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 1、01 《没可能的夜晚》 文/金呆了 支持晋江正版! 文案: One Night Stand! Unimaginable Night! Unscrupulous Relationship / Wilful Immoral Love. 01 夜幕低垂,灯火次第闪现。 远处峰峦轮廓分明,近处椰林剪影摇曳。 海上浪花阵阵翻涌,冲上沙滩化作滩滩水沫,如是往复,夜晚像是被上帝按下片段循环键。 温柏义嶙峋兀坐,静止在海边,手上握着把塑料长剑,仿佛夜行的武士,深色背影融进深蓝的海与天。他等了好一会,没等到那个说“兄弟!帮我看着宝剑!”的江湖小兄弟。 “小温——新鲜出锅的炒花甲!”亮如洪钟的声音由酒店门口传来,是旅友。一个东北大爷,名唤王卓青,女儿远嫁,他与老婆辗转跟去S市。由干冷北方入湿冷南方,不习惯那阴嗖天气,两人跟团到海岛旅游。 温柏义应好,但那边不知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以为没听见,又在群里艾特了一下他。他回复:【听到了。】 结束一个人的安静,温柏义往回走,脚底粘了沙,踩在鹅卵石上,触感像女人的手,酥酥痒痒的。 他们是S市驴友7群的成员,群里500人整,这次出来临时组了一个群,名唤“南澳小分队”。群里本来7个人,两对中年夫妻,一位七十岁的精神阿伯,一个高中生,加上温柏义。今天早上临时加进来一个姑娘,王卓青叫她小秦,说是他女儿的同事,寒假出来散心,一个人怕不安全,也不想跟行程太紧的团,就跟着他们老中青吹吹海风吃吃海鲜。 绿野仙踪开叉连衣裙,玫瑰花骨朵开在饱满的绿意中,波西米亚风凉鞋流苏絮摇摆,露出骨感的脚踝。她的脚指甲形状漂亮,没有涂任何颜色,更显皮肤白皙。温柏义喉结动了动,向几位长辈招呼,“我先去洗手间洗个手。”其实是洗脚,脚底都是沙子。 秦苒微微偏颈,但没有回头。在这个散漫度假团里,他们年纪相当,很容易注意到彼此。 她初来乍到,与大家都不熟,加之人偏慢热,肢体、语言都比较拘束。 中午,她由揭阳高铁站出来,王卓青找车接的她,经南澳跨海大桥,在古渡灯塔王卓青帮她拍了张打卡照片,弥 补她缺席两天的旅程。这个团这两天在汕头玩了一圈,老人累了,都说要在南澳岛多歇一天。 王卓青问她介意吗,介意的话可以帮她再报个汕头的团。 秦苒求之不得,她哪儿都不想去,最好全程都呆在南澳岛。 王卓青高兴地领她进酒店,给她介绍团里的人,拉她入群。 “我们这里也就小温、明明跟你年纪差不多,你们三个可以一起玩。”小温是温柏义,S市中心医院外科医生,三十左右,年龄是秦苒估计的,S市中心医院医生的学历要求摆着,不会太年轻。明明是高中生,上一届全省物理竞赛三等奖,这一届与前十失之交臂,家人认为他得失心太强,需要放松一下,给他报了个团。王卓青踌躇地开口,“这个房间……” “我可以一人间的。”秦苒乖巧。 “我们正好两对夫妻,就一起,你汤叔叔和明明一间,小温倒是一个人,就是你们性别不搭……”王卓青把已成定局的事又喋喋了一遍,虽然唠叨,倒是给秦苒添了不少亲切感。 她微笑听着,没有不耐烦。 拖着行李箱,到前台办理入住。虽不是海岛旅游的旺季,南澳小分队居住的10层依旧住满,留下的只有偏贵的海景房。 “现在有哪些楼层啊?”王卓青问。 “20-28层有些还有空房间。” “26层有没有空的?” “我看看啊,”前台说,“有的。” “26层多少钱一晚啊?” “海景房是288元/晚,非海景房199元/晚。” “住26层,小温住那里,”王卓青时时刻刻记得秦苒是女儿同事,生怕怠慢,处处注意她的安全,“好有个照应。” “好的,王叔叔,”她对前台说,“麻烦帮我定个海景房。” 王卓青劝道,“海景房和普通房差不多的,我们的房间不是海景房,也能看见点海,浪费钱干嘛呀。” 前台默默翻了个白眼,秦苒低头掏身份证,不是很在意,“没事,难得出来玩玩嘛。” 王卓青心里有了数,果然像女儿说的那样,她这个同事家里挺有钱的。听说老公是艺术家,等会打电话仔细问问,搞哪方面艺术的。 * 东北人心里都有一个热带梦,王卓青来时信了旅游标题——“东方夏威 夷”、“中国马尔代夫”,衣着十足海滩风,椰影白纱绿意盎然。 秦苒也穿了条绿裙子,下来一瞧见王卓青,脸红了一下,他老婆丁小华笑说小秦和你穿了情侣装。 在大家的取笑声里秦苒脸更是烫得发烧。倒是王卓青得意自己的审美与年轻人一致。 酒店海鲜池打氧,各类海鲜十分新鲜,他们站在玻璃缸前,一个个认食,恨不能把酒店的海鲜都点上了。椒盐濑尿虾、白灼虾、清蒸皮皮虾,一桌三个虾,加上油爆小管、白灼墨鱼和螃蟹,没注意荤素搭配,导致两道蔬菜异常受欢迎,几筷子就没了。 鲜香四溢,大家陆续动手,吃起海鲜来。秦苒初来乍到,舟车劳顿只想吃点清淡的,不好意思开口,默默捞汤汁里的菜须。 温柏义洗完手回来,看了一眼,说:“再点两个蔬菜。” 阿伯老汤一边拿筷子掏蟹壳黄,一边咂嘴点头,“对,再点两个素的。” 秦苒拘谨地拨筷子,心想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温柏义便将菜单递到了她眼前,“看看想吃什么。” “我刚点了。”她想逃避,出口却发现有点不识趣,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幸好丁小华抢过菜单,着急了起来,她和王卓青不愧为夫妻,爱张罗的性子也同出一门,“点个汤,这个龙须菜鱼丸汤如何?” 秦苒点头。 “西芹百合如何?” 秦苒点头。 菜单是手写的,温柏义将那两道菜写了下来,又问了一句,“还想吃什么吗?” 大家都说没了。 他又问了一遍,秦苒舔舔唇,一抬眼恰撞上他问询的眼神,像一股和煦春风略过含羞草,她立马蜷了起来,避开眼神摇摇头。 “真没?” “没有。” 入夜的城市蠢蠢欲动,海滩的夜却像恹了。只有浪潮一阵阵不歇不止地翻涌。秦苒经过一处灯下蹲着看了会蚂蚁搬家。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漫散地汇往一处,走线虚虚实实,她努力伸出人类的触角感受,却一点没看明白它们的意图。徐思伦说蚂蚁搬家说明要下雨了,她抬头看着天,想举出反驳的实际案例。 但周身的低气压告诉她,好像是的。 要下雨了。 秦苒懒散地结束了饭后散 步,遥遥看见老汤拽着明明看海,明明颓气重,背脊还没老汤挺得直。秦苒想起今晚那个饭桌上比她还沉默的男生,撇嘴摇摇头,转身进了酒店。 到26楼,下电梯,秦苒看见了温柏义。她不是故意偷听他电话的,只是他在走廊徘徊,那是她回房的必经之路,也不熟,她有点怕迎面的尴尬,即便只是点头招呼的一秒功夫她也想躲。 她背身贴墙,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过去,反正长夜也无可打发。 那是个很甜蜜的电话,听得秦苒不自觉勾起唇角,入了神。那头应该是他老婆,他问她今晚吃了什么,交待今晚自己吃了什么。 细细碎碎,从吃的到喝的,都是温柔的日常。他说到今天早上去看了日出,形容日出原来不是慢慢浮出来的,而是像生孩子一样,先探个头,然后就整个蹦了出来。秦苒忍俊不禁,捂住嘴两眼弯成月亮,这个形容也只有医生会用。 她心里飘过疑惑,所以,他是妇产科的吗? 秦苒陷入自己的飘忽,耳边静了好会才反应过来,以为结束了,刚抬脚,裙摆微动,下一秒长长的叹气声传来。 那声叹气将空气里所有属于海边的轻盈皆凝住,听得人心头一沉。秦苒赶紧定住身子,拢好裙子。 接着是漫长的静止。没有通话,没有叹气,只是也没有开关门或是走路声。 秦苒看了眼脚下的地毯,有没可能他已经走了,只是地毯掩住了声音,倒是她像个社恐的傻子,原地躲人。 她失笑,猫着身子走出阴影,下一秒温柏义清朗的声音突然冒出,把她吓到魂飞魄散,“青澳排挡那边海潮风味还可以,要是饿了可以吃点。这家酒店的菜一般。” 秦苒捂住心口,手撑在墙上,清清嗓门说:“好的,谢谢推荐,我正好饿了。” “嗯,我看你晚饭没吃什么。”温柏义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微笑回视,尽量保持仪态。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对视,第一次是他拿着菜单,问她要不要点菜,她非常腼腆地说不要,第二次是让她去吃夜宵。 “还可以,我消化比较快。”她心虚地找补。 温柏义没说什么,由兜里掏出张房卡,面无表情刷卡进了房间。 秦苒机器人回 头一样往电梯走,电梯门合上,卷发缎子坠落,她双手捧住脸,掩住羞耻狰狞的表情。他不会把自己当做偷听狂,太尴尬了。 抵达一楼,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人家没说什么。想着,就饿了,真往青澳排挡走去了。 他推荐的海潮风味人有点多,秦苒发现另外一家人不多。她不想排队,在两者之间来回踱步,最后还是信了温柏义的推荐,他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信任。要是没有电话结束那沉重的叹息就好了,那叹息声与电话中的甜蜜相悖,听得她心情也很差。 秦苒瞎点了几个菜,最期待鲜灼鱿鱼,配的是芥末酱油,有种路边日料的感觉。菜端上来,她说完谢谢,温柏义从天而降,打碎秦苒刚安慰完自己的“不尴尬”。 四人位置,他坐在她的斜对角,没说话。他应该洗了澡,身上飘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头发湿漉漉,距离干干净净的人民医生模样就差一件白大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2 今天是周末,薛尔惜律所休息,他父母她父母那里皆没回。她打来电话是饭后,四下安静,温柏义忘了自己是如何控制自己,无事人一样絮叨家常。她语气如常,甚至比之前阵的慵懒更聒噪了些,最后小心翼翼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他哑着嗓子,囫囵嗯了声。薛尔惜听出他不想提,让他放松放松,别胡想,都过去了。 挂了电话,他长长舒了一口浊气。试图将鼻腔里的湿浊,胸腔内的积郁,一道呼出。 绿野仙踪在墙侧昙花一现,温柏义收回揉搓脸颊的手,定在那里。她呆在那里多久了? 他等了会,直到她一脸迷茫出来,见到他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倒退一步,明明是她先守株在那的。 “青澳排挡那边海潮风味还可以,要是饿了可以吃点。”他开口,“这家酒店的菜一般。”前几天在汕头吃了几家不错的菜,她没参加到。南澳小分队别看老弱偏多,老汤对吃是很有讲究的。 秦苒应好,还说了什么,温柏义忘了,只知道分道扬镳后,他饿了。 洗澡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去年他升主治应酬变多,各家药商、器材商,加之研究生、导师学术聚会,腹部浮出肚腩,尔惜有次洗澡捏着他的肉笑他,你胖了呢,岁月当真不饶人,以前求你长肉都不长,现在说长就长。 温柏义自觉还好,她摆出嫌弃的脸,不悦表示自己节食运动保持身材那么辛苦,为什么男人长了肚腩居然毫不羞愧。 当时只当玩笑,没想到早已出现不平衡的杠杆。 踩过松动的窨井盖,卡拉卡拉,尔惜很害怕这种东西,怕掉下去,他从小就喜欢踩,然后看她担忧地捂嘴巴。 行至自然之门,宵夜门面绵绵排开,那个小秦果然在海潮风味。 她叫什么?温柏义看了眼群里的备注,发现她没有改备注,只是自带的微信名字,是一只Emoji兔子。他低笑,受惊的时候确实很像兔子。 因为不知道名字,叫小秦怪怪的,坐下等了会,见她也只是低头吃,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整个人放松下来。 很好的状态,认识的陌生人。王卓青太自 来熟了,空气里时刻充斥着他的周到,热闹是热闹,聒噪也是聒噪。 秦苒点了份紫菜炒饭,椒盐虾菇,鲜灼鱿鱼。温柏义点了份清蒸生蚝,鲜嫩的蚌肉上铺满了蒜沫,他一筷子一个吃得很快,吃完对面还在慢条斯理,他没走,就这么静静等着,等了会他心血来潮叫了瓶冰啤酒。 胡萝卜丁、紫菜配上鸡蛋,粒粒粘米,紫菜炒饭太香了,秦苒一勺一勺吃得忘我。徐思伦说过,享受美食是人生最美妙的事,她对吃一向不太感兴趣,这炒饭不错,但估计徐思伦看不上,他现在各种山珍作伴,应是看不上这平常炒饭的。 一盘子炒饭全数下肚,盘沿的米粒都给刮干净了,擦嘴时才想起来温柏义在对面,她忙低下头,掩饰满足。 “很好吃。”温柏义看着她,“我刚查了一下,这家的紫菜炒饭很有名。”他见她吃得香,酒抿得越发频繁。可惜不能叫一份,深夜吃米饭太罪过。 “嗯,”她擦了擦嘴,“你要不要吃一份?” “不了。”他又抿了口酒。 秦苒见他在喝酒,身子重不想动,招呼服务生,“麻烦给我也来一瓶。” “要冰的还是常温?” 很周到的提问,却把秦苒问住了,她被点穴在那里,干巴巴眨眼,直到温柏义投来疑惑,她轻声说,“常温。” “到底年轻,吃了这么大盘米饭,还能喝酒。”完全不在意体重。她裸/露的肩头有属于女孩儿的单薄,两根细吊带险险勒在肩上,挂住漂亮的弧度,他避开目光,又咽了口酒。 秦苒听来以为他在说自己正餐时不肯吃,解释道,“晚餐时我胃口不太好。” 温柏义扫见她较真的表情,“我没别的意思。” “哦。” “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啊?” “你是做什么的?” 声音在空气中短兵相接,又在尾声处撞得低了下去,也不知哪一道分出了胜负。 温柏义说:“你猜。” 秦苒老实:“我是老师。” 他偷笑地抿了口酒,秦苒以为他在笑自己老实,其实他在笑这么内向怎么做老师。 酒来了,服务生忙,放下酒和开瓶扳手就走了,她生涩地拿起开瓶扳手,小心翼翼卡在瓶口找着力位置,温 柏义接过扳手,爽快地开了瓶,将酒推到她面前,确认了一句,“能喝吗?”连开瓶都不会。 对啊?能喝吗? 秦苒内心自问自答,忘了回答,默默转动酒瓶,陷入自己的世界。 周围喧闹不止,老人中年人情侣小孩的声音层层叠叠,他们就像拼桌的陌生人,直到温柏义品种的酒饮尽,秦苒搁下一口没喝的酒,“走。” 温柏义看了眼那酒,液平面还在瓶口,一口都没喝。但他没问,招呼服务生结账。服务生问一起吗? 秦苒说,“不是,麻烦分开结。” 他们默契地掏出手机,没有人不识趣抢单,等待服务生输入数字来扫他们。 南澳岛温差大,下午还挺热的,此刻气温骤降。走出海潮风味,秦苒抱了抱手臂,安慰冻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温柏义站她身侧,轻咳一声,拽了拽自己的衬衫衣角,“要不要?” “不用。”秦苒拒绝,身子弯成一张弓,快步逆风行走,“走快点就不冷了。” “好。” 走了两步,秦苒问:“你什么科的,还没说呢。” “你没猜啊。” “妇产科。” 温柏义笑,“错了,猜反了。” 反了?秦苒说:“那就是儿科。” 这么一听倒是有理,但还是错的。“不对。” “啊?”秦苒糊涂了,妇产科的反面不是儿科吗?“重症监护?” “越来越远了。” “那你直说,我太不懂这个。” 他轻咳一声,“通下水道的。” “……”不是说医生吗?为什么变成技术工了?秦苒一脸迷茫。 “泌尿外科。”他见她不明白,便也不卖关子了。 秦苒愣了一下,转了个弯想明白了,敷衍地发出了两声干笑,“哈哈。” “你呢?教什么的?”温柏义问。 “你猜啊。”秦苒朝他狡黠眯眼。 温柏义挑眉,她不木讷啊,他揉揉鼻子,“小学初中高中?” 她音量调高一格:“都不对!” 他吃瘪,但她如何也不像大学老师,“是高校辅导员?” “不是!” “哦。”他发出一声恍然。 “什么!”秦苒扭头,她不信他这么快猜出来。 他先没说话,在她脸上巡睃,由眉到眼,由眼下滑至 鼻,再到唇,颇为恬静的长相,确定道,“职高的老师!” 她精气神秒瘪,这猜的太快了。她捧住脸,好奇道,“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他得意地两手抄进兜,见她缩得蝴蝶骨绽开翅膀,胸前的沟壑越发深邃,没法淡定地居高临下与她交流了,遂扭开脸,耸了耸肩,“快点走,冷。” 他们小跑起来。秦苒跑动间感受到胸口的颤动,不着痕迹侧身扯了扯抹/胸的高度,他问:“教什么的?” 她不肯说了,“你猜。” 行,杠上了。 “英语?” “错。” “语文?” “……” 秦苒不想说话了。没劲死了。 温柏义等了会,直到走到酒店门口才回头看见她嘟囔的表情,“不会真是语文。” 秦苒撇下唇角,故作不悦:“我的履历写在脸上吗?” “哪个学校?”见她又要让他猜,温柏义直白道,“S市职高没几所,很好猜的。” “卫校。” “那我们医院的护士很多都是来自你们学校的。算半个同行了。” “哦。”这么说来是的,但她就教了一年,医院与卫校之间的联系她还不算很清晰。 “多大?” “你多大?” 都不能好好聊天了。温柏义自己种下的因,自己老实:“我89年生人。” “93年。” 海风在空中呜咽,低鸣过耳畔。秦苒与他走进电梯,体温稍稍回暖。她垂眼,看着身侧他的手,白皙修长,很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睡了,拜拜。” “好,晚安。” 合上门,秦苒埋进被窝,这么清凉温润又俊朗挺拔的男人,为什么要叹气的呢?她试图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这样好过愁自己的无解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03 张春和严笑儿是另一对夫妻,比王卓青夫妇安静一些,他们在群里问明天谁去看日出。 