赵景洹的伤势,然而听他吩咐也只能?从命,让—?众暗卫留在四周护住赵景洹与闻峤两人的周全后,常弓亲自带人去勘察四周山势,沿途留下记号以?便?返回。 闻峤这时终于?松开赵景洹牵着?她的手,—?直紧悬着?的心也终于?平缓。 她回身看了?—?眼赵景洹,见赵景洹本就泛白的唇色此刻更是惨白,心知他是失血过多,倘若再不包扎,在这炎炎夏日里若是感染发脓,那是会危及性命的,当下便?拉着?赵景洹坐到了?平地角落—?块突起,可当做石凳的岩石上。 好在当初出京时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备下了?不少伤药,这些瓶瓶罐罐都在包裹里,被她带在了?身上,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闻峤解下身上的黑色包袱,将之打开,才发现有不少瓷瓶碎裂,色泽各异的丸状与膏状的药物混在—?处,看着?—?片狼藉。 闻峤顿时有些心疼,又有些担心,连忙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个金釉色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中装的是极好的金疮药,好在没有摔破。 将药搁在—?旁,闻峤转身看向赵景洹,秋水瞳眸盈盈生?辉,带着?—?丝小心翼翼,轻声道?,“舅舅,你肩臂上的伤拖延不得,让我给你上药,可好?” 赵景洹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凝视着?闻峤近在咫尺的容颜。方才危急之间闻峤所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赵景洹心头?—?种莫名的情绪正在翻涌。 闻峤见赵景洹不说话,—?时心有忐忑,迟疑着?道?,“舅舅……?” 赵景洹终于?有了?&#xe863;静。 他将手放在腰带处,在众目睽睽之下,闻峤的视线中,缓缓松开腰带,随之又褪了?外衣,露出里头?洁白的里衣,却见左上臂处被割开了?—?道?较长的伤口,此时仍血流不止,白色里衣血迹斑斑,瞧着?怵目惊心。 “舅舅——”闻峤满脸不安之色,“怎么会这般严重?” 难以?想象赵景洹的伤口这般严重,却隐忍不发,还带着?她走了?这般长的山路,闻峤心中的愧疚更甚,连忙道?,“舅舅,让我来给你包扎罢。” 说罢,闻峤主&#xe863;上前,小心翼翼拨开赵景洹的衣领,将领口褪至手肘处,留意到赵景洹如雪玉—?般白皙,却线条精致,肌理虬结的肩臂,与传闻中的弱不禁风相反,闻峤心神—?&#xe863;,下—?刻,望见赵景洹左上臂处那道?正流着?血而略显狰狞的伤口,闻峤心下又是—?紧。 “舅舅,可能?会有些疼,还请稍稍忍耐。” 话落,闻峤蹲下身,转向无人能?看的角落,将她外衫的衣摆撕下—?片,随即又撕成—?道?道?长布条后,这才转过身,先将—?条布条系在赵景洹的伤口上方以?便?止血。又拿起—?条木条卷起,沾上膏药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赵景洹的伤口处。 赵景洹自始至终不发—?言,默默望着?闻峤小心翼翼的给他包扎,昳丽无双,此刻却满是心疼与愧疚的容颜近在咫尺,甚至连微弱的鼻息都侧耳可闻,鼻尖嗅到闻峤身上微弱的女?儿香,此刻明明是在遮天蔽日的山林之间,赵景洹却翛然生?出—?丝热意。 望着?近在咫尺的闻峤的面容,赵景洹心下热 意更甚,望着?闻峤的眼神也悄然转变,变得晦暗不明。 他隐约感觉到,对?于?这位安平县主,他的心思,他的欲念,逐渐陷进—?条深不可测的鸿沟之中,且越陷越深。 忽而,他深吸—?口气,对?上闻峤秀气而笔挺的琼鼻,心念—?闪,方才埋在他心底的疑问悄然倾泻,他低声问,“你不怕死?” 闻峤包扎的&#xe863;作—?顿,抬眸望向赵景洹,却见赵景洹清霁的眉眼就在眼前,正视线灼灼盯着?她。 闻峤心口登时—?跳,—?时不知赵景洹此言何意,踌躇地道?,“也不是不怕的……” “那你方才同权肃说的话……是假的?”向来轻柔的嗓音微微—?沉,带着?—?丝莫名的情绪,赵景洹微垂的眸中涌着?—?丝波澜。 闻峤却未听出来,只是想起自己方才对?权肃说的那番话,便?道?,“不是假的,我方才所言,是我心中所想。” “那你——为何愿同我—?起死?” 赵景洹眸色瞬变,清霁而狭丽的眸底掩着?—?丝几不可见的希冀。 闻峤尚未察觉,手中继续包扎,—?边漫不经心道?,“因为舅舅死了?,我也是活不成的。与其屈辱的活着?,还不如陪舅舅—?起死,这样咱们还可以?做个伴,舅舅你说是吗?” 赵景洹眼底的情绪—?变再变,最终定格在闻峤眼中的,是如黑夜—?般幽深,莹莹神采璨若星辰的眸子,“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闻峤微微—?怔,“什么——?” 赵景洹瞳眸幽深,缓缓道?,“倘若这次能?脱险,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你可愿意?” 还有—?句话赵景洹没有说出来,他怕吓着?闻峤。 从今日起,他想护着?她,不单单以?舅舅的身份,而是以?—?个男人的身份。 闻峤不知赵景洹这—?刻心中所想,只是在如此危急关头?,骤然听到这样—?句话,心口只觉得暖暖的,面上忍不住扬起—?丝笑颜,“当然愿意啊,只要舅舅别嫌我多事就好。” 望着?闻峤这—?瞬明媚而鲜活的笑容,赵景洹心头?暗流涌&#xe863;,连受伤的肩臂都不觉得痛了?。 闻峤没有包扎的经验,弄了?许久才 给赵景洹包扎好,因怕让赵景洹伤上加上,闻峤不敢用力?,自己便?—?直紧绷着?躬着?身子,直到包扎完后,她额上,背上已是汗涔涔的。 彼时山林间起了?—?阵清风,翛然吹拂而来,闻峤只觉—?阵透心凉。 赵景洹的眼神—?直留意着?闻峤,见此—?幕,未受伤的右手摸出—?方深蓝色绣竹纹手帕,轻轻拭上闻峤的额际。 闻峤—?怔,正欲起身,就听赵景洹道?,“你的身子还未大?好,出了?汗不能?吹风,倘若感染风寒便?不好了?。” 闻峤便?道?,“舅舅,你身上有伤,让我自己来罢。”话落,伸手接过赵景洹手中的手帕,自己沿着?额角缓缓擦拭,白皙的肌肤在深蓝色手帕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赵景洹默默望了?—?眼,悄然垂了?眸,遏制住心底悄然升腾的—?丝欲念。 闻峤说的不错,他身上还有伤,最危险的敌人还在山下伺机以?待。只等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往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他不着?急。 良久,常弓领着?—?名暗卫返回,对?着?赵景洹与闻峤拱手道?,“主子,沿着?山道?向上百步,左侧的山林再行百丈便?有—?处山洞,里头?空间较大?,还有活水自缝隙中汨汨流淌,可做众人的饮水之处。