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太傅冲喜》 第一章 冲喜 “啪”戚映欢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打了一巴掌，苍老的妇人隐忍着怒意，喊道：“三妞，你还不快起来。” 戚映欢睁开眼的一瞬间便看到一个矮小的老妇人，对方一身短褐，古代农妇的打扮。 老妇人眼底闪着不耐烦的情绪，骂骂咧咧道：“成亲当天还能睡这么晚，戚家这么就养出你这个孙女。” 成亲？戚映欢一愣，但嘴里的话却脱口而出：“奶，我错了，我这就起。” 说完，戚映欢又一愣，脑海中不断有记忆闪过。 她好像穿越到了古代，眼前的老妇人是她的奶奶，而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 戚老太看着戚映欢又有些发怔的表情，又是一个巴掌：“动作还不快点。” 说完，戚老太朝着门口走去，又喊道：“老三家的，快点给三妞来梳头。” “来了。”另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情愿。 ——那是戚映欢的继母刘氏刘梅香。 戚映欢的记忆如此告诉她。 戚映欢很快被她按到铜镜前，刘梅香粗手粗脚地给她梳起头。 戚映欢这时才有空打量起四周，这是一件简陋狭小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墙壁掉着灰，连桌子上的铜镜都像是临时拿来的。 房间内最新的东西，就属窗户上贴着的红色‘喜’字。 她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小脸感到万分惊讶，这是张小女孩的脸，顶多也就十岁，怎么就要嫁人了？ 戚映欢还没来得及皱眉，头上就传来了疼痛感。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刘梅香毫无感情的话在耳边响起：“诶呦，三妞啊，你可真是有福气，我们新郎官可是个童生，没准再过几年你就是秀才娘子了，嫁人后可得记着戚家的好。” 戚映欢可没在继母的表情中看到羡慕的样子，这语气中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的揶揄。 这时一个比她大了一两岁的女孩走进了房内，女孩和刘梅香长得有几分相似，手中拿着一个托盘。 那是刘梅香从死去的前夫家带来的女儿，现在已经改了戚姓，叫做戚月柔。 “娘，瞧你说的，三妞当然有福气了。”戚月柔淡淡一笑：“回头三妞嫁过去后，谢小相公的病肯定马上就能好起来。” 病？什么病？ 刘梅香听了大笑：“月柔说的对，这冲喜肯定有用。” 冲喜？ 戚映欢脑子猛地炸开，记忆一股脑地往脑子了钻。 这个和她一样叫做戚映欢的小姑娘，从小定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同村谢秀才的儿子——谢喻舟，比戚映欢大上两岁。 谢家是个耕读世家，连着两代考上了秀才，只是没有更近一步。 即便是如此戚映欢还是高攀了谢家。 戚家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人家，这婚事之所以能定下，主要是靠戚映欢死去的娘亲和谢夫人的交情。 原本这件婚事在村子里也是人人艳羡，包括眼前的继母和继姐，为此刘梅香没少给她穿小鞋。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前谢秀才因为一场风寒去了。谢家失去了顶梁柱，只剩谢氏母子孤苦为依，谢家也没了往日的地位。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今年。 谢喻舟自小在谢秀才耳濡目染下长大，三年孝期一过便在先生的推荐下，参加了今年的科举。 先生原本只想让他累积些经验，好在三年后发力，谁知谢喻舟却顺风顺水地通过了县试、府试，以十二岁的稚龄着在县里出了一回风头。 谢家门前又开始热闹起来。不过到底是年纪小，熬过了考试，才放松下来，谢喻舟就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一连几日谢喻舟高烧不退。访客络绎不绝的谢家也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从村里的大夫换到县里的名医，谢家的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而谢喻舟的病却仍旧反反复复，没见过半点好转，谢母慌了神。 最终里长夫人出了个主意。 ——冲喜 第一次来咪咕，大概有三、四年没写过文了。感觉码字有点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 拜见 冲喜，对于女方来讲并不是件好事，一般疼爱女孩的家庭多少会考虑考虑。 可惜戚映欢早年死了娘，在戚家也只是个有无可无的人物。 戚老太看上了谢家的彩礼。 精明的戚老头觉得这是笔不错的生意，谢喻舟的病要是痊愈，回头肯定能记着戚家的好，等谢喻舟以后完成科举，戚家还不是鸡犬升天。 哪怕冲喜没冲好，他戚家也不过是损失一个孙女。 作为戚家的女孩，戚映欢没有话语权。戚父是个老实又愚孝的人，父母的意愿自然不会反对。而后娘哪里会管她的死活，俨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看戏的模样。 头梳好，二伯娘王氏拿来一罐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往戚映欢脸上扑，又用黑色的粉末给她描眉，最后才用红纸沾水充当口脂。 这样一来整个妆面便完成了。 等戚映欢换上红色的嫁衣后，刘梅香啧啧啧称奇：“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黄毛丫头一打扮也有几分姿色。” 刚进门看热闹的戚正，却猛地叫出来：“鬼啊！” 年约六岁的戚正是刘梅香和戚父的孩子，和戚映欢不亲近，说话也没大没小。 戚映欢整张脸被扑得死白死白，除了红艳艳的一张嘴，可不就是小孩眼里的鬼吗。 “呸！”说什么呢，从外面走来的大伯娘一把抓住戚正的衣领，看向刘梅香：“老三家的，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 刘梅香讪讪一笑：“大嫂，正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介意。” “好了，好了，新娘子该去拜别长辈了，别耽误了时辰。”大伯娘摆摆手手，把这一屋子的人挥退。 戚映欢跟在大伯娘身后，去主屋拜见戚家的爷奶。 主屋也贴着红色的喜字，房间比戚映欢那个要好得太多。 六十岁不到的戚老头，看着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不过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泽。 他用粗糙的手拍了拍戚映欢的手。 “三妞啊，这婚事可是你生下来后，你娘亲自定下来的。”戚老头打着感情牌：“我们也不能反悔，这人啊讲的就是诚信。” 戚老头又安慰道：“冲喜其实也不全是坏事，你这时肯嫁过去，你婆婆肯定能念着你的情，哪怕你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也会宽待你几分。” “谢小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也必然能度过这场难关。三妞你明白吗？” 戚老头最后那句问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早上叫戚映欢起床的戚老太换了一件喜庆的衣服，庄重的坐在戚老头身旁。 戚老太说：“三妞，能嫁给童生你就该知足了，别忘记戚家对你的恩情。” 这两人一个唱着白脸一个唱着黑脸，让戚映欢知道这件亲事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索性回道：“我知道了，爷，奶。” “好好好。”戚老头，戚老太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三妞今天这么一打扮可真漂亮。” 等两人又说了一堆喜庆话后。 “时间差不多了，老三呢？”戚老太问。 “在院里等着呢。”大伯母的声音从主屋外传来：“先让三妞把盖头带上。” 在几人的注视下，戚映欢向戚老太戚老头磕了头，外面很快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混杂着锣鼓的敲打声。 堂哥戚伟的声音如同鸭子一样尖叫起来：“爷奶，大伯母，迎亲队伍来了！” “赶紧的。”戚老太说：“让老三背三妞出门，新娘子的脚可不能沾地。” “诶，好。” 戚映欢被盖上了喜帕，不知道被谁簇拥着走到主屋门外。 “三妞，爹背你。”一个略带哽咽的男声从耳边传来。 戚映欢低头，透过盖头的下摆边角，隐约能看到一个汉子的脊背。 戚老三蹲在地上，后背看上去不算宽广。 戚映欢看得心头一酸，原主残留的情绪渐渐浮上心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 迎亲 在继母没有进门之前，戚老三待戚映欢也算不错，只不过在戚正出生后，戚老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小儿子身上。 原主还惦记着年幼时的记忆，对戚老三仍怀有几分期待。 趴在戚老三后背上，戚映欢被原主的情绪影响到，问自己的父亲：“爹，我能不嫁吗？” “三妞，别怕，女孩子总有嫁人的一天。你爷奶不会看错人的。”戚老三安慰着女儿。 但是他的这一席话，却让戚映欢的心瞬间冰凉起来。 谢喻舟可能是不错，只是这冲喜，弄得不好就会成寡妇，这戚老三难道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不是的，他想到了，只不过他是个孝子，怎么能忤逆爹娘的意愿，也唯有委屈了这个女儿。 戚映欢深吸了一口，对自己在戚家的地位有了很深刻的了解。戚映欢也不再说话，静静地趴在戚老三的肩头，思考着对策。 农家人成婚，婚礼相对也简单，没有轿子，给新娘坐的只是一辆牛车。牛也不是谢家的，是从里长家临时借来。 戚映欢盖着盖头，被戚老三扶到了牛车上。 戚老三哽咽道：“三妞，到了谢家要好好服侍夫君，孝顺婆婆。” 在众人的注视下，戚映欢只得点了点头。 锣鼓声再次响起，又吹又打，十分热闹，鞭炮声也炸得孩童们哇哇大叫，所有的人笼罩在欢声笑语中，除了新娘本人。 虽然是同一个村子，从戚家到谢家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但是牛车却要绕着村子走上一圈，才能驶向谢家。 村子里的路不太平稳，牛车上也颠颠簸簸。 就在戚映欢被颠的头晕目眩时，耳边响起了戚月柔的声音。 她贴着自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三妞啊，都说我命不好，娘改嫁，自己也是个小拖油瓶。以前呢，我还羡慕你，娘虽然没了，可至少有个好婚事，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可不就投了好胎吗。” 戚月柔的声音柔柔地，但是所说的话就像一把刀插入别人的心口，她以前在戚家受到的罪，今日全部发泄在了戚映欢身上。 她按着戚映欢的手，不让戚映欢有推开她的机会：“谁知道你也是个不能享福的命，谢相公这病连镇上的大夫都没看好，这冲喜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语气中带着快意的嘲弄：“看在你喊我一声姐姐的份上，我会向我娘说句好话，至少再嫁时给你选个好人家。” 戚映欢攥紧了手，指甲差一点扣进手心。 这戚月柔平时看上去安安静静，在戚家也装作娴熟大方，博得了几位堂兄的好感，谁知这人却是朵黑心莲花。 原主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听了这话，还不得马上闹起来。 人都在嫁车上了，这一闹戚家和谢家可算是脸上无光。哪怕到了谢家，她未来婆婆能给她好脸色看？ 戚映欢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极反笑，讽刺道：“月柔姐姐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倒是姐姐最后是准备嫁给大堂兄还是二堂兄？” 戚映欢大伯家有两个儿子，戚东和戚南，都是戚月柔的爱慕者，私底下两人经常为了戚月柔争风吃醋。 为此大伯母是狠毒了刘氏母女。 以戚映欢的观察来看，戚月柔倒也没想嫁给这两人，这两位堂兄只不过是戚月柔提升自己在戚家地位的棋子罢了。 所以戚映欢这话一说，实打实气到了戚月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章 谢母 “你胡说什么。”戚月柔压低了嗓子。古代女人都注重名节，要是戚映欢把这话说出去，她的名声能好？ 可惜戚月柔还来不及反击，牛车边就有一个声音问：“你俩说什么呢？” “没什么。” 戚映欢用着诡异地腔调道：“月柔姐姐说舍不得我，是月柔姐姐？” 戚月柔听了，咬了咬牙，心里虽是愤愤，却也不好反驳，带着僵硬的微笑点头：“是啊，三妞嫁得太早，我舍不得。” 众人笑，窃窃私语：“看来戚家这对继姐妹相处的还不错。” 此时，牛车停了下来。鞭炮声又一次响起。 迎娶队伍里有人拉长着调子喊：“新娘子到喽！” 戚映欢又被戚老三背下了车，等进到谢家院子，才把戚映欢放下。 里长夫人充当着媒婆的角色。 戚映欢带着盖头看不到周围的场景，只是被人扶着跨过了火盆。 就听到里长夫人喊：“吉时已到，新人拜天地。” 戚映欢隐约能感觉到，新郎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她的身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浑浑噩噩地拜完了天地，戚映欢也没有成婚的实感，又被人推进婚房。 她在床头坐定，屋子里安静的氛围和谢家大院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才牵着她来到屋子的里长夫人已经不在。 她悄悄地掀开盖头的一角，发现房间稍显陈旧却打理得十分干净，墙上还挂着一幅字，是草书，戚映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上面写着什么。 古色古香的布置，没有一点现代感。 红色的蜡烛闪烁着火光，蜡泪沿着蜡烛滴落在桌上，木头做的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桌上摆着几碟她叫不出名字的点心，窗纸上贴着喜字。 她冲喜的对象，正躺在床上。 十二岁的小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和戚家几个堂哥比起来，简直就是贵公子，怪不得有句古话这么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只是他发着烧，昏睡不醒，双眼合拢，双颊通红。 戚映欢正观察着，这时房门被‘笃笃笃’地敲响。 “欢欢，我进来了。”那是谢母的声音。 戚映欢对谢母的记忆不多，大抵还是娘亲顾氏在世的时候。 谢母与她娘顾慧娘，是一起逃过命，挨过饿的关系。两人在年幼时，一同结伴逃难来了小稻村，情谊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记忆中，谢母对戚映欢也十照顾。只不过后来顾氏没了，谢母也成了寡妇，两家联系就减少起来。 “啊，好的，娘。”戚映欢磕磕绊绊地应着，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要怎么和谢母相处。 古代人成婚早，生孩子也早，谢母今年还不到三十，穿着一身粗布袄裙，袄裙分上下两节，上为衫，下为裙，是时下普通妇女最平常的打扮。 大概是因为是儿子成婚的日子，她头上梳了一个牡丹髻，带着一只银簪子。 谢母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把托盘递到戚映欢面前：“欢欢，饿了，先吃些东西。” 说完又给谢喻舟换了敷在额头的毛巾。 戚家人都叫戚映欢三妞，而谢母是跟着顾氏叫她欢欢。 一声熟悉的喊声，差点没让戚映欢落下泪来，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亲人。 见戚映欢眼眶里闪烁着泪光，谢母也是红了眼眶：“欢欢，是我谢家对不起你。” 谢母说：“你要是不愿意，这婚就不作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章 选择 “我答应过慧娘，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不愿意，这婚事就不作数。” 要不是顾慧娘在逃难的路上拉扯了她一把，谢母早就死在了外边。虽然好几年没见过戚映欢，但故人的女儿总是有几分偏爱。 没想，却因为自己的儿子亏待了戚映欢，谢母的心里不好受。 谢母语气真诚。 在戚家个个都劝着戚映欢出嫁，没人想着她的意愿，反倒是谢母顾忌到了她的想法。这样的反差，不免有些讽刺。 戚映欢被谢母的真情实意感动到。 现在看来，在谢家倒是比戚家更为好过一些。 看着这样的谢母，戚映欢做出了选择。 “娘，你说的什么话，婚事哪有儿戏，我既然入了谢家的门就是谢家的人。”戚映欢擦了擦谢母的眼泪：“今日是我与夫君成婚的日子，您可不能多哭。” 谢母被她的话，说的一怔，张了张口，眼泪反倒是更凶了：“欢欢，谢谢你，谢谢你……” “我替喻舟保证，这辈子谢家绝对不会辜负你。”谢母拍着戚映欢的手，郑重地说道：“要是喻舟以后对你不好，我万万不会放过他。” 戚老头有句话还真说对了，这种关头她嫁入谢家，谢家对她的好感会前所未有的高涨。 戚映欢也安慰谢母：“娘，你也放心，夫君吉人天相，病很快会好的。” “托欢欢吉言。” 谢母擦了擦眼泪，把从厨房盛的饭递给戚映欢：“欢欢，你快吃，别饿着。我得去前面招待客人。等你吃完，你再给喻舟喂点粥。” 谢母指了指托盘上另一碗薄粥，眉宇上忧愁依旧：“喻舟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喊我。” “我知道了，娘。”戚映欢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娘，你能从外面拿点酒进来吗，我以前听我娘说过，用酒擦身能降温，也不知对夫君有没有用。” 既然决定留在谢家，那谢喻舟就不能死。 谢家只剩这一个男丁，要是没了，她和谢母的日子恐怕就是地狱模式。 先不说她要背上个克夫的名声，就算她以后能改嫁，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会下，也逃不开戚老三与刘梅香的手。 不嫁人，那在这个年代根本不可能。 发烧要降温，酒中含有酒精，而酒精擦拭身体能起到物理降温的作用。 她也只能试试了。 “慧娘说的吗？”谢母道：“那好，我待会拿进来，你试试看。” 顾氏在谢母心里的地位不低，她说的话，谢母自然是能听进去。 “好。” 谢母的动作很快，一壶浑浊的混酒就被拿到了戚映欢面前。 戚映欢打开盖子闻了闻，酒中带着一点酸味，酒精味很淡。 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酒中酒精的含量自然不会很高，但眼下总比没有的好。 戚映欢犹豫了一下，扒了谢喻舟那身红色的新郎袍，在他的腋下与大腿内侧用沾着酒的布擦拭了几遍。 嘴里念着：“我可不是占你便宜，你别误会啊。” 等做完所有事，再把他的里衣穿上。 然后把毛巾重新过了一遍水，敷在谢喻舟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戚映欢松了口气，一边端着碗往嘴里塞米饭和菜，一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喻舟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然而戚映欢没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等看到看到戚映欢后又沉沉睡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章 退烧 随着夜幕的到来，谢家热闹的场景也随之退去。吃完了晚饭，宾客都一一离开，新郎生着病，他们也不能闹洞房，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就该回家了。 谢母端着水盆来到喜房时，戚映欢正倚着床头打瞌睡。 谢母的脚步声，把戚映欢吵醒。她环视一眼四周，脑子里还有些发懵，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穿越到了古代，成为了一名冲喜新娘。 她下意识看一眼谢喻舟，惊喜地发现，对方通红的小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忙不迭摸上谢喻舟的额头，又对谢母喊：“娘，娘，夫君好像退热了。” 谢母端着水走进来的脚步一顿，慌慌张张地往床边跑，也不管盆子里洒出来的水。 她也摸了摸谢喻舟的额头，情不自禁地眼眶一红，这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语无伦次道：“退了退了！的确是退热了。” “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又是念经又搓手：“欢欢，这次多亏了你。” 戚映欢比谢母镇定很多，思路也清晰：“娘，是不是叫村头的胡大夫过来给夫君看看。” “哦，是了。”谢母狂喜的情绪也渐渐被稳住，连忙擦了擦手，就往屋外走：“我这就去找胡大夫，欢欢你替我照顾着喻舟啊。” “诶好，娘。” 谢母太过激动，隔了二十来分钟，胡大夫被她扯着进了谢家。 两人均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一路小跑过来。 胡大夫摸着胡子，对谢母吹胡子瞪眼：“小徐啊，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年轻时那样毛毛躁躁的。我这老骨头都要被你跑没了。” “胡叔，你别介意，我就是有点急。”谢母告罪道。 胡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医术还不错。谢母也算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对方的性格他很清楚，所以也不打算和谢母一般见识。 走进了喜房，胡大夫和戚映欢打了个招呼：“戚丫头晚上好啊。” “胡爷爷好。” 胡大夫也再不多话，拿出腕枕给谢喻舟摸了摸脉，眼睛一眯道：“还真退热了！” 胡大夫一个医者当然不信冲喜这种鬼话，谢喻舟这烧退的让他有些惊讶。 胡大夫：“今晚要是没有再发热，就没有问题了。不过身体还有点虚弱，回头吃点好的补一补。” 谢母闻言大喜：“嗳，谢谢胡大夫。” 胡大夫收着医药箱，对谢母说：“小徐，戚丫头是个有福的，你以后可别亏待她了。” 胡大夫虽然六十多了，但是依旧是个单身孤寡老人，膝下没有没子没女，所以看到戚映欢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心里总是十分柔软。 “瞧胡叔说的，欢欢是慧娘的女儿，我对她能不好吗。”谢母理所当然道。 “算我老头子多话。”胡大夫哼唧了一声。 谢母哈哈笑到，一扫几日来的忧愁。又吩咐着戚映欢：“欢欢，你送下胡大夫出门，天色晚了，可别让他摔了。” “胡咧咧什么，我眼神和身子骨好着呢，你摔了我都不可能摔。”胡大夫不太乐意谢母的说辞，直言反驳。 这一来一回也证明这两人关系的确不错。 “戚丫头，你送我到门口就成。”胡大夫道。 “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章 醒了 送完了胡大夫，夜也深了。谢母嘱咐了戚映欢几句，便回了房间。 房里只剩戚映欢，和谢喻舟轻缓的呼吸声。 戚映欢看着铜镜里那一张被涂的死白的脸，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她就是顶着这一张脸晃悠了一天？ 刘梅香那句，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确定不是来寒碜自己的吗。 还是戚正那小孩说得没错，就是一女鬼。 作为现代的美妆UP主，她敬谢不敏。 听过古代的香粉里都含有铅，她还是快点卸掉。 清水洗过三遍后，戚映欢脸上才露出原本的肤色。 她又对着铜镜照了照，十岁的小女孩，面色根本不像现代小孩那么红润有光泽，反倒是有些蜡黄，皮肤摸上去也很粗糙。 对一个爱美的人来讲，保养是本能，面对这样的皮肤，她差点没把脸皱成苦瓜。 幸好，这张小脸长得还不错，和她原本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杏眼琼鼻，樱桃小口。只不过小女孩的左眼外侧下方有颗红色的朱砂痣，小小的一点，甚是让人怜爱。 可惜原主并不这么觉得。 在古代这称为泪痣，迷信的说法是没有福气，所以原主不喜欢这颗痣，就连和人说话时，尽量也避免用左脸对着别人。 戚映欢不在乎这些，好看可解万物。 搓了搓小脸，戚映欢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她年纪还小，皮肤什么的以后能慢慢养回来，不慌。 戚映欢脱了嫁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谢喻舟是个病人，她今晚还得时不时观察一下对方的体温，外侧更方便一些。 想着想着，戚映欢眼皮沉了沉。这具身体从一大早就起床准备今天的婚礼，现在已经累到了极点。 不过几分钟，她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太过香甜，以至于戚映欢没有发现旁边的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谢喻舟觉得今天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梦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大病的时候。 在他记忆中，戚映欢没嫁给他，小姑娘在冲喜的途中逃了，害得谢戚两家颜面大失。谢母一向是个宽容的人，虽然是伤心了一阵，但也没有怪戚映欢。 后来他病愈后也没有再娶亲，一直是孑然一身，哪怕成为了太傅，身边也没有任何人陪伴。 将近二十年前的记忆，对戚映欢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 谢喻舟合拢双眼，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半夜被渴醒。 喉咙中的干渴与火辣感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梦。 他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饶是经历了大风大雨的谢太傅也震惊不已，消化了好久，他才平复了心绪。 他扶着自己慢慢坐起来，正想下床给自己倒一杯水润润喉，却把身边的戚映欢吵醒。 “谁啊，怎么那么讨厌，我才睡下多久……”戚映欢语气中带着起床气。 枕边不小的动静让戚映欢以为是手机的震动，这深更半夜的谁打骚扰电话啊。 不对！哪里来的手机！ 戚映欢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了起来，于是她就看到了坐在床内侧的谢喻舟，黑夜中两双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章 冷淡 两人都没有开口，均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 戚映欢反应的快，先是讪讪一笑，对着谢喻舟道：“谢……” 说道一半，她想起了什么，连忙改口：“夫、夫君，你醒了？我们今天成亲了，你有印象吗？” 她俩拜堂的时候谢喻舟还烧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 要是对方不认自己这个妻子，那可怎么办？ 幸好谢喻舟点了点头头，这让戚映欢松了口气。 戚映欢又忙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我喊娘过来吗？” 戚映欢嘴里的‘娘’，指的是谢母。 谢喻舟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然后撑着自己想要慢慢起身。 戚映欢愣了一下，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要起夜吗？要不要我……” 要不要我帮忙？ 这话没说出口，就被谢喻舟打断，生怕她说出什么让自己尴尬的话来。 “我想倒杯水。”他感觉戚映欢毛毛躁躁的，比自己想象中要活泼一些。 也是，如果胆子不大，又怎么会在迎亲路上逃婚呢。 大概是长时间滴水未进，谢喻舟的声音显得有十分干涩。 “哦，我给你倒，你别动。”戚映欢终于反应过来，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杯水过来。 谢喻舟哆哆嗦嗦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握住杯子。 看得戚映欢非常想帮他，刚想伸手，却被对方避开。 “我自己来。”谢喻舟用着冷淡的语气道。 他一个略微清冷的眼神，也让戚映欢不敢有所动作。 戚映欢愣了下，心道，这个夫君要比婆婆难搞多了。 杯子里的水一下进入喉咙，一整杯水很快见底，滋润了他的喉咙，冰凉的水激得谢喻舟打了个激灵。 戚映欢问：“水还要吗？” 谢喻舟摇了摇头。 然后戚映欢小心翼翼地扶着谢喻舟躺回床上，还好，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这让戚映欢松了口气。 给他掖了掖被子，戚映欢又想起胡大夫的嘱咐，她迟疑地伸出手。 一只温热的小手就摸上了谢喻舟的额头。 “你干什么？”谢喻舟吓了一跳，语气微凉，太过亲密的接触让他很不习惯。 “我、我……”戚映欢也被他不悦的语气吓了一跳，只好说：“我摸摸你还有没有发热，胡大夫说今晚如果不反复发热，你的病才算没问题。” 谢喻舟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看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奇怪，但借着黑夜中让人一时无法察觉。 难道是他回到过去时改变了历史进程，所以戚映欢嫁进了谢家？ 想着上一辈子戚映欢逃婚的事，谢喻舟也不知道要如何对待对方。 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戚映欢则道：“要是哪里不舒服你就告诉我，今晚我不会睡死。”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长的沉默，对方面无表情，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但是戚映欢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皮，就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明显的疏离和排斥，让戚映欢心底有些难受。 戚映欢在现代是父母的老来女，上面有个长十几岁的哥哥，自小受宠，事业上也顺风顺水，还没人给过她委屈。她想起了现代的父母亲人，心底酸涩得要命。 以前幸福的生活，和现在的处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累积了一天来的疲惫与紧张，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她蒙着被角呜咽起来，虽然没有哭出声音，但一抽一抽的肩膀带动了整张床。 离她只有十几厘米的谢喻舟又怎么能感觉不到。 静谧的空间中，小姑娘轻微的抽泣声在耳边回荡。 谢喻舟从假寐中睁开眼。到底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心智还不成熟，他何必与她计较。 叹着气缓和的语气道：“你哭什么，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戚映欢哭哭唧唧道：“但我感觉你好像很讨厌我。” 谢喻舟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敏感，只是稍稍有些冷落对方，就被察觉到。不过谢太傅见惯了大风大雨，一会儿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你感觉错了。” 说到底上辈子逃婚的事也不能怪她，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去冲喜呢。 戚映欢一听有戏，哭声渐渐缓和下来。 谢喻舟只得到小姑娘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得寸进尺道：“真的吗？读书人一诺千金，你可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以后也不能冷暴力我。” 语气里带着年轻女孩的娇蛮。 冷暴力？谢喻舟一愣，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凭借过人的理解能力，他还是明白了戚映欢的意思。 谢喻舟没有应付过小女孩，只能十分无奈道：“我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章 做饭 戚映欢那语气是故意的，俩人之前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谢喻舟为何对他这么冷淡。 被丈夫所不喜的妻子，后果可想而知。 戚映欢不期望对方能喜欢自己，但起码要给自己应得的尊重。 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大概都是抵不住年轻女孩子的示弱与撒娇，所以只得豁出脸，厚着脸皮，幸好得到了理想的回应。 两人说完话，沉沉睡去。 鸡鸣第三遍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深秋时节，天气凉爽。 戚映欢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身边的人。 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摸索着穿上衣服，戚映欢觉得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等戚映欢走出房间时，厨房里已经有了动静。戚映欢一惊，忙不迭快步走向厨房：“娘、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谢家除了她也就只有两个人，谢喻舟还躺在床上，厨房中的自然是谢母徐氏。 谢母穿着和昨日差不多的衣服，哼着小调，心情好像不错。 “我睡不着。起来烧点热水。”谢母看到戚映欢忙问：“喻舟怎么样了？” “夫君没事，昨晚已经醒了。”戚映欢说：“也没有再发热。” “谢天谢地。”谢母合手拜了拜，直夸戚映欢：“欢欢，你可真是我们谢家的福星，待会儿中午煮鸡汤，你多喝两碗。” “好的娘。”戚映欢把谢母推出了厨房：“娘，今早应该是我做饭，您要是没事做，就去看看夫君。” “行。” 谢母也不推辞，成婚的第二天，作为新嫁娘要向夫家展示自己的厨艺，她也不好在厨房碍手碍脚。 等谢母走开后，戚映欢在厨房里转了转。 谢家的厨房在院子的西南角，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厨房简陋的过分，两座用土搭建的灶台，还有一个带锁的橱柜，角落里堆放着米缸，和一堆生火用的柴。 食材也不多，都是昨天宴请宾客时剩下来的，就三颗白菜和一捆菠菜，一些白面和玉米面，最后还有半缸米，二两肉。 谢秀才去世后，谢家就没有什么进项。全靠谢家十五亩地维持，谢母不会种地，十五亩地全部租给了农户，每年收三成租。 古代生产力不高，一亩地大约能生产四石粮食，一石约等于一百千克，一个成年人每月消耗二十千克的粮食，足够母子二人生活。只是剩下的粮食要换成银子，交束脩和笔墨纸砚的钱，所以谢家也不算富裕。 因为谢喻舟的这场病和婚礼的事，谢母把以往的积蓄全部花了个精光，所以谢家的经济状况也直线下降。再加上家里多了戚映欢一张嘴，想来日子会越发清苦。 戚映欢拍拍脸，把这些抛到脑后，去鸡窝拿了个鸡蛋，开始和面。 碍于新郎目前的特殊性，戚映欢也不需要做什么大餐。就准备煮个菠菜蛋花面和玉米面馒头。 把面抻开，拉扯成粗细均匀的面条，下锅，等着热水再次沸腾，然后倒上打散的蛋液。 这时戚映欢不由在心中感叹，还好前几年对厨艺感兴趣，报了个做菜的班，不然穿来的第二天不就要露馅了吗。记忆和实际操作可不是一回事，往往脑子说我会了，但一下手没准就抓瞎。 等蛋液凝固，戚映欢就把面条盛了出来。玉米面馒头还在蒸笼里，一时还没熟，面粉的香气已经在厨房蔓延开来。 给面里滴上几滴香油，戚映欢端着托盘走到房门口：“娘，我给夫君煮了菠菜蛋花面，现在就端进来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章 对话 “嗳，你端进来给喻舟。”谢母说着话，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一眼床上的谢喻舟又看一眼戚映欢，脸上浮起微笑，她说：“我去厨房看看。” 说完只留下戚映欢和谢喻舟。 大概是想留些时间给这对新婚夫妻独处。 察觉到了谢母的想法，戚映欢的脚步顿了顿，不由想起昨日的对话，那时她虽然厚着脸皮，但今天一回想，脸上就烧的慌。 硬着头皮，把面端到谢喻舟面前，戚映欢问：“你手上有力气吗？要、要我喂你吗？” 结结巴巴地问着。戚映欢不断催眠自己，谢喻舟只是个病人，病人，不要多想。 谢喻舟看到戚映欢有些苦大仇深的小脸，也猜到了对方是紧张什么，面上没有表示，只说：“不用，我自己来。” “哦，那你自己吃。”戚映欢松了口气，连忙把碗递了过去，生怕对方反悔：“小心烫。”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眼下淡淡的青色，想起昨天对方照顾了自己一夜，心中柔软了几分，脸色也终于柔和下来。 “昨日是我不对。”谢喻舟说：“我没想过会如此早成婚，也没同你这样年纪的姑娘相处过，如有疏忽，还请你谅解一二。” 听谢喻舟这么一说，戚映欢又觉得对方也不是个特别难以相处的人。 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不自在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戚映欢一时忘了形：“好说好说，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妻子，要是有什么没做好，你别骂我就成。” “……” 沉默了一下，谢喻舟觉得他好像摸清了这小姑娘的脾气，气性大、忘性也大、还特别容易顺着杆子往上爬，尤其是最后一点，他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那嘴脸不就是宫里见风使舵的小太监吗。 谢喻舟猛地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既然这次戚映欢选择了谢家，她就是谢家的人，他也应该抛去以往的成见，努力把她当做妻子。 “我知道了。”谢喻舟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戚映欢是没听出来，喜滋滋地催促着谢喻舟吃面：“你快尝尝，我这菠菜蛋花面做的这么样？” “好。”谢喻舟端起碗，夹了一筷子往嘴里伸去。 戚映欢眼巴巴地看着谢喻舟的动作，不由自己吞咽了下口水。 谢喻舟见了，心底有些好笑，原来还是个馋嘴姑娘，不由勾勒起嘴角，擦去嘴边的汤汁：“还不错。” 他本身就长得好看，面容清隽，薄唇，剑眉，眼眸黑白分明，和印象中的文弱书生不太一样，骨子里还带着与同年龄人不同的沉稳矜贵。 这一笑就像是整个人打了柔光，让戚映欢看呆了，她微微张着嘴，觉得心跳的有些加快。 戚映欢只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喜欢就好。” 然后她被自己的语气惊到。猛地站起来，转身，有些慌张：“啊，厨房里的馒头也不知道蒸没蒸好，我去看看。” “你慢些吃，我待会来收碗筷。” 戚映欢拍着心脏，对自己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家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你想个桃子。 而谢喻舟奇怪地望着那个逃离般的背影，心中微微纳闷。这又是怎么了？说风就是雨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一章 抓鸡 十月下旬，田里的稻子早就收割完毕，只剩光秃秃的一片，佃户脸上带着一年中最喜悦的表情。谢家也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一天。 吃了早饭，戚映欢给谢母进茶，得到了谢母的红包，大约有二两银子，这对目前的谢家而言是比大数目了，碍于礼节，戚映欢没有推脱。 接着戚映欢洗碗，谢母喂鸡。 谢家养了一公两母，三只鸡，谢母每天会去河边挖泥鳅给鸡加餐，所以三只鸡个个毛发光鲜水亮，下的鸡蛋也是个大饱满。只不过养得再如何精心，也逃不过被宰杀的命运。 为了给谢喻舟补身体，谢母打算杀掉一只母鸡炖汤。 谢母从厨房拿了刀，候在厨房。 而戚映欢就气势汹汹地往鸡窝里走。 可能是气场太过明显，三只鸡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等她一靠近，两只母鸡就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咯咯——”翅膀一展，双双丨飞出鸡窝，撒开鸡爪子满院子奔跑。事关鸡命，两只母鸡都不遗余力，拿出了浑身的劲儿。 鸡毛掉了一地。 戚映欢简直懵了。 连忙对着厨房喊：“娘，你这鸡养得太机灵了，我抓不住。” “我来帮你。”谢母提着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谢母挽起袖子上场，像模像样地，谁知不出一个照面，也被鸡溜得满院子跑，根本堵不住一只。 谢母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以前谢秀才还在的时候家里没养过鸡，这两年她也是为了贴补家用才开始养鸡，没想到养鸡容易杀鸡难。 追了片刻，谢母和戚映欢对视一眼。 我赶它，你抓！ 戚映欢马上就看懂了谢母的暗号，严肃着小脸，郑重的点头。 没问题。 对着谢母比了个OK姿势，也不怕对方看不懂。 幸好，抓鸡的电波心意相通。 谢母上前学着鸡叫‘咯咯咯’，开始把鸡往角落里赶，那样子别说，还真有架势。 戚映欢则蹲在附近，暗搓搓地逼近。谨慎再谨慎，不要慌！ 看准时机，戚映欢一个猛虎扑食。 眼看那只被堵在角落的母鸡就要被扑倒。 然而，鸡比她动作还要快，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它往空中一跃，戚映欢成了它的着力点。 ‘唧’一个灰扑扑的鸡脚印印在了戚映欢的脑门上。 戚映欢傻了。 谢母回头一看，‘噗呲’地笑了出来。 戚映欢看着谢母的笑容，回以苦笑。 娘，您还记得我是您好姐妹的女儿吗，您还记得我是您疼爱的儿媳妇吗？ 这时，脚步声慢慢靠近，少年清澈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带着惊讶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人满院子抓鸡，谢喻舟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如此滑稽的一幕。 谢母拎着菜刀，头发凌乱发簪都歪了。戚映欢则是顶着一个鸡脚印，和一脑袋的鸡毛。 被儿子、名义上的丈夫看到这一幕，两人脸上皆是腾得烧起来。 谢母立即把菜刀背到身后。 戚映欢也捂住额头上的鸡脚印。 十分有默契地一起摇头：“没什么，就是准备抓鸡炖汤。” 看这两人默契的反应，谢喻舟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抽了抽，脑子疼。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的血色。 谢母年轻时候就是个活泼欢脱的人，后来嫁了人，生了谢喻舟，人才稳重了些，父亲去世的这几年谢母也愈发持重，怎么戚映欢一来就破功了呢。 谢喻舟叹着气，总觉得以后自己会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他摇了摇头，在两人的注视下，几步走到鸡的身旁，趁那只鸡不注意，猛地出手攥住了鸡的双脚。然后把鸡拎到两人面前：“给你们。” 谢母和戚映欢瞪大了眼：“这就抓到了？” 语气里满满地不可置信。 还是谢母反应了过来，她理了理衣物和头发：“喻舟啊，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呢。快进屋躺着去。待会儿娘和欢欢给你炖鸡汤喝。” 还不是被你们抓鸡的动静给闹的。 谢喻舟不会这么说，他轻声道：“娘，我已经没事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下地走走好得更快些。” “那你可别累着。”谢母很少反驳自己的儿子。 “锅里还有热水吗？我想擦个身。”谢喻舟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道：“我闻着身上有股酒曲的味道。” 酒曲，味酸。 谢母心直口快：“哦，那是欢欢给你用酒擦了身，听说能降温。” “娘！”戚映欢大惊，谢母怎么就说出来了，这擦身什么的，知道后多尴尬啊。 她扭过头不敢看谢喻舟：“我什么都没看，对！我是闭着眼给你擦的身！” “我、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戚映欢逃了，留下一脸僵硬的谢喻舟。 倒是谢母不以为意：“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唉哟……他的娘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二章 拉进 厨房里，戚映欢故作镇定地生火烧水。 水还没烧开，谢母拎着被一刀砍断脖子的鸡，走进了厨房。 两人一对视，都想起方才滑稽的一幕，不由都笑了起来。 婆媳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融洽。 灶台里，柴火溅起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概是因为秋末，火光没有让人觉得太过炎热。 笑罢，谢母拿出个大锅，蹲下添了几把柴。 看着灶里的火，语气温柔地对戚映欢说“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我和慧娘逃命来村子的时候还没你现在大，一转眼你都嫁人了。以前慧娘生你的时候，我们还想着等你和喻舟成亲时的场景。唉，世事无常啊。” 火光打在谢母的脸上，她淡笑着看戚映欢。似乎是想起了记忆中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戚映欢的小脸与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合。 大概是十八年前，那时还不是大齐朝，国家进入朝代更替的年代，各路诸侯风起云涌，到处是战乱，顾慧娘和她在场战乱中和家人走散。 两个女孩在纷乱的时代，生活是何其艰难，两人互相扶持着来到了小稻村，在这里扎根生子。 可惜两人的命都不好，一个早早去了，一个没了丈夫，只盼两人的后代能比她们幸运。 大齐建立了十五年，也扎根稳定下来，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欢欢，你在谢家要是有什么不习惯就和我说。”谢母拍着戚映欢的手说。 “娘，你说的哪里话。”戚映欢扬起小脸，她脸上有几块黑印子，大概是生火时留下的：“娘待我就像亲女儿一样，我还能有什么不习惯的。” 戚映欢想，大概在以后的几十年岁月中，她一直会牢牢记着，这个年轻的妇人曾对她说过，要是你不愿意，这婚约就不作数。 谢母笑得温柔，用手背擦去戚映欢脸上的黑印。 “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惦记你，你娘去世后几年我有去看你，都被你后娘和戚婶推拒门外。后来我成了寡妇，就更少出门，生怕外人的风言风语，我是无所谓，但喻舟是个读书人，我不好拖累他。欢欢啊，你有没有怪过我没去看你？” 谢母问出了一直以来的愧疚。 戚映欢被谢母一席话弄得不知所措。以谢母和她亲生母亲的交情，谢母的确应该多关照她一些，可这毕竟是情分不是本分。 况且，事情也不是像谢母说得那样。 “没有。”戚映欢摇摇头。 戚映欢说：“我知道娘记着我，前年干旱，家家收成都不好，傻丫姐却每天来给我送吃的，都是娘暗地里给的。” 傻丫姐比戚映欢大一岁，是村里屠户家的姑娘，年纪小时烧坏了脑袋，反应比常人要慢半拍，说话也慢，同年龄的女孩不喜欢和她一起玩，只有作为小透明的戚映欢才和她有些交情。 小稻村位于西南地区，气候温湿，四季分明，却是易涝易旱，官府三年前开始推广两季稻，小稻村也改种了稻子。 谁知那年正碰上了难得的旱灾，粮食收成少的可怜。 原主是在戚家首先被舍弃的一批，还好她靠着傻丫的救济活了下来。 原主弄不明白傻丫为什么会给自己吃的，难道戚映欢还弄不明白吗。 屠户家和谢家是远亲，傻丫要管谢母叫舅婆。 这事谢母没想提，在谢母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妹妹家的孩子当然要照顾。 没想到戚映欢会猜到，谢母愣了下，转过头去，有几分不自在：“我也不能让未来儿媳饿成火柴棍啊。” 见谢母不好意思，戚映欢反倒是笑了，打趣着问：“那娘，你瞧我这小身板，还成吗？” “嗯……”谢母又转过头来，眼底浮现出笑意，装作上下打量她：“还成，还是瘦了些。中午炖了鸡汤，你多吃一些。” 戚映欢蹭到谢母身旁，撒娇：“还是娘疼我。” 经过一番煽情对话，婆媳之间的关系又亲密了不少。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给鸡拔了毛。正当活干到一半时，谢母突然想起：“欢欢，喻舟要的水送了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章 外挂 “啊。”戚映欢也是如梦初醒，光顾着和谢母说话，可不把这事忘记了吗。 “我马上就给他送去。”戚映欢赶紧倒了盆热水，又在水中兑了些凉水。用手试了下温度，才端起盆子往卧房里走。 “欢欢，你待会回来时顺便去后院摘几片新鲜的薄荷，炖汤用。”谢母在后面嘱咐道。 “好。” 戚映欢把水送给谢喻舟后也没多停留，两人还有些尴尬，不适合独处。 戚映欢按照谢母的吩咐，去了后院的自留地。 谢母不会种地，但种点小葱和小黄瓜还是没问题的。小稻村有九成是佃户，哪个家里后院不种点什么，就是不会过日子。 不过农户一般不会刻意去种植薄荷这种填不了肚子的东西。 戚映欢猜，那应该是谢喻舟的喜好，她有在谢喻舟的茶水里闻到薄荷的味道。 薄荷很好认，叶对生，开花成淡紫色，唇形。就算认不出凭气味也能分辨。 戚映欢摘了几片看上去比较鲜嫩的叶子。 刚要起身，就发现后院墙角还摆着一盆绿色、叶肉厚实，顶端尖长，叶子两侧如同小刺一样的植物。 芦荟？好家伙，这株芦荟大约有一米高。 芦荟可是好东西，既可以食用，还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杀菌消毒，防止蚊虫。美容价值也很高，美白滋润，还能防止脱发。 戚映欢摸摸自己粗糙的小脸想：芦荟油好像能直接上脸来着。 这么一想她脑子突然浮现出一段话。 ——芦荟油：芦荟叶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阴干。切成小块，直接放在锅中进行蒸馏，反复加工提纯，可得到芦荟油。可直接口服也可涂抹在人类皮肤表面。具有杀菌消毒、滋润保湿、美白祛斑、抗衰老、防过敏等美容效果。 什、什么？ 戚映欢惊恐的向四周看去，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那些字好像是突然在脑海里闪过…… 难道这是她的金手指，她的外挂上线了！？ 戚映欢反应过来了。 她就说吗，穿越女肯定有金手指来着，看，这不就来了吗。 只是她的金手指好像有点废柴。就算她以前是美妆博主，也不能就拿芦荟油制作方法来敷衍她，至少给个空间啊。可惜，戚映欢心中的呐喊没人能听到。 哎，那除了芦荟油，还有别的吗。 戚映欢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薄荷叶。 ——薄荷精油：一，浸泡法。将薄荷浸泡在热油中，使植物的精油释放出来，再用过滤法萃取即可得到纯净的精油。二，蒸馏法。将植物薄荷放入到容器中，由下方加热产生蒸汽，让植物的精油跟着蒸汽发出，含有精油的水蒸气由导管收集冷却后，蒸汽会冷却成液体，再依照水与精油的比重，密度的差异而分离出来，剩下来的水分就是纯露。三…… 这么一看，制作方法还挺多的。 戚映欢若有所思。 经过反复试验，戚映欢发现自己的金手指只能提示关于美妆与护肤类配方的制作方法。 即便是这样，戚映欢也挺满足。 在古代，护肤品和彩妆不就是一块未经开垦的良田吗？现在贵族小姐们用的东西和未来的彩妆护肤品相比，简直就是渣渣。只要她们用过那些东西，怕是会惦记一辈子。 好了，未来的目标也确定了。 她要在古代继续她的职业生涯，做古代第一位美妆护肤大师。 一想到这里，戚映欢心绪澎湃，心中豪情壮志不由而生，有些中二地装作深沉，仰望天空，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不过，她心中的蓝图还未构建完毕，就被人掐断，幻想戛然而止。 “欢欢，薄荷叶采到了没？”谢母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哦，好了。”戚映欢回应着，摸了摸肚子。 还是先准备午饭，她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 商议 午饭是早上没吃完的玉米馒头加薄荷鸡汤，外加一道清炒菠菜。薄荷鸡汤清甜解腻，谢母看戚映欢喜欢，特意给她多盛了一碗。 戚映欢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脸。 谢喻舟有些惊奇，这两人经过一上午关系怎么更亲密了，难道是抓鸡抓出的感情？ 三人静静地吃了顿午饭。 洗碗的时候，戚映欢问谢母：“娘，后院的薄荷和芦荟我能用一些吗？” “好啊，够用吗？不够的话后山多的是，我再去采一些。”谢母答应的快。后山的野芦荟虽然不及家中的大，但东西应该是一样的。 “不用不用。”戚映欢连忙摇头，却把谢母的话记到心上。 谢母又随口问道：“你要它们干什么用？” 戚映欢偷偷一笑：“过几天娘就知道了，到时候娘肯定喜欢。” “这孩子怎么神神秘秘的。” 下午，谢母也没有让戚映欢做什么事。戚映欢就窝在厨房处理芦荟叶，洗净，切成小片，然后放到筛子上等阴干。这一步大概要等个一两天，所以戚映欢又开始倒腾那些薄荷叶。 薄荷叶可以直接上锅蒸馏，但是由于设备不是很专业，薄荷纯露和精油不是很好收集。 戚映欢看着才一茶杯的薄荷纯露陷入沉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话说得半点不假，她还是得去弄个像样点的蒸馏锅。 另一边，谢母泡了茶给谢喻舟送去。 谢喻舟问：“她在厨房里干什么？” “拿着芦荟和薄荷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谢母笑着道：“随她去，反正就是点花花草草的，值不了什么钱。” 谢喻舟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对谢母说：“娘，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谢喻舟的表情有些严肃，谢母也不免收敛起笑意：“什么事？” “等我病好了，就回村里的书塾读。” “这是怎么了？”谢母一愣。 谢喻舟原本在县里的书院就读，虽然是一个小规模的书院，但光师资力量来讲，就是村塾比不上的。不过书院是住宿制，只有休沐时谢喻舟才会回家。 而村子里的书塾是谢氏一族出资修建，教书的是个老秀才，屡试不第，才回的村里教书。 两相一比较立马能判断出高低。 “喻舟是担心束脩的事吗？” 老话说穷文富武，无不反应着一件事，读书烧钱。 不说束脩，光是笔墨纸砚的消耗就让一般家庭难以承受，再加上住宿，衣食住行都需要银钱维持。如果去村里的书塾，谢家就不需要付多少钱，由族里补贴。 谢母紧张道：“别担心，今年的稻子已经下来了，回头我卖掉换成杂粮，多余的钱也够你……” “娘。”谢喻舟打断谢母的话：“不是束脩的事，是我现在身体不好，万一住在学院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方便。” “呸呸呸，我儿说什么呢。”谢母不乐意了：“这次只是意外，回头好好补补就成。哪里会那么虚弱。”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提议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钱的确不多，第二是谢喻舟脑子里的学问，早就超过了县里书院里先生。 谢喻舟斟酌着道：“我心里有数，如果不是这次风寒，我必定能过院试，再去书院读三年不过是走重复的老路，娘，我不想把这三年的时间浪费掉。” “哦，我明白了。”谢母说：“你这是飘了。” 这，哪跟哪儿啊？谢喻舟头痛，他又不能说实话。 “娘，您信我吗？”谢喻舟只好这么问谢母。 看着谢喻舟眼底的认真，谢母叹气。 “你是我儿子，我还能说不信吗？”谢喻舟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这么办。 “娘，您放心。以后不光是秀才，举人、进士，我也会考回来。”谢喻舟为了缓解母亲的情绪，难得说了俏皮话：“您就等着当诰命。” “得了。”谢母可不相信这空口白话地，虽然她相信儿子能考上去，但是诰命哪是那么容易的。 谢喻舟无奈，又嘱咐道：“今年的稻子就不要卖了，您胃不好，吃不惯杂粮，还是吃大米养养胃。” “好，听你的。” 谢母应道，背过身离开时眼眶通红。 谢母不清楚谢喻舟心中所想，心道还是钱害得，谢喻舟这场病花去了家中所有积蓄，要交束脩的话只能指望着今年的稻子。但她在逃命时，饿坏了胃，吃不得杂粮，只能用精米养着。 她儿子那么孝顺，怎么会让她卖光稻子呢。 所有才故意说要去村里的书塾。 谢母只叹自己没用，不想让谢喻舟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心中也做着不同的打算，实在不成，她就把嫁妆卖了，等过完这个冬天再让儿子去书院。 谢母这么想着，走到卧房门口，就看见站在一旁的戚映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章 缺钱 戚映欢的表情有些讪讪。 想来是不小心听到了母子二人的对话。 谢母拉过戚映欢，等走远，才堪堪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欢欢，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戚映欢连忙摆手，又小心翼翼地问：“娘，夫君一年的束脩要多少银子？” “十两。”谢母迟疑了一下答道，又拍拍戚映欢的手：“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喻舟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就问问。” 等谢母离开视线后，戚映欢开始计算。 一石大米能卖一两银子，谢家一年收租能有十八石，也就是十八两银子。给谢喻舟交个束脩大概就要花去大半。一个人一年温饱所需为三两，在加上笔墨纸砚，添置衣物的钱，那十八两根本不够。 以前谢秀才在的时候还会有额外的收入，现在的话…… 看来谢家的经济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 她得想办法挣钱了。 时间进入秋末，白昼渐短，黑夜来得更早。 吃完晚饭不久，农家便进入夜间休息的时间。 戚映欢在卧房门口犹豫了半天，才踱步走进。 因为中午的事两人都有些尴尬，也不敢和对方有眼神的交接，戚映欢磨磨蹭蹭地坐到铜镜前，开始拆发髻。 房间内点着油灯，谢喻舟拿着一卷书，倚靠在床头。 两人谁也没吱声。 进屋之前戚映欢已经洗了脸，等拆完发髻，她拿出今天的成果——薄荷纯露倒在手上，当做爽肤水往脸上拍，太过于习以为常的动作让谢喻舟侧目。 “你在干什么？” “啊，涂爽肤水。”她下意识回应道。 一说完，戚映欢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什么水？” “薄荷水。”戚映欢脑子转的飞快，眼珠子滴溜溜地。 很快就给自己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最近脸上有点痒，胡大夫说薄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我下午试着把薄荷叶蒸成了水。涂个两天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谢喻舟这才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询问。 戚映欢松了口气，继续自己的动作。 拍完脸，皮肤一时水当当的，看上去比早上好看了不少，只是手头没有乳液锁不住皮肤里的水份，明天起床还是会被打回原形。如果能制作面霜就好了，还是一步步来，先搞蒸馏锅。 戚映欢叹着气，吹熄了卧室里的油灯，躺到床上，依旧睡在了床的外侧，谢喻舟是个病人不好让他睡在外面。 谢喻舟也是不习惯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所以两人都尽量瑟缩着身体。 反倒是两人中间空出的地方，比躺着的范围还要大。 房间内静悄悄地，呼吸声清晰可闻。 闭着眼，沉静了半晌，谢喻舟仍旧没有半点睡意。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人同床而眠，对象还是他刚娶过门的小妻子，他感觉怪怪的。 这边戚映欢也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倒腾，想了想，又怕吵到谢喻舟，很快停下动作，为自己催眠。 等数到一百只羊还没有困意时，她问：“你睡着了吗？” 床的另一边没有声音，隔了好久，耳边才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没。” “那我们来聊聊天。”戚映欢翻了下身体，把头朝向谢喻舟。 “你想聊什么？” “嗯……”戚映欢迟疑了一下，才问：“你不去书院是因为家里没钱了吗？我想听你的真心话，别撒谎。” 经过下午的打听，戚映欢也是对这家的经济状况有了初步的了解，她和谢母的结论是一样的，因为家里实在是缺钱，所以谢喻舟才放弃了去书院读书的机会。 谢喻舟听后，也慢慢转过身来。 戚映欢的脸庞出现在视野内。借着月光，谢喻舟只能看清对方的一个轮廓，小姑娘披散着黑发，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担忧。 两张年轻的面孔两两对视，薄荷的清香又带着年轻小姑娘的体香，渐渐充斥在鼻尖，谢喻舟呼吸猛地一滞，面无表情的扭转着身体，改成仰面躺的姿势。 参照了明代的物价，其实古代银子很值钱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章 夜话 戚映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一部分。” 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就算谢喻舟否认，戚映欢也不可能相信。 谢喻舟只好含糊了说辞。 谢喻舟又道：“不过纵使我在家温习，三年后也能通过院试，你不用太过担心。” 谢喻舟以为，戚映欢更为担心的是他能不能考上秀才，毕竟两者的社会地位有着极大的差别。 戚映欢没关心谢喻舟后面的话，只皱着眉头：“那你想不想去书院呢？” 她其实还没有士农工商的意识，哪怕她脑子里知道这回事，但是才穿来古代一天多，她还没能体会到科举的重要性。 在戚映欢看来，书院至于谢喻舟的关系就是——她侄子想要报个兴趣班，可是报名费太贵，不想父母省吃俭用来供他。 戚映欢觉得再穷也不能穷孩子的教育，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谢喻舟被戚映欢问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如果按照十岁谢喻舟的答案当然是‘想’，但二十年后谢太傅的答案却有所不同。 长长的沉默，让戚映欢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大胆地伸出手拍拍谢喻舟的肩膀，语气带着豪情壮志，连称呼也忘记了。 “谢喻舟，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 她脑子里那么多护肤养颜的配方，总有一个能赚钱。 天下谁的钱最好赚？当然是女人和小孩的钱了。 她就不信，拥有了金手指的自己，在古代还能赚不到钱。 戚映欢的话太过自信，谢喻舟觉得有些好笑，他哪里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担心他束脩的事，也不知说出这番话的戚映欢打的什么主意，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戚映欢。 小姑娘眼神坚定，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希翼，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月光衬托下干净又透彻。 这种眼神他看到过很多，大多是出入官场，拥有着凌云壮志的少年。 所以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十岁小姑娘的脸上时，他愣了愣。 这个人……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曾经以为她是个看不清大局的小姑娘。但结果显然不是，她很有趣，也鲜活。 太过不同的差别，让谢喻舟猛地一惊。 戚映欢难道不是上辈子那个人？他都可以回到过去，那别人当然也可以变成不同的人。 这样的猜测让谢喻舟，心跳加速。 谢喻舟控制着表情，他看向戚映欢，心中若有似无的排斥感渐渐消失，语气也比平时更加温和：“那就有劳戚姑娘了。” 一声戚姑娘，戚映欢被叫的有些懵，这称呼意外地撩人。 这家伙怎么中途转人设了，说好的冷淡男呢。 戚映欢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小脸：“没问题，你就等着。” 两人说着话，距离也比之前更为靠近，戚映欢的小动作无法逃出谢喻舟的眼底，他此时心中已经没有刚回来时的沉重，只剩下轻快的笑意。 他掖了掖被子：“戚姑娘，早点睡。” “啊，你也早点睡。”戚映欢往被子里缩了缩小脸。 脑子里计划着她的赚钱大业，想着想着意识开始模糊。大概是放松了心情，手脚也比昨天放得开，很快谢喻舟被她挤得只能贴墙而眠。 第二天，戚映欢醒来时就发现了自己六亲不认的睡姿，与缩在角落的小可怜谢喻舟。 她猛地翻身而起，逃离卧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 回门 戚映欢嫁过来的第三天，谢喻舟的身体已经大好。 谢母更是笑出了一道鱼尾纹。 不过今天戚映欢的心情可不太好，按照习俗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对于戚家，戚映欢感官很复杂。 戚父叫戚有寿，在戚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兄长，戚有福和戚有禄，下面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戚喜妹。 戚老大有两个儿子，叫戚东，戚南。 戚老二有一儿两女，女儿没名字就叫大丫二丫，儿子叫戚伟。 戚映欢是戚老三的第一个孩子，后来他娶了后娘刘梅香后，又生了个儿子，叫做戚正。刘梅香带来的女儿也改姓了戚，就是那天的戚月柔。 俗话说，老大憨老二精老三窝里横，这话在戚家却是反了过来。 戚家偏爱长子，戚大佬和戚老头学了个十成十，为人精明。 戚老二在小稻村是出名的懒汉，要戚老太拿着鞭子赶，才会动一动。 反倒是戚老三为人老实。 戚老大精明，老二又爱偷懒，老三就是戚家兢兢业业的耕牛。 戚映欢的父亲戚老三为人木讷愚孝，戚老太戚老头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作为儿女，他一定是个孝子，但作为丈夫戚映欢觉得他完全不合格，在面对两老偏心时，他会劝自己媳妇女儿忍一忍。 然而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连带着原主也被养成了怯弱的性格。 后来戚老三续娶了刘梅香，刘梅香的刚入门那会儿还算端得住，骗过了所有人，直到生下戚正把位置坐稳后，才逐渐暴露了本性，尖酸又刻薄。 刘梅香对自己的男人或许是不错，只是前头娘子留下的戚映欢在她手底下却不太好过，再加上戚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戚映欢在家根本没地位可言，能给她口饭吃就不错了。 也许戚月柔的待遇比她还更好些，至少她有个能护住自己的娘。 尽管戚映欢再怎么不愿意，耽搁了一会儿后，还出了谢家的门。 小稻村以前其实不叫小稻村，因为三年前改种了稻子才改了名。 南方的的两季稻，分别在八月与十月下旬收割，价格也比麦子之类的粮食要高。但是这大米大多数村民不舍得吃，只用来卖钱，再买入杂粮填肚子。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戚家离谢家不远，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钟。 戚映欢问谢喻舟道：“待会要留在戚家吃午饭吗？娘一个人在家里，做饭没问题吗？” 听戚映欢嘴里一口一个戚家，谢喻舟就明白了她对戚家的态度，对于戚映欢在戚家的地位，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和那家人攀扯上什么关系。 谢喻舟点点头：“你要是想娘了，我们吃完午饭就早点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戚映欢才得出满意的微笑：“好。” 戚映欢手上拎着二两猪肉，那是家里唯一剩下的肉，古时候的肉金贵，原主印象中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过节能打打牙祭。 而谢喻舟手上提着一壶混酒和十颗鸡蛋。都是农家老百姓，也不需要什么贵重的礼。那些不讲究的人家就连三朝回门也省了。 戚映欢倒也想，但为了谢家的面子还是要走一遭。 悄悄说一句，我其实特别爱剧透，所以以后你们千万别问我接下来的剧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 寒暄 戚家人对戚映欢不重视，回门也没人守在门口。 正巧，二伯家的大丫二丫背着背篓从外边回来，与戚映欢和谢喻舟碰了个正面。 大丫二丫穿着青灰色带补丁的袄裙，两姐妹相差两岁，长得也不太像，大丫更像二伯娘，垂眼稍，面相有点苦。 而二丫长得更像戚老二，下巴没肉，用戚老太的话说就是没福气。再加上三房有泪痣的戚映欢。 戚家这三个女孩，戚老太一个都不喜欢。 大丫比戚映欢大了四岁，快要到讲亲事的年纪，猛地见到谢喻舟还有些不知所措。 “三妞，你回门啊。”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性格和原本的戚映欢有些相似。 二妞眼尖一下看准了戚映欢手里的那块肉，嚷了起来：“娘、奶、大伯母，三妞回门来了！她带肉回来了！” 三年前干旱，二丫也过挨饿，从此后她对吃的就特别上心。所以看到戚映欢手里的肉，简直心花怒放。 戚映欢在女孩子里排第三，三妞是她的小名，戚映欢是她亲娘给取的名字。 按理说，二妞和戚映欢年龄相差不大，关系应该不错，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两人关系相当疏远，症结就出在了名字上，戚家的三个女孩就戚映欢起了正式的名字，那是戚映欢娘给起的。 二妞心气高，一度向戚老二撒泼打滚了一回，结果被揍得几天起不了床，后来二妞只字不提名字的事，对戚映欢也更加冷淡。 戚老太的声音很快从院子里传了出来：“嚷什么嚷，不就回个门吗，难道还要我老婆子亲自迎他们？” 门被打开，戚老头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戚老太一如印象中的模样。一米五不到的矮小个子，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凶悍，穿的是一身深色裋褐。 等看到戚映欢手里的肉后，眼睛才一眯，露出笑容来：“三妞，回来了啊。” “奶。”戚映欢喊了一声。谢喻舟也跟着喊了一声。 戚老太这时才把正眼给了谢喻舟，上下打量了谢喻舟后，眼底闪过几分惊讶：“这冲喜看来还挺灵验，谢家小相公这不是活蹦乱跳了吗。” 这词用的不恰当，戚映欢不动声色地瞥谢喻舟一眼，没在他脸上察觉到不悦，才堪堪松了口气。 接过手里的肉，戚老太往屋子里大喊：“老三家的，还不去把老三喊回来，他女儿女婿回门了。” “哦。”刘梅香带着戚月柔从厨房钻了出来。巡视一眼后，装模作样地对戚月柔道：“还不给你妹妹、妹婿倒水喝。” “好的，娘。”在外人面前，戚月柔还是一如既往地端得住。 戚映欢和谢喻舟已经被拉进了戚家厅堂，戚家的人多，厅堂也比谢家大上一些，不过厅里只放了两张饭桌，显得有些空旷。 戚老头坐在主坐上，看到谢喻舟后，脸上堆上笑容：“谢小相公啊……” “爷、奶，你们叫我喻舟就好了。”谢喻舟摆手。 “哦哦哦，喻舟啊。”戚老头问：“身体大好了？” “多亏了欢欢，已经没问题了。” 戚老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隔了一小会儿，才想起这声‘欢欢’是指的戚映欢，那双浑浊的眸子望向戚映欢，嘴里念着：“那就好。” 戚映欢也是被这声欢欢叫懵，这几天谢喻舟顶多也就叫她一声戚姑娘，怎么到了戚家反而改口了，难道是再给自己做面子？ “三妞，喻舟身体好了，看来你也是有福气的。记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戚老头吩咐着：“嫁给了喻舟，就是谢家的人了，三从四德省得不。” 戚映欢内心毫无波澜，面上还是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戚老头转头对谢喻舟道：“喻舟你是个读书人，三妞年纪小，从小又没有了亲娘，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就多多包涵她。” 纵使戚老头对这个孙女可有可无，但场面上的话还是要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 戚家 正当戚老头说着这些话时，急急忙忙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戚老大和戚老三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接过大伯娘递过来的毛巾，戚老大秃噜了一下脸，很快迈进厅里，戚老三跟在其后。 “爹，大伯。”戚映欢对两人喊道。 “岳父好，大伯好。”谢喻舟也起身行了一礼。 戚老三忙摆手，戚老大也直说：“不用，不用，我们家不讲究这个。喻舟你带三妞回来就好。” “三妞，这几天还适应吗？”戚老三小声地问戚映欢。 “挺好的。” 戚映欢看向戚老三，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看上去却格外苍老，也不知刚才是不是去翻地了，额头上还淌着汗，一身短打也灰扑扑的。 戚老三眼底里的关心也做不了假，他对戚映欢的确还是有几分惦记，只是这份惦记和戚家比时，算不了什么。 戚映欢望着这个男人，心中酸涩，那大概是原主残留的感情。 她眼眶微红，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让人看到。 然后她的后背就被人轻轻地拍了两下下，几个男人都只顾着说话，没有人发现。 读书人的手，纤细修长，干燥有力，炽热的温度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谢喻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所以想安慰她吗？ 戚映欢愣了愣，侧过头去看谢喻舟，发现他正和戚老大戚老头聊着天，连余光都没有给她半个。这让戚映欢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连忙变换了下表情。 耳边响着戚老三重复的话语：“那就好，那就好。” 寒暄了一番，戚老大话锋一转：“喻舟你身体也好了，什么时候回书院读书？” “应该是不去了。”谢喻舟神色不变：“接下来几年会在村塾和家里温习。” “不去了？！”这道叫声，是院子里侧耳偷听的戚老太发出的。尖锐的女高音刺痛了戚映欢的耳膜。 这边戚老大与戚老头也同时瞪大了眼，眼底尽是不可置信。连在院子里和厨房中忙活的几个女人孩子，也被戚老太的叫声所惊，都一一探出头来。 还是戚老头先反应过来：“嚷嚷什么呢，做你的事去。男人说话，插什么嘴，像话吗。” 在外人面前，戚老头颇为注重面子。对着戚老太就是一顿训斥。 戚老太内心当然是不服，只是碍于谢喻舟在场，没有当场发作，只得撇撇嘴走远了些。 心里还嘀咕着，这谢喻舟都不去书院读书了，那之后还能有出息吗？ 不成，她得去吩咐儿媳妇，今天的菜里别放肉了，那二两肉还是之后留着给几个孙子吃。 戚老大皱着眉头问：“怎么就不去了呢？那你三年后的院试有把握吗？” 戚老头也紧紧盯着谢喻舟，等待他的答案。 他们家把三妞嫁过去可没狮子大开口，要多少礼金。这还不是看在谢喻舟年纪轻轻已经是个童生的份上，但说到底童生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他要不继续考，他们戚家这个孙女不就打水漂了吗。 反倒是戚老三的反应最小，不过眼底也有些失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 找茬 谢喻舟早就料到几人的反应，也不意外。 “一来是为了养身体，二来是这次母亲为了我的病花了不少积蓄，家中着实有些捉襟见肘。”谢喻舟装作犹豫着说：“至于三年后的院试……” 几人都盯着谢喻舟，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他苦笑道：“我也不太清楚。”这话一说，以后三年戚家大概就不会故意来攀亲戚了。 戚映欢听了谢喻舟这一番话，差点没笑出来。 戚家把她送去给谢喻舟冲喜，那点小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前几天还在谢母面前信誓旦旦，没成想到了戚家就换了一幅模样。 看来谢喻舟也是知道戚家人的德行，也对，谢喻舟村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戚家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穿。 戚映欢脑子转的快，接着谢喻舟的话，可怜兮兮地问：“爷爷，家里收粮后，卖钱了吗？夫君的束脩……” 戚映欢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精明如戚老头和戚老大，怎么会读不懂她的意思，即便他们看好谢喻舟，但也不想贴钱给他，万一没考上呢。 “咳咳咳……哎呦我的老毛病犯了。”戚老头开始咳嗽。戚老三上前拍着自己父亲的背，看戚映欢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满。 戚老头说：“年纪大了，总爱咳嗽，喻舟啊，别介意。” “三妞啊。”戚老大一脸的抱歉：“家里也不富裕，要养那么多人，最近戚东也要开始说亲了，花钱的地方有些多。不是做大伯的不帮你，是没法子，喻舟应该也能理解？” “大伯说的是。”谢喻舟转头对戚映欢道：“欢欢，我知道你想帮我，这份心意我领了。” 得，他比自己还能装。不做演员可惜了。 戚映欢只得低下头垂眉顺眼道：“夫君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话头被几人接过，又聊了些没营养的话，戚家对谢喻舟的热情程度显然降低了不少。 作为回门的新嫁娘，戚映欢没被拉去厨房，也乐得清闲，装作透明人一样听几人聊天，时间很快过去。 一眨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男女各一桌。 主桌有谢喻舟、戚老头、戚老大、戚老三、戚东、戚南、戚伟、戚正。戚老二没在，二伯母说老二是去镇上打短工了，但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 女人这桌有戚老太、大伯母、二伯母、后娘刘梅香、大丫、二丫、戚月柔。 戚映欢挨着大丫二丫，没和刘梅香母女坐在一起。 桌子上放了四五道菜，除了一道炒蛋，其他都是些蔬菜，炖萝卜、煮白菜、和一碟咸菜，还有每人一个杂面馒头。男人那桌的菜色稍微好一些，多了一盘花生和几个烙饼子。 二丫一看今日的菜色马上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奶，三妞不是带肉回来了吗？” “饿死鬼投胎啊，平时没吃过肉吗？就那么点肉，要是上桌了够你们分吗？”说完戚老太看戚映欢一眼。 那后半句话，显然是对戚映欢说的。 戚老太就是觉得戚映欢这肉给少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戚映欢只当是没听到。 二丫轻声嘟囔着：“平时哪里有肉。”， 戚老太马上一瞪眼。 二丫也被二伯母给拉住。 前几年干旱饿死了不少人，戚家对饥饿这件事心有余悸，于是就更看重这点吃的。 戚老太把持着家里粮食的分配权，就像是把持着朝政的太后一样。 自家种的大米，戚家一般是吃不上的，大多是用来卖钱，每天也就吃些杂粮填肚子。 一般来说男人干重活能分配一个馒头和两个饼子，而女人只有一个馒头或一个饼子，要是没有劳动力的孙女那就是半个馒头或饼子。 蒸米饭是逢年过节才会有的待遇。 所以这顿饭，也在戚映欢的意料之内。 只是吃了两天鸡汤米饭，戚映欢再吃这个割嗓子的杂面馒头时，仍旧有些食不知味。 刘梅香把戚映欢的反应看在眼底，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三妞这是怎么了？吃不下吗？” 刘梅香是续娶、继氏，就算到了地下也得给戚映欢娘端茶递水，喊一声姐姐。光这一点刘梅香就心气不顺。 原本以为谢喻舟病那么重，戚映欢跑过去冲喜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没想到对方倒是好了，怎么好事全被这对母女给摊上。 刘梅香心底如同是被蚂蚁啃食了一样，早知如此这门亲事就应该替月柔抢过来。 想着想着，她一时便忘记了这是顿回门宴，下意识找了戚映欢的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 二娘 刘梅香道：“三妞这两天一定是在谢家吃了香喷喷的大米，才觉得这粗面馒头难以下口。” 刘梅香的话并没有惊动主桌，而女人这桌的眼睛齐齐望向了戚映欢，二丫一听到吃的，望向戚映欢的眼里闪着嫉妒的光芒。 戚月柔看似温柔的笑脸上，隐藏着看好戏的表情。 戚老太也没了刚开始对戚映的热情，只当没听到刘梅香的话。 大伯母和二伯母见戚老太反应，便也不开口。 只有大丫，看着戚映欢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可惜她自己也是个怯弱的性格，根本不会出头帮助这个最小的妹妹。 戚映欢可不是原主会吃闷亏的性格，直接眨眨眼睛问：“二娘说的什么话？奶做的馒头怎么会难以下口。” 二娘是戚映欢对刘梅香的称呼，如果可能，这句二娘，她可不想叫。 戚老太一听，马上向刘梅香投去注视的眼神。 “刘氏？”戚老太长了一对细长的凤眼，眼睛一眯，颇为慑人。 “你胡说什么！”刘梅香为人的确尖酸刻薄，但是面对着婆婆还是陪着几分小心，毕竟她是寡妇再嫁还带着个拖油瓶，而且戚家还没分家，能不得罪婆婆，就不得罪。 “三妞，你误会了，我娘只是关心你在谢家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好？不是说奶做的馒头不好吃。” 戚月柔赶紧拉住自己的母亲，生怕她说错话。换做平时，她在戚老太面前就装是个透明人，现下实在是怕母亲把戚老太得罪。 “那二娘说的话，也实在太让人容易误会了。”戚映欢一脸无辜：“我就是三天没吃到奶做的馒头有些怀念，这不是以后也很少有机会吃到吗，可不得珍惜着，慢慢吃。” 虽然这话里有几分拍马屁的嫌疑，但对戚老太无疑是受用的，难得给了戚映欢一个笑脸。 也对刘梅香说：“刘氏，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娘说的对，三弟妹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让人误会。”大伯母这时也跳出来，顺手还掰了半个馒头给戚映欢。 “三妞不愧是嫁给了读书人，几天不见这小嘴变甜了不少。给，多吃点。” 戚映欢动作僵了下，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多谢大伯母。”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说啥客道话。你是我嫡亲侄女，多吃点怎么了，总比进了别人肚子里好。” 说完，眼角的余光看了戚月柔一眼。 大伯母对戚月柔可谓是恨到极致，只要一找到机会就马上打击报复。在以前，戚映欢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能把自己撤出旋涡中心，戚映欢乐得不说话。 戚月柔眼眶刷得变红，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她其实长得普通，但人家有双会说话的眼睛，水光潋滟的，颇有些琼女郎的味道，装个可怜还不是手到擒来。 戚映欢不禁为她影后级的演技所折服，怪不得能让两位堂兄被迷得七荤八素，果然还是几分本事。 刘梅香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的疼爱，马上瞪大眼，急赤白脸道：“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大伯母不为所动，继续又给戚映欢夹菜：“三妞，再吃点鸡蛋。” “你就针对我们月柔！大嫂，我忍了你很多次。” “三弟妹，你这话说的，我怎么针对你女儿了？”大伯母放下筷子看向刘梅香。 “月柔已经改姓戚，吃点戚家的粮食怎么了。”刘梅香激动：“而且当初我嫁进戚家，可是一分彩礼都没要。”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大伯母道：“还想要彩礼。” 二伯母一贯胆小，一时缩着肩膀，也不敢掺和进两人之间。 刘梅香最在意的就是被人提及身份，碗‘碰’一下砸在桌上，站起来道：“好啊，周氏，你是不满意我的身份。现在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去对县太爷说！” 一听刘梅香把朝廷都搬了出来，大伯母的气焰顿时弱了不少，毕竟没见过大场面，她语塞：“你、你扯什么县太爷。” 戚老太见大儿媳要吃亏，立马阻止道：“你们有完没完？” “娘，不是……我、”刘梅香见婆婆偏心，眼一红：“是大嫂她……” 另一桌也早已察觉了这边的动静，戚老头脸孔一板。 “好好的回门宴，你们吵吵啥？” “我……”刘梅香咬了咬唇，不敢和公公婆婆顶嘴，但看到大伯母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憋着一口气，走到自己女儿身边，拉着女儿的手：“月柔，走，既然你大伯母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在这里讨人嫌。” 也不顾戚月柔的不情愿，拉着她就拉开了厅堂。 半点不顾戚映欢这个出嫁女的面子。 “娘……”戚月柔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就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瞪了戚映欢一眼。 戚映欢一看，得了，这是把这笔账记记到了自己身上。人在家坐祸从天降，不过戚映欢也不慌，反正她和戚月柔早就撕破了脸皮，也不差这一次。 “刘氏！”戚老太看着两人的背影，怒喊道。 “娘！”戚正喊了一句想要追去，被一旁的戚老三按住。 戚老头的脸色不好看，只不过碍于谢喻舟在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喻舟啊，你见笑了。” 谢喻舟摇摇手说：“不要紧。” “嘴皮子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三弟妹呢。”戚老大转头对戚老三道：“不过这是三妞的回门宴，你回头得好好和三弟妹说说。” “大哥，我知道了。”戚老三被点了名，脸色涨红。 还有戚东和戚南也像是屁股着火一眼，变得心不在焉的。 女人这一桌恢复了平静。 见刘氏母女走了，大伯母也不再故作殷勤，方才不过是借着戚映欢打压那对母女罢了，这会儿也没必要讨好一个侄女。 “没事，大家都吃，别停，让刘氏自己饿肚子去。”戚老太说。 被吓破胆子的大丫拍了拍胸口，二伯母也吁了口气。 戚映欢慢腾腾地啃着自己的馒头不说话。 二丫把馒头吃光了，一双眼冒着金光，盯着戚映欢。 戚映欢被她盯得快要受不了时，便指着大伯娘给的半块馒头，轻声问：“二丫姐，要吃吗？” 二丫一听‘刷’得抢过半个馒头，塞到嘴里，也不怕被噎着，生怕戚映欢反悔。 戚老太不悦的皱眉。 二伯母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自己婆婆的眼色，生怕婆婆骂人，哆哆嗦嗦道：“二丫她……只是饿了。” 戚老太不喜欢这个一棍打不出屁来的二儿媳，但碍于方才的闹剧，也不想再生什么事端：“行了，吃你的。” 二伯母低下头，不说话。 戚映欢把几人的表现，尽收眼底，也对几人在戚家的地位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顿饭戚映欢吃的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挨到午饭结束。 还没放松下来，就被戚老三叫住。 “三妞，你跟我来一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 遗物 “三妞，你跟我来一趟。” “爹。”戚映欢诧异了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你跟我来了就知道了。”戚老三声音很轻，像是害怕被人听到一样环顾着四周，眼神还带着一丝焦急。 “好。”戚映欢心中纳闷，最终还是应道。 她也想知道戚老三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随后戚老三鬼鬼祟祟地带着她来到后院，戚家的后院种着两颗梨树，梨树五月开花，九月结果，此时树上的果子已经被全部采摘完毕。 梨树种下十来年，正是盛果期，梨子饱满水嫩，甜香可口。戚映欢还记得小时候嘴馋偷吃梨，被戚老太太罚了一顿饭的事。 见后院没有人在，戚老三松了口气。 戚映欢问：“爹，到底什么事？非要把我拉到后院来？”戚老三单独找她说话可不多见，她俩的父女关系这些年也并不亲近，能有什么话好说。 戚老三指着后院里的梨树说：“你娘以前留下的东西，我打算交还给你。就被我埋在这颗树底下。” “娘留下的遗物吗？”戚映欢诧异，她从来没听过这件事。顾慧娘去世的时候她只有三岁不到，当然什么都不清楚。 所以顾慧娘留下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是你娘逃难时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只要东西在，有朝一日你就能和你娘的亲人相认。”戚老三蹲下身，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铁锹，一锹一锹地把土地凿开。 顾慧娘还有亲人？戚老太不是说顾慧娘的亲人在战乱中没了吗？难道是胡说吗？戚映欢疑惑。 戚老三说：“你娘临终前要我在你出嫁后交给你，后来我……” 他顿了一下才说：“我怕你二娘知道后出什么意外，所以藏了起来。” 戚老三的话惊到了戚映欢，她一直以为戚老三是个老实木讷的人，但没想老实人偶尔也会有小心思。 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不相关的人知道，绝对是个麻烦。 戚老三流着汗，挖掘着地底下的东西。 没时间回头看戚映欢，戚老三轻声道：“三妞，这几年我没照顾好你。冲喜的事我知道你不情愿，但你也别怨你爷奶，不嫁给喻舟，你还能嫁给谁？你俩的亲事全村人都知道，要是反悔嫁过去，免不得要被人戳脊梁骨。” 戚老三知道冲喜的事在戚映欢心中还是疙瘩，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她和戚家有多亲近，到底是自己女儿，戚老三也只好往好的方向劝慰道。 “还好喻舟挺过来了。喻舟是个好孩子，谢夫人也喜欢你，你以后会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做爹的也算放心了。” 戚映欢说不出话来，冲喜冲好了那纯粹是她运气好，要是真被冲死了，她还不是一样要背上克夫的名声。戚老三这些话可打动不了戚映欢。 戚老三说：“等再过几年，你给喻舟生个儿子，有了儿子你在谢家才能有底气。” 戚老三自认为说着掏心掏肺的话，他见过顾慧娘、刘梅香和二嫂的处境，也算是个过来人，女人要在一个家立足就要生儿子。 古人重视子嗣，要是没儿子就会被人看不起，连死后连财产都只能被族人亲戚继承。 戚映欢感觉心中无奈极了，古代的封建思想与她的三观碰撞，想显得她格格不入。 她还没有规划好未来的人生，和谢喻舟会不会有未来还两说。如果谢喻舟和戚老三也是一个想法，那么她会找个机会离开谢家，她可不想为了个儿子成为生育机器，大不了以后多挣点钱，挑个丈夫入赘，家里她说了算，只是她有些舍不得谢母。 戚映欢摇摇头把想法抛到脑后：“爹，我年纪还小，这事过几年再说。” 戚老三张张嘴，回头看戚映欢一眼，以为戚映欢是年纪小，不好意思聊这个话题：“那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 戚映欢见他顶着大太阳，额角冒着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诶，找到了。”戚老三的声音带着惊喜。 他伸手就从泥土中拎出一个碎花包裹，拍了拍布上的尘泥，戚老三把包裹交到戚映欢手上。 戚映欢打开，发现包裹还有一层牛皮纸防潮，等打开牛皮纸，才发现里面躺着一本书。 蓝色的书皮，用针线装订，大约是五厘米的厚度，封面上写字的几个繁体字十分工整。 ——《顾氏兵法（上）》 书页陈旧，纸张泛着黄，看上去十分老旧，墨水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泥土味道。 戚映欢小心翼翼地翻开几页，生怕书页被自己扯破。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居然有大部分文字看不懂！ 文字全是手抄的繁体字，和现代简体差别甚远。戚映欢心道，她穿越了一回古代居然成了半个文盲，真有够烦心。 脑子里又默念了下封面上的几个字，顾氏兵法上？那是不是这本书还有下？下一册可能就保管在顾慧娘的亲人手中。 戚映欢从书的名字推断，它极有可能是顾慧娘祖上传下来的兵书。 难道顾家祖上有什么来头？戚映欢对这个古代的历史不太清楚，自然也想不出什么答案。 这时，戚老三突然迟疑着说：“我记得还有一把长命锁来着……” 听他这么一说，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一下，忙放下手中的书：“爹，你有没有记错，你再想想，或许放在了别的地方？” “没有……”戚老三还没说完，脸色突然一下子煞白。 眼神不敢看向戚映欢，慌张的表情渐渐显露出来。 戚老三颤动着嘴角说：“可、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回头再想想。三妞你别急，我回头再想想。” 他不擅长撒谎。 长命锁，又不是绣花针，放在哪儿会记错吗？ 戚映欢咬着唇，看一眼戚老三不知所措的表情，心中猜到了些什么。 戚老三要是想要把长命锁偷藏起来，就不会告诉她，毕竟是什么东西戚映欢都不知道，他是唯一的知情人。 可东西就在戚家的后院，也不可能说丢就丢，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家里人偷走。 那人不认字，所以只拿了银子做的长命锁。 戚家的男人很少会来后院，首先排除。 而二伯母向来是胆小怕事，肯定不会有胆子来偷东西。 这样一来，嫌疑人就缩小到三个，戚老太、大伯母、刘梅香。 戚老三也是想到了这点。 可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婆娘，还有一个是他大嫂，他能怎么办？ 如果戚映欢现在把这件事闹出来，戚家不就全都知道他偷藏东西的事？他做了小半辈子的孝子，可不想戚老太戚老头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面子。 戚老三急的浑身冒汗，看着戚映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祈求。 “三妞，是我不好，不记得放哪里了？要不算了，爹过两天去打短工，到时候重新给你打一个。” 听着戚老三的话，戚映欢的心凉了半截。 方才与她说的话听上去掏心掏肺，结果人家还是一颗红心向戚家。 她心中为原主感到悲哀，再怎么也说也是原主死去娘留下的遗物，居然就想让她算了？ emm，以后更新的话大概在中午12:00，有二更的话在18：00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章 求你 戚映欢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抚好被怒意充斥的情绪。 她不是柯南，没办法从细枝末节上推断出谁是犯人。而且今天是回门日，这事要是闹出来，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最主要还有一个原因，她不知道长命锁丢失了多久，太久的话东西怕是早已转手，就算搜遍戚家也找不出来。 一番思量过后。 戚映欢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淡：“那倒不用。不过爹还是要好好想想，等想到放哪儿了，回头再告诉我，我不急，我等得起。” 戚映欢这话的意思是说现在不追究，但总有一天会弄清这事，并为原主讨回公道。 “嗳。” 戚老三听出了戚映语气中的冷淡，但此刻他不得不为此时逃过一劫而缓过气来。 两人都因为这件意料之外的事，变得情绪低落，本想亲近女儿的戚老三也是再没脸开口。 静默了一会儿，两人朝前院走去。 回到前院，谢喻舟问戚映欢：“去哪里了？” 戚映欢摸着袖子中装着的书：“和爹去说了会儿话。” 谢喻舟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露出一丝疑惑，难道这两父女谈崩了？ 谢喻舟很快掩饰住表情：“你准备一下，我们差不多该回了。” “好啊。”戚映欢眼睛一亮，她早就不想待了，她和戚家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也不想应付大大小小的机锋，还不如早点回去陪谢母。 “那我们去和爷奶告别。”见戚映欢答应的那么爽快，谢喻舟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虽然谢太傅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但戚家那副唯利是图、看人下碟的表现，让他敬谢不敏。 两人走的时候，正好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只有大丫把他们送到门口。 离开戚家后，戚映欢的心情又明朗起来，就连烦人的日光也变得可爱。有些事多想无益，还不如想想她当下该做的事。 她只字不提后院发生的事，只问谢喻舟：“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县城？能带我去吗？”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戚映欢听谢喻舟提过一嘴。暂时不能去书院读书，他要去和几位老师同窗拜别，日子就定在明天。 戚映欢心中的赚钱大计，差不多该提上日程。她要去附近最繁华的县城考察一下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去县里有事？” 戚映欢一时也没办法告诉谢喻舟真相，只好支支吾吾道：“想买些东西。” 见戚映欢不愿意说，谢喻舟也不再追问。 “那你明日早些起。” “没问题。”戚映欢对他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谢喻舟，我还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把他的名字叫的十分好听，自从他叫了一声‘戚姑娘’后，小姑娘就对他直呼其名了，这样一来谢喻舟倒是自在了些。 “你能教我认字吗？”戚映欢问。 “认字？” “嗯。”戚映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不想在古代做半文盲，不识字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而且她身边不是有现成的读书人吗。 “小时候，娘教过我一些，但我忘得都快差不多了。” 戚映欢掏出袖子里的兵书道：“爹今天把娘的遗物交还给了我，结果我发现五个字里只认识前面两个，唉……这不是辜负了娘的良苦用心吗？” 戚映欢蹙眉，可怜兮兮地，故意卖着惨想要打动谢喻舟。 相处了几日，戚映欢发现谢喻舟对任何人、事、物都显得很冷淡，可能是性子使然。但心眼却不能称得上冷硬，那天她不就是靠着示弱与撒娇让他妥协了吗，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用。 不过戚映欢觉得自己这招以后还是少用，免得用多了谢喻舟产生免疫。 只可惜谢喻舟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书上。 “顾氏兵法？”他接过书，颇为小心谨慎的翻了两页。 谢喻舟对这本兵书表示十分好奇，他上辈子是个文臣，可兵书也看过不少。 《顾氏兵法》这本书他是第一次见，这很可能是某个宗族的孤本。里面一些见解颇为精彩，用兵之法也十分老道。能写这本兵书的人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就不知道是哪位大家的著作。 难不成戚映欢的母亲大有来头？谢喻舟回忆着上一辈子的事，发现脑海里并没有这本兵书的存在。 如此说来，本朝倒是有一位姓顾的大将军，也不知与这本兵法有没有关系。 戚映欢见谢喻舟来了兴趣，心底乐开了花。 这下不用装可怜了，等价交换不好吗？ 她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兵书吗？我娘家怎么会有兵书？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作为交换你得教我认字。” 戚映欢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听到这个‘借’字，谢喻舟也是一愣，不由侧目看她，戚映欢那点小心思他难道真看不穿吗？只不过是不想戳穿，让小姑娘面子上挂不住。 罢了。反正教她认字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那就多谢戚姑娘了。” 这几天听惯了他喊自己戚姑娘，戚映欢早已习惯，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免疫。 “不客气。” 戚映欢笑得好看，眼中的光似乎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 让谢喻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谢喻舟说话算话，当天下午就开始教戚映欢认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戚映欢也跟着念。 谢母在院中做着针线活，听到书房中两人传来的读书声，脸上不由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古代女人的幸福不外乎是家庭美满，等再过几年两人生下孩子，谢家肯定会更加热闹。 晚饭过后，戚映欢向谢母旁敲侧击，询问了关于她便宜娘亲的身世。 原来顾慧娘是在战乱中和家人失散，并不是家人都死在了战乱中。以往那些认知都是戚老太误导。戚家觉得，只有戚映欢没有亲人依靠，她才能任戚家揉圆搓扁，生不出任何事来。 戚家还真是打的好算盘，还好戚老三顾念着顾慧娘的遗愿，把东西交给了自己。不然这件事她大概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书桌上的兵法，暗道：便宜娘亲你放心，我将来一定把这本兵法交还到你亲人手中，替你与亲人相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 县城 次日清晨，戚映欢起了个大早。 空气中的雾霭带着几分湿度，让戚映欢打了一个喷嚏。 谢母关切道：“天凉下来了，欢欢你衣服多穿些。” “我知道了，娘。” “可以走了吗？” 谢喻舟和往日随意的打扮不同，他已换上了代表儒生的青色长袍，束发，腰间挂着一个蓝色香囊，里面装着薄荷叶与佩兰，味道闻起来沁心淡雅。 挺拔的身姿让人看了想要赞一句：好一个清隽少年。 “来了。” 戚映欢急急忙忙应道，拎着谢母给的篮子，里面装着的是之前家里攒的鸡蛋，谢母托她去县里卖了贴补家用。 早晨起的太早，戚映欢精神还有些蔫儿，并没有和谢喻舟搭话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村头。 李家的牛车已经整装待发，停在那里。 “小相公，就等你们了。”说话的是个黑皮中年汉子，长相憨厚，他姓李。 每日清晨，这个姓李的中年男人就会架着牛车在村头等候要去镇子或者县城的人，镇子叫做桃园镇，县城叫做武陵县。去镇上的牛车会有早午两趟，而去县城则是五天一次。 今天就是去县城的日子。 以往谢喻舟在县里读书时，便是乘坐李家的牛车，所以他和这个中年男子很熟悉。 “让李叔久等了。”谢喻舟作了个揖。 李叔忙侧开身体，不敢受：“不可，不可。” 戚映欢也是对谢喻舟连连侧目，她还以为读书人难免会心高气傲一些，谁知谢喻舟虽然对人冷淡，但是对谁都给予一定的尊重与礼貌。 戚映欢觉得，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气，谢喻舟以后必定是个人物。 谢喻舟把八文钱递给了对方。 李叔对着牛车上的人嚷嚷道：“你们挤一挤，给小相公和相公娘子腾个地方。” “好嘞。”众人也是满口答应。 两人上了车。 车上坐着的有同村的村民，也有隔壁村子赶来的人，大多数都认识谢喻舟和戚映欢。路途漫漫，两人也成了众人话题的中心。 “小相公身体好了？” “相公娘子长得真俊。” “小相公，你娘最近还好吗？” “相公娘子和小相公是打小定的亲事？” “娃娃亲吗？”另一个村的妇人诧异，轻声嘟囔：“那以前我怎么听说曹里长想要招小相公做女婿嘞？” “你哪里听来的？”刚刚问候谢母的中年女人道。 “我们村的曹氏，你们曹里长的堂妹啊。” “害，曹氏啊，她就爱胡咧咧。”女人随口道，然后给了戚映欢一个笑脸：“戚丫头啊，你别听她胡说，没影的事。” “王婶，我省得。” 戚映欢偷偷看一眼，发现谢喻舟连表情都没变过，一路假寐，完全不在意几人的八卦。 想必也是以往坐车被讨论多了，戚映欢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好笑。 古代的路不如现代的平整，牛车也是走一步颠簸一下，戚映欢以前没晕车的习惯，但还是受不了这个路，感觉胃酸的很，面上血色尽失，她捂住嘴巴强忍下来。 没注意谢喻舟偷偷看了她一眼。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车上几人的精力也在谈话中渐渐消耗，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牛车终于到达了县城。 经过门口小兵的检查，所有人进入内城。 李叔拽着车上的绳子，指了指城门口露天的凉茶棚道：“三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集合，错过了点我可不等你们。” “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坐了那么久的车，大家都不耐烦的很：“又不是第一次来。” 几人一哄而散，戚映欢也缓过劲来，跟着谢喻舟离开。 把一篮子鸡蛋卖给收蛋的人后，戚映欢说：“你去拜见先生和同窗，我就不跟你去了。回头我们在李叔说的茶铺集合。” 他不走开自己也不方便办事啊。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谢喻舟迟疑着问。 戚映欢是第一次来县城，她年纪还小，万一走丢或迷路也不是不可能。他把人带来，自然要完完整整带回去。 “没事，万一迷路了我就找人问，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往偏僻的地方去。”戚映欢四处打量着街道，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哎呀，你别担心了，我弄不丢，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去书院找你。” 谢喻舟知道这小姑娘胆大，没成想心也大。 他犹豫了下，才道：“那好，你自己小心一些。这钱给你，先生可能要留我用饭，钱你拿着吃午饭。东街那边的馄饨摊还不错，你可以去尝尝。” 戚映欢身上有银子，上次谢母给的红包她今天带来了。 面对着谢喻舟递过来的一串铜板，戚映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谢母好歹是个长辈，钱拿了也就拿了，可她怎么好意思接一个十二岁少年的钱，而且人家正是因为缺钱辍学了。 谢喻舟见戚映欢迟迟没有动作，所幸执起戚映欢的手，把十几个铜板放在她掌心。 登时，戚映欢被他手中的温度所烫到，心猛地一跳。少年的体温偏高，与她被秋风吹凉的小手形成了明显的差距。 她听谢喻舟说：“有事就来书院找我。” 她自己呆头呆脑的‘啊’了一声，下意识点头。 等到谢喻舟离开后，戚映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看着手中的铜板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一小会儿，望着谢喻舟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戚映欢拍拍自己的脸道：“别乱想，人家就是以为你没带钱，怕你饿肚子。你自己以前看见流浪的小猫小狗，不是还会买猫狗粮喂吗？一个性质。别那么没出息！人家一点好意都能感动到你。” “呸……干嘛把自己比成小猫小狗。” “别忘记今天还有正事！” 戚映欢摇头，终于迈开步子，离开了原地。 武陵县热闹的街道上，戚映欢边走边瞧，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她对古代的商业街十分好奇。 “馒头，馒头，热腾腾的馒头。” “好吃的糖葫芦诶！” “小姑娘要算个命吗？” 热闹的场景，繁华喧闹，耳膜被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所叨扰。 突然有个不和谐的叫声打破繁华的街道。 “来人啊！抓小偷，抓小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 拐子 一听有小偷，所有人都围过去。 声音的来源处。 小姑娘紫杉绿裙，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双环髻，脸孔圆润，看打扮约莫是哪家的丫鬟。 她正拽着一个抱孩子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颊消瘦，穿着粗布短打，普通农人的装束。 男人慌张地说：“我不是，我不是小偷！我没偷你的东西，我身上也一分钱没有，不信你搜！” 闻言，年轻姑娘也是为对方的话为之一愣。 好不要脸，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去搜他身。 这时，她身后的大小姐对那丫鬟附耳说了什么。 大小姐应该是丫鬟家的主人，穿着石榴色洋绉裙，腰间系着雪色宫绦，体态柔弱纤细，只是她带了块面纱看不出样貌如何，唯有露出一对柳叶眉。 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丫鬟又说：“你身上没有，那你孩子身上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皆是把目光投注到男人怀里的孩子身上。 小男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合拢着双眼静静地靠在男人身上，似乎还在睡梦中。 虽然也是粗布打扮，可孩子一身的皮肤娇嫩又白皙，里衣也是绸缎面做的，根本不是农户人家所能负担。 孩子与男人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戚映欢马上反应了过来。 ——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个拐子。 即便吵吵嚷嚷看热闹的人群也没有把孩子吵醒，戚映欢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石榴裙的小姐佯哭：“那五两可是我一个月的月钱。” 众人听了倒吸了一口气，不愧是大家小姐，这一个月的月钱都比得上穷人一年的伙食费了。 于是人群又聚拢了一些。 “我没有偷，真没有。”男人百口莫辩：“你们污蔑我。” 这时戚映欢注意到一个细节，在中年男人狡辩时，那丫鬟偷偷对人群中一个穿着皂衣的人，悄悄说了些什么。 很快皂衣男悄然离开了人群。 如果看错的话，那是去县衙的方向。 戚映欢放心下来，这对主仆怕是也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没有拆穿他，反倒说对方是个小偷。 既然知道最后会由官府插手，戚映欢也就不打算凑这个热闹，她还有正事。 可是，正当戚映欢打算离开人群时，男人忽地扯开了小男孩身上的外衣：“你们看，哪里有钱，真有五两哪里藏得住！” “这两个小娘子分明是平白无故污我！你们要为我做主啊！”中年男人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娘还在家中等着见小孙子最后一面，你们快让开。” 听中年男人说得可怜，表情也苦巴巴地，围着的人群犹豫起来，窃窃私语着：“这对父子身上没钱，是不是小姑娘你们弄错人了？就让他们走。” “人家母亲要见孙子最后一面，别耽搁了。” 古代人还是比较淳朴，没有怀疑对方的谎言，毕竟这是个遵循孝道的时代，轻易不会拿自己母亲撒谎。 戚映欢一听，就知道要遭。 那穿着石榴裙的小姐，也是慌了一下神，忙从丫鬟走后走出来：“你不能走。” “小姐，你就发发善心让我儿子去见她奶最后一面。”说着男人便要挥开人群。 官府的人迟迟不见人影，人群也即将散开。小姐急的跺脚，但又不敢去拉一个外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与男人在街上拉扯。 戚映欢看着男人将要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年幼小男孩的脸，脑海中浮现了自己侄子的背影。 她一咬牙。 “你把弟弟还给我！”戚映欢对着男人大喊。 男人身形可疑地顿了下，可看到在人群中大喊的戚映欢时，又松了口气。 “你胡说八道！这是我儿子，不是你弟弟？” 戚映欢唱作俱佳，在人前哇的一声大哭道：“他就是我弟弟，我娘带着弟弟改嫁到你们家，可是他姓戚啊，你把他还给我和我奶，我们家只剩这一个男丁了。” 感谢刘梅香给她的灵感。 戚映欢看众人因为她说的话都停下了脚步，再次把男人围了起来，心里的一块石头渐渐落了地。 鲁迅说的对，是人都爱看热闹。 啊不对。 戚映欢遮着脸，对着石榴裙小姐眨了眨眼。 那小姐接收到戚映欢的暗号后，呆滞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也应和戚映欢的话：“这位妹妹和你怀中的孩子的确长得颇为相似。” “好像是啊。”人群中的议论声传开。 “你看那鼻子，那眉眼，和小姑娘有七成像，不会真是那小姑娘的弟弟。” 还别说，细细看起来那小男孩还真和戚映欢有几分相似，这也增加了他们对戚映欢的信任度。 “喂，要真是那小姑娘的弟弟就还给人家，你还年轻，儿子会有的。” “这可不一定，人家可能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才找个有儿子的女人。” “那岂不是……”后面的话，那人没说。但大伙也能猜到那人的意思，纷纷大笑起来。 嘲笑声落在男人的耳中，使他涨红了脸，眼神像是一条毒蛇，随时想要咬上别人一口。 “你们胡说什么！谁生不出孩子，我家里有两个儿子呢。” “既然家里有儿子，那还要我弟弟干什么？快把弟弟还给我。”戚映欢继续装哭。 中年男人有苦说不出，眼珠子溜溜的转着，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黑色布袍的老大爷，看了半天的热闹。老大爷年约六十有余，年纪虽大，但是手脚倒是灵活。不声不响就来到了中年男人的身旁，乘其不备抢过了对方手中的孩子。 “这娃娃眉清目秀的，一看就不是你的种。还是还给人家。”老大爷抱着孩子退开一步。 所有人皆是一愣，男人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冲向老大爷。 “还给我。” 老大爷年轻时可能练过武，身手不错，一个侧闪就躲过了男人扑来的动作。 众人起哄着，鼓起掌来。 男人更是怒火中烧，嬉笑声点燃了他紧绷着的脑神经，眼白泛起红血丝，青筋暴起，凶狠地模样像是一匹被惹怒的狼。 下一秒，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约莫巴掌长度的匕首泛着白色的冷光。 冷光一闪，把所有人的视线灼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 县衙 所有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秒，下一刻人群里传出尖叫：“啊！匕首啊！要出人命了！” 戚映欢下意识后退一步，又被人拉扯着躲到了人群中。 戚映欢回头一看，拉着她的竟然是那位穿石榴裙的大小姐，大小姐问：“你没事。” 戚映欢摇了摇头。 她再次放眼望去，只见男人握着匕首对大爷道：“还不把孩子交给我！” “休想。”大爷倒是显得从容，抱着孩子，还比了一个你尽管来的姿势。 男人一咬牙冲了上去，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时。 “吁——” 马蹄声和穿着皂衣的衙役匆匆赶到。 骑在马上的少年郎，‘踏’地一下点了马镫，就见他飞身穿过人群，一脚踹在了男人背后。 男人手中的匕首登时飞了出去。 “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不拿下！”衙役的领头人高声喝道。 几名衙役乘机把男人捉住。 场面终于被控制住。 衙役手执杀威棒，驱散了吵吵嚷嚷的人群，对小姐和丫鬟行了一礼：“大小姐好，小云姑娘好。” “宋捕头好。” 那位被叫做宋捕头的人随即转身，看向戚映欢和老大爷道：“这位姑娘和大爷既然也是知情者，那也请随我们去一趟县衙。” 几人在衙役们的簇拥下，前往县衙。 走了一段路后，老大爷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骑马的少年郎：“这是你家娃娃，抱好了，可别再弄丢了。” 老大爷一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像是从大开大合的莽夫变成优雅的文人。 “正是舍弟。”少年郎抱起睡梦中的男孩，诧异的看着老人：“老丈是如何得知？” “哈哈。”老大爷一笑，指着戚映欢道：“这小姑娘虽然和小娃娃有几分相似，但看人的眼神不会变。她眼里确实有担忧，却不及你那拼命的架势。我老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三个小姑娘听后均是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少年郎道：“大恩不言谢，老丈，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顾照熙的地方尽管开口。还不知老丈名讳？” “老头我姓苏，名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苏姓老头挥手，又对顾照熙道：“你还是谢谢这三位小姑娘。” “是这三位小姑娘机警，引来了人群，才让贼人无法逃脱。” “那就多谢三位姑娘。”顾照熙丝毫不在乎戚映欢一幅农家女的打扮，眼中没有看轻的眼神。 对三人重重行了一礼，顾照熙爽快道：“还是那句话，以后如果有我能效劳的地方，尽管开口。” 戚映欢只不过拖延了会儿时间，也不敢居功：“举手之劳而已。” 丫鬟嘿嘿一笑：“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家大小姐厉害，一眼就看穿了人贩子。” 穿着石榴裙的大小姐，带着面纱的脸上颇为羞涩：“我也是听家父说最近县里人贩猖獗，才多留了个心。” “敢问令尊尊名？”顾照熙直接问。 宋捕头插嘴，语气里带着自豪：“这是我家县令千金。” “原来是赵士扬，赵大人家的千金。”顾照熙随口说道。 赵小姐眸色一闪，这少年郎立马能说出她父亲的名字，怕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只是她不记得县里有这号人物。 戚映欢也是侧目看了两人一眼。却并没有为两人的身份改变自己的态度。 就连黑袍的苏老头也是一脸稀疏平常。 快要到县衙之前，戚映欢才说出自己的疑问：“赵小姐，我还有一点不明，既然小姐一早知道人贩子的身份，为何不当面戳穿，反倒要说他是小偷？” “妹妹你有所不知。”赵小姐对这个机灵的姑娘感官非常好：“这拐卖孩童的是一队团伙，今天那贼人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他们在武陵作案已久，我怕贸贸然戳穿对方，让其他人得到消息逃走。” 宋捕头称赞道：“还是大小姐思虑周全，等老爷审上一审，必定叫那人吐出贼人据点，到时候我们便可一网打尽。” “宋捕头不必夸我，要不是有这位妹妹在，我怕是要让人跑了。” 宋捕头点头：“那就多谢这位……” “我姓戚。” “多谢这位戚姑娘。” 到了县衙，也没有升堂，衙役把几人直接领进了后面的办公处，犯人被宋捕头押进了牢里，看样子是要退一层皮了。 县衙后的办公处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而显得有些寒酸简陋，不过是普通的书桌与书柜，看上去也十分老旧，墙上只挂了一幅字，上面写着——克己奉公。 从这四个字和摆设，就能窥得这位在任县令一二，应该是个清正廉洁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这件屋子只是对方装样子用，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还没见到赵县令，戚映欢不好多做判断。 没隔多久，赵县令抱着袖子跨过办公处门槛，对几人一礼。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县令长了张刚正不阿的脸，国字脸浓眉，身形高大：“顾小公子没事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可再无颜面去见顾兄。” 原来两家是旧识。 “是我没看好旭儿，怎么能怪在伯父身上。”顾照熙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又道：“此事也多亏了令千金，和苏老丈戚姑娘他们。” “顾公子过誉。”赵小姐。 “何足挂齿。”戚映欢。 “不敢居功。”苏老头也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模样。 戚映欢发现一个小细节，进了县衙后，苏老头变得沉默了不少。 赵县令看着这一老一少，心生安慰，如果所有人都像苏老头和戚映欢一样，那大齐朝兴盛指日可待。 他对戚映欢苏老头也是一礼：“此次我定将其余贼人一同绳之以法，还武陵一个太平。” 通过几句话戚映欢看出来了，这位赵大人想必是个愤青，也绝不是会装模作样的人，怪不得武陵县的人一提到这位赵大人都对她比手指。 “赵伯父高义。” 对于赵士扬，顾照熙听父亲提过，对方在做学问上比不得同期的学子，但是实践能力出众，也是个务实的好官，大齐朝百废待兴正是需要这种人的时候，他定会在之后的仕途上大放光彩。 师爷到场后，几人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一重复记录。 等记录完毕，苏老头爷与戚映欢告辞离开。 等两人走出县衙。 “还请二位稍等……”顾照熙把两人叫住：“舍弟的事，再次多谢二位。我还会在武陵县盘恒一个多月，如有事要我帮忙的话可去清风客栈找我。” 戚映欢刚想说：你客气了。 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对顾照熙道：“那我有件事情现在就想要麻烦公子。” “戚姑娘直说。”顾照熙倒是直爽。 “能帮我调查一下县城和附近几个镇子内所有的当铺吗？”戚映欢说：“我想知道，在最近的六年内有没有小稻村的村民来当长命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 巧合 偷盗来的东西谁都不会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农村的妇人也不会去黑市交易，能脱手的地方恐怕就只有当铺。 只要一查便能知道。 戚映欢本来想着等自己赚了钱后再去调查，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峰回路转。 “纯银做的长命锁，大概是这样的大小，正面可能写着富贵长命或者长命百岁，后面是莲花蝙蝠的图案。” 戚映欢回忆着戚老三的形容，向顾照熙比划着，只可惜戚老三不识字，不知道长命锁前面是哪四个字。 不过应该也离不开这类字样。 顾照熙穿着红罗圆领袍衫，腰束黑色革带，头带冠。一看就是有背景的人物，再加上与赵县令交情，调查此事应该不在话下。 顾照熙先是默念了一句‘莲花蝙蝠图案’，然后上下打量戚映欢一眼，才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当今圣上喜爱牡丹，世人追风，牡丹也成了当下百姓最爱的花卉。所以民间的长命锁大概都是富贵牡丹图案，而朝廷一些官吏人家多使用瑞兽、虎、马等动物图绘。莲花蝙蝠并不算常见。 他思考着说道：“武陵县附近大大小小有十几家当铺，调查最快也需要四五天左右，到时戚姑娘请来清风客栈找我。” 戚映欢脸上露出喜色：“那就多谢顾公子。” 苏老头站在一旁沉默了好久，思来想去才道：“我平生不爱求人，既然顾公子说了，那老头我也厚着脸皮想让顾公子打听一件事。” “老丈请说。”对于苏老头，顾照熙还是挺有礼貌。他的直觉告诉他，苏老头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武陵县以前可有个叫做桃选村的地方？”苏老头道：“我此次是前来拜访几十年没见过的老友，可是打听了几日都未有打听到桃选村的存在。” “小事一桩，赵伯父乃一县之尊，只要……”顾照熙的话没说完。 便听戚映欢发出一道惊呼，这还真是巧了。 “大爷，桃选村就是现在的小稻村！桃选村是二十多年前的名字，在十多年前改名成了好运村，再后来，官府推广两季稻，又改名为小稻村。” 二十多年改了两次名字，不是本村的老人怕人不会清楚。 戚映欢之所以了解这件事还多亏了谢喻舟，昨天谢喻舟教她识字时，正好把村子的由来讲了一遍，所以她的印象很深刻。 “哎呀，撞大运了。”苏老头一拍大腿，笑得爽朗：“哈哈哈，老头我本想说如果再找不到便打道回府，没成想，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戚映欢也笑：“可不是吗。” 这个爽朗又很有涵养的老头非常对戚映欢胃口，让戚映欢想起了家中早逝的爷爷。 顾照熙笑道：“那就恭喜苏老丈。” 戚映欢对苏大爷想找的人有些好奇，又问：“苏大爷找的友人姓谁名谁？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但戚映欢不敢打包票，原主很少与外人接触，所以认识的老者不多。 “他姓胡，叫胡以仁，年轻时候是个大夫。”苏老头说着露出怀念的神色。 戚映欢瞪大了眼睛。 这么巧的吗？如果是别人戚映欢还有可能不认识，但是姓胡的大夫村子里只有一个。 戚映欢笑了：“您说的一定是胡爷爷了。” “哦？你认识？”苏老头一听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问：“那老头身体怎么样了？” “胡爷爷身体一直不错。”戚映欢笑着说：“晚上走夜路都还能看清道呢。” “我就知道，那老家伙年轻的时候眼神就特别好。”苏老头嘟囔着撇撇嘴，然后对顾照熙道：“既然已经从戚丫头口中得知了想要的消息，就不麻烦顾公子。” “客气客气。”顾照熙也大为惊奇事情的巧合，不在意的说道。 “那我和戚丫头就告辞了，回头我让她领我去小稻村便可。” 两人与顾照熙辞别，离开了县衙。 边走边聊，戚映欢和苏老头聊了一会儿天，发现人家是真有学识，引经据典抛诗引诗不在话下，哪里还有山野农夫的架势。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有股文人的风采。 戚映欢感叹道：“苏爷爷年轻时候定是个读书人。” 苏大爷沉默了下，才哈哈一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戚映欢见苏大爷不太想说，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一同在谢喻舟推荐的馄饨铺吃了碗馄饨后。 苏大爷朝戚映欢摆手：“映欢丫头，你还有事就去忙，我闲晃一会儿后就自己去城门口等牛车。” “那好，苏爷爷，您和李叔提下我的名字就成。”戚映欢还有正事要去办，也不好带上苏老头，见对方要独自行动，自然如释重负。 两人分开。 戚映欢很快就打听到了铁匠铺和水粉铺的位置。 她先去的是铁匠铺。 刚比了下蒸馏锅的大小，她就被老铁匠的报价吓退。 整整十五两，这可比谢喻舟一年的束脩还贵，戚映欢不禁咋舌，都说古代铁器贵的确没有错。 戚映欢又问了下铜锅的价格，发现比铁还要贵上几两，大齐朝铜的储存还不如铁，看来是没戏了。 实在没有办法，戚映欢暂时打消了做蒸馏锅的想法。 走在街上，戚映欢摸着手里的小瓶子。 里面装着的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芦荟油，就这么一点点，她自己都舍不得用。 戚映欢摸着小瓶子说道：“接下来成与不成，全都看你的了。” 她拐进了武陵县最大的一家水粉铺。 琅翠阁。 女人脂粉的香味扑鼻而来，熟悉的味道让戚映欢想起了YSL的黑鸦片[注1]，甜腻又带着女人脂粉的味道，爱的人爱之欲狂，讨厌的人极度不适。 女掌柜瞥了一眼戚映欢的打扮，没有上前迎客，依旧围绕再几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姑娘身上。 戚映欢也乐得自在，左看看又看看，柜台上摆放着时下最新的胭脂水粉。 胭脂，又称口脂，来源于一种名叫红蓝的花朵，把花瓣中的黄色素去除，只留下鲜艳的红色而成，再加入了牛髓、猪胰等动物脂肪，使得胭脂成为一种润滑的脂膏。[注2] 时下的妆粉分成两种：一种以米粒研碎后加香料而成，也称水粉。 另一种是糊状的面脂，俗称胡粉，化铅所成，皮肤遇到铅粉后会显得特别细腻，产生吹弹可破的效果。 胡粉的价格要比水粉贵上不少，是琅翠阁远近闻名的产品。 眉粉很单一的黑色调，由青黛提取。 店内的胭脂只有四个颜色可供挑选，正红、朱红、水红、桃红。 对见惯了现代化妆品的戚映欢来讲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戚映欢又看了一下面脂，她发现护肤品比彩妆更少，面脂只有一种牛髓制成的霜状物。有点像后世风靡了一阵的马油，单单作为润肤的话没问题，如果再追求美白控油的功效，就不用想了。 戚映欢的心跳加快，这不是让她有了更多的发挥余地吗。 不如就从护肤品开始做？ 戚映欢心中一阵激动，这时耳边传来女掌柜的声音。 “小姑娘，你要买些什么？我们家最便宜的水粉也要三钱银子，你不要乱摸，不然到时候怕你赔不起。” 注1：YSL黑片香水，有四个版本。个人感觉是脂粉味+梅子味，比较甜腻。后调稍微好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味道很性感（？）喜欢小清新的不要买这款。 注2：这段有一部摘自百度。 题外话，其实我更喜欢男香或中性香。比如巴宝莉的周末男，我觉得中调和后调都很喜欢。 还有檀道和大写这种檀木类的香味我也喜欢。我一喷大写，我妈就说像是进了寺院。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 打脸 三钱银子也就是三百文。 女掌柜一早就看到了戚映欢，戚映欢一身粗布打扮在这郎翠阁显得格格不入，她年纪又小，身上怕是连一钱银子都拿不出。 女掌柜是个商人，见多了有钱人，自然是看不起穷酸模样的戚映欢。 戚映欢没想道女掌柜会变脸，直接皱起眉头打量起对方。 女掌柜穿着绸缎面的衣裙，看上去很体面，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妆容还算过得去，也称得上风韵犹存。 先前和几位小姐说话的态度也是拿捏的不错，谁知见到自己后却一改风格。 戚映欢觉得那双用眼角余光看人的眼睛，让人格外别扭。 她镇定着吸了一口气，早前也有想过被刁难的事，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慢慢从怀里掏出谢母第二日给她的敬茶钱，戚映欢问：“掌柜的，难道二两还不够买你家一盒面脂？” 女掌柜愣住，脸上的神色一时变幻莫测，她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年纪小小的农家女身上会带着二两银子。 这钱虽然在她眼里不算多，可普通小姐一个月差不多在她店里的消费也不多二、三两银子。她一个农家女又是如何拿出来。 两人之间的动静让店里剩下的顾客偷偷侧目。 女掌柜被视线盯得火辣辣地，更是觉得自己丢了脸，张口就道：“看你打扮不过是个农家女，身上哪里来的银子？莫不是街上摸来的。” 戚映欢皱眉，眼里女掌柜风韵犹存的脸魅力尽失，已然成了刻薄的妇人。 女掌柜看到戚映欢皱眉的表情后，笑了。 她得意地说：“巧了，今天可不是在东街抓到一个小偷吗？莫不成是一伙的？” 女掌柜说的小偷就是那个人贩子，为了避人耳目，赵县令才放出是小偷的风声。没想却被女掌柜污蔑在戚映欢身上。 戚映欢冷冷一笑：“掌柜的，既然说我和小偷是一伙，那我倒要听听你说个一二三来。” 女掌柜不甚在意：“何来的一二三，不是明摆着的吗？” 戚映欢刚想说，说得那么肯定怎么不去县衙找人抓我。 但话还未说出口，熟悉的声音在琅翠阁门口响起。 “掌柜的，也听说我家小姐今天被小偷偷了银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皮笑面不笑，眼神愤愤地看着女掌柜。 赵小姐此时也跨过门槛，不过她却没有理女掌柜，直接走到戚映欢面前：“戚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巧了。”戚映欢笑：“赵小姐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是啊，多亏戚姑娘帮我拦住小偷。”赵小姐眼神狡黠：“不然拿不回这五两，我如何来琅翠阁买东西。” 这话是对女掌柜说的，赵小姐大概是听到了两人之前的冲突，给她找场子呢。 “这……”女掌柜这一听，差点晕过去。 那农女居然是小偷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误打误撞还帮了赵小姐。 赵小姐是谁，女掌柜还不知道吗？ 县令家的千金，她们琅翠阁的大主顾。要是县令千金在县太爷耳边说两句琅翠阁的不好，她的店还能再开下去吗。 女掌柜又羞又恼，当即狠下心来。 “哎呀，误会，误会。” 女掌柜给了自己一巴掌：“原来小姑娘是赵小姐认识的人，怎么就不早说呢，害得我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真是该死啊。” 女掌柜换上了一幅阿谀奉承的表情，脸上陪着小心，与方才对戚映欢不屑一顾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使得店内不少姑娘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讥笑。 女掌柜做的便是察言观色的生意，怎么会察觉不到别人瞧自己的眼神。 只是，一想到赵小姐的身份，身体就压得更低了，一张脸垂着生怕别人看到。 “赵小姐认识的人怎么会是小偷呢，看我这张嘴，就爱胡咧咧，实在该打。” “掌柜的一张嘴倒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戚映欢冷笑，对女掌柜的作态有些不耻。 “呵呵……”女掌柜看一眼站在戚映欢身侧的赵小姐讪笑，不敢反驳。心中却憋着一股子气，眼底就快要冒火。 她何时被一个农家女这么戏弄！岂有此理。 可是赵小姐是她的靠山，她只能—— ——忍！ 女掌柜对自己说道。 戚映欢见女掌柜又把眼中的怒火憋了下去，反倒觉得索然无味，也不打算再搭理女掌柜。 换了对赵小姐的称呼道：“赵姐姐，是来买什么东西吗？” 两次见赵小姐，她对自己都十分友善，这次还帮了自己，戚映欢不免和她亲近了些。 虽说对方是县令的女儿，地位不是自己能比，可人家都不在意，戚映欢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赵小姐听戚映欢对自己换了称呼，语气依然没有巴结的味道，心中对她更是欢喜。 戚映欢是方才在人群中除了苏老丈外，唯二看穿人贩子身份的人。她还是第一次在武陵县见到那么聪慧的小姑娘，所以对戚映欢十分有好感。 赵小姐：“是啊，琅翠阁的胡粉还不错。” 女掌柜一听，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赵小姐说的是，我们家的胡粉可是武陵最出名的了，里面放了最顶级的香料和铅粉……” 女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 赵小姐却笑笑打断：“不过戚妹妹是来买面脂的？” “是啊。”戚映欢总觉得赵小姐言外有意。 果不其然，就听赵小姐说：“面脂的话，我觉得还是隔壁街香风阁的面脂好，走，我和小云带你去。” 两人的对话，与刻意的忽视，让女掌柜的面容僵硬。 听到赵小姐说要带戚映欢去死对头家的香风阁，差点没叫出声。这不是拆台是什么！ 戚映欢见女掌柜快要抓狂又无法发泄的脸，勾勒起嘴角：“好呀，那么就有劳赵姐姐了。” 女掌柜的脸难看极了，咬着贝齿，看几人的表情近欲抓狂，染着红色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崩断。 如此狼狈的一幕，戚映欢和赵小姐是没看到，不过这件事大概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武陵县，使女掌柜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两人在小云的带领下走出了郎翠阁。 古代1两=现代900块左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九章 秘辛 丫鬟小云很有眼色地领着二人出了琅翠阁。 小云捂住嘴巴偷笑：“小姐，你没看到，刚刚女掌柜那张脸，黑的都快滴出墨水来了。” “是吗？”赵小姐不在意地问了句。 “是呀是呀，谁让她狗眼看人低。”小云愤愤道，小云从小就被卖身为奴，看多了别人的有色眼镜，这几年到赵小姐身边后地位才提高了不少。所以对戚映欢的遭遇颇为感同身受。 “要不是刚巧遇到，我也不知她有这样的一面。”赵小姐叹息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戚映欢道。 小云还有些孩子气地说：“小姐，以后我们别再她家买胡粉了，反正香风阁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都听你的。” 戚映欢听着这一主一仆俏皮的对话，心中叹道，看来这古代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不把丫鬟当人看，她对这位赵小姐产生了一丝好感。 只是听到胡粉二字时，她皱了皱眉毛。 迟疑了一会儿，戚映欢还是对赵小姐道：“赵姐姐，我听女掌柜的说她家胡粉中含有铅粉，是真的吗？” 赵小姐奇怪地看戚映欢一眼，不知她为何单独提出来，只以为她以前没接触过。 所以开口解释道：“是啊，时下卖的最好的胡粉都是铅粉所制，用过之后皮肤看上去光滑细腻，而且还会白嫩不少，连金陵的达官贵人也甚是喜爱。” 小云也是点头附和赵小姐的话。 戚映欢眉头皱的更深，果然古代对重金属的认知甚少。 尽管觉得自己后面的话赵小姐可能会不信。 但一想到对方要是一直用下去会产生的结果，戚映欢还是叹着气说了出来：“可是铅用多了会皮肤中毒。” “中毒？”主仆二人皆是一愣，这样的话她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会中毒呢？” 赵小姐眼底是不可置信，她语气又带着忧虑：“戚妹妹这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对别人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出去我怕琅翠阁背后的东家会来找你麻烦。” 琅翠阁是以胡粉闻名天下，戚映欢的话要是传出去，还不是断了人家的财路。这家琅翠阁尽管只是家分店不足为虑，但她知道金陵琅翠阁的东家，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怕是她爹爹也不在人家眼里。 到时候她可护不住戚映欢。 见赵小姐转过头来为她担心，戚映欢反倒是坚定了告诉对方的心，她可不想这么一个青春少女因为铅中毒而搞坏了身体。 她也知道她现在很弱小，所以也不想为了帮别人导致自己陷入危险。 戚映欢道：“赵姐姐跟我来，我们到人少些的地方说。” 赵小姐见戚映欢神色坚毅，不像是在说谎，也想听一听对方要如何说明中毒的事。 赵小姐点了点头：“不如去我经常去的茶楼。” 戚映欢没有拒绝。 武陵县万宝茶楼，一间开了百年的老字号茶楼，光顾这家茶楼的几乎都是熟客。下午一两点的时间，说书人在台上正讲到精彩之处，楼里登时传来热闹的掌声和喝好声。 赵小姐也是茶楼的常客，一露面就被小二引进了包间。 小二给几人上了茶后，小云挥退小二：“不用你在跟前伺候，我来伺候就行。” “好嘞小云姑娘。” 小二离开后，只剩下香茗渺渺的热气。 包间里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偶尔还能听到楼下传来的掌声。 “戚妹妹请说。”赵小姐没有解开脸上的面纱，对戚映欢比了个邀请的姿势。 戚映欢思考了下，要怎么才能证明铅有毒，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举例。 所以戚映欢问赵小姐：“赵姐姐知道昌宁帝是如何薨的吗？” 昌宁帝是前魏朝最后一个皇帝，昌宁帝昏庸无能，倒行逆施。而立之年时开始迷恋长生不死之术，命大量的道士进宫炼丹，不过三年后他便暴毙而亡。 这件事在大齐朝不算秘密，很多百姓也听闻过。 赵小姐听了戚映欢的问题，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上一个朝代的帝王也不是不能谈论。 赵小姐回忆着道：“薨于中毒，听说是道士在上供的丹药内投了毒。” 指使道士投毒的人，众人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妃子，也有人说昌宁王的幼弟，更有荒谬之说是大齐的开国皇帝。 “难道不是投毒？是戚姑娘说的铅中毒？”小云丫头连忙猜测到。 小云的思路很清晰，戚映欢不会无端端问昌宁帝是怎么死的，肯定是和铅有关。 比起震惊小云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她一个小丫鬟居然能听到皇家秘辛，当然是兴奋极了。 “不错，道士炼丹所用的材料有铜、汞、金、银、铁、铅。”戚映欢看着两人表情，慢慢说：“长期服用的话会导致重金属中毒，我认为这是昌宁帝最终的死因，并不是有人刻意投毒。” “重金属中毒？”赵小姐默默地念着这几个陌生的字，冷汗连连。 其实赵小姐比戚映欢这个穿越者知道的多，她知道历史上有很多皇帝都是早逝，现在想来，他们统一的特点就是笃信命数，长时间服食长生的丹药。 以前还不觉得，被戚映欢一说，赵小姐越想越有可能，想法渐渐动摇。 “有何凭证？”赵小姐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这也是我的猜测，哪里有证据。”戚映欢摇头，又问：“赵姐姐知道开采矿石的矿工吗？” “你是说系奴？” “嗯，那些系奴哪怕一开始身体很好，最后都会变得十分虚弱，那是吸入金属粉尘后带来的毛病。” “这……”赵小姐不是没听过，只不过是没从这方面产生联想。 没成想戚映欢居然会懂这些，而且还说得有理有据。 有些事做不了假，一调查就能知道真假。 赵小姐和小云见戚映欢说得那么肯定，有些相信了。 咬着贝齿，赵小姐问：“如果不是食用而是用在皮肤上呢？” 戚映欢看着赵小姐带着面纱的脸，回忆起自己的记忆：“轻微会导致皮肤变薄、敏感、红血丝明显。比较严重的话会毛孔粗大、皮肤暗黄、出现黄斑。长期使用的话还会对内脏造成一定的影响。” 刚说完，小云“哎呀”叫了一声。 赵小姐脸上没有被面纱覆盖到的皮肤，煞白起来。 小云说：“小姐，你最近皮肤过敏是不是因为胡粉的关系？” 戚映欢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她之前听赵小姐说使用胡粉时就开始怀疑了，不然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么可能时时刻刻带着面纱出门。 大齐朝的风气还算开放，可不讲究这个。 “能让我看一下吗？”戚映欢看着赵小姐无神的双眼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 肥皂 赵小姐现在已经信了戚映欢的话。 戚映欢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懂分寸的人，好端端的她也没必要骗自己，况且自己的症状的确如她所说。 赵小姐也曾在琅翠阁看过女掌柜卸妆的样子，的确是皮肤暗黄毛孔粗大，赵小姐当时还以为是对方年纪大了的关系，看来是胡粉所导致。 赵小姐点了点头也不忸怩什么，把面纱摘下，大大方方展现在戚映欢面前。 赵小姐长得很美，就像是古代仕女图中端庄的贵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是美人的皮肤泛着红，破坏了一定的美感。 戚映欢在没成为美妆UP主前，其实念的是医大，主修皮肤科。所以她对过敏，痘肌之类的皮肤问题还是非常有研究。 赵小姐的过敏看上去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双颊有些泛红和轻微红肿。 到底是年轻底子还不错，养一养还是能恢复原本的皮肤状态，戚映欢放下心来。 不过既然给人看了，当然要拿出专业态度。 戚映欢端着问：“痒吗？” “有些。” “之前有起小疹子吗？” “没有。”这回是小云抢答的，她看着赵小姐表情很是担忧。 “戚姑娘，我们小姐的脸没事？” “问题不大，只有些轻微的症状。赵姐姐用胡粉的时间应该不长，所以养一养就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小云夸张地拍着胸口道：“还好我们家小姐只用了半年不到，而且也只有见客的时候使用。” “幸好母亲和家中长辈都没有用胡粉的习惯。”赵小姐也松了口气。 听了赵小姐的话，戚映欢觉得赵小姐的确是自己想象中温柔善良的女孩。自己也算冒着风险告知对方，幸好没看错人。 戚映欢又嘱咐道：“胡粉以后就别用了，还有你的面脂里添加了什么材料吗？唔……算了，以防万一，赵姐姐在脸养好以前什么都别用，就每天早晚用温水洗脸，洗脸布不要用力擦脸。脸也不要让太阳多晒。” 如果有洋甘菊纯露就好了。洋甘菊纯露温和、不刺激，还能镇定皮肤。 可惜武陵县没有种植洋甘菊，桂花倒是有不少人种，桂花气味浓郁，可以做香料，有不少商人来收。 不过武陵的气候也可以种植洋甘菊，它对土壤的要求不高。或许她哪天可以托人去寻找一些种子。 “温水、不要晒太阳……”小云一一重复道：“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提醒小姐。” “嗯，等五天后我来县城再替赵姐姐看看。” “那就多谢戚妹妹了。”赵小姐的表情也放松下来，看戚映欢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对女人来讲一张好看的脸可是堪比姓名的存在。 “戚妹妹以后就叫我夕儿姐姐。”赵小姐拉着戚映欢道。 戚映欢一听，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夕儿姐姐叫我欢欢便可。” 两人交换名字后正式成为了朋友。 离牛车出发的时间不多，戚映欢也不好多做停留，与赵夕儿主仆挥手告别，离开了茶楼。 她没有再去哪家香脂水粉铺，反倒是去了卖油的店铺。 经由女掌柜一役，戚映欢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根本没有资本和那些水粉铺谈判推销，人家自视甚高，压根看不上她这个农家女捣鼓出来的芦荟油。 就算看上了也是一场灾难，恐怕自己的一番心血就要被人夺走。 虽然这一次戚映欢认识了县令之女，但她还想和人做朋友，不想在她们之间掺杂利益关系。 所以戚映欢决定改变自己的思路，从底层的老百姓开始推广她的产品。 这个产品几乎是人人会用到。 ——肥皂 她之前在水粉铺除了看到胭脂、水粉、胡粉、面脂以外，还看到了澡豆，一个居然要一钱银子。 最普通的皂角，也要二十文，谢家用的就是二十文的那种，用起来没什么泡沫，洗感比较干涩，去污能力也一般。 还有人家舍不得花着二十文，用淘米水与草木灰代替。 普通的清洁用品都能卖二十文，那肥皂呢？ 做肥皂，这是穿越女的必备技能。戚映欢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这梗怕是要被用烂了，不管梗烂不烂实用就好。 而且皂化反应还能产生甘油，有甘油的话她就能制作面霜。 戚映欢买的是最便宜的油。 一共三十斤，一斤四十五文，花了一千三百五文。不是戚映欢不想多买，而是她抱不动，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拎三十斤就够呛了。 她也不想麻烦谢喻舟，光是想到谢喻舟问她为什么买那么多油，她就觉得头大。 为此她还好说歹说，赊了人家一个装油的大罐子。 等买完石灰后，戚映欢抱着油罐回到牛车等候的地方。 这个时候，已经不少人聚在牛车前。 等看到戚映欢后纷纷打招呼：“小相公娘子，你来啦？” “诶呦，戚丫头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大罐油？” 戚映欢只好扯谎道：“家里油用完了，我想难得来县城一次就一次性买了一年的量，那老板还便宜了我几文。” “是吗？是哪家啊？我下次也去那里买。” “哦就是东街那家王记油店。”不好意思了老板，我这不是照顾你生意吗，便宜几文走量。 “映欢？”这时谢喻舟也是看到了戚映欢的身影，在众人面前他还是称呼戚映欢的名字。 听了戚映欢的话，谢喻舟敛了敛眉，却是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只是这小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谢喻舟眼底满是探究。 一袭黑袍的苏大爷先迎了上去：“映欢丫头，你买这么多油有考虑到自己有多大力气吗？你看看，你这小胳膊都打颤了，要我帮忙吗？” “不用……”戚映欢嘴边的话还未说完倒是有人替她拒绝了。 谢喻舟说：“如何能麻烦苏爷爷？我替她拿着便可。” 说着便想上前接过戚映欢手中的大油罐。 耳边苏老头爽朗的笑声响起：“既然小相公是戚丫头夫君，那老头我就不多事了。” “苏爷爷客气。”谢喻舟道。 咦？奇怪，虽然谢喻舟还是那副姿态，但是她总觉得他对苏老头特别敬重。 难道是是她的错觉吗？ 还有苏老头是如何得知谢喻舟与自己的关系？这两人之前聊上了吗？ 戚映欢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你身体才好，还是我自己来。” 感谢178****7330（与酒）的打赏。 同时谢谢你从别站跟到了这里，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一章 考校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戚映欢还与赵夕儿在茶楼中谈话。 另一边，谢喻舟再三拜别了师长与同窗。 等回到牛车停留的露天凉茶棚时，已经有回村的农妇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见戚映欢还未到，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与众人打过招呼，谢喻舟在茶棚里要了一碗水坐下，张望来时的街道。 下一秒他看到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来人是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走到牛车边，问李叔：“请问这位兄弟，这是去小稻村的牛车吗？” “是啊，大爷。”李叔说：“不过还有半个时辰才走，您要不再等等？” “行。”黑袍老者满口应道，也在凉茶棚内找了个空座坐下，正巧是谢喻舟的隔壁桌。 这时谢喻舟也把老者的模样看清，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双目有神，看他走路的姿势，便知道老者依旧老当益壮。 也正是这一眼让谢喻舟十分惊愕，眼前的老者竟然是前魏朝御史台大夫——苏杜若。 苏杜若是前魏朝最后一个三元及第的解元，在当时也是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代名词。虽然谢喻舟与他间隔的年代久远，但也曾从不少老学士口中听闻过此人。 苏杜若，字青源。魏历一五四年任命监察御史正八品，一五六年任御史台主簿从七品，一七零年出任御史台大夫从三品银印青绶，一七六年向昌宁帝谏言，被贬，随后消失在前魏朝的官场中。 朝中清流多次提出让苏杜若复起，都被昌宁帝所拒绝。 这个故事渐渐传到了民间及士子耳中，使得不少士子想要拜在其门下，可惜都被拒绝，后来战乱苏杜若带着夫人离开了老家，总之是个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 谢喻舟见过苏杜若，那是在上辈子初出官场不久，他受皇帝命令去招揽这位前朝御使大夫，不过那时候老人家已经快七十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皇帝抛下的橄榄枝。 谢喻舟没曾想，这辈子两人的相遇居然提前了不少。 他的打量逃不过这位在官场混迹二十多年的老者。回过头来，苏杜若发现打量他的居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上而下的审视谢喻舟一眼，苏杜若问：“小相公，我可有哪里不对吗？” 作为曾经的御史大夫苏杜若的气场很强，有种锋芒欲露的感觉。但未来的谢太傅也没有输给他，应对的相当从容。 “失礼了，不过是看老丈颇为面善。” 对于这位前朝御史大夫，谢喻舟的态度还是十分恭敬，毕竟赶犯颜直谏又不贪恋权势的人少之又少。 “哦？”苏杜若见他年纪小，对自己的态度也谦逊有礼，哪怕坐在满是贩夫走卒的茶棚，依旧从容自在，丝毫没有读书人的自命不凡，心中更为好奇。 苏杜若问：“小相公以前见过我？” “未曾。”谢喻舟道：“我姓谢，老丈可唤我喻舟。” “那为何说我颇为面善？”苏杜若没提换称呼的事。 “曾听村里的胡爷爷形容过他的一位友人，眼窝似胡人，耳上有痣。”谢喻舟后来才知道，胡大夫与苏杜若有交情，可惜等知道的时候胡大夫早已逝世，苏杜若到最后也没有见到他的友人。 胡人，对大齐以北及西域人的称呼。 换做平常人听了这话，肯定会产生不悦，但苏杜若没有，他祖上的确有西域的血统，没必要掩耳盗铃去否认，再说，他也没在少年眼中看到恶意。 他反倒是对谢喻舟嘴里的胡爷爷比较有兴趣：“你也认识胡以仁？哦是了，你应该和映欢丫头是同村人。” “映欢丫头？”谢喻舟惊讶：“老丈认识内子？” “你与映欢丫头成亲了？”终于轮到苏杜若发出惊呼声。 “成亲不过五日。”至于成亲的理由谢喻舟没说，毕竟冲喜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苏杜若十分有眼色，没有多问。只说：“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我与你们夫妻二人颇为有缘。几个时辰前……” 苏杜若把方才在街上的事对谢喻舟复述了一边。 谢喻舟听的心惊肉跳，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和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对上，看来自己吩咐她小心的话全然被她抛在脑后，不过小姑娘也比自己想象中的机灵。 再听到戚映欢告诉苏杜若小稻村就是桃选村时，他微微失神。 居然如此阴差阳错，历史的轨道已经开始偏移，上辈子苏杜若可没有寻到胡大夫。 说完苏杜若和戚映欢的遭遇，苏杜若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他问谢喻舟：“小相公是读书人？” “是的，今年已过府试。” “哦，那就是童生了。”苏杜若问：“老头我年轻时也读过书，现下正好无事不如考校你一番？” “苏爷爷请说。”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何解？”苏杜若问。 谢喻舟没有迟疑，便答道：“出自《大学》，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乃阐述齐家、修身、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之间的关系。研机于心意初动之时，穷理于事物始生之处。”谢喻舟道。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何解？” “出自《中庸》第十五章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中庸之道从近到远，从低至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不错，不错。”苏杜若摸了摸胡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十二岁的少年，从举止到学识，都让苏杜若眼睛一亮，他不免见猎心喜。 又问了谢喻舟几个问题，苏杜若指点了一些他在学问上的思考。 谢喻舟感觉眼前豁然开阔。 这位传说中三元及第的人物，名不虚传，谢太傅自认为在治学上也算得上是满腹经纶，然而苏杜若却是八斗之才，他自叹不如。 两人聊着聊着忘记的时间，直到戚映欢的到来把两人的对话打断。 下午三点，日头正盛。武陵县的主道上依旧喧嚣热闹。 回村的车程开启。 戚映欢耳边传来苏杜若与谢喻舟的探讨声，这场学问的讨论再度开启。 你来我往好不快哉，她刚开始还能听懂一些浅显的词汇，可是到了后面，她就两眼一黑。 看着两人轻快的表情，戚映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学霸的快乐。 城外的路颠簸，在牛车走了快半个小时候后，戚映欢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中午喝了一大碗馄饨汤加上几杯茶水，她感觉胃液有些翻腾。 正当戚映欢想要干呕之时，谢喻舟递过来一包蜜饯。 戚映欢一愣：“什么东西？” “酸梅子，能止晕车。” 以后尽量少写四书五经，这个资料查起来太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二章 秘方 “酸梅子，能止晕车。” 寥寥几个字，让戚映欢心头一热。 原来谢喻舟在来时就察觉到自己乘车时的不适，也暗自放在心上。 想着他在蜜饯铺子挑选梅子的场景，戚映欢觉得心里开出了小花，这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冷嘛。 她笑道：“多谢夫君。” 小姑娘背着光，脸上小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谢喻舟看着那张笑脸微怔。 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均是露出欣慰的姨母笑。 牛车回到村里的时候太阳正下山，夕阳的余晖把整个村子染成了暖橙色，农家的灶台里升起浓浓的炊烟。 戚映欢看着快要消失的落日，心情有些焦急，谢母这时应该已经做完了晚饭，在等她和谢喻舟归来。 一想到这些她归心似箭，短短几日她居然对谢家有了归属感。 牛车终于在村头停下。 戚映欢问苏杜若：“苏爷爷，让李叔送你去胡大夫家没问题吗？真的不需要我和谢喻舟陪你？” “不用，不用。”苏杜若连连摆手：“这位李兄弟就住在胡以仁隔壁，我正好再蹭个车过去。你们抱着一个油罐，就别多跑一趟了，直接家去。” “那我与映欢改日去胡大夫家拜访苏爷爷。”谢喻舟说：“我还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 “随时欢迎。”两人方才聊的不错，苏杜若也不拒绝。 定下约定，戚映欢与谢喻舟回到谢家。夕阳的余晖格外好看，晚霞氤氲，云蒸霞蔚。 果真就如戚映欢所想，谢母早早做好了晚饭，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娘，我们回来啦。”隔着大老远，戚映欢就叫到。 “诶呦，欢欢喻舟回来了，怎么弄得这么晚？”谢母看着谢喻舟手中的油罐子问：“你们买了什么？这么一大罐，沉不沉啊？” “油。”谢喻舟答：“映欢买的。” “娘，我们先去洗手。”戚映欢笑着说：“边吃边聊。” “成。” 谢家今日的晚饭是鱼汤、茭白炒鸡蛋、清炒马齿苋，还有喷香的大米饭。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戚映欢保证，谢家的伙食在小稻村绝对是数一数二。 在牛车上吃了几个梅子，戚映欢正胃口大开，一筷子就夹了炒蛋往嘴里送，扒拉了两口米饭后，她才缓过劲儿来。 这时，她想要夹马齿苋的手突然顿住，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忙问谢母：“娘，你的马齿苋哪里买来的？” “哪用得着买，是春铃在后山采了送来的。后山多的是，欢欢喜欢吃？那我下回我也去采一些。”谢母说：“对了欢欢，今天下午春铃来找过你，明天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那丫头。” 春铃是屠户家傻丫的名字，她是原主唯一的好友。 “好的，娘。” 戚映欢稍作思考便猜到了傻丫找自己的原因，两人在后山种了一颗柿子树，可不是要结果子了吗，那丫头怕已经忍了好多天才上门找她。 “欢欢，你还没告诉我买那么多油用来干什么？”谢母没有怪戚映欢的意思，只是苦恼的说：“那么多油，吃不完会坏的，坏了多可惜。” “哈哈哈。”看着谢母忧虑的脸庞，戚映欢猛地笑出来，也不打算再逗谢母：“这油可不是用来吃的。” “娘，夫君，我打算用它来挣银子。”戚映欢在谢母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叫着谢喻舟夫君。 “挣银子？”谢母和谢喻舟都是一愣。 “对。”戚映欢擦去刚才笑出来的泪水道：“我娘其实留给我了一个秘方，这些油经过加工能做成肥皂，也就是皂角。” “你打算做皂角卖？”谢喻舟问道。 对于秘方的事谢喻舟没有提，他其实不相信戚映欢的说辞，如果戚映欢的娘真的留下了秘方，那么上一辈子的戚映欢为什么不用？ 当然，谢喻舟也没有太过诧异，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和记忆中人区分开来，无论是性格还是头脑，戚映欢都和那人判若两人，自然不能用上一辈子的记忆来推测她。 “是啊。”戚映欢点头。 “可村里的人不会掏二十文买皂角用。”谢母直接点出了最重要的事，虽然不想打击戚映欢，但她还是说出事实。 农家人大多是用淘米水和草木灰，像谢家这样用皂角的人家少之又少。 戚映欢笑笑：“那如果我卖十文呢？而且还比店里卖的块头要大。” 戚映欢早就算了一笔账，一斤油四十五文，也就是五百克，五百克做成肥皂，每块切五十克也就能得十块肥皂，她一块卖十文，能得到一百文，纯利润有五十五文，利润相当可观。 “你能控制成本？”谢喻舟有些好奇。 “嗯，我的制作方法和别家的不太一样。”戚映欢得意道：“而且我做的肥皂比店里买的要好用。” “那你可以试试。”谢喻舟想了一下回答戚映欢。 成品他还没见到，也不敢肯定东西就如对方说的那么好，不过以价格来讲，只要成品不是太差，的确能吸引到一部分人，就算在村里卖不出去，镇上也会有销路。 怪不得戚映欢说要给他挣束脩钱了。谢喻舟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正扒拉着饭，看上去吃的很香。 谢母对戚映欢说的肥皂极为感兴趣：“真的那么好用吗？” “当然了娘，搓出来的泡泡可多啦，如果有其他材料，我还能做带香味的香皂，到时候娘可以用来洗澡，保证洗完香喷喷的。” “有香味的香皂？”谢母被戚映欢哄得十分开心：“我年纪一大把了，可不需要弄什么香气，怪难为情的。” “娘的年纪可不大。”戚映欢一张小嘴甜得和抹了蜂蜜一样：“就算等再过几年，我们一起出门，人家一样以为我是娘的妹妹。” “胡说什么呢。”谢母嘴里这么说着，手却拿起戚映欢的碗：“欢欢，再喝点鱼汤。” “嗳。” 谢喻舟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说着话，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外人，便加快了吃饭速度。 这天半夜小稻村下了一场雨。第二日的天空万里无云，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露水的味道。 戚映欢起了个大早。 古代首批肥皂制作，正式开工。 在锅中盛水，加入碱。等碱全部化开后，再加入油脂，一边加热一边搅拌。 听上去很简单，实际却是个力气活，三十斤的油的搅拌起来非常费力，戚映欢人小，胳膊也细，搅合没几分钟就酸得说不出话来。 谢母见了，连忙接过棒子帮忙。 “谢谢娘。”戚映欢擦着脸上的汗，真心实意的道谢。 “谢我做什么。”谢母挥舞着搅拌棒道：“我知道你做皂角是为了让谢家过上好日子，不然你也不会动用慧娘留下来的秘方。” 戚映欢心道：这不得不说是个美好的误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三章 春铃 最后，谢喻舟也来帮了忙。 等皂液搅拌均匀后，戚映欢把液体倒入昨晚打好的模具中，只等三天后脱模。 做完肥皂，戚映欢与谢母有说有笑的开始做午饭。 清炒芸豆，凉拌地瓜叶，最花功夫的是一道南瓜饼。 南瓜洗净去皮去籽、切成小块，上锅蒸软，蒸软后加糯米粉拌匀，揉成面团，再把面团搓成长条，分成等分拍扁，然后在锅底刷上油，两面烙至金黄色，加水，等水蒸发，翻面。 南瓜饼的香味很快传出来。 第一块出锅的时候，戚映欢忍不住咬了一口，烫得她直跳脚。 谢母在一旁看她笑话。 等到吃饭的时候，谢喻舟说：“午饭过后，我要去胡大夫家拜访苏爷爷。” “就是你们昨天遇到的那位老丈吗？”谢母问。 “是啊，苏爷爷的学问不错，昨天他和夫君在牛车上讨论的东西就像天书一样，我完全听不懂。”戚映欢啃着南瓜饼道。 谢母笑笑：“小傻瓜，你要是能听懂，就能和喻舟一起去考秀才了。” 谢喻舟随口问戚映欢：“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戚映欢说：“我等会要和春铃去后山，她估计已经等了我好几天，之前我们在后山一起种的柿子该摘了。” “那你们自己小心一些。”谢母嘱咐。 秋季的正午，暖洋洋的日光晒在身上，让人想昏昏欲睡。 就如戚映欢所料，这顿饭刚吃完，小姑娘就在门口敲门。 “舅婆……”春铃的表情一向很少，木木呆呆的。 谢母忙迎出门：“春铃来啦？欢欢去换衣服了，你等等。” 春铃点头，跟着谢母来到谢家院子里。 谢母问：“春铃，要吃糖吗？” 小姑娘面无表情，一听道糖，嘴角马上流出晶莹的口水，可是隔了一会儿，她又摇头：“不吃，爹说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由于春铃的脑子不如别人灵活，屠户一家对她嘱咐了很多事，生怕她受骗。 谢母看到她的反应，乐了：“我是你舅婆，又不是别人。” 听了这话，春铃眼底露出迟疑的神色，对啊，舅婆的话是家人不是别人。 想了想，春铃对着谢母张嘴：“啊。” 谢母捂着笑，马上把戚映欢和谢喻舟昨天带回来的麦芽糖塞到小姑娘嘴里。 