秦苒刚准备问几点,徐思伦的电话就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接了起来。先是一阵嘈杂,没会他捂住声筒,拢除杂音,“到了吗?” “嗯。” “几个人,住的怎么样,天气怎么样?安全吗?你那个同事靠谱吗?”他似乎很急,一串问题丢下来,换作别人估计得懵,但秦苒早就习惯了他的急脾气。 “挺好的。” 她随口应和,并未细答。 “那就好。” 呵,实际你也并不关心,不是吗?作秀。 秦苒切到微信界面,问他们几点起来,他们说夏天在东角山看日出,冬天就在青澳湾沙滩看好了。他们确认了一下日出时间,六点集合。秦苒报了名,跟徐思伦说明天要起床看日出。 徐思伦说你看日出起得来,怎么陪我出差起不来? 秦苒鲠住,为他这番强词夺理目瞪口呆,“我哪有!” “你哪里没有,上次去上海你说起不来。” “那是当天来回,我第二天有课,累。” “那我去北京那次......” 他不提还好,提了秦苒像被泼了桶油漆一样,又呛人又窒息,恶心死了,“我就是不想去。”她不去,他自然有人陪着去,这还重要吗? “你看!”徐思伦得了理,“你宁可自己出去玩也不陪我。” “我困了不想说了。”秦苒这次出来是心血来潮,没商没量,要不是让王珊珊替一次监考,将旅游意图和安全犹豫外泄,这可能会是她一个人的旅行。 站在人生抉择的关口,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只想逃出来偷口气。第一次抉择是高考,她听从八方意见,念了师范,现在看来很无趣;再是她结婚,她违父母意图与徐思伦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当时闹了一番,虽说大家现在改口称她有远见,秦苒却暗恨起自己狭隘的颜值主义。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徐思伦那边还在叮嘱,她这边已经没了耐心,将手机放在床上,放下后觉得这样不对,不能显示出她的愤怒,重新拿起摔了一下,太轻 了,再拿起来,用力掼在床上,手机被一下一下砸进鹅绒软被中,声音冲撞得断断续续。 * 温柏义回房刷了个牙,吞下安眠药,在APP上看了会最新文献的摘要,走神间扫见大开的行李箱里尔惜准备的瓜果干。她担心没有充足蔬菜水果补充,于是硬给他装了点,可他不爱吃零食,也是瞎操心。秦苒似乎比较喜欢吃蔬菜,不知道她吃不吃这玩意。 思及此处,腿一蹬人已经杵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晚上敲姑娘门不好,明天问她。 南澳小分队很有集体意识,除了明明,均主动参加明天的日出活动,最后明明也在老汤的劝说下答应了,但不能保证起得来。 温柏义说,【起不来明天我们来拉你。】 大家都表示赞同,21:30之后,群里就没了秦苒的动静,温柏义当她睡得很好,没成想她睡得很糟糕,第一个在酒店大厅等。 温柏义下楼时,王卓青大嗓门正在询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苒摇头,说还好。她虽起得早,但也还捯饬了个淡妆,身着阿尔卑斯少女系樱桃印花针织衫,配上BV红色编制手包,休闲中精致感十足,温柏义有些怀疑她教师的身份了,职高老师一个月的收入怕是买不了这一个包。 他们离北回归线标志塔很近,出发没多久就见到两个倒L型立柱托住一个球。 秦苒下车就开始北回归线是什么意思。 “是指太阳光线可以直射至地球最北的界线。”在页面出来前,明明告诉她。 秦苒点点头,“我知道亨利米勒有两本书是《南回归线》、《北回归线》,但没看过。” 明明冷冷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碰到你的强项了吗?”秦苒笑问。 “这算什么呀。”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等张春夫妇拍完照片,故作不稀罕忸忸怩怩被老汤推到北回归线底下,摆拍游客照。 恰是日出蹿出,天边的朝霞渐次饱满,明明背朝海面,瘦削的剪影酷极了,秦苒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她等会要给他看,有《三体》的感觉。 温柏义在边上买了几个包子,给大家分,状似随机,不知有意无意,轮到秦苒的是一个菜包。正好轮到她拍照,她 将包子放进包里,交到温柏义手上,“帮我拿一下。”没有随行的同龄女孩子,她莫名和他亲近些。 秦苒站在北回归线标志塔下,越发玲珑精巧,王卓青举着相机努力对焦,画面仍然因为手抖一阵虚焦,丁小华指挥他如何拍照,两人不觉较量起声量来,倒是七十岁的旅游老将老汤稳稳当当,拿着他的单反以秦苒为参照,指导明明拍照。 温柏义捏着柔软的红色皮包,三两口啃完了包子,举起手机随意拍了两张,秦苒接过包,拿包子时看见徐思伦问她起来看日出了吗? 她左右扫了一圈,发现没人用手机拍,问温柏义,“你拍照了吗?” “我不拍。” “我说帮我拍了吗?”她有点不好意思。 他轻咳一声,掏出手机,“拍了两张,可能拍的不好,设备有上限。” “没事。”她探头看了两眼,“能发给我吗?” “私发吗?”他刷了刷列表,“我没你微信,要不加……” 她回复徐思伦【起来了】,没在意温柏义后半句,打断道,“那就发群里。”她补充道,“不是大家的照片都会传到群里吗?”她昨晚看到群里大家一直在传白日互相拍的照片。 “好的。”温柏义不作他想,发了上去,提醒她,“拍的不好不能怪我。” “没事,你的手只要手术做得好就好了,不需要会拍照。”她玩笑。 秦苒将照片直接转给了徐思伦,那边回复构图不好,把你的腿拍短了,这句话等秦苒看到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发完照片她便将手机塞回包里,认真啃包子,南澳小分队几人站在海边三两扎堆,身后不少看日出的游客,十分热闹。 王卓青似乎在劝温柏义,“想开点,走了就走了,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也到了生孩子的年纪,后面有了自己的小孩就好了。” 温柏义沉默地看海,没应声。王卓青滔滔不绝,话题发散到了小孩读小学的择校问题,他外孙暑假一过就要读小学了,全家都在纠结学校。温柏义身旁的夫妻又开始了没有尽头的讨论。 秦苒朝温柏义那努努嘴,问严笑儿,“他怎么了?” “他的狗走了,听说养了16年。”说来挺唏嘘,但一听是 狗,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张春:“年轻人重感情,走不出来,失眠很严重。” “这个宠物是不能乱养的,养了就像小孩一样的。”老汤说,“我认识对夫妻,狗以前睡在他们中间,狗走后好几年,他们夫妻床中间还是会空一个位置。” 严笑儿:“哎哟,听得怪难受的。” 秦苒不清楚其间确切的情感,她没养过宠物,但想到那个走廊叹气的男人,又觉得他为这桩事伤心倒也不奇怪。 刚刚他翻照片,秦苒前面几张就是他和狗的照片,还有他老婆。由于是缩略的照片,她只扫见轮廓,他老婆是短发,好酷。秦苒自有意识以来,从没剪过短发。 太阳由云间飞出,金光雀屏绽开,朱红色粼波惹得一众游客争抢位置拍照,温柏义随手拍了两张,说实话,再好的技术拍一轮日出,都不如静静用肉眼享受个把钟头。 秦苒给他们让位置,一挤一攘站到了温柏义左侧。 秦苒感叹了一句:“很美。” “语文老师是不是该念首诗?” 秦苒一片空白,似乎只有“好美”这颇为寡味的词,拧眉想了想,“日出江花红胜火……”下半句什么来着。 温柏义见她想得认真,眉头都打结了,抱歉道,“我开玩笑的。” 红日的光一发不可收拾,染红了整个天整片海,映得秦苒脸红彤彤的。 温柏义也不由为漂亮姑娘倾目,“我们30层有个观景台,那边的日出听说也很妙。” “是么,”秦苒陷在大自然的壮阔中,“那我们明天去看。” “我们”是他们两人还是南澳小分队,并未细说,他们也没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旅游啊。”他问。 秦苒心醉日光,没有保留,坦然道:“心情不好,想出来散心。” “没找个伴儿什么的?”他问出口又觉得不合适。人家心情不好,他这是伤口撒盐了,刚要扯别的,就见她弯起眼,道:“找了啊,你啊!” 漂亮的太阳淬在眸中,灼得人心神荡悠悠,温柏义平静地回视:“那我好幸运。” 秦苒定定看着他,直到温柏义眉头微蹙,避目偏身,才惊觉自己那怜惜的眼神有些过度,掩饰地拨弄了 一下卷发,“多练习几次告别,我们也许会习惯告别。” 温柏义先是愣了一下,低笑地自嘲,“狗已经走了半年了,我们人类哪有这么长情。”不过是个回避问题的借口罢了。 秦苒偏头,与他目光撞在一块。温柏义眼睛里的日出像是拧过的、潮湿的高色饱画布,干巴巴地挠人心尖,又湿漉漉地湿化气道。 她半试探半安慰,“那就当给感情祛魅。” “给感情祛魅……”温柏义将这几个字在舌尖缠绕,半晌笑出声来,复杂地看向她,“语文老师的话我果然听不懂。” “彼此彼此。” 王卓青东拍拍西拍拍,恰好捕捉到秦苒与温柏义站在一起的画面。 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两人姿势默契一致,皆是抄手护胸的防备姿势,肩稍稍倾向对方,似乎是要听清对方说话,又似乎是旁的眼神交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04 旅客们三三两两沐浴在晨光里,唧唧哝哝,借机找光影俱佳处拍照,老汤最向往海岛,十余年前与尚未过世的老伴来过一回,他说这里的风车不错,等会下午大家一起去晒晒夕阳,拍拍照。 张春夫妇用超大号保温杯背了酒店里的咸粥出来,打开杯盖一人倒一口,他们让年轻人先喝,明明拒绝了,秦苒闻着香,见严笑儿殷勤地往嘴边送,还贴心帮她吹热气,不好推拒,笑眯眯接过。 粥里加了不少菜沫,少量萝卜干,浓厚鲜稠,秦苒一口灌尽还是留了一层流不下来厚粥,浅浅的蜜桃色唇印印在保温杯口,她想要擦一擦,由包里取纸巾时,她听见了温柏义嗦吸粥的声音,“好香啊,比潮汕的名粥还要好喝。” 出来旅游生活都糙得很。 秦苒瞥了眼那杯口,已经分不出她喝的哪边他喝的哪边,趁严笑儿继续倒粥的间隙,她打眼细扫了一圈。 温柏义走到她身边,忽然问道:“你养过狗吗?” 秦苒摇摇头。 “怕狗?” 她再次摇头,不好在爱狗人士面前说不爱狗,但,“没什么兴趣,就像路边的花花草草,春日见到会夸一句好看,然后走开,等下一个春日再夸一句好看,但不会想搬一盆花回家去。” 温柏义闲着,年龄相仿,想与她聊聊,找了个话题切入,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让你吟诗,你开始现作散文了吗?” 秦苒:“我怕你觉得我没有爱心。” “不养狗怎么叫没有爱心。”他说,“不随便三分热度也是一种爱心。” 秦苒:“那我当你夸我啦。”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丁小华瞧见他俩郎才女貌往那一坐,精致的一帧,走过时拿起相机对准他们,打趣温柏义,“到底是年轻人有话说,前几天小温跟着我们这帮老人家就没怎么笑过,旁边旅行团的小妹妹还问我,你们的导游是不是不开心。” 秦苒掩唇偷笑,确实,这样的小团里,温柏义这样的角色确实像导游。 温柏义忙摆手想要撇清,丁小华马上拉来帮手,两人凑堆一唱一和,把温柏义说得无地自容。要 说温柏义这种长相搁在影视界绝对是师奶杀手,正派温润的清俊模样。 等她们被旁的热闹吸去目光,秦苒问,“为什么会选择来南澳岛?” “想看海。”温柏义反问,“你呢?” “我上高铁之前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她只是想远游,又怕不安全,不小心搭上了他们这个小团。 他似乎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南澳岛?” “很奇怪吗?”这是什么知名地方? 温柏义想了想,“哦,不奇怪,”只是话锋一转,“但你来了不爱上这里就会很奇怪。” 他凉润的嗓音调剂了清晨的困顿,秦苒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剥夺他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我要是没爱上呢。” “等你看了这里的夕阳。”温柏义确信她一定会醉倒在夕阳里。 “要是看见夕阳也没爱上呢。” “还有风车。” “风车有什么好看的。” “那下午我们租车在沿海公路开两圈。” 他就像个尽职的导游,努力游说,想抓住漫不经心游客的好感。 秦苒从南澳跨海大桥来时,脑海确实飘过一念——若能在一个晴好日子,沿着沿海公路开车兜风,想必惬意。 “这个听着不错。” “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会短途自驾,常带我家狗出去。” “就你俩?” 他否认,“不是……”也没细说还有谁,“它非常喜欢看海,每回都要将头探出窗外,这时候我都会开得很慢,去过S市旁边的一座渔业发达的小岛,是冬天,停车时它冻出了两条鼻涕。” 她脑补出了画面,“跟人似的?” “是。”温柏义提起狗,笑得毫无保留,“但是如果你要关窗,它会不开心,一定得开着,宁要风景不要温度。” “它是什么品种?” “拉布拉多。”它是一只自身寿命超过拉布拉多平均寿命的长寿狗。 秦苒问:“叫什么?” 温柏义顿了顿,似有些不好意思,“泼皮。”有认真取过名字,但后来闹它闹习惯了,也忘了它本来的正经名字。小时候叫它小泼皮,后来叫老泼皮。 “这名字好玩,”秦苒想起桩麻烦事儿,“那你应该得经常遛它。”这么喜欢玩的狗。 “嗯,早一次晚一次是 最少的,如果休息在家,它会想尽办法要拉我们出门。”温柏义列举了狗鸡贼的时刻,比如叼着狗绳站在门边装可怜,比如不停闹你直到你投降,“后来它走不动了,我……我买了一个辆婴儿车推它出去。”泼皮十二岁时,温柏义就已经在预习告别了,“我会收集它的一颗颗掉落的牙齿,一根根脱下毛囊的胡须,用密封袋封好,写上日期,装在盒子里。” 直到它牙齿掉光,老得没有力气咀嚼,胡须、鼻头渐渐变白。最后时光,温柏义带它去医院输营养液,拖延彼此相伴的时光。去接狗出院回家时,他在门口撞见了尔惜,她猫在一个风衣男人怀里哭,那个男人他见过,是她的上司,她叫他老大。 温柏义讲到这里,陷入沉默。 秦苒不知他话语里颠簸的关于“我”和“我们”的留白,单纯想象狗狗的画面,涌起些许怅然,“和养一个小孩一样呢。” “不一样,”温柏义饮了口矿泉水,“小孩长大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但是狗长大就只会有你。”所以他对宠物这两个字本身多了几分怜惜。 秦苒跟着落寞,“你和你老婆一起养的泼皮。”她好奇他老婆。 “嗯。”他配合的应了一声,似乎只是出于不叫她话落空的礼节。 温柏义起身往海边走去,日出如渡金身,将他忧郁的背影浇成模具,漫漾在秦苒的大脑里。她跳跃地冒出这个医生还挺好看的想法。 有一刻,岸边陷入静谧。 秦苒四下张望,发现是她入神了,其实还是挺吵的。北回归线是热门打卡处,不少岛上居民兼职导游工作,纷发传单。秦苒接过,随意扫了几眼,再往海边望去,温柏义还是那个姿势,长身鹤立,孤影向阳。 那一帧好像定格了。 秦苒起身,一边走一边对折传单,几步路走到他旁边,朝他扬扬传单,“在想泼皮吗?”她说着叠起乌篷船,“我们折一只小船,把想念叠进去,丢到海里。” 温柏义两手抄兜,偏头看着她手上麻利的动作,“语文老师真浪漫。” “我大学实习的时候,学生教我的。”她自嘲道,“我可笨了,学了好久。其实我对手工艺并不感兴趣,但她很有耐 心,一边教我一边给我讲她和外婆的故事,我那些琐碎的耐心在学生面前真是不值一提。” 手部有条件反射一样,不需大脑思考,指尖引领纸船成型。乌篷船船身狭小,船篷低矮,叠出来有一个可爱的小肚子。 她得意地将小船献宝一样递到温柏义眼下,见他声色不动,自觉幼稚,讪讪缩回手,“算了。” 温柏义赶紧接过,“没有,只是这船和我见过的船叠法不一样。” “你见过的是什么样的?” 温柏义扭头,由地上捡起一张别人丢弃的传单,也叠了起来,中间一度忘了,试了几个叠法,最终外科医生灵活的手指获胜,一个锡箔元宝船叠成。秦苒看着那只船,一时语塞,“这是……给逝者的。” 温柏义这才想起来,确实是小时候家里清明前会叠的东西。 秦苒将两只船摆在一起,恰是应景,“那就一起放进海里,给泼皮。” 温柏义深深看了她一眼,轻扯唇角,跟在兴冲冲的秦苒后面,“你觉得能飘多远?” “一米?” “你看这个浪头。”一厘米都悬。 海水一波一波往他们脚边卷来,翻涌的白色沫花没有歇止迹象,秦苒遗憾地看着手上两只纸船,“那……” 温柏义说:“下午开车找片安静的海域。” 让想念飘得远一点。 “好啊。”秦苒本当他不感兴趣,见他认真对待此事,涌起一点快乐。她拿着两只纸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包,犹豫这船怎么摆放。 温柏义未言语,只抬手拎过,两指默默夹着,再度浸入晨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05 徐思伦在S市大厦顶层艺术画廊开展,有几位本市业内名流撑场,据说这在本市艺术领域是排得上号的展了。 秦苒父母均出席了开幕仪式,秦苒本人却缺席这一重要活动。