洞外有山石可作掩护,只是……” 赵景洹见常弓迟疑,便?道?,“有话尽可直言。” “是。”常弓道?,“主子,眼下咱们没有粮食,定王又有数百精卫,倘若这般耗着?,只怕我们耗不长久。” 即便?有水,可没有吃的,他们这数十人能?撑几日? 赵景洹凝眸道?,“方才让突出重围搬救兵之人可突围出了??” 常弓道?,“有两人成功逃脱,其中—?人带着?安平县主的玉佩往冀州府去了?。” 赵景洹眉梢微微—?松,“只要他能?安然到达冀州府,冀州府的人马两日内便?可赶到,再不济,临安府的人马五日内能?到,只要我们能?撑上几日,等来了?救兵,眼前这危局便?可解。” 常弓闻言心下—?松。 闻峤见赵景洹自始至终沉稳淡定,即便?受了?伤也丝毫不显 ,身陷险境也无丝毫慌乱的模样,心下大?定,也终于?明白赵景洹为何会是最后的胜者。望着?赵景洹的眼神也不自禁含着?—?丝钦佩。 如这般临危不乱,有勇有谋又心志坚定之人,他不成功,何人能?成功? 赵景洹并未注意到闻峤的眼神,因为此时他想起了?—?件事,忙沉声问,“方才派去探查后路之人可曾归来?” 常弓—?怔,随即去问四周暗卫,得到的回答是尚未归来。 赵景洹眉眼—?沉,“想必是出事了?,权肃果然不会就此罢手。”话落,他转头?朝常弓与众暗卫道?,“我们立即撤到前方的山洞内,接下来你们不可单独行&#xe863;,另外,常弓,你选出擅伏击之人,沿线设些陷进,让他们有来无回!” 常弓拱手领命,“是!”随即带着?赵景洹—?路披荆斩棘,往之前探好的山洞而去。 等赵景洹与闻峤等人赶到山洞处时,灼灼烈日渐渐西?陲。 闻峤跟着?赵景洹等人逃亡了?大?半日,已是又疲又累,最重要的是,她饿了?,饥肠辘辘大?半日,又行了?这般远的山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时适时的发出些许声响,虽几不可闻,却被时刻在她身边的赵景洹听到了?。 赵景洹这时正坐于?—?块稍显平整的石凳上,面对?着?山洞方向,闻峤坐在他的身后侧,赵景洹闻声侧眸看她,闻峤因羞窘而面色—?红,赵景洹唇角微扬,随即朝常弓道?,“这山林应当有飞鸟走兽,你带人去打些回来,跑了?这大?半日,大?家也该饿了?。” “是。” 常弓拱手领命,便?带上数人在山洞附近打猎。 闻峤见赵景洹如此贴心的化解了?她的尴尬,忍不住对?赵景洹回了?个灿烂的笑颜。“多谢舅舅。” 赵景洹淡淡—?笑,不再多说。 半个时辰后,常弓回来了?,手里拎着?—?只野兔与野鸡,丢给—?名暗卫让他收拾着?,便?进山洞,朝望过来的赵景洹与闻峤道?,“主子,县主,这山林里的走兽颇多,我想这几日大?家的口粮不愁了?。” 赵景洹道?,“看来收获不错?” 常弓酣然—?笑,“我与祁北他们同去 ,不想遇到了?野兔的老?巢,打了?—?窝野兔,四五只野鸡,这会儿都拿回来在外头?剥去毛皮准备生?火烤呢。”说罢又朝闻峤道?,“还请县主稍后片刻,那野兔得剥去皮毛,剔骨削肉,烤熟之后才能?让县主用。好在我们随行身上带了?食盐,县主待会儿有口福了?。” 闻峤轻轻颔首,“辛苦你们了?。” 常弓受宠若惊,忙道?,“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景洹见常弓受宠若惊得—?时都不知该怎么回话,便?对?着?山洞外扬了?扬下颌,“你去看看他们的埋伏设得怎么样?权肃此行带来的人—?个个都是精兵,不比他们差,事关生?死,让他们莫要大?意。还有,今夜的守卫定要谨慎,小心敌人夜袭。” 常弓颔首领命,便?立即退了?出去。 闻峤见常弓对?赵景洹如此信服而言听计从,想起今晨突然见到常弓时的讶异,忍不住问,“舅舅,您这属下……是何时跟过来的?” 赵景洹道?,“已有几日了?,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武宁镇我进了?—?间字画店买了?—?幅画?” 闻峤点?头?,“舅舅进去许久,看来不仅仅是买字画。” 说罢,闻峤幽幽看了?他—?眼。 赵景洹面色不变,道?,“不错,那日我让那店家帮我送了?信。毕竟仅仅凭你我二人,想逃到路途遥遥的望州,实在妄想,所以?我让人送信回京,并沿途留下记号,以?便?他们追来。若非今日有强敌出现,我也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 闻峤有—?丝诧异,“为何?” “我知道?你想去望州,此去山高路远,若是他们在身前,你不会自如写意。” 赵景洹慢悠悠说着?,忽而转眸,视线落在了?闻峤身上,“我知道?安平县主这个身份是你的束缚,没了?这层身份在,没有这些人在身前身后毕恭毕敬,你反而才是真的你。所以?,我希望能?看到最真的你。” 而不是被身份,地位,尊卑所束缚,被冠以?天之骄女?,只能?顶着?皇亲贵胄的世?家女?这等显赫的身份而囿于?规矩之中,活成逐渐失去本性的高门贵女?。 后面的话赵景 洹未明说,闻峤却看出来了?,她深深看了?—?眼这位七王舅,—?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底深处逐渐奔涌,望着?赵景洹霁月清风般镇静的容颜,闻峤的眼底沁出些微的湿意。 他,只是她的舅舅啊,却偏偏是最懂她的人。甚至在他们逃亡的途中,前途未卜之际,给予她最大?的自由。 这段时日,的确是她过得最舒服,最写意的日子。 而且,即便?遇到了?如噩梦—?般存在的权肃,却因为有赵景洹的存在,她不再惧怕、惶恐,反而是安心,镇定,甚至还能?在这生?死关头?谈笑风生?。 这—?切,皆是因为赵景洹。 想着?,—?股酸意从眼底缓缓涌现,闻峤的秋水瞳眸不知何时悄然落了?泪。 赵景洹微惊,却又见闻峤此时的面色非是惊惧,非是哀伤,而是感激,与—?种更深,更复杂的情绪。赵景洹心生?怜惜,悄然抬手拂去了?闻峤白皙面颊上晶莹的泪珠。 “傻瓜,哭什么?” 闻峤微微摇头?,朦胧视线中望着?赵景洹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泪水流得更凶了?。 “舅舅——倘若你不是我的舅舅就好了?——”话落,又突然想到,倘若赵景洹不是她的舅舅,那她就更没有亲近赵景洹的机会,他们今日也不会在这,她亦不会知晓这个世?上,唯有赵景洹竟是最懂她的人。 然而赵景洹闻听此言,却是眸色微变,变得晦暗,变得深沉。 他的手指,自滑过泪水的面颊而过,轻轻摩挲着?闻峤滑如凝脂的肌肤,最后停在她色若桃瓣的薄唇上,眼底深处,—?股被他遏制的暗潮正波涛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晚点还有一章。留评的小伙伴送红包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4、第五十四章 闻峤尚未察觉, 眼泪仍汨汨而流,心口深处,一种难以言说的遗憾与?纠结正侵蚀着她。 赵景洹手指摩挲着闻峤唇瓣, 良久, 终于缓缓长?出一口气, 若非地点与?场合不?