春铃眼神一亮：“好次，甜。” 谢母听着这漏风一样的回答，更乐了。又抓了一把麦芽糖塞在春铃口袋中。 “谢谢，舅婆。” 春铃的智力和反应不如平常人快，礼貌却不错，看来屠户一家确实为她费尽了心思。 谢母喜欢单纯的人，所以对这个没有心机的小姑娘极为怜爱。 “不客气。” 这时，戚映欢换了身衣服，从西厢房里走出来。 她的出现，马上夺走了春铃所有的注意力。 小姑娘鼓鼓的腮帮子，也不嚼动了。 “欢……”喊到一半的声音突然停住。 一双盯住戚映欢，春铃顿了一下后，才喊道：“表舅母。” 戚映欢愣，脚步僵在原地：“不是、那个、春铃，我什么时候成你舅母了？” 谢母捂嘴笑着说：“欢欢，春铃她娘也姓谢，和喻舟是同辈。春铃喊喻舟表舅，你可不就是表舅母吗？” 戚映欢一怔，终于反应过来。叹气道，怎么就平白无故长了同龄姑娘一辈，这以后要怎么相处。 “春铃你还是喊我欢欢，你喊我表舅母我感觉怪别扭的。” 春铃又露出迟疑的神色，她也弄不懂明白，明明欢欢就是欢欢，爹为什么要她喊舅母，只能看向谢母寻求答案。 谢母想了想，这两个丫头是好友，一下子差了辈分，也不是个事。便摸着春铃的脑袋道：“既然这样，那你直接喊欢欢名字，我们各论各的。” 春铃这才高兴的应下，声音响亮地喊了一声：“欢欢！” 语气里充满着欢快与童真，与戚映欢记忆中的小姑娘重合。 “嗳。”戚映欢应道。 “行了，你们两出去玩，春铃小心别摔着。”谢母道。 两人高高兴兴地离开谢家。 戚映欢觉得这一瞬间似乎找回了童年时的无忧无虑，一时连赚钱的事也被抛到脑后，心灵仿佛被治愈。 春铃指着后山道：“摘柿子。” 戚映欢回过头问春铃：“柿子已经熟了吗？” 三年前的旱灾让春铃和戚映欢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两人一同在后山种下柿子树，以纪念这段纯真的友谊。 成长了三年，柿子树终于在今年开花结果。 还没冲喜这档子事情前，两人几乎天天来后山，什么事都不干，就眼巴巴地看着那几个黄色的小果子。怕是有多少颗果子，两人都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戚映欢过了新嫁娘时期，春铃就迫不及待上门来。 十月底，草木葱郁的后山染上了秋天的味道。树叶渐渐转黄，飘落在地上的叶子也积了厚厚的一层，只有那一丛丛的松树，杉树依旧是绿的深邃。昨夜里下了场雨，晶莹的水珠挂在叶尖。 两人踩在叶子上，发出了轻微‘嘎吱嘎吱’地声响。 半山腰处，柿子树马上要进入眼帘。 戚映欢听到了年轻姑娘们传出的嬉闹声。 “月柔，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颗柿子树？”其中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很活泼。 “前几天进山拾柴火的时候发现的。”戚月柔的声音响起：“我想柿子差不多熟了，才叫你们一起来尝尝。” “月柔，你可真好，有吃的还想到我们。”活泼小姑娘说。 另一个小姑娘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一股高傲：“你不是说前几天劈柴伤到手了吗？怎么家里还要你拾柴火？你也太好说话了。” “没有，小伤而已，我的手早就好了。而且拾柴火我也是自愿的，毕竟我也算半个戚家人，总要出些力气，不然娘又要被大伯母……”戚月柔说到一半停住，语气变得闪躲，就像是为别人遮掩一样。 “你大伯母待你不好吗？我回头和我爹说说。”小姑娘似乎是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我爹是里长，说了肯定有用。” “别、明珠，大伯母待我挺好的，真的。”最后那句话愈发小声，只剩下欲盖弥彰的味道。 戚月柔话是这么说，可眼底满是得逞的精光，可惜低垂着眼眉没人能看见。 “瞧你那窝囊样！”小姑娘恨铁不成钢。 戚映欢听着这段对话，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戚家她不喜，但戚月柔也不是什么好人。 有她那两个大堂兄在，怎么会让戚月柔去劈柴，还伤了手。 戚月柔今天这出，恐怕是想借别人之手对大伯母进行打击报复。看来那天回门时发生的事，让戚月柔牢牢记了一笔。 不行，她得去拆穿戚月柔的真面目，不能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蒙蔽。 戚映欢走了上去，用充满着讶异的语气，反问道：“月柔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劈柴伤了手？大堂哥二堂哥没帮你吗？况且，我瞧你前天中午吃饭时不是好好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四章 发火 戚月柔被陡然出现的戚映欢吓了一跳，心道：戚映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戚映欢一脸嘲讽的表情，她大呼不妙。 她向来喜欢用卖惨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换取好处。如果今日的谎言被拆穿，保不准曹明珠她们会对自己以往的话产生质疑，难得有那么蠢又好利用人，怎么能从她手中溜走，戚月柔一时又急又恼。 缓两下，戚月柔才僵硬着道：“大伯母不喜欢我，大堂兄和二堂兄怎么会帮我？手就是三妞你嫁出去那几天伤到的，大概是伤的浅，现在已经好了。” “是吗？好得那么快，月柔姐姐皮肤真好，居然连个疤都没留。”戚映欢佯装惊讶。 戚月柔这个谎撒得太明显了，都不需要戚映欢花什么力气就能戳穿。 “呵呵，是啊。”戚月柔讪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借口，直把手背到身后。 戚映欢又道：“月柔姐姐这么说大堂兄和二堂兄可要生气了，毕竟他们对你可比对我都好。” “哪有的事……”戚月柔咬牙，没想到戚映欢扯着堂兄的事不肯松口，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你才是他们亲堂妹，对你肯定比对我好。” 耳边传来戚月柔焦急的狡辩声。 戚映欢则看向刚刚和戚月柔说话的女孩，曹明珠。 曹明珠比戚映欢大了一岁，与戚月柔同龄，是里长家的幺女。由于在她出生前一晚，里长夫人做梦梦到了鲤鱼跃龙门的场景，所以里长一家对这个女儿极尽宠爱。 女孩看上去有些娇气，面容清秀，脸上有几颗零星的雀斑。 如果曹明珠不蠢的话，大概就能听出戚月柔前言不搭后语的谎话。 此时曹明珠已然为两人的对话皱了眉，不是说戚月柔在戚家一直被欺负吗，怎么从戚映欢口里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好像还很得两位堂兄的喜爱。 曹明珠看戚月柔又看看戚映欢，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撒谎，可心中已然戚月柔所说的话打了个折扣。 可不等曹明珠做最后的判断，就听到傻丫愤怒的声音传来。 “不许摘！不许你们摘！” 春铃愤怒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原来就在戚映欢和戚月柔曹明珠两人打着机锋时，另外两个女孩已经爬上柿子树，摘起了柿子。 耐心呵护了三年的果树，在最后关头被别人摘了，傻丫的愤怒可想而知。 那两个女孩是李家的双胞胎，桃双和桂双，年龄不过九岁，一个性格活泼，一个对姐姐言听计从没什么主见。可能是异卵双胞胎，两人长得不太像。 “又不是你家的树，我们为什么不能摘？”桃双见春铃阻拦，手上的动作反倒是更快，一个接一个地摘下柿子放到裙子里兜住。 “是我种的，你不可以。” 春铃急急忙忙想要爬上树去，但是太过焦急的情绪让她没办法保持平衡，怎么也爬不上柿子树。 只能在下面喊：“不许摘！” 见春铃她急得团团转，桃双和桂双都大笑起来：“你看那小傻子，滑稽死了。” 一听这话，本来还非常镇定的戚映欢顿时来了火气。 她是个护短的人，春铃是她承认的朋友，见朋友被戏弄，戚映欢没办法坐到无动于衷。 她已经没心思再管戚月柔和曹明珠的事，三两下拉开春铃，爬上树，之前身体的习惯为她打下良好的基础。 戚映欢一边扒住树干，一手扣住桃双的脚腕说：“你再喊一遍小傻子试试，你信不信我把你拉下树去，让你也摔成个傻子！” 桂双急眼：“姐姐。” 虽然她们离地面也就两三米的高度，但是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而言，这一跤摔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桃双也被戚映欢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色厉内荏道：“干、干什么，她不就是小傻子吗？全村人都知道，我还不能说吗？” “所以你也想当傻子？”戚映欢冷冷说道：“你向春铃道歉我就松手。” “我不。”春桃固执着道。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戚映欢发火，一时间没有反应。 本来还看好戏的戚月柔暗骂桃双怂货。 戚月柔来到树下，暗地里假情假意实则是煽风点火：“三妞，你别闹了，要是桃双出了什么事，她娘一定会去找你麻烦。” 这对双胞胎的母亲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谁要是撞到她手上，她能连着十几天跑到人家门口去骂娘。 一般人不去得罪她，主要是看在李叔的面子上。 他们去镇里或者县城基本都搭乘李家的牛车，要是她撺掇自己男人不让他们坐车，他们不就要走路去了吗，所以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她。 桃双一听戚月柔提到自己的娘，眼珠子猛地一亮，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她脸上挂着得意：“是啊，我还怕她不成！月柔姐姐，你不是说戚家人都欺负你吗，正好我给你出气。” “桃双，没有的事，不要这样。”戚月柔轻声说着，可那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桃双似乎就料定戚映欢不敢拉她下树一样，用没被戚映欢拉住的左脚一阵乱甩。 作势就要踢她。 戚映欢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她又不能真的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只能松开手，一骨碌跳下树。 本来还想帮这些小姑娘看清戚月柔的为人，没想到是她自作多情，这小姑娘的心又蠢又毒。 戚映欢眉宇之间的火气早已烧的极点，对戚月柔冷哼一声。 这时，她已然没有和戚月柔虚与委蛇的打算，直接开口道：“戚月柔你也别喊我三妞了，假不假？整天装小白花就不累吗？天天在几个小姑娘面前唱戏，你这么能怎么就不去戏院唱台上？没准班主还能看出你的潜力重点培养你呢！现在浪费在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你害不害臊啊？” “三妞，你胡说什么……”戚月柔没想到戚映欢直接扯破了脸皮，不管不顾地骂了她一通。一脸快要昏过去的表情。 “别！”戚映欢眉毛一挑道：“我和你不熟，也不亲近，别喊我三妞，我有名有姓，叫戚映欢，请叫我的名字。” 戚映欢说完，转头看向柿子树上看呆了的两人和一边的曹明珠：“还有你们这几个，既然那么喜欢戚月柔，喜欢到要为她出头，那不如把她接你们家供起来怎么样？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劝你也要有一个，别被人卖了还替她数钱！” “你说什么呢！”曹明珠被骂的大怒，小胸脯气得起起伏伏。 “你说谁没脑子！”桃双和她娘一样是个泼辣的角色，一幅张牙舞爪要吃人的表情，蹭蹭蹭地溜下树，还没站稳就想扑向戚映欢。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靠近。 下一秒，桃双“啊”的一声叫起来。 她脸上粘着柿子的汁水，黄色的肉汁低落在衣服上，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姐姐你没事？”桂双也三五下下了树。 “谁砸我？！”桃双大叫，表情就像是戏文里的母夜叉。 戚月柔也是吓了一跳，马上指认道：“是春铃用柿子砸的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五章 吓退 原来是春铃怕戚映欢在桃双手上吃亏，才用柿子砸了她。 听了戚月柔的话，桃双矛头一转，立马拉着妹妹，气势汹汹地朝春铃走去。 戚映欢把春铃拉到背后，连忙退后几步，生怕她被两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伤到。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戚映欢虽然比她们大一岁，但是身高上并没有占什么优势，反倒是桃双，才九岁就生的人高马大。 “那小傻子砸了我一脸柿子！想我放过她？没门！” 九岁的小女孩一脸蛮横无理。她手中拿着一颗柿子，一用力就把柿子给捏破，果肉和汁水迸溅出来，把桃双的表情映衬得更为狠厉。 桂双站在桃双的身后，唯姐是从。 戚月柔看着两人，眼底闪过跃跃欲试的眼神，怕是待会儿趁人不注意，她就会下黑手。 曹明珠自持身份，抱着胸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戚映欢暗道要遭，她从来没和人打过架，春铃反应又比别人慢，怕是要吃亏。 这个时候戚映欢的脑子飞速的转着，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似乎是在寻找退路，实在不行就逃，二对四太吃亏了。 等到戚映欢看到地上那个小水坑后，她悬着的一颗心安稳下来，心底有了主意。 她拉着春铃有些发抖的手安慰道：“别怕春铃，有我在。” “还敢说大话，刚刚骂我们的时候想过自己要挨揍吗？”四人离得不远，把戚映欢的话都听到耳中。 桃双说着，作势就要冲上来。 “慢着。”戚映欢突然大喊一声。 以出其不意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石头。 石头在所有人眼前一花，被掷向她们脚边的水坑中。 几个小姑娘极为不解，不知道戚映欢搞的哪一出。 直到石头和水坑接触的那一秒。 “噗噗噗”坑里的水瞬间蒸腾，白色的雾气刹时飘散而起，水坑里的水冒着泡泡。 白雾熏得人睁不开眼，周围的温度也随着升温。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所有人一惊，热气烫得桃双后退一步。 慌乱中她踩到自己妹妹的脚，两人人仰马翻。 桂双“啊”的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坐扁了一个柿子。 她摔跤的时候没忘记拉住曹明珠的裙子，使得曹明珠也脸朝地，摔了个大马趴。 只有戚月柔还算不错，至少还平平安安地站在地上。 很快，水坑中不多的水全部被蒸发，留下一个干涸的土坑。 桃双爬过去摸了一下土坑的周围，登时被泥土的热度烫到，惊恐地看着戚映欢叫到：“戚三妞，你使了什么妖法！？” “妖法？”戚映欢差点笑出声来，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小姑娘。 那白色的石头是没加工的生石灰，今天她做肥皂剩下来的材料。 生石灰加水会产生什么，小学生都知道。 不过眼前的四人都是没念过书的古人，人生阅历也不够，当然不知道生石灰的作用。 戚映欢见几人狼狈的样子，忍笑管理着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道：“是啊，就是妖法，你们要试试吗？” 说着她又从怀里的牛皮纸中取出一个石灰石，一边抛一边用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说：“桃双，等等我就砸你的嘴巴，谁让你说话那么难听，不知道你这张嘴会不会烫坏？” 几人被她阴恻恻的语气吓坏。 “啊！！！”桃双发抖，看看地上的坑，想起那咕咚咕咚的任谁，惊恐的大叫：“不要！”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往反方向跑去：“妖怪，戚三妞是妖怪！娘，救命啊！戚三妞施妖法了！” 跑得鞋都掉了，还是跟在后面的桂双捡起了她的鞋子：“姐姐，你等等我呀！你的鞋子掉啦！不要留我一个人啊！我也害怕！” 曹明珠在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也与之前大相径庭。 到底是里长的女儿，她要比那对双胞胎显得镇定一些。 曹明珠狠地瞪戚映欢一眼，语气极为不服气，似乎是为自己丢了脸而感到不悦：“你肯定是耍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花招，我早晚会拆穿你！你等着！” 大概是摔的时候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地，她生气的冲戚月柔道：“戚月柔，你还在看什么，还不过来扶我！你骗我的事我回头再和你算账！” 戚月柔的脸一僵，即便是被人当做了使唤丫头，嘴上也没有反驳：“诶，明珠我来了，你小心脚！”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戚映欢一眼。那双眼里带着惧怕与不解，她害怕那白色的石头，又不明白平时好欺负的戚映欢为什么会变得厉害，碍于曹明珠的存在，戚月柔并没有问出来。 等人走光，戚映欢忙把春铃拉到身前，仔细查看起来：“你没事？” 春铃把摇头晃脑，挣脱了戚映欢拉住她的手，捡起地上散落的柿子，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好不容易熟了的柿子都浪费了，她好肉疼，小脸皱成一张苦瓜脸。 戚映欢见她没事，也放松下来，蹲下身子，把柿子放在从家中带来的背篓里。 被桃双和桂双一顿嚯嚯，柿子只剩下二十来个完整的。 捡完所有柿子，春铃拿起其中一个在身上擦了两下，然后递到戚映欢嘴边：“吃！” 看着那个期盼的眼神，戚映欢没办法拒绝。 一口咬下，牙齿与果肉还没进行充分的咀嚼，她便皱起了一张笑脸，那是生理现象，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春铃露出不解的表情，也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戚映欢刚把果肉咽下去，还没来得及说：“别吃。” 就看到春铃也猛地皱起眉头，与她方才一样，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 戚映欢忍不住笑了：“都说别吃了，柿子太涩了。” 春铃委屈，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手上的柿子却抱得更紧：“不能扔，我能吃。” 她听戚映欢说柿子不好吃，生怕它们会被扔掉，赶紧护在怀中。 “不扔。”戚映欢揉了揉春铃的小脸道：“别吃了，回头我们做成柿饼再吃，甜甜的你一定喜欢。” 春铃这才笑开，不扔就好。 “我喜欢甜的。”她掏了掏兜里，拿出谢母给的麦芽糖给戚映欢：“这个也甜。”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我家里还有。” 戚映欢拒绝，但是春铃却不肯，固执地伸着手。实在没办法，戚映欢才咬了一小口麦芽糖，麦芽的清香立即把嘴中的酸涩感一扫而空。 “真甜。” 戚映欢与春铃对视笑到。 春铃也回应她一个纯真的微笑。 戚映欢摸摸小姑娘的头：“我们春铃，真是可爱。” 然后春铃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等吃完麦芽糖，戚映欢说：“我要采一些马齿苋再回家，你在这里等我？” 春铃摇摇头：“一起，我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六章 讲书 马齿苋——一年生草本植物，肥厚多汁，无毛，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消炎、止渴、利尿作用。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可以抗敏。 针对赵夕儿的过敏，戚映欢当时只想起了洋甘菊，这东西倒是忘记了。要不是昨天在晚餐里见到，她可能要记不起来。 马齿苋十分常见，且易得。 似乎上天都在帮她，戚映欢心中大叹赵夕儿运气好。 有春铃在，戚映欢如虎添翼，她对后山的分布简直了若指掌，由她领着路，戚映欢很快就采了一框子的马齿苋。 戚映欢称赞道：“春铃好厉害，帮我采了那么多马齿苋，已经够了，我们回家。” 春铃的小脸被夸得红扑扑地，直摇头说：“欢欢厉害，石头、水、噗噗噗！” 她手舞足蹈地形容着戚映欢吓退双胞胎姐妹的情景，戚映欢被她的样子逗乐。 “好啦，回去给你做柿饼。走！” 一说到柿饼，春铃眼神一亮：“走走走！” 拉着戚映欢就想一路小跑回谢家，戚映欢无奈的喊：“你慢点，别摔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大概是中午两三点。 谢母正在清扫院子，谢喻舟去了胡家还未归。 谢母看着两人，惊喜道：“回来啦？柿子摘得怎么样了？” “都摘回来了。”戚映欢把背篓放在地上，给谢母看了一眼。 “你们摘个柿子怎么把脸弄得那么脏？”谢母瞧着眼两人脏兮兮的小脸，好笑道。 “柿子树上蹭的。”戚映欢嬉笑着说道，说完看向春铃。 为了不让谢母担心，她已经在路上吩咐过春铃，不要和谢母提双胞胎和戚月柔的事。 春铃看了一眼戚映欢，‘啊’了一声，小手忙捂住嘴巴：“不能说。” “你们两还有什么小秘密不能告诉我？”谢母看着两人笑了，只当是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也没有太过在意：“快去洗个脸洗个手，我给你们冲红糖水喝。” 谢家的红糖是谢母专门换来给谢喻舟补身体的，只可惜谢喻舟不爱吃甜的，倒是便宜了她和春铃。 “谢谢娘。” “谢谢舅婆。” 喝完红糖水，趁着天气还不错，戚映欢和春铃动手把柿子洗净，削皮，然后用线串起来，放在院子里晾晒。大概要晒十天左右，柿子才能晒成柿饼。 做完一切，两个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中。 戚映欢看着一串串柿子，不由想起了一个故事。 她问春铃：“你知道柿子树封侯的故事吗？” 春铃摇头，满眼好奇。 “那我讲给你听。”戚映欢道：“古时候有个姓朱的开国皇帝，他还在当和尚时有一年闹了旱灾。因为收不上租粮和香火钱，方丈将皇帝赶出了寺院。皇帝走投无路，只好背井离乡。” “有一天他饿得两眼昏花，来到一片柿树林。那时已过霜降，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树梢，皇帝高喊几声：树林里有人吗？良久不见有人回答，他就拣了几个熟透的柿子吃，那柿子又甜又解渴又充饥，不知不觉吃了个肚圆。” “临走时皇帝又拣了十几个柿子，并对老柿树作了个揖说:“多谢柿树大哥救了我的命，日后我如能得帝，定封柿老兄为傲霜侯。” “然后呢？”谢母也凑了过来，催促着戚映欢下面的故事。 古时候娱乐活动少，有新鲜故事听，谢母非常有兴趣。 春铃也眼巴巴地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不再卖关子：“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只听背后有声音道:那敢情好，到时小老儿一定去讨封。皇帝转过头去，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呀！”谢母惊讶道：“那柿子树成精了吗？” 戚映欢笑笑没接话，只继续道：“后来皇帝荣登大宝，便立刻差遣了钦差容大臣到当初那片柿子林，加封那棵老柿树为傲霜侯。” 说完，春铃鼓掌。 “一棵柿子树居然被封了侯，好威风。”谢母也赞道，又追问：“那皇帝背后听到的，到底是不是树精的声音？” 谢母从未听说过如此古怪稀奇的故事，颇有些刨根究底。 “娘，也许是种柿树的人呢？”戚映欢苦笑，没成想谢母听个故事如此较真：“只是传说故事而已，当不得真。” “哦也是。”谢母一听只是传说，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那肯定是别人胡乱编的，我可从没听说过有和尚出身的皇帝。” 戚映欢哈哈哈一笑，也不准备告诉谢母，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春铃抓着戚映欢的手，还没听过瘾：“再讲，再讲一个。” 谢母也听得不过瘾：“既然春铃都说了，那欢欢再讲一个。” 戚映欢看了看日头，发现离太阳落山还早，便点头应下。 思考片刻，她有了主意。既然谢母那么喜欢精怪的故事，那么不如给她们讲一讲西游记，这个故事在华夏老少皆宜。 戚映欢对着两人说：“那就再讲一个，猴子成精的故事。” “等等……”谢母打断，她有预感这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她要做些准备。 “怎么了，娘。”戚映欢不解的问，不是说要听故事吗，怎么又不想听了吗？ “我去拿一碟瓜子来。”谢母和春铃道：“我们边吃边听。” “……”戚映欢沉默了下。 行。 等谢母拿出瓜子茶水后，戚映欢觉得自己就像是茶馆里的说书人，只差手中一个抚尺。 既然谢母那么讲究，那她也不好太随便。 清咳了两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戚映欢不能一字不差的把全文背出来，但归功于西游记多年的重播，她用自己的语言组织起这个故事。 讲到孙悟空开始学长生之术时，谢母与春铃皆是被唬得一愣一愣。 又讲到下东海获得金箍棒，入地府篡改生死簿。 两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们哪里有听过这么精彩又极具幻想色彩的故事，似乎整个人都随着那只猴子下海入地了一番。 戚映欢这一讲，讲了快两个小时。她停下口来，喝了一大口水，直说：“不讲了不讲了，太阳下山了，要准备晚饭了。” 春铃和谢母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满脸意犹未尽。 幸好谢母还算理智：“那就不讲了，欢欢你歇一歇，明天下午再讲。” “……”戚映欢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看样子这故事谢母是不听完不罢休，天啊，这西游记要讲到什么时候！ 早知道给她讲个葫芦娃不就好了吗，反正也是妖精，差不离的。 戚映欢欲哭无泪。 正当这时，谢家门前传来叫闹声。 “姓谢的！给我出来！”女人泼辣又响亮的声音直冲耳中：“我倒要看看你会使什么妖法！” 那个柿子树封侯的故事，的确有传说。 但是讨封侯的是种柿子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七章 神婆 春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当即躲到戚映欢身后。 “姓谢的小娘皮！快给我出来！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娘砸烂你家大门，敢欺负我家桃双桂双，不想活了是吗！” “娘，你要为我做主啊。”桃双假哭的声音也很快传来：“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春铃是小傻子吗，戚三妞就要使妖法烫我的嘴巴。” 谢母也是听到了李婶的声音，忙问：“欢欢，桃双娘说的你欺负桃双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一些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没想到桃双还真去告了家长，她不嫌丢人吗。戚映欢很无奈。 “今天中午在后山，我和春铃与桃双她们起了些争执。” 见李婶找上门，戚映欢也知道此事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把来龙去脉给谢母讲了一遍。辛好谢母是个讲理的人，并没有怪罪戚映欢惹麻烦。 当谢母得知桃双骂春铃小傻子，也是气恼万分，大喊：“岂有此理。” 快步走向门口，谢母刷得把门打开。 戚映欢也跟在谢母身后，生怕她吃亏。 “桃双她娘，你也不听听你女儿说的那些话，是小姑娘该讲的吗？”谢母气呼呼地道。 李婶插着腰站在谢家的门口，旁边站着她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两人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满是要你好看的表情。 李婶身旁还有一个没见过的老婆子。老婆子穿着一身粗布改的大褂，头戴混元巾，打扮得不伦不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戚映欢。 “怎么不该讲了，我女儿说的没错，王屠户家的女儿可不是傻的吗。叫声傻子怎么了？”李婶横眉毛怒斥：“你儿媳妇倒是厉害的紧，还要使妖法烫我女儿的嘴。” 戚映欢道：“李婶，我要是会妖法，你觉得我会让你女儿完完整整站在这里？” “遭瘟的小娘皮，你还敢害我家桃双？！瞧瞧！瞧瞧！这说的事人话吗！？诶呦，我家桃双是惹了哪门子煞星了……” 李婶哭闹着说道，把周围的邻居都引了出来。 众人在谢家门口指指点点。 谢母慌忙中辩解：“大家都别信桃双她娘那些话，我们欢欢可是福星，不然我家喻舟也身体也好不起来。” “是啊，戚三妞来了后，小相公身体不就马上好了吗。”围着看热闹的几个妇人说。 “谁知道是咋回事啊，这小娘皮要是福星，会克死她娘？”李婶一张口就泼了一盆脏水在戚映欢身上。 “就是就是，娘说的疑点也没错。”两姐妹附和。 “你休要浑说！”谢母气得身子发抖。 戚映欢拍拍谢母，表情丝毫不见慌乱：“李婶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但怎么就不照照自己的脸，你看你那尖嘴、竹鼻、三白眼，颧骨高的快要顶破天，怎么就不说自己是克夫脸？” 既然李婶说她克母，戚映欢也不留情面，一股脑把她的缺点丝毫不落的数落出来，直戳人心肺。 论骂人，她可不怂。 “你！你！你！好你个戚三妞！” 李婶长的不好看，五大三粗的，平时最介意别人拿她的脸说事。她直接气得抖索起来，忙拉过身边的老婆子。 “孙神婆，你快看看！看看这小娘皮是不是中邪了，这话都说的出来！说我克夫！？这还不是想要我死吗？桃双之前说她能凭空煮沸水坑里的水，肯定是妖法！不能让她再害人！” 原来跟着李婶母女的是隔壁村的孙神婆。 据说这孙神婆年轻时溺水假死过一回，死而复生后便有了一双通灵眼，说是上能梦游天地，下能通灵捉鬼。 前几年旱灾的时候，这神婆非说是龙王爷发怒，要让他们祭献童男童女，幸好里长理智尚存，没听信这个老婆子的话，只是隔壁桂香村遭了殃，被溺死好多个年轻娃娃。 结果旱灾没转好，孙神婆便推说是小娃娃的家人心存怨恨，没让龙王消气，于是不少人又信了她的鬼话。 李婶居然把这孙神婆带来对付她，定是花费了代价。 听了李婶的话，孙神婆眼睛一眯。 “既然小李你请我来了，那我也不能白走一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这丫头看上一看。” 孙神婆浑浊的双眼，猛地一睁，竟然开始围着戚映欢跳起舞。 嘴里还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涡卞卜亍倈俹。” “你们这是干什么！”谢母被他们吓了一跳，马上把戚映欢拉到身后。 春铃被吓得大叫：“坏人！” “你别靠近我们欢欢。”谢母对这个害人性命的孙神婆感官一向不好，连忙推开孙神婆：“我们欢欢好着呢，不需要你多事！” 孙神婆早有防范，自然不会被谢母推搡道，只是哼了一声：“无知妇人，休要挡住我做法。” 桃双这时得意的笑了：“孙神婆，我好怕啊，戚三妞是不是中邪了？我听月柔姐姐说中邪可以用粪水来治，是不是真的？” 桂双捂着嘴，笑说：“姐姐，这也太脏了。” 孙神婆立马会意：“桃双说的不错，秽物可以辟邪。” 听了这段对话，戚映欢眉头猛地宁紧。 戚月柔！怎么哪里都有她！ 这下戚映欢不用多想也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 李婶母女没脑子，不会想到要找孙神婆对付自己，恐怕是戚月柔在背后搞鬼，她在自己面前出过几次丑，已经把自己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自己不丢个大丑，她怕是难解心头之恨。 谢母也眉头紧蹙，对着这对姐妹道：“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 “你骂谁恶毒呢！”李婶见女儿被骂，自然不依，上前一步推搡了谢母一把。 谢母一时没有站稳，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娘，你没事！”戚映欢及时扶住谢母。 “舅婆。”春铃焦急地喊道。 谢母是个柔弱的女人，到底不像李婶那样三大五粗，即使吃了亏也只能气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诶呦，怎么了，谢夫人，连骂人都只有这么一句吗？哈哈哈……”李婶母女嘲笑道。 戚映欢看着那几张猖狂的笑脸，火气蹭的冒出来。 要是只针对她一个人，她还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 但是敢欺负到谢母头上！作死啊！ 谢母可是戚映欢来到古代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戚映欢觉得她已经忍无可忍，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有自己比她更刚，光脚的还怕不要命的呢！ “辟邪是吗？”戚映欢说着冷笑一声，喊道：“春铃，帮我把厨房里的棒子拿过来，我倒要让她们看看我是不是中邪了。” “好。”春铃马上一路小跑离开。 戚姑娘不是个忍得了委屈的人。 所以有啥事就会正面刚，男主比较擅长背后搞小动作。 emmm，怎么说得男主和小人一样，谢太傅那是计谋！兵不血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八章 打人 李婶母女脸色一变：“怎么，还想打人啊！” 又忙问孙神婆道：“孙神婆，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不妙！不妙！实在不妙！”孙神婆大叫道：“戚三妞被一只千年恶鬼附身了，要不是我修为高深，也差点也被糊弄过去，不能再放任下去，不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要遭殃。” “快，快！”李婶看着几家出来看热闹的人叫到：“听到没，孙神婆说这个丫头被恶鬼附身了，还不快点来帮我们按住她。” 可惜谢家的人缘还不错，没人听她的话，只站在自家门前讨论戚映欢是不是被恶鬼附身。 见人没动，李婶呸了一口：“都是些没用的孬货！” 李婶和孙神婆四人也顾不得其他人，张牙舞爪地上前，想要抓住戚映欢。 谢母只拦得住一对双胞胎，大叫：“欢欢，快跑！” 戚映欢也机灵，好汉不吃眼前亏，一看这个势头，就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还没跑出几步，便与拿着长棒的春铃打了个照面。 戚映欢见此松了口气，一把接过春铃手中的长棒，直接调转方向朝李婶孙神婆那头挥舞而去。 那长棒是戚映欢用来搅合肥皂液的，自然又粗又长，挥舞起来虎虎生威。 “抓我是不是？来啊！我现在就站这里让你们抓！你们敢上来吗？” 两人听到被长棒破开的空气声，登时吓得心肝俱颤。 戚映欢威风的大呼一声：“娘，春铃，今天我就给你们表演一个西游记里最出名的桥段——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欢欢，加油！” 春铃一听孙悟空，脸上满是兴奋，挥舞着小拳头在一旁摇旗呐喊。 “欢欢，你小心啊，别被她们伤着了。”谢母眉宇间凝着担忧。 可在看到李婶和孙神婆被追得满院子乱跑时，她安下心来。 “小丫头你好胆！”孙神婆一边被追着一边诅咒道：“我与天上神仙都有交情，回头定叫仙长惩罚与你！” “呵呵。”换了别个愚昧无知的妇人可能还会被蒙蔽一二，可是戚映欢是在科学主义价值观教育下长大，自然不听她的胡话。 “来呀，你有本事现在就喊雷公电母降道雷来劈我呀。” 孙神婆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娃，直呼，天要亡我。 “停手！小丫头你迟早要遭报应！” 戚映欢又道：“别光说不念，你再不济也念个五雷咒试试，怎么就光会躲呀？” 神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戚映欢看准时机，大喝道。 “一打你装神弄鬼，蒙蔽无知百姓。” “二打你损人利己，巧借名目坑害他人。” “三打你利欲熏心，害人终害己？。” 孙神婆走了这么多年的夜路，终是在戚映欢手里栽了。 “别、别打了，我认了我认了！”孙神婆这些年被人供得不知劳作，自然是吃不消戚映欢这番连消带打。 被戚映欢打了三棍子，立刻痛得什么都招了：“是李家娘子给我一百文污蔑戚丫头鬼上身！是她都是她！不管我的事。别打我了。” 戚映欢看着趴在地上的孙神婆，终于停下手来。 “早点说不就完事了吗？” 她重重哼了一声，又把矛头指向李婶。 “现在轮到李婶了。” 此时戚映欢的样子在李婶母女眼中俨然就是个夺命阎王。 “你个小娘皮，不得好死！”同样被追得满院子乱跑，她发髻早已散开，就像疯婆子一样。只是她的体力比孙神婆要好，戚映欢一时追不上。 戚映欢年纪小，体力已是见了底，挥舞好几下都被打空。能坚持到现在，靠得是仅剩的意志力。 李婶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见戚映欢喘着粗气，速度慢了下来，心道，机会来了！ 再不管不顾戚映欢手中的长棒，李婶直接向她冲去。 桃双桂双没办法挣脱谢母与春铃的掣肘，只能一声声喊着：“娘，小心！” 李婶躲开戚映欢的攻势，猛地握住那长棒，死命不肯松手。 “小娘皮，不是很威风吗？这就没劲了？” 戚映欢面色一沉，拼命握着长棒，不让李婶抢去。 两人对视，局势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不住手！” 清澈有力的声音，让戚映欢紧绷着的心弦猛地一松。 戚映欢转瞬回头，少年清隽雅致的面容映入眼帘，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 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看见谢喻舟的瞬间，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喻舟，你可回来了。”谢母也哭到：“你再不回来，我们婆媳可要被人欺负死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一点儿也没错。比如谢母这个柔弱的女人，在女人以夫为天，以子为靠山的古代，年仅谢喻舟的十二岁，在谢母眼里他已经是个可以依靠的小男子汉。 苏老头和胡大夫的声音从谢喻舟身后传来：“小徐啊，你别哭了，方才你的邻居已经来通知我们这事，必定不让你们受委屈。” “让胡大夫见笑了。”谢母这才发现有外人在，面色微赧。 谢喻舟给了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走向戚映欢和李婶身边，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态让人看了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整个院子被一场打闹弄得乱糟糟地，春铃与戚映欢放在院子里晾晒的柿子早已被打倒在地上，几张椅子歪七扭八地翻在一边。 见谢喻舟走到自己身边，戚映欢握着棒子的手骤然卸力。 “哐哐哐——”棒子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 谢喻舟对李婶做了个揖，态度看上去依旧给足了李婶面子，但说出口的话却颇为辛辣：“李婶大闹谢家所谓何意？拙荆尚且年幼，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不如说与谢某听听。” 语气里满是兴师问罪的味道。 戚映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这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她的泪腺何时变得那么发达。 她磨磨蹭蹭走到谢喻舟身后，告状：“孙神婆收了李婶一百文，污蔑我被鬼上身，还要泼我大粪。” 感谢178****7330的打赏，笔芯。 我不做人了，我要化身码字机（最近JOJO看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九章 惩罚 李婶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谢喻舟竟然有些犯憷。 这读书人的一双眼神就像是常明寺的得道方丈，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透。她感觉自己就像赤身裸体的羊羔，一切阴谋诡计都成了可笑的闹剧。 但在少年与戚映欢的面前，她拧着道：“你家媳妇就是中邪了，不然怎么可能凭空烧没了一土坑的水。” 桃双与桂双也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亲眼看到的。” 戚映欢擦了擦微红着眼角，语气恢复镇定，从怀中掏出石灰石道：“是你们自己无知，生石灰遇水会发热，这你们都不知道？诺，那边不是有个神婆吗，她装神弄鬼时肯定用过，要不你把她拉过来问问？”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多了几分眉飞色舞的小脸，不由好笑，这方才见了他哭的人到底是谁，这小姑娘的情绪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映欢没有撒谎，李婶若是不信，找胡大夫一问便可。” 李婶表情难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撒谎骗我。” 戚映欢有谢喻舟在一边壮胆，更是有恃无恐：“串通一气的人不是李婶和孙神婆吗，怎么，这顿打，挨得还不够吗？” “你！！！”桃双气不过，用手指指着戚映欢愤愤道：“你不要太得意。” 戚映欢对桃双这个搅屎棍那是深恶痛绝：“也就是你蠢信了戚月柔的鬼话，想让孙神婆害我出丑，你以为你打击报复到我了？还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没准正看你笑话呢！你还敢笑春铃傻，我看你还不如春铃聪明呢！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你竟敢拿我和那小傻子比！”桃双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服输。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是谁骂我家春铃！？看老子不削死她！” 王屠户拿着一把砍刀就冲进谢家的院子里。 王屠户平时在镇上给人杀猪，每隔个七八天才回村子，说来李婶母女也是倒霉，好巧不巧就遇上了王屠户回村的日子。 他的刀常年见血，一身彪看上去龙精虎壮，又威又猛，举着砍刀的模样当场就把李婶母女吓摊。 “我错了，我不该骂春铃傻子！”桃双吓得马上跌坐在地上，哪还敢犟嘴：“王伯伯你就饶过我一次。” 桂双扶着李婶发抖，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双眼看着砍刀的刀锋咽着口水：“都、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王兄弟就不要较真了。” “小孩不懂，你这做娘的还不懂？”王屠户拧着一张脸说：“我们春铃心善，不会告状，要不是今天有人来说她受欺负了，我还蒙在鼓里。李婶你也是做娘的，应该多少能体谅我的苦心。” “是、是我不好。”李婶唯唯诺诺，哪里还有在谢家门前叫嚣的样子，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回家定会好好教这两个丫头。” 李婶见大势已去，索性要拉两个女儿逃走。 可被谢喻舟拦住：“李婶，污蔑拙荆的事还未解释清楚，不妨稍后再离开。” 三人白着脸，孙神婆也是哆哆嗦嗦说：“小相公，我也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都是这婆娘的错。” 王屠夫举着砍刀说：“孙神婆，你还敢来我们小稻村，又打算抓我们春铃去祭龙王爷？” 那年旱灾，春铃也是孙神婆所说的童男童女之一，王屠户对此可是记恨了好久。 “不敢，不敢。我这就走。” 此时，李婶的丈夫也姗姗来迟。李叔本名叫做李大海，平日他在村里拉牛车，一双儿女都是由李婶管教，没想今天刚回村子，就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他跑得没有李屠户快，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场景。 李大海为人还是比较正直，听了前因后果，他脸臊红，扯着李婶便对几人道歉：“都是我平时没管教好她们，竟闹得如此，王兄弟、小相公大人大量，且饶她们一回。” 王屠户与李大海平时也有些交情，看着这个平时和善的男子的低三下四模样，叹了一口气。 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们再管我女儿喊傻子，我定让她们吃一番苦头。” “那是，那是。” 李大海又转头对戚映欢道：“相公娘子实在对不住啊。” 戚映欢昨天才坐了他家的牛车，自然对李大海还有印象，见他为母女三人卑躬屈膝，颇有些唏嘘。 当然，戚映欢不是烂好人，完全没有同情李大海的意思，她要是同情了对方，谁来同情她。 戚映欢沉默着不说话。 李大海渐渐有些尴尬。 这时，谢喻舟不轻不缓的声音响起：“李叔，我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请讲，请讲。”李叔放低姿态。 “惯子如杀子。” 谢喻舟轻描淡写五个字，让人振聋发馈，李大海一时如遭雷击，汗如雨下。 是啊，他现在是为母女三人告了罪，可母女会体谅到他的苦心吗。 看着桃双眼里的不服气，李大海心中极为痛心，对谢喻舟行了一礼：“多谢小相公，我懂了，我懂了。李氏母女串通外人坑害同村人，已犯了村规，我这就压她们去祠堂罚跪三天。” “什么？” “爹！” 李婶和桃双桂双同时叫道，眼里皆是不可思议，为什么疼爱自己的丈夫爹爹会因为一句话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她们看着谢喻舟的眼充满了怒火。 李婶说：“你这个读书人，心是黑的不成。” “住口！你还不认错！”李大海对三人的表现有些失望：“你们若是再生事端，就别再进李家的门。李氏，你还不为两个女儿想想，过几年她们也该到出嫁的年龄，如此下去，谁还敢要她们入门？” 一提到双胞胎，李婶的嘴顿时闭合，她纵使有一万处不好，但疼女儿的心是不假，一想到女儿会嫁不出去，便沉默了。 之前她以为戚映欢和谢母都是好欺负的人，即使被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哪知会搞到如此地步，最恼人的是孙神婆，收了钱居然还出卖她。 双胞胎也被李大海的厉喝吓到，见母亲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言。 等李大海带着一家走后，看热闹的邻居也散开。 这时春铃从旮旯里跑了出来，大喊一声：“爹。” “诶，我的乖女儿啊。”一幅父慈女孝的场面，顿时把方才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谢母的心情已然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热情挽留几人一同用晚餐。 落枕了，哭唧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章 留饭 “这位便是苏先生？”谢母把胡大夫身旁的黑袍老者打量了一眼：“我听欢欢和喻舟提过苏先生。” “什么苏先生，谢夫人严重了，叫我苏老头便是。”苏杜若连连摆手道。 “苏先生不用客气，您学究天人，自然能称一声先生。”谢母摇头，又极为热情的邀请对方：“苏先生和胡大夫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不等两个老头拒绝，谢母又对王屠户道：“富贵啊，你把你家娘子和顺哥儿也叫来。今天多谢你们来帮忙。” 王屠户本名叫做王富贵。 “舅母，说什么客套话。今天春铃的事也多亏表弟妹。” 那声表弟妹叫的是戚映欢。 王富贵很快应下，临走前：“春铃，你就在谢家等我。我这就叫她娘和顺哥儿一起来，对了，我今日还带了壶酒回来，大家喝两口。” “那感情好。”苏杜若听到有酒，顿时来了精神。 胡以仁翻了个白眼：“你这老家伙，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戒酒？”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苏杜若摇头晃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喝酒便已经醉了。念完诗，苏杜若还吐槽了胡以仁一句：“你不爱喝酒，还不是因为自己是一杯倒。” “休要胡说。”胡以仁吹胡子瞪眼：“我是个大夫，怎么能让酒迷了眼，我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那还是不酒量不好。” “没有的事。” “就是酒量不好。”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我俩待会儿拼个酒不就知道了吗？”苏杜若眼底满是揶揄。 胡以仁气到：“拼就拼，我还怕你不成。” 苏杜若顿时露出得逞的笑意。 看着这两年纪加一起超过百岁的老人，谢母悄悄问谢喻舟：“喻舟啊，苏先生和胡大夫这样没问题吗？” 谢喻舟轻声安慰道：“这便是他们的相处之道，母亲不必担忧。” “那就好。” 戚映欢也拉着春铃的小手说：“娘，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两位爷爷可不就是这样吗。” “映欢丫头，我听到你讲我坏话。”苏杜若别看有六十出头了，但是耳朵是真的好。 戚映欢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在和娘说悄悄话呢，你听错了。” “哦，什么悄悄话？”苏杜若反问道。 谢母为戚映欢掩饰：“我夸她今天棒子舞得威风凛凛。” “娘……”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戚映欢捂脸。 春铃也是因为谢母的话，眼神一亮。她松开戚映欢的手，直接把地上的长棒捡了起来，像模像样地学着戚映欢追打孙神婆的样子大喊道：“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一打她装神吓鬼，@#@￥￥百姓。” “二打她坏人坏人，￥#坑人坑大人。” “三打她黑心肠子，肠子烂掉坏掉了。” 春铃记不清具体的话，自己胡乱编造了一套说辞。 戚映欢简直没眼看，她这副凶悍的模样居然都被春铃模仿着给所有人看去，这不是要了人命吗。不过，别说啊，她是挺威风八面来着。不不不，不能被她们带偏了。 果真，春铃的打闹逗得所有人哈哈哈大笑。 谢母赞道：“春铃可真厉害，欢欢说的话都记得七七八八呢，学得真像。” 娘，您可别唯恐天下不乱。 你看到你儿子现在看我的眼神了吗，戚映欢特别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谢喻舟看看春铃，又看看戚映欢臊的满脸通红的小脸，眼底里的惊讶藏匿不住。 小姑娘行事是冲动了些，但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谢喻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如此嫉恶如仇的一面。 不过她到底还是年幼，处事稚嫩且莽撞，但是谢太傅不讨厌这样的戚映欢，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为朋友与亲人着想的赤子之心。 谢喻舟觉得自己对戚映欢多了几分欣赏。 戚映欢尔康手：“那我不是没办法了吗，我要是不凶狠一些，娘和春铃都要被李婶欺负去了，我、我平时可不是这样。” 戚映欢心中焦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谢喻舟面前辩解。 谢喻舟点头，心情被几人所感染，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笑道：“戚姑娘说的是，戚姑娘那么爱哭，自然不会是凶狠之人。” 戚映欢听到自己被谢喻舟调笑，本来就对方才大哭的事颇为不好意思，现在更是涨红了脸：“谢喻舟你说什么呢，谁哭了，谁哭了。” 小姑娘气呼呼地走开。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的背影，眼眸中含笑。 那边胡以仁问：“春铃，孙悟空又是谁啊？” “猴子！美猴王！”春铃欢快的答道。 谢母也说：“欢欢下午给我们讲了个猴子的故事，春铃这不是记住了吗。” 苏杜若好奇道：“猴子的故事，那我可要听听。” “成。”谢母马上应道：“欢欢啊，快来再讲一遍西游记，苏先生和胡大夫想听。” “啊？”又讲故事？ 戚映欢脸一僵，马上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娘，我还要做晚饭呢，您不是也听过了吗，您给苏爷爷他们讲不就成了吗？” “我？”谢母道：“我哪儿成啊。” 胡以仁说：“随便讲，我们就听个乐呵。” 戚映欢瞬间松了口气。 拿起掉在地上的柿子重新清理一遍，王富贵带着他的媳妇小儿子到了谢家。 王富贵不仅带来了酒，还带来了好几斤肉。 戚映欢一看那肉没出息得咽了咽口水，她问春铃：“春铃想吃什么？” 春铃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儿道：“饺子！人多！过年！” 春铃的心思很简单，在她眼里人多热闹就是过年，过年就要吃饺子。 戚映欢想了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立刻拿了橱柜的钥匙取出新买的面粉就开始揉面。 春铃看着戚映欢的动作，马上拍手欢呼：“吃饺子吃饺子咯！” 春铃的娘也进了厨房帮忙：“表弟妹，我来打打下手，是做饺子吗，我来和面。” “多谢表姐。” 戚映欢也没客气，人多，面团的重量也不轻，她力气小，还是去做切菜的活。 把韭菜洗净剁碎与肉泥搅和在一起，面团发酵好，揪成小剂擀成皮，再把准备好的馅料包在皮子里。等所有饺子包好后，一同下锅，等白白胖胖的饺子浮起后便可捞出。 想着苏杜若三人要喝酒，戚映欢又准备了三道下酒菜，盐水毛豆、红烧土豆、腌黄瓜。 等春铃娘一声：“饺子出锅咯。” 所有人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翘首以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一章 醉酒 谢母手舞足蹈地为大家讲这故事，谢家院子里很快传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声音传得老远。 附近的孩童瞬间都被笑闹声吸引，心生向往。 于是刚动筷子，便有邻居端着刚出锅的菜，带着婆娘孩子，来到谢家敞开的大门前。 “谢夫人，可否凑个热闹？” 谢母先是愣了一下，她丈夫死后鲜少与外人交流，邻居也尽量与她保持距离，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是非，没想有朝一日竟然有人主动上门，谢母望着觥筹交错的饭桌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笑着点头道：“都来都来，故事正讲到精彩处，你们自己寻个地方坐。” “嗳。”几人被她的热情感染，纷纷为今日没出手帮谢家而感到愧疚，连连说：“谢夫人下次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别和我们客气，尽管叫我们。” “邻里邻居的，说这些干什么。”谢母道：“今日还要多谢几位通知喻舟。” “谢夫人客气，太客气了。”几人脸烧的慌，谢秀才在世时几家关系都很好，今日谢母被人欺负他们没站出来，已经是觉得羞愧万分，没想谢母还谢他们，顿时手足无措。 还好苏杜若和王富贵及时给几人解了围：“小徐啊 ，你们别谢来谢去了，故事还没讲完呢，快讲啊，我们都等着呢……” “欸，来了，来了。”谢母忙笑着应道。 一时被众星拱月，好不开心。 被所有人注视着，谢母感觉自己似乎飘到了天上，这种万众瞩目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体会。 等到讲完戚映欢告诉她的所有篇幅后，谢母终于停下。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乐意了，起哄道：“谢夫人，继续讲呀，饭都没吃完，怎么就没了啊。” 谢母忙拉起戚映欢：“接下来由我儿媳讲，这故事本来就是她说给我听的。” 戚映欢终究是没躲过说书的命，只好接过谢母手中的担子。 这一讲就讲完了大闹天宫，五指山下被困五百年，新人物唐僧也解锁出场。 谢家院子里时不时传来欢呼喝彩的声音，戚映欢差点把嗓子都说哑，众人才把她放过。 一顿饭从六点吃到了九点。 月亮早就不知不觉爬上了头顶，星星绽放着零星的光点，谢家的院子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邻居早已在戚映欢不肯多说一个字时退场回家。 谢家院内只剩下苏杜若和胡以仁慢腾腾地喝着酒。 胡以仁这时已经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苏杜若的眼神也迷蒙了不少：“嘿，胡老头我就说你酒量不好，逞什么强啊。” “好、好着呢。”胡以仁的脑袋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 “那你站起来走两步看看。” “走、就走……”说着胡以仁便以双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谁知道一个趔趄就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苏杜若很是没同情心的大笑。 “呜呜呜。”胡以仁到底是喝醉了，居然抱着椅子腿大哭：“我的老腰啊。” “哈哈哈。”苏杜若又是嘲笑。 隔了一会儿，胡以仁安静下来，他把头埋在阴影处，语气恢复了镇定：“苏杜若，秀秀临走时有提起过我吗？” 苏杜若听到这个名字霍地停住大笑，甚是不悦的轻哼了声，良久后才道：“她说希望你无灾无痛地过完一生。” “倒是她的性格。”胡以仁闭着眼，轻声说：“哎呀，一晃这么多年，我们都老啦。” “只有你老了，我还年轻呢。” 苏杜若习惯性的反驳胡以仁，说完，他抿了口酒，思绪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时他和胡以仁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只是后来两人一起认识了秀秀，为了夺取心上人的芳心两人从好友成为情敌，后来秀秀嫁给了他，胡以仁便送上祝福离开金陵回到老家。 两人一转眼几十年未见。 如果不是秀秀临终前希望他俩能和好，他也不至于大老远跑来武陵。 不过等得知胡以仁一生未娶时，他看他不爽的情绪突然淡了。 两人又能如年轻时一般说说笑笑。 只是想要和对方抬杠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胡以仁突然说：“老苏，你都六十多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这没儿没女的，至少得找个弟子给你养老送终，别临了临了连个听遗言的人都没有。” “想当我弟子的人多的是，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苏杜若和秀秀早年有过一个儿子，也是聪明伶俐，可惜不到十岁便夭折，后来苏杜若看到同龄的孩子就会想起他那孩儿，所以多年也没有收徒的意思，这件事已然成为他的一个心结。 苏杜若道：“胡老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 “嘿，我这好心还被你当驴肝肺了。”胡以仁放开椅子，索性整个人躺在地上，脑子还清醒，但一睁眼就犯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杜若说：“谢喻舟是不错，但我有我的考虑。” 两人虽然多年没见面，但他还能不了解老友的想法吗，胡以仁是想让他收谢喻舟为徒。 谢喻舟是不错，但他的心结一日没有解开，便无法全心全意教导徒弟，苏杜若可不想耽误人家。 现在偶尔指点谢喻舟一下也不错。 胡以仁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你的事，你爱咋咋地。” 月色依稀，为黑夜蒙上一层星光，威风拂面，秋夜凉爽。 苏杜若抿着酒，忽然又一笑：“忘记说了，胡老头，今天的酒量比拼是我赢了！” “赢了就赢了！你得意什么。”胡以仁不悦：“明天我们再比，不比喝酒了，比围棋！” “比就比！怕你啊。”苏杜若毫不拒绝。 这两老头说着说着又杠上，等到戚映欢一家发现时，两人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 “以我五十六年的棋龄会输给你！？” “那真不好意思，我的棋龄有五十八年了。” “我、我！六十年！” “那我六十二年！” “呸，你个撒谎精，你今年才六十二岁，难不成你在娘胎里就开始下棋了？” “那是！我娘怀着我时就看棋谱做胎教。” “你！你！这不算数，比过才知道。” “比就比，有种你现在站起来，我们马上比！”苏杜若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 “苏爷爷，胡爷爷，天晚了明天比。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啊。”戚映欢扶起胡以仁劝慰道。 “不，我眼睛好着呢。”胡以仁睁开眼睛道：“戚丫头，快拿棋盘来，看我不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呕……” “……” 戚映欢，你可闭嘴胡爷爷，喝得都吐了，还杀什么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二章 市集 两老头喝得烂醉，在谢家客房休息了一夜。 醒来后宿醉未消，根本爬不起来床，戚映欢抱着胸看着两位老人：“胡爷爷，苏爷爷，感觉头痛吗？” 两人本想强撑一下，结果等看戚映欢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脑子里的弦马上绷紧。 双双点头：“痛！” “后半夜都吐了。”戚映欢气哼哼道：“以后还要喝那么多吗？” “不喝了。”两人马上想起了后来的事，表情讪讪。 “真的不了吗？”戚映欢又问。 “不敢了。”苏杜若和胡以仁齐齐摇头。 戚映欢这才消了气，给两人上了醒酒汤。 等戚映欢走出客房时，苏杜若和胡以仁松了口气，胡以仁说：“怪不得戚丫头都敢棒打孙神婆，这气势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 苏杜若反倒与有荣焉：“那是，要不我怎么说小丫头合我眼缘呢。” “你得意个什么劲啊。”胡以仁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苏杜若也哼唧了一下，又躺倒在床上。 这时门口传来了不少孩童的声音。 原来昨夜戚映欢讲故事的事被传播了出去，搞得一群孩子心痒难耐，都跑来了谢家。 戚映欢无奈，又被扯着说了几段西游。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几日，戚映欢很快从村里的小透明变成孩子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就连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几人也跑上来和她套近乎。 戚映欢受不了大家的热情，只得躲在谢家闭门不出。 一晃眼三天就过去，她前几日做的肥皂脱模了。 戚映欢又起了个大早，小心翼翼地把肥皂从模具当中倒出。 光滑晶莹的肥皂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泽，黄绿色的皂体散发着植物的清香。 戚映欢用刀把肥皂割成三百块同等分大小，一排排整齐的放在眼前，场面有些壮观。 她拿起其中一块对谢母道：“娘，有没有脏衣服，洗一下试试。” “哦，我记得昨天有件衣服沾了油还没洗，我现在就去拿来。” 谢母也是个行动派，一边走一边喊：“喻舟啊，我们要试肥皂了，你一起来呀。” 书房中。 谢喻舟正在誊写的手一顿，纸张差点花了，还好他及时收住的笔锋。 这是他从书肆寻来的抄书工作，这要是被涂花，那价格就要折价。他把毛笔洗净，收了书，走出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又来到院子中。 戚映欢已经用肥皂清洗过一遍手，发现洗感还不错，唯一的缺点是肥皂沾了水有些黏糊，不过问题不算大，之后她再改良一下配比就好。 谢母拿着沾了油腥的衣物，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涂上肥皂。 一阵揉搓，谢母惊喜地叫到：“欸呦，欢欢，这肥皂搓出来好多泡泡啊。” “是啊，是啊。”戚映欢附和着说：“娘你过一下水看看。” “好嘞。” 谢母把衣服浸湿在水盆里，又揉了几下。 “干净了！干净了！”谢母马上叫到。 戚映欢悬在心头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成了！ “娘，很快我们就有钱让谢喻舟回书院了。”戚映欢高兴地说道。 谢母一听，眼眶红了红：“是啊。” 她看向儿子。 谢喻舟一愣，没想到她真的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看着戚映欢的侧脸，谢喻舟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从未有过的情感充斥在心间，一时无法分辨。 不知要如何回应，他只得顾左右言它：“你准备什么时候拿去卖？” 戚映欢也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下午，先去镇上，我想先试试大家的反应，如果不错的话再拿去县城。” 谢喻舟点了点头，既然她心中已经有了方案，自己也没必要说多余的话，免得打击到小姑娘的信心。 谢母道：“欢欢，我陪你去。” “娘，不用。”戚映欢下意识想要拒绝。 谢母则道：“东西那么多你怎么拿，况且你不是还要再买原材料吗？有我在的话还能帮你多拿一些。” 听谢母这么一说，戚映欢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没拒绝。 结果下午出发时，牛车上又多了一人。 ——谢喻舟。 戚映欢诧异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谢喻舟拿出一本誊写好的诗经道：“正好要去镇上交书。” 嗯？他不是为县城书肆抄的书吗，怎么交稿却交到了镇子上？ 看着谢喻舟一本正经的撒谎，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自然。戚映欢捂嘴偷笑。 她没有拆穿他的心思，谢喻舟必定是担心谢母才跟来。 戚映欢却不知道，她也是谢喻舟担心的存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归入谢喻舟的保护圈。 三人与李叔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戚映欢对着李大海难免有些尴尬。 不知桃双三人跪了几天祠堂，有没有好好反省。有了这么深刻的教训，那三人怕是暂时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桃园镇离小稻村很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便到达。 这回戚映欢没晕车，反倒是谢母被颠簸的有些难受。 下了车，戚映欢和谢喻舟扶着谢母来到市集。 在市集租了两个时辰的摊子，戚映欢问隔壁卖油饼的人借了个板凳，让谢母坐下。 又喊谢喻舟去买几颗酸梅，免得谢母回程依旧不舒服。 谢喻舟离开后，隔壁卖烙油饼的中年妇女，热心肠地问谢母：“怎么了大妹子，哪儿不舒服啊？这是你儿子女儿？可真心疼你。” “是儿子儿媳妇。”谢母随口解释了下，又道：“多谢这位大姐了，我不打紧，就是有点头晕。歇一歇就好。” “那你可真有福了，你儿媳妇待你可真不错，这鞍前马后的。”烙油饼的妇人又问：“你们这是卖什么啊？” “可不是吗。”谢母笑了，感觉一颗心熨帖极了。身子也因放松的心情，舒服了一些，忙向妇人推荐道：“我们卖的是肥皂。比皂角洗的还干净。” “那可不便宜？”烙饼的妇女问。 “不贵，才十文一块。” 谢母和女人说话的时候，戚映欢已经把肥皂码好在摊子上，说是摊子其实也就垫着一块破布。集市的摊位，四尺见方，一米不到的宽度，倒是和现代夜晚摆摊的夜市差不离。 戚映欢那三百块黄绿色的肥皂整整齐齐的码放一起，壮观的景象，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时就听戚映欢喊道。 “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嘞！清仓大甩卖，皂角不卖二十文，只要十文咯。十文钱一块，十文钱一块，你买了不吃亏，你买了不上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三章 买卖 “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嘞！清仓大甩卖，皂角不卖二十文，只要十文咯。十文钱一块，十文钱一块，你买了不吃亏，你买了不上当！” 古代人哪听过这新奇的吆喝声。 “咳咳咳。”谢母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色古怪的问戚映欢：“欢欢，你这是喊得什么呀？” “噱头。”戚映欢义正言辞道。 “那清仓什么的，也是噱头啊？”谢母问。 “是啊娘，我们就只有三百块肥皂，全都要卖了，可不是清仓吗。”戚映欢说：“而且这市集那么多摆摊的人，想要顾客注意你，肯定得要拿出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娘你也来和我一起喊。” 谢母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小姑娘你说的真有道理。”烙油饼的妇人点头：“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成，今天回家，我也得想个一听就能记住的吆喝。” “大婶，您别急。”戚映欢说：“您卖的烙饼主要还是靠味道取胜，就算不吆喝，人家尝过觉得好吃，不就一传十十传百了吗，酒香不怕巷子深。” “对，你说的在理。”烙油饼的妇人点头，深以为是：“我在这里摆摊好几年了，都是回头课。” 谢母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讨论生意经，有些傻眼，戚映欢什么时候会做生意了？ 哦，是了，一定是为了谢家才用心研究了这些。哎呀，谢家真是祖上积德啊，讨了那么个好儿媳。 嗯，明年清明，她得给慧娘好好上一炷香，谢谢她培养的好女儿。 戚映欢可不知道谢母的脑补。又喊道：“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嘞！清仓大甩卖，皂角不卖二十文，只要十文咯。十文钱一块，十文钱一块，你买了不吃亏，你买了不上当！” 别说，这一招还管用。 偌大的市集，来往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是没有人上前，人们对新鲜的事物是抱有好奇，但是想要这些抠门的主妇掏钱可不容易。 就听有几个刚成婚的年轻姑娘小声议论道：“这皂角好便宜啊，才十文。” “但是那皂角绿油油的，和我平时用的不一样啊。” “嗯，没准不好用，洗不干净。” “那可不就花冤枉钱了。” 戚映欢一听，马上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说道：“娘，您不说路上手绢掉泥里了吗，正好我给您洗洗。” “啊？”谢母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欢欢你给我洗洗。” 原来戚映欢在路上刻意弄脏的手绢是用在这里。 谢母马上拿出准备好的水盆和手绢。 戚映欢当场表演了一段手绢洗白白。 然后谢母拿着洗干净的手绢，甩了甩，她听着自己僵硬又别扭的声音道：“欢欢，这肥皂洗的可真干净！” 戚映欢有些没眼看，谢母要是跑到剧组去试镜大概连初试都过不了。不过也无所谓，主要是肥皂能得到展示就成。 “肥皂？”围观的年轻姑娘道：“不是皂角吗？” 戚映欢立马说：“我们改良了原本的配方，比皂角洗的干净，所以改名叫肥皂了。” “原来是这样。真的只要十文吗？” “是啊，十文，童叟无欺。”戚映欢道：“这么便宜的价格，姑娘你别处买不到。” 戚映欢又对另外一个年轻姑娘道：“我家的肥皂经用，一块能用个把月呢。姐姐，你一定刚成亲，消耗品迟早要买，还能省下十文钱，您婆家一定夸您会过日子。” 戚映欢人小嘴甜，年轻姑娘被说得十分心动。 看大家意动万分，戚映欢知道，自己只差临门一脚，她眼珠子一转，马上拉过旁边卖油饼的妇人：“婶，多谢你借我们板凳。我也没别的东西，就送你一块肥皂做谢礼。” “使不得，使不得。”烙油饼的妇人忙拒绝，她那个板凳卖出去都不值十文，哪好意思收人家的肥皂。 谢母也附和：“要的，要的。” 戚映欢把烙油饼的妇人拉到摊前：“就这块，婶你洗个手试试看。” 听戚映欢这么一说，烙油饼的妇人哪里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把自己当做托儿了，不过洗个手就能白得一块肥皂，她不亏。 烙油饼的妇人把一双满是油花的手在肥皂上搓了两下，然后在水中洗去泡沫。 一双干净、清爽的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妇人颇为惊道：“哎呀，真不错！” 话音刚落，那位年轻姑娘就忍不住了：“小姑娘，给我来两块。” “我也要两块。” “我也要……” “我来三块。” 成了。 戚映欢眉飞色舞，忙喊谢母帮忙：“娘，您来收钱。” 说着便把装钱的匣子递给谢母。 “哦，好。” 人类都是喜欢跟风的生物，一旦看到别人哄抢某件东西，自己也会仍不住买上一些。 谢喻舟拿着酸梅找到戚映欢和谢母时，摊子上只剩下二十来块肥皂。 谢喻舟问：“都卖了？” 不能，他在买完酸梅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位同窗，几人寒暄了几句，并邀请他在重阳节那日去常明寺踏青。 虽然时间被耽搁了一会儿，但满打满算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这……这么就快卖完了？ 谢母正抱着小匣子数钱，眼神也没给谢喻舟一个：“还差二十多块就卖完了。” 戚映欢说：“娘别数了，这里还剩二十二块，扣除试用的肥皂，和送给隔壁大婶的那块，一共卖了二百七十六块，里面有二两七钱六十文。” “哎呀，欢欢可真聪明。” 谢母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成为戚映欢的脑残粉，钱是不数了，她很快拉过谢喻舟说：“喻舟啊，我告诉你，刚刚欢欢可厉害啦……” 谢母连半个细节都不肯放过，绘声绘色地给谢喻舟讲了卖肥皂的过程。 谢喻舟听后，反应却平淡，丝毫没有惊讶，在戚映欢选在油饼摊旁边时，他差不多已经猜到小姑娘的打算，只不过是没想到会卖得如此快。 倒是戚映欢被谢母夸得有些害臊，她的这些可不算本事，主要是靠脸皮厚。 这个时候又有客人问：“这个就是隔壁大婶说的肥皂，多少钱啊？” 戚映欢刚想回答。 谢喻舟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些，他开口道：“十文便可。” 说完来人递出钱，谢喻舟拿着匣子收好，然后把肥皂递给了客人。 等客人走后，谢喻舟看到戚映欢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无法忽略的惊诧。 他问：“我有哪里不对吗？” 戚映欢摇头。 哪里都不对啊！ 谢喻舟一个读书人，愿意陪她们一起抛头露面摆摊，她已经十分惊讶。现在居然还会主动做生意！不是说读书人向来清高吗？ 就比如名牌大学出身的学生，最终却跑去当了保安。 当然不是说当保安没出息，工作没有三六九等之分，戚映欢觉得什么岗位都值得尊重，但是那些当保安的大学生真的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吗？ 戚映欢本来就是怕他觉得尴尬，才把他支开去买酸梅。 戚映欢并不认为是自己想得太多，只是因为她遇到的人是谢喻舟。 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与旁人不同，她不能以寻常人的心思去揣度他。 写的时候忘记古代应该用阴历，直接用了阳历。 想了想还是不改了，反正是架空影响不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四章 同窗 见戚映欢半天没说出话来，谢喻舟何其聪明，垂眸思考了下，很快猜到她的心思。 思忖片刻，谢喻舟说：“你与母亲会来集市卖肥皂皆是因我而起，我又怎可怕丢了面子而躲在家中。” 他的话在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如此胸襟与见地。 读书人好脸面，对他们而言在街上摆摊便是失了体面。 谢喻舟坦荡的表现，博得了戚映欢极高的好感。 半晌的愣神后，戚映欢突然笑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下一批肥皂的重要制作任务就交给你了。” 搅合皂液可是花力气的活，既然谢喻舟想要出一份力，那么她就偷个懒，把最重要的活计交给他。 这下轮到谢太傅一愣，苦笑道：“那就多谢戚姑娘。” 闻言，戚映欢和谢母眉眼中都充满笑意。 一家人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馨。 市集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成了美妙的背景音乐，秋高气爽，冬天似乎还很遥远。 直到一个刺耳的公鸭嗓把美好的场景打破。 “咦，这不是谢童生吗？” 比谢喻舟大上两三岁的少年迎面走来。 “这位是？”谢母迟疑地问着。 对方穿着青色的长袍，身体微微虚胖。那身衣服谢喻舟也有一件同款，是书院的学子服，不用刻意去猜，也知这人是谢喻舟的同窗。 只是对方面上带着嘲弄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同窗之情。 “刘兄。”谢喻舟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幻，对着刘阳义做了个揖。 刘阳义道：“方才路上碰到了魏兄与宋兄，听说他们也邀请你，重阳节去常明寺踏青吗？” 当今太子喜佛，所以寺院庙宇也格外兴旺。 “确有此事，不过我还在考虑中。”谢喻舟淡淡道。 谢喻舟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戚映欢能感觉到他对此人的漠视，分明是没把人放在心上。 “魏兄与宋兄也真是……”刘阳义脸上带着讥笑：“谢兄因为身体不适暂时休学，明知此事，怎还邀请你去踏青？真是不该，这万一路上出了点事可如何是好。” 二人都是书院甲班的学生，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书院也不外乎如是。 谢喻舟算是甲班年纪最小的学生，家境清贫，也颇受同窗老师喜爱。 刘阳义则是桃园镇首富刘员外的儿子，自小便在宠溺下长大。来到书院后，他猛地被人冷落。强烈的落差让他对师生视线中心的谢喻舟嫉妒万分，所以他对谢喻舟的态度一向是冷嘲热讽。 再加上此次他童生试未过，刘阳义更是恼上心头。 今日猛地看到谢喻舟在街头摆摊，便打定主意想要奚落他一番。 “多谢关心，不过我儿子身体并无大碍。”谢母也听出来刘阳义来者不善，立刻维护儿子，反驳了刘阳义的话，语气里压抑着火气。 “诶呀呀。”刘阳义突然夸张的大叫：“原来这是伯母吗？失礼失礼。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贩夫走卒，莫非谢家已经穷……” 刘阳义的话突然顿了一下，改口说道：“都已经困难成这样了吗？谢兄，为何不告诉我。我也好接济你一二。” “你……”谢母表情变得十分难堪，同时又觉得自己让谢喻舟在同窗面前失了颜面，心中蓦地多出几分苦涩，眼眶马上红了。 谢喻舟拍拍谢母的手，表示自己无碍。 但他看刘阳义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本来并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但此时看他的眼神就如同是跳梁小丑。 既然自己撞上门来，就不要怪他无情。 “刘兄好意……” 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戚映欢已经走到两人中间，她在背后对谢喻舟比了一个‘让我来’的手势。 戚映欢可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负。她向来奉行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戚映欢脸上装作惊喜：“接济？那是不是不用还？那感情好，就先拿个三百两出来给我们用用。” 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根本不把三百两当做一回事。 “三百两！你好大的口气，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吹来的吗？”刘阳义气了个倒仰，脸色涨成猪肝色，他一个月月钱才十两，这小丫头居然狮子大开口：“谢兄，这也是你家人吗？你怎可放任她如此无理取闹。” “这是拙荆。”谢喻舟脸色平稳，非但没有被刘阳义羞辱到，反而对戚映欢的表现感到好笑，这小姑娘居然想为他出头。 谢太傅一辈子都是在前头遮风挡雨的人，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给庇护，人生真是非常奇妙又不可思议。 而这时戚映欢面容带上笑，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我夫君身体不好，村子里不养人，怎么着也得在县城里买一户院子，这院子就得一百两了。” “大夫还说了，夫君要是想要恢复得好，就需要吃点灵芝人参，算便宜些也需要一百两。我娘年纪大了，需要买两个丫头服侍。” “最近谢家的祠堂听说有点漏雨，我相公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祠堂修缮自然要出大头的，哎呀，这么一算，三百两也许都不够。刘相公不如再多给两百两……” “你当我是冤大头啊！”刘阳义听得都要口吐鲜血，这分明是想在他身上薅羊毛啊。五百两！给他谢喻舟，他受得起吗！ 戚映欢听了这话，马上对刘阳义翻了个白眼。市井小人的角色被她演得淋漓尽致：“什么冤大头，刘相公你连五百两都没有，还出来充什么大王八！？该不会就想给个十来两打发叫花子？” 不，他一分钱也没想掏。 “没钱你还敢在我面前叨叨叨！”戚映欢双手叉腰：“也就是娘和夫君人美心善，能忍你。你要是没有五百两，就别乱和我夫君乱攀关系！” “我需要和他攀关系？”刘阳义整张脸都扭曲了，公鸭嗓更加难听。 “我夫君文曲新君下凡，自然不是你这种人能攀扯的，说实话你连给我夫君倒脚盆子都不够格！” “你……我……”刘阳义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说这种话！” “我管你是谁！”戚映欢就把水盆里的水往刘阳义脚边一泼：“你既然没钱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妨碍到我做生意了！快走走走！” “你！泼妇！”刘阳义提着自己长袍的下摆，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谢兄啊，所谓娶妻不贤，祸及三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五章 买布 “好呀，你居然敢编排我们欢欢！”谢母横眉怒视，一幅气不可竭的样子。 谢喻舟也是摇头：“刘兄此言差矣，一隅之见，有失偏颇，还勿妄言。君子之道，谨言慎行。” 戚映欢对着刘阳义咧咧嘴：“听到了吗？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坏话！” 说完，拿起水盆，作势就要砸过去。 刘阳义当即吓得抱头乱窜，嘴里念叨着：“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羞与为伍！” 然后他一溜烟跑了。 戚映欢看着刘阳义的背影，得意的一笑：“还敢和我斗。”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 等她转过头后，便发现母子二人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些古怪和自责。 对于小姑娘对谢喻舟的维护他看在眼中，就是小姑娘的手段粗暴了些，要是遇到寻常人家可能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还好谢太傅不是拘泥行事之人。 谢喻舟道：“多谢夫人解围。” 戚映欢轻咳了一声道：“娘，我……” “我知道，我知道。”谢母摸着戚映欢的小脑袋道：“欢欢是看不得我与喻舟受委屈才如此作态。” 不管戚映欢做了什么，谢母都能为她找到借口。 嗳，没办法，谁叫她就是那个被偏爱的人呢。 随后谢母又语重心长道：“只是欢欢啊，这世道对女人苛刻，以后万万不能如此，万一传出点什么话，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喻舟在的话这种事交给他便可，莫要强出头。” “是，我知道了。”谢母说的话戚映欢还是听得进去。 谢喻舟一直表现的成熟，但在她眼里他仍旧是个小少年，生怕他吃亏，所以戚映欢才急着为他出头。 可少年人成长总需要经历风雨，戚映欢也不能护谢氏母子一辈子，以后她得改改冲动的性格。 三人卖着剩下的肥皂，有了小媳妇大姑娘大妈的宣传后，剩下的二十多块肥皂很快售罄。 戚映欢收拾着摊位上的杂物，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咦？” “怎么了？”谢母和谢喻舟问。 “娘，你们看看那是不是我二伯。”戚映欢指着街道斜对面走过去的男人问。 “戚老二？”谢母问：“在哪里？” “那里……欸？怎么不见了。”戚映欢指着街道的一头，语气忽地一转。 她明明看到戚老二和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在一起，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戚映欢道。 而谢喻舟看着戚映欢指的那个方向，眉头微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戚映欢把戚老二的事抛到脑后。 当她拿着手中两千九百八十个铜板时，心中有种自豪感。 本来对未来的迷茫也终于消失。果然，女人啊，只有手上有了小钱钱，才能有安全感。 问：女人一有了钱，会干什么？ 答案很明显，逛街。 “娘，我们去逛逛，您难得来一趟镇上。” 戚映欢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对古代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什么都想上前摸一摸，看一看。五颜六色的小糖人、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香喷喷的烙饼，无一不让她眼馋。 桃园镇，吉祥布店。 “娘，这块豆绿色的布称你肤色，要不我们买几尺给您做件棉衣，正好马上要到冬天了。”戚映欢摸着棉布说道。 掌柜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要比琅翠阁的女掌柜要和善许多。 一听她们有买布的意向，马上凑了过来：“是啊夫人，您女儿说的是，马上冬天了，做一身棉衣到新年也有个好兆头。” “这是我儿媳妇。”谢母马上纠正道。“离新年还有三个多月，早着呢。” “哎呀，恕我眼拙。”掌柜又笑眯眯道：“夫人，早点做比较划算。新年前，棉布和棉花都要涨价喽。” 戚映欢一听，马上问掌柜：“掌柜，布和棉花怎么卖啊？” “一尺粗布三十文，棉布四十文，棉花六十一斤。”掌柜拨着小算盘答道。 戚映欢闻言，心中已经盘算开来。 做棉衣的话当然要用棉布，一件衣服需要三尺布，一斤半棉花，一共是二百一十文。她需要卖四十块肥皂才能赚到这个钱。 “欢欢不用的，我的旧棉衣还可以穿，别浪费了。”谢母也算出了这一笔账，连连拒绝。又道：“不如欢欢给自己做两件，我看你连件厚实的冬衣都没有。” 谢母说的没错，戚家好多年没给她做过新衣服，连换洗的几身衣服还是大丫淘汰下来的旧款，即便是这样也是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上次去县城她穿的粗布衣，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那还是戚老三给她的嫁妆。 她冬天的破棉衣则是她娘的旧衣，穿了那么多年里面的棉花早就干黄结块，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 不过她不着急，离天气冷下来还有个把月，自己的棉衣等再卖一次肥皂再做也不迟。不说戚映欢做肥皂的本钱是谢母所给，就光看谢母平时对自己的袒护与照顾，戚映欢就乐意孝敬谢母。 “先给娘做一身，我的下次再说。”戚映欢马上拍下板来：“掌柜，就这个豆绿色的棉布拿三尺，棉花来一斤半。” “好嘞！”掌柜笑得睁不开眼：“诚惠二百一十文。” “等等，掌柜我还要和我儿媳商量一下。”谢母忙要阻止。 很快她被戚映欢拉住：“娘，您听我的。就算是我提前给娘的压岁钱。” “哈哈哈。”掌柜听了后大笑：“夫人您还是别辜负孩子的一腔心意。” 谢母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哪有小孩子给大人压岁钱，说出去可不就笑死人了吗。 谢喻舟眼含笑意：“娘，既然映欢想给您做棉衣，您就别推辞了。” 听到儿子也劝自己，谢母拗不过她们，只好应下来：“那、那好。” 说到底，女人有谁不爱新衣服。 谢母左摸摸右摸摸那块豆绿色的棉布，有些爱不释手。谢秀才去世后，她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嘴上虽然拒绝，但心中欢喜的很。 另一边戚映欢对谢喻舟道：“谢喻舟，我也不偏心，等下次肥皂卖了钱，我也给你做一身新棉衣。” 谢喻舟凝视戚映欢，笑问：“所以那是我做肥皂的工钱吗？” 戚映欢听得一呆。 好啊，之前自己开玩笑说要把做肥皂的苦力活交给他，他这不是找到机会调笑回来了吗。这读书人果然半点吃不得亏。 戚映欢挑眉，也打趣道：“是啊，我这个人可公平了，按劳分配，娘是出了本钱，得大头。我俩就一个出配方一个出力气，得小头。” 所以他是那个最没用，只能出力气的人。 谢喻舟强忍着笑，对戚映欢道：“戚姑娘公正。” “那是。”戚映欢语气欢快：“不过这次虽然没有新棉衣，但别的东西还是有的。” 要让牛产奶，就得让牛吃草，戚映欢深谙这个道理。 戚映欢问：“你知道哪里有活羊卖吗？” “你要买羊？”谢喻舟一时搞不清戚映欢的意图，她有时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不，我只想要一些羊毛。”戚映欢道：“我准备给你织件毛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六章 回程 羊，桃园镇自然是有的。 大齐朝人爱吃羊肉，主要是因为以前的猪肉骚味重，后来发现猪煽过后骚味会大大降低，猪肉才渐渐登上老百姓的餐桌。只是目前猪肉烹饪手法少，所以大家依旧觉得羊肉比猪肉好吃。 买猪肉烹食的几乎全是穷苦百姓，而在富豪眼里羊肉显然更受欢迎。当然，他们也爱吃牛，可牛在古代是重要的劳动工具，如果私自宰杀便会触犯法律，所以牛也不是经常能吃的东西。 戚映欢跟着谢母与谢喻舟进了羊市。 还没说明来意，就见到一个熟人。 “舅母。”王富贵拎着砍刀，和谢母打了个招呼。 砍刀上还带着血，谢母哆嗦了一下才回应：“富贵啊。” “舅母是打算买羊吗？” 戚映欢忙摇头道：“我们想买一些羊毛。” “羊毛？” 在大齐羊毛利用率不高，它们多数用来做笔或羊毛毡，草原人还用来做毯子。所以戚映欢买了三十斤羊毛才花去一百八十文。 她打算给谢家每人织一件毛衣，再做两床羊毛被子。 冬天除了棉衣还有什么最暖和，那肯定就是毛衣了。 她还在上学时，有一阵子女生之间非常风靡编织。虽然有些花样她已经不记得怎么织了，但是最基本的针法她还是有印象的。 武陵的冬天气候寒冷，前期多晴天，后期多雨雪。 戚映欢是个非常怕冷的人，尤其是最受不了阴冷，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她只能靠物理取暖。 戚映欢看着大包小包，非常有满足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买头牛，免得每次来回村子都需要和别人挤牛车。当然，这个愿望，目前阶段是无法实行，她的蒸馏锅都还没有着落，牛车就不用提了。 接着戚映欢又买糖花去二十文，买了三斤猪肉花去三百文，买了新鲜的莲藕花去十文，还有一两糯米十文。 最后是四十五斤油二两二十五文，谢母好说歹说，油店老板才便宜了五文钱。 这种油是从各种植物中压榨而来，里面含有菜籽油，油的颜色偏绿，所以戚映欢做出的肥皂也是绿色，不过翠绿翠绿地还挺好看。 这一圈逛完，总共用了二两又七百三十文，戚映欢手中只剩下二百五十文。 这钱真是不经花，戚映欢心中唏嘘，方才还觉得自己手头宽松了些，没想到一个多时辰过去又变成了穷光蛋。 不过看着谢母拎着肉满脸堆笑，戚映欢觉得今天也算值了。 旁边那个一幅快到升天表情的谢喻舟，她可管不着。不管哪个时代，男性对于逛街的战斗力从来都没及格过。 三人背着背篓，背篓里是油罐子，戚映欢怕别人发现他们买了大量的油，因此都一一用羊毛盖住。 即使是这样，戚映欢三人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回程的牛车上。 “诶呦，谢夫人，今天怎么买那么多东西？”妇人的语气像是吃了柠檬：“又是肉，又是布和棉花，还有那么多羊毛。谢夫人你们是发财了吗？” 谢母连连摆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没有的事，是孩子心疼我，想要给我做身新棉衣。” “戚丫头可真孝顺。”王婶道。 这位苹果脸的大婶，戚映欢还记得，她上次在去县城的路上和自己讲了不少话，似乎和谢母的关系还不错。 另一位妇人，就没那么好心：“呵，什么孝顺啊，她一个十岁的丫头哪里来的钱，还不是谢夫人出的钱，你以为戚家会给她嫁妆？” 谢母的脸登时变得难看，刚想反驳却被戚映欢拉住。 肥皂的事戚映欢还不想在村里泄露，不然肯定会招来麻烦事。现在被几个妇人说些闲话她不在怎么意，就当是耳旁风，听过也就过了。 这时谢喻舟半阖的双眼，蓦然睁开，对着妇人道：“孝子之养也，乐其心。” 妇人懵，根本没听懂谢喻舟话里的意思，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谢喻舟是在为戚映欢说话。 戚映欢倒是听懂了，这句孝子之养也，乐其心。出自《礼记》。 完整的话是——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 意思是作为孝子赡养父母，就要做到让他们心情愉快，喜乐无忧，做事不可以违背他们的意愿，顺其心意。 而谢喻舟只用了前两句，去掉尾巴代表着去掉多余的部分。暗喻：戚映欢孝敬谢母，让谢母开心，你的话太多余了。 通俗点讲就是：和你没关系的事，别来瞎逼逼。 不愧是读书人。既为戚映欢解了围，又让无知妇人颜面大失。 戚映欢偷笑，原来谢喻舟也会怼人啊。 被人维护的滋味不错，她又对谢喻舟有了新的认识。 只见那妇人的脸色难看。 王婶此时打了个哈哈，成功缓和了牛车上尴尬的气氛：“谢夫人，那买那么多羊毛是干什么用？” “是啊，是啊，那么大一股骚味。”妇人吃了个亏，也没学乖，又挥动着手扇了几下空气，一脸的嫌弃。 戚映欢道：“羊毛能保暖，我准备织毛衣用，还要做两床被子。” 关于毛衣，戚映欢没有隐藏的意思，毕竟穿在身上的衣物，早晚会被别人看到。如果可以的话，戚映欢还希望利用羊毛带领村子赚一笔钱。 一能提高谢家在小稻村的地位，二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她做肥皂赚钱的事，在村里的水花便不会那么大，毕竟毛衣的事就够她们倒腾的了。 “毛衣是羊毛做的衣服吗？”王婶问。 “对，可以穿在棉衣里面，起到保暖作用。”戚映欢说：“不过在织成毛衣之前还要对羊毛进行处理，做成毛线。” 戚映欢提高了几分音量，对王婶道：“王婶，等我织成了再教您，反正羊毛价格便宜，一件毛衣成本也才十来文，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拿去镇上卖钱。” 一听到赚钱几位妇人来了精神。 “那感情好。”王婶拍着戚映欢的手道：“我当家的怕冷，正好给他弄一件试试。” 果然，旁边的几位妇人也纷纷侧目，腆着脸问：“戚丫头，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也教教婶，回头我让大成叔给谢相公打个书架子。” 说话的妇人姓顾，大成是她的丈夫，村里的木匠。 戚映欢一听，眼珠子一转：“顾婶，那真是巧了，我还真有东西想让大成叔做，顾婶回头让大成叔算我便宜些。” “一句话。”顾婶豪气道。 “那明天我就画了样式送去婶家。” “没问题。” 光用菜油做肥皂的话皂体会非常软，需要添加别的油，文里我就不具体写了。 感谢trq4413的打赏，啾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七章 吃醋 离太阳下山还有半个小时不到。 与几位显得十分热络的妇人分开，三人各自背着背篓，提着捆成卷的羊毛，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回到家戚映欢便忙着生火做饭，今天她在市集上看到新鲜莲藕和糯米时，已经决定了晚餐内容。 莲藕炖排骨汤、糖醋里脊、凉拌黄瓜。 排骨焯水，等肉煮得差不多时放莲藕炖煮。 小黄瓜是谢家后院种植的品种，切成片用盐腌制，滤水，放糖，淋上热油即可。 里脊切成小块，裹上面粉，下锅炸至焦脆，捞出，在锅内放入料酒、 糖、香醋、盐、葱、姜、淀粉兑成芡汁，最后放入肉片翻炒。 糖醋里脊的香味扑鼻而来，很快传遍谢家。 谢母嗅了嗅鼻子，惊奇道：“欢欢你在猪肉里放了糖和醋吗？闻起来又甜又酸，这能吃吗？” “是啊，娘。您没吃过？我保证好吃。” 在戚映欢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和谢母一脸困惑的表情中，菜上了桌。 随着谢母一声开饭，三人拿起筷子。 谢母没有动作，唯有对这道糖醋里脊表示质疑，所以迟疑了半天还是没上筷子。 谢喻舟就比较大胆了，夹住那道他从未吃过的菜就送入嘴中。 下一秒戚映欢和谢母都紧紧盯着谢喻舟的表情，生怕有一丝错漏。 弄得谢喻舟一脸无奈，不知道嘴里的东西是咀嚼好还是不咀嚼好。 终于，他叹了口气，嚼了几下，里脊顺着喉咙咕嘟一下进入胃袋。 谢母和戚映欢马上问：“怎么样？好吃吗？” 看着两人一脸期待的表情，谢喻舟点了头。 戚映欢当场呼了口气，还好没翻车。大齐的醋和酱油和现代的调料还是有些不同，她有些担心味道没做好，丢了她的脸。 刚放心，戚映欢便用撒娇的语气对谢母道：“娘，我都说肯定好吃了，您还不信！” 她佯装出一幅委屈的表情。 谢母讪笑着哄道：“我信，怎么不信。” 说着谢母就夹了两块里脊往嘴里塞，还没嚼上几口，就听她道：“欢欢，你的厨艺简直都可以媲美开元酒楼的大厨了！” 一顿溜须拍马。 戚映欢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谢喻舟拆台：“娘，您似乎没吃过开元酒楼大厨做的菜。” 开元酒楼，县城最大的酒楼，农家人消费不起。 谢母被自己儿子拆台，面色不由尴尬：“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再说了，就算是开元酒楼大厨做的菜也肯定不如欢欢做的合我胃口！我就爱吃欢欢做的菜！” “娘，我会做的菜还多着呢，你就等着慢慢品尝。”戚映欢得意。 谢母笑：“那感情好。” 谢喻舟一脸的无可奈何。 通过谢母今日的表现，他觉得自己母亲实在是太宠溺戚映欢。哪怕戚映欢说想要上天，恐怕谢母都会在旁边递梯子，难怪今天那么多人都以为戚映欢是她女儿。 他认为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谢母，有些事过之不及。 “娘，您喜欢映欢，我可以理解。”谢喻舟道：“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 谢喻舟还没说完，就被谢母驳回。 “别扯你那套！”谢母摸着戚映欢的小脸道：“我们欢欢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被我惯坏。” “是啊，是啊！”戚映欢也不乐意了，她原本就是父母的老来女，从小就是娇宠着长大，也没见被惯坏啊。主要是她的三观早已成形，就算谢母再怎么娇惯她也不会改变。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破坏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 戚映欢脑子一转，便说：“我明白了，娘，谢喻舟他是吃我的醋呢！” 谢喻舟：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您待我那么好，就如同亲生女儿一样，谢喻舟这个亲儿子当然要吃醋了。”戚映欢依偎着谢母道。 谢母捂住嘴一笑：“傻瓜，你们两个我都一样疼爱，何必争风吃醋。” 谢喻舟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算了，那是他的亲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人子者，孝悌以肃。谢喻舟催眠自己。 吃完晚饭后，谢母去洗了碗，戚映欢问：“谢喻舟，我能用一下你的笔和纸吗？” 尽管对戚映欢的目的表示不解，可谢喻舟仍是没有拒绝，这要是拒绝了，她还不得向谢母去告状，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心思可多着呢。 见谢喻舟点头，戚映欢一蹦一跳地去了他的书房。 谢家的书房布置简陋，一张桌一个书柜，书柜里放着四书五经、一些杂记与谢秀才留下的手札。书桌上摆着笔架、干透了的砚台，还有抄到一半的诗经注选。 戚映欢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桌，抽出一张宣纸。 这种宣纸叫做豆腐宣，质地柔韧、滑如玉、不腐不易墨。也是时下性价比最高的一种宣纸。 磨了墨，戚映欢手执狼毫。 但还未下笔。 “啪嗒”一滴墨水掉落在了宣纸上。 原本微黄的薄纸上，马上晕开一点墨迹，甚是显眼。 戚映欢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张宣纸要三文呢！ 体验过赚钱辛苦的戚映欢，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满心的懊恼。 所以当谢喻舟来到书房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小姑娘哭唧唧地盯着一张滴了墨的宣纸，那眼神就差把纸给盯穿。眼中既带着几分委屈，又夹杂着愤怒，表情也极为丰富，双颊鼓起，龇牙咧嘴。 说起来，这小姑娘好像比之前来家里时白了一些，难道是她这些天晚上往脸上捣鼓的水和油的关系？ “怎么了？”谢喻舟慢慢走近问道。 “我在想这一点墨能不能补救下。”戚映欢郁闷。 “你想要画什么？”谢喻舟来到她的身后，把手搭在了椅背，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全部集中到那张宣纸上。 “合欢花。”戚映欢双手拿着宣纸回头道。 她不由得抬着头看向谢喻舟，只见对方此时也正俯首看着她手中的宣纸。 那呼出的气息，不偏不倚打在了戚映欢的耳侧。 戚映欢猛地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一仰，整个身体后冲，重量都聚集在椅子的一端。 顿时椅子失去了平衡，带着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谢喻舟被她的动作弄得心惊，还好他反应快，下意识就握住了戚映欢拿宣纸的手。 宣纸飘飘荡荡飞落在地上。 谢喻舟把戚映欢扯回原来的位置。 然后小姑娘就因为惯性的原因，一头扎进了谢喻舟的怀中。 还没等谢喻舟回神，就听怀里的姑娘道：“哦卖糕，我的鼻子！” “什么糕？”谢喻舟不解的问。 “没有，你听错了。”戚映欢声音闷闷地，捂着红彤彤的鼻子从谢喻舟怀中退出，忍着眼角的泪花抱怨道：“谢喻舟你也太瘦了，我鼻子撞到的都是骨头！” 谢喻舟：这让他该怎么回应。 戚映欢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我天天翻着那么多花样做菜，你居然连一点肉都没养出来！果然还是肉吃少了！” “你放心，有我在。”戚映欢摸着鼻子，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早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谢喻舟扶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自己肥头大耳的形象。 立刻吓得摇头。 想都不要想！ 本来是想把气氛写得暧昧一些的，但是一想到他们的年纪，还是算啦。 反正两人也都没开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八章 念诗 谢喻舟没搭理戚映欢的壮志雄心，直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宣纸。 “你的合欢花需要画什么尺寸？” “啊？”戚映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后知后觉道：“这样的大小，叶子和荚果也要画，然后下面写上百草堂三个字。” 戚映欢用手指在宣纸上比划了一下大小。 “百草堂？”谢喻舟用着询问的眼神看戚映欢。 戚映欢点了点头，道：“李婶卖的油饼都叫李记油饼，我们的肥皂当然也要有个招牌，我决定以后我们的招牌就叫百草堂，等以后攒够了钱，我就买个铺子挂上这个招牌。” 戚映欢说：“现在的话只能先在肥皂的模具上刻上这图案。” 不管是肥皂还是以后的护肤品化妆品，绝大部分都是从植物中提取，百草这个名字正适合。 其实戚映欢还有个小心思。 就是品牌意识，在肥皂上印上品牌的名字，也就是等于百草堂的名字会被所有用过肥皂的人所知晓，扩大知名度对一个店铺和品牌来讲开拓市场的重中之重。 张爱玲都说了，出名要乘早。 这句话同样适用。这会利于人们对她下一个产品的接受程度。 这些都话她没有和谢喻舟说。 等看到谢喻舟拿起狼毫，戚映欢马上非常有眼色的主动让座。 “你要给我改吗？”戚映欢问：“这个墨点能遮掉吗？” 谢喻舟不说话，只是沾着黑色的墨汁点头，表情认真起来。 戚映欢道：“我给你磨墨。” 说着她拿起砚台上墨锭轻轻打圈。 都说认真的男人吸引人，少年也一样。 戚映欢的目光很快被谢喻舟吸引，借着油灯她放肆地打量。 对方坐姿端正，笔尖缓缓落在宣纸上，笔直又消瘦的脊背被戚映欢收入眼底，少年是如同雪中的青松高洁清隽，面冠如玉，那严谨的表情，让人无法亵渎。他有双修长的手，指甲被修剪的十分平整，就如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干净通透。 昏黄的油灯下，戚映欢突然发现对方的睫毛很长，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阴影。 她不由细数起睫毛。 直到对方搁下笔，她才想起要看宣纸一眼。 戚映欢不由唾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不就是美少年吗，你在现代又不是没见过。 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反驳道，可现代美少年没有这种气质啊，瞧瞧，这风雅的画姿。 戚映欢内心的小人还没争斗出什么结果，便听到谢喻舟道：“好了，你看看，可合适？” “哦，好。”戚映欢略显呆滞的接过宣纸。 这一看，她不由惊呼出声：“呀！你画得真好看！” 合欢花随风飘舞，花絮轻扬，伸展开的枝叶托着大大小小的荚果煞是好看。叶子下面整齐地写着‘百草堂’三个字。墨点被荚果所覆盖，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没有想到谢喻舟的画工竟然如此生动，眼中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谢喻舟对戚映欢的夸奖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谢太傅什么好话没听过，已经产生了免疫。 这让戚映欢有些挫败，怎么小小年纪就不喜形于色，一定是她夸的太没营养。 只说好看实在承托不出她的文化水平，对谢喻舟这种读书人果然是应该搞点诗情画意的东西。 嗯，还好这花和自己的名字有联系，她搜刮肚肠终于找到了一首诗。 “谢喻舟，你的画让我想起一首诗。”戚映欢清咳了两声，双手托着宣纸，一边走一边道：“正所谓……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这是纳兰性德的诗。 只是刚念完，戚映欢觉得这诗的意思有些不对头。 果不其然，就看见谢喻舟表情奇怪地看着她问：“所以……戚姑娘在为什么事惆怅吗？又何来的相思？” 戚映欢尴尬非常，马上抓着头说：“不是，我念错了。应该念这首，合欢花样满池娇。” “刺到鸳鸯双比翼，应想像，为魂销。” “白玉函边，几度坠鸾翘。汗粉啼红容易涴，须爱惜，可怜宵。” 念完，戚映欢脸色猛地涨红。 怎么又是鸳鸯又是销魂，这诗听上去这么暧昧！ 也不敢看谢喻舟的表情。 戚映欢马上别过头去，摇着手道：“不是，我没有，你就当没听过！我困了，我要去睡了，晚安！” 说完，也不给谢喻舟反应的机会，小碎步抡得和马达一样逃出书房。 而谢喻舟则看着戚映欢离开的背影想，这两首诗她究竟是从何听来？ 但一想到后面那一首，谢太傅耳根也微微一红。 小姑娘口无遮拦，可真要了人命。 今晚戚映欢连往日的护肤工作都被抛之脑后，直接往床上一趟。 满脑子的销魂、易涴、可怜宵。 睡不着，怎么办？ 装睡！ 谢喻舟回到房间时她连呼吸声都不禁屏住，生怕两人对视后产生尴尬。 还好谢喻舟识趣，并没有戳穿小姑娘的鸵鸟心理。 这一晚戚映欢没怎么睡好。 她发誓，她以后念诗前要先过过脑子！ 吃完早饭，戚映欢拿着谢喻舟画好的图案，去了顾木匠家里。 顾婶看到戚映欢后，热情地像是要把她烤化。直到话题扯到羊毛这头，顾婶眼放精光。 戚映欢恍然，终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顾婶，我今天正好准备清理羊毛，您有空帮个忙吗？”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打算把怎么处理羊毛的方法教给她。 “那感情好。”顾婶试探着说：“那我把我姐妹几个也叫上？” “好啊，那就多谢顾婶了。” “哪里的话，还要谢谢戚丫头多教我一门手艺。” 古人向来时把手艺活看得很紧，从来就是师传徒，徒传子，可从来不把手艺白白教给别人。虽然顾婶是挺感激戚映欢，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个丫头有点傻。 再怎么样也是赚钱的法子，怎么就说教就教了。 不过自己是占便宜的人，她也不好在嘴上说出来，只想着以后得多关照关照着丫头。 戚映欢先回了谢家。 顾婶集结了五六位妇人后，就往谢家走。 其中一位和顾婶长得颇为想象的年轻妇人道：“大姐，你说的那个毛衣能赚钱吗？” “肯定能赚啊。”顾婶道：“你想啊一身棉衣怎么也要两百文，一件毛衣成本才十来文，你买哪个啊？” “那我肯定选便宜的啊。” 王婶道：“就是不知道那毛衣是不是像戚丫头说的那么保暖了。” 几人点头。 全诗是：合欢花样满池娇。用心描。数针挑。面面芙蕖，闲叶映兰苕。刺到鸳鸯双比翼，应想像，为魂销。巧盘金缕缀倡条。隐红绡。翠妖饶。白玉函边，几度坠鸾翘。汗粉啼红容易涴，须爱惜，可怜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九章 羊毛 谁说古人不精明，那肯定是那人无知。 乘着所有人还没来，戚映欢把春铃和春铃娘也叫了过来，有好事当然不能忘记自己小姐妹一家，况且两家还是亲戚。 春铃娘和谢母差不多年纪，个子有些矮，估计连一米五都不到，骨架也小，看上去柔柔弱弱。 春铃娘道：“欢欢啊，既然是赚钱的事，你为何还要拉上那么多人，这不是分薄了你的那杯羹吗？” “表姐，钱一个人哪赚的完，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大家有钱赚不好吗？”戚映欢道：“再说了，毛衣织起来颇费时间，我可坐不住。” 谢母也帮腔说道：“欢欢织的衣服只能我和喻舟穿，别人可不成。” 昨天戚映欢已经给谢母和谢喻舟说了教大家做毛线织毛衣的事，一来可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二来为谢家结个善缘。 谢母也不是自私迂腐之人，当然不会阻止。只是偶尔会在心里念几句，这丫头傻，对谁都掏心掏肺，还好是嫁来了谢家，不然肯定要被夫家奴役死。 其实戚映欢也不是谢母口中的傻子，她是摸透了家里两个人的性格才敢如此做派。 “欢欢大度，是我想差了。”春铃娘道：“怪不得舅母如此爱护欢欢，换做是我，我也想要这么个儿媳妇，不知顺哥儿以后会娶哪家的女子。” 顺哥儿是春铃的弟弟，现年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谢母笑笑道：“等顺哥儿娶媳妇还早着呢。” “是啊。”春铃的娘笑着说。 说着话，顾婶已经带着五六位妇人来到谢家，而谢喻舟为避嫌早早去了胡大夫家。 谢家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从顾婶家借了一个大木盆，几人合力接了满满一盆水，接着在水中放入一定比例纯碱化开，然后戚映欢拿着绿色的肥皂登场了。 那是昨天晚上新做出的一批肥皂，其实大部分都还没脱模，戚映欢急着用，只好做了一些保温处理，幸好有一批赶上了时间。 几位妇人都忙问：“戚丫头啊，这绿色的是什么啊？” “肥皂，也就是皂角。”戚映欢半真半假道：“我昨天在市集买到的，比皂角便宜才十文一块。” 羊毛的处理有很多方法，皂碱洗毛、轻碱洗毛、中性洗毛、酸性洗毛。 戚映欢当然不会选别的方法，当然是皂碱洗毛啊，这正是戚映欢想教大家做毛线的第三个目的，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在小稻村推广肥皂。 “十文啊？是便宜了。”但说话的妇人还是有些肉痛：“一定要用这个吗？” “其实也不是，可其他方法比较费功夫，效果也一般，而且用肥皂的话洗出来又蓬松又柔软，还带清香味。” 戚映欢神神秘秘说：“几位婶婶，我老实告诉你们，其实夫君和这个卖肥皂的人认识，如果婶婶想买肥皂可以来我这里，我这里有个优惠价，买十送一，你们买十块送一块。娘，你说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戚映欢只说自己是代销。 “啊，是啊。”谢母事先没有听戚映欢说此事，但多多少少也能知道戚映欢的打算，她道：“你们可别说给其他村的人听。” “戚丫头，此话可当真？”顾婶眼神一闪。 “那还能有假。”谢母抢答道。 见谢母如此笃定，顾婶立马拍板说：“那戚丫头，你下次给我带十块，过些天重阳节我要回娘家，正愁不知道要带什么回家，你这可解了我燃眉之急。” “大姐，你可打得好算盘。”顾婶的三妹嗔怪地看她一眼：“不成，我也得买些送娘和嫂子。” “戚丫头，也给我带十块。”还有三位也纷纷开口，余下的几人依旧在观望中。 戚映欢记录下预定的肥皂后，也没有继续推销的意思，过犹不及，慢慢来，好东西总会发光。 带着几人把羊毛漂洗干净，趁着阳光还不错，大家把湿漉漉的羊毛在院子里一一铺开晾晒。 三十斤的羊毛，费了一个上午几人才清洗完毕。 等中午顾婶几人回家吃饭时，谢母问戚映欢：“欢欢，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借着羊毛的事在村里卖肥皂。” “啊，被娘看穿了啊。”戚映欢拍马屁道：“娘可真聪明。” “得了。”谢母被夸后也是喜形于色。 春铃和她娘被留在谢家吃午饭，婆媳俩说话时没避人，所以春铃娘对谢母和戚映欢的对话听得满脑子问号：“舅母，这肥皂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侄女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这肥皂是欢欢为了贴补家用做来卖的，我们也就是赚点小钱。大侄女，这事你可不能传到外面去。”谢母难得板起脸，叮咛道。 “舅母我省得。”春铃娘心道，怪不得谢家看不上毛衣的那点儿钱，嘴里忙道：“不说别的，就论春铃和欢欢的交情，我也不能把话传出去，况且我还姓谢。” 这年头宗族观念还是非常看重，再加上春铃娘的娘家直系几乎已经没人，谢家也算她半个娘家，自然是不会作死来坑自己的靠山，谢家越好她在王家的地位就越高。 谢母满意地点头。 午饭的时候，戚映欢多做了一道桂花糯米糖藕。 莲藕去头去尾，把糯米塞入小孔，把莲藕切下的头尾盖上，锅垫上小屉，防水煮沸放入碱，煮至藕呈黑紫色时停火，刮去藕皮，藕即成淡红色，取出切成薄片，淋上糖汁。 这道江浙菜一致得到了众人的好评，尤其是春铃她娘，对着戚映欢就是一顿猛夸。虽然对方语气里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但戚映欢的确受用。 午饭时，戚映欢还通过春铃娘的话得知一件事，谢家的人大多数喜爱甜食，谢喻舟也不例外，这让戚映欢有些讶异，她这些天居然没看出来，谢喻舟倒是会藏。 看着糖藕，戚映欢觉得，谢喻舟没在家吃午饭，真是可惜了。 想着想着，就从大碗中挑出几片糖藕道：“这些给谢喻舟留着，等他回来尝尝。” 刚说完，所有人都看向戚映欢。 谢母一幅慈爱满意的表情。 春铃娘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揶揄，就好像是现代人看八卦的表情。 顺哥儿嬉皮笑脸来了句：“舅母心疼小舅舅呢！” 戚映欢脸色一红，敲了敲顺哥儿的头：“别胡说，吃你的饭！” 唯一懵懵懂懂的春铃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戚映欢，茫然极了，她想了想夹了片糖藕放在戚映欢碗里：“欢欢，吃！” 戚映欢感动道：“还是春铃对我最好。” 谢母不乐意了：“欢欢，昨天话可不是那么说的。” “娘待我也好。”戚映欢马上会意也给谢母夹了一筷子。 谢母这才喜笑颜开。 下午羊毛也晒的七七八八，戚映欢带着几个妇人把羊毛仔细梳开，然后将毛拉长拉细，同时加捻，将线拧起来，线从条开始越来越细，通过加捻越加结实。 戚映欢搓了搓毛线，虽然不及现代加工的细致，可已经能用。拿来早已做好的竹签，戚映欢给所有人上了一堂编织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章 赴约 教完几个妇人编织，戚映欢给她们每人赊了两斤毛线，并答应她们会在七天后带她们到镇上售卖。 几个妇人一听是赊，马上表示同意，抱着毛线头也不回地回家，生怕戚映欢反悔。 谢母气呼呼道：“一听不要钱，每个人眼里都放光，也不见她们谢你。” 戚映欢忙安慰谢母道：“娘，顾婶和王婶不是感谢我了吗？” “哼。”谢母这才把一口气喘匀：“还算她们识相。” 隔天，正是戚映欢和顾照熙赵夕儿约定的日子。 这次没有谢喻舟和谢母的陪同，戚映欢独自一人坐上了去武陵县的牛车。 “戚丫头，又去县里啊？” “是啊。” 几个熟人寒暄了两句。 这日进县城的检查格外严格，里里外外排查了好几遍，戚映欢几人才被放行。 武陵的街道依旧繁华如初，戚映欢还了油铺老板罐子后走在街头，听着来来往往的议论声。 “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了？” “前天县太爷抓获了一群人贩子。” “哦，这事我知道。我表姑的邻居家就丢了孩子，可怜啊，娃儿才三岁，她娘都差点哭瞎了眼，也不知道孩子找回来了没。” “孩子还有几个没找到呢，听说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目前还没审出来。” “怪不得这几天排查地那么严格？话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嘿嘿，我表叔在县衙当差。” “哦，那可是好差事，县太爷是个好官，当衙役的也水涨船高。” “谁说不是呢。”那人声音放低了些：“不过我听我表叔说，等人贩子这件事报上去，朝廷或许会升赵大人的官。” “那是好事啊。” “是好事，但是赵大人走后，我们武县就不知道由哪位大人来接管。” 两人沉默了，其中一人道：“这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戚映欢听完后，暗暗放在心上，慢慢走进清风客栈。 还没找小二问顾照熙住的是哪间，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走上前来问：“是戚映欢戚姑娘吗？” “正是。”戚映欢点头。 那小厮说：“我家大少爷听说您与赵小姐也有约，已经带着小少爷去万宝茶楼了。” 虽然戚映欢已经猜到了小厮口中的大少爷，但她依旧问了句：“请问，你家大少爷可是顾照熙顾公子？” 小厮摸着脑袋一脸懵逼：“诶呀，我刚刚没说吗？瞧我这榆木脑袋，居然连这都忘记说，该打。是的戚姑娘，我家大少爷姓顾。” 谢过了这个有些马大哈的小厮，戚映欢又来到万宝茶楼。 她记性不错，第二次来已经熟门熟路。 老掌柜居然还认得她，一见她便喊来小厮，让人把她领到了楼上。 大概是为了避嫌，房间的门没有关。 戚映欢还没进去，就感受到房间里有些异常的气氛。 赵夕儿穿了套粉桃色的衣裳，正低着头，玩着衣角，模样心不在焉的。顾照熙正不断抿着茶，透过茶盖他小心翼翼地偷看赵夕儿。 这…… 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另一边，小云与一个男娃娃玩着大眼瞪着小眼的游戏。 男娃娃穿着一身湖蓝色绸缎衣，唇红齿白，眉眼清明，正是当天被人贩抱在手中的小男孩。 戚映欢的到来很快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四岁的小男孩一看见戚映欢，如同小火箭一样扑了上来：“映欢姐姐！” 吓得戚映欢急忙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 “旭儿，不可无礼。”顾照熙站起，一脸的严兄的模样。 顾照旭瘪嘴告状：“赵姐姐，你看，兄长他凶我！” 赵夕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清顾照旭那委屈巴巴的小脸时，心底登时一片柔软：“顾公子，令弟尚且年幼，便饶他这一回。” “是啊，是啊。”小云也插嘴道：“小公子那么可爱，顾公子怎么忍心骂他。” “我没有骂他啊。”顾照熙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连连在两个女人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顾照熙勉强控制着语气，温柔道：“旭儿，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顾照旭人小，却是个鬼精灵，差点没被自己哥哥的装模作样逗死，忍着笑钻到戚映欢怀里，他眨了眨眼睛问：“姐姐就是那天救我的映欢姐姐吗？” 戚映欢被他这副小模样逗乐：“救你的还有苏爷爷，不过我的确是你映欢姐姐。” 顾照旭点了点头，眉宇间得意：“我就知道，救我的一定是个漂亮姐姐。赵姐姐说映欢姐姐与我有几分相似，既然和我像，那映欢姐姐一定是个大美人！” 戚映欢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这么自恋，拐着弯夸自己好看，顿时哭笑不得。 顾照旭道：“映欢姐姐，等我长大了来娶你，我俩生的娃娃肯定还要好看！” “噗！”顾照熙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赵夕儿和小云也是笑得花枝乱颤。 戚映欢对着顾照旭弹了个脑崩儿：“那旭儿可就要失望了，姐姐我已经嫁人了。” 赵夕儿和顾照熙有一瞬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听说农家成婚早，却没想那么早。 “什么？！”顾照旭的表情丧了下来，一脸的生无可恋。 嘴里还嘟囔着：“可恶，那人肯定是贪图映欢姐姐的美色！啊，我为什么不早生几年！” “我从小定了娃娃亲，早几年也没你的事。” 戚映欢拍拍顾照旭的小脸，然后把他放到地上。 对三人点点头道：“顾公子、夕儿姐姐、小云，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赵夕儿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今日也未带面纱，她带着微笑道：“欢欢妹妹，托你的福，我的脸已大好。” 顾照熙对戚映欢打过招呼后，把几张纸放在了桌上：“戚姑娘托我调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戚映欢几步走到顾照熙面前，拿起那叠纸。 还没来得及看，耳边传来顾照熙的声音：“戚姑娘，小稻村在近六年内并没有人来当莲花蝙蝠长命锁。” 说完，顾照熙仔细观察着戚映欢，并没有发现她表情中有丝毫失望的色彩。 他这时才又道：“这些资料是附近当铺这几年收到长命锁的图样，我差人都画了下来，戚姑娘看看，这些有没有用？” 戚映欢只是一愣：“顾公子费心了。” 心道：这位顾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细心的人，没想到却是粗中有细。 还没等戚映欢夸完，便听顾公子道：“不用谢我，还是多谢赵姑娘，如果不是赵姑娘提醒，我也想不到。” 他顺势看向赵夕儿 赵夕儿被看得脸一红：“欢欢妹妹帮了我大忙，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不过是举手之劳。” “怎么能说是举手之劳呢！”顾照熙的语气变得义正言辞：“赵姑娘明明也为此事出了不少力！” “顾公子严重。”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一言右一语。 戚映欢猛地恍然大悟，她就说嘛，之前气氛怎么会那么古怪，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什么猫腻！ 她带着八卦的眼神看向小云，小云用手在自己身前比了个叉。 别问我，我只是个丫鬟！ 昨天吹电风扇感冒了，大家引以为戒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一章 茶楼 最后还是顾照旭人小鬼大，摊手来了一句：“兄长和赵姐姐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话音刚落，室内猛地安静下来，一时仿佛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吸声。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戚映欢未来时的模样。 赵夕儿又开始拽着衣角。 顾照熙喝着那杯早就只剩茶梗的茶。 只有两人脸上挥之不去的红晕，暴露了主人们的心思。 看了这幅场景，戚映欢终于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中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尴尬，戚映欢实在有些受不了。 一个是自己的朋友，一个是给与自己帮助的人，她总不能一直看他们尴尬。 戚映欢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小男孩。 “旭儿，你下面有先生在讲书，你要去听吗？” 一听这话，小家伙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在讲什么？” “好像是当今天子打天下的故事。”戚映欢回忆着楼下的只言片语，答道。 “我要听，我要听！”顾照旭眼神一亮，再也坐不住，光喝茶看哥哥犯傻实在是无趣的很。 “那我带小少爷下去听故事。”小云极为有眼色地站起来，她家小姐和顾公子与戚姑娘一定有事要谈，领旭儿下楼听书的事当然是由她来做。 小男孩拍拍衣摆，抬着下巴，把手伸在空中，派头十足：“走。” 等顾照旭离开房间后，赵夕儿和顾照熙表情明显缓和下来，悠悠松了口气。戚映欢心道，这两人正值青春少年，害羞本是天性，等再过个几年这样的场景怕是再也看不见。 赵夕儿拉着戚映欢坐下，为她斟了杯热茶。 顾照熙也腆着脸，让赵夕儿添了水。 尽管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戚映欢依旧觉得自己吃了一堆狗粮。 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戚映欢这才有功夫把顾照熙让人画下的长命锁看完。 可惜，里面没有一个是戚老三所说的莲花蝙蝠图案。 赵夕儿心细，立刻看出了戚映欢眼神中的失望：“看来是没有找到欢欢妹妹想要的东西，要不我托父亲查一下隔壁县的……” 赵夕儿的话还没说完，戚映欢已经明白她接下来的意思，忙摆手道：“夕儿姐姐不必如此，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此事就到此为止。” 戚家人连来县里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隔壁县，既然东西没有当掉，那十有八丨九还在戚家人手中。没必要让赵夕儿和顾照熙再白费功夫。 见戚映欢拒绝，赵夕儿也没多言。她不是愚蠢之人，听说那长命锁是戚映欢母亲的遗物，东西没有交到戚映欢手中，可想而知是对方家中起了什么龌龊。 既然是戚映欢的家事，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顾照熙微微皱眉的表情十分明显，可能是为没有帮上戚映欢感到失望。 为了缓和气氛，戚映欢故作遗憾道：“夕儿姐姐的脸已经大好，看来是不需要我做的纯露了？” “纯露？那是什么东西？”戚映欢的话果真吸引了赵夕儿的注意。 戚映欢把背篓里的马齿苋纯露拿了出来：“这是我从马齿苋里提取的纯露，可起到止痒抗敏感消炎补水作用，最适合夕儿姐姐目前使用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姐姐用用不就知道了。”戚映欢表现的十分自信：“早晚洁面后拍打在肌肤上即可。” 赵夕儿打开盖子闻了闻，的确是马齿觅的味道，这个叫做纯露的东西清澈如水，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夕儿姐姐皮肤薄易红，属于敏感性肌肤，可不能多用太过刺激的东西，要以温和为主。如果想尝试新的东西，姐姐可以现在耳后做一下敏感度测试。”戚映欢看着赵夕儿的脸说道。 戚映欢的说话赵夕儿听从来没听过，感觉十分非常好奇。 “呀？还有这么一回事吗？欢欢，你再给我讲讲。”赵夕儿拉着戚映欢的手，忙不迭问道。 “那就再讲讲……”戚映欢看着赵夕儿崇拜又好奇的眼神，恍若回到了当初当美妆UP主的时候，顿时生起几分自豪感。 “皮肤基本分成干性皮肤、中性皮肤、油性皮肤、混合性皮肤、敏感性皮肤这几种，要判断自己的皮肤需要……” 讲起自己的专业，戚映欢免不得有些滔滔不绝，一时忘了分寸。 直到赵夕儿感叹道：“欢欢好厉害，居然懂那么多！我娘都没教过我这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戚映欢心脏顿时停顿了一下，心中大喊要糟，人家堂堂一个县令妇人都不懂，她一个农家女怎么会知道这些。 戚映欢只好推脱道：“这些都是我娘教我的，听说我娘家祖上也是做水粉生意，后来因为战乱才关了。” 好，便宜娘亲，又辛苦你了，明年清明我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 “戚姑娘祖上是做水粉生意？”顾照熙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懂那么多。”戚映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丝毫没有不自然的模样。 “这样啊……”顾照熙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映欢因为说着假话，心中多少有些慌乱，所以并没有看到顾照熙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小二添了一次水，楼下说书人的声音慢慢传来，偶尔还能听到旭儿那兴奋的喝好声。 两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如何保养皮肤的事。 顾照熙被迫听了不少，因为插不上话，他很快有些坐不住。 就在戚映欢和赵夕儿一个话题结束后，他向赵夕儿道了声恭喜。 “今早出门时，我便听到喜鹊之声，看来要恭喜夕儿姑娘了。” 赵夕儿问：“何喜之有？” “听说伯父破获了拐卖孩童的大案，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朝廷什么时候给伯父升迁。” “原来是这事。”赵夕儿先是笑了一笑，然后换上忧愁的表情：“可惜主犯狡猾，被他逃走了。听说还有几个孩子被他单独安排在另一处，现在还没发现发现任何踪迹，父亲正为此事发愁呢。” “就没有一点线索吗？”戚映欢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二章 旭儿 “被关押的几个犯人交代了一些。听说被他们老大关在另一处的孩子都是‘高等货色’。”说道最后几个字，赵夕儿眉头紧蹙，眼神愤怒。 平复了一下心绪，赵夕儿又道：“那些孩子大多数是有‘大人物’预定，那些钱往往由他们老大独吞，为防止泄密，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到底关在哪里。” 至于犯人们口中的‘大人物’，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线索只在他们老大身上，赵夕儿心中叹息，但愿这事不要牵扯出什么危险人物。 戚映欢听出了赵夕儿的担忧，可对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人贩头目：“听上去那头目是个贪财的，这样一来他有很大可能不会单独逃走，毕竟那些孩子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丢了他也不好和上家交代。” 戚映欢思索着道：“如果他带着孩子，应当无法逃走，定是躲藏在哪里伺机而动。” “父亲目前已经加紧排查，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赵夕儿幽幽说道，眼中也是惆怅。 顾照熙皱眉道：“听师爷说，这伙贼人是从外地而来。人生地不熟应是不易躲藏。” “人生地不熟？不易躲藏？”戚映欢很快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可实际已经排查了好几天，却仍旧没搜到不是吗？” 这话非常矛盾，人贩带着几个孩子再怎么躲藏都需要吃喝拉撒，查得那么紧居然还没被找到，那么肯定是躲在隐蔽不易搜查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那人贩是外地人，又如何找到隐蔽的藏身之所？ 戚映欢问：“赵姐姐认为是何原因？” 赵夕儿和顾照熙听后微微一思索，皆是露出恍然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道：“他有本地人接应！” 戚映欢也是这个猜测。 赵夕儿道：“回去我便让父亲审一审他们最近接触的人，多谢欢欢妹妹提点。” 戚映欢点头，他们不过是太过焦急才会陷入盲区，等冷静下来也会有所察觉，而她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更清晰一些。 现在只期盼那些孩子能尽快被找到。 说完这件事几人的情绪不免低落不少。 很快房门外传来的雀跃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小云带着顾照旭回来了。 两人走到门口，顾照旭活泼的童音响起：“皇上当真威风，大破江州、一统江南，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为皇上征战沙场！” 当今皇帝姓周，是草莽出身，征战多年才打下江山，大齐不过才建立十七年，赫赫战功，历历在目。 小云为顾照旭倒了一杯茶。 顾照旭一饮而尽后，被顾照熙抱到椅子上。 顾照熙：“得了，前几天你还夸苏御史犯颜直谏德才兼备，以后也要考科举当官，怎么一会儿又变卦了？” 顾照旭不服气地从椅子上蹦跶下来，道：“兄长小看我！我既要做大将军又要考科举。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大家看着顾照旭手舞足蹈。 顾照熙为他的童言童语发笑，赵夕儿和戚映欢也是捂嘴偷笑。 室内气氛转而愉悦起来。 见众人都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顾照旭气哼哼地说：“你们等着，十年后我就能证明给你们看，以报今日嘲笑之辱！” 也不知道是不是话本看多了，他似乎为自己套上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男主模板。 害得戚映欢差点没绷住。 “好好好，是我们不对。”顾照熙连连讨饶，但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潦草的敷衍成功让顾照旭的羞恼更上一层楼：“我回去就让爷爷给我找文武先生！要比兄长还要厉害的那种！” 在小男孩眼里顾照熙已经算是厉害的人物，他要赶上哥哥当然要更厉害的老师。 他没想这话间却是接夸了顾照熙，于是所有人不禁莞尔。 顾照熙好笑道：“原来我在旭儿眼里已经那么厉害！” 顾照旭大为窘迫，红扑扑的小脸蒙上一层水雾，一幅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顾照旭别过头去：“我决定以后的三天都不要和兄长讲话了。” 顾照熙脸上的笑僵硬下来，遭了，这下太过火，真把孩子惹急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戚映欢以前哄惯了自己侄子，根本不觉得是回事。 上前摸了摸顾照旭的小脑袋，戚映欢柔声道：“姐姐相信旭儿，旭儿以后肯定是文武双全，出将入相的大才子。” 顾照旭被这么一捧，表情缓和了些。 戚映欢又说：“而且旭儿还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也只有潘安卫玠之流才能与之相比了。” 对于臭美的小孩子，自然要夸在点上。 赵夕儿和顾照熙听得瞠目结舌，这也夸得太过，会不会起反效果？ 小云心道，戚姑娘真是说谎都不带眨眼的。潘安卫玠？就这小屁孩！？ 顾照旭虽是听得十分害羞，倒也接受了，捧着小脸道：“也没有映欢姐姐说得那么好啦！” 众人：“……” 这小家伙居然没反驳。 见过赵夕儿和顾照旭的第二天，戚映欢又与谢母去镇上卖了一批肥皂，加上村里妇人预定的五十块，一共得了四两五钱。 这笔钱她又分两次买了一百斤油。 而戚映欢代销肥皂买十送一的事情，也很快在村子里渐渐传开。 不少人闻风而动。 要让农户人家一次性掏出一百文，那的确是十分肉痛，但很快妇人们想出一个办法，拼单，三五家一起买十块不就好了吗，多的那块切开再分。 妇人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戚映欢也回笼了一批资金。 村里卖掉了两百块肥皂。 趁着夜，谢家又开始制作下一批。 搅合皂液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让戚映欢几人连连叫苦。 谢家三人小的小，弱的弱，根本就不是能做力气活的人。 赚了钱戚映欢是开心，但每过几天就要间接性手抖上一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全家得了小儿麻痹呢。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戚映欢成功体会到了小作坊的不易，并思考起雇佣生产线的想法，可是她一没钱二没势，根本搞不动。 唯一的办法就是拉人入伙。 昨天吃完感冒药，发现一件事。感冒药过期半个月了！懵逼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三章 再遇 顾照熙就不用考虑，人家过几天要回金陵，哪有时间和她做肥皂生意。 赵夕儿倒是最佳人选，有钱有势，但人家正为父亲手中的案子烦恼，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肥皂的事。 要不再等等？ 戚映欢的想法还未成型，隔天谢喻舟递给她了一张纸。 这一看，戚映欢愣住。 谢喻舟居然给了她一张设计图，一张简易版搅拌机的设计图。 纵然还是需要人力维持，可按照谢喻舟的设想，有了搅拌机，所消耗的体力至少会减少一半以上。 这可真是及时雨！ 不过问题来了！她一个现代人！居然没想到！该不会谢喻舟才是穿来的？ 戚映欢疑神疑鬼观察了谢喻舟半天，也没看出任何苗头来。 人家直接丢了本《天工开物》给她。 戚映欢马上羞红脸，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她来到古代后太过顺风顺水，不知不觉有些飘飘然，殊不知古人的智慧也博大精深，太惭愧了。 戚映欢没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她看谢喻舟的眼神潜移默化开始改变，至少已经不是印象中那个病弱少年。 戚映欢的小日子平稳了下来，每天就在谢家给春铃谢母以及上门的孩童讲讲故事，然后和春铃上后山采采野菜，又或者给谢母谢喻舟织毛衣，偶尔应付下上门讨教编织的妇人。 就在第一件毛衣快要完成的前两天，村里发生了一件稀奇事，戚老二回村了。 那时戚映欢正带着春铃去河边洗衣服。 谢家附近有一口井，凿了大概有几十年，不过妇人们依旧喜欢河边去洗衣服。戚映欢经常在早晨看到三三两两的妇人抱着洗衣盆聚在一起。 戚映欢和春铃去河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大多数人吃过饭正躺在家中小憩。 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刚到河边，戚映欢好巧不巧遇上了戚家一行。 大丫二丫还有戚月柔也正抱着一堆脏衣准备去河边清洗。 几日未见，戚映欢看着他们的脸，觉得有些陌生。 小河大约是三四米的宽度，河水静静流淌，水草细长，顺流俯伏，朝日的余晖洒在水面，映出斑驳的倒影。 当看到戚映欢和春铃时，戚月柔的眼神收敛了不少，不像上一次那么露骨。 只是戚月柔嘴上不饶人，：“三妞啊，不是大家都说你婆婆疼你吗，怎么也舍得让你来河边洗衣服，莫非都是别人瞎传的吗？” 疼爱归疼爱，但也没有让谢母给她洗衣服的道理，真要这么做，戚映欢怕是要被村里人的吐沫淹死。 戚映欢早对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镇定的看她一眼。 “戚月柔，上次教训还没够是不是？非要和桃双她们一起跪祠堂才开心？” 哪壶不提开哪壶。戚月柔表情一滞，差点破功，她昨天被解禁的桃双姐妹教训了一顿，还不都是因为戚映欢的错，说来那双胞胎姐妹也是蠢，连个孤儿寡母都搞不定。 戚月柔咬牙。 “三妞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拉着大丫道：“大丫二丫姐姐，你看三妞，嫁了人后居然涨脾气了，见了姐姐也不打招呼。” 大丫看了戚月柔一眼，并不说话，顺手还拉住了二丫。 她本来就是个怯懦的性格，根本不想惹麻烦。况且三妞最近在村子里出了不小的风头，她自然不会傻傻地撞上去，这个堂妹早已不是戚家那个小可怜。 戚月柔见没挑拨成功有点生气，语气带着嫉妒：“三妞不光是脾气涨了，连小脸也白了不少，到底是大米养人。” 戚映欢每天坚持护肤，都快大半个月，成果已经很明显，皮肤白上一个度，摸起来也细腻不少，再加上最近吃的好，脸色红润健康，这么一比，戚家几个女孩都成了她陪衬下的绿叶。 大丫的眼神有些羡慕，而二丫的关注点在大米上面，目光灼灼地望向戚映欢：“三妞，谢家真的天天吃大米吗？” 戚映欢看着二丫冒绿光的眼睛，回避道：“也不是天天。” 听了这话后，二丫脸色一阵扭曲：“那就是每隔几天都能吃上吗？” 戚映欢看她又嫉又恨的表情，忙拉着春铃离开一段距离。 “二丫姐姐，我还要洗衣服呢，下次再聊。” 二丫眼睛依旧看着戚映欢，嘴里张张合合地不知道在念什么，正当她还想过去缠着戚映欢时，她被大丫一把拉下：“二丫，不洗完这些衣服的话，今晚奶是不会给我们吃饭的。” 不愧是自己的亲姐姐，一下摸中二丫的脉门。 不给吃饭，怎么成！二丫果然蹲下开始洗衣服。 戚映欢松了口气，心道，大丫还算会看眼色。 唯一不满的就是戚月柔，本来还想看好戏，没想到这两个都是没用的家伙。但她也不敢自己正面刚戚映欢，这与她自身的定位不符。 不用搭理姓戚月柔，戚映欢的心情便好上了几分，渐渐和春铃聊开。 “春铃，这是顺哥儿的衣服吗？怎么那么脏！” 春铃打湿衣服，表情微微嫌弃：“弟弟淘气！弄脏！” 戚映欢安慰：“没事，用肥皂洗洗就干净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头大丫突然开口问：“三妞，听说你最近在卖肥皂吗？” 肥皂也不是什么秘密，消息估计早就传到戚家耳中。 “是啊。”戚映欢对这个堂姐的印象还可以，至少在戚家，她是唯一不会欺负原主的人，冲着这点，戚映欢也不会拂她面子装作没听见。 大丫皱着眉道：“奶，她……” 可惜犹豫了片刻，大丫仍旧没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反倒是戚月柔没什么顾忌：“三妞卖肥皂，怎么不送几块给奶，奶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念叨你呢，一天至少要七八回。” 她捂了捂嘴笑。 看她这副作态，戚映欢猜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也是替人卖货，还没赚到钱，不好拿主家的东西送人。”戚映欢敷衍着戚月柔。 没成想，二丫撇了撇嘴：“白眼狼，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这话是二丫听戚老太说的，被逼着听了几天，二丫条件反射说出了这席话，说完二丫还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 一方面二丫嫌戚家对她不好，一方面她又觉得戚映欢有了好处，就应该想着她们并交给戚家。很明显的双标思想。 大丫听得一脸尴尬：“二丫别胡说。” 戚月柔把偷笑换做慌张：“二丫怎么就把奶话给说出来了？” 春铃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听到二丫的这番话，又听戚月柔来了这么一句。 她当即拿着肥皂往盆子里一扔：“你们坏！不许欺负欢欢。” 说着，春铃把盆里的肥皂水往三人身上泼去。 她的动作很快，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 “啊呀。”大丫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大概是肥皂水进了眼睛，被辣的。 戚映欢立刻扔下手头的东西，快步上前查看：“快用干净的水洗一下。” 二丫一看姐姐被欺负，猛地推开走来的戚映欢：“不要你假好心！” 戚映欢没有防备的心理，立刻被推入河中。 “噗通——” 凉凉的河水浸透了她半身衣服，她一屁股坐在水中，头发湿漉漉地，脸上淌着水，看上去十分狼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四章 嫉妒 场面猛地安静下来，大丫和二丫都愣在原地。 春铃急急忙忙淌着水，想要来扶戚映欢。 只是戚映欢摇了摇头，把她挥退。 说不恼火，那是不可能。戚映欢被推搡的时候有一瞬间怒从心起，但冰凉的河水让她的头脑马上冷静下来。 一个深呼吸后，她极为镇定地擦去脸上的水痕，悠悠站了起来，走到大丫身边。 “大丫姐姐。”戚映欢语气平静有条理，看不出又丝毫异常：“眼睛里进了肥皂水要用清水冲洗，时间长了会影响视力。” 事有轻重缓急她还是能分清。 “我知道了。三妞对不起，二丫不是故意的。”大丫一脸歉疚，扯了扯二丫的衣摆，她小声说：“二丫，你也给三妞道歉。” 二丫眼眶中泛起红血丝，并不明白一母同胞的姐姐为什么不护着自己。 她大恼：“我明明是帮你，你还教训我！？” 她啪叽一下，打掉大丫的手。 大丫看着手上的红印，有些发怔。 二丫指着戚映欢，声音尖锐：“凭什么我们都是姓戚的，她就能每天吃上大米！凭什么都是姓戚的，我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凭什么！你是我姐姐还要帮她说话！” 原本两人都处在差不多的地位，或许戚映欢还是垫底的那个，当这个平衡被打破，二丫怎么可能不妒恨，加上最亲的人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二丫一时情绪失控。 说完，二丫把手里洗到一半的衣服一扔，扭头跑了。 “二丫！”大丫迟疑地看了戚映欢一眼，还是喊着追过去。 戚月柔已经把手里的衣服洗得差不多，看着被留在河边的一堆衣服，表情颇为幸灾乐祸：“诶呀这可怎么办呢，这下大丫和二丫都要被奶罚没饭吃了。” 戚映欢淡淡扫她一眼。 如果二丫是根炮仗，那戚月柔就是导火索。先就由对方得意几天，等她忙完了毛衣的事再好好和她算账。 对春铃招了招手，看着对方同样湿漉漉的鞋子，戚映欢说：“春铃，我们回去换衣服。” “嗯。” 戚月柔见她无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心中憋闷。 既然已经没有外人在场，戚月柔也没了顾忌，气得扔了盆子：“戚映欢你傲什么傲！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别以为嫁给谢喻舟就能高枕无忧！你这个位置还不是明珠让给你的！？” “要不是冲喜，你以为你当得了相公娘子？你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配得上人家吗？等你被休回戚家，我看你怎么哭！” 曹明珠把婚事让给她？这话从何说来？ “什么意思？”戚映欢不由自主停下想要离开的脚步。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真是可怜。”戚月柔突然笑了：“如果没有这次大病，谢小相公原本打算和你退亲迎娶明珠呢，人家是里长的掌上明珠，当得是天造地设，才子佳人。不是你这个没娘养的村姑能比！” 春铃生气地挥动着小拳头：“你胡说！” 戚月柔吓得退后了几步，论武力值她谁也赢不了。 她不想在两人面前示弱，强撑着道：“我胡说什么，不信你就去问。不和你们说了，我还要去晒衣服。” 见戚映欢微微蹙眉，戚月柔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她马上抱着盆子离开，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戚映欢这时也想起第一次去县城时，自称曹里长表妹说的那番话。 曹谢两家本有议亲的打算。 这难道是真的？ 可是谢母对她的疼爱也不掺假。 难道是谢喻舟的意思？ 她也没看到过谢喻舟和曹明珠有任何接触。 不对，冲喜这件事好像是里长夫人提出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戚映欢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 理智告诉她这是假的，但情感上依旧徘徊不定。 她闷头走向谢家。 春铃三两步跟上戚映欢：“欢欢，我给你惹麻烦了。” 春铃说的是大丫的事。 “不是春铃的错，不过下次不能用肥皂水泼别人，知道吗？”戚映欢提起精神给了小丫头一个笑脸。 春铃点了点头。 戚映欢一身落汤鸡的打扮，很快在回谢家的路上引起了妇人们的注意。 “戚丫头这是怎么了？掉进河里了吗？” “不小心滑了一跤。”戚映欢也不想说是和戚家人起了争执。 春铃嘴快：“才不是，戚二丫推欢欢掉河里！” “还有这事？那丫头性子野，得让戚老二好好管管！这不刚刚戚老二回村了吗，似乎这回赚了不少钱，别提有多得意了。” “她也是不小心。”戚映欢遮掩道，没在意戚老二的事。 倒也不是她圣母心态，主要这件事的起因是春铃拿肥皂水泼了大丫眼睛，说出去她们也不占理，没必要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 戚映欢和春铃回到谢家时，谢喻舟去了村塾不在家中。 谢母一看两人的形象，一阵嘘寒问暖。 谢母又是给她烧热水擦身，又是煮姜汤。 戚映欢想要阻止：“娘，不用，换身衣裳就好。” “要的要的。”谢母语重心长：“你年纪小可不能受寒，再过几年你就懂了。” “娘……”戚映欢有心想问曹谢两家的事。 “怎么了？” 不过看着谢母来来回回的身影，戚映欢到嘴边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戚月柔说的那件事万一是假，那问出来不就伤了谢母的心吗。要是万一是真的，那她又如何自处？ 两面不讨好，还不如不问。 戚映欢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娘疼我。” “小傻瓜。”谢母笑骂着。 正在这时，谢家门口有人喊道。 “有人在家吗？”男人粗粝的声音响起：“三妞，我是你二伯。” 声音的尾调稍稍有些飘，的确是印象中二伯的声音。 戚老二怎么来了？戚映欢诧异，这人不是去镇里打短工了吗？她猛地又想起路上有人提及戚老二回村的事。 “三妞啊，听说今天二丫不小心把你推到了河里，我带她道歉来了。” “爹，我不道歉！”戚二丫倔强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戚映欢与谢母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愕。 戚老二的为人，村里谁人不知，就是个懒货二赖子，他不占别人便宜已经是谢天谢地，居然会来登门道歉。 这是吹的哪门子的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五章 道歉 纳闷归纳闷，戚映欢还是把门打开。 戚老二依旧是印象中尖嘴猴腮的脸庞，三白眼，八字眉。与往日不同，今天他身上穿了件棉布做的鼠灰色短衫，衣服崭新，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头上居然还插了一枝花。 在古代头上插花，并不是女子独有的权利。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曾提到过：洛阳的风俗，大抵好花，初春时节，城中百姓无论贵贱，皆插花。就表明了这一点。 但是，小稻村里都是农民，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插花臭美。 再加上戚老二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戚映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戚老二手中还提着一叠油纸包，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戚二丫站在戚老二身边，眼里带着怒意，满脸的不情愿。 “二伯这是打镇上回来了吗？”戚映欢问道。 只听戚老二说：“三妞好眼力，二伯我这不是刚从镇上打短工刚回嘛，一听大丫说你和二丫的事，屁股都还没落座，就急急忙忙带着二丫来给你赔罪。” 戚老二站直了身体，动作十分刻意地拍了拍那身鼠灰色的短衫，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戚映欢三人。 “二伯严重了，都是小打小闹，不碍事。” 戚映欢说完，戚老二没吭声。 他轻咳一下，又拍了拍那身新衣服：“我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这意思不要太明显。 谢母有些无语，只好问：“这身衣服是？” 戚二丫插嘴，语气得意极了，只差拿眼白看人：“是县城里的裁缝做的，爹爹花了老大的钱呢！” “呵呵，是吗。” 戚映欢扯着嘴角，心底暗道，这哪里是来赔罪，分明是扯着赔罪的话题，上门炫耀来了。 戚二丫的话成功拍到了戚老二的马屁，戚老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二丫，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件新衣服吗，回头爹也给你和大丫大伟做一件。” 大伟是大丫和二丫的哥哥。 他戚老二向来喜欢吹牛，做出的承诺也不怎么可信，但哪怕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二丫还是信了。 “我和姐姐也有？”戚二丫眼神锃亮，戚老二对她和大丫基本是有无可无的态度，没想到这次居然会那么大方，她雀跃道：“爹，我不要新衣服，我只要吃的，我想吃肉！” “成，也带你吃肉！”戚老二意气风发的瞥戚映欢和谢母，渐渐提高音量：“我在镇上得了掌柜的赏识，以后你想要什么爹都买给你，我有钱。” 说着戚老二拿出一串铜板，大概有一贯多。 金钱的诱惑，让戚二丫看得眼睛发直，她连十文都没拿到过手，更别说一千文。戚二丫咽了咽口水，这个平时并不亲近的爹，此时犹如戏文里的神明一样，无比的高大伟岸。 “爹，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天天吃大白米了？”她说着话，眼神却挑衅地看向戚映欢，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有的我也有。 以己度人，俨然一副小孩子的攀比心态，戚映欢没做出任何反应。 “那是当然！”戚老二也得意的挑眉。 戚映欢又不是吃货，也不像二丫那样没见过场面。 她根本没有露出戚二丫理想中的反应，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恭喜二丫姐姐了。” “哼。” 对着戚映欢冷哼了一声，戚二丫似乎是为戚映欢的无动于衷感到不悦。 戚老二则装模作样道：“二丫，怎么可以这样对三妞！之前把人推进河里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又不是我的错。”戚二丫身形僵硬，委屈道：“谁让她们用肥皂水泼姐姐！” 明明是她占理为什么所有人都帮戚映欢，戚二丫握住自己的拳头。 戚映欢可没时间去搭理对方的心情，只问：“大丫姐姐眼睛没事了吗？” “哦，清洗过后已经没什么问题。”戚老二装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多谢三妞关心。不过二丫也做错了事，我代她像你赔罪。” “二伯，不用。”戚映欢忙摇头。 心中却大喊古怪，印象中戚老二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无声献殷勤非奸即盗，此次带着戚二丫来道歉，一定怀揣着什么目的。 戚映欢不露痕迹地打量戚老二，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查询到一些蛛丝马迹。 “要的，要的。”戚老二说：“这是我在镇上买的点心，就当赔罪礼。” 说着戚老二把牛皮纸递给了谢母。 “爹……”戚二丫想也没想便要阻止。 “闭嘴。”戚老二凶狠地瞪了戚二丫一样。 被吼了一声，戚二丫很快回忆起以前被戚老二暴打的日子，梗着脖子不敢再多话，只是眼神里透露着火光。 戚老二按着戚二丫道：“二丫，道歉。” 碍于父亲的余威，戚二丫底下了那颗倔强的头颅：“三妞，对不起。” “没关系。”虽然能看见对方眼里的不情愿，但这个时候戚映欢也不好拆太好，只能摇了摇手说自己不在意。 戚老二又问：“喻舟不在家吗？” “他去村塾了。”谢母道。 “见不到侄女婿，还真有点可惜。”戚老二又不经意问：“前几天三妞是去桃园镇了吗，我好像在街上看到过你。” 话音刚落，戚映欢的心咯噔了一下，猛地想到一件事，她第一次去镇上卖肥皂时看到过戚老二，莫不是戚老二发现背后做肥皂的就是谢家！？所以假借赔罪的名义来侦查一二？ 戚映欢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那可真巧，前几天刚和娘她们去镇上买了些东西，不过就是些羊毛、棉花、棉布……”没有否认，最近谢家来往于城镇的事只要留心打听便能知道，她没必要故意隐瞒。 “冬天也快到了，提早做点准备。” 说着话戚映欢一脸平静，仿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想被戚老二看出一丝端疑。 紧接着戚映欢巧妙地扯开话题：“原来二伯是在桃园镇打短工？是哪家铺子？我回头也好去光顾下生意。” 这话让戚老二的眼神一滞。 “那……那倒不必，店里卖的东西侄女用不上。”似乎没想到戚映欢会问这个问题，戚老二的表情顿时变得不自然。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微微向右上方飘去，他道：“就不要破费了。” 对方的反应自然逃不过戚映欢的窥探的双眼。 她心中冉起一丝疑问。 戚映欢以前曾经读过微表情心理学，听说人类在撒谎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向右上方飘去。戚老二似乎是不想和戚映欢说打短工的事，是否是在隐藏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六章 试探 事实证明戚映欢的猜测是对的。 没等戚映欢继续试探，戚老二便说：“既然二丫的事已经解决，我就带她回家了，三妞，有空回家里玩啊。” 打完招呼，戚老二拉着戚二丫离开，背影看上去有些匆忙，戚映欢猜他是为了躲避刚刚的话题。 谢母是个粗神经，丝毫没察觉二人话中的不对劲。 戚老二走后，谢母吐槽道：“我还当你二伯改了性子，结果却是上门来卖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其实谢母本来想说狗改不了吃屎，但顾虑着对方怎么也是戚映欢的二伯，所以才改了口。 “娘，镇上打短工一个月是多少钱？”戚映欢问谢母。 “短工都是按日结算，我听人说苦力一天收入是五十文左右。” 一天五十文，一月就是一千五百文。 那么问题来了，戚老二手上那串铜钱就有一千多文，再加吃喝用度与新衣服的钱，怕是早就超出原本的范畴。 戚老二去打工的时日，满打满算也不过半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 况且他还有心想要隐瞒一些事，戚老二却是有些蹊跷。 戚映欢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王婶便带着针线上门。 前几日与大家聚在一起洗羊毛聊天的时候，戚映欢从几位婶婶口中得知，原来王婶年轻时候和人学过裁缝，做衣服在村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戚映欢正愁要怎么给谢母制作新棉衣，她磨了几天也不知如何下手。 这下总算好了，给谢母做新棉衣的事就委托给了王婶。 今天，她是上门来给谢母量尺寸。 王婶一边给谢母比着肩宽一边八卦道：“今天也算遇到了稀奇事，戚老二居然赚了不少钱还换了新衣，现在正带着女儿在村里到处炫耀呢。” “王婶也看见了吗？”戚映欢问。 她一时搞不清戚老二的意图，也不知他是本性使然，还是故意如此。 “能不看到吗？没事谁往头上插花啊。”王婶撇撇嘴笑骂道：“他也不害臊。” 谢母笑。 王婶道：“不说他了，欢欢啊，你给我的毛线快要织好了，你别说，那羊毛还真软和！” 戚映欢笑着称是。 一个下午又不知不觉过去，吃完晚饭，黑夜来临。 夜色静寂，星辰燎燎。 戚映欢洗完脸，一丝不苟地往脸上拍着水，感觉皮肤吃足了水份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自制面霜，扣了一小块抹在脸上。 这抠门的模样，让戚映欢不禁自嘲。 之所以这么抠门，主要是因为工具不全东西太难做，为了这瓶面霜她花了好大的功夫。 有了薄荷精油和芦荟油，又利用皂化反应得到了天然甘油。最难到手的是乳化剂，生树灰煮沸过滤，再将磨成细粉的松香粉分慢慢加入，大火，边倒边搅，至两者完全融合，就是天然的润滑剂。 最后把精油甘油按一定的配比调和，大齐第一瓶植物面霜就此诞生。 戚映欢一共就做了两瓶，还有一瓶被她送给了谢母。 戚映欢一边涂着脸，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谢喻舟：“谢喻舟，你原本对自己的人生有计划吗？” 对于曹谢两家之事，她最终还是决定探探谢喻舟的口风。 “什么计划？”谢喻舟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 他的睡姿一向十分安分，也不有大幅度的动作，哪怕过去一夜，第二日醒来，床单的褶皱也不会多增加一道。 戚映欢的睡姿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如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当官？什么时候要孩子？又想要几个孩子？”说道成亲的时候，戚映欢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谢喻舟。 这人心细，弄得不好就会被他看出自己试探的意图。 “……” 谢喻舟的沉默，让卧房内安静下来。 戚映欢只听见自己衣物之间摩擦的声音，秋风吹动着纸窗。 等的时间越长，戚映欢就越觉得谢喻舟发现了什么。 就当她想说，当我没问时。 谢喻舟缓缓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奇怪，眉头微敛，眼眉中还有一丝丝…… 害羞？ 什么鬼？戚映欢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她听谢喻舟道：“戚姑娘是想问我要个孩子吗？” 那询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噗—— 戚映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要屁个孩子！她自己都是孩子！明明是想问他成亲的事！和她成亲他到底有没有意见？他原本想娶的是不是曹明珠？ 很好！她明白了。 谢喻舟就是个大猪蹄子。 “没有、不是，你别胡说！”戚映欢三连否认。 谢喻舟见她激烈否认，还涨红了一张脸，也察觉自己闹了个乌龙。 谢太傅发现自己虽然久经官场，但他依旧读不懂小女孩的心思，心中罕见地升起几分懊恼与窘迫，只是他端得住，谁也察觉不到。 回忆着戚映欢的问题，谢喻舟沉思道：“我并未想过你说的那些问题。” 上一辈子一生没有成亲生子不是一样过来了吗。 他早已习惯孤身一人，戚映欢才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那你现在想一想啊。”戚映欢拖着鞋子，踏踏踏三两步来到床边。看着谢喻舟的眼睛，戚映欢壮胆问：“比如你理想中的妻子和家庭是什么样子？” 随着小姑娘的移动，飘过一阵微风。薄荷淡雅的清香钻入鼻子，这是他熟悉的味道，但是里面夹杂着小姑娘的体香，使得那味道又变得极为与众不同。 她太过急切的反应，让谢喻舟看出了一丝端疑。 “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吗？”谢喻舟沉着脸问，声音比平时暗哑了一些，眼神里多了几分危险。 “没有。”戚映欢心中咯噔一下，马上否认。 开玩笑，这要是被揭穿了，那得多尴尬呀。 谢喻舟见她不肯说，思忖了片刻道：“你做你自己便可，不需要因为我的想法做出改变。” 不，你完全误会了！我不是想做你理想中的妻子啊。 戚映欢心中差点急的大哭，两人的问答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找不到交织的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问：“那你以前有喜欢的姑娘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七章 意外 “那你以前有喜欢的姑娘吗？” “你是从何听来？” 谢喻舟又皱了眉头，眼中依稀闪过微光，语气听去乎没有任何不同，可平静的湖面下，暗藏波涛。 虽然没有证据，但戚映欢能感觉到，谢喻舟这是生气了，十分的生气。 可他就是不说出来，也不表现出来。 戚映欢对他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她支支吾吾：“没有，我就是问问。” 隔了半晌，谢喻舟才再度开口。 他眼底倒影着戚映欢的身影，语气变得郑重：“我四岁开始便由父亲教导，寅时起，卯时习文，午时用餐，未时练字，戌时入睡，寒暑不辍。父亲过世后搬去书院，更是夜以继日，十年如一日。” 谢太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可能是因为小姑娘的不信任？ 他已经渐渐接受她作为妻子的身份，为何她却还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来问他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难道有人对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她有意试探？ 