该消息由王卓青在桌上轻飘飘释出时,温柏义挑弄蟹黄的筷尖僵在壳里,很快没事人一样地继续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完日出,聊聊天,在海边散了会步,他们照例找了家当地大众点评分数很高的海鲜馆,秦苒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进了馆子就跑去洗手间了,以至于话题围着她打转,她全然不知。 严笑儿说没睡好就是胃口不好,居然去了这么久。 明明倒是难得提问,“搞什么艺术的?” 艺术家,这个职业听着颇为玄乎。 “不知道。”王卓青忘了问了。打电话给女儿本是想问秦苒老公干嘛的,结果听到对方交待好好关注她的情绪,又被八卦勾走了。 “艺术家么,有些方面总归是比较‘自由’的。”严笑儿叹了口气,“吃苦的总归是女人咯。” 张春否定,“人家就是出来旅个游,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出来旅游,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老公还在办展,明显是婚姻出现状况了。她关切道,“她多大了?” “不到三十。” 这年纪一落下,严笑儿和丁小华皆是重重叹了口气,同为女人,不禁感同身受,为其波澜的命运哀叹,“也好……年轻,想开点能早点重新开始。” “就怕想不开,又拖下去。” “没小孩。” “她那个身材一看就知道没生过。” “也是。” 温柏义安静地吃着螃蟹,面色平静,似乎对他们的话题充耳不闻。 S市有螃蟹,不过是湖味大闸蟹,小家碧玉,细胳膊瘦肚皮。味道也是清清淡淡,十分矜持,需要小碟小碗的配料醋激发鲜香。这里的海味螃蟹不同,味劲肉足,异常丰满,每一口都有饱足的肉感。吃螃蟹就像做一场剥光衣服淋漓尽致的爱,压着不收不敛肆意叫唤的姑娘,舒服痛快。 他咀嚼着,思维漫游着,猛一口咽了个饱足,意 识到自己脑海里在想什么,呛得满脸通红,连忙喝水,咕嘟咕嘟,咽得喉结慌促滚动。 秦苒由洗手间出来时,补过妆,两颊粉嘟嘟的,衬得整个人精神满满。 她没回复消息,徐思伦便打来两个电话,见她没接,发了段和她爸妈一起拍的视频。视频里,秦母身着前阵定制的墨绿旗袍,人造毛坎肩,发型复古。秦苒一下心软,在洗手间跟徐思伦开了视频。他一看见她就问是不是没睡好,怎么气色不好,身后的父母着急的探头,抢着看她。 异乡的落寞一扫而空,秦苒忽然后悔自己冲动跑出来旅游了。至少由这刻的视频看来,她很幸福。 十人圆桌,他们八人,有三张连坐空位,一张挨着温柏义,一张挨着老汤。秦苒自然地在温柏义身侧落座。 她依旧只动了动蔬菜,吃的还不如昨晚积极主动,温柏义生怕忘了,指了指螃蟹,“那两只是你的。” 他们是一起分摊餐费的,螃蟹也是按照人头分配的。 “你吃。”秦苒将螃蟹转到他跟前,温柏义拒绝了,她又问别人,“你们还有谁要吃螃蟹吗?” 螃蟹很快被夹走,并收获两声谢谢。 温柏义问:“不吃螃蟹?” “嫌麻烦。” 他低笑,“这回答新鲜。”又问,“那你以前怎么吃的?” “我老公弄给我吃的。”她说完烦躁地捂住了嘴巴,别开脸去,一阵恶心。就是友人与她道,徐思伦跟别的姑娘很亲热,秦苒装傻否认,被人揭穿“都给姑娘弄螃蟹了,这种细碎事绝无可能是场面应酬”,才把秦苒内心粉饰的恩爱撕得粉粉碎。 温柏义讶异,讽刺回去,“那没有老公都不吃螃蟹了?” “哦。”她板起脸,极端丧气,“是的,我以后都没螃蟹吃了。” 两人之间冻起一层结界,有会没说话,秦苒默默夹了会菜,机械闷头。最后一道酒酿圆子上来时,张春先给明明张罗了一碗,香浓的发酵甜味挠着骚动的嗅觉,秦苒眼巴巴盯着,涌上了食欲。 温柏义扫见,“想吃酒酿圆子?” 她点点头。 隔得比较远,他知她羞涩,便起身帮她抄了一碗,递给她时开口道,“你不会以前连这个都是老公做的 。” 她眯起眼睛,听出了嘲讽之意,“是爸爸做的。” 他愣了一下,忽起作弄之心,“哎”了一声,道,“不客气。” 秦苒噗嗤一声又赶紧憋回去,挤出不悦的表情,桌下轻蹬他一脚。 温柏义轻咳掩饰唐突。成年男女的情趣玩笑常在线内线外徘徊,上不得台面又无伤大雅。好在,接下来的用餐他们都分外规矩。 * 南澳小分队是自由团,时间安排很松散,中午留了两小时休息。 回到酒店,电梯抵达十楼,六人疲惫迈出电梯,念叨要赶紧睡一觉,等电梯门合上秦苒才意识到只剩她和温柏义了。 电梯的安静将人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呈倍数调高。 秦苒挪了挪脚,往电梯角落的扶手一靠,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下午我们是自驾吗?” “本来想定一辆小巴的,但他们说自驾舒服,所以租了两辆车,不贵。” 秦苒当然不介意价格,“谁开车?” 温柏义扭头,“你要开车吗?” 她刚想问可以吗,脸上马上一讪,“我好像没带驾照。” 秦苒回房翻了翻,确定自己没带驾照。说走就走的旅行,有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尴尬。 下电梯时她说回房找一下,于是拿起手机想跟温柏义交待一声,自己没找到驾照。她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好友关系。 她点进他的微信头像,想要添加,结果提示【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她愣愣地盯着他的风景头像,心道,这人原来不似表面上好相处。真酷。 在秦苒心里,微信有两种人很酷。一是用真名的,那都是放弃隐私干实事儿的,还有一种就是关闭好友添加的,这种人工作圈大到需要进行屏蔽的程度。温柏义两样占全,不愧为人民医生。 温柏义回房没直接睡,在房间将口袋里纸船小心翼翼撑起形状。 吃饭时由于不方便,又怕弄丢,于是将纸船拢压成薄纸状,本想跟秦苒说一下,结果她并没有想起纸船的事,遂也作罢。 他拿起酒店的铅笔,在两艘船上分别写上“To 尔惜”、“To 泼皮”。只是躺到床上,想起最后泼皮恹恹的表情,连贯上尔惜在别人怀里的画面,心口燃起 怒火,一口灌尽床头柜上的水,粗鲁地将尔惜二字涂掉。 酒店只有铅笔,却没有像橡皮,就好像人生一样,只许发生,不许忘记。于是这一团黑尴尬在精致的乌篷船船角。他试图画了个心,可刚刚涂猛了,几处铅笔痕迹滋出爱心的框架,索性涂得密密麻麻,把尔惜二字盖掉。 温柏义发了会呆,想到中午唐突的玩笑,庆幸她没生气。手下不自觉写了秦苒的名字。中午吃饭的时候知道了她的名字,普普通通,没有她本人精致吸睛。 2613房间。 晚上没睡好,秦苒倒下去便醒不来,闹钟响了两回她颠了颠沉重的身躯,想偷懒,迷糊得连在群里请假的力气都没有。温柏义来敲门时,秦苒两腿灌铅,眼肿得像核桃。他撑门惊讶,“你哭了?”见她闪躲,“心情不好吗?” “没有。”她否认,捂住肿脸跑去洗手间,是玫瑰粉眼影在蒸汽眼罩的熏腾下雾开了,忙挤卸妆油。尴尬将困顿扫空大半。 温柏义由门缝中见她在照镜子,“还好,肿得不厉害。” “我没哭……”刚睡醒声音尤带沙哑,听来确实像哭过。越解释越离谱。她这会身子格外重,遂小心翼翼倚靠在洗脸池旁,挑缝问他,“我可以不去吗?” “你一个人在房间?”温柏义担忧,她这刻萎靡如前几日的他,“其实出去转转,和大家一起,心情真的会好一些的。”他试图游说她,“我本来也总想一个人呆着,没劲,但强迫自己跟着集体,会有助于情绪的纾解。” 什么呀。算了。 秦苒卸掉晕妆,将保养面霜涂在脸上,犹豫要不要化妆,“他们都在等我吗?” “已经两点半了。” 本是两点出发。她赶紧糊上防晒霜,“我耽误行程了。” “没有 ,我们本来也没什么行程。” “我影响租车费用了吗?没事,我可以……”毕竟是集体,秦苒有些愧疚。 “没有,车本来就租到晚上,不影响。”他宽慰她,“我们团没有这么计较的。” 她走到门口,照了照自己,抚平衣服上的微褶。 温柏义偏目,撞上了她戒指的闪烁。 电梯里,温柏义几度想问她情绪哪处不佳,是否需要聊聊天,但没找 到合适的时机。秦苒专心拿着小镜子补口红,完了工整地将宽沿遮檐帽调好角度,对着银面电梯左右照照,问他,“如何?”这帽子她第一次戴,不知什么角度好看。 秦苒粉黛未施的素净脸蛋上,打散奶泡一样软绵绵的日杂豆沙嘴唇吸人眼球。落在温柏义这边,像静音了似的,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啊?”一开口,未及吞咽的口水呛得他偏身直咳。 秦苒为他拍背,关心道:“怎么了?” 他忙摆手,用力清嗓往外走,“没,天气干。” “啊?” 严笑儿张春夫妇坐在红色大众的前排,丁小华王卓青本倚靠车门聊天,见秦苒来了,上前确认她无碍后上了那辆红色大众。 温柏义为她打开黑色越野车的副驾门,“怕你不舒服,给你留了副驾。” 这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秦苒朝后座的明明老汤打了声招呼,按住帽檐坐了进去,墨绿的丝带坠下檐边,在她肩头荡悠,“这两辆车是一个价格?” “不一样。”温柏义启动车子,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今天下午在沿海公路兜会风,到金交椅风电场转一圈。” 南澳岛拥有绵长的海岸线,这让它的日出日落别样壮阔,风力发电厂也很有名,是著名的拍照打卡圣地。 “是你想开这个车?”秦苒好奇。 温柏义没想到她还在纠结这个,“这个车也就比那个贵10块钱一小时。” 后排明明插嘴揭穿,“他腿长,那个大众位置小。”他嘀咕,“要是我会开我也开这种车。” “你要多喝点牛奶啊,趁还能长个头。”秦苒扭头鼓励明明,“以后长成温医生这样,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明明傲娇地看向窗外,“我不走他那个路线。” 一车人哈哈大笑,问他:“他是什么路线?你又是什么路线?” 温柏义清清喉咙,手在秦苒眼前摆摆,指了指安全带。 她忙给自己扣上。 明明说,“他就是你们这种女孩子会喜欢的人。”小白脸。 秦苒好笑,“我是哪种女孩子?” 明明脸拉得不似玩笑,“只看脸,你们女人都这样。” “哇,有故事啊!”秦苒与温柏义对视一眼,皆笑得合不拢嘴,“快点说 来听听。” 老汤以为他没发育到这块,意外问:“所以你今年没考好?”原是情场失意,波及智商。 “哪有!”明明说到这里马上滔滔不绝,什么出题老师出的题目有问题,那天考试他旁边的窗户漏风,没关严实,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一直传来,总之茬之云云,就是没个重点。 “说说那个看脸的女孩呢。” “不说。”明明手搭在窗边,本就坑洼的脸挂满阴云,“都过去了。” 这话说的,太挠人了。 秦苒身子拧成麻花:“说说嘛。” 温柏义也怂恿,“明明,说说啊,我们给你支支招。” “就是啊,”秦苒指着驱车的温柏义,“让这个帅哥哥给你支支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06 云白白软软,身量过重,压得极低,几乎是撵着车顶一路呼啸。都说天空蓝如笔洗,此刻更像是清水晕开了白画料。 老汤说这两天应该要下雨了。 摩天大楼里无可拥有的温润海风操起长发,席卷视野,秦苒阖目任天光刺在眼皮。温柏义驱车无聊,三张脸都望向窗外,感受碧海蓝天,咸/湿海风,只有他要专注路况,见秦苒闭眼,心血来潮五指在她面前晃动。 脑补的漫山红杜鹃忽然被一只巨爪挡住,秦苒牵唇,没睁眼,只懒洋洋开口,“干嘛。” “你们都有风景,我很无聊。” 老汤直直身子,“等会找个地方换一下,我来开。” 温柏义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 明明抄起手,一副了然语气,“他在撩妹。” “哈哈哈哈哈!”秦苒捧腹,一睁眼,温柏义右手无名指上的戒圈直撞眼底。男款果然都很相似,他这枚戒指要是扔在桌上和徐思伦的差不多。 温柏义收回手,回头瞪明明,“你又懂了。”这小屁孩。 明明冷哼一声,“都是套路。” “你小子很不对劲啊!”温柏义打趣他,“是不是回去不想打麻药了!” “你不许说!”明明激动得扒住驾驶位座椅,几乎要趴到他耳边。 秦苒好奇,往后拽了拽帽子,调整视野,“什么什么!”明明前头还是假装淡定的叛逆男孩样,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明明急忙否认,一张脸涨得通红,每颗红痘都站立起来激动反抗,表情是咬牙切齿,“没什么!别问了!” 温柏义看了眼后视镜,长“哦”了一声,意味颇浓,“那你记得来找我,别让你妈催,我就不说了。” 明明避开眼,烦躁地扭过身子,就在秦苒向温柏义投去问询眼神时,明明忽然开口,“等高考结束。” “好的。”温柏义朝秦苒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秦苒狐疑,“你们家里认识?” “不认识。”明明说。 “旅游集合的时候,他妈妈送来,听说我是医生就问了我几句,那……” “不许说了!” “哦。” 秦苒眨巴眨巴眼睛, 捂住嘴巴,马上明白,与温柏义目光狡黠相撞。这种成年人的话题聪明人只需稍加点拨,便可通透,亏明明还以为不说明白,别人就不懂。 为了照顾温柏义的无聊司机时光,秦苒给他放歌。 “中文还是英文?”她翻阅歌单。 “中文,这样感觉有个人在跟我说话。” “那就听民谣。”她确认他没有嫌弃的表情,继续道,“民谣很适合旅游听。” “好。” 好妹妹乐队的《晚风》穿过车载音响,在白日违和唱响,撩动心弦。 岛上高石遮住了半边太阳,海湾如一只臂肘,将他们圈在臂弯。沿海公路外的蓝色海岸线,白色轻盈的浪花撞在礁石上,为青碧海水添上些许烂漫。秦苒歪头靠在车窗上,看着温柏义的唇角浅浅漾起,指尖卷着发尾,“好听吗?” “怎么是晚风?”晚风二字数次重复。 “是风嘛,”她又翻了翻,“我这里没有白天的风。”她想找一首海风的歌,应应景。 他低笑,“我就随口说说,”嘀咕了一句,“你很较真呐。” “有吗?”秦苒一惊,回头问后排两人,“我很较真吗?” “本来没有,现在有点。”明明耿直道。 “没有啦,小温开玩笑的。”老汤找补。 微咸湿的海风与不灼热的阳光实在舒服,音乐流溢,气氛刚好,秦苒弯唇陷入睡眠前在想,幸好出来,海边的慵懒午后是人生的限量派送,睡过去就少一个。 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车上已经没人了。漫天惊人的余晖将她拥住,有一刻错觉自己穿越到了歌川广重笔下的世界。 秦苒清清嗓子,不由自言自语感叹:“太美了。” 温柏义躺在车顶,两手枕在头下,展臂敲了敲车窗,把秦苒吓得直往后仰,任谁乍然醒来都会被头顶伸出的大手怪吓到。 他听见一声低叫,一跃而下,从天降落,“吓到了?” 秦苒捂着心口,稳定心神,抬眼试探问:“你在车顶?” “嗯,”他指了指车顶,“你要躺上去试试吗,马上拥有一整个南澳岛的天空,不对,一整个世界的天空。” 秦苒笑,“夸张。”嘴上啐他,心里跟着期待。此刻的天色足够叫所有诗词失 色。 越野车车身偏高,她扶住后备箱,抻了抻脚,手下马上搭来只手,她不好意思扶但不扶攀爬姿势会很丑,于是以语言掩饰尴尬,“你的手很好看哎。”左手的金属戒指借力对撞又马上分开了。 温柏义收回手,摊在眼下左右看看,感受余温,“还好。” “很好看,没有嶙峋凸起的骨节,”她捂住小腹徐徐蹲下,将右手伸到他跟前,“你看我的,备课备成这样。”肤色白皙,中指握笔常见的部位茧确实比较大,她缩回手,“我写字很用力。” “卫校的语文课也要备课?” “你看不起谁啊!”秦苒瞪他。 “没,”温柏义讪讪,长腿一跨翻上后备箱顶,与她齐肩,找补道,“我以为现在是电子备课。我们都是电子病历了。” “鬼画符的病历不写了?” 他哈哈一笑,“也写,不过不多了,可以直接打印,有些需要请病假什么的还是要写的。” 她燃起弱弱的念头,“下次我要是不想上班,我可以来找你打病假吗?” “我?”温柏义皱眉想了想,“我们俗称男科,比较少……”泌尿道感染可以用,但这病不影响生活,假条最多开三天。 “啊?那算了。” 风太大了,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全无卷发该在风中的优美,打得秦苒意乱,甚至挡住温柏义的视线。她尴尬地挽起长发,没找到辫绳,一绺逃脱主控跳跃至眉毛,温柏义抬起指尖指了指,提醒她,秦苒五指一抓,顺捋进掌心的大部队。 “没有头绳吗?”他发现了,“带了吗?” “嗯,”她顿了顿,“好像在我包里。” 他再度跳下去,主动帮她拿,她不好意思说了句谢谢。温柏义说:“没事,我上下方便。” “是暗示我腿短吗?”上下车不方便。 “没有。”秦苒的腿哪里短,她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贬一下自己,再听对方夸。温柏义想接一句社交性的夸奖,又怕唐突,孤男寡女,夸奖在此刻听来功利性太强,于是将夸赞抿了回去。 “到底是有经验,毛头小子肯定看不出我要干什么。” “有那么傻?”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想扎头发。 “有呢。”秦苒说起自己以前上学 ,单手束头发一两个小时,男生都能笨得不知接台阶亲密一下。 温柏义找到她的包递给她,没有打开,抄手站在车旁仰头,“可能想,但又怕唐突,加上紧张,就……” 她斜身盘坐车尾,开始扎头发。发丝漫卷在玫瑰色的天空下,一绺绺被束缚,松散成型,直到低丸子头的尾巴俏皮荡漾,温柏义才勉强回神。 “果然是男人懂男人。” 温柏义冒出个念头,“这人不会是你老公。” “哈哈哈,才不是。”