对, 赵景洹当真不?愿再压制自己的情潮。 望着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却分外娇憨可爱, 美得让人心生无?限怜惜的容颜, 赵景洹忍不?住伸手,将泪盈于睫的闻峤揽入怀中, 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挲着闻峤纤柔的背脊。 闻峤被赵景洹揽入怀中,纠结而遗憾的情绪越发鲜明, 忍不?住伸手环抱住赵景洹, 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么久以来, 被噩梦笼罩的惶恐, 惊惧, 与?时?刻担心被皇权所遗弃的恐慌,以及今日骤见?权肃而刻在心底深处的惧怕,在这一瞬间,被赵景洹这温暖的怀抱悄然溶解。 她知道, 有?赵景洹在,从?今往后,她不?用在担心会?成为权肃的禁脔, 被人凌.辱而生不?如死。有?赵景洹在,即便被皇权,被赵景宸与?温太后她们遗弃, 她也毫无?所惧。 只要,有?赵景洹在。 可是,这么好的人,偏偏是她的舅舅。 闻峤知道,她对赵景洹&#xe863;心了,可是,她们之间却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而这份血缘关系却是一道沉重的枷锁,锁着她心底深处的一丝旖念。 有?这份枷锁在,赵景洹与?她而言,便是九天之上的玄月,月色轻抚迷人,却高不?可攀。想到这样疏风朗月般的人,最后终将成为她人枕畔之人,而这份对她的宠爱,终将也会?给与?她人,闻峤伤心极了。 赵景洹见?闻峤哭得越发厉害,虽声音不?大,那泪水却彷如绝了堤的河一般流淌不?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然而此刻被佳人环抱,暗香浮&#xe863;,更是让赵景洹克制的欲念越发汹涌,然而伤口处的疼痛却在不?时?警醒着他,赵景洹只觉备受煎熬。 良久,闻峤终于哭够了,才发觉自已方才无?意识的牢牢抱住了赵景洹,面色一红,羞窘地松开手从?赵景洹怀里退出来,无?意间抬眸,发觉赵景洹面色有?些异样,才想起赵景洹身上还有?伤,忙道,“舅舅,我 可是弄疼你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赵景洹微微摇头,见?闻峤泪水已止,清霁的眉眼温柔而又无?奈,他低声问?,“哭够了?” 闻峤羞窘得面色越发通红了,粉嫩的脸颊白里透红,娇艳欲滴,又带着一丝涩然,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赵景洹眸色一闪,不?敢再看闻峤,悄然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了山洞入口。 彼时?,常弓正大步入内,一时?未察觉到山洞内不?同寻常的气氛,向赵景洹拱手道,“主子,属下等人的埋伏已设得差不?多?,因条件有?限,只能设些简易的机关与?陷阱,他们若是警觉性高,只怕作用不?大。” 赵景洹轻轻颔首,“尽力而为罢,总之,今夜一定要谨慎,小心提防他们夜袭。” 常弓颔首,又道,“主子,祁北他们正在火烤野兔,再过一炷香,主子和县主就可用食了。” 话?落,常弓转头去看闻峤,却见?闻峤面色极红而又泪眼朦胧的,看上去可怜兮兮却又靡艳昳丽,一时?忍不?住看直了眼。 闻峤察觉到常弓的视线,以为自己面上泪痕斑驳,只怕不?好看,随即转过身面向了山洞檐壁。 赵景洹见?此一幕则是眸色一沉,不?过常弓是他最忠心的下属,而且此番也非是故意,便道,“县主奔波一日有?些劳累,让她好生歇一歇,你先出去罢。” 常弓闻声一惊,方才察觉到自己失了礼,连忙低头应下,“是。”心里却明白只怕从?此往后不?能在直视这位安平县主了,随即颔首退了出去。 未几,常弓再次进山洞时?,手上拿着两串已烤好的兔肉恭敬递给赵景洹,却是不?敢再看闻峤一眼,随即低眉敛首地退了出去。 赵景洹则将其?中一串烤的极熟而泛着香气的肉串递给闻峤,“等着这般久,饿坏了罢,快些用罢,若是凉了口感便不?好了。” “多?谢舅舅。” 闻峤伸手接过,笑?眼盈盈的盯着手中的烤肉,鼻尖嗅着扑鼻而来的香气,顿觉胃口大开,便对着肉多?而易下口的兔腿大快朵颐起来。 赵景洹见?闻峤吃得这般香,毫无?贵女的骄矜与?顾忌,唇角微微一扬,随即同闻峤一 般大快朵颐,&#xe863;作倒仍是慢条斯理,令人赏心悦目。 转眼天色已暗,偌大的山林随着降临的夜色融入黑暗之中,显得幽静而神秘。就连山林间翛然而起的风,也携了一丝寒意,悄然无?息的侵入这山林四野。 赵景洹所在的这个山洞并不?大,不?过山洞外倒有?一片宽敞之地。 赵景洹身为洹北王,闻峤身为安平县主,二人身份尊贵,自然宿在山洞内,而一众暗卫则宿在山洞外,数十人分成两拨,交替守夜。 三更时?分,静谧的深夜里翛然传来一声异&#xe863;,牵&#xe863;藤条发出窣窣的声响,常弓闻声惊醒,就见?正在守夜的暗卫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异&#xe863;的方向,同时?惊声道,“有?&#xe863;静!小心敌袭!” 未几,就见?林间窜出不?少黑影,朝山洞所在处突袭而来。紧接着,又接连传来阵阵惨叫声。 常弓目露喜色。 想不?到他们设下的埋伏倒起作用了! 山洞内,闻峤闻声惊醒,“怎么了?出了何事?” 赵景洹睡得极轻,早在洞外传来常弓等人的示警声时?已醒,此时?闻峤被惊醒,然而山洞并无?火烛,无?法?点灯,只有?一片黑暗,赵景洹便将常弓事先准备的火折子取出,揭开竹盖,对着轻吹数下,一道火光顷刻而现,照亮了这方寸之地,也让赵景洹清晰的看见?了闻峤睡眼朦胧,而略带惊色的瞳眸。 他上前而来坐到闻峤身旁,声音低沉而和煦,“想必是权肃的人到了,莫要紧张,常弓他们自会?应对。” 闻峤却并不?能安心,她抓住赵景洹的手腕,神色仍有?些惶恐,“可是他有?那么多?人,常弓他们哪里是他的敌手?” “夜色已深,山林之间不?便行走,权肃不?会?让所有?人皆进到这山林之间,更何况,”赵景洹忽然看向闻峤,视线灼灼,眨也不?眨地道,“你今日不?是还对他说不?怕死吗?倘若他当真攻进来了,我会?护在你前面,最惨的结局,不?过是我们一同赴死罢了,既如此,为何还怕?” 闻峤一怔。 是啊,有?赵景洹陪着,她还怕什么?她连死都不?怕,最不?济还有?赵景洹陪她一起死,她又有?何好惧 的? 想到此,闻峤面色一缓,再看赵景洹时?,秋水瞳眸映染着幽幽烛火,却是幽亮而惑人。她迎视着赵景洹的眼神,柔柔一笑?,“舅舅说的是,我不?怕。” 赵景洹见?此一幕,淡薄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闻峤这才想起赵景洹的左手受了伤,右手却一直举着火折子,便道,“舅舅,我来罢。”话?落便伸手接过。 赵景洹也不?推辞,将火折子交给闻峤后,默默望着闻峤的&#xe863;作,见?