谢喻舟紧蹙着眉头，问得十分认真：“除你之外从未与别的姑娘接触，又何谈喜欢二字？” 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句‘除你之外’让戚映欢心跳加速，心间的小鹿砰砰砰装个不停。 只见谢喻舟看着她，眼里倒影着自己的面庞，烛火在他眼中闪动。 棕褐色的瞳仁在黑夜里显得十分温柔。 戚映欢还能感觉到他周身汹涌的气势，明明只是个小少年，但这一刻他似乎更像是个成年的男人，具有着强烈的攻击性。 要是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恐怕就不是生气的范畴，加上自己不争气的心跳，戚映认怂道：“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些。” 谢喻舟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无奈，惹人生气的也是她，秒变脸的也是她。 他到底该如何应对？谢太傅第一次觉得，女人的确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替她掖了掖被子，谢喻舟道：“你我已经成亲，我自然不会有二心。” 对于其他女孩子来讲，这或许是颗定心丸。 但听在戚映欢耳中就如夜空中的一道闷雷，猛地把她劈醒，什么害羞与心跳，一时都回归原位，悄然不存。 谢喻舟对她好，原来只是因为他的责任心。 并不是戚映欢在他心中是特殊的存在。 戚映欢觉得心脏空落落地，憋闷感经久不散。戚映欢转过身躯，告诉自己，不要多想，相敬如宾是她们最好的相处模式。 黑夜总是转瞬即逝，犹如潮起又潮落。 有人平静如常就像没发生昨天的事一样，有人心情舒畅似乎什么烦恼也没有。 唯有戚映欢无精打采。 吃早饭时，谢喻舟对她看了好几眼，心底满是疑惑，难道是他昨天说的还不够明白？ 最终碍于谢母在场，谢喻舟欲言又止，直到他看着戚映欢与春铃出门。 前几天戚映欢就和春铃约好去后山采蘑菇，自然不好爽约。 她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背上背篓同春铃一同上了山。 还有三天便是重阳节，山上的茱萸被采得七七八八，徒留一地的艾子。 等采完蘑菇，春铃神神秘秘地从背篓里拿出两个红薯。 “欢欢，我们烤着吃！” “从家里拿来的吗？”戚映欢问。 春铃点着小脑袋：“烤的好吃，吃东西开心！欢欢开心！” 戚映欢看着春铃的小脸，读懂了她的意思。 春铃或许有某一部分的缺陷，但她却是个极为敏感的姑娘，对于戚映欢的心神不宁，她看在心里。 正变着法逗自己开心呢。 戚映欢大受感动，心情明快了不少。 “谢谢春铃。” 看着两个比成人拳头还大的红薯，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校园门口偶尔会有卖烤红薯的车经过。 铁桶烘烤出来的红薯又香又糯，那滋味毕生难忘。 但妈妈总说，那个桶是工业用品，多吃了对身体不好。 后来有一次，她买了红薯，正巧遇上妈妈来接她，心急火燎地把红薯全部塞到嘴里，差点没被噎死，也吓得妈妈魂飞魄散。 现在想想好笑极了。 回忆结束，戚映欢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她扒了扒脚下松软的土，当即蹲了下来：“那就在这里烤。” “烤烤烤！”春铃拍着手，眼底露出兴奋的光，顺势从背篓中拿出打火石递给戚映欢。 戚映欢莞尔一笑：“春铃想的可真周到，不过这红薯不会是偷偷拿来的？” 没想到戚映欢随口一句，却让春铃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看戚映欢，低着脑袋道：“不、不是。” 春铃这副模样，戚映欢还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吗。她摸摸春铃的头：“下次要和表姐说一声哦。” 春铃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秋天的后山，枯叶遍地可见，不一会儿戚映欢和春铃就捡了一大堆枯叶子。 点上火，黑色的烟雾渺渺升起，火光打在两人脸上。 等烤的差不多时，春铃拿着树枝把红薯挑出来，表皮已经焦黑，内里散发着红薯的香味，剥开后红澄澄的果肉进入视野。 春铃咽了咽口水。 戚映欢脸上带着微笑。 灭了火，两人倚在树下，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吃着烤红薯。 春铃吐着舌头喊：“烫……” “没人和你抢，慢点吃。” 这味道果然回味无穷。 吃完红薯，戚映欢又确认了一遍火种是否全部熄灭。 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说：“走，待会可能要下雨，我们早些回家。” “嗯，回家，收柿饼。”春铃还惦记着晒在谢家院子里的柿饼，差不多半个月也该吃了。 只是刚迈出两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枯叶碎裂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惊。 “怎么才来？你想饿死我吗？”陌生男生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男人道：“害，村里人多，我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才来晚了吗。” 这道声音，戚映欢十分耳熟，不正是昨天才登门道歉的戚老二吗。 后山无人之地。 戚映欢下意识拉着春铃躲藏在一个山坡断层下。 她悄悄看去。 只见戚老二把自己那身招摇的鼠灰色短衫换成了平时穿的短褐。 另一个男人戚映欢没见过，比戚老二高了半个头，皮肤黝黑，约莫有一米八的个头，在古代也算是鹤立鸡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八章 逃跑 身材高大的男人，虽让戚映欢有几分面熟，但有一点戚映欢可以断定，对方不是小稻村的村民。 两人此时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戚映欢和春铃躲在坡下，成功遮挡了两人的视线。 戚映欢对春铃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见春铃会意，忙捂住嘴巴对她点了点头。 隔了十来米的距离。 戚老二微微弓着腰姿态略显谄媚，他把手上拿着的竹篮递给了男人。 男人马上掀开竹篮上兜着的一层布，拿起一个杂面馒头便啃了起来。 戚老二的声音很快传来：“幸好我身上还有点有钱，不然我娘还舍不得把这几个馒头给我呢。冯老大，你得再给我点钱，我怕接下来的伙食费不够用。” “我前前后后一共给了你十两，你还不够？”三五下把一个馒头啃完。 被叫做冯老大的男人的声音粗嘎，眼睛马上瞪的如铜铃，加上他黝黑的两旁，好似夜叉要吃人一样。 看着冯老大膀大腰宽的身材，戚老二缩了下脖子，讪笑：“我这不是买了些东西贿赂家里人了吗？要是不买点东西堵他们的嘴，他们哪儿肯把食物白白交给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拿着我的钱去逛窑子。”冯老大上手便是给了戚老二一个巴掌：“妈了个巴子，拿了老子的辛苦钱还敢乱嚯嚯，不要命了，是不是！” 戚老二被这一个巴掌掀翻在地，眼底闪过一丝怨恨，但考虑到两人体格上的差距，他很快又换上那副怂蛋的嘴脸。 他抱着冯老大的大腿。 “我错了，我错了！冯老大，我再也不敢了。” 冯老大见戚老二没出息求饶的模样，满脸嘲笑。把戚老二踹开后，冯老大吐了戚老二一口唾沫道：“下次弄点荤的来，老子素了好几天，嘴巴都淡出个鸟了！” “我省得，我省得。”戚老二又堆上谄媚的笑容。 冯老大见此冷笑了一声，这才慢悠悠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拿好，好好替我做事，我亏不了你。不过你要是敢去通风报信……” 冯老大扬起一个阴狠的表情，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戚老二觉得自己脖子一凉，吞咽了下口水：“冯老大，我跟着您混还敢有二心吗。” 说完，他的视线转移到银子山银子大约有五两左右。 戚老二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烦恼，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乖乖，他可真是发了。 戚老二慢慢站起来，观察着冯老大的脸色，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银子。他不由自主咬了口，等看到上面的牙印后更是喜笑颜开，一双眼睛眯成了缝。 冯老大唾骂道：“没出息，不就是五两吗！” 戚老二嘿嘿一笑，把银子揣在兜里：“冯老大放心，我晚上就给你搞只鸡过来。” “有眼力。”冯老大重重拍了几下戚老二的肩膀，又拿起一个馒头道：“你回去小心点，别被人看到。” “那是，我还有大好日子要过，也不想被官府抓走啊。” 戚老二说完与冯老大分道扬镳。 最后那句‘被官府抓走’直接让戚映欢皱了眉，那个冯老大莫非是官府通缉的人物不成。 她远远看着那张国字脸，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一样。 耳边传来男人轻如扇翼的声音：“剩下两个就给那群小鬼。” 男人看着篮子里仅剩下的两个馒头道。 小鬼？ 电光火石之间，戚映欢骤然回忆起了一张面孔。 那个拐卖旭儿的男人，可不就与冯老大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再结合赵夕儿在茶楼里的一席话，结果似乎已经触手可得。 难道…… 戚映欢心一沉。人贩子向来都是些泯灭人性，凶残冷酷的人，万一被发现她和春铃一定凶多吉少。 戚映欢脊背冒着冷汗。 这个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咕——’春铃的肚子突兀地叫了一声，大概是刚才那个红薯的关系。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那道肚子的叫声极为明显。 冯老大即将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先戚映欢和春铃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 在山坡的断层下，冯老大没办法在第一瞬间察觉到两人的身影。 春铃吓得脸色发白，一脸惶恐地看向戚映欢。 “谁在那里？我已经看到你了！”冯老大诈道。 那语气阴森冷漠，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快给我出来！” 戚映欢一身的冷汗，这个时候她也没空责怪身旁的小丫头，只好慌慌张张地把她藏入一个灌木从中。 她语速飞快：“春铃，你能一个人下山，对吗？回去后告诉你小表舅，有偷孩子的坏人在这里。” 冯老大踩着枯叶，‘嘎吱嘎吱’地声响在渐渐靠近。 春铃抓住戚映欢的手：“欢欢呢？” 勉强给以一个安慰的笑容，戚映欢道：“我会没事的。” 说完，她的眼神坚定起来，猛地提了口气，往下山的方向跑去。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很快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之间。 冯老大眼神一凝，很快捕捉到了戚映欢的逃跑的身影。 他冷笑一声：“原来是个黄毛小丫头！” 手中的竹篮被他往天上一抛，连个馒头落到地上，三步并两步就往戚映欢逃跑的方向追去。 “呼呼呼——” 戚映欢觉得她这辈子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早已超过了自己的生理极限。 一场生死时速上演。 戚映欢是快，但冯老大的速度比她更快，不一会儿两人之间就只差十米的距离。 成年男人与女孩子的体力与速度有着先天上的差距。 她即将面临的未来可想而知。 其实戚映欢没想过能逃脱冯老大的追捕，只想带他远离春铃的藏身之地，只有距离越远，春铃才能安全。 大约又跑了两分钟。 戚映欢的头发被冯老大一把擭住，刹那之间，她被掀翻在地。 饶是戚映欢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头皮也依旧被对方扯得疼痛难忍。 戚映欢龇牙咧嘴。 冯大佬喘着粗气，皮笑肉不笑：“小娘皮，跑得还挺快！是听到我和戚老二的对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十九章 被抓 戚映欢哆嗦着双唇，对冯老大装作十分畏惧道：“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以为你这话，能让我相信？”冯老大已经把一口气喘匀，扯着戚映欢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 冯老大丨逼近戚映欢，阴着脸问：“说！谁让你跟踪戚老二的？不老实交代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空旷的后山，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戚映欢孤苦无援。 看着对方穷凶极恶的面孔，戚映欢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人贩子没有人性可言，戚映欢只怕对方手上见过血，一言不合就要把自己灭口。 “没有，我没有跟踪二伯。”戚映欢额角躺着冷汗，她忙把倒在地上的背篓拿到身前，想要证明自己：“我只是上山来采野菜，没有跟踪二伯。” “原来戚老二是你二伯。” 冯老大也觉得这事是个意外，如果真有人发现戚老二不对劲，那么跟踪他的就不应该是个小女孩了。 脑子里的想法得到确认后，冯大佬又拎着戚映欢的头发把她甩了出去。 她的后腰撞上一旁的罗汉松，绿色的松针簌簌落了下来。 戚映欢闷哼一声，把惨叫声咽进了肚子。 她的头发早就散了，凌乱的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粗布衣也被树枝划开好几道口子，泥土遮盖了衣物本身的颜色。 冯老大破口大骂：“戚老二他么个废物，连自个儿侄女都看不住！” 他又蹲到戚映欢面前，扬起一个阴沉的笑脸：“小丫头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运道不好，不管有没有听到刚刚的话，你今天都回不去了，就交代在这里。” 这一瞬间，戚映欢心脏骤停。 就连后腰处的疼痛也无法顾忌。 她当然知道那句交代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戚映欢的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分析着自己生还的可能。 但是冯老大的速度更快，他霍地伸出双手，箍住戚映欢的脖子。 “呜——”戚映欢只来得及闷哼一声。 冯老大看着戚映欢惊恐的表情，双手一点一点地收紧，眼白渐渐泛起血丝，名为兴奋的情绪浮现在他脸上。 戚映欢心惊，死命拍打着那双坚硬如铁的双手，脸色涨红。她张嘴想说话，但是因为空气的缺失使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缺氧。 脑子开始发晕。 视野也逐渐缩小。 视线模糊不清。 就在戚映欢挣扎不过，意识开始越来越混沌时，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的脸孔，父母、哥哥、谢母、春铃，以及谢喻舟…… 不！她还不能死。 她猛地爆发出绝地求生的信念，一脚踹向冯老大的下体。 这是她最后仅剩的力气。 可她的攻势在冯老大眼里可不够看。 冯老大双腿一夹，丝毫不乱，让戚映欢踢了个空。 攻击虽然没有成功，但冯老大钳住她脖子的双手终于松开了。 戚映欢适时后仰，摔倒在地上。 “咳咳咳……”大声咳嗽并喘息着。 她从来不知道能正常呼吸是如此让人幸福的事。 “小丫头，花招还挺多。”冯老大说着又把戚映欢拽了起来。 戚映欢这回也不想再装懦弱，愤愤地瞪向冯老大，瞳孔中饱含着极致的怒气与不屈。 冯老大拽着戚映欢的手，顿了一下。 突然大笑：“哈哈哈，这眼神不错，就像是山里的小狼崽，我喜欢。” 然后又：“咦？”了一声。 他另一只手拨开贴在戚映欢脸上的发丝。 苍白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同时映入在冯老大眼里。 冯老大啧啧道：“刚刚没发现，小丫头居然长得还不错。这细皮嫩丨肉的，眉是眉眼是眼，是个好苗子。” “戚老二居然有这么水灵的侄女，也真是奇了。也不知道他家那两个女儿长得怎么样？听说纪校尉就好这一口，不知……” 冯老大摸着下巴，笑得有些猥琐。 眼底的杀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事自己的小盘算。 这都被戚映欢一一看在自己的眼里。 或许是觉得戚映欢无法从他手中逃脱，所以也没有在她面前避讳那些话。 戚映欢心道：这个纪校尉很有可能就是冯老大背后的‘大人物’，可是这些事并不是她一个农家女能知道的。 所以她只是问：“纪校尉就是你的买主吗？” 听了这话，陷入幻想中的冯老大表情突变，眼神一冷：“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戚映欢知道冯老大已经打消了杀自己的意图，索性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知道了。” “你敢诈我！？”冯老大横眉怒斥。 “也不算，武陵县现在满城都在都在通缉你，我只要不是傻子，稍微猜一下就能猜到。” 戚映欢说的也不是假话，如果不是被通缉，冯老大此刻也不会躲到偏僻的村庄后山。 冯老大冷哼一声，挥舞起右手就想给戚映欢一个巴掌。 戚映欢下意识闭上了眼。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冯老大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她慢慢睁开眼，看向停留在空中的手掌。 只听冯老大愤愤道：“算你走运，你这张小脸我还有用，这回就饶了你！快跟我走……” 说罢，他扣住戚映欢双手往山上走去。 戚映欢被他拽得踉踉跄跄。 一时她的神色莫明，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她唯一的生路居然是靠自己的脸。 冯老大很可能是想把她送或者卖给那位叫做纪校尉的人。 人家靠脸吃饭，她靠脸活命吗？ 她最近的脸张开了一些，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戚映欢有些庆幸，幸好这张脸被她养得不错，如果是当初那个肤色蜡黄的黄毛丫头恐怕早就被冯老大掐死。 她强忍着后腰上的伤痛，与喉咙中火辣的疼痛感。 没多久，冯老大扯着戚映欢来到追逐赛的起点。 戚映欢的心又提了起来。 趁着冯老大把地上的篮子馒头捡起，她来回打量了几眼周遭的环境，等确定春铃已经不再附近时，她暗自松了口气。 “臭丫头！安分点，再敢逃试试！” 看到戚映欢刚收回的视线，冯老大警告道，他以为戚映欢是在寻找出逃的时机。 戚映欢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但面上不显，只是底底应了句：“我知道了。” 冯老大冷哼一声，又监视着她往山上走去。 大概走了约二十来分钟，途中经过一条小溪，和一片桂花林。 冯老大在一块山石面前，停了下来。 经过细心查看，确认没有第三个人时，他把一块大约有半个人高的石头搬开。 一米大小，仅能容下一个人出入的洞口映入眼帘。 “呜呜呜——”微不可闻的哭声应时传来。 “快进去！”冯老大推搡了戚映欢一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章 山洞 戚映欢弯着腰钻入洞中，冯大佬紧跟在后面。 大约走了两三米的路，洞中豁然开朗。头顶的石头一下拔高到半三四米高，戚映欢终于可以直起腰。大自然的杰作鬼斧神工，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 但是由于没有光线照射，洞窟中昏暗难辨。 “呜呜呜——”的哭声更加清晰起来。 三三两两的孩童瑟缩坐在一起，一个个垂头抹着泪。 冯大佬怒骂道：“臭小鬼，成天哭哭哭！哭丧呢！一晚上没吃东西还有力气哭！看来你们是不饿！那馒头你们就别吃了！” 说着他把一盏油灯点亮。 戚映欢终于看清了那些孩子的模样，一个个都是俊秀可人的长相，十分讨人喜欢。 三女两男，大的顶多七八岁，小的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只是那一张张漂亮的小脸上都看不到一丝阳光，全数面如死灰。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滴水未进，他们的精神也不太好。 听到冯老大声音的那一瞬，几个孩子被吓得一哆嗦，就连哭泣声都停顿了下来。空气冷冽，其中一个女孩捂住嘴，可哭嗝却没法立刻停下。 很快，女孩被冯老大抽了一巴掌。 “啪——” 吓得所有孩子抱头，露出惊恐的表情。 戚映欢不由跑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扶起：“你没事？” 小女孩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鲜血溢出，也没吭一声，浑身发着抖。 冯老大道：“臭丫头少多管闲事。” 戚映欢只当没有听见。 冯老大见她没反应，气急地想要上前扯她，只是半途中停了手。他还指望着戚映欢的脸讨赏呢，弄花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按捺着满腔火气，哼道：“成，那你就和她们一起饿肚子。” 然后他走出洞口，又把石头给堵了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所有孩子均是松了口气。 坏人走了。 戚映欢搂着怀中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衣服的面料也是最高级的细棉，小手白嫩，指甲被修剪得光滑圆润，只是现在那十个手指甲中满是泥土污垢。 一看就知道是个富足人家的闺女，平时也被养得很精心。 看着小女孩发抖的身体，戚映欢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没事了，没事了。” 隔了十来分钟，那小女孩的情绪才缓了过来。 年纪最大的男孩，犹犹豫豫地上前问：“姐姐也是被拐来的吗？” “嗯。”戚映欢也不好说是因为自己听到戚老二和冯老大的对话才被抓来，只好顺着男孩的话点头。 戚映欢问：“你们被关在这里几天了？” “昨天刚被带过来。” 昨天也就是戚老二回来的那一天，怪不得戚老二要那么大张旗鼓地在村子里炫耀卖弄，想来是为了吸引多数人的注意力，免去冯老大被发现的可能。 恐怕那日在桃园镇时，两人已经勾搭上。 既然如此，戚老二不会不知道冯老大干的是什么勾当。但他为了钱依旧出卖了自己的良知，戚映欢的心情沉重。 也不知道戚家其余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小男孩靠着戚映欢，汲取着她的体温：“姐姐，你说我们会被卖到哪里去？” 戚映欢怜爱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不会被卖掉。赵大人已经在搜查我们的下落了。” “赵大人是谁？” 可能是戚映欢的话戳中了孩童们的期望，另外几个也抱着膝盖切切的望她。 “武陵县的县令。” “县太爷？我知道，我有在戏文里听过。” “这地方那么偏，我们能被找到吗？”男孩又问。 “会的。” 戚映欢刚答完，就听到怀里女孩的肚子“咕——”得叫了一声。 小女孩苍白的脸红了又红，有些不好意思。 但下一秒又一道“咕——”从另外几个孩子的肚子里传出。 几个孩子捂着肚子，面面相窥，把肚子捂得更紧。 这些孩子个个都打扮的不差，应该都是出生于富户，从小都没挨过饿。即便是被拐过后，也因为是‘高等货色’没挨过饿，所以此时的饥饿感让他们有几分羞耻。 戚映欢叹了口气，余光扫到那个没被冯老大拿出去的竹篮。 她把竹篮上的布掀开，看见两个有点脏的粗面馒头被叠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把上面沾着灰的表皮撕开，然后把两个馒头分成六分，分别递给五个孩子。 有两个孩子大概是被饿狠了，直接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 戚映欢嘱咐着：“慢点吃，别噎着。” 和戚映欢搭话的男孩和被她搂在怀里的女孩一口一口的啃着馒头，动作比较斯文。 另外一个靠着墙头的女孩却是没有动，她说：“我才不吃脏馒头。” 说着，她便别过头去。 另一个吃完的男孩眼睛一亮，马上抢过她手中的馒头，往嘴里塞：“你不吃就给我吃！” 女孩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愣了。眼泪马上在眼眶里打转，怕是不用一秒就会哭出来。 戚映欢忙把剩下的那一份递给小女孩：“别哭了，姐姐的给你吃。” 女孩眼泪止住，但是却不领情：“我才不要吃。” 抢馒头的那个小男孩忍不住说：“姐姐，她不吃就给我，我还没吃饱。” 女孩马上瞪大了眼，抢过戚映欢手上的最后一块馒头：“不行，你已经多吃了一块，不能再抢了！” 说完，她狠了狠心把馒头往嘴里塞。 戚映欢给她拍了拍后背，生怕她噎到。 小女孩信誓旦旦地说：“姐姐，我叫季心语，等我被救出去后我还你一百个馒头。” 戚映欢看着小女孩有些骄傲的小眼神，心中好笑。 嘴上还是应和道：“那好，我等着你的回礼。” 这个叫做季心语的女孩可能是个话痨，当她和戚映欢搭上话时，话匣子便被打开。 “姐姐，那个爱哭鬼叫窦蓝蓝，一开始和你说话的哥哥叫周阳廉，这个大吃货叫……” 季心语一一介绍到，等介绍完，她抱着腿，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 “姐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季心语道：“姐姐，我想家了。” 话音刚落，本来气氛还算缓和的小山洞静了下来，几个孩子开始偷偷抹泪。 “呜呜呜……” 呜咽声被掩藏起，他们怕被洞口的冯老大听到。 戚映欢想，春铃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把事情告诉谢喻舟了，他会来救自己吗？ 不能让孩子看到她的脆弱，戚映欢强打起精神，脑子一转马上道：“你们想听故事吗？” 也不等有人回答，戚映欢自顾自说道：“从前有一个老爷爷，他养了一根葫芦藤，藤上结了七个果子。有一天……” 说着说着，孩童们的哭泣声停止，注意力全部被转移到故事当中。 这时戚映欢看到了山洞内几块白色的石头，心中腾得升起一个主意。 故事一讲就讲到了太阳落山，夜空升起。 山洞外已经没有什么动静，冯老大也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可能是去和戚老二会面。 可是当他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 他骂骂咧咧道：“可恶的戚老二竟敢耍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一章 察觉 “可恶的戚老二竟敢耍我！” 冯老大饱含着怒意的声音从洞口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啪啪啪——” 草鞋与地面的踢踏声，就像是恶鬼靠近的步伐。 几个昏昏欲睡的孩子都被这个声音惊醒，局促不安地抱坐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恐惧。 暗淡的火光中，冯老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一脚踩烂地上的空篮子，下一瞬间支离破碎篮子被他踢飞。 山墙上倒映着对方残暴的影子。 见所有孩子都缩着脖子看他，冯老大立刻瞪大了一双眼刮了过去。 “看什么看！想挨揍是不是？” 说完又怒不可遏，疯狂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竟敢拿了我的钱就不出现！呵呵，是不要命了是吗。有种明天也别来，不然老子会让你后悔投胎做人！” 从冯老大的发泄声中，戚映欢听出了一些可用消息。 戚老二没来给冯老大送晚饭！ 是被事情给耽搁了？还是谢喻舟已经开始了救援行动？ 如果是后者，那么戚老二没有出现一事，对她有利有弊。 好处是，她能及时知道谢喻舟已经开始动作。 坏处是，不经意间打草惊蛇，冯老大虽然不聪明，但如果明天戚老二还不出现，那么他肯定会察觉不对劲。 看来营救的胜负，就在今晚！ 戚映欢屏息思考着对策。 山洞内，冯老大来来回回，仿佛神经质一般消耗着体力。直到最后，他把目光定在戚映欢身上。 戚映欢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冯老大提着衣领拖了出去：“说！你二伯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拿了我的钱跑了？” 他已经气红了眼，毫无理智可言，戚映欢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名为疯狂的东西。 “不会的。”戚映欢摇着头说：“我二伯不敢跑的！家里人都住在村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被绊住？” 冯老大思考这这个可能性，他料定那个窝囊鬼不敢放他鸽子，但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这让冯老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绊住，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你不见的事？”冯老大皱眉问道，可他又不觉得戚老二会为了一个侄女的踪迹就放自己鸽子。 戚映欢心中警铃大响。 “就算家里人发现我不见，也不会找我的，我爹娶了后娘，爷奶也不管我死活。” 这里的‘家人’二字，戚映欢指的是戚家人，她只想告诉冯老大就算戚家人发现自己不见，也不会大动干戈找寻她的行踪，所以他依旧是安全的。 谢喻舟一定是有所行动了，她不能让冯老大察觉到半点不对劲，从而逃走，导致功亏一篑。 冯老大的表情渐渐镇定下来，他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戚映欢。 把她看的直发毛。 她的话太有引导意味了，冯老心生狐疑。 拎着她衣领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口。 就在戚映欢以为成功时，她的左脸迎来一巴掌。 “你撒谎！” “姐姐！”几个孩子惊呼出声。 戚映欢霎时被打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前冒着一片片星星，隔了好久视线才渐渐再度聚焦。 冯老大的怒吼似乎要震破她的耳朵。 “麻辣个巴子！臭丫头敢骗我！”冯老大狰狞着一张脸：“你就是戚老二那个冲喜嫁出去的侄女！一定是你婆家在找你，戚老二才不敢出现。” 季心语和窦蓝蓝冲上来扶了戚映欢一把。 戚映欢支撑着身体慢慢爬起来，下意识把她们护在身后，生怕她们被冯老大迁怒。 冯大佬说：“听说你家病秧子还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心思多，一定是怀疑到戚老二身上了！” 戚映欢的心脏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冯老大的心思那么敏锐，他或许是没有猜到事情的关键，但危机意识让他窥测到了危险。 冯老大道：“你以为我就随随便便选了戚老二做接应人吗？老子干这行这么多年，用的是脑子！戚老二是什么家庭出身，我老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 “死丫头，你倒是个聪明人，想让我留在这等死？”冯老大狞笑着道：“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说完，他从墙根拿出一根绳：“都给我过来！” 扯过几个孩子，把他们的手逐一栓上，五个孩子和戚映欢便被系成了一串。 他扯着绳子，把孩子扯得一个踉跄：“还不走，等着人来抓老子吗？” 孩子们虽然不情愿，但碍于冯老大暴力威胁，只好都跟在他身后。 夜色朦胧，下午下过一场雨，空气十分潮湿，夜空中的星星格外璀璨，半月挂在天幕之上。 戚映欢的布鞋很快湿透，并沾上了深色的泥土。 几个孩子中午就吃了一小块馒头，又累又渴，如果不是被冯老大拽着绳子的一头，他们怕是一步也走不动。 饶是如此，几人行走的速度也很慢。 “呜呜呜——”他们小声地哭泣着。 这很快让冯老大失去了耐心：“号丧啊！都给我走快点！谁要是跟不上，老子就弄死谁！” 被他这么一吼，场面的确安静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季心语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 她的情绪奔溃了，眼底冒着愤怒火光，破罐子破摔道：“那你弄死我！比起不知道被你卖到哪里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哇，我也不要走了！”那个抢季心语馒头的男孩也大嚎起来。 剩下的三个孩子听了，也跟着嚎啕大哭。 可能是忍得太久，孩子们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戚映欢紧张地注视着冯老大的表情，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他先是一阵骂娘：“草泥娘，一群婊子养的小瘪三，给老子起来！” 他扯动着绳子，把两个孩子拖动了半米，但这使他们哭嚎得更为厉害。 哭叫声很快让冯老大紧绷着的一根弦崩断。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他扯着季心语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 “好痛，放开我！”季心语挥舞着自己的断胳膊断腿，却对冯老大造不成任何伤害。 冯老大突然笑了，他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 他三两下把季心语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提溜出队伍。 戚映欢意识到不好，待在冯老大的视线死角，把手上的绳子咬开，一时也顾不得牙龈上的痛楚，然后冲向冯老大。 这时冯老大正大声道：“你不是想死吗？老子成全你！” 说着他就要按着季心语的头往地上砸去，季心语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呆滞着一动不动，完全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说是迟那是快，戚映欢大叫一声：“心语！” 季心语被叫回了魂，身体一颤，马上捂住眼睛。 那是戚映欢之前在山洞中和几个孩子做下的约定，一旦当她喊谁的名字，谁就要闭上眼睛。 戚映欢拿出藏在怀中已久的粉末往冯老大面上一抛。 白色的粉末稀稀落落挥舞在夜色中，犹如冬日的雪花。 ，男主要大发神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二章 危机 “啊！我的眼睛！”冯老大目眦欲裂，抓着眼眶，感觉整个眼睛被丢入火堆灼烧一样，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在山洞中戚映欢看到的白色石头就是天然的石灰石，在几个孩子的帮助下，戚映欢磨了一小包粉末带上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抛洒开石灰粉的瞬间，她顺手把季心语捞到怀里。 然后对着几个孩子们大喊：“快跑！往山下跑！”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们已经没办法保持沉默等待救援，只剩下逃跑。 几个孩子会意，马上抡动着小短腿，拼了命的往山下的道路跑去。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如果这次不能从冯老大手中逃脱，那么等待他们的就不是被卖掉那么简单，冯老大对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可言。 戚映欢也带着季心怡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跑去，可能是太过紧张，她的小腿有些抽筋。 季心语担心地问戚映欢：“姐姐，你没事吗？” 戚映欢摇头：“没关系，只要下了山，我们就安全了。” 谁知话音刚落，冯老大就捂着眼睛追了上来。 大概隔了十来米。 他半眯着一只眼，另一只眼里流着血，不知道是石灰的原因还是被他自己扣出的血。 “小兔崽子，老子要杀了你！” 他披头散发，翻着白眼的样子在夜幕中就像是深山老鬼，惊得所有人大叫。 “救命！” “救命啊！有没有人！” 夜风穿插在树林之间，发出‘咻咻’的声响，所有人提着一颗心，僵持不下。 虽然冯老大的速度受到眼睛的影响，根本跑不快，但以几个孩子的脚力，也依然甩不掉对方。 “杀了你！杀了你们！”他口中念念有词。 这场追逐持续了很久。直到戚映欢觉得孩子们的脚步开始慢下来。 他们的体力即将耗尽。 这不是办法！ 戚映欢大口喘息着，下一瞬她做出一个决定。 她把季心语推回四人小队：“你们往那个方向跑！” 说完，戚映欢就改道跑向另一个下山的小路，因为她知道以冯老大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自己，只要自己能拖一些时间，必然能为孩子们寻找到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冯老大连一瞬的迟疑都没有，就向着戚映欢的方向追去。 “婊子养的臭丫头！弄死你！” “姐姐小心啊！”季心语和窦蓝蓝带着担忧的声音消弭在黑夜之中。 黑夜中山路难以辨别，戚映欢很快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 不知不觉跑到一片桂花林之中，十月底，桂花早已全数凋谢，只剩下泥土中残留的余香夹着着土腥味。 戚映欢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一天中又是挨揍又是被掐，还进行了两次夺命狂奔。她的体力早就超出自己的负荷，现在支撑自己的大概是只剩下意志。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周末也甩不掉的身影，给自己鼓劲。 哪怕冯老大失去七成的视力，她面对对方，就武力而言占不到任何优势。 所以她不能停下来。 只有不停的奔跑。 突然，她看到半山腰亮起了火光。 星星点点的火把逐一冉起，如同黑夜里的长龙照亮了半个山腰。 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她暂时分辨不出。 是不是救援来了？ 戚映欢这么想着，一时忘记查看周围的地势。 危机降临，她被脚步的树藤绊倒在地。 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去大部分冲力，可当戚映欢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右腿猛地抽搐起来，右腿的经络如同蠕动的虫子，根本不听她的指挥自顾自抽搐。 戚映欢闷哼了一声，抱着腿，蜷缩着身体。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 阴森恐怖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死丫头，这下让我追上了。” 戚映欢没来得及抬头，瞳孔兀自放大。 只听空中传来一道风声。 “咚——”一下，她被冯老大踢中了肚子，整个人被踢飞三米有余。 她爬不起来。 “唔……”戚映欢忍不住小声呜咽，那张汗涔涔的小脸幽幽抬起，借着月光看向冯老大。 这时冯老大就像是饿极了巨狼，身上虽然狼狈，但是精神却异常兴奋。 明明被眼睛上的伤势弄得全脸抽搐，但他居然在笑。 戚映欢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描述，在杀人时还面带微笑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戚映欢觉得冯老大应该介于两者之间。 冯老大一步一步的逼近，戚映欢一点点地挪动着后退。 两人的距离只差一米。 半米。 二十厘米。 冯老大在戚映欢面前缓缓蹲下身来，声音不徐不缓：“早知道你那么麻烦，我中午就弄死你了。” 平淡的语气，丝毫不带任何起伏，就好像是在说中午吃什么。 这让戚映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双让她心有余悸的双手伸了出来。 就在戚映欢觉得在劫难逃时。 “嗖——”利刃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划过。 锋利、尖锐的利刃擦着她的耳畔，直射向冯老大。 戚映欢散落在肩上的青丝被削落了几根，飘飘荡荡掩入地面。 血红色的花朵在冯老大的肩头绽开，鲜血的腥味袭上鼻尖。 这时戚映欢才看清，冯老大肩头插着一根箭羽。 大约半米不到，箭尾是白色的翎羽。 白色的翎羽染上了一丝艳红，在洁白的箭尾上格外刺目。 戚映欢瞬间回过神来，用手猛地一撑，使得自己滚出冯老大的攻击区域。 这时冯老大想要掣肘她的手又被震开，又一根箭羽射中了冯老大的胸口。 他目光呆滞地看向胸口的长箭。 “噗——”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戚映欢愣了半晌，或许也只是几秒。 她看着冯老大倒在地上的模样，扶着一颗树靠坐下来，大声喘息。 目光顺着箭羽射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那个少年，身穿天青色长衫，拿着半人高的弓箭站在三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他握住箭羽的手还未收势，脊背直挺犹如不折的青松。 月光洒在少年脸上，他眼底幽深，表情沉着。 这一时刻，戚映欢紧张的心跳忽地安静下来，安心感油然而生。 少年收了箭，徐徐看向狼狈至极的小姑娘。 两人对视了许久。 可惜距离隔得太远，都无法看清对方的眼底的含义。 戚映欢只觉得那双眼睛宛如天上的月亮，清宁无暇。 “谢喻舟。”那个名字在戚映欢嘴里脱口而出。 谢喻舟把弓箭背到身后，快步走了过来，伴随着脚步，戚映欢觉得自己的心跳和他的脚步声合二为一，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等谢喻舟看清戚映欢全貌时，他不由皱了眉头，脸色阴沉了几分。 戚映欢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狼狈一词来形容。 她头发披散，嘴角溢着鲜血，一边的脸肿胀，身上的衣物也被树枝撕扯开好几个口子，更可怕的是脖子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小姑娘道：“那五个孩子呢？安全了吗？” 听着戚映欢的话，谢喻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内心有种暴戾的情绪升腾而起，不过还没来得及显现，就被自己克制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三章 弓箭 时间回到下午。 由于戚映欢离开时的情绪不高，所以谢喻舟今天也没有出门的心思，他反复思考着昨天他是否说错了什么，结果是——没有。 那么小姑娘为什么今天的表情怪怪的？ 这个问题显然是难倒了谢太傅。 等谢喻舟誊抄了十几页书后，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秋日凉爽，霜降将近[注1]。 就在这时，春铃慌慌张张地跑回谢家。 谢母问：“春铃，怎么了，跑得那么喘？要喝水吗？” 春铃摇头，喘着粗气道：“欢欢、欢欢……” “欢欢怎么了？”谢母拍拍她的背：“你别急慢慢说。” 在谢母的安抚下春铃终于把这口气给喘顺：“山上有拐小孩的坏人！去抓欢欢了！” “什么！”谢母端着杯子的手猝然松开。 “哐当——”一声，杯子的碎片四散在地上，地上淌了一地的水。 杯子的碎裂声把谢喻舟给呼唤出来：“娘，你怎么了？” “喻舟啊，怎么办啊！”谢母急得慌神，忙拉住谢喻舟道：“春铃说她和欢欢在山上遇上人牙子了！” 谢喻舟面色一凝，忙问：“怎么一回事？” 春铃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谢喻舟，虽然她的叙述有些没条理，但谢喻舟还是在第一时间分析出了事情的始末。 戚老二和拐子勾结到一起被春铃与戚映欢发现，为让春铃逃脱，戚映欢用自己做了饵，现在她可能已经被抓。 被抓也许还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对方心狠手辣，戚映欢怕是凶多吉少。 不知道那人贩会不会看在她是戚老二侄女的份上饶她不死，只盼小姑娘机警一些能逃脱对方的魔爪。 时间很紧。 谢喻舟来不及安慰谢母，匆匆跑进书房，从书柜顶拿出一个盒子。 约是一米多高的盒子，太久没有打开过，盒子上积着一层灰。 谢喻舟想也没想便用袖子拂过盒盖，擦去落灰。 里面放着一柄弓箭，是谢喻舟祖父留下的遗物。 由于他父亲不通武术，所以弓箭一直摆在书房，没有用武之地，没想到近照能重见光辉。 谢喻舟学会骑射，也是当了太傅后之后的事。 这柄半人高的弓箭，他现在单手拿着还有些吃力，但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武器，只好堪堪将就。 谢喻舟拿着弓出了书房。 谢母看着谢喻舟手中的弓箭，惊讶：“喻舟这是？” 谢喻舟没来得及回答谢母，只留下一句：“我去一趟里长家。” 急匆匆离开谢家。 他觉得自己心慌的厉害，哪怕是扶持皇长孙坐上那个位置时都没有如此的慌乱过。他摸摸自己的心脏，并告诉自己，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他暗自回忆着上辈子的记忆，发现根本没有可用的消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刚从大病中死里逃生，根本不知道武陵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印象中也没有戚老二和人贩勾结之事。 未来在他到来的一瞬间早已改变，已经不能完全作为参考。 谢喻舟直奔戚家。 根本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碰——’地一声，谢喻舟把门踹开。 “戚老二可在？” “谁啊？”戚老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着盹就被谢喻舟吓醒。 待看到谢喻舟的瞬间，她怒从心起：“我当谁啊，是喻舟啊？怎么来戚家了？最近听说你们在做肥皂生意，这么也不知孝敬下家里，怎么着戚家也养了三妞十多年……” 戚老太的话还没说完，被谢喻舟打断：“奶奶，二伯在吗？” 戚老太刚想皱眉骂谢喻舟没礼貌，但她看见了谢喻舟身后背着的弓，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想起最近老二的古怪，昨天拿了一大推堆钱回来不说，今早还问她要了好几个人份的粮食，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才不干。 坏了，老二一定是犯事了，谢喻舟才找上门。 戚老太看着谢喻舟阴沉不带商量的脸，发憷。指了指戚老二的房间：“老二在房里。” 谢喻舟的行为也惊动了另外几人，这时戚老头和戚老头从里间慢悠悠走了出来：“谁来啦？” 直到他们看着手执长弓的谢喻舟。 “怎、怎么一回事？” 谢喻舟神色如常，对着两人点了点头道：“无事，我找二伯有事说。爷爷和大伯去歇息。” “这……喻舟啊，老二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吗？怎么就……” 戚老头还想说什么，结果却是被戚老大拦住。 “爹，这事咱们别管。”戚老大对戚老头比了个眼色。戚老大的脑子转得快，他知道谢喻舟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但今日居然拿着箭上门了，估计戚老二这几天隐瞒的事不是小事。他们还是别掺和，免得被牵连。 戚老头点了点头。 谢喻舟进了屋，把午睡中的戚老二用绳捆住。 戚老二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对着自己的箭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喻舟，你这是干什么？” “还请二伯和我去一趟里长家里。” 说着谢喻舟就要把戚老二带走。 “喻舟啊，你倒是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戚老二贼眉鼠眼地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但是谢喻舟不给他机会。 “二伯不是最清楚吗？二伯可记得中午和什么人见过面？” 这话说完，戚老二的脸刷得一白。 他和冯老大的事暴露了？ 还没等他辩解，谢喻舟就问：“二伯可知对方的藏身之所？” 果然暴露了，所有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戚老二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结果谢喻舟的箭很快指向了他的背后。 “二伯不要乱跑，免得刀剑无眼。”谢喻舟一字一句说道。 戚老二脊椎发凉，这读书人狠起来真是招教不住。 谢喻舟挑着没人走的小道，一路牵着戚老二来到里长家。 里长家位于村子的东南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曹里长的大儿子在镇里典当行做掌柜，二儿子是个厨子。 曹家大院内，曹明珠和她二嫂说着话。 看到谢喻舟出现的瞬间，曹明珠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色：“谢相公怎么来我家了？” 她扭扭捏捏的摸着耳鬓的发，欲说还休。 谢喻舟却是不解风情，半分眼色也没给她：“里长可在家？” 注1：霜降，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四 搜寻 “在的，在的。”曹明珠二嫂看着谢喻舟背后的长弓，与被捆住的戚老二，心下一惊，忙说道：“我这就去找公公来。” 这架势估计是有什么大事。也只有自己不懂事的小姑子看不清局势，光顾着害臊。 曹明珠虽然也觉得谢喻舟今日怪怪地，但忍不住凑上前去：“谢相公，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曹小姐不必知道。”依旧是正眼也没给一个，语气又客气又疏离。 听后，曹明珠脸色一僵，她怎么也是里长的女儿，在村子里还没有谁那么不给自己面子。 顿觉失了面子，曹明珠恼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个童生！没了你，我爹还能给我找个更好的！” 谢喻舟在村里的同龄人里或许是佼佼者，但在她眼里还是有些不够看的。要不是…… 曹明珠的话并没让谢喻舟放在心上。 不过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许久之前里长似乎有与他结亲的打算，只不过里长提出的当天就被自己拒绝。 又联想到昨天戚映欢漏洞百出的试探。 她难道就是想问自己这件事？ 谢喻舟恍然大悟。 可戚映欢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有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吗？ 一时间，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曹明珠，目光冷冽。 曹明珠只觉得那眼神锋芒在背，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看那掉入陷阱中的猎物，说不出的惊心。曹明珠抱了抱胳膊。 这时戚老二没脸没皮的插嘴：“侄女婿，没想到你桃花运不错啊，不知道我那可怜侄女清不清楚这事。” 戚老二既贪财又怕事，还不喜欢委屈自己，既然现在没办法逃走，他也只能苦中作乐，能快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到时候咬死不知道冯老大是什么身份就成。 谢喻舟收回了视线，脸色因为戚老二的话冷了下来。 “还请二伯仔细思考一下，待会儿要怎么交代勾结人贩的事。” 心底的隐秘被戳穿，戚老二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瞪着谢喻舟：“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这时，里长也和他的二儿子出现在院中。 “谢相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喻舟做了个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明。 随着谢喻舟的话，里长的脸色几乎能滴出墨来，直把眉头拧成川字。他是小稻村的里长，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追究起来他也免不了连带责任，这里长也就做到了头。 里长又称里正，乡吏。一里之长，百户为一里，五里为一乡，负责掌管户口、赋役之事。也相当于现代的村长。 虽然只是乡吏，但每年的油水也相当可观。曹里长可不希望自己被撸下去。 几人对着戚老二一番严刑拷问。 戚老二是个欺软怕硬之人，一说要受皮肉之苦就什么都招了，只是他也不清楚冯老大现在躲在山中的方位。 谢喻舟道：“还请里长带人去县城通知县令大人，冯老大的藏身之所还未暴露，正需要人手进行搜山。” 然后又对曹家二儿子鞠了一躬：“二哥，戚二伯还请你代为看管。” 曹老二问：“喻舟，你这是准备？” 谢喻舟摇头，拿出背后的弓箭：“内子生死未卜，我先行勘察一番。” “不可，不可……” 曹里长和曹二哥劝了几句，都没有改变谢喻舟的心思。 看着谢喻舟离开曹家，曹二哥说：“谢相公未免也太重儿女私情。” “你懂什么！那是重情重义！”曹里长拍了下儿子的头，叹息道：“依我看，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可惜了，要不是你娘不想让明珠嫁到谢家，这个女婿就是我们家的了……” 曹里长看好谢喻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前他便有心思把女儿许配给谢喻舟，对他而言谢喻舟与戚三妞的婚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他用里长的身份压一压便是。 这事曹明珠也同意，只是最后在自己夫人那里遭到了反对。 不然里长夫人也不会跑到谢家说冲喜的事，直接断了曹里长和明珠的念想。 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女婿。 “爹，就算娘同意，人家谢喻舟也没打算悔婚。” 曹二哥心道，谢喻舟对他妹妹就没那心思，人家读书人爱惜名声，轻易不会做出弃信忘义之事。况且，他娘还看不上谢喻舟呢，他娘一门心思想把妹妹配给镇上的有钱人。 这边曹家心中的小九九，谢喻舟没时间去探究。 他孤身一人上了后山。 他很快找到春铃说的地方。 杂草丛中有火堆扑灭的痕迹，焦炭的枯叶早已成了灰烬。 沿着道路一路找寻，在几百米开外，谢喻舟找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光秃秃的枝丫上还挂着戚映欢外衣的线头。 没有见到血迹，徒留地上两人离开的脚印。 谢喻舟略微放下心来。 戚映欢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 他把枝丫上的线头摘了下来，然后放到怀中。 下一秒，灰蒙蒙的天空又暗淡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脸上。 下雨了。 “喻舟啊！” 谢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春铃扶着谢母，迈着焦急的步子走向谢喻舟。 “娘，你怎么也来了？”谢喻舟惊诧道。 “我不放心欢欢啊，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希望……” 谢母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喻舟斥责：“胡闹！” 春铃吓得缩了缩脖子，谢母也是第一次被自己儿子教训，一时表情讷讷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喻舟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默然了半晌才道：“娘，您有没有想过，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万一您要是遇上，又该怎么办？” “我……”谢母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人一急哪里会想到这些。 “那欢欢怎么办啊？”谢母哭道。 “没事。我会继续找，您和春铃先回家。”谢喻舟道：“里长已经去县城通知县令，相信很快会有官府的人来搜山，她不会有事的。” 谢母悬着的一颗心，因为谢喻舟的话微微安定下来。 她把手中的伞交到谢喻舟手上：“喻舟，伞里拿好，身体没好上几日可不要淋坏了！我回家等你和欢欢的消息。” “娘，路上小心。” 送走谢母，谢喻舟继续查看两人留下的痕迹。只是一场雨把两人离开的脚印冲散，去路不明。 谢喻舟望着犹如帘幕的小雨，静默了半晌。 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现下也只能盼望小姑娘平安无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五章 月色 秋日里的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水带走了原本的温度，天气骤然降温。 谢喻舟心中的期盼大概是被上天所听到。 在将近搜寻了两个半时辰后，谢喻舟听到了呼救声。 “救命！” 小孩稚嫩的呼救声响起。 可是人影中没有戚映欢的身影，其中一个女孩说：“姐姐为了引开坏蛋，跑去那边了！” 谢喻舟立刻把看顾孩子的事交给了一同搜山的衙役，狂奔起来。 风声呼啸，夜色静谧。 谢太傅在人前向来是清冷孤高，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刻。 泥泞的道路糊湿了他的鞋面，长袍的衣摆也沾上了泥水，树叶上滴落的小水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雨水的味道咸涩难辨。 他没时间去在意。 隔着半片林子，他终于看到了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戚映欢被高大的男人一巴掌抽飞出去。 他根本来不及上前，理智让他站定，快速抽出了身后的长弓。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镇定的不像自己，他脑海浮现出最佳的持弓姿势、箭与目标的距离、对方下一秒的动作、以及最精确的算计。 同时他还能清楚的判定弓箭即将射入的身体部位。 一瞬间犹如神射手附体。 如果第一箭是警告，那么第二箭他的确是想要对方的命。只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对方需要交给赵县令处置。 所以命中男人心脏的箭，偏移了几分。 明明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对他而言却如同经历了一个寒冬，手上被细密的汗水浸透。 听着小姑娘呼喊自己的名字，谢喻舟才从那个无我的状态中脱离。 走近的一瞬间，他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五个孩子呢？安全了吗？” 听着戚映欢的话，谢喻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内心有种暴戾的情绪升腾而起，不过还没来得及显现，就被自己克制住。 他想对她说，明明自己差点就死了，怎么死里逃生第一反应却是关心别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走了一趟鬼门关。 她有没有想到为她担心的春铃、谢母还有自己？ 他克制着心底的愠怒。 见谢喻舟抿着唇，良久不说话。戚映欢以为他没有听到，又问了一遍：“那五个孩子安全了吗？” 这次她才听到谢喻舟微微有些低哑的声音：“没事了，县衙的衙役在照顾他们。” 长时间滴水未进，谢喻舟的声线变得十分干涩。 戚映欢一愣，才道：“那就好。” 原来谢喻舟通知了官府。劫后余生的心绪才渐渐浮上心头，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又问：“春铃没事吗？” 谢喻舟沉又默了一下，把戚映欢扶起来：“好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谢喻舟的语气听上去，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他难得露出了几分少年心性。 戚映欢莫名。 还没等戚映欢去琢磨谢喻舟的想法，谢喻舟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做出了要背她的举动。 戚映欢面露迟疑。 此刻借着月光，戚映欢才把谢喻舟的形象收入眼底。 他早上穿着的青色长袍因为吸附了潮湿的空气变成了天青色，束发间能看到一些微小的水珠，鞋子上全是泥，衣摆也印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这是她见过谢喻舟最为狼狈的时刻。就像是高坐在神坛的圣子被扯入了人间。 这么说来，自己就是那个把他扯入人间的罪魁祸首？ 这么一想，戚映欢不由失笑。 “还不上来？” 谢喻舟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 “哦。”戚映欢也没客气，趴到了谢喻舟的背上。 少年小小的脊背瘦弱却结实有力，让人十分安心。 戚映欢声音也早就喑哑，但她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看着雨后的天空，搂着谢喻舟的脖子问：“谢喻舟，你是不是找了我很久？” 谢喻舟没有答话。 戚映欢勾勒起嘴角笑：“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啊？” 谢喻舟语气平静：“娘比较担心。” 太不诚实了，说一下担心我又能怎么样。少年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老婆的！ 害，她在想什么呢，自己不就是他老婆。这么一想戚映欢的脸色又有些古怪。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 谢喻舟想要回头，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哪里难受？” 戚映欢听着他关心的话语，心中十分妥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嗓子有些疼。” “嗓子疼就别说话了。”谢喻舟道。 “……”戚映欢翻了个白眼，她说：“谢喻舟，有没有人说你读不懂空气啊？” 读不懂空气？ 这又是什么新词汇？ 戚映欢又说：“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温柔一些，安慰我吗？” 谢喻舟对戚映欢的无理要求表示拒绝，他掂了掂戚映欢即将下滑的身体，没吱声。 长时间没有得到谢喻舟的回应，戚映欢很无奈，下意识埋首于谢喻舟的脖颈。 这个动作让谢喻舟的身躯僵硬了一下，小姑娘的鼻息钻入他的脖颈，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戚映欢和他贴的那么近，又怎么能感受不到。 此刻她也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想要逃离，却又很快定住。 笑话，她心虚什么！ 鼻尖充斥着佩兰花的味道，这花的香味很淡，有些像薰衣草的味道，不过更为淡雅一些，就像是谢喻舟的为人。 大概以后她闻到佩兰花的味道都会想起谢喻舟这个人，据说气味记忆往往会引发强烈的情感，不知道在未来她会如何回忆这一个夜晚。 谢喻舟微烫的体温也渐渐传递过来。 雨后的山间，空气清新，大自然的味道使人心神安宁。 就在戚映欢精力不济，快要昏睡过去时，她听见谢喻舟的声音，就如同旷野中的清风：“父亲与曹里长有过一年同窗之谊，再深的交情却是没有，两家也不曾定下过婚配约定。” 戚映欢这时的头脑已经有些混沌，好半天才想出谢喻舟这话暗含的深意。 他的意思是：曹谢两家从来没商谈过婚事。那些谣传都是无稽之谈，你不用在意。 戚映欢暗笑，语气却保持着平常：“这样啊，我知道了。” 谢喻舟松了口气，点头。 终于是把这件事给说清楚。 戚映欢说：“谢喻舟，我好累，可以睡一会儿吗？” “你睡。”有我在，无需担心。 后面那句话谢喻舟没说出口，那不是谢太傅的处事风格。 可有了谢喻舟的话，戚映欢感到无比安定。 她阖上双眼前，看到的是夜空中的皎月。 月亮的小勾子被覆上浅浅的云层，半遮半掩，就像是十几岁娇羞的小姑娘。 她想起了一句诗。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戚映欢说：“谢喻舟，谢谢你来救我。” 谢喻舟的身形瞬间一滞，心里的那些火气、担心、与不满，瞬间被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声的叹息。 就在戚映欢半昏半睡时，耳畔传来了谢喻舟清澈的嗓音：“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 秋天的夜空明月高悬,月光映上露珠晶莹剔透,好像被露水打湿了一样。 原来不光光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原来谢喻舟也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美丽。 有人表面矜持冷静，内心却是个偏执狂。 两人都在夸月亮好看。夏目漱石也曾经说过：今晚的月色真美 四舍五入，我家男女主互相表白啦（并不是，其实就是互有好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六章 因祸 县衙的衙役与村民举着火把，把半座山照亮。众人看到那个身着长袍的少年背着小姑娘走了过来。 “姐姐没事吗？”几个孩童问道。 “只是睡着了。” 赵县令对着谢喻舟和戚映欢深深鞠了一躬。 戚映欢一觉睡了过去，留给谢喻舟处理的事却还有很多。 在通知赵县令人贩的方位后，谢喻舟把戚映欢交给了谢母，又跟着一行人押送冯老大与戚老二去了趟县衙。 等到天有些蒙蒙亮时，谢喻舟才打着哈欠回到谢家。 谢母烧了一大锅水让他洗澡，昨日又是淋雨又是找人，谢母怕他支撑不住，顺便还让胡大夫为他把了脉。 谢喻舟自然不敢违抗谢母的好意，匆匆洗了个热水澡。洗澡水里放了艾草，美曰其名去晦气。 尽管谢喻舟觉得去晦气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但这种时候他也就默默受了。 回到房间时，戚映欢还在昏睡中。 谢母为她换过了衣服，脖子上也敷上了药。 谢喻舟躺在她的身边，心神安宁，很快睡去。 戚映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中午。阳光正好，光线照进室内，为一切事物笼上一层轻柔的纱幔。 谢喻舟沐浴在阳光下，青丝被染成暖黄色。他穿着一袭湖蓝色长袍，像是画卷里的人。他一如既往拿着一卷书，默默誉写。 戚映欢一时不忍破坏这个场景，托腮静静地看了半晌，直到喉咙间难耐的干涩使她咳了出来。 “咳咳咳……” 谢喻舟手上的动作一滞，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狼毫：“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总觉得谢喻舟的语气比以前温柔了些，可能是她睡太久，产生了错觉。 “我……”刚想说话，喉咙就痛得一抽一抽，声音也像是被拉扯着的皮筋，又哑又粗。 谢喻舟倒了杯温水地给她，又拍了拍她的背。 戚映欢一边喝，一边听着谢喻舟交代昨天的事。 谢喻舟说冯老大是个硬茬子，在他离开县城前，仍旧硬扛着不肯开口。 “他背后的人也没查到吗？”戚映欢问。 谢喻舟摇头：“还没有线索。” 戚映欢迟疑了片刻，慢慢道：“我有听到他提过纪校尉之类的话。” 就是不知道这位纪校尉是背后的买主，还是一切的策划者。 “纪校尉？” 两人对视，戚映欢点了点头。 谢喻舟皱眉，心中已然有了眉目。 姓纪的校尉？现如今校尉早已不是实职，多数只是加封个名头，所以能称作校尉的人屈指可数。 难道是他？他对着这个人有些印象。 此人名叫纪长坤，授承信校尉。目前驻守武昌所，任正千户，正五品。 武陵隶属荆州，荆州又为武昌府下级。 不过纪长坤最大的倚仗倒不是身上的职衔，而是他大伯——当朝御史大夫纪荣，叶丞相手下第一副手。 想把纪长坤绳之以法，光靠赵士扬一个小小地县令大抵是非常艰难。 谢喻舟来回踱步，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一刻钟过后，他的目光在戚映欢身上定住。 谢喻舟道：“戚姑娘，可否借《西游》一用？” “嗯？”戚映欢满脑子的问号。 下午，谢喻舟又去了趟县城，拜访赵士扬。 在县衙逗留了一个多时辰，谢喻舟走后，赵县令喊来宋捕头。 “帮我去找个人来，悄悄的，不要让人注意。” “好嘞，老爷。” 第二日正值重阳，家家户户插上茱萸。村里也举行了祭祖仪式，只是戚映欢还下不了床，没办法去参加。 谢喻舟也婉拒了友人的邀约，留在家中。 重阳节的隔天，谢家门外来了辆马车。 马蹄声‘笃笃笃——’的从大老远传来。 村里的孩子们围着马车看热闹。 “马车来啦！” “看大马呀！” 马车的款式较为常见的两轮，门帘为暗红色的绸缎。一边的车窗被打开，露出一个小女孩的面容，马车前面坐着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马车很快在谢家门口几米处停下。 车里的小女孩冲下车，跑到谢母跟前：“婶婶，这是欢欢姐姐家吗？” 原来这个女孩便是被冯老大拐走的五个孩子之一，季心语。 此时马车上又下来一个肥胖的身形，那人没跑两步便喘一下，身上的肥肉也一步一颠。 他嘴里喊着：“心语，别跑啊。摔着怎么办！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 季心语向他吐吐舌头：“爹，你太慢了！” 被季心语叫做爹的男人，站在谢母面前行了一礼，擦去额角的虚汗道：“这位大嫂好，我是季心语的父亲，季大发。今日前来乃是感谢戚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他指着马车后的大包小包道：“这些都是我准备的谢礼，还请大嫂收下。” “乖乖，那么多谢礼！那绸缎真漂亮，值老大的钱了。还有那些个小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呀。” “诶呀，这下谢家要发达了。” “谢相公这冲喜还真冲对了，可不是把福气冲进家里了吗。” 左邻右舍的邻居议论道。 “不可，不可。”谢母忙摆手。 “要的，要的，这些都是我给欢欢姐姐的。”季心语探头探脑道：“欢欢姐姐呢，我能去看看吗？” “欢欢还躺在床上养伤。”谢母这才想起把几人引进门：“进来说，进来说。” 谢喻舟被喊出来招待季大发，季心语去房间看望戚映欢。 “欢欢姐姐，我来看你啦。”小女孩活泼极了，一扫那日的颓废。 她搬着椅子坐到戚映欢床前道：“那日我不是说要还姐姐一百个馒头吗，我现在来兑现了。” 她微微仰着下巴，一脸骄傲的小表情，让戚映欢忍不住笑。 “是了，是了，你有心。”戚映欢附和道。 季心语听后更是得意，然后她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表情：“姐姐，其实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戚映欢顺势问。 季心语道：“姐姐得给我点好处，我才能告诉你。” 戚映欢失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季心语眼珠子一转，表情灵动：“我想要听那天接下来的故事，姐姐说的故事我都没听过，天底下真的有葫芦成精的事吗？如果我养的葫芦成精了，他们是不是要喊我娘？” 小孩就是小孩，想象力丰富。 “娘大概是不会喊的。”戚映欢笑着调侃道：“大概会喊你姐姐。” 季心语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戚映欢又指了指脖子道：“等我喉咙好了，再给你讲故事。” “那姐姐的身体可要早些康复呀！”季心语情真意切道。 “多谢心语的关心。”戚映欢点头，又问：“这下心语能告诉我有什么好消息了吗？” 季心语道：“我爹想要和你谈一笔生意。” 上一章的尾巴补了一句女主的道谢，不影响剧情。 昨天晚饭用小螃蟹炒了年糕吃，第一次做，妈耶也太好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七章 得福 季大发是个商人，武陵县有名的商人。 开元酒楼和香风阁都是他旗下的产业。 他是家里的庶子，后来被父亲去世后被主母赶了出来，幸好遇上年轻时的季夫人。两人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奋斗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同时也错过了最佳生育的时机。 等到想要孩子时，夫人已经快要四十。即便如此，季大发也没有另娶，一心扑在夫人身上。两人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有了季心语这个独女，自然是疼到骨子里。 季心语此次失踪，差点要了夫妇两人的命。还好老天垂青，女儿回来了，两人喜极而泣。 对待女儿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敢马虎。 听到女儿特别推崇这个救命恩人时，季大发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私下对戚映欢进行了一番调查。 这一调查，让人难以置信。 这位姓戚的姑娘出生不好，但是手段和运气倒是不错，先是结识了县令之女，然后又跑到镇里售卖肥皂。 这十文一块的肥皂他也有过听闻，没想到始作俑者竟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这说出去，估计十个人里九个不会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再加上戚映欢的夫君看上去也是人中龙凤，季大发便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做商人嘛，最重要的是懂得投资。 既然他看好这两人，当然愿意拿出好处结交，也希望给女儿结一份善缘。 当然，钱也是要赚的。 所以见到谢喻舟的第一时刻，他便抛出橄榄枝，提出合作售卖肥皂。 谢喻舟的回答，让季大发十分意外。 “肥皂之事，还请季大掌柜与内子相商，配方是内子的私有物，我不便代她做下决定。” 季大发敬重妻子，但也知在大多数人眼中妻子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第一次见到如此少年，他心中感觉十分奇异。 但他还是对谢喻舟比了下大拇指，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在谢喻舟的见证下，季大发与戚映欢进行了一次会面。 戚映欢并有第一时间答应季大发的提议，她想要与谢喻舟先商量一下。 季大发同意后，两人独处。 戚映欢问谢喻舟：“这位季大掌柜可信吗？” 谢喻舟点头，这位掌柜在前些年旱灾的时候拿出了不少粮食施粥，后来朝廷打仗也捐了半幅身家，是个义商，坊间的口碑也极为不错。 见谢喻舟点头，戚映欢放心了。 再度把季大发叫了进来，她问对方：“季大掌柜是准备在香风阁售卖肥皂吗？” 季大发没想到戚映欢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目的。 “戚姑娘好眼力。” 近几年，因为琅翠阁的开业，香风阁的生意被打压了不少，这几年也是入不敷出。季大发想要和戚映欢合作肥皂生意，也有几分想要挽救香风阁生意的意思。 所以他本质上还是商人。 戚映欢思考了半晌才道：“既然是合作，那么我有几点要求想要对季大掌柜说一下。” “请说。”季大掌柜比了个请字。 做生意谈条件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反而有些好奇小姑娘是什么心思。 “第一，掌柜只占三成利润。” 季大发，点头，表示合理，毕竟他只负责售卖，有得赚就好。 “第二，每一块肥皂上会印这个图案。”戚映欢把谢喻舟画的标志展示了下，然后道：“这是我未来准备开设的脂粉店铺名，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还请季大掌柜代为宣传一二。” “这……” 季大发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商人的嗅觉何其敏锐，这说白了不就是为她铺路吗，季大发非但占不到什么好处，只怕是到最后连脂粉店的生意也被抢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他可不干。 季大发面色如墨，想要马上拂袖离去，这个生意不做也罢，但被戚映欢阻止。 戚映欢笑笑说：“季大掌柜还请不要动怒，我既然敢说自然是有道理的，还请听我说下去。” 季大发看着戚映欢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份上，忍了。 戚映欢道：“第三，肥皂由季大掌柜一方制作，我只出配方。” “什么？”季大发不可置信道：“你打算把配方交给我？” 配方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别人，她也不怕到时候自己独吞了配方，钱财两失？ 季大发一百一千个不相信。 “是的。”戚映欢点了头。 “如果只是我自行制作肥皂，一个月的数量必定有限，这将损失极大的市场。” 戚映欢看着季大发道：“但是交给季大掌柜的话就不一样了，想必掌柜能在配方不被外泄的情况下，进行大规模生产。” “这利润与前者不同而语，季大掌柜认为呢？” “这……”季大发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他心动了，这样一来肥皂生意不光光能在武陵铺开，他还能卖到武昌府，更甚者是金陵，即便只有三成，他也能赚不少。 这个时候，戚映欢又说：“在肥皂上印‘百草堂’的名号对季大掌柜来讲的确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我也为季掌柜准备了一些补偿。” 戚映欢比了个五：“五年！虽然季大掌柜只能占三成利润，但我只要五年的利润。五年后，肥皂配方由季掌柜随意支配。” 也就是说五年后，肥皂配方就等于白送给了季大发。 季大发呼吸急促，感觉天上下馅饼一样。眼前的小姑娘是在说真的吗，她真的是知道肥皂的利润有多可观吗，就这么给他了？ 别说五年只占三成了，哪怕两成他都愿意啊！就算到时候香风阁的生意被她抢去，大不了关门只卖肥皂便是。 戚映欢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庞大的利润呢。 消耗品，本来就是经久不衰的利益渠道。 但是戚映欢并没有十分看中，她的最终目标是护肤品和彩妆，那才是大头，让老老小小的女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所以她准备在五年内累计大量的资金去研发。 戚映欢面色镇定自信。 鱼饵都抛出去了，她就不信季大发不咬钩。 果不其然，没两秒，季大发就一拍大腿。 ‘啪’一声吓得所有人一跳。 他脸色涨红，兴奋道：“这笔生意，老季我做了！” 他哈哈大笑：“戚姑娘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谈生意好久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不过这次，我认了！” 戚映欢此时与谢喻舟对视一眼。 看着小姑娘自信的小脸，他笑了。 戚映欢道：“那么现在我们该商量一下，这五年内售卖肥皂的具体规划和方案。” 戚映欢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生意交出去，她自然要和季大发定下每年的目标与运营方案。她也是要挣钱的啊。 要进行事业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八章 胡搅 一切事项大体探讨完毕，两人在谢喻舟的见证下，签署了戚映欢所说的合约。 戚映欢道：“过两天，再拿去县衙，让赵大人做个鉴定。” “戚姑娘心思玲珑，我是服气了。”季大发想着合约里的内容，又听戚映欢这番话，当即是心服口服。 这小姑娘是在提醒他，她在官府有关系，他要是做出违反约定的事，她也不是会善罢甘休的茬儿。 最后季大发给戚映欢留下了五十两备用，带着依依不舍的女儿离开了谢家。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 她问：“你不反对我把配方交给季大掌柜吗？”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谢喻舟道：“你想如何都可以。” 戚映欢睨他一眼，发现这人不是在说假话，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也不看中金钱。 戚映欢叹息一声，还好不是谢喻舟当家，不然就以他这个观念，全家怕是要去喝西北风。 她又问谢喻舟：“我们现在有钱了。你还想回书院吗？” “不了，苏先生的学问不错，我想趁他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多多讨教一些。”谢喻舟假意借口道。 戚映欢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勉强谢喻舟。 苏杜若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学问是有目共睹，既然谢喻舟都觉得他比学院里的夫子好，当然不能舍近求远。 休息了四天，戚映欢已经能下床。 谢母高兴地拿着季大发送来的布料在戚映欢身上比着。 “欢欢，这藕色看着嫩，适合你。”谢母道：“娘给你做件裙子。” 这回戚映欢没有拒绝：“那就多谢娘了。” 有钱了，她也不准备再委屈自己。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新衣服，这藕色的布料就看着不错，就是不耐脏了点。 “唉。” 谢母高高兴兴地给戚映欢量体裁衣。 下午的时候，顾婶和王婶上门来，两人带来十几个鸡蛋作为探病礼，弄得谢母直呼客气。 “欢欢身体好了？”两人道：“气色看起来不错啊。” “喝了好几天的补药。”戚映欢笑道：“什么都补回来了，再喝下去我都要流鼻血了。” “那是你娘紧张你。”两人也笑。 隔了会儿才试探地问：“欢欢，你教给我们的毛线全部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 “诶呦，瞧我这记性。”戚映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织好的话，婶婶把毛衣都拿来，我六十文一件收。” 本来戚映欢是打算带她们去布庄售卖，但是她现在手头有钱后，改了主意。她自己收了，回头等天冷后再拿去城镇卖，做独家生意不好吗。 蚊子再小也是肉，可不能想着有肥皂的收入就什么都不做。 两位妇人皆是露出惊喜的表情：“欢欢说的可是真的？真是六十文一件？” 六十文一件，抛去毛线十二文的成本，一件毛衣她们能挣四十八文。 虽然不及苦力搬货一天的工钱，但又不需要风吹日晒，又不需要花力气，她们自然乐意。 “是啊，不骗婶婶。” “诶！那我回头告诉大家去。”顾婶又问：“欢欢，我再去镇上买些羊毛来织，你还收吗？” “当然。” 顾婶喜笑颜开。 两人拿着钱乐得找不到北，不用半日，戚映欢收毛衣的消息就传遍了小稻村。 麻烦也同时上门了。 “戚三妞！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戚老太插着腰，在谢家门口怒骂道：“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戚家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年！居然把自己二伯送进牢里去了！简直畜生不如！良心都给狗吃了！” “早知道你出生那会儿我就把你溺死！” “哎呦，娘的有禄啊！” 戚老太没脸没皮地哭喊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戚老太旁边站着的是戚二丫，她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谢家的大门，恨不得能冲进门去，把戚映欢活剐。 明明她爹赚了大钱回来，本以为以后有好日子过，没成想，好日子才过了一天，就被没了。 戚二丫怎么能甘心。 是了，一定是戚映欢从中作梗，她看不惯自己过上好日子，才陷害自己爹爹去了牢里。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道门。 谢家三人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这不讲理的事情戚家也不是第一次做。 戚老太今日上门，必有所图。 戚映欢和谢喻舟猜的一点也不错。 戚老二被抓的前几天戚家特别安生，生怕自己一家被牵连下了大牢。结果等了几天，也不见官府的动静，戚家人的心便安稳下来。 后来谢家又是被人送礼又是收毛衣，戚家看得眼红的紧，戚三妞那小娘皮把钱都搂给了谢家，他们戚家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戚家越想越气愤，才想着借由戚老二的事，来威胁戚映欢，拿点好处。 所以便闹上门来。 戚映欢说：“娘，你不用出去。我去应付。” “那怎么成？”谢母不同意。 谢喻舟道：“娘，没事，我陪映欢一起出去看看。” 谢母这才同意下来。 戚映欢为壮胆，把上次棒打神婆的长棍也支在门的一边，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劲，她就能反戈一击。 谢喻舟对她这个行为不置可否，只是难得的挑了挑眉。这对于善于隐藏表情的谢太傅可不多见。 把戚映欢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奶不讲理，我身体才刚好，防身用。”戚映欢辩驳道。 “我什么也没说。”谢喻舟道。 戚映欢撇了撇嘴，心道，虽然你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不少邻居围在周围对戚老太指指点点。 显然村子里的村民也知道戚老二的事，对他窝藏人贩子的事也极为不耻。但戚老太是个老人，还是个娘们，他们也不好插手。 左邻右舍的邻居道：“戚丫头，这是你们的家里事，我们不好掺和，要是有什么事再喊我们。” 经过上一次的事，谢家与邻居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再加上戚映欢在村里收毛衣，让不少妇人赚了钱，谢家的口碑直线上升，戚映欢自然成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 “呸！我一个老婆子能拿她如何！”戚老太一口痰吐在说话人的面上。 黄浊的浓痰可把周围的人恶心死了。 “倒是这个死丫头害得自己二伯进了大牢！”戚老太道：“天下哪有这样的侄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十九章 蛮缠 戚映欢看着面前老妇人一脸算计的眼神，眼中闪过冷意。 “奶是不知道吗？”戚映欢大声道：“二伯勾结了县衙通缉的人贩子头目，还把他窝藏在山里。” 既然戚老太不讲道理，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大齐律例，贩卖的人口为婢者，处绞刑；贩卖人口为奴者，流放三千里外；贩卖人口用作妻妾子孙，徒三年；致使孩童残疾者，处凌迟。窝藏罪犯者，同罪而论。”谢喻舟作为补充念道。 “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戚老太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她胡搅蛮缠惯了，也不信谢喻舟和戚映欢能拿她怎么办。 脖子一梗，戚老太狡辩道：“我只知道我好好的一个儿子，被你们弄进大牢了，这是剜我的心啊，老二再不好也是我儿啊，我还指望着老二给我养老送终啊！我不管，三妞，你得赔！” 瞧，这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 赔什么？赔她儿子？不是。 是赔她养老送终的钱。 邻居嗤笑道：“就戚老二？戚大娘您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哈哈哈！” “他不偷您的棺材本就算好的了。” 众人嘲笑。 戚老太的因为这几句嘲笑，差点气得脑充血。自家事，自家知道，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戚二丫愤恨的眼神更甚，她上前一步推开那几个大笑的人：“不准笑我爹！” 几人没防备，被戚二丫推了个踉跄：“这丫头性子可真野，以后谁敢找她当儿媳妇啊？” “你也别操这个心了。”旁边的人道：“人家爹都进大牢了，一般人家是不敢娶的。” “你们胡说什么！”戚二丫眼里冒着火，脸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我爹是被三妞陷害的，他没有做坏事。” “对！是戚三妞陷害！”戚老太附和着道：“我家老二根本没做那种事！” 戚映欢道：“奶，二伯有没有问题不是你我决定的事，而是县衙怎么判。” 死丫头！竟敢拿县衙来压我！ 戚老太眼神锐利，马上捂着心脏：“哎呦，娘的有禄啊，怎么就摊上这个侄女了，没人性啊，连自己叔叔都要害！有禄啊，别怕娘马上来陪你了……” 说着说着，她白眼一翻，倒在了谢家门口。 吓了众人一跳：“这是气急攻心了？快，谁去叫胡大夫来。” “得了，一定是装的。”另一个人道。 大部分人也这么认为，所以根本没人去找胡大夫，都好奇地看着戚老太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时。 “不能这么说，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谢喻舟摇摇头道。 众人愕然，直呼谢相公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装的那么明显居然没看出来吗。 戚映欢也奇怪的看向谢喻舟，直到在他表情中看到了一丝冷意后，戚映欢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谢喻舟镇定自若道：“不知道哪位婶婶力气大一些，方便给戚奶奶掐一下人中吗？” 噗…… 太坏了，这人。 还特地叫一个力气大的人，不就是想让戚老太吃点苦头吗。 掐人中很疼的，好不好。 戚映欢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嘴角。 “让我来！” 人群里站出来一个膀大腰粗的妇人，那是村里的一个寡妇，家里没男人，地里的活都需要她自己干，经年累月便养得三大五粗，虽然比不上金刚芭比，但也是孔武有力。 看来戚老太要遭殃了。 不出所料，戚老太的眼皮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抽搐了一下。 哎妈呀，那小兔崽想要整我！吾命休矣。 然而也不能假装没事起来，这不是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装的了吗，戚老头爱面子，要是自己这事没办好，省不得要被他教训。 戚老太骑虎难下。 正在戚老太思考的当口，那寡妇已经掐上了她的人中，使了吃奶的劲儿，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第一下，戚老太没动，全身紧绷，硬忍了。 第二下，戚老太感觉自己牙都要被摁掉。 “哇！”她忍不住叫出来，叫到一半她改了口：“唉，我这是怎么了啊？” 众人憋着笑，像看小丑一样看她的表演。 “戚大娘，您刚刚晕过去了，您不记得了吗？”那寡妇憨笑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您弄醒的。” 戚老太表情跟抽了筋似的：“啊，那还要多谢你啊。” 呵呵，这个仇，她记住了！回头就把她地里的萝卜白菜给掘了。 “不客气。”寡妇爽朗的笑道。 但这个笑在戚老太眼里就成了嘲笑。 她冷哼一声，然后想到今日出门时，老头和儿子的吩咐。 她掉转头向戚映欢走去，吸了一口，憋出一把眼泪：“三妞啊，奶求你了，救救你二伯，奶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奶就这几个儿子啊，你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戚老太卖惨。 戚映欢和谢喻舟一看戚老太改了作风，不免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这老太太居然懂得计谋了，硬的不行，还来软的。 戚映欢不相信就这个一根筋犟到底的老太太会服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不是戚老头就是戚老大。 “奶，就算我想救也没办法啊，二伯犯了大齐律法。” 既然戚老太要做戏，她就陪她。 怎么说戚老太也是长辈，用上求字，人们难免会起同情心。戚映欢不想被说不孝，她一个人是不要紧，但不能连累谢家。 戚老太哭道：“三妞啊听说使银子能让你二伯判刑判轻些。你看在他是你二伯的份上，借家里点钱去疏通下关系。”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怎么说也是亲戚。喻舟还是个读书人，有这么个二伯说出去面子上也挂不住啊。”戚老太声泪俱佳，说出的话却是不要脸：“帮帮你二伯。” 戚映欢不说话，倒是把谢喻舟那句听了进去，这事会不会影响谢喻舟以后的仕途呢？可是戚老二，她是绝对不会捞出来的，她担忧看了看身边的少年。 谢喻舟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戚老太见戚映欢的举动，乘胜追击道：“喻舟，你也不想有个吃官司的二伯！你们帮帮有禄，就五十两。” 所有人吸了一口气。 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五十两可以买两亩地，也够一家三口生活五六年。 这是巧合吗？戚映欢心中一惊，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有五十两，这还是前几天季大发留下定金。 “奶。”戚映欢假装抹泪道：“我哪里那么多钱啊。” “你怎么没有！”戚老太马上跳了起来。下一瞬间她也察觉到自己言行的不动，又低下声道：“前几天县里的大商人不是来谢你了吗，你把谢礼凑一凑，肯定够。” 果然是打着这笔钱的主意，就是不知戚家人为何会知道银子的事。 戚映欢敢肯定，如果今天要是把银子或者东西给她，那绝对是进了戚家的口袋，一分也不会用在戚老二身上。 戚老二，那是谁。戚家人可不管。 以后周一周二单更，三四五六日双更。 加更规则是：1：日打赏超过50加更一章。 2：由于我是错别字大王，所以一章内你们抓到5个或以上的错别字，留言点出来，我就加更一章。 错10个就加更2章。的，地，得，这种不算哦。 我感觉第二个比较容易实现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章 二丫 “那、那怎么行。”戚映欢看似纠结道：“人家的谢礼也不是光拿来谢我的。” 说完她看向谢喻舟，并递了个眼色。 “怎么不行！”戚老太反应倒是快，戚映欢话音才落，她就急吼吼地说：“人家就是拿来谢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戚老太依旧是那个戚老太。 不一会儿就装不下去，露馅了。 众人实在看不下去：“合着戚大娘是来问出嫁的孙女要东西。” “管你屁事！”戚老太一听露馅，索性也不高兴装了：“反正是我孙女，怎么也该孝敬我！” “要十岁的孙女孝敬五十两。”众人道：“戚大娘，你咋不去吃人呢，你这比江南的赋税都狠啊。” 自古有句话，苛政猛如虎，其中以江南赋税最高，大家现在无疑是把戚老太比作吃人的老虎。 “滚滚滚！”戚老太智商不高，但骂人的话她还是能听懂，气得上前抽人。 那人被戚老太吐了口痰就防着她了，一看她冲过来马上闪躲开。 笑话，难道他还要吃第二个亏。 戚老太扑了个空，动作幅度又太大，马上闪了腰，呼天抢地地喊道：“哎呦，哎呦，我的腰啊！好啊，你们联合谢家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太，恁个不要脸。” “二丫你个死丫头，还不快来扶我！”戚老太怒骂。 然而，戚二丫没动，就站在谢家门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戚映欢。从始至终，不管戚老太如何撒泼打闹，她都冷眼旁观，唯有提到戚老二时才会给出一点反应。 戚映欢看着那双略带疯狂的眼，心里咯噔了下。 难道是戚老二出事对她的刺激太大了？ 她沉吟了下，问道：“二丫姐，二伯娘和大丫姐这两日还好吗？” 家人永远是一个女人、女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当然戚家爷奶那种不算！戚映欢想借二伯母和大丫姐唤会二丫即将失去理智的心神。 尽管她也是真的有些担心这二人。 戚老二被捕，二房在戚家的地位怕是跌至谷底，二伯娘又是个懦弱的女人，想来她们的生活会更加困苦。 不料，她的话却捅了马蜂窝。 戚二丫轻蔑一笑，在她的注视下，慢腾腾把自己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几道鲜红的伤口。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伤口大大小小约有十几道，有些结了痂，有些还是新添的，正一点点往外渗着血。 看那形状，约莫是藤条抽出来的，小时候挨过揍的人都知道，那玩意抽人可疼可疼了。 戚二丫用着尖锐的声音：“惺惺作态！戚三妞，你是想看我们二房笑话对吗？看我们被奶抽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戚老二被抓后，戚老太就把二房当做了发泄口，每天骂她娘管不住男人，只要火气一来逮着就一顿抽打。戚二丫的伤比起她娘，已经算轻。 “二丫姐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戚映欢虽然不喜欢戚二丫，但也对她的处境表示同情，至于安慰的话，她是不会说，这丫头分明是把她当做了仇人，她说什么，对方大抵都不会相信。 “这丫头，有点可怜。”邻居道：“戚大娘，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心可够狠的。” “我教训自己孙女管你什么事！”戚老太扶着腰瞪了那人一眼。 “这丫头钻牛角尖了。戚丫头难道还能指使她奶抽人，或逼着戚老二窝藏贼犯不成。” “你们不要胡说！”戚二丫表情扭曲：“我爹没有做那种事！” 那人被吓了一跳，也不想和小女孩争辩：“好好好，就当我没说。” 戚二丫胸脯起伏，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问戚映欢：“三妞，你到底肯不肯出钱救我爹？” 她天真的以为戚老太说的都是真话，只要戚映欢出钱，她爹就有救了。或许她内心隐藏的一角也知道戚老太说谎，可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不忍去否定。 “敢问二丫姐，家里是认识哪位官爷？又要如何疏通关系？”戚映欢直接扯开二丫心底的不安。 戚二丫怔住，下意识看向戚老太。 戚老太说：“这不用你管，你只管给钱就是了！别那么多废话！” 戚映欢摇摇头道：“如果奶和二丫无法告知我具体情况，那么这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出的。” 戚家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哪里会认识什么县衙里的人。还不是想占便宜。 况且就算有门路，她也不会出钱给戚老二买命，不是她无情，而是她一旦想到被拐卖的孩子与孩子父母，就觉得戚老二活该！ “戚奶奶和二丫姐还请回。”谢喻舟比了个送客的手势：“内子身体还未大好，还需静养几日。” “你……”戚老太还不死心，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二丫推开。 “三妞，你真的一分钱都不肯出？”戚二丫质问道。 “二丫姐不必多言。” 戚二丫眼底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去，整个人静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语气里再也听不出愤怒与不满，平静的可怕。 戚映欢还以为戚二丫是死心了，倒想说两句劝慰的话。 然而下一秒，谢喻舟一手把拽到身后。谢喻舟用了好大的力，胳膊被扯得快要脱臼。 忽地听到周围大叫一声：“谢相公，小心！” 当她再度回过神时，便看到戚二丫身后的背篓早就被扔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把砍刀朝两人挥来。 场面混乱极了，妇人的尖叫声刺透耳膜。 砍刀上附着着一层厚厚的泥垢，哪怕被砍后没有大出血，约莫也会伤口感染。 谢喻舟把戚映欢推回门内，自己一路小跑闪躲着戚二丫杂乱无章的刀法。 戚二丫大喊：“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我爹。” 人群早已散开，有两个壮年的汉子想要上前夺刀，被戚老太绊住。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不断闪躲戚二丫的攻势，脑子一下慌乱急了，一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脑子一片空白。 屋内传来谢母的声音：“欢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戚映欢条件反射般答道，然后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举着放在门口的长棒就走了出去：“谢喻舟，我来帮你！” “你回去！”谢喻舟眉头一跳，忙挥手。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别添乱。 戚映欢气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一章 探望 “笃笃笃——”马蹄铁撞击地面。 她顺着声音望去，果然就看到一辆马车向谢家快速驶来。 马车外边坐着一个皂衣官员，戚映欢看着十分眼熟。 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捕头。 戚映欢忙喊：“宋捕头！快来帮忙！”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喻舟在几个汉子的帮助下，制服了戚二丫。戚二丫被人擒着肩膀，按在地上。她来回挣扎，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束缚。 她发狠的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宋捕快把马车停下，提着一把大刀下了车。 先是对着谢喻舟十分礼貌地行了个礼，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老太太带着孙女来谢家闹事呢，那孙女发狂了，要砍人。”所有人都帮着谢家说话，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 宋捕头眉毛立马拧成川字，让所有人禁声。 手中的大刀没有出鞘，官威就扑面而来。 戚老太一辈子都没和官府中人打过交道，对宋捕头那身皂衣有着天然的畏惧。见宋捕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着不悦，当即被吓了个半死。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我小孙女讨些钱救二儿子。大人，你要抓就抓二丫！要砍人的是她，我什么也没干！” 戚老太的血大概是冷的，一旦关系到自身的安危，孙女也可以出卖。 戚映欢冷冷的看她一眼。 “你说的二儿子难道是戚有禄？”宋捕头见惯了戚老太这种人，语气冷漠：“那老太太大可不必，罪证已经递上去了，最好的结果也不外乎是流放三千里。即便是县太爷，也不敢收受贿赂，替他篡改罪名。” “老太太可不要自作聪明，贿赂官员也是要吃官司的！” 宋捕头用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说着无声的警告。 吃官司？不能…… 她都一大把年纪了。 戚老太登时被吓得昏死过去，人事不省。 “戚大娘是不是又装晕啊？” 寡妇说：“我来给她掐人中。” 戚映欢嘴角一抽：“婶，这回奶是真晕了。” 寡妇收回跃跃欲试的手：“那真可惜。” 二丫在听到宋捕头的话后终于放弃了挣扎。 压制她的几个壮汉对视一眼，松了手，为保险起见砍刀被人拿远了。二丫没有了攻击武器，整个人颓废地跪在地上，大概是因为那番对话，她脸色惨白，眼底空洞。 已然是被稻草压弯的骆驼。 戚映欢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道：“手上的伤回头让胡大夫看看，放任下去会感染的，留疤也不好，毕竟是女孩子。” 在戚映欢所受到的教育中，所有女孩子都是应该被珍重的。说到底，二丫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她也不像戚月柔那样找自己麻烦。 “不要你假好心！”二丫却是不领情。 戚映欢表情未变，只留下一句：“没了二伯，你还有二伯娘和大丫姐，你总得为她们想想。” 听了这句话，二丫捂着脸哭了起来。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二伯娘和大丫都是软和的人，要是二丫再不强硬一些，那只有被戚家欺负死的份了，这种事想必二丫是最清楚的那个。 戚映欢不再看二丫的表情，快步走开。 戚老大和戚老头姗姗来迟，两人合力把戚老太抬回戚家。 临走前，戚老大挂着虚假的微笑和谢喻舟戚映欢道歉：“这事是娘糊涂了，三侄女，你可别介意。回头我和爹肯定好好劝她。” 这话是在骗傻子，在场的聪明人谁也不信。 但嘴上还是要说：“那就有劳大伯。” 戚家人走后，人群散开。 谢喻舟问：“宋捕头怎么来了？” 宋捕头用眼神向谢喻舟打了个暗示，然后回头看向马车道：“此次是送大小姐前来探望戚姑娘。” “夕儿姐姐也来了？”戚映欢惊讶道。 与此同时，那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了小云的脑袋：“小姐，外面的人都散了，我们可以下车了。” 说完，小云从马车上跳下。 戚映欢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扶住赵夕儿，语气轻松了不少：“姐姐怎么来了？” 赵夕儿今日穿了身浅绿色的褙子，里面是颜色稍浅的百褶裙，气色看上去不错，唇红齿白，少女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看到戚映欢的第一时间上下打量了一眼，看到戚映欢脖子上淡淡的淤青后，微微蹙了眉。 赵夕儿道：“我听爹爹说了你遇险的事，本来前几天就想来探望你，但是爹爹说你需要静养，我不便打扰，才耽搁到今日。” 小云叽叽喳喳道：“夫人听了你的事，也十分佩服你呢，还亲自做了糕点让小姐带来。” 小云嘴里的夫人自然是赵士扬的妻子，赵夕儿的母亲。 “怎么那么客气。” 小云道：“戚姑娘，你等等给我们讲讲那天的事。” “这有什么好讲的？”戚映欢看小云那一脸的好奇，无奈。 赵夕儿捂嘴，笑道：“她啊，是想在其他几个丫鬟面前炫耀一下，她认识被县里传得神乎其技的女英雄。” “这事传到县里去了吗？” “可不是吗。”小云用夸张的语气道：“季家的大掌柜来你家时就没瞒着人，好多人看到了。” 赵夕儿又瞧了几眼戚映欢的样子，发现没有其他伤痕后，才松了一口气：“听爹爹提了一些经过我已经吓破胆，幸好见你平安无事，下次可不能这么逞能。” 戚映欢在她眼底看到了一丝担忧，心里融入一股热流。 “姐姐，我已经被教训了好多天了，你就饶了我。”戚映欢机灵的合手讨饶，随后又拉起赵夕儿的手说：“别站在门口了，我们进去说话。” 赵夕儿和小云是女眷，不便和谢喻舟有太多的接触，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罢。 宋捕头可能是受赵大人嘱托有话对谢喻舟讲，两人直接去了书房。 谢母很热情，一听赵夕儿和戚映欢是好友后，又是烧热水又是倒茶，一顿忙活。 “多谢赵姑娘关照我家欢欢。”谢母欢欢喜喜地说道。 “伯母言重。”赵夕儿双手交叠行了个礼：“每次见欢欢都是她帮我，我哪有关照她什么。” 接着赵夕儿对谢母说了和戚映欢首次相遇的故事。 谢母露听后，出了一丝自豪的表情：“我家欢欢脑子就是灵活，心也细，长得俊，心地也好，最近她还准备带着村里人赚钱呢……” 谢母的彩虹屁直把戚映欢臊红了脸，这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什么区别。 “娘……”戚映欢捂着脸忙打断谢母。 赵夕儿和小云其实也是有些懵，见惯了官家太太所谓的谦虚，难得见到如此不虚伪做作的婆母，赵夕儿大感惊奇。 小云心道：以前都是听父母夸孩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婆婆夸媳妇，稀奇稀奇。眼神不由自主朝戚映欢身上瞟。 谢母可没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情绪，反正她就是个戚映欢吹。 “你害羞些什么，娘说的又不是假话。” 就是您这副作态，才让她害羞啊。 “娘，您不是约了王婶做衣服吗，时间快到了。” “哦，我差点忘记。”谢母道：“瞧我这记性，那欢欢你好好招呼赵小姐，我就失陪了。” “去去。” 谢母给赵夕儿倒了杯热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见谢母走后，戚映欢终于松了口气。 “夕儿姐姐见笑了。” “没有。”赵夕儿不介意道：“伯母那是真性情。” 小云说：“戚姑娘，我先前还在想你嫁得早，现在想想，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婆婆，我也愿意嫁。” 戚映欢被打趣，心中微窘：“你这小丫头想得还挺多，已经想要成婚了吗？” “那倒是没有。”小云侧过脸，瞟了瞟赵夕儿：“好事将近的是我家小姐。” “哦？”戚映欢大感意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二章 相求 戚映欢也朝赵夕儿看去。 只见赵夕儿那薄透如玉的双颊上已经浮起两坨红晕，她眼神有些虚，不敢看戚映欢那好奇的眼。 又羞又恼的瞪小云一眼：“臭小云，你胡说什么呢！” 小云偷笑，贼兮兮地凑到戚映欢耳边：“戚姑娘，我偷偷告诉你。” 赵夕儿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抱住小云，捂住她的嘴。 “别乱讲。” “呜呜呜……”小云夸张地叫着：“戚姑娘，救命，小姐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了。” “呀，你胡说什么！”赵夕儿大窘，连脖子都羞红一片。 戚映欢想起之前被谢母彩虹屁夸得有些害臊时，两人看好戏的表情。 心中大笑道：好呀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她马上把小云接应到身后，用调侃的语调道：“小云，别管你家小姐，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不许说！”赵夕儿瞪眼。 小云则躲在戚映欢身后做鬼脸。 “戚姑娘，我家小姐要和顾公子定亲了！” 话音还在耳边回荡，赵夕儿的动作凝固，全脸肉眼可见地涨红。如果是漫画形象的话，她估计现在脑袋都要冒热气了。 她羞得不能自已，用袖子捂住脸道：“都让你不要说了。” 小云道：“小姐害羞什么，戚姑娘那天在茶楼就看出你和顾公子眉来眼去了。” 赵夕儿感觉自己想要找个洞钻下去。 戚映欢见赵夕儿没脸见人的样子，觉得调戏得也差不多了。 她弹了下小云的额头：“好啦，再说你家小姐就要炸了。” “炸了？”小云问。 戚映欢道：“羞炸了。” 小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抖着肩膀笑。 赵夕儿则更为不好意思了。 笑过之后，小云道：“婚约的事两家老爷已经通过信，只差那边来定。可惜戚姑娘出事前顾公子就回金陵了，不然旭儿小少爷一定也会来探你。” 戚映欢想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娃娃，莞尔一笑。 “虽然晚了几天，但还是要恭喜夕儿姐姐一声。”戚映欢两臂合拢向前伸直，左手在右手上方，四十五度弯腰，行了个正规揖礼。 大约是戚映欢的礼有些重，赵夕儿一下子冷静下来，尽管脸还有些红，但已经恢复了大小姐的常态。 她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回戚映欢一个礼：“多谢欢欢妹妹。” 两人就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对视一眼，然后笑了。 戚映欢问：“上次我带给你姐姐的水用完了吗？” 戚映欢指的马齿苋纯露。 “还有一些，不过也快用完了。”赵夕儿摸着自己的脸道：“欢欢，最近我娘也夸我皮肤比以前好了，一定是那些水的原因。” “那待会姐姐不妨再带两瓶回去。” 看着赵夕儿逐渐健康的皮肤，戚映欢就知道自己做的纯露没问题，她内心大定，也对将来的事业冉起了十足的信心。想来以后百草堂开业，赵夕儿会是常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夕儿也没有忸怩，马上应了。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却没立刻说出口。 “夕儿姐姐还有什么问题吗？”戚映欢看出了赵夕儿的迟疑。 “其实……”赵夕儿看着戚映欢，犹豫道。 “姐姐，不妨直说。” 然而赵夕儿迟迟没有开口，欲言又止，手中拿着茶杯盖一下下滤着漂浮的茶叶。那动作十足证明了主人内心的彷徨。 小云急得都翻了白眼，直接道：“戚姑娘，可有祛斑的法子？” “小云！”赵夕儿想要阻止道。 小云吐槽道：“小姐，等你开口天都黑了。” “祛斑？”戚映欢一愣，看向两人面上，赵夕儿皮肤白皙没有任何瑕疵，小云虽然肤色偏黄，但也没有斑点的困扰。 所以是…… “是有人托姐姐问我吗？”戚映欢问。 赵夕儿摇头：“不是，是我想为我娘找个祛斑的法子。我娘生我的时候长了妊娠斑，时至今日也没退干净。娘亲嘴上一直说不介意，但每日都会对着镜子照上一刻钟，那些话只是不想让我难受，我知道娘其实非常在意。” 母性伟大戚映欢丝毫不怀疑，但爱美也是女人的天性。 赵夕儿道：“下个月就是我娘的生辰，我想为她寻个祛斑的配方……” “我明白了。” 赵夕儿的话不用说下去，戚映欢依旧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夕儿是想把祛斑的配方当做礼物送给赵夫人。 只是，古代的配方一般都不会外传，尤其是美白和祛斑的方法，千金相求都不算为过。 所以她才会支支吾吾，问得如此犹豫。 赵夕儿用切切的目光看向戚映欢：“那日欢欢与我说了那么多肌肤上的事，我便起了心思。不知欢欢妹妹手里有没有祛斑的办法，如果有的话，可否卖与我？” 她脸色微窘：“现下我手头只有一百多两，不过再过四个月就是新年，等我领了年钱便还上。” 居然把年钱都惦记上了，看来赵夕儿真是为此事考虑了良久。 然后赵夕儿眼底浮现出几分歉疚：“我知道如此说实在有些厚颜，如妹妹不愿意的话，也不要生气，万万不要与我生分。” 小云也急道：“戚姑娘，看在我家小姐拳拳孝心上，千万别与她生气。小姐在武陵没什么朋友，戚姑娘还是第一个能说知心话的好友，可不要为了此事不愉快。” 戚映欢看这两人说得那么严重，哭笑不得。 尽管这事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冒犯，但在戚映欢眼里根本不是事。感谢大信息时代。 “要说生分，姐姐才是生分那一个。”戚映欢笑着昵赵夕儿一眼。 两人都惊疑地看着戚映欢。 “姐姐把我当朋友，伯母便是我的长辈。”戚映欢语气轻松道：“今日伯母还费心为我做了糕点，祛斑的配方就当是我送给伯母的生辰礼。” “那怎么使得？”赵夕儿急道。 戚映欢没接茬，只是暗自思考着祛斑的方法，其实祛斑当然是激光什么最有用啊，外敷见效都比较慢。但在古代的条件下，她就别想激光了。 斑点是皮肤黑色素的增加而形成的一种常见面部呈褐色或黑色素沉着性、损容性的皮肤疾病，多发于面颊和前额部位。 斑的形成，主要有内部因素：压力、内分泌失调、新陈代谢缓慢、使用错误的化妆品，外部因素：不良的生活习惯、日照紫外线等因素导致的。[注1] 注1：摘自百度。 另外说我妈就是生我的时候发了很多妊娠斑，到现在都还在。 去年晒了下，斑就更明显了，今年的时候给她买了个带果酸的面霜，涂了半年斑居然淡了，神奇。 其实我A酸果酸都刷过，用来治痘痘，不过对我来讲，没用。不过现在我的痘痘已经好了。 夏天到了，记得做防晒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 谋划 去除或者减少黑色素主要分两步。 一、防晒，二、美白。 从古至今，国人追求白皙。 如肤如凝脂、肌肉玉雪等词语，都是夸人肤白貌美的话。 戚映欢觉得美白最快的见效方法就是刷酸，果酸或者A酸，不仅能美白，还能治疗痤疮、粉刺、黑头、皮肤不光滑等。当然，刷酸的皮肤不能是敏感肌，否则就是自掘死路。 刷酸不太现实，果酸提取的配方她倒是有，但是里面还牵扯到浓度的配比，没经过长时间测试，根本无法拿来用。 所以戚映欢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寻一些安全不出错的方法。 经过戚映欢脑海里的筛选。她最终选定了元代许国祯所著《御药院方》中的——七白膏。 或许换个称呼大家会更加熟悉——七子白面膜。 七子白：由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茯苓、白芍、白僵蚕[注1]磨粉混合而成。使用时倒入适量的水调和，敷于面上。 配方安全有效。 怕赵夕儿弄错比例，戚映欢道：“姐姐和小云在此稍等片刻，我去书房借张纸抄录下来。” “多谢欢欢。” 戚映欢一边查看脑海里的配方，一边走向书房的位置。 书房此时门房紧闭，就连平时一直开着通风的窗也阖上。 戚映欢微愣，只当窗户是被风吹上。 谁知才走到书房门口，还来不及敲门，戚映欢就听到两人微弱的谈话声。 似是刻意把声音压低，戚映欢只能隐约听到两句对话。 “冯老大不肯招认上面的人。”宋捕头：“老爷上的折子也被退回来了。太守……” “不出所料。”谢喻舟沉吟道：“之前……那事，赵大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妥了。” “短则半月，长则一月。”谢喻舟道：“还要小心……冯老大的安全。” “老爷已加派人手。”宋捕头问：“谢相公说的那位真的会来吗？” “那就要看……” 戚映欢听得一脑子的雾水，恍然才发现两人是有意关上了窗，不让外人听到对话，这下她也不能贸贸然敲门了。 想了一下，戚映欢往后退回十来步。 这次通往书房前的十来步，她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嗒嗒嗒——” 里面的人很快察觉，谈话停止了。 戚映欢敲了敲书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没过多久。 “请进。”开门的是宋捕头，他道：“戚姑娘是有事找谢相公吗？” 戚映欢摇了摇头，下意识看向谢喻舟，对方此时也顺着视线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谢喻舟的眼底里带着一丝好笑：“以后直接敲门便是，不用如此迂回。” 戚映欢脸色微窘，还以为自己刚刚的举动天衣无缝，谁知道一碰面就被谢喻舟看穿。 她嘟嘟囔囔问：“你是如何知道？” 谢喻舟听后，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刚刚的脚步声太刻意了，除非身负重物，否则以戚姑娘的体重，闹不出如此大的动静。” 戚映欢拍了下额头：失策。 宋捕头也不是蠢人，听这对年轻的夫妇你来我往，没几秒便把话琢磨透。尽管他觉得谢喻舟称自己夫人为‘戚姑娘’有些古怪，但这不归他管。 宋捕头对戚映欢行了个礼，把腰弯成九十度道：“戚姑娘，方才听到的话还请保密，此事牵扯甚广。” 看着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大汉对自己躬身，戚映欢大吃一惊。 实在不敢受他这一礼，直接侧过身，虚扶了一把宋捕头。 “宋捕头，使不得。勿需担心，我什么也没听到。” 事到如今戚映欢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选择了最谨慎的回答。况且她的确是没听完所有对话，自然无法知道赵县令的筹谋。 “多谢戚姑娘。”宋捕头也知戚映欢言下之意，安下心来。 宋捕头又问：“戚姑娘找我们有事？” 戚映欢答道：“只是想来借一些纸和笔用用。” 借到了纸和笔，戚映欢也不多留，生怕妨碍到两人。 又是太守、又是冯老大，不出意外就是拐卖孩童的案子。宋捕头对戚老太说的已经定下罪名，约莫有一半是假的。 冯老大不肯招认纪校尉的事，赵县令的折子也被退了下来，案子进入了死局。赵县令应该是另有的打算，想必在谋划着什么。 只是不知道谢喻舟在这场谋划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在此事上帮不上忙，只好在心中为他们摇旗助威。 自从上次谢喻舟单枪匹马把她救下后，谢喻舟在她眼里已经不是那个病弱的少年，他心智成熟，做事极有条理又沉着冷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与这个年龄层的少年全然不同，或许更像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给赵夕儿抄了七百膏的配方后，戚映欢又在纸上写下防晒和食物上的注意事项。 青椒、黄瓜、菜花、小白菜、鲜枣、橘子、柚子，这些都是含有丰富维生素C的食物，维生素C能美白改善斑点，还具有一定的抗氧化作用。 “呀，原来吃的里面还有这些讲究。”赵夕儿感叹道。 “和七白膏一起配合使用，效果应该会更快一些。”戚映欢道。 “多谢欢欢。”赵夕儿行了个正礼。 戚映欢没躲，要是不受了赵夕儿这一礼，怕是她心中难安。 戚映欢想了想道：“夕儿姐姐，我也有件事想要求你。” “这几日我身体还未大好，不方便去县城。夕儿姐姐能帮我去定做一样东西吗？” 戚映欢指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蒸馏锅，要不是谢母这几日死活要她静养，她早就去把东西定做好。现在交给赵夕儿倒是一举两得，一来方便自己，二来又可以减少赵夕儿内心的亏欠感。 “自然没问题。”赵夕儿也察觉到戚映欢的良苦用心。 即便是这样，赵夕儿带来的一百两还是交给了戚映欢。两人推拒了半天，戚映欢才无奈地收下。 晚饭过后，胡大夫来复诊，苏杜若也跟着来串门。 查看过戚映欢的脖子伤后，胡大夫道：“没事了，就是淤青还要过两天才退，这两天还是在家好好呆着。” 注1：配方差不多都是这几个药材，可能会有一两个变动。珍珠粉比白僵蚕用的更多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 偏方 “没事了，就是淤青还要过两天才退，这两天还是在家好好呆着。” 戚映欢露出一副苦逼的脸，在家都呆了七八天了，她闲不住啊。 苏杜若难得和胡以仁的意见保持一致：“咳……你实在没事干就和谢喻舟到胡家来，我给你也讲讲四书五经。” “饶了我苏爷爷。”戚映欢投降：“我可不是读书的料子。” 苏杜若笑呵呵道：“可是谢喻舟说你记性不错，认字快。” 戚映欢吓得忙摇手：“没、没有的事。” 她这是作弊了好不好，她只要根据记忆中的简体去认字，学繁体字当然快了，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学童。 “哈哈哈。”苏杜若见她一幅吃了黄连的表情，大笑。马上又咳得撕心裂肺：“咳咳咳……那就换你给我们讲《西游》，上次不是讲到女儿国吗，后来那和尚怎么了？” “那倒是可以。”戚映欢松了口气，又问苏杜若：“苏爷爷，您的咳嗽有些严重，着凉了吗？” “害。”胡以仁翻了个白眼道：“他哪里是着凉，分明是偷偷跑去县城喝酒，喝多了伤了身体。活该！” “你个一杯倒懂什么！？”苏杜若吹胡子瞪眼：“一杯清酒穿肠过，半醉半醒似神仙！” “拉倒，我可不想懂。”胡以仁抬杠，和戚映欢抱怨道：“戚丫头，你可以不知道，这老头倔的很，根本不肯喝我开的药。” “那么苦的药！戚丫头你可别听他胡说！咳咳咳……”苏杜若如同老小孩一样道：“他是想要伺机报复我！” “谁要报复你！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胡以仁拉着戚映欢告状：“戚丫头，你替我说说他，这老头还咳着呢，昨天居然还偷喝我做菜的酒。” 两个老头虽然爱抬杠了些，但到底是半辈子的好友，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什么意外。可这话胡以仁是不会说出口的。 “咳……”苏杜若心虚地捂住咳嗽声，支支吾吾道：“料酒，那能算是酒吗？” “怎么不算？”胡以仁理直气壮。 戚映欢被夹在两人中间，来回拉扯，心中已经有了叔。 她挑了挑眉毛，又想起这两人喝醉那回答应自己的事。 好呀，屡教不改。 “苏爷爷。”戚映欢喊道。 苏杜若一下子如同被卡住脖子的公鸡，颤颤巍巍道：“戚丫头，你怎么也站死老头那里？” “不是我站胡爷爷那边。”戚映欢叹气，给苏杜若捏了捏肩道：“而是您饮酒过量了。也不是我不让您喝，但从现在开始，到咳嗽好为之，您都不准碰一滴酒。” “那怎么行……” 苏杜若的话没说完，戚映欢就眉头一拧：“您还想不想听我讲故事了？” 其实这威胁还真对苏老头起不了什么作用，比起听故事苏老头更喜欢的是，大家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听故事的气氛。 人老了，更加害怕孤单。 苏杜若瞬间偃旗息鼓。 犹豫了半天，在瞧见戚映欢那张有恃无恐并带着威胁的脸，泄气。 “咳咳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这才听话，戚映欢又给苏杜若敲了敲肩。 与此同时她和胡以仁对视一眼。 很快得到对方明晃晃的称赞，胡以仁：“还是戚丫头能制住你。” “如何能称得上制住。”苏杜若又不乐意了：“显然是我让着她，咳……” “是是是。”戚映欢也不反驳，生怕他又反悔。 苏杜若又道：“不过那苦死人的药我可不喝。” 胡以仁气得背过身去：“爱喝不喝，咳死你！” 戚映欢看着苏杜若一脸打死不从的表情犯了难，然后她灵光一闪。 “不用喝药，我有个偏方也能治疗咳嗽。”戚映欢神神秘秘道：“而且男女老少都喜欢。” “哦，是什么偏方？” 两个老头均是好奇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用手在嘴上比了个保密的手势：“现在可不能说，后天我做好了拿去胡家给您。” “小丫头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两人走后，谢母问戚映欢：“欢欢，你还懂得治咳嗽的偏方？” 戚映欢笑着说：“哪里是什么偏方？娘，顺儿上次是不是说河对面的那片林子里有蜜蜂啊？” “好像是有这回事。”谢母说着，突然露出个惊恐的表情：“欢欢，你不会是想……” “嗯，娘猜的没错。”戚映欢眨眨眼。 第二日，在戚映欢的死缠烂打下，谢母终于松了口，同意了她出门的要求。 再过五天便是立冬，天气逐渐转凉。 戚映欢穿着一身从谢母那里借来的外衣，手脚头都被仔细蒙住，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谢家门口的春铃姐弟也是同样的打扮，顺儿手上拿着一根长棍，无所事事地挥舞着。 戚映欢问：“顺儿也去吗？” “去呀。”他吸了吸鼻子道：“这么好玩的事我肯定要去。” “我们又不是去玩，万一被蜜蜂蛰到这么办？”戚映欢问。 “我不信。”顺儿摸着脸上的头巾道：“都裹成这样了，还能被蛰到？你逗我呢！” 戚映欢见劝不了顺儿，只能放弃。 “那好，不过你都得听我的。” “我知道了小舅母。”顺儿乖巧的应道。 戚映欢听了这个称呼，默默无语，都说了好几次，这小家伙就是不改，真拿他没辙。看在对方只有八岁的年纪上，忍了。 三人向小河的方向开道前进。 一刻钟后，谢喻舟后知后觉的发现，戚映欢出门了。 他问谢母：“映欢呢？” “她没和你说吗？”谢母惊讶道：“她去河对岸找蜂蜜了！说是要给苏先生做雪梨膏治咳嗽。” “什么？”谢喻舟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 这小姑娘怎么就待不住家里，身体还没好两天居然跑去掏蜂蜜！这是嫌自己伤的不重？ 谢喻舟深深地皱了下眉头。 谢母安慰道：“别担心，她有分寸。” 不，她没有。不然上次就不会被弄得那么惨。 谢喻舟的操心，戚映欢是不知道。 她和春铃顺儿三人，走了好半天路，绕过河道来到树林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 堂兄 秋天的树林，满眼望去皆是金黄黄色。树冠上的叶子打着卷，只要一阵风刮过就能看到落叶飘落。 顺儿指着林子里道：“我上次就是在这里看到了蜜蜂，不过秋天后它们就不怎么出没，不知道还有没有蜂蜜？” 顺儿吞咽着口水，表情上却是担忧极了。 夏季随着花的减少，蜂蜜的存量也开始减少。没有什么花存在的时期，蜜蜂会消耗所储藏的蜂蜜。 “没事。”戚映欢思考着道：“桂花才刚谢不久，蜂蜜应该还是有不少。” 一听这话，春铃和顺儿都喜上眉梢：“小舅母，弄到蜂蜜后你得给我和姐姐一半！” “行，就当做是你的情报费。”戚映欢爽快的答道。 顺儿喜笑颜开，挥舞了下手中的长棍。 三人兴致高昂，不过寻找蜂窝的过程却没有那么顺利。参天的大树、枯黄色的叶子把三人的眼睛都给看花。 在林子里走了二十来分钟，顺儿的耐心很快被耗尽，直接嚷着要去探路。 “小舅母，就让我去探路！我跑得快，万一碰到野兔和野鸡还能逮着打打牙祭，小舅母就让我去嘛。” 在他又保证又撒娇的情况下，戚映欢只好答应。 “找到蜂窝后不准私自行动，知道吗？” “我保证！”顺儿信誓旦旦。 刚得了戚映欢的首肯，顺儿如同火箭一般窜了出去，不愧是自小在乡野间如风一般奔跑的孩子，那速度比戚映欢快多了。 地上的枯叶铺在脚下，沙沙作响。 戚映欢心中叹道：不去做田径选手真可惜。 春铃看着顺儿的背影笑得一脸温柔。 当戚映欢以为顺儿就是脱缰的野马，没个把小时回不来时。 他又窜了回来，大喘着气，他把脸上的头巾摘了下来，脸上是自己脏手摸出的手指印。 顺儿的情绪很亢奋。 戚映欢问：“找到了？” 顺儿潜意识点头，然后又摇头。 戚映欢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找没找到。 还来不及问，顺儿就扯着戚映欢的袖子，用兴奋的语气道：“小舅母，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能看到什么？这么激动，难道这里还能有熊猫吗？ 当然，熊肯定猫是没有。 顺儿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看到你大堂哥和二堂哥了！” 戚东，戚南？ 戚映欢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过震惊，那戚东、戚南偶尔会摸点兔子野鸡带回去给大房开小灶，这片树林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戚映欢刚想说，别那么大惊小怪。 就听顺儿接着道：“还有你后娘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也在！” 戚月柔？ 冤家路窄，怎么在哪都能遇上。戚映欢心中不免感叹。又为这三人的组合，感到一丝微妙。 难道是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小舅母。我们悄悄走过去看看？”顺儿眨了眨眼，心里就像是见了老鼠的猫，别提有多好奇。 戚月柔与戚家两兄弟的事，在村子不算是秘密。戚月柔压根无心隐瞒，可能这是她对自己魅力的一种无声炫耀。 春铃也是用一脸八卦的表情看向戚映欢，眼神里满满的期待。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春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被两双相似的眼盯着，戚映欢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她只得妥协，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别被他们发现了。” 两人同时点头。 戚映欢和春铃跟在顺儿身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让戚映欢心脏猛跳，就如同是准备恶作剧前的兴奋。 跃动的火光出现在视野内，人影倒是还没看到，一股烧烤的肉味就扑面而来。 顺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靠近几步，把身体掩藏在树后。 他羡慕：“他们在烤兔子吃！” 当即两男一女的对话声也传了过来。 戚月柔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矫揉造作：“大哥、二哥，这兔子我们真的能吃吗？那陷阱不是别人设的吗？私自拿了里面兔子不太好。” “月柔，别怕。”戚南用着比印象中温柔的声音道：“里面还留着一只鸡呢，设陷阱的人看不出来。” 戚东附和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偷拿，他顶多以为是今天的收获不好。” 戚映欢皱了眉头，听这话，戚家两兄弟似乎是私自拿了猎人陷阱中的猎物。而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难道他们以前捕猎，都是这么‘捕’的吗？ 亏戚家的长辈还夸两人能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春铃握着小拳头道：“太坏了！” 顺儿点头附和自己姐姐的话。 戚映欢对这两兄弟的印象也是跌破的负值。 “月柔妹妹，你只管吃就是了。”戚东说着扯了一个兔腿，坐到戚月柔身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坐下时肩膀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戚月柔的右肩。 他像是没察觉一样，把手中兔腿递给了戚月柔，顺手摸了一把对方的小手：“月柔妹妹，你拿着。” “谢谢大哥。”戚月柔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被占了便宜不好意思，还是对这只不该得到的兔子感到不好意思。 戚南把两人的动作收于眼底，马上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毒。忙用手上的树枝，拨了拨火堆。 动作有些大，不经意之间，有个火星往戚东脸上蹦去。 戚东心猿意马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下一秒便惊慌失措的跳起。 “啊！” 两人离得近，戚月柔也吓得大惊失色。 “戚南！你是故意想烧我吗？”戚东大叫。 戚南脸上浮现出委屈：“哥，我哪能控制火星往哪蹦啊？” 说完他凑到戚月柔身旁，拍了拍她的背：“月柔，没吓到？” 戚月柔苍白着一张笑脸，楚楚可怜的摇头。 这表情马上激起了戚南的雄心荷尔蒙，也不去看自己哥哥的表情，接过戚月柔手中的兔腿，一点一点地把上面的肉撕成条，放在一片干净的叶子上。 他说道：“我哥就是那么不拘小节，刚烤好的兔腿那么烫，要月柔怎么吃？” 说完，还不忘用眼神挑衅了下戚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 偷听 戚月柔红着脸，对两人的明争暗斗似乎全然不知：“谢谢二哥。” “不客气。” 戚东看着两人郎情妾意，差点把牙龈都咬碎，要不是戚月柔还在他一定暴起揍自己这个弟弟一顿。 按捺着怒气，戚东坐到戚月柔另一旁：“月柔妹妹，是我不好，没想到这一层，我这就给你吹吹。” 说着抢过戚南撕开的兔肉，‘呼呼呼’大吹一通。 然后…… 口水喷了上去。 戚月柔和戚南皆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戚东反倒不在意，用惊讶的语调道：“诶呀，我的口水上去了，还是我自己吃。月柔妹妹将就下，吃另一个腿。” 那语气有些刻意，谁都能听出来。 戚月柔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不知内心是不是在骂脏话。 这一幕看得戚映欢三人目瞪口呆。 瞧瞧，什么是争风吃醋！什么是明争暗夺！什么是兄弟阋墙！ 戚映欢也第一次察觉到戚月柔的过人之处，至少能在这两人个男人争风吃醋之时，保持平衡不翻船，不是一般女人能办到。 戚月柔用着如果教科书般的姿态，道：“大哥二哥别为我忙活，你们自己肯定也饿了。最近奶心情不好，把大家的饭量都减了，大哥二哥现在一定饿坏了。” 她睁眼说着假话，戚家谁都可能饿着，但戚家两个大孙子，戚老太是绝对放在心尖尖上的。 说着她把剩下的兔身分给两人。 两兄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痴汉脸。 顺儿啧啧地大叹：“她好会啊！其实她兔子身体上没什么肉，好吃的兔腿全在她手里。” 春铃点头赞同顺儿的话。 那边戚东没心没肺的说着：“是啊，最近奶也太抠了！” “还不是二叔的事闹得。”戚南啃了口兔子，语气无所谓：“听说二叔被判流放了……” “二叔在这一事上的确太大胆了！”戚东抱怨道：“还好没牵连到家人。” 两人的态度都很冷漠，在他们眼里戚老二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戚月柔维持着自己在两兄弟前人美心善的人设，主动为戚老二找借口：“这也不能怪二伯，二伯大概也是想让大丫二丫姐和三弟过上好日子。” “得了！月柔你你就是心软，二叔那种人做事可不会考虑儿女。”戚东道。 “大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戚月柔叹息一声：“现在就是可怜了二伯母他们。要是三妞肯出钱救二伯就好了。” 居然又扯上了自己，戚映欢可不觉得戚月柔没打坏主意。 “哼，那丫头，现在是谢家的人了。”戚东语气不善：“奶上次去要钱，都被气晕了！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戚南用失望的语气说：“三妞变了。” 不是她变了，只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透明。 这些话也只是对方自己口嗨，戚映欢连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幻。 戚月柔违心的说：“可能三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能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戚东瞪大眼：“大概是当了童生娘子，看不上我们，上次不还欺负你了吗？” 戚月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明珠姐姐她们和三妞起了冲突。只不过因为迁怒，现在明珠姐姐不愿意和我玩了。” “这还不是她的错？她怎么就那么多事得罪里长的女儿！月柔妹妹，你别为她说话。”戚东一脸气愤，他道：“回头我一定让她好看。” 戚南也附和：“戚家的人不能被别人欺负！这笔账我会为你讨回来！” 听上去像是那么回事，但是这两兄弟恐怕是忘记谁才是真正姓戚的，想要帮着外人来欺负她？那还要看她肯不肯被欺负了。 戚映欢心中冷哼。 顺儿咋舌：“小舅母，他们要帮拖油瓶对付你！” 春铃握着小拳头，气呼呼地：“她胡说！没人欺负她！是她坏！” 戚映欢摸摸春铃的头：“别气，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火堆那边，戚月柔假意劝解两句：“大哥二哥，别为了我去找三妞麻烦，要是出了事，我心难安。” 戚南看着戚月柔被火光照亮的侧脸，轻咳了一声：“没事的月柔，我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戚东展示了下自己粗壮的胳膊道：“是啊，把三妞叫到没有人的地方，揍一顿就是了，她那小胳膊小腿还能反抗我不成？” 戚南对戚东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能不能别把事想得那么简单，万一谢家人来家里闹呢？到时候怎么收场？” “那你说怎么办？” “女孩子都注重名声，不如……”戚南的声音轻了一些。 戚映欢几人都听不清，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顺儿气急，差点抄着棍子上去打人。 但是他被戚映欢扯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小舅母，那三人就是一肚子坏水，你干嘛不让我上去打他们！”顺儿气急。 戚映欢指了指他的身板，再指了指戚东戚南比他大上不知多少号的身躯。 顺儿当即泄气，但是嘴上还是说着：“输人不输阵！” 戚映欢刮了刮他的鼻子：“那你还有没有听过，勇先自安，谋而后动这句话？” “什么？”顺儿瞪着蚊香眼，晕了。 前两年他被王富贵送过书塾，结果他压根不是读书的料，第三天便逃课了，后来王富贵抄着藤条追了他三里路，害得他半个月不敢出门。 戚映欢说：“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意思是有勇首先要保护自己，谋划准确周到而后再行动。” “我不懂。”顺儿摇头，直接问戚映欢：“小舅母，你直接告诉我，你想怎么办？” “这……”戚映欢一时也想不到办法。 此时她的衣角被扯了扯，她看向春铃：“春铃，怎么了吗？” 春铃指了指戚东三人身后那棵一树金黄色叶子的榕树。 顺着春铃的手指，两人眯起了眼，上下巡视。 只见在层层树叶掩盖下，露出一个土色的物体，大约是成人小臂大小，形状是倒梨型。 不正是戚映欢想要寻找的蜂窝吗。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个主意。 我写蜂窝的时候，去查了下图片，然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密集恐惧症！救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七章 蜂窝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个主意。 戚映欢模仿着电影里坏人说话的语气，低着嗓子问道：“你们说，要是那三人被蜇成了大猪头会不会再有心思来对付我？” 顺儿的眼睛马上直了，偷笑的捂嘴道：“小舅母，没想到你这么坏！不过我欣赏你！无毒不丈夫！” 春铃也捂嘴再笑，她说：“心狠手辣！” 戚映欢微窘道：“春铃顺儿，这词是不是用错了？” “最毒妇人心？”顺儿问。 春铃单纯的眨眨眼，又说：“笑面夜叉？” “噗！”顺儿要不是捂住了嘴防止声音泄露，就差点笑喷了出来：“姐，你咋不说小舅母是母夜叉呢。听着就不是好话啊。” 你也半斤八两！戚映欢心道，你俩就是五十八笑百步。 春铃茫然地望着戚映欢，小眼神天真无邪且无辜。 戚映欢还能说什么，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额角：“没事春铃，咱们下次不要乱用成语就是了。” 春铃眨了眨眼。 “小舅母，接下来我们怎么把蜂窝弄下来？”顺儿问。 戚映欢望着着火堆下，吃的正香的三个人，摸着下巴思考道：“也不一定要弄下来，蜂窝只要受到攻击，蜜蜂就会群起攻之，如果有远程工具就好了。” “这事容易，我带了弹弓出来！”顺儿拍了拍胸脯：“我等会爬到旁边那颗树上，然后用弹弓射那个蜂窝。” 说着，顺儿从怀里拿出一个二十厘米长的木质弹弓，做工挺精细，细节处也打磨的十分光滑，就是不知道威力怎么样。 看上去挺像回事。 但戚映欢对顺儿的准头表示怀疑。 正想着要如何婉转又不打击小孩子信心的拒绝这个提议。 下一秒，就听顺儿道：“小舅母，你们躲好。万一被蜜蜂误伤到，就不好了。” 说完，他把手上的长棍往春铃手上一塞，先斩后奏，跑了！ 戚映欢：“回……” 才喊了个气音，就忙捂住嘴巴。要是害得顺儿被那三人发现就更得不偿失，现在只好希望他的作战能成功。 眼看顺儿已经蒙上头巾，猫着腰一溜烟往戚东三人的身后走去。 三人忙着计划对付戚映欢的事，倒是没有注意背后蹑手蹑脚靠近的身影。 所以顺儿前半段的计划异常顺利，到底是农村出生的孩子，上树下水简直小意思，呲溜一下就上了树。戚映欢和春铃，握住对方的小手，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可惜有些事越期待就越办不好。 顺儿是个急性子，一找到能看到蜂窝位置的落脚点后，便拉开弹弓，一块小石头迅如闪电的射了出去。 那准头是不错，但他高估了弹弓的射程和他自身的力气。 石子还没到达蜂窝前，就‘唧’一下失重，成抛物线落了下去。 好巧不巧，落在了戚东的头上。 戚东被砸个正着，吃痛：“嗷呜！” 戚月柔愣住，就看着戚东捂住头顶跳脚，龇牙咧的嘴表情甚是丑陋，简直没眼看。心中不免还责怪着戚东，眼看对付戚映欢的事就要商量好，居然出了意外，难道是老天都在帮戚映欢？ 戚月柔心中不悦。 戚南的脑子是三人中最好，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石子后，他拧着眉头，往戚东头顶的范围来回巡视。这样大小的石子可不会从天而降，必然是人为。 “是谁！？给我出来！”戚南冷声道。 戚东也是反映了过来，摸着头上鼓起的大包，拿起石子大叫：“是谁拿石头砸老子！看老子不削死他！” 语气像是要吃人。 完了！出师不利！事情被他搞砸了！顺儿心中大叫！慌慌张张借着树干，躲在三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枯黄的树叶把他的身影隐藏，他心脏紧张地快要跳的喉咙口。 这要是被戚东发现，自己肯定要被打成猪头，他不想挨揍。就算有小舅母和姐姐在，但是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戚东啊。 完了完了！ 顺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谁知这时，顺儿抱着的树枝，发出“咔吱”一声，树枝清脆的断裂声在空旷的树林有些明显。 顺儿的鸡皮疙瘩顿时从脊背冒了上来。 戚映欢和春铃大惊失色。 同时戚东三人望了过去。 “有人躲在树上？”戚南问。 戚东是个行动派，已经往顺儿躲着的那颗树走去，两棵树之间顶多也就是十几米，只要调转一个面向，戚东就能发现顺儿的身影。 戚映欢脑海里闪过无数支援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打磨得非常粗糙的箭，射向了榕树上的蜂窝。 “嗖——”一声，带着凌厉的风声。 这人的箭比谢喻舟更有力量，一箭穿透了蜂窝。 就这么一箭，直接射下了成人小臂大小的蜂窝，土色的蜂窝掉落到快要熄灭的火堆旁边的旁边。 所有人反应不及。 “呀！”戚月柔的尖叫如直冲云霄。 “嗡嗡嗡……”大片的蜜蜂倾巢出动，密密麻麻地、颇有遮天盖地的气势，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透明的羽翼与空气发出不同频率的震动，嗡鸣声不绝于耳。 三人压根来不及逃，就被蜜蜂们包围。 “哪里来的蜜蜂！” “好痛！” “别蛰我！” “见鬼！” “啊！我的脸！”戚月柔撕心裂肺地大叫：“快走开！走开！” 她又是跺脚又是甩头，哪有平日里的楚楚可怜，简直就像是个女疯子。 戚东胡乱地挥舞起双手，跑回戚月柔身边。尽管自顾不暇，心里却还是记挂着戚月柔，并没有独自逃跑。 戚东拉着戚月柔：“月柔妹妹，没用的，我们快逃！” 戚月柔有那么一瞬间极为感动，但一看戚东那张被蛰成猪头的脸后：“啊！” 惊叫着把戚东的手拍开：“鬼啊！” 其实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戚南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他捂着脸从戚月柔身边冲了出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戚月柔和戚东。 一旦危及到自身的安全，什么戚月柔戚东，压根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内。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十分贴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八章 猎户 这一瞬间，估计戚月柔已经把对戚南的好感度降到了谷底。她心中一冷，心道：想把她抛下做诱饵？没门！ “二哥，等等我们！你别跑那么快！” “戚南，你小子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人就这样分了两拨，一前一后的仓皇出逃。 可惜这三人已经是蜜蜂们围攻的目标，在被蛰得体无完肤前，休想逃离他们的魔爪。 三人逃走后，还剩几只零零星星落了队的蜜蜂独自徘徊。蜂窝内所有的蜜蜂几乎都被火堆边的余温给逼了出来，偶尔有几只折回蜂窝的蜜蜂一直盘恒在空中。 见三人逃跑。 顺儿从树上滑了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戚映欢和春铃快步跑到他跟前，确认顺儿完好无损时，才纷纷松了口气。 戚映欢装作一副严厉的表情：“下次还敢不敢擅自行动了？” “谁知道这弹弓射程那么短。”顺儿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又气呼呼地道：“老爹这个大笨蛋，做的弹弓一点儿不好用！下次再也不求他了！” 春铃揪了下顺儿的头发：“不准说爹的坏话！” “撕——”顺儿像是被扯痛，撇撇嘴，然后问：“小舅母，刚刚那支箭是怎么一回事？” 戚映欢此时的目光早已不在两姐弟身上，她远远看向剪支射来的方向。 “那就要问问本人了。” 森林中，距离此处约莫是五十多米。 矫健、并不高大的身影从树林中慢慢显现，那人很年轻，顶多不过十五六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 他穿着粗布短褐，短褐十分不合身形，露出了半个小臂和脚踝，脚上穿着的是草鞋，腰间系着一张鹿皮。长发被束成一股，乱糟糟地系在脑后。他手中的长弓和弓箭一样看上去很粗糙，像是自己手工制成，根本不能同谢喻舟那柄长弓相提并论。 但戚映欢知道，这人手中的箭可比谢喻舟的箭更有攻击力。 两支箭划过空气的声音完全不同。 看打扮，少年不出意外是个猎户。 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人的眼神也极为锋利。如同孤狼，眼底暗含着警惕，想必只要戚映欢三人有一丝不对，他就会拿起弓箭对准她们。 他走到蜂窝前站定。 语气冷冷地问：“你们和那三个人是一伙的吗？” 说着话，他顺便看了眼地上还没扑灭的火堆，在看到兔子的残羹肉渣后，眼神一凌。眼底的冷意就要溢出双眼。 春铃的反应的确比常人慢，但是相对而言，她对四周的环境却非常的敏感。在少年露出不悦的时候，她把半个身体躲在戚映欢身后。 然后小心翼翼地瞄那少年。 顺儿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大咧咧道：“这位哥哥，我们和戚家那三个坏蛋怎么可能是一伙的？刚刚我还想把蜂窝射下来蛰他们呢！大哥哥，你的箭可真准！” 即便是听到夸奖，少年也没有放松警惕。 “啧，少拍马屁，我不吃这套。”少年连个眼神都没给顺儿。 顺儿被呛了一下，嘟着嘴有些委屈。 少年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后，把戚东他们没吃完的兔肉踢到了火堆内，表情更冷了。 这个举动很快引起戚映欢的注意，她惊疑道：“这兔子是你的吗？” 少年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戚映欢，他说：“不是从我陷阱里顺的，还能是他们抓的吗？就那几个饭桶抓得到兔子吗？” 这人的嘴好毒啊！ 他冷哼一声，把蜂窝捡了起来，在手上掂了掂：“被蜂遮还真是便宜了他们，这蜂窝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他又看向三人说：“这火你们记得灭，就当我帮你们出手的感谢。” 少年说得理所当然，搞得三人愣在原地。 看着少年一幅要离开的表情，戚映欢下意识喊道：“等等！” 她想起了自己一行来森林的初衷，不正是为了蜂蜜吗？虽说蜂窝是少年射下，理所当然归他所有，可是她还是不想直接放弃。 “还有什么事吗？”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戚映欢厚着脸皮问：“能把蜂窝卖给我吗？” 少年挑眉：“凭什么？” 同样是一句话，在少年嘴里就显得特别气人。 戚映欢难得遇上这么不好说话的人，被噎了一下，但也没生气，她内心是个成年人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 只是心中吐槽：这少年莫不是在叛逆期。 戚映欢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我认识的一个爷爷最近犯了咳嗽，他不愿意喝药，我想给他做点治咳嗽的雪梨膏，需要用到蜂蜜。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把蜂蜜卖给我一些，不用全部，一些就够了。” 野蜂蜜在现代卖得贵，在古代也十分珍贵。 这个时候的糖做得没那么精细，口感也一般，蜂蜜就越发显得美味，听说当今的熹贵妃也十分喜爱蜂蜜，所以这两年野生蜂蜜的价格不断攀升，一斤的话能卖上二两左右。幸好最近戚映欢不怎么缺钱，不然她还真舍不得出钱买。 戚映欢是舍得了，可惜卖家似乎不愿意。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博取我的同情心？”少年表情不变。他向来独来独往，喜欢与人保持距离，所以只凭嘴上一句话，是无法使少年松口。 “是真的，大哥哥，你就帮帮忙！”顺儿仗着自己年龄小，求情道：“我姐姐和小舅母找了一下午，这里也没第二个蜂窝，大哥哥求你了。”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你们的爷爷。”少年连眼神都没给顺给，语气轻飘飘地说：“又关我什么事？！” 见少年柴米油盐不进，戚映欢犯了难，人家要是真不愿意，她也不好去抢。 所以只能就此作罢了吗？ 这时春铃从戚映欢身后走了出来，春铃指了指少年身上不合身的短褐道：“用布和你换？” 下一秒，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我的衣服碍着你眼了吗？” 随着这话，气氛凝固。 给男女主找给小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九章 四一 “我的衣服碍着你眼了吗？” 年轻人自尊心强，春铃也许是触到他的痛处，让他失了面子。 戚映欢也些纳闷，看少年的打扮就是缺钱的主，怎么就是不肯把蜂蜜卖给自己？ 春铃被那冷脸吓了一跳，弱弱地摇了摇头：“天要冷了，不保暖。” 她只是觉得这身不合身的短褐已经不适合这个季节，他需要新衣服，连顺儿小小年纪都喜欢穿新衣服，为什么少年不领情。 春铃一时无法想通，这样的命题对她而言还是太难了。 这时，林子里起了一阵风，把几人的发丝吹乱，顺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少年听了春铃的话后，脸色好了几分，但是态度依旧恶劣，他冷哼了下：“关你屁事！” 春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顺儿认为自己姐姐被欺负了，气不打一处来，急吼吼地冲到少年面前：“你不准欺负我姐姐！不然……” “不然我咬你！”顺儿自以为说出了凶恶的威胁。 谁知道下一秒就被春铃捂住嘴。 “哦，咬我啊。”少年露出嘲笑。 “唔唔唔——”被捂住嘴的顺儿胡乱挥舞着双手。 戚映欢赶紧把顺儿拉到身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这少年也真是的，没事招惹小孩子干嘛，都老大不小了，以大欺小好玩吗。 戚映欢解围道：“春铃没有恶意，既然你不愿意的话，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既然对方是这么个态度，她也不好自讨没趣。她稍微有些憋屈是可以忍，但是自己的朋友憋屈，那就不行，戚映欢是个护短的人。 她拉着两人就想离开。 “等等……”这回反而是少年叫住了她们。 少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纠结了半天后问：“你们会针线吗？” 戚映欢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摇头。 而春铃则点了点头。 少年摸着下巴，突然走了过来，把蜂窝往戚映欢手里一塞，他趾高气昂道：“只能卖一半给你，但我有个条件，她要给我补下衣服！” “啊？” 戚映欢傻眼，和春铃对视一眼。 面前的少年把右手的袖子伸了出来。 她的手很粗糙，指节上有好几个茧子，可是小麦色的肤色与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异常漂亮，有种野性的美。 戚映欢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灰色短褐的边缘部分已经磨得起毛，手肘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就像是把衣服和整个袖子分离成两个个体。 虽然已经有人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再度缝上，可那针线手艺惨不忍睹，先不说行针的蹩脚，就连接口处也没准确的对上。 不过戚映欢知道，缝衣服的人已经尽力。 因为她能从周围的布上看到一个个拆了又缝，缝了又拆的小孔。 这或许是少年的手笔。 想到少年刚刚的态度，戚映欢想，少年可能是极为珍惜这件衣服。 一想到孔武有力的少年穿针引线的样子，戚映欢就觉得这个场景十分诡异。 她下意识地看向少年，眼中带着淡淡的微妙与好笑。 少年观察力敏锐，一下子就看懂戚映欢的眼神。自己笨拙的行为被看穿，他整个脸蹭的红了，要不是他皮肤黑大概就是个煮熟的虾。 耳边顺儿啧啧啧道：“这袖子缝得也太丑了！大哥哥，你是用脚缝的吗？” 顺儿一通揶揄，别看他年纪小，但心里可记仇了，刚刚少年那么不给他面子，现在逮到了机会，他当然要乘机报复。 “不用你管！”少年毛毛躁躁，窘迫地叫道：“反正又不是你要穿的！” 春铃摸了摸顺儿的头：“不可以没礼貌哦。” 顺儿气呼呼的称：“知道了。”似乎是因为姐姐为外人说话而不悦。 见春铃为自己说好话，那少年愣了下，瞥了春铃两眼，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他问：“能缝好吗？” 春铃点头，实话实说：“可以的，很简单的。” 简单吗？这无疑对少年而言不太简单。 “啊……这样啊。”少年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心中却松了口气。 春铃又说：“可是没有针线啊。” 她对少年无辜的眨眼。 是啊，这是个问题，少年也不想让人把他的衣服带走。 少年想了想，对戚映欢三人道：“那些东西我家有，你们先跟我回去一趟，我家在那个方向，走一刻钟就能到。” 少年说着拎着自制的弓，指了个方向。 戚映欢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 少年不像是坏人，可终归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万一途中有变故怎么办。她这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和女孩。 当然，戚映欢也不想把人揣测的那么坏，不过自从在冯老大手里死里逃生后，她就被谢母和胡大夫苏爷爷几人轮番教育了一通。 不准莽撞。 不准乱出头。 不要去陌生的地方。 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有事要和家里人商量。 等等…… 零零散散大概有十来条。戚映欢听得万分头痛，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新学期开学听教导主任发言一样。 但她能怎么办呢，只能虚心接受，谁叫那三人是自己的长辈呢，而且他们也是关心自己，戚映欢懂。 唯一不可原谅的就是谢喻舟！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不准、不要、 不许，都是他想出来的。 只不过戚映欢没戳破而已，谢喻舟那个阴险坏蛋，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她绝对要让谢喻舟好看，比如给他的茶里添些醋，晚上装鬼吓他！ 尽管如此，戚映欢还是决定一个月不做谢喻舟最喜欢的糖醋里脊，以此来惩罚他！ 戚映欢不由为自己的幼稚失笑，心思早飘回了谢家。 春铃和顺儿眼巴巴地看着戚映欢，等她做最终决定。 少年登的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去不去？” 戚映欢回过神，突然问少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年表情一滞，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戚映欢一眼，最终还是答道：“四一。” 四一？奇怪的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章 故人 四戚映欢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顺儿没心没肺惯了，张口道：“四一？你爹给你的取的吗？为什么那么奇怪？” “是李老头……”话出口还没说完，少年便没声了，情绪似乎变得不怎么好，他紧紧拧着眉，握着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这可能是少年不想提及的话题，戚映欢意识到了。刚想要补救一番，但心中却因为这个名字隐约闪过了一些片段，她好像在哪里看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 此时，手里的蜂窝猛地被少年抢走。 “不去就算了。”他的语气变得糟糕。 说完，他就想离开。 “唉，等一下！”戚映欢当即喊道。 “又有什么事？”被叫做四一的少年不耐烦的问。 “你走得这么快，我们怎么跟得上？”戚映欢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原本的戒备消失大半，她说：“不是说要给你补衣服吗？” 四一有一瞬间露出讶异的神色，很快被掩饰。 他不知为何戚映欢为什么改了想法，反正衣服能缝好就行。 他背过身去摸了摸后脑勺，没好气道：“那还不跟上？” “就来。” 顺儿小声地问戚映欢：“小舅母，我们跟他回去没问题吗？他不会是怎么坏人？” 戚映欢摇摇头：“小小年纪，别操心那么多，他真要是坏人，现在就能把我们仨撂倒，何必等到他家。你看你姐多淡定。” 春铃听自己被提到，茫然地看看两人。 顺儿捂住脸心道：哎呀，我可怜的傻姐姐啊，幸好小舅母不是外人，不然被卖了都还给小舅母数钱。 戚映欢对顺儿是这么解释。 但是心中已经确定了四一的身份。 四一之前有提过一句‘李老头’。 戚映欢恰好知道这位李老头，这位李老头是个猎户，常年居住在林中，年轻时候曾和同伴起过龃龉，被同伴射瞎了一只眼，后来便一个人隐居起来。就连小稻村的人也少知道这个猎户。 戚映欢知道此人，还是因为她娘的关系。 当年顾慧娘来到小稻村时，李猎户对顾慧娘有一饭之恩。往后的几年，两人陆陆续续也有些来往，直到顾慧娘死后。 此前，她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 大约在戚映欢四岁多的时候，那天顾慧娘回到家后心情非常好，抱着她在地上写写画画。 年幼的戚映欢问顾慧娘：“娘，你写什么？” 顾慧娘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说：“有个姓李的猎户爷爷拜托娘给他孙子起个名字。” “那他孙子的爹娘不给起吗？”戚映欢好奇的问，在她印象里，名字都是由父母长辈起的，这个小孩为什么要让她娘起呢。或许小戚映欢那时还有些吃醋的小心思。 顾慧娘理了理戚映欢的衣服说：“这个小哥哥是李爷爷捡来的孩子，现在那小哥哥愿意上李家的族谱，所以李爷爷想给小哥哥起个正经的名字。” “还有，映欢，小哥哥比你大了五岁，你可不能叫人家小孩子。” “哦。” 接下来的对话，戚映欢已经模糊了。 但信息已然足够，那个小哥哥就是眼前的四一，李猎户捡来的孩子。 顾慧娘写写画画的字，她也回忆了起来。 前面两个字是四一，因为四一是李爷爷四月初一时捡到，所以才一直这么喊。 后面单独写了一个字，是顾慧娘给四一戚的名字。 可惜这个名字最后没有交给李爷爷，顾慧娘就病逝了。 后来原主也曾向村里的老人打听过李猎户的事。原来那猎户三年前也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四一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森林中的家，时至今日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物是人非已不在。 戚映欢望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有些触动。不知在他唯一的亲人逝去时，他在想什么。 很快，她掩饰住自己的表情，生怕被顺儿和春铃察觉到不对。 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四一的脚步停了下来。 小屋近在眼前。 屋子是用竹子与茅草搭建而成，风格有些像是云南的竹屋，搭高而建，贴着地面那层是空的，可能是为了防止蛇虫鼠蚁入侵。 金黄色的树林中，竹屋显得古朴简陋，但对戚映欢一行人来讲，分外稀奇，见惯了村里的房子，这竹子搭建的小屋格外与众不同。 顺儿好奇地问：“四一哥哥，这屋子是你搭的吗？为什么要搭那么高？啊！居然还有楼梯！” “防潮。” 四一选择性地答道。 他走在前面，把几人领进屋子。 相比起外观的新奇，屋子内部的陈设就有些不够看了，屋子只有她和谢喻舟房间的大小，里面就放了床、柜子、桌子、神龛，还有一些日用品。房梁上挂着一些熏制过的腊肉。 好在床是放在隔间内，不然戚映欢和春铃还真不好下脚。 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墙上的弓箭，都由手工制成。从小到大一一排列，一共是五把，款式和四一手中的那把区别不大。 唯一特殊的一把弓箭，外观上涂了黑色的染料，看上去鹤立鸡群。 主人对它似乎十分爱惜，箭身没有一丝灰尘。 只是那把弓箭没有上弦，更像是个摆设。 屋子里最宽敞的地方放着神龛，神龛上摆着一个牌位。 牌位上写着——先祖考李原大人之灵位。 先祖考就是祖父爷爷的意思，李原大人——李原是李爷爷的名字，大人是小辈对长辈的尊称。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是如此。 似乎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顺儿看着弓的眼睛，目不暇接：“四一哥哥，你有好多弓啊！是自己做的吗？” “是我家老头子给我做的。”这回他没有回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道：“都我从小到大用过的弓，现在力气长了，这些已经不用了。” “你们要喝水的话自己倒。”四一指了指桌上的水壶，也没有招呼几人的意思。他说：“我去把衣服换下来。” 说着，他去了隔间。 说是隔间，但其实就隔了一块布，布还是白色的，透过阳光，白布微微有些透明。 隔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意识一瞥。 戚映欢和春铃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四一脱下上衣的身影，少年宽肩窄腰，标准的衣架子身材，肌肉线条明晰。 显考改为先祖考，感谢五色铃铛指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一章 李盟 戚映欢忙转过头去。 非礼勿视！ 