她朗声大笑,“他要这么笨我才不嫁他呢。”就是好得太滑头。似乎好男人很难在体贴与木讷之间找到平衡。笑声戛然而止,秦苒眼里浮出酸心。他长长叹了口气,将她阿尔卑斯风味的樱桃针织衫递给她做枕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风车山上,层峦黛色山峰,缭绕绯红云雾,房屋高楼影影绰绰,巨大的风车慢慢转动扇叶,遥遥东边海域能望见桅杆林立的渔港。 他们并肩躺着,小心翼翼挨着左右车边,中间留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看了会晚霞,心神悠荡,“明明他们呢?” “他们去42号风车那边拍照去了。”他对拍照打卡没兴趣,所以留下来等她。 秦苒偏头,“风车还有号码?” 他笑,“你是真的一点功课都没做。” 他们聊到明明说的那个看脸的女孩,秦苒问:“你上学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没有。”他否认。 “真的?”她认为他骗人,“情书也没有?” “没有。”他很肯定,“很多人这样认为,可我上学时候,班上谈恋爱的男的都是很会哄女生的那种。”话很多,会粘着女生转。他这种直来直往的不讨女生欢心。 她联想到了徐思伦,嘲讽道,“哦,那就是我老公那种。”特别会来事,各种惊喜层出不穷,把你宠成小公主,霸道总裁戏路时不时上演,加之艺术家那拿腔拿调的逼格,初识他,十有八九得栽倒。 温柏义讽刺地哼了一声,“你看,你果然是明明说的那种女生。” 被发现了! 秦苒忽然想放声大笑,但终是被淑女的规训压下,捂住嘴巴,两眼弯成两弦弯月,将彩霞集在眼里,放出迷离的焦点。温柏义避开目光,往另一处看去,秦苒规矩并排的双腿松下劲道,不自觉交叠,脚尖轻松踮动,“我是,我很俗。”见他没说话,她继续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大二大三。”他不太记得了。恋爱不是个很标准的时刻定义,迷迷糊糊开始,开始了一阵才意识到哦,恋爱了。“你呢?” “我啊……”她撅起嘴巴,想了想,“不告诉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07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经济下行时期,瘦长脸会比较吃香。”温柏义伸出手指,于空中虚虚描绘,“所以明明以后激素稳定一些,痘痘消了,会满受欢迎的。” 秦苒惊讶,“你还了解心理学?”临床医生这么全能? “不了解,看《经济学人》的时候get的知识点。”他撇嘴角,“不过也就是个解读角度,安慰这个年纪的男生不要太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 晚霞兜头的罩下,美到失语。听他说话,像在聆听黄昏的歌。 不要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秦苒醉在晚霞中,咀嚼这句话,“我能理解他们那个年纪不要在意眼前的情场失意,那我们这个年纪呢?” “我们这个年纪……”温柏义很想反问我们是什么年纪,唇抿了抿,终是没有明知故问,“我们这个年纪,不会太在意感情上的得失了。” “为什么?”秦苒侧身,认真起来。 他挑起一侧眉,同她对视,试探道,“感情天秤上的砝码少了,可能比较注重事业。” 秦苒脸耷拉下来,眸光骤冷,心沉到了底,“你们男人是这样想的?”她确实在婚后感觉到徐思伦在事业上的激进,以前端得多清高的人,现在能为一些虚名不停应酬,冷落婚姻。 温柏义扫见她的脸色,淡淡问:“你会在意吗?” 秦苒眼神虚焦,越过他微隆的鼻峰,落在虚无的舒卷云丝间,“我很想说不在意。” 胭脂在天空一路晕染,摧枯拉朽地疯狂燃烧美丽,大海在远处像触手可及的小水洼,掬着浓度最高的一抹,于晚风吹过波粼时蹁跹起舞。 呼吸融进晚风,心情披着霞光,世界铺上滤镜。他们没急着在这个话题续上只言片语,好像在河岸边散步,心知再往前就要湿鞋,小心翼翼,可步履的方向注定会把他们推进黑暗。 温柏义张张嘴又合上了,过了会,身旁的秦苒打了哆嗦,颤动不小,他撑起身,关切道:“冷了,把衣服穿上。” “嗯。”她跟着坐起,将针织衫套上。 晚风阵阵,一点点凉意将白日的炎热驱散。 穿好衣服,他们相向盘腿而坐,膝盖 距离挨得很近。老汤明明还没回来,秦苒左右张望,局促对上他的目光,轻叹一口气,“聊聊?” 他们一直在聊,却隔靴搔痒一样。 也许是夜的来临给了人胆,宛如嗅到伤口血腥味的兽/类,好奇许久,压抑许久,温柏义一秒都没有耽搁,几乎冲撞地开口:“你有没有越矩过?” “我?社会对女性的规训都深入骨髓了,我这种传统主义的践行者,你指望我能干些什么?” “那……女人会因为什么出轨?” 由秦苒的方向望去,温柏义肩上恰落了两座高山,几乎将他压垮,如歧路迷羊。 她释出颓笑:“性。” 显而易见的,他生气了,眉心堆起她视线里的第三座高山,唇抿得死紧。她都怕下一秒他在死白里咬出血来。 还有,“爱。” 温柏义偏过头去,额角的头发耷拉下来,“哦。” “无非这两样啊,不然你想怎么样?” 见他沉默不语,秦苒问:“男人因为什么出轨?” 温柏义耸肩,像是故意膈应她:“男人可以不为性也不为爱。” 秦苒噎住,下一秒变得委屈,用力剜他一眼,“混蛋。” 他失笑摊手:“又不是我!” 她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有没有越矩过?” 一呼一吸,逐渐粗重,他盯着她隔了会才说,“之前没有。” 秦苒别开眼,扯唇角,“你好乖啊。” 他问:“你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么快就忘了? “我问你想吗?” 话音一落,海风四起,啸声轰鸣,潮汐拍岸,秦苒针织衫被刮得翻起下摆,她支起身子正要扣纽扣,头顶炸开白晃晃的照明弹。 她倒抽一口冷气,像只受惊兔子身体倾斜,直往后倒去,温柏义眼疾手快将秦苒拉住。只是惯性,秦苒确定那一刻只是惯性,她撞进他宽厚的怀里,听他安抚地交待,“别怕,是灯。” 晚霞幻紫,渐灰,终于遁入黑暗。 心跳互动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秦苒推开他,滑下车身,待声音清晰才发现是几个陌生旅客。 “你胆子很小。”温柏义也跳下了车。 “嗯,从小就这样,”秦苒裹紧针织衫,偏头任晚风吹乱鬓边碎发,贴在唇上, 催发乱序呼吸,“我睡觉不关灯的。” 他意外:“从来不关?” 她没看他,“一个人睡不关。” “那就是要老公陪。”温柏义本是模拟午间进餐时的对话,但“老公”此刻听来暧昧异常,乍落到空气里炸得眼前晚灯涣散,心神迷离。他慌促地吸了口气,“那你昨晚在酒店……”怎么睡的? 秦苒显然也被“老公”掐住了喉咙,生怕话里有空隙,本能抢话,“我开着灯戴眼罩……”睡的。 “哦。” “嗯。” 他们不约而同分开,各自站到车两边,直到明明老汤以及两对夫妇回来。 那几人在风车下汇合,还在群里艾特他们俩,但他们都没看手机,所以错过了驴友的召集。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严笑儿没发觉秦苒假装的遗憾,安慰她,“就是风车。” 张春:“你们在上面看也一样的。” 丁小华冷声取笑,“还没什么好看,老汤相机拍你拍没电了。” 严笑儿小心翼翼折叠霓虹丝巾,“哪是拍我,是拍风景!” 丁小华面露不悦,“你站在42号那边都不肯走好不好!”害得她都没拍到几张,王卓青用数码相机拍的几张要么是糊的,要么把她拍得矮胖,完全没有老汤的万分之一功力。 王卓青头疼:“好了!没拍够明天再来!” “是今天早上拍照拍多了,电不够,刚刚没拍几张就电量过低了。”老汤赶紧圆场,“怪我中午忘了充电。” 秦苒感觉到气氛不对,由着直觉,柔声插话道,“这里真的美,可惜我睡过了,不好意思没有参加集体活动,我们明天再来,一起去42号风车下合照。” “对对对,明天再来。”王卓青和张春也赶紧应和。 明明脸很臭,不过没有提反对意见,想来路上她们就闹了点口舌不快。 老汤来回扫了一圈,目光逗留在温柏义身上,似是询问。 温柏义和气,“我没意见。” “那就行了,我们小团就是爽快的,明天来拍照。” “就是,自由组的小团好,以前我跟的那些团就跟打卡一样,急吼吼的,到站牌拍张照片就走,都不给喘气,搞一天都累死了。” …… 各自上车时分,不知有意无意, 秦苒坐在了越野车的后排,把副驾位置让给了老汤,美其名曰照顾老人,好伸展伸展腿。 温柏义一言未发沉默驱车,倒是老汤很开心,路上给他们科普风力发电。秦苒有一搭没一搭,头挨靠车窗,心神飘忽,好像方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荡漾得无法平复。 车在一家烧烤店空地停下,秦苒与明明老汤率先往明亮的烧烤店走去,留温柏义独自停车。 他在黑暗里坐了片刻,打开微信,指尖在秦苒的头像上犹豫片刻,没了今晨欲要添加好友的果断。 烧烤店只有四人桌,为了和谐团友关系,或者因为那点不和谐,打乱次序没有按照下午的车型聚堆。老汤、秦苒与王卓青丁小华夫妇一桌,温柏义、明明与严笑儿张春夫妇一桌。 秦苒到底下午睡得久,晚上胃口很好,吃了两串肉,听老汤建议的没有撒孜然,蘸了蘸海盐,大颗的盐粒在口中嘎嘣嘎嘣,她鸡皮疙瘩一阵起,又渐渐嚼出与前不同的肉香来。“好香啊。” “秦老师都说香,肯定好吃,她嘴巴刁的!” “我们老汤可是吃货中的一哥!” 秦苒将注意力聚焦在与王卓青的对话里,聊卫校的工作。他女儿王珊珊是她的同事,都是副课老师,挺多共同话题的。 王卓青:“你什么时候带班啊?” “我啊,我现在就是副班主任,领导说下一届学生来了,我们这一批老师可能要带班了。” “带班蛮累的。” “嗯,听说是的。”需要细节负责几十个学生的各种事务,桩桩件件不得闪失,包含他们的生活、恋爱。思及这部分,秦苒一半振奋,为人民教师的责任,另一半疲劳,为时间肉眼可见的压缩。 “你是研究生。” 秦苒点点头,“是的。” “珊珊也想读研。”丁小华夸她有远见,在学校里就把研究生读完了,不像王珊珊,工作了生了孩子再考研,压力很大,各方面精力都跟不上了。 秦苒不好意思说自己哪是远见,不过是逃离社会,脑袋小鸡啄米应付,那桌严笑儿听见,惊讶秦苒居然是研究生,“我以为你是师范的。” “我是师范的。”秦苒笑笑,“师范也有研究生的。” 丁 小华拍掌,兴奋道,“我们这个团人才济济啊!有物理竞赛的小天才,还有三个研究生。” 老汤平日谦虚,这时候抿了点酒,骄傲地飘了句,“我们那个年代的研究生很少的。”言外之意,不似现在遍地研究生。 秦苒忙点头,“是的,那时候研究生很金贵的。” 温柏义要开车没喝酒,待老汤几人张罗加点烤生蚝和鲜鱿鱼串,坐到了秦苒旁边。 此时严笑儿与丁小华恢复了谈笑,挤坐在一起,讨论等会要去夜市买衣服,这两天有点冷,没带足衣服。 秦苒缩了缩肩,拘谨地喝了口水。温柏义问:“你带够衣服了吗?” 她点点头,“我查了天气的。” 他轻笑,“这个功课倒是做了。” 她鼓鼓嘴,没说话。很想热烈应和,可疯狂的心跳使秦苒做出了相反的沉静行为。 “等会去海边一趟。” “……”她知道大家饭后有各自的安排,此刻邀约便是单独,本能要拒绝。 温柏义见她如此,知她不愿意,压低声音抛下句“船还没放”便走开了。 秦苒想了好会,才明白什么船。 她都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08 椰树随风摆荡,路上他们讨论明天上午按计划去金银岛、宋井,要下雨了,时间安排紧一点。浮潜、出海捕鱼太冷了,海上鱼排饭的店家没开店。 陆上温度比较高,海上温度低,很多活动都取消了。秦苒遗憾地“啊”了一声,被温柏义捕捉了去。 将大家送至酒店门口,他们陆续下车,秦苒说外面买点吃的,避开了上楼的大部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买东西,而不是老实向大家交代,她和温柏义约好了出去转转。 温柏义和王卓青停完车,找到了在酒店门口徘徊的秦苒。 他冲她扬扬纸船,“走。” 秦苒想不起来车上哪里可以放纸船,“你放在哪里的?” “副驾的格子。” “哦。” 温柏义就近选择了青澳湾附近的海,踩过沙滩时,他打破沉默,“吃饱了吗?我看你吃了不少。” “哈哈,是的,今天这家烧烤味道不错。” “阿豪。” “啊?” “我说烧烤店名字叫阿豪烧烤。” 秦苒:“哦。” 温柏义见她局促,叹了口气,“如果下午我有唐突,你别……” “没有没有。”秦苒急忙摆手,定住脚步,“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见她紧张,安抚她:“我们什么都没说。” 心头汹涌的浪涛静止在半空,秦苒脸色僵硬,撇下他径自往前走,“本来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事实是如此,但她为何那么不安,又在他强调什么都没说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温柏义跟上,问她,“听歌吗?” 她回头,“怎么听?” “现在听你下午放的那首《晚风》很合适。” 她故意取笑他,“还说我较真。”歌名没对上时间,都要计较。 温柏义掏出蓝牙耳机,递到她耳边,“不然怎么办,又不能说话,只能听歌。” “为什么不能说话。”她明知故问。 他看着她,直到把她盯得扭过脸去,“那就说。”他装作想了想,“说说你喜欢干什么。” 秦苒左右看看,见大家都脱了鞋子,她鬼冢虎的脚踩鞋特别装沙,遂把鞋一脱,往前小跑了几步,忽 地顿住,好像陷住了。 温柏义追上她,“怎么?” “我以前喜欢跑步。”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不是看书写字这样无趣的静态爱好。 “跑得快吗?”他笑问。 “比比?”她做了个预备姿势。 “我让你50米。” “没劲。”她嫌弃地拢回手臂,踹着沙子往前走。 “怎么了?” “你们男人一说‘让’总给我一种天生居高临下的感觉。” “是为了公平,我们有体力优势。” “上帝给你们分配的优势也是你们职场竞争的优势。” 一声起势刚出口,温柏义猛地收回声音。 秦苒的战火刚燃起,“怎么?” “‘性别范畴是权力关系中最根本也最难以撼动的范畴[1]’,我闭嘴为好。”他摆出和事佬脸。 “噗嗤。”她见他低眉敛目像是被欺负了似的,“是说我撬铁铲的姿势很丑。” “不敢,我支持你。”他急忙摆手,“但中止这个话题,我怕。” “怕什么?” “激怒你们。” 秦苒好笑,“你老婆是不是女权主义者。” 温柏义没料到她会提尔惜,扫了她的脸色,点点头。 “她是做女性权益方面的律师?” “你怎么知道她是律师?”温柏义惊讶。 秦苒想问我不可以知道吗,看他有点介意,嘿嘿装憨老实道,“我来的时候王叔叔介绍了一下。” 温柏义点点头,“她是负责婚姻权益的。” 秦苒突然同情他,“那你们有很周全的婚前协议。” 温柏义意外,这他倒是没想到,思考了会,“好像没有。” “哇,”她很想继续问,但憋了回去,感叹了句,“是真爱了。” “那我可以问你……先生是哪方面的艺术家吗?”他问完抿紧唇,小心翼翼向她瞥去一眼。 “他本来是学国画的,现在写个性艺术字体,师承苏门书法。” 他嘴巴张了半天,好妹妹的《晚风》飘出,轻轻撩撩,将海风念出暧昧意味。“听起来不挣钱。” 秦苒反问:“医生挣钱吗?” 温柏义摇摇头。 秦苒狡黠一笑,“那他应该比医生挣钱。”她说,“他们主要是一个师门虚名,挣钱并不按照实力与劳力,不像你们技术工种 。国内不少艺术家,”她嘲讽撇起嘴角,“其实就是吹牛皮,互相给彼此抬轿子。”见他面露讶色,吐吐舌头,“我是个门外汉,瞎说的。” 行至海边,耳边略过小孩的尖叫,温柏义回头搜寻那位宝剑小兄弟,那柄宝剑还在他的房间。秦苒伸手要船,却要了个空,循他的目光望去,“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他弯唇,似乎牵动柔软。 “呵。”她没了兴趣继续这个话题,由他指尖拉了拉,将纸船拿过来,“我放啦。” “好。” 她将船悬空在海面,“有话要对泼皮说吗?” “下辈子遇见比我更好的主人。” “这很难,你得许个简单点的愿望,不然泼皮压力很大。” “哪里难?” “哪里还有多少比你更好的主人啊。”秦苒没见过为逝犬伤心的男人。 他反问是吗,颓丧地开口,“那……” 秦苒轻咳一声,掩饰道:“好好好,就祝泼皮遇见更好的主人。” 他捏着另一只船,“是一起放还是?” “这上面有字啊,你写了字,我可以看吗?”嘴上在问可以看吗,却一眼看清是自己的名字,脑袋一嗡,低问,“你干嘛写我的名字啊,不是给泼皮的么……” “你给泼皮的啊。”他掩饰,想要换一艘,被她躲过,对着晚灯的暗光,“这个黑乎乎的是什么?扁豆?” 温柏义并不想提写字画图的个中曲折,随意联想糊弄道:“是个肾。” “啊?”她疑惑地看向他,下一秒,海浪拍打她的手,冰凉的海水激得她一激灵,小船脱手,她来不及看清那颗“肾”了。 “瞎画的。” “肾很好画吗?” “我们术前谈话画肾、前列腺以及…….”他重重咳嗽两声,明示话中无法言说的部位,“都是家常便饭。” 她望着夜空想了想,“那你画画还不错?” 温柏义想到她老公的专业,不便卖弄,“路人水准。” 夜里海风不断,浪花翻涌,小船很快被卷跑。温柏义也将船顺势送入海里。 秦苒说想起了一句诗句,温柏义问是什么诗? “一夜苦风浪,自然增旅愁。” 