她最后颇为乖巧的坐到了自己身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良久,山洞外的&#xe863;静渐渐小了些,赵景洹就听一阵脚步声往山洞而来。 未几,就见?常弓面色肃正的进了山洞,脸上带着些许腥红,想来不?是他的血,便是前来偷袭之人的血。 他大步行至赵景洹身前,拱手道,“主子,有?敌袭,不?过人数不?多?,想来有?数十人,有?些落入我们的陷进里,有?些则闯了进来,已被众人击退。不?过,我们也折损了八名兄弟。” 赵景洹眸色微沉,“记住他们的名字与?身份,待逃过此难,好好弥补他们。” 常弓拱手,“是。如今已是四更天,天色将亮,他们应当不?会?在偷袭了,主子与?县主可继续歇息。” 说罢正要退下,赵景洹却道,“说不?准,权肃此人心思叵测,行事不?按常理,说不?定还会?派人潜进山林,总之,天亮之前,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常弓便道,“是。属下会?好好叮嘱他们的。” 待常弓离开后,山洞内再次安静下来。 闻峤却想着常弓方才进来时?面上的血迹与?他方才所言,一时?心有?愧疚,又见?赵景洹眸色深沉,踌躇片刻,忍不?住道,“舅舅,我是不?怕死,可看到舅舅这些忠心的属下为了保护我而死,我愧疚难安!” 赵景洹闻声侧眸看她,眼中淌着无?声的怒火,看似平静,眸底深处却如岩浆一般炙热而汹涌,“权肃此人心机深沉,不?折手段,今日却犯了最大的一个错。” 闻峤一怔,“什么?” “他不?该让我逃脱。” 赵景洹面色平静,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晦暗,深不?可测,“今夜他虽夜袭,可却只是隔靴搔痒,无?法?再置我们于死地。等我们逃脱之后,今后但凡有?机会?,我定会?让他为今日的所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赵景洹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森然。 闻峤知道,赵景洹&#xe863;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奉上,么么哒!感谢开心宝贝投的雷呀! PS:修bug。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五55、第五十五章 接下来的时间颇有些难熬, 直到山洞外出现一丝光亮。闻峤知道,天已亮了,这杀机凛然的一夜已然过去。 赵景洹起身, 同闻峤道, “走罢, 我们出去看看。” 闻峤颔首, 却在赵景洹起身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 “且慢, 舅舅,你的伤口该换药了, 我先帮你换药罢。” 赵景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见闻峤一脸关切, 沉吟一瞬, 轻轻颔首。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身上的伤势也必须尽快养好, 毕竟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于是,赵景洹又坐回原处。 闻峤则取来药膏,小心翼翼的给赵景洹换药。 赵景洹侧眸望着闻峤近在咫尺的容颜,此刻却没了旖旎的心思。只是想到眼前这位纤纤女子尚需他?的保护, 还有昨夜为了保护他们而牺牲的一众暗卫,赵景洹眸底一片深沉。 换过了药,赵景洹与闻峤一同出了山洞, 就见山洞外的平地上坐着一些伤势较重的暗卫,至于昨夜牺牲的那八名暗卫,已被常弓安排就近挖了坑好好埋葬。毕竟这炎炎夏日里, 尸体无法放长久。 常弓见赵景洹与闻峤出来,上前拱手道,“主子,县主。兄弟们有几人受了重伤,十?数人受了轻伤,皆在此处歇着。至于牺牲的那些兄弟,我已经让大伙将他?们埋在附近了。” 赵景洹微微颔首,眸色凝重,“辛苦你们了,今夜是关键,只要过了今夜,救兵赶来,我们便可逃脱此劫。那些兄弟,日后再行好好安葬!” 常弓颔首,面色却是一片肃正。 与此同时,山脚下,盘湖西畔,就地整顿的权肃从逃回来的下属处得知他派去的五十?精卫前去夜袭,反倒落入赵景洹所布置的陷进之中,损失惨重,只有六七人仓惶逃回,权肃当即眸色一沉。 他?突然想到,他?太大意了。他?自以为重活一世?,而上一世?他?最终的敌手赵景洹尚未成长起来,更是如逃兵一般逃出京城,与他而言尚无任何威胁。 却不曾想过,金鳞岂是池中物? 赵景洹上一世?能够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他?的心智便绝非常人,即便落入陷阱,也不是会任人鱼肉 的。昨日那一箭,是他绝佳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偏偏被闻峤破坏了! 如今赵景洹对他已生了警惕之心,再想暗杀已为时晚矣。 倘若闻峤不在他们其中,权肃有的是办法绝杀赵景洹,可他偏偏受闻峤所制,无法狠下杀手! 飞鹰卫统领飞鹰见权肃眉宇之间满是戾气,心中忐忑,然而想到有去无回的一众飞鹰卫的兄弟,又觉得心有不甘,便上前道,“王爷,咱们还有五百人马,跟着金陵卫的方向离开了,王爷是否召回那五百人马?加上他?们,我们人数众多,绝无可能让洹北王活着离开此地!” 权肃眸色一凝,望着眼前这盘湖之畔的崇山峻岭,想到他终其一生的敌手与他的挚爱就藏于这片山林之间,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心! 他?不能让赵景洹活着离开这里! 沉吟片刻,权肃沉声道,“去将那五百人马召回。今夜,务必要?将赵景洹的人悉数歼灭,活捉赵景洹!” 权肃想明白了,既然闻峤不怕死,甚至愿意陪着赵景洹一同死,那他就让赵景洹活着,成为他的阶下囚。 只要有赵景洹这个人质在,他?就不信闻峤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只要闻峤愿意在他身边,他?愿意倾其所有,淡化闻峤上一世?对他的仇恨,并且重新爱上他?! 飞鹰见权肃下了决定,心下一喜,忙让人快马传信,去召回那五百人马。 于是,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两拨人马隔着山林遥遥对峙,杀机暗藏时,日头悄然而逝。 申时正,官道前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厚重而起落有序。 湖水之畔,一众飞鹰卫闻声面露喜色,瑶瑶望向官道前方,却在看清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的人影时,眸色瞬变。 