说实话，她并不是害羞，反而还有些欣赏的意味，只是太过镇定会被人当做女流氓，现下也只好入乡随俗装一装害羞。 戚映欢心里还评价着，谢喻舟就是清瘦了些，身材比例也不比四一差。 春铃却是没有戚映欢这般淡定，不知是羞得还是吓得，小脸红得如同苹果一般，捂住眼睛。 顺儿观察墙上的弓，倒是没发现两人的窘境。 四一的速度很快，换了件黑色的衣服便走了出来。黑色的短褐，在他身上同样有些短小。 他看着捂着脸的春铃，和低头看地的戚映欢，皱眉，若有所思，然后他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一眼隔间。 阳光穿透白布，隔间内的样子隐约映入眼帘。 猛地，他整个人僵硬，脖子泛红。 一个人生活不拘小节已经成了习惯，倒是忘记今天来了两个女孩子，见戚映欢和春铃的反应，他烦躁地揉了揉头。 三人之间多了一丝沉默。 很快，四一把换下的衣服抛到春铃头上，把她的视线遮盖。 “针线在那里，你帮我缝一下，我去把蜂蜜弄出来。”说完四一推门而出，厨房建在屋子的外面，他正好能出去透个气，这该死的气氛。 或许这个举动里还带着一丝少年的尴尬与害羞。 这让戚映欢想起了一个词。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她不由哑然失笑。 春铃也把脑袋从四一的衣服中扒了出来，她皱着眉毛。 戚映欢问：“春铃，怎么了？” 春铃气呼呼地指着衣服说：“汗臭！” 戚映欢和顺儿的脸同时呆住。 原来春铃那个表情是嫌弃，明晃晃的嫌弃。 “哈哈哈哈！”两人捂住肚子大小。 四一是个猎人，经常在森林中奔跑，出汗量肯定比常人多，穿了一天的衣服有汗味也是正常。没想到春铃居然那么嫌弃。 “怎么了？”四一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没事！”顺儿和戚映欢同时答道。 这些话她们听听笑笑也就过了，可不能在他本人面前说，不然以四一那个脾气来讲，指不定会炸成什么样。 顺儿搬着凳子坐到春铃身旁。 “姐姐，等回家我也让爹给我做一把弓，你觉得怎么样？” 春铃没说话，全神贯注地缝补着那只袖子。 戚映欢道：“你不是之前才嫌弃表姐夫的手艺，说弹弓不好用吗？” “那不一样。”顺儿撇嘴道：“小舅舅倒是有弓箭，可是他又不让我碰。” 戚映欢很自然地替谢喻舟解释道：“那是祖父的遗物，可不是你用来玩的东西。” “我就知道小舅母会替小舅舅说话。”顺儿拉扯着脸颊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戚映欢也蓦然发现了这件事，好像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已经偏向谢喻舟，就连刚刚评价四一的身材都为谢喻舟说了好话。 察觉了这件事的戚映欢，神色莫名，她总觉得自己怪怪的。 就在戚映欢沉思此事时，四一已经拿着两个罐子再度回到竹屋内。 看着春铃穿针引线，把袖子一针一针连接上，四一表情柔和了不少。 把手中的一个罐子递给戚映欢后，四一说：“里面的蜂蜜不多，这里也就半斤左右，够用吗？” “多谢！”戚映欢往罐子里看了一眼，那黄灿灿略带透明的的液体散发着甜香味。阳光底下，液体光泽晶莹，没有任何气泡与沉淀。蜂蜜的品质十分不错。 戚映欢心下一喜：“够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递给四一。 四一默不作声地接过，拿着另外一小罐蜂蜜摆在神龛上，动作小心翼翼地，显得这来之不易的蜂蜜格外珍贵。 他拉开下面的抽屉，取出三根线香，点燃。 袅袅的烟雾慢慢逸散，檀香带着一丝烟火的气息，让人有种难言的安心庄重感。 四一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柔情。 “难得的野蜂蜜，老爷子你应该会喜欢，下次清明再给你带点酒回来。” 说着，他对着牌位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香插在香炉内。 原来蜂蜜是给李爷爷供奉。戚映欢在这一瞬间对四一之前的故意为难，完全释然了。懂得感恩与孝心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戚映欢想了一下，起身走到神龛前，与四一并肩而立。 她的举动让所有人意外。 四一奇怪地看他一眼。 就听戚映欢道：“我能给李爷爷上一柱香吗？” 四一看她的眼神更为不解。 还没等四一答应，戚映欢便自顾自从抽屉里拿出了三根香，也不去看四一的反应。 戚映欢点香，猩红色的光点燃起。 在四一的注视下，她轻轻开口：“李爷爷，您还记得顾慧娘吗？那是我娘，之前您拜托我娘的那件事她早就给您想好了，只可惜没等到您来。” 这时顺儿和春铃的视线也缓缓投视过来。 原来小舅母和这家长辈是旧识啊。 四一的脑海早就一片空白，老爷子居然还认识村里的人？还拜托了对方什么事，他不是独来独往惯了吗？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四一满脑子的疑问。 在所有人注视下，戚映欢用轻盈的声音娓娓道来：“我娘给您的孙子起了个盟字，四月一日，四一为皿，日月为明，所以全名叫做——李盟。” 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戚映欢徐徐转身，看向四一。 “李盟。”戚映欢的笑此时看上去十分温暖，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这是我的……名字？” 四一哦不，李盟呆愣着问道，眼眶渐渐泛红，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或许他还有些怀疑。 “是的，盟是缔结、誓约的意思，很符合你与李爷爷的关系。”戚映欢转回身，鞠了三个躬，看着牌位道：“当时李爷爷说你想上他家的族谱，所以才拜托娘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可惜我娘还没把名字告诉李爷爷就过世了。” 听到族谱的事后，少年把心中仅存的疑虑打消。 这件事就只有自己和老爷子知道，他没说过，那么戚映欢的娘肯定就是从老爷子口中得知，如果不是熟识，老爷子也不会提自己的事。 其实古代穷人是没名字的，比如朱元璋因为排第八，所以叫朱重八，高祖叫做朱百六，曾祖叫做朱四九，祖父叫做朱初一，他的父亲叫朱五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二章 名字 四一不是他正式的名字，而是李猎户捡来少年时的日子，再加上李猎户不通文墨，自然也没给他起名字。 喊着喊着，他也就习惯了。 原来老头子还挺在意他的。 他咧了咧嘴，干涩的唇部有些开裂，他一笑便渗出一丝鲜血。 可他没觉得痛，内心涌入一股暖意，他眼底含笑看向牌位：“老爷子你还真是给我留了一个不小的惊喜啊。” 那声线微微上扬，表明了主人的心情。 戚映欢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她开玩笑般问：“你不怕我骗你？” “如果你敢骗我的话，今天就不用走出这个屋子了。”李盟侧眼看她，没好气道。 戚映欢脸上的笑霎时有些维持不住，暗自吐槽，没事和这人开什么玩笑，这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主。 戚映欢假笑：“不敢，不敢。” 顺儿捂着嘴，对着戚映欢一阵挤眉弄眼，迎来对方一个白眼。 “哼。”李盟轻哼了一声，接着把戚映欢的给他的银子从怀里拿出。 还没捂热的碎银子又递回了戚映欢身前：“钱还你。你娘给我起了名字，我不能拿你的钱。” 李盟很少与外界接触，但他知道这都是人情债。在他的世界观里非黑即白，既然欠了人东西，就要还。 这下轮到戚映欢头痛。 李盟的生活显然不富裕，这些钱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至少能给他添一件冬衣。更何况顾慧娘还受过李猎户的恩情，她没理由占人家便宜。 戚映欢推拒道：“不行，一码事归一码事。” 李盟见戚映欢不收，表情凝固，他凶巴巴瞪大眼：“你给我拿着！我说不收就是不收！你听不懂人话吗？” 可惜他没什么表演天赋，完全是在尬演。 戚映欢憋了好半天，才没笑场。 银子终于又被塞回戚映欢手中。 李盟眼底的‘凶横’渐渐退去。 戚映欢思考了半晌：“那好，下次我带几尺布来，就算是回礼。” “不用。”他的声音变得闷闷地：“我有衣服穿。” 说完看向春铃手头的动作：“缝好了吗？” 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怀念与眷恋。 这一瞬间，戚映欢的内心冒出一个猜测，那身衣服难道是李爷爷死前给他做的？所以李盟才如此执着？ 看着李盟接过衣服，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修补过的口子，那眼神里的紧张作不得假。 戚映欢越发肯定。 沉吟片刻，戚映欢道：“算了，给你布的话，你还要找裁缝。下回我拜托王婶做好了再捎给你。” 见李盟仍是拒绝的意思。 戚映欢补充着说：“就当是我娘送你的贺礼，毕竟她给你起了名字，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就当做是你上了族谱的贺礼。”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李盟的软肋，他讷讷了半晌，不再拒绝。 戚映欢松了口气。 衣服也缝好了，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开始往西边偏移，差不多是回家的时间，再耽搁下去她就要被谢母念叨。 戚映欢适时提出了告辞。 三人在李盟的相送下走出树林。西边的落日把所有人染上温暖的颜色，晚霞如同仙女的羽翼，轻盈易散。 快要分别时，李盟突然问：“喂，你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什么？”三人问。 李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呢！” 戚映欢这才想起早被抛之脑后的自我介绍，她拍了拍额头，推着顺儿说：“这个小家伙叫王顺，旁边的是她姐姐王春玲，我叫戚映欢。” 李盟点了点头，神色反倒别扭了一下，板着脸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了，戚姑娘，王姑娘，顺儿。现在我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盟。” 三人微愣，她们知道他的名字啊，戚映欢不是说过吗。 但很快，戚映欢和顺儿反应过来。 这人意外的好懂，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似乎是向全世界炫耀着他新得来的玩具一样。 这个玩具名为——名字。 戚映欢差点笑了出来，为免李盟恼羞成怒，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说：“好的，我知道了李盟，再见啊，李盟！” 顺儿和春铃对视一眼，有样学样。 “再见啊，李盟！” “再见啊，李盟！” 少年整个人僵硬得犹如磐石 ，眼底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开心，他想压住上扬的嘴角，又做不到位，所以笑容十分诡异，对三人点了点头：“再见。” 戚映欢和顺儿春铃走了十来分钟后，路上才传来一阵爆笑。 顺儿说：“这个李盟哥哥挺有意思的，下次我们再找他玩。” 戚映欢笑笑道：“你是想看他的弓？” “不可以吗？”顺儿理直气壮地反问。 夕阳的余晖把三人的影子拉长。 一行人很快在村子里分别。谢母早早的等在家门口，张望戚映欢归来的身影，等看到戚映欢平安无事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啊？” “发生了一些状况。” 戚映欢刚想和谢母说道说道今天发生的事，谢喻舟就来到院子里。 他倒掉洗毛笔的水后，又假装看了一会儿风干的柿子，见两人都把自己忽略得一干二净，才清咳了一声，提高自己的存在感：“有什么话进屋说，要起风了。” “哦，好。”谢母答。 戚映欢盯着谢喻舟瞧了半天，心道：这人心眼真多，不过是忽视他一小会儿，就不乐意了，装什么关心人啊。 谢喻舟是不知道戚映欢的想法，不然他一定大呼冤枉。 谢母早已把晚饭做好，三人摆了碗筷，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下午的事。 未免坏了谢母的兴致，戚映欢只说了李盟的事。 谢母惊讶道：“那孩子就一个人住在林子里吗？” “是啊，娘您不知道，李大哥的箭法比谢喻舟还要厉害，一箭就把蜂窝给射了下来。” “那的确是有些厉害。” 谢喻舟不怎么说话，就听着这对婆媳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戚映欢不断夸奖着名为李盟的少年。 谢太傅夹菜的手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吃习惯的菜色也变得食不知味。他看着戚映欢脸上表情，谁知，她也正偷偷打量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三章 感情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两人的动作有一瞬都停滞不前。 直到戚映欢瞪了谢喻舟一眼，马上又如川剧般变脸，笑意盈盈地望着谢母。 所以刚刚那些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吗？想惹自己生气？ 谢母心里倒是还有儿子，为他争辩道：“欢欢，喻舟从小到大就摸过三次弓，还是他爷爷在的时候，能用成这样就不错了。” “诶？是这样吗？”戚映欢用惊吓的目光看向谢喻舟。 才摸过三次弓你就敢单枪匹马上山来救她？还叨叨她莽撞！谢喻舟才是莽撞鬼！ 谢喻舟看懂了戚映欢的眼神，也终于明白了小姑娘针对他的原因。 肯定是胡大夫和谢母叨叨她的时候，被她看穿了！ 小姑娘这是打击报复啊。 谢太傅看戚映欢的眼里满是无奈。 吃过晚饭，戚映欢洗完澡，便在屋子里翻找季大发送来的布。她向来是个急性子，既然已经答应李盟，那么布料明天就可以送去王婶家。 她翻找着一些耐脏的布料颜色，上下比划。 鼠灰色挺适合李盟，不过他那件短褐就是灰色，还是选个别的颜色。 朱红色的话好像不太适合，玳瑁色会不会好一些？ 她的选择障碍症犯了，犹豫了半天也做不了最终决定。 只好把谢喻舟扯回了房间，她问：“谢喻舟，你觉得这几个颜色怎么样？哪个最适合在树林里活动？” “那个玳瑁色的，就不错。”谢喻舟蹙眉说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英雄所见略同。”戚映欢摸着下巴点头，把布整理好又放回箱子里：“明天我就去拜托王婶。” “哦。” 谢喻舟面无表情，在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卷看到一半的书，结果半天也没看进去。 往日平静的心境宛如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经久不消，但是始作俑者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耳边依旧是戚映欢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假装不在意地问：“不是选好了吗，又再翻什么？” 戚映欢手里拎着两件毛衣，走到谢喻舟面前：“你站起来，让我比一下。” 嗯？这不是她最近收的毛衣吗？ 谢喻舟不知戚映欢的想法，只能配合着站直伸手，他面上依旧冷静自如，但看着小姑娘尽在眼前的头顶，思绪依旧飘散。 戚映欢的发丝有股清爽的柚子味。 嗯？ “哪里的柚子？”谢喻舟忍不住问出声。 “啊，你闻出来了？”戚映欢惊讶的摸了摸湿漉漉的发丝：“昨天赵姐姐送了两个柚子，其中一个我做成肥皂了，味道闻着不错？” 戚映欢以前有个爱好，喜欢收集各种漂亮的香水瓶，久而久之她对香味也有了一定的偏好。 雪松清冷、青竹自然、檀香庄重。玫瑰迷人、雏菊淡雅，不过鲜花中她更爱苦橙的清新，苦中带甜。 水果的话柑橘太甜，柠檬太酸，柚子是她最爱的味道。 其实她不光做了柚子皂，还做了芦荟皂、薄荷皂、羊奶皂，与普通的肥皂不同，这些手工皂的成本更高一些，所以她暂时没打算让季大发批量生产。 “嗯，还不错。”谢喻舟哑然失笑，看来小姑娘研究肥皂不光光是为了赚钱，她似乎天生就喜欢捣鼓这个。 初见时戚映欢的样子还在眼前，可现在几乎都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谢喻舟有些恍惚，眼前的小姑娘皮肤白皙，水润的杏眼凝聚着光，好似会说话一样，左眼下方的那颗朱砂痣红得耀眼，挠得人心头一痒。 谢喻舟下意识想要摸上去。 正在这时。 “好了。” 他被戚映欢拍了一下肩，再度回神的时候，毛衣已经和那块玳瑁色的布放在了一起。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眉心跳动了一下，语气还是那般自如：“那件毛衣也是给李盟的吗？”， 但他知道，他的心情却不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平静，他终于察觉到那日在山上被自己压抑的心思。不知不觉中他对戚映欢的在意已经超出寻常的范畴，这不是个好兆头。 一向以理智著称的谢太傅，此时却不想找回自己的理智，情感占据上风。 他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半眯着双眼，观察戚映欢的表情，宛如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是啊。”戚映欢根本没有察觉谢喻舟的不对劲，她道：“最近天气转冷，毛衣快能穿了，他年纪不大，想来也考虑不周全，也算是我替娘还了恩情。” 十五岁的少年。 这年纪可不小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拒绝呢？”他盯着戚映欢循循善诱。 “拒绝？”戚映欢皱眉，的确有这个可能，李盟一开始连布料都不肯收，现在多了件毛衣，万一…… “谢喻舟，你说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拒绝不了？”戚映欢歪着头问。 谢喻舟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弧度：“当然有了。” 戚映欢眼睛亮了，直勾勾地看着谢喻舟，等待下文。 但是对方就是迟迟不说话，急得戚映欢使劲扯着谢喻舟的袖子：“你倒是快说啊！” 谢喻舟的外衣差点就被她扯散，没想到会被暴力胁迫，他嘴角一僵。 卖了好半天关子才道：“回头你让表姐夫走一趟把衣服送过去，毛衣就说是表姐夫的束脩。” “束脩？”戚映欢一脑子雾水。 谢喻舟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他说：“顺儿不是想要表姐夫做一把弓给他吗，学做弓当然要束脩了。” 这是让王富贵和李盟学做弓吗？戚映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喻舟又说：“况且表姐夫是屠户，两人结识后，李盟卖猎物也方便一些。” 那倒没错，也当是给李盟拓宽一下赚钱渠道。 可戚映欢还是觉得谢喻舟在驴她，可惜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只听谢喻舟又对戚映欢道：“为免你显得碍手碍脚，这事你就别去掺和了，好好呆在家里养伤。” “我哪里碍手碍脚了！我的伤也早好了！”戚映欢没好气道：“不去就不去，还省得多跑一趟。” 她背过身去整理毛衣，完全没察觉到谢喻舟眼底划过得逞的笑意。 人情这种东西向来是有来有往，他可不会让戚映欢开这个头。 两人少牵扯的好，至于岳母欠李家的恩情，他会还的，明年的夏天他会让李盟死里逃生。还他一条命，这恩情应该够了。 谢喻舟半阖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太傅做事讲究稳准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四章 理智 这时戚映欢已经把毛衣整理好，但是她没把箱子关上。 戚映欢别扭的喊道：“谢喻舟。” “怎么了？”他问。 只见小姑娘神秘兮兮地从箱子底下拿出一件白色的毛衣，与其他毛衣不同，这件毛衣织着花纹，细细看上去似乎是裴兰花的花样，而且毛衣领口的脖子比其他衣物高了一截。 戚映欢拿着毛衣在他跟前比划。 她表情不变，但语气却充满着得意：“之前在布庄答应过给你做新衣服，这件毛衣我前天就织好了，可我织的是高领，现在的天气还穿不上，本来想要到时候给你个惊喜，不过算啦，就当是你给我出主意的礼物，就先给你。” 小姑娘的语气有些趾高气昂，但意外的不让人讨厌。 谢太傅不由失笑，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揉了揉眼前小姑娘矮了他半个脑袋的头：“那还真是多谢戚姑娘了。” “好说，好说。”戚映欢的眼底带着得意，语气带着一丝邀功的意思：“你可不知道，我为了织这个佩兰花可是把毛线拆了又织，织了又拆。” 要不是这几天在家养病，她估计还要好长时间才能把这件毛衣织完。 月色依稀，夜如歌。 戚映欢拿着毛衣的两肩抵在谢喻舟身上，猛地仰起头看向他。 “我都没把这个花样教……”给别人。 后半句话，她没说完，因为她看到对方表情未变，但眼底凝着笑，里面满是自己的倒影。不知道为什么，戚映欢脑子有些发昏。 大概是靠得太近了，她连谢喻舟的睫毛都能看清。这已经超出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交距离。 “辛苦你了。” 她听谢喻舟清冷的声音，如同是中秋的月，一时格外近人。 她慌张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退后一步，摊手道：“唉，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都怪山上那天月色太迷人，害得她少女心泛滥，总想一些有的没的。 不！她不恋童！也没什么特殊癖好 ！就算谢喻舟心智再怎么成熟他也是未成年！你不可以！ 戚映欢按下自己激荡的心，话音一转，她插着腰道：“但是你以后不准和娘胡爷爷他们说那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戚映欢好似生气：“我这几天都要被他们念死了。” 之前的暧昧气氛荡然不存。 很好，戚映欢，你做的好！不许乱想，三年起步，知道吗！ 谢太傅看着小姑娘眼底的慌乱，心软。算了，先饶过她这一回。 “哦？我有和她们说什么吗？” 谢喻舟不承认。 戚映欢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人会抵赖，当即伸出一根手指，颤抖道：“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喻舟被她的表情所逗笑，握着拳头抵在嘴边，直戚映欢气得恼羞成怒。 第二日一大早戚映欢就开始在厨房忙活。 雪梨切碎，放入去核红枣、冰糖、姜丝熬制，然后把残渣滤出，放凉后加入蜂蜜调至。 剩下的蜂蜜，戚映欢又做了些蜂蜜柚子茶。柚子是前天赵夕儿来探望时带的上门礼，正巧此时派上了用场。 柚皮煮沸、去瓤、切丝，与果肉同煮，再放入冰糖熬制，最后放凉后加入蜂蜜。有化痰、润肺、补血的功效。 戚映欢满意地看着两个小罐子，感觉自己干了件大事一样。 给谢母和谢喻舟分别冲泡两杯得到夸奖后，她的情绪更加高涨，等吃完午饭，戚映欢就把分装的雪梨膏和蜂蜜柚子茶送去了胡大夫家。 又得了两人一通猛夸。 回来的时候，谢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织毛衣的妇人。 妇人们拿着自家带来的板凳坐在谢家大院里，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分享着新研究出的花样。什么正针、反针、螺纹针、麻花针，只要戚映欢稍稍提点一下，就有人很快学会。 其中学得最快的就是王婶和春铃娘，这两人一个心细一个有耐心，的确是编织的好手。 其他几个熟能生巧，也织得不赖。 戚映欢思考着，她是不是要把毛衣再度升级，不管是花样，颜色和款式也可以多做一些搭配，女孩子总希望自己的衣服是独一无二。 戚映欢这么想着的时候，几个妇人已经开始聊村里的八卦。 顾婶神采奕奕：“你们昨天看到没，戚家的大孙子和二孙子还有戚月柔，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一群蜜蜂，被蛰得满头包。” 王婶道：“我也瞧着了，可不是吗，那张脸被蛰得也太吓人了。” “话说这三人怎么会碰在一块？” “害，你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吗？” “两男争一女啊。” “不是，戚月柔不是改姓戚了吗？” “他们戚家又不是讲究的人家。”刚说到一半，那妇人嘴边的话停顿了下：“欢欢丫头啊，我们可不是在说你。” “是啊，是啊，你可别误会。” 戚映欢可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八卦归八卦，可不要把人都得罪了。 戚映欢笑笑：“我知道。” 见戚映欢没介意，妇人们松了口气，又捡起话头：“那戚家的老太太也是偏心的，自己的孙子被蛰成那样，居然迁怒到二房去了。痛骂老二媳妇就是扫把精，昨晚可是好一通闹腾呢。” 那妇人住在戚家旁边，自然是听了一夜的戏。 “老二媳妇也真够惨的，男人刚进去，就被婆婆粗磨得不成样。” “可不是吗，以后给女儿选人家可不能选戚家这种。” “是啊，是啊。”几人附和。 “老二媳妇的娘家就没人出头吗？”顾婶问。 “她哪里还有娘家，前几年干旱娘家都饿死了。” “真惨……” “这还不是最惨的呢。” “怎么？还有下文？” “戚老太太今早跑到里长家去说要把二房分出去，要里长主持一下。” “不是，做得这么绝？” “就是这么绝啊！单单分了二房出去。”那妇人唏嘘道：“我出门时正看见老二媳妇带着几个孩子搬到村尾那头的空宅里了。就这还是里长看她们可怜，借给她们住的。那戚老太心狠，就给她们分了三十斤麦麸。” “二房不是有个儿子吗，也分出去了？” “分出去了，戚家儿子多着呢，不在乎这一个……” 几人啧啧地议论这戚家的心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五章 求助 戚映欢也是对戚家的做法感到厌恶至极，冬天就快到了，这么把人赶出门，根本是不给人活路。也不知那母子四人现在如何。 “害，别提这些扫兴话。”王婶问戚映欢：“欢欢，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去县里？” “是啊。” 她和赵夕儿约好，要去府上拜访一趟，顺便给赵夫人看看脸。 “欢欢，那你给我们稍点羊毛回来，反正现在是农闲时间，我们织的快。” “行。” 说完，几位婶婶又热热闹闹聊开。 没隔多久，季心语和窦蓝蓝便乘着季家的马车上门。 两个小女孩闲来无事，就是惦记戚映欢未讲完的故事。 于是七个葫芦大战蝎子精的故事再度上演，附近也小孩也如同闻着鱼腥的猫，纷纷加入。谢家的院落如同是万宝茶楼的说书台，台下一片叫好声。 等这个故事讲完，季心语问窦蓝蓝：“蓝蓝，你觉得是那个猴子取经的故事好听，还是葫芦娃的故事好听？” “我都喜欢。” 季心语说：“我还是喜欢葫芦娃，孙悟空再厉害，还不是被唐僧压着去西天取经？我不喜欢和尚，常明寺的和尚每次一见我爹娘，就哭穷，他们才不穷呢，佛祖的像都镀着金啊！” 窦蓝蓝为难的说：“心语，这话不能乱说。我娘说佛像贴金属于布施，会为将来带来福报。” “那肯定是骗你们捐钱的说法。” 季心语小小年纪想法倒是挺多，戚映欢失笑。 可是，她好像没和她们说过西游啊，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顺儿与两人搭话：“才不是呢，孙悟空那么厉害，会七十二变，肯定比葫芦娃厉害！” “那又怎么样，它还不是被压了五百年吗？”季心语反驳。 窦蓝蓝道：“你也听过西游啊。” “是啊。小舅母前阵子才刚讲完，孙悟空最后成了斗战胜佛了！”顺儿手舞足蹈：“这名字简直太威风了！” 季心语和窦蓝蓝都一愣：“欢欢姐姐讲完了？难道欢欢姐姐已经看完吴承恩先生的全本了？” “什么斗战胜佛？万宝茶楼不是才出到女儿国那里吗？” “啊？” 戚映欢这时想起一件事，冯老大被捕的第二天，谢喻舟曾说要借用西游。她当时也的确说了作者要写吴承恩。 难道这事是谢喻舟搞的鬼？可是他传播得连小孩子都知道了这故事，到底有什么用呢？ 晚上睡觉前，戚映欢没忍住问了谢喻舟。 谢喻舟思考了片刻，最后只说：“这是我与赵县令放出去的鱼饵。” “鱼饵？什么鱼饵？” 再多的谢喻舟却是不肯说了，他只道：“别担心，等事情结束后，万宝茶楼会付你一笔润笔费。” 她是在意润笔费的人吗？况且这润笔费也该给吴承恩啊！嗯，这个操作似乎有些不可能。 谁知下一句，谢喻舟说：“润笔费应该有一百两。” 哦呼！ 吴承恩老乡，这钱我先替你拿了，回头清明给你烧点纸钱。 戚映欢一时掉进了钱眼里，当晚做了一个躺在钱堆里的梦，差点没把她乐醒。 倒是谢喻舟听到了她的梦话：“小金条、子弹头、神仙水……”[注1] 金条？子弹？神仙？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翌日，谢家三人正吃着早饭，谢家的门被敲响。 来人让人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是二伯母和大丫。 两人见到谢母和戚映欢后，强颜微笑。这笑比哭还难看。 “三妞，好久不见。” 几日未见大丫身形消瘦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两人似乎是一夜没睡好，眼底挂着浓浓的黑圈，精神萎靡，面容枯槁。肩膀瑟缩着，把整个人衬得愈发怯懦。 等戚映欢看清二伯母脖子上的藤条伤口后，她不由拧眉。 戚老太真是下了死手，那一道鞭痕贯穿整个后颈，伤口化脓了。 谢母是个心软的，一看到这两人的样子，忙把人迎了进去。 “我去给二伯母和大丫姐倒杯水来。” 说完，戚映欢离开两人的视线。正好她需要思考一下怎么应对两人。 “不用……”两人受宠若惊，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 厨房内。 谢喻舟走近：“这两人你准备怎么办？” 谢喻舟和戚映欢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猜到了二伯母的打算，无非是来求援。只是求的是什么她们还不清楚。 戚映欢往灶里添了些柴说：“那就要看她们是什么打算。” 她内心已然得出了结论。 谢喻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既然小姑娘已经有注意，那他便全部交予她处理。 他看着灶火映射戚映欢脸上，嘱咐过一句：“伤才好两天，别又烫手了。”才悠悠离开。 戚映欢下意识抬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不由嘀咕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事还做不好吗。” 戚映欢端了两杯红糖水回到内堂。 此时谢母正在听二伯母诉苦：“谢夫人，我也是没办法才求上门来。我知道他二伯对不住三妞，害得三妞差点失了性命。但是戚家人是真不给我们一家活路啊……” “我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上门来求你们。” 未免谢母一时心软，什么都答应，戚映欢赶紧插入两人的视线内。 她把红糖水端给二伯母和大丫，试探性问道：“二伯母是想问我借钱吗？” 二伯母大概是没想到戚映欢这么直接，她刚想点头，却被一旁的大丫给拉住。 大丫默默摇了摇头：“不是的。” 于是戚映欢、谢母、二伯母全都看向大丫。从进门开始这个女孩便没有说过话，没想要关键时候倒是站了出来。 大丫被盯得十分不自在，嗫嚅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道：“三妞，你能不能也教我们毛衣的编织方法？我想赚钱。” 戚映欢非常意，不由审视起这个女孩。 大丫不是个聪明人，但是看事却意外的透彻。就算她们卖惨能借到钱，那么以后呢，这钱又怎么还呢。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侥幸，她曾经以为就算戚家再怎么偏心大房，自己也是戚家的女孩，总有一口吃的，但现实很残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六章 大丫 戚家为什么把她们赶出来，一是怕戚老二的事牵扯到他们头上，二是她们没有了利用价值，戚家原本养着她们，无非是在算计她和二丫的彩礼钱，可是她爹闹了这一出，她和二丫大概是嫁不出去了，戚家再也不愿意在她们身上浪费一分钱。 原本戚家还打着把她和二丫卖掉的念头，但前日二丫发了狠，说要是敢卖她们，她就去官府报官，这才让戚家打消了念头。 最终，家还是分了。 这时大丫想起了三妞，她是被冲喜嫁到谢家，情况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但三妞硬是靠自己翻了盘，上次还让奶吃了个瘪。 大丫自认没有这个头脑，但是她可以跟着有头脑的人干！那她们一家是不是就有活路了？ 只要能赚到钱，她们就能度过这个冬天。光靠三十斤麦麸是怎么也撑过不过几个月。 唯一担心的是，戚映欢还记恨她爹和二丫的事会拒绝自己。 大丫的心砰砰地跳着，她紧张地望着戚映欢，十一月的天，她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她知道对方下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一家的生死。 戚映欢审视着大丫，可惜她没有读心术，并不能读懂对方的想法。但是对方的坚定与孤注一掷的决心，她收到了。 只是看着她坚定透彻的眼睛，戚映欢笑了。 不管如何，她欣赏有骨气的人。 如果今天二伯母问她借钱，她会借，但从此以后二房就不用上门。 但大丫想要靠自己的双手，这种事她如何能拒绝。至于戚老二和二丫的事，她还没那么小肚鸡肠，迁怒于人。 “可以。”戚映欢面无表情的点头，略有公事公办的味道：“我还可以赊你几斤毛线，不过我不会看在你我是亲戚的份上提高收价，也是六十文一件收。” 大丫听着对方没有人情味的话，心中反倒安定下来。要是戚映欢给她更好的待遇，她反而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这种事我也没想过。”大丫双手握着戚映欢的手，真切地说了句：“谢谢你，三妞。” 她发自内心的感激，语气略微哽咽。 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最终僵硬地点了下头。 两人临走之前，戚映欢突然喊住二伯母：“二伯母，你在戚家有没有看过一个长命锁？莲花蝙蝠图案的长命锁。” 她也没抱多大的期望，但是这事一直没有进展，也不是个事。 二伯母想了许久，正要摇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长命锁我没见过，不过倒是有件稀奇事，三妞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戚映欢问。 “三弟妹前晚安慰月柔时，许诺要给她一根银簪子做嫁妆。” 二伯母看着戚映欢道：“你爹想来是不会昧下钱来给弟妹做私房钱，所以她哪里来的钱打银簪子？” 确实，刘梅香改嫁时一穷二白，兜里比脸还干净，再以戚老三老实巴交的性格而言，也不会给她存私房钱。 所以这笔钱的来源很可疑。 难道是卖了长命锁的钱？她得好好查一查。 “多谢二伯母告知。”戚映欢又道：“二伯母和大丫姐抽空去胡大夫家看下伤口，膏药钱我会给你们垫付。” “诶，多谢三妞。” 两人离开后，归途中。 大丫问二伯母：“娘，您真的没有见过三妞说的长命锁吗？” “当然没有了。”二伯母道：“谁敢在娘面前拿值钱的玩意儿出来，要是被惦记上可不就完了。” 大丫点头：“也是。” 二伯母又问大丫：“你这丫头干嘛不直接借钱，偏要织什么毛衣，哪怕先借一点也好。” 大丫摇头道：“娘，三妞就算肯借，那也有限。还不如学一门手艺，哪怕以后三妞不收毛衣了，我们也可以自己拿去县城卖。反正我们还有三十斤麦麸，还能撑一些日子。我之前向村里人打听过，一件毛衣快一些五六天就能织好，娘，大不了我多赶赶工。” 二伯母思考了一阵，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偏了。娘和你一起织。” “娘，下次把二丫也带上。”大丫道：“让妹妹给三妞道个欠。” 二伯母看着大丫，这一刻，她觉得孩子长大了。逆境使人迅速成长。 转天便是戚映欢和赵夕儿约定的日子。 赵家接送戚映欢的马车来到小稻村，驾车的是个穿着体面的老人家，听说是赵夫人手底下的掌事。 戚映欢与谢母两人告别。 马车进了城后，她发现今天比之前两次来城里还要热闹，街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孩童声。 “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妖精，快放了我师父！” “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这…… 她知道故事会火，但不知道会这么火。她赶忙问驾车的掌事：“来福叔，这些孩子们……” “哦，这些孩子啊。”掌事语气自豪：“自从老爷抓到那群拐卖孩子的犯人后，城里的孩子都被家里放出来了，都闷在家里大半个月，他们不可劲儿撒欢吗。” “不，我是说那些孩子扮演的人物。” “你说西游记啊。”来福掌事奇怪地看了一眼戚映欢，又想到小姑娘不住城里可能没听过。 于是解释道：“戚姑娘还不知道，最近万宝茶楼老板买了个新故事叫做西游记，自从开讲西游后，万宝楼每天客似云来，不管大人小孩都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这两天还有不少外地的客人慕名而来呢，我猜万宝楼最近一定赚了不少。” 有那么夸张吗。 来福掌事道：“写出这个故事的吴先生可真是个妙人，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上一见。” 别想了，没可能的，除非你也搞个穿越。戚映欢心道。 马车很快来到县衙侧门。 古代县衙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是家眷居住的院落，一般女眷进出都是走侧门或后门，戚映欢此次也不例外。 来福掌事虚扶着戚映欢下马车，小云早就候在门口。 “戚姑娘，你总算来啦！小姐和夫人念了你好几天了！”说完小云夸张的欢呼一声：“戚姑娘，你今天可真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七章 赵母 今日要见的人是县令夫人，她些许打扮了一下。 身上是谢母给她做的藕色褙子，月白色绉纱滚边，内衬抹胸绣着一朵合欢花。她年纪还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含苞待放花，青涩又稚嫩。 但与年轻的脸庞不同，那双眼眸波澜不惊。 “小云，你何时才能改掉这一惊一乍的毛病。”戚映欢打趣道。 小云吐吐舌头道：“戚姑娘，我可没说假话。” 以前见戚映欢，她都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就算小云知道她长得好看，也难免被衣服掩去几分光彩。今天这么一打扮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行了，行了，你再夸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好处。”戚映欢笑说：“快点领路，你家小姐夫人不是还在等我吗。” 被人夸谁不高兴，但她们已经在侧门站了好一会儿，她可不想被人当做猴子看。 “哦，差点忘了正事。”小云拍拍脑袋，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两人穿过花园，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赵夫人所住的竹猗院。 竹猗——取自《诗经》《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以竹喻人，赞颂君子的高风亮节。 所以院子里种满了青竹，唯有靠近厅门那头种着一株山茶，万绿丛中一点红。 经小云通报过后，戚映欢走进院落。 彼时，赵夕儿正与赵夫人站在山茶花树下，两人说着悄悄话，也不知道说到哪里一句，赵夫人竟是笑得花枝乱颤。 十一月正是山茶花的花期，绿油油的树叶托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火红色的山茶花犹如夏日的烟火，刹那芳菲。 茶花可入茶，正红色的山茶花茶有个让人十分意外的名字——鹤顶红。 就如同是它的名字一样，山茶花红得惹眼。 赵夫人和赵夕儿很快察觉到戚映欢的到来。 赵夫人年纪不到四十，身材丰腴，长相与赵夕儿有六七分相似，但比起赵夕儿，赵夫人更显得华贵一些。倒不是说赵夫人的穿着打扮奢靡，相反她的衣物很平常，发髻上的配饰也只有两根簪子。 但从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丝，到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盖，戚映欢都能看出赵夫人是个精致的女人。 听闻这位赵夫人的娘家十分富裕，只是嫁给赵县令后才由奢入俭。 不过人的气质始终是很难改变。 赵夫人的声音轻缓带，她向戚映欢招招手：“可把你盼来了。” 这一句话就打消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似乎是有心示好。 赵夫人语笑嫣嫣，看上去非常好亲近。 戚映欢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并没有忘乎所以，她不卑不亢地对赵夫人行了个正礼。 “承蒙夫人记挂。” 赵夫人眼底划过意外，哪怕赵夕儿说了再多的好话，她依旧保持怀疑的态度。也不是看不起戚映欢的出身，当今皇帝一样是农户出身，她敢看不起吗。 只是怕自己的女儿被有心人利用。 她有心试探。 没想到戚映欢倒是比想象中通透，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她始终把自己放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疏离也不刻意亲近。 进退有度，是个懂得分寸的孩子。再加上赵县令也夸过这孩子心善，赵夫人的心慢慢偏移。 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赵夫人心中满意。 转头，又见女儿紧张地看着自己，赵夫人不免失笑。这是怕自己欺负她的朋友呢。 点了点赵夕儿的额头。 赵夫人再次对着戚映欢招手：“怎么那么见外，快过来让我瞧瞧，是叫映欢，是个好名字。” 虽然是一样的语气，但话语中的亲昵程度和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同。 戚映欢不知道赵夫人为何在片刻间改变了态度，但别人对她的善意还是恶意她还是分的清。 慢慢走到两人身边。 戚映欢道：“见过赵夫人。” “好孩子，喊我一声伯母便是。”赵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是。”对于赵夫人的亲近，戚映欢的反应有些迟钝：“伯母。” 为了缓解戚映欢的不自在，赵夫人开着玩笑道：“都说武陵人杰地灵，没成想倒是真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标志的小姑娘。夕儿你可得留神了，没准再过两年就被你欢欢妹妹比下去了。” “娘，您说到哪里去了。”赵夕儿微嗔：“我是在意这些的人吗。” “怎么不是，前日子是谁为了自己的小脸着急上火？” 被自己娘戳穿了老底，赵夕儿脸色绯红，她向来脸皮薄。 赵夫人满眼的慈爱化为狡黠，她看向戚映欢：“此事还要多谢映欢，不然我这女儿可要砸手里了。” 慈母归慈母，逗弄女儿她还是停不了手。 砸手里？哦，脸坏了可不就是砸手里了吗。不过赵夫人说得也有些夸张。 “娘！您说什么呢！”赵夕儿恼。 戚映欢有些傻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夫人，说好的雍容华贵心思城府呢。 紧绷着的脑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管此时的赵夫人是不是装出来的，但她饱含的一腔好意，她的确接收到了。 戚映欢附和着笑道：“砸手里是不至于，只怕最后夫人不舍得夕儿姐姐。” 赵夫人也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犟道：“没有的事，她不在我还乐得自在，儿女啊都是债。” 语气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本来还有几分沉默下来的赵夕儿，双眸猛地睁大，说着气话：“娘再嫌弃我也没用，都把我生下了，难不成还能再塞回肚子。” 赵夕儿为人向来矜持温和，没想到也有这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 “浑说什么。”赵夫人差点笑岔气，点了点赵夕儿的头：“上辈子真是欠了你。” 戚映欢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不由想到了谢母，翘起了嘴角。 赵夫人端正表情，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让映欢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 说完，戚映欢忙把话题扯开，她看向赵夫人的面庞问：“上次夕儿姐姐带回来的配方夫人用过了吗？” 她当然没忘记今日来赵府的正事。 赵夫人和赵县令年轻时候的故事，大概就是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八章 妆容 戚映欢细细地打量着赵夫人的面容。 对方肤色白皙细腻，保养得很好，唯一碍眼的就是两颊处的斑，大约有三处，都是小指甲盖般大小。 赵夫人的确十分介意被人看到，所以在妆容上花了些功夫，她在三处斑点上贴上了鱼鳞。 不要误会，赵夫人这可不是什么视觉系打扮，这是时下流行的‘花子’妆。 鲥鱼的鱼鳞色泽如同银子，意预着富贵。 鲥鱼在前朝作为贡品的存在，普通人根本用不上，用得起鲥鱼鱼鳞打扮，都是非富即贵的小姐夫人们，这个妆容更代表了身份。[注1] 戚映欢对这个花子妆，持保留意见。好不好看先不提，夏天脸上贴鱼鳞，难道就不会腥吗。 “上次夕儿姐姐带回来的配方夫人用过了吗？”戚映欢问。 说着，三人回到屋内。桌上是丫鬟一早装备好的糕点和茶。 赵夫人点了点头：“已经用了几日，我敷完脸的确是白了些，但是斑没有变化。” 戚映欢耐心的解释道：“伯母不要太心急，祛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人的皮肤由表皮、真皮、和皮下组织构成。皮肤有代谢周期，最外层角质代谢期为二十八天。随着年龄变化，周期也会产生变化，伯母还请耐心等待。” 赵夫人听得懵懂，那些个专业词汇也不甚明白，但她还是抓到了关键点——时间。 赵夫人道：“你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这几块斑伴随了我十多年，猛地一听能去除，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赵夫人拍拍赵夕儿的手说：“夕儿帮我把妆取下来，让映欢仔细看上一看。” “好。”赵夕儿点头。 戚映欢问赵夫人：“伯母，敷七白膏时有过敏反应吗？” “微微有些刺痛，这算吗？” “敷完脸会红肿或者不适吗？” “那倒没有。” “伯母和夕儿姐姐皮肤都比较薄，所以敷七白膏时才会产生刺痛感。”戚映欢摸着下巴道：“七白膏的配方先换成银耳、白芷、茯苓、玉竹。银耳、白芷、玉竹更加温和、滋养皮肤，也适合冬天。” “好。”赵夫人一一把几样东西记下。 对于戚映欢给出的配方赵夫人没什么疑问，毕竟她女儿的脸就是最好证明。至于配方的来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赵夫人也没工夫去探究。 鱼鳞取下，戚映欢仔细研究了下赵夫人的斑。三块斑尽管都不深，但由于赵夫人是冷白皮，任何瑕疵都能毫发毕现，所以色斑还是非常明显，犹如白皙无暇地宣纸上染上的墨迹。 怪不得赵夫人要用鱼鳞妆掩盖。 戚映欢脑海里徒然迸发出一个想法，她说：“伯母，花子妆固然好，但是天天看也总有一日会生厌。不如我给夫人画一个新的妆容？” 是时候让大齐朝的夫人小姐们见识下几百年后的化妆技巧了！ 赵夫人和赵夕儿同时看向戚映欢。 只见小姑娘眼底满是自信，并非自负。 赵夫人笑着说：“那我倒要见识一下这个妆容了！” 听她那么说，戚映欢就知道赵夫人同意了。 “伯母和夕儿姐姐就等着瞧我的本事。” 赵夕儿也是第一次见戚映欢露出自己的锋芒，仿佛是搁置多年的剑终于出鞘，这让赵夕儿十分稀奇。 很快让人找来需要的工具，戚映欢把需要用到的口脂、青黛粉、与敷面的珍珠粉一一搁到手边。 她心中跃跃欲试，好久没给人化妆，终于又让她找回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的熟悉！ 她先给赵夫人脸上摸上面脂保湿，再扫上一层珍珠粉，眉毛是画的是古代人接受程度最高的柳叶眉，眼线用青黛粉沾湿勾勒了一道上挑的外眼尾，内眼线和眼皮上的眼线她是不敢画，主要是怕眼皮上的油脂把青黛粉给晕了，谁知道这青黛粉抗不抗晕啊。 重点是三块斑的地方画上花瓣，不规则的花瓣，花瓣由正红到花尖的嫩黄，晕染开来，三瓣大小不一。眼影是同色系。 朱红色的口脂，戚映欢先用宣纸垫在唇上，然后扫了一些珍珠粉上去，让口脂从油润变成哑光雾面，让妆面多了些高级感。 赵夕儿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脸上画花，又是惊讶又是赞叹：“真好看，娘脸上的花瓣跟真的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随风飘走一样。欢欢，你画得真好，妆也好看。” 目前妆面还停留在白面红唇上，连花钿都没有出现的大齐朝，花瓣妆自然十分与众不同，还好女人对美的欣赏都是共通的。 这让戚映欢放下心来。 赵夫人也睁开双眼，惊喜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换了个人一样，如果鱼鳞妆看上去比较华贵的话，那么眼前的自己的妆容就非常艳丽。 有一种光芒四射的感觉。 “夕儿说的可不是吗，这花瓣和真的似的，”赵夫人轻叹道，想摸一下脸，又怕碰坏花瓣，动作显得小心翼翼。 倒是戚映欢不怎么满意，没有粉底液，没有高光，没有修容，没有眼线液，颜色也少得可怜，唉…… 顶多也就发挥了五成功力。真不过瘾。 赵夫人和赵夕儿没有发现戚映欢的可惜，已经拉着她的手和她聊起来：“为什么眼睛边上要画这黑线呢？” “为了让眼睛显得更长更妩媚些。” “那为何要把口脂的光泽去掉？” “脸上的花瓣是重点，唇妆如果再那么抢眼会喧宾夺主。” “嗯，你说的有理。” 赵夕儿说：“娘，我给您换个适合的发髻。” 说着她拿起梳子把赵夫人的长发拆散，梳了一个飞仙髻，然后取出赵夫人陪嫁的茶花簪带上。 “真好看。”她赞道，眼底满是羡慕。 戚映欢看穿了她的心思，马上问：“夕儿姐姐也想试试吗？” “我也可以吗？”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完全是跃跃欲试。 “自然了。”戚映欢把她推到镜子面前，拿着笔比划：“姐姐是标准的瓜子脸，额头非常好看，重点放在额间就好。姐姐喜欢什么花？” “梅花。” 赵夫人眼唇含笑地看着两人，仿佛回到了年轻时未出阁的时候。 注1：没有瞎扯，明代真的有这个妆，用来遮盖麻子和斑，叫‘花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九章 套话 戚映欢会意，马上给她画了个落梅妆，与赵夫人不同，戚映欢给赵夕儿的眼尾画法是往下走。让她的气质带上一丝无辜感。 这样的妆容无疑推开了两人新世界的窗。 “那如果这根线画粗一些，眼睛会不会显得更大一些？” “是啊。” 女人在爱美这方面是天性，无论年纪女人总在这方面不菲余力。戚映欢记得自己小学一年级时就有自己的一套规矩，马尾要扎多高才最漂亮，哪天妈妈要是给她扎矮了几公分，她能难受一个上午。 戚映欢给两人分享着自己的化妆技巧，听得赵夫人与赵夕儿皆是兴奋不已，要不是小云途中来喊她们用餐，她们估计会忘记吃午饭。 用过了午饭，戚映欢提出告辞，赵夫人和赵夕儿都极为不舍，觉得还没聊够。 徒然之间，赵夫人道：“映欢和夕儿如此合得来，不如做我干女儿？” 嗯？化妆还被画出一个干娘来了？ 戚映欢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夕儿一听，欢天喜地拉着戚映欢：“娘，这个主意好。欢欢要是成了您的干女儿，我就能经常喊她来府上玩了。” 赵府在县衙内，经常喊外人前来，多有不便，但如果戚映欢是赵夫人的干女儿就不同了。 “映欢，你觉得如何？”赵夫人问。 戚映欢有些犹豫，若是两家关系对等，她可能就同意了。但她们身份上实在是有些差距，就怕到时候传出什么闲话来。 戚映欢看着赵夕儿期盼的眼神，只好问：“不用问过赵大人吗？” “为何要问他？”赵夫人豪爽道：“我认干女儿还要通知他不成，这事我说了算。” “欢欢，你不愿意吗？”赵夕儿像是看出了戚映欢的顾忌。 戚映欢说：“没有，只是我想先回去问一下家人。” 赵夫人点头说：“理应如此，是我和夕儿莽撞了。” 见赵夫人讲得通，戚映欢松了口气。 临走时赵夕儿叮咛了好几遍认亲的事，让戚映欢好好考虑，之后又递过来一张请帖，原来是赵夫人下个月生辰宴的邀请函。当日知州与知府夫人也会到场。 戚映欢询问赵夫人的喜好后，才与赵夕儿惜别。 离开了赵府，戚映欢并没有马上回家，她直接去香风阁视察了下肥皂的售卖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门可罗雀的香风阁门前居然排起了长龙。 戚映欢随口与排队的大婶闲扯上几句，才得知季大掌柜为肥皂搞了个限购活动，由于肥皂的生产没跟上来，供量有限，所以每人每次排队只能买两块。 但是对于大户人家来讲，两块哪里够啊，于是排了又排。 世人都有跟风心理，十文一块的肥皂便宜啊，别人多买了，我不买岂不是吃亏，所以香风阁门前便排起长龙。 戚映欢啧啧道，这季大掌柜做生意的确有一套啊，自己才提点了一些细枝末节，季大掌柜就搞了个大阵仗。 看着伙计忙进忙出，戚映欢也准备多加打扰，只给季大掌柜留下一张字条，便离开了。 去羊市买了几十斤羊毛，取回让赵夕儿定做的蒸馏锅后，戚映欢吩咐赵家的马车停在城门口，一个人在街上晃悠。手头有钱，心中不慌，为春铃买了两根糖葫芦，为顺儿买了一包麦芽糖，又为苏爷爷和胡爷爷买了套茶具。 正考虑着要不要为谢母买些什么时，卖首饰的店铺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膀大腰粗，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 不正是她后娘刘梅香吗。 她鬼鬼祟祟地拿着个小布包，一脸的欢喜。汗渍色的布头里，露出一根银簪子，簪子看不清款式，只能隐约看见那银色的亮光。 戚映欢猛地想起昨天二伯母说的那些话，刘梅香还真打了个银簪子给戚月柔当嫁妆？ 她下意识想要跟上去，不过脚步很快顿住。 她看向首饰店的招牌。 刘梅香大概是死也不会告诉她簪子的事，或许这里更容易得到消息。 戚映欢整理了一下衣服，心中感叹道，幸好今日穿了身好衣裳，不然又要遭遇琅翠阁那日的待遇，想来这次不会再有个夕儿姐姐给她解围了，她不由得失笑。 首饰店里的生意不算好，冷冷冷清清地，没几个顾客。 戚映欢刚走进去，女伙计就如同吃了兴奋剂一样，围上来。 戚映欢这件藕色的褙子普通人是看不出名堂，但混迹夫人小姐们女伙计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江南的洋绉。 女伙计热脸相迎：“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眼生的很。” “不瞒您说，我们店里都江南最时兴的首饰，您瞧瞧这是时下官太太们最喜欢的鎏金银香囊。”[注1] 女伙计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镂空圆球，热情的推销。 戚映欢摇了摇头。 女伙计也不气馁，又道：“蝴蝶簪呢，最适合您这个年轻的姑娘了。” 戚映欢眸光一转，随手把玩着女伙计递过来的簪子，顺口问道：“刚刚出去的那位大婶也买了你家的蝴蝶簪吗？” “刚刚的……”女伙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眉头一松道：“那人哪有钱买什么银簪啊。” “可我分明见她拿着簪子啊。” 女伙计道：“她融了以前的首饰让师傅打的新簪子，就这点加工费还讲了半天价。” “哦，什么首饰？”戚映欢把玩着蝴蝶簪的手停下，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伙计。 “好像……”女伙计回忆着道：“是个长命锁。” “长命锁！？”戚映欢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猛地一滞，表情难看了几分。 “是啊。”女伙计也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面带怀疑：“姑娘，你是来买首饰的吗？” 戚映欢见此，只好退去眼底的冷意，对着女伙计腼腆一笑，如同是十来岁小姑娘的羞涩。 她扯了个借口：“刚刚走出去的那人是我一位认识的姐姐家的下人，我怕她手脚不干净。” 女伙计没什么心机，又看戚映欢年纪小，穿着也不凡，不像是会说假话的样子，很快相信了戚映欢的话：“原来是这样啊，姑娘你早说呀。” 注1：鎏金银香囊，球体香囊，怎么晃也不会翻。国家宝藏有一期介绍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章 赎回 戚映欢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后，才问道：“那融掉的长命锁是莲花蝙蝠图案吗？” “我替姑娘去问问。”女伙计十分热心，说着就往后面隔间走去。 隔了一小会，女伙计满脸微笑着说：“哎呀，姑娘是你弄错了，那长命锁不是莲花蝙蝠图案，是兰花样式，后面还写着蕙质兰心。” “是啊。”女伙计也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面带怀疑：“姑娘，你是来买首饰的吗？” 戚映欢见此，只好退去眼底的冷意，对着女伙计腼腆一笑，如同是十来岁小姑娘的羞涩。 她扯了个借口：“刚刚走出去的那人是我一位认识的姐姐家的下人，我怕她手脚不干净。” 女伙计没什么心机，又看戚映欢年纪小，穿着也不凡，不像是会说假话的样子，很快相信了戚映欢的话：“原来是这样啊，姑娘你早说呀，害得我差点误会。” “是我不好。”戚映欢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后，悄悄往女伙计手里塞了几个铜板问：“姐姐，那融掉的长命锁是莲花蝙蝠图案吗？” 女伙计忙把钱揣回兜里，眼睛笑成月牙，语气变得更加热络：“我替姑娘去问问。” 说着就往后面隔间走去。 隔了一小会，女伙计满脸堆笑着说：“哎呀，姑娘是你弄错了，那长命锁不是莲花蝙蝠图案，是兰花样式，后面还写着蕙质兰心。” 兰花，蕙质兰心…… 戚老三居然骗了她！ 等等！ 长命锁上的图案必定代表着吉祥如意，而兰花已经超出了范畴，那图案必定是与顾慧娘自身的寓意有关。 蕙质兰心。 难道顾慧娘的慧不是这个慧，而是这个蕙？ 戚映欢心绪起伏，一时又没法确定。 就在这时女伙计凑了过来，轻声道：“姑娘，我们掌柜看那长命锁别致，没舍得融掉，私心留下了……” 戚映欢惊喜的抬头，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春。 “能请掌柜的和我单独聊一下吗？” 首饰店的掌柜是个中年女人，长相温婉，颇有江南佳人的味道。听说她是从南方那边嫁到武陵，前些日子她哥哥生了个女儿叫做兰儿，正巧看着长命锁打的精致，便私心留了下来，打算赠与侄女。 戚映欢求了好半日，花了五两，这位薛掌柜才忍痛割爱，把长命锁卖给了戚映欢。 为此戚映欢还画了好几个漂亮的图样作为交换，才让女掌柜答应保守这个秘密。 拿着顾蕙娘的长命锁，戚映欢心头那块大石头落地，她也算对原主有个交代。 只是她对戚老三的感官一降再降。 他究竟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才对自己扯谎？ 乘着赵家的马车回到谢家，由于她的情绪一直不太高，谢母和谢喻舟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谢母问：“在赵府发生了什么吗？” “赵夫人想认我做她干女儿。”戚映欢挑了个话题。 谢母道：“认县令夫人做干娘，不是好事吗？” 谢母不太明白戚映欢愁些什么。 戚映欢蹭到谢母身旁：“我要是认了赵夫人做干娘，娘会吃醋吗？” “我吃什么醋啊，别瞎想。”谢母摸摸她的头：“这样也好，你不是想在县城开店吗，有赵夫人做你干娘，也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见谢母把的事放在心上，戚映欢心中一暖。 “那不成了我攀附人家吗？” “哪能这么算，欢欢这么好的闺女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谢母的话很快把戚映欢逗笑，什么烦恼都被抛到脑后。她的心情又慢慢回笼起来。 入夜，临睡前。 谢喻舟问：“还有什么事没想通吗？” “为什么这么说？”戚映欢愣。 谢喻舟点了点戚映欢的眉头，一触即分：“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小心皱纹跑出来。” 他很清楚戚映欢的软肋，这个小姑娘臭美的很。 “胡说什么呢！”戚映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她年纪小小可不能有皱纹。 摸了两下还不放心，戚映欢又照了两遍镜子，涂上一些面霜，才满意。 她掀开被子躺下道：“谢喻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亲人为了你讨厌的人，在某件非常重要的事上对你撒谎，你会怎么做？” 戚映欢自认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刘梅香偷拿了顾蕙娘的长命锁，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那戚老三呢？戚映欢要如何面对他，原主对他还抱有一丝孺慕之情，戚映欢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可他做的事实在让人失望。 “他隐瞒你这件事是为了你好吗？”谢喻舟半阖着眼问。 “不是，他是为了我讨厌的人。”说道一半，戚映欢表情静默了下，突然道：“我明白了，在他站在别人那边时，他就没把我当做亲人了。” 什么呀，她到底在苦恼什么，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女儿啊，她一厢情愿些什么，她不由失笑，果然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受到了原主的影响。幸好有谢喻舟把她点醒了。 黑夜中，戚映欢已然做了什么决定，她闭上眼。 这时谢喻舟幽幽睁开眼睛看向戚映欢，眼底闪过微光，这一瞬间，他的双眸似乎比黑夜还要浓重。 小姑娘能依赖的人有他就够了，其他人她不用放在心上。 翌日，天渐渐转凉，微风也带上了冬日的气息。 二伯母上门拿走羊毛后，便回了趟戚家。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二伯母的心境已经有翻天覆地的变幻。 戚老太还是那副矮小精悍的样子，她杵在门口：“老二家的，家都分了，你不待在家里跑来我家干什么？” “哦，娘啊。”二伯母壮着胆问：“我就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大嫂。” “什么事？”大伯母没好气道。她心中寻思着：老二家的都被赶出了戚家，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她还能有啥事问自己。不过对方一棍子打不出屁来的性格倒是改了不少，怪了。 二伯母缩着脖子问：“听说三弟和弟妹给月柔打了个银簪子做嫁妆，我就是想问问，月柔是准备嫁给戚东还是戚南啊？” 这话就像是给天捅了个窟窿，又如青空白日里的惊天炸雷，把大伯母点燃。 二伯母也不敢看大伯母的反应，抱头就逃。 最近天热没胃口，吃饭都不想吃，体重直接掉了5斤。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一章 立冬 “老二家的，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没安好心！什么亲事！那遭瘟的玩意儿！我家戚东和戚南都不要！” 大伯母平日里最痛恨别人拿这件事开玩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连胆小如鼠的二伯母都敢用这事亏她，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 “大嫂你说谁是遭瘟的玩意儿！”刘梅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下一秒就要和大伯母掐上。 只是她很快被戚老太掐住了脖子。 “什么银簪子！？”戚老太精准的抓住了话题的重点。 “娘，别听二嫂胡说。”刘梅香慌忙否认。 她吼道：“戚老三！你他娘给我出来！什么银簪子！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晚饭就别想吃了！” 她抄起了被摆在厨房的藤条，气势汹汹托着刘梅香走向三房。看得二伯母打了个哆嗦，她对那根藤条阴影已久。 戚家的院子里戚老太尖锐的嘶吼经久不消。 这件事估计要闹腾上好一阵子。 二伯母拍了拍自己的胸：“乖乖，还好我跑得快。这样一来三妞交代的事也就完成了。” 二伯母心道三妞可真有一套，一句话把一家人都点炸，这戚家还没安生几天又要闹起来。 刘梅香最怕的人是谁？戚老太。当她知道三房藏钱，戚老太还能忍住？ 再加上戚映欢特意让二伯母把戚东戚南提溜出来耍了一圈，不怕大伯母不怀恨在心。 果然下午大伙一起织毛线的时候，就有人提起了戚家这事。 刘梅香似乎被戚老太揍得不轻，就连戚老三也挨了好几下。戚映欢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在去厨房泡茶的时候，偷笑了那么一会儿。她就是小心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让你有来无回。 戚映欢的生活又趋于平淡。 早上捣鼓捣鼓蒸馏锅，做做纯露面霜。中午和左邻右舍织织毛衣讲讲故事，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来到立冬。 冬季开始，万物自此闭藏。对农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在这日农户要为田地除草、蓄水。谢家的田都租给了佃户自然就不需要下地，谢母早早的熬了草根汤。 冬日是进补最佳时期，特别是立冬这天进补最有效。只有这样，到了寒冷的冬天，才能抵御严寒的侵袭。庄稼人靠的是体力吃饭，辛苦劳作了一年，在冬令进补，是为了来年有更强的体力。[注1] 草根汤由四种材料熬制，每家的配方也各不相同，谢家用的是山白芷根、盐肤木根、山苍子根、地稔根。 似乎是为了应景，立冬这天的风也特别的大。赵家和季家也在这日送来了问候礼。 胡大夫和苏爷爷也被邀请到谢家吃饭。 除了草根汤，谢母还准备了羊肉饺子，饺子有“交子之时”一说。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故“交”子之时的饺子不能不吃。而羊肉也是冬日进补的食材之一。[注2] 不过因为苏杜若的咳嗽还没完全好，所以谢家席面上没有一滴酒。 苏杜若嘟嘟囔囔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戚映欢直接冲了杯雪梨膏给他，语气似乎温柔地能掐出水来：“苏爷爷，咳嗽还没好呢。” 刹那间，苏杜若感觉自己的脑神经猛地绷紧，非奸即盗。 戚映欢那么反常，可不是好兆头，他怂怂笑道：“是啊，没完全好呢。不过好多了，多亏你给我做的雪梨膏和柚子茶啊。” 说来也奇怪，苏杜若和胡以仁年纪一大把，在小辈面前也是定定有面子说一不二，但就是拿戚映欢没辙，反而还有些小心翼翼。 戚映欢曾和谢母谢喻舟讨论过此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位老人家把她当做了孙女。可不就是隔代亲吗。 “喝完了，我再给您做。”戚映欢笑得十分亲昵，谁知道下一句却是：“对了，胡爷爷，听说咳嗽不能大补是不是？” “是有这回事。”胡以仁摸着胡子，看向苏杜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咳嗽主要是心火、肺火、以及体内火气过旺。羊肉极为大补肾阳之物。他的确不能吃。” “嗯，这样啊。我让娘另外包几个素菜馅的给苏爷爷。”戚映欢叹息着道：“羊肉饺子只能闻不能吃，苏爷爷也太可怜了……” 戚映欢嘴上这么说，但眼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就像是在说：还要不要喝酒了？再喝素菜饺子都不准吃。 “唉，不是，我……”苏杜若尔康手，早知道就不抱怨没有酒，这下又得罪戚映欢这个小坏蛋。 唉，他悔啊。 苏杜若吃瘪，胡以仁就乐了：“你看，早点让你喝药治好咳嗽不就好了吗，非要拖到今天，连羊肉饺子也吃不成了。” “你那黄连水谁爱喝谁喝，我有戚丫头给的雪梨膏呢。”苏杜若气哼哼道：“回头你别偷喝。” “谁！谁偷喝了！”胡以仁老脸一红。 “我喝了多少，每次都标记着呢。”苏杜若理直气壮：“要不是你偷喝了，怎么会少那么多？” “谁知道。”胡以仁脖子一梗道：“反正我没偷喝。” 就在两人快要吵起来时，戚映欢从厨房出来：“苏爷爷胡爷爷，闲着的话帮我摆个桌。” “行。” “包在我身上。” 两个老头同时答道，然后对视一眼，又别过头去。 戚映欢无语，这两人住在一起都一个多月了，天天这么吵怎么还没吵够，没吵出个什么病来也是个奇迹。 谢母很快把饺子盛了出来，白胖的饺子冒着腾腾热气，谢母包的饺子就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样，大小一致，看不出任何差别。 苏杜若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就在大家热热闹闹吃着饭时。 谢家的大门被人拍响：“谢夫人，谢相公！胡大夫在吗？救命啊！我家孩子出事了！快救救我的孩子！” 男人慌张的声音传来。 谢家饭桌上嘈杂的局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窥。 胡大夫夹着饺子的筷子猛地松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戚映欢与谢喻舟对视一眼，戚映欢道：“娘，我去开门。” “欸。”谢母的内心有些不安，小声祈祷着：“希望没出什么事。” 注1注2部分引用百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二章 急症 “邦邦邦——”那人毫无章法地敲着门，节奏凌乱没有半点停歇，想来是真的着急。 戚映欢匆匆把门打开。 “怎么了？”胡大夫看着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有些着急上火。 男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暗淡的双眼刷得一亮：“胡大夫，快跟我去家里看看我家大郎！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吐，还呕血，我喊他他也没反应。” 说着话还不够，男人已经动手去拖胡大夫。 整天伺候庄家的农人，力气老大，差点把胡大夫拖了个踉跄。 戚映欢和谢喻舟刚想扶他一把，胡大夫却没在意地摆摆手。 他直接吩咐戚映欢：“戚丫头，你去我家取下药箱。” 症状听上去十分严重，刻不容缓。 “我知道了。”戚映欢点了点头，径直小跑奔向胡大夫的家，救人如救火，生怕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 这边，胡大夫拍着男人肩膀道“快，你背我去你家，我走不快！喻舟，你给我们开路。” “好好好。”男人慌张的情绪也在胡大夫指挥若定下平稳。当即不再多话，把胡以仁捞到背上，跟着谢喻舟一阵小跑。 夜色如墨，黑夜中半明半昩的灯盏，透过一扇扇窗户把道路照亮。 几人匆忙的身影没有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都沉浸在立冬的节日气氛中。 男人背着胡大夫来到家中时，家里的女主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胡大夫后匆忙把人领进了耳房。 男人切切地问：“大郎怎么样了？” 女人带着哭腔说：“一直没有醒来。” 狭小的耳房，门窗都向北，采光不好，因为前两日下雨，房间内还散发着淡淡的潮味和呕吐物的酸腐味。庆幸的是女主人大概是个爱干净的人，房间内的杂物被整理得十分妥当，地上的痕迹一目了然。 床上的男孩年约八岁，此时正昏迷不醒，一脸惨白。胡大夫扒拉了一下他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涣散，已经完全没有意识。 地上是一地的秽物，孩子嘴边还有淡淡的血迹。 谢喻舟认得这个孩子，下午的时候他还跑来谢家听戚映欢讲故事，怎么突然就病了。这几个时辰中究竟遇到了什么。 胡大夫摸过孩子的体温后，发现这孩子还有些发热，脖子和脊背上全是冷汗。 搭上脉，胡大夫问孩子的娘：“大郎什么时候开始发热？” 女人搓着手，早已慌神，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吃晚饭时他还好好的。我洗了个碗的功夫，就这样了。他爹，大郎会不会有事啊，要是大郎有事我也不活了。” 说道一半，这个脆弱的女人就扑在丈夫怀里大哭。 “婶，冷静些，大郎还需要你照顾。”谢喻舟安慰了两句。 “是啊，小相公说的是。”男人也红着眼睛附和，这种时候他是家中的顶梁柱，无论如何也不能倒。 谢喻舟很快把视线移开，四处打量这这件耳房。 终于他把视线定格在地上的秽物。 他问：“大郎今晚吃了些什么？” “就羊肉和鱼汤。”女人抽噎着，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抹着泪回忆道：“今天不是立冬需要大补吗，我狠下了心才买了块羊肉。难道羊肉有问题？” “不能啊，我也吃了羊肉和鱼汤，没问题。”男人问：“大郎是吃坏了吗？” 谢喻舟没答。 下一刻，他默默地走出了室内，从院子外面找了根小木棒后，再度回到耳房。 只见谢喻舟拿袖子捂住口鼻，用小木棒拨了拨大郎吐出的秽物。 大郎的爹娘对对他的行为不明所以。 胡大夫问：“没吃别的了吗？大郎对羊肉过敏吗？” “没，那孩子糙，吃啥都香，怎么会过敏。”两人摇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戚映欢和苏杜若姗姗来迟。 “我正好在路上遇到戚丫头，就跟来了。”苏杜若穿着粗气说道。 戚映欢把医药箱递给了胡以仁，小声扯了扯谢喻舟的袖子问：“怎么回事？看出什么来了吗？到底是什么病？” 胡以仁摇摇头：“应该是呕吐引起的发热，不知道大郎之前吃了什么。” 说完，胡以仁摸出针给大郎扎了几下。 耳房内静悄悄地，一丝细小的声音也恍若可闻。 除了谢喻舟望着秽物陷入沉思以外，所有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胡大夫行针。 谁也没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房间门口的苏杜若。 他看着那一地的秽物和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大郎，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瞳孔慢慢放大。他的心脏跳的很快，眼前闪过几十年前的景象。 同样是在立冬，同样是呕吐吐血发热。 他以为那个场景他已经忘记了，谁知道历史一幕幕在自己面前重合。 还是谢喻舟第一时间察觉到苏杜若粗重的呼吸声，他皱着眉喊道：“苏爷爷。” 这一声却没把他唤醒，苏杜若的视线已经失去了聚焦，他的双手在颤抖，仿佛是魔怔一般，那双眼紧紧盯着床上的大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只要一个不留神孩子就会消失不见。 谢喻舟这一声苏爷爷，引起了胡以仁和戚映欢的注意。 等两人看到苏杜若的样子后，胡大夫内心咯噔了一下。 胡以仁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坏了，苏老头什么时候来的？戚丫头，喻舟，快把他带出去，免得他触景生情。” 触景生情？但此时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两人依言，半扶半架着失神的苏杜若走出耳房。 苏杜若蠕动着双唇，像是在说些什么：“儿啊……” 借用了大郎家的厨房，戚映欢给苏杜若倒上一杯热水，极有规律地拍着他的后背。 寒风瑟瑟，月明星稀。 苏杜若捧着缺了口的茶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拜拜手，声音带着几分憔悴：“不用管我，你们去帮胡老头，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 这一瞬间他像是老了几岁一样，捧着茶杯的手有些哆嗦，脊背也佝偻了几分。 戚映欢又为他添了些热水道：“我不懂医术，进去也是添乱，大郎就交给胡大夫。” 谢喻舟试探性地问：“苏爷爷是想到什么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三章 荆花 因为谢喻舟的话，苏杜若表情微怔，捧着茶杯的手晃荡了一下，差点把刚添满的水洒出来。手指太过用力，指甲已经开始泛白。 “唉……”苏杜若看着茶杯中升腾的白雾道：“你这孩子心思缜密,，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杜若眼神黯淡，语气萧瑟：“几十年前，我那孩子也是在立冬这日呕血发热，第二天便没了。” 苏杜若有个早夭的孩子，这事戚映欢也知道，为了不去戳他的伤疤，连胡大夫也很少提及他孩子的话题。 谁成想，在他花甲之年历史又重演。 这究竟是老天的恶作剧还是巧合？ 但天底下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在同一天，犯了同样的病症。 如果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那么一个人一生又遇到了第二次，这个意外是不是要打个问号。 戚映欢的疑惑也是谢喻舟所想，谢喻舟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他问：“苏爷爷，令郎立冬那天吃了些什么？” 苏杜若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谢喻舟是对他儿子的死抱有疑虑。 当时大夫只说孩子是突发了病症，但经过今天这一遭，苏杜若也对以前的诊断蒙上了阴影。 “草根汤、羊肉……”苏杜若急切地回忆着，只是时间太过冗长，他不能一下子回忆起那日的场景，脑海里只有孩子的身体冷冰冰地躺在床上。 谢喻舟面色一冷，默念了句：“羊肉。” 下一秒，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一粒米，洁白晶莹的米粒，生的。苏杜若和戚映欢都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在谈话中转移了注意。 谢喻舟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走向厨房。 这其实就是戚映欢和苏杜若的思维盲点。 这两人以前都是衣食无忧的主，当然对地上的一粒米不上心。但是谢喻舟是实打实地穷过，他也知道大米对农家的奢侈程度，小稻村虽然家家户户种稻子，但是大米并不是人人舍得吃，都是拿来卖钱。 大郎家也只是为了立冬这天才蒸了大米饭。 试问，大郎娘会不小心把生米洒落到地上吗。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这米是谁掉的，那就只有大郎了。 戚映欢和苏杜若跟在他后面，没有出声阻止，只想看看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很快，谢喻舟把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的米缸之中。 他把米缸上层的米拨开，很快找到了一个牛皮纸包。 “这是……”苏杜若瞪大了眼。 大郎也是农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拿米来玩耍，掉在地上的米粒估计也是不小心，所以他为什么会去碰米缸？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藏东西。 谢喻舟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在戚映欢和苏杜若的注视下，谢喻舟很快把纸包打开。 只见几块没吃完的糕点紧紧码放在一起，其中一块上有一道小孩浅浅的牙印。 “是这糕点有问题？”戚映欢问。事到如今所有的谜团都聚集在几块小小的糕点上。 谢喻舟却摇头了：“糕点也没问题。” “什么？”戚映欢不解。 苏杜若只是盯着糕点，不说话。 谢喻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糕点是用……” 说着，他捻了一些糕点碎在指尖，他轻舔了下。 这个举动，差得吓得戚映欢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就用手去捂谢喻舟的嘴，慌慌张张的说：“都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就敢吃！” 被捂住嘴的谢喻舟一时没法出声，眼神中却流淌着一丝笑意。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这时苏杜若也拿着糕点咬了一小口。 “怎么连苏爷爷也……”戚映欢瞪大眼。 谢喻舟幽幽开口道：“糕点没毒。” 说完他看向苏杜若，戚映欢下意识也朝着他的视线望去。 苏杜若面色如墨，内心好像确认了什么一样，眼底闪过愤怒，语气却平静极了：“糕点是因为和鱼羊同吃才产生了毒素？” 谢喻舟点头：“这糕点是用荆花做的。” 荆花：豆科紫荆属，落叶乔木或灌木。皮果木花皆可入药，其种子有毒。[注1] 谢喻舟语气带着一丝冷寂：“前朝有一桩妻子杀夫的案子，农民在田间劳作，他的妻子给他送饭，他吃完以后就死了。父母以谋杀罪把妇人告到了官府。妇人备受酷刑，禁不住痛楚，便认罪了。” 谢喻舟看了苏杜若一眼才继续道：“后来有一位县令仔细查阅了这个案子，从中找出两个疑点，认定妇人是被冤枉。” “县令亲自到妇人的居室和耕地里去详细察看，让妇人把那天的饭再重做一遍，又问她路上去过什么地方，妇人说在荆林下休息了一会儿。 于是县令把鱼汤米饭都拿来，再把荆花放进里面，扔给猪狗，猪狗吃后，都立刻就死了。最后县令释放了妇人。 ”[注2] “荆花与鱼同食会中毒？”戚映欢问。 谢喻舟点头。 他观察着苏杜若的表情：“也不可与牛羊同食。” 立冬这日，只要不是太穷的人家，都会按照习俗割上一小块羊肉。这一点想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大郎也没钱去买什么糕点。这件事十之八丨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究竟是谁那么大费周章想要害大郎。 几人很快把此事告知了胡大夫。 既然知道是食物中毒，那就能对症下药了。戚映欢回了趟谢家，她拿来肥皂，用肥皂水给大郎洗胃催吐，再喂大郎喝下了大量的水。 到半夜的时候，大郎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 反倒是那包糕点，大郎爹娘一问三不知。 几人熬到大半夜，苏杜若也不肯离去，可能他一时在大郎身上寄托了这些年对儿子的感情。 胡大夫把戚映欢和谢喻舟赶回了谢家。 为了不让谢母太多担心，两人很默契地保持沉默，只说：“没事，娘，胡大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这一句话成功敷衍了谢母。 等戚映欢和谢喻舟回到房间后，戚映欢问谢喻舟：“谢喻舟，你说……苏爷爷儿子的事是不是也是人为？” 注1：科普来自百度 注2：古代真实案例 我最近在看柯南，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四章 中毒 “别多想了，早点睡。” 没得到谢喻舟的正面回应，戚映欢撇了撇嘴。 第二日的上午，大郎幽幽转醒。 胡大夫熬了一宿，从大郎家来到谢家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戚映欢给他盛了点热粥囫囵填了肚子，又整理了客房让胡大夫睡下。 等戚映欢轻手轻脚地从客房出来，就见苏杜若和谢喻舟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久后，苏杜若突然开口道：“戚丫头，我中午想吃你说的鲜花馒头，你现在就做。” “可是离中午还有段时间，再说我们不是要去探望大郎吗？” “哎呀，我早上吃的少，已经饿了，我和喻舟回来就要吃鲜花馒头。大郎的事有我们在，你就不用担心了。”苏杜若耍赖般说道。 “那……”戚映欢看着眼前的老人耍滑头，拒绝不了。迟疑着点头：“好。” 其实她看出来了，这两人是故意支开她，不想让她掺和到这件中毒事件中。虽然还有些担心大郎，但有苏杜若和谢喻舟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见戚映欢答应，谢喻舟和苏杜若都松了口气。 两人很快动身去了大郎家。 狭小的耳房中。 意识清醒的大郎被他娘抱在怀里，一阵嘘寒问暖。 好不容易从母亲怀中挣扎出来，他才用着虚弱的声音说：“谢相公，对不起。那包糕点是我从你家偷拿的。” “什么？”众人惊讶。 谢喻舟有些意外，却也不是那么意外。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大概清楚这件中毒事件的始末了。 大郎很不好意思：“下午我趁你给大家讲故事的时候从桌上那个食盒里拿的。” 那是赵家给戚映欢送来的回礼，但东西绝对不可能是赵家放进去，做这件事的人另有其人。 大郎爹气得差点给了她一巴掌：“我平日里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咋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你还要不要脸了啊。” “对不住啊，小相公。你们还好心好意地带着他娘赚钱，我这混球儿子居然还敢偷东西。我真是、真是没脸见人了。”老实巴交的男人面带赧色。 “他爹，消消气。”大郎娘拦在儿子身前生怕自己男人给孩子来一来，儿子身体还虚着呢，吃不消他的打。 “谢相公，这事是我家大郎不好，回头等他身体好了我让他上门负荆请罪。”大郎娘道：“看在他也吃了苦头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 “婶子，不用如此。”谢喻舟不动声色的摆摆手：“也是我们没注意，没把东西放好。这次的药费就由我家出。” “不可，不可。”大郎爹连连拒绝。 谢喻舟表情温和：“要的，不然我娘和映欢会心中难安。” 两人终于不再拒绝。 大郎的娘点着儿子的脑袋说：“你看，人就不能做亏心事，偏偏就让你遇上食物相克这事，遭报应了。” 听着大郎娘指责孩子，谢喻舟表情未变。 心中却在叹气，这并不是什么报应，大郎实际上是代他们家受过了。 走出了大郎家，谢喻舟掩去脸上笑容，面色沉沉。 静默了半晌，苏杜若问 ：“那糕点是针对你们家？” 谢喻舟还没回答，苏杜若又改了口：“是针对戚丫头？” 谢喻舟的脸一下子如同浸了墨一样，望着远方的目光就像盯着死物，他语气冰冷：“对方一定没想到会被大郎误食。” 苏杜若皱着眉头：“听大郎说糕点是赵家送来的？” “应该是被人刻意混了进去。”谢喻舟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何要针对戚丫头？”苏杜若不解。 谢喻舟解释道：“是上一次拐卖孩童的案子，主犯背后有一位叫做纪长坤的校尉指使。冯老大曾和映欢提起过这个人。” “纪长坤？”苏杜若默念着这个名字，表示没有听过。 直到下一秒，谢喻舟说：“纪长坤的大伯您或许知道，当朝御史纪荣。” “纪荣！”苏杜若一时失态。 “苏爷爷还记得这位纪荣？”谢喻舟问。 苏杜若蓦地拧眉，脑子里不断闪动着什么，他对这个名字有些深刻，当年他还在任的时候纪荣不过是从七品御史台，那人心思不正。 “苏爷爷可与纪荣有过节？” 随着谢喻舟的话，苏杜若想起了一件成年旧事。 当年在纪荣调迁外任时，曾三翻四次想贿赂自己干预调迁之事，但最终被拒绝。苏杜若的友人也曾提醒过他，小心纪荣以后伺机报复，只是他没放在心上。 “纪长坤不过是个校尉，肯定是不知农妇杀夫一案，那么他是如何得知荆花与鱼羊不能同食？”谢喻舟低声说着，途中话音一转：“但纪荣就不同了。” 普通人很少知道荆花与鱼羊同时会中毒，一来是古代消息闭塞，二来武陵没有荆花这种作物。纪长坤会选用荆花一定是听人提过此事。 那么提过这事的人是谁？ 答案很明显。 ——纪荣。 纪荣曾任御史台主簿，对案卷十分熟悉，自然能看到荆花一案。 如果纪荣也知道荆花毒，那苏杜若儿子死去的方式真是意外？ 说一千道一万道，苏杜若也不相信是巧合。 苏杜若还记得纪荣当时被外调的原因，因为纪荣被亲子劝解不可太过奢靡，从而大怒打死亲子。事发后，纪荣被降职调任。 连儿子都可以杀，可见纪荣为人。 以调任之事被纪荣怀恨在心，致使想要毒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但最后死的却是自己儿子，稚儿何其无辜。 苏杜若茅塞顿开，终于揭开了被掩藏了几十年的阴私。 想到这里苏杜若内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肉，不由悲从心来。 眼眶瞬间通红，咸涩的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儿啊，是我害了你……”老人恸哭。 内心悔恨、无奈、愤怒一时充斥在心头，最终化为悲痛。 若不是纪荣的侄子拿这一招来对付戚映欢，他怕是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儿子的死因。 谢喻舟拍了拍苏杜若的背。 从昨日苏杜若提起他儿子的死因，他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记忆中纪荣非常不待见苏杜若，每次皇帝想要请苏杜若复起都被纪荣阻止，所以两人必定是有什么龃龉。 看着眼前一瞬间苍老的老人，他心中只剩叹息。也不知道让苏杜若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对，还是错？ 初冬的午后，阳光仍旧温暖，但两人的内心与日光形成了反比。 痛哭了许久，隔了几十年的光阴，老人终于把这一腔悲痛发泄出来。 哭完，苏杜若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到底是遭遇过风风雨雨的人，等他再度看向谢喻舟时，眼神已经变了，如同是峥嵘岁月中那个踽踽独行的勇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苏杜若徒然问道。 这章改了好几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五章 隐瞒 谢喻舟面色镇定，对他弯腰执手一拜：“青源先生。” 青源是苏杜若的字，他大概有十来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忘记。往事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他仿佛又想起了意气风发的岁月。 这一拜里饱含着敬仰与尊重。 苏杜若擦去眼泪，突然笑了。他看着谢喻舟，少年的身影与记忆中的人重合，胡以仁的话又适时回荡在耳边。 他轻声道：“难道天意如此？” 正当他又要说什么时，有马蹄声‘嗒嗒嗒’飒沓奔驰而来。 来人穿着皂衣，腰间别着大刀。在距离谢喻舟十来米的地方：“吁——”把马绳勒紧。 宋捕头跳下马，对谢喻舟喊道：“可算找到你了！” 宋捕头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浑身冒着热气，但他已经顾不得热不热的问题。 谢喻舟看着对方一脸凝重的表情，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他问：“出什么事了吗？” 宋捕头环顾了下四周，凑近，压低声音说：“出大事了！” 苏杜若和谢喻舟同时看向宋捕头。 宋捕头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苏杜若：“这位是？”这位老人他没见过。 谢喻舟道：“但说无妨。”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苏杜若，苏杜若也已入了局。 宋捕头点了点头，才说：“冯老大死了。” 空气凝固。 “怎么死的？”谢喻舟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犹如闪着锋芒的刻刀。 “今早死在了牢中，仵作说是中毒。”宋捕头说：“验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东西有毒，昨晚还好好的呢。” “中毒？”苏杜若下意识看向谢喻舟。 谢喻舟问：“昨日立冬，牢里也吃了羊肉？” “大人心善，想让那些囚犯也沾沾喜气。”宋捕头点头，不知谢喻舟为何问这些，难道羊肉有什么不对吗？ 苏杜若道：“看来也有人送了荆花给冯老大。” 谢喻舟不说话，默认。 “什么荆花？”宋捕头面露诧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苏杜若便把昨日的事告知了宋捕头。 宋捕头虽然人到中年，但还是个热血冲动的人，他牙咬切齿道：“岂有此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毒杀百姓，还有没有王法！实在可恶！戚姑娘没事？” “没事。” 宋捕头关切地问：“可需要县衙派人保护戚姑娘？” 戚姑娘是他们小姐的朋友，听说赵夫人还有收她做干女儿的打算，宋捕头可不想戚映欢出什么意外。 “不必。”谢喻舟道：“冯老大死了，这里也已经打草惊蛇，他暂时不敢有动作。” 这个时候他还敢下手，那么季长坤不是蠢就是单纯的作死。毕竟那位正在隔壁永州巡查，料想他不敢再有大动作。 谢喻舟思考良久，对宋捕头说：“宋捕头，还请回去告诉赵大人，还是按计划进行。”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把话带到。”宋捕头对谢喻舟和赵县令的计划并不是很清楚，他只不过是个传话人，但他相信赵县令的判断。 宋捕头与谢喻舟两人告辞。 看着骏马狂奔离去，谢喻舟静默半晌。 一切的线索被串联在一起。 苏杜若思索着道：“想来确实是那位纪校尉的手笔，为了掩盖拐卖孩童的事实，先是弄死了冯老大，又因为冯老大曾经在戚丫头面前透露过他的消息，所以戚丫头也是要被抹去的一环？” 谢喻舟半阖着眼，点头。表情不是很好看。 苏杜若沉吟了许久说：“这几天别让戚丫头出门。你和赵县令是什么计划？” 见苏杜若主动参与，谢喻舟也不再隐瞒。 谢家。 戚映欢被一老一少蒙在鼓里，还不知道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上演。 此时她正吃了吃奶的劲儿揉着面团，苏杜若说的鲜花馒头，其实就是在面粉里加入色素，然后揉成各种花式图案的馒头，吃起来和普通馒头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好看一些。 戚映欢曾经在苏杜若面前提过一次，没想到他倒是记着了。 谢家没有可食用色素，戚映欢找来绿色的菜叶剁碎，然后用纱布过滤了枝叶掺在面粉内。红色的色素用的是野山茶花。 野山茶花是让附近的小孩在后山上采的，本来是用来蒸馏纯露，没想到先用来吃了。 把面粉做成玫瑰花的样子后，戚映欢把成品摆入了蒸锅。 这时苏杜若和谢喻舟回来了。 两人依旧是去时的模样，戚映欢也看不出什么来。 刚想问大郎的事，就听苏杜若道：“诶呀，搞了半天是个乌龙，那糕点是大郎舅舅给的，那小家伙想吃独食，所以藏起来了。” “吃独食？”戚映欢面露诧异：“不是有人想毒杀大郎吗？” 谢喻舟也笑着说：“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谁会那么大费周章去毒杀？”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戚映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这时她的余光瞥到了苏杜若：“呀，苏爷爷，你的眼睛这么那么红？” 苏杜若先是身形一僵，然后装作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睛道：“害，还不是和胡大夫熬了一夜没睡吗？戚丫头啊，我还是先不吃午饭了，我回去睡会儿。” “唉？可你不是饿……”说道一半，戚映欢叹气，话音一转：“那馒头我给你留着。眼睛不许揉了啊，会有脏东西进眼睛。” “是是是，听你的。”苏杜若应道。 等苏杜若走后，戚映欢盯着那个消失不见的背影半晌，问：“苏爷爷真没事吗？” “没事，就是事情太巧，让他想起儿子的事了。”谢喻舟也望着戚映欢视线的方向：“大郎的事，之后就不要多加讨论，免得苏爷爷触景生情。” 戚映欢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两个人有秘密。 刚想试探一下谢喻舟，王婶就上门了。 之前托王婶给李盟做的衣服已经完工，戚映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很快把工钱递给王婶。 王婶笑得眉开眼笑：“相公娘子，你以后要是还有活计就喊我。” “那还真是巧了。”戚映欢猛地想到什么，她说：“我正好还想托王婶织一件毛衣。毛线我已经染成了红色，就差一个心灵手巧的婶婶。” 王婶被夸得飘飘然，直接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六章 误会 结果王婶刚拿着红毛线回家，转头老老少少的妇人就得了消息上门，一一询问染色方面的问题。 等戚映欢承诺，一件花色的毛衣八十文收时，全村几乎有一半妇女参与到了这项赚钱大业中。 搞得不少女人整日闭门不出，铆足了劲儿编织。 就连李家牛车的生意也日渐冷清。 隔壁村的人相当纳闷，这天也不冷，小稻村的人怎么就开始猫冬了？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八卦也没了观众，隔壁村的妇人们感觉这日子过得无聊透了。 最热闹的就属谢家，每天下午院子里人满为患。 妇人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聊着最近的新鲜事。 “听说没，张翠家今天来亲戚了，看样子还挺有钱的。” “张翠，谁啊？” “赶牛车的李大海的婆娘啊，桃双桂双的娘。” “哦，她啊，原来她叫张翠啊，我还是头一次知道。上一次她不是找欢欢麻烦，还被她男人教训了吗？听说她最近一直没出过门。” “是啊是啊，没想到她还有个有钱的妹妹。” “我也看见了，那马车比上次赵县令家的马车都豪华。” 其中一个妇人突然把音量降低，低声细语道：“不过听说李婶她妹妹丈夫老早死了，现在带着一个儿子守寡呢。” “这又不是新鲜事。”另一个妇人啧啧啧道：“听说她那个儿子还是个遗腹子，不过她丈夫明明都死了一年，才生下孩子，我觉得这事肯定有猫腻。谁怀胎能怀十二个月？” “没准呢。欢欢上次讲的哪吒不就是怀了三年吗？” “那她儿子是哪吒吗？” “哈哈哈哈哈。”妇人们面面相窥，然后爆笑。 “诶，这事你咋知道啊？” “谁还没个亲戚住镇上啊？听说那张素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正经家的女人。你们最近可得把男人看紧了，免得着了道。” “多谢嫂子提醒。” “得了，她看不中我们这下乡下泥腿子，各位嫂嫂就放心。” 小稻村本来就是个小村子，有丁点小事不用半天就能传得满村子飞，李婶家的访客也在第一时间席卷了整个村子。就连许久不出门的李婶张翠也开始出来见人。 戚映欢只把这事当成了个八卦听，听过也就算了。 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制作面霜和纯露上，为数不多的时间还要分给谢喻舟和苏杜若，这两人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天到晚的给她找事。 谢喻舟好端端地居然要教她吟诗作对。 戚映欢哆哆嗦嗦地拒绝：“不、不用，你自己研究就好，别带上我，我没这个天赋。” “赵夫人不是邀请你去生辰宴吗？”谢喻舟用引诱的语气问：“万一途中哪位夫人提出作诗，你要如何？” 我说我不会不就成了吗？ 戚映欢刚想这么回答，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经过考虑，她已经答应赵夫人做她干女儿，这要是在宴会上说自己不会作诗，估计赵夫人和赵夕儿会有失颜面，哪怕赵夫人不在意，戚映欢也不愿意让人小瞧了去。 考虑到这一层，戚映欢老实了。 愁眉苦脸地往书房一坐，面色肃穆地说：“来，不就是吟诗作对吗！”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的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哑然失笑，他用拳头捂住嘴，把快要溢出的笑阻挡。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声律启蒙》。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 书房外，苏杜若满意地点点头。 谢母问：“这俩孩子怎么又念起书了？” 苏杜若支支吾吾也不好和谢母道出实情，眼神一转道：“谢夫人，这叫红袖添香。” 谢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晓得，这俩孩子是在增进感情。” 谢母捂嘴偷笑：“我不会去碍事，你放心。” 嗯？谢夫人是不是想多了？算了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 苏杜若晃晃悠悠地出了谢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戚映欢好不容易从让人头昏脑涨的诗词中解脱，就迎来了谢母露骨的眼神。 那眼神中带着欣慰和打趣。 “娘，这是怎么了？” 谢母摆手：“没事没事。” 说完，她给戚映欢夹了一筷子的菜，然后转头对谢喻舟道：“喻舟啊，娘知道你和欢欢感情好，念书都要待在一起。但欢欢年纪还小，有些事宜迟不宜早……你懂的？” 你懂的？ “咳咳咳……” “咳咳咳……” 不仅谢喻舟听懂了，戚映欢这个披着小女孩皮的成人也听懂了。 害，谢母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连一向从容不迫的谢太傅眼神里也是不可置信。手中的筷子悬空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道：“娘，您想差了，我这是为了……” 谢喻舟还没说完，谢母便不在意地插嘴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不用解释，不用解释。” 不不不，您的表情根本不是那回事。 作诗只不过是谢喻舟拿来阻止戚映欢出门的借口，没想到到了谢母眼里居然变成他居心叵测的证明，他下意识看向戚映欢。 只见小姑娘涨红了一张脸，她偷偷摸摸地看自己。 当两人的视线交汇时，小姑娘猛地低下头扒饭，只留给他一个头顶。 尴尬…… 前所未有的尴尬席卷了谢太傅整个内心，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时光能回流。早知道就不做什么劳什子诗了。 一顿饭，有两人吃的食不知味。 睡觉的时候，两人之间还流淌着若有似无的窘迫。 昏黄的灯盏，两人的身影被投影在墙上，影子随着灯芯小幅度跳动。 谢喻舟觉得这种时候他应该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见戚映欢把自己扒拉到被子里。自从戚映欢养伤以来，两人睡觉的位置就交换了，此时戚映欢更是用背对着谢喻舟。 得了，小姑娘不想和他说话呢。 难道真的误会了？ 谢喻舟十罕见地紧张起来。 与谢喻舟的心情不同，戚映欢觉得有些难为情。 她当然知道谢喻舟没什么心思。 可一想到谢母说的那些话，她就感觉怪怪的，就像是高中生谈恋爱被父母抓包一样。哦，她们还不是高中生，顶多就是小学生。 这么一想戚映欢又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等自己冷静下来，戚映欢翻过身，扯了扯被子：“谢喻舟，你是怎么想的？” 身边传来小小的动静，小姑娘不清不楚的问话突然在黑夜中响起。 谢太傅强装镇定，手心微微冒汗，灯才刚熄灭，他一时看不清四周的轮廓，唯有鼻尖酸甜清爽的香味把他包围。 “什么怎么想的？” 戚映欢难道是在问谢母提及的那个话题吗？是不是太快了？ 谢太傅，我看你是想个桃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七章 寒衣 “什么怎么想的？” 戚映欢难道是在问谢母提及的那个话题吗？是不是太快了？谢喻舟脑子一时混沌起来。 他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娘说的对，我们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 还没说完，耳边小姑娘恼羞成怒的声音就炸了开来。 “你胡说什么啊？！”戚映欢没想到谢喻舟会是这个反应。 啊呸！谁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不要脸！ 他刚开始不是还对自己很冷淡吗？最近两人倒是相处愉快了不少，他已经考虑到这些了吗？呵，男人！ 她也不是不知道，既然要一直留在谢家，就要接受她与谢喻舟的夫妻关系。可跨度也太大了，好比她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和面做饺子，那边就已经催你饺子下锅。她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不得不说，戚映欢这次确实冤枉了谢喻舟。 见戚映欢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谢太傅仿佛是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说这个问题。 可心中隐隐又有一丝失望，小姑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是不是代表她还没接受与他之间的关系？ 黑夜中，谢太傅拧了拧眉。 戚映欢不知道谢喻舟的想法，这时她压制着自己的羞恼道：“我是想问你，娘为什么会误会？是不是有人在她跟前对她提了什么？” 小姑娘的话很快拉回了谢喻舟的思绪，微微一分析，谢喻舟就想通了此事的始作俑者。 除了苏青源还有谁会那么无聊。 戚映欢的眼睛在一刹那锃亮，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窃窃道：“今天就就看到苏爷爷鬼鬼祟祟地和娘说话了。” 谢太傅刚想点头，却猛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是吗？”他问。 小姑娘方才的语气太过刻意。 他转头看向戚映欢，那眼神带着一丝好笑，他倒是想看看小姑娘打的什么鬼主意。 黑夜中，但谢喻舟的存在感更加凸显。 戚映欢觉得自己的五感格外敏锐，对方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下，莫不成谢喻舟一下子就看穿自己的心思？ 她佯装镇定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没有，的确是苏爷爷和娘说了些胡话。” 他侧着身子，声音近在咫尺，若有似无的气息打在耳边，大概是躺着的关系，少年清澈地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慵懒。戚映欢觉得自己的耳根隐隐有发烫的趋势。 戚映欢强装着镇定，骤然转身，面对面看向对方。 漆黑一片中，她只能看见对方下巴的弧度。 “我看他就是太闲了，不如明日你陪他下个棋，或者研究研究诗文。” 嗯？什么下棋？ 谢喻舟被戚映欢突然转身的动作，弄得心神分散，反应慢了半拍。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 确认了。 看来小姑娘是烦透了这几日缠着她的自己和苏杜若，特意借今日这一出，把他们赶离身边。也罢，这几天确实是把她看得太紧，就当是给她放个假了。 谢太傅道：“那就依戚姑娘所言。” 依她所言？ 此话一出，戚映欢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谢喻舟看透。 她心中有些不痛快，明明是谢喻舟和苏杜若有事隐瞒自己，当时她是没留心，可这两人最近的太过粘人，她不想发现都难。 不想说就不想说，有本事就一直瞒着！ “那你可得记得。”戚映欢哼唧了一下，背过身去装睡。 谢太傅听着那个略带赌气的语气，把笑声藏在喉头，闭上眼，呼吸均匀缓和。 明亮的光穿透黑暗中的薄雾，迎来了第二日的清晨。 戚映欢醒来的时候，谢喻舟床铺那半边早已凉透。 她打着哈欠进厨房时，谢母正在烧水。 谢母慈爱地问：“欢欢，还没睡醒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戚映欢忙摆手，就算谢母再怎么喜欢她，她也得懂得分寸，哪有婆婆做饭媳妇赖床的，她卷起袖子帮着谢母生火。 随口问道：“娘，喻舟呢？” “一大早就去找苏先生了。”说完，谢母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莫不是因为我昨日的话害羞了？喻舟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了点。” 没有，是娘你想多了。 正站在谢母身边的戚映欢把她的自言自语听了个正着，当下也不知道也如何与谢母解释。 害，算了，就让谢母误会。谢喻舟锅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 戚映欢暗自偷笑。 可能因为戚映欢隐晦的抱怨，苏杜若和谢喻舟对戚映欢的紧迫盯人行为也逐渐收敛，这让戚映欢自在了不少。 几日后，寒衣节。 女人们翻出冬天的棉衣，逐一晾晒。男人们整理火炉，进行过冬的准备。 等确认火炉没问题后，谢母拧了毛巾给谢喻舟擦手。 戚映欢给谢喻舟倒了杯蜂蜜水。 那甜丝丝的味道进入味蕾时，谢喻舟手上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问：“家里的蜂蜜不是吃完了吗？” “是啊，但是昨天李盟又托表姐夫捎了一罐蜂蜜来。”戚映欢无知无觉道。 自从戚映欢托王富贵给李盟带去新衣服后，两人攀上了交情，王富贵喜滋滋地收了不少野味。 蜂蜜就是昨日王富贵和野鸡一起捎来。 谢母拿人手软：“那孩子也太客气了，等过年让富贵叫他一起来我们家吃饭，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也一定没滋没味。顺儿不是很喜欢他吗，正好到时候一起吃个年夜饭。” 最近顺儿很少出现在谢家，整天往对岸的林子里跑，整天李盟哥哥长，李盟哥哥短，听说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戚映欢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回头让表姐夫问问李盟喜欢吃什么。” 看着婆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定下，谢喻舟顿时觉得手中的蜂蜜水没了味道。 他目光沉沉：“那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戚映欢愣了一会儿。来回打量谢喻舟几眼后，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戚映欢感觉谢喻舟这时才像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这不，因为外人冷落了他的意见，闹别扭呢。 她把眼睛眯成月牙状：“糖醋里脊啊，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 谢太傅看着戚映欢的笑，一时没了脾气，又有些为自己这番举动感到好笑。 这时，戚映欢凑道谢喻舟耳边：“你放心，你的口味我和娘当然不会忘记，但是年夜饭那么多菜不能都按你的口味做。”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扯着自己的衣摆。 看着那亲近的姿态，谢喻舟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心道：这蜂蜜水也太甜了。 存稿嚯嚯完，生死裸更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八章 道歉 寒衣节当天，家家户户都待在自己家修整，准备冬天的到来。如此一来，谢家的院子就显得有些冷清，谢母颇为不习惯。 谢母看着戚映欢和谢喻舟咬耳朵，不由露出善意的微笑。 不知不觉中两个孩子已经相处的不错，希望慧娘在天有灵也能看到这一幕。 她仔细地打量着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伙食太好的缘故，谢喻舟这个一个月来，身量似乎长了不少，身上这件长袍短了一寸。 就连谢母也觉得自己胖了一点，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肚皮上的肉，吁了口气，还好，不算胖，不过也得控制控制食量。哎呀，可是欢欢做的菜也很好吃，这要如何取舍。 变化最大的就是戚映欢，虽然没哟女大十八变那么夸张，但至少也完成了从烧火丫头到普通人家大小姐的蜕变。 谢母突然：“咦，欢欢，你最近是不是又变白了不少？” 戚映欢一听，乐了。 “娘，你看出来啦！”戚映欢美滋滋地捧着小脸，心里不由窃喜，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她太想听这句话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没有人夸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奈何古人含蓄，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表示太过。冷不丁地，谢母居然提起了这茬。她当然惊喜。 其实谢母就是和戚映欢太亲近，每天看着她不觉得，猛地一回想才发现变化如此之大。 戚映欢屁颠屁颠地跑到谢母跟前：“娘，我和你说啊，我每天起码在这脸上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先是洁面……” 谢母乐呵呵地听戚映欢阐述。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一家人独处。 等她一口气讲完，又抱怨道：“一开始谢喻舟还觉得我是白费功夫呢。” 谢母笑着昵谢喻舟一眼：“喻舟哪懂得女人的事。” 谢喻舟翻着书，感觉又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他身边的女性就只有谢母一个，自然看不懂戚映欢每天睡觉前的步骤。 又是什么纯露又是面脂，偶然有一天他还看到戚映欢满脸贴着黄瓜片，半夜三更，怪吓人地，幸好他那些年锻炼出了面不改色，才没被小姑娘吓到。 谢喻舟因为两人的对话，不禁自我怀疑。 难道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如此？是他大惊小怪了？ 戚映欢眼珠子转了转道：“娘，之前我去赵府，赵夫人给了我一些七白膏，你要试试吗？” 戚映欢给赵母改了配方，之前做的那些七白膏就分了一些给戚映欢。不过戚映欢年纪小，脸还嫩，暂时还用不着这些，也就搁置了下来。 本来都快忘记这事，没想到会和谢母谈到这个话题，她也算是借花献佛。 “这……” 谢母有些心动，但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也不该那么爱俏，脸上显得犹犹豫豫。 戚映欢不管不顾，一把拉住谢母撒娇道：“娘，走嘛走嘛。” 谢母和戚映欢去了屋子里，堂屋中只剩谢喻舟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只好再度拿出苏杜若给的笔记细细研读。 初冬，风还不那么萧瑟，这让谢喻舟有种错觉，今年的冬天或许不会那么寒冷。 东屋里偶尔传来谢母和戚映欢嬉笑的声音。 谢母道：“这真管用吗？” “当然了，娘这事你得相信我。还要敷半盏茶时间呢，您说话时幅度小点，当心把糊给抖下来。” “那我不说话了。” 听着两人传来的对话，谢喻舟一瞬间有种让时间停驻的念头。 此时，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把祥和的气氛打破。 谢喻舟整理了下衣物，开了门。 来人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谢喻舟开门，均是愣了下，唯有最前头的女人木愣愣地喊了声：“是喻舟啊，三妞和徐姐姐在家吗？” 谢母本姓徐，她喊一声徐姐姐倒也不奇怪。只是两家到底不亲，有些攀关系的嫌疑。 “二伯母。” 谢喻舟喊了一声。 刚想把人迎进屋子，谢母和戚映欢就从东屋里走出来。 这一照面，二伯母大叫一声：“我的老天啊！哪来的……” 后面几个字她还没说出来，就被自己大女儿掐了一把。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抽搐了下：“娘？” 眼前的人脸上糊满了白茶色的浆糊，只留下两个眼睛窟窿，胸前为防止滴水染色还围着一块黑布。外人徒然一见确实有些渗人。幸好谢喻舟看过满脸黄瓜片的戚映欢，有了心理准备。 “唉。”谢母回应道，这时她也察觉到不妥，用袖子虚虚捂住了脸道：“原来是老二家的啊，没吓着你，我这就去把脸洗一洗。” 大丫和二丫都也有些被惊到，但也不像二伯母，主要还是二伯母比较胆小。 她捂着心口，喘气：“没事。” 一晃几日过去，二伯母的精神头好了不少，虽然仍是脸色蜡，黄营养不良，但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就连脖子上的伤口也褪了痂，露出了白嫩的肤色。 大丫问：“三妞，谢婶婶脸上的是膏药吗？伤到脸了吗？” 大丫认真又带着担忧的语气，戚映欢一时有些懵。 不怪大丫想差，七白膏的配方本来就是中药制成，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药味。 戚映欢马上转懵为笑：“没有没有，这是用来敷脸的，敷完后脸会变白嫩。赵夫人送的，我给娘试试。” 二伯母几人不知道赵夫人是谁，想来是什么富贵人家。之前戚映欢因为救了几个孩子，结识了不少有钱人，她们还是有所耳闻。 大丫望着戚映欢白皙的小脸，羡慕道：“三妞也是用了那个变白的吗？” “那倒没有。”戚映欢打量了眼大丫的黄黑皮道：“如果大丫姐姐想变白不如试试用淘米水，用那个敷脸也能白。” 大丫欣喜地把这话记在心中。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二丫，冷不丁道：“淘米水？我们家米都没得吃，哪来的淘米水？你以为家家户户都和谢家一样吗？” 当即气氛就冷了下来。 大丫吓得拉住二丫：“二丫，在家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来给三妞道歉的吗。” 二丫握了握拳头，瞪了戚映欢一眼，最终在二伯母和大丫的注视下，低下了她倔强的头颅。 “刚刚的话当我没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九章 人情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缓和，徒留空气中淡淡的尴尬。 幸好谢母及时出现救了场：“都怎么了，进屋坐啊。” 说着便把三人领进了屋子。 二伯母跟在谢母身后，讪讪一笑，忙扯开话题，恭维道：“徐姐姐洗去膏药后果然更为白净了，我远远看着就像是哪家贵妇人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瞧你说的。”谢母虽然知道对方有些夸夸其谈但依旧很开心，摸着脸就问戚映欢：“欢欢啊，你看我是不是白了不少。” 哪有那么快？就算看上去白了些，也是因为皮肤暂时喝饱了水份，顶多半个小时就会被打回原形。 不过戚映欢不想打击谢母的兴致：“是白了那么些，娘再多用两天，效果会更明显。” “我知道了。”谢母美滋滋地应道，哪里还会想起先前的不好意思。连带对二伯母一家也热情了不少。 “老二家的，大丫二丫，都坐啊。”按着二伯母瘦小的肩膀往椅子上带。 “哎哎，徐姐姐客气。”二伯母应道，颇为受宠若惊。 大丫靠在二伯母身边，二丫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几人在入座，二伯母才说明来意，原来是来交毛衣。 等戚映欢检查过针脚后，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大丫，女孩的神色带着紧张与期待，黝黑的双眼里暗藏着光。 如果在戚家时她只是一个怯生生没主见的小丫头，那么现在的大丫更像是个有自我意识、努力活着的人。她或许平庸，但足够坚韧。 戚映欢收回目光，把两件毛衣的钱分别递给二伯母和大丫。 钱分为两份。 二伯母为这个举动不明所以，她是大丫的娘，这钱一起给她便是，为何还要单独拿出一半给大丫。 二伯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谢喻舟的眼神制止。 谢喻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从她身上拂过，二伯母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少年怎么比戚家老太老爷子都吓人？二伯母感觉自己像是被掐住的鸡。 大丫没有发现自己母亲的不对，她了解戚映欢的用意，心中感激，动作却依旧迟疑，最终嗫喏了一句：“真的可以让我自己收着吗？” 戚映欢没说话，递钱的姿势不变，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二丫推了推大丫，她没大丫那么多顾忌：“姐，她给你你就拿着啊，免得都进了娘手里，娘太抠了，到时候要是不肯买好吃的，姐你自己买。” “二丫，你浑说什么。”二伯母不承认自己抠，她顶多就是节约。看着戚映欢和谢喻舟，二伯母也不敢拧着干：“大丫，既然三妞给你你就自己拿着，但是不要乱花。” 有了二伯母的话，大丫表情一松，笑容浮现：“谢谢娘！” 她伸手接过戚映欢递过来的钱，在那之前她把双手在裙摆上擦了擦，用双手接过了一串铜板，态度非常郑重。 “多谢三妞。”这声道谢真心实意。 “不客气。” 她的反应让戚映欢想起了第一次拿到打工钱的时候，人生第一笔亲手赚的钱，虽然不多，但意义非凡。大丫当前的心情大概和自己那时没什么区别，或许她更为激动一些，因为她太需要这笔钱。 谢喻舟注视着两人的举动，又看向眉目含笑地戚映欢，嘴角上扬。 二伯母看着大丫把钱装到怀中，不由咽了咽口水。不过她还算拎的清，知道不能抢了大丫的钱，不然一定会惹来戚映欢的厌恶，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 而且这个女儿她了解，定不会藏私，那钱迟早也会用在自己一家身上。 二伯母用自己的小心思算计着，表面上十分识趣。 正当谢母与二伯母说着一些寒暄话时，戚二丫神色来回变换了好几次，终于在几人不注意时，她把戚映欢拉出了屋子。 谢喻舟只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没有阻止。 小姑娘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谢家的院子中架满了竹竿，竹竿上晾晒着冬日里的棉衣。 “你有事找我？”戚映欢问。 面前的二丫低着头，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眼睛始终不看戚映欢。 直到她忽地用力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屈辱。 “三妞，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说完的瞬间二丫就泄了口气。有些事一旦迈开一步，就不会那么艰难。 戚映欢颇为意外，二丫是个犟脾气的人，就算自己有错也从来不会承认，她向来一根筋杠到底。 二丫说：“我之所以和你道歉主要是为了我姐和娘，你不要想太多。” 大概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她退让。 二丫又猛地抬头，语气强硬起来：“不过就算你给了她们工钱我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你！” 她对戚映欢的心情很复杂，自从戚映欢的地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后，她产生了深深的嫉妒。但世事弄人，对方居然在她们一家最落魄的时候帮助了她们，这让她的内心被来回撕扯，感情与道德不断冲撞。 但有一点二丫知道，哪怕自己没那么讨厌戚映欢，她仍旧无法和她亲近。 戚映欢不知二丫想法，淡定道：“没事，反正我也没喜欢过你。” 她又不是钞票能做到人见人爱，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和，不用勉强。她会帮助二房，也只不过欣赏大丫当时那个眼神。 戚映欢坦荡的姿态反而让二丫怔住，她索性也不说那些违心话：“我俩的事和我姐我娘没关系，希望你不要算到她们头上。” 她睁大了眼，语气显得有些强硬。可在场的两人心知肚明，此时的她不过是只纸老虎，毫无威慑力。 戚映欢有些想笑，不过忍住了。 她‘嗯’了一声。 二丫立刻松了口气，像是从未见过戚映欢一样把她的神色来回打量，她甚至以为戚映欢会翻脸，不过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二丫心中有些不痛快，可又说不出来。 等确认无误后，二丫才道：“还你个人情，你最近要小心戚东和戚南，他们把上次被蜜蜂蛰的事算在你头上了。” 这事她存了小心思，如果戚映欢想要为难她姐姐和娘的话，她绝对不会告诉对方。 戚映欢愣了下：“谢谢提醒。” 说来这事还要怪苏杜若，那老头子收到戚映欢的雪梨膏后就忍不住和人嘚瑟，以至不少村民都知道戚映欢得了块蜂蜜。 时机太过巧合，戚东和戚南便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原本戚月柔就在他们面前嚼舌根，现在自然是新仇旧恨算到了一起。 见戚映欢的反应淡淡，戚二丫冷哼了一声：“反正我都提醒你了，你要是吃亏也不关我的事。” 二丫扯着嗓子，朝屋里喊道：“娘、姐，回家了！” 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只有一更，看下午的状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章 孩童 二丫说的事，戚映欢留了个心，戚东她是不在意，那家伙没什么头脑，向来只会出昏招，唯有戚南继承了戚老大和戚老头的小心思，需要多加留意。 于是第二日，戚映欢召集了附近的孩童。 “欢欢姐姐，又要讲什么新故事了吗？”小孩子个个支着脖子问，自从那个葫芦的故事讲完后，戚映欢就犯了懒。 好些日子没有新鲜故事听，小孩子们也闲得慌，自从多了 听故事这个休闲活动，他们对掏鸟蛋、玩沙子、扔石头的兴趣大大减少，那些游戏哪有那些上天入地的故事精彩。 这也证明戚映欢故事选得好，她要是讲三国或者红楼的话，估计这些小孩子就不感兴趣了。 “这个嘛……”戚映欢卖了下关子说：“你们想听新故事的话，那就得帮我办件事。” 小孩问：“什么事啊？” 戚映欢招招手，让几个孩子把耳朵凑过来：“最近帮我看着点戚东戚南，他们要是有什么鬼鬼祟祟的行动记得告诉我。” 几个聪明的孩子想到了什么，马上捂着嘴偷笑说：“上次他们被蜜蜂蛰，果然是欢欢姐姐干的？” 虽然并不是，但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戚映欢没否认，给几个小孩子一人一个毛栗子：“就你们机灵！既然都知道就帮我看着他们点，我要是被他们暗算，你们就别想听故事了，知道吗？还有这件事要保密啊！” “得令！”小孩子们保证道，然后拉扯着戚映欢撒娇问：“欢欢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今天讲什么故事呢？” 戚映欢被几个孩子左右来回的扯动，直到受不了才抽出自己的袖子：“行啦，行啦。给你们讲，给你们讲。” 说完几个小孩一窝蜂散开。 “姐姐，我去搬凳子来。” “我去喊还没来的人。” 不过一盏茶时间，谢家院子里就挤的人满为患，一半是来听故事的小孩，一半是织着毛衣的妇人们。 这时妇人们也停下八卦，个个望着戚映欢，带着兴致勃勃的表情。 戚映欢拿她们没辙，只好给自己倒了壶茶，往中心位置一坐。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混沌一片。有个叫盘古的巨人，在这混沌之中，一直睡了一万八千年。有一天，盘古突然醒了……” 这回戚映欢只讲了些神话故事，吸取了西游记的教训，打死她也不敢再讲大长篇，被人催更的日子不好过。 等戚映欢讲到女娲造人篇的时候，突然一个四岁多的女娃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女娃娃的娘不好意思的把她抱到怀里，歉疚地看着戚映欢。 “丫丫，好好的哭什么呀？” “哇——” 无论她怎么哄，女娃娃依旧哭得伤心。 不久之后，谢母拿来了一小块麦芽糖，惹得周围的小孩一阵眼馋。‘咕咚’传来好几个孩子的吞咽声，幸好这些孩子都自认为是大孩子，不愿意和小屁孩抢糖。 等糖进了女娃娃的嘴，哭声才减缓，只剩一下下生理抽噎。 谢母轻声细语问道：“丫丫，刚刚为什么哭啊？” 丫丫眼眶里还噙着泪水，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看着十分让人怜爱。 她稚嫩又天真地童音响起：“我是女娲娘娘用泥捏的啊，可娘昨天给我沐浴了，我是不是再过不久就要化了？呜呜呜，我不想化掉！”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伤心事，又有些想哭。 她娘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背：“丫丫，你不会化掉的。” 倒是所有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丫丫你化不了，放心……” “那只是欢欢姐姐讲的故事，你不是女娲娘娘用泥捏的，你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见众人都笑，丫丫不明所以，只听得进那句不会化，她才放心了。 于是她又摸着她娘的肚子：“娘，那我是不是像大猴子一样把你肚子打穿，才出来的呀？你肚子疼不疼？” 这下她又想起了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场景。 “哈哈哈，哎呦，乐死我了。” “丫丫你又不是猴子，就你那小力气能打穿你娘肚子吗？” 丫丫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问：“娘，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丫丫的娘僵住了，所有妇人顿时安静如鸡。作为思想观念老旧的古人，她们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女娃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丫丫也听不懂。 大人们的空气中一阵沉默。 只有几个小孩子在窃窃私语：“我娘说我是她从地里捡的。” “胡说，我们都是娘生的。” “才不是，我娘说我是树上摘的！” “那你一定是镇元子种的那颗人参果树上的娃娃！” “哇！那我岂不是能活四万七千年？” “你也想得太美了！只有吃了你的肉才活四万七千年，你活不了那么久，没准哪天就烂了。” 他的肉值四万七千年？那他岂不是能媲美唐僧？乖乖！ 这时他并没有发现其他孩子眼睛的绿光。 “你才烂了呢！”他骄傲的反驳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小伙伴抱住：“喂，你们干嘛？！” “我们不吃你，你多给我们吸一吸。” “你是不是尿身上了？怎么一股子骚味。不过我不介意，为了活到三百六十岁，拼了！” “你不要乱说。” 被当做人参果娃娃的小孩一阵面红耳赤，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小伙伴推开。 “你们不要过来了！” 小孩子们一阵闹腾，其余几个不相信什么人参果娃娃的孩子，也因为氛围驱使追逐起那孩子，场面好不欢腾。 从此以后，那孩子多了一个绰号‘小唐僧’。 此时那孩子实在受不住大家的热情，吓得往外跑。 刚出门口就和一个小姑娘撞了个正着。 “啊！好痛！” “呀！”小姑娘惊吓地捂住被撞到的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孩一边道歉一边跑远，生怕被身后的孩子们追到。 戚映欢终于不再看热闹，忙拉过小姑娘的手，查看了一下被撞到的额头。嗯，就是有些红，没啥大碍。 确认对方无事后，戚映欢才问“心语，你怎么来了？” “那还不是你不来看我吗！？”季心语鼓着小脸说。 戚映欢瞧着她的小表情，还有那想要看她又刻意不看她的眼睛，戚映欢笑了。 掐了掐她的脸颊，戚映欢说：“是我不好，下次就去看你。” 季心语立刻端不住了：“那可是你说的，要记得哦。” “对了，你让我爹帮忙找的店铺找到了，在万宝茶楼对街，和我们家香粉铺差不多大。那铺子之前是卖茶叶的，听说东家年纪大了，正准备回老家颐养天年。” “你要盘下来吗？” 吃过午饭就精神了，真是太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一章 心语 “你要盘下来吗？”进到屋内，季心语问道。 那是当然的，万宝茶楼所在的东街是县城内目前最繁华的街道，难得才会有铺子出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成功开店的三要素：管理、质量，还有就是地理位置。 戚映欢心动的厉害，恨不得马上盘下来。 不过既然是最繁华的街道，那么卖价也必定高的吓人。 戚映欢咬了咬唇问季心语：“那东家出了什么价？” “三百五十两。”季心语毫不犹豫，直接报了价格。 戚映欢当即吸了一口冷气。 武陵好普通住宅顶多也就一百多两出头，没想到店铺直接翻了三倍有余，都能媲美未来的房价了。 这个价格是由季大掌柜打听得来，茶铺东家也不敢狮子大开口，所以是正常价格。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戚映欢还是吓了一跳。 戚映欢有心盘下，但她的身家不允许。 上次季大掌柜预支给她了五十两，收毛衣花去了七八两，蒸馏锅花去了十几两，加上谢母给她的钱，也不过四十多两。 在村民眼里这估计就是比巨款，不过今日一瞧，根本连零头都算不上。如果算上西游的润笔费也不够，而且那笔润笔费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手！远水救不了近火。 戚映欢重重地叹了口气，满目愁容。 看着戚映欢愁眉苦脸的样子，季心语偷偷笑了，她挤眉弄眼：“姐姐，你是不是钱不够啊？” 戚映欢看着七八岁小女孩灵动的双眼，心情变得没那么糟糕：“是啊，被你猜到了，心语真聪明。” 听着戚映欢缺乏感情的夸奖，季心语差点没翻白眼：“捧场的话就不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话配合着季心语稚嫩的小脸，有些让人发笑。 当然，戚映欢也不会当面拆台。 季心语这个女孩子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特别好面子。 “没有，没有。我知道心语都快是大姑娘了呢。”戚映欢违心的说道。 季心语还是不乐意，戚映欢哄人哄得太敷衍，她哼唧着道：“我爹说的对，越漂亮的女人越爱说谎，吹牛都不打草稿啊。我至少也得有欢欢姐姐那么高才算大姑娘，现在顶多是小姑娘。” 她又补充了句：“小姑娘不算是小孩子。” 戚映欢哑然失笑。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后，季心语回归主题：“欢欢姐姐，还是说正事。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帮你盘下那铺子。” 戚映欢一愣，马上与季心语对视。 小女孩眼神纯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她内心是个成年人，没理由要小孩子的钱。 “心语，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自己的钱还是留着买好吃的。” 季心语皱了皱小脸，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道：“可是我买好吃的也用不完啊，我娘每年给我的年钱我都存着没用呢，别说一家店铺了，就是三家我也买的起啊。” 三家我也买的起！ 壕无人性！ 在古代戚映欢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她忍不住泪流，她知道对方家底丰厚，可没想到一个小女孩手头就有那么多钱。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现在想想，当初冯老大拐卖季心语真是大材小用，也许他勒索季家，赚的钱还会多些。 话题好像扯远了。 季心语虽然是真的有钱，但戚映欢实在没脸用小女孩的钱。 她捂着心口，便要拒绝：“还是不了……” 倒是季心语看出了戚映欢的顾忌，她痴痴地笑了：“欢欢姐，这钱我不白送你，就算我和你合伙开店铺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管，就占一成利，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季心语也考虑过自己把店铺买下，然后转租给戚映欢，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打消，她可不想成为戚映欢的东家，那关系多生疏啊，况且戚映欢十有八丨九会拒绝这个方案。 后来她又想到了戚映欢和自己父亲做生意的事，便有了这个主意。 戚映欢听后，愣愣地看着季心语。 不愧是商人家出生的小孩，七八岁就会自己谈生意，就是不知这事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季大发的主意。这要是季大发的主意，她便多了几分顾虑，那是她事业的起点，断然不想让人插手。 见戚映欢久久没有答应，季心语反倒是急了。 她问：“要不半成也可以。” 反正她也没想靠戚映欢的生意赚钱。 小女孩的心思很明显，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而且戚映欢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当然要为她两肋插刀，更何况就是出点小钱呢。 听了这话，戚映欢也明白了季心语的心意。 她不免为自己方才的猜测感到难为情，戚映欢微微有些脸红。 季心语疑惑地问：“难道半成还是多了吗？” 小女孩的心如同纯洁的水晶，纯粹而夺目。戚映欢已经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罢了，这个妹妹认了。 她摸摸季心语的头：“心语的一腔情谊，我怎么会辜负呢？就之前说的一成利。” “你早点说呀。”害我急死了。季心语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她趁机道：“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去万宝茶楼对面把铺子盘下来？” 戚映欢迟疑了下，最终看着季心语跃跃欲试的小脸，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我就让马车来接你，说好了哦！” 等季心语离开后，戚映欢又头痛起来。这几日谢喻舟和苏杜若不像前几天那么缠人，可万一他们不让自己出门如何是好？ 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支开。 戚映欢若有所思。 第二日早上便求到了谢母跟前，两人咬了半天耳朵，谢母笑着颔首。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谢母突然道：“喻舟马上天就要冷了，胡大夫他们两个有好好准备吗？棉衣都晒了吗？火炉可以用吗？最主要的是柴够不够用？” 谢母提的突然，谢喻舟微微一愣。 不过两家的关系走得近，谢母的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不清楚。” 谢母说：“胡大夫是看着你长大，苏先生也指点了你不少，算得上你半个先生。要不吃完饭你就去看看。” “好。” 谢喻舟应下，眼神却不由往戚映欢的身上飘去。 小姑娘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似乎完全对母子二人之间的对话不敢兴趣。 之前章节里提到的润笔费从300改为100.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二章 契书 即便谢喻舟很是怀疑，但他依旧改变不了谢母的想法。 等谢喻舟走后，戚映欢不由自主欢呼了一声。 谢母笑道：“轻点，当心被他听见。” 戚映欢捂了捂嘴，笑道：“不会，他都走远了。还是娘厉害，这就把谢喻舟指使出去了！” “这有什么厉害？我猜喻舟心里也清楚我们的意图，他只不过是顺着我们的意罢了。”说完，谢母嫌弃的抱怨：“他一个男人也不能整天围着我们转，还不如和苏先生多交流下时文。” “就是，就是。”戚映欢偷乐，俨然和谢母一个鼻孔出气。 谢母又说：“他要是不好好温习，三年后考不中秀才，我要他好看。” “就是，就是。”戚映欢没心没肺地附和，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谢母说的是什么，想了想最后改了口：“娘，您还是别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听说古代科举异常困难。明清时期高科进士举录取率，才不到10%，秀才录取率会高上一些，但也比不过现代大学录的取率。有人把科举比作是走独木桥，能通过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谢母见戚映欢维护谢喻舟，呵呵一笑：“欢欢啊，人才走呢，你就护上了。” 话语调笑的意味很浓。 戚映欢觉得耳根开始升温：“娘，您别乱说。” 她明明是好心好意，怎么到谢母嘴里就变了味。 “好啦，好啦，当娘没说。”谢母见好就收：“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才说了什么都忘记了。” 看着谢母撇来的眼神，戚映欢感觉百口莫辩。 好在，没过多久季心语派来的马车到了。 “欢欢姐姐，我来接你了！”季心语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戚映欢眼前。 她感觉今天的季心语格外可爱，热情地揉了揉那张婴儿肥的脸道：“你可终于来了！” 搞得季心语有些受宠若惊。 在谢母的注视下，戚映欢登上马车：“娘，我办完事就回来。” “欸。” 马车很快离开小稻村。 戚映欢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耐心地听着季心语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女孩精力充沛：“欢欢姐，等办完正事我们顺便去探望下窦蓝蓝，我好几天没和她见面，怪想她的。” “是想和她玩。”戚映欢问：“那你知道她住哪吗？” “嗯。”季心语点头：“不过蓝蓝现在应该和伯父在万宝茶楼。” 窦蓝蓝的爹爹是万宝茶楼的讲书先生。 季心语说：“自从上次被拐后，伯父就十分紧张蓝蓝的安全。每天都把蓝蓝拘在身边，生怕她再不见。上一次我带她去姐姐家，可是求了好半天呢！” “还有啊，那天送蓝蓝回去的时候稍晚了些，伯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差点就要去官府告我！” 说着季心语哈哈大笑。 戚映欢也有些瞠目结舌，这样太夸张了。难道是得了PDST？ 要说窦蓝蓝年纪小遇到这种事得了PDST，她还相信。一个大人未免心理素质也太弱了。 不过等戚映欢想到窦蓝蓝的家庭背景后，她渐渐理解窦父。 窦夫人和窦父打小是青梅竹马、情比金坚，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窦夫人在生下窦蓝蓝那年难产而死，留下襁褓内嗷嗷待哺的窦蓝蓝。 窦父顶着压力没有续娶，被赶出了老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抚养着窦蓝蓝。为了养活女儿，窦父放弃了学业跑到万宝楼讲书，这一讲讲了六年。 谁也不知道窦父以前也是个读书人，也是个童生。 窦父为了窦蓝蓝牺牲良多，自然把她当做命根子，遭遇了那种事情反应过激也情有可原。 唉，也是个苦命的人。 戚映欢叹了口气，不再去想。 季家的马车在县城内一路畅通，直接停在茶铺门口。季心语挥退驾车的仆人，直接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茶叶铺还在正常营业，东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身子骨看上去还行，但是眼睛似乎不太好。 看戚映欢两人的时候，一双眼都快眯成了缝，半晌才慢悠悠地说：“原来是季家的小姑娘啊，是来盘我的铺子吗？” “是啊，您还记得啊？” 季心语指了指戚映欢：“这是我欢欢姐姐，她想盘你的铺子。” 老掌柜眯着眼，摸着胡子问：“小姑娘年纪那么小，说话能作数吗？” 戚映欢说：“掌柜的不用担心，有季大掌柜的人作保，做不得假。” 原来戚映欢和季心语早有准备，已经去请了香风阁的掌柜来作保。 香风阁掌柜一直站在两人身后，被点了名后，他作揖：“老掌柜，可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你那么胖，武陵县很难找出第二个，当然记得了。” 此话一出，香风阁掌柜表情抽搐了下。 打过招呼，两人便开始商讨价格。 戚映欢没怎么讨价还价，老掌柜也显得十分爽快，直接降了二十两银子，戚映欢当场拍板。 两人都是行动派，立刻去县衙签了文书，按了手印。 不过一个多时辰，茶叶铺的契书上便写上了戚映欢的名字。 给几人办手续的是赵大人手下的严师爷，师爷见过戚映欢一面，一下子就把她认了出来。 师爷笑呵呵道：“戚姑娘好久不见。” “严师爷最近身体可好？” “托了你的福。” 和严师爷口头寒暄了一番。 等戚映欢走后，他再度投入案几，重新开始今日的工作，只是还没下笔，他的手一顿。 戚姑娘怎么跑县城里来了？赵大人不是说为了安全起见，不让夫人喊戚姑娘来城里吗？ 另一边，戚映欢几人出了衙门。 老掌柜抱怨道：“戚姑娘既然认识严师爷怎么不早说，早知如此哪里还需要什么担保人。” 跟在后头的香风阁掌柜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他到底是哪里招惹到这老头了？ “我与严师爷交情不深。”戚映欢说：“这事还是得公事公办。” “戚姑娘实诚。”老掌柜笑道。 契书已经交到戚映欢手中，但是茶叶铺里的杂物还没收拾，老掌柜向戚映欢讨了三天的时间搬东西，店一到手，戚映欢已经心安，自然不会拒绝老掌柜的要求。 与两位掌柜分别后，戚映欢和季心语直接去了万宝茶楼。 一进大门，戚映欢就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三章 贵客 万宝茶楼，与平日里嘈杂的环境相比，此时意外的沉寂。 一楼，只有三三两两的茶客要了一壶茶，打发着下午的时光。几个常客不见身影。 戚映欢很快察觉到异常的来源。 邻近二楼阶梯的桌子，坐着四个年轻壮汉，他们穿着黑色圆领袍衫、腰束革带，同样款式的衣服，个个身形魁梧，虎背熊腰。 其中一个男子挽着袖子，露出小麦色的小臂，远远看去小臂肌肉纠结、粗壮有力，要是有人说这人能打老虎，戚映欢十有八丨九会相信。 他们的桌上摆着茶壶和茶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把佩刀，黑色的刀鞘光泽亮丽。 此时坐在最外侧的汉子，双眼来回巡视着茶楼内，连一丝微笑的细节也不肯放过，想必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立刻察觉。 坐在中央的那人，淡定地喝着茶，但一只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几人的眼神里暗藏着锋芒，与李盟锐利的眼神不同，那几双眼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正当映欢和季心语一脚踏入茶楼时，几人的目光同时投视了过来。 戚映欢感觉对方的视线如同扫描仪一样，自己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透。还好，被上下审视过四遍后，几人收回了目光。大概是两人的年纪太小，又是女流之辈，几人对她们的戒备并不是很强。 戚映欢松了口气。 季心语年纪小，感觉不是很敏锐，无知无觉地召唤着小二。 不多时，小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来到两人面前，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他心情一松：“原来是戚姑娘和季小姐啊，是来喝茶吗？” 季心语问小二：“蓝蓝在吗？” “窦姑娘？”小二面露为难，隔了半天才开口：“在呢，和窦先生一起在二楼。” 这一瞬间，季心语才发现今天万宝茶楼最大的不对劲。 窦蓝蓝的父亲、万宝茶楼的讲书先生，居然不在一楼的讲台上，这可是没有的事。 “二楼？” 季心语说着，顺势往楼上望去。 与此同时，那几个壮汉齐齐看向季心语。 小二解释道：“窦先生被贵客单独请去讲书了，窦姑娘也一起陪着呢。” 贵客？ 究竟是什么贵客？就算是赵县令来万宝茶楼都没有这个排面？ 感受着那几个壮汉紧迫的目光，戚映欢感觉自己就像是嗷嗷待宰的羊羔。 小二凑了过来，用着非常小的声音道：“那桌就是贵客身边的护卫，他们还带着刀，看着怪渗人的，今天不少常客都被他们吓走了！季小姐，今天二楼被包场了，你们……” “喂，小二你们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其中一个黑衣壮汉猛地扯着嗓子吼道。 小二吓得一个哆嗦，忙咧了个难看的笑，回答道：“客官，别误会，这两位是窦先生女儿的好友，是有事来找她。” 对于小二的澄清，几人半信半疑。 那嗓子粗哑的壮汉，不客气地说：“让她们改天再来，姓窦的和他女儿在给我们老爷讲书，没空招待朋友。” “欸。”小二大喘着气说：“季小姐，戚姑娘，你们也听到了，还是改天来。这几位我们掌柜也得罪不起。” 小二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那老爷看着挺随和，但手底下的护卫却豪横的厉害，一言不合就要上手。 戚姑娘是赵小姐的朋友，季小姐是季大发的独女，这三方要是起了冲突，他们茶楼在武陵县就没法再开了。 但季心语是谁，季大发的独生女，季家的大小姐，平日里哪个不让着她，哪有她退让的事。 她小手插上小腰，看着那几个壮汉把眼睛瞪成猫眼石大小，似乎在说：看什么看，本小姐不怕你们！ 季心语转头对小二道：“他们老爷是谁啊？好大的派头！？” 那黑衣壮汉，啪得一下拍了桌子，大喊：“大胆！ 力气大得把桌上的茶杯震翻。 “我们家老爷也是你这小女娃可以问的吗？” “我怎么就不能问了？！”季心语长大那么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就算对方是个魁梧大汉，她也丝毫不怵。 她说：“你们家老爷给了多少钱，我给双倍！我今天要是不见到蓝蓝，我就不走了！” 一时之间，季心语起了意气之争。 小二登时吓得出了一声的冷汗。哎呦喂，我的季小姐啊，您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万宝茶楼的空气降至零点，仿佛严冬来临，热气袅袅的茶叶顿时散去了热气。连坐在角落里打发时间的茶客也瑟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壮汉与季心语互相瞪着对方，眼睛都不带眨，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输给对方。 壮汉瞪得眼里爆满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暴怒而起。 正当戚映欢想要劝开季心语时。 壮汉被坐在中间喝茶的男人按住肩膀。 “老四，还记得老爷之前说过什么？”男人说：“连个小姑娘，你都能吵起来，能耐了啊。” 男人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十分成熟。 被叫做老四的黑衣壮汉顿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猛地泄气，一张黑脸‘蹭’得红了。 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老大，是我不对。” 男人方才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戚映欢和季心语抱拳：“这事是我弟弟不对，还请两位小姑娘海涵。” 他弯下腰，露出黑色的发顶，姿态放低。 季心语看他一个大男人给自己低头道歉，觉得自己赢足了面子，不由有几分得意：“好说好说。” 男人又道：“我家老爷信佛，自打听故事中讲起大乘佛法小乘佛法，我家老爷便起了兴趣，特地慕名而来。还请小姑娘成人之美，明日再来找窦姑娘叙旧。” 男人把话拿捏的十分有分寸。 这让戚映欢想起一件事，大齐并没有大乘小乘佛法之说，大齐的佛法更趋向是大乘佛法。谢喻舟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也对这个说法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等等！难道谢喻舟向她借《西游记》就是为了这个？ 戚映欢猛地向二楼看去。 是不是现在二楼的那位就是谢喻舟想要‘钓’的那个人？可惜目光所及，只能看到长长的楼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四章 佩刀 此时，身侧的季心语就显得有些为难了。男人进退有礼，说话也好听，可刚刚她还颐指气使地要见窦蓝蓝，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季心语：“这……”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站在一边的小二，赶忙用眼神示意戚映欢：戚姑娘，您快劝劝！让季姑娘别任性了。 戚映欢收到了小二发来的信号，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既然是谢喻舟和赵县令想要找来对付纪校尉的人，戚映欢不想给人留下糟糕的印象。 “既然如此，心语，我们就回去。”戚映欢摸了摸季心语的头，劝道：“下一次再来找蓝蓝。” 有了戚映欢递过来的台阶，季心语松了口气。 她板着一张小脸道：“既然欢欢姐姐开口了，那就算了。” 然后轻哼了一声，对那个男人说：“可不是给你面子。” 男人面色不变，没有丝毫不悦。 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今日正值‘小雪’，气温下降。武陵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穿上了厚衣，但热情洋溢老百姓并没有停下自己辛劳的双手。沿街的叫卖声一如往昔。 正当戚映欢和季心语想要离开万宝茶楼之际，楼上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稚嫩的女童声尖锐的叫声撕破了宁静：“啊——” 那好像是窦蓝蓝的声音。 戚映欢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下一秒，护卫马首是瞻的男人倏地抄起佩刀，往楼上跑去。 跑上去的那瞬间，戚映欢看到了对方的眼，如同是出鞘的刀刃，冰冷又锋利。 其他三个壮汉也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一个掉队的人，都一一抽出佩刀，往楼上跑去，他们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戚映欢远远地看着四人的佩刀若有所思。方才佩刀放在桌子上时，她看不清轮廓，直到几人拿起，戚映欢才得以看清全貌。 他们的佩刀，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有反刃，形似雁翎，这种刀也被称作雁翎刀，一般由官府中人和士兵佩戴，宋捕头随身带着的那把也是雁翎刀。 再结合四人方才的行动，他们有很大概率是大齐的军士。如此一来，几人身上凌厉的气势就得到了解答。 但那位‘老爷’的身份还是不好猜，难道是哪位武官吗？那位纪校尉的上头？ 一旁，季心语有些懵逼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看着明晃晃的大刀，她咽了咽口水：“这是怎么了？” 戚映欢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季心语显得十分慌乱，她问：“是不是蓝蓝出事了？要不我们也跟上去看看！我听着那声音像是蓝蓝。” 关心抵过害怕。 说完话，季心语也不等戚映欢的回应，直接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欸，心语……” 戚映欢只好追了上去，说实话她也有几分担心。 “嗒嗒嗒——” 脚步声凌乱地击打在木质地板上，大大小小，声音力度不一。 当两人跑到二楼的时候，为首的那个男人正好一脚踹开某间茶室的门。 “哐当——”一声，脆弱的门板立刻四分五裂，空气中扬起一阵灰尘。四人只是挥手扬了一下，丝毫没有眨眼。 “老爷！”他们同时叫到，语气万分焦急紧张。 下一瞬间。 “放肆！谁唤你们上来了？”里面有个威严的男声怒喝，声音粗犷敦厚，听着就像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难道这位就是‘老爷’？ 听到怒喝，四个壮汉吓得马上单膝跪地，“咚”的一声，戚映欢不禁为他们的膝盖担心。 佩刀被摆在了一边。 而后另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声，满是不赞同说道：“欸，文锦不必如此，他们几个也只是担心我的安危而已。” 那个被叫做文锦的大汉道：“老爷宅心仁厚，但此事的确是他们莽撞。” 原来另一个人才是他们口中老爷。 耳边传来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 午后十分，阳光充足。戚映欢很快把二人的相貌收入眼底。 前面一个男人是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看不太出年纪，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但眼角的鱼尾纹看上去又有些深，或许已经有四十了。他面容文雅，蓄须，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之色。他身着鸦青色云纹织锦袍服，头带同色抹额，腰上坠着玉佩圆环，从他的打扮上看更像是个有钱的文士。 这位老爷与戚映欢的猜测有很大的出入，并不像是武官。 他虚扶了半跪在地上的四人一把，语气温和：“起来了。” 后面的出来的，是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身高看上去一米九出头，戚映欢还是第一次在古代看到那么高的人，不由吓了一跳。他面色黝黑、国字脸、吊眼梢，留着粗黑的虬须把半张脸遮了个大半，穿着十分普通的深色圆领袍衫，腰束革带。 与老爷不同，大汉板着一张脸，语气严厉：“既然老爷都发话了，此事就不追究了！” “是！”几人拱手：“多谢老爷，多谢大人。” 那位白面老爷乐呵呵笑着说：“文锦，既然出来了就不要那么严肃，你把他们都吓着了。” 一听到那位老爷喊大汉‘文锦’，戚映欢嘴就抽搐了一下，长得那么凶恶的脸，居然叫做‘文锦’，名字和人也太不相称。 戚映欢还在心中吐槽着，季心语却十分不给面子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穿透空气，格外突兀。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戚映欢心底咯噔了一下。 被发现了！ 刹那间，几道视线循着声音望过来。 那几道灼灼的目光分外吓人，尤其是叫做文锦的大汉，凶相毕现，脑门爆着青筋。 戚映欢和季心语被这一眼，看得通体生寒，恍如被扯入了冰天雪地。寒冰把她们冻住，她们没处躲，只能僵硬着整个身躯。 空气中流淌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远远扶着二楼的栏杆，戚映欢手心都是汗，为了缓和气氛，她对几人歉意一笑。 不过似乎没起什么作用。 被叫做文锦的大汉，依旧像是吃人的老虎。 求个专栏粉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五章 试探 戚映欢身旁，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心语也被吓得不敢言语，那几个护卫比和大汉相比有着天与地的差距，大汉似乎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凌迟，只消用单手就能撕了她。 下一瞬，被称作文锦的大汉，把细长的双眼瞪得老大，露出一大片眼白，眼白内的细丝清晰可见。 他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二楼今天被我们包了吗？” 他的声音洪亮，像是冲天炮一样直冲入耳，隔着十米的距离，也振得耳膜生疼。 戚映欢心脏猛地收紧了一下，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强装着镇定。 刚刚起身的护卫们，又“刷”得一片跪在地上，额头齐齐冒出汗来。 为首的男人低着头不敢看大汉，只说：“这几位小姑娘是来找窦先生的女儿，应该是听到叫声才和我们一起上来了。” 话音落下，文锦冷哼一声：“蠢货，就算上来查看情况，底下也该留个人，怎么就把无关紧要的人放了上来？老爷万一出了事，你们有一千个脑袋都不够掉！” 几人被训得不敢说话。 那老爷反倒比大汉好说话一些，他挥挥手说：“文锦，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老爷，小心驶得万年船，魏……”文锦蹙眉道，说道一半的话徒然消音，他改口：“那几位可是一直盯着您不放啊！” 老爷没说话只是呵呵一笑，让文锦不要那么担心。 “为安全起见还是要弄清楚一些。”文锦固执己见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着戚映欢两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问话像是连弩一样扫射过来，把戚映欢和季心语问得一脸懵逼。 戚映欢没想到对方虽长得粗犷，可疑心病倒是挺重，也不知这位老爷是哪位人物，她们不过是两个小女孩，居然还要盘查得那么仔细。 老爷皱了皱眉，不太认同文锦的做法：“文锦，不必如此，放这两个小姑娘离去。” 文锦听了，执拗地抿了抿唇，不说话，很显然是没同意，面上却不敢反驳老爷的意思。 气氛有些僵持。 事到如今，戚映欢也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戚映欢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拉起季心语的手，快步走到几人跟前。 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无法离开。 正当戚映欢和季心语来到几人面前时，文锦猛地一步跨到他家老爷右前方的位置，他举起长长的手臂，不让戚映欢和季心语再靠近，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只用一眼，戚映欢便发现对方双手的虎口长着一层厚茧，应该是长年累月所形成，他大概极为擅长双手武器。 戚映欢对他的行为，感到无语。 至于吗？她们两个小姑娘加起来都没你们一个大人的力气大，用得着那么戒备吗？还是说她们身上有病毒会传染吗？ 无语归无语，戚映欢并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见过这位老爷。”她回忆着礼数，向几人行了个礼：“小女姓戚，家住小稻村，这位妹妹姓季，是武陵商人季大发的独女。我们乃是窦先生女儿的好友，方才在楼下听到她的叫声，忧心难耐，慌忙之下才闯了上来。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季心语只跟在戚映欢的身后，不说话，根本不敢靠近文锦周围。 三言两语，戚映欢自爆了家门，也说清了来意。 话也说得极有条理。 老爷这时终于露出几分审视的目光。看穿着，小姑娘的家境也不过是普通人家，见到这番景象，居然表现得如此沉着冷静，事出异常必有妖！ 戚映欢立刻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是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暗流在两人间静静流淌。 下一瞬间，当他看见戚映欢藏在袖子中颤抖的小手，和被指甲掐得满是鲜血的手掌时。 老爷的目光又柔和起来了。 再怎么镇定，也是个小姑娘啊…… 是他多疑了……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是文锦太小题大做，小姑娘吓到了？” 文锦不赞同地蹙了下眉，却是不敢反驳老爷的话，只用双眼死死盯着戚映欢两人。 与之相反，戚映欢紧攥着的心终于落地，这场戏终于没有白演，手上的血没白流，她就知道深处高位的人就算再和蔼，也不可能没有丁点儿心机，不然早死透了。 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刚要开口说：不打紧，文锦大人也只是紧张您。 屋子里就传来了窦蓝蓝的声音：“是欢欢姐姐吗？” 戚映欢一愣，下意识往屋子里张望。 屋内窗户大开，光线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的茶壶并不是万宝楼的紫砂壶，而是镂刻着鱼跃龙门的银制茶壶。 茶壶配了两个杯子，其中一个茶杯掉在地上，茶叶和淡黄色的茶汤散了一地。地面上斑斑驳驳，满是水印和茶梗。 就在洒落的茶杯前面，窦蓝蓝瘫坐在地上，她眼里噙着泪水，用另一只手捂着右手，只见右手手背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窦父正惊慌失措地抱着窦蓝蓝，眼神空洞又惊惧。 看到这个场景，戚映欢很快猜到事件的始末。 估计是窦蓝蓝倒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又烫到了手，才惊吓得大叫了一声。 而窦父对于窦蓝蓝的事正处于十级戒备状态，见女儿受伤自是慌了神。 戚映欢的双眼忽地变得清明，黑白分明的双眸闪过光亮。 但她转过头时表情已经带上惊慌，她用哀求的语气问眼前的人：“大老爷，我能带窦妹妹去上药吗？她的手应该是烫到了，红得那么厉害，一定很痛。” 老爷一愣，顺着戚映欢刚刚的视线望向屋内。他看着窦蓝蓝的手马上反应了过来。心思也转的飞快，这个姓戚小姑娘刚刚还挺冷静，这下倒是慌神了，这性格有些过于纯善，也是，没家中资源培养，能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聪慧，可惜了，没生在高门，不然…… “当然。”老爷笑眯眯地望着戚映欢，说：“还有，我不姓大，我姓周。” 嗯？为什么突然自我介绍？ 电光火石之间戚映欢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对方故意暴露姓氏，是为了试探自己！试探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知不知道他！ 他并没有为之前的判断掉以轻心！ 三更，为小丫头？？加更，替我捉虫辛苦啦~爱你 这两人的对手戏我改了两稿总算满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六章 魔怔 戚映欢了然的瞬间，脸上马上露出一丝茫然：“啊？” 慢了半拍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哦，周老爷。” 戚映欢天真小女孩的形象演的炉火纯，丝毫没有破绽。 周老爷的笑意加深，一只手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 文锦见此眼神一眯，退后一步道：“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把刀收起来！