温柏义惆怅,“要说我宁可一辈子挨这旅愁。” “那以 后就在这儿买套房,”她张开双臂,拥抱晚风,好妹妹的歌刚好结束,尾音荡漾在耳畔,“住在青澳湾,每天吃海鲜,看海,在海边散步。” “你不吃海鲜怎么办。” “我就不住在这里,我的理想居住城市是成都。” “懒洋洋的城市。” “是的,但我不喜欢吃辣,”她仔细思考起来,“算了S市也挺好的,交通方便,生活质量佳,居民素质高。” “你是S本地人吗?” 她不答反问:“你是吗?” 他点头:“我是。” “我也是。”她补充,“五代,不对,三代城镇居民。” 他说:“没听你跟他们说方言。” “啊,我不喜欢S方言,一点都不好听,很尖利。”说得快一点就像吵架,什么吴侬软语,“普通话不好吗?” 王卓青他们与她讲话都用方言,她很执着用普通话回应,温柏义一直以为她不会讲方言。秦苒的解释也是稀奇,温柏义失笑,“好,普通话也好。” 到底苦风浪过了,钢铁森林中的愁还得再端回碗里咽。耳机里接了首英文歌,“回去你会…….也像跟我聊天一样跟你太太聊聊吗?” “不会。”他很坚决。 她问得很小心,毕竟问题角度陡峭,“那会……离婚吗?” 耳边的歌静音,温柏义的手机来了电话,他没回答她的话,也没有接电话,直到电话歇下声,音乐自动播放,他由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尔惜的来电,切去屏光极目眺望,今夜无月,嵬嵬遥遥,影影绰绰,海面飘了层朦胧的雾气,好像未来一样不可捉摸,“没想过。” 秦苒脚下松软的沙子像爱人的手,撩着脚掌心,一阵痒,她左右换脚,调整重心,配上耳朵里的歌,好像随之蹦跳,见他背手不再发言,“不反问我吗?” 他面露为难的神色,“嘶”了一声,“会唐突吗?”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故意走远几步。 “好,那秦老师会如何?” “你要不要猜一下。”她苦涩,心里想的是要不要你给我个答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试探,果不其然迎来一记白眼,人退得更远了,他笑着指着他们的距离,“你看,你已经有答案了。” “哦, 我已经有答案,你呢?”她实际一片空白。明明已经毕业,怎么眼前的题目比那些数理化还要复杂难解。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们很复杂,不是离婚可以解决的,也不是吵一架可以解决的。” “那?”比她的现况还要复杂? 他清朗的声线被咸湿的风刮得沙哑,“所以我不知道。” 夜晚送清风,漫步阴沉夜。他们带着对伴侣的疑惑与审视,望着汹涌的潮水拍岸而来,笔笔直立在岸边,站成两条平行线,像亲密的恋人,又像一对走丢在海边的歧路迷羊。 秦苒心叹,他们真是妄想婚姻答案、情爱唯一的痴儿,可他们早就过了拥有正确答案的年纪,每个答案都只是生活的可能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09 不知名的英文歌唱完,切入一首恰如其分的《有可能的夜晚》。 女歌手绵绵软软的嗓音搔挠秦苒的耳穴。她讶异,“你听她的歌?” 温柏义说是自动随机的,“可能是我搜了《晚风》给我推送的类似的。”他手快切了,秦苒说听听,这首也很适合现在听,“你看有‘夜晚’。”完全适配他听歌的强迫。 温柏义低着头,踩着沙,听得很认真,字字句句细细品味。 秦苒一直在憋笑。原来和男生听中文情歌这么奇妙。 “她唱歌好奇怪。”音乐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流动,女歌手黏黏的口水声挠着喉咙,卡着心跳,高不上去,低不下来,好难受,偏偏旋律勾人,心跟着节奏雀跃。他第一次听歌难受。温柏义看了眼歌手的名字,“她很红吗?” 她摇摇头,“红不红不清楚,学生推荐我的,”语气带点小骄傲,“我都是跟年轻人接轨的。” 他闹她,怎么?看不起病弱? 她害羞一笑,想到他的专科方向,“那方面病弱我是看不太出来。” 温柏义没解释自己不只看那方面,顺着她的话说,“不病弱的看得出来?”说罢赶紧摸摸鼻子,看她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不知道。”她眼神飘忽,怕他继续问,尺度越发大如何是好,好在,他没有继续,及时收回话题。可气氛如同耳朵里的歌,开始挠人。 沙滩上有卖饮料和当地小吃的。秦苒好奇地将注意力投向炒冰,温柏义问,“要吃吗?” 她上前,“老板,给我来一份。”她盯着老板制作,耳边“滴”的一声,温柏义扫码付了款。 她略带犹豫,接过炒冰,尝了一口,果香浓郁、冰沙可口,就是有点甜,甜得齁。走出两步,她踌躇开口,“你吃吗?我请你吃。” 温柏义闻见甜腻的砂糖味道,皱了皱眉头,“不行,太甜了。胖。” “你胖吗?”她退后一步,目光大喇喇地扫视,微笑鼓励他,“一点都不胖,要不来一点。”她不好意思就为这一点小钱提转账,可吃他的东西又觉得别扭。 “语文老师说话真好听。”秦苒一双 狗狗眼咕噜噜猫在冰沙后头,惹得温柏义心头躁,指了指那边饮料摊位给她搬台阶,“给我买听啤酒。” 秦苒开心地往摊头跑,似乎一点金钱压力都不愿承他。 温柏义舒了口气,调整呼吸,其实她的眼睛并不大,双眼皮不宽,眼尾勾起缱绻弧度,形似小狐狸,但黑眼瞳很大,看人时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像一只装满忧郁又死活不说的无辜狗狗。 如此想着,他起了戏弄心思,“你知道男女单独相处时,最好不要让男人饮酒吗?” 酒递至半空,听他这般说,秦苒折到自己怀里,“你不喝算了。”何故说这些扰人心神的话。 “我怕喝了说些什么轻浮话。”或者忍不住做出一直盯着你的轻浮事。温柏义两手醒了醒脸,晚风吹得人醉了,或者,是耳朵里的歌把他灌醉了。 “那你还让我买?”秦苒没说你现在的话就够轻浮的了,咬着吸管把酒塞到他怀里,“喝,趁冰。”若是徐思伦在旁边,她肯定直接与他分享冰沙了。此刻温柏义的身份让她左右为难,呼吸困难。是的,她连呼吸都需要控制,紧张得喉头发紧,但她自信对面的温柏义毫无察觉。她很擅长演冷静。 手撤得不快,他的手掌滑过她的手背,微微纹路,产生不小的摩擦力,“如果不买,你把那20块钱当20万了都。” 秦苒没说话,默默拎起鞋子往前走。 一前一后,距离刚好。 行至光影清晰的酒店附近,温柏义视线由微卷的弹跳发尾下滑至足趾,那处皮肤细腻,圆润的脚趾像珍珠,趾与甲接壤处的皮肤反出剔透的亮光。如有一股气流噎住,骨鲠在喉难进难出,温柏义打开啤酒,放弃了原本计划的节食,进酒店前将啤酒一饮而尽。 秦苒听见那一声“砰”,随之数声咕嘟咕嘟。 那声音,舐过她干涩的唇,挑开紧抿,绕过僵硬的舌头,一下一下缠着她,直到呼吸浓度勾芡出越发浓郁的口水。她没有回头,甚至都不敢咽下嘴里蓄满的情/欲。 酒店电梯干净豁亮,仰头迎着灯光勉强回神,身体那一道不属于她的迷离终于撤离。她偷缝不着痕迹咽了下口水,侧头用手臂活动掩盖颈处那一吞咽动静, “耳机给你。” 温柏义没接,越过她的脸颊,蹭过发丝,按下26楼的按键。 “给你。”她又说了一遍。 他深深看了她眼,秦苒淡笑迎上。 只眨了一下眼,她发誓,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眨眼,电梯灯丝的微妙跳动均被拉长、放大。 温柏义接过耳机,皮肤窸窣的声音巨大,他手一抖,耳机掉落在地上。 秦苒和他同时蹲下,屈膝瞬间见他已经拾起,屏住呼吸道,“外科医生手抖可不行。” 他再度恳挚地看向她。 秦苒脸颊火烫,在右上角数字滑到25楼时,赶忙说:“温医生。” 他吊起口气,“什么?” “晚安。” 他愣了一下,“好,晚安。” 直到腿软地沿着门滑坐在地上,秦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靠着社会人的本能回到了房间。没来得及插房卡续上电,她颤抖地爬起来,插上了房卡。 “叮——”不知哪里的电器连接上了电源。 理智归位。 * 秦苒洗了个很长的澡,中间门铃响了一下,她问了句谁,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按铃,她脑子里飘过好多答案,加快速度洗完,由猫眼瞧出去,只有瘆人的红色走廊,自然空无一人。 她拿起手机,南澳小分队正在热烈群聊。她来不及翻阅,点进艾特她的那条——【@所有人 想看日出的明天06:30到30楼,不看日出的08:30在4楼餐厅吃自助早餐,然后分为两批,想去参加海上项目的坐黑色越野车,想去金银岛、宋井的坐红色大众。】 由这条下滑,他们激烈讨论,秦苒心中疑惑,不是说海上活动很冷,很多都不营业么,怎么又有海上活动了。 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就算有人想玩海上活动也要一起,八个人的小团不要分开行动,秦苒心笑,别看大家年龄差距很大,集体意识倒是很强烈。用王卓青的话说,南澳小分队是有团魂的。 团里年纪多偏大,言语中都透露出一起去金银岛的计划最佳,海上活动老胳膊老腿搞不动。温柏义一人力排众议,难得坚持。 秦苒在他的头像处徘徊,没点下去,很快他单独艾特了一下她,【刚去找秦老师,她好像在忙,等会看看她的意见。】 秦苒想了想,【海 上项目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见她直接就问海上项目,老人家们口风开始松动,口号也没了,逐渐同意分开行动。 明天海上活动暂定是秦苒、温柏义和明明。秦苒抱着被子,无法想象自己今天经历了什么,再掀开眼罩,天已经亮了。 明明六点半发了条:【我跟大部队去金银岛。】 秦苒烧了矿泉水,清洁皮肤后使用刮痧板祛水肿,慢条斯理敷了片面膜饮了杯温水,站在26楼窗边披上金纱,遥望海水退潮,徐徐露现一片嶙峋礁石。 门铃响了,还是只有一声。 她由猫眼探了一眼,低头看眼自己的穿着,深吸一口气,扯掉束发带拨乱头发。 秦苒先打招呼,“早啊,温医生。” 一条门链拦住,温柏义由不宽的门缝确认她胸/线上只有吊带,见她在弄链条,避开眼神,“不用了,我就是问你是不是不看日出了?” “我在房间看了。”她扯开门链锁,指向落地窗,“海景房看也很美。” “你这间房视线比我的好。”他盯着笼纱飘动的金灿,“不过没有顶楼震撼。” 秦苒见他脖子僵着,看都不看她,手勾在吊带上,长发拨至胸前,规整礼仪秩序,“你六点半就到了?” “嗯,还有老汤也在。”温柏义略扫过她的房间。 “找我是?” “就问问。”他退到门边,玩笑道,“顺便参观一下,很整洁。” “队长还要检查房间的吗?” 门一合上,温柏义和秦苒皆涌上不可名状的失落。 温柏义回房给父母报了平安,又给科里打了电话,问同组的同事这两天有没有事情,果然收获催回的信号。他这个职称的医生号称有十天年假,实际一天都没有。温柏义申请到政府奖学金,明年三月将公派到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访问学习,本也是科主任非常偏爱的医生,见他工作状态不佳,睡眠不好,准了虚无的年假,让他出来旅游,放松一下。这一放松给别的医生都有了叫嚷机会,大科主任松口说大家今年可以依次出去。 科里的医生都等着接力旅游呢。 明明发来消息,问他,【你下去怎么没影了?】 温柏义:【回,这姐姐没起来。】 他将早上换下的内/裤清洗后挂在阳台,望了眼海和天,收回昨天清洗的衣物。 青春期会梦/遗会晨/bo,都是男性的标志,前几年他已经晨间反应的频率下降,暗叹精力不由人,今晨倒是十分反常,明明旅途很疲惫,甚至半夜被自己的轻鼾震醒,可身体却给了很兴奋的反馈。 尤其在以为日出时分可以见到秦苒时,它几乎无法靠手动平复。 * 秦苒到自助餐厅才知道今天早上的日出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参加,精致妆容瞬间垮塌,“群里不是说自选参加的吗?” “反正没事,就都去了。”王卓青哈哈大笑。 严笑儿安慰她:“没事的咯,你们年轻人喜欢睡睡懒觉的,我女儿也是,宁可多睡会。” 秦苒见大家没有怪她不融入集体,安心吃起早餐来。她左右扫了圈,“温……医生没来吃饭吗?” “他要跟家里打电话,说不下来吃了。”明明交待道。 “肯定是给老婆打。” “年轻夫妻离开会都不行,不像我们,哈哈哈哈,现在多呆一会就要吵架。” “他们怎么没有一起旅游?” “说没空,本来是一起的,但老婆临时走不了。” “温医生一表人才,事业好,人也这么好,老婆肯定很好漂亮。” 王卓青回忆,吞吐道:“我见过,唔……”怎么说呢,和温医生站在一起,还是温医生的儒雅温润更惹眼些,不过女的满高挑的。 丁小华意外:“你见过啊,什么时候啊?” 王卓青说:“就是之前去海南那次,他们全家一起六个人,你还说这家人亲家间关系好得来。” 丁小华皱眉,拼命回忆,“是吗?我这是第一次见温医生。” “嗐!他上次没和我们一起。”王卓青见她想不起来,着急地补充细枝末节,唤醒共同回忆。 整顿早餐,温柏义那点碎边角料被拨开揉碎了说。秦苒安静地吃着,漫不经心听。温柏义与太太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却没意识到彼此喜欢,后知后觉在了一起,走入婚姻。就餐桌上听来,简直是影视幸福恋人的模板。 秦苒搅弄燕麦粥,螺旋白浆越发粘稠。 她的故事落到别人嘴里,会是什么?村头凤凰男飞进商贾之家 ,终得翻身,反咬一口?不至于不至于,徐思伦此人要脸得很,良好的婚姻是他近期需要维持稳重艺术家形象的必要门面。 她冷冷翘起嘴角,换个版本好了,公主不顾家人反对,执念与穷小子私奔,终于换得婚姻祝福,赫然回首发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舀了口燕麦粥喂进口中,严笑儿问她这个粥怎么样?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厚,噎人。” * 黑色越野副驾车门开着,温柏义不在,秦苒搭着小腹屈腰抬腿,回头朝他们那波人招手,“拜拜,下午见!” 王卓青感慨,要是自己再年轻点,还是能扛一扛这冷风的。他很想去开摩托艇。 明明打开后车窗,冲她做鬼脸,冷哼了好几声,幼稚极了。 秦苒挑眉,嘲笑道,“干嘛,自己说不去的。” 明明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那就一起啊!”大众后排挤了四个人,看着非常难受,分担一个给他们也好。 “我怕有人说我。”明明压低声音,朝她挤眉弄眼。 秦苒讶异,“谁?” “呵呵。”明明痞里痞气冷笑,一副什么都懂,却懒得通知你们愚蠢成人的傲娇样。 “你想玩海上项目就玩,难得来一次,高考前可能都没机会出来玩了。” “我不想参加高考。” “啊?那你想干嘛!”秦苒一惊,当他叛逆。 “我竞赛生。”他故意嫌弃。好像师范生永远不懂他们的人生道路一样。 秦苒恍然,清清嗓子,隔着车窗问:“那你想考哪个大学?” “想去浙大竺院。” 秦苒做了个惊讶的口型,明明问,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她翻了个白眼,“我大学就在浙大附近。” “哦。”他撇撇嘴角,很不屑的样子。 秦苒也不生气,和他闹,“你再了不起,也要对我这个师范生喊老师,这是中华礼仪,小朋友!” “知道了!秦老师!”他沙沙的嗓子听着像卡了口老痰,那副酷酷的表情特别逗。 秦苒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咯咯直笑。 温柏义搬了一箱水回来,取了四瓶丢在后座,其他放到大众的后备箱。 他上车后,秦苒问:“明明为什么不去了?” “海上太冷 了,也比较危险,他妈妈怕感冒了影响回去的学习。” 秦苒想到明明憋得那满脸痘,心软道:“多穿点呗,不是说骑摩托艇吗,骑慢点行吗?” 温柏义看她一眼,“你要带他?” 秦苒一噎,“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带他去。”他熄了火,边下车边说,“我去问一下他还愿不愿意去?” 秦苒跟着下车,询问道:“要跟他妈妈打个电话吗?” 明明见他们一起走来,表情呆滞,好像年轻版本的爸爸妈妈。温柏义手搭在后车窗,扫了圈他们后座,商量道:“有点挤,要么让明明跟我们走。” 他们说没事,但明明还是被单独拎了出来。温柏义交待道:“等会我和秦老师先下趟海,看看冷不冷,吃不消你就别去了,省得感冒了。” “呵呵。”明明这两个字一个清音都没有,每个字都落在第一音节上,听来讽刺语气极其强烈,连秦苒都听出不对味。 “呵个屁,”温柏义将他推进后座,旅行包丢他身上,“追女孩子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明明自豪道:“我拥有一片森林。” “你把女性当做森林,是一种物化,”温柏义清清嗓子,甩锅道,“秦老师是女权主义者,她会对你进行批评的。” 明明吓了一跳。 秦苒一愣,直摇手,“我不是,我没有。” 海上项目几乎都关了。摩托艇也只有几家还开着,但营业状态非常懒散,工作人员有点不情愿出工的样子,温柏义和秦苒面貌好,人礼貌,赢得点好感。 秦苒以为是工作人员开着她带她在海上兜风,换好衣服出来知是温柏义驾驶,马上瑟缩,“要不我和明明在岸边等你。” 工作人员说他会跟着,要求低速驾驶。 温柏义叉腰,“不信我的驾驶技术?” “没有啦。” 工作人员当他们是情侣,上艇时要求秦苒抱住温柏义的腰,还说抱紧点,她马上一缩,“我坐你那辆。”工作人员也有随行的一辆。 “也可以啊。”工作人员当然没有意见,客人开还是他们开都是要随行的。 温柏义面露失望:“秦老师这么不相信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10 南澳岛有“潮汕屏障,闽粤咽喉”之称。 