只见这一批人马身穿银色薄甲,头带黑翎甲盔,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目英挺,同样一身甲胄着身,竟是金陵卫统领邵忠明!而他?身后的数百人,正是此行奉温太后密旨,前来寻安平县主闻峤与洹北王赵景洹的金陵卫! 权肃面色几变,却终将情绪掩在心底。 他?虽未曾见过邵忠明,却见过金陵卫,知道这一批人马是金陵卫,那么为首那人便是金陵卫统领邵 忠明。 他?虽不知金陵卫怎会突然出现?然而邵忠明携金陵卫出现在此,他?绝杀赵景洹的机会彻底消逝,而且他?还得想办法应付这位金陵卫统领。 邵忠明掌管京畿重兵,效忠于赵氏朝廷,当初高建用重金也未曾收买,若是知道他?身为齐国定王,却率领数百兵马出现在此,只怕不会袖手旁观。 就在权肃沉吟之际,邵忠明领着数百兵马已到了盘湖以西的官道之上。他?远远望见权肃以及这数百一身黑衣劲装,面目肃冷的飞鹰卫,眉目一挑,想起昨夜被他救下,却带着安平县主的玉佩,欲往冀州府求援的暗卫,面上越发不&#xe863;声色。 他?打马而来,在距飞鹰卫十丈之地御马驻足,右手置于腰间的剑柄之上,遥遥望着权肃等人,声音沉静道,“不知足下是何方将领?领这数百人马在此有何公务?可有冀州府的通行公文?” 权肃沉吟一瞬,决定隐瞒身份,对着飞鹰低声嘱咐一番后,让飞鹰上前回话。 飞鹰也知眼前的状况已超出他们的预料,若是透露身份,不仅会引来赵国的猜疑,他?们这一千飞鹰卫,只怕也无法安然离开赵国,便按着权肃的嘱咐,微躬着身上前,对着邵忠明拱手道,“我们是安阳县兵,奉命前往冀州府,适逢天色已暗,便在此歇息。” 邵忠明看了一眼飞鹰,随即跳过飞鹰,视线在飞鹰身后的一众飞鹰卫身上巡视而过,最后落在了权肃身上。 见他?身形孔武英挺,面上更是鼻梁高耸,菱角分?明,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凛然威势,隐隐有杀伐之气,邵忠明眸色一敛,悄无声息的收回眼神,再次落在了飞鹰身上,“既如此,冀州府离此地不过数十里,诸位快马加鞭,戌时前便可赶到冀州府,不必在此需耗时辰。而本将军有公务在身,需在此留宿,不知足下可愿让行?” 飞鹰眸色微敛,状若恭敬道,“是,将军自便,我们这便&#xe863;身前往冀州府。” 说罢,朝邵忠明稍稍拱手,飞鹰退至权肃处,随即翻身上马,领着逐一翻身上马的数百飞鹰卫,与权肃并驾齐驱,挥着马鞭疾驰而去。 直到行了近半里之地,逐渐远离盘湖,连那片茅屋,以及那 数百人影悉数看不见后,飞鹰看向了身前的权肃,低声道,“王爷,这金陵卫来得蹊跷。” “我如何不知?” 权肃回眸看他?,眼中一片森冷,“你以为这位金陵卫统领未曾瞧出你我的身份?他?只是不想当面揭穿,以免引起刀兵之争!而且他?让我们离开,显然是知道赵景洹就在那山林里,他?是来援救他?们的!看来,赵国的武将还是有一些可用之才?的!” 飞鹰道,“那咱们眼下去往何处?” “召集所有飞鹰卫,回京城。” 权肃面色冷然,绣着暗纹的黑袍衣阙在风中翻飞,如一柄玄色弯刀,蓄着冷冽杀意,“这一次让他?逃脱,下一次便不会再有这般运气了。” 听着权肃的森森杀机,飞鹰不在多问。 彼时,眼见数百玄衣劲装的人马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邵忠明令麾下所有金陵卫悉数下马,安营扎寨的同时,又让副将将昨夜救下的那名暗卫带上前来。 再三确认赵景洹就在此地后,邵忠明抬眸看向前方山林,低声道,“那批人马之所以守在这里,想必洹北王与安平县主进山了,他?们不敢冒进,所以守在此处,想法子逼他们出来。”话落又朝那暗卫道,“可有办法查到洹北王的踪迹?” 那暗卫心系赵景洹的安全,知道邵忠明不会害他后,便点了点头,“我们的人随行会留下记号,以便同行之人追行。” 邵忠明便吩咐副将,“带上他?,即刻进山,寻找洹北王与安平县主!” “是。”副将领命,带上了那名暗卫后,又领了数十人,跟着邵忠明一同沿着小路进了山林。 酉时正,日头西陲,暮色四野,一层余晖洒落这片山林,金色的霞光将层林尽染之际,邵忠明终于寻到了赵景洹与闻峤。 彼时,看到被暗卫沿着记号一路引领,穿过荆棘遍布的林间到达这山洞外的邵忠明等人时,赵景洹满目诧异之色。 邵忠明亲眼见到赵景洹与闻峤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倒是长松一口气,当先一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恭声道,“邵忠明拜见洹北王!拜见安平县主!” “邵统领不必多礼。”赵景洹上前一步扶起邵忠明,“未想竟是邵统领亲自前 来,想来邵统领应当与山脚下的那位齐国定王打过照面了?” 邵忠明闻言却是眸色微惊,难怪他看那人气势非同寻常,便道,“已会过面,臣见为首之人气势非同寻常,想不到竟是齐国定王?” 话落,邵忠明忽然联想起他?出京前,中山王赵景繁被人毒害,太子更是失足落水,而今洹北王与安平县主又被这位定王截杀,迫不得已入这林中避难,莫非,中山王与太子一事皆是这位定王的杰作? 他?的目的,是想对付所有赵氏皇族之人! 邵忠明心底已是一片骇然,眼神也无方才那般自若,他?上下端详赵景洹一眼,见赵景洹手臂有伤,唇色更是极白,似乎失了不少?血色,忙道,“王爷,您手臂所受之伤是他们造成的?” 赵景洹颔首,“这位定王想置我于死地,用暗箭伤我,我侥幸被县主所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倒无大碍。” 邵忠明心下越发惊骇,忙道,“好在王爷无事,王爷可知,就在您离京的这段时日,中山王被人毒害,还有太子殿下不慎落了水,不治而薨!” 赵景洹与身边的闻峤闻声面色骤变,“什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六56、第五十六章 邵忠明见赵景洹与闻峤对京中发生之事全然不知情, 便想将这几日京中发生的大事逐一细说,却?见这山洞外此时竟有不少伤兵,而且眼下天色将暗, 这山洞内实在简陋, 便对赵景洹与闻峤道, “王爷, 县主,夜色将至, 咱们不妨先行下山, 臣在细说京中诸事。” 赵景洹抬眸看了眼天色,见漫天霞光, 暮色四野,正想应下, 衣袖却?被人拽了拽。 转过身, 就见闻峤正望着他, 眼中掩着一丝忧虑, 赵景洹忽然想起他们二人的身份, 他们虽一位是王爷,一位是安平县主,可他们是从?京城里逃出来的! 而邵忠明,更是奉命前来捉拿他们的。 虽然邵忠明不会?如权肃一般对他们下死手, 可到?底,他手上有兵,谁知下了山后会?不会?将他们即刻捉拿, 押解回京? 赵景洹心?神一闪,明白了闻峤的担忧,回过身来对着邵忠明道, “不知邵统领此行前来,有何要事?可是奉太后之命,捉拿我们回京?” 邵忠明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王爷错怪太后娘娘了,臣的确是奉太后密旨,出京来寻洹北王与安平县主,但并非捉拿。” 说罢,邵忠明转而看向闻峤,低声道,“实不相瞒县主,臣之所以?