吓唬谁呢？” 危机彻底解除。戚映欢登时松了口气。 很快她的心思就转移到窦蓝蓝身上，也不知被烫到的手有没有起泡。 得了周老爷的允许，戚映欢走进屋子，正准备要伸出手去拉窦蓝蓝起身，就被窦父打了手。 “啪——”手背一下子通红，火辣辣地感觉随之而来。 “爹——”窦蓝蓝难以置信地叫道。 “走开！走开！不准你带走我的女儿！” 窦父胡乱挥着手，他不过二十五上下，头上的缁撮[注1]松松夸夸地歪在一旁，神色很不对劲，黝黑的双瞳像是没有聚焦一样，他似乎是魔怔了。 仿佛是受惊的刺猬，对所有人展开了无差别攻击。 这下糟糕了。 屋外的几人皆是懵然。 这……又是怎么回事？ 文锦问：“难道是被踹门时吓住了？害，他一个大老爷们的，这么不禁吓吗？读书人就是……” 说到一半，文锦禁声，因为他发现自家老爷今天也是一幅读书人的打扮。 窦蓝蓝为难地看着戚映欢和自己父亲，她用完好的手，拍了拍自己父亲，努力想要安慰对方：“爹，没事了，他们不是坏人！” 无疑是杯水车薪。 窦父就像没听见一样，搂着窦蓝蓝的手又紧了紧，只有眼睛偷偷地瞟文锦的方向。 戚映欢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窦父的手和眼神，于是她问文锦：“这位大伯，你之前是不是对窦妹妹做了什么？” 其实戚映欢更想喊文锦一声‘壮士’，但碍于自己小女孩的模样，也就不崩人设了。 文锦听见这声大伯，差点没背过气去：“你喊我文大人。” 戚映欢无语了下，才又问了一遍问题。 窦父的问题主要出在窦蓝蓝身上，只有女儿被靠近时他才暴露出疯狂，安静的时候他只对文锦抱以敌视。 文锦疑惑地问：“做了什么？不就吼了她一声吗？倒个茶都不会倒，差点烫到我家老爷！” 破案了，症结就是出在文锦这里。 看着对方一脸‘我很有理’的表情。 戚映欢下意识扶了下额头，一脸无奈。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郁闷，细眉一下子变成八字形，那小模样有些滑稽，周老爷不知不觉笑了出声。 笑声很轻，可在安静的氛围下，充耳可闻。 周老爷也不觉得自己失态，反倒是问戚映欢：“呵呵……小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嗯，周老爷，我大概明白了。”戚映欢听后表情不变，装作小孩模仿大人的姿态，她点了点头：“不过在说明之前，周老爷能让小二打盆凉水，再请个大夫上来吗？” “小丫头，还得寸进尺了。”文锦轻哼了一声。 结果戚映欢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用小鹿一样的眼神望着周老爷。 周老爷也不吝啬，直接让几个护卫下了楼去操办。 文锦被两人忽视，面上多了几分不服气，这时他没好气地问：“现在小丫头能说是怎么一回事了？” 戚映欢点了点头，也不介意对方失礼的行为，依旧维持着小女孩的口吻。 “在告诉你们之前，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在二十五年前有户姓窦的人家生下一个男童，隔年窦父的好友也喜得一位千金……两人青梅竹马定下了白首之盟……谁知还未到桃李年华，青梅便抛下刚出生的女儿悄然离开人世……姓窦的年轻人守着与青梅的誓言把女儿养大……” 不知为何，戚映欢先讲起了窦氏父女的故事，故事做了些许艺术加工。 也许是天天给小孩子讲故事练手，此时窦氏父女的故事在她嘴里变得极为动人，简直是大齐版《梁祝》。 戚映欢暗暗得意，她也太有天赋了。 说着故事的时候，护卫端着一盆凉水上了楼，凉水被小心地摆在窦蓝蓝面前，大概是窦蓝蓝能够到的距离，窦父只是看了一眼，没做出攻击的举动。这让戚映欢稍稍安了心。 周老爷听了故事静默了半晌，才问：“那位姓窦的年轻人就是窦先生？” 戚映欢一听，就知道有戏。不然以周老爷的身份断然不会叫窦父窦先生，显然他是被戚映欢的故事所感染。 她点头。 不过还有个人感情大条，文锦问：“所以这个故事和他这副模样有什么关系？” 戚映欢嘴角忍不出抽搐了下，假笑道：“还请文锦大人继续听下去。” “上个月武陵发生了一件拐卖孩童的案件周老爷可曾听闻？”戚映欢问。 周老爷回忆了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听说主犯已经抓到，此事与窦氏父女有关？” “是的，窦妹妹和季妹妹都曾被贼人拐走，后来……才从贼人手中逃脱。” 戚映欢把事件从头到尾的阐释了一遍，包括那天她在后山与冯老大的对话。相对地，她把自己的行为模式描述地更合情合理。 “经过此次事件，叔父便十分紧张窦妹妹的安危，上次妹妹不过是晚回来了一些，叔父差点就去衙门报案寻人，此刻他该是因为窦妹妹受到伤害，所以……” 戚映欢看了一眼文锦说：“魔怔了。” “魔怔了。”周老爷声音和她同时响起，两道声音重合。 戚映欢有些意外。 文锦拍马屁般地说道：“老爷，您的脑子就是好使。” 戚映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文锦见后乐了：“你这小丫头，听着还挺机灵，不会是自卖自夸？” 一时之间，他对戚映欢的态度居然渐渐缓和，不如之前的那么凶恶，戚映欢的故事居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起了作用。 接着文锦又啧啧啧称奇：“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事！怪不得老人把女孩唤作千金，这一千金怕别人惦记着，还得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要我说，还是小子好！耐操！” 他说着逻辑不通的胡话，看向窦父。 窦父吓得如同老母鸡一样把窦蓝蓝护在身后，瞪着文锦。 而周老爷的注意力已经从窦氏父女的事情转移到别处。 他微微侧脸默念了一句：“纪校尉……” 是气音，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就连耳力过人的文锦也没听见。 注1：缁撮，一种束发头巾，你们看过叶童版的许仙吗？她头上的就是缁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七章 身份 “纪校尉……” 在场唯一发现的只有戚映欢，当她说道自己被冯老大抓捕时，特意看了眼周老爷。对方先前还是一幅听故事的表情，直到那一刻眼神就冷了下来。 这个变化大概只有一两秒的时间，但还是被戚映欢捕捉到。 谢喻舟布了那么久的局，终于等到这人‘上钩’，她不妨也推波助澜一把。 赵大人上奏无门，折子才到知州手中就被退了下来，所以这位周老爷必定是能压制住纪校尉、知州的大人物。 不是武官的话，难道是武昌府知府？ 戚映欢猜测不到这位周老爷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然她能更好地推动这个局面。 也罢，反正此事在他心中已经留下案底，之后就靠赵大人和谢喻舟的操作了。 窦父瞪视着文锦。 文锦抱怨道：“喂，小丫头，你叔父还在瞪我，快想想办法。” “就算你不为我想，你得为你窦妹妹想想。”文锦说：“那小丫头都快被他爹勒死了。” 勒死是不至于，没有文锦说得那么夸张。 只不过窦父的确太过紧绷，导致窦蓝蓝也有些被吓到。 文锦比了个手刀问：“要不要我上去给他一刀？索性打晕过去也就得了！” 他的方式十分粗暴，不过窦父一双眼一直盯在文锦身上，想必只要他一靠近就会发动攻击，打晕是不可能地。 要不让那几个黑衣护卫试试？ 不过戚映欢这个想法还没成型，窦蓝蓝就焦急地叫了出来：“不行，不要伤害我爹爹。” 行，还是另做考虑。 戚映欢想了想，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她说：“窦叔父，您还记得我吗？我姓戚叫映欢，蓝蓝没和您提过吗？” 戚映欢只想分散一下窦父的注意力，通过一些谈话技巧让他放松下来。 然而起了意外的效果。 “戚映欢……”窦父下意识跟着念道。 他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印象？ 戚映欢想了想又说：“之前蓝蓝被冯老大拐走那次我也在一起。” 一提起冯老大，窦父面露厉色。 不好，踩到雷了！ 还好，窦蓝蓝接过了戚映欢的话头：“是啊，爹爹你还记不记得欢欢姐姐，我和您提过！” 有了窦蓝蓝的活跃，窦父表情又恢复。 他无知无觉看着戚映欢：“欢欢姐姐？” 虽然知道窦父只不过是学窦蓝蓝，但被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喊姐姐，戚映欢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文锦没心没肺，毫不犹豫地大笑：“哈哈哈……小丫头，辈分见长啊。” 周老爷受到感染，看着几人微笑起来。 就连一直不敢插话的季心语，也被逗笑，惊吓的表情渐渐从脸上退去。 气氛莫名的不错。 被人调笑的戚映欢差点没端住翻了个白眼，不过还好，她还记得她身处的环境、面对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对文锦‘呵呵’一笑。 文锦一个大老粗可不懂这句‘呵呵’的内涵，只道小丫头这是被自己气懵了吗？ 笑过后，戚映欢慢慢靠近窦父，她用着平缓温柔的语调道：“是的，叔父。我是蓝蓝口中的欢欢姐姐，被救后我们还没见过面？” “被救……了？” 窦父终于有了反应，这个词触及到他的内心的期盼，宛如黑夜中的灯火，微弱却不可忽视。 戚映欢和窦蓝蓝猛地一愣。 她们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地说：“对，爹，就是欢欢姐姐救了我！” 戚映欢乘机说：“冯老大被赵县令关押在牢中了，蓝蓝已经安全了！她不会再离开你！” “蓝蓝安全了？” “蓝蓝安全了……” “蓝蓝安全了！” 一句话窦父呢喃了三遍，三种含义，语气不尽相同。他的眼神渐渐清明不少，看人的表情已经不想方才那么呆滞死板。 他看向自己怀中的小女孩，只见小女孩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与方才的疯狂不同，双眼内泛着红血丝的年轻男人，表情变得十分温和，抱着女儿的双手缓缓松开，紧绷的肌肉一下子软了。 他再度呢喃了一声：“安全了啊。” 忽地，他抬头，像个正常人一样道：“多谢戚姑娘……” 说完，窦父双眼慢慢阖上，像是泄了力，下一秒他整个人的重量向地上倒去。 窦蓝蓝吓得大喊：“爹！” “叔父！”戚映欢也叫到。 “啊！”季心语 “文锦！”这是周老爷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急若流星，在几人面前一闪而过。 等戚映欢回过神来的时候，窦父已经被大汉提溜在手上，他只用一只胳膊圈着窦父的腰，窦父如同一个倒U字型挂在他手中。 文锦撇撇嘴道：“真他娘的瘦，跟个小鸡仔似的。” “不许你说我爹！”窦蓝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到文锦身边，一高一矮的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老爷哭笑不得，又喊了声：“文锦。”让他收敛一些。 文锦嘟囔着了一句：“好人没好报，亏我还捞了你爹一把，这要是直接摔下去，磕破脑袋你不得哭死。” 窦蓝蓝一愣，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谢谢你。” 文锦挑了挑眉毛：“不客气。” 说完，文锦把窦父躺平在地上，窦蓝蓝摸了下自己父亲的脸，用求助的眼神看戚映欢：“欢欢姐姐，我爹是怎么了？” 戚映欢看得出窦蓝蓝的惊慌，此刻不过是强装镇定。 戚映欢正想上前查看一番，文锦就道：“不过就是昏了过去，死不了，你看胸口不是喘着气吗？” 窦蓝蓝眼眶一红，不过眼底划过一丝安心。 如果可以的话戚映欢想甩文锦一本书——《说话之道》，难道不气人他会死吗？没看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吗？ 周老爷大概就深谙这门说话艺术：“小姑娘不要急，我已经让人喊了大夫来。此事还是文锦惹出来的祸事，出诊费和药费都由我们来承担。” 文锦有些不服气，谁知道窦父那么容易受刺激。 刚想嚷嚷着冤枉，就被周老爷一个眼刀制止，他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在几人焦急的等待下，大夫很快就被请来。 窦蓝蓝说：“大夫，先给我爹爹看看。” “小姑娘你爹没事，倒是你的手，先让我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八章 赔罪 “小姑娘你爹没事，倒是你的手，先让我看看。” 被请来的大夫是位老人家，估计比胡以仁还大上一些岁数。 他颤颤悠悠地接过窦蓝蓝的手说：“诶呦，小女娃娃手要是留疤了，多难看，以后嫁人都难。冷水泡的有些晚了，都起水泡了，回头可不能挠，再痒也得忍着……要是明天有浓水，自己拿针线挑了挤出来，就算是痛也得忍着知道吗？我给你配一幅药膏，记得每天要抹。唉……希望别留疤。” 这老大夫说话絮絮叨叨地，宛如和尚念经，念得在场所有人脑仁疼。 不过窦蓝蓝倒是十分吃这一套，乖巧地点了头，把老大夫说的话一一记在脑子里。 老大夫见她乖觉，十分满意，又摸了下窦父的脉，语气非常平静：“哦，不过是大喜大悲，醒了就好。开两幅黄连汤……” 喂喂喂，老大夫你确定你不是庸医吗？为什么对待两个病人的态度那么天差地别？ 也幸好窦父晕了过去，不然可能会再次受到刺激。 事件终于落幕，小二这时才敢上楼来。 他诧异地问“”“这位老爷，门怎么……” 文锦说：“瞎问什么？反正会赔你的。” “是。”小二低眉顺眼。 “重新准备一间雅间。”周老爷吩咐道，说道一半他转过头来问戚映欢：“戚姑娘和季姑娘想要喝什么？就当是我为文锦赔罪。” 这位周老爷是想请她们喝茶？ “不用了……”结果话还没说完，边上文锦就比划了一下他粗壮的膀子，戚映欢忙改口说：“都可以，我不讲究这些。” “那季小姑娘呢？” “我也都可以。”季心语已经恢复了常态。 “那就玉茗，花茶更适合小姑娘一些。点心也都来一叠。”周老爷略略一思索便定了下来。 然后又把窦蓝蓝父女安排送回了家，临走前季心语有些舍不得：“蓝蓝，手好好养啊，下回我去看你。” “好。”窦蓝蓝重重点了点头。 小二很快为周老爷准备好了雅间，戚映欢和季心语被请了进去。 名为‘常春’的雅间内，摆上了银制的茶壶，刚烧开的热水被灌入壶内，热气袅袅。壶中的花苞悄然绽开。 季心语打量了一眼，便诧异地问：“周老爷，你还自己带茶具来喝茶吗？真讲究啊。” 一旦恢复正常，季心语活泼的性格便马上外露出来。 周老爷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只道小女孩天真烂漫。 “都是家里人准备的。” 季心语歪了下头道：“那周老爷的夫人一定是个细心的人。” 戚映欢没参与这个话题，她觉得茶具与家中夫人心不心细没什么关系，从之前文锦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用来探测茶水是否安全。 周老爷因为季心语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嗯，小姑娘说的对。” 周老爷嘬了一口茶，苍白的脸色红润了几分，他道：“我出来也有些时日，也不知道她在家中如何了？” 季心语问：“周老爷为夫人带伴礼了吗？” “那倒是没有。” 两人的谈话太过自然，让戚映欢十分意外，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她端着名为玉茗的茶，闻了闻，花瓣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时季心语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不如买些胭脂水粉回去，我家名下就有一家水粉铺，最近生意可好了。” 戚映欢瞬间瞠目结舌，不愧是商人的女儿，啥时候都能想到生意经。 季心语说香风阁生意好倒是不假，主要最近肥皂卖的好，戚映欢也不拆穿小女孩的谎言，自从戚映欢说胡粉里有铅对人体有伤害后，季大掌柜就把它下架了，剩下的东西虽然不会让人用了眼前一亮，但至少安全。 “嗯……”周老爷露出了一幅思考的表情。 此时，在一旁从头到尾听着两人对话的文锦插嘴了：“老爷，夫人还怀着孕呢，最近用不上那些。” 周老爷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见周老爷放弃，文锦暗自松了口气，若是他家老爷真听了小姑娘的话，买什么劳什子粉？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他才不去那种娘兮兮的店呢！ 因为一句话，季心语的小盘算落空了，她瞪了文锦一眼，结果对方回瞪了回来，吓得她低头猛喝了一口茶。 谁知动作太猛，她一下子被茶水烫到。 还好两人聊了会儿天，水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沸腾。 “嘶！”季心语吸着凉气。 戚映欢忙把桌上的凉水递了过去：“心语，你小心一些，茶水还烫着呢。” 季心语吐着舌头散热，委屈地眨巴着双眼。 都是文锦不好！她心道。 周老爷看了几人的互动，用责怪的眼神扫过文锦。 “别吓小姑娘了。” “是，老爷，我知道了。”嘴上说着，心里却道：我也没干嘛啊。 转而他提议：“老爷不是很喜欢窦先生说的那个故事吗？不如找人抄录下来送给夫人打发时间。” “你这个主意不错。”周老爷点头，却又马上蹙眉：“不过窦先生说他手头也没有完整的稿子，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见到完稿。” “欢……” 季心语刚想说，她欢欢姐姐这里就有完稿啊！就被戚映欢按头灌了一杯凉水。 “是不是舌头还痛啊？”戚映欢对她眨了下眼，示意季心语不要胡说什么。 既然谢喻舟和赵县令没把完整的故事交给出来，想必是有什么原因，她不能坏了他们的事。 还好季心语不蠢，看懂了戚映欢的意思，点了点头。 周老爷和文锦一时没有察觉两人的不对劲。 “那还不简单！”文锦露出一口白牙，得意的说：“我去把那个叫做吴承恩的人抓来就是，万一故事还没写完，就把他关到写完为之。” 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没想到文锦还是那个文锦，粗暴、简单、直接。 周老爷叹了口气：“怎可如此？” 文锦说：“给他银子就是了！” “胡闹。” 戚映欢听着两人的讨论差点笑出声，要抓人不是不可以，但也要有这个人才行，想找吴承恩不如做梦快一点。 我卡死了，三个小时只写了900字，然后全被我删了，今天先只有一更。要捋一下剧情的小细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零九章 套话 文锦皱着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爷到底想怎么办？” 周老爷想了想说：“就由我亲自去走一趟。” “这……”文锦犹豫了一下道：“老爷，那您记得带上我。” “有说不带你吗？”周老爷被文锦的讨价还价弄得不厌其烦，他挑了挑眉。 文锦憨憨一笑，眼神里却透露着几分狡猾：“老爷，其实我早就把那吴承恩先生的地址打听到了！” 说完，文锦一幅等着被夸的样子。 唯独戚映欢露出诧异。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吴承恩，同名同姓吗？还是冒充？又或者是谢喻舟和赵县令的安排？ 沉吟片刻，戚映欢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等戚映欢回神时话题已经转移。 季心语兴致高昂地说着那日危险的处境，这话她在家中前前后后讲了不下十遍，自然不陌生。 “周老爷，你是不知道，欢欢姐姐可厉害了。” 季心语眉飞色舞：“当时我还在想，她让我们把石头磨成粉干什么，结果后来不就用着了吗，坏人差点被石灰粉扬瞎。” “逃跑的时候欢欢姐姐还替我们把人引开，当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话头，季心语正向周老爷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 周老爷面带笑意地听着小姑娘夸张的语气。 “戚姑娘还挺有急智。” 季心语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仿佛是自己被夸一样，表情有些骄傲。 周老爷问：“小姑娘被关了那么久，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啊，尤其他一开始拿食物来给我们吃的时候。一想到要把我们养得白白嫩嫩送到武昌，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不过最后几天是想吃都没的吃了。” 这些戚映欢从没听季心语说过，原来当初小丫头一开始拒绝馒头是这个原因。 周老爷眯了下眼，像是随口问道：“把你们送到武昌府？” “是啊，他的确是这么说。”她慢慢回忆着道：“原话好像是这么讲来着：‘都给我皮实点儿，回头到了武昌别得罪贵人，要是乖乖的话保证你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季心语怒哼了一声道：“呸，当我没见过世面吗？我在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谁稀罕！？” “哈哈哈。”文锦大笑。 周老爷也没盯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过了一会儿话题翻篇，又聊起了戚映欢。 “小姑娘已经嫁人了？” “嗯，欢欢姐姐的相公是个童生，听说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季心语说。 大概是周老爷聊天的技巧太过卓越，季心语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如同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出来。 戚映欢只好作壁上观，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戚映欢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这位周老爷是在套季心语的话，大概是因为方才应对窦蓝蓝父女时的反应，又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确信。刚刚太过焦急，真是大意了。 啧，套小女孩的话啊！这大人的心可够脏的！ 如此一来周老爷的身份就更明晰了一些，只有高位者才能把心术玩得那么溜、那么不动声色。要不是周老爷看她们年纪小，恐怕套话会更隐秘一些，隐秘得连戚映欢都看不出。 戚映欢猛地一惊。 周老爷怕不是朝堂上的哪位大佬？这样话这些护卫、佩刀、以及茶具，就能解释的通了。 谢喻舟和赵大人可真人钓了个大鱼！ 戚映欢暗自猜测的同时，话题变换了好几次，后面聊的基本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老爷差人叫来了开元酒楼的饭菜。 红烧狮子头、酱板鸭、三鲜杂烩黄汤鱼头、文思豆腐、炒什锦。 戚映欢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情，第一次吃上了武陵县大厨做的菜，味道比想象好一些，亏戚映欢一直以为古代的食物也就那样，其实不然，古人也极具研究精神，尤其是那碗文思豆腐，刀工大概没个几年练不出来。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吃起来当然也不会差。 等看到文锦连吃二十多碗饭的时候，戚映欢就没心思去分析这些了。 季心语张大了嘴，瞠目结舌：“不会是饭桶投胎？” 文锦忙着吃饭，没时间怼季心语，只是用眼神剐了她一眼。 季心语郁闷地说：“欢欢姐姐，我爹的胃口也挺好，一顿能吃四五碗，为什么我爹就一直长肉，而文大人却不发胖？” 这就要牵扯到基因和吸收的问题了，一时解释不清。 戚映欢脑海中浮现了季大掌柜那个肥嘟嘟的身材。 文锦哈哈一笑：“爷吃的饭，都长到个头里了？小丫头羡慕不？” “那倒是不，我要是长得那么高，将来肯定嫁不出去！”季心语上上下下地打量文锦，装作担心地说：“文大人，你以后千万别生女儿，生了女儿得养一辈子呢。” 言下之意就是文锦长得又丑、身高又高，要是生了个像他的女儿绝对嫁不出去。 文锦顿时觉得桌上的饭不香了，撇了撇嘴说：“小丫头就别乱操心了，我娘子漂亮着呢！女儿也肯定随她。” 吃过了午饭，戚映欢季心语与周老爷分别。 季心语不舍得把戚映欢送到城门口，她道：“若是欢欢姐姐住在城里就好了。” 戚映欢不说话，揉了揉季心语的脸。 “铺子的布置就靠你监工了，有什么事就来村里找我。” “姐姐放心。” 对她挥了挥手，戚映欢坐上季家的马车，马车通过城门慢慢悠悠驶向城外。 独自一人的马车，戚映欢终于放松下来。真是精彩的半日。 赶车的人是季家的老人，大家都唤他一声吴伯，吴伯在季家干了四十多年的活，也算了看着季心语长大。 吴伯向戚映欢搭话：“戚姑娘真不打算在城里买个小院子吗？也省得到时候来回两头跑。” 戚映欢有些意动，但思考一番后，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城里有城里的好，但是小稻村也有小稻村的好，况且目前她手头钱不够，接下来还要付装修费，员工费，哪里还敢提什么院子。 再加之戚映欢得照顾谢家人的感受。 她真要是买了院子邀请他们去住，谢母和谢喻舟会是什么感受？ 欣喜？ 怕不是。 大概只会觉得受之有愧。 谢喻舟是没有假清高的毛病，可也不是心安理得坐享其成的人。 这让戚映欢想起了前几天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章 荷包 就在前天吃过晚饭后，谢喻舟把戚映欢喊到书房。 他的书房，戚映欢和谢母很少去，卫生也都由他自己打理。 从书籍摆放的顺序，到毛笔架上毛笔的排列、每日的作息时间、睡觉时规规矩矩的姿势，都能看出谢喻舟的性格，他是个极为克制并有条理的人。 晚饭后，睡觉前，向来是他雷打不动抄书的时间。 戚映欢诧异地问：“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谢喻舟微微颔首，然后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个荷包，提起来的一瞬间，戚映欢听到了铜钱与铜钱之间的撞击声。 “哗——” “一共是二两三十文，你拿着。”他好看修长的手指捏着荷包袋子，指甲在灯盏下泛起一丝健康的光泽。 他的指甲永远修剪一样平整，不会长出一毫米也不会短上一毫米。戚映欢怀疑，他有强迫症。 见戚映欢看着他的手发呆，谢喻舟又说了一遍：“这些钱，你拿着。” 嗯？什么意思？ 戚映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向谢喻舟的眼。 谢喻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是我抄书挣来的钱。” 戚映欢还是没懂他的意思：“既然是你自己挣得钱，就自己拿着。” “最近娘不是让你管账了吗？” 不知道为何谢喻舟提起这一茬，戚映欢没隐瞒地点了点头。 自从今年家里多余的稻子托季大掌柜卖掉后，谢母就把管账的事交由戚映欢。 戚映欢当然是推脱了好几次，但谢母说最近在学新的编织法，根本没空打理这些，戚映欢才不情愿地把钱和账接过。 谢家账上的钱不多，一共是十三两。今年收的十八石粮食卖了十石，留下八石自用，一共得了十两，谢母那里还有三两家用。 一户三口人家的穷人，一年开销十来两也够用，但是谢家的伙食好，今年还做了不少新衣服，这些钱就不够看了，原本谢母还想拿出一些嫁妆贴补，但马上被戚映欢拒绝。 她有钱啊，卖什么嫁妆。 谢母脸皮薄，不好意思用她的钱，觉得戚映欢挣得都是体己钱，她怎么好意思让儿媳妇养一家老小。 戚映欢反倒宽慰她，肥皂一开始三人都出了力，大家都有辛苦费。毛线谢母也在织，那些钱并不是她一个人挣的钱。 谢母虽然还是有些为难，但想通了不少，这几天更是卯足了劲儿研究新的织法。见她这副精神头，戚映欢才放下心来。 这也让戚映欢发现了自己一直以前的不足，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一个人挣钱就能扛起这个家，但是她忽略了谢家人的自尊心。 但要如何处理，戚映欢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法子。 谢喻舟递出荷包道：“这是我给你的家用。” 看来谢喻舟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抄了一个半月的书，好不容易得来的辛苦钱居然就这么轻易拿了出来，亏她之前还以为谢喻舟是缺钱才去抄书，原来是为了谢家。 少年正以他的方式努力着。也许在季大发那五十两到手后，谢喻舟这二两三十文有些不够看，但他的心意戚映欢收到了。 戚映欢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 想了想，她不再拒绝：“那我就拿了哦！你要是想用钱就来找我要，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 “还有，每天晚上抄书伤眼睛，不如改成白天，又或者减少到一个时辰。”戚映欢因为他的心思，内心格外柔软。 谢太傅听着小姑娘的话，眼底流露出几分温柔。 “听你的，就改到白天。”语音少了几分少年的清澈，多了几分磁性。 那语气听着就像是在哄老婆开心一样，缱绻撩人。 戚映欢微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等她看向谢喻舟时，却发现对方依旧淡定自若，好像那句话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戚映欢暗骂自己多心。 谢太傅见小姑娘一时变换一个表情，用舌头顶了下上颚，才没使自己笑出来。 然后他说：“戚姑娘，钱拿了后，荷包记得还我。” 戚映欢又是一愣。 这人这么回事，刚刚还表现得那么好说话，结果回头连个荷包都要讨回去。 戚映欢说：“不就一个荷包吗，把你稀罕地。” 谢太傅摇了摇头：“不是一个荷包，而是我只有一个荷包。如果这个给了戚姑娘，我就没东西装零钱了。” 戚映欢没想到是这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看了眼手中勾丝的荷包。 想了想说：“那让娘给你再做一个，也好来回替换用。” 谢太傅又摇了摇头：“娘最近没空。” 哦，是的，娘最近忙着编织呢。 这时，戚映欢的视线扫过谢喻舟。 她突然发现谢喻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黑曜石般地双眸里带着几分期待。 戚映欢下意识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我？” 谢太傅当即笑了，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微微向上飞去：“那就多谢戚姑娘。” “什么？” 戚映欢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谢喻舟是打着自己给他做荷包的主意，荷包这种贴身物件自然是由家中女性制作，既然谢母没有时间，剩下的就只有戚映欢。 “可我的针线活不行啊。” “没事可以学。” “那要学到什么时候。” “多久都可以，我能等。”谢喻舟垂下双眸：“难道戚姑娘是不愿意为我缝制荷包吗？” “……”他的语气听上去竟然有些沮丧，错觉！一定是错觉。 戚映欢没察觉，在谢喻舟垂眸的瞬间，他眼底划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直到—— “我知道了。”戚映欢叹气，什么借口都用了，赖不掉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戚映欢气呼呼地危险道：“荷包我给你做，万一成品丑得天地泣鬼神，你也得给我带着！知道吗？” 谢喻舟似乎是思考了一番，隔了会儿才说：“应该丑不到那个地步，如果能惊天地泣鬼神，戚姑娘也算是古往今来的人才了。” ！！！ 诶呀！气死她了，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他真的不是故意来气自己的吗？ 戚映欢看着那张一脸认真的谢喻舟，深吸了一口气。 有你的，等着。 她倒出荷包中的钱，把荷包递还给谢喻舟：“拿好你唯一一个荷包。” 她把‘唯一’一词念得咬牙切齿。 “我要去睡了。” 凝视这小姑娘被气走的背影，谢喻舟嘴边溢出轻笑。 再度看了眼手中的荷包，谢太傅毫不在意地把它扔在书桌上，哪还有方才的在乎劲儿。 心机太傅在线营业。 小剧场： 太傅：抄书的工钱不要给我铜板 书店掌柜：为什么 太傅：荷包里放不下 书店掌柜：那我给你个钱袋？ 太傅：不用，给我银子就好。 要是用钱袋，他还怎么骗小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疾驰 戚映欢回忆着这件事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出县城。 谁也没有发现隔着几辆板车的距离，马车与小稻村的牛车擦肩而过。 忽如其来的微风，摇曳着车帘。 牛车上，谢喻舟脸色微沉，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驾车的李大海偶尔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一眼。 “小相公，县城到了。”进了城门李大海放松下来，赶了一路的车，他的精神很疲累。 谢喻舟匆忙地对他点下头，甩开碍事的长袍下摆，用手一撑车沿，翻身跳下车。动作显得万分焦急。 看着谢喻舟渐渐远去的背影。 李大海忙喊道：“小相公，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等我！”谢喻舟头也没回地向李大海摆了摆手，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照得李大海眼睛疼。 不过呼吸后，那少年的背影就消失在笔直的街道上。 李大海还是第一次看谢喻舟不淡定的样子，纳闷的摸摸后脑勺：“究竟是为了什么心急火燎地跑来城里？” 没有人回来解答他的疑问。 今早，谢喻舟被赶去了胡家，原本只以为是戚映欢和谢母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他不方便在家。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和苏杜若胡以仁告辞后，他匆匆回了家。 正要进家门，就看到几个附近的孩子围着谢家打转。 谢喻舟走到孩子跟前问：“是来找你们映欢姐姐吗？” “是啊，不知道映欢姐姐回来了没？” “回来？” “谢相公不知道吗？早上有马车把欢欢姐姐接走了。” 谢喻舟蹙眉，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但是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 “看样子欢欢姐姐是还没有回来了。”小孩犹豫了下说：“谢相公，要不你替我转告下欢欢姐姐。” “什么事？” “欢欢姐姐让我们留意戚东和戚南的举动，不过最近他俩挺老实地，一直没出门。”小孩说“除此以外，我还有个事要向欢欢姐姐道歉。” 谢喻舟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今天在村口遇到个面生的大叔，大叔说是上次获救的孩子他爹，今日特地来登门道谢。”小孩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谁知我告诉他欢欢姐姐刚去县城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谢喻舟的心情猛地下沉。 戚映欢一共救了五个孩子，季大发和窦父都知道谢家的住址，另外三家一家寄了感谢信，一家父亲早亡，是个遗腹子，另一家受到惊吓，举家搬离了武陵。 所以那人根本不可能是五个孩子的父亲！ 谢喻舟直起了腰，眼神蓦地投降村口，眼底暗沉得如同墨水。 那孩子被吓了一跳：“谢相公，有什么不对吗？” 谢喻舟才收敛了表情，他像是没发生什么一样对孩子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就是在看你映欢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谢喻舟问：“那人长什么样？说话什么口音？” “长得很普通啊，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口音是本地口音，咦……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谢喻舟大概知道了，他摸出两枚铜钱：“这钱你拿去买糖吃，刚刚和我说的话不要再告诉别人。” 小孩眼睛刷得一亮，忙咽着口水应道：“我知道了，谢相公。” 目送着小孩走远，谢喻舟的眼神中暗潮涌动。 这时刮起一阵怪风，把院门外树上最后一片叶子卷落，叶子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他用着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念出一个名字：“纪长坤。” 有点不一样的本地口音，看过就忘得长相。看来是纪长坤按捺不住，派了人来对付小姑娘。 谢喻舟阖上双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等看到地上马车经过的车轱辘印后，他面色一僵。 坏了。 下一秒，谢喻舟往李大海家跑去。 今日是李大海休息的日子，当他看到谢喻舟额头冒着汗冲进院子时，他愣了一下。 谢喻舟来不及解释，就扯着他往停放牛车的地方走：“李叔，我有急事，劳烦您赶一趟，事后必有重谢。” 李大海吓了一跳，这少年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难得看到他着急上火的一面。 李大海马上应承下来：“哪需要什么重谢啊，不就赶一趟吗。” “老李，是谁来了？”李婶的声音由远至近，人也走跟着声音走了出来。 等一看到谢喻舟，李婶怒从心起，要不是谢喻舟她和两个女儿哪需要跪什么祠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形容的就是此刻的李婶。 “是小相公要我送他去趟城里。”李大海答。 李婶冷笑着说：“可今天是你休息啊。” “想休息哪天都可以，小相公有急事，你别管。”李大海说：“你妹妹不是来小住吗，你陪她就是了。” “你怎么说话的！” 谢喻舟上车的动作停下，他冷冷地昵李婶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扯出一串铜板，大约有四十多个。 他把钱抛了过去。 “这是车钱，李婶觉得够吗？” 一个人一趟来回，车费也就四文。一辆牛车一次顶多也就拉六个人。 有的赚！ 李婶接住铜钱，眼里泛着光，可面上依旧不肯给谢喻舟好脸色看：“那成，老李，你早点回来。” 李大海对谢喻舟尴尬的笑了笑，牛车驶出十几米后：“小相公，回头多给的钱我还你。” “不用。” 李大海见谢喻舟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再搭话。 谢喻舟一路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别看他面色平静，可内心的焦急怎么也压制不下来。 终于经过漫长地颠簸，牛车来到城内。 他想也不想就直奔季大掌柜名下的产业。 巧合的是，季心语正好在店里。 看到谢喻舟的一瞬间，季心语愣住，然后她问：“姐夫你怎么来了？” 谢喻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微喘的气息都一瞬间停滞。 他问：“你欢欢姐姐呢？” “刚刚坐马车回家了啊，大概就一盏茶的时间，你们没遇上吗？” 谢喻舟心中又沉了沉，今日老天似乎格外想与他作对。 季心语瞧了他的脸色，还以为谢喻舟是没遇到戚映欢才不高兴，不由说：“姐夫，你要是骑马的话，应该能在半路上赶上姐姐。我家的马要借给你吗？” 谢喻舟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季心语，把小女孩的表情收入眼底。 “多谢。” 语气听上去十分正式，害得季心语一脑子的问号，不就是匹马吗？干嘛那么正经的道谢，读书人就是死板。 谢喻舟并不知道季心语内心的吐槽，他做了一件他平生从未做过的事。 他拉着缰绳，夹紧马肚，在大街上呼啸而过，耳边只有猎猎作响的风声，骏马肆意地鸣叫，如同脱缰的野马。 发丝被风吹得乱舞，迅风使得他不得不眯起眼。 也幸好是午饭的时间，路上停留的行人不多。 只有偶尔那么几个路人被他所惊吓到。 谢喻舟只能丢下一句：“抱歉，有急事！还请见谅！” 避过行人，谢喻舟一路骑出城门。 却不知有个一米九的大汉大声嚷嚷道：“我还以为只有金陵才有纨绔子弟在街市策马，没想到武陵也能看到。” 他旁边穿着儒袍戴着抹额的男性道：“可能对方确实有急事。” 说着对话的两人，正是周老爷主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问答 周老爷说：“文锦，不是说吴承恩先生的住址已经查到了吗？还不带路。” “现在就要去吗？”文锦道：“我还以为老爷还想再逛一逛。” 说完，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也对，武陵这种小地方哪有金陵繁华，没什么好逛的地，老爷要不是对故事感兴趣，我们也不必绕道走一趟。” “就你多话。”周老爷道。 “老爷，吴先生就住在松柏巷，离这里不远。” 周老爷颔首。 坐上马车，周老爷一行很快来到松柏巷，这是平民住的小巷子，道路有些狭窄，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 吴家门口。 院子看上去有些老旧，西墙还塌了一块。 吴先生比想象中拮据，周老爷心道，他回忆着文锦带来的消息。 吴先生三十八岁，是个老秀才，家中有一独子。三年前是他第五次科举落榜，听闻这五次科举磨光了他的雄心。直到一年多前他去寺庙求前程，遇上了一个番邦和尚，才萌生了西游的故事。 “有人在吗？” 文锦喊门的时候，周老爷看了眼身后的四个护卫：“等下你们守在外面便是，别吓到吴先生。” “是。” 几人应道，然后马上缩到一边。 没隔过久，吴家的院子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谁啊？” “是吴承恩吴先生家的公子吗？”周老爷道：“我们是特地来拜访吴先生。” 穿着粗布长衫的年轻人一愣，略带红血丝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他喊道：“爹有人找你！” “是什么人啊？” 说着话，中年男人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到门前。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一些，长衫洗得发白，袖口沾着墨迹，头发随意系在脑袋上，一脸胡子拉碴。眼皮拉松，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吴承恩先生？”周老爷看了对方这副形象，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吴先生表情一滞，立马否认道：“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就要关门。 文锦用手抵住门板：“怎么就不是了，刚刚我们老爷问你儿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否认。” 吴先生抿嘴，不悦地瞪儿子一样：“你咋那么蠢啊，不会不承认吗？” “爹……”年轻人委屈道：“我忘了。” 吴先生叹气道：“那你们找我什么事？” “想和吴先生讨论一下西……” 周老爷还没说完，吴先生就摆摆手，十分不给面子地说：“没空！有时间和你讨论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多写几张稿子换钱呢。” 周老爷皱眉，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心中有些淡淡的不喜，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 “嘿！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文锦撸着袖子，睁大了双眼。 吴先生吓得索到儿子背后，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粗野莽汉！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打人不成？” “你！”文锦气得差点真要上拳头，只不过他被周老爷拦住。 “不可。”周老爷把文锦拉到身后，他云淡风轻地问：“吴先生，不知能否把西游的手稿卖于我？” “嗯？”吴先生微微愣神，回过神后他眯着眼：“你们准备出多少钱？” 一副狮子大开口的样子。 周老爷看着这人眼底的精光，大失所望。右手却还是比了个手势。 “这些，可以吗？” 吴先生眼前一亮，立刻做出一副恭迎的姿态：“请进，我们去书访谈。” “原来是个财迷。”文锦轻声嘟囔了一句。 吴先生脸皮厚，只当没有听见。 几人来到吴先生的书房。吴先生的儿子给两人倒了杯茶，就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手稿被乱糟糟地叠在一起，案几上的毛笔都蘸着墨，笔尖的墨水早就干涸，笔毛开着叉。 空气中还流淌着若有似无地霉味。 恶劣的环境让锦衣玉食的周老爷蹙了下眉头，但他也不是没吃过苦，这点不适还是能忍受。想了一下，周老爷提前阻止了文锦想要骂人的冲动。 这时吴先生把一大稿子递了过来。 他问：“手稿全要吗？我还差最后一回就能完稿，要不你们等等？顶多一个时辰，就能写完。” 周老爷坐在文锦搬过来的椅子上，对吴先生点了点头。 看了几眼手稿确认无误后，周老爷站到吴先生身后。 恰在此时吴先生写到，师徒几人到了大雷音寺，就要取得经书，却被阿叶、迦南讨要好处。 周老爷信佛，自然觉得吴先生写得有问题，他眉头一拧道：“既然是西天极乐世界，为何阿叶与迦南还会如此作态？” 吴先生停下笔，一脸好笑得看着周老爷：“这位周老爷觉得西天极乐世界该是如何？佛又是如何？” 周老爷想了一下，正要回答，吴先生却又不给他这个机会。 “佛曰众生平等，《涅槃经》又曰业有三报，二为生报，前生愚痴贪欲，作下品五逆十恶，投入畜生道。既然众生平等，畜生道为何称作业报？”[注1] “《阿弥陀经》中提及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如此极尽奢侈，如何是无欲无求？”[注2] 周老爷沉默了下，他看向对方。他信佛，也不信佛，信佛是因为早年间在寺庙躲过一场浩劫，不信佛是因为他更信皇权。 方才对吴先生的几分轻视，也渐渐收敛。 吴先生随口说：“当今太子似乎崇佛，也有大兴佛教之意。” 周老爷上下打量了吴先生几眼，没说话。 两人又聊了些书里的内容，周老爷丝毫不提方才的话题，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 周老爷再看吴先生的目光，已经不同。 这位吴先生肚子里的确有几分墨水。 这时，他问出了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吴先生写西游的故事，是为了赚钱？” 吴先生一听，心脏都停了两秒，这个问题终于等来了。 “正是。” “吴先生缺钱？”周老爷问。 “缺！非常缺！”吴先生说：“我要攒一家老小去金陵的路费。” “去金陵？”周老爷眯着眼睛说：“吴先生为何要去金陵？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吴先生像是眼神一亮，但很快又摆了摆手：“还是不要了，我去金陵是准备告御状，要是连累了周老爷就不好了。” 周老爷眼睛悠悠睁开：“你要状告何人？” 吴先生看向周老爷，两人对视了许久。 吴先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现任承信校尉——纪长坤。” 注1注2：我查了下资料，佛教中众生平等和无欲无求，和我们平时认为的还是有些出入。具体我就不贴了，太长。 文中描述只是剧情需要。背景设定为架空，不要代入，没有要贬低佛教的意思（求生欲，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冤屈 “承信校尉？”周老爷问，等待着吴先生的下文。 吴先生一直观察着周老爷的表情，但对方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吴先生猜测不到周老爷内心的想法。 他咬着牙把话题继续下去：“是的，承信校尉纪长坤。” “原本我吴家世代居住武昌，家中有一儿一女，儿子孝顺女儿伶俐……”吴先生眼神中带着怀念。 “三年前参加乡试前夕，小女去庙里替我求签，哪知竟是一去不复返，左等右等到了傍晚也没见回家，我儿急急忙忙赶去庙中，却得到女儿早就回家的消息。” 他表情变得苦涩：“我与夫人急得快要发疯，马上去府衙报了官，又喊了族亲一同寻找女儿的踪迹，可一连几日都未曾听到任何消息，再去府衙时衙役也只说大人正在调查，让我们回家等候消息。” “这一等就没了信，我可怜的女儿啊……”说道这里吴先生忍不住恸哭。本来样子就有些颓废的中年人，哭起来脸都皱成了橘子皮。 “吴先生女儿失踪的事与承信校尉有关系？”周老爷问。 吴先生眼神顿时流露着一丝愤怒，他粗鲁地擦着眼角的泪花，眼睛被他揉得通红：“我与夫人儿子散尽家财又寻了一个多月的人，直到某天有个流浪汉拿着我画的寻人启事找到家中。” 吴先生喉头又哽咽了下：“他说昨晚乱葬岗运来几具女尸，其中就有一人和我女儿差不多岁数。” “夫人吓得当场昏厥，我与大儿便按照他的话去了乱葬岗……” 说道这里吴先生泣不成声，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呜呜呜……”同时，书房外也传来女人凄惨的抽泣声。 夕阳的余晖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天色暗了下来，书房外有一盏烛光在风中跳跃。 那女人的抽泣就像是女鬼一样，渗得人心发慌。 文锦看了眼周老爷的神色，走到书房门口。 “吱哑——”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 憔悴的妇人与吴先生的儿子早就候在门外，妇人一身素衣，哭得全身抽搐。她年纪还不到四十，双鬓已经染上了白色。 吴先生的儿子搀扶着妇人，他吸着鼻子，难掩悲痛：“娘您别哭了，大夫说再哭对您的眼睛不好，妹妹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意让娘难过。” “我的乖女啊，你死的好惨啊。”妇人哭道。 周老爷按了一下自己的脑仁，早前他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局，当看到门外的两人时，剩下的不确定全然消失。 这个局从西游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已经布下。 被人算计，周老爷的心情不怎么爽利，但看着哭哭啼啼地三人，他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说到底都是可怜之人，他也想听听后面的事。 两人被文锦请了进来。 吴先生的儿子，拍了拍父亲不那么厚实的肩膀。他对周老爷道：“这位老爷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替父亲来说。” 周老爷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年轻人沉默一了会儿，组织着语言：“我与父亲乘夜便去了流浪汉说的乱葬岗，果然就在那里发现了三具女尸，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其中一具被毁去容貌的女尸便是我妹妹。” “既然被毁去了容貌，又如何认得出来？”文锦问。 年轻人深呼吸了下才说：“我妹妹颈子后面有个胎记，平时用头发盖着。这世上有万千相似之人，可以身形相似，容貌相似，但是胎记却不可能一模一样！” “再加上我妹妹身上还带着一支签文：鱼在深潭未化龙，豪光难射斗牛宫，青云有路终须到，直待峥嵘上九天。这是妹妹为父亲求的签，大概寓意太过美好，所以妹妹一直藏在身上。” 现在想想何其讽刺，所以吴先生才会佛教产生一丝丝迁怒。 周老爷默认了他的话。 “那时的妹妹身体早就僵硬了，身上也没有一处好的，全是鞭痕和烙痕，那其他具女尸也是如此。”年轻人垂在长袍两边的双手开始颤抖：“那天出门时她明明好好地，还和我说想吃桂花糕，谁知再见面会是这个结果……” 年轻人缓了一会儿才接着刚才的话。 “流浪汉说，那三具女尸是昨晚半夜的时候让人运过去的。那几个人腰间配刀，其中一个人还嘀咕了一句：纪校尉这下手可够狠的。另一个人说：别乱讲话，这事烂肚子里。” 周老爷蹙眉，眼眸冷厉。 “那刀是军营里的佩刀，几人自然是驻守武昌所军营的人。大齐没有沿用前朝的官职，校尉只是虚衔，军营中能被称作校尉的只有一人。” “当今御史大夫的侄儿、承信校尉纪长坤。”吴先生压低了怒意道。又哭：“可怜了我那枉死的女儿！她去时不过豆蔻之年！她以后还有大好的年华啊！那就是个畜生！” “我们如何能看得妹妹死得那么凄惨，便请了流浪汉做证，把纪长坤告上了府衙。谁知大人却以证据不足、诬告官吏结了案。父亲还挨了不少板子。” 吴先生道：“伤好后，我还想上告，结果上告前一天唯一的证人却在街上被马撞死了！” “一定是那畜生搞的鬼！”吴夫人攥紧帕子，愤怒地叫道。 吴先生捶胸顿足：“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哪怕是死我都不怕，可是就算豁去我的老命，对方也伤不得丝毫，谁让那畜生有个好大伯呢。” 吴先生露出凄凉又讽刺的讥笑。 他又说：“我还有夫人和大儿，要是她们都惨遭毒手，我更难以向地下的女儿交代。最后只好带着全家躲到武陵。” “可是躲了快三年，我没有一天痛快过！一闭上眼全是小女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 “最近武陵发生一桩拐卖孩童案，我知道！一定也是这个畜生在背后指使！” “这样的畜生怎能活在世上？” “还有多少好人家的孩子被他所害！？” 这时吴家三口站到了一起，她们行了礼，伏跪在地上，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着—— “还请太子殿下为小女、为那些无辜的孩子、为骨肉分离的父母——惩恶扬善、还以公道！” 三个声音合为一体。 最佳演技奖：吴先生 最佳观众奖：太子 幕后策划奖：谢喻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状 文锦听了这句话，汗毛都炸开，他兀自瞪大了眼，用戒备的姿态护在周老爷，哦不，是当朝太子周旻的身前。 周旻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只问：“你一开始就知道孤是谁？” 之前提到太子信佛，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弄错人。 吴先生点头，丝毫不否认。 “西游是你写的吗？” 吴先生脸色白了白。 摇头后，他重重了向周旻磕头认罪：“西游不是出自吴某之手，是有人告诉我只要冒充吴承恩先生，今日太子殿下就会上门拜访，到时候我就有机会为女儿申诉冤屈。” 吴先生低着头，语气平静，仿佛并不在意自己会被太子顶罪。 “我本名姓吴，名远，字近德。”他的声音有些哑：“殿下，在今日之前，我对那位大人的话一直将信将疑，但左右不过是被骗，哪怕机会渺茫我也愿意试上一试。幸好上天垂青！” 吴近德：“近德自知欺君之罪罪无可恕，纵使千刀万剐近德也不会吭一声。” 周旻沉默良久。 在大齐还未打下天下的时候，他曾被人伏击追杀，后来还是在庙宇中躲过一劫。 寺庙中的高僧曾为他批过命，说他命格极贵，有九五之相，不过命中有一大劫。 周旻认为那次伏击就是他命中大劫，高僧是他的贵人。 后来他被封太子后去寺庙还愿，那时高僧早已作古，只留下一个完善佛家经意的宏愿，周旻便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所以才会对西游产生兴趣。 说起来事也凑巧，身为太子他不会无端跑出金陵。这次事出有因，上个月朝中大臣参了魏王一本，父皇才命他前来调差魏王的行径。 魏王的封地便在隔壁永州。 回程的途中他偶然听了这故事，才有了此次行程。 周旻和佛教的渊源天下人尽知，但是他来调查魏王却是秘密，除了几个朝中大臣，谁也不知道。 等等…… 新任吏部侍郎顾珏与武陵县令似乎有旧。 难道……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可是赵士扬赵县令？” 吴近德露出吃惊的神色：“太子殿下料事如神。” 的确是赵大人的吩咐，不过和赵大人见面时，他身边还有位十几岁的少年，西游的稿子就是少年交予给他。也不知那少年是什么人。吴近德没有把谢喻舟的事说出来。 周旻冷哼了一声：“赵士扬本事倒是不小，窥探太子踪迹，也不知道该当何罪！” 吴近德一家当即下的魂不附体，马上哐哐哐地磕着响头：“不关赵大人的事，赵大人爱民如子，也是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孩子枉死才出此下策，太子殿下要怪罚就罚我。” 吴近德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妻子抢了过去：“罚我，罚我，只要小女大仇得报，小妇人死不足惜！” 吴近德的儿子也求情道：“太子殿下，赵大人……” 周旻挥了挥手把他的话打断，有些生气：“孤也不是什么恶人。” 这位赵县令倒是深得人心。 文锦站在一边偷笑。 吴近德一家松了口气，又哐哐哐地向周旻磕头。 周旻有些不厌其烦，让文锦把几人拉了起来。 “听描述，你们的女儿的确死得惨，不过单凭你们片面之词，孤又怎能知是真是假？连孤都敢算计，区区谎话不过信手拈来。” “绝无虚言！若有撒谎就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吴近德赌咒发誓。 周旻细细观察着这一家三口的表情，发现这一家人紧张归紧张，但眼底都抱着必死的信念，如果周旻回一句不相信，恐怕马上就有人会去撞墙证明。 他突然想起了今日万宝茶楼中，那两个小姑娘的话。 料想吴近德也不敢骗他。 “行了行了。”周旻叹了口气，语气仍旧不客气：“即便孤相信你们，可天下人又要如何相信？光品几句话，孤可抓不了承信校尉。” 听了这话吴近德与妻子对视了一眼。 吴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壮胆上前一步。 “和小女相同遭遇的还有两具女尸，妾身于心不忍，便替她们收敛了遗体，找了块地入土为安。” 吴夫人说：“在为她们整理遗体的时候，妾身发现其中一个姑娘紧紧攥着拳头，等我费力掰开拳头后，发现了这个。” 吴夫人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比铜钱大上了一圈，上面还有海贝一样的花纹。 老百姓或许不清楚，但周旻却是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武官帽子上的配饰，前后左右各有一个。 不同的花纹也代表了不同的人，这个海贝纹就代表了承信校尉。 “为何不把它交给官府？”周旻问。 吴夫人道：“那两位姑娘的遗体入土时，官府的判决早已下来，妾身实在不敢把这个东西交上去。” 周旻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摸着手中的金属的花纹，他脸上浮现出一摸冷笑：“这件事孤会让人去调查，如果你们所说不假，孤定饶不了他！” 吴家三人不由露出狂喜之色，喜极而泣，三人拥抱在一起。 “我苦命的女儿啊，你终于可以死得瞑目了！” “爹娘，我们给太子殿下磕头！” 吴家夫妇一听，马上跪下来，本来就通红的额头，被磕得渗出了血。 “太子殿下千岁！” “我一家老小以后一定为太子供长生灯，日日为太子祈福。” “不必了，起来。” 周旻见三人眼底的感激不是作假，也有几分欣慰。 不过这时，吴家门口传出一阵响声。 “殿下，我出去看看。”文锦反应的最快。 “一起。”周旻想了想说道。 “那殿下请跟在我身后。” 自从周旻的身份暴露出来，文锦似乎变得沉稳了不少。 吴家三口也跟着来到院子里。 夜幕降临，星月交辉。 此时吴家破烂的院门大开，有三个男人被护卫按倒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吴近德一看，大惊失色，忙叫到：“赵大人？” “哦？”周旻诧异，看着那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男人，突然笑了：“赵士扬？” “见过太子殿下。”赵士扬抬了下头，等他看清那张略微病态的脸后，又低头喊道。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严师爷，一个是宋捕头。 两人也是心惊胆战地喊道：“见过太子殿下。” “都放开。”周旻挥退四个护卫：“这是武陵县令。” “是。”几人如同是行动严谨的机器一样。 周旻冷哼了一声：“赵士扬啊赵士扬，我没找你你倒是先送上门了。” 松开了掣肘，赵士扬依旧跪在地上，他没仔细听周旻的话，急急忙忙地从怀里取出一沓公文：“微臣要上告武昌府武昌所承信校尉纪长坤，略买孩童妇女、毒杀从犯、草菅人命……” 他一连悉数了好几条罪状。 周旻的表情为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这个赵士扬倒是直来直往地，也不怕惹自己生气吗，怪不得那么多年也只是一个县令。 周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文锦：“呈上来。” 文锦替他取来。 周旻一一翻看，越看他眉头拧得越紧，这个纪长坤不得了啊，连武昌知府都帮他欺上瞒下，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刚要发作，就有一个穿着皂衣的衙役跑到门口。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季家的车夫来报，戚姑娘遇刺，现在与谢相公一同失踪了，目前还生死不知。” 太子的身份，我之前有伏笔。哪一章里写过皇帝姓周，然后同窗那章提到过太子信佛，大齐庙宇香火兴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刺杀 时间回到午后。 归途漫漫，戚映欢乘着季家的马车在回小稻村的途中。荒野小道，人烟依稀，碎石使得马车颠簸不堪，戚映欢塞了几个坐垫在身下防震。 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的思维有些发散，不由想起今早和谢母两人联手把谢喻舟支开的事。 这时他一定已经发现，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不对，谢喻舟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但是不生气才可怕，不知道他会想什么招对付自己。 大郎的身体也不知好了没，上次食物中毒后，她就没去探望过，不是被谢喻舟绊住就是被苏杜若抓包干活。 咦，等等…… 苏杜若好像和自己说大郎的的糕点是他舅舅送的，可大郎的舅舅不是穷光蛋吗，自己都要靠大郎家补贴，怎么会买得起糕点。 苏杜若撒谎了吗？ 戚映欢没往下想，马车外就传来吴伯的声音。 “戚姑娘，你有空就多来看看我们家小姐。”吴伯说：“你别看我们家小姐脾气倔，但她心地好。我大半辈子过去了，也没讨个婆娘，之前就想着以后老了、干不动了要怎么办。小姐听了骂了我一顿，说我年轻时候干什么去了，现在年纪大了就别去霍霍小姑娘了，她以后给我养老送终。” 吴伯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要想找，人家小姑娘也不乐意啊。” 戚映欢掀了帘子：“心语就是想找个借口给您养老。” “我知道。”吴伯乐呵呵地。 戚映欢掀开车帘，坐到吴伯身边，视野豁然开阔，被颠簸地有些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看着途中的风景，戚映欢和吴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的都是关于季心语的话题。 正当戚映欢马车经过一片树林时，后方的路上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 听那频率，速度快得出奇。 戚映欢下意识伸头望去，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骑着枣红色的马，向她奔驰而来。 寒风吹得青色长袍猎猎作响，少年身后扬起漫天尘埃。戚映欢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只觉得他眉宇之间凝结着寒霜。 她把眼瞪得浑圆：谢喻舟怎么会骑马跟在她后面？ 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戚映欢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 那骑马的少年还在目光所及之处。 两人更近了一些，也更清晰地让她看到少年凝重又深刻的表情。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喻舟这时喊道：“快停车！” 吴伯下意识扯了下缰绳。 车速正当减速，戚映欢刚张了张嘴想说：‘你怎么来了？’ 然而没来得及说出口。 耳边就听到‘唰——’的一声，尖锐的金属划破空气。 短箭就在她面前直接射入了马屁股，她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 戚映欢登时一声冷汗，刚刚要是没减速，被射中的岂不是自己？那还有命活吗？是谁放暗箭？ 来不及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下一瞬，“嘶——”马大声嘶吼着，撅起后蹄，前方扬起一阵灰，迷了人眼。 吴伯抓着缰绳的手没来得及放开，就被掀了下车。 “吴伯！”戚映欢大喊一声。 这时，马开始发疯一样加速。 戚映欢被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回马车里。 “咚”一声，她被撞得头昏眼花。 谢喻舟喊她名字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映欢！”语气似乎很焦急。 马车外。 谢喻舟双腿夹住马肚：“驾！”向马车加速追去。离开前他余光瞥了眼树林的方向。 片刻过后，树林中走出一个灰衣男人，他手上拿着弓弩，看着一车一马在视线中只剩下黑点，愤愤地捶了一下树干。 “他娘的，大意了！” 树上的叶子掉落在他头上，他不管不顾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筒，用打火石点燃后，竹筒腾一下升空。 一阵白烟飘散在空中。 没过多久，道路上又有马蹄声迎风而来，黑衣男人骑着马靠近，他身后还跟着另一匹马。 他在灰衣男人面前停了下来：“老弟，你不行啊，不是说你一个人就能搞定吗？” “艹他娘，谁知道那小娘皮运气那么好。”男人爬上马背，又说：“还有那个书生是谁，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驾！”两人同时夹马肚。 “不能，这几天我们都挺小心的啊。” “没准是你早上打听她家位置的时候暴露了？” “不可能，我没说什么啊。”黑衣男人摸了摸头道：“纪校尉也真是的，什么脏活苦活都让我们干。” “闭嘴你，拿了钱还嫌烦。” “唉唉唉，看在钱的份上。”黑衣男人大喊：“老弟我们追上去！” 他伏下身体，眼神变得锋利。 戚映欢这边，马车不断加速。 她跌跌撞撞地尝试爬起来。 当她扒着车门，掀开车帘时，谢喻舟已经追了上来。 太快的速度让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到戚映欢面前，说话的声音带着喘：“拉住我的手，跳过来，我会接住你。” 戚映欢不用思考就明白谢喻舟想要做什么。 但是看着少年纤细的手笔，她有一瞬间产生了迟疑。 能行吗？ 谢喻舟捕捉到了戚映欢的表情，又看了眼陷入疯狂的马，不由皱眉催促：“快一些，刺杀你的人一击没得手，还会有后手。” 杀她？ 戚映欢惊诧万分，她哪来的仇家？ 她还以为是山贼认出了季家的马车想要‘劫富济贫’。 所以刚刚一箭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戚映欢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回流，在危机生命的情况下谁也做不到处之泰然。 她告诉自己，事情还不到最糟糕的局面。谢喻舟不是来救自己了吗？她只需要相信他，他向来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可靠。 戚映欢克制着自己的恐慌把手交到谢喻舟手中。 对方灼热的体温一下子把她烫到，他手心中有些湿漉漉的。 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谢喻舟，他此时背着光，少年的表情沉着，黑曜石般的双瞳如同平静的大海。 戚映欢的紧张与慌乱一下子被吞噬，心情慢慢缓和了不少。 “我要跳了！” 戚映欢提气，猛地蹬腿。谢喻舟也发力，把她整个人拽到马背。 成功了！没摔下去！ 刚想松一口气，她就听到谢喻舟的一声闷哼。 “唔。” 戚映欢吓得抬头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拽她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旁。 还没等戚映欢询问，她便发现谢喻舟豁然抬起头，下一瞬间他眉头紧蹙，双眸充斥着冷戾。 戚映欢吓了一跳，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天空中升起一道白色的烟雾。 她的心咯噔了下。 耳边传来了谢喻舟暗哑的声音：“映欢，下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势 “映欢，下马！” 说着他单手拉扯着缰绳：“吁——” “怎么了？”戚映欢问。 “对方还有追兵。”谢喻舟用右手撑住马背，下了马。同时说道：“我来的路上除了马车留下的痕迹以外，还有别的马蹄印和新鲜的马粪，至少有两匹。他们没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追击上来。” 谢喻舟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冷汗。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他额头就一直在冒汗。 “季家借给我的马年事已高，一路上跑来已经快耗尽体力，骑马逃走的话迟早会被追上。”谢喻舟抿了抿唇，瞳孔中暗藏着光：“我们进树林，他们对地形不熟悉，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我们。” “好。”谢喻舟已经把目前的处境分析完毕，她完全插不上话。 这时戚映欢已经狼狈地从马背上下来，下来的时候踩了个空，差点摔了个跟头，还好被谢喻舟拉了一把。 把她扶正的同时，谢喻舟顺手把她头上的发簪抽了出来，青色飘落在肩头，戚映欢瞪大了眼望向谢喻舟。 干什么？ 谢喻舟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用余光瞥了眼身后还没追上的追兵。回头时，他猛地举起发簪往马屁股上一扎。 “嘶——” 枣红色老马立刻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撒开蹄子就往前冲，扬起一阵沙石泥土。 戚映欢一瞬间就明白了谢喻舟的想法，想来是制造两人骑马逃走的假象，以蒙骗追兵。尽管老马迟早会被追上，但也算为他们增加了一些逃脱的时间。 谢喻舟沉声道了一句：“我们走。”便拉着戚映欢一头扎进树林。 这片树林里长的全是女贞树，它又名冬青，四季常绿的树木，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叶子与枝丫簇拥在一起，遮天蔽日，望不到尽头。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潮润的味道。 两人快速窜入林中，踩得落叶‘沙沙’作响，女贞树紫红色的果穗落得满头。 奔跑中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生怕一开口便差了气。一盏茶的时间后，随着树林的越发深入，戚映欢的神经逐渐紧绷。 身体欢因为剧烈的运动，心跳加速，喘息声急促。胸腔如同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阵嗡鸣，连吸进肺部的气体也带着凉意。长发飞舞间沾上她脸颊的汗水，一绺一绺贴服着下颚线。样子狼狈极了。 穿过某棵枯树时，阳光透过缝隙打在两人身上。 借着光线，戚映欢猛地发现了谢喻舟的不对劲。 他的左臂僵硬地垂在身侧。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双唇血色尽失，脸也是苍白的。 她徒然想起谢喻舟救她时的一声闷哼，意识到什么后，戚映欢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结。 她再也迈不开腿，眼睛一酸。 没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谢喻舟也停了下来，一回头便看见了小姑娘垂泪欲泣的表情，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又很快镇定。 “怎么了？跑不动了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要比平时低沉一些，长时间滴水未进，嘴唇看上去十分干涩。 谢喻舟问：“要我背你吗？” 戚映欢此时不知道要什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吃了一颗糖，它外面裹着甜味，里面却是酸的，酸得她都想哭了。 见戚映欢久久不说话，谢喻舟皱眉喊了声：“映欢？” 下一瞬间，他瞧见小姑娘猛地吸了口气，她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气势汹汹地走到自己面前。 “你还能背我？”戚映欢瞪大眼睛，泛红的双瞳就像是红眼兔子：“你这只手还能动？” 说着，戚映欢一把握住谢喻舟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谢太傅闪躲不过，他冷不丁倒吸了口凉气。 “嘶——” 戚映欢吓了一跳，她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我扯痛你了吗？” 谢喻舟轻轻摇了摇头，他说：“没事，只是脱臼了而已。” 他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是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预示着主人不像表面那般轻松。 戚映欢感觉自己胸口被人点了一把火，瞬间炸了。 “而已？”戚映欢咬牙切齿：“手臂脱臼只算而已，那么我要是砍你一只手，你是不是还要说‘才不过是掉只手罢了’？” 她模仿着他的语气。 谢喻舟一下子没忍住，被她的样子逗笑。小姑娘气呼呼的模样就像是个炮仗，不过毫无威慑力。但谢喻舟接收到了她的关心。 戚映欢愣愣地看着谢喻舟勾勒起的嘴角。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他还记得现在是在逃命吗？ 戚映欢依旧维持着自以为是冷脸的表情，粗鲁地把谢喻舟按到枯树下的石头上。 “你坐好，我试试能不能帮你接回去。” 谢喻舟没反对，反而很配合的说了句：“那就多谢戚姑娘。” 戚映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种时候还能耍嘴皮子，谢喻舟也是神了。她懒得吐槽。 她回忆过自己的医学常识后，拍打了几下谢喻舟的手臂，让他肌肉放松下来，然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腋下稳住手臂，另一只手握住手臂慢慢内旋，牵引手臂到原来位置。 别看听起来简单，但外行人来说难度不亚于一场手术。 戚映欢全神贯注地盯着谢喻舟的手臂，并没发现这个人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此时西边的太阳缓缓下落，把天上的云彩染上温暖的颜色。晚霞如同霓虹一样，反复散开聚拢。霞光穿透枯枝枯叶，把小姑娘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她整个人散发着光。 小姑娘脸上挂着的涔涔汗水，严肃又认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爱，她眼角下红色的泪痣在谢喻舟面前晃动，挠得他的心头一痒。连手臂上传来的阵痛也忘记。 谢喻舟下意识收回目光。 这时他听到“咔”一声，关节复位时传来一记剧痛。 他不由闷哼了一声。 而戚映欢惊喜的说：“你动一下手臂试试看，好像接上了。” 谢喻舟尝试活动了两下手臂，果然已经接上。 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小姑娘道：“唉，你动作别那么大，万一又脱臼了怎么办。” “而且你胳膊有点肿，估计还拉伤了，我先帮你包扎起来，免得待会跑动时拉扯到。” 说着，小姑娘便弯下腰，把自己长裙的下摆掀了起来，白色的衬裤一下子晃花了谢喻舟的眼。 谢喻舟目光触及的一瞬，马上牛过头去，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忙着撕扯衬裙下摆的戚映欢，丝毫没察觉谢喻舟一下子红透的耳根。 懒癌发作，明天双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息 戚映欢根本没察觉到谢喻舟的反应。 瞬息之后，谢喻舟再度看向她的双瞳中，已经染上了一丝丝危险。小姑娘对着自己就敢掀裙子，这已经不是胆大可以形容，简直是毫无半点防人之心。 谢喻舟半阖着眼想：她对着别人也敢如此？ 但谢喻舟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戚映欢扯下衬裙的布条，继而把他的手臂包住，固定在脖子上。 小姑娘的声音轻声细语，嘴里却说着恶毒的话：“回去后让胡大夫给你开副药喝，要多加黄连的那种！” 谢喻舟的脸一下子僵住。 这说的是人话吗？话本里可不是这么演的，不是应该感动到无以复加吗？ 谢太傅一脸凝重，根本不知道哪个环节做错，最后他只叹了一口气说：“下一次不要在别人面前掀裙子。” 戚映欢愣愣地看着他。 谢喻舟移开视线，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小姑娘纯粹又诧异的眼。 他用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哪怕是我面前也不行。” 戚映欢见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猝然想起了什么。 古代女人裙子里穿的裤子，最早都是开裆裤的款式，叫做胫衣，后来被某位皇后改良后才演变成普通裤子。由于历史原因，在男人面前掀裙子不但有有违礼教，还有撩拨对方的意思。 要死了！刚才差点留下的眼泪仿佛都喂了狗！ 呵。男人！ 戚映欢没好气地对谢喻舟比划了下拳头，恶狠狠地说：“还不快起来，要是被追上，我就拿你挡箭。” 看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谢喻舟掀了下眼皮。 借着落日的余晖，两人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追捕戚映欢的两个男人，发现了老马的踪迹。 老马和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道路中央，马车里空无一人。 其中一人看着留着血的马屁股道：“遭了，我们中计了！” “老弟，他们没骑马，跑不远，继续追。” “你傻啊，马屁股都被扎了，肯定半路就下了马。”另一个人道：“我们回去。他们肯定跑进林子了。” “还是你聪明。” 说着话，两人上了马：“驾——”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也变得不好走。 谢喻舟和戚映欢的体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两人一瘸一拐地朝林子深处走去。 戚映欢一手扶着谢喻舟，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长棍，当做探路仗。 她的里衣早就被汗水湿透，谢喻舟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又干又渴，仅凭意志力提起双腿又落下。 这时，戚映欢才喘着粗气问：“到底是谁要杀我？” “武昌所那位校尉。”事到如今谢喻舟也不隐瞒：“还记得大郎中毒的事吗？那天本该中毒的是你，不过是你运气好。” “什么！？”戚映欢惊愕非常。 片刻过后她才想到关键。那位纪校尉应该是怕冯老大还向她泄露了什么，所以才想杀自己灭口。 怪不得谢喻舟和苏杜若最近那么紧张，原来是害怕自己出什么意外。 只是…… “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的语气不悦。 “冯老大已经死在狱中，他的手段防不胜防，就算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只不过平添烦恼。” 戚映欢拧眉。 “什么叫平添烦恼？”她不喜欢别人隐瞒自己，尤其是她还是当事人的时候。虽说谢喻舟可能是为她好，但她不赞成谢喻舟的话。 谢喻舟马上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他停下脚步，思考着要如何回答。 戚映欢的确有些生气，一方面是对隐瞒她的谢喻舟和苏杜若，一方面又是因为自己，她之前明明察觉到不对，可始终没放在心上。 夜色降临，月亮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黑色的帘幕，星月交辉。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月光下交汇。 戚映欢突然想起了之前谢喻舟来救她的那个夜晚，似乎月亮也是如此明朗。 她看着月光下的谢喻舟，他脸上惨白，嘴唇因为长时间缺水有些裂开，手臂还不伦不类地吊在脖子上。 要不是对方长了张俊逸的脸，那形象简直没眼看。 心中的怒火、烦闷，突然尽数消散。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瞒着我。” 凝滞的空气，慢慢流动起来。 谢喻舟不知道戚映欢变化的原因，等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后，他恍然。原来小姑娘吃苦肉计这一套。 万籁俱寂的夜晚。 发出一声“咕——” 谢喻舟下意识看向戚映欢。 小姑娘满脸通红的捂住肚皮，她神色窘迫地看向谢喻舟：“别看了，就是我肚子饿了！” 谢喻舟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羞赧。 他说：“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他们暂时追不上我们。” 见谢喻舟没反应正常，戚映欢表情自然了些。 两人找了颗树围坐下，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 一屁股坐下，戚映欢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 要不是碍于谢喻舟在场，她都想把鞋子脱掉。不过一想到刚刚掀裙子的事，戚映欢就忍住了自己内心迫切的想法。 刚坐下谢喻舟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问她：“你要吃绿豆糕吗？” 戚映欢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一样，往怀里掏了掏：“我这里还有芝麻糖，你要吃吗？” 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静默了一晌，又看了眼对方手中的纸包。 忽然之间，戚映欢捂着肚子笑出声：“噗嗤。” 芝麻糖是谢喻舟喜欢的东西，戚映欢怕早上的事惹谢喻舟生气，特意买了芝麻糖来哄谢喻舟。而绿豆糕是戚映欢喜欢的点心，虽然不知道谢喻舟是什么动机，但两人竟是想到了一起。 谢喻舟看小姑娘笑了出眼泪，他心中他猜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道：“这是苏爷爷让我带给你的。”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对谢喻舟比了一个口型：‘撒谎’。 苏杜若可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扯谎也要找个好借口。 她殊不知，在接过谢喻舟手中的东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蛇 “我们交换吃。”戚映欢说。 谢喻舟无有不应。 戚映欢用剩下的衬裙布条，给了自己扎了个马尾。 这个形象与她平时截然不同，谢喻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乍眼看上去，就像是棱角未长开的小男孩。没扎进去的几根乱发，也为她增添了几分调皮。 “谢喻舟，我们要在树林里待到什么时候？” 谢喻舟道：“我来之前吩咐过季家的人通知官府，在天亮之前他们一定会找来。” 戚映欢点头，谢喻舟做事还是非常稳妥。 安下心来，她晃荡着腿，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绿豆糕。 虽然饿，但是没有水，她不敢吃太多，骗骗肚子就好。 谢喻舟也是一样的情况，又是策马又是逃跑，出了一个身的汗，还没水份补充，嘴唇早就干裂，他舔了一下嘴边芝麻糖残留的甜味。 这个时候戚映欢猛地大叫一声：“谢喻舟！你别动！”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小姑娘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双手握着地上捡的长棍，哆哆嗦嗦伸向谢喻舟身旁低矮的树枝。 双手前倾，但身体不住地后仰，小姑娘连眼睛都快要闭上。 下一瞬，她手上的长棍勾上了一条花花绿绿的蛇，蛇瞳为金色，它与戚映欢对视一眼，‘嘶嘶’的吐着信子。 戚映欢吓得大叫了一声，连蛇带棍一起扔远。蛇也受到了惊吓，戚戚然游入了灌木丛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戚映欢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脸色煞白地地蹲在地上。 谢喻舟站起来，再度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既然怕就直接告诉我，没必要自己上手。” 戚映欢不赞成地瞥他一眼：“万一你一动就被咬上一口呢？本来就是个病号，再受伤还得我照顾你。” 谢喻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伸出完好的右手放在戚映欢面前。 他的手骨节分明，一向十分好看。 戚映欢愣神着问：“干什么？” “快点起来。”谢喻舟抓了她的手，把她拖起：“刚刚的动静有些大，我怕追兵察觉。我们得离开了。” 结果刚起身，戚映欢就听到‘咚’的一声，是弓箭插入树木的声音。 声音不近不远。 谢喻舟的眼神一凌。 空气猛地凝滞，如同进入真空状态一般，戚映欢连大气也不敢喘。 还是谢喻舟反应的快，他忙拉着戚映欢躲入灌木丛中，这时脚步声传来。 其中一人道：“老弟，你在干什么啊？！” “他娘的，没看到有蛇吗？” “不就是蛇吗？”另一个人嘲笑道：“没想到你还害怕这个？” 那人冷哼了一声：“你那是没被蛇咬过。” “我懂我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啧。别耍嘴皮子了，你不是说刚刚听声是这个方向吗？” 藏在灌木中的戚映欢，心脏猛地跳到喉咙口。 只听那人问：“人呢？” 另一人突然诡异地笑了：“不就在这里吗？” 他说：“还不出来！” 戚映欢心脏骤停，下一子攥紧了拳头，中午在周旻面前演戏时手掌留下的伤口再度破开，她太紧张了，以致一点儿痛觉都没有。 灌木从中太暗，什么都看不清。谢喻舟只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呼吸停住了。 他想了想，却不敢有大动作，只是微微移动了下肩膀。 两人本来就靠的近，现在更是连肩膀都贴在了一起。 并不是夏天轻透的布料，戚映欢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但是就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奇异地让她紧张的情绪缓冲了下来。 这种时候她不想让增添谢喻舟的担忧。 外边的两人已经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老半天，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 突然“咕咕——”有声音叫道。 男人笑：“这不暴露了吗？” “老弟，牛皮！真被你吓出来了。” “咕咕——”声音又响起，两人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戚映欢下意识看了自己的肚皮一眼，同时她也感觉到谢喻舟扭头看向她。 她差点气死！ 这次不是她肚子在叫好不好。 “咕咕——” 第三次的叫声响起时，众人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不远处的树上蹲着一只猫头鹰，它正歪着脑袋看那两个男人。 “艹！”其中一人骂道：“是只鸟！” “还真被他们逃了！”男人咬牙切齿：“肯定跑不远，快追！” 见两人跑开，戚映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回过神来时，她压低着声音对谢喻舟道：“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是我肚子又叫了。” 谢喻舟揉着僵硬的小腿的动作一顿，表情却不见任何异常：“没有。” 戚映欢抱着双手瞪谢喻舟一眼。 这种时候她的观察力倒是敏锐，也不知道刚刚紧张得快要忘记呼吸的人是谁。 谢喻舟站起来，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免得他们打个回马枪。” 戚映欢撑着身体站起来：“我知道了。” 现在她真是又渴又累又困。 谢喻舟抓着她的手，刚想拉着她拉开，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拽起戚映欢手，看着掌心的鲜血与指甲印。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一时低沉吓人。 戚映欢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一边走一边说。” 然后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告诉了谢喻舟。 听到那位周老爷的事后，谢喻舟双眸中闪过光亮，他嘴角勾勒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有人终于要倒霉了。” 戚映欢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谢喻舟对她笑了笑，看上去心情不错：“我听到前面有水声。” 戚映欢露出惊喜的表情：“那我们快走！” 几分钟后，两人果然发现了小溪的踪迹。 潺潺流水倒影着月光，山涧上流下的水汇聚到小溪中，溪水清澈见底，水中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河蚌，要不是在逃命戚映欢一定把他们捞出来烤上一烤，蒜蓉河蚌，听上去就让人流口水。 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戚映欢双手捧着溪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 谢喻舟也是如此。 两人用溪水洗了脸后，不舍地离开了此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狼群 溪水冰凉的温度使两人的精神又振作了一些，勉强走走停停。 夜色越发深沉，月光清冷，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等实在走不动时，两人终于在一棵古树下停下，古树参天，枝条不断努力向四周伸展着。树身有一个大洞，树洞能容纳两到三人的空间。 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很快把它选作今夜的落脚点。 两人躲入其中，拿树叶盖住树洞的洞口。 他们并排抱着膝盖靠在一起。 戚映欢把头枕在膝盖上，眼神迷蒙：“我有些想娘了。” 戚映欢说的娘，当然是指谢母。 谢喻舟说：“不用担心，明天就能见到娘了。你先睡会儿，我守夜。” “嗯。” 戚映欢闷闷地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胸膛起伏变得平缓。 太过惊险刺激的一天，紧绷着的精神一放松下来，困意就席卷了戚映欢。 她睡着了。 漆黑的树洞中，谢喻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的香柚皂味道和淡淡的汗味，两者夹杂在一起并不难闻。 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子，强打气精神听着树洞外的动静，空闲的手把玩着小姑娘的马尾。 时间很快到了后半夜。 戚映欢醒来的时候，谢喻舟正阖眼靠着树洞假寐。 听到戚映欢的动静后：“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疲倦。 “嗯。”戚映欢有些心疼地说：“你睡，下半夜我来守。” 要是换做平时谢喻舟可能还会逞强一下，但已经混沌的脑子让他无法拒绝，答应后他很快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戚映欢从来不知道夜晚会那么漫长，树洞外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那风声远远听着就像是女人的哭泣声，在黑夜里让人汗毛耸立。 戚映欢不自觉往谢喻舟的身旁靠了靠。 骤然之间。 “嗷呜——” 黑夜里中动物发出一阵嚎叫。那叫声穿透空气，直接灌入耳中。 戚映欢抖了一下。 本来就没睡得很沉的谢喻舟，眸子忽地睁开。 戚映欢声音打颤：“谢喻舟，刚刚是不是狼叫？” “我去看一下。”说着他就要拨开树叶，离开洞中。 但他的衣服被戚映欢扯住：“我也一起去。” 狼属犬科，机警，多疑，群居动物，通常有四到八只一起行动，如果遇上绝对是在劫难逃，让谢喻舟一个人出去查看，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戚映欢不放心，她以前在过电视里看过狼群捕食，他们一哄而上把食物撕碎的模样在眼前闪过。 她吓得不轻，但依旧坚持。 两人僵持了会儿，谢喻舟终于妥协。 “嗷呜——” 黑暗的树林中，不断传出狼群的吼叫声。 时而凶悍，时而惊怒。 谢喻舟发现，有一道火光不断地在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人类男性飞驰的脚步声伴随着狼嚎。 谢喻舟眼神一暗，马上拉着戚映欢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戚映欢也很快反应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听到两个男人在不断咒骂。 “艹，老弟，你倒是用弩射他们的眼睛啊！” “去你娘的，这么暗我哪看得清？你怎么不砍它们？” “砍不过来！我万一被咬伤了不拖累你吗？” “你手上的火把别弄灭了！它们怕火不敢扑上来！” “这点小火苗管个屁用！” 两人一路争吵一路奔跑。 戚映欢听的一脑门子的黑线，这俩杀手幸运值是负数，好端端地居然能遇上狼群，也是没谁了。 幸好谢喻舟和戚映欢发现得早，不然被那两人连累，都不知道要找谁哭。 与火光拉开一段距离后，戚映欢和谢喻舟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戚映欢喘着气，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旁边的谢喻舟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等她把气息喘匀，他还弯着腰，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如果戚映欢细心的话，她就会发现谢喻舟此时双腿正打着颤，并不是被吓到，而是他的体力到达极限。 隔了好久，戚映欢也没见他缓过来。 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她马上扶住谢喻舟。 刚扶起他的肩膀，他整个人的身体便软软得靠向她，全部的体重尽数支撑在戚映欢身上。 他整个脑袋埋在戚映欢的颈窝，一呼一吸的空气，弄得她脖子一阵战栗。下一秒，她便察觉到对方不正常的体温。 她被谢喻舟抵住额头那块的脖颈，感觉烫的厉害。 戚映欢吓得马上去摸谢喻舟的额头。 果然，那并不是错觉。 “谢喻舟，你发热了！”戚映欢说。 她又惊又忧，一想到谢喻舟今日又是脱臼又是狂奔，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还担惊受怕没好好吃东西，他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上次病愈后一直好好养着，但底子还是没彻底养好，这么折腾了一天，发烧也正常。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烧，她该怎么办？ 一瞬间的无助，戚映欢猛地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依赖着对方，对方成熟的思维让她忘记了对方的年纪。这个时候，戚映欢才觉得，谢喻舟也是个需要照顾的人。 她稳定了下心神，拍了拍谢喻舟的背。 “有哪里难受吗？还能走吗？” 一下子她仿佛成熟了不少。 “没事。”谢喻舟甩了甩头，努力使自己迷蒙的脑子清明一些。 然而他刚抬头，便看到一抹绿光上下跃动。 矫健的孤狼，向他们这个方向扑来。 黑夜中视线模糊，只能凭借月光，看清那高高跃起的身影。 他倏地把戚映欢推开。 戚映欢背对着那个方向，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黑灰色的身影从两人分开的怀抱中一跃而过，又转身一个甩尾，面向两人。 戚映欢来不及问，就看到了此时张大嘴露出獠牙的动物。 狼！是一匹落单的狼！ 灰色的毛发在黑夜里看不清具体轮廓，但身形有些消瘦，绿色的眼珠就像是荧光一样夺目。 戚映欢摔在地上后，一个打滚马上爬了起来。 本来想写两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但是越写越逗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章 选择 夜深人静，静谧又冗长的黑夜。 戚映欢能断定，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夜晚。先是刺杀再是逃亡，现在又是遭遇狼袭，就算是段子也不敢这么编。 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心地观察孤狼的举动，耳边是它充耳可闻的呼吸声。 它呼哧呼哧喘得像个老风箱。 看着它消瘦的体型，戚映欢脑子里马上回想到了一些讯息。 狼群是群居动物，只有在年迈或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它们才会被抛弃。结合听到的看到的，面前的狼应该是上了年纪。 危机的情况下，戚映欢的脑子意外地转得很快，只用了几秒就分析完毕。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对面的谢喻舟迟迟没有爬起来。 孤狼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谢喻舟仰面躺在地上，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只有一个手使得上劲，全身还软绵绵的。这种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向来心思缜密的谢太傅居然高估了自己少年时的体质。 这种事要是告诉那些死对头，大概会被笑死。 他苦笑一声，心中却没有什么恐惧，反正这辈子也是赚来的。他喊道：“映欢，等等它向我发动攻击的时候你就跑！” 戚映欢瞪大了眼。 开什么玩笑！让自己丢下他一个人逃跑吗？ 她拒绝道：“不可能！” 小姑娘不太听话，这点不好。谢太傅正思考着如何让她妥协时。 孤狼已经伏下前肢，张大了嘴，露出尖锐的牙，想要往谢喻舟的方向扑去。 戚映欢目眦欲裂，想也没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下意识的反应驱使了行动，她急若流星，三两步跳到狼的背上，用石头砸向狼的脑袋。 “不许咬他！” 孤狼果然是老了，身体不如别的狼灵活，居然没躲过她的袭击。 孤狼‘嗷呜——’了一声。 然后它疯狂的想要甩开背上的戚映欢。 戚映欢被颠得一阵乱颤，双腿无意识地紧紧夹住狼身不敢放松，她一只手抓着狼颈部的毛发，另一只手拿着石头又一下一下击打狼的脑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想谢喻舟死，就别停！ 戚映欢机械地举起手中的石头又落下。 她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灼热的血迸溅在脸上，杂食动物血液的味道着实不太好闻，又腥又丑，让人作呕。 孤狼上下甩动戚映欢的力量渐渐变下。 被砸了十几下后孤狼终于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它用尽毕生最后一丝力气，长长地吼了一声：“嗷呜——” 然后轰然倒地。 那凄厉的声音中带着悲戚，就像是死亡前的遗言。 戚映欢吓得连手中的石头都脱了手。还好，孤狼已经不会在动，喘息的胸脯也渐渐没有起伏，那绿色的眼珠最后看了戚映欢一眼，仿佛是想要知道谁是它生命的终结者一样。 她就看着那绿色瞳孔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谢喻舟狼狈地爬起来，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 “映欢。” “映欢？” 她这才反应来。 月光下谢喻舟苍白的脸色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神色紧绷，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戚映欢的反应十分迟钝，只是呆呆地看着谢喻舟，双眸根本没有聚焦，她就像是个茫然又无措的孩子。 她全身不住地颤抖，自己却浑然不知。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这样的状况，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 拍着她的背后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都安全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佩兰的香味窜入鼻尖。 谢喻舟发热偏高的体温也逐渐传来，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近在咫尺。 有节奏的律动让人慢慢平静下来。她心绪安稳后的下一秒，又变得极为紧张，对着谢喻舟上下其手：“谢喻舟，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谢喻舟的表情猛地顿住住，瞬间黑曜石般地的双瞳中凝聚着小星星。 把此时小姑娘狼狈的样子藏入眼底，他擦了擦戚映欢脸上的血迹。 “没有，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说完，他看了眼孤狼的尸体。 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血腥，他的心情又掉入谷底。这并不是喜获重生的时候。 他突然对戚映欢微微一笑，如同是寒冬中绽开的寒梅。 他叫：“戚姑娘。” 这种时候他又换回了这个独有的称呼。 戚映欢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谢喻舟道：“你还有力气跑吗？这里血腥味太重了，会引来其他动物。” 戚映欢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站起来甩了甩脚腕说：“腿吓软了，不过还能坚持一会儿。” 谢喻舟松了口气：“你往那个方向跑，别回头。” 戚映欢表情一僵，听出了他暗藏的语意，不安地问：“那你呢？” 他笑了笑，扯开下摆往地上一坐，仰头望着戚映欢：“我现在来站起来都困难，就陪不了戚姑娘了。” 从方才开始他脑子就昏昏沉沉的，他只靠意志力维持着身体行动，事到如今哪有力气再挪动半分。不过他却没有惧怕恐慌的意思，心底隐隐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他仔细端看着小姑娘的表情，想要看她的反应。 只见戚映欢倔强地说：“我扶你。” 听到这句话时，谢喻舟眯了下眼睛，把眼底的愉悦掩藏。 看着向他伸出的小手，谢喻舟嘴角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就像是猎人捕捉到了自己心仪的猎物。 他给过小姑娘机会了，只要她在这里把他丢下，他便会做回以前那个万事不经心的谢太傅，什么都不用在意。 可是，她选择了另一条路，既然如此，小姑娘一辈子都别想从自己身边逃开。 这是给小姑娘的选择的机会，也何尝不是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 谢喻舟很配合戚映欢的行动。 在戚映欢的搀扶下，两人踉踉跄跄地挪动着脚步，堪比乌龟的速度。 他说：“你看，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戚映欢总觉得这时的谢喻舟心情似乎特别好。 真是见鬼！ 戚映欢狠狠地瞪他一眼：“你闭嘴，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迈迈腿，没准我们能逃得更远一些。” 谢喻舟侧头看了眼小姑娘的头顶。 虚弱地说了句：“戚姑娘，我好困啊……” “不许睡！” 戚映欢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 心机太傅在线营业，荒野求生就结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得救 戚映欢觉得谢喻表现得十分古怪，明明是那么危机四伏的时候，他居然还如此无所谓，难道是脑子烧坏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谢喻舟的脑袋。 嗯，很烫没错，但也不至于烧坏脑子，顶多是烧懵了。 谢喻舟不由得想笑，不过谢太傅是谁，怎么会露出半点破绽。所以他表面上依旧是那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戚姑娘，你再扶着我点，我要摔了。” “……” 她从来不知道谢喻舟那么会惹人生气。 努力把他的右手环过自己的肩，更好的支撑起谢喻舟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沙沙沙’树叶抖动的声音，像是有一群不知名的生物从灌木丛中急速穿过。 戚映欢的身体僵住，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住。 谢喻舟的表情也冷凝了下来。 “呜——” 从背后传来低吼声，或低或高，声波振动了空气，传入两人耳中。 戚映欢咽了下口水，生硬地转身。 等看清背后的东西时，她的心脏一下跳到了喉咙口。 有四匹眼睛冒着绿光的狼，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与孤狼不同，它们个个身彪体壮，毛皮看上去光鲜油亮，尖锐的牙齿上滴着口水。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盘中餐一样。 它们大概是被孤狼死前的哀嚎所吸引过来。 戚映欢的心脏已经跳得超出可控范围。 耳边传来谢喻舟的声音：“戚姑娘，这下好了，我们得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这人是死前放飞自我了吗！ “闭嘴你！”乌鸦嘴。 戚映欢此时额头上冒着冷汗，汗珠顺着眉毛流了下来，划过眼角的时候渗进了眼眶，顿时强烈的不适感生出，眨眼间泪珠汹涌而出。 谢喻舟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一时间有些慌乱，心中隐隐有些自责。 忙喊道：“赵大人！别看戏了，快出来救人，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被狼吃了。” 什么赵大人？ 戚映欢有些反应不过来。 黑夜中，灌木中猛地亮起了火光，一个接着一个传递下去，很快照亮了戚映欢视野内的景象。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接连出现在眼前。 夜晚的寒意逐渐消失。 狼群被火光吓退，惧怕了叫了一声‘呜——’便逃窜出去。四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赵大人带着身穿皂衣、腰佩大刀的衙役，和周老爷的两名护卫出现在面前，他们举着火把，面上光影交错。 “喻舟，你和戚姑娘还好吗？”赵大人走近，眼带关切地看着两人。 戚映欢就像是做梦一样，脑子这时混乱的很。 赵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谢喻舟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们这是安全了吗？ “多谢大人关心。”谢喻舟吃力地行了一礼，然后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既然赵大人早就来了，为何迟迟不现身，非要吓我们一吓。” 赵大人目瞪口呆，这说的人话吗？ 他们是在戚映欢砸死孤狼后吓得魂不附体时到达。谢喻舟也同时发现了他们，大抵是怕太多人出现会再度惊吓到小姑娘，谢喻舟把他们挥退。 结果他们看到什么了！ 谢喻舟居然在这种时候哄骗小姑娘，现在还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当赵大人想要揭穿谢喻舟的险恶用心时，戚映欢问：“周老爷的侍卫怎么也来了？” “周老爷？”赵大人表情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谢喻舟。 你没告诉戚姑娘太子的事吗？ 谢喻舟虚弱地摇摇头，正想着如何对戚映欢解释太子的事时，他脑神经一阵抽疼，眼前一片漆黑，马上昏了过去。 戚映欢扶着谢喻舟的手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看去，果然就见少年惨白了一张脸昏迷不醒。 “赵大人，不好了，谢喻舟昏过去了。”她忙喊道。 赵大人皱眉，面色难看，这个时候也不再计较背锅的事，他摸了下谢喻舟的额头，马上把他背到背上。 “马车早已准备好，我们先去城里找大夫。” 戚映欢点头。 在几人的簇拥下，他们花了半个小时走出树林。 马车旁边宋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早就等候已久，他们身前还压着两个男人。 “这两人是纪长坤派来灭口的人吗？”戚映欢问道，她虽逃了一晚上，但对于这两人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赵大人点了点头。 戚映欢多看了两眼。与影视剧里冷酷无情的杀手比，那两人长得实在普通，属于扔到人群里也找不出的那种。 她不免想起这两人被狼追的事，面色不由变得古怪。 害，运气那么差就不要干那么危险的职业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戚映欢打量两人的时候，两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动什么逃跑的脑筋。 结果他俩就被周老爷的两个护卫用刀抵住了脖子，两人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我劝你们最好歇了逃跑的心思。” 两人先是讪讪一笑。 等看清护卫手中的玉佩时，他们不淡定了：“龙！” 玉佩上刻着游龙戏珠，龙为五爪。 在古代封建王朝中能使用龙作为配饰只有皇室。 “认得就好。”护卫道：“有什么话就到我们老爷面前说。” 戚映欢看着两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也猛地反应过来。 周老爷姓周！ 玉佩上的龙为五爪。 藩王为四爪。 周老爷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 除了那位，只有太子一人。 猜到真相后，戚映欢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己竟然和太子共用了午餐，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最让人惊讶的是谢喻舟。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这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简直是胆大包天！ 戚映欢上到马车，把昏迷中的谢喻舟枕到自己腿上。 神色诡异地看着眼前烧得满脸通红的少年，戚映欢心软地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他如此卖力救自己的份上，便不和他算这隐瞒的账了。 还有，她得想想，要怎么和谢母交代一夜未归的事。 不对，这全是谢喻舟的错！关她什么事！是的，全部推倒谢喻舟身上就是了！ 是谢喻舟遇刺了，是谢喻舟逃亡了，是谢喻舟生病了。 对！都是他干的，没毛病。 赵大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医馆 夜阑人静时，家家户户仍在酣眠。武陵的街上响起打更人的锣鼓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狗吠。 寅时，黎明还未到来之际，城门外响起车轱辘的声音。 接着城门打开，马车兵分两路，赵大人押送着犯人去往府衙，宋捕头陪同戚映欢坐马车驶向城中最大的医馆。 深夜，医馆紧闭。 宋捕头跳下车，直接把医馆拍得‘哐哐’作响。 “谁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医馆内的小弟子，睡眼朦胧地把医馆的门板掀开。 等看到宋捕头一身打扮，他打了个机灵：“官爷？有急事吗？” 宋捕头急急叫到：“快去把大夫请来，我们这里有个发热的病人。” “哦哦哦，我这就去。” 小弟子扭头就跑。 而剩下的几人把谢喻舟抬下车扶进了医馆。 说来也巧，小弟子找来的大夫便是中午给窦蓝蓝看手的那位老大夫，他一边抱怨一边抽打小弟子的背：“你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叫醒我就叫醒我，居然敢扯我胡子。” 小弟子恍若无觉地说：“师傅，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您睡得那么死。” “你还顶嘴！” “师傅我不敢！” “那就罚你明天给我端洗脚水。病人在哪儿呢？” 宋捕头指向躺在临时病床上的谢喻舟：“柳大夫，在这儿呢！” “哦，来了来了。”说完老大夫走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戚映欢：“小姑娘又是你啊，又来照顾我生意了啊。” 这话怎么说的！没事谁愿意上医馆啊。 戚映欢僵硬的点点头，忙道：“大夫，您快看看他，烧得有点厉害，还有手之前脱臼被接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嗯，我来看看。”柳大夫点了点头，摸上谢喻舟了脉，然后又看了下谢喻舟的脸色。 突然，他露出大为惊奇的表情：“这不是谢相公吗？” “您认识？”戚映欢问。 “怎么不认识？”柳大夫拍着胸口道：“见鬼了，上次谢夫人还特意请了我去出诊。怎么到现在还没退热。” 柳大夫说：“这谢相公也挺厉害的，发热发了两个月还能存活在人世。” 戚映欢和宋捕头两脸懵逼地看着老大夫。 这老大夫是没睡醒？还是脑子不太好使？ 小弟子捂了捂脸道：“师傅，您老人家就别逗这位姑娘了，没看到这位姑娘看您的眼神都变了吗？师傅啊，我们医馆的名声都毁在您手里了。” “一边去！我这不是活络一下气氛吗，没看见她眉头都要皱成花了。”柳大夫说：“好好的小姑娘，可别未老先衰了。” “呵呵。”戚映欢皮笑肉不笑：“谢谢您嘞。” “嗯。”柳大夫得意地嗯了一声，然后才露出正经的表情：“谢相公大体上无碍，就是累倒了，不过他最近连续大病了两场，底子有点虚，得给他好好养养，免得以后三天两头病歪歪的，重活累活不要干。还有……” 柳大夫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戚映欢没嫌烦，都一一把话记在心中。 嘱咐完戚映欢，柳大夫便开了药方让小弟子去煎药。 然后柳大夫又打着哈欠，提点戚映欢煎药时要注意的事。 此时，医馆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大夫，有大夫在吗？” 柳大夫只好走到门口问：“怎么了，这是？” “我家少爷吃了花生，他花生过敏！”年轻的声音道。 “知道吃了过敏还吃，这不是找死吗？”柳大夫没好气地骂道。 那年轻的小厮哭道：“不是我让少爷吃的，是百花楼里的姑娘喂的我家少爷，少爷一时没注意。” “啧啧啧……”柳大夫语气不善：“小小年纪就学人去花楼，活该！” 那少爷似乎清醒着，被人骂了一句后，嚷嚷道：“老头，你懂什么，那叫红袖添香！走，小四，我们别在这家看，省得被这老头讹。” 他口齿有些不清，像是喝醉了一样。 柳大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想和这人争辩，免得有失身份。 “少爷，别这样，城里的医馆全关着呢，您不是不舒服吗，还能走吗？” “这……”那少爷不情愿的说道：“好，就让这老头给我看看。” “我这要价贵！您还是另请高明！”柳大夫气呼呼的说，扭头往医馆内走。 “唉，老头你怎么说话的……” 主仆二人追到医馆内，正好一头撞上了靠墙假寐的宋捕头。 那儒生打扮的少爷抬头一看见宋捕头就有些发懵。 宋捕头穿着一身公门的衣服，严肃的脸，看上去有几分唬人，他不悦的说：“看病就看病，别吵吵嚷嚷的。” 熬了一夜，声音变得十分粗哑，顿时把那少爷吓得一机灵，酒醒了。 “唉、唉，好。” 小厮趁机道：“大夫您菩萨心肠，给我家少爷看看。” 柳大夫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人把了脉。 戚映欢好奇的打量了那对主仆一眼，这一眼，她倒是把人认出来了。那位穿着儒生长袍的少爷，是谢喻舟以前的同窗刘阳义。就是之前曾在街上嘲笑谢喻舟，还骂戚映欢的那个刘阳义。 没想到这人人前清高，人后居然刘莲花池。怪不得谢喻舟不屑为伍。 见他因过敏长了一脸包的模样，戚映欢忍不住偷笑。 柳大夫给他把了脉只说：“问题不大，我开个药喝两天就好了。” 刘阳义指着自己的脸，怒问：“这还算问题不大！？你这老头会不会看病啊？” “咳咳咳。”宋捕头在旁边一阵咳嗽。 刘阳义面色僵了僵，语气一转：“大夫您再好好看看我的脸。” 小厮附和着说：“是啊，大夫您再看看我家少爷的脸，万一毁了，我会被我家老爷打死的。” “哪有问题，你家少爷的脸不是好好的吗？”柳大夫说。 “哪里好了！？”刘阳义差点跳了起来，要不是碍于宋捕头在场，他大概就要打人。 柳大夫转过头问：“宋捕头，你觉得这位少爷的脸有问题吗？” “不是挺好吗？” 柳大夫又拉过端着药进屋的小弟子问：“你觉得这位少爷的脸有问题吗？” 小弟子看看看柳大夫又看看宋捕头，马上摇头：“没问题！好着呢。” 柳大夫最后问，从里间探出脖子的戚映欢：“小姑娘觉得呢？” “刘公子的脸不是一直长这样吗？” “你！”刘阳义气得差点脑溢血，可看着宋捕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甩了袖子说：“小四，我们去别家医馆！不用这个庸医看！” “唉好。”小厮吓得缩了缩脖子。 此时柳大夫伸出一只手，拦住两人的去路。 “干什么？我走还不成？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刘阳义没好气的喊道。 柳大夫挥了挥刚刚开出的药方：“药方都给你开了，连诊金都不给老夫，没王法啊！” 刘阳义气得快要爆炸。 这时小弟子和宋捕头站到了柳大夫身后。 他终于还是咽下这口气，认了怂：“小四，给钱。” 小厮哆哆嗦嗦地掏了钱，然后跟上刘阳义的脚步离开了医馆。 两人离开后，医馆发出一阵爆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慈母 “哈哈哈……” “呵。” 大笑中有一道浅笑声，戚映欢闻声望去，才发现谢喻舟居然醒了。 她心中一喜，跑到谢喻舟身边摸了摸他还没有消退的体温，她问：“你醒了？有哪里难受吗？手怎么样了？疼吗？要喝水吗？” 谢喻舟张开干涩的嘴唇，语气有些无奈：“戚姑娘，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要怎么回答你？” 听谢喻舟这么一说戚映欢也是找回了理智，她想了想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还有些痛。”谢喻舟的脸看上去没什么血色。 “手呢？” “还能动。”谢喻舟避重就轻。 “要喝水吗？” “嗯。” “那你等着。”戚映欢转身就要去给谢喻舟倒水。 正巧柳大夫的小弟子走过来，他插嘴道：“戚姑娘，要不让谢相公先喝药？凉了就不好了。” “哦，那好。” 戚映欢又折回了谢喻舟身边，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谢喻舟看着小弟子手里那碗黑色的中药，表情苦大仇深，他问两人：“里面放什么了？” 见他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戚映欢不由失笑。 别看谢喻舟少年稳重，但他也有自己的弱点，比如喝药。 之前的大病，他是实在没办法才乖乖喝药，不过等到病要好时，他便开始耍心机，不是把药倒在后院里，就是找借口说自己已经好了不用吃药。 后来还是谢母监督着他，才捏着鼻子认了。 戚映欢像是哄骗小孩一样对谢喻舟道：“没什么就放了点甘草，甜的，你尝尝。” 然后不动声色地给小弟子一个眼神。 小弟子马上会意，不过他不太会撒谎，表情有点僵硬：“是啊，谢相公，就放了点甘草。” 谢喻舟心领神会，又怎么看不出两人说谎。 但一看到小姑娘锋芒在背的目光就说不出不想喝的话来。 他用着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伸过手：“拿来。” 然后皱着眉一口饮尽。 戚映欢立马从他怀里拿出昨天吃剩的芝麻糖，给给他掰了一小块：“去去味。” 谢喻舟含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甜的。”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不过戚映欢没听出来。 喝完药，他含着芝麻糖就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的就是个纯洁无暇的少年。 戚映欢看着他嘴里的芝麻糖，很苦恼的思考了一阵。 吃糖睡觉，以后会不会有蛀牙？ 唉，看在他今天累了一天还生着病的份上，就不喊他起来了。 天快要亮的时候，谢喻舟退烧了。 宋捕头找来马车把两人送回了小稻村，原本赵大人应该是有话要与谢喻舟说，但这人病歪歪的，赵大人也不好让病人操心费力，便揽下了善后事宜。 宋捕头和戚映欢扶着谢喻舟进家门的时候，谢母一脸担忧的迎了上来。 她上下打量着谢喻舟的脸色，眼神中闪过焦急，只是下一秒就隐去不见。 谢母道：“欢欢啊，你们总算回来了。” 她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语气还带着点埋怨：“喻舟也真是的，非要跟你去季家，天冷了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这下好了，赶在别人家生了病，多让人为难啊。哎呀这手怎么了？” “娘，我上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谢喻舟道。 “唉，你这孩子。”谢母道：“宋捕头，多谢你送他们回来。” “谢夫人客气。” 谢母叹了口气对戚映欢说：“娘给你去烧点热水擦擦手擦擦脚，欢欢你照顾了喻舟一夜应该也累了。” “娘我不累。” “怎么不累，你进屋休息。” 戚映欢见谢母走远的背影问宋捕头：“这是怎么回事啊？娘以为我们在季家待了一夜？” “大概是我们老爷安排的？昨天我们接到谢相公的消息后，就派人来通知谢夫人，不过我也不知道老爷吩咐他们说了什么。” 谢喻舟眸光暗了几分，只是看着谢母离开的身影不说话。 这时宋捕头提出了告辞：“我差不多该回去禀报老爷了。纪长坤一案，到时候可能需要戚姑娘提供一些口供。” 戚映欢点头：“我知道了，若是有需要，随时恭迎。” 宋捕头道了谢，架着马车离去。 戚映欢把谢喻舟扶到床上后，回家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喻舟终于开口。 “戚姑娘，麻烦你去看一下娘，我有些担心她。” 嗯？ 她虽然有些不明白谢喻舟的用意，可还是点了点头，给他掖了掖被子，走出房门后，戚映欢猛地反应过来。 如果按照宋捕头说的那样，赵大人是一接到消息就派人来稳住谢母。 那派来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谢喻舟发热生病。 谢母又是如何说出刚才的那翻话？ 是看穿了她们的隐瞒，所以不想让她们为难，才那么说的吗？ 戚映欢莫名的有些慌张，等到走到厨房后，她听到了谢母刻意压低的抽泣声。 戚映欢的心顿时又酸又涨，她此时十分自责，回想起刚刚谢母的表现，明明有几分不自然，她居然没察觉，要不是谢喻舟提醒她还蒙在鼓里。 真是…… 太大意了！亏谢母平时对她那么好。戚映欢真想穿越到半个小时前把自己揍一顿。 这时她不敢进厨房，生怕谢母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 既然谢母选择当做不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戳破这颗慈母的良苦用心。 她隐约明白了谢喻舟的用意，所以他即便一开始就看穿了谢母的掩饰，却没有戳穿。 她望向天空，长长了呼吸一口，天蓝得透明，云层洁白无垢，它们慢慢聚集又渐渐散开。 好半天，谢母才的抽泣声才止住。 戚映欢拍了拍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她撒娇般地说：“娘，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我饿了！” 她说：“您不知道，我都想了一天您的手艺了！那开元楼的大厨做菜就是不如您。” 谢母低着头不让戚映欢看她红透的眼眶，等听到戚映欢如同小女儿般的声音后，她破涕为笑。 “你这丫头，尽拿娘开玩笑。”谢母笑到：“那欢欢中午想吃什么，娘给做。” “做面疙瘩。”戚映欢说：“好克化些，谢喻舟也能吃。” “行。”谢母爽快的说道。 戚映欢又说：“娘，城里的大夫给谢喻舟抓了药，等等我给他熬好，娘您监督他喝，免得他又把药给倒了。” “我知道了，这事包在娘身上。”谢母道：“那孩子啥都好，就是怕吃苦药，也不知像了谁。” 婆媳俩说完，相视一笑。 房中的谢喻舟听着朦朦胧胧的笑声，沉沉入睡。 国人典型的父母子女相处模式，报喜不报忧，其实他们什么都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补汤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两人欺上瞒下的行为表示不满，第二日谢母就炖了三盅补汤，让谢喻舟早中晚各喝一盅。 谢家卧房内。 谢喻舟坐靠在床上，端着那一盅补汤脸色都变了。 戚映欢差点乐出声来，虽然她也是从犯，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没她什么事就万事大吉。 谢喻舟看着盅里的汤汤水水问：“娘，这里面放了什么？” “红糖、鸡蛋、当归、黄芪。”谢母道：“都是补气血的东西。” 戚映欢点点头，补气血倒是没错，可这不是产后调理和调理痛经的配方吗？ 娘，您确定是给谢喻舟喝的吗？ 咱咋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谢喻舟你自己保重。 谢喻舟听后，提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喝就喝，就当让母亲解气了。 结果碗刚到嘴边，谢母就突然来了句：“哦，对了，里面还放了蚕蛹，我听说那东西，能补体力，喻舟啊，正适合你，多喝一点。中午和晚上还有一盅。” 肉眼可见的，谢太傅的手抖了一下。 戚映欢在谢母背后双手合十，为谢喻舟念起诵经。 谢喻舟一路走好，我会记得你的。 看着谢母脸带笑意，眼神却让人不容置疑的表情，谢喻舟还是挣扎了一番，轻咳了两声道：“娘，汤还太烫，搁凉会儿。” 上下巡视了谢喻舟一眼，谢母转过身笑着吩咐戚映欢：“欢欢呐，要不你看着点，娘还有事要做。记着，别让他倒了。” 戚映欢觉得谢母此时的笑容有些渗人，明显是借刀杀人的手段。 可想起昨天谢母偷哭的事，戚映欢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乖巧地点头，用着狗腿般的语气立下军令状：“娘，放心，我一定看他全部喝完！” “乖，娘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如同哄小孩一样。戚映欢终于明白的了一件事，你妈妈永远是你妈妈！ 就算谢喻舟脑子再怎么聪明也还不是任谢母搓圆捏扁吗？ 目送谢母离去，房门‘吱嘎’一声被关上。 戚映欢的目光投向谢喻舟。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交接的一瞬间火花四溅，噼里啪啦的如同火星撞地球。 他们同时读懂了对方的用意，却谁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谢喻舟：我俩是同伙！ 戚映欢：所以呢？ 谢喻舟：这汤我不喝，你帮我瞒着娘。 戚映欢：不行，我答应了娘的事一定要办到。 谢喻舟：那你替我喝了？ 戚映欢：没门！ 谢喻舟勾起嘴角叫到：“戚姑娘……” “不用花言巧语，我不会上你的当！”戚映欢伸出一只手掌竖在谢喻舟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再也不会欺骗娘了！” 谢喻舟蹙眉，终于明白戚映欢是一块难啃的石头。 不愧是他的娘亲，这步棋走的妙啊。 谢喻舟抬头，青丝垂落在脸侧，在阳光的衬托下，他的侧脸的弧度尤为好看，眉目如画，远山如黛。配合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他就像是无害的病弱少年。 可少年眼中闪过危险的光，他的语气难辨：“你确定吗？” 戚映欢怀疑谢喻舟发动了美色攻击，但她没有证据。她告诉自己别慌，谢喻舟的脸天天看，早看习惯了。 戚映欢平静地点头。 这事的起因说到底都是她和谢喻舟理亏，她自然是站在谢母一边。 谢喻舟用视线淡淡扫戚映欢一眼，内心叹了一口气。明明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被娘给制住了？ 无奈，他只得舀了一勺汤，送往嘴里咽下，神色不变的说：“味道其实还不错。” 戚映欢看他咽下，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对谢母又交代了，但内心的一角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谢喻舟被红糖水沾染的双唇，烫出一片嫣红：“戚姑娘，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戚映欢的内心警铃大作，她就知道谢喻舟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少年眉目如星辰：“戚姑娘连生死攸关之时都没有抛下我离去，现在自然也不会。” “……”戚映欢见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感觉自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认输：“你想说什么？” 谢太傅笑了，如是清风拂面。 下一秒他喊道：“娘！映欢说她也想喝娘炖的补汤！” “知道了！马上来！”谢母的声音远远传来。 戚映欢如遭雷劈，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谢喻舟。 她怎么就忘了呢，玩计谋的人心都脏！ “戚姑娘是在说我坏话吗？”谢喻舟问。 戚映欢一下子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不让他看穿，她也扬起一个与谢喻舟差不多的笑容。 “没有，怎么可能呢？谢相公想多了。我就是在想你该什么时候喝药，柳大夫说那药要连喝六副。” 来呀互相伤害啊！谁怕谁！她戚映欢从来不认怂。 谢喻舟嘴角的弧度还没维持几秒便垮了。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这时谢母端着另一盅补汤出现在房间内，谢母道：“欢欢，你想喝早说啊，这汤对身子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谢母就像是看不懂戚映欢眼底的拒绝，说着就把手里的盅碗递到戚映欢面前。 戚映欢有一瞬间觉得，谢母是故意的。 她有苦说不出，只好扬起一个苦笑：“多谢娘关心。” “呵呵。”谢母眼眸含笑。 谢喻舟用手中的盅撞了下戚映欢的盅：“戚姑娘，我们这也算同甘共苦了。” 戚映欢瞪谢喻舟一眼，把眼泪吞到肚子里。 她怀疑这对母子联合起伙来坑她，但是她依旧没有证据！ 仰头把盅里的糖一饮而尽，戚映欢感觉嘴里尽是甜腻感。没有想象中的难喝，放了红糖，能难喝到哪里去。但一想到里面的蚕蛹，她胃里就有些不适。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蚕蛹是高蛋白，特别不补，别多心。这么一想，她稍微缓过来不少。 谢喻舟手上的补药要已经喝完。 戚映欢看着他冷冷一笑：“谢喻舟，我现在去给你煎药，我们争取在午饭之前把药喝上。” “……” 谢太傅这下笑不出来了。 谢母跟着戚映欢走出房内，离开房间时，谢母拍了拍谢喻舟的肩膀：“儿啊，这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娘也帮不了你！” 谢喻舟用余光瞟了眼谢母。 果然，这位才是今天最大的赢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委屈 在中午喝过谢母的第二盅补汤后，谢喻舟流鼻血了。 谢家的三人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这时谢母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她心虚地说：“我去叫胡大夫来看看。” 两人目送谢母离开，都纷纷松了口气。 谢母消气了就好，免得他们又被折腾。 戚映欢给谢喻舟拧了毛巾：“谢喻舟，打个商量，下回我们就不互相伤害了。” “戚姑娘所言甚是。”谢喻舟点了点头。 一旦达成和解，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母的脚程不慢，一盏茶后便带着胡大夫回到谢家。 胡大夫一边和谢母说着话一边走进房内：“喻舟生病你还给他乱喝补药，回头别把孩子补坏了！快让我看看！” “唉，是我不好。” 在胡大夫面前谢母就只有挨训的份，胡大夫不愧是这一片看着孩子长大的大家长。 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偷笑。 给谢喻舟摸了脉后，胡大夫表示谢喻舟没什么问题，就是谢母一下子补过了，他让戚映欢拿来毛笔，写下一个相对温和的药方递给谢母。 谢母看了一眼谢喻舟，顿时眉开眼笑。 戚映欢为谢喻舟鞠了一把泪，果然他是逃不开谢母的迫害。 少年为难你了……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眼底的同情，神色不明。 等胡大夫收好药箱，戚映欢把他送到谢家门口。 这时，恰巧有两辆马车向谢家驶来。 胡大夫对戚映欢道：“戚丫头，你家来客人了，我就不用你送了。” 戚映欢也没坚持：“那胡大夫好走。” 她目送胡大夫离开，看向已经停下的马车。 前面那辆马车戚映欢没见过，马车约有两米多宽，由两匹马拉动。车身各处镂刻着花纹，门帘是镶了金银线的丝绸。 路过的农人看了纷纷吸了口凉气，但碍于马车前四个黑衣护卫，也没有人敢上前攀扯。 第二辆马车戚映欢见过，是赵大人家的马车。 眨眼间，赵士扬便从马车上下来。 他一瞧见戚映欢，便快步走了过来：“戚姑娘，谢喻舟身体可好？” “有劳大人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 两人说着话时，周旻在文锦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文锦扭着脖子活络身体：“这一路给我颠的，差点没把午饭吐出来。” 周旻笑语晏晏地走到戚映欢身前：“戚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戚映欢一愣，猛地想起对方的身份，正迟疑要不要行礼时，她被周旻虚扶了一把。 “欸，在外面就不必如此大礼。”周旻一如既往的语气。 听他如此说，戚映欢不免松了口气，她也没动不动下跪的习惯。 戚映欢把三人请进家中，又暗自思考着几人的来意，想来还是和纪长坤一案有关。 和赵大人正寒暄时。 谢母正巧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看着几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认出了有一面之缘的赵士扬：“赵大人怎么来了？是来探望喻舟吗？” “是啊，顺便来看望喻舟。”赵大人马上应道，又主动向谢母介绍周旻：“这位是我的友人，他最近迷上了西游，非要来听原版故事，我这不是没法才把他带来嘛。谢夫人不会介意？” “赵大人言重。”谢母打量了一眼周旻和文锦，不管是从气势还是打扮上这两人都不像是普通人。 但谢母对赵士扬的信任度很高，也不追究两人的身份，热情地说：“我去给两位烧点水沏茶。” “多谢夫人。”周旻颔首。 他待人亲和没有半点架子，倒有些像是儒学世家的传人。 谢母离开后，周旻说：“怪不得姑娘钟灵毓秀，原来是家风如此。” 这是借谢母夸她，但戚映欢不知道周旻的夸奖是客气还是真心实意。毕竟上位者的话有七分不可信。 戚映欢只好道：“多谢太子夸奖。” 周旻听了称呼，眼神中闪过了然，他出其不意地问：“前日在茶楼时，你已经知道孤是谁了吗？” 戚映欢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她就知道太子这人心思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戚映欢摇了摇头：“小女怎么会知道太子的身份，若是知道，之前就避嫌不上二楼了，万一小女惹太子生气，岂不是让赵大人的计划功亏一篑吗？” 这问题实在不好拿捏，她本来就是案件的当事人之一，就算当初遇到周旻是偶然，可万一周旻觉得她在说谎，那就是欺君！ 戚映欢装作委屈道：“我丁点儿好处也没有。而且纪校尉还要取的我命，前夜差点就丧命于箭下……” 说道这里，她哽咽了。 这会儿她是真的委屈了。回想起来那真是命悬一线，好几次她都要被送去见佛祖，还好老天垂怜。 为了不让谢母和谢喻舟担心，她把那日的后怕一直埋藏在心底。 没成想此刻还要被太子怀疑。 她冤不冤啊，内心被无助彷徨委屈席卷，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姑娘压抑着哭声，不让人听到，轻微抽搐的肩膀让人心疼。 三个大男人看着戚映欢的眼泪，都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欺负了小姑娘，万一被谢母看见可如何是好。 三人皆是茫然。 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在他面前下面子，顶多是与太子妃小意温柔的时候哄哄她。 但戚映欢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要他如何是好。 三人登时你看我我看你。 文锦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别看我，我就是个糙汉子，不会哄小姑娘。 赵士扬也摇头，我连夫人和女儿都没哄过，没接手过这业务啊。 周旻：难道他堂堂一个太子会吗？ 幸好在三人一筹莫展时，传来了谢喻舟的声音。 “映欢，怎么了？” 谢喻舟松松垮垮地皮着外衣，从房内推门走出。 一眼便看见三个大男人围着戚映欢团团转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把小姑娘拉到身后。 看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脸，谢喻舟感觉心底像是被蚂蚁啃食了一般。 他向周旻执了一礼：“喻舟见过太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问罪 谢家房门前的过道，五个人把狭长的过道堵得密不通风。 谢喻舟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打量了一眼，他内心不免唏嘘，上辈子等他登上那个风云变幻的权力中心时，这位太子早已故去。 但两人之间却有很深的羁绊，谁让他是太子儿子的老师呢，他的那位弟子现在应该还在太子妃的肚子里。 谢太傅此刻对这位太子的感官很奇妙，在记忆中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谢喻舟在打量周旻的时候，周旻也打量着这位脸色苍白的少年。 别的一时倒是看不出来，唯有胆色能夸赞上一句，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已经胜过无数纨绔。但一想到这少年在此案中的扮演的角色，那份欣赏就渐渐淡了。 周旻轻咳了一声，似乎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周老爷：“你就是赵士扬说的那个谢喻舟？” 谢喻舟眉头一跳，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赵士扬，他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道：“赵大人在太子面前提到学生了吗，喻舟惶恐。” “惶恐？”周旻眯着眼睛，突然爆喝一声：“小小童生就敢算计孤，你还会惶恐？” 谢喻舟的事暴露了？戚映欢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位略带病气的太子，爆发力居然意外的不错。不过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想这些，心底尽是为谢喻舟的担心。 谢喻舟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他知道太子早晚会怀疑吴近德事件背后的推手，因为赵大人性格耿直，这些弯弯道道不是他所能谋划，所以使计引太子来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太子若是真想知道一件事，赵大人就算有心隐瞒，也没有用。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 “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学生岂会出此下策。”谢喻舟缓缓抬头，苍白的脸色没有半分退怯。 他的眼神清澈，不带任何阴霾，如同捧上了一颗赤子之心：“可事关家人安危，就算冒着被太子问罪的风险，喻舟也只能出此下策。” 为了她和谢母？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些。是啊，谢喻舟殚思极虑可不是为了她们吗，以谢喻舟的才智早晚会成大器，没必要给太子留下坏印象。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出神。 文锦听了这话爽快地一笑：“你这读书人，说话倒是坦诚，比那些文绉绉的人强。” 他丝毫不怀疑谢喻舟的话，因为除了这件事，谢喻舟没有任何对付纪长坤的动机。 “文锦。”周旻喊了一声。 文锦马上闭嘴，退到太子身后。 周旻眯着眼，没人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他看着谢喻舟问：“你真不怕孤治你的罪？”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悦。 谢喻舟还没回答，赵大人便跪在周旻面前：“太子殿下要怪就怪微臣无能，无法让有罪之人绳之以法，谢喻舟不过是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你若是无能，那武昌知府岂不是酒囊饭袋？”周旻怒道，一想到这几天调查下来的事，他就怒从心生。不过是个七品校尉就能无法无天，武昌知府也该换人做了。 他看向赵士扬：“还不起来，堂堂县令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下跪，让人看了不成笑话了。” “是，周老爷。”赵大人不蠢，自然能懂得太子的用意，周旻不想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所以赵士扬瞬间连称呼都改了。 这个时候谢母正好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看着五人道：“赵大人，周老爷。怎么都站在外面，进屋里聊啊。” “喻舟，你怎么下床了？”谢母又问。 “娘，我躺得身体都快生锈了，下地走走。” “那你注意点。” 谢母又奇奇怪怪地看了眼五人。 戚映欢心头一跳，谢母不会看出什么来。 她忙挽住谢母的手：“娘，之前我买的茶叶您放哪儿了？” “不是就在橱柜里吗？” “我没看到啊。”戚映欢拉着谢母往厨房走：“娘，您替我找找。” “哦好。”谢母刚应下，又瞥见手中的托盘与茶壶：“欢欢，你等等我还要给几位客人沏茶。” 赵大人第一时间接过：“谢夫人，茶水就交给我。我们和喻舟去书房聊会。放心，不会让他累到。” “那就有劳赵大人。”出于对赵县令的信任，谢母没拒绝。 见谢母被戚映欢拉走，谢喻舟松了一口气，这些事他没办法告诉谢母，不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免不得担惊受怕。谢太傅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家中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 午后，风和日丽，和风习习，是妇人们最喜爱的艳阳天，如果不是为了配合谢喻舟静养，谢家院子里大概已经坐满了老老小小的妇人。 此时谢家的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似乎空气都被冻结。 文锦拂了椅子上的灰，站到后方。 赵大人沏好茶，恭敬地递至周旻的面前。 周旻审视了谢喻舟半晌，才抿了一口茶。 空气终于再次流转。 周旻缓缓开口：“谢喻舟，孤想知道，你是如何确信孤会来武陵，又是如何算准孤会去拜访吴近德？” 周旻十分想不通，谢喻舟到底是怎么预判到他的想法与行动。 对一位未来君主而言，被人看穿思维模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周旻知道这世上有智近乎妖的人，但是如果这人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忍不住去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就算有赵士扬的证言，他也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算计。 这其中一定有他没调查到的秘密。 周旻要做的就是，不让何人、事、物威胁到自己。 然而谢喻舟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 “并非确信，学生只是凭运气。” 谢喻舟的语气未变，嘴上却说着连文锦都不相信的回答。 不过这个回答是谢喻舟早就想好。 谢喻舟从未见过周旻，可他上辈子遇到过许多与有接触太子的宫人，从那些人口中谢喻舟能推断出周旻的为人、想法、行为模式。 任太子脑洞大开，都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源 怎么可能仅凭运气就布下这个局，谢喻舟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或许这个局根本不是出自谢喻舟之手。 周旻冷笑着看谢喻舟一眼，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少年隐藏了些什么。 “那吴承恩先生呢？我让人查遍武陵，根本没有得到吴承恩先生的消息，但西游却是从谢家流传出来。你难不成要告诉孤，西游也是你凭运气得来的？” 谢喻舟表情一滞，微微皱了眉毛。 他的表情像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但是良久他都没找到答案。 周旻见他答不出，不由露出得意的笑，他就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自圆其说。 像是抓到了谢喻舟的弱点，周旻再度攻击道：“怎么不答了？究竟是何人把西游一书交予给你？” “……”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这让周旻确认了一件事，谢喻舟隐藏的秘密和西游一书的来历有关。 他早前就有猜测，谢喻舟背后有高人指点，也许那位吴承恩先生就是他背后的高人。 周旻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眼神犀利，他知道他马上能挖掘出一切的真相。 赵大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谢喻舟要是惹得太子大发雷霆，他该怎么求情。 此时周旻站了起来。 因为谢喻舟长时间的沉默，让周旻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摔了杯子，对谢喻舟会心一击：“谢喻舟，还不老实交代，究竟是何人替你出谋划策！若你还是冥顽不灵，休怪孤不留情面！” 什么？有人替谢喻舟出谋划策？赵大人心道，他怎么不知道。 谢喻舟眼底闪过微不可见的光，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看向周旻。 看着谢喻舟的反应，周旻暗道，他猜对了。 只是他还不清楚，幕后之人究竟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若是隐患，那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你不说的话，孤便要治你欺君之罪！” 谢喻舟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苍白。 “文锦，还不替孤拿下。”周旻挥着袖子。 “还请太子恕罪。”赵大人说着便要跪下。 同时，书房的门被人打开。 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家大喊：“慢着！” 来人约莫六十上下的岁数，双鬓如雪，双瞳却没有一丁点浑浊的迹象，目光炯炯，他把腰杆挺得笔直，精神矍铄。此人正是在小稻村住了月余的苏杜若。 见到他的一瞬间，谢喻舟便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幸好太子是个疑心病重的，不然苏杜若又要如何出场。 谢喻舟嘴角的若隐若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苏杜若身上。 文锦拦在周旻身前，肌肉紧绷。 赵士扬曾经在府衙中见过苏杜若一面，他迟疑地喊了一声：“苏老丈？” “赵大人别来无恙。”苏杜若还以一礼。 标准的文人礼节，仿佛对他是信手拈来，完全与上一次见面时的那位老丈不同，更像是隐居已久的文士。 他究竟是何人？赵大人心道。 文锦也问出了赵大人心中的疑惑：“来者何人？” 苏杜若没看文锦一眼，只把眼神留给周旻：“老夫苏杜若，字青源。大概就是周老爷想要找的人。” 他又说：“若是周老爷想要问罪，便拿了老夫去县衙。反正也是老骨头一把了。”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替谢喻舟出谋划策的人！ 等等……苏青源？ 听到这个名字时，周旻和赵大人皆是为之一怔。 这个名字有哪个读书人没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醍醐灌顶。 “老丈可是前朝御史苏青源苏大人？”赵士扬激动地问。 “如果前朝御史只有一个姓苏的，那便是老夫了。”苏杜若看似风轻云淡的说道。他顺手把一把折扇丢给赵士扬：“承蒙赵大人对老夫学生的照顾，这把扇子就当是谢礼。” 赵士扬愣了一下，下一刻他忙把折扇展开。 上面题了四个字‘高堂明镜’落款只有青源二字。 这个字不会错，他曾在岳父家见过苏青源的字，的确是苏御史的字迹。 赵士扬看着苏青源的眼神立马变了，那眼里似乎冒着光。 另一边，周旻上上下下把苏杜若仔细端详。 他见过苏杜若的画像，虽然多年过去，但他的相貌变化不大，在加上赵士扬手中扇子的字迹，那就更不会出错了。 没想到小小的村落竟然藏着这样的大人物。 如果是苏青源在谢喻舟背后出谋划策，那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这位老御史混迹前朝官场多年，心思谋算绝对不差。 周旻也明白了谢喻舟为何一直不肯开口。原因就在苏青源身上。 苏青源隐居多年，每次被人发现后都会再度搬离，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朝廷一直有意请苏青源复起，也没得到他的回应，想来是没那个意愿。 如果不是为了谢喻舟，苏青源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旻脑海中的想法不断掠过。 此时，算计他一事已经不再重要。 这是自己的机会，如果能请苏青源出山，那朝中对他的评价岂不是更上一层？ 老天都在帮他！最近魏王有些蠢蠢欲动，如果有苏青源的支持那他就能收拢一批旧党。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谢喻舟居然是苏青源的弟子，不是说苏青源不收徒吗，难道这少年的资质已经好得让苏青源破例了？ 谢喻舟眼神中划过一丝意外，他是何时成为苏杜若的弟子。可是当着周旻的面，谢喻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问这种问题。 周旻的思绪有些发散，等回过神来。 “苏先生言重了，之前的那些话只不过想试喻舟一试，既然已经弄清楚，那此事就过去了。” 周旻的话已经很清楚，把他引来武陵的事已经不再计较。 他礼贤下士，向苏杜若执了一礼。 苏杜若却是没有受，及时把他扶住：“这位周老爷，老夫不过是个山野莽夫，使不得。” 苏杜若又解释道：“西游乃是我故去友人之遗作，老夫不想宝玉蒙尘才加以传诵，若是因为此事乃至好友遗孤被扰，老夫怕是无颜再见。” 西游的来历也算是圆了回来，这下谢家已经全部摘出。 周旻现在哪有心思关心吴承恩的事，眼前的苏杜若才是他挖到的宝藏。 但是苏杜若只称呼他为周老爷。意思就很明显，苏杜若并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不过，他不急，人终归是跑不掉的。 “苏先生放心，既然吴先生已逝，周某必定不会再去打扰。” 说完，周旻问起无关紧要的话来：“先生现在住在小稻村吗？身子还硬朗？” 谢太傅利用太子的疑心病，让太子怀疑自己身后有人指点，然后引出苏杜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锅 苏杜若和周旻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始终不自觉瞥向谢喻舟。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病弱的少年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不管是赵大人、太子、他，都是他棋盘上的人物。 苏杜若又想自己身份暴露的那日。谢喻舟告知了他和赵士扬的计划。 谢喻舟问苏杜若：“苏先生想为孩儿报仇吗？” 苏杜若没说话，只是默认。 谢喻舟问：“纪荣已是当朝御史，还是叶丞相的耳目股肱，苏先生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老夫可不是明知儿子死在别人手上，却不敢作为的孬种。”苏杜若心中有怒。 私下报复行不通，以纪荣如今的地位，普通人完全接触不到。 那如何才能报仇雪恨？苏杜若很清楚，那人在乎权势，只有他比纪荣更有权更有势！才能把他打入尘埃。 苏杜若眼神沉静如墨：“这两年有不少人想要老夫复起，即便东山不再，我也要回到那里与纪荣拼上一拼。” 退隐已经的苏杜若终于冉起了壮志雄心，与其说是壮志雄心还不如说是复仇之火。 谢喻舟打量苏杜若一眼，他已经明白了苏杜若的决议。 “既然如此，喻舟有个提议。”他说：“如果请苏先生出山的是太子，那苏先生在朝堂上分量是不是会更重一些？” 苏杜若微微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谢喻舟的盘算。 “你是想让老夫替你背黑锅？”苏杜若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要是太子知道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算计，面子上可能会过不去，但如果换成是他，那效果就不同了。别人只会夸自己一句，才略不减当年。 “苏先生，这话说得严重了。” “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苏杜若翻了个白眼。 苏杜若又细细端详了谢喻舟一眼，莫不是谢喻舟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 不对，谢喻舟和赵士扬计划此事时，大郎还未中毒，他孩儿的事也没水落石出，根本没他的事。 但是这个少年的智谋成算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苏杜若平生仅见，大概只能用妖孽一词来形容！ 没有想太久，谢喻舟的提案最终被苏杜若答应下来。 但这个黑锅，苏杜若也不打算白背，他苏杜若什么都爱吃，就是不吃亏！所以他要认谢喻舟做弟子。 让他一辈子都要顶着自己徒弟的名头孝敬自己！苏杜若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 这事都在太子面前盖了章，跑不掉了。苏杜若浅笑。 书房内，四人心思各异，仿佛是人间百态。 戚映欢却忧心忡忡，她好不容易支开了谢母，便又担心起了谢喻舟的处境。 思前想后，还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书房。 哪知书房里的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简直其乐融融。 戚映欢从门口缝隙中窥见，赵大人乐呵呵地拿着把扇子，只差把嘴巴笑脱臼。 周旻更是笑得一脸温和，哪里还有之前兴师问罪的样子。 他和苏杜若似乎在讨论什么，谈得倒是挺热络。 等等……苏杜若又是何时来了谢家？ 戚映欢感觉自己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剧情的上下集脱轨了。 文锦是个武人，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就看到门口偷偷摸摸的戚映欢。 他喊道：“小丫头，不陪着谢夫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因为他粗狂的呼声，所有人也都发现了戚映欢。 她鬼鬼祟祟的表情没有马上收敛，一下子有些尴尬。 谢喻舟眼神闪过一丝好笑。 小姑娘明明是个聪明的人，但为什么总做出些让人为之发笑的事呢。 苏杜若开心地对戚映欢喊道：“戚丫头啊，精神不错啊，比起昨天那萎靡的样子好多了。” 昨天是因为那晚没怎么睡觉，困的。 苏杜若开玩笑一样地说：“戚丫头，我咳嗽好了，今天能喝酒了。” 戚映欢不太清楚自己不在的时候发什么了什么，但苏杜若一定是改变了太子态度的关键。 “苏爷爷，您确定吗？要不还是先问问胡爷爷。” 面对苏杜若显示亲昵的语气，她恢复了平常姿态。 苏杜若吹胡瞪眼说：“我还能骗你个丫头不成，哪需要胡老头证明。” 周旻把这一老一小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道苏青源倒是和谢家相处的不错，或许他能从谢家入手。 这日，周旻没在谢家逗留太久。 说完还会再来看望苏杜若后，便告辞。 等几人走后，戚映欢紧绷着的情绪马上松懈，她问苏杜若：“苏爷爷，您知道周老爷是谁吗？” “不就是周老爷吗？”苏杜若神神秘秘地笑了下，双手被在身后，走出了谢家的大门。 戚映欢呆愣了一会儿，才看向谢喻舟：“谢喻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感觉自己脑子里就像被人灌了浆糊，看什么都是懵的。 “你知道苏爷爷的字吗？”谢喻舟问。 戚映欢摇头。 “苏爷爷名杜若，字青源。” “苏青源。”戚映欢念道，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什么地方听过？ 猛地，她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可不是听过吗，不就是顾照旭非常崇拜的那位苏御史吗？ 三元及第、直谏犯颜、前朝重臣、隐士大儒，就像是戏文里的人物。 苏杜若吗？怎么都看不出来！ 她不太确定的问：“是我想得那位吗？” 谢喻舟点了点头。 戚映欢仍是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在她眼中苏杜若就是个有点小孩子脾气的老头。 人不可貌相！ 略去苏杜若儿子一事，谢喻舟讲了太子想要请苏杜若出山的的事。 戚映欢渐渐明白过来，为何太子会变得如此好说话，原来是有求于人。 “所以苏爷爷替你背了黑锅吗？”戚映欢问。 “是啊，然而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这不是卖身给他做弟子了吗？” 说完，谢喻舟头痛，苏杜若恐怕之后会和纪荣叶丞相对上，作为苏杜若唯一的弟子，他还进金陵呢，已经被站了队。 苏杜若不愧是只老狐狸。 无妨，有利有弊。目前他只是个童生，那些人不会自降身价来为难自己。挂着苏杜若学生的名头，就当下而言利大于弊。 等他去金陵怎么也得六七年后，到时候谁知是怎么一个局面。 “怎么看你都是占了便宜。”戚映欢不知其中的隐情：“有个大儒做老师不好吗？” 谢喻舟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处决 有苏杜若的关系在，太子在纪长坤一案上处理的速度简直疾如闪电。 从谢家离开的第二日，纪长坤就被太子拿下，由于证据确凿，昔日的承信校尉被判凌迟处死，被牵连的还有武昌知府，目前已被撤职查办。 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武昌。 当纪荣收到侄儿被判凌迟的时候，纪长坤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纪府，书房。 纪荣便摔了心爱的松烟墨，一脸狰狞：“岂有此理，不过是几个穷家女子，何至于此！让长坤赔点钱就是了，怎会随随便便丢了性命！太子不是信佛的吗？在朝中表现得也是和气，这是故意要踩我的老脸？” “我明日上朝岂不是要招人耻笑！？” 纪康裕听了这话，脸色吓得煞白：“父亲，不可妄意太子殿下。” 纪荣非但没听进三儿子的劝告，反而一挥衣袖，把书桌上的镇纸砸在了儿子的头上。 鲜血顿时汹涌而出，纪康裕捂着额头摔倒在地上，看纪荣的眼神中带着惊恐。 “老子说话，还用的着你这个废物管？” “父亲，我不是故意的，绕我一回。”纪康裕掩饰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跪在纪荣面前。 见纪康裕的模样，纪荣又来气：“老子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说完就抬脚去踹他。 纪康裕抱着头，不敢作声。 这时书房被打开，来人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他看了一眼纪康裕被打破的额头，忍不住皱眉：“纪荣，失手杀子的事一次就够了，倘若再发生一次，我也保不了你。” 男人的话让纪康裕的脸白了几分，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死于父亲仗下的大哥。 男人挥了挥手对纪康裕道：“你下去。” “是，叶丞相。” 等纪康裕离开书房后，叶丞相坐到主位上：“明日，你就以管教侄儿无方，上奏向皇上请罪。” 纪荣瞪大了眼，像是不甘愿。 他侄子都死了，结果自己还要上表请罪，这不让人看笑话吗。 “若是不想皇上对你产生芥蒂，便听我的。”叶丞相语气威严让人无法忤逆。 纪荣把怒气压下：“我知道了。” “还有查一查太子在武陵县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太子那么快处理了纪长坤。” 纪长坤怎么也是皇上封的校尉，按照太子谨慎的性格应该会上奏表明，但事情却处决的非常之快，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纪荣冷静了下来：“叶丞相所言甚是。” 武陵县，小稻村。 周旻这是第三次拜访苏杜若。 他只带了文锦一人随行，马车由奢华变成普通。 连一身打扮都轻简下来，身上的锦缎变成了普通的棉麻长袍，当然里衣还是绸缎的，他只不过是投苏杜若所好，没必要委屈自己。 周旻已经在武陵逗留了十日，差不多该启程回金陵。 他离开金陵的时候太子妃已有六月有余的身孕，出来将近三个月，再不回去恐怕要赶不上孩子的出生，这不是周旻想看到的。 周旻因为早年战事的原因，身体不是特别好，常年多病，故而子嗣不丰。 唯一一个儿子在前几年还夭折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自然重之又重。太子膝下无子，是一件很容易被诟病的事，连带底下的几个皇子也蠢蠢欲动。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他固然要诚心迎接。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苏杜若。 苏杜若的心思其实与周旻差不了多少，再拖下去他怕太子失去耐心。 这几日他已经拿足了架子，只差最后一个台阶，他便会应邀而下。 两人打着内心的小九九。 终于在周旻三翻四次邀约下，苏杜若露出松动的表情。 周旻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是一阵机锋后，苏杜若勉强答应了下来。 “青源先生，孤明日便会启程回金陵，不如先生与孤结伴同行？”周旻高兴地问，似乎是想要马上把苏杜若带到金陵。 苏杜若露出为难之色：“老夫还未与学生提及此事。” 周旻以为苏杜若是舍不得自己的学生，便提议：“不如让谢家陪同先生一道去金陵？” 苏杜若摇头。 谢喻舟有谢喻舟自己的路要走，况且他此次去金陵是为了复仇，带上谢家不是害了他们吗。 “还请殿下宽裕一日让老夫和学生告别一二。”苏杜若道。 “无有不应。” 周旻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小稻村。 苏杜若去了趟谢家。 谢喻舟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今日穿了一身新衣服，月牙色的长衫，腰间配着一个紫灰色荷包，做工有些粗糙。上面绣着的花也让人看不懂，像是草又像是花。 