岛是海上凸起的山,汪在大洋中,周围还有数不尽的山一样的海岛,各有姓名和形状,像人生一样,无论你拥有多么特别的环境和天资,绕的不过是这些零零索索。 极目眺望海天茫茫,云朵绵绵遮住阳光恩惠,但这样的天海上紫外线依旧很强烈。黑人于无形。 秦苒跨坐上摩托艇,手忸怩搭在膝上,结果油门一轰,惯性使然,人重重摔向温柏义的背部,再反应过来,双手紧紧圈在他的腰侧。当然隔着救生衣,并无实质触感。 男人心里都住了一个小孩,温柏义迎风驰骋,浪花四溅,射出道屏障,直到腰际不断收紧才意识到秦苒,问了句害怕吗,声音被巨大的风浪吞噬,他扯开嗓门,大声问:“害怕吗?” “你故意的!”听着好像生气了。 是不是太快了?温柏义放慢了速度,心道,幸好戴了手套,不然摩擦力肯定不够。 那工作人员载着明明,驶近他,提醒他慢一点,翻了很危险的。明明不断尖叫,护目镜上全是水花,不知道他还看得清什么。 温柏义应好,说自己之前开过,有点数。工作人员勉强松了口气。 秦苒攥紧温柏义的救生衣,指着前面一片礁石滩头,“开去那里。”一晃一动间,她看见一抹紫色。 他又问她:“害怕吗?” “还好。” “刺激吗?” 她笑,“你觉得呢?” “要是可以开快一点应该很刺激。”可惜工作人员看得很紧,而他并不好意思违反。 听他语气似乎很可惜,秦苒下巴磕在厚厚的救生衣上,靠近他,方便声音传递:“你喜欢刺激吗?” “喜……”刚想回答,又咽了回去,模仿她,“你觉得呢?” “你现在像个学舌的高中男生。”秦苒笑话他,“还不如明明呢。”酷酷的比傻傻的要招人。 温柏义偏头过头,似乎说了句什么,秦苒没听见,凑近了些,“什么?” 但依旧只有嘴巴张/合,声音没有传来。风浪呼卷,钻进衣服刺入每一寸毛孔,秦苒瑟缩着将脸再度贴近,耳朵挨近他的嘴唇 ,欲要听清楚。 温柏义的唇刮过耳廓时,她心中隐隐飘过一道念头,莫不是要逗她,直到听清楚他的话,才咬牙切齿地回神羞涩——“这才是高中男生做的事。” 吹凉的耳朵滚烫起来。 干涩的嘴唇湿润起来。 “那你的学舌是什么?”更低阶? “是职高生?” “你太看不起我们职高生了!” “职高生是怎么谈恋爱的?” “光明正大谈啊!” 快问快答式的闲聊,敏感地卡壳,他们在此处默契沉默。 海风刮得整张脸麻木,他问她冷吗? 她蜷在他身后,用身体回答。他往后贴了贴,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挡风,“要么提前回去?” 秦苒很享受无边无际的自由,“还好,我觉得可以再兜一会。” “那好,你冷了记得跟我说,别感冒了。” 最该被关注冷热的明明不停让工作人员加速,在他们身侧来回两圈炫耀般游移冲过,半倾过惊人的弧度,激起一片水花。 只是秦苒温与柏义并没有同这少年竞争速度的心思。 海上的阳光比陆地上感受的要强烈不少,秦苒错估了能量,脸上密密灼痛,思及肯定得黑,问温柏义,“你涂防晒霜了吗?” 他说涂了。 秦苒让他开慢点,她得补一下,“你老婆让你涂的。” 海浪涌动,他们的摩托艇一起一伏,身体摇曳,乌云滚滚的海上世界也跟着晃动。 “为什么这么说?”温柏义沿着她指的礁石滩缓慢兜圈。 “因为直男自己不会想到的。”秦苒很确定。 “哦。”确实是尔惜昨晚叮嘱的,让她说中了。好像不管去多少次海岛,他都不记得涂防晒霜,回去晒得像个黑鬼。 “哇!那是一朵花!”秦苒终于看清礁石滩上那一抹紫。 温柏义循着她的手臂望过去,“哪里?” “那里!”秦苒分外激动,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奇迹,“你看不见吗?”难道只有她能看见? 温柏义开着摩托艇换了个角度,眯着眼睛反复聚焦,终于瞧清楚了,“真的哎。”他的护目镜滤镜了它的颜色,小小一朵,很容易与周围的礁石模糊,仍掩不住它开在海中央的神奇。 “你看见了!”秦苒手舞足 蹈完马上双手合十,低下声来,“我要许愿!” 温柏义好笑,“只是一朵花而已。” “在遍野的三瓣酢浆里,如果找到四瓣的幸运草你会开心吗?” “不会。” 她哼了一声,明白过来,“你压根儿不会找!” 温柏义刚要这样说,就被她戳破,颠笑了起来,“是的。” 秦苒没有笑他们直男的无趣,烂漫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去日本本州岛,那里有一种花,淋雨后花瓣会变成透明的。”玻璃一样的花瓣,内里经络清晰可见,宛如有生命的标本。她想把手探在花瓣下,看看会不会映出手指。 温柏义想象了一下,无甚憧憬,但秦苒此刻少女般雀跃的声音真叫人心情晴朗,自然地接话道:“挺好的。” 秦苒眯笑的表情一僵,又释然地放松了。 没有我陪你去,只有一句应和,不叫人尴尬或者生成多余幻想,确实挺好。 “许完了吗?” “嗯。” “许的什么?” “去本州看花花。” “这么简单的愿望?” “行,我许的是世界和平。” “哈哈哈哈哈。” 秦苒透过护目镜的侧边,看见他仍眯着眼在看花,好奇道:“你近视吗?” “左眼100度,右眼50度,算近视吗?”他偏过头,与她对视。 “你居然就这么点度数!” 他见她脸皱成一团,防晒霜油晃晃被她小心翼翼拍在妆面,“不可以吗?” “怎么也应该是个中度近视。” 他问:“你是中度近视?” “嗯,我左右300,这都被好多人羡慕了。”而温柏义这个高知分子居然不戴眼镜。 温柏义好奇涌动:“那艺术家近视吗?” 秦苒愣了一下,撇起嘴角有点嫌弃,“艺术家嘛,肯定没好好学习。” 温柏义笑得不能自已。 徐思伦读的是位于鄙视链顶端的国画系,成绩不赖,只是艺术二字很容易给人飘逸堕落的感觉。秦苒感叹自己损老公的节奏越来越流畅,也笑着吐了吐舌头。 旅游自在,团队舒适,致使秦苒越来越享受这样世外日子,压力在,但不紧迫,当然,主要有个不太一样的人在。 拍打完毕,防晒霜挤还剩一些,本想把手臂也涂了,可缩 在他身后,手臂见不到光,礼貌问道,“你要补防晒霜吗?” “你觉得我需要……”说到一半,温柏义清清嗓子换了个回答,“你觉得我方便吗?” 秦苒试探地问:“我帮你涂?” 他睇一眼:“可以吗?” 她只是礼节问问,他却蹬鼻子上脸。 秦苒用力瞪向温柏义,落在他眼里是一番动人的眼波荡漾,目光越发深邃。她自觉瞪人这动作很矫情,敛回表情,“你别后悔,我手劲很大的。” 温柏义憋笑,“那……麻烦秦老师了。” 秦苒伸出两根指头,让他别转头,粗糙地抹在他的脸上,海浪的波澜颠得她的指尖不住他嘴里戳,偏他还在说话:“我不会被毒死?” “你会洗胃吗?要不你教教我,不知道这里的医疗技术发不发达,万一没有人会,我好抢救你。” 皮肤与皮肤用力擦蹭,防晒霜一遍遍滑腻进皮肤。她想夸他皮肤很不错,一点都不像三十,但喉咙就像被掐住了似的。就像道德的自卫线,亮起红灯。 成人年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夸奖都是讯号弹。却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这种时候,人会迫不及待发出讯号,这几乎是一种汹涌在深处的本能。不发出去,每一下炮弹都会在胸腔自爆,烟火烧灼,呛得她呼吸系统频频失控。 海啸是海洋深处的地震,爆发灾难,生灵涂炭,人类都知道,却无从阻拦。 意外的心动在婚姻里是一种自然灾难。秦苒第一次在平静的动作里,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这是面对高山河流、名书绝唱时都不曾感受到的渺小。 秦苒与温柏义说着场面话,大脑均是一片空白。 涂另一边时,她的腰包卡住动势,加之是左手,像个活动不便的手残人士,颤抖地收回手,假装自暴自弃道:“算了。” 只是简单的涂抹动作,她差点累死。 温柏义目光箭矢般射过来,作为男人他对欲望的表达比之秦苒,更直白,“秦老师果然是三分钟热度。” 她较真:“你不是说了吗,不随意三分钟热度是一种负责。” “你居然记住了,但你的热度已经付诸行动,不按流程结束也是一种不负责。”话讲得温温和和,道理却歪倒天 边。 “好好好!”秦苒一手勾上他的肩,整个人抻高,胡乱揉他的脸,迅速涂完,剩下的拍在他裸/露的手臂,“涂完啦!” 迎面的风撞在摩托艇,分叉穿过她和他的耳廓面颊。 为了减少暧昧,她指尖动作很粗鲁,力道很重,一点都不美好的涂抹过程,温柏义小腹却数度发紧。 “手也挺晒的。”刚发出得寸进尺的咄咄逼人信号,那边工作人员大声呵斥他们的行为,“别秀恩爱!小心翻船!”怕他们不重视,补充地嚎了一句,“撞到礁石很容易翻!” 明明一边挑眉,一边拿着手机对准他们不停拍照,表情分外挑衅。 秦苒赶紧偏过头去,躲避镜头,抽去最后一丝气力,手滑至救生衣下摆,头脱力倒在他肩上,半开玩笑半认真,“温医生,我们这样很危险。” 温柏义没说话,轰满油门,无视身后的工作人员,“那试试再危险一点。” 后坐力迫秦苒抱紧了他,失控叫道:“你疯了!” 摩托艇劈开一条生路,高起的水浪屏开世界,温柏义问她:“你信我吗?” 秦苒试图忽略这句旁的意味,还是没忍住,委屈又好笑,“我不信!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温柏义眉头紧锁。当下的秦苒让人靠不拢,又舍不得,挠到心窝里,就是不往心尖尖上挠,叫人更是心痒痒。 “能说说为什么不信男人吗?”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要相信!” 温柏义驶至四下无人的海域才放慢速度,狎昵地说:“那好,我也不信女人了。” “人类都不值得相信。”秦苒仰望天空,皮肤松脂般柔软,点点水迹平添温柔的性感,看得温柏义发呆。 他直白地问:“你们是因为什么结婚的?” 她没有犹豫,“因为我傻。”要不是文学误她,怎么会爱上艺术家。 “那是因为什么……他出轨?”在他看来,秦苒太美好了,和尔惜那种锋芒锐利到刺目的女性酷率不同,秦苒完全符合大部分男性对女朋友、老婆的俗气想象。 “温医生是在激我吗?”她两眼一眯,乌缝中挤出介乎于妖冶与妩媚之间的勾人产物,像是威胁地划清界限,又像是故意溜出一条缝,欲拒还迎。叫人 摸不透。 他没有说话。 秦苒趴回他背上,头抵住救生衣的硬海绵,“我也不知道。”她好讨厌提这件事,“你知道他找的是什么人吗?”如果是漂亮精致,莫说够上她的标准,不及她,浮动左右都说得过去,可该死的徐思伦居然找了个鸡。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舞台妆眼影,爆/奶装,防水台砖头一样高的高跟鞋,塑料水钻蒙了层灰,然后享受扒开劣质衣料的感觉?”她甚至懊恨徐思伦的出身,也许他们这种男人永远都不会拥有什么品味,底子就是红灯区的烂味。 温柏义感受背上的震动,并不意外她的怒气,苦涩地笑出来,“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要说是还是不是了。” 秦苒哼了一声。 “不过倒是不意外,不是有句话吗?” 温柏义还没说完,秦苒径自接茬,“凤凰不如鸡?” 两人面朝大海,笑作一团。 “该你了。”秦苒推他。 温柏义表情恍惚,汗毛微颤,旧日的漫浪爬上被海风吹麻的皮肤。 见他不说话,秦苒又看不见他的表情,着急催促:“你耍赖!” “没,我在组织。” “有什么好组织的。”她能说三天三夜,不打草稿。 “没有你的精彩。” “他比你优秀?” 温柏义明显愣住了,秦苒隔着厚厚的衣料都感受到他脊背洇出的僵硬,默默地直起身,松开了手。 他低喝,“抱住我。”好像恳求。 秦苒抓住他的救生衣,哼唧般小声商量,“那你说……” “先抱。” 她心头叹了口气,很用力地环住他,将救生衣勒出腰线,“好了。” “他也是个律师。” “他们在一起多久?” “你先说律师是不是比医生优秀?” “没有!”她恨不得把一双诚挚地眼球递到他面前,“律师很油的,我喜欢医生!”她两个堂哥都是律师,说话腔调捏足,总有大道理,没意思极了。 “如果我没弄错,他们在我们结婚前就在一起了。” “什么!”秦苒缩回头,又赶紧抱住他,“那你为什么不问她?” “试图旁敲侧击过,她用介绍同事的语气提过那是个不婚主义的男人。”他冷笑,“你们女人很喜欢 。” 秦苒嘴巴圈成一个“O”,不好意思说实话,确实,这种标签很唬人。“你居然能做到旁敲侧击,我想到他这么脏,就想把他赶出家门。” 秦苒抱着温柏义,消沉道,“你说完了?” “你也没说多少。”他交易语气。 “我不说了,再说要出事了。”她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复制伤害,回击回去。 温柏义低笑,配合她:“好啊,那我再说一点,说到什么程度才能出事?” 秦苒将头使劲深埋,圈在臂弯,“原来你这么坏。” 声音软软绵绵,温柏义都快疯了,问秦苒:“你看过韩国有部电影叫《外出》吗?” 天空裂了一道口子,风往里心里头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1、11 “好像看过,是孙艺珍演的吗?”秦苒印象模模糊糊。 “对,孙艺珍和裴勇俊。”他不好意思低咳,“当时很喜欢孙艺珍,就看了,很有眼福。”温柏义当自己并没在意剧情,但其实压抑的越轨剧情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以前尔惜很爱嘲笑他是个道德卫士,对于世事有严明的观点,清晰的分界,由他目前跃跃欲试的状态来看,他的道德观并没高明到哪里。 “不记得看没看过了,”秦苒说,“但是你喜欢孙艺珍一点都不奇怪。” “为什么?” “因为你脸上就写着——‘我喜欢温柔得像牛奶一样绵软的漂亮姐姐’。” “温柔得像牛奶,不就是你吗?”温柏义听她擘画,完全对号入座。 秦苒抚上自己的脸蛋,诚实道:“但是我这类不喜欢你这类。” “哦,”他故作了然,“你喜欢艺术家那类。” “是的,缥缈不定,不按常理出牌。”秦苒恋爱的时候,家里给她安排的医生、律师、公务员,她全都看不上眼,各个木讷无趣,哪有会哄女孩开心的徐思伦好玩,每天心情都像过山车一样。长辈们确实没说错,有些人恋爱适合,结婚未必。徐思伦真的很不适合结婚,婚姻需要稳定,不需要惊心动魄。“现在后知后觉,还是你这种好。”讲话稳重,做事可预见性强。不用精神紧张,开着查找iphone,彻夜伤神。 “我们这种男人就是用来结婚的。”温柏义脸色都变了,冷冰冰道,“所以说女人没比男人可靠到哪里。” 薛尔惜的父母非常严苛,典型的古板教育分子,棍棒斥骂一点不少,这样的教育之下她的反骨叛逆并非无迹可寻。她聪明狡黠,学什么都很快上手,但没有定性,温柏义一直是她掌心的玩物,屁股后面的跟班,他认真温驯,时常帮她擦屁股,他们的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制度的遵守——在该结婚的年纪结婚,无比迂腐。 他问尔惜,怎么愿意结婚? 她挠挠他下巴,说,你这样的男人不抓在手里就跑了,我又不是傻。 当时丝毫未作他想,但现在,真是意味深长。 “你老 婆好聪明。”比她聪明。她就没有远见,傻乎乎的。 “奸诈。” 秦苒大笑,“这是什么词!” “我从小就没赢过。”温柏义无语,叹了口气,“可能结婚也有一种男性的优势,以为这样就可以压她一筹。我总想赢她,我也总这样说。”尤其在知道自己所有的甘心服输完全没有被珍视,甚至被践踏的情况下,他更想赢了。 “然后呢,输成现在这样?” “是的,电影里演的那种无能的绿帽男就是我。”他自嘲,嘴里泛出苦味来。他喜欢小孩,但她坚持丁克,他说好;他喜欢低矮住户,但她喜欢住在高楼,远离人群,他说好;她拒绝跟长辈住在一起,他说好;家里一切布置依照她的来,他都没有意见。 二十四孝老公,倒头来绿帽子一戴,把男人尊严倒往肚里咽。好好好,好个屁。 “如果你遇见那个律师你会揍他吗?”她脑海里浮现电影画面,只是温柏义温柔的形象不是会动手的类型,可男人这个时候不动手难道讲道理吗?“我想象不出来。” 温柏义忽然调侃口吻,“秦老师,你知道什么是女强人吗?” “什么?” “就是就算是她出轨,她也有道理。”何况还是律师,温柏义以前笨嘴笨舌,临床练谈话练出来些话语技巧,可还是绕不过尔惜。她能渗入所有话语逻辑的缝隙,叫你哑口无言。“上个月,我每天接她上下班。” “为了缓和夫妻关系?” “不知道,忘了当时怎么想的了,只是很无耐的补救行为,可能也想向那个男人强调一下我们的关系。” “然后呢?” “她察觉到了,怪我多心,不尊重她的个人生活,强调婚姻的约束不是人身自由的约束。” “你们吵架了吗?” “吵不起来,我三句就蔫了。” 秦苒哑口,这婚姻听起来很糟糕,想追问为什么不离婚,可一想到自己也困在这座关系网里,又憋了回去。早间用餐时,听闻他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马,那两家关系肯定很紧密,离婚绝非易事。 温柏义叹了口气,“说的够多了。” “还行。” “不离婚是还爱她吗?” 摩托艇驶至沙滩,直到秦苒麻着屁股 下来,他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脱救生衣时,温柏义看了眼弯腰摘护目镜的明明,借机拥住秦苒,“还你一个拥抱。” 她愣了下,拨了拨额前湿漉的伶仃碎发,调节气氛,“哈哈,有借有还,果然是成年人。” “是吗?”他松开她,余光中,在明明抬头前再度将她搂进怀里,这一刻他非常用力,清晰感受她纤弱肩膀的骨架,“那就赊你一个。” 离开时,他附耳低声,“记得还。” 秦苒失神在海边,直到争执声传来才勉出精力扭过脸。 明明面红耳赤,围着温柏义上蹿下跳,刺儿头水淋淋一绺一绺,更像一只猴子了。温柏义沉着脸,拿着他的手机,一张一张删除照片,连带相册的【最近删除】一道清空,还确认了一下没有上载icloud。 明明语无伦次,第一次见识到无耻的成人世界:“你们!