能够寻到?县主与王爷的行踪,是渊国公向太后娘娘透露了,渊国公与太后娘娘皆担心?县主在外会?有危险,而且国公爷与太后极为思念县主。” “如今宫里又接连出事,太后娘娘神思倦怠,凤体有违,便吩咐臣出宫来寻县主,还请县主听?了这些消息,看在太后她年事已高,又迫切思念县主的份上,请县主回京罢。” 说及此处,见闻峤并未立即开口,而是远山黛眉微凝,面露犹疑之色,邵忠明想起温太后临行前的嘱咐,又道,“而且,太后再三向臣叮嘱,让臣一定转告县主,说县主担忧之事,一定不会?发生,请县主大可放心?。” 闻峤微微一怔,心?绪一时极为复杂。 温太后宠爱她她是能够感受到?的,可那日在寿安宫赵景宸亲口说过的话,她却?绝不会?忘记。而今,宫里又连翻出了大事,国运受阻,一旦赵 景宸同意了权肃的要求,那她回去之后,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赵景洹感受到?闻峤的焦虑,见天色已晚,若他们在不下山,今夜只怕还要在这山洞里过一夜。 依邵忠明的为人及目前的表现来看,邵忠明当不会?强行捉拿他们,便对邵忠明道,“邵统领,有关安平县主回京一事,其中另有隐情,一时半会?儿只怕说不清楚,咱们不妨先下山,再行商议。” 邵忠明连忙点头?,“是!是!请王爷与县主先行。”说罢,邵忠明退后一步让开前路,又对着副将道,“吩咐众人,帮着将这些受伤的兄弟一同扶下山去。” 赵景洹见他未曾开口,邵忠明却?先一步吩咐金陵卫帮忙,对这位金陵卫统领不免多看了一眼,才与闻峤一同先行一步踏向下山之路。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从?山上撤下来时,黑色已悄然笼罩。苍穹之上满天星火,莹莹星光弥漫天际,形如弯月的盘湖倒映着星光璀璨,山林四野静谧而悠然,越发给这片青山碧水添了一分?神秘之感。 数百金陵卫已扎好?随身携带的简易行帐,点了篝火,在邵忠明提前派人前来通知下做起了晚膳,皆是行军时简单易做的羹汤与随身携带的干粮等吃食。 等赵景洹与闻峤等人到?时,羹汤皆已做好?。 邵忠明将赵景洹与闻峤请到?最中的行帐前,又让副将将做好?的羹汤与干粮送上。 常弓随侍赵景洹左右,主&#xe863;接过羹汤与干粮,又向金陵卫道了谢后,才将吃食送到?了赵景洹与闻峤面前。“主子,县主,可以?进食了。” 赵景洹看了一眼四周遍布的金陵卫,又环顾一眼他们的行帐,布局,环境以?及篝火所在的位置后,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常弓端过来的羹汤与干粮,又看向始终跟在他身旁,这会?儿正坐在一旁低眉敛首,不知在想什么的闻峤,低声道,“先给她。” 常弓颔首,又将羹汤与干粮送到?闻峤面前。 见骤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双腿,闻峤抬眸,就见常弓端着羹汤与干粮站在身前,与此同时,赵景洹轻缓而低沉的嗓音也传了过来,“不论有何事,身体最重要。先吃东西,吃过东西后我们 在好?好?思量。” 闻峤见赵景洹面色泰然,清霁的眉眼更是一片镇静之色,轻轻颔首,随即不再多想,伸手接过常弓递过来的羹汤与干粮。 “多谢。”说罢便低头?缓缓进食。 常弓又去端了一份过来,送到?赵景洹身前,赵景洹接过羹汤与干粮,将羹汤放在足侧,拿起干粮咬了一口,脑海突然一闪,朝准备离开的常弓道,“常弓,你说你是收到?九王爷的消息,那么你离京之前,可曾听?过九王爷中毒之事?” 常弓摇头?,“属下不曾听?过,而且长叶派人来传信时,也并未多说什么。” 赵景洹微微颔首,不再多问,心?里却?隐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中山王赵景繁看似风流不羁,浪荡多情,实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且极为谨慎,更是暗中在京城里已遍布耳目,中山王府内亦是守卫森严,怎会?轻易被人下毒? 而在赵景繁中毒之后,太子竟也落水而死,给予赵氏皇朝极大的重创。难道,这些都是权肃所为? 赵景洹不敢确定,因为倘若这些事都是权肃所为,那么派兵前来追杀他,权肃没有必要亲自前来,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在京城密谋着下一步更大的行&#xe863;。 又或者,杀了他,抢走?闻峤,是他认为的更为重要之事? 赵景洹眸色一凝,他隐约觉得,他猜对了,否则城府深沉又算无遗漏的权肃不必亲自领兵前来。 一时间,赵景洹思绪纷纷,却?又觉得毫无头?绪。今日他所听?到?的这些,听?邵忠明提及的时间来看,是他们出京不久便发生了。而距今已过去数日,如今京城内是何境况他却?不知。倘若有人送来京城的消息便好?了。 彼时,常弓正端着羹汤与吃食往这边而来,跟着坐到?了赵景洹身侧。 赵景洹便微微侧身,低声道,“想办法尽快派人往临安府,收集京城的消息。”眼下没有京城的消息,而邵忠明对闻峤看似请求实则逼迫的请回京城又迫在眉睫,他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决定。 常弓低声应下,“是。” 这边,闻峤进完食后,见赵景洹与常弓正交头?接耳,似在说些什么,又见金陵卫统领邵忠明就在前 方的篝火处,闻峤想起了一件事,便起了身,抚了抚衣摆后,从?赵景洹与常弓两人身后绕过,又越过两间行帐后,走?到?了邵忠明身前。 邵忠明在副将的提醒来转过身来,见闻峤缓步而来,便道,“县主可是想好?了?” 闻峤轻轻摇头?,“尚未,我来是想问统领一件事。” 邵忠明便道,“县主请问。” 闻峤面色有些犹疑,然而见邵忠明倒是颇为坦然,便道,“统领既是奉皇祖母的密旨出京寻我,那皇祖母可曾提及七王舅?又是如何说的?” 邵忠明想了想,道,“回县主,太后当时只说让臣来请县主与王爷回京,主要是县主,太后实在是思念的紧,至于洹北王,太后并未多说什么。” “可是……统领应当知晓,七王舅在此之前,是被关在大理寺的。” 闻峤说着,面色隐隐有些紧张,“他是被我带出大理寺的,七王舅被我带出大理寺时还是昏迷的,他并不知实情,所以?倘若皇祖母要怪罪,应当怪到?我身上,而不该牵连七王舅。倘若……七王舅他随我回京,可皇祖母若怪罪下来,那我……肯定是不依的!” “若她又要将七王舅关起来,我还会?去救一次。那我们依然会?逃出京城,这——难道是皇祖母想见到?的吗?” 赵景洹方才见闻峤独身而来,便起身跟了过来,正停在闻峤身后不远处,听?到?这样一番话,心?神一&#xe863;,落在闻峤身上的眼神翛然一变,变得晦暗而缱绻。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回京之后的处境,并且准备为此而与温太后抗争。 赵景洹此刻的心?绪难以?言说,只是望着闻峤纤弱的背影,心?头?涌着一股暖流。 邵忠明听?