读书人多少有些挑剔，对这样的荷包多数羞于见人。 可谢喻舟浑然不在意，身上没带一样配饰，唯有腰间的荷包极为突兀。 戚映欢有些没眼看，那荷包缝得有多差她能不知道吗。 “谢喻舟，荷包挂外面容易掉，你收着。” 挂腰上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她的手艺差吗！她还要脸。 谢喻舟神色自若道：“那岂不是浪费了戚姑娘的一番苦心吗？不成。” “……”没有什么苦心，就为了应付谢喻舟，花了半日随手缝的。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那眼神，骤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说反话，分明是拐弯抹角说自己没用心。 谢喻舟拿起荷包说：“这草绣的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还不到惊天地泣鬼神的范畴。” 原来他还记着那翻说辞啊，戚映欢抽了抽嘴角。 “那是佩兰花。” “原来是佩兰。”谢喻舟左看右看，他安慰道：“是我眼神不好，没看出来。” “……”别以为这样说，她就会心虚内疚。 “放心，大家一定能认出来。” “……” “我这就去让娘看看。” 要是让娘看了，一定会被笑死。戚映欢丢不起那个脸！ 戚映欢一把抢过荷包：“谢喻舟，我想了一想，这个荷包只不过是我拿来练手，还是不给你了，等成品做好了再给你。” “那就有劳戚姑娘。” 谢喻舟一幅随你的表情，让人看得牙痒痒。 戚映欢深呼吸回以一笑。 算你狠，谢喻舟！ 戚映欢气呼呼地回了房，这时谢喻舟才转过头，他眼神平静无波：“苏先生，是来找我吗？” 苏杜若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 “以后少逗戚丫头，没看到被你气得脸都红了吗。” 对于苏杜若的偏心，谢喻舟但笑不语。 “身体已经好了？” “有劳苏先生记挂。” “有功夫陪我老头子走走吗？”苏杜若问。 谢喻舟没回答，直接走到苏杜若身侧。 一老一小的身影漫步在田园间，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章 离别 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把光秃秃的田埂照耀。枯枝枯叶被被寒风吹得窸窸窣窣。谢喻舟能感受到日暮带来的凉意。 “苏先生要离开了吗？”谢喻舟问。 “嗯，后天随太子一同回金陵。” “恭喜苏先生。”谢喻舟道：“时隔多年，终于又可以大展宏图，一展抱负。” 谢喻舟对苏杜若还有有几分了解，他虽然是为了复仇而去，但心底多少还存留着当年的志向。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苏杜若当年殿试时引用的诗句，可见他当时意气风发。 “你这小子。”苏杜若昵他一眼，叹气。“也不知老夫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即便他回去是带有目的，可在其位谋其政，他自然会做好为官的本分。只是许多年前他就对官场心灰意冷。 “苏先生。”谢喻舟打断了苏杜若陷入回忆的神思，他指着已经看不到边际的落日：“日薄西山乃过眼云烟，明日旭日又东升。” 谢喻舟暗喻大魏是日落西山，时过境迁。而大齐才刚刚日出东方，未来可期。 听了谢喻舟的话，苏杜若突然一笑：“也罢，庸人自扰。” 苏杜若在田野路上停下脚步：“临走之前我有一问。” “先生请说。”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苏杜若双手被在身后，一幅郑重其事的表情。 “先生不是已经在太子面前称喻舟为学生了吗？”谢喻舟不答，反问。 “没行过拜师礼，你与我便没有师徒名分。”苏杜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知我此行目的，倘若拜我为师可能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仕途。” 光对上纪荣一人并不可怕，但纪荣背后站着叶丞相。 若是自己失败了，谢喻舟以后免不得被丞相一党打压。 这时，谢喻舟看着苏杜若，却是没有说话。他神色莫名。 说谢喻舟是他学生的人是苏杜若，这会儿言辞凿凿警告谢喻舟的还是苏杜若。 谢喻舟一时有些弄不清苏杜若的心思。 究竟是假意试探还是真切关心？ 苏杜若没在意谢喻舟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决议：“老夫稍后会向太子澄清你我的关系……” 可是苏杜若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谢喻舟一个拜师礼。 “学生谢喻舟拜见老师。” 苏杜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他怎会不知道谢喻舟的意思，少年居然真的想认他做老师。 苏杜若担心之余，更多的是开心。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这几个月与少年相处的情景。 可是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拜我为师的后果吗？” 谢喻舟点了点头，本来被苏杜若算计成了学生，他是有些无奈。 可苏杜若最终为他着想，愿意向太子推翻之前的话。对方待他以诚，他又如何拒绝。况且以苏杜若的人品、学识来看，拜他做老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其他的，他自有计算。 谢喻舟道：“以后还请老师多多努力，为学生铺路。” 当然，这话只是开玩笑的。苏杜若知道，不过此话也表明了谢喻舟的决议。 “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苏杜若拍着手叫了声好，他大概好久都没那么开心了，脸上瞬时红光满面。 苍天待他不薄，没有了儿子，还能收到一个称心的弟子。晚年也算有安慰。 谢喻舟也感叹着奇妙，他这辈子居然成了苏青源的学生。 第二日，在谢母和戚映欢、胡大夫的见证下，两人行了拜师礼。 谢母喜笑颜开，把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等拜师礼一一准备齐全。 苏杜若坐于上座，谢喻舟端着茶，三叩首。 苏杜若激动地说：“本以为老夫这辈子都不会收学生了，没想临了收了个徒弟。” 胡大夫看不惯他嘚瑟：“也不知道上次拒绝收徒的人是谁？” 苏杜若瞪他一眼：“时移世易，不可同日而语。” “得了，这才过多久。”胡大夫撇撇嘴。 眼瞧着这两个老头又要杠上，戚映欢忙插嘴：“苏爷爷，您还没给谢喻舟拜师礼呢？明天就要走了，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不是吗？” 苏杜若思若了一阵：“老夫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的。临走之前，就给你起个字。” 他踱步。 思考良久之后，吐出两个字：“行之。” “字就叫行之，知行合一，止于至善。谢行之。”苏杜若拿来手边的宣纸，一挥而就，行云流水的写下三个大字。 苏杜若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狂放中带着沉稳。 “谢行之。”谢喻舟跟着念了一遍。 他眼中似乎有流光闪过。 戚映欢觉得，那是谢喻舟在笑。 拜师的第二日，谢家谢喻舟与戚映欢在村口为苏杜若送行。 戚映欢十分不舍地拉着苏杜若的袖子：“苏爷爷怎么走的那么急，本来还以为今年可以一起吃年夜饭。” “是啊，可惜了，没了戚丫头做的饭，我可怎么活啊。”苏杜若夸张地叹气。 戚映欢见他那模样，就知道是在逗自己，没好气把手中的包裹递给苏杜若：“苏爷爷，这是我做的三鲜包和糯米饼，你路上吃。还有雪梨膏也给你装了瓶。以后别贪杯了，饮酒要适量，都一把年纪了，可别因为喝了酒误事。” “知道了知道了。”苏杜若一一应道，对戚映欢他的耐心向来十分好。最后他看向谢喻舟。 少年穿着青色的长袍，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清朗俊逸。 谢喻舟道：“老师一路保重。” 苏杜若洒脱一笑：“行之，老夫在金陵等你。” 说完他坐上马车，车夫手中的鞭子挥下，骏马长鸣，马车渐渐远去。 直到马车看不到影子，戚映欢和谢喻舟转身。 戚映欢走到了十几步路，问藏在桑树后的胡大夫：“胡爷爷既然来了，为何不向苏爷爷告别？” “两个老头子还依依惜别啥？不闹得慌吗。”胡大夫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扭头就走。 但戚映欢却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她想上去安慰，可被谢喻舟一把拉住。 “没事的，让胡爷爷单独待会儿。” 谢喻舟说的没错，要是被自己点破不舍，胡爷爷大概面子上挂不住。 戚映欢停住了脚步。 回途中，胡以仁突然望向金陵的方向，他轻声说了句：“老友，一路保重。” 马车中的苏杜若，突然一笑：“胡老头，应该看到我留下的礼物了。” 当晚，胡大夫在自己卧室内的桌上看到一幅画。 画上有个喝醉酒，摊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老头。 上面题字——胡翁醉酒。 元和十六年十月二十五日 武陵县 小稻村 落款苏青源。 “苏杜若！”胡大夫愤怒的吼道，哪里还有分别的忧伤。 告一段落。 写最后片段的时候想起前几天网上看到的89岁和92岁老人告别的短片，想了想还是不要写太悲了。 我就是个喜欢开心结局的俗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龌龊 对于上了年纪的胡大夫，戚映欢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在第二日顺道去了趟胡大夫家。 谁知他老人家哪有半点忧色，脸色红润，精气神别提有多好了。 在戚映欢试探下，她才得知苏杜若给胡大夫留了幅醉酒图。 戚映欢和谢喻舟不禁莞尔，苏杜若不愧是苏杜若，临走还来了这一手，几人的离别之情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渐渐冲淡，最终那画被胡大夫压了箱底。 喝了十来天补药，谢喻舟身体大好，谢家也恢复了往日的安稳。 谢家这里其乐融融，戚家的日子却没那么好过。 随着纪长坤被抓，戚老二的处决也被正式通知下来。在送去流放前，官差前来告知戚家人可与戚老二见最后一面，结果戚老头直接说不认这个儿子。 倒是被赶出戚家的二伯母，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去了县城，为戚老二送行。 武陵县，城门口。 戚老二和冯老大的手下们被拴着手铐镣铐，刚露面就被街上的父老乡亲扔了菜帮子。 “丧天良的，没人性！” “还好赵大人把他们抓了！不然他们还要造多少孽！” “一辈子别让他们回来！这群人死在路人最好！” 年长的妇人们拿来放馊的残羹，泼了几人一头一脸。 最终还是由衙役出面，拦住了差点失去理智的百姓。 二伯母几人终于在这时赶到。 二伯母把整理好的包袱递给戚老二，她哭道：“老二啊，这也许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你要拿好了，别被人抢去。” 流放三千里，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些什么，这约莫也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大丫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荷包，塞在戚老二手中：“爹，这是我在三妞那里挣到的钱，你留着路上用。家里的事你别担心，我们饿不死。” 戚老二拿着钱，表情怔愣。 二丫语气里带着怨气：“爹，我们被奶给赶出来了，爷也说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以后我也不要做戚家的孙女了！” 戚老二有些意外，他在戚家两老心目中是没什么地位，但好歹姓戚啊，老头老太太居然那么绝情吗！ 戚老二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十岁的戚伟道：“爹，过两天我要去镇上给人当学徒，娘和姐姐我会照顾。” 骂人的话被戚老二咽了下去。 “好。”戚老二嘴唇翕动，突然感觉眼睛酸涩极了。 “那边好了没，要上路了，别耽误了时辰！”差役提醒道。 “马上！”二伯母收了眼泪，对戚老二道了句：“老二，保重啊。” 大丫说：“爹，以后别犯错了，下辈子做个好人。” 被差役驱赶着走进队伍，远远望着妻女，半辈子不着调的戚老二终于流下悔恨的泪水，不过为时晚矣。 回去的途中母女四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在经过戚家门前时，三房的刘梅香等在那里。 一见到四人便是一阵奚落：“二嫂啊，见到二哥了吗？人还好？” 还不等二伯母几人说话，刘梅香又捂住嘴偷笑，语气带着嘲讽：“哎呦，看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都被判流放了，二哥怎么会好呢。哎……瞧我这记性，戚二哥都不是戚家人了，怎么能喊二哥呢。作孽哦，二嫂家以后怎么活啊。” 刘梅香对二房也没多大的仇怨，顶多就是幸灾乐祸，但谁让二伯母在戚老太面前揭穿了她打簪子的事！ 挨一顿打是小，被戚老太收了真金白银的簪子却是大事，凭什么她给女儿的东西要交给那老虔婆！ 还不都怪这老二家的！ 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又被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二伯母几人的脸色有些发青。 二丫心中窝着一股火，忙冲到她娘的身前，恶狠狠地盯着刘梅香：“三婶，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藏私房钱被奶打的不够疼吗？！” “臭丫头！”被提起了丢脸事，刘梅香立刻脸红脖子粗：“大人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没教养的死丫头。” 二丫想也不想地还嘴：“我有没有教养不都是戚家教出来的吗？说来戚家最有教养的就是你家月柔，整天和戚东戚南不清不楚的。” 这话无疑是犯了刘梅香的大忌，张牙舞爪地就要来打人：“死丫头！” 二伯母怂归怂，但也不会看着女儿吃亏，直接拦在二丫身前。 “老三家的，你想干什么！？” 大丫和戚伟也站在了二伯母身旁，一脸同仇敌忾。 戚伟大喊道：“三婶，你还想打我二姐不成！” 毛头小子，声音十分洪亮。 刘梅香被震得耳朵疼，她一看这情形，一对四，她根本占不上优势。 更何况二丫是个会拿刀砍人的狠丫头。 刘梅香憋了口气，只好放下了狠话。 “看在以前是一家人的份上，这次就不和你们计较，下次再敢说我家月柔，看我不挠死你们。” 说完，她向四人呸了一口。 回到家后，刘梅香躺在床上，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二房原来是任她搓圆揉扁的人，结果一被赶出戚家怎么就硬气起来了？她哪儿还看得成她们笑话。 不成，不能让她们这么嚣张下去。 刘梅香认为二房之所以敢在她面前那么嚣张，无非是因为有戚映欢撑腰。 她可是听说了，二房一家给戚映欢织毛线挣了一些钱。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哪来那么多钱霍霍？有钱居然还不拿回来孝敬，反了天了！ 她是后娘管不着戚映欢，但戚老太不一样啊！ 刘梅香琢磨了半天，终于在晚上的餐桌上向戚老太道：“娘，前几天又有马车去谢家了，这谢家是不是要发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就是前两天吗。”刘梅香道：“三妞也真是的，最近带着全村人弄什么羊毛，让大家挣了不少钱，怎么就不关照关照家里呢？” “什么羊毛？我怎么没听说过。”戚老太皱眉。 自从被宋捕头吓了一吓，戚老太自觉丢脸就没出过门，后来戚家把二房给赶出了门，邻里邻居都认为戚家实在太过无情，和戚家的交情也慢慢淡薄下来，于是更没有人告诉戚老太戚映欢的事。 刘梅香一听来了劲儿：“娘怎么没听过吗？” 忙把事情告诉了戚老太。 戚老太听后眼底闪过精光：“好一个三妞，有好事居然不想着家里，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我明天就上谢家去问问，徐氏是怎么教儿媳的。” 刘梅香一听。成了！ 戚老太出马，一顶‘孝’字的帽子就能压死戚映欢。 她倒要看看被戚老太制住的戚映欢要怎么帮二房。 早晚要让二房那几个人跪在戚家门口求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投诚 在戚老太打着如意算盘的夜里，谢家也迎来了三位客人。 吴近德带着妻儿拜访了谢家。 才一进门，三人就向谢喻舟行了大礼。 “恩公！多谢恩公为小女伸张正义，大恩大德，近德永生难忘。” “妹妹沉冤得雪，地下有知一定会三叩大恩。谢相公，受我这一拜。” “不必如此，叔伯、吴兄请起。”谢喻舟哪里敢受，忙要把三人扶起来。 三人却是不肯，直接磕了三个头。 戚映欢也没遇到过一见人就下跪的场景，当即也是吓了一跳。还好谢母没跟着来开门，没见到这一幕。 惊讶过后，戚映欢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大概就是冒充吴承恩的那一家。纪长坤被捕，吴家也总算了了心愿。 三人被请进谢家，他们很快道清来意。 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专门来送钱。 “这是茶楼掌柜让我转交给谢相公和戚姑娘的。” 万宝茶楼那一百两润笔费终于到账了。戚映欢接过这一笔巨款，心里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由于钱来的太过容易，她又想着要不要把四大名著其他几本也拿到茶楼去，但这个念头一浮现就作罢。西游记最后还是由苏杜若掩护才被揭过，若是再来几本，苏杜若早逝的友人怕是又要添上几个。还是算了，在自家讲讲就好。 为几人倒上茶。 谢喻舟随口问吴近德：“叔伯，接下来可还有科举之意？” 吴近德摇了摇头：“发生了那么多事，当年的志向早已不在，只求下半辈子能安安稳稳，看着若愚娶妻生子。” 若愚是吴近德儿子的名字。听到娶妻一词十六七岁的少年面露羞涩。 谢喻舟点点头，吴近德经历了大难，看待事物的心境早已产生变化。 吴近德看着谢喻舟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样：“谢相公与我不同，以后定将金榜题名，荣登金科。吴某一家愿供驱使，当牛做马不在话下，以报大恩大德。” 这话一出连戚映欢都愣了，这位吴近德是在下投名状？ 就算谢喻舟帮他女儿申诉了冤屈，但也不必卖身当牛马？ 哪怕是看好谢喻舟这只潜力股，可投名状也下得太早了一点，谢喻舟现在不过是个童生，没钱又没权，而吴近德好歹是个秀才。 谢喻舟看了眼吴近德，那平静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一切。 “叔伯，是不是赵大人说了些什么？” 吴近德像是被揭穿了心思，老脸一红：“听说谢相公是青源先生的爱徒，想必未来不可限量。” 破案了，原来症结在这里，没想到苏杜若的名头那么好用。戚映欢脑海里浮现出苏杜若的脸，大概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她眼里苏杜若永远只是那个老小孩。 吴近德怕谢喻舟误会，又急切道：“但吴某想要报恩的心也并非是假，增广贤文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左传也有结草衔环的故事，吴某又怎能数典忘祖。” 谢喻舟神色莫名，没想到那位便宜师傅还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叔伯，不妨去书房一谈？” 吴近德的妻儿还在一旁，谈话不方便。 他也知谢喻舟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而戚映欢留下招待这母子二人。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吴近德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 戚映欢猜想，谢喻舟肯定是接受了吴家的投诚。没有丝毫意外，看谢喻舟的为人处事，就知他有鸿浩之志，只是此刻宝剑还未出锋，谁也不知其峥嵘。 戚映欢既期待又担忧。期待他成长到锋芒毕露的时刻，又害怕他变化太快，让两人渐行渐远，到时候她就不得不与谢家分道扬镳。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与谢家，谢母、谢喻舟产生了不少羁绊与感情，这些并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东西。 因为想着心事，戚映欢的情绪不太高，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沉默。 谢喻舟很快察觉了戚映欢的不对劲。 晚上睡觉前，谢喻舟问：“戚姑娘，还在想吴近德的事吗？” “没有，我在想以后的事。”谢喻舟问的太突然，戚映欢一下子就把脑子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谢太傅惯会揣摩人心，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戚映欢的担忧。 谢喻舟道：“明日愁来明日忧，戚姑娘现在不妨想想我的荷包，又一天过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忧郁一下子散尽。 “我知道了！”戚映欢总感觉谢喻舟是故意的。但他说得对，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在烦恼。 阳光灿烂的初冬。 用完早饭，戚映欢便搬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请教谢母刺绣。 既然答应了谢喻舟重新缝制荷包，戚映欢也不打算糊弄了事。直接把手头的事全部推到一边，向谢母潜心学习女红。 谢母的刺绣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只不过她年轻的时候伤到过眼睛，所以谢喻舟和戚映欢都特别注意，不让她用眼过度。 从没接触过这些的戚映欢，拿着秀绷的手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摆。这种细腻的活计简直太折磨人，戚映欢好几次都想半途而废，都被谢母温言相劝。 谢母的耐心很好，比着紫灰色的布头：“欢欢，这里的针要这样走。” “这样？”戚映欢比划了一下。 “不对，这样。”谢母也给她比划。 “这样？”戚映欢又问。 “对对对，就是这样。”谢母开心地拍手。 戚映欢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下一针刚要落下，便听到苍老的妇人大吼道：“戚三妞！” 戚映欢被吓了一跳，细针直接扎进指尖。 红色的血珠当即冒了出来。 “诶哟哟，欢欢，疼不疼啊？”谢母紧张道。 戚映欢摇摇头，视线往门口望去。 今日谢家的大门没关，穿着短褐的老妇人直接登堂入室。 恶客上门了，戚映欢叹了一口气。 “三妞，祖母来了怎么也不出来迎道迎道。”戚老太眯着一双浑浊的双眼道：“我们戚家可没这么教孩子的，难不成嫁到谢家后就忘了本？” 戚老太一双眼看向谢母的方向，眼底带着批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眼红 此话一出，连向来笑脸迎人的谢母也是脸色发青。 戚老太这不是拐弯抹角说谢家的家教差吗，也不看看戚家都是什么货色，一个被判流放，另一个连儿子都不想认，如此薄情寡义，还敢说谢家家教不好，也真是厚颜无耻。 谢母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青着一张脸道：“戚婶，怎么有空来谢家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想戚老太都没好事。 “来看看孙女。”戚老太慢慢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埋怨：“嫁出去那么久也不回戚家看看，你爹你爷都惦记你呢，我这不代他们过来看看你吗。” 这胡话戚老太张嘴就来，估计连本人都难以相信。 “最近有点忙，等有空就回。”戚映欢扯着笑脸问：“爹和爷爷怎么就让奶一个人出来了？” “三妞你这话说得奇怪了，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出来？腿长在我身上，我哪儿不能去！” 戚映欢道：“上次奶来谢家不是晕了过去吗？最后还是让爷爷和大伯给抬回去。奶，最近身体好了吗？万一再出点问题，我和娘可没力气把奶抬回去。” “闭嘴，你个死丫头，竟敢触我霉头！”戚老太眼里冒出火光，上次的事情别人不清楚，她和戚映欢能不清楚吗，她晕过去完全是被宋捕头吓的。 三媳妇说得对，这死丫头自从嫁到戚家就反了天了，完全不把她这个奶放眼里，是得好好敲打敲打。 想着想着，戚老太嚷嚷开来：“哎哟，这孙女才嫁出去几个月，就敢跟我没大没小，我这心肝脾脏啊都疼死了。” 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就是长辈们的拿手好戏吗。 戚老太的嗓门很大，就是要弄得人尽皆知，让大家知道这个戚映欢这个孙女做得如何不好，然后戚老太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戚映欢。 但戚映欢哪里会如她的意，直接把戚家的院门‘啪叽’一下关上。 声音被阻隔。 戚映欢说：“奶，天冷了，外面风大，我先关个门。” 戚老太的干嚎还在嘴边，看到戚映欢关门后，整个人傻眼，张大着嘴，用手指着戚映欢，半天说不出话来。 戚映欢佯装着纳闷：“奶，您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不是要用‘孝’字做文章来压她吗，那也得有观众看啊。 纵观戚老太驰骋戚家多年，也就三个人能制住她，一个是戚老头，一个人戚老大，前者是因为灌输在骨子里以夫为天的概念，后者是她的心爱的儿子。 最后一个是戚老二，说制住倒也不准确，主要是戚老太拿这人没辙，戚老二是个混不吝的人，阳奉阴违、左耳进右耳出，向来是拿手好戏。要是戚老太想抄家伙打人，戚老二直接能跑得没影，老老太哪里追得上他。 所以戚老太向来拿他没辙。 恶人自有恶人磨，戚映欢觉得这话说得对极了。从戚老二身上，戚映欢成功学习到了让戚老太吃瘪的方法。四个字口诀——装傻打诨。 戚映欢用关切的语气问：“奶，你是站累了吗，我给您搬个小板凳来？您继续？” 戚老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说个屁，外人都听不见了，她嚎什么嚎，不费嗓子吗。 谢母差点笑出声来，欢欢怎么就那么能啊。 戚老太脸色难看道：“给我倒杯水来，我渴了。” “哎，这就去。”走向厨房前，戚映欢还假模假样地关心戚老太：“奶，您以后声音小点，嗓门大了费嗓子，您说轻点我也能听到，我耳朵灵着呢。” “……”戚老太差点破口大骂。 这憋屈的感觉咋就那么熟悉！？究竟是在哪里遇到过？ 戚老太没细想，一想到今天的来意，戚老太就把这口气憋住了。不管，能从戚映欢身上抠到银子才重要。 戚老太收敛了情绪，被谢母请进了厅内。 戚老太挥挥手对谢母道：“亲家母，我就和三妞说说话，一会儿就回去，你去忙你的。” 她想把谢母支开。 谢母迟疑了一下。 这时戚映欢端着杯子来到厅堂内，她忙给谢母递了个眼神：娘，我能处理，您不用管，没事。 想到刚刚戚老太在戚映欢手中吃瘪的事，谢母心神定了下来。 “那戚婶坐着，我去忙了。” “哎好。”戚老太露出满意的笑。 等给戚老太喝了水，润了嗓子之后，她终于把话拐到主题上：“三妞啊，听说你家最近弄什么毛衣，带着大家挣了不少钱啊？” 原来是为了这事，戚家的眼红病又犯了。 “奶您听谁说的？” “不就是你二娘嘛。” 原来是刘梅香搞的鬼，可能是之前让二伯母戳穿她的事暴露了。 戚映欢道：“奶，是二娘她搞错了。大家也没挣多少钱一件毛衣也就六十文收，扣除成本大概有四十八文收益，要赚这四十八文还要七八天，要是毛线织不利索可能一件要花十天以上。一天就赚四、五文，还不如去镇上打打短工呢。” 戚映欢的话没掺半点假，这种事戚老太一打听就能知道，没必要撒谎。 这钱说容易挣也容易，说难挣也难挣，关键是要耐心好坐的住，戚老太可不是能挨得住的人。不过她真要想试试，戚映欢也不阻止，就当是花钱买安宁了。 不过戚老太哪里看得上这种辛苦钱。她道：“三妞，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赚了多少？一定赚了不少？” 合着老太太是看上了自己的钱。 戚映欢瞬息之间，露出一副哭丧的模样，她叹气：“奶，实话告诉你，我这是一分钱都没赚到，毛衣都堆在家里呢，一件都还没卖出去。” 实话实说，毛衣的确都囤积着，不过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她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 戚老太瞪大了眼，不相信：“怎么可能？一分钱没赚，你还收？你哪来的钱收毛衣？” 戚映欢说：“上次我不是救了季大掌柜家的女儿吗，季家给了我一些钱做谢礼，再加上我替他们卖肥皂的钱，林林总总一共十两，现在收了一百多件毛衣，用了八两多了。” 戚老太倒吸一口凉气。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她完全和几个月前那个黄皮丫头判若两人。 要不是那颗鲜红的泪痣还是那么熟悉，戚老太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戚三妞了。 这还是戚三妞吗？乖乖，十两就敢这么霍霍！要是放在戚家，她绝对要把这败家子给抽死。 十两，对于戚老太已经是一笔巨款，现在镇上买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做丫头也就是十五两。 戚老太心疼的脸都抽抽了。 “等等！那姓季的大掌柜不是给了你五十两吗？”戚老太突然说道。 戚映欢一愣，也想起了上次戚老太一开口就要五十两去疏通关系的事。 所以…… “奶，谁和你说季掌柜给了我五十两啊？”戚映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发泄 戚映欢脑子里浮现了几个身影，都是与季大掌柜同一天上门拜访谢家的人。 她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里长夫人啊，她还能骗我不成？”戚老太没察觉戚映欢的用意，直接把人给供了出来。 戚映欢眉头深锁，她果然没猜错。 如果是里长夫人的话，一般人不会对她多加防备，很容易被套了话。可是里长夫人为何要怂恿戚老太找谢家麻烦。难道是因为谢喻舟拒绝了和曹明珠的婚事？也不对啊，她记得里长夫人并不看好谢喻舟。 唉，不想了，还是想应付戚老太。 戚映欢委屈地说：“里长夫人怎么能胡说八道呢，要是我有五十两早就给谢喻舟交束脩去了，哪怕扣除三年的束脩，剩下二十两去参加院试也够了啊！” “就是因为只有十两，我才挖空心思弄毛衣赚钱啊。为的不就是夫君的束脩吗？” “奶，要是夫君能考上秀才，那每月就有朝廷发粮，这笔账我难道还不会算吗？” 不光朝廷会发粮，还能免土地税收、徭役、见县令不跪。总之与童生有质一般的飞跃。 戚老太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冲着谢喻舟的前程，戚老头也不会让戚映欢嫁给谢喻舟，戚映欢应该不会在这个上面犯傻。 可是里长夫人也没必要骗她啊，究竟是谁在说谎？ 戚映欢见戚老太还不相信，眸子一转便道：“奶，我听说戚月柔和曹明珠闹翻了，里长夫人是不是为了给她女儿出气才骗您？” 戚月柔和曹明珠交好，小稻村尽人皆知。也因为这层关系在，戚老太勉强忍着戚月柔这个拖油瓶在眼前碍眼。 但那拖油瓶居然和里长家的丫头闹翻了？ “拖油瓶和曹明珠闹翻了？什么时候的事？”戚老太惊愕。 “不就是双胞胎姐妹被罚跪祠堂那会吗。”戚映欢言辞凿凿。又问戚老太：“奶，难道您最近还看到戚月柔和曹明珠玩在一起吗？” 没有。 戚老太咯噔了一下，她就说呢，最近戚月柔怎么那么老实蹲家里。 戚老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怒上心头。 她居然被个拖油瓶耍得团团转，之前刘梅香偷藏簪子就是为了拖油瓶，要是换了以前，她早就要抽死那死丫头。 但戚月柔怎么说的？她说她和曹明珠关系好，没准到时候曹明珠愿意看在她的关系上嫁到戚家。 戚老太这一听，心里别太美啊。有里长女儿做孙媳妇，她以后在小稻村还不横着走。 所以戚老太也对戚月柔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拖油瓶不过是扯着大旗诓自己。天天打雁,没想却被雁啄了眼。 意识到自己被骗，戚老太差点暴起，她吱嘎吱嘎地磨着牙，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找刘梅香母女算账。 戚映欢瞧戚老太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便见好就收。一箭双雕，既解决了自己的危机，又给刘梅香母女下了眼药，谁让刘梅香没事算计她来着，活该！ “奶，现在您也知道我手头只有一两多了，您……”她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接着犹犹豫豫地问：“您手头还有钱吗？我怕接下来收毛衣的钱不够。” “奶，您放心！我之后卖了毛衣，钱就还您！奶您就帮帮我。等夫君交上束脩您就是谢家的大恩人，到时候包您吃香的喝辣的。”戚映欢双手合十又是祈求又是保证，一张小脸就差点贴到戚老太身边。 “没钱，我个老婆子哪会有钱！”戚老太对‘钱’这个字尤为敏感，一下子就把戚映欢推开。 此刻戚映欢在她眼里已经成了病毒。戚老太都还想在戚映欢身上抠钱呢，怎么可能有钱借她。 再者，这蠢丫头都花出去八两多了，一分钱也没赚回来，戚老头估摸着这钱已经打了水漂。什么毛衣啊，戚老太才不相信这东西能卖钱，想要从她老太太身上拿钱？没门。 戚老太直接站了起来，语气又变回往日的冷淡。 “三妞啊，我也看过你了，该回家了。你爷爷和大伯还等着我准备午饭呢，我走了啊。” 说着话，戚老太不顾戚映欢的挽留，挪动着小脚往门口走去，一米五高的老太太腿不长，但步子倒是大，一眨眼就走到了院子中。 戚映欢假模假样地跟了过去：“哎，奶，我不借太多，就借五两。” 呸，死丫头还不死心，戚老太走得更快了。 “要不二两也行啊。”戚映欢追到大门口。 戚老太回头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十两都被你霍霍了，还想霍霍戚家的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听过没！再敢打家里的注意，小心我让你爹来抽你！” 戚老太朝戚映欢比划了两下。 戚映欢装作被吓到，缩了缩脖子。 戚老太露出满意的冷笑。死丫头，敢打她的主意，看来是忘记她老太太的厉害了。 两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缩着脖子。明眼人瞧了就觉得是戚老太又在教训孙女。 这时，王婶手上拿着一件红艳艳的毛衣走来，她可能是有心替戚映欢解围。 “诶呦，这是吹的哪门子风啊？戚婶也来谢家了啊？” 戚老太听到声后转过头，用余光瞥王婶一眼，没好气的说：“王氏，你怎么说话的？我就不能来孙女家做客了？” “我哪是这个意思啊？”王婶僵笑，自知不是老太太的对手。她直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戚映欢：“我就是送毛衣来的，戚婶和欢欢丫头要是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毛衣？”戚老太一听这个词，就感觉脑仁疼。 那可是十两啊，十两银子，她们一年到头才挣多少钱！她心疼啊。 戚映欢没注意戚老太的反应，惊喜的说：“已经织好了吗？我看看。王婶，我过会儿把钱给你。” “唉，不忙。” 给钱！？戚老太觉得自己的脑子上的筋崩断了。 她忙抢过戚映欢手中的红白色毛衣，语气不屑道：“就这东西要给六十文？戚三妞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白花花的银子连个水漂都没有。” 越说，戚老太就越气。 那红白相间的毛衣刺痛的她的眼。 如果戚映欢那十两没花出去，不全是她的钱吗！ 戚老太又气又心痛，直接把怒气发泄在王婶织的毛衣上，又是撕扯又是蹂躏：“这东西哪里值六十文，这么扯扯就变形了？还能穿吗？” 王婶和戚映欢惊了。 这可是王婶花了十来天的心血，怎么可能就让老太霍霍，她忙要上去抢。 “王氏，你抢什么，我不就帮我孙女把把关吗？”戚老太说着推了王婶一把。 庄稼人手劲大，王婶直接被戚老太一把推倒在地上。 王婶惊叫一声，手被地上的石头划破，流了一手的血。 “我的手。”王婶痛呼。 戚映欢急得上去扶王婶。 然而戚老太就像没事人一样，直接把毛衣往地上一扔：“王氏，摔了可别赖我，我一个老太太没啥力气。” 说罢，戚老太转身就走。临走时她还踩了几脚毛衣，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哪里值六十文，也就是骗骗戚三妞那个糊涂蛋。” 说完，矮小的老太太走远。 外面的动静太大，谢母听到后放下手头的事。 等她走到大门口时，就看到戚映欢正扶着狼狈的王婶。 王婶手上流着血，手腕肿得老高。 红白相间的毛衣被扔在地上，上面沾染了灰尘，白色的毛线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是发生什么了？”谢母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赶工 即便看着地上已经不成型的毛衣，戚映欢也没去追戚老太理论的意思。 老太太蛮横的厉害，道理是根本没法讲，想要她道歉赔偿，就死了这条心，戚映欢也没这个功夫去费神，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她只是默默把丢在地上的毛衣捡了起来。白底红茶花的毛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戚映欢眉头紧锁。 毛衣是为几天后出席赵夫人生辰宴准备的贺礼，没想到最后会出现意外。离生辰宴还有六天，再织一件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况且这个花纹的毛衣目前村里也只有王婶会织。 王婶这手腕肿成这样，重新赶工已经是不可能。 戚映欢叹了口气，心情烦闷。 在谢母的帮助下，两人把王婶搀扶去了胡大夫家。 胡大夫看着王婶的手，诧异道：“怎么肿成这样了？” 王婶忍着痛道：“摔的时候用手撑了下地，大概是扭到了。” “先用冷水给你冷敷下，明天你自己再热敷。”胡大夫处理起这种扭伤十分老练：“伤口不深，涂点药膏别碰水。不过扭伤这几天是好不了了，最近就歇着。” “胡大夫，我的手这几天真不能动吗？” 胡大夫没好气地说：“都肿成猪蹄了，你还想干什么？” 王婶一脸愧疚地看着戚映欢：“欢欢丫头，那可怎么办啊？那件毛衣是要送人的？等我休息几天再重新织，能赶上吗？” 戚映欢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可最嘴上还要安慰王婶：“王婶别担心，不是非要带花纹的毛衣，回头我从这几天婶婶们交付的毛衣里选一件就好了。” 她说的轻松，但心底还是有点打鼓。 编织技术才刚刚在村里普及，大家都只会平针，款式也一模一样，顶多就是给毛衣染个色。 拿普通的毛衣送给赵夫人，或许刚开始还能讨个新奇，但等毛衣开卖后，将会人手一件，到时候赵夫人心里可就不美了。 女人最怕的是什么？撞衫！ 王婶问：“这能成吗？” “王婶你就别担心了。”戚映欢装作没事人一样。说到底也是戚老太惹出的事，王婶已经受了无妄之灾，就不用她烦心了。 把王婶送回家里后，戚映欢和谢母回了家。 在谢母面前，戚映欢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 等回到卧房内，戚映欢才重重叹了口气。 坐在床边，她拿出毛线，在几次尝试下，终于放弃。她不是这块料，每一针的针脚密度都不尽相同，虽然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但对于赵夫人还是拿不出手。 看来只能再想想别的贺礼，只是一时半会儿哪来的主意。 正在戚映欢苦恼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欢欢，在吗？” “什么事啊娘？” “我做了芝麻汤圆，给你端过来了。” “就来。” 戚映欢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给谢母开了门。 谢母端着热腾腾的汤圆走了进来，她把托盘放在桌上，碗递到戚映欢手中：“来，趁热吃。” “谢谢娘。” 两人在桌边坐下。 香甜的气息充斥在鼻尖，在谢母的注视下，戚映欢咬了一小口汤圆。糯米又软又糯，黑芝麻被磨得非常细腻，整个汤圆甜滋滋的，让她原本低落的情绪猛然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娘，您这汤圆搓的也太好吃了。”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又笑嘻嘻地说：“娘汤圆还有吗，我待会儿再吃两个，把谢喻舟的份也吃了。” “有，你尽管吃。”谢母笑道，然后她的余光便看到了被戚映欢丢在床上的红白色毛线。犹豫了一下，谢母问：“欢欢，你让王婶织的毛衣是不是准备送给赵夫人？” 戚映欢舀着汤圆的勺子在半空中停住，白胖的糯米上有个牙印，黑色的芝麻从里面缓缓流了出来，细小的芝麻碎掉落在糖水中，原本透明的汤水变成了浅灰色。 她囫囵一口吞下破皮的汤圆，嘴里‘嘶嘶’的呼着热气，朝谢母点了点头。 谢母道：“欢欢，要不娘来帮你织织看？” 戚映欢惊讶：“娘会织带花纹的吗？” “大概。”谢母道：“你和王婶研究的时候，娘不也看着吗？我来试试。” “那……”戚映欢被激起了一阵期待：“娘你试试。” 她迅速把手里的碗搁在桌上，把床上的毛线递了给谢母。 看着谢母动作利落地打了个底，然后换线继续，动作一气呵成。 戚映欢被惊讶到了。 谢母捂着嘴笑，说话时眼神却不看戚映欢：“欢欢，你上次虽然说钱都是大家一起挣的，用作家用不分你我。但娘还是觉得自己没出上力，这几天娘一直在想能帮你做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手工活上能帮忙了。” 谢母对于这件事一直很愧疚，要戚映欢小小年纪就承担家里的重责。虽然家里的粮卖了一部分钱，谢喻舟也抄书上交了家用，但她还是觉得让戚映欢补贴了不少开销。算算这个月的鸡鸭鱼肉，再加上谢喻舟的药钱，就花了五两多。光靠谢家那些钱，哪里够啊。 倒不是谢母没把戚映欢当一家人，她只是觉得戚映欢一个小姑娘挣钱太难了，她花起来心疼，就想为对方减轻些负担。 “娘，上次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戚映欢被谢母的真心实意所感动，却又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沉重，所以故作轻声地说：“况且，娘现在不是帮上我了吗？” 在戚映欢看来，谢母是一个道德三观极强的一个人。要是这事放在戚家，有儿媳主动补贴家用，戚老太简直要开心死了，哪里会管儿媳妇挣钱容不容易，简直要把对方的血都吸光才满意。 所以戚映欢无比感恩，一个明事理的婆婆比什么都强。她也真心实意的喜欢谢母，把她当做娘来尊敬。 见谢母只笑了一下不说话。 戚映欢撒娇一般扑倒谢母身上：“娘，您就是我的救星，赵夫人的毛衣可要靠您了，只有六天时间，没问题吗？” 谢母感觉自己被戚映欢所需要、依赖，之前心底的不安一扫而空，顿时充满了干劲：“我试试。” “娘，不成也没事，别熬夜，眼睛弄坏了不值当。” “我知道，织这东西不费眼睛，别担心。”谢母听着戚映欢的嘱咐，心中十分妥帖。 戚映欢看着谢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脑子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好像知道要怎么让谢母放下那些不必要的忧虑了。 就在戚映欢盘算这件事的时候，六天一转眼过去。 终于在赵夫人生辰宴这天的早晨，毛衣完成了。 戚映欢拿着手中的毛衣，简直把谢母夸得眉飞色舞。 “娘，您这手艺，没谁了！简直是大师级的！”戚映欢比着大拇指：“娘，这要是拿出去卖，一定会供不应求！” “欢欢你这小嘴今天是抹了蜜了吗。”谢母笑得嘴都差点歪了：“东西带好了吗？赵家人的人来接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赴宴 十二月的尾巴，冬至前一日，大雁南飞。 早晨的空气氤氲着白雾，气温骤降。小稻村的孩子们都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等被家中父母从被子里扯出后，不由都打了个激灵。 戚映欢今日梳着百花分肖髻，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夹袄，长度至膝下，宽袖。下身是绀蓝色的裙子。腰间坠着丁香色的香囊。 夹袄的肩膀到袖口，都被谢母绣上了合欢花，花团簇拥的，乍眼看上去就像是挂着穗子的小扇子。 夹袄的布料是一种名为羽线绉的织物，一尺要卖三百文，光这一身衣服就花了一两半。要不是为了参加赵夫人的生辰宴，戚映欢绝对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要她说这羽线绉也不比棉布穿着舒服多少，但一尺布却快要贵上十倍，这钱花得有些心疼。 在绛紫色的夹袄衬托下，戚映欢的小脸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她故意提着裙子朝谢母转了个圈圈：“娘，我这身好看吗？” 谢母捣头如蒜：“好看好看。” 谢喻舟只说：“早去早回。” 提着包袱，戚映欢被谢母和谢喻舟送出了门。 今日来谢家接戚映欢的还是那位来福掌事。 一见面，他就给戚映欢作了个揖：“戚姑娘，最近可好。” “托您的福。”戚映欢掀开马车的帘子问：“你家小姐最近怎么样？” “小姐好着呢，就是有些记挂戚姑娘。”来福掌事扯着缰绳，一声马鸣后，马蹄飞奔起来。 马车跑出了村子后，他一脸郑重其事地问戚映欢：“戚姑娘，前几日听宋捕头说您见到太子了！” 语气兴奋中还夹杂着小心翼翼。 “戚姑娘，太子长什么样？是不是看上去很威严？是不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来福掌事前几日和宋捕头喝了酒，宋捕头不胜酒力，三两杯下去就晕圈。 醉酒的宋捕头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太子的事，来福掌事惊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太子啊，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和他离得那么近。 这可能是来福掌事一辈子唯一一次能见到大人物的机会，可惜他没福气，老掌事扼腕极了。 既然见不到太子，他总可以听听见过的人说下太子。但宋捕头酒醒后对这事不肯多言，老爷那里来福掌事也不敢问。 好不容易遇到戚映欢，他可算逮着了。 戚映欢听着来福掌事的问话，不由失笑：“太子啊，挺平易近人的。”只要你不会对他产生威胁的话。 “也没什么不同，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大约就是比同年龄的人看上去年轻一些，听说太子今年三十八了，不过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出头。” 戚映欢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描述。 来福掌事听着戚映欢的话，沉浸在想象中，他不由点头：“我就知道太子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合着她的话是白说了，算了，古人崇拜且畏惧皇权，她又不是不知道。 在来福掌事絮絮叨叨中，马车进入城内。 戚映欢终于忍不住转移了话题：“来福叔，今日来夫人生辰宴的还有哪几家？” “我想想。”来福掌事摸了下头，开始掰手指头：“武陵书院长夫人、县丞夫人和主簿夫人，还有一些当地的豪绅夫人。” 赵夫人的这个生辰宴不是什么大寿，所以请的都是女眷。 这时，来福掌柜突然说：“对了，还有知州夫人这次也来了。” 戚映欢微微惊讶，知州夫人居然会赶来出席下级知县夫人的生辰宴？看来是这次赵县令这次在上面露脸了，不然知州夫人没必要亲自来示好。或许赵县令再过不久就真要升官了。 戚映欢脑子里分析这些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后衙。 今日宅门大开，街道上停着三四辆马车，和四五顶轿子。马车和轿子后面还拉着一车车贺礼，把整个道路塞得水泄不通。 各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喊着小厮把贺礼往府里搬。场景看上去既隆重又热闹。 有不少百姓把这边当做大戏看，一边看还一边嗑着瓜子。 马车无法再前行，戚映欢只好下了车。 此时，小云正好从宅门里走出。 她今日梳着双平髻，发上绑着花绳，身上穿了套翠绿色的比甲，整个人看上去很活泼。 小丫头气势很足的站在宅门口指挥道：“贺礼太贵重的都拿回去，我家夫人只收十两以下的贺礼。” 听了这话戚映欢不由为赵夫人的玲珑心思喝了一声好，赵县令刚办了个大案，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赵夫人这一手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既能赢得民心，又能得到上面的刮目先看。 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小云把那些往府里搬贺礼的小厮都叫停。 那些豪绅夫人们一看，都有些傻眼。 赵夫人鲜少出门，她们想攀交情也攀不上，好不容易等到生辰宴，赶着去送钱，人家居然还不要，这可怎么办。 她们可是得了消息，这位赵大人以后要发达了，现在不攀扯攀扯关系，不就亏大了吗。 小云看她们还有些不情愿，又提醒了句：“夫人说了，今天又不是大寿，心意到了就好。” 话音落下，一个年长的老妇人走到小云身边，老妇人的穿着有些讲究，绸缎面的，但衣服款式却是下人的模样，可能是哪位夫人面前的红人。 她问：“你是赵夫人身边的丫头吗？你家夫人的吩咐可有例外？我家知州夫人千里迢迢带来了贺礼，难道还要再带回去不成？” 听到知州夫人，小云有些迟疑。 “这……” 她也不敢开口答应，毕竟夫人定下了规矩。 但是知州夫人她也得罪不起啊。 正当小云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前头那个最大最华丽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的一角，绣着牡丹的浅蓝色裙摆露了出来。裙摆上交叠了一双手，十指红蔻丹。 女人的声音略带傲气：“奶娘，算了。既然赵夫人定下了规矩，我们就守着。” 通情达理的嘱咐，让人松了口气。 但唯有戚映欢在知州夫人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不悦。 “是，夫人。”那被称为奶娘的老妇人皱了下眉，回到了马车边。 小云悬着的心也安定下来。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和来福管事站在一起的戚映欢。 她惊喜的叫到：“戚姑娘，你来啦！” 说着她便提着裙子小跑过来，拉住戚映欢，对来福管事道：“夫人和小姐等你们好久了。” “我可是赶了一路的车，没停过。”来福管事说：“戚姑娘，小云丫头，那我先去前面交差了。” “知道了来福叔。” 小云吩咐了几句门口的小丫鬟，便领着戚映欢走进门内。 “戚姑娘，你上次给夫人留的配方可真管用，夫人脸上的斑都淡了呢。” “是吗？”戚映欢也有些惊讶。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没想到赵夫人那里已经出了效果，这可是件喜事。 戚映欢心生喜悦。 可是排在门口的队伍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们都还没被迎进门呢，怎么一个小丫头就先进去了！？这就是赵夫人的待客之道？ 豪绅夫人们还能憋着一口气，那位奶娘简直怒火中烧，她们知州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 她扯着门口的小丫鬟便咄咄开口：“刚刚被那丫鬟带进去的是哪家的姑娘？我们家夫人都还没进门，那小丫头怎么就进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干娘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道：“那姑娘是我家小姐的闺中好友。” 好友？看来不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女儿，这赵家的待客之道有够失礼。奶娘不服气的想着。 另一边。 小云直接带着戚映欢去了赵夫人的竹猗院。院子里那颗红色的山茶花树早已开败，周围的翠竹因为季节的缘故染上了深绿色。 在门口丫鬟通报后，戚映欢被带进屋内。 屋子里熏了香，是这几年从西域传来的苏合香，前调微苦，后调有些类似松香。戚映欢曾经在季家的香风阁内看到过，一小块作价就要几十两，这让原本还想要研究香料的戚映欢望而生畏。 以前她曾听人说过，茴香、孜然这些香料能抵做同等分量的黄金，看来这件事并非空穴来潮。 戚映欢进屋时，赵夫人正坐在铜镜前，赵夕儿站在她身后插上最后一支金步摇。 “欢欢妹妹，等你好久了，你快来。” 赵夕儿转过身，走向戚映欢。 她今日穿着一身霞粉色半臂留仙裙，梳着飞仙髻。额头上用胭脂花画了三瓣梅花瓣，正是上一次戚映欢给她画的红梅妆。 恍若瑶池里的小仙女。 赵夕儿欢欢喜喜的问：“你看看我这个妆，画得怎么样？有哪里不对吗？” 戚映欢下意识把对方的妆容打量一遍，然后给出建议：“口脂换个浅一点的颜色会更好些。” 赵夕儿才十三四岁，气质也偏柔弱，这个绛红色的口脂她有些驾驭不了，没那个气场，她更适合浅色系的少女色。 赵夫人便在一旁笑了：“夕儿，娘之前说的没错。” 赵夕儿转过身，对赵夫人讨好一笑：“娘当然不会骗我了。” “你啊。”赵夫人无奈地笑笑。然后向戚映欢问好：“映欢，快一个月没见好像长高了点，看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赵夫人是知道戚映欢和纪长坤一案的事，才说了最后一句。 戚映欢听懂了赵夫人的关心，朝她感激一笑：“托赵夫人的福，最近过得还不错。” 赵夫人笑意更甚，直接走了过来，握住她的一只手，拍了两下。 “没事就好。” 赵夫人前几天才听赵县令说，十几天前戚映欢不但遇刺，还差点在丧命于狼口之下。可就算是危机的关头，小姑娘也没丢下自己的夫君。 听了这件事，赵夫人一下子对戚映欢的印象更好了。小姑娘重情重义，她不禁刮目相看。 看着赵夫人十分亲近的举动，戚映欢有些受宠若惊。 这时她才看清赵夫人的打扮，大抵是生辰的缘故，赵夫人穿着广绣对襟衫，朱红色的长裙，裙面上用金银丝线绣了山茶花，芽黄色丝羽披帛。发型是双刀髻，发髻上插着一只金步摇，因为赵夫人低头的动作，金色的光芒来回闪动。 这一身打扮显得十分华丽雍容。 戚映欢道：“多谢赵夫人关心，也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谁知赵夫人用着责怪眼神看她一眼，佯装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喊我赵夫人？不说好要认我做干娘的吗？” 之前赵夫人想认戚映欢做干女儿主要是因为赵夕儿的关系，和戚映欢自身能力。可如今她更看中了戚映欢的重情义。 赵夕儿也道：“是啊欢欢，上次我捎信给你，你不是同意了吗？怎么还不改口。” 戚映欢并不知道赵夫人为何那么热情。不过既然赵夫人三翻四次提了，她也不能太矫情。 在赵夕儿的起哄和赵夫人期待的目光下，戚映欢腆着脸喊了一声：“干娘。” “诶，欢欢。”赵夫人喊着她的小名。 赵夕儿拍着手道：“娘，今天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可不是吗。” “恭喜夫人，恭喜戚小姐。”小云也很机灵地叫道。 三人听后对视一眼，都笑了。 在这个氛围下，戚映欢剩下的一丝羞涩也被放下。 然后赵夕儿便拉着戚映欢去了梳妆镜前，她从赵夫人的柜子里拿出三四个口脂盒子：“欢欢，你快给我挑一个口脂。” 她指着一盒桃红色的口脂问：“这个怎么样？” 戚映欢摇摇头，艰难地看一眼口脂色号，勉强挑出了一个水红色：“就这个。” 站在一边的小云当即会意接过：“小姐，我给你涂。” “好。” 这时赵夫人道：“自从你上次给她画了一次妆后，她便有些痴迷了。唉……我这几盒口脂早晚会被她霍霍光。” “娘。”赵夕儿不好意思的喊道。 赵夫人温柔地昵她一眼道，然后对戚映欢道：“欢欢，你看看我这斑是不是淡多了？” 又说：“不过最近天冷了，皮肤有些干。” “我看看。”戚映欢道。 赵夫人在梳妆台前坐下，方便让戚映欢观察。 今日赵夫人没有用鱼鳞，也没有画花瓣妆。只在脸上扫了淡淡一层水粉，在水粉的覆盖下，那几块斑几乎看不出痕迹。时下水粉的覆盖能力戚映欢也清楚，基本遮不了什么大瑕疵，所以赵夫人的色斑的确是淡了。 “是淡了很多，先不换配方，再用两个月看看，大概还能再淡上一些。”戚映欢道：“皮肤干燥的话，干娘您可以试试我做的芦荟面霜。回头我让人送来。” 赵夫人也不知道芦荟面霜是什么东西，不过听上去应该是面脂。 她道：“那我就不和欢欢客气了。” 三人欢欢喜喜地聊了起来，隔了一小会儿，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走进房内：“夫人小姐，大人要我喊你们去前面一趟。” “是什么事？”赵夕儿问。 “大人没说。” 赵夫人想了想，对小云道：“小云，那你先带欢欢去宴会厅。” “是，夫人。” 几人出了竹猗院，戚映欢和赵夫人分开。 小云带着戚映欢穿梭于长廊中，长廊顶为黑瓦，雕粱上刻着猛兽，庄严、厚重俏雅生辉。脚下的青砖吸食了朝露的湿气，颜色深暗。 突然，她们被一个小丫鬟叫住。 “小云姐姐！”她一阵小跑，来到两人面前。 “怎么冒冒失失的。”在小丫鬟面前，小云一改往日的俏皮，端住了架子。 小丫鬟看了眼戚映欢，支支吾吾对小云耳语了一番。 戚映欢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看到小云慢慢皱了眉头。 戚映欢问：“小云，是有事吗？有事的话你就去忙。” “戚姑娘，对不住，是有点事。” 小云沉吟了几秒，然后推了推身前的小丫鬟道：“小春，你带戚姑娘去宴会厅。” “是，小云姐姐。” 和戚映欢又道了声歉，小云快步走向后院，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看来确实是有什么急事。 小丫鬟道：“戚姑娘，您跟我走。” 这个名叫小春的丫鬟胆子有点小，一路上几乎不敢和戚映欢搭话。 两人路过花园时，正巧遇上了被请进府内的女眷们。 那位在门口和小云搭话的奶娘正扶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位知州夫人。 知州夫人穿着绣有牡丹的浅蓝色襦裙，襦裙的材质戚映欢分辨不出，但裙上的绣花十分讲究，大约是哪位大师的手笔。她瓜子脸，细眉，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看到戚映欢的一瞬间，那位奶娘冷哼了一声。 昨天吃完晚饭感觉很困，然后想眯一下，结果一觉眯到半夜11点。好久没深夜码字了。 本来还有一章的，今天下午看来不来得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捧高 奶娘看先是看了戚映欢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给她带路的小丫鬟。 小丫鬟十二三岁，穿着赵府下人们的统一服饰，一看就知道是个无足轻重的丫鬟。 奶娘轻笑道：还以为这姓戚的小丫头和赵小姐关系有多好呢，交情也不过如此。看来是没见到主人的面，被领了回来。说到底，这些女眷的身份哪能越得夫人？ 只是被戚映欢抢了先，奶娘还是有些恼。她们夫人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何时被如此下过面子。 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笑意一直未达眼底，她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这位姑娘不是赵小姐的朋友吗？”奶娘掩饰着眼底的轻蔑，看戚映欢一眼：“是没见到赵小姐吗？” 突如其来的搭话，让戚映欢诧异。 她隐约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但又不知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 见戚映欢良久没答话，奶娘心中更是认定她吃了闭门羹。 奶娘假装好心道：“小姑娘也别怪赵小姐，今日是赵夫人的生辰宴，赵小姐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工夫单独招待你，等待会儿宴上便能见上了。” 这话乍听上去，似乎像是安慰。 “不过赵小姐一定陪赵夫人坐在主桌，可能到时候也没时间来招待你。”奶娘话音一转，语气略带怜悯：“小姑娘你一个人出席宴会也怪寂寞的，不如等下让我们夫人问问赵夫人，能否把你的座位调到主桌旁边，这样一来你也好和赵小姐亲近。” 奶娘一席话就像是完全为戚映欢着想。 但戚映欢额角忍不住抽了下。 听听这话！她算是遇到宅斗高手了，每一句话中都藏着玄机。 先不说奶娘认定了戚映欢被分到末席的槽点。 光是几句话就透露出了几个消息。 戚映欢一个人——没长辈来，也没带丫鬟，等于没背景。 让知州夫人忙换位置——第一，能表现出知州夫人心底善良。第二，隐约强调了夫人的地位，还模糊了和赵夫人的关系，让大家误认为两位夫人关系不错。第三，捧杀戚映欢。 一个没背景的小姑娘能成为赵小姐的闺中密友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居然还得了知州夫人的青睐，这能不让人嫉妒吗。 戚映欢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其他的女眷。 那些豪绅夫人果然目露妒意，若是大人还能掩饰着异样，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年纪小的几位千金眼神里的嫉妒几乎快把戚映欢穿透。 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谁不想在这里露脸。 戚映欢猛地生出一股无奈。 这时耳边传来一位豪绅夫人溜须拍马的声音。 “早前就听说过知州夫人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位夫人也见势而上：“没想到知州夫人也来参赵夫人的生辰宴，方才我还不敢和夫人搭话呢，没想到夫人那么平易近人。” 知州夫人翘起嘴角，递给奶娘一个‘做得好’的眼神。 “大家说的都是哪里的话，在这里喊我孙夫人就行。” 知州夫人的夫君姓孙。 “嗳，孙夫人。” 原本拘谨的场面像是在一瞬间破冰，顿时热闹起来，知州夫人被大家所包围。 豪绅夫人们暗自打着小算盘，想要攀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所以好话一股脑地往外堆。直把知州夫人夸得合不拢嘴。 很显然知州夫人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隔了一会儿，知州夫人来到戚映欢身边道：“我记得小姑娘是姓戚，既然我奶娘开口了，那我便替戚姑娘讨个近座。” 这话在戚映欢耳中已经是明晃晃的施舍，她摸了摸额头，无语。 心中又不免好笑，要是等会儿知州夫人知道她是赵夫人的干女儿，会是怎么一个表情，到时候一定很精彩。 一想到那个场面，戚映欢就不准备开口解释了，她倒要看看这场大戏会怎么演。 所以戚映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腼腆地对着知州夫人一笑。 众人皆以为这个笑是感激的意思，心中笑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居然害羞得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太小家子气了，就算是赵小姐的朋友也不值得拉拢。 这么想着，女眷们便把戚映欢撇在一旁，环绕在知州夫人身旁。 戚映欢见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和这些一直混迹在后宅的女人打交道，谁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 在几个小丫鬟的带领下，她们穿过花园。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戚映欢偷偷打量了那群夫人千金。 她们是武陵胭脂水粉店最大的顾客群，她有必要考察一下。结果戚映欢发现这些人的皮肤普遍比现代人好，几乎看不到什么疤痕和痘痘，不过也有可能是用粉给盖住了，所以戚映欢看不到。 这些夫人大多数的皮肤问题是蜡黄。试问都涂了水粉，戚映欢是怎么看出来的？当然是从脖子和耳朵的交接处了。谁也不会仔细到把整个脖子和耳朵扑上粉。 如此一来，戚映欢心里也有了底。美白产品应该会很好卖。 除此以外，戚映欢还注意到两个人，女眷中唯有两位夫人没有去和知州夫人搭话，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穿着青色的襦裙，长相普通，但是一身气质很特别，给人以一种清冷的感觉。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武陵书院院长白夫人，饱读诗书的女人自然不会去捧别人的臭脚，在这群人中她有些格格不入。 另一位夫人，戚映欢认不出来。 这位夫人十分特别，怎么个特别呢，用个词语形容就是鹤立鸡群，一群人中你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并不是她长相绝美，而是因为她高挑的身材。 在女人平均一米五到一米六的人群中，这位高出大家一头的夫人，怎么也有一米七了。 这大长腿没谁了，戚映欢看得眼睛发直，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微微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估计也过不了一米七，别想了。 可能是因为戚映欢的眼神太过炽热，那位夫人瞥了一眼视线的来处，等发现是戚映欢时，她对戚映欢淡淡一笑。 看上去这位夫人倒是不难相处。 戚映欢问小丫头：“小春，那是哪家夫人？” 小春小声道：“是镇上刘员外的夫人。” 刘员外，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撞衫 女眷和知州夫人搭着话，所以一群人走的不快，仿佛闲步观花。 戚映欢走在最后面，小丫鬟领着众人穿过院内的小桥时，身后传来了小女孩的呼声。 “欢欢姐姐！” 戚映欢一扭头便看到季心语挥着手中的锦帕，朝她小步跑来。 她也停下脚步。 “你怎么来了？”戚映欢看着穿着一身蜜蕊色裙子的季心语问。 “我娘也被赵夫人邀请来生辰宴了。”季心语抬着婴儿肥的下巴道：“我就知道欢欢姐姐会来，所以缠着娘带我一同来了。” 戚映欢看了一眼季心语的身后，果然跟着一位珠圆玉润的妇人，季心语的眉宇之间有那妇人的影子。 季心语的母亲大概有四十出头了，不过保养得宜，看上去像三十多的样子。 戚映欢喊了声：“季夫人。” 她来到两人面前：“你就是欢欢，听心语一直念叨你，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可人儿。” 戚映欢听后眨了眨眼，然后看向季心语。 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季夫人面前说了些什么，季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颇高。 “夫人谬赞，心语童言童语当不得真。” 季夫人开玩笑一般道：“难道我家当家的说的也是假的吗。” 戚映欢不知道如何反驳。 “欢欢姐姐干嘛那么谦虚。”季心语突然看季夫人一眼，然后神神秘秘凑到戚映欢耳边：“欢欢姐姐，我们的铺子已经装修好了，前几天传信吩咐我的事也办好了。” 季心语问：“我们的店什么时候开张啊？” 戚映欢勾唇一笑：“后天。” “那么快？”季心语问：“要找人宣传吗？” “不用。” “那后天开张会有客人吗？”饶是季心语十分信任戚映欢也不免怀疑，她道：“要不我让爹找人去放点鞭炮舞舞狮子，到时候一定会吸引客人上门。” “心语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好。” 见戚映欢笃定，季心语也不再说什么。 季夫人看着两人窃窃私语，不由自主地笑了。 前面的女眷突然有人凑了过来：“季夫人什么时候来的啊？方才都没瞧见你。” “今天来迟了一些，不过还好你们走的慢，这不追上了吗。”季夫人随意地说道。 两家是生意上的伙伴，关系还不错，两人边走边聊，一时把季心语抛在了脑后。 两个小姑娘慢慢悠悠的与前面的女眷拉开一段距离。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小女孩故意停下脚步，来到季心语面前。 小女孩看上去比季心语大一点，八九岁的样子。 看眼神，两人似乎是熟人。 季心语还来不及打招呼，小女孩便生气地问：“季心语，你怎么和她聊起来了？” 小女孩家原本是季家生意上的伙伴，季心语和她一起玩过几次，不过后来两家闹翻了，两人也淡了交情，顶多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面对小女孩的质问，季心语翻了个白眼：“我和欢欢姐姐聊天还要问过你吗？” “不是，我……”小女孩握了握拳头说：“我这是为你好，她就是个心机鬼，一会儿说是赵小姐的朋友，一会儿又让知州夫人替她换座，她一定是看你家有钱才接近你的。” 小女孩说完恶狠狠地瞪戚映欢一眼。戚映欢觉得自己似乎被套上了什么魔咒，怎么到处吸引仇恨。 “不许说欢欢姐姐坏话。”季心语怒道。 “我没有乱说！她就是！” 小女孩直接走到戚映欢面前说：“喂，我要是你的话就马上打道回府了，免得待会儿在赵夫人和知州夫人面前丢人，你也不看看来这里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过会儿几位姐姐还会在赵夫人寿宴上献艺，琴棋书画你会吗？” “要是不会的话，我劝你早点走！免得给身为朋友的赵小姐丢人！”小女孩刻薄的说道。 “又不是所有人都要献艺！周媛你凭什么赶人！”季心语急了：“你没资格说这话！” 季心语还要说什么，但此时她身边伸出一只手，绛紫色的宽袖拦在季心语的身前，把下面的话阻止。 戚映欢上下打量戚小女孩，蓦然间她恍然大悟。 这位叫做周媛的小女孩和她撞衫了！所以才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小女孩穿着绛紫色的襦裙，绀蓝色的披帛，虽然裙子的款式和花纹都不同，但配色完全撞上了。 要说周媛穿着绛紫色的裙子也不丑，可前提是没有对比。 周媛的脸盘有些大，绛紫色的裙子显得她皮肤微黄，亏得她年纪还小，还能夸一声可爱。但有了戚映欢的出现，她便相形见绌。 戚映欢五官生的精致，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眼下朱砂色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皮肤也在她两个月的护理下变得白皙无暇，绛紫色的裙子完全衬得起来。 周媛见到她的一瞬间就知道，要是戚映欢在宴上，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更有甚者会嗤笑她与穷人撞了衫，戚映欢头上只插着一只簪花，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可不是穷人吗。 所以周媛才打着为昔日好友好的谎话，来逼退戚映欢。 只可惜，小女孩的心思被戚映欢看穿了。 “我会不会丢人和这位周小姐没什么关系。”戚映欢侧着头淡笑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周小姐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吗？” “你……”周媛指着戚映欢道：“你骂我丑？” 戚映欢摇头否认：“没有。” 见周媛吃瘪，季心语机就像是在夏天喝了一口凉水，哪儿都苏爽。 季心语抱着胸道：“你是不丑，但是没我欢欢姐姐漂亮啊。” “你！你们！”周媛骂道：“一丘之貉！亏我还来好心提醒你！” 季心语脸色一板：“周媛，别以为别人都蠢，只有你聪明，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你们给我等着！”周媛气得都快要跳脚，要不是在赵家，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来。 周媛瞪着戚映欢道：“我说不过你们两个，有本事手下见真章！等等给赵夫人献艺时，我们来比一比，谁输了谁以后就再也不能穿绛紫色的裙子！还要承认自己是丑八怪！” “那我和你比。”季心语上前一步说。 别看季心语是大小姐脾气，但一手的画工打小就练，根本不怵周媛。 “不行。”周媛急切的拒绝，她借口道：“你比我年纪小，和你比别人会笑我的。” “那欢欢姐姐比你年纪大，别人也会笑话欢欢姐姐，她为什么要和你比？”季心语脑子转得很快。 “这……”周媛傻眼。 顿了几秒周媛突然得意道：“听说你爹正和其他几个州府的商人联系卖什么肥皂。要是她不和我比的话，我就让我爹去捣乱！” 戚映欢眼神一冷，周媛是从何得知季大掌柜的动态，很可能是她家里的情报，但了解得那么清楚，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你卑鄙。”季心语。 “随便你怎么说。”周媛。 说到撞衫我想起一件事，我有一件衣服是网上买的，和闺蜜出去的时候穿过。 隔了半年上淘宝时发现她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但又没告诉我，也没在我面前穿过。 我怀疑她暗恋我（想桃子）大概是对我审美的肯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章 好戏 周媛离开后。 “欢欢姐姐，你别搭理周媛，反正在赵夫人面前她也不敢乱说话，根本不用比什么。”季心语不屑地说道：“欢欢姐姐你放心，就算她们家捣乱，我爹也不是吃素的。” 对季心语的话，戚映欢不置可否。 季大掌柜的能力戚映欢还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把肥皂的生产全权交给对方。 至于周媛的威胁，戚映欢并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她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她下意识摸了摸指尖。 半盏茶过后，众人被丫鬟领到葑菲馆。 馆内搭着一座戏台，戏台上铺着红地毯，此时帘幕闭拢。戏台下摆着左右两横排的圈椅，每两把圈椅之间放着一个案几。丫鬟们正端着各种糕点零食往案几上摆。 见到众人后，穿着黄衣的丫鬟迎了上来，那是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秀文。 秀文对大家施了个礼：“各位夫人小姐好，我家夫人和小姐还在前厅接待娘家的来客，暂时耽搁了，夫人小姐们不妨先看上几出戏打下发时间。” 戚映欢曾听赵夕儿说过，当年赵夫人要嫁给赵大人时遭到全家反对，后来还是因为曾祖母做主，赵夫人才得偿所愿。 但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自从曾祖母去世后，赵夫人就很少和娘家再有联系，此时娘家怎么就来人了？戚映欢不得而知。 其他人不知内情，也只当赵夫人的娘家人是来拜寿。 见众人没反对，秀文又道：“这是我们家老爷特意为夫人生辰宴请来的戏班，听说是全武昌最有名的戏班。” 代表大家说话的是知州夫人：“赵大人也是有心了，这样的话我们边看边等。” 秀文大家没露出不满，松了口气，忙引大家入座。 知州夫人最先入座，她选的是最靠近主座的位置。其他夫人见此也各自选了位置。 戚映欢和季心语自然没去凑那个热闹，就选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戏台上的帘幕很快拉开，先是唢呐起了个头，再是一段二胡独奏，然后由小丫头报了幕，在音乐声中青衣花旦粉墨登场。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 台上演着《天仙配》，戏曲唱腔和后世黄梅调不太相同，戚映欢听着竟然觉得有些新奇。季心语年纪还小，对这种情情爱爱根本不感冒，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她捻了快糕点往嘴里塞：“这戏都看了八百遍了，她们居然还不腻。” 戚映欢笑道：“哪有那么夸张，要是你喜欢的故事，你估计听一百遍都不会腻。” 季心语思索了片刻，小脸一本正经：“不，我大概十遍就会腻了。” 戚映欢失笑，于是也不再看戏，随便找了个话题便和她聊上：“吴伯的伤怎么样了？” 上次遇刺，吴伯从马车上摔了下去，人倒是没事，就是腿骨折了，吴伯年纪有些大，也不知道要养多久。 “还养着呢，每天能吃能喝的，前几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人还胖了一圈。”季心语道，又问：“欢欢姐姐你可真是不走运，怎么就遇到劫匪了呢？” 未免太子的事泄露，赵县令只用劫匪搪塞了季家的人。 “是啊，运气有点背。” “回头我娘去常明寺烧香的时候也带上欢欢姐姐，让菩萨保佑保佑。” 戚映欢：“那可多谢你了。” 这小丫头自己都不怎么信佛，居然还拉她去烧香，十之八丨九就是想出门玩，戚映欢也不点破她。 渐渐的，台上的戏已经演了过半，台下女眷的注意力也有些分散开来。 戚映欢的邻座传来了窃窃私语。 “刘夫人，怎么有空来赵夫人的生辰宴？听说你家阳义最近生病了？”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刺耳。 阳义？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戚映欢下意识瞥去一眼。 说话的女人中上之姿，穿金戴银的，打扮俗气。 回话的是那位身材高挑的刘夫人：“只是花生过敏而已，多谢关心。” 花生过敏？ 她好像知道说的是谁了！ 这位刘夫人居然是刘阳义的母亲。那位曾经在街上奚落过谢喻舟的同窗。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戚映欢诧异。 刘夫人和刘阳义长得并不像，也可能是两者的性格的原因。 刘夫人的性子看上去比较随和，方才在路上她还对戚映欢笑了下。 刘阳义她也见过两次，印象就是为人尖酸，又目中无人。 所以戚映欢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两者的母子关系。 “谁关心……”将要脱口而出的否认被咽了回去，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妇人道：“没事就好，你就那么一个儿子，万一出点事可不得担惊受怕的吗。” 那夫人又道：“我听说阳义今年童生试又没过，要我说啊，这孩子啊没出息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健健康康就好。你说是，刘夫人？” 她的语言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 戚映欢心道，看来这两位夫人交情并不好，后宅妇人之间的交往到处藏着小机锋。 “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刘夫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一脸老神在在，仿佛对送到门前的挑衅毫无所觉。 那位珠光宝气的夫人差点岔气。 这刘氏到底听没听出自己在亏她？ 她不信邪，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为了孩子的将来还是要考一考的？万一考上了，祖上也有光，刘夫人你说是吗？” “他想考便考。”刘夫人回答道。 于是对面又道：“书院长夫人不也来了吗，不如我们问问她阳义最近的学业怎样了？” 怎样了？不怎么样，这不明摆着吗，连戚映欢这个外人都知道刘阳义是个学渣。 这位夫人可是不安好心呢，摆明了要刘夫人丢丑。 但戚映欢并不认为刘夫人会吃亏。 这时刘夫人奇怪地看那位夫人一眼：“你为何那么关心我的儿子？” 对面的人脸色僵了一下：“阳义那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吗？关心一下怎么了。” 刘夫人道：“我这个做娘的都没你那么关心。” “我知道了，你是想和我家结亲是不是？我记得你家女儿今年正是豆蔻，年龄正好和阳义配。”刘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对那妇人道：“你要是有那个意向，回头就送庚帖到我家，我们对一下生辰八字。” 什么！刘氏在说什么，我家女儿什么时候要嫁给那个败家子了！？ 还没等那夫人反驳，身边便有看好戏的妇人凑上来：“恭喜夫人啊，事要是成了可要请我们喝喜酒。” “你们两家居然要做亲家了吗？恭喜！” 不是！没有！别胡说！那位珠光宝气的夫人差点气哭，她明明是想要刘氏出丑。 刘夫人淡然道：“八字还没一撇，稍安勿躁。” 去你的八字没一撇！话题中心的另一人把锦帕抓烂：“刘夫人人，我家女儿年纪还小，婚约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她奶奶还在。” “ 哦，那算了。”刘夫人说。 “……”她人没想到刘夫人竟然那么容易放过了自己，一时想好的借口全部堵在了喉咙口，进退不得，只能憋了一口气。 戚映欢把事情的始末尽收眼底，她豁然想起一句话——先撩者贱。 不就是说那位夫人吗。 不过刘夫人是假意没看出对方的意图，还是真耿直？ 戚映欢没时间去思考。 这个时候赵夫人带着赵夕儿姗姗来迟，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对母女。 赵夫人的脸色不像刚才见戚映欢时那么好，等见到众人后她才露出个笑脸：“让众位夫人久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脸 “赵夫人说的哪里话？也没等上多久。” 见到正主，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欢迎，连台上唱戏的也停了下来。 众人像是不要钱似的说着好话：“赵夫人，最近气色不错，白里透红的，看着和小姑娘似的。” 见到这样的情景，戚映欢并没有凑上去，她只给被人群包围的赵夕儿递去一个‘保重’的眼神。 赵夕儿无奈地与她对视一眼。 夫人们旁敲侧击的问：“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说赵大人最近办了件大案子，是不是快要升官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群人啊。” “没有的事，哪有什么大案子，大案子也轮不到他一个七品知县。” 赵夫人并没有因为他人的恭维失去理智。 这时知州夫人满脸堆笑，眼神里尽是了然：“赵夫人，你就不用谦虚了。” 说完她又牵起赵夕儿的手道：“这位就是赵小姐，早听人说过，今日一见果然是花容月貌，真是像极了赵夫人。” 夸了赵夕儿，同时也夸了赵夫人。 “知州夫人过誉了。”赵夕儿对众人行了个礼，脸上端着大家闺秀的笑，丝毫挑不出错来。 赵夫人道：“你们别夸她，她脸皮薄。” 看着赵母身后的陌生母女，她们又问：“赵夫人，这两位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赵夫人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是我娘家的嫂子和侄女。” 赵夫人的嫂子长得很漂亮，身段也保持的不错，看不出是有那么大女儿的人。 “妾身夫家姓荆。”荆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对众人点头，又指着身边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道：“这是小女燕儿。” “燕儿见过各位夫人。”荆燕儿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 荆夫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看人的眼神带着淡淡轻蔑，在场夫人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 相对的，她们对荆夫人的感觉也不太好，总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和走路的姿态，莫名有种扬州瘦马的味道。自诩家世良好的夫人们，心中已然响起了警报。 她们对视一眼，再度把话题转移到赵夫人身上。 赵夫人也不想再听她们吹捧的话，直接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便移步蒲荷厅。” 蒲荷厅，是今日赵夫人宴请宾客的花厅。 下人们早已把一切布置好，厅中摆着五张圆桌，桌上摆着花生、杏果等小吃。 后方的匾额写着‘安乐’二字。 花厅内的小丫鬟们上前，各自领着夫人们入座。季心语也跟随季夫人入席。 因为戚映欢走在最后面，等到丫鬟来到她面前时，宴席上早已坐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末席三个座位、和主人席中赵夫人的右手位。 还未入席的有三个人，戚映欢和荆氏母女。 荆夫人扫视一眼后，便拉着女儿往赵夫人那边走。 她边走边对赵夫人道：“妹妹，你怎么就给我们留了一个位置？” 与此同时，主宾席上的知州夫人看着戚映欢也想起来了什么。 但知州夫人纹丝不动，只对同席的几个夫人假惺惺道：“唉，瞧我这记性，之前还说要给戚姑娘讨个座位，没想到和你们聊着聊着就忘了。” 知州夫人愁眉苦脸地说：“现在大家都已经都坐下，我也不能仗着身份让别人换座，不然就该说我仗势欺人了。” 她反复提起自己的身份，在场的人怎么会听不懂。 知州夫人身后站着的奶娘道：“夫人，这事不怪您，要怪就怪老身多嘴。想必戚姑娘也能体谅到您的难处。” “是啊，是啊。”其余的几个人附和着。 她们带着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看向戚映欢。似乎在等她灰头土脸地走向末席。 是赵小姐的朋友又如何，抢先进了赵府又如何，这便是身份和地位的差距。 季心语皱着小眉毛，想要站起来去往戚映欢的方向，只是她被季夫人按住了。 只见季夫人对她指了指赵夫人的方向。 季心语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眼见荆夫人已经拉着女儿走到了主人席前面，她喊道：“丫鬟呢？还不再搬个椅子来，没看见你们表小姐没地方坐吗？” 这时，赵夫人喊了一句：“慢着。” “怎么了？”荆夫人问。 赵夫人道：“嫂子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没准备。所以这位置不是给嫂子留的。” 荆夫人一听，脸色变了变，按捺着怒意道：“楚瑛，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楚瑛是赵夫人的闺名，全名叫做荆楚瑛。 赵夫人看着荆夫人的脸慢慢变了形，依旧丝毫未有动容。 在荆夫人难看的脸色下，赵夫人招了招手。 “欢欢，怎么不过来？非要干娘喊你。”赵夫人话语中带着亲昵。 此话一出，满堂静寂。 欢欢是谁？这并不难猜，毕竟没有入座的小姑娘只有戚映欢一个。 现在不光是荆夫人母女的脸色难看，就连方才等着看戚映欢笑话的人也是噤若寒蝉，知州夫人像是被鸡蛋噎住了喉咙一样。 她们居然看走了眼？小丫头居然是赵夫人认的义女吗？ 也有人十分庆幸，还好方才没有得罪戚映欢，不然要如何收场。 所有人看向戚映欢，只见小姑娘神色镇定，丝毫没有退怯，她对赵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干娘，我这就来。” 她向赵夫人走去，步伐不徐不缓。 众人终用正眼打量起戚映欢。阳光洒入花厅，把小姑娘的脸上的绒毛也照的一清二楚，年轻小姑娘的皮肤剔透如玉，杏眼透露着灵动，左眼朱砂色的泪痣让人过目难忘。 她们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确实好看。 戚映欢目不斜视，经过主宾席时，连余光都没有留给知州府夫人。 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此时那一桌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几个夫人虽然尴尬，但认为知州夫人更丢人，枉她还吹牛说要给人家换座位，结果人家和赵夫人的关系不一般，要换做她们肯定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如她们所想。 知州夫人这个时候根本不敢看别人注视她的眼神，生怕在对方黑色的瞳孔中看到嘲笑。 她脸色先是煞白，再是隐隐发青，最后因为戚映欢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她更是气得脖子通红。 知州夫人努力维持着端庄，但染着丹蔻的指甲已经把裙面上绣花给抓勾了丝。 奶娘心惊肉跳地喊了一声：“夫人。” 知州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从裙上挪开。 另一头还有一个小女孩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那是之前挑衅戚映欢的周媛。 那么多人中唯有刘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摸摸肚子，对发生的事不怎么感兴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贺礼 等戚映欢走到赵夫人身边后，赵夫人站了起来，她拉住戚映欢的小手，让戚映欢面向所有宾客。 此时赵夫人长相有些英气的面庞多了几分温柔。 “好久没那么热闹了，多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出席我的生辰宴会，楚瑛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赵夫人客气。”众人谦虚地附和。 赵夫人接着道：“趁这个时机我向大家宣布两件事。” 两件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赵夫人把赵夕儿拉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拉住赵夕儿。 “第一件事便是我家姑娘定亲了。” 赵夕儿虽然早就知道赵母会宣布此事，但还是忍不住脸红，露出小女儿的羞涩。 顾照熙的动作挺快呀，戚映欢对赵夕儿眨了眨眼。于是赵夕儿的脸更红了。 堂内的夫人们哗然。 原本还盘算着赵夕儿亲事的几人，顿时一脸错愕，她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啊。 不由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前天刚交换了庚帖。”赵夫人眼眸中含笑。 几人僵着脸笑：“赵夫人可真是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啊，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得了赵夫人赵大人的青眼？” “你们应当不认识。”赵夫人并不在意对方荒诞的用词，她道：“是金陵的顾家。” 顾家？哪个顾家啊？什么身份？ 众人一头雾水，唯有荆氏母女对视一眼，眼底放着金光。刚才两人被下了面子产生的不悦，瞬间一扫而逝。 为防止大家追根究底，赵夫人紧接着道：“接着便宣布第二件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准备认欢欢做义女。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日也算是个黄道吉日，也请大家给我们做个见证。” 赵母喊道“秀文，茶准备好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夫人和戚姑娘了。” 说着秀文便端着托盘，把茶端到戚映欢面前。 她改口道：“戚小姐。” 戚映欢会意，双手端起托盘中的茶，然后在赵母面前跪下。 “干娘请用茶。” 赵夫人言笑晏晏的坐在椅子上，接过戚映欢递来的茶，轻抿一口。 赵夕儿站在赵夫人的椅子的侧后方，眼底也是喜悦。 “好，好，好。”赵夫人道：“喝了这杯茶，我就有两个女儿了。” 她语气中的愉悦做不得假。 众人见势也奉承道：“恭喜赵夫人，贺喜赵夫人。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呀，又是生辰、又是定亲、还认了干亲，赵夫人这是三喜临门啊。” 可能是因为真的开心，这些赵夫人平时根本听不进去的溜须拍马似乎也变得十分动听。 “同喜同喜。” 赵夫人道：“我这个女儿以后还请各位夫人多多关照了。” “赵夫人好说好说。” 她们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周媛眼底只剩嫉妒。 知州夫人更是青着一张脸，紧紧抿着双唇，连恭贺的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早就要翻脸走人。 众人再次入席，荆氏母女加了两张椅子被安排到主宾席。 多了两个同桌的人，知州夫人更为难堪，身边那些捧着她的人也不说话了。 当她看到戚映欢和赵夫人和和睦睦说话时，怒火点燃了她的心房。 既然是赵夫人的干女儿，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就想看着自己出丑？ 知州夫人俨然忘记自己踩着戚映欢，捧高自己的事，心里狠狠地给戚映欢记了一笔。 她看着戚映欢，心中冷笑。 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尖锐：“赵夫人福星高照。我也祝赵夫人，生就福如东海澜，日临南山青松岚。快采琼花祝生辰，乐曲仙音绕娇娆。顺便送上我的贺礼，奶娘……” “是。”奶娘从身后走了出来，她从厅外喊来小厮。 众人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这时谁也没说话，刚刚知州夫人闹笑话的事还在眼前，她们现在可不敢乱说。 没多久小厮就拿来一支卷筒。 奶娘从中抽出一幅卷轴，她的动作非常小心，似乎是对待什么宝贝一样。 正因为奶娘的小心翼翼，大家都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 卷轴没打开，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画卷，也许是字，也许是字画。 众人一个个支着脖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奶娘把卷轴递给了知州夫人。 知州夫人也轻手轻脚地展开了卷轴。 然后她脸上带着得意，把卷轴面对众人，向众人展示着其内容。 那是一幅字，字体为今草。 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旁边有落款和印章。 今草的字体带着七八分狂放与不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戚映欢怎么看都觉得字和上善若水四个字不搭。 卷轴上的字体，戚映欢也感觉很眼熟。 她定睛一看，便看清了落款——青源居士。 害！可不就是苏杜若的字吗！怪不得她觉得字体和提字不搭，苏老头那么随性的人，哪做得到上善若水。 戚映欢一拍脑袋。 耳边是知州夫人骄傲的声音：“这是我花费了大功夫才弄来的青源先生的字！” “本来是想找一幅青源先生的字画作为贺礼，但你们也知道，青源先生作画不多，就连提字也很少流传出来。就这副字，我都用了三年时间去找。” 这副字原本是准备送给知府大人，可惜他被撸了官职，失去了价值。 当听道赵知县是青源先生的崇拜者时，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知州夫人昂着头，把众人的表情收于眼底。 这些夫人们不懂什么字画，但是也听说过苏青源的名字，也知道一字难求。当即是用佩服地看着知州夫人。唉，光有钱有什么用，还是要有权啊，她们有钱也弄不来苏青源的字啊。 知州夫人接收到她们的目光时，脸上忍不住露出得色，她轻蔑地昵戚映欢一眼。 小丫头，这种东西可是你一辈子就接触不到的东西。 戚映欢有些无语地看着知州夫人的挑衅。 心中想着的却是，原来苏杜若的作画不多吗？那胡大夫家那副《胡翁醉酒》图算什么？算是调戏老友的见证吗？ 要是知州夫人见到那副画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出大价钱收购？ 深知内情的赵夫人，也是一脸不知如何反应。 她能说赵士扬已经得了青源先生的扇子了吗？那扇子现在还被当做宝贝一样的放在书房里。 况且她干女儿的夫君就是青源先生的徒弟，要副字还不简单吗。 见知州夫人那么得意的表情，赵夫人什么都说不出口。 知州夫人见赵夫人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激动到说不出话，心中更为自得。 只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知州夫人，可是我记得赵夫人说贺礼只收十两以下，这副字你一定是花了大价钱？” 情绪升到最高点的知州夫人，瞬间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劣作 戚映欢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刘夫人正一本正经地看着知州夫人。 所以这位身材高挑的刘夫人是真耿直吗？ 她和知州夫人没怨没仇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知州夫人下不了台，所以无非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戚映欢有些好笑地看向知州夫人。 知州夫人此时气得双手发抖，面色狰狞地看向刘夫人。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连空气都读不懂！？ 现在是谈论价格的时候吗？不该用崇拜羡慕的眼神看自己吗？ 给你一些重新组织语言的时间！ 刘夫人对知州夫人的不悦，毫无所觉，她又说：“现在苏青源先生的一幅字已经被炒到到了千贯以上，如果字是真的，那知州夫人这副字肯定是超出贺礼价格了。” 众人惊讶，那么贵的吗？ 千贯！戚映欢脑子有点晕，苏杜若随便两个字就能卖上千贯了？ 她费心费力地做肥皂，再加上季大掌柜的预付，和卖故事的钱，到现在也只不过挣到一百六十两不到。 要不是季心语付了店铺的钱，她现在还是负债。 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苏老头临走时不肯收谢母给的钱，合着人家是大款啊。 不过按照苏老头那个性格也不可能去卖字卖话。 “怎么就不是真的？”这是知州夫人更为在意的点，若是被传出她送人赝品，还不被嘲笑死。 刘夫人道：“知州夫人，我只是这么一说，我不懂字。” 你不懂就敢胡说！！！ 知州夫人气得快要厥过去。 幸好此时书院长白夫人站了起来：“依我拙见，这幅字不假。但并不能算青源先生的佳作，先生提字时的心境可能不符合‘上善若水’这四个字。” 白夫人出生书香门第，自小受书画熏染，鉴赏能力在武陵也是数一数二。 所以白夫人得出的结论，大家都非常信服。 戚映欢猜测，以苏老头的性格，这字可能是拿来敷衍别人才写下。毕竟苏青源要是正儿八经落款的话，只会留下‘青源’二字，不会是‘青源居士’。 虽然白夫人一席话证明了字不是假的，但知州夫人依旧高兴不起来。 字不达意！这不是摆明了说她没有欣赏水平，买了幅劣作吗？ 欺人太甚。 知州夫人环视一圈，方才还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她的人，目光已经变了。 但她没办法反驳白夫人，她不懂得鉴赏，唯有硬着头皮。 “不管怎么说这字都不是假的。” 只是大家都沉默不语，她总觉周围的视线带着意味深长的揶揄。 最后还是赵夫人解了围：“知州夫人人所言甚是，青源先生的字能得到一幅已是难得。” 知州夫人脸色渐缓。 赵夫人又道：“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字便不收了。” 知州夫人拿着卷轴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要不还在众人面前，她一定当场撕了这卷轴，什么破玩意，害她丢尽了颜面！赵夫人一定是听信了白夫人的话才不肯收。 她憋了一口气，把卷轴塞到奶娘怀中。 奶娘颤颤巍巍地接住。就算夫人不喜，但她也不敢怠慢，好歹是花了钱和精力弄来的。 知州夫人此时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再也不掩饰自己恶意。 语气讥诮：“唉，我这贺礼算是费力不讨好了，不知白夫人又送了些什么呢？” 书院长夫人拧了拧秀气的眉毛，她感觉此时的知州夫人就像是条疯狗，见人就像咬一口。 “不过是一方砚台而已，不足挂齿。” 知州夫人嘲弄道：“的确是件不足挂齿的东西。” 所有人都一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你！”书院长夫人被气到，但她饱读诗书，从来不屑与和人争辩，只得硬生生的忍下怒意，坐了回去，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知州夫人得意的笑了，就这点斤两还敢和她斗！ 然后她又调转矛头：“那刘夫人呢，送了什么贺礼？” 赵夫人皱了皱，刚想要阻止便听到刘夫人答得爽快：“送了一千块季家的肥皂。” “肥皂？”知州夫人有些傻眼，她从来没听说过：“那又是什么东西？” 徒然之间听到自家的名头，季夫人还有点懵，但她在生季心语前好歹也跟着季大发走南闯北了好几年，应对能力还是在的。 季夫人道：“那是我家铺子新出的一种澡豆、皂角，清洗衣物和身体会比澡豆更干净好用一些。” 其余几位和季夫人亲近的夫人也道：“是呢，自从有了肥皂我都用不惯澡豆了。” “是吗？这么好用？下次我也买几块试试。”还有几位不怎么出门夫人也被种了草。 戚映欢仿佛看见了无数铜板向她飞来。 刘夫人心直口快地问知州夫人：“知州夫人连肥皂都不知道吗？” ！！！ 知州夫人气得想骂娘，你们武陵县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 况且…… “十文钱一块的东西，能好用到哪里去？”吹牛也不大草稿！ 知州夫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她沐浴用的澡豆一个就要贵上肥皂十倍，也没见她那么嘚瑟，这群没见识的乡下妇人！ 戚映欢的额角跳了跳，好不容易扩张了知名度，知州夫人居然想要毁掉。 那怎么可以！ “知州夫人说笑了，要是不好用的话，为何香风阁门前每日都排那么多人呢？”戚映欢道。 季大掌柜那里生产的人手倒是够了，但为了之后能有大批量肥皂铺向县外，香风阁依旧采用限购模式。 “不就是百姓贪图便宜吗？”知州夫人看向戚映欢。 “夫人此言差矣，并不是便宜的就是不好，也并不是凡是贵的就好。” 说着戚映欢意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奶娘手中的卷轴。 知州夫人脑子‘轰隆’的一声炸开。 死丫头片子！竟敢指桑骂槐！ 戚映欢并不怕得罪知州夫人，一来她有赵夫人护着，二来天高皇帝远，知府夫人过两天就要回荆州了。 戚映欢乐呵呵的想，她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知州夫人怒视道：“我倒想看看戚小姐是怎样把便宜货送出价值来？戚小姐，作为义女，你一定用心准备了给赵夫人的贺礼，对吗？” 这句‘戚小姐’被知州夫人喊得阴阳怪气的。 戚映欢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感谢 雯雯ffw9、运奄如天bl的月票。感谢命运感谢有你（这啥歌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用心 她还愁怎么把才能让大家看到她的贺礼。 知州夫人倒是给她送了助攻。 要是对方知道这件事，不知是怎么样的表情。 知州夫人一幅等着看好戏的姿态，双目咄咄，气势逼人。 赵夫人和赵夕儿则不悦地皱眉，这知州夫人有些过了，竟然当着她的面为难新认的义女，简直欺人太甚。 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 赵夫人拿起杯子就要往桌上拍，但被戚映欢眼疾手快的拦住。 她对着两人摇了下头，示意赵夫人和赵夕儿不要着急。 然后戚映欢笑盈盈地对知州夫人说道：“用心准备是当然的。” 转身对穿着黄色裙装的丫鬟道：“秀文姐姐，可否请你把我带来的贺礼拿来？” 秀文离开花厅时，笑着嗔道：“戚小姐，我可当不得你这句姐姐。” 戚映欢仗着自己年纪不大，对秀文甜甜一笑。 卖萌可耻！但是有用！不趁着现在年纪小，以后长大可就用不上了。 少倾，秀文便拿着一个深色的布包走了回来。 还没打开布包，知州夫人脸上就露出一个嫌弃又嘲笑的表情。 “这便是戚小姐所谓的用心？” 戚映欢没答她，知州夫人这种人你一旦给她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今天已经接连丢了两次丑，还学不乖。 再丢一次丑的话，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颜面留在这里。 戚映欢慢慢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叠得十分整齐的毛衣。 她把毛衣展开。 露出白色的底，红色的花纹。白色的毛衣上织着两朵嫣红的山茶花，它们占了大半个胸口，两朵花一大一小，同枝并蒂。 山茶花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织就，花瓣竟然是立体凸起的，嫣红色的花瓣簇拥着嫩黄色的花蕊，在翠绿的枝条点缀下，，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天！这是什么？” “衣服吗？” “那两朵花好逼真啊！” 这里的夫人们连毛衣都没有见到过，自然更没见过这么新颖的编织法。 连知州夫人也是惊愕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毛衣，由羊毛经过特殊的处理、染色，再一针一线编织而成。” 戚映欢轻轻拉伸了一下毛衣的胸围：“毛衣还十分柔软有弹性，重量相对轻盈。” 果然大家就看到毛衣被来开了一些，等戚映欢松手又缩了回去。 “当然，美观是其次的，它最重要的作用是保暖！”戚映欢道：“光一件毛衣就比穿十件单衣还要暖和。这件毛衣完全是按照干娘的身形定做，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件。” 独一无二，对女人来说是个致命点。 赵夫人伸手接过：“欢欢，你用心了。” 她看着毛衣上的山茶花，一脸的惊艳。层层叠叠簇拥的花瓣，在视觉上和刺绣完全不同，乍眼看上去能以假乱真。 但见多识广的戚映欢眼里，这些从工艺上来讲还比不过刺绣，它只是占了一个新奇，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古人心动。 赵夕儿凑过来，轻声道：“你那天问我娘喜欢的花，是不是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戚映欢点头：“途中还出了点岔子，还好有惊无险赶上了，待会儿和你说。” 赵夕儿颔首。 另一边，女眷们见赵夫人爱不释手，嘴上的夸奖也变得浮夸起来：“戚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个义女赵夫人认得真是划算。” 赵夫人笑着说：“我认她做女儿，也不是贪图这些。” “是了，是了。”她们道：“所以是赵夫人慧眼识人。换了我们就不成了，我家那个女儿连个拿个针都不行。” 见大家都误认为毛衣出自她手，戚映欢忙道：“大家误会了，虽然毛衣和编织法是我琢磨出来的，但是这件毛衣却是我娘织的。” 此时戚映欢嘴里的‘娘’自然不是赵夫人。 她脸色一红：“我的女红还没到那么出彩的地步。” 戚映欢转头看向赵夫人：“干娘，其实我也织了一双手套，希望您不要嫌弃。” 说完，戚映欢从布包里拿出一副红色的毛线手套，五指分开的那种。 古代也有手套，大多用皮或布做成，不是难活动就是不保暖，戚映欢灵机一动便有了此物，就是针脚与谢母织的毛衣相比有些许瑕疵。 赵夫人接过手套，看着指节间有些不同的针脚，笑了。 “不嫌弃，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会嫌弃。” 戚映欢松了一口气。 唯独知州夫人冷哼了一声，但很快被淹没在大家的夸赞中。 “是啊，儿女们的心意中重要了。” “赵夫人，今天天气也挺冷的，不如你换上毛衣给我们瞧瞧？”有人提议。 赵夫人思索了一下，马上同意下来。 赵夕儿和秀文陪着赵夫人去了里间。 当赵夫人离开后，知州夫人对戚映欢冷嗤了一声：“奇伎淫巧而已。” 戚映欢懒得理她。看她等会儿还能不能嘴硬。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 等赵夫人换完亮相后，花厅内吵吵闹闹的喧哗声骤停。 一时无声胜有声。 夫人们眼中只剩下惊艳。 “天啊，赵夫人这身材可真是……”那人支吾了一下，没好意思说。 刘夫人接口道：“身材真好。” 众人点头。 “是啊，是啊。” 戚映欢送给赵夫人的毛衣，完全贴合赵夫人的身材曲线，腰线毕露，凹凸有致。 其实赵夫人的胸围条件并没那么好，可由于胸口上凸显的茶花，在视觉上放大了胸围，才造成那么惊艳的效果，配上赵夫人的红裙，两者相得益彰。 古代人没见过这种贴身的衣服，表现得略显羞涩，可眼中的惊艳不容作假。 戚映欢庆幸大齐的风气还算开放，不然她也不敢拿这个出来。 赵夫人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匀称身材加上略带英气的脸庞，成熟御姐的气质扑面而来。 “都站着干什么，都入席。”赵夫人道：“秀文，厨房的菜好了吗，快去催催。” “是。” 赵夕儿对戚映欢偷笑一下。 她比着口型道：娘被夸得害羞了呢。 戚映欢恍然大悟，嬉笑着对赵夫人道：“干娘，您穿着可真好看。” “嘴甜。”赵夫人昵她一眼。 入座前，有个夫人跃跃欲试地拉住戚映欢问了一句：“戚小姐，你娘还织这个叫毛衣的东西吗？我能托你娘织一件吗？” “夫人，不瞒您说，其实后天我家和季家合作的毛衣铺就要开张了。就在万宝茶楼斜对面，叫做谢氏衣坊。” 这位夫人不明白为什么戚映欢和季家合作的店铺会姓谢，但她也不在意。 戚映欢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不过和干娘一模一样的毛衣肯定是没有了，紧身立体花的款式需要去铺子里量身定做，这种毛线和普通毛线不太一样。” 贴身毛衣的羊毛线需要搓得更细更均匀，手工艺更复杂一些。成本也相对高一些。 “我明白了，开张那天我定会去捧场。”她满意的点点头。戚映欢送给赵夫人的山茶花没有没关系啊，她可以定做海棠、秋菊之类的。 再加上戚映欢和赵夫人的关系，这不是间接向赵夫人示好吗。 其他夫人也是支着耳朵，将‘谢氏衣坊’记在心内。 戚映欢见此情景心中大喜，成了。 季心语在远处给比了个拇指。 欢欢姐姐太厉害了！后天铺子里一定热闹极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都在想着赵夫人的毛衣，只有知州夫人咬牙切齿。 又让这死丫头出了风头！ 戚映欢感受到那股怨毒的视线，回望了过去：“知州夫人，也打算来铺子里定做一件吗？” “不必了！我明天就回了！” 她一字一句咬着牙说，脸色铁青，再也不想看戚映欢那张得意的脸。别过头回到座位上，一声也不吭了。 武陵这个地方一定是和她八字相冲，才半晌的功夫，她和小丫头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席内，唯有知州夫人身边冷冷清清的，只剩奶娘一人在侧。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某宝上买过那种创意刺绣DIY，有一种花就是立体的。不难绣。 奈何我是个手残，那叶子绣的可丑了。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挑衅 经过方才的插曲，赵夫人的生辰宴终于正式开席。 席面并不奢侈，相反还有些朴实。每桌一共十二道菜，十二道菜看似普通但各个富有寓意，黄豆芽形似如意，寓意事事如意。荠菜音似聚财，寓意招财。香菇意为和和美美，千张意味千秋百代、代代兴旺。当然，宴上还少不了鸡与鸭，最后是长寿面。 赵夫人免不了俗和大家举杯共饮。 戚映欢也抿了一口席上准备的桂花酿，清甜中带着回甘，雅而不腻。 周围传来夫人小姐对赵夫人生辰的祝福。 “长命百岁，大吉大利。”这是刘夫人的祝福。 “福寿康宁。”这是白夫人的祝愿。 从贺词就能看出每个人的性格。 一轮结束后，便轮到小姐们献上才艺。 这是宴会的保留节目，从前魏时便有此风俗。一开始只不过方便夫人们物色儿媳，发展到魏朝后期时，这项活动已然变成女眷们互相攀比的谈资。 赵夫人并不喜欢家人被人评头论足，还好作为已经定亲的赵夕儿是不必上场，至于戚映欢，女眷们也不会不给她面子，去为难这位义女。 率先上台的是在武陵素有才名的一位小姐。 她镇定自若画了一幅《松鹤延年》图，迎来一片掌声。 接着一位小姐弹的是古筝，曲目戚映欢没有听过，不过能听出是首欢快的乐曲。 这些跟着母亲来贺寿的小姐，年龄集中在八到十三岁之间。 每次献艺完毕，那位小姐的母亲便会受到众人的奉承。对夫人们来讲，这也是她们炫耀的一种手段。 戚映欢夹着菜，看着台上与台下的一幕幕，心道古代女子的生活也挺不容易。 这时，又有一位未满十岁的小姐，抱着古琴来到视线中心。 她穿着绛紫色的裙子，脸上稚气未脱，正是之前挑衅过戚映欢的周媛。 季心语看到她的一瞬间，下意识便朝戚映欢看去。 戚映欢接收到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花厅正中央，地面铺着一块孔雀蓝地毯，早有琴案被摆放在那里。 经过长时间的才艺表演，大家都不禁产生审美疲劳，当看到周媛的古琴后，终于打气了些许精神，今天演奏古琴的小姑娘，这还是第一个。 周媛把古琴放下后，朝众人施了一礼，掐着甜腻的嗓音：“周媛见过各位婶婶，也祝赵夫人平安喜乐，青春永驻。” 说罢，她带着挑衅的眼神的看戚映欢一眼，然后入座。 这礼仪练过千百次，除了最后那个眼神，丁点儿挑不出错来。周媛的母亲在台下露出满意的笑来。 下一瞬间，白嫩的指间轻触古琴的琴弦，宁静悠扬的琴音响起。 这曲子名为《幽夜》。描述安静的夜晚，仿佛有隐约的月光，星稀夜籁，市阑珊，琴音犹近似远。 周媛的母亲带头眯起眼睛，似乎沉浸到音乐声中，身旁的人有样学样，生怕被人说不懂得欣赏。 毕竟周家和季家一样，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数豪绅夫人不敢得罪。 戚映欢看着几桌夫人的反应，想起了四个字——附庸风雅。 周媛的琴音弹得不差，但戚映欢觉得缺少了什么。 一曲罢。 花厅内，依旧万籁无声，众人装作情绪还沉浸在夜色之中。 随着一声‘当’，调羹触击碗箸的声音，众人才回神。原来是某个丫鬟给夫人盛汤时不小心弄出的声音。 “周夫人令爱弹的一手好琴啊。” “好久没见小媛，琴技大有长进啊。” “哪有，你们别夸她，免得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 “呵呵。”那人心里一笑，琢磨着周夫人此时内心一定得意极了。 桌上刘夫人头偷偷摸摸地问书院长夫人：“白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技巧有余，匠气太重。”白夫人只说了八个字，声音不轻不缓。 闻言，刚刚还说着好话的几个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场面安静了下来。 舞台中央的周媛攥紧了拳头。 周夫人的脸色也不好，她旁边的人讪笑着安慰道：“哎呀，白夫人的标准比较高，我们听着好不就成了吗？你说是吗，赵夫人吗？” 作为今天的寿星，赵夫人自然不会让人下不了台。 “当然，周小姐这个年纪，弹奏成这样已经十分厉害。” 这句话白夫人还是认可的，虽然周媛的匠气太重，但技巧而言，在同龄者中已经算得上拔尖，只要她肯下苦功夫，也不是不能改变。 见白夫人点了点头，让众人松了口气。 周媛心中的疙瘩也被慢慢被抚平。赵夫人的话可比白夫人有分量多了，只要有这一句话在，所有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 想着此事，虚荣把周媛的内心填满，目光大胆的想戚映欢摄去。 那眼神似乎在说：‘戚姑娘，可敢应战？’ 戚映欢无奈叹气，她今天出门时没看黄历，专招人记恨了。打退了知州夫人又来了个周媛。 周媛看着戚映欢的眼神太过露骨，很快便被所有人察觉。 知州夫人像是启动了什么雷达似的，眼底冒出兴奋的光芒，她马上道：“周小姐，怎么一直看着戚姑娘呢？莫不成有什么话要和戚姑娘说？” 周媛下意识向知州夫人看去，两人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刹时察觉到对方相同的目的。 赵夫人眉头深锁，这知州夫人怎么像秋后蚂蚱，哪儿哪儿都有她的影子。但碍于身份地位，赵夫人无法呵斥。 和知州夫人对视多一眼后，两人似乎达成共识。 周媛道：“听闻今日戚姐姐也会为夫人献艺，不知道是真是假？” 季心语看着周媛装模作样，不由大叹对方不要脸，不过在她揭穿周媛之前，赵夕儿缓缓的说了一句：“周小姐，怕是弄错了。” “今日并没有安排欢欢妹妹上场。” 赵夕儿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语气和目光带着不容置疑。 周媛急了：“可是今日是赵夫人的生辰宴，戚小姐作为义女理当是当仁不让！” 知州夫人有人阴阳怪气的拱火：“莫不是戚姑娘拿不出才艺？定是我多虑了，能被赵夫人收做义女，戚姑娘的定然是才貌兼备。赵夫人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 大家一听就知道知州夫人在说反话，反讽戚映欢不过是个草包花瓶。 可这话一下子把赵夫人都给带进去了，知州夫人这是被冲昏头脑破罐子破摔了啊。 她们乐得看戏，都把眼睛睁得浑圆，生怕错过了一场大戏。 周媛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道：“戚小姐若是拒绝，也不怕为赵夫人蒙羞？” 周媛连激将法都用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台 戚映欢倒是没有被激怒，不过这种时候她要是再不说话，赵夫人就要为难了。 正当戚映欢想要回应，却被赵夫人拉了一下。 她下意识朝赵夫人示意的视线看去，便发现赵夕儿此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 赵夕儿朝戚映欢看来。 只见绛紫色裙装的小姑娘此时正稳稳当当坐于位上，根被没在意知州夫人的激将法，她反而对赵夕儿一笑。 赵夕儿的愠怒也因这个笑容退散，她想了想道：“既然是为人子女，不如由我这个女儿来为母亲写副字。” 知州夫人和周媛不明白赵夕儿何为要为戚映欢出头，作为赵夫人的亲生女儿，赵夕儿不应该很抵触戚映欢这个外来者吗，但怎么还保护上了？ 两人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一个官家小姐和一个平民会是好友！ 此时赵夕儿隐晦地看一眼赵夫人。 只见赵夫人对她点了点头，显然，赵夫人认为赵夕儿做得的很好。 戚映欢心道：原来如此，赵夫人是想测试赵夕儿的应对能力。 但是既然已经测试完毕，赵夕儿献不献艺就不重要了。 戚映欢突兀的站了起来，她对赵夫人道：“干娘，既然周小姐和知州夫人想看我献艺，那就我就试试。只要干娘不嫌弃我丢人就是了。” 赵夫人眯着眼打量戚映欢，她知道戚映欢不是会硬撑的人，所以此番要求上场，必定有几分把握。 赵夫人笑靥如花：“怎么会呢，得会儿我一定会第一个带头鼓掌。” 赵夕儿也道：“我也是。” 戚映欢有所触动般地笑了下。 若有赵夫人和赵夕儿的掌声，怕是谁也不敢说她的不好。 周媛面色如土。 戚映欢道：“周小姐，你的古琴可否借我一用。” “你也要弹古琴？”周媛诧异，接着内心一阵狂喜。 戚映欢是不是蠢？有她珠玉在前，还敢弹古琴？ 她之前留意过戚映欢的手，那并不是一个弹琴人的手。戚映欢手指上没有茧，双手的指甲修剪的一样长短，一看就是外行人。也不知道戚映欢哪里来的信心。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周媛忍不住叉腰大笑三声。 自己要丢人，就休要怪她！ “戚小姐请便。”周媛把原本打算收起的古琴再度放到琴案上。 与此同时戚映欢已经走到了周媛身边。 两人的身高想差了小半个头，众位夫人在这个时候猛然发现了什么。 她们居然穿着同色的裙装！ 由于挨得很近，一眼便能做出对比，不过只在瞬息之间，两张似玉的小脸立判高下。 方才还觉得周媛清秀可人，但有了戚映欢作对比，周媛顿时黯然失色。 周围的目光带着淡淡的了然。 要是有人和自己穿了同样的衣服，还把自己比了下去，谁能高兴。她们参加宴席之前都会打听哪些夫人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为的就是避免这种尴尬事。 周媛马上察觉到了目光的变化，她也是想到了这一茬。 但她告诉自己，戚映欢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个草包美人，待会儿丢了人，谁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周媛平息下怒气，走下台。 此时，戚映欢依旧端坐在古琴前面。 古琴，又称瑶琴、玉琴、七弦琴，音域宽广，音色深沉，余音悠远。拥有久远的历史。 她是工作后当做兴趣爱好，才开始学习的古琴，论技艺肯定是比不过周媛自小熏陶。 但是戚映欢会上场，当然也有自己的底气。 她闭眼，凝神，静气。 下一秒，她伸出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先是调音。 然后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开始弹奏时，她抬头看向众位夫人。 “在弹奏之前，映欢有个故事分享给大家。” 所有人夫人都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戚映欢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唯独赵夫人和季心语恍然大悟。尤其是季心语，她兴奋地看着戚映欢。哎呀，又有新故事听了。 赵夫人失笑般道：“那便说。” 知州夫人和周媛冷哼，看她能使出什么招来。 “这个故事流传在上虞的曹娥江畔、流传在俊美的龙山脚下。会稽郡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个祝员外之女英台……” 夫人们刚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个故事，但等戚映欢说道，英台女扮男装出外求学时，夫人们都升起了好奇心，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她们哪里听闻过。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话本更多写的是风流才子，戚映欢特地以祝英台的视角进行叙说，就是为了她们的代入感。 哪怕是周媛和知州夫人也被故事所吸引。 “英台与会稽书生梁山伯，一见如故，两人撮土为香，义结兄弟。然后拜入万松书院，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梁祝同学三年，情深似海。英台深爱山伯，但山伯却始终不知她是女子，只念兄弟之情……” 有人喁喁私语：“这梁山伯定是个傻的怕，同窗三年竟然连男女的分不出。” “别说话，我还听着呢。” 说话的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但终究是没嚷嚷出来，继续听着戚映欢的故事。 “祝父思女心切，英台只得仓促回乡。梁祝十八里相送依依不舍，英台谎称家中九妹，品貌与己酷似，愿替山伯作媒。” 众夫人的眼睛一亮，似乎已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画面。 只是接下来的故事骤然直下。 “谁知山伯去祝家求婚时，祝父已将英台许配给太守之子。美满姻缘，已成沧影。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 在场众人揪起了一颗心。 “山伯忧郁成疾，不久身亡。被迫出嫁时，英台绕道去墓前祭奠，谁知竟是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待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二人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 说完，几位夫人感同身受，眼眶红了一圈。 赵夕儿是个敏感纤细的姑娘，眼泪已经滴落下来。 古琴声徒然而至。 温婉绵长的琴音在耳畔缓缓流淌，众人似乎看见一对年轻的男女在嬉笑打闹。 琴音愈发缠绵，故事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转瞬缠绵凄苦，继而来到高潮时的激昂，最后琴音归于悠扬欢快。 眼前仿佛能看到梁祝二人化蝶，比翼双丨飞，缠缠绵绵。 当琴声停下来时，夫人们全部湿了眼眶。 梁祝的魅力无人可以抵挡，以悲剧收场的缠绵悱恻爱情故事，让人毕生难忘。 戚映欢弹的不算好，只堪堪及格水平，但故事先入为主的画面太过强烈。以大家的情绪带动了琴音，让人有种‘梁祝’就是如此的错觉。 看着大家一时说不出话来，戚映欢便知道她这次取巧做得很成功。 隔了一会儿，等大家情绪稍稍缓和，戚映欢道：“都是我不好，把大家都弄哭了。干娘大喜的日子，这首曲子实在不应景。不如我再吹一首小曲。” 说完，她喊秀文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笛子，吹了一首百鸟朝凤。 喜鹊、白鹭、大鹏、鸿雁、八哥、夜莺，似乎在唱着同一首歌。 欢快的曲调顿时把方才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她吹奏的笛子比弹奏的古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有悲才有喜，只有悲伤过后才愈发显得喜悦难能可贵。 两者的反转太过鲜明，戚映欢的笛声狠狠破开了黑暗，迎来无限的明光。 直把气氛推向最高点。 戚映欢望向赵夫人，双手行着大礼的姿势：“祝干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花颜不老，语笑常在。” “好！”众夫人爆喝。 根本不用赵夫人带头鼓掌，宴席上已经是掌声如雷鸣，一阵接着一阵。 有人叫着：“戚小姐才艺无双！当属今日第一！” 大约是情绪太过大起大落，一时，礼数全部被她们抛在脑后，心中只剩下快意。 此刻的戚映欢风光无二，仿佛她天生就是大家视线的中心。 周媛和知州夫人垂败着脸。 胜负已定。 虽然这章用了一些梁祝引用，但字数还是比较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荆家 “戚小姐才艺无双！当属今日第一！” 知州夫人和周媛木愣愣地听着几位夫人的喊声和掌声，默不作声。 在戚映欢之后没有一个小姐再肯上场献艺，这个流程到此处便结束。 因为这场惊艳的演出，原本对戚映欢不冷不热的夫人，竟隐隐开始示好，就连千金们也放开来与她搭话，缠着戚映欢问东问西，一会儿问问梁祝是否真有其人，一会儿又问书院的事。 就连白夫人都遭了罪，她严词厉色道：“我们书院绝对不会有这种女扮男装的事！” “白夫人不要动气，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几位夫人吃了一回憋，便不再向她搭讪。 周媛此时像个外人一样，被所有人排挤在外，不光是她得罪了赵夫人身前的红人，还因她方才盛气凌人的表现，哪个大家闺秀会直接挑衅主人家的义女！这实在欠妥。 周媛遭受了冷遇始终不敢说什么，她还记得与戚映欢的约定。 要承认自己是丑八怪，周媛做不到。所以下半场宴会，她老老实实龟缩在角落，还被自己母亲瞪了好几眼。 或许她可以狡辩戚映欢古琴弹得没她好，可是在场的夫人会同意吗？ 不会的，看她们的表现，周媛就知道自己输了。 戚映欢也懒得和她计较赌约的事。 知州夫人也知道大势已去，不再作妖。 没了这两人，赵夫人的生辰宴变得无比和谐。 须臾，戏班被叫到蒲荷厅，吹拉弹唱、唱戏、杂耍纷纷上演，真把宴席推向第二个高潮。 席面上的菜也换过一轮。 中午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半时辰，等客人陆陆续续走光，戚映欢和赵夕儿才有机会说说私房话。 两人走在花园内。 赵夕儿嗔戚映欢一眼问：“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着在我娘生辰宴推广你那毛衣的主意呀？” “夕儿姐姐英明。”戚映欢朝她挤眉弄眼地笑。 赵夕儿被她逗笑：“耍什么花腔！” “还没恭喜姐姐和顾家交换了庚帖。”戚映欢好奇的问：“夕儿姐姐，日子定了没？” “爹娘舍不得我，要多留我两年。约莫是两年后的春天。” 赵夕儿今年十四岁，两年后便是十六。 大齐因十几年前的征战导致人口流逝，所以朝廷鼓励妇女早嫁、寡妇改嫁。 如果一个女人还在妙龄就成了寡妇，官府便会上门劝她改嫁。当然，如果这位寡妇已经生育过孩子，婆家也没人站出来抚育这个孩子，事情就另当别论，谢母就是如此。 十六岁成婚在大齐已经算偏晚，农家人十四五岁成亲多的是，十二三岁也有。 因此戚映欢十岁成婚虽然有些早，但也不是惊世骇俗。 戚映欢又问赵夕儿：“你那位舅母和表姐是怎么回事，干娘与家中关系不是不好吗，怎么想到来贺寿了？” “唉，别提了。”赵夕儿道：“我母亲祖上是江南的商人，传到外祖那一代因为经营不善缩水了不少，外祖本想给娘找个有权有势的夫家帮衬家里，谁知道娘亲就看上了当时一文不值的爹爹。” 戚映欢揶揄道：“夕儿姐姐，这话就不怕被赵大人听到吗？” 赵夕儿兀自瞪大了眼眸，不由地来回察看四周的环境，见没人才松了口气：“你别吓我！” “是我不好。”戚映欢非常识时务的认错。 赵夕儿才继续道：“外曾外祖母自小疼爱娘亲，便按着外祖同意了这门亲事。后来外曾外祖母去世后两家就没有了来往，爹爹考上科举时，外家倒是来祝贺过，但一听爹爹只在个武陵做了个七品芝麻官，便再也没登门过。” “我也是今日才知，外祖给舅舅在金陵捐了个官，听说是工部皮作局的副使，从九品。” 结果比七品还低，戚映欢也不知荆家人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就算是天子脚下不入流的小官，也比不知道哪里的知县来得威风。 “舅舅得了差事，才知金陵权贵多如牛毛，可能街上随便一个老人都比他头衔高。舅舅心有不甘，一心想要往上爬，奈何没有手段，不怎么的，他就打听到我与顾家订婚的消息。所以舅母便带着燕儿姐姐来武陵了。” 顾照熙乃吏部侍郎顾珏之子，正四品，在荆家看来不正是难得的机会吗。 所以荆家赶急赶忙来修复荆赵两家的关系。 但荆夫人特地带着荆燕儿远道而来，这事就值得推敲了。 赵夕儿拧着秀气的眉说了句：：“可是我们赵家和荆家到底隔阂了那么多年，舅舅和外祖父也知母亲倔强，所以只求了一件事。” “什么事？”戚映欢问。 饶是温婉如赵夕儿，此时也是露出一个嫌恶的脸，她表情冷了下去：“荆家提出让顾家给表姐介绍一门好亲，实在不行就让表姐作为我的陪嫁送去顾家。竟是和当年一样的心思……” 戚映欢睁大眼睛，恶心坏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荆家怕是知道赵家这层关系靠不牢，所以直接想找个厉害的亲家给他们依靠。不过竟然把主意打到赵夕儿和顾照熙身上。 “舅舅大约是觉得表姐有‘过人之姿’，哪怕做了妾室也总有一天能越过我？”赵夕儿难得有些口不择言：“有其母必有其女。” 原来那位荆夫人也是小妾上位，怪不得她与今日的夫人们格格不入。 戚映欢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阴私。 她安慰赵夕儿道：“夕儿姐姐你放心，先不说顾公子是不会同意，再就是干娘和赵大人也不会放任此事，你就安一百个心。” “我倒是不担心，只是她们大抵要在府上住上一些日子了。”赵夕儿气鼓鼓道：“有够烦心。” 能把没什么脾气的赵夕儿气成这样，荆家也是人才。 这件事戚映欢管不了，只好安慰了几句，然后她扯开话题：“夕儿姐姐，后日我与心语的衣坊便要开张，你会来？” “一定捧场。”说道这个话题，赵夕儿心情好了一些：“有我能穿的吗？如果都是我娘今日穿的那种款式就算了。” 她娘那种贴身的，小姑娘哪好意思穿。 “这个嘛……”戚映欢打着哑谜。 “那可不成，我不敢穿。” 见赵夕儿害羞的厉害，戚映欢也不再卖关子：“放心，有其他款式。要是你实在不放心还能定做。” 赵夕儿眼神一亮：“这倒是不错！我今晚就琢磨琢磨花样。” 戚映欢没想到她的兴致那么高昂，心中的剩下担心也完全放下。 荆家母女是赵夕儿那边的事了，女主要到卷三才会和她们有对手戏。我卷二都没写到呢，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家 两人聊了会儿天，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戚映欢便提出告辞，走之前她去向赵夫人辞行。 赵夫人的会客厅中居然还有一位夫人没有离开，那是今日颇有存在感的刘夫人。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戚映欢走进会客厅时，刘夫人道：“那赵夫人，这事就拜托您了。” 赵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刘夫人走后，赵夫人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等看到戚映欢后才扬起一个微笑：“欢欢，今日你给干娘挣了大面子啊。” “干娘，我那琴技，也不过尔尔，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欸[三声]，技术可以磨练，但灵气却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别浪费了你的才华。”赵夫人想想说：“回头我让秀文送一架古琴给你，你有空就练练。” 戚映欢有一瞬间懵逼了。 谢母看戚映欢那表情，故意补充了一句：“下回我可是要检查的，你千万不要敷衍了事。” 才认下干娘，结果就从慈母变成了虎妈。戚映欢欲哭无泪。 赵夫人和谢母虽然都是好母亲，但对待子女的方式不尽相同。 戚映欢端着一张快哭了的小脸，只好受了。 赵夫人好笑道：“本来还想后天去你的衣坊捧场呢，既然欢欢对我意见那么大，就算了。” 她可算体会到赵夕儿被赵夫人逗弄的感觉了。 戚映欢马上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意见，干娘，你后天可要来啊。” 有知县夫人光临，她家的衣坊绝对是要火了！ 赵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 戚映欢当天没有留宿赵家，回到了小稻村。 谢母第四回在门口探头探脑时，终于接到戚映欢。 “欢欢啊，今日生辰宴如何？”谢母迫不及待的问，生怕戚映欢吃亏，毕竟去宴席的都是武陵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热闹啊，心语和季夫人也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谢母提着的心微微放松下来，有熟人照顾，戚映欢应该不会吃亏。 戚映欢拦着谢母的胳膊走进谢家，边走边道：“娘，您知道今天在宴上最出风头的人是谁吗？” “赵小姐？”谢母想了想，猜到。 “当然不是。”戚映欢莫名一笑，说道：“今晚最出风头的是您！” “我？”谢母露出诧异。 戚映欢点了点头：“您给干娘织的毛衣在宴上出了大风头！我猜这几天就会有人来小稻村打听您的名头。” 谢母早就知道戚映欢会在这天认赵夫人为义母，所以对这个称呼并不惊讶。 “这……”谢母不知所措道：“我不过是按你说的织了件毛衣罢了，王婶她们也会啊。” “但干娘今天穿的是您织的毛衣！” “已经试穿了吗？”谢母忙问：“合身吗？” 虽然谢母觉得自己的手艺不错，但还是不太自信。 “当然。” “那就好。”她吐出一口气。 “娘，接下来，肯定会有夫人小姐们来向您定做毛衣，到时候您可得忙了，不知道叫上王婶会不会好一些。”戚映欢笑得温柔：“娘之前不是说没什么能帮上我吗，但事实相反，您帮了我的大忙！” 戚映欢把头靠在谢母的肩膀上：“以后啊，我们家可得仰仗着您了。” 谢母听戚映欢这么说，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感动。 欢欢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呢。 谢母也知这些话一定带有吹捧的嫌疑，她不好意思地说道：“羊毛织的衣服而已，估计也不值什么钱，难为赵夫人那么喜爱了。” 谢母说的是真心话，终归羊毛线是便宜东西，织的再好也值不上什么钱。 戚映欢不赞同道：“怎么不值钱！人工可贵了！我可是已经定好了价，娘手织一件定做款至少也要十两起步！而且不用在七天内织完，怎么说要也织上个十天半个月，赶工的话，娘就太累了！” “什么！十两？” 你可不要小看十两的购物力，十两能买十石米，也就是一千斤米，或者一百斤猪肉，又或者是三百多尺粗布，三百多尺粗布可以做一百身衣服。 谢母看着戚映欢，发现小姑娘黑沉沉的眼眸中，竟是认真。 “可成本……”谢母想要反驳。 戚映欢道：“卖得太便宜岂不是配不上干娘的身份，况且娘一个月也就能织三件，里面还要扣除维持衣坊人工和出资人的钱。” 本来戚映欢和季心语盘下的铺子是用来卖护肤品，但是由于各种材料还没渠道入手，她只能推后。 经过谢母那日的推心置腹，戚映欢决定要为谢母做点什么。在古代，一个家庭中若是儿媳太过强势，婆婆就算心再大，时间长了也不利于家庭和谐发展。 所以她准备把衣坊冠名给谢母，并把谢母打造成谢氏衣坊的活招牌。 这一手是树立谢母的地位和自信。 经营由季心语负责，她负责设计。 但如此一来，早先定下的分成肯定要重新规划。戚映欢和季心语暂时没时间商讨这个。 “什么衣坊？”谢母问。 戚映欢卖了个关子：“后天您和我一起去县里就知道了，现在先保密。” 她怕现在说了，谢母后天就不愿意和她去县里。 谢母莫名其妙的看着戚映欢，不知道她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戚映欢为防止谢母追根究底，连忙扯开了话题：“娘，今天各家千金还在宴上为干娘献了艺。城东那家千金画了画，城西的千金弹了古筝。” “那欢欢你上台了吗？”谢母问。 戚映欢笑着道：“我也去弹了会儿古琴。” 谢母眉目中露出一丝不解：“欢欢，你会弹古琴？” 听谢母这么问，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一下。之前讲故事的事还能推到顾慧娘身上，顶多就是觉得戚映欢记性特别好，但是古琴要怎么解释，就算顾慧娘会，但戚家也没有琴让她学啊。 都怪最近的事太过顺风顺水，让她忘记了危机意识。 正当戚映欢纠结着要怎么向谢母解释时。 谢喻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大抵是赵小姐教导。一两首简单的曲子上上手，还是能弹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欢欢最聪明了。”谢母道。 戚映欢却没有因为谢母的释然放松下来，她古怪地看着谢喻舟。 谢喻舟为何要替她掩饰。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然而谢喻舟对待她的态度始终如一，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祭祀 戚映欢有所警觉，在她的怀疑中，夜晚悄悄过去。 第二日是冬至。 谢氏一族进行祭祀。 一大清早，姓谢的村民都自觉来到祠堂。早上的天气还有些阴冷，年迈的族长住着拐棍颤颤悠悠地站在谢氏祠堂门口。 他身边的是几位族老。 祭祀前，祠堂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扫除。 作为女人，除非有特殊的原由，不然是不被允许进入祠堂，所以打扫向来是女主外男主内。 扫除完毕，祠堂门口被摆上祭台，谢氏族人按辈分排好队，焚香上供。 地上画了个圈，纸钱和扎纸被点燃。 有人便开始祷告祝词。 今日，吹的是西北风。戚映欢恰好被安排在迎风口，纸钱焚烧的烟雾，一时吹散不开来。飘飘忽忽，烟雾缭绕，熏得戚映欢眼睛生疼。 谢母心疼她：“欢欢，要不要去旁边待会儿？” 戚映欢看着大大小小没有一个离去的族人，终是摇了摇头。 古人重视传承和祖先，戚映欢不想谢母和谢喻舟因为自己被病诟，所以忍住了。 等纸钱烧完。 几个年轻的谢氏子弟被老族长带入祠堂内，其中包括谢喻舟。 隔了好久几个年轻人才从祠堂出来。 谢喻舟轻声喊道：“映欢，族长喊你。” “我？”戚映欢指着自己鼻子，表情诧异。 他点头。 谢母也在这时推了戚映欢后背一把。 “欢欢，去。” 从那语气中可以分辨，谢母应该也知道族长喊她的原因。 既然如此便不是什么坏事。 她跟在谢喻舟身后，如同丫丫学走的小童，早上阴冷的空气再加上祠堂内昏黄的光线，显得祠堂内有些阴森，线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即使戚映欢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心中还是一丝慌乱。 越往祠堂内走，光线就越暗沉。 有个老人拿着油灯，站在一边，他皮肤惨白，双眼浑浊。 此情此景，竟有些渗人。 戚映欢缩了一下脖子。 见戚映欢被吓到，那老人嘎嘎的笑了一声。 “叔伯，还请不要吓到内子。”少年人清越的声音响起。 这话在戚映欢耳中颇有些偏护的意味，戚映欢下意识瞄了眼少年的脸色，只见谢喻舟满脸的无奈。 老人道：“这就是侄媳妇，是个美人胚子，喻舟你这小子挺有福气。” 被称作叔伯的老人，守了半辈子的祠堂，由于很少照射道太阳，所以皮肤稍显苍白，眼睛也因为年迈有些浑浊。 谢喻舟神色不变，完全没有被调笑的自觉：“多谢叔伯夸奖。” 戚映欢心道，谢喻舟脸皮倒是厚。 有了这个小插曲，她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谢氏祠堂内供奉了百来位谢家的先祖。 案几上摆着着鸡鸭鱼。 牌位自上而下，用隶书书写。在昏暗的油灯与袅袅的香烟渲染下，祠堂内分外庄严、肃穆。 老族长点燃了三支线香插到香炉内。 然后用苍老的声音对戚映欢说：“喻舟家的，来了啊。” “族长好。” 戚映欢乖巧无比的喊道。 老族长道：“你们跪下。” 在戚映欢迷惘之中，她被谢喻拉着跪倒牌位前的蒲团上。 从老族长手中各自接过三根线香后，戚映欢跟着谢喻舟在牌位前拜了三拜。 这时老族长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本书，定睛一看便发现上面写着《谢氏家谱》几个字。 他用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念道：“大齐，元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祭祖，谢氏第二十三代子孙谢喻舟，取妻戚氏三妞……” 戚映欢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告知祖先家中的子弟娶了妻子，祈祷祖先保佑。 “族长！”谢喻舟突然出声阻止。 “怎么了喻舟。”族长皱了皱眉，在念告文的时候被打断是个大忌，谢喻舟这个读书人不会不知道。 然而看着谢喻舟沉静无波的眼眸，老族长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唉，眼前的小辈是年轻一辈最有出息的孩子，希望祖先不要怪罪了。 谢喻舟一字一句道：“族长，名字弄错了，不是三妞，是映欢，戚映欢。” 他纠正着老族长的话。 戚映欢不知为何心脏‘突突突’跳的厉害，联系到谢喻舟昨日替他遮掩的行为，她觉得谢喻舟已经自己自己不是原来那个人。 只是他为何不揭穿自己？还对自己态度始终如一。 老族长一愣，反倒是笑了：“你这孩子居然如此较真，难道不知道家谱上只会写上戚氏二字吗？” 谢喻舟当然是知道的，但在他心中戚三妞和戚映欢却是两个人，他并不希望祖先弄错了他的妻子。 谢喻舟从始至终就知道，眼前的戚映欢绝非戚家的三妞。 一开始有人喊她三妞的时候，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倒是戚映欢这个名字，她反应良好。 谢喻舟推断小姑娘也是叫这个名字。 小姑娘身上有很多迷点，或许比他重生更为匪夷所思。 谢太傅不知道小姑娘是从哪里来，可是他却不允许小姑娘再回去。 故而他前日找了老族长，希望把戚映欢早早编入族谱之中，或许这样一来就能在小姑娘的灵魂之中烙刻上他的名字。 经由祖先承认，戚映欢便是他唯一的妻子，这辈子就再也无法逃离。 老族长看着谢喻舟郑重其事的表情道：“行了我知道了，谢氏第二十三代子孙谢喻舟，取妻戚氏映欢，以此香告之先祖，望佑其夫妇和和美美，平安喜乐……” 按规矩的话，谢氏一族的新媳妇需要生下长子才能有资格被记入族谱，但谢喻舟提了，老族长也不拒绝。能在谢喻舟生死不知的时候冲喜嫁过来，戚映欢在他眼中已经能称上一句不错。 老族长念了一大串长文，最后对两人喊道：“叩拜。” 两人拜了三下，起身把线香插入香炉内。 老族长说：“映欢丫头，以后要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婆婆。” “是。” 长辈的话基本大同小异，她基本已经听腻。 一切结束后，两人走出祠堂，阳光射入眼中，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还好吗？”谢喻舟关心的问了一句。 戚映欢此时却不敢看他，囫囵回了一句：“没事。” 第六感告诉她，谢喻舟已经发现她不是戚三妞，但是他竟然仍旧让自己上了家谱。 谢喻舟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是承认了她的身份？还是想要试探她？ 试探她会不会在祖先灵位下被打得魂飞魄散？ 戚映欢觉得有这个可能。谁让谢喻舟这个人心脏呢！他之前连太子都敢算计，她当然也不再话下。 加上一出祠堂谢喻舟就问她好不好，戚映欢越发觉得这个猜测正确。 她要离这个人远一点，等搞清对方的想法再说。 看着小姑娘默默走远，谢太傅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想上他家的家谱，所以表示不满。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喻舟的眼眸沉了沉。 这时戚映欢晒着太阳的小身板不由打了个冷颤，谢母问：“欢欢，是不是穿太少了。” “没有，就是刚刚有阵冷风。” “最近气温降的厉害，可别着凉了，回去给你熬点姜汤。” “谢谢娘。” 祭祀流程和规矩都是瞎编的。别信 放草稿箱里忘记设定时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章 冬至 祭完祖，回家前，几个族人拉着谢喻舟寒暄：“喻舟啊，病好了什么时候回书院啊？学业可别落下，我们谢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暂时不回书院了，我有老师留下的手札复习。” “哦，是之前胡家那位姓苏的老先生吗？” 那天的拜师宴虽然一切从简，但还是有好些人看到谢母准备拜师礼。 谢喻舟点头。 “你心里有数就好。”族人并不知道苏杜若的身份，所以不是很看好那位老师，但碍于谢喻舟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分别过后，三人去春铃家吃了午饭，这顿饭是早前就约好。 顺哥儿拿着从李盟那里得来的短弓，在院子里练习射击。 春铃的娘喊了一声：“顺哥儿别玩了，你表舅一家来了。” 于是顺哥儿把短弓一抛：“哦，吃饭喽！” 今日做饭的是春铃和她娘，按照冬至的习俗吃的是姜饭和汤圆。 汤圆一半是芝麻馅一半是肉馅。 白胖白胖的汤圆很是可爱。 春铃的娘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年托欢欢的福，我和当家的挣了些钱，汤圆里多放了点肉，欢欢，你多吃点。” 春铃娘从戚映欢这里挣了毛衣的钱，王富贵托李盟的福卖了不少野味，家里富裕了不少。 “娘，你怎么不叫我和姐姐多吃点？”王顺儿有些吃味的问。 春铃娘舀了个芝麻馅的放入春铃碗中，没好气道：“不喊你也会自己吃，你姐姐我自会照顾着。” “娘偏心！”王顺儿噘嘴。 听戏的王富贵哈哈一笑，也舀了个汤圆放入春铃娘的碗中，逗弄顺儿：“你说对咯，人的心可不是偏的吗，我只偏心你娘。” 春铃娘微微脸红。 王顺儿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所有人笑得花枝乱颤，就连谢喻舟眉宇之间也染上了暖色。 春铃腮帮子鼓鼓地说：“顺儿孤苦伶仃小可怜。” “姐姐，别乱用成语。我一个男子汉不需要别人偏心。”顺儿装作无所谓道。 “是吗？”戚映欢也加入了调戏顺儿的阵营内：“本来我还想偏心一下顺儿。那就算了。” “小舅母！”王顺儿欲哭无泪，他向谢母打小报告：“舅婆，你看小舅母！” 谢母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她看王顺儿一眼，然后把自己碗里的汤圆舀到戚映欢碗里。 “你叫我舅婆我也没办法，谁让我偏心欢欢呢。”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王顺儿有些怀疑人生，他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就爹不疼娘不爱，连舅婆都不看他一眼！ 饭桌上所有人都站好的阵营，只剩谢喻舟没说话，顺儿看向他。 他冉起最后一丝希望：“小舅，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个没人关心，你一定站我这里，对不对？” 谢喻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王顺儿却是以为谢喻舟同意了他的说话，于是巴结道：“小舅，我给你舀汤圆吃。” 他从海碗中圆舀起一个鲜肉汤圆。 结果耳边就听到，谢喻舟冷淡的声音：“不用如此，我自己来。” 赤裸裸的拒绝！ 王顺儿拿着勺子的手僵硬在空中，连小舅也不给他面子！ 他的表情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桌上的几个女人偷笑，王富贵就没那么含蓄，直接爆笑：“哈哈哈。” 被亲爹耻笑，王顺儿恼羞成怒：“哼，我也有手，我自己吃！” “哈哈哈哈。” 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戚映欢说：“顺儿啊，你知道你小舅为什么拒绝你吗？” 顺儿摇头。 “有些事需要投其所好，你小舅喜欢吃甜的，而你却舀了鲜肉馅的汤圆。” “原来如此。”顺儿点头，当即被戚映欢唬住，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小舅也不讨要吃肉啊！” 肉那么贵，佃户一年到头就能吃上几次，他们家是屠户也没到吃肉吃腻的程度。 “你是怀疑我说谎喽？”戚映欢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王顺儿多机灵一个小男孩，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戚映欢依旧笑得灿烂，她拿着勺子望谢喻舟碗里舀了一个芝麻馅的。 这个举动看似正常无比，可只有戚映欢才知道这是一次阶段性的试探。 她后知后觉想通了一件事，昨日和今早谢喻舟的所作所为，其实无非都在暗示自己一件事——他知道自己不是原主，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反倒愿意将错就错。 她小心翼翼隐藏的身份，在他眼中并不那么重要。 谢喻舟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谢喻舟深深看了戚映欢一眼，似乎在说：早上还不是在躲他吗。 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在众人的注视下，谢喻舟还是咬了一口白胖的汤圆。 戚映欢说：“你看，顺儿，我说的是真的。” 王顺儿恍惚地看着谢喻舟把汤圆吃光，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小舅舅这是惧内。” 刚刚小舅母笑得多可怕呀，小舅舅也一定吓到了。 “啥？” 戚映欢懵了。 谢喻舟反倒是笑了。 两家人一顿午饭吃的和和睦睦，晚上又在谢家包了饺子。 谢母和春铃娘还喝了点小酒，谢母不胜酒力，居然三杯下肚就喝醉了，她喝醉后一般人还看不太出，就端端正正的坐着，一脸微笑，任谁喊她都没反应。 最后还是谢喻舟察觉到谢母的反常。 由春铃娘扶着谢母回了卧室，戚映欢端来水给她擦脸擦手。 也不知道谢母是不是潜意识里还记得戚映欢，戚映欢给她擦脸是竟然乖乖的仰着头。 戚映欢大呼奇妙。 然后她试探着喊了句：“娘，手给我。” 谢母马上就伸出了手递到戚映欢眼前。 得了，这是喝迷了心智。不知道明天醒过来会是什么反应。 给谢母擦了脸擦了手，头发也拆了梳顺，戚映欢才把人安顿到床上。 戚映欢说：“娘，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喊我。” 谢母点头，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床顶，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戚映欢想了想道：“娘，把眼睛闭上该睡觉了。” 一听这话谢母果然就乖巧地闭上了眼。 戚映欢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终和谢喻舟提议，为方便照顾谢母，今天就和谢母一起睡。 谢喻舟当时的表情凝固了几秒，才向她点头。 谢喻舟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婆媳关系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戚映欢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迷蒙着双眼才发现是谢母起床喝了杯睡。 见戚映欢被吵醒，谢母道：“欢欢，我吵醒你了吗？” “娘醒酒了吗？”戚映欢揉了揉眼道。 谢母顿时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下次可不能喝酒了。” 戚映欢笑眯眯地说：“娘，没事，想喝就喝，不过最好是我和谢喻舟在的时候。” 谢母见戚映欢没拿此事嘲笑她，幽幽松了口气。还好，作为婆婆的尊严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开业 翌日，季家的马车早早来到谢家门口。 谢母穿了戚映欢托王婶做的豆绿色夹袄，和她一起出了门。 马车上戚映欢嘱咐了句：“车别赶太快了。”她生怕昨日醉酒的谢母不舒服。 “好嘞，戚姑娘。”车夫应道。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熟悉的路。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达到武陵县城内。 季心语第一回当东家，心情极为兴奋，一大早便在店内盘点毛衣的数量和款式。 在赵夫人生辰宴的前几天，两人就制定好计划，戚映欢家中的毛衣早已被运送了过来。 为了防止店内虫蚁啃咬，季心语还特意从香风阁拿来了香薰。 这个举动让戚映欢十分无语，香薰不便宜，一两香薰就能买上好几两银子。 戚映欢有心想劝，却被季心语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我家里多着呢。” 好，你豪你说的算。 戚映欢和谢母来城的时间还早，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 冬至过后，人们都裹上了冬装。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穷苦人家穿着单衣瑟瑟发抖。 马车停在原本的茶叶铺门前，上面已经挂上了新的招牌，招牌用红色的绸缎所遮掩。 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一眼，琢磨着是哪家盘走了茶叶铺。 戚映欢扶着谢母下了马车。 季心语听到声，急匆匆赶了出来：“谢婶婶，你们来啦！” 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喜庆的红衣，随着她的走动，头上扎着的两个挂髻来回摇摆，显得小女孩很是活泼。 季心语搀着谢母的另一只手，带着她往里面走。 边走边说。 “婶婶，您那件红茶花毛衣简直神了！” “给我看看您的手，是不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下回您也教教我呀！” 她直把谢母哄得合不拢嘴。 “你这小嘴甜的，像是抹了蜂蜜一样。” 很快，季心语喊来五位女伙计。 向她们介绍道：“这两位也是谢氏衣坊的东家，你们认一下人。” “见过东家。”五个年轻的女人很有眼色的行了礼。 戚映欢点了点头。 等人走后，谢母诧异的问：“怎么是谢氏？” 季心语嘻嘻一笑：“因为婶婶是我们的活招牌啊。” “活招牌？”谢母急道：“不成不成，我就一个乡下婆子哪算什么招牌！” “娘，您忘了我前天说的了吗，现在那些夫人小姐都冲着您这手艺。” 戚映欢说：“由娘当活招牌，我负责设计衣服和库存，心语负责经营。收益娘占三成，我占三成，心语占四成。当然，娘的订单提成另算。” 戚映欢心中早有算计，她和谢母来县城不方便，铺子肯定要指望季心语多费心，所以季心语占的比例最高。 季心语问：“欢欢姐姐我占四成？你没弄错吗？” 她似乎也没干什么呀，就出了买铺子钱，找了五个女伙计。 “没有，以后衣坊还请季小掌柜多多担待。”戚映欢调侃道。 季心语被喊了一声小掌柜，心里异常兴奋，平时只有父亲被这样称呼，猛地被喊同样的称呼，她倒是体会到了父亲平日里的威风劲儿了。 谢母也忙着拒绝：“就算那些夫人千金看中我的手艺，也没必要把铺子的利润分给我。” “娘，这叫技术入股。” 戚映欢给谢母解释了好半天，又忽悠了好半天，谢母才答应下来。 谢母心道，唉，算了，反正她的还不是戚映欢的吗，回头让戚映欢打理这笔钱就是。 总算把利益分成定下，门外已经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五个女伙计激动地喊：“东家，东家，来人了，来人了！” “那是城东许夫人家的马车。” “那是城南蒋夫人的轿子！” “哎呀！季夫人好像也来！” “我娘吗？在哪里？”季心语直接把虚掩着的大门打开。 果然就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方才还冷冷清清的长街已经挤满了各位夫人小姐的马车轿子，仿佛重现了前日去赵夫人家贺寿的情景。 路上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脖子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是哪家铺子开业吗？” “我知道，我知道，老掌柜的茶叶铺盘出去了，新东家是季家的大小姐，来了那么多人估计都是给季家捧场来了。也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说话的是这条街最为八卦的胡媒婆。 “开店后我们也进去瞧瞧。”她旁边站着的是街角卖糖的杏花嫂。 在两人说话时，店铺的门房被打开，红衣小姑娘探了探头瞪大眼睛。 季心语道：“这么多人！” “门口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东家，时辰差不多到了。” 戚映欢牵着季心语和谢母，走出衣坊。 夫人和小姐们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与她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戚映欢发表开业致辞。 “多谢各位夫人千金赏光参加我们谢氏衣坊开业，目前衣坊主营毛衣、手套、围巾，统一售价，童叟不欺。今日开业所有商品一律八折优惠。本衣坊还接受私人定做，详情请咨询店铺内伙计。”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问：“啥是毛衣围巾啊？” “听着像是成衣，走，我们也去看看。” 戚映欢让女伙计点了鞭炮。 噼里啪啦，鞭炮声如雷鸣般响起。不少人被这个声音吸引过来。 小孩们大叫道：“过年了！” “胡咧咧什么，是人家开新商铺了！” 她转头对谢母道：“娘，别慌，万一有人问你，你就按我刚才说的那些告诉她们。” 谢母看着那么多人，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自己顶着谢氏衣坊的名头，就不容许自己出错。 戚映欢说的对，那些夫人小姐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没什么好慌的！ 戚映欢和季心语迎了上去。 “许夫人，陆夫人，苏小姐，里面请。” “娘，你也里面请。”季心语有模有样学着戚映欢。 等夫人小姐鱼贯而入后，人群内开始骚动不安，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都十分好奇，可又怕夫人小姐们消费的地方她们买不起。 最后胡媒婆道：“怕什么，看看还能少块肉，走！” 杏花嫂第一个响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镜子 胡媒婆和杏花嫂，两人提了口气，昂首挺胸的走进谢氏衣坊。 一进到铺子里面，两人皆是愣了。 这个谢氏衣坊的店内布置，她们闻所未闻。 衣坊不小，约莫有六十多个平方，最里面是一个柜台，中心处摆着一套八仙桌，两边摆的是木头架子，架子上挂着一件件短衣，大概就是小东家说的毛衣。柜台旁边还有个半身的木头人，木头人身上就穿着一件菱形拼色毛衣。 衣坊最里边一块地方被分割成几个小屋子，门口挂着帘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出的一面大镜子，约有成人高。 “哎妈呀，那水晶镜好大啊！”杏花嫂拉了拉胡媒婆的衣服，夸张的叫到。 “看见了！这么一大块起码要几百贯钱以上。”胡媒婆道：“啧啧啧，不不愧是季大掌柜家的千金。这手笔，牛了！” 水晶镜，说起来还有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大约十年前，水晶镜从西域流传过来，一进入大齐便大受欢迎。在那之前谁也不知道世上竟有比铜镜更为清晰的东西，女人们趋之若鹜，男人也心痒难耐。巴掌大的水晶镜哪怕卖价百贯以上也有人一掷千金。 当时有个年轻道士，道观很穷，香客也很少，有一天有个商人来到道观内大哭。 年轻道士见他哭得伤心，便问商人何事恸哭。 商人道，他耗尽全家财产，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水晶镜，谁知回途中他竟然不小心把镜子打碎。现在连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没有，实在无颜去见家人，他心灰意冷。 年轻道士听后也是无奈，只得安慰了他几句。 过了几天，年轻道士的师兄在后山歪脖子树上发现一具上吊的男尸，正是那日大哭的商人。 道士隐隐有些自责，若是自己多劝慰几句，商人是不是就不会上吊自杀。 年轻道士把商人的遗体送回家中，自己留下了被商人打碎的镜子的碎片。 三年后，经过年轻的道士潜心研究，他终于制作出水晶镜的配方。 年轻道士给商人的亲属送去一面水晶镜后，并没有谋以私利，直接把配方献给了朝廷。 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道观一大笔钱，道士也被招入了工部任职。 从此水晶镜的价格大跌。时至今日巴掌大的水晶镜只需一两多便能买到。 当然，这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还是奢侈品，若是寻常女儿嫁妆中有那么一面水晶镜，估计能吹嘘上一辈子。 其实水晶镜的价格也不是不能再降，只是当前玻璃的手工艺并不成熟，才导致水晶镜的价格居高不下。 普通人家中连巴掌大的水晶镜都难以看到，更别提人形高的试衣镜。 所以胡媒婆和杏花嫂看着那面水晶镜，被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连连大叹季家大手笔。 两人在镜子前挤眉弄眼，很快被后面进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推开。 “胡媒婆，你让让，给我照照！” “我也要照，让一让啊！” “你看，你看，连我的鱼尾纹都能照出来啊！” “哎呀，轮到我了！” 几个女人虽然争争抢抢，但也没发生什么口角。那些夫人小姐们都看着呢，要是打扰到她们，店铺里的伙计肯定会把她们赶出门，这样一来镜子不就照不了了吗。 几个市井妇人也不傻。 不过马上就有女伙计要求她们排队，照镜子可以，但是要排队，不然镜子弄碎了谁陪。 妇人们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夫人们看着水晶镜也有些意外，先不说入手的难易程度，就说运输就是令人头大的事情，也只有季大发这种拥有运输队伍的商人才能得手。 此时季心语对着季夫人讨好的一笑，这面镜子还是从季夫人那里借来的，这不是派上大用场了吗。 季夫人没好气的昵了季心语一眼。 夫人小姐们则看着季夫人，隐隐有些意动。 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呼声吸引过去。 “这衣服怎么那么软和？”胡媒婆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响起。 方才她被人群挤出了水晶镜前，骂骂咧咧的一顿，就被女伙计热情的领到衣服架前面。 “这位婶子，是来买毛衣的吗？你看看，这些都是手工织的，穿上去又软又轻还暖和。最普通的平针毛衣卖八十文，今日优惠价六十四文，花针的是一百五十文，今日优惠价一百二十文。” 平针是啥？花针又是啥？胡媒婆心中纳闷。 “婶子你知道吗，就连县令夫人也有一件我们衣坊的毛衣，婶子你一看就是体面人……” 也不知道这铺子里的女伙计是怎么教的，好话一阵接一阵的，弄得她生出几分虚荣心。县令夫人都穿的衣服肯定不一般。 果然一摸这毛衣就与众不同。 胡媒婆想了想，六十四文，这毛衣价格省一省也不是买不起，和县令夫人穿同一家铺子的衣服，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胡媒婆咬了咬牙，装作十分有派头的说：“你拿那件蓝灰色的给我看看。” 女伙计见她感兴趣，就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女伙计说：“这件是花针的圆领款，今日优惠价一百二十文。” 胡媒婆心中咯噔了下，不是六十四文啊。要不就算了？ 胡媒婆刚想松手，女伙计就问胡媒婆：“婶子，要试试吗？” “还能试？”胡媒婆身旁的杏花嫂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女伙计点头，她一指那边的小屋子道：“那边是试衣间，婶子跟我来。” 胡媒婆精明的问：“我试穿了是不是就一定要买啊？” 当听到女伙计说不是后，她才放心。 杏花嫂便怂恿着说：“胡姐姐，快去试试，万一真的好我也买一件。” 胡媒婆翻了个白眼，杏花嫂就是个抠门的，让她掏钱，得了，吹牛也不打草稿，充什么有钱人。 胡媒婆在女伙计的簇拥下进入了试衣间。 一会儿后她就穿好走了出来。 女伙计把胡媒婆带到试衣镜前面：“让让啊，有客人试衣服，大家让客人照一下。” 听女伙计这么说，大家也是比较通情达理，很快让开了一条道。 “哎呀，不是胡媒婆吗？”有人诧异，还小声说：“早知道试穿能照镜子我就先去试了，我排到现在都没照到过镜子。” “我也去。” 排在后面的人一哄而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卖 胡媒婆美滋滋的来到镜子前，看着穿着蓝灰色毛衣的自己。不知道用了什么染色的方法，这毛衣颜色竟然特别的浓郁。 毛衣并不是送给赵夫人那种贴身的，恰如其分的宽松掩饰了她的小肚子。胡媒婆不由微微挺直了自己的身板。 一时美的冒泡。 果然不愧是县令夫人喜爱的衣服。 胡媒婆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真好看。” “臭美你。”人群中发出一声哄笑。 胡媒婆充耳不闻，又说：“穿着又软又轻，还暖烘烘的，我都感觉要出汗了。” 杏花嫂问：“是不是真的啊，我也想试试。” 胡媒婆又对女伙计说：“一百二十文，还能不能便宜了？” “婶，我们衣坊里的毛衣价格都是统一的，便宜不了。”女伙计道：“婶，过了今天，明天价格就恢复道一百五十文了，今天买到就是赚到！” “买到就是赚到。”听着这话胡媒婆的心动摇了，然后又抱怨了句：“一百二十文快能做件棉衣了。” 女伙计马上道：“婶子，比棉衣还是便宜一些的。而且今年天冷，一件棉衣哪够，配件毛衣正好。您看，您身上这件毛衣绣的花纹叫做铜钱文，意味着财源滚滚！过年穿上来年一定大吉大利！” 这女伙计可真会说话！胡媒婆被哄得眉飞色舞，财源滚滚啊，如果一百二十文换个财源滚滚似乎也不亏啊。 