敢做不敢当!” “我们做什么了!” 明明不好扯出太难听的词,但气愤温柏义的强盗行为,下意识急道:“你们好了!” 秦苒惴惴不安,听他毫无杀伤力地这么一说,捂住脸像个帮凶一样笑了起来。 温柏义将手机丢进明明怀里,毫不在意,“还没呢,等好了跟你说。” “卧槽!”成年人这样明目张胆的? 秦苒忽然好快乐,在沙滩上奔跑、小跳,原来偷情这么快乐! 温柏义追上,“像不像雌雄双煞?” “你不怕吗?” “怕什么?” 秦苒故意不说,惦记她最后的问题,步上台阶居高临下,“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他明知故问。 秦苒当真,以为他忘了,正要重复,温柏义卸下笑容,反问她:“你呢?” “我什么?” “不离婚是因为爱吗?” 秦苒像被一拳击中命门,招架无力地颓下肩,“我不知道。” 温柏义仰头,重叹了一口气,“我也是。” 离不离婚,跟爱不爱,好像关系并不大。 那头明明气得要死,举着手机要捕捉他们的亲密,可拍下这一幕,放下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两个被打蔫的成年人,一个低头看地,一个仰头望天。 * 回去路上,秦苒要求经过药店停下车,他问怎么了? 她朝他眨眼,“我要买个东西。” 温柏义稍作停顿,趁她下车时凑近她,“是我想的东西吗?” 秦苒瞥了眼后座,明明戴着耳机正望着窗外,她没好气咕哝,“你需要吗?我知道利多卡因。”这人无耻起来当真与温润表象不符,莫不是男人本性都如此。 温柏义眯起眼睛。 “好啦,是散利痛,我备着。” “买布洛芬,散利痛对胃刺激大。” “好。” 一下车,秦苒被乍起的风吹了个满怀,不觉缩缩肩,涌起了很糟糕的预感。 车门一关,明明拽下耳机不再装深沉,不敢置信地怪起温柏义:“你忘恩负义!” 他倒向后座,懒洋洋地没了力气,“我怎么了?” “她本来不肯跟你坐一辆摩托艇的,是我救了你!”是明明有眼色,眼疾屁股快,占领了工作人员的后座,不然秦苒和他肯定一人一辆,不可能有如此迅速的进展。 上摩托艇还不情不愿,下来就他妈去药店了。成年人太丧心病狂了! “那行,谢谢你。” “那你还删我照片!” “那是我照片!” “那是我拍的。” 温柏义懒得跟他滚车轱辘,这套他早在尔惜那里练疲了,“我作为中国公民拥有民事权利,肖像权是其一。” 明明傻了,“你无耻。” “嗯。”温柏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中午吃什么?” “你不怕家里知道吗!秦老师不怕吗?”说实话,他知道的时候都害怕了。 温柏义解锁手机,点进最近通话,“第一个是我老婆,你告诉她。” “靠!”明明没接手机,别开脸,咽了咽口水,“我还想吃昨天的那个烧烤。” * 烧烤吃得并不顺利。 路上有说有笑,秦苒问明明今天开心吗?明明翻白眼,一副表情无管理的丑样,“你说呢?” 结果还没下车,秦苒就收到了朋友的消息,十几张抓拍图,有清晰有模糊,是徐思伦和那只鸡。他最近跟园林会所有合作,届时门厅雅间都会挂上他们师门的字与画,交集频繁。 温柏义从她低头落泪开始察觉到不妙,驶到目的地,驱明明前去点餐。明明骂骂咧咧,下车时瞥见秦苒一双红兔子眼睛,吓了一跳 ,不知所措地问,“王伯伯他们问我们中午在哪里吃饭?要不要一起?” 温柏义抽了两张纸塞到秦苒手里,扭头对明明说:“不了,下午直接按计划在滨海大道集合。” 明明迟疑了一下,“哦。”女人怎么说哭就哭,刚还调侃他是不是生气了呢,结果她先哭上了。 待明明下车,温柏义拿过她紧紧捏着的手机,很有分寸地只扫了一眼,便做主替她切了,“这什么朋友,这么没有分寸。” “没有她,我得了性/病都不知道。”她呜呜咽咽,“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温柏义此时说劝分的话目的性太强,也知道婚姻里大家各有苦衷,默默替她擦眼泪。 照片里的男人身着白色中式对襟,中长发,仙骨飘飘,身高瘦长,只扫了一眼,连样子都没看清楚温柏义就知道他是个品相极佳的男性。 至于秦苒说的那只“鸡”,正在给他倒水,说实话,连基础的鸡的魅力都没有,感觉有年纪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好没出息,“我一想到爸爸妈妈养我这么久,结果因为我草率的择偶门面无光,就很难受,”她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吗,我家很在意这种事情。说个搞笑的,我父母三代没有人离婚。我结婚的时候,堂哥喝多了,跟我说,我可能会是家族里第一个离婚的,气死我了。”她说着说着自己气笑了,挤出两颗大泪珠,“我这辈子最讨厌律师了!”她偏激地想,一定是受到了不详的祝福才会如此不幸。 见温柏义憋笑,她咬住嘴唇,更委屈了,但记得缓和气氛,不让自己像个怨妇,“我二婚肯定不找律师!” 他玩笑:“找医生。” 秦苒噗嗤一笑:“好。” 温柏义想了想,“只是因为父母吗?我觉得他们如果一开始反对结婚,那现在可能也不会那么反对你离婚。” “你觉得在一个很重视婚姻的家庭里长大的人,会有什么力气反抗婚姻。”她看透自己了,接受再多教育,本质还是公序良俗的服刑者,“我以为努力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会是一件很厉害的事。”但她好蠢,不知道喜欢只是一种感觉,而婚姻是一种责任。这根本就是悖论。 “试着谈谈 ?”他鼓励她。 事情比预想的复杂,其中包括爸爸的茶叶连锁店生意不佳,禁不起门面上的折损,而除了金钱,她还有更大的挂碍。说到底,还是自己懦弱。 她干巴巴挤出了句,“算了。” “我们好多抱怨,可是就是不愿分开,会不会我们其实还爱对方。” 温柏义本已经死心了,被她这么一说倒是燃起了点火花,淡笑道,“说不定哦。” “可他已经不爱我了。” “你放心,你这么好,他肯定爱。” “可他能对一只鸡硬。”她又开始掉眼泪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沦落到与一个中专生比高低的地步,书都白读了。 “男人硬不硬和对象无关,那都是刺激产生的本能。” 她把湿透的纸巾丢到他怀里,啐他:“无耻。” “女人也一样。”见她不信,压低声音挑逗道,“那你要不要试试?” 秦苒有一刻很绝望。在温柏义落下要不要试试的尾音时,她便酥软了。欲望甚至和对象都无关,欲望只是欲望本身。可她还是做不到不把自己与鸡类比,她心里好怨。 空气静默,温柏义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 “……” “我可以撤回吗?”手背接住了她的两滴泪,嗒嗒,晶莹剔透,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他抽了两张纸,替她擦眼泪,“我错了,我应该换个大众一点的比喻,比如男人能对A//V撸,说明这是生理反应,而不是心理反应。如果你在意的是你先生还爱不爱你这一点的话,希望这个常识可以帮助你。” 秦苒冷眼:“你就是说我活/差。” 温柏义一噎,一时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这个我不知道。” 秦苒见他不知所措,弯弯唇,“好啦,开玩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122 进烧烤店的洗手间前,秦苒努力兴奋,松弛每一根神经,甚至鼓足过一刻不属于理性的勇气,与温柏义调情。 斑驳污浊的镜面里,秦苒十指紧紧陷进变形的腰包,艳若桃花,春色可同南澳岛的绝色烟霞叫板。今天她特别好看,眼周虽哭泣晕花,但奶粉若隐若现,颜色介于人工与天然的朦胧,瞳仁比平日都要黑亮,不知是不是暧昧的滋养,灵动得不像话。也是这副惊艳的皮囊下,绝望深根一样,扎进地面。 恐怖片里有一个名画面,地里衣衫褴褛的冤魂伸出无数只手,拖拉拽你,而主角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等梦醒。 秦苒此刻如置地狱。 镜子前,她清晰意识到,这只是一处清喜的岛屿,只要离开南澳岛,她就得自己面对孤立无助的状况。 她洗了个手,将东西毫不留恋地丢进垃圾桶,只是步入烧烤门厅,看见人间烟火,眼泪还是失控地流了下来。 * 明明只点了自己的烧烤,温柏义见秦苒补妆迟迟不归,做主帮她点了烤素菜,自己吃了两串烤鱿鱼,灌了点白水,勉强充饥。 只是,分针格格推移。待热汽浮动的烧烤凉了,油光饱满的绿叶蔫巴了,秦苒也没回来。 不在洗手间。洗手间是男女通用的单间,里面没有人。 不在烧烤店。温柏义环顾四周,确信她走了。他问明明,有秦老师电话吗? 明明说有微信,说着便拨了视频电话过去,但秦苒没有接。 找到她时,她坐在烧烤店外鱼棚旁长椅上,拿着罐冰镇可乐,面朝大海,一人独饮。 温柏义走近,看清她脸上显有泪痕,叹了口气,让明明先上车。 阴天的风最得他意,只是没有晚霞。 他随机找了个话题,“我喜欢百事可乐。” 秦苒腕子一扭,这才看清全红的听装。 她今天穿的灰色T恤,纯棉质地沾着风的纤维,海水浇湿的头发微微凌乱,两攥毛乱像竖起的耳朵,看着很蓬松,“有人说你像兔子吗?”一只苏格兰长耳灰兔。 她吸了吸鼻子,饮尽最后一口甜气泡,捏扁用力一掼,“我属鸡。”说完属相,她陷进情 绪,嗫嚅重复,苦笑地扁嘴,“我居然属鸡。” 温柏义踩住罐头,替她丢进垃圾桶,试图解除她的冰封:“饿吗?” 秦苒摇摇头。 “还想喝可乐吗?”他指了指饮料摊,“请你喝百事可乐。” “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秦苒抬起毫无温度的眼睛。 刚刚下车还好端端的,温柏义蹲下身,“是跟家里打电话了吗?” 她去洗手间前说打个电话补个妆,现在看来,电话是打了,妆没来得及补。眼角的淡红还漾在脸颊,好像晚霞提前的晕染。 “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秦苒执着问他。 “生活。” “可是生活很痛苦。”她霜打茄子,蔫巴肩头,“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此刻的秦苒与车里完全不同,她去洗手间中间的这通电话讲了什么温柏义无从得知,但他对于生命有很严肃的解读。 “秦老师是觉得生活优渥、工作稳定、四肢健全、头脑正常的情况下,婚姻出了点问题,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抱歉,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这样的痛苦说出口像个笑话。”多少人陷在真正无解的痛苦中,而他们却在举轻若重,无病呻吟。 很好,很理中客。冷血,客观。 好久没有人在她发泄无解情绪时不是抱着哄着,当公主,而是把她当做一个听得进道理,能够与之面对问题的成年人了。 “我终于知道你老婆为什么要杠你了。”秦苒偏过头,望见一束金光穿破滚滚乌云,稀罕地撒落,婉转的嘲弄绕在嘴边,心头又一软,“你说的没错,可我找不到意义。” “没有意义就吃先顿饭。”见她不动,他耐心道,“健康活着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很难拥有的意义了。” 秦苒眼里涌出酸楚,是的,她明白,所以她连抱怨的资格都被所谓的“优越”剥夺了。 她问,“是医者的慈悲吗?” “我不慈悲,只是我处理事情一贯如此。” “怎么处理?”她问他。 “就是吃饭。” 秦苒笑出声来,在这样的直白处理下,她没了任何其他辩驳语言,“我不饿。”见他又要唐僧念,赶紧道,“我喝可乐喝饱了。” 温柏义看她笑了 ,松了口气。 “所以结婚在你眼里就是两个人吃饭?”难怪他老婆要坑他,这样简单的优质陪吃男,领回家简直稳赚不赔。她也乐得家里有绿树,外面再栽朵花。 他看着她:“以前是。” “现在呢?” “不知道。” 百事可乐的气泡像爆汁的青呛辣椒冲进鼻腔,他的婚戒也随玻璃瓶撵至眼皮下。 金属与玻璃,叮咚清响。 “戒指她挑的?” “忘了。” “结婚几年总还记得。” 温柏义眯起眼睛,想了想,“三年。” “你呢?” “四年。” “明明会生气吗?”秦苒自觉这样对明明,有点欺负他了。还是个敏感的青春期少年呢。 “放心不会的,”温柏义说,“哪有什么年轻男孩子可以招架像牛奶一样温柔的姐姐。”他早看出明明对秦苒的注意更多,对他来说,跟老年队活动不如在这里看她。 秦苒皱了皱眉头。 “青春期男孩子没有几个能招架温柔漂亮的女老师,我们都这么幻想过。”老师是无法撼动的讲台神圣,思想意/淫可以获取一种低俗的快感。当然,得止步于幻想。 “和女老师?” 温柏义加上重要定语,“漂亮的。” 秦苒是卫校老师,95%都是女生,没有对少年凝视的好奇,“那老男人呢?” “我不知道。”温柏义问,“你先生多大?” “86的。” “你们差很多。” 秦苒点头,道理都门清,“嗯,我们年轻女孩子很容易被老男人骗的。” “刚刚我看了眼照片,抱歉,”他自知唐突,见秦苒表情平静,夸道,“仙风道骨,看不出年纪。” “但天天这样穿,很像江湖骗子。” 明明下了趟车,经过他们面无表情,买完饮料又回到汽车后座打游戏了。 “我们这样好吗?”秦苒心虚。她和温柏义什么都没发生,但好似生怕别人不知他们对婚姻的叛逆,越发明目张胆了。 “我们怎么了?”他玩笑,见她面有郁色,知她心情下滑,没有继续逗她,弹了弹玻璃瓶,“海边要喝玻璃瓶的可乐。” “好文艺啊。”秦苒展颜,“那温医生怎么不喝?” 他盯着她蘸了可乐甜水湿哒哒的唇瓣儿 ,挤出一个字:“胖。” 她摇头,“你不胖,正好。” 他毫不遮掩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后仍然坚定:“不喝。” “是有人说你胖吗?” “嗯。”除了尔惜没人说他胖,不过确实,他的胖只在微妙的松垮,不贴身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你老婆?”她用猜测的语气断言。 温柏义没说话。 “她在打压你!”秦苒眯起眼睛,“不要上当!你一点都不胖。” “鼓励人是老师擅长的,我知道。” “你真是一头被驯养的宠物狗。”别人喂狗骨头都不肯吃,只相信主人的。 温柏义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形容自己,好笑地问:“那我是什么品种?” “就是泼皮那类,拉布拉多。”秦苒指了指越野车后车窗——明明的后脑勺,鬼祟道,“他是田园犬。”知道很聪明,可在有更好的品种选择的情况下,一般不会主动选择。 温柏义忍笑,这个时候笑出来实在对不起明明。 “喝嘛!”秦苒好笑,往饮料摊走了两步,“撩妹都敢,怎么喝可乐不敢呢。” 他没动,两手乖训地搭在膝盖,“喝可乐会阻碍我撩妹。” 她故意说:“又没人看你。” 他清清喉咙,“确定没人看再说。” “你在想什么?” “想看看自己对美色,不对,对美食的控制边界在哪里。” 秦苒假装听不懂,牙齿磕在玻璃瓶上,制造恼人的脆音折磨自己的头颅,“也是,旅游回去瘦了说不定可以重新收获老婆芳心。” 温柏义干涩地扯了扯唇角,“人人都向往英雄主义,征服世界,可有时候征服一个人并不比征服一个世界容易。” “她是你推不掉的塔(dota)吗?” “幸好我上学玩过,不然我都听不懂语文老师的梗。”温柏义额前碎发耷落,像直刺到眼睛去。就像已经不玩游戏了一样,他早就放弃了推塔。“我想看看,我是不是能像她一样。” 也许迈出那一步,就释然了。 将雨的海岛人烟稀少,伶仃几个当地人拖着摊位撤退,来来回回在眼前晃动,滋拉出杂音。他们像静止的雕塑,有一刻一动没动。 “温柏义。”秦苒第一次连名带姓直呼他的名字, 因为生气声音浮上沙哑。 他抬眼。 “没什么……”她很想激愤质问你也把我当鸡,但四目相接,撞上他的无措,还是挤出了温柔深邃的笑意,“我就祝你找到你的工具人。” 余光里,天空意外漏出的阳光终是被沉云闭去缝隙。 温柏义看着她冷掉的眼神,忙道:“秦苒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维持笑容。 “秦苒。”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她两眼布满血丝,笑容甚为惨淡,“差点又信男人了。”委屈又带调侃,让人无从解释。 “秦苒。” “你抽烟吗?”她忽然发问。 “不抽。” “喝酒吗?” “很少主动喝。” “好惨。”她陷进更深的苦涩,“我也是呢。” 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投缘了。原来都是可怜人。 遇见憋屈的事情,她只会发呆,他只会吃饭,两张脸木木然。他们是两尊被婚姻的痛苦驱使叛逆的傀儡,做不到像伴侣那样为纯粹的快乐越矩。 车门打开,车内气压瞬间低过地面气压。 明明在不大的年纪、不长的一天里,有幸实地感受男女关系的瞬息万变。 驾驶位与副驾位置暧昧歇止,形成他无法理解的结界。 来不及感受细节,手机一波闹过一波的震动与近雨的天气一样,让人心烦。有一刻明明以为是她老公发现了奸情,追杀过来。 “你帮我接,就说我不舒服。”秦苒扭身,把手机递给明明。 “干嘛让我说,”明明机械地接过手机,嘴上拒绝,身体很诚实地绷紧,直起身来,开始肃清喉咙,“我说什么?” 秦苒没接话,按下接通键,让他自由发挥了。 “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了?” 徐思伦打了四五个,没了耐心,一句落下没有回音,唤声追来,“宝宝?” 