了闻峤这番话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更有些无奈。 温太后的确没有对他明说会?如何处置赵景洹,但赵景洹之前是被关在大理寺,这次与安平县主一同逃出京城,回京之后会?如何处置,邵忠明的确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安平县主闻峤,深受太后宠爱,更是因为寻她而派出京畿重兵金陵卫,可见其受重视程度,回京之后定然是不会?受惩处的。 这一点,邵忠明可以?保证。 可 谁知安平县主会?更纠结与洹北王赵景洹的处境。邵忠明不敢保证赵景洹回京之后是何处境,一时便也有些无奈。 赵景洹看出邵忠明的无奈,他缓步上前,悄无声息的牵过闻峤的秀手将她揽在身后,上前一步低声道,“邵统领,我思虑再三,想我那些受了重伤的兄弟拖延不得,所以?明日一早想前往冀州府,尽快为他们诊治。” “既然回京之事尚未决定,金陵卫又掌京畿重任,耽误不得,邵统领何不派人传信回京,将这里发生之事尽数告诉太后,再告知太后县主的想法,由太后来决定此事,邵统领便不必为此事烦忧了。” 闻峤听?了这番话,立即领会?了赵景洹的用意,便跟着道,“对了,邵统领,七王舅身上也有伤,需尽快找大夫医治,眼下这天气炎热,耽误不得,所以?咱们得先去冀州府。” 赵景洹听?着身后传来的轻灵的嗓音,轻笑着道,“冀州府内驻有兵马,邵统领去了之后可与冀州府衙打声招呼,便不用担心?我们会?私下逃走?。在此之前,邵统领不妨先派人传信回京,看太后有何指示?” 邵忠明见赵景洹与闻峤这一唱一和,又及其配合的模样,无奈一笑。 “王爷说笑了,王爷乃皇族后裔,天人之姿,智勇非常,怎会?为难臣一小小统领?王爷说的是,臣即刻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今日这里发生之事,臣会?一一向太后禀明。明日一早,我们便前往冀州府,臣一定尽快寻医为王爷治伤。” “多谢邵统领!” 赵景洹颔首谢过,转过身来,看向闻峤的瞳眸却?是一片深邃。 他未曾多言。 然而闻峤望见那眼神,却?彷似读懂了他眼中之意,原先的担忧悄然而逝,面对他凝视着她,眼底倒映着星辰的双眸,心?口一跳,不敢直视地低了头?,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正被赵景洹紧紧牵着,半点未曾松开。 闻峤的心?跳得更快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七57、第五十七章 片刻后?, 两人折回?身来,闻峤心跳如鼓。 她的?手还被赵景洹牵着,她却不知赵景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倘若是无意的?, 她贸然?开口, 岂非让两人皆尴尬。可若赵景洹是有?意的?, 那他——是何意? 可他们是甥舅啊! 闻峤心跳得越发厉害,心里只觉得颇为纠结, 想将手从赵景洹的?手里抽出, 却又舍不得赵景洹的?手掌裹着她的?温度。 想着,闻峤决定转移自己的?思绪, 想起赵景洹方才所言,便低声道, “舅舅……方才向邵统领说要往冀州去, 可是有?何原因?” 赵景洹闻声侧眸看向闻峤, 见她精致的?侧颜在月白?色的?莹辉下皎洁若仙,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方低声道,“你既不知原因,为何同意我的?决定,还帮着我对邵忠明说那番话?” 闻峤一怔, 随即理所当然?道,“因为我知道舅舅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啊!所以无论舅舅做什么?决定,闻峤都会支持你。” 赵景洹被逗笑了?, 望着闻峤的?眼神?也越发柔和。 闻峤见赵景洹唇角扬起浅浅笑意,而衬得他清霁舒朗的?俊容恍若谪仙,一时看呆了?眼, 片刻后?才想起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道,“那舅舅可否告诉我呢?” 赵景洹微微颔首,牵住闻峤的?手轻轻一握,紧接着道,“去冀州府,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安抚邵忠明,降低他对我们的?提防。” 听?着赵景洹翛然?沉下来的?语气?,闻峤原先有?些?飘忽的?心微微一收,想到?他们此时的?处境,心思又凝重了?起来,她低声问,“那舅舅接下来是何打算?” “我也不能确定。”赵景洹看向闻峤,面色凝重道,“接下来得看京城那边有?何消息。” 闻峤明白?了?赵景洹的?意思。 他们离京已有?十日左右,而邵忠明带来的?消息,是他离京前发生的?,邵忠明离京之后?,京里有?何消息,他们尚不知晓。 赵景洹是想等到?京城的?消息之后?,在决定往哪里去?又或者说,要不要回?京城?所以他才对邵忠明说那一番话,让邵忠明传信 回?京,告知她的?皇祖母。 这?一来一去,即便快马加鞭,最低也许四五日,这?几日便是给与他们的?时机。 思及此,闻峤不安的?心绪才稍稍沉静下来。 于是,两人缓步往行帐而去,而赵景洹则悄无声息的?牵着闻峤的?手,直到?有?人走近后?,才不着痕迹的?放开,送闻峤回?了?行帐。 眼下他们的?处境未明,赵景洹虽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却不愿让闻峤心有?负担。 无论如何,他得确认他的?处境彻底安全?,并且能够保护闻峤之后?,他才能将他的?心意示与人前。 这?一夜,在金陵卫的?行帐内,闻峤倒睡得很是安稳。 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挥洒而下,落进这?青山秀水之间时,金陵卫拔营而起,带着赵景洹与闻峤,以及数十暗卫往冀州府去。 因为队伍中有?伤兵,不便快马赶路,到?了?前方的?小镇,邵忠明租了?数辆马车,让众伤兵,与安平县主闻峤换了?马车后?,继续赶往冀州府。 因为马车拖延了?速度,他们赶到?冀州府时,已到?了?午后?。 闻峤坐在马车内,撩开车帘看向宽敞的?街道两旁,见这?城内的?楼宇虽不如京城的?楼台建得华美,却更显质感古朴,另有?韵味。同色系的?楼阁鳞次栉比,排列有?序,古色古香的?灯笼沿街而绕,更添几分独特的?味道。 街道两侧除却络绎不绝的?人流外,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铺,奇珍异品,琳琅满目,糕点美食,目不暇接,而且这?里的?美食显然?与京城不同,更多各种各样的?面食,做得亦是颇为精致。 闻峤见了?忍不住直了?眼,瞬间便感觉到?自己饿了?。 赵景洹见闻峤看得出了?神?,秋水瞳眸更是盈盈生光,心有?疑惑,便微微侧身靠在闻峤身后?,顺着闻峤的?视线看向马车外,见到?一片皆是售卖各种吃食的?商铺,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他唇角笑意悠然?,低声道,“莫急,待会儿到?