她直接拍了板：“冲着你这句话，我买了！” 也是巧，胡媒婆这个月促成了五对新人，谢礼收了不少，所以才显得那么爽快。要是到了下个月年前，她估计就舍不得掏这个钱了。 “行，婶子，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女伙计也喜上眉梢，计算着自己的提成。 谢氏衣坊的女伙计都是底薪加提成，所以每个人都鼓足了劲卖衣服，每卖一件工钱就多几文。 杏花嫂也被搞得蠢蠢欲动，但是看着价格实在下不了手。 很快试衣间那边爆发出一阵惊讶。 “吴夫人！没想到你这身段保持竟然那么好！” 几位夫人围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夫人大呼。 被称作吴夫人的女人面容只能算得上清秀，她穿着一件青黑色高领贴身毛衣，身体曲线被贴合的严丝合缝，凹凸有致。 吴夫人年轻的时候在武陵以舞姿著称，这么多年也没全部丢掉，所以体态相当好，尤其是那被衣领包裹的脖子显得越发纤细修长。 作为第二次看到贴身毛衣，夫人们已经没有那日的羞涩，她们大大方方的说着赞美的话。 有几个夫人眼眸中露出羡慕的色彩，要是她们的身材也像赵夫人和吴夫人那样好，一定也能大出风头。 吴夫人在大家的赞美声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赵夫人生日那天她便觉得这叫做毛衣的衣服不错，今日一穿果然非同凡响。 “帮我把衣服包起来。”吴夫人对女伙计道。 女伙计笑得嘴角都要咧开。 戚映欢也是把这一幕收入眼底。 吴夫人的身段确实保持的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型没年轻姑娘挺拔，但吴夫人已年近四十，能有这个状态很不错。或许她尝试可以卖女性女衣？ 戚映欢若有所思。 围观的人群还是第一次见到，胡媒婆和杏花嫂羞红了脸。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卫道士唾骂一声：“伤风败俗。” 然后便有人反击道：“你要是有胆就去那些夫人面前说。” 卫道士涨了红了脸，在大家的注视下逃跑了。 杏花嫂扯了扯女伙计问：“那位夫人那身多少钱啊？” “八百文，今日优惠价是六百四十文。” “嘶。” 众人大吸一口凉气，本以为胡媒婆那件一百二十文，已经很贵，没想到还有更高价。 这是戚映欢故意为之，分别面对两个不同的消费群体，所以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价格差距。 若是给夫人小姐们的衣服卖得太便宜，她们反而会没面子。 胡媒婆问：“咋那么贵，那件不是连花针都没有吗？” 女伙计道：“那毛线和普通的不一样，要更多工序。” 胡媒婆和杏花嫂又问：“那有没有比那件更贵的？” “当然，还有拼色花针的原价一两，还有一种要找我们东家定做，就是县令夫人穿过的那种。” “定做？”胡媒婆心惊肉跳的问：“那要花多少钱啊？” 女伙计用手比了个数字。 胡媒婆身后连连发出惊讶声。 “什么，居然要十两！”胡媒婆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那些夫人们是疯了吗？一件毛衣十两！” 女伙计但笑不语。 此时，衣坊门口的女伙计喊道：“东家，县令夫人和赵小姐来了。” 众人把目光刷得投视过去。 只见在赵夕儿的搀扶下，赵夫人缓缓走来，她穿着戚映欢在生辰宴上送的红茶花毛衣，外罩一件纱衣。红唇黑眸，整个人被掩去五分英气，多了三分明艳。 戚映欢迎了上去：“干娘，您来啦。” “说好来给你捧场的。”赵夫人道。 看着县令夫人从自己身边走过，良久之后，胡媒婆等众人终于回神。这县令夫人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穿十两一件的衣服。 杏花嫂说：“我要有十两我也买一件那样的，现在先选件便宜的。” “得了，就你那身段。”胡媒婆嘲笑道。 众人哄笑。 “我也去挑一件。” “我也是。” 谢氏衣坊一时热闹极了，路过的行人被笑声所吸引。 因为赵夫人的名人效应，毛衣又卖出了几件。 衣坊内人影交错。 戚映欢好不容易次才找到被人群层层包围住的谢母，她把谢母介绍给了赵夫人。 谢母客气的说：“赵夫人，平时多谢您照顾欢欢。” “哪里的话，欢欢也是我干女儿。” 两个脾气截然不同的女人相视一笑。 谢母也从一大早的紧张无措中找到了平衡，有条不紊地应付起周围和她搭讪的夫人。 戚映欢放心下来，然后陪着赵夕儿去挑选适合的衣服，几位千金也在这时凑了过来。 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嬉嬉闹闹俨然是店里的一道风景。 直到中午，千金们又缠着戚映欢讲了一遍《梁祝》才依依不舍的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结算 中午那顿由季夫人做东，邀请了赵夫人母女和谢母戚映欢。 几人一起去了开元楼。 午饭很丰盛，都是酒楼的招牌菜。 季夫人道：“感谢戚姑娘，一直以来对心语的照顾。” 戚映欢道：“季夫人客气，一直以来都是心语在帮我，要不是有她在，衣坊也开不起来。” 季夫人爽朗一笑：“那就祝两位小东家钵满盆满。” 吃完午饭，赵夫人和赵夕儿与她们告别，而季夫人对季心语不太放心，依旧坐镇谢氏衣坊。 忙忙碌碌又是一下午。 等关了铺子，戚映欢和众人盘点起今日的销售。八十文的毛衣卖了四十三件，一百五十文的卖了二十七件，八百文的卖了二十五件，一两的卖了三十一件，手套十六付，围巾八条。 除去谢母接到的十件订单，今日总共盈利为十一两零四十文。 扣除五个女伙计的人工费，盈利为十两五百四十文。 季心语闷闷道：“也没赚多少钱啊。” 戚映欢无语地看着季心语。 季夫人没好气的点一下季心语的额头说：“若是一个月每天都赚十一两呢。” 季心语心算道：“那一个月就是三百三十两！”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岂不是一个月就能赚回铺子的钱了吗？” 谢母倒吸一口凉气。 戚映欢打击道：“哪有那么容易，今天开业那些夫人小姐都来了，所以才卖得好。过几天等新鲜劲过了，大概销量会跌一半，或许连一半都到不了。” 季心语跃跃欲试的表情顿时垮下来。 谢母反倒松了口气，若是天天赚那么多，她还不得每天提心吊胆。 戚映欢笑着安慰：“总之不会亏本，还有毛衣的库存快要不够了，今天回去后，我就多找几位嫂子赶赶工。” 季心语点头。 季夫人见戚映欢心中有成算，也就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谢母和戚映欢坐上回程的马车。 马车内谢母对戚映欢道：“欢欢，我手上的十个订单怎么办，等织完冬天都过了。” “娘不要担心，王婶的手不是好了吗，到时候我们请王婶帮您。” 谢母这才放心下来。 谢母心中盘算起来，她织五件毛衣，一件售价十两，她能拿提成五两，一共能赚二十五两，哎呀，她这辈子就没赚过那么多钱，谢喻舟两年的束脩都有了。至于衣坊的分红，谢母是从来没想过。 谢母越想越兴奋，晚上几乎没睡着觉。 第二天，天堪堪亮就被公鸡的打鸣声叫醒。 她顶着黑眼圈起床，把戚映欢吓了一跳。 “娘，您这是怎么了。” 谢母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没什么。” 要是告诉戚映欢她是因为二十五两太过兴奋，戚映欢一定觉得自己眼界小，不能说。 戚映欢隐隐也明白了什么，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戳穿谢母的小心思。 下午的时候，戚映欢召集了一大匹妇人聚在院子里，宣布大量收购毛衣的事，从这天开始一大部分婶婶与她签订了长期合约，毛线由衣坊提供。 戚映欢还道，如果还有哪家亲戚想要参与，也十分欢迎。 妇人们一听，像是炸了锅一样，马上奔走相告。 “我嫁到隔壁村的妹妹早就学会织毛衣啦，回头就让她来谢家登记。” “我娘家也要来，一个人一个月至少完成五件是吗，没问题！” 至于王婶签订的是最高分成约。 这件事很快在小稻村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戚家还不知道衣坊的事，戚老太听到传闻后破口大骂：“败家女！有钱不孝顺家里，白眼狼！” 小稻村也有不少村民看不懂戚映欢的行事，直到最近在李婶家暂住的寡妇——张素去了趟县城。 张素是李婶的亲妹妹，年轻时颇有姿色，十四岁就嫁到了桃园镇的富户人家。 她嫁的好，当时村里也是轰动一时，不过张素却是个命硬之人，先头的一个孩子生下没两个月就没了，几年后丈夫也因意外亡故。 还好她丈夫死的时候她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不然定要被捉去改嫁。就算张素长得好看，可她这种克子又克夫的寡妇，谁敢再娶。 张素这次回村，在李婶家住了快有半个月。 村里，她的事迹被传得风风雨雨，村中妇人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张素，生怕家中男人被勾去。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寡妇。 这日张素去了趟城县，回来的后便换上了一身贴身毛衣。 看得小稻村的妇人们是面红耳赤，其中有个妇人认出了这件毛衣是出自自己之手，当时戚映欢出的价格她还是记忆犹新，除去毛线的钱她足足赚了三百文！ 一番打探后，小稻村的人才后知后觉知道了谢氏衣坊的事。 相熟的妇人纷纷上门道贺，也有妇人犯了眼红病说着酸，只是她们不敢闹到谢家门上来，毕竟在她们看来谢家是没资本开店，一定背后站着季家。 戚老太更把牙都咬碎：“好一个戚三妞，竟敢戏耍我！” 戚南道：“奶，三妞嫁了人，早就不和我们一条心。奶，您要想拿捏住她，得下功夫。” “戚南，你有什么想法？”戚老太看着最像戚老头的孙子问。 戚家一老一少说着话的时候，谢家来了位客人。 正是小稻村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物，张素。 那时，妇人们正聚在谢家的院子里说话。 戚映欢把门打开后，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 张素乍眼看上去比她姐姐李婶年轻不少，就像是三十不到的样子。身体纤长，皮肤白皙，一双凤眼极具风情，像是会勾人一样。 有着这样一双眼，怪不得妇人们对她报以警戒。 她身着茜色羽缎烟罗裙，内衬白色高领毛衣，头梳如意髻，腰间配着玉环与同色宫绦，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道。打扮得比赵夫人还要讲究。 张素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任由戚映欢打量。 戚映欢对她的来访十分意外。 被人拦在门口，张素也不见慌乱，她轻声细语道：“戚姑娘，我此次前来是为你向你道谢。” 其实张素这个人物，我在96章的时候就出现在妇女的讨论声中了。没想到正式出场会那么晚。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张素 戚映欢不明所以。 张素淡淡一笑，从身后扯出一个小男孩，和季心语差不多大的样子。面容看着十分眼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这是我儿子。”张素道：“阳廉还不喊人。” “戚姐姐。”小男孩有些腼腆对着戚映欢笑：“姐姐最近还好吗？” 配合着男孩的名字与面容，戚映欢徒然想起了什么，男孩正是同季心语窦蓝蓝一同被困在山洞的周阳廉。 戚映欢第二日醒来后还问过这几个孩子的事，得到都被送回家后，她才放下心。 没想到周阳廉居然是李婶妹妹的儿子，那岂不是桃双和桂双的表弟吗。 戚映欢一想到自己与那几人不和，表情有些莫名。 张素道：“这孩子一直闹着要亲自登门谢你，只是之前因那事受了惊，他一直病歪歪的，我也不敢放他出门。这回趁着来姐姐家小住，终于是有机会登门道谢了。” 男孩被自己母亲说得面露羞涩：“娘，您别乱说。戚姐姐，季妹妹和窦妹妹都好吗？” 对于小孩子纯真无邪的眼神，戚映欢没什么抵抗力：“她们最近都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周阳廉人小鬼大的说道。 这时李婶的声音远远传来：“素素，咋不等我就自己跑来了。” 她喘着气在谢家门口停下，等看到戚映欢时，下意识冷哼了一声。 戚映欢皱了皱眉，自此李婶被罚跪的了祠堂，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还以为她是安分了呢，没想到敌意还是那么重。 李婶的目光扫过戚映欢，空气中仿佛溅起了火星。 戚映欢也没有退缩，表情不变。 张素也曾听闻两人之间的事，见此，拍了拍李婶的背，柔柔道：“姐姐，都叫你别跑那么急了，谢家我是不认识，但我和阳廉长了嘴，一问就知道了，哪用得着姐姐那么费心。” 李婶的怒火顿时被张素拍没了，她讪讪一笑：“哎呀妹妹，你好久待过乡下了，这路不好走，你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多不方便，有我在外甥走累了还能让我抱会儿。” 戚映欢惊奇地看张素一眼，这个女人倒是有点本事，居然能制住李婶这种怼天怼地的性格。 “大姨我七岁了。”周阳廉不悦，他都是大男孩了不需要别人抱。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自己走不动也不能让大姨抱啊。 “姐姐有心了。”张素说完，看了眼院子里支着脖子听墙角的妇人，脸色变都没变。 她把手里的谢礼递给戚映欢说：“既然戚姑娘家里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上门拜访。这是谢礼，千万别客气。” “姐姐，阳廉，我们回。” “啊，这就走了……”李婶纳闷。 张素点头。 周阳廉跟在母亲身后，不舍地看着戚映欢：“戚姐姐，我下次再来看你。” 戚映欢友好地对他招招手。 李婶没马上跟上去，没什么好气地瞪戚映欢一眼，压低嗓子小声说：“别以为救过我侄儿就能占我们家便宜，我告诉你没门。” 说完，她大步追了上去：“素素啊，等等我啊。” 戚映欢看着那两大一小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这个张素不简单，作为一个寡妇能过得如此滋润，想来是个有手段的。 戚映欢不相信张素来找她单单就是为了酬谢她救了周阳廉的事。 她已经在村里住了小半个月，要谢的话早八百年就该上门了，不会拖到现在。能让张素做出改变的，大概就是她前日的县城一行，是冲着她背后的季家还是赵夫人？戚映欢思索着。 张素走了好久，谢家的院子里猛地爆发出一阵议论。 “那个就是张素！” “果然长得一脸狐媚！” “欢欢，我知道你心善，但能不与她往来就别往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个妇人提醒戚映欢。 “那个男娃娃就是传闻中的私生子？长得还挺俊俏的。”其中一个妇人问道。 “什么私生子？”戚映欢问。 那个问话的妇人被旁边的老嫂子责怪的瞪了一眼：“这种话都敢拿出来讲，污了欢欢的耳！” 妇人讪讪一笑。 老嫂子这才幽幽的说：“唉，这事说来话长。张素身边的娃娃是她男人死后怀足了十个月才生下，男娃娃一生下风言风语就没断过，不少人都传那是张素偷汉子生的娃。后来这话越传越邪乎，什么怀了十二个月，一年，更有甚者说根本就不是周家的种。” 说完，老嫂子没好气的看那群年轻妇人一眼。 年轻妇人们讨好一笑：“老嫂子，这也不是我们传出来的，都是镇上的原话，我们就跟着说说而已。” 老嫂子叹息的说一声：“你们不知道风言风语害死人呐。”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颤颤悠悠的走出了谢家院子。 有几个年轻妇人不解的问：“老嫂子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老嫂子的邻居道：“以后在她面前少八卦张素的事，三十多年前老嫂子守寡的大姑就是被流言蜚语所逼死的。” “啊……”年轻的小妇人们睁大了眼，吃惊。 三十多年前大齐还未建立，当时的风气相当保守，一些风言风语就能要了一个女人的命。 她们没经过那个时代，不懂流言的可怕。 虽然几人对张素的态度依旧不好，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戚映欢对于妇人们之间的小道消息并没有放在心上，周阳廉是不是私生子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想知道张素刻意接近她的目的。 结果一连好几日，张素再也没有上门。 整个十二月悄悄过去，天气愈发寒冷，后山的树早就枯尽，早上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月底的时候季心语带着账本来谢家，两人结算了衣坊本月的营业额，一共开业七天，总利润是五十二两六百八十文，戚映欢和谢母每人分得十五两八百文。 谢母死活不肯收这个钱。 戚映欢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娘，老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了里！万一家里哪天遭贼了，岂不是一锅端吗？” “呸呸呸，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谢母没好气道，不过一想也是这理。 被戚映欢劝了半天谢母总算答应保管。 咪咕改全勤了，我下个月可能要日三更了，可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修缮 季心语还带来了十二月的肥皂红利，一共是一百二十两。肥皂上市一个多月，就在武陵这个小小的县内卖出了三万多块，前景可观。 扣除季大发之前垫付的五十两，再加上万宝茶楼给的润笔费，戚映欢目前手头一共拥有二百三十多两。 戚映欢看着这些钱，不由咂舌，两个月前还苦恼着要怎么过上小康生活，这下是直接暴富了吗。 恍惚中有些不真实感，最后还是屋外送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激灵。 戚映欢看看被风吹开的窗户，心中已经定下第一笔钱的用处——修缮谢家的房屋。 在严冬来临前需要把屋顶门窗全部修缮一遍。谢家尽管不漏雨，但是前几天刮北风，屋顶上的瓦片被吹走了几片，还有谢喻舟书房的窗纸也破了洞，现在有了钱可以换上油纸，防风防雨也更坚固一些。 最后还要建造一个耳室，涂上石灰，到时候当做自己的工作室，她总不能一直在厨房捣鼓纯露和面霜。 想到这里，戚映欢便把自己的想法和谢母谢喻舟说了下。 两人完全没有意见。 戚映欢的行动力一向很快。 自从搞了毛衣，她在小稻村的人脉就扩大了一圈，只需在妇人中问上那么一句，半天的时间便有青壮汉子跑来报名。 “戚丫头，给你家修屋子什么待遇啊？” 戚映欢想了想道：“一天六十文，加一顿午饭可以吗？” 县里一天苦力是五十文钱，还不包吃喝。戚映欢定下的这个价也算是良心了，修缮屋子的活当然比当苦力来得轻松，还不需要跑得太远。 村人一听，忙道：“戚丫头，也算我一个，老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你个脸皮厚的，在场所有人谁不是看戚丫头长大的啊。”另外一人道：“也算我一个。” “唉。”戚映欢笑盈盈的点头。 最后一共选了十人。然后告诉他们等三天后再上门来修屋子。 几人自无不可。 大齐元和十六年，终于在这一天翻过一页篇章。 翌日，戚映欢和谢母来到武陵县，查看了一番衣坊的情况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季心语找的这几个女伙计都是从季家调度过来，个个都能说会道，做事也勤快。戚映欢决定等过年时给她们封一个大红包。 等买齐修缮屋子的材料后，戚映欢和谢母直接回了家。 隔天谢家的房子便如火如荼的忙碌起来。 喜欢聚在谢家院子里的妇人也是临时散了伙。 等修缮屋子开工后，戚映欢发现有一件事她误算了，那就是做饭。 给十个壮劳力做饭，简直要了人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话一点水分也没有。即便有谢母的帮忙，她这个十岁的小身板还是累趴了。 第二天时，谢母叫来了春铃和她娘帮忙，午饭的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 还没到中午谢家锅炉上就开始蒸馒头，一半玉米面一半白米面，倒不是戚映欢小气不给他们吃白米面，而是玉米面的更顶饿一些。 锅里还熬着一大锅油，用来炸大肉圆。这是今天中午的大菜，红烧狮子头。 把猪肉剁成肉沫，加入葱姜蒜调味，捏成形状大小相同的肉圆，然后放入油锅中炸至表皮呈金黄色捞出，加入清水酱油焖煮，最后用淀粉勾芡。 出锅后肉香四溢。 对这些一年吃不到几回肉的村民来讲，没有什么比扎扎实实的肉圆要来得更实在。 还没到中午，香味已经飘散在空气中。 垒着耳房墙砖的青年吞咽了口水。 旁边的人也是如此：“是肉的味道！” “咕咕咕！”青年的肚子叫了起来，惹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他问青年：“早饭没吃吗？” 青年不好意思的笑笑：“吃了，就是这味太香了。” 旁边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听了会儿厨房的动静，然后说：“戚丫头好像在炸东西！” “哎呀，又是油又是肉的。”青年道：“谢家这伙食没得说。” “是啊，听说谢家在县城和季家合开了间衣坊，应该是赚了些钱，戚丫头是个好的，谢夫人总算是苦尽甘来。”那人是谢家的邻居，谢母这些年的不容易他看在眼里，片刻后他道：“我们抓紧干，要对得起这工钱。” 青年点点头。 两人很快干得热火朝天。 这时谢家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走了进来。 村人打量了一眼便道：“春铃她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富贵笑呵呵挽着袖子说：“舅母家修房子，我这不是赶回来帮忙了吗？” “哟，还找了个帮手啊。”村人看着王富贵身后的人影道：“这是哪家的小伙子啊？” 这时众人才发现王富贵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年。少年穿着玳瑁色的夹袄，身后背着一张稍显粗糙的长弓，长发被束成一股，乱糟糟地系在脑后。 一米七五的大高个，快要和王富贵差不多高。 那少年的眼神很凶，很利。村人只看了一眼，便不敢与之对视。 王富贵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大侄子，叫李盟，打猎是一把好手。这不，天冷了，动物不好打了，我怕他这两个月没收成，所以带他来给谢家做两天工。” 李盟诧异地看一眼王富贵，明明是他主动要求来帮戚映欢，怎么到了王富贵嘴里却是他要求自己来？ 李盟弄不懂，却也没有反驳王富贵的话，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两人有了一些交情。王富贵在他这里的信用度还是很高。 王富贵之所不说少年是特意来帮戚映欢，是怕传出闲言闲语。有些善意的谎言可以减少一些无端的是非。 村人道：“富贵啊你有心了，戚丫头和你婆娘都在厨房里，要去打个招呼吗？” 王富贵撸了撸袖子道：“不用了，直接开始。” 说完他直接拿起一块砖头，和大伙儿一块儿垒起耳房。 村人对李盟道：“大侄子，你年轻，去帮那边整理屋顶。” “好。”李盟也不推辞，对他而言什么活不是干啊。 再提醒一下，我文里用的是阳历。开文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没法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同情 十二个男人如火如荼地干了一上午的活，在气温不高的冬天，他们皆是挥汗如雨下。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开饭的点，王富贵已经直不起腰来。 “哎呦哎呦。”的叫唤了两声，被村人嘲笑了一通。 “春铃她爹，你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老腰就不行了。”村人一阵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放屁！老子腰好着呢。”王富贵骂骂咧咧的说。 正巧这时春铃端着一锅馒头走到众人视线中，她下巴上挂着一滴汗珠，小脸红扑扑的。 抬头的瞬间，春铃俏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唉！” 因为春铃这声呼喊，王富贵猛地精神一阵，仿佛喝下了一罐蜜一样，心头发甜。 看着王富贵的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村人啧啧啧的说道：“没眼看。” 几人笑闹着端过春铃手上的馒头，一人先啃了一个。 这时，戚映欢谢母和春铃娘也端着菜盆肉盆和空碗走出了厨房。 大菜是红烧狮子头，蔬菜是炒韭菜、干煸花菜，还有一道炖萝卜汤。 三菜一汤，已经非常丰盛。 大家自觉地从戚映欢手上拿了碗，谢母帮着盛饭，春铃娘帮着盛菜。 谢母笑眯眯的说：“多吃点啊。” 村人说：“谢夫人，你家做的菜那是绝了，真该让我家婆娘来学学。” 这话把谢母逗得哈哈大笑，开玩笑般回应道：“那可不成，这是我们传家的手艺。” 众人哄笑着说：“你家婆娘不舍得油不舍得盐，学了也白搭。” “说得好像你家舍得似的。”那人反驳。 戚映欢听着村人们互相揭底，露出一个回形的微笑，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 她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李盟？你怎么也来了？” “来帮忙。”那个高大的少年对迟疑着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身的衣服道：“衣服，多谢你。” “这是托王婶做的衣服，看着还挺合身的。”戚映欢把手中的碗递给李盟：“是表姐夫喊你来帮忙的吗？你先去吃饭。” 李盟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他之所以一听王富贵说戚映欢要修房子就跑来帮忙，只是觉得自己欠了她的人情。不论是戚映欢还戚映欢的娘，李盟都欠着人情，能还上一点他便还一点。 春铃也是认出了李盟，这一个月王顺儿经常跑到林子里去找李盟，所以春铃也从王顺儿嘴里听到了不少李盟的事。 她想了想，给李盟多拿了个馒头。 “多吃点，顺儿谢谢你照顾。”春铃笑得一脸纯真。 李盟愣了一下，才下意识接过，抿了抿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幕恰好被王富贵看到，他顿时酸了，作为老爹他的内心像是泡了一壶醋，早知道就不带这个小子来谢家。不过他也知道两个孩子都没有多余的心思。春铃单纯，李盟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 他闷闷的啃了一口馒头，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心中有些吃味。 十多个人的饭分发完毕，谢家没那么多桌椅提供，大多数人捧了个大碗蹲在墙角，呼啦呼啦拨动着筷子。 戚映欢在盛汤的时候，便看到有个男人小心翼翼把红烧狮子头包上油纸包，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塞入怀中。 戚映欢刚想问为什么，就发现其他几个男人也学着他的动作。 下一秒她就明白了什么。 然而春铃不明白，她问：“叔，为什么不吃狮子头，不好吃吗？” 被询问的村人手中的筷子一滞，带着略微讨好的眼神看向戚映欢和谢母。 他回答春铃：“当然好吃了，我这辈子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狮子头。” 这话显然有溜须拍屁的嫌疑，戚映欢没说什么。 村人紧张地说道：“不过我昨天已经吃过了，今天的狮子头我想回家带给娃儿和她娘尝尝。” 他的语气、用词都十分小心，生怕引起谢母和戚映欢的不满。 刚说完，空气中一片静谧，和他做着同样举动的男人们也是一阵沉默。刚刚还十分热络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陡然降温。 众人心头发酸。 隔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男人道：“我也想带给我娘尝尝，去年田里收成不错，不过田租也涨了，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我娘快一年没吃过肉了。” 他说着话，语气哽咽。 另一个村人也是红了眼：“家里的娃娃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我心疼啊。” 几人叹息。 谢母是个感性的人，眼眶马上就红了一圈。 戚映欢心底也不好受，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有些话不能乱开口，一旦有了先例，以后就难了。 小稻村这两年日子不太好过也是不假，自从三年前小稻村闹了灾，村子就一直没有富裕起来，每家每户都扣扣搜搜的，看戚家每日饭桌基本就知道大概情形了。 耳边只有王富贵则继续扒饭的声音，在场的人中大概只有他没有受到这个气氛影响。 李盟则皱了下眉，看向戚映欢。 倏地，人群中有位老叔站了起来，那是来帮工中的最年长者，他给每人脑壳上来了一下。 他说：“戚丫头给你们吃点好的，是她仁义，你家娃娃没油水关戚丫头什么事？想要人可怜你，接济你吗？” 老叔一下戳穿了那人的小心思，他一脸涨红的说：“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朝戚丫头哭啥穷！”老叔道。 那些人不吱声了，低头扒饭。 老叔搓着手道：“戚丫头，谢夫人，让你们看笑话了，都是穷闹的。你带着他们婆娘弄什么毛衣已经让她们得好处了，多的别理他们。” 戚映欢笑笑，只说了句：“不打紧，盆里还有肉和菜，想吃的话可以继续盛。” 话音落下，几个汉子眼神一亮。 其实不用老叔说，戚映欢也一早看出了这些人的小心思，一开始她的确受到了一些震动，可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古人讲究气节，除非真到了吃不到饭的程度，否则堂堂男子汉哪会那么容易示弱。 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年纪小，手头又松，所以想博取同情，以便得到更高的利益。别以为农家汉子没有小心思，这些人心思多着呢。 戚映欢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老叔说的对，一切都是穷闹的，这些令人心酸的话没有半句是假话，小稻村的村民大多数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们也只不过是想多争取一些利益。 多的，她也做不到，想吃点肉和馒头就随他们去。 戚映欢想到这些，心情不是很好。 她盛了饭和菜，端着托盘对谢母道：“娘，我去给谢喻舟送饭。” “诶，好。”谢母点头，显然她和戚映欢此刻是一样的心情。 谢母很想慷慨大方的说给他们涨工钱，但自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刚开始和戚映欢每日辛辛苦苦地搅肥皂还历历在目。顾得上他们一日，顾不上一辈子，升米恩斗米仇，这样的故事她也听说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商议 谢家书房。 谢喻舟正在练字，墨迹在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走笔如飞。如果说苏杜若的字是狂放中带着沉稳，那谢喻舟的字便是从容中透露着隐约的锋芒。 书房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手中的笔顺势收了尾。 小姑娘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传来：“谢喻舟，吃饭了。” “进来。” 戚映欢端着饭菜。在谢喻舟面前，她没刻意掩饰自己的表情，若是谢喻舟真想知道一件事，她再粉饰太平，也难逃他的法眼。 就比如她的身份。 此时的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同时又默契地保持沉默，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如从前般相处，谁也不主动把这层透明的网撕破。 因为两人都知道，这层网被撕破后，两人的关系会产生一定的变化，谁都不知道这变化会是好，还是坏。 不过身份被看穿也有好处，至少她不用在谢喻舟面前遮遮掩掩了，待在谢家也不再提心吊胆。 有时候戚映欢会想，也许这就是谢喻舟暗示她的目的。 两人的相处更多了几分随意。 戚映欢说：“今天蒸的馒头，你吃白面的。” 谢喻舟没反对。 然后戚映欢给自己拿了个玉米面的。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场面安静极了。 直到戚映欢被玉米面馒头卡了第三次嗓子，谢喻舟叹息一声给她递过去一碗汤。 刚想说：“小心烫。” 结果话音还没落，戚映欢就端着碗往嘴里灌。 下一瞬间，小姑娘龇牙咧嘴吐着舌头，努力往嘴里吸着冷气。 谢喻舟不由失笑，嘴边溢出淡淡的笑声。 戚映欢瞪了他一眼，用手给发红的舌头扇了两下风。 书桌上的宣纸被窗外的风轻轻吹起一角，宛若纷飞的裙摆，书房中充斥着墨香。 隔了好一会，戚映欢用舌尖抵住上颚，觉得没那么痛后，才小心的抿了口汤，白萝卜汤清爽的口感在嘴里蔓延，热量驱散了冬天的寒意。戚映欢表情渐渐缓和。 这时谢喻舟开口询问：“刚才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吗？？” 戚映欢早就知道谢喻舟会有这么一问，她把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告诉了谢喻舟。 听得方才发生的事后，谢喻舟眼神里闪过淡淡的讶然。 经过这么多事，戚映欢总算是成长了不少。 如果是当初的小姑娘，一定不会怀疑村人们的用心，心中早就对他们充满同情，说不定当场就会给村人涨工钱。 小姑娘的脑子一向很好，就是没什么心机。 戚映欢只觉得谢喻舟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似乎就像是老父亲看女儿般的眼神。 戚映欢满脑子的黑人问号。谢喻舟发的是什么疯。 就在戚映欢快要被谢喻舟这个眼神看得浑身不在时，谢喻舟收回了视线。 他缓缓开口：“你想帮他们？” 戚映欢点头，她犹犹豫豫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自不量力？” 戚映欢一直觉得谢母是个感性的人，她也何尝不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幺女，没经历过什么磨难，对世界充满善意，虽然环境改变了，思维模式也更为谨慎，但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 那些村人博取同情的话，还是有触动到她。如果在她能力范围内允许的话，她愿意去尝试。这并不是施舍，只是美好的夙愿而已。 谢喻舟摇头，如果别人说想要帮助村子，谢喻舟只会送她三个字——傻白甜。 如果是戚映欢那就是——善良烂漫。 说到底，谢太傅也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 况且，如果是戚映欢的话，可能真的能做到这一切。肥皂、毛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肥皂为谢家解了燃眉之急，毛衣带领村里的妇人挣上了私房钱。 谢喻舟问：“你认为他们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戚映欢了一愣。 她拧着眉毛陷入沉思，那些穿越小说里除了肥皂还有什么能挣钱？ 烧玻璃？害，她不会。 烧陶瓷？她也不会。 盐糖？不行，那是犯法的。 她的金手指太蹩脚了，只有化妆品和护肤品的配方。戚映欢捂脸。 见她如此，谢喻舟眼底闪过笑意。 他提示道：“不如，你想想他们会什么。” “会什么？”还能会什么，农户唯一会的不就是种田吗。 等等！种田？ 戚映欢蓦地睁大一双杏眼，那双眼刹那间从暗淡爆发出亮光，如星辰般流光溢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谢喻舟就那么凝视着戚映欢。 戚映欢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看她。 她心中正一步一步推演着。做护肤品需要从植物中萃取，什么玫瑰、洋甘菊、茶树、薄荷、芦荟，这些都是经常用到的材料，她目前也正为这些材料头疼，即便托了季大发收购，但谁也不能保证供量充足，可是如果让村里的人种这些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她也不必舍近求远。 村里的良田肯定是要用来种植粮食，余下没人要的荒地倒是有不少，她记得洋甘菊、薄荷、芦荟对土壤的要求不高，武陵的气候也适合马迷。这些都可以让村人来种。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戚映欢兴奋地锤了下拳头，这个举动吓了谢喻舟一跳，谢太傅不由挑了挑眉毛。这是有主意了吗？ 让人种地，肯定要先买土地。 谢家的十五亩地戚映欢肯定是不会动，如果若是换种了花果，官府可能还会找上门来，古代的生产力不足，如果原本产量高的地被挪用种植了别的东西，可能还会吃官司。 戚映欢问谢喻舟：“谢喻舟，村里的地多少银子一亩？” “良田二十两，荒地十两。” 如果开垦荒地的话还需要买牛，一头壮牛约莫也要二十两。 再扣除房屋修缮的费用五十两，她手头也就有一百六十两可以买地。 还有雇佣佃户也需要银子，托季大发买种子也需要银子。 啊，等收成的时候还要给官府交赋税。 这么一算，戚映欢突然觉得手头的钱又不够用了！！！ 唉，她前几天还觉得自己暴富了呢，没想到一下子又成穷人了！ 戚映欢哭丧着一张脸。 听她问买地的事，谢喻舟隐约猜测到了戚映欢的想法。他倒是有心想帮她，钱嘛，谢太傅也不是没有法子弄，不过之前他已经在太子面前挂了号，这几年他并不想太引人注目。 所以…… 戚姑娘，得靠你自己了。 谢喻舟心道。 戚映欢不知谢喻舟所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扯着银子的用处。 最后她叹息了一口气，眼神湿漉漉地看向谢喻舟：“谢喻舟你什么时候能考上秀才啊？” 感谢雯雯ffw9、运奄如天bl的月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偷盗 谢喻舟一愣，怎么又冒出秀才的话题。 瞬间后他了悟。 考上了秀才，他名下的土地就能免去一百亩的税收。 谢太傅哑然失笑，小姑娘居然已经算计到这里了吗。 他用手握拳，掩住嘴边的笑声。 “让戚姑娘失望了，院试还有三年才会举行。” 这话换来戚映欢一个天快要塌了表情。 谢喻舟见此，话锋一转：“不过三年后，我定会榜上有名！还请戚姑娘耐心等待。”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谢太傅第一次在戚映欢面前展露出了摄人的锋芒，就像是阳光穿透了黑夜，天空中被撕扯开一道口子。 戚映欢心脏忽停了两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靠你了！” 一百亩的税负，值不少钱呢。 两人的话题商量的差不多。 此时，谢家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惊疑。 戚映欢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谢喻舟也跟着起身。 还没走到院子里，两人便听到老妇人苍老的咒骂声：“徐氏，你个不要脸的，竟然偷我戚家祖传手艺！” “戚婶，这话从何说起。”谢母的声音徐徐传来。 “装什么装！徐娘半老的老寡妇还在男人面前装什么柔弱！勾引谁呢？”戚老太的声音尖锐无礼。 这话把谢母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她从来没遇到张口就污蔑别人的人。 村人也是不干了，憋着火气道：“戚老太，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啧啧啧，这就护上了。”戚老太说。 “你休要胡说，这些都是我家顾来修屋子的同村！” “戚老太，别仗着年纪大就不讲理！”村人全部停下手中的活，齐刷刷地看向老太太。 “什么胡说，她都能偷人手艺了，别的什么做不出！”戚老太道。 谢母脾气好，却也不是泥捏的，被人欺上门还不敢反击，那是窝囊废。 “我倒要问问，我偷你家什么手艺了？” 戚老太插着腰道：“就是毛衣的手艺！你都偷了我家手艺开了衣坊，我还不能找你麻烦吗？” 谢母快要气笑，她还当是什么呢，毛衣可是她看着戚映欢一针一线研究出来的。怎么就成了戚家的手艺？简直厚颜无耻！ “戚婶，我看你是眼红衣坊赚钱才来捣乱。”王富贵站了出来。 “胡咧咧什么，那毛衣的手艺就是我家的。”戚老太丝毫没有心虚，反而神色傲慢：“我可是有证人的。” 戚映欢站在屋子后面，听得直皱眉。她就知道衣坊的事情公布后，戚家会有动作，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想必是背后有人替戚老太出谋划策。 “什么证人？”所有人问。 “这在里。”戚南的声音从谢家大门口响起。 此时戚南脸上的包早已消退，只剩下几个挠破留下的疤痕。 戚月柔也站在一旁，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袄裙，脸上比上一次看见时苍白了一些。无非是那日戚映欢的话在戚老太耳中起了效果，让她在戚家吃了不少排头。 戚映欢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神中满是冷意，她十分清楚，如果这次不把戚家的事彻底解决，以后恐怕要永无宁日。 谢家门口，戚月柔和戚南一左一右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 老妪的脸满是岁月的痕迹，鱼尾纹结成了蜘蛛网，脖子上的肉松松垮垮的，起码得有八十有余。她脚上打着颤，走一步，喘一口气，看样子不太好。 倘若不是戚老太说她是证人，戚映欢都要怀疑戚家是带人来碰瓷。 三人进了院子后，戚老太指着老妪说：“这是我戚家的大姑，六十多年前嫁到外八里村去了，那时候我家当家的还小。前不久家里去探亲，才从大姑嘴里知道我戚家还有这么一门手艺。” 众人倒是没有质疑老妪的身份，虽然是外八里村的人，但喊村长一查便能知道是不是冒充。 王富贵嗤笑道：“戚婶，你家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怎么就突然想到去探亲了？” 戚家的家风那是一脉相承，戚大姑说是被嫁到外八里村还不如说是被卖了个好价钱，后来戚家上头一辈没了，戚老头就更想不起这个大姐。 戚家会好心去探亲？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 戚南站上前一步道：“前些日子我太爷爷托梦，说我家有一门祖传手艺可以让戚家安身立命，只是太爷爷去的时候爷爷年纪还小，没来得及交代，所以让我们去找大姑婆，大姑婆知道这事。” 万万没想到戚南居然连托梦都说得出来，众人无语，怎么早不托梦晚不托梦，偏偏在谢家开了衣坊后托梦？ 戚南对老妪道：“大姑婆，您说这毛衣是不是我戚家的手艺？” 老妪双眼空洞，可能是年纪大了，耳背，她一脸茫然地看向戚南：“你说啥？” 戚南急了，大声吼道：“大姑婆，手艺！我是说毛衣的手艺！” 老妪呆呆地摇头：“听不到。” 戚南的脸登时变得很难看，目光变得阴冷。 这时戚老太三两步走到老妪身边，她啪叽一下给了老妪胸口一掌。老妪踉跄了一步，目光却仍旧是空洞无比。 戚映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听戚老太问：“大姑，戚南是问你，毛衣的手艺是不是戚家的东西？” 戚老太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给老妪一个警告的目光。 老妪下意识说：“哦对，毛衣，戚家祖宗传下来的，我证明。” “听到没有！大姑都说了。”戚老太露出得意的目光，她面向众人：“这毛衣的手艺就是我戚家的东西，你们谢家不是个好东西，心肝都是黑的，骗了三妞把手艺偷传给你们！不然哪会有什么谢氏衣坊！家门不幸啊，出了个家贼！” 戚南耀武扬威道：“按大齐律例，偷盗初犯刺左臂，再犯刺右臂，三犯刺项。你们若是能把衣坊交还，我们便不追究三妞偷盗之罪了。” 为了几句话，戚南专门去镇上请教了读书人，并付出了一斤米面的代价，可心疼死他了，不过倘若这一句就能唬住谢家交出衣坊，那也算是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章 丑恶 自从冲喜后戚南就没见过戚映欢，在他眼里，戚映欢再厉害依旧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就算戚月柔说她变厉害了，可一个农家女能厉害到哪里去，恐怕一听这些刑法就会屁滚尿流了。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谢喻舟，不过读书人吗，不就怕横的吗。 爷爷还计算着谢喻舟考上秀才，他们家能鸡犬升天，要他看来，秀才算个屁，还不如有钱来得实在，如果有了衣坊，他们家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谢母被气得浑身发抖，这一盆脏水泼下来，她们究竟想没想过要欢欢如何自处。一个小姑娘要是背上偷盗的罪名，还能活吗？ 戚家这是要人命来了。 谢家院中，帮工的村人有哪个不知道戚家打着什么主意，要是毛衣是戚家的手艺，那戚家早干嘛去了。 不过是眼红病犯了，打起了歪脑筋。 村人帮谢家干了两日的活，吃喝不说还拿了钱，自然有心想要帮谢母。 突然村人从谢家的门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他心思一转马上大声道：“戚婶，你和戚南这么污蔑戚丫头，戚老三知道吗？” 好歹是戚映欢的爹，再怎么样也不会愿意看自己女儿被娘欺负成这样。 话音落下，只见那个影子微微颤抖了下。 “什么污蔑？你也别挑拨我母子二人，老三他听我的。”戚老太老神在在的说道。 村人看向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皱着眉头喊道：“戚老三，你有种出来说句话。” 众人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的看去，果然在门口篱笆墙下看到那个佝偻着的身影。可不就是戚老三吗。 被人点破后，他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在这时戚月柔喊了一声：“爹。” 似乎是无声地告知所有人，戚老三和她们才是一国的。 戚老太诧异地问：“老三你怎么来了？” “娘，我就来看看。”戚老三为难的说着。 “看什么？你要是想帮你那个白眼狼闺女就过去，戚家就当没你这号人。”戚老太没好气的说。 假若戚老三这时候反水，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不能！ 戚老太目光犀利地看向这个一向没存在感的儿子，眼底竟是逼迫。 戚月柔暗示道：“爹，您别惹奶奶生气。” 戚南也道：“三叔，三妞嫁出去了，早就不和我们一条心了，三叔你得为家里想想。” 这个家当然是指戚家。 戚老三的心似乎被掰扯成了两半，一半是对戚映欢的愧疚，一半是对家人的无奈。 戚老太道：“老三，你可要记着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养大。” 听了这话，戚老三马上被压弯了脊背，一个‘孝’仿佛是无形是无形的锁链把他束缚。他不敢看等着他发话的村人，嗫喏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话虽没说，但村人们看着戚老三眼底的愧疚，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在女儿和戚家之间，他选了戚家。 戚映欢对于戚老三这个选择也没有意外，只是小小的身躯中，心脏骤然疼痛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她知道那是原主最后残留的情绪，现在已经全部消散，戚老三到底是让那个小女孩失望了。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耳畔传来谢喻舟清澈的少年音：“戚姑娘，娘和我还在。”这种便宜爹，不要也罢。 仿佛是安慰。 戚映欢下意识勾勒嘴角，笑了下，没回头去看少年此时的表情。 她只说：“嗯，我知道。” 那声音很轻很柔，很快在风中飘散，但谢喻舟确实听到了。 院子内。 戚老太得意极了：“不愧是我的儿子，总算是明事理了。” 戚老三扯出一个笑，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终究是愧对了慧娘啊。 王富贵气得已经开始撸袖子。 村人也窝着一口气，戚老三，不配为人父！ 戚南看着这些个壮汉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有些被吓到，也不是他胆子小，任谁面对十二壮汉撸袖子都会吓破胆。 早知道就不在这个时候来了，谢家究竟是给了这群人什么好处，竟然让他们个个都帮着谢家出头。 戚南弄不懂。 戚老太往众人面前一站：“好啊，说不过我就想打人是？你们打啊，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定要叫谢家偿命！” 村人被戚老太这么一顶，当场便有些束手束脚。 十几个人对上一个老太太算什么事啊。 戚老太咄咄逼人：“徐氏，缩在人后算什么本事！还不把偷我家的手艺交出来！” 谢母攥着拳头。 这时一道年轻悦耳的女音从屋后传来：“够了！” 戚映欢和谢喻舟两人缓缓从屋后走来。之前戚映欢没出来是想看看戚家有什么把戏，现在戚老太想要为难谢母，戚映欢当然要第一时间站出来。 她看着戚家人的表情一脸冷漠，眼底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谢喻舟清冷矜贵的脸上神色不显，但黑沉的眸色凝着刻骨的冷厉。 在众人注视下戚映欢走到谢母身边，她轻声地询问：“娘，您没事？” “欢欢，娘没事。”谢母见到了亲人，眼眶微红。 谢喻舟站在谢母和戚映欢背后，一言不发，方才他答应让小姑娘亲自解决，哪怕心中有一百个方案弄死眼前的人，也不会去做。 戚映欢安慰了谢母几句，站到人前，她目光扫过戚家的众人。 戚月柔、戚南、老妪、戚老三。 戚老三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这一张张贪婪的面孔已然丑恶无比。 最终戚映欢的目光在戚老太的面上停驻。 “奶，现在我还喊您一声奶，不过是看在血缘关系上。”戚映欢冷静无比的说。 “我也不想要你这种白眼狼孙女。”戚老太冷哼道：“偷窃戚家手艺，家门不幸啊。” 戚映欢听了也不闹：“既然奶这么信誓旦旦，那总有拿点实质性的证据出来。难不成您以为光靠一个‘大姑婆’就能证明这一切？” 戚映欢不怒反笑：“若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让县令夫人当我的证人，说毛衣是我发明的呀？” 戚映欢随口那么一说，倒想想看看这几张嘴脸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县令夫人？”这话引来戚老太哈哈大笑：“那也是你能攀扯的人？” 戚月柔不屑地看戚映欢一眼，眼底也是嘲笑。 戚南就更加不给面子，唯有戚老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以戚老太为首的人大笑，笑声中带着讥笑。 寒风瑟瑟，冬日风吹动了戚映欢的发丝，她看戚老太的眼神就像是小丑一样。 “如果戚姑娘想的话，我想县令夫人当然是愿意当这个证人！” 有个女人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谢家院子外传来，袅袅的身影也随之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证据 “如果戚姑娘想的话，我想县令夫人当然是愿意当这个证人！” 戚老太的笑声戛然而止。 戚映欢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个眉目艳丽的女子。 女子正是几日不见的张素。 戚老太对她怒目而视：“小贱妇，胡说什么，就戚三妞这个穷酸能请到县令夫人？” 张素眼神冷了下来。 她依旧穿着上次那身茜色羽缎烟罗裙，她提着裙子走到戚映欢身边，对着戚老太说：“戚婶，现在武陵县里的人个个都知道，谢氏衣坊那位姓戚的小东家是县令夫人的义女，那日衣坊开业县令夫人就带着赵小姐前去祝贺。你们一打听便知了。” 说完，张素笑盈盈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知道，那是张素在向她示好，先不管张素的目的，她此时这份人情，戚映欢记下了。 她之所以要祭出赵夫人，倒不是狐假虎威，只不过是告诉她们自己也不是任人搓圆揉扁，她们污蔑时也要掂量一二。 如同戚映欢所想，张素的话一出，戚老太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是不肯相信，可张素言辞凿凿。 反应最大的是戚月柔，她眼底满是嫉妒的光芒。 不过一个月不见，戚映欢居然攀上了不得了的人物。可恶，如果她是县令夫人的义女就好了，到时候各家公子哥还不是任她挑选。 连戚老三也是惊诧地看向戚映欢。 这一眼，让戚老三觉得这个女儿陌生极了，她的眉眼长开了，和印象中怯生生的女孩完全不同，眼前的小姑娘面容白皙娇嫩，这自信的眼神一看就是受尽家中宠爱。 这还是戚三妞？戚老三愣愣的，他看着戚映欢一扫而过的冷淡，突然心惊，他这是在做什么，想逼过上好日子的女儿再度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吗？ 仅剩的良知让他生出一丝悔意。 他终于鼓起勇气拉了拉戚老太：“娘，我们回去。” 回应他的事戚老太蛮横无理的声音：“老三，是不是听三妞认了县令夫人做干娘就想巴结上去啊？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人家心里早就没你这个爹了。” “没有，我不是。”戚老三着急的解释着，迎来戚老太一声冷哼。 戚老太转头对戚映欢说：“就算县令夫人是你干娘也没用，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偷家里祖传手艺给婆家，这话说到天边也是你没理，三妞，你要是拎得清，就把衣坊陪给家里，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此时戚老太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奶真是好算计，但我还是那句话，想要衣坊，那你得证明毛衣的手艺怎么就是戚家的了。” 戚映欢说：“您该不会说毛衣的本事是您教我的？您连最喜欢的两个人大孙子都不教，怎么就教了我呢？” “对啊，对啊。”村人见戚映欢游刃有余，也没有刚开始时的担心。纷纷在一旁摇旗助威。 “戚老太，您倒是说话啊，讹人也不是这么讹的。” “闭嘴。”戚老太面色难看地怒视众人一眼，才借口道：“戚东和戚南都是男人学什么织毛线！” “那就奇怪了。”戚映欢摊手说：“您不是说那是戚家的家传手艺吗？若是传女不传男，这手艺是怎么流传下来？” 戚映欢大声问：“大姑婆？您会织毛衣吗？” “毛衣？”老妪笑嘻嘻回道：“戚家祖宗传下来的。” 看着老妪的表情，戚映欢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皱眉，又对老妪道：“大姑婆，毛……” 刚说了一个‘毛’字，老妪就傻笑着回了句：“毛衣，我证明，戚家祖宗传下来的。” 三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说完，老妪嘴角流出一道口水。 扶着她的戚月柔，顿时露出一个厌恶的眼神。 所有人这回都看出不对劲了，这老妪竟然是个痴傻的。 她还继续说着：“毛衣，戚家的。证明！” 王富贵冷笑着说：“戚婶，你们戚家欺人太甚，居然找个傻婆子来当证人，真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吗？” 戚家人此时也是面色难看，本以为只需要老妪说上一句证明了就是，老姑婆虽然痴傻但是不说话时，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谁知道戚映欢会突然和她搭话。 戚老太一时慌慌张张地看向戚南。 戚南心中骂了一句，没用。就松开了扶着老妪的手。 他走到戚老太身边，因为戚南的这个举动，戚老太心中仿佛有了支撑，又斗志昂扬起来。 戚南表现得还是十分镇定，他看着十几个壮劳力告诉自己，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家里的人的确是一个也不会织毛衣，但这毛衣的手艺也确实是戚家的东西，三妞不过是偷学来的。” “证据呢？”所有人问。 戚南被众人逼问，佯装镇定地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老旧的宣纸。 他说：“这是记录手艺的法子，是从家里祖上传下来。可惜戚家到了爷爷这一辈没人识字，所以这门手艺就没人知道。” 戚南话锋一转，急切的说：“但是三妞不同！她识字，她娘从小就教她识字！她当然能看懂记录上的东西！我一直以为三妞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却是个内里藏奸，她偷偷隐瞒了此事，把手艺带到了谢家。” “若不是我发现了这个记录心生疑惑，去镇里找了人查看，还不知道毛衣的手艺是戚家的东西！” 说着戚南的眼睛通红一片，就像是真有其事一般，满是委屈。 “三妞，这可是祖宗留给戚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啊，你怎么就能偷取呢！”戚南声泪俱下。 一时震惊到了所有人。 戚映欢想，原来戚南忍了大半个月，原来是策划了这么一件事，他果然比戚东有头脑多了。 村人自然是相信戚映欢的，但戚南连证据都拿了出来，他们也不好无视，都一个个等着戚映欢反驳。 戚老三大概是没被提前告知，竟以为戚南说的都是真的，看戚映欢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怀疑，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让看到他表情的戚映欢不由发笑，这人半点没有主见，怪不得一辈子会被戚老太拿捏在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打假 她暗暗观察着戚家几人的反应，只有戚南的演技比较过关，戚老太和戚月柔眼底的得意都快要溢出来。 戚老太说：“三妞，你要是交出衣坊，我们就既往不咎。” 旧事重提。 “奶，衣坊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听着戚映欢的话，戚老太以为她是示弱，眼神中的贪婪显现无疑。 结果戚映欢身形一动，来到戚南面前，她说：“虽然叫谢氏衣坊，但季家占了大头，你们谋划之前就没有打听清楚吗？” “况且……”戚映欢语调一变，对着戚南冷笑：“你以为随便拿一张纸就能叫证据？” 趁戚南不注意，她把纸张抽了出来，戚南可能是怕纸张被弄破后戚映欢赖账，所以也不敢和她明抢。 戚南见戚映欢把纸张打开，他深吸了一口气。 纸和笔记是特地花了钱让人加工，就算戚映欢也不可能看出来，别慌。 戚映欢摸了摸泛黄的宣纸，又轻嗅了一下，霉味扑鼻而来，墨水的味道很淡，这造假倒是造的不错。 她展开宣纸，等看到第一行的字时便乐了。 没让自己笑出声，戚映欢端正了表情，念道：“戚氏毛衣配方，一羊毛过水洗去杂质，二用肥皂淘洗，三晒干，四……” 戚映欢声音清脆，把配方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戚老太说：“唉，你乱念什么！” 村人道：“现在谁都知道这步骤，念念怎么了，让我们听听里面有没有错，万一是你们戚家造假呢。” 戚老太气急，又心虚：“你！” 戚南忙安慰道：“奶，没事的，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戚老太这才安心。 等戚映欢念完，戚老太问：“没错？” 戚映欢神色莫名地回了句：“没错。” “那就好，这就证明了毛衣手艺是戚家的东西。”戚老太插着腰，浑浊的双眼闪耀着精光：“还不把衣坊交出来！” “戚婶，没错才是最大的错误！”这时张素说道。 “什么意思？” “戚姑娘，不如由我代劳，再来读上一遍。” 戚映欢点头把手中泛黄的纸递了过去。 张素看着纸上的字，又读了一遍：“戚氏毛衣配方，一羊毛过水洗去杂质，二用肥皂淘洗。” 读到这里，张素索性阖上了手中的纸上，递还给了戚映欢。她看向众人，只说了两个字：“肥皂。” “肥皂？”戚老太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肥皂怎么了？” 而她身边的戚南却是煞白了脸。 肥皂，这东西才在武陵出现了一个半月。戚家老祖宗这是会预知未来吗？那么多年前就知道会有肥皂这个东西了？ 村人们也是反映了过来，当即哈哈哈笑道：“戚老太，造假本事高啊，花了不少钱。” 戚老太死不承认，狡辩道：“不就是肥皂吗，武陵以前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你们就是头发多见识少。” 戚南一听，咬牙附和：“没错！你们就是孤陋寡闻！” 戚映欢冷冷地看两人一眼，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奶应该是许久没有出村子，消息落后了。”戚映欢对两人道：“武陵县售卖肥皂的东家姓季，正是与我合作衣坊的季家。” 众人一听，皆是明白了戚映欢的意思。 “只要找季家的人一问，便能知道肥皂的出处，奶的期待怕是要落空了，其他地方还没得卖呢。” 两人看着从容自若的戚映欢，脸色灰败。 此时谢喻舟把宣纸从戚映欢手中拿过，他搓了两下纸张说：“用隔夜茶浸泡宣纸，便可使纸张产生做旧感，为了去除茶味你们许是用发霉的橘子皮熏染而成。” 谢喻舟指着纸张一角上的黄渍道：“这是橘皮的汁水痕迹。” 全部把戏都被戳穿。 戚老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并不是臊得慌，而是气衣坊的事黄了。白花花的银子从指间溜走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戚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戚南此时像是失了魂一样，谋划了那么久，居然就被对方几句轻飘飘的话揭穿了！他自觉此刻的自觉就像是众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可笑、滑稽。他带着疯狂与憎恨的眼神看向戚映欢和谢喻舟。 戚老三懵了，都是假的？看着众人厌恶的眼神，他脸上臊得厉害，根本不敢去看戚映欢的表情，生怕瞧见了女儿对自己的憎恶。 人证和物证都被戳穿，帮工的村人自是吐了一口恶气，各个摩拳擦掌地盯着戚老太。 戚月柔离门口站的最近，见势头不好，赶紧开溜。 戚映欢此时没工夫去管戚月柔的事，当前重要的是彻底解决和戚家的牵绊，若是有这一层关系在，永远会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或许这件事就是契机。戚映欢不断思考着。 “戚老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王富贵一马当先，站到戚映欢身边。后面的人把手指掰得‘咯咯’响，为他助威。 “诬陷亲孙女，意图霸占谢家家产。戚老太，你这胃口不小啊。” 谢喻舟眼神扫过戚老太，幽幽说道：“前朝有一案为诬陷亲子，最后那妇人被判了截舌之刑。戚奶奶，你该庆幸，现在是大齐朝了。” 谢喻舟轻飘飘的话犹如雷霆万钧，让众人纷纷侧目，读书人了不得啊！完全掐中戚老太的弱点。 什么？截舌？戚老太呼吸急促，瞠目结舌。 她完全没有想过如果计谋不成功所带来的后果，这时她才开始慌乱起来，完全忽略了谢喻舟说的是前朝的事。在她心里，县令夫人已经是戚映欢的义母，给她判刑不是手到擒来吗。 一想到这里，戚老太后怕。 戚老太渐渐被人群包围，下意识退后两步，她已经没有来时的底气，眼神心虚地上下乱飘，生怕那些人抓她去剪舌头。 “看我干什么？大姑和证据都是戚南找来的，我一个老婆子能知道什么。”戚老太就像是被自己的话说服，点头道：“没错，都是戚南的干的，要找理找戚南去。”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无疑是此时最准确的描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意外 戚老太来不及痛心疾首，只想把所有罪名推到戚南身上。 她对自己说，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刑，该孙子尽孝了，养了他十几年了该是时候报答自己了。 戚南惊愕万分，眼前的老太太还是那个疼惜他的人吗。 在这一瞬间，戚南对自己这十多年的亲情充斥着怀疑。 他做了那么多事还费力不讨好，老太太想全部赖在自己身上？没门！ “奶，之前你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戚南赤红着眼，冷笑：“如果不是你想要谢家的衣坊，我又怎么会弄出那么多事来。” “闭嘴！奶说话你也敢还嘴！反了天了！” 见老底被拆穿，戚老太怒不可斥，脱了一只鞋就往戚南身上抽去。 戚南可不傻，见势就逃，他自嘲般笑了下，还道戚映欢六亲不认，原来是一脉相承，自己和戚老太也不遑多让。 “奶，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不就是奶说三妞就个穷酸命，有了钱也过不上好日子，早晚会被败光，还不如拿来给戚家，也算她报了戚家的生养之恩。” 听听，这话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说得出口！ “闭嘴！闭嘴！让你胡咧咧！”戚老太气得脸红脖子粗，亏得她平时那么疼爱这个孙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好你个戚南。 戚老太咬着牙就往前冲。 戚老三反应慢了半拍，等祖孙快要扭到一起时才急急忙忙上前喊道：“娘，戚南，别打了！” 两人都没有把戚老三放在眼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见两人互相掰扯，村人也是乐得看戏。狗咬狗一嘴毛，不就是说的两人吗。 祖孙你来我往了一会儿，最后由戚南制住了想要抽打他的戚老太，到底是年轻人体力好。 戚老太喘着粗气也不肯罢休，直接一口咬在戚南手上。 “啊！”戚南吃痛，大喊了一声，忙把戚老太推了出去。 戚老太踉踉跄跄了几步，往后摔去，一双眼死死瞪着戚南，嘴里还骂道：“戚南，你大逆不道！” 然而摔下去的那一瞬间，戚老太并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她愣住。 耳边传来的是村人的惊呼：“戚大姑！” 和戚老三的呼喊：“娘！” 身下软软的，还带着温热的气息，红色的血迹从戚老太身下蔓延开来。 场面进入一个不可预期的局面。 戚映欢和村人都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戚老太后仰倒在老妪身上。 老妪是个傻的，反应比平常人慢了一拍，直接被戚老太砸了个正着，垫在身下。 整个后脑勺着地，瞬间染红了老妪半张脸。 谢母为这个场景露出惊恐的表情。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这时戚映欢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忙对村人喊道：“老叔，快去请胡大夫来！” 然后上前去查看老妪的情况。 “表姐夫，麻烦你走一趟里长家。”这是神色不明的谢喻舟。 出了这种事，已经不是私下就能解决的了。 村人安慰道：“戚丫头，谢夫人别担心，这不关你们的事，都是戚家祖孙造的孽！作孽啊，老太太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挺不挺的过去。” 戚老太早就被一旁的戚老三扶了起来，表情犹如惊弓之鸟，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砸死人了’这个念头。 戚映欢蹲在老妪身前，她紧张地伸出手探了下鼻息。村人也是紧张的围了过来，毕竟性命攸关，大家的心也都是肉做的。 “还有呼吸！”戚映欢面露喜色。 听到戚映欢这句话，所有人提着的心落了地，包括戚老太。 “叔，都散开一些，保持空气流通。”戚映欢完吩咐村人，便焦急地望着门口，等胡大夫的到来。 她不敢去查看老妪后脑勺的伤口，也不让其他人移动老妪，生怕一丁点的震动，就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什么脑震荡之类的词从她眼前闪现。 正在大家都期盼老妪没事时，戚老太正蹑手蹑脚的往门口移动。她缓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戚南也是如此。祖孙俩的一时默契无比。 谁知刚迈出一只脚，箭羽便擦着耳朵消失在了视野中。 “铮——”这是弓弦在空气留下的嗡鸣。 戚老太当场吓得瘫坐在地上。 众人扭头看去，叫做李盟的少年正手执长弓站在远处，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不声不响的少年弓术如此之好，张素也是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少年。 谢喻舟侧目，看了一眼身穿玳瑁色夹袄的少年后，才对戚氏祖孙道：“你们此时倘若敢走出谢家一步，我便让各位叔叔伯伯以谋财夺命的罪名押送你们去县里。” 谢喻舟的语气中暗含着警告。 戚老太和戚南如坠地狱。 怎么就成了谋财害命了？ 村民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戚家祖孙的表情带着满满的厌恶：“戚老太，戚南，你们若是再想逃，我们就只能绑了你们。” “不用绑，不用绑，我会看住他们，娘您别闹了。”戚老三赶紧保证，生怕老娘受皮肉之苦。 然而戚老太却没有察觉戚老三的好意，怒视了儿子一眼。 须臾，在戚家人惶恐，村人焦急的情绪中。 老叔终于背着胡大夫跑了过来，和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两男一女三张陌生面孔。 三人一来便把老妪身旁的戚映欢挤了开来。 戚映欢微微蹙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 胡大夫开始治疗时，三人对着老妪哭丧道：“奶啊，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时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是？”有人问。 女人说：“我们是她的孙子孙媳妇，我男人叫大夏是大孙子，那个是大夏的弟弟小夏。” 原来这两男一女，是老妪的孙子和孙媳妇。 大夏摸着媳妇的肚子，对老妪说：“您不是说要见曾孙吗，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了，您怎么就躺这里了？” 他哭得无比凄惨。 胡大夫没好气的回了句：“人还没死，哭啥丧！” 年轻一点的男人也就是小夏，他闻言大喜。 大夏却是一愣，眼泪都止住了，诧异的说：“还没死？” 众人皱眉看了他一眼，这个大夏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赔钱 大夏媳妇及时推了他一把，开心的喊：“太好了！奶，您一定要好好的！” 只是那开心的语气听着有些假。 大夏像是反应了过来：“是啊，奶，一定要好好的！大夫，您尽管用药，我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我奶。” 众人一听这话还觉得有点像样。微微对他改观。 谁知大夏媳妇马上哭穷道：“大夏哥，我们家都穷成那样了，砸锅卖铁也掏不出啊，还有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让我们娘俩要怎么办。” “这怎么办？”大夏一愣，捶胸顿足：“都是我没用，连给奶买药治病的钱也没有！” 女人适时提醒道：“听人说奶是被人砸伤的，大夏哥，我们也不是讹人钱财，但总要让罪魁祸首赔点医药费。” “你说的对！”大夏点头，把视线扫向人群：“究竟是谁把我奶弄成了这样！我可以不追究这事，但奶的药钱得给我，我等着给奶救命。” 两人唱着双簧，戚映欢没错过他们眼中精光。 唉，又是一个冲着钱来的。 戚映欢看了一眼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戚老太和戚南。 这下是极品对极品，有好戏看了。 见众人都看向戚老太两人，大夏夫妇马上明白了什么，痛心疾首的说：“什么，竟然是舅婆！舅婆，您怎么就把奶弄成这样了！” “放屁！我又不是故意推她！是她自己没躲开怪我吗？”戚老太的歪理很多，还理直气壮，她梗着脖子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打了什么主意！老娘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两家虽然不太走动，但戚老太还能不知道这亲戚是什么货色。摆明了是要敲诈她一笔。 大夏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道：“那行，舅婆，你们现在就和我去见官。” 戚老太大惊失色，说了句：“我可是你舅婆！” “可地上的是我奶。”大夏看着戚老太说。 戚老太眼神中燃着火，讹了一辈子的人，居然被被大雁啄了眼，她气得一时差了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大夏说：“舅婆，我要的不多，就给个五十两，就算奶没治好，也不找你麻烦。” 五十两！一家三口五年的开销啊！ 这话一出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了一样的看向大夏，什么孝顺孙子，什么孝顺孙媳妇，原来都是假的。 戚映欢神色莫名，似乎想起了戚老太拿戚老二做筏子，勒索她五十两的事。这还真是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戚老太是真的被气到。 ‘你’了半天，最终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娘啊！”戚老三急忙喊道。 胡大夫吼道：“添什么乱，自己给老太太掐人中，我这里的病人还没脱离危险呢。” 胡大夫一边骂人，一边给老妪施针。 血早已止住。 地上的血虽然看着吓人，但伤势其实不是特别严重，就是老妪年纪大了，也不知道醒不醒的过来。 唯有小夏问胡大夫：“大夫，我奶还好的了吗？” 胡大夫看了一眼小夏，叹息了一声：“等醒了再看，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一时也不敢说老妪可能醒不了的事。 小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戚映欢把这一幕收入眼底，这几个人中总算还有个良心未泯的。 大夏见戚老太昏了过去，直接找上了戚老三和戚南。 戚南还好一点，戚老三被大夏和他媳妇逼得节节败退。 戚映欢见此，招来一个村人：“叔，麻烦去找一下我爷爷和大伯，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好。” 大夏分神看了一眼戚映欢，言语轻佻：“小丫头不光长得水灵，没想到挺还机灵的，怪不得戚南和舅婆斗不过你了。” 戚映欢抿了抿唇，没说话。 反倒是谢喻舟用冰冷是视线凝视了他一眼。 大夏不由打了个激灵，心道这读书人的眼神有够吓人的，听说这谢家和季家、县令有牵扯，还是不要打歪主意了，免得吃亏。 唉，就是戚家没有谢家有钱啊。大夏心道。 午后，谢家的耳房垒到一半，砖瓦乱糟糟的摆在地上。门口躺着两个老妇人，那些看八卦的妇人像是嗅到了特殊气味一样，登时把谢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戚老太这回没有装晕，是真的昏了过去。 大夏媳妇冷冷的剜戚老三和戚南一眼：“别以为她晕了，钱就不要赔了。” 戚南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戚老三不善言辞，窝窝囊囊地靠着戚老太。 这时里长才姗姗来迟，他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看得直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喻舟上前，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明。 里长的眉毛直接被拧成了川字，浓浓的不悦写在脸上。 “一天到晚不消停。”里长说着看向地上的戚老太，还没等他询问老妪的身体状况，他就被冲上来的大夏抱住了大腿。 “您就是小稻村的里长吗？您要为我奶做主啊！” 大夏拧了自己一把，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要不是刚刚在众人面前露了底，大家还以为他有多真情意切呢。 女人也是个会演的，一边托着肚子一边抹泪。 “里长啊，人命关天啊！” 里长的表情更加郁结。 突然，胡大夫叫到：“醒了，醒了！” “奶，您有哪里不舒服？”小夏激动的喊道。 老妪看着小孙子咧嘴一笑，张了嘴巴：“啊，啊——” 可是说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不光是小夏愣了，连老妪自己也愣了。她划拉了两下手想要起身，下半身却一动不动。 小夏扯着胡大夫，紧张的问：“大夫，我奶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大夫扒拉了老妪的眼皮，又敲了敲她的膝盖，面色沉重。 忽然有人说了一声：“这是瘫了？” 这句话就像是油锅里渐入的水花，猛地把热油炸开。 大夏拔高了自己的音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瘫了？” 接着他对躺在戚老三怀里的戚老太怒目而视：“好啊！把我奶都害瘫了！今天戚家要是不拿出一百两，我们就去见官！” “不是说五十两吗！”戚老三又惊又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图 “我奶都瘫了，五十两就想打发我？没门！”大夏龇牙咧嘴：“至少也得一百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里长皱眉看着大夏，最终他问村人：“戚老头和戚老大人呢？” “喊了，还没来。”有人答。 话音刚落就见两人火急火燎的赶来，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两人站定气息还没有喘匀，戚老大就被里长手中的棍子抽了一下。 “我村向来民风淳朴，口碑良好，没想全毁在你们手上了！” 戚老大挨了一下，心中的火腾得被点燃，但是看着地上的老妪，他忍了下去。 戚老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里长，都是家里婆娘不懂事闹得，回去我说她，这事啊，没必要弄成这样。大夏啊，咱两家可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看大姐精神头还不错，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戚映欢看着这个老头，心道不愧是戚老头，这一手太极打的好，什么事都被推到了戚老太身上，合着他就是那个明事理的。 “舅公，合着我奶、你姐瘫了在你眼里只是小事？”大夏冷笑道。 戚老大吃了一惊。 “瘫了？”戚老头讶异的问，视线看向胡大夫。 胡大夫叹了口，朝戚家父子点了下头。 这个举动顿时让两父子的脸色十分难堪。 戚老大不由暗骂戚老太和戚南没没脑子，好好的事咋办成了这样，亏他之前还觉得戚南这个儿子最像自己，没想到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大夏说：“舅公，今日戚家要是不拿出一百两我们就去见官。” “一百两！”戚老头脑子嗡嗡的响，他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戚老头马上就想翻脸，可一想到这个侄孙的性格，他就有些忧心，这大夏也是个狠的，没准备真就把人送进了衙门。戚老太被关了也就被关了，万一老婆子到时候把这件事的始末供出来，那戚家不就糟了！不成，这件事虽然是戚南主动提出，但他也表态同意了。 “大夏啊，一百两，家里肯定是拿不出来的，要不就让大姐先养在我家里。” 大夏讽刺：“养在舅公家里？等着舅公给我来报丧吗？” 这句话还真被大夏说中了，戚老头可不就是这个打算吗。 大夏媳妇道：“舅公，要是钱不凑手就卖地，家里不是有十亩地吗，卖了也能得个两百两，舅公你年纪大了还种什么地啊，卖了享享清福不好吗？” 戚老头气得手都在发抖：“祖宗传下来的地，怎么能说卖就卖！” “舅公别气。”大夏露出个嘲笑的面孔：“我也不是非要您卖地，反正只要您拿出银子就成。” 现在戚老头是知道，不出血是不行的了。他抑制着恼怒，腆着老脸：“大夏，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就一百两，要是拿不出，舅公就卖地。” 戚老头看着大夏贪得无厌的脸，紧紧攥着双手。 戚老大也脸色如墨，突然他思绪一转，看向戚老三，心里猛地有了主意。 他徒然出声。 “大夏啊，这事也是意外，家里是好多年没见过大姑，想念的紧，才去请的人。没照顾好大姑，的确是我们不好。” 戚映欢皱了皱眉，总感觉戚老大在打什么鬼主意。 果然，听他话音一转：“老三！都让你陪着两个老太太了，怎么也不看着点就由她们胡来呢！” 戚老大正颜厉色，就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好大哥：“现在娘和大姑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戚老三一愣：“大哥，我，我没有啊。”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委屈地看向戚老头。 然而戚老头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予。他已经明白了戚老大的用意，此时不说话便是默认，如果牺牲一个儿子便能了结此事的话，那他认了。 戚映欢眉头一皱，马上察觉了两人的意图，戚老头和戚老大分明是想把今天的黑锅扣在戚老三身上。 这可不成。 她立刻打断了这场闹剧，先发制人：“爷爷，大伯，在商讨大姑一事前，我有句话想要问戚家。” 戚映欢的声音带着又轻又缓，里面似乎带着无尽的失望。 两人眉头一皱，暗道不好。 来不及阻止，就见戚映欢眼泪浸湿了双眼，开始啜泣。 她哽咽着道：“我想问戚家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做亲人，为何一二再而三的为难我这个出嫁女，上次说我害了二伯问我要五十两，好不容易让王婶织的毛衣也被奶给撕坏，这次戚南又带着奶上门给我和谢家按了个‘偷盗’的罪名，竟是想要谋取谢家财产！还不惜伪造人证与物证，幸好有大家帮忙，才以证清白，不然今日我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明眼人都能瞧见，戚映欢眼神中的暗淡。 听着戚映欢把戚家的老底一丝不差的揭穿，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 有不少村民都是后面来的吃瓜群众，对谢家方才发生的事并不是很清楚，戚映欢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神几乎全变了。 “这戚老太好不要脸啊。”议论声在人群中传开。 “是啊，不要脸！戚丫头太可怜了，戚老三也不说什么吗，任由女儿被磋磨？” “他啊，早娶了刘氏。你没听人说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是呀，你看前些年戚丫头又瘦又小，衣服也没件好的，去年冬天我看她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连戚老三那个继女都穿的都比戚丫头好。” “谁说不是呢，听说戚丫头给谢家冲喜的时候，戚家还问谢家要了十两！结果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那一家心肝都是黑的，没看到戚老二被抓后，就把二房分出去了吗？二房孤儿寡母的，戚家也狠得下心！” 听着村民把戚家的事一桩桩扒皮，戚老头和戚老大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煞是好看。 戚映欢的话却是没有完：“爷爷，大伯，我究竟是你们的仇人还是亲人？倘若此事被奶和戚南谋划成了，谢家还有何颜面待在村子中？我还有何颜面留在谢家？！奶和戚南分明是要我的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断亲 这番话让谢母十分心疼，她抱住戚映欢大哭：“欢欢，是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娘！不是娘的错。”戚映欢回头扑在谢母怀中，此时的眼泪倒也不全是假的。 见婆媳俩哭得凄惨，村民们也是心底难受。 “谢夫人倒是个和善的。” “幸好戚丫头嫁的是谢家，不然有这么个娘家，早就被休了。” “谁说不是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戚老头觉得脸皮都被扒了下来，有种气急攻心的感觉，恨不得马上能厥过去。 里长也是面色铁青。村子里出了这么一户人家，以后隔壁村子会怎么议论他们，他这个里长说出去面上还有光。 “三妞啊，是你奶糊涂了。”戚老头说：“看在她是你奶的份上饶她一回。” 这时戚映欢已经从谢母怀中出来，她擦了下眼泪，眼神中似乎带着愤怒：“奶和戚南要是只算计衣坊也就算了，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污蔑谢家偷盗戚家的手艺，爷爷您知道的，夫君是读书人，万一罪名落实，以后还有仕途可言？我一个人背着污命，死了也就死了，但我死后娘和夫君要如何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一番话下来，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又陡然上升。 众人一听，可不是吗。戚家除了谋财害命，居然还断人前途。 戚老头和戚老大心中咯噔了一下，居然就被戚映欢说中了，他们生怕谢喻舟考上秀才后打击报复，所以便决定连同谢家一同扣上‘偷盗’的帽子，以断谢喻舟的仕途，斩草要除根，没想到会被戚映欢看穿。 戚家父子预感要糟。 果然就看到戚映欢往谢母面前一跪：“娘，此事都由我而起，奶和戚南贪图谢家钱财生了歹意，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是戚家的儿女才如此肆无忌惮，娘，您让夫君休了我。” 她重重地向谢母磕了个头：“只要我不再是谢家的儿媳，奶就再也没法子找谢家麻烦了。” “万万不成！”谢母一惊，忙要去扶戚映欢。 众人也是震惊万分，没想到戚映欢竟然会如此说，这也更一步说明了戚家的不堪。 听听，都逼得孙女自请下堂了。 安静了一阵过后，议论声又再度响起。 “哎呀，戚丫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投身在这样的家庭。” “这真要是离了谢家，戚丫头还怎么活啊。” “怎么活？戚丫头这是根本没给自己留活路啊。” 谢喻舟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小姑娘的计谋——置之死地而后生。但饶是明白，心中也是艴然，当然这个怒火是冲着戚家而来。 他微阖了一下眼眸，深邃的双眼如同幽静又危险的夜。 徐徐来到众人面前，谢喻舟握住了被谢母搀扶中戚映欢的手，三人的手交织在一起，谢喻舟道：“娘说的是，此事万万不可。映欢嫁与我时，是个什么光景，大家也都清楚。如今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又怎可负她？我谢行之又岂是不仁不义不礼不信之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苍老的声音大呼：“说的好！” 众人回头看去，便看到谢家不太出门的老族长，在谢氏族人的搀扶下幽幽走了过来。 谢母提着的一颗心欢欢落地：“老族长。” 老族长走到谢家的人群里，拍了拍谢喻舟的肩膀道：“喻舟啊，这次你受委屈了。” 他又看向戚映欢，看着她脑袋上的灰尘，眼神和蔼：“映欢丫头也是个好的。” 早在路上，他就听人说了此次事情的始末。 老族长对谢母道：“徐氏，你放心，有我在就绝不让谢氏族人受一丝一毫的窝囊气！” 老族长用力往地上一柱拐杖，扬起一阵灰尘。 这在戚家父子眼底，成了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里长没说什么，直接把主场交给了谢家的老族长。 戚老头再也没有一丝侥幸心理，只道这老不死的这几年不是根本不管事了吗，怎么一碰到谢喻舟的事腿脚就利索了。 老族长被搀扶着走到了戚老头面前：“戚长根，你今天若是不给出个交代就休想走出谢家一步！你也别想糊弄我，我年纪虽然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但是心还没瞎。戚氏如果没有你的首肯怎么敢闹上门来？” 戚长根是戚老头的名字，自从他做了爷爷，好些年没听人这么连名带姓喊他名字了。 戚老头讪笑：“叔伯，这不是冤枉我吗，我再怎么混，也不可能不盼着孙女婿好！孙女婿要是考上秀才，我家不跟着添光吗？” “乱喊什么！谁是你孙女婿！这门姻亲我们是无福消受！这门亲再继续下去，我谢家好不容易出个麒麟儿就要毁在你手里！” “叔伯这是什么意思，要休了我家三妞？”戚老头问。 谢母也是着急的喊了声：“老族长！” 老族长刚刚还不是说戚映欢是个好的吗，难道是被戚老头气到了，所以想要休了戚映欢？看热闹的众人不解。 谢喻舟则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谢母的背，他低声说：“娘，您放心，老族长断然不会委屈映欢。” 话题中心的戚映欢低着头，大家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都以为她是受了大家一蹶不振。 在众人不解中老族长唾骂：“放屁！休了戚丫头？难道还让好好的姑娘回你们家受尽蹂躏吗？” “叔伯，说笑了，怎么也是自家的孙女，怎么会欺负她。”戚老头面色难看。 “那丫头前十年过的什么日子，谁不知道！”老族长没给一个好脸色：“而且这丫头已经上了我家族谱，断然是不可能休了的。” “那叔伯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族长凝视着戚老头道：“就是以后戚丫头只是我谢家的人，和你们戚家没半点关系！” 戚老头一愣，马上明白了老族长的意思：“这是要我们和三妞断亲？” 老族长点头。 戚老头下意识道：“不可能！” 不远处，在发丝和阴影下，戚映欢表情镇定，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瞳中充满了疑惑。经过今天这一事，她的确抱着断亲的心思。 可她还在想要如何开头，老族长就直接提了出来。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除非…… 她看向谢喻舟。 此时，谢喻舟也正看向她。 少年背着光，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分辨，唯有那双深邃幽暗的眼像是要把人吸食殆尽一般。 我还以为这章能把事情解决呢，看来还要一章啊。错别字回头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落定 那是怎样的眼神？戚映欢很难用语言去描述。仿佛周围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被静止了一般，空气凝滞，周围的面孔渐渐模糊不清，唯独那双眼黑沉得吓人，如同汹涌的暴风雨。 然而在她眨眼的瞬间，空气又开始流动，仿佛那方才的眼神只是错觉，谢喻舟也并不在看她。 愣神了片刻，戚映欢没工夫去思考那个眼神的含义，再度把视线投视到老族长和戚老头那里。 戚老头死活咬着牙，不肯松口：“三妞是我家孙女，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老族长面色如霜，深呼吸一口气后，他道：“成，那就去公堂上对峙。” 老族长喊道：“喻舟，他们伪造的证物还在吗？” 谢喻舟从袖子里抽出从戚南那里得来的‘配方’道：“老族长放心。” 戚老头和戚老大骇然大惊，这东西怎么在谢喻舟手里！？ 戚南更是从颓丧的状态中抽神，他猛地站起来就要去夺谢喻舟手中的纸张，但是下一秒就被王富贵一把扼住了双手：“戚南，手要是不想要了，我就替你废了！” 戚老头没工夫去管戚南，忙不迭一把握住老族长褶皱的手：“谢叔伯，都是乡里乡亲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老族长，一切好说，好说啊！”戚老大也是噙着难看的笑，他踢了踢在一旁六神无主的戚老三：“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啊，三妞不是你女儿吗？” 戚老三垂着头，如同丧家之犬，哼哧哼哧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三妞是我女儿，不、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呼唤声打断。 “爹。” 戚映欢用着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喊道。 戚老三顺势看去，便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沉默地看着自己。 戚映欢轻声问道：“您还记得娘留给我的长命锁吗？您找到了吗？听说二娘给月柔打了只银簪子呢，这簪子的钱是爹攒的吗？” 这一字一句在戚老三耳中宛如失望至极的控诉。 戚老三因为这几句话，霎时面上的血色褪尽。 刘梅香曾告诉他，那簪子就是长命锁所化。 戚映欢都知道了？ 回门那日他曾经说过要替她找回，结果他反倒成为帮凶之一。 他究竟是以何颜面站在戚映欢面前，戚老三扪心自问。 “……”戚老三干涸的双唇嗫喏了半天，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戚映欢此时已经走到戚老三的身前，她朝戚老三磕了三个头说：“爹，我自小就没求过您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您，让戚家放过我。” 这个三个头戚映欢是替戚三妞磕的，也算成全了两人的父女情，余下的只有戚映欢。 戚老三因为这个请求，泪水已经沾湿了面容，他不知道该怪谁，让父女俩走到了这一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悬崖边。 戚老大一看，暗骂戚老三没用，居然被小丫头三言两语就弄得说不出话来，他刚想说一些博取同情的话，却被戚映欢下一句话反转了念头。 戚映欢哭红了眼，从怀中掏出钱袋：“爹，以后我可能没法在您跟前孝顺了，这五十两就当我以后的孝敬，再多的我也拿不出来了，爹您收下。” 这五十两是戚映欢用来堵住悠悠众口。 断亲是老族长提的，他们无可指摘戚映欢，但就这么断了亲，恐怕谢家会陷入长时间的非议声中。这五十两一出，闲话便会减少，毕竟这个年头五十两就可以买两三个俊俏丫头。 老族长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喻舟的眼光倒是不错，这丫头是个心思玲珑的。 人群里也有人说：“戚丫头仁义啊。” 听到钱，戚老头和戚老大双眼如同雷达一样，猛地就看向戚映欢手中的钱袋。 见戚老三没伸手，戚老大急急忙忙就要去替他接。 结果他被老族长的拐棍狠狠地抽了下手：“断亲书都还没签，就想拿钱？！” 戚老头和戚老大当即反应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戚老头佯装着长吁短叹了半天才说道：“唉，罢了，都是老婆子惹出来的祸事啊，三妞和我们戚家的缘分也算尽了，老三啊，你就成全了三妞。” 经此一遭，谢家和戚家已经成了仇人，三妞这颗在谢家的棋子也废了，还不如当断则断，拿了最后的好处，也算物尽其用。五十两也不少了，戚老大和戚老头如是想着，已然做下了决定。 戚老三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戚老头，又看向戚老大。 戚老大也朝他点了点头：“老三，听爹的。” 戚老三望着亲人的眼睛，许久失神，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戚映欢身上。看着戚映欢通红却没有留恋的双眼，他终是说了句：“好，我听爹的。” 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他整个人佝偻了下来。 戚映欢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老族长和里长的见证下，戚老三和戚老头签下了断亲书。 从此以后，戚映欢和戚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戚家也不能打着戚映欢的名来谢家闹事。 所谓‘配方’的证据也被戚老头收了回去，戚老头拿到手后，第一时间便把那张纸给撕了。戚老大和戚南纷纷松了口气。 但他们却没看见谢喻舟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 最后，戚映欢把五十两交到了戚老三手中，不过这钱戚老三还没捂热就被戚老头抢了过去：“老三，我家还没分家，这钱爹先给你保管。” 众人不由暗骂戚老头无耻，不过谁都没把话直接说出来。 戚老三也是早已意料到了此事，抿了抿嘴没有反对。 然而戚老头拿着钱也还没有捂热，便被大夏一把抄过：“舅公，这五十两正好当做我奶的医药费，还有五十两也一并给了。” “你！” “你什么呀，舅公，你别以为谢家不送你们去官府，我们家就不追究了？这可是两码事！我可没谢家那么好说话，一百两分文不少！” 听了这话，戚老头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也步了戚老太的后尘，昏死了过去。 “爹！”戚老大情深意切的喊了声爹。 大夏无赖地挥了挥手说：“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舅公自己身体不好。大舅啊，这样，我这个做外甥的也不能太无礼不是，这五十两我先拿着，还有五十两，等舅公醒了我再上门来要。” 大夏指挥着小夏和他媳妇把老妪抬了起来，然后对戚老大说：“大舅，我等你好消息啊。” 说完几人抬着老妪走了。 看热闹的人唏嘘，恶人自有恶人磨。 戚映欢也早就猜到了事态的发展，不然怎么会当众拿出五十两来，虽然是破财消灾，但戚家也要有命拿这个钱。 戚老大都快气疯，想要追上去理论一番，结果被谢氏的老族长说了风凉话：“伤人赔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再怎么着也不需要一百两啊！戚老大怒视老族长。 这边里长敲打道：“戚老大，行了，先去看看你娘和爹，都躺在谢家门前算什么事！赶紧都弄回去。” 戚老大的火气没处发，直接吼道：“老三，那可是三妞给你的孝敬钱！” “我给爹了，轮不到我做主。”戚老三低着头闷声说：“大哥，先把娘和爹抬回去，天冷了地上凉。” “你！”戚老大暗骂了一句：“没用的孬货。” 戚老三听清了，只是用低垂的双眼淡淡看了戚老大一眼，然后扶起了戚老太。 戚老大见此，也没了气焰，只好喊上戚南一起扶着戚老头回家。 渐渐地，人群散去。 谢母对着众人千恩万谢，便要留帮工和张素李盟几人一道用晚饭。 老族长则拒绝了谢母的挽留，他招了招手对谢喻舟道：“喻舟，来送我一程。” 少年会意，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甚喜 冬日里，寒风萧瑟，田埂上光秃秃的，就连远处的树木也掉光了叶子，枝干四仰八叉地裸露在外。 谢喻舟扶着老族长走在回家的路上。谢氏的几个族人隔了三五米，跟在两人身后。 年轻的谢氏族人对一旁的长辈道：“阿叔，老族长今天真是厉害，三两句就让谢喻舟媳妇和家里断了亲。” 早已看透什么的长辈，高深莫测的说：“你小子到底还是太年轻，根本没看懂今天的事情啊。” 年轻人不解道：“怎么了？” 长辈憋了一会儿，终是憋不住了，他说：“你以为之前祭祖时，戚家那个小丫头是平白无故被记上族谱的吗？” “不是谢喻舟要求的吗？”年轻人下意识说，然后恍然：“难道谢喻舟早在祭祖前，就拜托了老族长提出断亲一事？” 长辈点头，用孺子可教般的眼神看向年轻人。 年轻人说：“不应该啊，就算老族长很看中谢喻舟，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戚家是可恶，让谢喻舟和戚丫头俩和离不是更省事吗？提出断亲就要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 “老族长岂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长辈道：“肯定是谢喻舟和老族长说了什么，才让老族长同意了。” “说了什么？”年轻人问。 长辈没好气地看一眼年轻人：“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和你闲聊吗？” 年轻人失望的耸拉下肩膀。 隔了一会儿，长辈看着前方一老一少的背影，意味深长道：“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们谢家这一辈就如老族长说的那样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麒麟儿’。” 年轻人听着这话，不由也把目光望了过去。 一老一少的背影如同谢氏两代传承的交接。 走在最前头的谢喻舟扶着老族长，两人迈着缓慢沉稳的步伐。 老年人的手干涩且皱褶，手背上零星长着几个淡褐色的老人斑。经由方才的一阵闹剧，老族长的精神有些萎靡，气势更是颓丧下来。 养精蓄锐了好半天，老族长才拍着谢喻舟的手道：“戚南弄的那张‘配方’是你的手笔？” “什么都瞒不过老族长。”谢喻舟表情从容如故，他平静的语气道：“戚南委托造假的那位正是我昔日的同窗。” 不然造假的人是傻的吗，那么明晃晃就把肥皂这个漏洞写上去。也亏得戚南不识字，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老族长听了此话，便以为谢喻舟是从同窗那里知道了戚家的歹毒心思，才出此计策。 夏家那三个人，不出意外也是谢喻舟找人喊来，目的就是把这水搅浑，让戚家无暇应对，唯有戚大姑受伤的事真是一场意外。 谢喻舟谋划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戚家的小姑娘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是感激还是抱怨？不过谢喻舟应该不会告诉她。 老族长忍不住道：“喻舟啊，戚丫头是不错，但你如此费心力，何苦来哉。左右不过是个小丫头，等你登科及第之后还怕寻不到更好的吗？” 戚家那么麻烦的亲家，如果这事出在老族长家里，老族长才不管这儿媳好不好，直接休了便是，哪会费心尽力。 “听闻老族长年轻时爱墨，有一方砚台得之甚喜，日日研磨，笔辍不耕。却有一日被同窗仗势讨了去，还每日至老族长面前卖弄。”谢喻舟看向老族长陷入回忆的表情道：“半月过后，那砚台竟不知被何人打碎。” 这何人便是老族长自己。 那是老族长年轻时候的故事，他有一方十分心爱的砚台被死对头要了去，死对头天天拿来自己跟前炫耀寻衅，终有一日他实在忍不住打碎了那方砚台。 当时他年轻气盛，想着的便是——自己心爱之物就算碎在自己手中也不愿交予他人。 ——心之所爱不假以他手。 老族长此时想来倒有些为年轻时的自己感到脸红。 紧接着老族长就听少年用清冷的声音说：“映欢之于我便犹如年轻时族长的那方砚台，得之甚喜，爱不释手。然则我与老族长不同，心爱之物不容他人窥觊，若有来犯自当护以周全。” 谢喻舟的语气听上去平稳有力，老族长却听出了平静的表面下暗含着波涛。 什么护以周全，分明是谁敢伸手我便斩了谁的手！ 竟是比他年轻时还要剑走偏锋。老族长心惊，不由问：“如是那方砚台自己想要离开呢？” 以砚台喻人，一老一少都知道老族长指的是什么。 惟见谢喻舟停下了脚步，用幽暗无波的眼神扫过老族长苍老的面容，他道：“老族长说笑了，砚台又怎会自己离开？” 谢喻舟的答话像是没听明白暗喻一样，不过老族长很快察觉到谢喻舟隐含的意思，他是不会给‘砚台’留下离开的机会。 年迈的老人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比起情根深种这种天真的想法，谢喻舟情感中更多的是占有欲。如同黑夜一样浓稠的占有欲。 这占有欲从何而来，老族长不得而知。 他想劝慰几句，只是看着少年的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又走了一段路老族长问：“你先生差不多也到金陵了？消息传来了吗？” 谢喻舟的先生是谁，老族长很清楚。也正是有苏青源的存在，老族长才会如此看中谢喻舟，哪怕舍了老脸也要为他扫去一切的障碍。他们谢氏的未来都在这个少年身上。 谢喻舟点头道：“前日我便收到了先生的来信，已经平安抵达金陵。” “好，好，好啊。等青源先生出山后，那些文人必定心潮澎湃，未来几年科举大兴有望啊！”老族长激动的说：“回头我便让人重开族学！” 大齐建立十六年，因为前魏朝遗留的问题，科举举行得十分艰难，但苏青源出山后一切就会不同。 老族长决议谢喻舟并不意外，老族长早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是三年前的大灾让老族长的想法落了空，此刻苏青源出仕正是个好机会，大势所趋。 老族长吩咐谢喻舟道：“喻舟，到时候你有空便来族学督促下后辈们的学业。” “是。”谢喻舟敛眸应道。 老族长又说：“当然，你自己的学业也不可耽误。” 谢喻舟点头。 这个月改全勤了，基本都是日2或者日3更了，不能咸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目的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相比起戚家的愁云惨雾，谢家则是热闹非凡。王富贵从家中拿来了几只猪脚，李盟也送来了只野兔。春铃娘帮着谢母打下手，一时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谢母手上忙活着事，心里头还惦记着安慰戚映欢：“欢欢，今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有了老族长今天一袭话，以后谁都不敢欺你！不过你爹的事……” 戚老三今天的表现一定让这孩子失望透顶了，老族长大抵也是看不过去，才让戚映欢和戚家断了亲。 戚映欢拍了头蒜，递给谢母道：“娘，我没事。断亲书都签了，以后家里能清净不少。娘不怪我引狼入室我就放心了。” 见戚映欢反应正常，也没流露出一丝悲伤，谢母才放下心来，她心道戚映欢恐怕早就对戚家死了心。 “这又怎么怪得了你，是他们自己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春铃的娘也愤愤不平道。 谢母说：“欢欢，别怕以后娘疼你。” 说完这话，厨房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谢夫人，戚姑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迎声而去，只见张素穿着妃色的夹袄长裙，头戴簪花，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戚映欢抬头看向这个打扮俏丽的寡妇，心中想起了之前拜托季心语调查出来的事，这个俏寡妇接近自己的确有一番小心思。 年初的时候她的儿子周阳廉已满八岁，正是入学的年纪。不过之前也说了，她家的名声不好，周阳廉是私生子的小道消息被传得街知巷闻，书院大抵也是听过这件事，便拒绝了周阳廉入学。 张素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急得心急火燎，到处托关系想送周阳廉入学。 然而她一个只有点小钱的寡妇能有什么关系。 直到张素去了趟谢氏衣坊，听闻戚映欢是县令夫人义女之后，第二日便登了谢家门。 她所图之事不言而喻。 她所求不过是想要让戚映欢在赵夫人面前美言几句，然后推荐周阳廉入学到入院就读。 大抵便是天下父母心。 所以戚映欢也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人不可貌相，张素表面看上去是个不安于室的，但终究也是为人父母。 在戚映欢愣神之际，谢母已经招呼了张素：“李婶她妹妹，要不你来帮我们洗个菜？” 谢母想得不多，她只知道今日张素站出来帮了她们，就一点而言，谢母也不会让人难堪。虽然她之前的确对张素的印象不太好，但印象这种东西今天一个样明天又是一个样，谁能说得清楚呢。 “唉。”张素脸上一喜，忙撸起袖子走进厨房：“谢夫人您喊我张素就成。” 谢母迟疑了一下，才道了声：”好。” 戚映欢也没有阻止。 四个女人忙活了半天。 谢母给兔子剥完皮，顺手拎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笑说：“别说，这兔子还挺沉的。” 春铃娘接话道：“舅母，这是李盟那小子特意给您挑的，您之前不是说要请他吃年夜饭吗。” 谢母小说：“哪那么多礼。” 张素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自己也得找点存在感，和谢母套个近乎，这要是关系弄好了害怕戚映欢不答应儿子的事吗。 她随口问道：“李盟是刚刚用弓的少年人吗？” “是啊。”春铃娘说：“我之前也听顺儿说他箭术，没想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果然不愧是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的猎户。” “从小在林子里长大？”张素诧异。 谢母想到了此事不由叹了口气：“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从小被遗弃在了林中，还是猎户老李见他可怜才收做了子孙。他这名字啊，还是欢欢的娘给起的呢。” 谢母三言两语说了李盟的事。 “还有这回事？”张素感叹。 仿佛是来了兴趣一样，她又询问了一些李盟的事。 这让戚映欢不由侧目，这张素为何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感兴趣。 大约是戚映欢的眼神太过显眼，张素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主要是那孩子和我那早夭的大儿子看上去差不多年龄，才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我那大儿子果然还在的话，不知会不会有他那么高？” 说着话，张素的语气多了几分怅惘，眼底也逐渐朦胧。 这时谢母和戚映欢才想起张素第一个儿子没养住的事。 谢母是个看不得别人伤心的人，见势马上扯开的话题，厨房内的气氛又热络起来。 等夜幕完全笼罩小稻村时，谢家的晚餐也终于做好。 花生猪脚汤、干烧兔肉、红烧萝卜、韭菜炒蛋、清炒白菜、辣炒酸豆角。 帮工的村人们看着盆子里的菜吸着口水，没想到中午吃了肉，晚上还能再吃一顿，这比过年还要丰盛啊。 谢母坐在主桌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今日多亏大伙帮忙，我们这群孤儿寡母才没有吃亏，别的也不多说，大家吃好喝好啊。” “谢夫人客气。”众人笑得露出了牙龈。 戚映欢也表示了下：“锅里有米饭和馒头，大家想吃就自己添，管够。不过别吃撑弄坏了肚子，明天家里的房子还要劳烦在座的叔叔伯伯。” “戚丫头，放心。” 谢母心情不错，欢欢喜喜地给戚映欢和春铃盛了碗猪脚汤。 只有张素看着村人们的吃相有些不知所措，她在镇里住久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手里拿着筷子不知道要从哪里落下。 谢母笑了笑，也给张素盛了花生猪脚汤说：“别关顾着看啊，你也吃啊。” 张素看着汤碗僵硬的点头，抿了一小口：“唉。” 吃完饭，也没多余的活动，大人们散了场。 春铃眼巴巴地看着戚映欢，难得任性了一次，不肯回家。 戚映欢想了下，对王富贵和春铃的娘道：“表姐，表姐夫，我和春铃去散个步，你们先回去，等会儿我送她。” 两人没有迟疑，马上答应下来。 冬天的夜晚，星月交辉，繁星如同璀璨的宝石点缀在黑夜的帘幕上，新月如同小女孩笑着的弯眉，斜挂在帘幕中央。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走在乡野间的路上。 戚映欢不敢走得太远，挑着熟悉的小道，两人踱步而行。 戚映欢指着天空上的星星道：“春铃，你知道吗那个是北斗星哦。” 感谢氲温了的湖光山色的月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章 星月 今日的夜空，星星格外澄澈耀眼。 春铃听后马上仰着头看去，不可思议地看着群星，她眨巴着眼，对戚映欢笑弯了眼：“好亮。” 春铃无暇的笑脸让人一扫白日的疲累。 戚映欢感觉自己被治愈了，她用另一只手指着星星道：“春铃你看，这往下数的第四颗星星就是文曲星。” “文曲星？”春铃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说：“我知道，是小舅舅！” 戚映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小舅舅指的是谢喻舟。 她哑然失笑，却也不反对小姑娘的说辞：“对，是你小舅舅。” 两个小姑娘就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的星星，还好已经是冬天，倘若是夏日她们免不得喂了蚊子。 春铃的心情在戚映欢的引导下，慢慢雀跃。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春铃突然摸了摸戚映欢的脸。 戚映欢有些懵，耳边想起春铃清脆的声音：“欢欢，别伤心，还有我，还有舅婆，还有小舅舅。我和爹娘，顺儿都喜欢你！” 那双眼澄澈如水，又犹如天空中的星星，小姑娘的心思白璧无瑕。 戚映欢突然明白了春铃为什么闹着不肯跟父母回家，原来她的任性是为了安慰她啊。 春铃的反应能力和表达能力不如常人，但她也明白白天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安慰自己的好友，她绞尽脑汁只用了最淳朴的话语。 短短几句话让戚映欢心头一暖。 戚映欢不由把小姑娘搂在怀里。 “谢谢你啊，春铃。” 戚三妞，你看，其实你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感情之一。 春铃因为这声道谢，脸颊染上红晕，面上的表情却认真非常，她学着她娘以前哄自己时的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戚映欢的脑袋。 这个举动让戚映欢不由笑出了声。 春铃不解地看她一眼，见她笑得开心，眼眉中也带上了喜悦。 两人再度拉着手。 月色下，戚映欢把春铃送回了王家。 回家的路上，她竟觉得心情格外地轻松。 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正当此时她的背被人拍了一下。 奇袭来得太过突然，又是幽静的黑夜，她脑子里蓦然闪过‘鬼鬼神神’之类的片段，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跳开一步。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声轻笑，少年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和：“戚姑娘，似乎心情不错。” 熟悉的声音猛地把她拉回现实。 是谢喻舟。 她大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不悦地瞪了谢喻舟一眼：“你干嘛吓我？” “嗯，是我不好，没想到会吓到戚姑娘。” 他倒也没有推脱之意，只是看着小姑娘因为别人的安慰而精神奕奕，他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太傅突然很想向小姑娘邀功，若不是有他帮忙，哪能那么简单就和戚家脱离了关系。不过他不能说，之前就给小姑娘留下了心机深沉的印象，若是把此事暴露，这个帽子岂不是永远摘不下来。 戚映欢当然不知道谢喻舟所想，只觉得他今日格外好说话。 她问：“你怎么来了？娘呢？” “我来接你，太晚了，夜路不好走。娘在家等我们。” 谢喻舟走在她的身旁，月光洒在两人的面上，衣物间偶尔传来摩擦声，长长的倒影合二为一。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并没有太多的言语。 谢喻舟身上传来了佩兰淡淡的香味，熟悉又让人安心。她想起了后山的夜晚，被刺杀时的夜晚，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一幕幕又近在眼前。 她偷偷打量着谢喻舟光洁的侧脸。 脑子里却已经联想到他最近的举动，再加上今日的态度，戚映欢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浮现在脑海中。 他似乎、好像、也许…… 戚映欢不敢再往下猜，有些事一旦说破就再也不复从前。 大概是戚映欢的视线停留得太长，谢喻舟很快察觉到了对方与往常不同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惊愕与不可思议。 他低头侧目看去，只见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双眸瑟缩了一下，犹如惊弓之鸟。 她马上扭头看向前方。 虽然掩饰住了表情，却暴露了另一个弱点。 月光的投影下，没有发丝的遮盖，白皙小巧的耳垂被烧得通红，如同火炉中烧烫的金属，温度经久不息。 那一抹红色也在瞬间灼烧了谢太傅的心，谢太傅心领神会，不过须臾他便明白了小姑娘的反应。 月光笼罩下的黑夜，田野间静寂无声，冬日的寒风并没有给两人带来寒意，反而有些燥热，就像是春暖花开，冬雪融尽，大地暴露出了最初的颜色。 谢太傅感觉此时自己的心跳有些奇怪，他不免诧异。 只是他来不及去细想，身边的小姑娘就崴了一下脚。 他匆忙扶住，无奈叹道：“小心一些。” 清冷的音色中竟然带着一丝宠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哦。”戚映欢僵硬地回答道，这会儿不仅仅是耳根发烫，脸上更是嫣红，就连脖子也是一片粉嫩，她感觉整个人烧得慌。 方才她光顾着想谢喻舟的事，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竟然连路也忘记看。 戚映欢自觉丢人，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谢喻舟，只好低头看着脚下的道路。 结果才半晌，就被谢喻舟扯了一把：“戚姑娘，该转弯了。” “……” 完了，这丢人丢到家了，戚映欢有些生无可恋。 心中的羞耻攀升到了最高点，她的脑子反而慢慢冷静下来，感受着夜风的吹拂，温度渐渐散去了几分。 谢家的灯火近在眼前，昏黄的灯光犹如夜晚的指明灯。 光影之下，谢母小小的身影站在谢家门前，远远向他们招手。 戚映欢看着那道身影，上蹿下跳的心神徒然平静下来。 下一秒，她提着裙子就向谢母的方向跑去。 不过才跑出三步，她突然又停下脚步。 明月高悬，清风曼妙。 在谢喻舟的视线里，小姑娘提着绛紫色的裙摆，缓缓转身，面容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那微笑比星月更为动人，右眼下方的泪珠如同烙印在心间的朱砂，让人刻骨难忘。 小姑娘语气欢快，眼神皎洁：“谢喻舟，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今天的事？ 这回轮到谢太傅微怔。 什么呀，原来小姑娘早就看穿了一切。然而他嘴角的弧度却不自觉上扬，俨然忘记了之前想要摘掉‘心机深沉’这头衔的事。 不远处传来谢母的呼唤声：“喻舟啊，你快些走，我等着关门呢。” 小姑娘俏生生的声音也同时传来：“娘，别管他，我们关门。” 很好，感情线推进了。 这章太适合卷末收尾了，可惜第一卷还没完，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道歉 戚映欢和谢喻舟两人的关系仿佛在一夜产生了质的变化，然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两人依旧如同往常那般相处，只不过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另一个心领神会，不去点破。 两人前所未有的默契。 唯有戚映欢看谢喻舟的眼神再不复以往的清朗，多了几分无措，就连睡觉时也束手束脚了起来，根本不敢往谢喻舟那边靠。 观察着戚映欢与往日的细微不同，谢太傅竟觉得十分有趣，他心生愉悦，一连几日心情都非常畅快，大概是重生以来最为惬意的日子。 翌日，又是一个平和安宁的日子。 除了两个帮工的村人因为昨天油水补过了头，导致肠胃不适以外，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早上的时候，王婶和几位相熟的婶婶结伴跑来谢家，聊了会儿八卦。 听说昨天晚上戚老太醒来后得知被大夏讹走了五十两，家里直接炸了锅。大伯母吓破了胆，连夜带着戚南回了娘家。 戚老三这个木讷地汉子也极为罕见地对刘梅香动了粗。 王婶咋舌道：“现在才想起刘梅香的不是，早干嘛去了啊，要是前几年狠下心来管教婆娘，事情哪至于到这个地步。” 几位婶婶也道：“欢欢啊，这事我们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要是谁敢在你面前胡咧咧，婶婶们就帮你骂得她们连家门都不敢出！” 并非是村里的妇人通情达理，无非是利益驱使。戚映欢现在已经是这群妇人们的财神爷，她们自然会偏帮她，戚映欢了解这一点，却也不说破。 大约是多事之秋，中午的时候又发生了一场闹剧。 张素的姐姐李婶跑到谢家门口骂骂咧咧了半天，说谢家昨天宴请大家的晚饭不干净，害得张素今早发了病。 帮工的村人当场冷了脸，直接拎着砖瓦往门口一站：“李婶，那我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昨天的晚饭我们十几个人哪个吃的不比那寡妇多，今天还不是生龙活虎的！？我们怎么就没被毒死？” 帮工道：“你是不是觉着昨天戚丫头给了戚家五十两，所以眼馋，今天来谢家讹人来了啊？” “你放屁！”李婶看着年轻汉子手上的砖瓦，实在不敢骂得太过分，谢家人多，万一闹起来她吃了亏也没地方说，再者说了，上一次跪祠堂的事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可她依旧放了狠话：“我们家素素可金贵着呢，要是出点意外，我要你们谢家好看！” 谢母脸色不太好。 请人吃饭还请出个好歹来了，谁家要是遇上这种糟心事，心情都不会太好。 戚映欢忙拍了拍谢母的背，和李婶说：“让胡大夫看过了没，你时间来我家闹，还不如去请大夫。如果胡大夫确定是我家饭菜的问题，我一定到你家登门赔罪！” 其实戚映欢并不认为李婶上门闹事是李素指使，对方还指望着她为周阳廉取得书院的入学名额，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得罪了自己。十有八丨九是李婶自作主张。 “死丫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大家都听着呢！”李婶得意的昂首，鼻孔朝天：“在场的各位都给我做个见证啊。” 见她如此得寸进尺，不少人头去异样的眼光。 此时，谢喻舟的身影拨开帮工的人群，走到了最前端，大家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少年的身影挺拔笔直，他好像比初见时长高了一些，背影也没有以前那么消瘦，月牙色的长衫衬得他玉树兰芝。 谢喻舟眼神一凝，清冷的声音响起：“李婶，如果不是我家饭菜的问题，也请向我母亲与内子道歉，这才显得公平，李婶你说是吗？” 帮工开始起哄：“对对对，谢小相公说的对！这才公平！” 李婶狠狠地瞪了起哄的人：“你们仗势欺人！” “既然李婶不愿，那我只好与李叔商谈了。”少年的语气不带平仄起伏，连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凉薄。 李婶是小稻村中出门的难搞，怼天怼地怼男怼女，很少吃亏，除了那次栽在了谢喻舟手上。 所以听得谢喻舟言语中淡淡的威胁，她不由摸了下膝盖，少年的眼神让她发憷。 然而在那么多人面前她不想丢了脸，只好强装镇定道：“道歉就道歉，反正肯定是你家饭菜做得不干净。” 戚映欢当场气笑了，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那我们便和李婶走一趟。” 戚映欢话音刚落，就听到谢喻舟说：“不必了，报信的人来了。” 他的视线投向远方。 众人下意识朝着谢喻舟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七八岁的小男孩火急火燎地朝谢家奔来。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他便跑到了谢家门口。 小男孩喘着粗气，李婶心疼地把他搂在怀中：“诶呦，我的好侄儿啊，你跑那么急干什么，万一摔了一跤大姨就要心疼死了，你可是你们周家唯一的香火了。” 男孩僵硬着脊背，不好意思地退出妇人的怀抱：“大姨，我没事，是娘喊我来找你。” “你娘？”李婶又急又忧：“你娘咋了？又严重了吗？我就说肯定是谢家的饭菜有问题。” 众人纷纷皱眉，李婶这泼脏水的功夫见长啊。 但是小男孩却连忙摇头：“大姨，你弄错了，不是戚姐姐家饭菜的问题！胡大夫给娘看过了，娘是过敏了，吃两幅药休息几天就能好。” “啥？过敏？”李婶愣了。 周阳廉点头说：“我娘说她对杏仁过敏，昨天大姨给的糕点里放了杏仁碎。” “素素对杏仁过敏？”李婶慌慌张张说：“我不知道呀，我不是故意的，走走走！我们马上回去看你娘！” 众人对她嫌弃地噫了声，连自己妹妹对什么东西过敏都不知道，还真有脸把错推到谢家身上，大家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轻蔑。 只不过看在她对张素的担忧上，也不去出言讽刺，村民大多数还是心善。 唯独戚映欢伸出手臂拦在李婶身前。 她看着李婶的眼睛道：“李婶，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小姑娘的身高只到李婶的胸口，不过气势逼人，炯炯的目光宛如亮出爪牙的猎豹。 帮工的村人很快会意，忙喊道：“道歉！” “道歉！” “道歉！” 十几个壮劳力的喊声如同蓄势待发的公牛，让人无法忽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探望 李婶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今日不低头的话，这群人是不会让她走人。 她心中难堪，又心焦万分，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去看张素。 狰狞了半天的表情，最终李婶对亲人的担忧占据了上风，咬着牙说了句：“戚丫头，谢夫人，对不起。” 说完她扭头就走，把脚步跺的老响，似乎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又或者是掩盖自己出丑后的心情。 这次戚映欢倒是没有再做任何阻拦。 谢母和谢喻舟眼带笑意地望着小姑娘。 周阳廉看着众人的反应，又看看李婶慌忙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明白了什么。 他难为情地低了下头，然后偷偷瞥一眼戚映欢，眼底微红，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戚姐姐，对不起，大姨……大姨也是太过担心我娘了，她、她不是故意要为难戚姐姐。” 周阳廉依旧是山洞中那个纯真的男孩，倒是和李家那对双胞胎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戚映欢没有迁怒小男孩，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我知道了，阳廉是好孩子这事不关阳廉的事。” 谢母也是心头一软：“好孩子，婶婶不怪你。” 周阳廉这才缓缓抬了头，他怯生生地说：“那下次我还能来找戚姐姐玩吗？” “等你娘的病好了随时可以。”戚映欢歪头笑着说道。 说着这话的戚映欢，脸上沐浴着阳光，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着笑意，睫毛如同细密的小刷子。小男孩不由看痴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小仙女。 要不是姓谢的那位相公轻轻咳了一声，周阳廉大概还回不过神来。 谢喻舟不露痕迹地插进两人之间，他脸上的笑容未达眼底：“你是叫阳廉吗？” 周阳廉方才回神，愣愣的点头。 谢喻舟用平和的语气说：“你大姨快走远了，快和她家去，等你娘身体好了，再来谢家玩。” 小孩子是最为敏感的动物，周阳廉总觉得这个小哥哥是在赶他走，但是亲和的声音并不是幻听，年幼的男孩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重重地朝几人点头，告别后，周阳廉如同来时一般飞奔而去。 谢母说：“诶呦，那孩子也不用跑那么急啊，万一摔了怎么办。” 谢喻舟对谢母道：“没事的娘，男孩子总要摔摔打打才能成大器，戚姑娘你说是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戚映欢，那眼神莫名，让戚映欢看不懂。又因为昨天发现的事，戚映欢急急逃离了与谢喻舟对视的视线。 戚映欢说：“我没养过孩子，又怎么会知道。” 谢母的声音近在耳边，语气里似乎是对谢喻舟的不赞同：“喻舟啊，娘可没有摔打你。” 谢喻舟哄骗道：“那是因为娘心善。” 戚映欢听着差点没翻白眼，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谢母很吃这一套，乐呵呵地说：“尽会说好话。” 说完谢母问戚映欢：“欢欢，我们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张素，人家昨天好歹帮了我们。” 戚映欢想了下，才道：“娘，吃过饭我就去看看，您是长辈就不用去了，家里还要您照看着。” 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干活，主人也不好擅自走开。 谢母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有反驳戚映欢的话。 吃了午饭，戚映欢第一次登上李家的门。 李婶和双胞胎姐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她们就像是保卫小鸡的老母鸡一般，龇牙咧嘴地张大翅膀，那反应反倒让人觉得十分好笑。 “你来干什么？”三人语气里尽是不欢迎的意味。 “探病！”戚映欢没好气的说。 三人还想刺戚映欢几句，结果就被张素打断。 张素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脸上的过敏有些严重，姣好的面容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那双极具风情的眼也多了几分惨淡。 两人来到张素的房间后，她代李婶向戚映欢再三道了歉。 看着对方凄惨的模样，戚映欢也说不出什么让对方难以下台的话，只好摆了摆手说自己不在意，当然她和李婶的关系是不可能被这三言两语摆平的。 接着张素又不好意思道：“让姑娘瞧见了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事，我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更严重过敏时的样子。”她猛地想起了刘阳义那张肿得和猪头没什么区别的脸，不由笑了出声。 张素不解地看向戚映欢，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戚映欢自觉失态，只好和张素说了刘阳义在深夜去医馆就医的事。 张素马上拧了眉头，语气变得十分严厉：“刘员外的儿子怎么小小年纪就去喝花酒，真是不像话！他娘是怎么管他的！？” 这下轮到戚映欢露出诧异的眼神，不过是当个笑话讲讲，张素为何那么较真，自从张素来到小稻村，她还没见过对方板起脸孔的样子，这倒让人有点挺意外。 至于刘阳义的娘，戚映欢也见过，不就是生辰宴上遇到的刘夫人吗。以那位夫人的性格来看不像是会溺爱孩子的蠢妇，刘阳义大概是被刘员外宠坏了。 张素也是察觉到自己言行的不妥，抱歉地笑了下，对戚映欢解释道：“戚姑娘，不好意思啊，一听到这个年纪男孩的事，我就不由自主代入母亲的角色了。” 戚映欢一想也是，昨天说到李盟时，张素也是联想到了早夭的大儿子。 说起来刘阳和李盟义还是同龄人，那岂不是和张素早夭的大儿子一个年纪。 戚映欢有些许理解了张素的想法，大概是对那个无缘的孩子的执念。 “张姨说的是，男孩子还是要好好管教。阳廉就是个好孩子。”戚映欢难得恭维了别人。这话更多是发自肺腑，周阳廉出生后私生子的谣言便传得街知巷闻，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把周阳廉培养成现在懂礼知礼的性格，张素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不免对眼前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戚映欢想，如果放在未来张素大抵就是传说中的虎妈。 戚映欢的夸奖或许正好搔到了张素的痒处，她眼神里带着些许自豪，不过嘴上却说着：“没事，那孩子还差得远，要是哪天能像谢小相公那样，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个谢夫人才让人佩服。” 张素也夸奖起了谢家。 戚映欢听到她提了谢喻舟，脑海里猛不丁闪过那张清冷矜贵的脸，她不由撇撇嘴，像谢喻舟可不好，心脏手黑，心思还难捉摸，周阳廉还是单纯一些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羞愧 张素看戚映欢表情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小姑娘想到了什么，但是为了周阳廉的入院名额，她继续说着好听的话。 “谢小相公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未来一定不可限量，戚姑娘，你和谢夫人有福了。” 张素见戚映欢没什么表情，再接再厉道：“看昨日里谢小相公维护你的样子，就知道他心疼你，你年纪还小，可能不懂，做女人啊一辈子图什么呢，不过是图丈夫疼爱，儿子孝顺。” 戚映欢看着她笑笑，不说话。 张素自顾自地说：“戚姑娘，你命好。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家庭美满……” 说道一半张素垂泪，如果她今日没有过敏的话，这或许就是副美人垂泪图。但顶着这张红肿的脸庞，张素的模样不过是西施效颦，看上去矫揉造作。 戚映欢很快就意识到张素为何要那么做，不过是以弱者的姿态来换取她的同情，以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 张素的名声不好，和戚映欢接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戚映欢对她的感官并不糟糕，在古代做寡妇若是没有点心机，早就被人捏圆搓扁了。 所以她不吝啬安慰的话语。 听了戚映欢的安慰，张素见好就收：“让你见笑了，唉，我也是为了阳廉今后担忧，他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好，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科举了，戚姑娘你也知道我家的名声不好，我上书院求了三次都被拒之门外。” 来了！ 戚映欢心道，张素铺垫了那么久总算是要奔向主题。 “阳廉是个好孩子，怎么能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毁了前途！” 张素眼睛里冒着火：“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爱俏罢了，为何寡妇爱美就要被人污蔑偷人！” “这世道对我何其不公！” “对我的孩子何其不公！” 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得博取小姑娘的同情，但她话语间愤怒也不作假，也只有在毫无威胁力的小姑娘面前，张素才敢如此控诉。 一字一句声声在耳。 若是放在普通人眼中，张素大概是大逆不道之人，但从后世来的戚映欢却能理解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然而在时代观念下，作为爱美的寡妇张素就是异常。 谢母也是寡妇，她穿最朴素的衣服，梳最平常的发型。可她梳妆台上偷偷藏着一盒从来没用过的口脂，收到戚映欢送出的七白膏也会喜笑颜开。 谢母不爱美吗，不是的，她克制住了，她知道不这么做便会惹来闲话。 张素与谢母的选择截然不同，她走了一条更艰辛的道路。 她们谁都没有错。 错的或许是时代观念。 戚映欢有些羞愧，之前她听了妇人们的八卦，也对这个俏寡妇形成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事实上呢，张素来了小稻村大半个月也没见她与外男有过接触。 她不过只是爱俏罢了，喜欢穿好看的衣服，画精致的妆容。这放在未来不过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事，但在这里她是异常。 张素就像是被困在房子里的飞鸟，没办法自由翱翔。 看着张素仍旧年轻的脸。 戚映欢突然很想为她、为谢母、为千千万万的人去打开这一扇窗。 午后，李家的客房内，窗户半开着，温暖的阳光如同母亲美丽的双手，阳光铺撒在窗台上，细小的微尘如同小精灵一般，它们跳跃、漂浮、游荡。 戚映欢的黑色发丝上被折射出好看的光泽，阳光把她的脸庞照耀，白皙的肌肤染上淡淡的暖色。 她看上去很温暖。 此时此地，在一瞬间，在一刹那，戚映欢决定了她未来的道路。 小姑娘神色激昂，眼神里凝着澄澈的光。 张素看懂了她的眼神。 等张素年迈时，再度回忆，她是这么说的：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歧视，这让我觉得我的固执己见不完全是错误，我被理解了，我被宽恕了，我不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张素此刻已经忘记她原本的筹谋。 她这一瞬间，为自己感到羞愧，并不是对筹谋的羞愧，是羞愧于算计的对象。 小姑娘看上去太过赤忱，让她心生愧疚。 此时此刻的小姑娘大概是张素见过的人中最为特殊、耀眼的存在。 小姑娘越纯洁无暇，就越是显得她卑鄙无耻。 张素张了张口，最终没有把请求的话说出口。 而戚映欢则是全然忘记了初衷。 她对张素道：“张姨，终有一天人们的观念会发生改变，爱美这件事，任何女人都可以堂堂正正说出来，八十岁的老妪可以，牙牙学语的女童可以，你也可以。” 张素听着戚映欢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话，很想嘲笑对方异想天开，但现在她只想大哭一场，和小姑娘说说自己的委屈。 张素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华丽的衣服，放弃精致的妆容，做一个普通的寡妇，好好带大自己的儿子。只是午夜梦回，她总是问自己，为何她那么年轻，就被剥夺了自己的权利，她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想妥协。于是她坚持了八年，换来的只是名声扫地。 张素终究没有向戚映欢哭诉什么，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但是她知道，小姑娘懂她。 与张素和周阳廉告别后，戚映欢在田埂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激动的心神。 回到谢家后，她告知谢母张素没什么大碍后，便一头扎进了房间。 写写画画了一下午，收获是一叠密密麻麻的宣纸。如果有人看见，就能发现纸上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器物，还有花卉植物。每种器物和花卉植物上还标记着各种不同的功效及作用。 张素的一腔控诉久违地激起了戚映欢的事业心，她想改变世人对美的观念，那只有从彩妆入手，就目前而言直接搞彩妆无疑是碎石沉海，她需要先用护肤品这一块搭建基底，让它慢慢产生品牌效应，然后潜移默化。 所以很多事便要提上日程。 等到晚餐时，戚映欢和谢母提起了要买荒地的事。 谢母虽不知道戚映欢要干什么，仍旧欣然同意。 扣除修缮房屋的五十两和给戚家的五十两，戚映欢手中还有一百三十两。 可以先买十亩荒地和一头牛，荒地要在开春之前开垦完毕，算算时间好像有些紧。良田的话等下个月肥皂的收益和衣坊的利润下来再说。 戚映欢睡觉前脑子里还想着这些事，一直没有入睡。 倒是谢喻舟见她没有睡意，随口问她：“张素早夭的那个大儿子生辰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戚映欢下意识摇了摇头：“没具体听说过，不过好像是春天。” 春天，三月至五月。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买地 一月末，温度骤然直降，呼吸间的空气吐出时结成白雾。戚映欢穿上了厚厚的棉袄，谢喻舟也换上了戚映欢织的高领毛衣。 隔天她便去了趟里长家。 听得戚映欢的来意，里长思索了许久问戚映欢：“你打算种什么？” “花，玫瑰和甘菊。” 玫瑰又称徘徊花，因其美丽、香甜、雅洁,往往引人止步,留恋徘徊，故得此名。玫瑰应用广泛，是后世最为最为昂贵的精油，具有很好的美容保健护肤作用。 洋甘菊原产地来自欧洲，在魏朝时由来往通商的商人传入，精油有镇定舒缓的功效。 玫瑰喜阳光充足,耐寒、耐旱,喜排水良好。洋甘菊对土壤的要求不高,在贫瘠的沙土中也能正常生长。是目前最佳选择。 里长对这些花卉不甚了解，大抵只知道是蔷薇和菊科类的品种。 沉吟了片刻，他苦口婆心地劝戚映欢：“这些花不能吃不能喝的，作为香料这两种也不是主流，戚丫头这花你要是种了没人要，不是亏了吗，你家最近是赚了些钱，可也不能这么折腾。” 一听种的是种花，里长就以为戚映欢是打算制作香料。 “里长，你放心，我自有计较。”具体也没和里长说明玫瑰和洋甘菊的用处，这要是解释起来就不是一两句的事，她反而道：“我买了地到时候会请村里的佃户帮忙种植，村民也能有额外的收入。” 里长能理解其意思，只是对戚映欢的话并不看好。村民们是穷，有多余的田地耕种的确能增加收入，不过十亩地能顶个什么用，对村子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戚映欢见里长不说话，思索片刻便明白了里长的想法，她道：“里长，倘若这十亩地种成了，那北边的三百亩地您就给我留着。” 小稻村以北有一大片荒地搁置已久，戚映欢早上去踩了点，感觉还成。 “三百亩！？”里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他直愣愣地看着戚映欢，确认他是不是听错。 小姑娘的眼神透彻，坚定对他点头：“是的，三百亩。” 如果顺利的话五年之内把‘百草堂’开到金陵，那时候三百亩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资金允许的话五百亩一千亩也不是问题，她对脑海里的配方很有信心。 再加上有苏杜若的存在，她也算是朝中有靠山，也不用太担心被人用权势欺压。 里长问：“戚丫头，你准备给佃户收多少租？” 一时他也不问戚映欢种花干什么用，对里长而言村民们能到手的钱才是正经，里长期待地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说：“不算租，算工钱，一亩地一年八两工钱，如果伺候的好还能提一提。” 这个答案戚映欢早有备案，小稻村种两季稻，一亩地一季收成为四石，两季为八石，地丨主收取五成租，一年一亩地也就能三到四石粮食的收益，作价四两，而戚映欢直接翻了个倍。 里长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一亩地一年就给八两，一个人怎么也能种个十亩地，一年下来就八十两！ 八十两是什么概念？ 一个成人一年最基本的吃喝才不过三两，若是有五两每个月便能割点肉打打牙祭。八十两节约些的话已经能养活二十个成人。 就拿戚家来说，家里八亩良田，两亩旱地，一年的收入就是七十两。戚家的人口多，戚映欢没嫁出去之前家中一共十四个人，一年光吃吃喝喝就要用掉四十多两，再加上一些额外支出，一年统共也就能存下十多两。就这样都还有个前提，那些地是归戚家所有。 村里还有不少因为十几年前因战乱跑来定居的村民，他们没有田，只能租地丨主的田地耕种，要养活一户十多口的人家，起码要种二十到三十亩地。 所以戚映欢给出的工钱，绝对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高价。 况且戚映欢还说伺候得好能再提一提。 里长心中的算盘被打得啪啪响，戚映欢真要是买下三百亩地，村子里一年不是要多出三千两收入吗，他们村子的人口也不过三百多，那平均下来…… 里长不敢去计算，心脏有些颤抖：“戚丫头啊，你可不能骗曹伯伯啊，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戚映欢一时有些无语，里长其实也不过是四十来岁，在古代这个早生早育的社会倒是能称得上一句年长，但是说年纪大了不是再瞎扯吗。 里长无法相信戚映欢能买下三百亩荒地，三千两的资金戚映欢有吗？她没有。 不过一想到戚映欢只用几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两百多两，里长隐隐有生出一丝期待。 他记得小姑娘嫁到谢家时也是一无所有，从零到整，她用了三个月，便赚下了这十亩地的钱，如果算上谢家房屋修缮的费用和给戚家的钱，光明面上的账就有二百多两。 里长惊叹地看着眼前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心中猛地生出前所未有的信心，或许她真的可以。 里长拍了下桌子，神色激动：“那成，戚丫头，这事我们可说好了啊，我这做里长的没用，没办法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只能腆着老脸指望你了。” 戚映欢笑道：“里长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尽力而为。” “我现在就给你写买地的文书，回头你记得去官府办理契书。” 他马上拿出文房四宝写下文书，此刻里长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期待小稻村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村民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戚映欢走后，里长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不时还发出一阵痴笑。 里长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你不懂！”里长背着手站起，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 “什么不懂！边上去，我还要打扫院子呢，你站着碍事了。”里长夫人不悦道。 里长激动的心情没办法和夫人分享，直接叹气地对夫人摇了摇头，走出院子之前里长还喃喃道：“还好谢喻舟没有接受我的提议和明珠定亲，不然戚丫头这一身本事都要浪费咯。” 里长认为戚映欢要是嫁去了别家，婆家一定会把她管得死死的，她哪有机会去代销肥皂、折腾衣坊。还不是因为谢家没有禁锢住戚映欢的生意头脑。你瞧，戚映欢前十年在戚家不就啥事都没发生吗。 戚家的人也是个蠢的，非要把自己家下金蛋的母鸡往外推，这下好了，弄得小姑娘直接断了亲，以后啊可有得戚家后悔。 里长夫人耳尖，听清了里长说的话，表情一凝，大怒：“姓曹的，你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们明珠不如姓戚的那个丫头吗？” 里长心中咯噔了一下，马上摆手道：“怎么会呢，你听差了。” “你过来，我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里长看着勃然大怒的里长夫人，后退了脚步，马上想溜，但里长夫人又怎么会不懂枕边的人，她立刻就把曹家的大门‘哐当’一下重重关上。 里长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谁知下一秒，事情峰回路转，门外传来村民焦急的喊声：“里长，不好了，大夏带着外八里村的人去戚家讨要剩下的钱，现在打起来了！” 里长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给里长开了门：“你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回头我再和你算账。” 里长夫人转眼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 里长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松了一口气，跟着村民朝戚家走去。 戚家的闹剧正在上演，当然这一切已经和戚映欢无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意 谢家的小道消息相当灵通，大夏上门的第二日，便有妇人把事情的始末传得全村皆知。 作为戚家的亲戚，大夏很清楚戚家的德行，因此直接找了十几个二流子跑到戚家，把戚家的门给堵了。 大夏手里还提着一把砍刀，当场就把戚老太吓得屁滚尿，一句话不敢说，戚家的三个大男人也是不敢硬碰硬，唯一莽撞的人就是戚东，幻想着想以一挑十，结果被人好一顿教训。要不是里长带着村民及时赶到，戚东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皮肉之苦。 最后在里长的协商下，戚家掏出了三十两银子了结了两家之间的恩怨。 戚映欢差不多能想象到谢老太当时那个敢怒不敢言的肉痛表情。想着想着，她就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谢母和戚映欢想的却不是一件事，她说：“那个大夏看上去也不是个好的，戚大姑弄成这样，大夏不会直接丢开不管。” 谢喻舟道：“娘，不是还有小夏吗，他会照顾好戚大姑的。我听说大夏为人是有些混，不过对弟弟倒是不错，只要小夏在，戚大姑就不会有事。” 谢母听了点了点头，便把担忧放下。 戚映欢则用‘我就知道’的眼神看了眼谢喻舟，看来这夏家的事也有谢喻舟的手笔，不然他怎么会对夏家的事那么清楚，还不是之前做过调查。 谢喻舟这心眼，她怕是一辈子都比不过了。 等等，这家伙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掩藏不住他的小心思，不会是故意让她发现他的感情。 这是套路啊！ 戚映欢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谢喻舟。 谢家正堂，外面传来帮工吵吵闹闹的声音、砖瓦敲击碰触的声音、厨房内蒸笼沸腾的声音。然而这些都被戚映欢排斥在外。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 少年面冠如玉，眉宇间透露着几分清冷，黑色的瞳孔堪比黑曜石般深沉，他面色从容，看不出一丝异样。戚映欢觉得这世上能看穿谢喻舟的人大抵还没出世。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谢喻舟不由问：“怎么了戚姑娘，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下意识收回了眼，戚映欢答道。 她这时才发现谢喻舟每次喊她‘戚姑娘’时的尾音都会往上轻扬，往常没觉得不妥，现在听在耳中却像是若有似无的撩拨。 戚映欢不由浑圆了双眼，暗骂一句：可恶。 明明喊她‘映欢’时就很正常，怎么一句‘戚姑娘’就撩得她心头发痒。 这人绝对是在钓鱼执法！就等着自己上钩。 戚映欢已然这一刻发现了埋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不行，她不能承认对他有好感，哪怕他救了自己两次，两人也经历过同生共死。 反正打死不上钩。 戚映欢有种逆反的心理，就是不想让谢喻舟太得意！ 谢喻舟年纪轻轻怎么能不经历社会的毒打呢！人生啊，不能事事都如意！ 是时候让谢喻舟尝尝败北的滋味了！ 谢太傅看着小姑娘眼底在一瞬间冉起了胜负的火焰，全然懵了。 一向运转流畅的大脑被堵的死死的。 按照他的计算，接下来不应该是小姑娘对自己表达爱慕之意，然后两人心意相通，欢欢喜喜直奔大结局吗。 这个剧本弄错了。 小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谢喻舟，你该去抄书了，今天的书还没抄完，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小姑娘勾起嘴角在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分明是对他的敷衍、驱赶。 到底是哪里弄错了，谢太傅有一瞬间的焦躁，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不适感，这让他十分不安。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谢喻舟对戚映欢道：“戚姑娘，说的是。” 戚映欢不由挑了挑眉，她发现这声‘戚姑娘’的尾声没有上扬，这是被打击到了吗？ 活该！让你钓鱼执法！她是那么容易上钩的吗！ 目送谢喻舟回了书房，戚映欢得意得扬了扬下巴。她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姑娘，随便撩拨几下就能上钩。 戚映欢以为谢喻舟会颓废个几天，谁知道第二日醒来，他就又恢复了正常。 还变相提醒了戚映欢欠着他一个荷包。 戚映欢心虚地转移开视线：“快了，再过几天就要绣好了。” 女红这种东西真的是太难了，她特别想穿越到答应给谢喻舟做荷包的那天，然后打自己一顿，悔不当初啊。 谢喻舟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笑意：“那便有劳戚姑娘了。” 听着那个上扬的尾音，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挠了下，心中好像住着一只猫，全身雪白的那种，不过要是拨开白色的毛发便能发现——他的肉垫实则是黑色。 只要它一有空，便会来撩拨得你抓心挠肺。 谢喻舟，你不要做人算了！ “呵呵。”戚映欢笑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戚映欢一个人去县城。 去官府交了一百两后，十亩地的地契到手。衙门里的师爷和捕头都认识戚映欢，所以手续办理的特别快，不过半个时辰，土地便写上了戚映欢的名字。 她小心翼翼地把几张纸塞入怀中，感叹了声，自己居然也成了小地主，世间的事就是那么奇妙。 既然来了衙门，肯定也要去拜访赵夫人。 由门人通报后，赵夫人欢欢喜喜地把她喊道房里问：“欢欢，最近古琴练得怎么样了？” “……” 她能说，她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吗，最近不是忙昏了头，就是和谢喻舟斗智斗勇，哪里有空练琴。 赵夫人似乎是看了出来，只拍了拍她的手。 这让反倒让戚映欢心中多了几分惭愧：“干娘，等我得了空一定好好练，绝不辜负干娘的栽培。” 听着戚映欢如同赌咒发誓一样的语气，赵夫人失笑。 “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就吓成了这样。”赵夫人道：“你看，夕儿她女红不好，我不也没有逼她继续学吗。” 被自己的母亲拆了台，赵夕儿不好意思地啐了赵夫人一声：“娘，您说什么呢！您自己还不是一拿针线就头痛吗！” 得，母女互相揭了老底。 戚映欢心道，其实她也不会。 怪不得古语有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赵夫人也算半个一家人。 在赵府坐了一会儿后，戚映欢便提出告辞，赵夕儿带着小云送她出门。 听她说要去市集买牛，小云就自告奋勇的说要替她挑选一头健康的牛。 戚映欢想到自己对买牛的确没什么经验，便答应了下来。 赵夕儿原本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但一想到她那位还在府中作妖的表姐只好拒绝了戚映欢。 赵夕儿道：“这几天娘和爹都很忙，我得在府里帮忙看住表姐和舅母。” “赵夫人和赵大人很忙吗？”戚映欢下意识问了句。 赵夕儿迟疑了片刻，然后左右打量，待到发现四下无人时才道：“最近爹爹发现武陵县里有人贩卖私盐，所以正查得紧呢！” 恋爱战争模式ON！两个脑子聪明的人谈恋爱就是战争啊！ 另外说，如果太傅是白毛黑色肉垫的猫，我们欢欢就是大马哈鱼，一种一被捕捉到就会马上气死的鱼。 是的，气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视察 “贩卖私盐！” 戚映欢吃了一惊，古代贩卖私盐不是小罪名，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死刑。敢做这种营生只能说是财帛动人心，正应了资本论中那段话：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赵县令的运气也真是绝了，之前是拐卖孩童的案子，如今是贩卖私盐。等案子办成后，定会在资历上写上浓重的一笔。 “欢欢，这事还不能说出去，免得打草惊蛇。”赵夕儿对戚映欢很放心，但依旧提醒了一句。 戚映欢当然明白。 离开了赵府，戚映欢并没有马上去集市，而是转道去了谢氏衣坊。 寒风瑟瑟，把路边小孩子的脸吹春了。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街道上已经有了浓郁的年味，不少商铺已经在门口挂上了红彤彤的对联和大红灯笼。买糕点和蜜饯糖果的铺子更是挤得人满为患。 连街边卖花生糖的摊贩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包围。 戚映欢欢地问小云：“小云，今天怎么那么多人？” “那些都是提前置办年货的人啊。” “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差不多还有二十天，有必要搞得那么夸张吗。后世过年的气氛没有那么浓烈，她对这种人挤人置办年货的场景十分陌生。 小云意外地看向戚映欢：“戚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再过几天置办年货买到的就都是铺子里卖剩下的货品，这兆头不好，新年嘛，讲究点的人家肯定有忌讳。哪怕是县里的夫人小姐，不也是个个抢着去常明寺烧头香吗？” 小云讲得头头是道。 戚映欢心道还是县里的人讲究，小稻村的人能置办上年货就算是过了个好年。 要不过后天也带谢母来置办些年货？谢母似乎对今年这个春节格外期盼，早早就和她商定了年夜饭的菜式。 戚映欢点了点头，心中已然制定下计划。 小云又说：“要不是戚姑娘来府里，我下午也准备去买些芝麻糖放到过年时吃呢。” 戚映欢失笑，学着戏文里的腔调说道：“小云姑娘，是戚某的不是，耽搁了你宝贵的时间，芝麻糖就由我给小云姑娘买。”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睁大了一双小圆眼，鼓着脸颊道：“戚姑娘，你不去唱戏还真可惜了。” “……”被反调戏了回来。 小云又说：“芝麻糖我要黑芝麻的！” 花了三十文，给小云买了芝麻糖，小云换上欢欢喜喜的表情。 东街宽敞的道路上，小孩们追逐、打闹、嬉戏。 带头的小孩像像一阵风似得从戚映欢身边飞窜而过，吓了戚映欢和小云一跳。 后面的孩子很快追上，于是几个孩子围成了一个圈。 站在最中央的孩子，把双手摊开在所有孩子面前，他手上戴着一副毛线手套，大拇指和四个手指分开，手套上还缝了一根绳从脖颈绕过。 那个孩子一脸骄傲的说：“这是我娘在谢氏衣坊给我买的毛线手套，可暖了！” “哇！”有的孩子露出羡慕的眼神。 有的孩子不服气道：“有什么得意的，我也有毛线手套，也是谢氏衣坊买的！”男孩神气活现地伸出双手。 这个举动让路过的行人露出会心一笑。 最开始的那个孩子并不认输，哼唧了一声道：“你那是老款了，我这个可以把手指头上的盖掀开，你看，现在五根手指都分开了，玩起来多方便啊。” 小男孩露出里面五根半截的手指套，把盖扣在了手背，得意的展示给大家看。 “怪不得你手套上还有个扣呢！”单纯的孩子恍然大悟。 还有孩子说：“我知道，这个是衣坊出的最新款，要三十五文一副，我娘都不舍得给我买。” “你能给我戴戴看吗？过年我分你糖吃！” “嗯，好啊，但是只能戴一小会儿。”男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我也给你吃糖，你也借我试试。” “我也是。”“我也是。” 而那个戴着普通款毛线手套的男孩面色铁青：“有什么了不起，我回头也让我娘买一副最新的，还要买和围巾成套的那种。” 戚映欢看了此情此景，不禁哑然，这些小孩的攀比心还挺强。 小云说：“戚姑娘，你不知道，最近你家的毛线手套卖得可火了，尤其在小孩子的圈子里。和我住同屋的小丫头也买了一副，结果衣坊前两天又出了这种两用的，她可呕死了呢，一直念叨自己买亏了。” 戚映欢会心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套路！古往今来，女人和小孩的钱最为好赚。不断地推陈出新，不断地刺激她们的购物欲。 效果好像还不错。 毛衣还能卖二个月，开春后就需要推出一些常服，如此一来当前的散收模式就不能再继续下去，需要建立正规化的制衣工厂。 工厂一开始不需要建太大，一开始能容纳十几二十个女工就可以，小稻村北边的空地，不知道能不能买下来。 看来又要去找里长谈谈。 资金链十分紧张啊，地皮倒是不贵，贵的是建工厂的钱，就算是小型规模差不多也需要一百五十两左右，加上之后买布料的钱，知不知道这个月和下个月肥皂的分红能不能填满这个坑。 戚映欢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走进衣坊。 此时衣坊内热闹得和市集一样，人挤着人。不断有妇人呼唤着女伙计：“唉，这件有没有大红色的啊？过年了我们别的没啥，就涂个喜庆。给我拿件大红色的！” “好嘞。”女伙计忙得团团转。 旁边还有对新婚的恩爱夫妇，夫人看中了一件麻花纹的毛衣，却是舍不得花钱，只说不喜欢，丈夫当然看出了夫人内心的想法，马上找女伙计买了下来，夫人嘴上说着浪费之类的话，眼睛却娇嗔了丈夫一眼，气氛和谐又温馨。 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妇人，她们拿着毛衣围巾手套在小孩身上比划着，小孩子好奇地看着那面夸张的试衣镜。 当然，衣坊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前几天便有人抢了毛衣逃账，女伙计机警，那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抓了起来，直接扭送了官府。后来衣坊的生意就安生了不少。 年前的客流量变大后，季心语临时又添了两个女伙计和，衣坊内的人员才堪堪够用。 戚映欢没和女伙计打招呼，带着小云在衣坊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后就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衣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闹事 来人穿着儒生的青色长衫，身体微微有些虚胖，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大约十五岁上下。少年人长得并不丑，尤其是一双凤眼生得十分好看，不过就算再好看的眼睛也被少年盛气凌人的神态所冲淡。 少年正是谢喻舟曾经的同窗刘阳义。 他迈着大爷一样的步伐，走进衣坊内，上下左右环视了一眼后，问身后带着的小厮：“小四，这就是最近十分出名的衣坊吗？” “是啊，少爷。”小厮腆着笑，走到刘阳义身边：“最近不是新出了一种叫做毛衣的衣服吗，就是出自这家店。” 谢氏衣坊开业后也有不少头脑灵活的商人琢磨出了毛衣的做法，不过由于工期和人手的原因，商人们很快放弃了仿制的念头。戚映欢认为，明年才是毛衣市场竞争的主战场。此话先不提。 “好。”刘阳义大喊：“女伙计呢？给我弄两件县令夫人穿的那种。” 女伙计心中咯噔了下，感觉这单生意恐怕不好做。 她鼓起了勇气终于来到刘阳义面前，带着一脸歉疚说：“这位公子，实在不意思，和县令夫人一样的毛衣衣坊里没有第二件，差不多的款式需要预定。” “没有？”刘阳义诧异地皱眉，然后不耐烦的说：“怎么还要预定？要多久？” “现在预定的人数已经排到了二个月后，公子您看……”女伙计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两个月！”刘阳义瞪大了眼睛，把嗓音拉得老高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 小云扯了扯戚映欢的衣角，小声道：“戚姑娘，那是刘夫人家的败家子。” “你认识？”戚映欢转头问。 小云点了点头，她悄悄贴上戚映欢的耳朵说：“去年刘员外还带着这位刘公子上门向我们家小姐求亲呢！呸！就他家这个败家子，癞蛤蟆想吃天鹅头！被我家夫人直接赶出去了！后来刘家就和我们家的关系不大好。” “关系不好？”戚映欢微微诧异，她问：“那上一次刘夫人不也来参加干娘的生辰宴了吗？宴会后她们好像还说了会儿私房话。” “那是因为……”小云犹豫了一下，才压低着声音说：“其实刘员外是刘家的上门女婿，早年刘夫人的爹娘去世后，刘员外就夺了家里的权，还把亲生父母接到了刘家，所以两人的夫妻关系不是很好。” 还真没看出来，刘员外简直是古代版的凤凰男上位记，还是养不熟的那种。 “听说就刘阳义出生后就被抱到了刘员外的娘那里养着，打小就和刘夫人不亲。”小云说：“刘夫人也是个可怜的人，被夫家霸占了钱财，和自己儿子也没什么感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刘阳义会被养成这个德行，她就说赵夫人不像是会把孩子宠得无法无天的人。 小云感叹：“刘阳义和刘夫人长得还不像，戚姑娘，你说这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呢。” 戚映欢表示赞同，这对母子大概是她见过最没母子相的了。 不过刘阳义那双凤眼是像了刘员外吗？她总觉得似曾见过啊。 戚映欢和小云小声讨论时，刘阳义发了彪。 “两个月！？你以为你家衣坊的毛衣是金子做的啊！本少爷在银楼打了一支金簪都只不过花了一个月时间！”刘阳义眼中含着戾气：“想要诓我？我知道了，你不过是想要银子嘛！” 女伙计被他狰狞的脸吓到，顿时失声，努力张大了嘴巴。 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见刘阳义对小厮招了招手。 “小四，拿钱来！不就是钱吗，本少爷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啊，是，少爷。”小厮见刘阳义发了脾气，不敢忤逆，慌慌张张地从怀中取出钱袋，还没来得及掏出银子，整个钱袋就被刘阳义抢了过去。 他看也没看里面有多少钱，就往女伙计怀中一扔。 刘阳义露出狂妄自满的神情，语气嚣张：“钱袋里至少有五十两，我也听过你家毛衣的价格，一件十两对吗？买两件绰绰有余！你给拿好了！” 小云吸了一口凉气：“刘阳义最近出手那么阔绰的吗？刘员外知道吗？” 小云的感叹没有人回答，女伙计对面，刘阳义做出一副飞扬跋扈的姿态，他威胁道：“现在你说说，我这个预定要等多久啊？” 一时间，衣坊内所有的顾客都被他的声音所惊动，一个个用着吃惊的眼神望着刘阳义。 刘阳义被众人的视线包围，心中不但没有羞耻的感觉，反倒多了几分得意得意。 女伙计左右为难，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不讲理的客人。她也看出来了，若是拒绝了他，一定会闹得个人仰马翻，但是两位东家也三令五申过，不准让人插队坏了规矩，况且那些预定毛衣的夫人她也都惹不起啊。 正当女伙计出了一头冷汗时，一个小姑娘拨开人群，徐徐走到女伙计和刘阳义两人之间。 她背对着女伙计，与刘阳义对视。 只见小姑娘穿着天青色的棉袄内衬露出白色的毛衣领，她右眼下方点着一颗朱砂痣，格外醒目。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面容还有些稚嫩，可那气场却不是普通小姑娘能比。 她不怒而威，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扫过后空气一瞬间凝滞。 女伙计定睛一看，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东家来了！ 这个如同女伙计女儿般年纪的小姑娘，背影是如此让人安心。 刚想喊戚映欢一声‘东家’，女伙计就见到戚映欢伸出一只手臂拦在她身前，让她不要插手。女伙计顿时明白了戚映欢的意思。 