明明噎住。由他的角度,驾驶座的温柏义头也往车窗处偏了一下,显然也有异常反应。 秦苒冲明明使眼色。速战速决。 “不好意思,秦老师拉肚子,手机没带。” “好的,你等会打。” “叔叔再见!” 电话挂断,车厢沉默。 温柏义叹了口气,打破道:“去酒店休息会,还是直接开到滨海大道吹吹风?” “都没有落日了,不知道你们看个什么劲。” “不是说要去42号风车下合影吗?” “阴天没意思,要那种晚霞满天才好看。” 秦苒持续沉默,直到车子经过酒店,她用力拍了拍车窗,“停车!” 温柏义踩下刹车:“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负面情绪让她浑身不适,此刻恶心得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3、13 天空拉了道巨大的口子,只有风戏谑作响,雨星实际微小,绵绵无力。岛屿的阴雨比之城市更让人落寞,站在落地窗前,形同孤岛。 滨海大道兜风计划,因为并不突然的降雨搁置,南澳小分队三三两两聚集,在老汤的房间炸金花。 从S市飞往汕头,又在汕头燃烧了两天老年激情,到这里释放一天的旅行热血,今天已经有些萎靡了,秉着不浪费钱的宗旨几个老家伙撑着眼皮,实际已经电量不足了。 温柏义在十楼围观了会,帮忙买了点老年人吃的瓜子与干果,将老汤电脑中的照片分类整理,打包发送到群里。 群自然很安静,群友们都在旁边,除了两人——明明在房间做题,秦苒在26楼休息。 他们商量晚上干嘛,一致认为得出去,不然今天租车的钱就浪费了。 温柏义离开十楼时,讨论还在热烈继续。他们叫住他,让他这个年轻人拿拿主意,温柏义笑说,你们决定,我做车夫。 门合上前,数道夸奖涌出。好像是这样的,大家都会夸他,谦逊有礼,一表人才,所有好男人的词汇都会按在他身上,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甚至他都不曾自问过是否愿意,就这么按照父母的教育、环境的教条一路活过来。从小被夸聪明到大,却在应对感情问题时笨拙到可笑。 回酒店前,秦苒问他,抽烟吗?喝酒吗? 他一向自诩好先生,否认这两个不佳癖好时甚至涌过自得,秦苒反问,那你伤心难过的时候靠什么排解? 吃饭。 发呆。 两个傻瓜,十余年寒窗苦读,活在标准格子,一旦遇到点不可为外人道的变故,找不到路径纾解。 * 秦苒睡了个不安的午觉,一路听风雨拍打窗户,酝酿了两天的雨,真正下起来势头一点都不猛。 中间妈妈来了个电话,问她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心吗? 她昏昏沉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面向墙壁窝成一张弓,晕睡过去,她脑海里反复问询自己“开心吗”,答案竟是肯定的。好奇怪,居然是开心的。 门被敲响,只有一声。 秦苒翻了个身,捞起手机,群里除了文 件包和图片,没有文字,也没有好友申请。 趴在枕头上,困顿尤留在惺忪的眼里,不知过了多久,又传来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她闷笑出声来,赤足下地,学那边也轻轻叩门。只一声。 徐思伦会很多逗人开心的小细节,除了床笫间的别出心裁,突然准备的惊喜,还有这种,戳心窝子的互动。秦苒指关节撞到门板,唇角耷拉了下去。眼前的画面渐渐虚开,因温柏义出现而闪现的快乐出现混沌的边界。 “秦老师醒了吗?”温柏义清清嗓子。 “嗯,被吵醒了。”她手搭在门把,没开门。 有如一道棒喝,“那打扰了。” 门内门外皆没了声儿。 秦苒头磕在门板上,盯着涡卷形花纹的铜把手发呆,一呼一吸,吹得海水洗过的干枯发尾如失根的柳絮,胡乱飞舞。半晌,她小声问,“还在吗?” 很快又是一声的轻叩,她眼里染上湿润,噗嗤笑了。 打开门,率先跃入眼帘的一双懒散的大头拖鞋。多么祛魅的瞬间,想象中白大褂的制服光环、精致的都市形象全无,可她依旧觉得温柏义充满了诱人的男性魅力。 眼神沿着大头鞋一路上滑,不密不疏的腿毛看得她心痒。她并不嗜毛发,但他皮肤很白,白得连腿毛都柔软了。 广东男人酷爱短袖大裤衩,配上一双凉鞋,摇着屁股拖着步子,没形没象的。温柏义没来几天便开始学乡俗了。 “你好傻啊。”这么轻的敲门声,如非她这样敏感的睡眠神经,估计都要听漏了去。 一个环保纸袋递到眼前,“饿了吗?” “我怀疑你居心叵测。”秦苒睨他,“总让我吃。” 这一眼几乎叫温柏义险些魂魄不齐,男人看不出脸肿,只被她眉眼间慵懒的风情呛到。他长出一口气,“你吃的很少,跟兔子似的。” “哪有。”秦苒想要接过纸袋,结果他没松手,“你……”刚一开口,温柏义如梦方醒,“这附近没什么面包店,就在超市买的。” “哦。” 她等了等,“他们在干嘛?” “炸金花。你会吗?”他扭头看了眼电梯,问,“想玩吗?” 秦苒点头,会,“但不想玩。” 一时无言,她偏身,礼貌 问他,“要进来吗?” “好,我盯着你吃完面包。”他自己找了个借口。 窸窣响动,每根神经纤维都被放大了。 脚步、塑料包装、被料摩擦,还有潮湿的呼吸。 秦苒撕开塑封条,坐在床边小口啃起面包。这个面包很难吃,是旅游景区最速食的那类,入口的坚硬甚至膈到舌头,可怪的就是,她毫无食欲,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机械催动,一口接一口仿佛什么诱人美食,不可耽搁,否则会被抢食。 温柏义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真就这么看她吃。削瘦的肩头随咀嚼微动,纺纱披肩铺开在白床单上,身后浅浅的褶皱招摇目光。他避开眼,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处浅坑,再避开,又看了过去,几乎可以想象她方才如何贴着床侧,辗转,呼吸,哪里甚至还有几根落发。 酒店房间、大床、孤男寡女,实在是天然容易让人遐想的词汇。 雨丝蹑足而来,飘在窗上弹出哔哔节拍,不紧不慢,久久绕耳。 秦苒闭口嚼动,但空气好安静,好像很没教养的人拿着扩音器在吃。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安静,拧开矿泉水,就着水吞咽,可咕嘟那一声也好扰人,她紧张得腹肌都酸了。 感官第一次这么踊跃,放大每一处平时隐身的纤弱。 终于,她先忍不住,打破沉默,“聊聊?” 温柏义解脱地松了口气,“好啊。”这面包还有两口就要见底了,他正愁要怎么才能赖在这里。或许他应该为中午的唐突之词道歉。 他们目光迅速遭遇,又像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心虚地躲开了。 秦苒揉揉头发,“聊聊你的婚姻?” 温柏义表情垮塌,“…….” “好啦,玩笑,”她捂嘴偷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赶紧把包装袋丢掉,“聊点开心的,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学业都很顺?”作为老师,很自然地会联想到学习。 温柏义:“我的人生就是个方方正正切割细密的文本。小初高重点,高考考得不好读了医科。” “读医科是考得不好?” “考得好可选择的好专业更多。医科已经是那年不那么热门的高分专业了。” “泌尿外科是学校分的还是自己选的?” “多方面,主 要是找的导师研究什么。” “那你是?” “我是从男性保养角度选择的,利己专业。”他模糊严肃性,与她打趣。这一问一答,有电视台采访的错觉。 秦苒完全没听出玩笑,很认真地问:“那会有很多男人去看那种病吗?” 他挑眉,“很多,多到专家号普通号都满。”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她两眼冒光。 “哪方面?” “那方面。” 他想了想。 “有一回,一对俊男美女一起来门诊。” 温柏义形容第一眼就被女孩儿惊艳,长发飘飘温婉动人。秦苒好笑,医生看门诊心思可真多。 他说,男人更帅,门诊护士收工前特意问他来看什么病。要知道众多门诊男患者,他独被留心,可见外貌的优越程度。 秦苒瞬间被勾起好奇心,“什么病?” “他们结婚五年,没有发生性/行为!”他很专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而秦苒也被震惊,完全忘了这个词的特殊意味,瞪大眼睛,身体前倾,“为什么!他不行?” 温柏义抄起手,轻咳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他是个健美教练,每一块肌肉都达到标准级别,要参加各种类型的比赛,所以雄激素无限制地使用,致使激素分泌紊乱。到了年纪就想要孩子,结果停用激素后也没有办法恢复功能。”他这时候还记得讽刺,“你看,你们女生喜欢的健美身材。”有时候中看不中用。 秦苒摇头,“我不喜欢肌肉男,有压迫感。”她并不偏好高大或是健壮的男性。 他下意识收了收腹,划过一丝庆幸。话题点到为止,他没有把同事惊叹的那女性竟婚后五年还是处//女的事撂在这环节讨论,奉承她,“老师审美就是脱俗。” “后来呢,治好了吗?” “复诊的时候不是我看的,忘了跟进。” “有很多这种事吗?” “门诊上挺多的。” “你们有病房是吗?” “病房就不是这类了,癌症病人比较多。” “你的专科和别的专科比,有什么特别吗?”秦苒好奇。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温柏义蹙起眉头想了想,“如果一定要有,就是更容易对婚姻感到乏味,完美职业与舒适阶级 的背后,藏满了这种不为外人可道的隐秘。” “很多?” “很多,中国人,不对,其实是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对性都是很保守的状态,搞得很多人对这事都不太正视。” “都是因为不和谐?” “还有很多,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她眨眨眼,“精子活性弱,有这个说法吗?”问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困扰。她并不习惯把如此隐私的事撂到台面上。 温柏义稍作停顿,点点头,又抬手掩住口鼻清了清嗓子,掩饰惊讶。 “和年龄有关吗?” “和很多方面都有关,如果有这方面的困扰,可……”他没说完,秦苒立刻打断,“没有,就随便问问的。” 她抿唇,转移话题,“那你和你太太在孩子方面是怎么决定的?” 温柏义松脂暖阳般的眼神瞬间霜降。“从尊重女性生育自由的角度的。” 秦苒不知要如何接话,脑子钝钝地反应。 “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他语速很快,终于找到出口一样迫不及待,但调子急转直下,“然后没了。” 秦苒心脏跟被掐住了似的,“为什么?” “她没告诉我,流掉了。” 秦苒吸了吸鼻子,赶忙偏头,“你们不是丁克吗?不做措施?” “做。”他也避开眼,“但不是很完善……”他停住没继续,后面如何严密也没必要在这里说了。 电话声打破对话,她全无反应,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问:“孩子没了你难过吗?” “我难过有用吗?”他反问。如果有用那就难过,如果没用,那不必渲染情绪。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事情上沉默。 “有用啊,”秦苒浅笑,“要是难过的话,我现在把那个拥抱还给你。” 她把那个玩笑式的拥抱记住了。 雨抽丝似的,将时间扯得绵长。吵闹的电话铃中,温柏义双臂微张,“来?” “温医生,你太野了。”她一头扎进他怀抱,深嗅他的味道。几次近距离接触,她都没有嗅到过毫无庞杂、纯粹的他的皮肤气味。“原来医生是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她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咕噜转动,用力得像春日捕捉蝴蝶的网兜,却扑了个空,没捕捉到一 个曼妙的辞藻,“无法形容。” 太舒服了,没有想象中的消毒水味,只有干净的肥皂。 闻多了清雅墨香或是龙涎古龙,肥皂简直是天使的味道。是理想的男人本味。 他哑声,“告诉我好闻还是不好闻。” “怎么会不好闻。” 秦苒两手一撑,想要看他,却被他箍回怀里,“别动,再让我抱一会。” “刺激吗?”她问。 “很平静。”他实话实说。 落地窗上的雨迹如淡淡的雾,窗外海天两色,浮浮动动,宛如慢帧电影。 秦苒想,也许他经验丰富一点,会明白这个时候松开双臂会得到更多,可他夯实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生怕跑掉似的,摩擦都不曾多余产生。 懂得安静的人多比较体贴,即便他粗重的呼吸滚烫地擦过额角皮肤,拥抱依然很舒服,没有压迫的感受。 秦苒有一刻像被拽出了沼泽,感受到人间的呼吸。耳边,他低声说,“如果她当时给我一个拥抱,就好了。” “她没有吗?” “她没有。”薛尔惜在他震惊时,如诵读口号一样,生育是女性自由,她要生便生,要堕便堕,与他何干。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婚姻的服刑者。 他要的只是商量和安抚,但在他们的关系里,尔惜是绝对统治者。 “她好酷。”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温柏义自觉把尔惜丑化了,替她解释,“离婚案很耗费精力,经常滚车轱辘一样毫无进展,她有时候会因为共情女性婚姻里的不公平待遇,将工作情绪很锐利地发泄。她事后会检讨,但我还是很累。” 她的越轨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泼皮的离开,他一度走不出来。 秦苒明白。这种时候问不离婚是还爱吗,属实幼稚。当然爱,这样一个独立自由的女生她都觉得酷毙了,何况是朝夕相对的温柏义。他嘴里说着不快乐的事,但秦苒却由他断续的描述里将薛尔惜拼成了自由女神像的形状——让人仰视,尽管她是冷硬的雕塑。 适应了陌生的怀抱,秦苒逐渐软化,像一只毛绒兔子,在他颈窝撒娇似地蹭动,试图安抚他的脆弱,也释放自己的骚动。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出 轨……的时候要说自己的婚姻如何糟糕了。”原来说了,女人的腰//肢自动柔软。 她会意,环着他的腰,嘲讽道:“所以你说,我老公会说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 “总要聊点婚姻的。” “不会的。” “我猜猜啊,”她代入徐思伦,联想那只鸡,锋刀一样的想象划开血淋淋的现实,“肯定说我不够骚呗。”显而易见的,难不成是嫌弃她学历高,工作稳,家庭好? 温柏义眸中燃起愠怒,推开她,“秦苒……” 她没理他,由着情绪的推使,贴上了嘴唇。 他没有反应,只是垂眼冷冷看着她,她挑衅,“不骚吗?” 她急于寻求答案,动作暴露了内心的惶惶,伸手去扯动他宽松的裤带。 温柏义明白中午她撇清关系时的冷漠了。这个时候,谁都不想作为工具人证明对方与伴侣越矩对象的上下风。 秦苒在他冷静的僵硬里泪如雨下。她完了,前几天她还没那么爱哭的,激素波动使她软弱得不成形。 “对不起。”她如梦方醒地撤回手,用力擦掉眼泪。 “没有。”他给她擦眼泪,玩笑地捉弄她红彤彤的鼻尖,“是我没做好准备,我以为只是聊天和拥抱,原来女人会骗人。” 秦苒:“哦。” 温柏义:“或许……” 室内的水声盖过了室外。 秦苒在床边深呼吸,两手乖得像幼儿园小朋友,扶着膝盖,生怕歪倒。 刚刚徐思伦又来了电话,她接了。也是很古怪,他居然主动问她生理期来了吗? 他从来不记得这种事情的,他只沉浸在以自我为中心的表演式的浪漫里。 她没好气问他干嘛,他说你这两天情绪波动很大。她问她原来怎么样,他说你原来很温柔的。 秦苒想骂人,一口气吊上来也只是气得关了机。 没有力量的温柔只是软弱。 * 温柏义在水帘下,不住地深呼吸,走出浴室,人自动紧张起来。 她拉了窗帘,关了灯,这间房布局跟他的有点区别,正在摸索,未及看清床位,他就陷进了一场漆黑。 她像缠绕柱子旋转的钢//管//舞女郎,在他脸上落下脆弱的碎裂声,一下一下。唇离开时,没有湿意,就像此刻的 气氛,也很干。 温柏义伸手拥住她,颤抖地发出声音:“你想好了?” 她的发丝如水母吐出的丝线,过电一样地缠住他,释放毒素,“你轻点就行了。”她这方面适应力不太好。 像一场断断续续的梦。 梦断在一开始,男人的状态真的很脆弱,温柏义紧张,而秦苒也没好到哪里去,至少身经百战的两人急喘如八百米跑完的运动员,半程歇菜。 大汗淋漓的他真的像一只拉布拉多,鼻尖密密的汗珠,毛毵毵的头发,湿哜哜的鼻尖,拱得人直想抚弄他,抱住他。 “没事的。”她安慰他。“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她不知道他厉不厉害,但这个时候说厉害总是没错的。 温柏义没说话,脸闷垂直贴在枕上,直到呼吸几乎把枕芯烧着才抬起脸,换口新鲜空气。“这个时候,安慰对男人来说不管用。” “那什么管用?” “实践证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