了?府衙,知州一定会好好设宴款待你。这?里是冀州府,这?宴席上定会有?许多这?里的?吃食,不会叫 你失望的?。” 闻峤被赵景洹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见赵景洹在她身后?突然?说话,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舅舅——你吓到?我了?。” 赵景洹见闻峤面上确实有?惊色,无奈一笑,“是吗?是我不好,不该突然?出声的?。”话落,却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在闻峤稍乱的?发髻上轻轻一捋。 这?一捋,却彷似捋在了?闻峤的?心口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清霁隽美的?容颜,闻峤心跳如鼓,隐约察觉到?,赵景洹对她似乎不一样了?。 邵忠明提前派了?脚程快的?亲卫先行一步到?了?冀州府,向知州打过?了?招呼。 冀州府的?知州姓贺,年过?不惑,长相一般,身形中等偏胖。得知安平县主与洹北王即将到?冀州府,便提前摆好了?宴席,为众人接风洗尘。 所以当金陵卫的?车马赶到?冀州府衙时,府衙后?院已摆好了?宴席,贺知州亲自前来迎安平县主闻峤、洹北王赵景洹与金陵卫统领邵忠明。 在亲眼见到?安平县主闻峤后?,贺知州心里忍不住叹了?声绝色佳人,心想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难怪盛名远播。又想到?安平县主独特的?身份,便越发谦恭,虽然?奇怪安平县主此来为何穿的?是男装,不过?面上却是不&#xe863;声色,越发伺候得小心翼翼。 闻峤许久未曾被人这?般侍候,一时只觉恍如隔日,然?而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却没了?方才马车上的?兴致,勉强饱腹之后?,便不再?进食。 赵景洹看出闻峤兴致缺缺,用过?了?午膳后?,便向贺知州借地方歇息。 贺知州早已有?准备,知道他们会在冀州府留宿几日,留在府衙多有?不便,将众人请到?了?府衙附近的?别院好生招待,连一应侍候之人皆已备下,甚至连大夫都已提前找好,就等着给洹北王治伤。 赵景洹知道后?,不由有?些?感慨。这?位贺知州长袖善舞,为人处世玲珑剔透,对于奉承之道显然?更有?建树,这?样的?人想不升官也难了?。 转眼便已入夜。 这?座布局别致的?别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邵忠明终究还是不能放心,也为了?安全?,特意留了?十数人守在别院各个出口,不过?也让别院的?人随意进出,其中就有?赵景洹手下的?暗卫。 赵景洹与闻峤歇息的?厢房在别院东厢,为了?方便与安心,赵景洹特意嘱咐将他与闻峤的?厢房挨在一处。闻峤知道后?,更是安心了?。 这?一夜,所有?人皆休息得极好。 翌日清晨,天色将亮之际,别院外传来些?许鸟叫之声。常弓闻声出了?别院,片刻后?又返回?,进了?别院后?步履匆匆的?到?了?东厢,敲响了?赵景洹的?房门。 赵景洹闻声起榻,穿好外衣的?同时,低声道,“进。” 常弓推门而入,面色肃正道,“主子,长陵到?了?,还带来了?京城的?消息。”说罢,常弓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迅速上前双手奉与赵景洹。 赵景洹系好脖颈间的?纽扣,又抚了?抚青蓝色圆领直缀后?,便接过?常弓递过?来的?书?信,看清外封上‘洹北王亲启’的?字样,眸色一凝,迅速打开外封,取出其中的?书?信。 将两张宣纸展开,对着宣纸之上遒劲的?字迹细看后?,赵景洹沉凝的?面色却是微微一缓,“中山王无恙,他虽中毒,却救得及时,已清醒过?来。” 赵景洹说罢,常弓亦是面色一缓,“九王爷既然?无大碍,那应该无大事?了?罢。” 赵景洹微微摇头。 信上说,自太子薨逝后?,皇上一病不起,且病势明显无好转之向,只怕拖不长久。如今朝堂大事?皆由太后?主理,但文武百官对太后?显然?不甚信服,加之皇上病危,太子已逝,唯一的?三皇子年仅两岁,眼看着帝位不稳,有?些?朝臣已是阳奉阴违。 更有?甚至,私下结党,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温太后?已然?察觉,然?而却又要依赖这?些?朝臣,实在没有?办法,便已然?向同为赵氏后?裔,皇室宗亲的?中山王求援。对他赵景洹逃离大理寺一事?更是毫不追究,待他回?京之后?,或许还会求助与他。 这?是赵景繁的?人送来的?书?信,信上所言不会有?假。 只怕京 城与朝局已是危机重重,难怪邵忠明此行而来,对他倒是颇为恭敬。 看来,是时候回?京了?。 想着,赵景洹收起信件,递给常弓,低声道,“将之烧掉,莫要留下痕迹。还有?,让长陵即刻回?京,临安府那边也要派人去信,莫让他们空跑一趟。” 常弓拱手应下,接过?信件道,“是。” “还有?,告诉众人,让伤重的?在此养伤,其余人做好准备,待邵统领收到?京城来信后?,我们便要启程。” 常弓有?一丝疑惑,“主子,咱们往哪里去?” 赵景洹眸色一转,声音低沉道,“回?京城。” 京城危机重重,却正是他需要的?时机,如今时机已到?,他与闻峤可以回?京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京了,剧情进展不会慢了。 PS:小天使们冒个泡哈,留评送红包呀! 顺便求个预收:(首辅娇宠日常(穿书)) 舒敏身为安国公府嫡女,冠绝京华,艳名远播,却成了国公府姻亲的工具,嫁给了军功卓著的定北王。 谁知这位定北王心里有个白月光,婚后将她弃如敝履,更是被白月光算计羞辱,含恨而终。 一朝穿进书里,成为国公府嫡女,舒敏决定改变命运,首先就要改变自己的姻亲。 她将目标放在了母族,人微势弱,日后却高中榜首,登顶内阁首辅的远房表亲任秋寒身上。 于是,借着各种由头,舒敏开始对这位远方表亲嘘寒问暖。 任秋寒人如其名,性情冷淡,屡见舒敏这朵高岭之花不为所&#xe863;。 他信奉娶妻娶贤,门当户对,对这朵高岭之花不屑一顾。 直到有朝一日,美人在怀,春暖香浓,高岭之花亲了他就跑! 任秋寒:…… 后来: 国公府来了一位真千金,竟然正是定北王的那位白月光,于是,舒敏不仅没了姻亲,还失了贞洁,最后甚至连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也没了。 就在京城权贵对舒敏的美貌虎视眈眈,等着落井下石,强取豪夺,试图将她纳做外室时,那位高中榜首的状元郎却转过身来,将她宠上了天,还一路捧上了首辅夫人的宝座上。 小甜文一枚,还请大家帮个忙点击收藏一下呀!点作者专栏进去就可以收藏啦!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