戚映欢扬起一张笑脸，语气却带着嘲弄：“赵公子，许久不见出手真是大方，一下子就掏出了五十两，这已经是一家三口一年的用度了呢。” 刘阳义没有听出戚映欢语气里的嘲讽，面上还挂着得意的神采。 “这些钱算什么！”刘阳义不可一世道：“我们刘家的资产很快就能超过季家，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 戚映欢听着这话，露出一丝疑惑，没听说刘员外最近赚了大钱啊。 “你谁啊？”刘阳义炫耀了一句后才后知后觉地问戚映欢：“没事就一边凉快去，没看到本少爷正忙着吗？” 嗯？合着他不光没听出自己的嘲讽，就连自己人都没认出来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对上 不过想想也是，第一次在市集见到时，戚映欢还没养好，就一黄皮小妞，和现在的样子相差甚远。第二次见面时，他喝了个烂醉，估计也没看清自己的长相。 倒是后面的小厮倒是把戚映欢认出来了：“少爷这位好像是您以前同窗谢公子家的小娘子。” “什么？谢喻舟的娘子？”刘阳义吃惊地打量起戚映欢，心道这小丫头怎么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之前见到时哪有现在那么好看。 谢喻舟该不是换老婆了。 不不不，那个穷酸怎么可能有钱换老婆。 刘阳义的脸一时变幻莫测，最终他把思绪合整合。就算小丫头便漂亮了也是他的仇人，他还记得对方在市集羞辱自己的事。 刘阳义换上一张刻薄的脸，冷嘲热讽道：“什么啊，原来是谢喻舟家的小媳妇啊！也来置办年货吗？谢喻舟怎么没陪着你？” 不给戚映欢说话的时机，他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他是怕囊中羞涩所以不敢来。毕竟衣坊的最贵的衣服都要抵上一年的束脩了。” 刘阳义笑得十分嘚瑟：“哎呀，谢兄今年的束脩凑齐了没啊？要是没凑齐不如向我低个头，看在同窗几年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慷慨解囊，或许我还会好心都借你十两，让你也买件毛衣穿穿！不过你应该舍不得的？” 这仇恨拉得妥妥的。 戚映欢抽搐了下嘴角，恍然理解了谢喻舟见到此人时的心情。 和这种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只配和拳头对话！ 几个女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刘阳义，她们东家买毛衣还需要借钱吗！整个衣坊都是东家的东西，反倒是刘阳义想要提早拿到预定，还要看她们东家愿不愿意。 这个人是傻的吗？没看到招牌上挂着的‘谢氏衣坊’几个大字吗？ 你都把东家夫君的名字叫出来了，还不知道这是东家的产业？你光有钱有什么用，要有脑子啊！ 众人也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刘公子约莫是和谢家有仇！ 戚映欢冷着脸说道：“刘公子那么慷慨，不如捐助些街头的乞丐，也算公子行善积德为平日里的口祸赎罪了。” 这话无疑就是在骂刘阳义不积口德。 “给脸不要脸！”刘阳义恼：“不过是看在你是谢喻舟娘子的份上，本少爷才发了善心。” 戚映欢没有对刘阳义难听话上心。 她只是在琢磨着刘阳义的变化，初见时他尽管也尖刻无礼，却不如今日这般嚣张跋扈，到底是什么给了刘阳义这样的底气？ 刘阳义嚷嚷道：“你这个女伙计没看到她骂本公子，还不把她赶出去！”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其余几个女伙计也是如同看白痴一样地看向刘阳义，她们当即都放下手中活计，走到戚映欢背后。 女伙计微微弯下腰，在戚映欢面前做出一副谦恭的姿态。 “东家，需要我们把赵公子赶出去吗？”其中一个女伙计弯着腰问戚映欢。 问话声不大不小，正好是众人能听到的音量。 话语与刘阳义叫嚷的内容截然相反，就像是在刘阳义脸上拍了一个巴掌。 戚映欢不由自主打量了一眼这个女伙计，三十上下的年纪，头脑倒是灵活。 刘阳义当即一愣，马上勃然大怒：“把我赶出去？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谁给你们的权利，把你们的掌柜叫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谁不把刘家放在眼里！” 很显然，刘阳义没有听清女伙计嘴里的称呼，又或者是听到了，却被刻意忽视。 七个女伙计也不怵他，笔直地站在戚映欢身后，丝毫不挪步。 刘阳义背后的小厮面色呆滞，他听清了女伙计说的话。 小厮慌慌张张地去拉刘阳义的衣服，迎来他暴怒的吼声：“干什么你！” “少爷……”小厮颤抖着说：“少爷，女伙计喊谢家娘子东家。” “喊就喊……什么！？”刘阳义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东家，谢氏衣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怪不得女伙计此时都站在了戚映欢身后。 刘阳义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谢喻舟那个穷酸怎么可能有钱开什么衣坊，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刘阳义在书院时就事事矮了谢喻舟一头，成绩不如他，先生偏袒他，同窗之间也是谢喻舟更受欢迎，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钱。 他时常安慰自己，谢喻舟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投个好胎，干什么都扣扣巴巴的，生了一场大病后更是连束脩都付不出来，连读书的路都被堵死，他还有什么优势和自己斗！ 刘阳义打死都不愿意相信，衣坊是谢家的东西！ “一定是弄错了！”刘阳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混在人群中的老顾客却是给了刘阳义致命一击：“没有弄错，刘公子是你孤陋寡闻！这戚姑娘就是衣坊的东家，开业那天县令夫人还带着千金来捧了场！大家都瞧着呢！你难道不知道戚姑娘是县令夫人的义女吗？戚姑娘的夫君现在已经不缺那十两束脩钱了！刘公子，你的‘善心’还是好好收着。”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笑闹。 刘阳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人群中更有好事者道：“刘公子，你预定的毛衣真要加急的话不如求求戚姑娘，没准她看在你是她夫君以前同窗的份上会通融些许！” 那人说完话后，众人哄笑。 “哈哈哈。”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们早就是看刘阳义不顺眼，不就是有点臭钱吗，炫耀什么，嚣张什么。连赵大人都没这么大派头，不过是一个员外之子就敢如此嚣张。 戚姑娘小小年纪就有了产业也没见她嘚瑟啊。 刘阳义的脸涨得通红一片。 戚映欢笑着对大家说：“这个提议可不成，衣坊有衣坊的规矩，断然是不会让刘公子插队的。” 她从女伙计手中接过刘阳义的钱袋，递回了主人面前：“不过刘公子要是能等上两个月，我倒是很欢迎，毕竟我也是要赚钱的吗。” 戚映欢甜甜一笑。 这个笑容在刘阳义眼底宛如恶鬼一般，那一声声刘公子也成了无尽的嘲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维护 刘阳义面对众人的嘲讽不肯示弱，涨红着一张脸，出言奚落道：“我还以为谢喻舟有多高尚呢，最后还不是要妻子抛头露面经商吗？吃软饭的孬种！” 戚映欢的脸马上冷了下来，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怒火。 戚映欢很生气，她可以嫌弃谢喻舟心脏手黑、不怀好意，但是就不能忍受别人的诋毁。 他心脏手黑，却从来不算计无辜之人，他不怀好意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感情的回应。 戚映欢也不认为，谢喻舟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挣不了养家的钱，他要是想做一定有千百种方法。唔……虽然这是一种迷之自信，但戚映欢就是如此认为。 等等，她什么时候变成谢喻舟吹了！这话绝对不能在谢喻舟面前说，免得他飘了。 总而言之，戚映欢不想让刘阳义胡说八道。 “经商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你爹不也经商吗？” 戚映欢的话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响起：“你以为你的出身就光伟正了吗？难道夺了刘家的权，你爹就不是赘婿了吗？刘阳义你花着刘家钱的时候想过刘夫人吗？你对得起死去的祖父祖母？” “你！”刘阳义被揭穿了最不光彩且不愿面对的一面，脑门子充血，气得后退了几步。 小厮也是整张脸煞白。 众人没想到戚映欢那么有胆。 事情众人皆知，只是看在刘家在县里算有钱有势的份上谁也不去戳破。 谁知今天被谢氏衣坊的东家给撕破了脸皮。 刘阳义暴怒，狠狠地说：“臭娘们！你这衣坊是不是不想开继续开了？” 女伙计胆战心惊地拦在刘阳义身前，生怕他动手打了戚映欢，她们受点皮肉伤不要紧，万一东家受了伤，谁还敢在雇佣她们，再加上这几个女伙计都是从季家调配而来，自然心向着衣坊。 “你在威胁我？”戚映欢冷着一张小脸问道。 她也知道她有些冲动了，但这个刘阳义实在欠骂！ “就是威胁你！”刘阳义一捋袖子，狰狞道：“不光威胁你，我还要打你！有本事去你衙门告我啊！” 说完他就冲了上来，女伙计们手忙脚乱地抱住刘阳义，不让他上前。 刘阳义对小厮喊道：“小四，你干什么吃的，没看到少爷我被这群臭娘们围住了吗？还不给我揍人！” 小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被吓了个半死，搞成这样，回去他肯定要挨板子了！ 小厮犹犹豫豫的，刘阳义见他迟疑，怒骂了两声，然后拿着钱袋举到头顶：“谁要是把这群臭娘们干趴下，少爷我就把这五十两给他！” 看热闹的顾客，安静了一两秒后蓦地炸开。 你看我，我看你，五十两呢，不是小数目。眼底浮现出跃跃欲试，但是都碍于衣坊的背景也不容小瞧，他们一时无法选择。 戚映欢心道不好，马上大声道：“若是你们想去牢里过年，尽管试试！” 心动的众人更是迟疑。 刘阳义见势不好，努力推搡着把他围住的女伙计，结果半天也没推动，他一咬牙大喊：“一百两！谁要是敢揍人我就给她一百两！” 这一瞬间，戚映欢察觉到了四周虎视眈眈的视线。 一百两啊，哪怕得罪了季家和县令夫人，哪怕要在牢里过年他们也认了！ 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衣坊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呵斥：“谁敢！” 小云领着宋捕头匆匆赶到。 后面跟着季家的家丁。 家丁中打头的是季心语，她喊了一声：“谁敢欺负我欢欢姐姐！” 众人收住了脚步，一时如同鹌鹑一样望着地面，装作什么都没干。 宋捕头大步走到人群中央，女伙计们霎时松开了抱住刘阳义的手。 宋捕头看着刘阳义道：“又是你！上次在医馆闹事，这次又闹到了衣坊！你更我回一趟衙门！” “凭什么！？”刘阳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是换做平时他见了官府，肯定不会硬碰硬，毕竟金钱终究比不过权势。 “就凭你要雇人打我们东家！”那个三十出头的女伙计说。 有了女伙计作证，刘阳义就算再不甘心也被宋捕头带走了。 骚动过后，小云拍着胸脯道：“戚姑娘，还好我见势头不好去找了宋捕头，不然你肯定要吃亏了！” 戚映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确有些冲动了。” 小云嘻嘻一笑：“龙有逆鳞嘛，我懂的。要是我夫君被人无故诋毁，我一定也会臭骂对方一顿。戚姑娘紧张谢相公是应该的！” “……”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谁紧张谢喻舟了！这叫做护短懂不懂，她和谢喻舟是一家人，所以才那么护着他！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谢喻舟知道，要被他知道他也以为自己紧张他怎么办！ 戚映欢端正严肃了一张脸对小云和季心语道：“小云，心语，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季心语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小云贴着她的耳朵说：“季小姐，戚姑娘这是害羞了！” 季心语听后恍然大悟。 戚映欢木着一张脸，对两人揶揄一般的目光表示：“呵呵。” 害羞？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她懒得和这些无知的小姑娘解释。 又和两个小姑娘扯皮了一会儿后，戚映欢说起了正事。 季心语对建造制衣工厂的事没有什么意见，她这几天也在想衣坊过完冬天要卖什么好，没想到戚映欢早就想好了一切，那她只需要配合执行便是。 作为戚映欢的头号迷妹，季心语按照指示行动。 戚映欢不自觉挑了挑眉，觉得季心语这种性格要不是遇上了自己，还真怕她吃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脑残粉？ 季心语除了带来了季家家丁，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这个月肥皂卖出了五万六千块。 戚映欢到手的分红有二百四十六两。 比上个月将近翻了一倍，一方面是因为春节将至，大家都囤了货，另一方面是因为肥皂已经卖到了荆州。以后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这让戚映欢无比紧张的资金一下子得到缓和，建制衣工厂的钱有了，开垦荒地的雇佣钱也不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章 招募 在两人的陪同下，戚映欢挑了一头壮牛，然后回了家。 回程是坐的季家的马车。 到家时已是暮色四合，冬天的傍晚来得特别早，昼短夜长。 黄昏的小稻村带着些许萧瑟，西边的落日与霞云映着点点金光。 在霞云的余光中，谢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戚映欢跳下马车，欢快的喊了一声：“娘！” “唉，欢欢回来了啊。” 帮工的村民也正是收工的时候，他们用善意的眼神看着这对婆媳。 有人突然惊讶了一声：“戚丫头，你家买了牛了啊！” “是啊。” 戚映欢大方地让村民对着公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等大家尽兴后，戚映欢问：“家里的房子还要多久才能修完？” “明天就能完工。”年纪较长的荣叔伯，稍稍紧张地说道：“戚丫头啊，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拖延过工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我们不可能坑你。” 叔伯很生怕戚映欢误会他们贪图工钱而怠慢了工期。 戚映欢笑笑说：“荣叔伯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问大家愿不愿意继续帮我建房子？我准备买下北边空地的地皮和季家一起建一个厂房。” “诶好，那感情好啊！” 村民们激动地把戚映欢包围：“戚丫头，厂房要建多大啊？要多少人？工钱怎么算？” “明天季家的人会带图纸过来，至少能容纳二十到三十人的大小，工钱还是老规矩，按天算，七十文一天，包一顿饭。” 建新房子肯定要比修缮房屋辛苦，戚映欢提了十文工钱。 七十，一个月便有二两一钱。这可比种地强多了，村民内心激动。建二三十人的厂房，便需要大量的人手，他们都是老熟人，肯定能算在内。 叔伯给戚映欢搓着手，感激道：“戚丫头，多谢你啊，今年我们一定能过上个好年。” 他知道戚映欢之所以给那么高的工钱，无非是关照村民。 于是又有村民问戚映欢：“戚丫头啊，那什么，我们这些人肯定不够用，到时候我能喊上我小叔一起来吗？” “还有我堂哥，他力气大，干活有劲儿。” 戚映欢想了想说：“那明天中午，你喊他们先来我家报名。” “诶，诶！”村民们欢天喜地的应道。 这年头谁的不好过，拉拔一下亲戚也在情理之中。 “对了，荣叔伯，村里哪家的婶娘做菜好吃啊？建房子时我请她们来做饭，有三个名额，一天四十文工钱。” 吸取了这次房屋修缮的教训，戚映欢已经歇了自己做饭的心思，十个人的饭做得已经够呛，更何况二十人、三十人。 村民争先恐后的说：“我家那婆娘会做饭！戚丫头你看成吗？” “你这话说得好不好笑，戚丫头是问谁做得好吃！要是会做饭谁家婆娘不会做饭啊！” “那我娘成不成啊？” “拉倒，你娘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做得动大锅饭啊！” “怎么就不行了！你是不是想让嫂子来啊，那我可告诉你，就嫂子那个厨艺水平，还是算了！” 村民吵吵嚷嚷的，戚映欢劳累了一天，被他们吵得脑仁疼。 她下意识蹙眉，忙比了动作让村民们安静下来，她道：“大家自己商量一下，等明天中午的时候再一起告诉我，叔伯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成，那我们就先回家了。戚丫头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家歇歇。” 说完村民们全部离开，身体上因为一天的工作十分劳累，但心里却特别有劲，似乎这日子有了盼头。 今天的晚饭是谢母和戚映欢一起做的。 有谢喻舟喜欢的糖醋里脊，和戚映欢喜欢的鱼汤。 谢母问一些关于建造衣坊的事后，她的脸上便浮现出几分担忧。 两人一起洗完时，谢母便担心地问：“欢欢，建衣厂没问题吗？你想是要直接做成衣？卖得出去吗？这和毛衣不一样，毛衣目前只有我们村子里的人会编织，但衣服大家都会做。” 古代没有成衣的店铺，穷人基本都是自己买了布做成衣服，有钱人直接请裁缝，成衣模式还未曾有人尝试。 谢母相对是个保守派。 戚映欢问谢母：“娘，您知道我们这个月衣坊的盈利是多少吗？” “多少？” “七十四两三十六文。” 谢母兀自瞪大双眼，这个数值比她预期的要高很多。 她和戚映欢每人能分得二十二两。 “这说明我们衣坊的势头正好，等到春天我们的毛衣肯定就卖不动了，到时候衣坊如果没有推陈出新，很快就会无人问津。”戚映欢说：“娘，我们好不容易盘下衣坊有了点名头，不乘胜追击就可惜了。” “这……”谢母觉得戚映欢的话的确有道理。 戚映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马上贴上了谢母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谢母红了脸说：“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戚映欢说：“娘，明天下午您叫上王婶来家里，我们争取做出个样品看看。” 谢母点头。 第二日，戚映欢早早去了里长家说明来意，大约是有了上一次的事打底，里长很快就同意了下来，替戚映欢写下买地证明。 他心中感叹，小姑娘了不得啊，他之前还是小看了这姑娘。 里长刚想问戚映欢工厂什么时候开始建造时，外面就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里长忙对屋子外的二儿子喊道。 “爹，我也不知道啊，村里的成年男人都跑来了，好像是要找戚丫头。”曹老二说。 里长看向戚映欢，眼中满是问号。 戚映欢半阖了一下双眼，微微猜到了一些，不过她并不是很确信，所以只对里长道：“里长，要不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 戚映欢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里长家的院子。 果然在院子外聚拢了不少人，大约有三十多个壮汉子，妇人也来了十来个。 几十个人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话，耳边嗡嗡的响着。 为首的人是戚映欢十分熟悉的荣叔伯。 等他看见里长和戚映欢时，表情上多了几分惭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前 荣叔伯不好意思的说：“戚丫头，这事我没办好，对不住。我一说你要找人建工厂房子，大家都急着报名，就怕晚了选不上，大家吵的厉害，我只好都带来找你了。戚丫头，这人是不是有些多了？” 里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他呵斥了两句：“看看你们，像话吗？要做工就得规规矩矩的，吵吵啥？谁吵吵，谁就不要报名了。” 里长的话还是十分有用，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但眼神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里长说：“你们以为戚丫头给那么高的工钱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照顾村子里的人！要是没选中你们是不是还要大闹一番啊？” 大家面面相觑，约莫是被里长说中了心中，这些个老实的汉子面色通红。 虽然能理解大家迫切的心情，里长却不愿意让戚映欢看到那样的场面。 戚映欢侧头，看里长一眼。没想到平日里这个爱端着架子的里长，还有这样的一面。 里长的话点醒了村民，他们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接着有人喊：“里长，这事是我们的不对！” “戚丫头，我们这些人你随便挑，就算落选了，我们也绝不抱怨一句。” 村民们一个个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戚映欢。 之前戚映欢找人修房子时，他们没被选上，当时只不过可惜了会儿，但听到工钱和伙食时没有一个人不痛心疾首，听说这次又要建房子，大家都卯着劲儿要被选中。 十来个妇人也道：“戚丫头，我们做饭的这个几个你也随便挑。” 见这个局面，戚映欢哭笑不得。 戚映欢数了一了一下，在场的壮年一共有三十三人。 戚映欢随手指了五个男人。 于是他们皆是露出兴奋的神色。 只不过听到戚映欢的话时，他们的笑脸就瞬间坍塌了。 戚映欢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道：“除了这五个，其他人都来帮我建厂房。” 大家一愣，几秒过后，另外二十七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五个人垂头丧气，却没说出一句不甘的话。 荣叔伯拍拍那五个人的肩膀说：“别灰心，下次戚丫头要是在找人干活，一定会优先选你们。” “嗯……”五人没精打采地说道。 倒是里长看了戚映欢那个俏皮的微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那五人都是村里种地的好手。 里长很快明白了戚映欢的用意，他对着戚映欢轻轻咳嗽了一声。 戚映欢敛起表情来。 努力憋着笑意，戚映欢道：“这五位叔叔和伯伯就帮忙替我家开垦荒地，我买了十亩荒地，正发愁要怎么办，叔叔伯伯来得正是时候，工钱和其他叔伯们一样。” 五人怔愣，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皆是喜上眉梢。 这回大家都对戚映欢心服口服。 有人马后炮道：“怪不得戚丫头昨天买了牛回来，原来是买了地啊。” “戚丫头，你放心，他们几个别的不说，对田地的事，那是这个！”那人比着大拇指。 戚映欢朝他笑笑，然后戚映欢对妇人们道：“各位婶娘，你们也别急，等衣厂建好后，我会来招女工，到时候工钱比做饭要高很多。” 妇人们一听，面色一喜：“那感情好，这次我们就不凑热闹了，让给何大嫂她们。” 她们把做饭的名额让给了家中比较穷困的三位嫂子。当然这也是为了在戚映欢面前留下好印象，为的是增加下次招工的几率。 三位嫂子感恩戴德地道了谢。 里长非常满意地看着这个场景，面露微笑。 “你们都要好好干啊！不要浪费了戚丫头的苦心。”里长吩咐。 众人称是。 最后里长又意气风发地说：“戚丫头，你之后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来找我，里长一定给你办好。” 戚映欢笑而不语。 中午时，季家拉来了建造衣厂的第一批建筑材料，戚映欢喊人把材料堆在了北边的空地上。 下午时王婶应约上了门，三人在房间里捣鼓了一下午。 谢家的房子也在这日修缮完毕，衣厂则在后日开工。 第二天，在戚映欢的建议下，谢家三人去了县里置办年货。 武陵县热闹非凡，店家张灯结彩地挂着大红灯笼，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节日的气氛已经把城县填满，即便寒风也不能阻挡大家热切的心情。 挤挤攘攘地走了一路。 才逛了一会儿，谢喻舟就推脱说要去交抄书的稿子。 谢母嗔怪了谢喻舟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你不爱陪我们，这里有欢欢陪我就好，你自去。”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离开的背影，对谢母嘻嘻一笑。 “娘，等我们买好年货，就去吃点好吃的，不带谢喻舟。” “好。”谢母满口答应。 两人先去了小云介绍的蜜饯店买了些糖，芝麻糖、花生糖，还有江南那边的传来的粽子糖，采用蔗糖、玫瑰花、饴糖、松子仁制，谢母没吃过，两人涂个新鲜。 付钱的时候戚映欢余光扫见了柜台里的乌梅，她微微愣怔了一下。想起第一次去镇里时晕车，谢喻舟给她买乌梅的事。 她鬼使神差地让伙计包了一袋乌梅。 谢母问她：“最近不是不晕车了吗？” 她这几个月经常往来与村子和县城，坐久了牛车和马车，晕车的毛病也就不药而愈。 戚映欢笑着说：“就是有点想吃。” 谢母慈爱的说：“那我给欢欢买。” 说着谢母拿出荷包付了钱。 戚映欢便站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她此刻在谢母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 自从谢母拿到了毛衣的提成后，她整个人更生趣了一些，也很少再有烦恼，谢母大概是找到了自己的第二价值。戚映欢认为，比起金钱来，这是衣坊带来的最大收益。 两人又去了糕点铺子买了绿豆糕和枣泥酥。衣坊买了两匹做里衣的布。 最后去了菜市，割了一大块肉。手里的东西实在提不下，戚映欢只好买了两个背篓，把东西装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谢母就有点刹不住车，直接要了两只活鸡。 戚映欢没反对，谢母以前养过鸡，买两只活的，养到过年吃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她渐渐感觉到不对头，买了活鸡，谢母又买了一只鸭。 戚映欢忍了，再等她看到谢母买了两只红灯笼，又想买春节对联时，戚映欢无奈地拉住了谢母。 “娘，对联让谢喻舟写就是了，没必要买啊。” 谢母一愣，表情讪讪：“啊，是啊，我都忘记这茬了。” 不是忘记了，而是买红了眼，刹不住车。戚映欢也不戳破谢母。 经由戚映欢的提醒，谢母终于收敛了不少。即便如此，两人也依旧提着大包小包。 路过东街时，戚映欢老远就看到大家推推搡搡地把一个小摊子包围。 人群中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孙半仙，你先给我看看，我今年能不能怀个大胖小子。” “孙半仙，您帮我家小子挑个娶妻的良辰吉日！” “孙半仙……”“孙半仙……” 众人不断地催促，人群中央上了年纪的男音回答道：“不要急，慢慢来，一个个来，我都给你们看。” 这时，戚映欢透过人群里的缝隙，才看到被围着的摊位。 摊位上摆着八卦图，一旁竖着一个算命幡，幡布上写着‘麻衣传人’。 摊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头，大概就是众人口中的‘孙半仙’。 老头一头鹤发，半眯着眼睛，掐着手指，嘴里念着神神叨叨的话：“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 戚映欢对这个孙半仙没什么兴趣，倒是谢母随手拉了个人问道：“大嫂，这孙半仙是谁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仙 武陵县，东街街头。 那个被谢母拉住的女人诧异地看着谢母。 她说：“大嫂，你不是住城里的？” 谢母点头。 女人说：“怪不得了，这孙半仙呐是昨天才来我们县里的大师，听说是麻衣第二十六代传人。” “哦，原来是这样。”谢母问：“这孙半仙是算得很准吗？不然怎么挤了那么多人找他算命。” “准？”女人笑了一下，然后说：“何止准啊，简直是神了。昨天杂货铺的张掌柜被偷了铺子里进货的银子，正打东街去衙门报馆，结果你猜怎么着？” “发生了什么？”谢母问。 就连戚映欢也生出几分兴趣。 女人说：“孙半仙坐在摊位上看张掌柜走过，便说他有破财之相，遇水能解。张掌柜不信，县城里没有河流，哪来的水。” “张掌柜骂了孙半仙一句，继续向衙门跑去，就在路上经过医馆时，柳大夫的小徒弟拿着洗药碗的水往外泼，你说巧不巧，那水就正好泼在了张掌柜的脚边。” “张掌柜看着湿透的鞋子犹如醍醐灌顶，猛地想通了什么就走进了医馆里。” “然后呢？”谢母好奇地问：“偷钱的人抓住了吗？是医馆的小徒弟？” 女人摇摇头说：“不是，是正在看病病人的儿子。” “张掌柜又是怎么知道那人是小偷？”谢母不解的问。 戚映欢也同样有这个疑惑，她思索了一番问道：“张掌柜认识小偷？” 女人点点头：“对，小偷就是街上打更的更夫，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更夫叫做陈阿二。他前天打更时看到张掌柜拿了银子去铺子。陈阿二她娘身体一直不太好，病歪歪的，我想他也是救母心切才做了傻事。” 女人说：“说来也巧，张掌柜在被偷的银子上做过记号，当场就人赃并获。” 银子的质地偏软，很容易就能留下痕迹。以前电视剧里不就经常出现，有人用牙齿咬钱来确认真伪吗。 “唉，陈阿二其人人挺老实的，为人心肠也好，就是一念之差啊。现在被抓进了牢里，估计这两天就要判刑，可怜了他的老娘啊，以后可怎么活啊。” 女人的语气里充满着同情。 “唉……”谢母也叹了口气，心情沉重。 如果陈阿二只是见财起意谁也不会同情他，但他是为了生病的母亲，不免让人唏嘘。 “哎呀，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正事。”女人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得让孙半仙算算我儿子的前程。” 说着她便往人群里挤。 戚映欢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一时说不出来。 也许是她不信算命这一套，所以整个故事才会显得没有说服力。 算了，那更夫还能被人逼着去偷钱不成，就算有再多的苦衷，做错事就是做错事，需要接受惩罚。 婆媳二人感叹了一阵。 戚映欢背着背篓，打算要离开，被谢母拉住。 “欢欢，这个孙半仙真要那么灵验，我们不如让他算算衣坊的事可行不可行？”谢母说。 戚映欢无奈。 尽管谢母被她说服了衣厂的事，看来心中还依旧不安。 不过拜托算命先生这种事，一听就很不靠谱。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得道高人，她都能穿越，有得道高人也不稀奇。但是得道高人会在武陵街头上出现的几率是多少呢？ 戚映欢不认为孙半仙有那么神，陈阿二的事以她看来有些蹊跷，免不得就是孙半仙做的局，不然孙半仙又怎么能在武陵县打响名头。 这话戚映欢没证据，所以也不打算和谢母说。 戚映欢想了想，对谢母道：“娘，这里排着那么多人，就算等到天黑也轮不到我们啊。况且我们还要和谢喻舟会和呢。” 谢母面露可惜：“罢了，罢了。” 戚映欢松了口气，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人群中央传来老者的声音。 “那边的两位请留步。”老者道：“穿天青色棉袄的那位小姑娘和豆绿色衣服的大嫂。” 这个声音她们方才听过，正是被大家众星捧月地孙半仙。 所有人下意识顺着孙半仙的视线看向戚映欢婆媳，顺道让出了一条小道。 戚映欢和谢母也不由自主回望了过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戚映欢，惊喜地叫到：“欸，这不是谢氏衣坊的东家吗？戚姑娘，你们也是来找孙半仙算命的吗？” 戚映欢正直勾勾地看着把她们叫住的孙半仙。 听人提到‘谢氏衣坊的东家’几个字时，孙半仙眼睛一眯，眼睛里闪过了金光，那种贪婪的眼神她在戚老太身上见过。 戚映欢暗觉不好。 “当然不是”她连忙摇手，对给她让道的人说：“我们就是路过，我和娘还要置办年货呢，先走了啊。” “诶，小姑娘且慢。”孙半仙不给戚映欢走人的机会，直接说：“小姑娘，你最近命犯神煞，可要当心了。” 戚映欢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江湖骗子都只会一套内容吗。 什么血光之灾、犯煞，能不能有些新花样啊，他们玩不腻吗？做骗子也不能老一套啊。 老一套对戚映欢没什么用，对谢母来说还是蛮灵的，再加上之前的故事兜底，谢母紧张地问：“孙半仙，什么神煞？要紧吗？欢欢她不会有事？” “你儿媳倒是没事，不过她身边的人和接触的人就有事了。” 孙半仙话音刚落，围着戚映欢想要搭讪攀交情的人群就默默退开了一步。 也因为这句话，戚映欢心中冷冷一笑。 这不是让她抓住狐狸尾巴了吗。 谢母和所有人都不同，非但没有松开拉着戚映的手，还把她抓得更紧。 看着谢母担忧的表情，戚映欢有些恼火。 居然敢愚弄谢母，这已经触及到她的逆鳞。 不过她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立刻戳穿孙半仙的骗局，准备看看他到底玩得什么把戏。 谢母马上拉着戚映欢走到摊位上，谢母急切地问：“孙半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孙半仙却摸着胡子不说话，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 谢母蹙眉不解。 围观的群众便出声提醒道：“谢夫人，得先给命钱，这是孙半仙的规矩。” “哦哦哦。”谢母马上从怀里拿出荷包，她拿出一两放在摊位上。 然而孙半仙还是没说话。 谢母想了想，又放了一两。 孙半仙说：“你儿媳妇犯了吊客煞？” “吊客煞是什么？”谢母不懂。 孙半仙又开始摸着胡子不说话。谢母咬了咬呀，把荷包里的银子全部到了出来一共五两三钱。 孙半仙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刚放下摸胡子的手便要去抓那些银子时。 一只小巧白皙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孙半仙的手腕。 小姑娘面色沉静，暗藏在眼波中的危险风雨欲来。 戚映欢声音清丽悦耳，却透露着一股寒意：“这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揭穿 孙半仙的摊位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包围着，但是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众人下意识咽了口水，暗叹了一声，这戚姑娘的气势好足啊，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开了家衣坊，比不了比不了。 谢母诧异地喊了一声：“欢欢？” 没得到戚映欢的回应。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戚映欢，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眼前的孙半仙。 对方六十有余，满头白发，脸上蓄着须。浓重的法令纹使他的面向看起来十分友善，但这份友善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切存在？ 孙半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到底是走南闯北的人，一瞬间后便镇定了下来。 他的余光瞥了眼桌上的银子，心中燃起贪念。 笑眯眯地看着戚映欢，也不责备她失礼的行为，只道：“小姑娘，你别急啊，我这就给你算。” 戚映欢轻轻‘呵’了一声，把按着的手放开，这么多人她也不怕他跑了。 孙半仙又瞥了眼桌上的银子，才说：“吊客煞为四柱神煞之一，主凶的神煞。” 戚映欢一直在观察着孙半仙，所以他的反应全部被戚映欢收入眼底。她心道，这孙半仙十之八丨九是为财，没错了。 等着，下面他肯定要说自己能解，然后要求她们给出更高的酬金。 “太岁、凶杀并临于大小运限，主有灾祸。古诗云：五官六死十二病，三丧十一吊来临。主丧服之事、招灾生祸、血光之灾等。”[注1] 众人听得一脸懵逼，只听懂了最后几个字，招灾生祸、血光之灾。戚姑娘这是犯了太岁啊。 孙半仙眼底露出几分算计，他说：“不过从戚姑娘的面相来看，是个命硬的，自己倒是出不了事，就是会给身边的人招来灾祸啊。” 这不是扫把星的意思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又纷纷退开几步，不敢去接近戚映欢。 戚映欢心道：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刚想去揭穿孙半仙的真面目，就发现谢母牵着她的手在发抖，她整个人缩着肩膀双手颤抖。 戚映欢心脏停了半拍：“娘……” 她才想说，娘你别信，这人是个骗子。 下一秒，就见谢母用手重重地拍向摊位的桌面。 ‘咚’一声闷响，放在桌上的银子如流星般四溅开来。 谢母声音里带着怒意：“你再敢胡说一句，我就报官抓你！” 谢母完全不相信戚映欢是灾星一说，若说戚映欢最近会倒霉，她可能还会奉上银子请求化解。说戚映欢是灾星，谢母是全然不信的。何止不信，还十分生气。 “这位夫人，我只不过是说实话，何苦动怒。”孙半仙道：“我又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只要你们诚心，我一定会帮助你们。戚姑娘也不想连累家人？” “你再胡说一句试试！”谢母指着十指气势汹汹地指着孙半仙。 看着谢母的反应，戚映欢悬着的一颗心落地，太好了，她没有被孙半仙骗到。 仔细想想，谢母也不是迷信之人，要是她信这种无稽之谈，当初李婶带着神婆上门闹事时就不会维护自己。 戚映欢心头流过一丝暖流。 只不过看向孙半仙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面色冷峻，目光凌厉。 “诚心？”戚映欢应对从容，她笑道：“莫非孙半仙说的诚心，就是奉上一大笔银子？” 孙半仙拧紧眉头，已然发现这对婆媳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他故作镇定道：“戚姑娘，你误会了，银子是我用来供奉大仙，绝不会私自流入了我的腰包。” “你觉得这话我信吗？”戚映欢冷冷的说：“孙半仙是昨天才来武陵县，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和娘不是母女而是婆媳呢？” 众人反应了过来。 刚刚孙半仙一直对谢母说的是‘你儿媳’，而不是‘你女儿’。 初次在衣坊见到谢母和戚映欢时，大家都以为这对婆媳是母女俩，两人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 后来听了戚姑娘解释，众人才了解了两人的关系。 孙半仙只见上了一面就看穿戚映欢和谢母的关系了吗，如果不是孙半仙太厉害，就是孙半仙早就打听过这条街上的事。 果然，孙半仙的脸白了。 他强撑着说：“那是我算到的！” “哦，原来不是一早打听了这条街的事啊，我还以为孙半仙是听到有人喊我‘东家’才见财起意。” 戚映欢的衣坊就在这条街上，他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自己的事。 她想，孙半仙倒也不是故意瞄准了她，而是广扫网，自己不过是正巧撞上。 戚映欢随手在人群里指了两个站在一起的女人，她问孙半仙：“孙半仙，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关系吗？不如你算算她们俩是什么关系。” 众人看向孙半仙，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像是看戏一样。 本来古代的娱乐生活就很少，有戏看当然要瞧个够本。 当然也有对孙半仙抱有极度信心的人，她们大喊：“孙半仙，您就算给她们算算，也让戚姑娘瞧瞧什么叫高人。” 听了这话，孙半仙面色不太好看，这些平民老百姓之间的关系，他又没打听过。想蒙，万一错了，不就被揭了老底吗。 孙半仙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那些人急了：“孙半仙，快啊！” 就在这个时候，戚映欢把谢母拍在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装在谢母的荷包内。 钱都是谢母一针一线织出来，可不能就这么丢弃在地上，多心疼啊。这年头钱不好赚，戚映欢还记得之前连花一文钱都扣扣巴巴的日子。 她拿着荷包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对孙半仙道：“孙半仙，还没算出来吗？您快点，要是算出来了，我一定把荷包里的钱尽数奉上。” 孙半仙看着戚映欢那张似笑非笑的小脸，脸都青了。 所有人都发现了孙半仙的沉默，心中已经生出了浓浓的怀疑。 孙半仙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 只讷讷了一句：“你的命数太过凶险，今日我为你看相已经耗尽了全部法力，还是改日再看。” 对孙半仙抱有期待的众人愣了。 有一次我陪我表姐去寺庙烧香，出来的时候就被算命的缠上了，跟着走了好一段路。 我被烦死了，就和她说，你要是能算出我们俩的关系，就让你算命。 结果她蒙了个母女（我姐比我大十五岁以上）然后我俩终于摆脱了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若愚 只见孙半仙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快手快脚地收了摊子，向众人说了一声：“无量天尊，孙某先告辞了。” 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孙半仙急速离开的背影，大家才反应了过来。 场面一片哗然。 “原来是个骗子。” 还有人所：“不可能呀，昨天不是帮张掌柜算到了小偷吗？” “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诶，我刚刚找他算命给了不少钱呢。”有人欲哭无泪。 “我也是，给了足足三百文呢。” “我们去报官！”有人提议。 戚映欢奉劝道：“没用的，万一他一口咬死自己算的没错，赵县令也拿他没办法。只不过没算出两位大嫂的关系，这种算不上什么证据。而且那人穿着道袍通过了城卫的检查，大概是正统受箓的道士。” 后面的话戚映欢不用说，孙半仙有身份的保护，赵县令想要判他罪行，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行骗。 所以戚映欢才没拦住他。 反正孙半仙已经被揭穿，大家也都清楚，以后想来不会再有人轻易上当。之前上当的人只当买个教训。 但是戚映欢心中隐隐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事态未免发展得太过顺利。孙半仙要打听这条街的事肯定要下不少功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身边的人又把戚映欢围了起来。 “还是戚姑娘厉害，一下子就揭穿了孙半仙的骗局。” 谢母见戚映欢被夸，与有荣焉。 戚映欢放弃细究，谦虚地回答：“大家都客气了。” 她好心提醒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正是骗子们出动的好时机，大家可要擦亮眼睛留心了。” “多谢戚姑娘提醒。” “戚姑娘，你拿着，这是我摊上的卤煮，你拿去吃，要不是你机警，我们大家都要被骗了。” “戚姑娘也拿点我家的饼。” 刹那间，戚映欢被人群包围。 这太过热情，她有点承受不住。 等戚映欢和谢母从人群里逃出来时，已经是大晌午。 戚映欢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她脸红。 谢母抿嘴偷笑：“欢欢，不是说要去吃好吃的吗，走。” 吃完一顿迟来的午饭后，谢母和戚映欢又去了趟衣坊，然后才与谢喻舟会和。 谢喻舟一早便等在了城门口的凉茶铺。 冬日里凉茶铺里没什么人，戚映欢和谢母一眼便看到谢喻舟与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上，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等戚映欢靠近后，她便发现和谢喻舟交谈的人是吴若愚，吴近德的儿子。是向谢喻舟投诚的那一家子，她隐约也知道谢喻舟和吴家私下有一些联系。 靠近时，她听到了两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我调查过了。”吴若愚道：“十五年前春天……探亲……男婴……丢失。” “我知道了。”谢喻舟向吴若愚点头，然后把视线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戚映欢和谢母。 看着她们大包小包，谢喻舟的眉头抽搐了下。 这是把店都买下来了吗。 戚映欢马上察觉了谢喻舟的想法，把手上提着的东西和背篓重重往桌上一放。 “有些是别人送的！”戚映欢抱怨道：“都是你偷懒，害我和娘要拎那么重的东西。” “是是是。”谢喻舟好脾气地看着戚映欢：“都是我的错。” 吴若愚看了两人的相处瞪大了眼睛，这戚姑娘也太大胆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抱怨自己的夫婿，在他家他父亲可是说一不二的主。 为了以后等在谢家有一席之地，他得好好讨好这位‘主母’。 “小夫人，午安。”吴若愚站起来对戚映欢躬了躬身。 又向谢母躬了躬身：“谢夫人，午安。” 什么鬼！戚映欢把一双杏眼瞪得浑圆，这是什么称呼啊。 说起来吴若愚的称呼也算不上错误，戚映欢已经是出阁女，并不能被人称作姑娘，之前那些人叫她姑娘，只不过是看她年纪小，一时改不过称呼来。 吴若愚算是谢喻舟手下的人，自然要尊称一声夫人，等过两年谢喻舟考上秀才能被叫秀才老爷时，她大概会被叫谢夫人，谢母自然而然会荣升成老夫人。 一想到谢母三十多岁就会成为老夫人，她便感觉怪怪的。 谢母笑呵呵的应了一声问：“这是喻舟的朋友。” 吴家上门投诚的时候谢母不在，所以没有见过吴若愚。 吴若愚受宠若惊，忙摆手：“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谢相公的朋……” 还没等吴若愚说完，谢喻舟说：“娘，这位是吴若愚，我与他父亲认识。” “哦。”谢母微微有些诧异，吴若愚看上去比谢喻舟还大几岁，谢喻舟是怎么和人家父亲认识的。不过这种事谢母向来不关心。 寒暄了几句后，吴若愚便郑重有礼地提出告辞。 等他走后，谢母道：“这吴家的小子也太客气了。” 戚映欢心道，那是，人家把你当老夫人看了，能不客气吗。 她瞄了眼一旁微笑不语的谢喻舟，轻哼了一声，装什么高深莫测啊。 不久之后，牛车到了。 李大海招呼了所有人上车后，谢母顺口问了句：“大海，你小姨子过敏好吗？” 李大海的小姨子指的是张素。 “好的差不多了，昨天还说要等好了之后带阳廉去你们家玩。” 和谢家人同坐牛车的村民问谢母：“谢夫人，你和张素的关系还挺好啊。” 那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赞同。 想着张素的名声，谢母便明白了这人的言下之意：“那天戚家来闹事大家也看到了，女人里也就张素站出来帮我们说了话。” 谢母皮笑肉不笑：“大嫂，口舌容易惹是非，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不识好人心……”妇人气极，觉得自己好心提醒谢夫人，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这时，戚映欢道：“娘，之后衣厂要招一批女红，您给我给我推荐几个人。” 谢母愣了一下，马上反映过来了，欢欢这是给她做脸。 谢母开开心心说了声好：“好。” 妇人憋着一口气，不说话了，谁让她家还指望着挣钱呢，和谁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不是吗。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对他娘的维护，不由自主柔和了眼神。 谢太傅发现，最近他的笑容比过去十年还要多。 沉吟许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到戚映欢面前：“戚姑娘，吃吗？” “什么啊？”戚映欢下意识问。 “乌梅。” 戚映欢接过纸包的手一下子愣在原地。 那么巧的吗？她也买了啊！ 她与谢喻舟的视线不经意碰撞在一起，少年黑色的双眸格外好看，如同黑色的珍珠，她下意识别过头去。 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谢母轻笑出声。 戚映欢竟感觉自己有些窘迫，不由叫了声：“娘……” 谢母拍了拍她的手。 谢太傅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解，就算他有七窍玲珑心也不知两人打着什么哑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开工 归途中，谢母用颇为得意的语气对谢喻舟讲了戚映欢拆穿骗子的事。 谢喻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瞥戚映欢一眼。 戚映欢觉得这个眼神，意味深长。 正因为这个插曲，让戚映欢遗忘了谢喻舟和吴若愚那不清不楚的对话。 第二日，如同李大海说的那样，张素的脸已大好，她带着周阳廉上门做客。她打扮得依旧颇为讲究。 谢母去了王婶家，谢喻舟拿着昨日买的枣泥糕和花生糖送进了厅堂内，便退下了。 戚映欢把两碟小吃往张素和周阳廉面前推了推。 周阳廉欢欢喜喜地拿了两颗花生糖放到嘴里。 张素也拿了一块枣泥糕，咬了一小口，她道：“戚姑娘，前几日还要多谢你来探望我，那天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戚映欢说。 周阳廉则诧异地盯着张素。 戚映欢发现了这一点，她问：“阳廉，怎么了？” 周阳廉看着张素道：“娘，你不是不喜欢吃枣泥吗？” 张素拿着枣泥糕的手僵硬，她瞪了儿子一眼：“没有，娘没有不喜欢。” 周阳廉马上露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看着母子两的互动，戚映欢心道，这张素把儿子养得太单纯了一些，他娘这是盛情难却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被自己乖儿子拆了台。 周阳廉道：“娘，您吃花生糖。” “不用了。”张素连连摆手，然后把话题引向正题：“戚姑娘，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不用多加思考，戚映也明白她的来意。 戚映欢问：“是不是阳廉入学的事？” 张素愣了一下：“戚姑娘，你知道了吗？” 戚映欢点头：“有所耳闻。” 张素十分不好意思，面露赧色的看着年轻的小姑娘：“戚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阳廉，他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啊。”戚映欢点头，这一点她早就知道。想了想，戚映欢说：“这事等过完年后我帮你问问， 现在书院也快放假了，就算能去也要拖到年后，你不用太急。” 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需要麻烦赵夫人，或许谢喻舟就有办法。他以前是先生们眼中的爱徒，推荐个人进去应该不难。只不过戚映欢不太想去求他，总觉得无端端矮了他一头。 不知道为什么，戚映欢最近看见他总想要争个高低。难道是因为她心里年龄比较大，但却被谢喻舟套路，所以感觉失了面子？总之，戚映欢自己也弄不太懂。 “欸。”张素面露喜色，感恩戴德，忙拉着周阳廉站起来行礼：“阳廉，快给你戚姐姐行礼，她可是你的大恩人。” 周阳廉似懂非懂，十分听话地拜了一下戚映欢。 戚映欢连忙把他拉了起来：“不必。” “要的，要的，连他的命都是戚姑娘救的，拜一拜算什么。” 听张素这么说，戚映欢只好受了。 隔了两天，工厂所需要的的建筑材料基本到位。 戚映欢把从季家拿来的图纸交给了荣叔伯，任命他为工头。 二月初，虽然天很冷，但是戚映欢一声令下，工厂还是开工了。要赶在四月之前把房子建造完毕，工期十分紧张。当然，过年前的三天戚映欢会给他们放大假便是了，她也不是周扒皮让人新年还要赶工。 荒地开荒的工作自然也是同时进行。 开工的第一天便是拜神、挖地基。 古人讲规矩，动土前需要拜土地爷。 里长找来了香炉和供桌。上完三柱香，敬上一份黄纸，又念了一份祷告，事情才算完毕。 也许是村里难得的新奇事，开工的第一日不少乡里乡亲跑来看热闹。 期间总少不了对戚映欢的恭维。 谢母是最爱听这些，一听就能听上一下午。戚映欢也就随她去了。 当然也有看不惯她的人，比如李婶。 李婶知道戚映欢能给周阳廉弄到入学推荐后，对她的态度收敛了不少，只是那种势同水火的眼神依旧如故。她看着壮汉们一锹一锹地挖着地基冷哼了一声。 戚映欢没工夫管她，忙着告诉何嫂子午饭做几道菜，怎么做，做多少。 何嫂子没做过大锅饭的经验，还怕她不敢用料和肉，戚映欢需要提前说明一下，伙食标准是绝对不能降的。 王富贵也向戚映欢要了一个建房子的名额给李盟。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大壮小伙子的，有活干就多干点，以后讨媳妇要不少钱，现在这个天气猎物都去猫冬了，还不如给戚丫头你打打工，赚点钱。” 自从王富贵认识李盟后，对他就很是照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缘？ 戚映欢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应了，让李盟从林子里跑出来多接触接触人也好。 等戚映欢把午饭中有炸排骨的事告诉帮工后，他们咽了下口水，手中的活干得越发卖力，心中也发自内心的感激。戚姑娘，实诚，还给肉吃。 在一群二十、三十岁的村民中，李盟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再加上李盟干活又快又麻利，不少妇人开始向戚映欢旁敲侧击。 “戚丫头啊，那个姓李的小伙子是哪家的啊？”妇人笑着问：“面生的很。” “他住林子里，是老猎户的养子，不过老猎户死了，现在就一个人过。” 妇人们对视一眼说：“这样啊，他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吗？” “没有了。” “多大岁数了啊？”妇人们又问。 “十五，过完年应该十六了。”戚映欢下意识回答，答完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感觉这是要相亲做媒的节奏。 果然，戚映欢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妇人马上说：“嗯，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娶媳妇了。” “……”害，不论到哪个年代，大爷大妈们都喜欢保媒、催婚啊。 妇人又问：“那姓李的小子生辰是什么时候？我帮他合计合计和哪家的般配。” 呵呵，您也太热心了。 妇人们怕是不达目的不会干休。 戚映欢为了不被缠上，只好牺牲李盟。她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李盟你保重，我会给你加工钱。 “这我哪知道啊，各位婶婶，他是老猎户在林子捡到的，当时似乎才满月。”戚映欢说：“捡到的那日是四月初一，大约是三月生的。” “这样啊，那八字就不清楚了啊。”妇人又笑了出来：“也没事，我们农家人不在意这个。这小子才十五岁就长得又高又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以后定是个疼人的。” 所以说，干活好手和疼人有什么直接联系吗？戚映欢无语。 妇人们分明是见猎心喜。 不远处被盯上的李盟不由打了个冷颤。 天气降温了吗？他诧异。 妇人们中也有一个人面露惊异地看着李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狂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人是张素的姐姐李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怪事 二月的天气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越发接近寒冬。 走路的时候脚趾是冷的，脊背是瑟缩的，手指头冻得发红。但小稻村的村民，心却是火热的。 谢家早就换上了戚映欢做的羊毛被，于是床铺成了谢家最温暖的栖息地，她每日起床的时辰推迟了半个时辰，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赖床。冬天的回笼觉快活似神仙。 开工后一日，季心语气鼓鼓地登上了谢家的门。 她抱怨道：“昨天是我们的工厂开工，我爹爹居然不让我过来，我怎么说也是大东家，和他学盘账什么时候不好学，非要挑那一日！” 戚映欢笑着为她倒了一杯茶：“大约是不想让你舟车劳顿，天冷了，来往不方便。” 季心语轻哼了一声说：“那今天我还不是来了吗？” 戚映欢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所以说你今天不能留的太晚，冬天天黑得快，万一路上遇到点事都没地方哭。” 季心语瘪了下嘴说：“知道了。” “欢欢姐姐，你什么时候搬来城里住啊。”季心语说：“村子里太不方便了。” 戚映欢摇摇头。之前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有了田和工厂她更不可能搬进城里，至少要等她的百草堂开起来，现在是连八字都没一撇，所以早着呢。 季心语叹了一口气：“好。” 然后她突然板起一张小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欢欢姐姐，其实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件正事要说。” “什么事？”季心语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就连戚映欢也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端正了坐姿。 季心语道：“这两天衣坊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 戚映欢示意她继续说。 “大前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有只饿死的猫，前天有个女伙计早上来衣坊的时候被打架的人波及打破了头，昨天我们衣坊的招牌在夜里被风吹了下来。” 戚映欢听后眉头紧蹙。 昨天刮了西北风，但是风势不强，没有可能会把招牌都吹了下来。 难道是人为？ 戚映欢问季心语：“心语，那个被人打破头的女伙计还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养几天，打架的人也赔了钱。”季心语说。 “那就好。”戚映欢回了一句。 季心语咬了咬唇，低着头问戚映欢：“欢欢姐姐，你说这是我们运气不好呢，还是有人故意做的？” “你说呢？”戚映欢反问了一句，没等季心语回答：“就算运气不好，也不会所有的事都凑在了一起。” “我爹也是这么说。”季心语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针对衣坊，我爹已经在帮忙调查附近的布庄了。” 看来季大发认为是竞争对手干的。 即便衣坊只卖毛衣，也损害了不少布庄的利益，今年的买布做棉衣的人似乎减少了很多。 但戚映欢隐约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也可能是她多疑了，一切等季大发调查结束再说。 以季大发的人脉来讲，顶多是三五天的事。只是这三五天，衣坊的生意恐怕不会太好。 唉，正是前年销量暴涨的时候，可惜了。 戚映欢问季心语：“心语，这两天衣坊的生意掉了多少。” 季心语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看来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啊。 “先搞个新年促销活动，满三百文送手套或围巾。晚上关门后，找人轮班守夜，还有让女伙计们上下工注意一些。” 别的倒是不怕，就怕捣乱的人对女伙计出手。 季心语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这件糟心事，戚映欢连晚饭也没吃好，差点被谢母看出来。她强打起精神，事情不能告诉谢母，免得她担心。 谢喻舟惯会揣摩人心，找了个空便问了戚映欢发生什么事。 戚映欢觉得就算告诉了他，也没有解决的方法，所以只敷衍地说了是衣坊的事，不用担心，她会解决。 结果便迎来了谢喻舟长久的沉默，那双漆黑的双眼仿佛能把人心看穿。 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谢喻舟生气了。 但是他为什么生气啊？戚映欢不明所以。 这时谢喻舟又勾勒起嘴角道：“戚姑娘，我的荷包呢，秀好了吗？” “……” 嗯，是生气了，错不了。 “晚上给你，就差缝合了。”戚映欢摸着额头道。 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戚映欢终于把拖了很久的荷包给缝制完成。 然而并没有得到谢喻舟的感谢，别说感谢了了，他连话都不和她说。 弄得戚映欢也上了头，这个人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还搞什么冷战，成亲的时候明明说好不冷暴力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戚映欢也气上心头，不给他好脸色看。 说来也怪，戚映欢一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谢喻舟的态度倒是软了下来。 第二日早上，便跑来与她道歉。 “戚姑娘，昨日是我不好，还请摒弃前嫌，宽宏大量、胸襟广阔地网开一面。” 嗯？这些成语是在逗她。 即便如此，戚映欢看着谢喻舟低头，面上还是露出几分得意。她语气颇有几分得理不饶人：“要是我不原谅你，是不是就是我不宽宏大量，不胸襟广阔啊？” 谢喻舟没有立即答话，眼神瞥向小姑娘的胸口，不言不语。 谢太傅道，的确不是胸襟广阔的人。 戚映欢得意了一会儿，长久没得到谢喻舟的回答，下意识朝他望去，最后发现了他眼神的交汇处。 脸上的血气一下子上涌，抱着胸娇斥道：“你看什么呢？” “在看戚姑娘是不是胸襟广阔的人。”明明是一张风光霁月的脸，嘴上却说着最不要脸的话。 戚映欢整个身体僵住。 MMP，她能不能揍人。谢喻舟实在太可气了！ 戚映欢恶狠狠的瞪着谢喻舟，看他那风轻云淡的神情，更加生气。 这让谢喻舟眼底愉悦的光芒更甚。 戚映欢心道，论不要脸，他天下无敌。不行，不能输了，她要请外援。 她突然展颜一笑，惹得谢太傅一愣，很快不安席上了谢太傅的心头。 小姑娘大喊一声：“娘！谢喻舟欺负我！” 谢喻舟的脸僵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隐情 在谢母的偏帮下，谢喻舟很快落败，最后被谢母罚去洗了碗。 戚映欢十分得意地端着盘绿豆糕，站在厨房门口，看谢喻舟洗盘子。 她如同小人得志般监督着谢喻舟，并指指点点：“谢喻舟，你刷干净点，晚上吃饭还要用呢！” “碗底下没洗到，重来！” “诶呀，你洗好碗都不擦干的吗！” “……” 饶是谢太傅对小姑娘的容忍度很高，也不由得跳了跳额角。 谢太傅面无表情的想，这便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原来如此。 他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朝小姑娘看去。 她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快，嘴角边还沾着绿豆糕的碎末，表情看起来又生动又活泼。大抵只是待在家里的缘故，小姑娘只梳了两个双垂髻，让小脸多了几分俏皮，那鲜红色的朱砂痣也越发鲜艳，似乎能烫到人心头。 被这样的小姑娘恃宠而骄，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谢喻舟沉思了片刻，又开始手中的工作。 戚映欢没听他说半句抱怨的话，久而久之反倒没了兴致，便住了嘴。 把最后一块绿豆糕啃完，她把盘子递给谢喻舟：“这是最后一个了啊，不许偷懒。” “不敢。”他轻声说了句。 戚映欢挑了挑眉，不解。 谢喻舟怎么那么好说话。 下一秒，谢喻舟喊她：“戚姑娘，帮我挽一下袖子。” 她顺势看去，便看到谢喻舟天青色的长袄袖子垂了下来。这件长袄是谢母一个月前给他做的，和她那件棉袄出自同一块布。 一开始戚映欢有些别扭。 要是两人一起穿，不就成了古代情侣装吗。结果穿着穿着，也就是释然了。 戚映欢见那袖子马上要掉到手腕，直接上手捋了上去。 掌心划过谢喻舟小臂上的肌肤，温热的体温在对方身上蔓延开来，一时无法分出你我。 肉眼可见，谢喻舟小臂上浮现出一片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皮肤接触到冷空气还是内心的异样。 两人皆是一愣，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眼。 空气在刹那间凝滞。 呼吸在在这个时候放缓。 不知道为什么戚映欢根本不感用力呼气，似乎微弱的呼吸也会打破此时的平静。 但是此时平静吗？ 不，她的心跳比谁都快，全身的血液向一个地方奔涌而去，她仿佛能感觉到血液在青色的血管内奔腾的速度。 她太奇怪了。 都是谢喻舟的错。 谢太傅就看着小姑娘的脸一点点泛红，先是脖子再是脸颊，最后眼底凝起了水雾。 他想摸一摸小姑娘的脸，揉一揉小姑娘的头。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蛊惑他，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然而就在他想要行动前，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一切。 “笃笃笃。” 戚映欢猛地抽回了手，视线转移，竟有种慌乱被抓包的感觉。 两人静默几秒后，透过厨房的窗，看向大门口。 “我去开门。”戚映欢说，她语速很快，有种想要逃离此处的错觉。 谢喻舟颔首，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见戚映欢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时，他阖上眼，一手抵住额头，长长吸了口气。 今日刮的是西北风，寒风送入的窗户缝隙时，会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小孩的哭闹。 戚映欢整理好错乱的心情，一边打开门一边问道：“谁啊？” 门前女人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李婶？” 她诧异极了。 这个拜访的人，她意想不到。 她试探着问：“是找我还是娘？还是为了周阳廉或者他娘来的吗？” 戚映欢想不出，李婶还有什么上门拜访的理由。 李婶先是摇摇头，再是点点头。 戚映欢看不懂。 今天的李婶似乎格外的沉默，她眼中的挑衅已不再。只说：“能进去说吗？” 看样子不是来闹事，是来找她的。戚映欢想了下，缓缓点了头。 把人迎进厅堂，戚映欢给她倒了杯茶。 从壶嘴中倒出的茶水与茶杯内的茶叶汇流，鼻尖飘起淡淡的清香味。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袅袅升起，很快又飘散。 戚映欢又问了李婶一遍：“李婶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婶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戚映欢也不催促，她反倒很好奇，能让李婶这种嘴上没把门的人那么犹豫的事。 手中茶杯带来的热度，使李婶渐渐放松了心神，她看向戚映欢，第一句话犹如石破惊天。 “我怀疑李盟是我妹妹的大儿子。” 戚映欢一脸呆滞，嘴里发出一声：“哈？” “等等……你不是在和我开完笑。”戚映欢不可置信的说：“李盟和张素？” “他们长得不像啊！而且你妹妹的大儿子不是夭折了吗？” 戚映欢下意识反驳。 李婶说的话实在没有根据，一个早十几年就死掉的婴儿，怎么就和李盟联系到了一起。 见戚映欢听都没听她下面的话就反驳，李婶有些生气，她一脸不悦：“我妹妹的大儿子没有夭折！” 这句话又让戚映欢吃了一惊，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婶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道声音就突然插进两人的谈话中。 “她的大儿子其实是丢失了。”清冷的少年音想起：“李婶，我说的对吗？” 谢喻舟在两人的视线中缓缓走入厅堂。 “你、你怎么知道？”李婶睁大了双眼，露出意外又惊恐的神色。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喻舟走到桌前，翻过一个干净没用过的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等他抿上一小口后，他才幽幽看向李婶。 李婶满眼的惊慌失措。 “十五年，张素的夫婿还在外做生意，她生了孩子回到村子里做月子，当时便住在李婶家，李婶帮忙照看那个婴儿。大概在那个婴儿快要满月的时候，那个孩子因为李婶的大意丢了。” 听着这些有些耳熟的词语，戚映欢猛然想起了什么。 不就是那天吴若愚和谢喻舟说的话吗，当时断断续续地，没听清，后来戚映欢就忘记问他这件事。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谢喻舟似乎问过她，张素的大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 张素的大儿子在三月的早春降生，老猎户捡到李盟时是四月一日，当时快满月的样子。年纪似乎也对的上。 那个时候他便开始怀疑什么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往事 吴若愚不是小稻村的人，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打探此事。 十之八丨九是受谢喻舟嘱咐。 也不知道谢喻舟是如何把两人联系到一起，至少戚映欢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难道只是因为年纪对上了吗。 谢喻舟对人家寡妇的事那么在意干什么？还是说他对李盟比较关心？也不像啊，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过话。戚映欢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抓耳挠腮，若不是有李婶在，她特别想抓着谢喻舟的领子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喻舟自然不是对两人有兴趣，而是半年后河对岸的林子里会有一场大火，李盟会在那场大火中丧生。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之人也一直没有找到。 那日李盟和张素来谢家时，他便想起了这桩事。 林子里起火的时候张素也住在村子里，发生火灾后没几日她便搬回了镇里。 李盟过了十五年的安生日子，为何在张素来到村子后便发生了意外，是巧合还是张素就是纵火之人…… 但等他知道张素死去大儿子年纪和生辰后，他有些意外。 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个人，居然有可能是母子。 于是他便让吴若愚调查了此事。 结果十五年前被李婶掩埋的隐情便显露了出来。 谢喻舟仔细注视着李婶惊恐的表情，又接着道：“孩子丢失之后，李婶不敢把这事告诉在做月子的张素，还谎称那孩子突然夭折了。” 戚映欢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看向李婶。 她怎么敢？ 李婶一脸的慌张与惶恐，哆嗦着嘴唇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只不过是去了趟小解，谁知出来孩子就不见了！我找了啊，四处都找了，可就是没发现，肯定是被人偷了。本来我想让通知大家一起帮我找，但是要是拜托了别人，我妹妹一定会知道孩子弄丢的事！” “她那么疼爱那个孩子，一定会恨上我！”当时她家日子不好过，全要仰仗张素扶持，若是说了张素一定会和她翻脸。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不想让妹妹恨我。”李婶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痛苦之中：“所以我就对妹妹说，孩子被娘带回隔壁村养几天，大嫂的孩子断奶了，有多余奶水可以给娃娃吃。” “妹妹奶水少，听后马上同意了。” “隔了几天，娃娃还是没找到，我就买了个夭折的孩子尸体带回家，说孩子突然发了病症，去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妹妹也没认出什么不对，只是大哭了一场。” “我当时很怕妹妹去娘家，生怕事情暴露。可不知怎么地，妹妹可能是恨娘家的人没照顾好娃娃，所以一直没有上过娘家的门。我娘腿脚不好，也不会自己跑去找妹妹。这事浑浑噩噩的就被瞒了下来。” “前几年我娘过世后，两家就更不可能有联系。我哥是个老实人，一直以为妹妹过上了好日子就看不上他们，所以也不没有主动找上门过。” 李婶低着头把隐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和盘托出。也许是遭受了太久的良心谴责，说完后她竟然有种解脱感。 戚映欢瞠目结舌。 李婶居然在十多年前做下这么一桩荒唐事。 她一直以为李婶虽然为人很极品，但是至少她对妹妹和外甥不错。戚映欢现在怀疑，这份不错大抵出自于愧疚。 她也不知道该说李婶运气好还是太过绝情，就眼睁睁地看着张素与娘家决裂。 人多数是自私的，但能到李婶这个程度，还是很少见。 戚映欢心中生出一股厌恶感。 谢喻舟看李婶的目光也很冷。 大约是察觉到两人不善的目光，李婶受不住大叫：“我也是没办法啊！这年些我也在尽力弥补她，我待阳廉更是比自己的女儿还要用心，每年都给他做衣服袜子，逢年过节就上门送吃的喝的。” “不，李婶你这不是弥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以求换来片刻安宁。”戚映欢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伪装。 李婶的脸刹那间雪白，她站起身大吼道：“那我又能怎么办？！” 谢喻舟蹙了下眉头，站到戚映欢身前：“所以你认为李盟是那个孩子，想让他认回张素，也好让你得到解脱？如果李盟不是张素的儿子呢？” “怎么会，一定是的！”李婶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年纪对上了，生辰也对上了，丢失的地点也在附近，一定是的！” 李婶低着头自言自语道：“那孩子长得不像我妹妹，所以你们才没看出来，可那孩子长得像他死去的父亲，一定没错的！” 戚映欢和谢喻舟没见过张素死去的丈夫，自然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 如果李盟长得非常像父亲，张素会认不出来吗？戚映欢抱有迟疑。不过张素在第一次见李盟时的确打听过李盟的事，难道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张素以为孩子死了，所以没往这方面想？ 戚映欢脑子里不断的闪出问号。 唉，古代又不能检测DNA，想要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真的很难啊。 谢喻舟也是陷入了深思。 一开始以为那场火是张素干的，但如果张素是李盟的母亲，那她就不可能有嫌疑。 后来他又猜测是李婶想要阻止这件事的暴露，所以才点燃了树林。目前来看，似乎也不是，不然李婶不会想让两人相认。 “那孩子丢失的时候包着红色的蜡烛包，上面还绣了只老虎。”李婶回忆着说道，她急切地抓着戚映欢的手：“你有听他说过吗？” 戚映欢摇头，皱着眉把手挣脱。 李婶露出了个失望的表情，隔了一会儿眼中又冉起火焰：“不知道也没关系，没有也没关系，滴血认亲就可以了！” 戚映欢无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滴血认亲是什么原理。 她用质问的口气问对方：“李婶，滴血认亲不过是无稽之谈。就算李盟是你妹妹的孩子，你以为两人相认后，你这十五年前犯下的错就洗清了吗？这事就可以当没发生？你娘家平白无故为你承受了十五年的罪名呢？张素和你们娘之间永远也没办法说清楚的隔阂呢？” 李婶血色顿失，呆呆地坐回了座位。 然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摊牌 戚映欢看着李婶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嘲弄的笑。 李婶以为两人相认就能赎罪吗。 如果李盟就是那个孩子，当初若是发动全村的人寻找，未必不能找到。李婶这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还有当初把李盟抱走的会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戚映欢又道：“现在李盟已经上了李猎户的家谱，十几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就算李盟是你妹妹的儿子，他也未必肯认祖归宗。” 戚映欢曾见过李盟把老猎户给他做的衣服当做宝贝，可想而知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让张素贸贸然上门认亲，他不一定会接受。 这事也不能马上告诉张素，万一李盟不是她儿子，不又是一场厄难吗。 谢喻舟似乎也和戚映欢想到了一起，他问李婶：“你把这事告诉张素了吗？” 李婶愣了一下摇摇头。 戚映欢松了口气。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戚映欢立刻做下判断：“我会让表姐夫向李盟打探襁褓的事，等确认后在做打算。” “我知道了。”李婶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两人的言下之意。 如果李盟当真不是张素的孩子，那她该怎么办。 她突然生出一丝悔意，她不应该把这事告诉谢家，自己最后的退路也没了，万一谢家拿这事要挟她怎么办。 李婶不断地思考着，表情越来越难看。 谢喻舟一眼就看穿了李婶心底的想法，冷声道：“李婶如果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家试探下张素的反应。 这话在李婶耳中带着满满的嘲讽和揶揄，她青白着一张脸，却是不敢怼他。她已经在这个少年面前吃过了好几次的亏，自然不敢乱说什么。 嗫喏了半天，李婶突然听谢喻舟问：“张素的大儿子原本应该叫什么？” 李婶不知道谢喻舟为何问这个问题，想了想答道：“阳礼，周阳礼。” 谢喻舟眯着眼，若有所思。 李婶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戚映欢烦恼。 谢喻舟道：“这事由我和表姐夫说，你只管等消息。” 戚映欢没有反对。 隔了一日，她们就从王富贵那儿得到消息，老猎户捡到李盟时的确穿着绣有老虎刺绣的红蜡烛包。 那么事情便八丨九不离十了，李盟有很大的可能是张素的大儿子。 戚映欢还来不及告诉李婶，张素便自己登门了。 “戚姑娘，自从前日我姐姐来了趟谢家后，便心神不宁。”张素带着关切的表情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戚映欢也不知道要不要向她说明一切，踌躇了片刻也没有开口。 这事对于张素是不是太过刺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张素察言观色，自然是看出了戚映欢的犹豫。 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关我的事？” 戚映欢微愣。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很快让张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心绪一转，紧张的问：“是阳廉的推荐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然她想不出有什么让她姐姐那么烦恼的事，而且她姐姐这几天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的一样。 “不是。”戚映欢否认。 张素松了口气，又问：“难道是我又被传了什么闲话吗？” 看着张素用很轻松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戚映欢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若是自己一直被污蔑、传闲话，绝对做不到张素那么平淡，大概早就抄了家伙和人杠上了。 戚映欢又摇了摇头，未免张素又去猜那些有的没的，她斟酌了用词道：“若是告诉你，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一个亲人，你会怎么看？” 张素一直噙着的微笑似乎是停滞了一秒，然后她问：“难道是我姐姐又怀孕了？所以想让我搬回镇里吗？” 害，原来李婶在张素眼里的形象也不是很好啊。 “不是这样。”戚映欢谨慎地选择着用词：“如果那个亲人你的直系血亲……” “我？”张素眉头微蹙了下，半天思考不出答案，她道：“戚姑娘不要打哑谜了，请直说。” 事到如今戚映欢也无法在隐瞒，总有一天张素总会得知这件事，况且对她来讲应该是件喜事。 戚映欢说：“周嫂子，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大儿子没有死？” 张素的表情不自然地怔了一下，瞳孔猛然放大，像是惊讶极了。 “你是说阳礼吗？”许久后她才轻轻出声询问。 戚映欢留意着她的表情，点头。 “可他不是……” 张素低下头，戚映欢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也无法看到她眼中是否闪过痛苦，只听到她的声音变得沙哑：“那是我亲手埋的啊。” “那个孩子真的是周阳礼吗？”戚映欢问。 “怎么会不是，姐姐亲手把他交给了我……”张素的话音戛然而止，突然仰起头看向戚映欢，语气中带着极度的诧异：“我姐姐换了孩子吗？” 她眼圈红了，还未落下泪水。 戚映欢于心不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张素问。 是问李婶为何要这么做，还是问李婶隐瞒她真想。 “因为李婶没看顾好孩子导致孩子丢失了，她不敢告诉你。”戚映欢全盘托出，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复述下来。 接着，空气便陷入长长的寂静。 张素又低下了头去，大抵是不想让戚映欢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戚映欢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冲了一壶茶。 然后回到厅堂，托着张素冰凉的手，把温热的茶杯送入她手中。 也许是从茶杯的温度中获取了力量，张素是个聪明人，等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抿着唇问戚映欢：“她是不是发现了阳礼的下落，不然已她的性格绝对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这个她，戚映欢很清楚指的是谁。 除了李婶不会有她人。戚映欢也从张素的语气和神态中察觉了怨怼和怒意。 戚映欢说：“是的。” 张素露出惊喜的表情，却没有戚映欢想象中的激动。 “是谁？在哪里？他这些年过得好吗？”张素急切的问。 “你也见过。”戚映欢说：“是李盟，那天射箭的少年，你还记得吗。” “李盟！”张素睁大了双眼。 张素此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被隐去，戚映欢没有及时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章 针对 “李盟是被林子里的老猎户捡到养大，他的名字还是我娘给取的。”戚映欢说：“不过他还不知道你的事，周嫂子你……”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张素便接口道：“我知道的，我不会冒冒失失地上门认亲，这个孩子我已经丢失了十五年，不差这么一会，我会等他慢慢接受我，我再告诉他这事。他不想认回周家也行，毕竟老猎户对他有抚养之恩，继承香火也是应该。” 戚映欢听她这么说马上松了口气，暗道张素还是比较理智，没有被愤怒和惊喜冲昏头脑。 不过对于李婶，张素又是另一种态度，情绪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临走前，张素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戚姑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请说。” “李盟最近在你那里建厂房，我能去帮忙做饭吗？”张素连忙解释着说：“我只是去帮忙，不需要工钱。” 戚映欢马上知道了张素的用意，她是想以以此借机接触李盟。 戚映欢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她答应，张素松了口气，露出微笑。 张素走后，谢喻舟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他说：“看样子戚姑娘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戚映欢被他的神出鬼没所吓到，捂着胸口跳开一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谢喻舟平静的说：“刚刚在里间不便出来。” 戚映欢兀自睁大了眼：“里间？那你岂不是听到了我们全部的对话？” 谢喻舟点头。 见他承认的坦荡，戚映欢心思莫名，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在意这件事吗？” 在意张素的事。又是调查又是偷听的。 小姑娘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悦。 谢喻舟不由自主挑了一下眉，心中生出一丝愉悦，但他没表露出来，为了不让小姑娘误会，他道：“是挺在意，李盟是个可造之材。” 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大概只有谢喻舟自己清楚。 说着话，谢喻舟顺手拨开她额前遮住眼尾的发。 他亲昵的举动让戚映欢瞪大眼睛愣神了一秒，一秒后她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 “说就说，你动什么手！” 谢喻舟绝对又是在钓鱼执法，她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 谢太傅看着戚映欢瞪得浑圆的双眼，哑然失笑，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如果这份警惕性是对别人就好了，他微微阖了下双眼，再度睁开时依旧是清隽俊逸的少年郎，眼中不带一丝阴霾。 戚映欢已经习惯了谢喻舟的脸孔，半点不相信他表面上所表现出的无害，扭头就走。 心里想着谢喻舟方才的话。 李盟是可造之财？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日小稻村便传出了一则八卦。 张素带着周阳廉从李家搬了出来，两姐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闹了一宿。然而闹翻的张素没有带周阳廉回到镇上，而是租了一间离衣厂相对比较近的屋子住下。 村头的妇人口没遮拦地说笑：“你说那寡妇是不是勾引了李大海所以被李婶赶出门去了啊？” “不是，我今天早上还看见李婶追在张素身后道歉呢。”妇人说：“也不知道李婶究竟干了什么。” “李婶会主动道歉那还是第一遭见，稀奇，稀奇。” 八卦来得快也去的快，中午的时候张素已经加入了做大锅饭的队伍，她主动要求自己去分饭。 这下把帮工们的婆娘们急坏了，心道这张素不会是看中哪家男人了。 几个女人不由都去了工地盯梢，最后才发现张素的目标是李盟。 女人们一脑门的雾水。 她们看着张素对李盟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多添饭菜。 所有人心中不解，难道她家也有亲戚想许给李盟吗？ 此事很快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没察觉其中的真相。 李婶大概是被张素警告过，也没有透露出一丝消息。 最为烦恼的便是李盟，他也不知道张素为何缠上他，即便冷言冷语也没有让人退缩，他头痛极了，本能地想要远离，作为猎人的李盟，有种超乎常理的直觉，这个女人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若是不会答应了王富贵来做工，他恨不得躲到林子里不出来。 看着李盟如同躲瘟神一样躲着张素，戚映欢哭笑不得。 谢喻舟则老神在在，不发表任何意见。 正当戚映欢打算给张素出出主意时，季心语匆匆来到谢家。 她的神情不太好。 戚映欢心中也是绷紧了一根弦：“怎么了？发了什么事？” 估计是个坏消息。 季心语点了下头：“我爹这几天已经把县城内的布庄全部调查过了，没发现可疑的行为。” 她面带愁容：“前几天怪事也没再发生，我还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谁知昨天早上衣坊门口又被扔了三只乌鸦尸体。” 在古代乌鸦的啼叫被成为是凶兆、不祥之兆，更遑论乌鸦的尸体。 这是有人成心要搞臭衣坊！戚映欢眼神一凝，露出芒光。 但是季心语的下一句话，让戚映欢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本来接连的怪事就还没查清。”季心语眉宇间多了几分怒火道：“结果昨天下午的时候县城里又传出了谣言，说欢欢姐姐……” 她迟疑了一下，没把话说完。 戚映欢眉头紧蹙，问道：“说我什么？” “说欢欢姐姐是灾星，所以衣坊才接连发生怪事。”季心语咬着牙，她说：“现在有不少百姓希望衣坊关门，说怕触霉头。” 看来被针对的不是衣坊而是她。 灾星？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差不多的意思，戚映欢陷入沉思。 刹那后她想起了那个孙半仙。 他不正是说她是扫把星吗。 果然就听季心语道：“一开始传出这话的人是被欢欢姐姐揭穿骗局的道人，只不过刚开始没人信他，直到衣坊接连发生怪事，谣言便传得人尽皆知，让不少人偏听偏信了。那道人现在又嘚瑟了起来。” “我爹已经找人去盯着那个道人，一旦发现他对衣坊做什么手脚，我们就把他送入官府。” 即便听了季心语的话，戚映欢心中的诡异感也没有消失，这事情肯定还有什么不对劲。 有一个人与她持同样的意见。 “季小姐，我想你们是弄错方向了。”清越的少年音响起。 谢喻舟逆着光，拂开天青色长袄的下摆，走进厅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幕后 “姐夫？”季心语下意识喊道。 听到这个称呼，戚映欢头皮发麻，不由朝谢喻舟看去。她发现那人眉目含笑，和她对视了一眼。 耳边是季心语传来的问话声：“姐夫，我弄错什么了？” 谢喻舟说：“这几件事不可能是姓孙的道人一人所为，他一个外乡人，人数地不熟，想要做点什么理当是难上加难，始作俑者一定是藏在他背后的人。” 谢喻舟露出沉思的表情问：“季掌柜有查到孙半仙和哪些人接触吗？” 季心语呆愣的一下，感觉谢喻舟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片刻后她却摇了摇头：“没有，之前他被欢欢姐姐揭穿了骗局后，几乎没人和他往来。” 没有？戚映欢诧异。 难道是一早就策划好的吗，所以已经不需要和背后的人接头？ 想必从遇到孙半仙时她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孙半仙是引她入局的人！ 究竟是谁在对付她？没理由啊，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是各大布庄的人，难道是知州夫人？不对，她早就回了荆州，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周媛？也不可能，她要是有这个心机那天就不会搞得那么丢脸。 戚映欢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谢喻舟问：“之前那个姓孙的道人是为何在武陵声名鹊起？” 豁然之间，戚映欢反应了过来。 孙半仙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打响名头，是因为他给张掌柜算了一卦——破财之相，遇水则解。 之前戚映欢便怀疑这件案子有点蹊跷，现在想来可不是吗，正好是年前进出账繁忙的时候，张掌柜又怎么会特意在进货的银子上留下标记，之后陈阿二还让张掌柜拿了贼赃。 这！ 戚映欢瞪大眼睛。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演给百姓看的戏！ 不过张掌柜和她并没有仇，所以针对她的人还掩藏在幕后…… 一直注意她反应的谢喻舟，眼中蓦然多了几分忻悦。他就知道，戚映欢只需要一些点拨就能参透其中的隐秘。 戚映欢凝神，双目如星：“心语，托你爹查一下东街杂货铺张掌柜背后的东家是谁，还有他和孙半仙共同接触过的人。” “嗯？”季心语微愣。 怎么又和张掌柜扯上了关系？ “我怀疑孙半仙之所以能在武陵打响名头，是因为张掌柜为他做了局。” 季心语瞳孔微微放大，用诧异的语气说：“张掌柜吗……” 戚映欢点头：“孙半仙要只是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算命道人，他就算传播再多的谣言也没人相信，相反，他很出名，即便被揭穿是骗子，但总会有人固执己见。再加上揭穿他是骗子的人是我。” 戚映欢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眼中没有笑意的微笑：“而我现在却已经被他的签文‘算中’了。” 所以局面反转的过来。 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大多都是墙头草，哪边鼓风哪边倒。 也怪不得那日孙半仙会那么容易就被打退，原来是打着今日逆风翻盘的主意。 戚映欢话音一转：“我和张掌柜井水不犯河水，他没必要针对我，所以幕后策划一切的人定是能驱使他的人。” 季心语听后恍然大悟，她终于把所有事情都捋清了。 尽管季心语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很好用，可她想不到这些，季心语没有为难自己，她不蠢，只是年纪小，见识也不多，所有才没有看穿。而大了她两岁的欢欢姐姐那就是真的聪明绝顶了。 季心语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谢喻舟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隔了一会儿季心语端正了表情说：“欢欢姐姐，这倒是巧了，张掌柜背后的东家我恰好知道是哪位。” “谁？”戚映欢问。 “刘员外，桃园镇的那位。” “是他！”戚映欢惊讶过后，露出沉思的表情。 那绝对是刘家，不会错了！她之前和刘阳义发生过冲突，莫不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又或者是这一切都是刘阳义亲自指使？ 季心语也在这时想到了此事，恍然大悟。 “总之这几天你们先盯着刘家再说。”戚映欢定下最终决定。 季心语点头，又问：“那这两天在门口闹着要我们关衣坊的百姓怎么办？” 戚映欢蹙眉，这倒是有些不好办了，也许里面有一个两个托儿，但多数百姓都是被孙半仙所蛊惑，她又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现在也还没抓到他制造出事端的证据，空口无凭地百姓怕是不会相信。 还没等她思考出良方，就听谢喻舟道：“不如明天就让映欢亲自走一趟，同他们解释清楚。” 戚映欢惊疑惑地看向谢喻舟，他不会不知道解释根本起不了作用。 难道他已经有了解决方法？ 然而等了半天，谢喻舟都没有开口。 戚映欢只好对季心语说：“就这样办。”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龟缩在村子里岂不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怕了吗。 “我也会一同前去。”说这话的是谢喻舟。 戚映欢不怎么意外。 季心语则惊讶地望向对方。 只见他面色清冷，眼波中闪过一抹幽深暗光，如同飞翔在无垠天空中的鹰隼，在一刹那俯冲而下。 季心语被他眼中的幽暗所震慑，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那我明天派马车来接欢欢姐姐和姐夫。” “有劳。”谢喻舟轻声应道。 季心语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姐夫的气场可真是吓人啊，还好他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等季心语离开后，室内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戚映欢开始询问谢喻舟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喻舟打断：“前几日我研习了《八卦》《易经》，《洛书河图》也略有涉及，又反复观摩红日东升、霞光万道，已然顿悟大道，易经大成。” “……”什么鬼？谢喻舟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吗？ 哦，这里还没有修仙小说。 谢喻舟丝毫不在意戚映欢的反应，他继续用他清朗犹如冬雪般的声音说道：“为检验我的如今的水平，我打算与孙半仙较量一番。” “……” 谢喻舟说的话，戚映欢是半句也不相信的。 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啊！她初见时怎么把谢喻舟当做兰芝玉树的君子了呢，明明就狗的很，不知道他又在盘算些什么。 “我信了你的邪！”戚映欢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渐渐消失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也全然消散。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三个名字：“刘员外、刘阳义、孙半仙……” 更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堵门 翌日，和谢母撒了个小谎后，谢喻舟和戚映欢坐上了季家派来的马车。 冬天起得太早，戚映欢脑子还有些混沌，哈出的气也凝结成了白雾，双手缩在衣袖内抵抗着严寒。 她靠着窗户，颠簸中的马车犹如最致命的催命符，不一会儿她便打起来瞌睡。 当马车压过一个大坑时，马车猛地一颠，把她从窗户边颠回了中央的位置。 在马车中的戚映欢来不及保持平衡，就往后倒去。 她‘啊’的大叫一声。 但脊背没有撞上任何硬物，她似乎躺在了温热的垫子上。 她下意识睁眼，就看到谢喻舟正低头注视着她。 谢喻舟眉目澄澈清冷，眉毛微微上扬。 戚映欢有一瞬间的错愕，对视了一小会儿，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谢喻舟腿上。 “戚姑娘，还想躺多久？”他倒是无所谓，但小姑娘到时候万一恼羞成怒怎么办。 听到谢喻舟的声音响起。 戚映欢马上跳了起来，措手不及地便撞上了谢喻舟的下巴。 “唔……”他闷哼一声。 戚映欢双手捂住被撞红的额头，急急忙忙地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谢喻舟愣了一下，哑然。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算了，待会还有正事，他就不逗她了。 见谢喻舟良久没有反应，戚映欢反倒觉得怪怪地。一路上时不时便张望他一眼，见他表情正常，才放松了心神。可是下一秒，她心中就大叫一声不好，她怎么就被谢喻舟牵着鼻子走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若即若离吗，这段位有点高呀。 戚映欢闭上眼，放空头脑，抚平了心中的异样。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县城。 约莫是辰时，接近巳时。街道上呼啸着寒风。 昨天戚映欢让季心语把她会去衣坊的消息通知了下去。 所以此时谢氏衣坊门口已经围拢了不少人，多数是东街的商铺老板。大家吵吵闹闹的，犹如成千上万只鸭子一样。 季心语带着几个女伙计和家丁站在衣坊门口的台阶上。家丁手中拿着长棍，不让任何有心人靠近季心语。这并不是她们胆小怕事，而是小心谨慎。孙半仙说戚映欢是灾星，为会身边的人带来祸事，季心语这个合伙人不正是和她来往密切的身边人吗？ 当然，戚映欢不认为刘员外有胆子去得罪季家，不过刘阳义发起疯来就说不定了，那天戚映欢在衣坊中不就领教了他疯狗般的行事吗。 东街，武陵县最为繁华的街道。此时谢氏衣坊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戚映欢还来不及下马车，便看到衣坊门口挂着一幅对联。 上次来时她还没见过。 对联写着——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 难道是季心语觉得最近太过倒霉，所以临时加上去的吗。 戚映欢来不及问，就被吵闹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男男女女聚拢在衣坊门口，有人喊：“季小姐，戚姑娘什么时候到啊？” “季小姐啊，戚姑娘同意关掉衣坊了吗？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相信戚姑娘是灾星之说，但是，最近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我们不想承认也不行啊。” “是啊，季小姐，你家大业大关了衣坊也损失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就指望着铺子过活了啊，大家都是一条街上的街里街坊，万一戚姑娘的霉运祸及了我们，我们上哪儿哭去啊！” 还有百姓拿着毛衣说：“季小姐，衣服能退吗？我听人说衣服这种东西也可能沾染噩运。” 季心语的眼皮子跳了几下，要不是还记得戚映欢的话，她差点就忍不住指挥家丁把人打趴下。 “闭嘴！”季心语道：“那个孙半仙是个骗子，这一切肯定是他在搞鬼，之前你们已经被骗了钱，现在还反过来为虎作伥？” 大家沉默了下。 人群中有人喊：“季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孙半仙怎么就是骗子了？陈阿二不还在牢里关着吗？事实证明孙半仙的话还是很准的。”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季心语心中恼火，差点就想把是刘家背后捣鬼的事告诉大家。 但是，一旦想到这会让刘家有所警觉，让调查落空，季心语便忍了下来。 见季心语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台阶下的人气势更加蓬勃。 渐渐地，有些收不住了。 这时戚映欢看不下去了，她从马车里起身，准备下车。 谢喻舟更快，他先一步跨下马车，在地面上落定，他半抬着头，伸出一条手臂举高，放在戚映欢面前。 戚映欢微微愣怔了下，才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还没对谢喻舟道谢，人群中的百姓便发现了戚映欢的到来。 “那不是戚姑娘吗，来了，来了！” “哎呦，还真是。” “快快快，我们让开点，万一被波及了祸事就得不偿失了。” 人群中有人这样说着，话音刚落，谢氏衣坊门口拥挤的人流就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那架势那该比衙役开道还要迅速、有效。 让出来的道路很宽敞，路面上还躺着几张驱邪用的纸符。 这让戚映欢微微蹙眉。 季心语的眉目舒展开来，‘嗒嗒嗒’的跑下台阶说：“欢欢姐姐，姐夫，你们来啦。”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两人，对大家介绍道：“我说你们蠢不蠢！要是欢欢姐姐真是灾星，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她的家人吗？” “你们看，我姐夫还不是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吗？” 活奔乱跳？这个词用来形容谢喻舟似乎不妥啊，戚映欢不由偷笑。偷偷瞄了一眼谢喻舟，于是发现他根本没有听到季心语的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望着地上的驱邪纸符，眼眸已然多了几分寒意。 戚映欢愣了一下，收敛起表情。 对面的百姓们此时因为季心语的话面面相觑。 有人道：“好像有点道理。” 零零散散有几个人点了头。 “非也！” 很快，有人否定了季心语的话。 所有人向声音那头望去，只见穿着道袍的孙半仙手中举着幡布徐徐走来。 “笃、笃、笃——”的声音敲击在所有人心头，那是幡布棍子与地面敲打形成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谋划 寒风把他的道袍吹得飘飘欲仙。 远远望去，孙半仙就像个得道高人。 戚映欢却很清楚，他究竟是人是鬼，不过就是一个愚弄无知百姓的骗子。 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孙半仙！” 于是，大家开始参差不齐地喊着他的名字。 戚映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刚刚第一个喊‘孙半仙’的人，不出意外，那个人就是请来的托儿了。 季心语看他们又如墙头草一般倒向对面，暴躁地喊了一声：“闭嘴！” 她快步走到与她隔着十来米的孙半仙面前，怒目而视。 由于两者之间的身高差距，季心语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昂首挺胸插着腰，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威严可言，只把小女孩娇蛮地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孙半仙看她的表情如同是看不懂事的小辈一样，笑眯眯地摸着胡子。 季心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之前说我说的不对，那你倒说说看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衣坊门口的死猫死乌鸦肯定有你的份！” “季小姐误会了，我一介道人怎么会做如此龌龊之事。”孙半仙平静地说：“至于谢相公为什么还能平安无事站在此处，那是因为谢相公是童生，被文曲新君所庇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多数人已经信了孙半仙的话。 古代读书人的地位很高，哪怕是这种瞎话，也有人相信。 戚映欢叹了口气扶额，看来三观不同，哪怕她解释的再多，大家都不会相信。恐怕只有向这群人证明自己不是灾星，才能使孙半仙投鼠忌器。 但是这事要怎么证明呢？ 戚映欢一时想不到。 季心语气道：“巧舌如簧！那我呢，我不也好好的吗？” “季小姐是因为承蒙祖上庇护，才没有出事。”孙半仙低下头道：“季小姐，不要说我没提醒你，祖宗的余荫也终有一天会用完。到时候要是连累了季家……” 话没说完，戚映欢的冷斥便传到了所有人耳中：“孙半仙还请慎言，若是落得个欺负小姑娘的名声就不美了！” 戚映欢的神色不太好。 孙半仙的话让她想起的刘阳义那日说过的话——刘家很快就能超过季家。 难不成刘家还打着一石二鸟的心思？ 很有可能！如果衣坊真的被搞到关门，大约就会有闲话传出来，说季家的下一代后继无人。尽管这些不会让季家伤筋动骨，但至少能给季家造成不小的麻烦。 好一个刘家！谋划不小啊！ 她就说呢，她不过是得罪了刘阳义，对方怎么就划拉了那么大一个局，让她入套。 刘家的所图甚大，约莫是想代替季家成为武陵县的第一富商。 思索间，戚映欢已经来到季心语的身旁。 她拍了拍季心语的背，以作安慰。 孙半仙脸色不变：“戚姑娘此言差矣，怎么会是欺负呢，只不过是忠告而已。” 赤裸裸的威胁。 戚映欢深吸了一口气说：“孙半仙的忠告我们受不起，还是留给自己。” 说完，戚映欢不想与他再做口舌之争，现场大多数人都站在孙半仙那边，她不拿出什么实质性地证据，在大家眼里就是狡辩。 她走到衣坊门口的台阶上：“各位街坊乡亲，最近衣坊怪事连连，但仅凭这几件事还不能证明什么，我相信这件事人为的可能性更大，有时候鬼并不可怕，可怕的人，心怀叵测的人！” 这句话意有所指。 脑子比较清楚的几个围观群众看向孙半仙。 孙半仙大声解释道：“戚姑娘不会是怀疑我，我这几日连客栈大门都没出过，客栈的小二可以为我作证。” 她就知道孙半仙早有准备，光几句话是无法让他露出马脚。 戚映欢不理他，只说：“若是我马上就把衣坊关门大吉，岂不是中了那人的圈套？牺牲我一个人没问题，但是万一那人又打上你们店铺的主意，想让大家都关门大吉呢？” 她没办法把控现在的局面，但是她可以搅乱池子里的水。 众人一愣，皆是按着戚映欢的阴谋论推演下去。 万一一切都是有人策划，下一个被瞄上的会不会是自己？ 因为戚映欢的话，大家一阵骚动。 不少人，用着怀疑地眼神看向孙半仙。 孙半仙急急忙忙地解释说：“哎呀，灾星又哪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大家何必庸人自扰。” “那可不一定。”和季家关系比交好的几位终于开口了：“孙半仙要是一战成名，以后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 众人沉默了。 孙半仙又想说些什么，却被戚映欢抢白：“不过为了让大家安心，我决定让衣坊歇业三天！这三天中我会寻找证据来以证清白，也让大家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 这招叫做以退为进。 众人看着戚映欢严肃认真的表情和铿锵有力的发言，他们有些羞愧，光听人说灾星会带来麻烦，就没想过这样一个名头按在小姑娘的身上有多难。 他们惭愧地低下头颅道：“就依戚姑娘所言。” 混在人群中的托儿想反对，却被季家的几位掌柜反驳：“衣坊都被你们逼得临时歇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戚姑娘和我家小姐年纪小，所以好欺负啊。不然我叫我们家大掌柜来和你说道说道。” 这下几位掌柜是把季大发也搬了出来。 托儿吓得讷讷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半仙心中暗道不好，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他摸摸胡子道：“戚姑娘……” 然而还未说完，就被人喊了一声：“孙半仙。” 他下意识看去，便见少年清朗如玉，与人群格格不入。 谢喻舟缓缓走了过来：“孙半仙听说您看相极准，我这几日也在研读《易经》，对运势命理颇有心得，还望讨教一番。” “什么？”孙半仙愣了。 他没听错，这个读书人要和他比看相？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谢相公是闹得哪一出，就算想要为自己的夫人出头，也没必要比易经，这不是以以子之盾，攻子之矛吗？ 戚映欢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跳了两下。 她还以为谢喻舟昨天是开玩笑，没想到是说真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国运 孙半仙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谢相公是认真的吗？老道浸淫相术命理三十余年，还没见过一朝一夕就能参悟的人，谢相公果然是非比寻常啊。”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不少围观的人也发出嘘声，说谢喻舟自不量力。 谢喻舟丝毫没有在意孙半仙的讥讽，对别人的嘘声也充耳不闻。只是用眼神示意戚映欢‘稍安勿躁’。 看着他依旧镇定从容的表现，戚映欢稍稍安下心来，谢喻舟应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此时的谢喻舟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众人一眼，目光所及之处，嘘声停滞。 谢喻舟微微抬首看着孙半仙，接下来的对话让众人瞠目结舌的话。 “孙半仙，可敢与我比上一比？” “比什么，面相？命理？”孙半仙问。 谢喻舟轻轻摇了摇头，悠悠说道：“不，我们算国运！” 国运！ 两个字如同惊涛骇浪般击打在众人心头。 全场肃然无声。 一时所有人的心脏加快，血液翻涌，连呼吸声都下意识放缓。 瞬息之后，人群中出现骚动。 有人掏了掏耳朵：“刚刚谢相公说了什么？我没听错？国运？” “没有，没有你没有听错，我听到的也是国运！” “他是疯了吗？” “管他呢，我们只管看戏。国运啊，我还没看人算过！” “是啊，是啊。” 说着，他们跃跃欲试地望向孙半仙，想知道孙半仙会不会答应。 台阶上，连戚映欢也是吓了一跳，心道谢喻舟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用国运来做比试内容，这可不是随便糊弄就能过去的事，万一说得不好…… 她双手紧握，不知道要不要去阻止他，不过一想到谢喻舟是为了帮自己对付孙半仙才出此下策，她的腿最终没有迈开。 孙半仙愣了好半晌，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是刘员外找来针对衣坊，但的确对相术玄学颇有研究。在这一门中，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算国运有多难，就连他的师祖都不敢轻易算卜。 孙半仙刚想要拒绝，心思却猛地一转。 不对啊，眼前的谢喻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国运又不是他要算就能算的东西，他一定是胡诌一通。万一他的卦牛头不对马嘴，自己不就能挑出刺来。 他只需要挑选一个安全的卦象便能对付过去。 孙半仙缓缓了心神，佯装镇定，如同高人一般颔首示意。 “谢相公如果是认真的话，那老道我就舍命陪君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个人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而是胆大妄为。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阻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要是真的算上一卦，以后便能在其他人面前吹嘘，他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谢喻舟见孙半仙点头，深邃幽暗的双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他侧头看向了戚映欢说：“方才内子与大家定下了三日之约，不如孙半仙便与我来算一算这三日的国运，等三日后再让大家评判谁赢下了这一局。” 众人理解地点了点头。谢相公说的有道理，算得准不准，当场谁也不知道，自然要过几日才能见分晓。 戚映欢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大齐整体的气运，而是算三天的运势。她徒然之间明白了他定下‘三天’的用意。 只要孙半仙答应谢喻舟的比拼，就同于答应给她三天调查的时间。 戚映欢一时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向谢喻舟。 孙半仙的反应不如戚映欢快，不过也明白了谢喻舟的意思。 孙半仙暗骂自己大意，奈何此时也不好再拒绝，围观的众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们，他要是反悔，不就里子面子全丢了！ 好一个读书人，心思缜密，小瞧了他。 孙半仙骑虎难下，最终只好面露寒霜，点了头。 接着在大家屏息而立时，孙半仙拿出怀中的龟壳和铜钱。 他抢先道：“我先来。” 两人比拼，所占卜的卦象绝不能一样，不然还怎么判断输赢，所以孙半仙要抢占先机，挑中他认为最为贴合的卦象。 谢喻舟没有说什么，只用手比了一个‘请’。 季心语喊家丁从衣坊里拿来一张桌子，摆在台阶下面。 两人净手焚香，皆是虔诚地向东方拜了三拜。 而后孙半仙在众人的注视下，站到桌子前，面对众人。 他把铜钱放入龟壳，用袖子挡了一下龟壳，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把之前给大家看过的几枚铜钱掉包。孙半仙心道，多亏了这几年他走南闯北，骗人的把式层出不穷。 见众人没有发现，他微微还有些得意。 殊不知谢喻舟此时勾起了一抹冷笑，然而他没有拆穿，只是看着孙半仙上下摇动龟壳，嘴里念叨着：“麻衣二十六代传人孙毕生，愿以三年只寿为代价，向上天启示以测三日国运……” 众人吓了一跳，这是要折寿啊。 不过他们根本不敢发出惊呼声，都屏息注视，生怕错过任何精彩之处。 终于，铜板落到桌上，响起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不由自主紧绷了神经，望向孙半仙，等待他的发言。 孙半仙摸了下花白的胡须，看着铜板，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他和蔼地说道：“此为地风升卦，外卦为地，内卦为风。”[注1]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孙半仙早就知道没有人懂，他特意卖着关子看向谢喻舟。 “既然我已经说出了卦象，不如让谢相公替我解释一番，想必对《易经》颇有心得的谢相公很清楚？” 他重复了谢喻舟之前提出比试时用的原话，以此来抨击谢喻舟。 万一谢喻舟没有答对，那他就有理由取消这场比试。 谢喻舟又怎么会不了解孙半仙心底所想，他只是用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神扫他一眼，接口道：“虽然不合规矩，但也无妨。” 谢喻舟音色清冷，不慌不忙地说：“此为吉卦，地在上，风在下，风在地上为木，树木从地里生长出来，经历一个由小到大的过程，最终长成参天大树，象征着上升、步步高升。” 孙半仙愣了一下，没想到谢喻舟答的倒是不错。 步步高升可不就是一个国家所期盼的吗，再加上还有十多日便是春季，不就是稳步上升吗。 应该没有比这个卦更适合的了。 “谢相公果然颇有心得。”孙半仙阴阳怪气夸赞道。 其他人倒是没有听出孙半仙的不悦，只道：“谢相公果然是读书人，懂的就是多。上升之意啊，看来我们大齐国的百姓会过上好日子喽。” 听到这话孙半仙脸色黑了下来。 明明是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卦象，结果却赞了谢喻舟，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得道高人的模样再也端不住，没好气地把铜钱收了起来，又悄悄换回一开始的几枚。 把装着铜钱的龟壳递到谢喻舟面前，眯着眼睛道：“接下来轮到谢相公了。” 他倒是要看看谢喻舟会给出什么卦来，如果摇出了凶那就好玩了，到时候他便送他一个‘反贼’的名头。 孙半仙心中狞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福星 已是巳时。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吹得大家打着哆嗦。地上的积水已经结了冰，枝头上的树枝赤裸裸地没有一丝包裹。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衣坊前的一老一少，闻讯而来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孙半仙和谢相公真的是在算国运吗？”匆匆赶来的百姓踮着脚，支着脖子往人群包围地中心看去，但是里三层外三层地人群，使他们无法窥得全貌。 从头看到尾的人便道：“这还有假，谁敢开完笑啊。刚刚孙半仙就卜出了一个吉卦，现在轮到谢相公了。” 多数人用着怀疑的语气说：“谢相公行吗，他就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懂这些。” 此时话题的中心人物，谢喻舟。 他一眼就看穿了孙半仙的不怀好意，他摇摇头道：“比起卜卦，我更擅长观星。” 孙半仙瞪大眼，这不是耍赖吗，难道大家要陪他等到晚上？ 孙半仙刚要出言奚落。 便听到谢喻舟说：“昨日我已夜观星象，见紫微星闪烁，虹光突显，定是吉兆，这几日宫中必有大喜之事。” 孙半仙傻眼。 “大喜？” 宫中有大喜之事，谢喻舟是认真的吗。 先不说是不是会有喜事，就算是大喜，他们远在武陵县也不知道金陵的事啊。 谢喻舟这是糊涂了吗？到时候没人证明宫中大喜，他不就输了吗。 戚映欢却因谢喻舟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这个大喜指的是苏青源封官的事？苏老头之前的来信说官职将会在年前定下，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 其他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只觉得有些失望，原来谢喻舟不卜卦啊。 嘘声传来：“谢相公，空口无凭，露一手啊！” “是啊，孙半仙都折了三年寿命算卦，谢相公不能耍赖啊！”这是孙半仙请的托儿。 谢喻舟眉头微蹙地看了起哄的几人一眼。 叹了句：“也罢，那我就试试。” 谢喻舟接过了龟壳。 朴实无华地开始摇动龟壳。 他也没有念什么开场白，只有的耳朵时不时抽丨动几下。 在孙半仙反应过来时，铜板已经落在桌面。 谢喻舟道：“乾卦第五爻，爻辞：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注1] 众人交头接耳：“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 孙半仙看了半天桌上的铜板，暗叹一句，毛头小子，运气倒是不错。可惜了，怎么就没出现一个凶卦呢。 他摸着胡子道：“龙飞翱翔在天空，利于出现大人。” 谢喻舟颔首，接着道：“是大吉大贵之位，能见到或出现大人物。结合昨日的星相，我推测宫中会出现大人物。” 比起孙半仙的卦象，谢喻舟给出的答案更具体一些。 “什么大人物？”大家兴奋地议论着：“难道是皇上又要纳妃子了？” 孙半仙压抑着心中的郁闷，脑海中不断想着哪里可以挑刺。 戚映欢眸色一亮，出现大人物，一定是说苏青源。 她不知道谢喻舟怎么占到这一卦，但他一定是作弊了，众目睽睽之下谢喻舟居然也不见慌乱，戚映欢不得不佩服谢喻舟心沉手稳，要不是碍于众人面前，她真想大声喊一声六六六。 真是的，刚刚的担心全部喂了狗。 这样想着，戚映欢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个时候，谢喻舟也正瞧向她看来。 隔着一道阶梯，总共五步的距离，两人眼神交汇。 戚映欢能看见他眼眸中带着的笑意。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向众人道：“究竟孰是孰非，谁对谁错，三日后便能见分晓。在场地各位还请为我和孙半仙做个见证。” “好！”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时的谢喻舟绝对是一呼百应。 谢喻舟道：“另外，我对内子的面相和孙半仙也有不同的见解。” 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恍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个读书人之所以要和孙半仙比试，更多的是想为戚姑娘洗刷名声。 他们呆呆地看着年轻的少年。 孙半仙拧着眉头看向谢喻舟，额头爆出青筋。 小子，有胆！ 谢喻舟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孙半仙，他指着门口的对联道：“这两句便是我为内子写下的签言！” 众人闻声望去。 红色的对联上写着——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 这两句叫做签言似乎有些儿戏，但所有人在这时说不出一个‘不’字。他们能理解谢喻舟的用心。 戚映欢顿在原地，她用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季心语。 季心语嬉笑着说：“欢欢姐姐，惊喜吗？这是昨天姐夫吩咐我贴的对联，没想到是这个用途啊。” 耳边响起谢喻舟的声音：“相比孙半仙的灾星之说，我更认为内子是福星之相。实不相瞒，她嫁与我时，我正病重，差一步便要踏进阎王殿，不过因为内子的到来，我日渐康复，家中也上和下睦。季小姐更是因为内子逃脱了人贩之手。” “这个我知道，戚姑娘也救了我家远方侄子！”有人忍不住插嘴说。 “我也知道，万宝茶楼窦先生的女儿也是戚姑娘所救！” “是啊，谢相公说的对，戚姑娘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是灾星。” 孙半仙心中大叫不好，他们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居然被一个少年撬动了一角！ 他来不及做出弥补，谢喻舟就乘胜追击道：“我们小稻村的村民也因为内子发明的毛衣，多了一门营生。所以我说内子不是灾星而是福星！” “对！福星！” “福星！” 谢喻舟勾勒起嘴角。 孙半仙已经没有任何高人派头，跳着脚反驳：“黄口小儿，命理之事也敢信口胡言！大家别听他的，他一介读书人懂什么观星算卦！不过是蒙蔽你们这些无知百姓。” “方才测算国运我用了三年寿命为代价，才能窥见一角。他不过才读了几本书，就想推测国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孙半仙的话却没有赢得众人的认同，季家铺子的几位掌柜道：“孙半仙，原来在你眼里我们只不过是无知百姓。” “我们就愿意相信谢相公怎么了？戚姑娘救了我们家小姐，是福星有什么不对啊！” “是啊是啊，戚姑娘要是灾星的话，县令夫人怎么会认她做义女。” 大抵是被谢喻舟的一席话点醒，大多人恢复了理智。 谢喻舟对孙半仙道：“孙半仙，我算的对与不对，三日后便能知晓。孙半仙这是连三日也等不了了吗？” 卦象什么的都是查资料得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三路 孙半仙大为恼怒，发觉大家都站在谢喻舟那边，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只能放下一句狠话：“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黄口小儿要如何在三日后向大家交代，宫中要是没有大喜之事，我便要告你妄言之罪。” 妄言罪多指煽动、宣传反对朝廷、皇家的罪名。 听到此话的百姓皆是吓得不敢说话。 谢喻舟淡然地点头道：“孙半仙，请随意。” 威胁根本没对谢喻舟起什么作用，孙半仙就像碰了个软钉子一样。他噎了一下，转向戚映欢：“戚姑娘，三天后衣坊要是没调查出什么东西来，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才是正确的？到时候谢氏衣坊……” 孙半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意味不言而喻。 戚映欢按住快要暴跳如雷的季心语，沉声道：“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查清，我自愿把衣坊关门大吉。” 她心中已经有了调查思路，所以才敢说这些话。 “好！”孙半仙道：“一言为定！” 说完他拂袖离开，离开前还留下一句狠话。 “这三天你们好自为之！” 好好享受最后的快活日子！ 三天后他便让她们后悔走这一遭。 唯一要提防的是季家，不能让他们发现他和刘家的关系！孙半仙决定，这三日继续宿在客栈，闭门不出。 他就不信自己能让对方抓住把柄，孙半仙冷声一笑。 见孙半仙走远，人群中发出哗然之声。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孙半仙算什么得道高人啊，看他最后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就是睚眦必较的小人啊！ 当然，其中也有固执己见追随孙半仙的人。 多数人用惭愧的眼神看向戚映欢：“戚姑娘，不好意思啊，都是我们受了孙半仙的蛊惑才把事情弄成这样。” “要不，这三天你们继续营业？” “不必。”戚映欢摇摇头说：“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众人低下了头。 季心语没好气地看着这群人：“下次你们要是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请先用脖子上的脑袋思考一下，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会显得你们很蠢！” 听着季心语的话，众人讷讷不言。被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教训也是头一遭。 隔了会儿，有人问：“戚姑娘，要是抓不到孙半仙捣鬼的把柄怎么办？衣坊真的要关门吗？” “你们以为这是谁的错？”季心语反讽。 戚映欢没说话，回答的人是谢喻舟：“这些就由我们来操心了，大家不必担心。” “还有一件事。”只见谢喻舟捡起地上驱邪符，一一撕碎，松手的瞬间黄色的纸符随风飘逝，撒了风势下方的几人满头满脸。 那几人正是驱邪符的主人，他们觉得谢喻舟是故意的，但苦于没有证据。 接着，谢喻舟与众人对视道：“你们不应该喊她戚姑娘，她已经是我谢家人，理应喊一声谢夫人。” “……”戚映欢。 “不过为了同我娘有所区别，还是喊声戚娘子。”他娘大概还不会想被人叫老夫人，谢喻舟想。至于戚姑娘这个称呼，是他独属。 “是是是，戚娘子。” “……”戚映欢。 这种时候她能说不嘛。 别以为她不清楚谢喻舟的心思，不就是划了道道告诉大家归属权吗，这人怎么就那么幼稚呢。害她刚刚还那么感动。 很快人群散开。 戚映欢问谢喻舟：“宫中大喜是指苏爷爷的事吗？他给你来信说了什么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谢喻舟颇为神秘地回答道：“三日后你们便能知道。” 戚映欢吐槽了一句：“装什么呀。” 季心语问：“欢欢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就三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刘家的把柄。” “刘家的事就拜托季大掌柜调查。”戚映欢收敛了嬉闹的表情，说“我的话先要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陈阿二！” 季心语不明所以，这个陈阿二不就是偷了张掌柜钱的人吗。 戚映欢只好解释道：“陈阿二偷钱的事，不是被人收买，就是入了张掌柜的套，所以我们可以从他入手。” 只要证明孙半仙和张掌柜合伙布了个局，孙半仙自然辩无可辩。即便还没办法把刘家一锅端，也能先除去烦人的小怪。 “我明白了！”季心语欢兴奋地窝了下拳头。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县牢找陈阿二。”戚映欢道：“为了不打草惊蛇，季心语带着家丁去盯着孙半仙做做样子。” 谢喻舟这时说：“我去县衙让赵县令查一下孙半仙的底细。” 嗯？ 孙半仙的底细？不就是道士吗？ 戚映欢闪过一个念头：“你怀疑他不是真道士？” “他的算命幡上写着麻衣传人，但身上的道袍却是全真一派的款式。”谢喻舟道。 道教分为宿土、麻衣、众阁、全真、茅山五个分支，麻衣主修预测、占卜，弟子秉持造福世人、以和为贵等原则，入世修行，与老百姓居住在一起，也是粗布麻衣，这也是后来人称麻衣派的一个原因。这些百姓甚少了解。 而孙半仙穿的是缎。 全真是目前道教中的第一大宗派。那位发明镜子的道士便是全真一派。 只要能证明孙半仙不是麻衣传人就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听了谢喻舟解释，戚映欢才明白其中的不同，她说：“那行，我们兵分三路，申时在城门口见。” 谢喻舟颔首。 为了不被人认出身份，戚映欢在衣坊换了件衣服，把头重新梳过才从后门偷偷溜走。 一路来到县衙。她运气好，今天守门的衙役认识他。 “戚姑娘，怎么来了？” “宋捕头在吗？”她问。 “我去给你喊。”衙役十分爽快地往衙门里走去。 宋捕头很快便出现在戚映欢面前，和他说明来意后，宋捕头道：“陈阿二是还关在牢里，但是不合规矩啊，我们老爷可是秉公执法不喜欢走后面的人，戚丫头你别为难我啊。” 戚映欢点头：“宋捕头，陈阿二偷窃一案或许另有隐情，你就通融一下。” 戚映欢想，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去求赵夫人了，只是如非必要她也不想麻烦对方。 “宋捕头，万一被人发现，我就说是我偷偷进去的，此事绝对不会连累到宋捕头。”戚映欢保证道。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宋捕头笑道：“我知道戚丫头你因为那个道士受了不少委屈。罢了罢了，顶多我就罚半个月的月俸。” 戚映欢松了口气，笑说：“那可不成，万一宋捕头被赵大人罚了月俸，就尽管来我，我保证宋捕头一年吃喝不愁。” “那感情好。”宋捕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阿二 宋捕头带着戚映欢走进县牢。 牢房中通风不大好，长时间没有日光照射，空气中有种潮湿阴冷的味道。 宋捕头喊了一声：“牢头，陈阿二住哪间？” 正抱着怀炉，打瞌睡的牢头睁开眼看到送捕头后，眼神扫过戚映欢，他道：“呶，里面靠右哪间就是了。” 说完牢头又闭上眼假寐。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宋捕头说：“我们就待一会儿。” “放心，我啥也没看见。”牢头偷偷睁开一只眼说道。 戚映欢笑了一下，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 牢头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他脸上有一道横跨脸颊的疤，寻常女人小孩根本不敢看他，眼前的小姑娘倒是胆量不小，他回以一个笑容。 “戚丫头，跟上。”宋捕头喊道。 “来了。” 她疾步跟上。 经过前面几个关押犯人的牢房时，戚映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注目之礼。 被关押在外面的犯人大多都是犯了些小案子的人，没有穷凶极恶之徒。宋捕头没少来牢里，不少犯人都认得他，在他经过时不由调侃两句。 “宋捕头，最近有新鲜事不，西游的故事讲完了，我无聊的都要发霉了。”这是偷看寡妇洗澡的犯人。 “宋捕头，我想吃烤鸡了，你去喊我家婆娘送一只来。”这是因为不小心摔死牛的犯人。 “吃吃吃，你当牢里是你家啊！”宋捕头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那人讪讪摸了摸鼻子。 宋捕头道：“戚丫头，到了。这个就是陈阿二，我给你一盏茶时间，你长话短说。” “多谢宋捕头。” 宋捕头点头，走开了。 牢房四尺见方，约莫五个平方左右，地上铺满了稻草，墙角边还放着一床洗得褪色的褥子，可能是陈阿二家人所准备。 陈阿二原本是在午睡，听到宋捕头和隔壁间犯人的对话时，他惊醒了。 他用着戒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等他发现戚映欢的年纪和身量时，他微微诧异。 没有靠近牢门，陈阿二隔了一段距离问道：“你是什么人？” 戚映欢也在上下打量着他。陈阿二很年轻，三十岁不到，身形看上去比较消瘦，眉宇间虽然有些郁色，但是精神头不错，一点也没有苦大仇深的样子。 结合街坊口中描述的陈阿二，戚映欢心中已经有答案。 这个陈阿二并不是被张掌柜引入套，而是自愿当这个小偷，大约是张掌柜或刘家许了他钱，让他配合演一场戏。不然家里还有等着治病的母亲和妻子，他身处牢房早就应该愁眉苦脸才是。 他脸上只有郁色，没有忧愁，恰恰说明了一点。 戚映欢想了想，开门见山道：“我叫戚映欢，你可能不认识我。谢氏衣坊你听过吗？我是衣坊的东家之一。” “我知道谢氏衣坊，最近很有名。”陈阿二瞳孔放大了几分，他攥着手心，警惕地问：“谢氏衣坊的东家找我这种人做什么？” 看来是知道她啊，那就好办了。 “张掌柜给了你多少钱？”戚映欢问。 陈阿二整个人僵硬了，他脊背挺得直直地，眼神不敢与戚映欢对视。 支支吾吾地说：“什、什么多少钱？我听不懂。” 果然是个木讷老实的人，连撒谎都不太会。 戚映欢叹了口气，语气却更加犀利：“你与张掌柜合伙演了一场戏，就是为了给孙半仙打响名头不是吗？” 陈阿二低着头，死死咬住蠢，不肯开口。 “现在孙半仙正在针对我和衣坊，他替我卜了一卦，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阿二垂着头摇了摇头。 戚映欢道：“他道我是灾星，会祸及周围人的运势，衣坊为此暂时歇业了。” 陈阿二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瞪大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你看看我哪里像灾星？”戚映欢转了一圈问他。 “不像。”小姑娘生得明眸善睐，看了就心生欢喜，确实不像灾星。 戚映欢又说：“你知道谢氏衣坊的毛衣是哪里来的吗？是我们小稻村的女人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要是关了衣坊，你让她们以什么为生？” 当然，戚映欢这话说得是有些夸张，目的不过是勾起陈阿二的良心。 街坊们对这个男人的评价不错，是个有孝心，看到孩子也笑眯眯的人。所以戚映欢才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陈阿二不明白为何张掌柜会对付一个小姑娘。谢氏衣坊和杂货店的生意没有冲突啊，这是为何。 陈阿二羞愧地低下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这个他是指张掌柜。 “那你愿意向所有人揭穿孙半仙和张掌柜的真面目吗？”戚映欢问：“你娘看病的钱，由我来支付。” 陈阿二又不敢看戚映欢了，他垂着头，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沉默了好久，他才说：“我、我不能失信，我娘说要做个有信用的人。” 戚映欢差点破口大骂，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见鬼的信用！”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做到了吗？” “母亲病患，你不能侍奉跟前，这是不孝！高悬明镜之下满口谎言，这是不忠！对朋友隐瞒真相，这是不信！陷他于泥潭旋涡却不愿伸出援手，这是不义！收取不义之财，这是不廉！做违背良心之事！这是不耻！” 戚映欢没说一句，陈阿二的脸就白上一分。 此时小姑娘的声音如同煌煌天雷炸在耳边：“你已经成为不孝、不忠、不信、不礼、不义、不廉、不耻之人，居然还想和张掌柜讲信？” 寒冷的冬天，地牢里没什么保温措施，陈阿二额头上却冒着细密的汗珠，他开始发抖。 戚映欢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道：“还有，我只所以没骂你不悌，那是因为你没有兄弟。也正是你没有兄弟，却把母亲丢在家中，所以我才更要说你不孝！” “娘子、娘子会替我照顾好娘。”陈阿二哆哆嗦嗦地说着。 “不要找借口了，对于一位母亲而言没有人能代替亲生子。”戚映欢看着墙角边的床褥道：“褥子是你娘子给你准备的吗？嫁了一个不孝不忠不信不礼不义不廉不耻之人，她还真是倒霉。你们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父亲偷窃而受人排挤。” 陈阿二豁然抬起，大概是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戚映欢发现他眼眶都红了，下唇已经被咬出了鲜血。 奈何他依旧没有开口答应，不过看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戚映欢就知道，他在自我挣扎。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剂药下得有点猛，陈阿二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这时，宋捕头道：“戚丫头，好了没，时间到了。” “诶，马上。” 戚映欢看了眼瘫坐在地上陈阿二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这几日会再来找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车夫 走出牢房前，戚映欢给老头塞了三两银子：“牢头，万一还有人来找陈阿二……” “我懂。”牢头笑着把钱揣进怀中，已经琢磨着晚上去吃顿好的。他说：“除了你，我不会在放人进去探视陈阿二，况且这案子老爷还没审，他们想见也见不上，我这不是看在宋捕头的面子上才放你进去吗。” 年关将至，赵县令公务十分繁忙，在加上还有贩卖私盐一案要他经手，所以陈阿二偷窃的案子被搁置了几天。 巧的是，这案子也在三日后审判。 戚映欢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出了县牢，戚映欢向宋捕头问询了陈阿二的住址。 只是上门后，她发现陈阿二的娘和媳妇都不在家中，陈家的邻居告诉戚映欢，陈阿二带着婆婆去隔壁镇看病，这几日就会回来。 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一下，别的倒是不怕，就怕张掌柜拿陈阿二的娘和媳妇威胁他。 到了那时，他哪怕良心不安，也只有乖乖就范。 时间过得很快，和季心语谢喻舟在城门口会和后，戚映欢说了下陈阿二家里的情况，让季心语一旦得到两人回县的消息，便通知她。 季心语严肃着小脸答应下来。 戚映欢一脸疲惫地坐着回程的马车，谢喻舟说：“赵县令已经派了人去州府查孙半仙的牒文。” 大齐自建立以来，宗教信仰就管理的十分严苛，佛门中人和道门中人都需要受官府备案。 戚映欢点头表示了解。 隔了会儿谢喻舟问她：“中午有吃东西吗？” “忘了。”戚映欢愣了一下，才想起吃饭这件事。 “你是傻的吗？”谢喻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饼来：“我这里没水，你慢慢吃别噎着。” 戚映欢看着抱着油纸的饼，微微发怔，就连他说自己是傻子的事也没计较。 这种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啊。 “怎么了吗？”见戚映欢许久没有接过去，谢喻舟朝戚映欢看去。 只见小姑娘对他展颜一笑。 忽如一夜春风，百花绽放。 小姑娘说：“谢喻舟谢谢你啊。” 这声谢是谢谢他的饼，也谢谢他今日做的一切。 谢喻舟有些失神，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眼前的小姑娘嗷呜地咬了一口油饼，口齿不清道：“谢喻舟，那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但是谢喻舟心思一转，说道：“没有。” 戚映欢一愣，然后笑着说：“你还说我是傻子，你不也是傻子吗。” 她撕开手中那张饼，一分为二，把没咬过的那部分递给谢喻舟。 小姑娘俏皮地学着方才谢喻舟的话：“我这里也没水，你也慢慢吃别噎着了。”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唇，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无法压抑。 “多谢戚姑娘。” 他的声音如同冬雪消融后的春日，尾音上扬。 为了让戚映欢往来方便，季心语把家里的马车借给了戚映欢。 谢母问起时，她便答：“最近衣坊有点忙，需要我时常去看顾着，所以向心语借了马车。” “哦，这样啊。”谢母疼惜地摸摸她的头道：“你也别太累了，钱这种东西总是赚不完的。” “我知道了娘。”戚映欢道。 尽管这么说，戚映欢第二日还是准备再去一趟县城，不过还没来得及出门，她就被人堵了门。 来人是李盟。 一米七五左右的大高个把谢家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黑着一张脸，在谢家门前抱胸矗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寻仇呢。 戚映欢惊讶地问：“李盟你怎么来了？不去工地上工吗？” 听说这两天衣厂的进度挺快，有里长给她盯着，她倒也没操多少心。 李盟的语气中带着火气：“你马上把张素辞了，我就去上工！” “嗯？”戚映欢愣了片刻，恍然间又明白了什么，李盟这是被张素献殷勤弄怕了。 她笑着问：“张素怎么你了？” “不准笑！”李盟见到戚映欢嘴边的笑意立刻炸毛。 “她怎么我了？”李盟憋着气道：“她倒是没怎么我，要是她敢动手动脚我早就揍她了！” “她是不是有毛病啊，有时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有时又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出神！难道李老头活着的时候欺负过她？” “咳！”戚映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没想到李盟的想象力居然那么丰富，张素那眼神明明是怜爱的眼神，蕴含母爱的眼神，这解读能力真是绝了！ 难道是李盟十五年没怎么接触过女性，所以导致神经不是一般的粗。 “你别紧张，或许她只是想要讨好你呢？”戚映欢又不能告诉他，张素是你娘，只好委婉的提醒。 “讨好？不可能！那女人古古怪怪地，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李盟再次提出：“你把她辞了，有她在我干活都慢了不少。” 戚映欢差点没有笑翻。 张素要是知道李盟说她古怪，会不会被气死？唔，这样取笑别人似乎不太好。 “那肯定不行，我答应她了怎么能反悔呢。”戚映欢想了想说：“不过，我可以临时给你换个工作，你会赶马车吗？” 昨天季家的车夫临时有事回去了，今天一早她便为如何赶车犯了愁，李盟来得正是时候。 唉，她就只能对不起张素了。 戚映欢心中忏悔了道，周嫂子，回头等解决了自己的事，一定帮你们母子团聚。 “马我都会骑，你说赶马车我会不会。”他用鄙夷地眼神看戚映欢。 戚映欢无语了一会儿，她差点忘了李盟杠精的属性，初次遇到时他就一直抬杠，不肯把蜂蜜卖给自己。要不是她娘有恩于他，他估计现在都不想搭理自己。 “那行，你这几天就做我的车夫，不用上工了，工钱照给。” 张素把李盟逼得太紧了，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张素的好意，就当给李盟放几天假。 都逼得人家堵了自己家门，下次岂不是要露宿在自己门前了吗。戚映欢失笑。 李盟想了想说：“行，你要去哪儿？” “县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管家 等坐上马车不久后，戚映欢就后悔了，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让李盟当了车夫呢。 李盟如果生在她那个时代，大概会是一代秋名山车神。驾车叫那个狂野、不羁，就像是他的弓箭、他的人一样，戚映欢从来没见过这么表里如一的人。 戚映欢扶着马车的窗沿喊：“李盟，我不急，你没必要那么赶！” “这怎么就赶了？”李盟不悦道：“这就是正常速度。” “……”戚映欢噎了一下，然后气道：“你慢点会死啊，你信不信我一下车就吐你身上！” 戚映欢还是头一回那么暴躁，再好涵养的人大概也没法在这种时候好声好气地说话。 “……”外面静默了片刻，速度倒是慢了下来。 少年人的抱怨声传来：“真没用。” 嘿，她的暴脾气又要发作。戚映欢马上闭上眼默念大悲咒。 被李盟一路摧残，戚映欢终于赶在巳时来到县里。 她先去了躺陈家，婆媳二人还未回来。 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戚映欢想起了昨天谢喻舟提醒她吃饭的事。于是便拉着李盟去吃了碗馄饨，更正一下，她吃了一碗，李盟吃了五碗。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句话了。 付完钱，戚映欢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对面狭小的巷子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 那是刘阳义身边的小厮。 这引起了戚映欢的注意，她定睛一看，巷子内有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看上去像是刘阳义，另一个是个中年人的模样。 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里必定有什么蹊跷。 她喊来李盟，让他把小厮引开。 李盟不知道戚映欢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受雇于她，自然要按照她的吩咐做事。 李盟想了下，走到小厮身后，趁小厮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小厮：“啊。”的声音都没冲出喉咙，便倒了下去。 李盟眼疾手快地扶住小厮，把他拖走。 一边拖还一边说：“阿弟，这么才喝两杯就晕了，我都叫你别喝了。” 经过的路人只是扫他们两眼，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对。 李盟这小子行啊，演技不错。 戚映欢对他比了下拇指，接着一溜烟跑到巷子口。 狭窄的巷子内，静悄悄的，刘阳义和那个中年人的谈话声清晰的传来。 首先听到的是刘阳义飞扬跋扈的声音，几日不见他的脾气似乎见长，暴戾的情绪更甚以往：“刘管家，本少爷做事还要你提醒吗？你以为你也姓刘就能管我了吗？少废话，快拿些钱给我！” 原来那个中年人是刘阳义家的管家。 “少爷，您今天出门钱不是在账房那里拿了五十两吗？”管家为难地说道。 “五十两那哪儿够啊？花楼里点个小曲就没了。”刘阳义轻浮地说。 “少爷，您又去喝花酒了？老爷不是不许您去吗？上次……” “闭嘴！”刘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阳义打断：“你废话什么啊！你不会是想去我爹面前告我一状！？” “少爷我不敢。”刘管家如此说道，语气倒是不卑不吭。 “不敢？”刘阳义冷哼了一声，他最最不喜欢的就是刘管家这副态度，装得和伪君子一样，谁不知道他背地里干什么啊。 刘阳义道：“别以为你最近在帮我爹做事，就能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我迟早要接受我爹的产业，你招子放亮点！” 戚映欢支着耳朵，极力把两人的话听清。她看不到两人的表情，之内暗暗猜测着巷子内发生的是。 “是。”刘管家答了一句。 “钱拿来。”刘阳义道。 接着戚映欢就听到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刘阳义的语气欢快了起来：“你带了银票啊，早说吗！” “少爷，这是钱是……”刘管家的声音有些紧张，生怕钱被刘阳义一锅端了。 刘阳义一把抢了过去：“我知道，是下定用的，一张、两张，嗯，一共十张，我就拿两张。” 银票面额为一张一百两，十张就是一千两，什么下定要用到一千两？戚映欢不断思考着。 刘管家喊了一声：“少爷不行啊，这是要交给别人的。” “废什么话！” 刘阳义拿到了钱，不再与刘管家纠缠，直接把银票揣回怀中，向小巷子口走来。 刘管家快步追在后面：“少爷，少爷。” “叫叫叫，叫魂呢！”刘阳义威胁道：“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就当爹扣的了你的月俸！” 刘管家闭了嘴。 戚映欢生怕被他们发现，吓得马上转移了阵地，跑到街边糖人摊子上，装作买东西的顾客。 李盟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戚映欢拿着糖人挑挑选选，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后，小声问他：“小厮呢？” “扔到没人的地方了。”李盟耸耸肩答道。 戚映欢额角抽搐了一下，总感觉李盟有杀人抛尸的潜力。 这个时候，刘阳义走到巷子口暴躁地喊了一声：“小四！混账东西！死哪里去了？” 刘管家也跟了出来。 青天白日之下，戚映欢才发现这管家的打扮有些奇怪，他穿着洗旧的袄子，裤腿上缝补了一块补丁。乍眼看上去就像是刚劳作完的百姓，面容也灰扑扑的。放在人群里根本不会然人多看一眼。 不过仔细看时，能发现他手上的皮肤干净，手指缝里没有任何泥土。 戚映欢猜，这身衣服大概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道具，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刘管家是去下定，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这其中要是没什么隐秘，打死戚映欢也是不信！ “少爷，要我帮忙找找小四吗？”刘管家问。 “找什么找！干你的正事去。”刘阳义冷笑道：“就你这副模样，少和本少爷讲话！看着就丢人。” 说完，刘阳义甩头就走。 刘管家悻悻地闭嘴。 看着两人分了两路离开，李盟问：“要跟上去吗？” 戚映欢点头。 “跟谁？” “管家。”戚映欢说。 李盟会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章 被追 武陵县北尾街，相比与东街的繁华，北尾街显得有些萧条。 在武陵有句俗语，东市，南贵，西富，北穷。 意思是东边市集商业来往最为繁华，南边有权有势的人多，有钱人住西边，穷人住北边。 北尾街，西北风刮过，来来往往的百姓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们大多穿着和刘管家差不多的衣服，棉衣不是浆洗得发白就是哪里带着补丁。穿戴整齐、衣物看上去还很新的戚映欢和李盟，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敢靠刘管家太近，只远远隔着半条街跟着他前行。 也幸好，北尾街的百姓都奔波于每日生计，他们来去匆匆，即使觉得戚映欢和李盟两人有些奇怪，也没有人停下来询问他们。 刘管家是个警惕的性格，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一下。 好几次戚映欢和李盟都差点被他发现。 李盟忍不住问：“那人是谁？我们为什么跟着他？” “刘员外家的管家。” “管家？”李盟把眉头拧得和小老头似地：“哪家的管家会穿得那么破烂。”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看看刘家到底在干什么啊。”戚映欢说。 李盟又问：“刘员外又是哪号人物？” 对于一个常年住在林子里的人，他世事一窍不通。 戚映欢盯着刘管家的背影不看李盟，说道：“桃园镇上的大户人家，听说家里有五百亩地，六间铺子。” “没听说过。”李盟摇摇头，瞬息之后他又想到什么：“桃园镇，那不就是张素住的镇子吗？” 戚映欢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像是的。” “怪不得。”李盟嘟囔了一句。 “什么怪不得？”戚映欢问。 “怪不得那管家也古古怪怪的，他们桃园镇里的人都古古怪怪的。”李盟没好气的回答道。 戚映欢差点因为他的话笑岔气，需不需要迁怒到这个程度啊，因为一个张素李盟连带整个镇子都没好感。 这样一来戚映欢着实有些犯难，如今看来，让李盟认回张素那绝对是痴人说梦。不行，等回村她一定要提醒一下张素过犹不及。 戚映欢一心二用，脑子里想着李盟和张素的事，脚上跟着刘管家的行踪。 等刘管家拐入一条巷子，他们准备跟进去时，坐在巷子口晒太阳的阿婆看他们穿得周正，突然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没见过？” 戚映欢吓了一跳，也正因为阿婆的声音刘管家回头望了过来。 戚映欢心脏猛跳，电光火石之间，她蹲在了阿婆面前问：“阿婆，你知道张大力住在这附近吗，他是我大伯，我和哥哥来找亲戚。” 她用眼神示意了李盟。 幸好李盟也有点小聪明，他应和着说：“是啊，我和妹妹来找大伯，结果迷路了。” “啊？你们说什么？”阿婆把手比在耳后，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 戚映欢的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但表面上她装作很自然一样，提高了声音说：“阿婆，我们来找大伯！他叫张大力，你知道吗？” “哦，来找人啊，我说你们咋那么面生呢。”阿婆说：“我们这里叫大力的有好个，你找哪家的啊？” 原来还真有叫大力的啊，而且还好几个，戚映欢哑然。 阿婆问话的时候，刘管家已经转到进入了巷子。 戚映欢也没有了和阿婆扯皮的心思，她说：“阿婆我想起来了，不麻烦你了。” 说完，戚映欢和李盟走进巷子内，等穿过巷子后，却再也没见到刘管家的身影。 街头巷尾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地落叶被风吹起又落下。 李盟说：“跟丢了。” 戚映欢叹了口气：“是对方太警惕了。” 两人四处找了几圈，结果依然毫无头绪，戚映欢只好决定放弃。 就在这时，隔壁巷子内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别跑！” “站住！” 男人们大吼大叫。 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也许和刘管家有关系。她来不及思考，对李盟道：“我们去看看。” 李盟没有反对。 两人跑到到巷子口，便有一个男人迎面而来。 男人身材颀长，和李盟差不多的身高，不过他比李盟要纤细一些。他用布围住了脸，戚映欢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当他看到戚映欢时，他瞳孔猛地放大。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一把拉住戚映欢，带着她继续狂奔，那人说：“别说话，你们也跟着我跑。” “什么？” 戚映欢觉得男人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对，这声音有些女气，根本不是男人的声音，‘他’是个女人！ “喂，你干什么！你是谁啊？”李盟下意识追了上来。 女人只答：“我不会害你们的，快跑，别让那群人追上。” 李盟对她的解释很不满：“喂，你倒是说清楚啊！” 然而女人没答话。 她拉着戚映欢夺命狂奔，七拐八拐又钻入一条小巷子中。 北尾街的小巷子看上去都很相似，一时戚映欢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风从面前呼啸而过，寒冷的被风刮痛了戚映欢的脸，风直接灌入了戚映欢因为惊愕而张大的的嘴中。 喉咙开始发毛，她‘咳咳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是谁？” 回答戚映欢的只有女人粗重的喘气声。 在李盟身后，还有隔着老远传来的零零散散的喊叫声和脚步声。 “该死，怎么跑那么快！” “人呢？” “好像往那边跑去了！”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让人发现了？”这是好像是刘管家的声音。 “你确定不是跟着你来的小尾巴吗？”另一个人问。 “放屁，我被人跟踪会不知道？”刘管家。 那些人果然和刘管家是认识！ 拉着戚映欢的女人大概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才被一群人追？戚映欢猜测着。 又穿过一条巷子时。 李盟猛地扯住戚映欢前面的女人：“别跑了，前面有人包抄过来了。” 他自小生活在林子里，耳力非常好，已经听到了前面的脚步声。 女人一愣，焦急地问：“那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李盟没好气的说：“我还想问你呢，你被人追就被人追，拉她干嘛？你不会是偷了别人的东西？” “你胡说什……”她猛地回头看向李盟，看到他的瞬间，嘴里的话突然停顿了一下：“么啊。” 这时李盟后面的紧闭着的院门打开了。 刚刚那个和戚映欢说过话的阿婆，从门缝里露了个头：“小姑娘，又是你们啊，找到大伯了吗？” 戚映欢露出喜色：“阿婆，我们能进去说话吗？我想讨口水喝。”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些人应该不会进别人家搜寻。 “成啊。”阿婆说。 李盟和女人眼神一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一章 调查 三人快速窜进阿婆的院子中。等关上门，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外面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三人紧张地望着被捎上的木门。 外面的对话声传来：“找到没？” “没，那小子跑得倒是快！” “再找，我就不相信他能跑到哪里去！” 后面几句话，戚映欢没听清。 这时，阿婆从厨房拿来几个装水的杯子。 戚映欢接过喝了一口。 “都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去屋里坐会儿。”阿婆说。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只好点头。 狭小的堂屋内，阿婆看看戚映欢又看看李盟，然后‘啧啧啧’地说：“你们兄妹俩长得可不太像。” 可不是吗？异父异母的兄妹，能长得像才怪。 戚映欢朝她讪笑一下：“是啊，我像娘，哥哥像爹爹。” 阿婆得意地说：“我就知道。” 她又看向李盟和穿着男装的女人，最后她兀自点了点头，对李盟道：“嗯，我明白了，你像你大伯。” “……”李盟。 原来这阿婆还记着这茬啊。 接着，阿婆笑眯眯地看着女人说：“你就是她们的大伯，大力？” 戚映欢捂着嘴偷笑应道：“对对对，阿婆好眼力，这是我们大伯，张大力。” 女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阿婆也不在意，又笑眯眯地转向李盟说：“一看你俩这大高个，就知道是亲的！不过你大伯倒是挺年轻的，你们爹娘生得挺早呀。” “……”李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戚映欢接得快：“那倒不是，是我大伯长得年轻，你别看他像二十多岁的样子，其实今年已经三十四了。” “哦这样啊。”阿婆会意地点点头，她摸了下戚映欢手中的杯子说：“诶，水凉了，小姑娘我去给你热热。” “阿婆，别忙……” 戚映欢的阻止并没有用，阿婆已经走了个没影。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 李盟猛地用凶狠地目光瞪向女人，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盘问女人。 戚映欢抢先开了口：“刘夫人怎么在这里？” 进到屋子后，女人便掀开了脸上的布巾，所以戚映欢一眼便把她认了出来。这个身高，这个面容，除了刘夫人，戚映欢再也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此刻的刘夫人完全推翻了她在生辰宴上给人的印象。 话音刚落，刘夫人脸上出现了震惊愕然的表情。 室内安静的连绣花针的落地声都清晰可闻。 只有李盟在状况外。 两人对视了许久。 刘夫人微微收敛起愣怔的表情，才叹了口气道：“戚小姐好记性，只有一面之缘，都能把我认出来。” 她自认已经做了改装，脸涂黑了，眉毛画粗了。 但戚映欢是谁啊，美妆阿婆主啊，就刘夫人这小儿科的化妆术能逃过她的眼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李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地瞪大眼睛：“什么？她是女人！？” 那语气别提有多惊讶了。 “对。”戚映欢说。 李盟惊诧的总算是安慰到了刘夫人，她这副打扮其实也还可以啊，一定是戚映欢和自己见过所有才会被认出。 李盟又问：“刘夫人又是谁啊？” “刘员外的夫人。”刘阳义的母亲。戚映欢答。 “哦，刚刚那个刘管家的主家啊。”李盟总算弄明白了，然后他又弄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女扮男装，又为什么被和刘管家在一起的人追？” 这个问题也是戚映欢想问的，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刘夫人，等待她的答案。 “这事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妙。”刘夫人说，她转移话题：“你们是跟着刘管家来的吗？没被他发现吗？” “怎么可能！”李盟还是比较好糊弄，一下子被刘夫人的话题带走：“我怎么会被那种走路轻飘飘的人发现，要不是带着这个拖油瓶，我老早就能搞清楚那管家做什么去了。” 意思就是没有被发现。 刘夫人看着李盟笑了下。 戚映欢没工夫反驳李盟说自己拖油瓶的事。 她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刘管家带了十张银票来下定，如果是正经订货肯定不需要偷偷摸摸，所以定的是什么？ 很快戚映欢又联想到刘阳义最近大手大脚的行为，还声称刘家的财产会超过季家。 所以和订的货物有关？刘管家下定的物品能卖上大价钱？ 那会是什么东西…… 她猛地想到赵夕儿说的事，赵县令最近在查贩卖私盐的事。 想到这里，戚映欢瞳孔震动，她用难以置信的面孔看向刘夫人，她试探道：“刘夫人，你家最近是不是有了新买卖？” 戚映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买卖？” 说完，戚映欢屏住呼吸，眼睛不眨地看着刘夫人，只要她一有翻脸的迹象，她便会喊李盟把她制住。 刘夫人脸上笑意在瞬间消失殆尽。 她听懂了戚映欢的话，刷得一下子惨白：“谁告诉你的？是赵夫人告诉你的吗？你也是为了调查这事才跟踪刘管家吗？” 她猜对了！ 也是？ 戚映欢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确认了一件事，刘夫人并不是此事的参与者，与之相反，她可能打着大义灭亲的想法，才追查到此处。 如此一来，事情就明朗了。 刘夫人打扮成男人的样子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被追是因为调查时不小心被人发现。 又以为戚映欢也在调查此事，所以才在逃跑的时候拉上了自己。 戚映欢一点点抽丝剥茧，终于看到了隐藏的真相。 戚映欢摇了摇头：“不是。我跟踪刘管家只是因为最近刘家在针对我们衣坊，我以为跟着刘管家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话半真半假。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总之，今天看到的事你不能牵扯进来，太危险了，你知道吗？” “那你呢？”戚映欢问：“你不是刘员外的夫人吗？”为什么没有帮着刘家？ “我？”刘夫人自嘲地笑了下：“我对现在的刘家来讲不过是个外人。” 外人？是指刘员外鸠占鹊巢，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思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二章 逃脱 “不过我也不能让刘家的名声毁在刘永安身上。”刘夫人眯起了一双带着恨意的眼：“那还不如让刘家直接消失。” 刘永安是刘员外名字。 戚映欢惊呆了，这哪里是夫妻啊，分明是仇人啊。刘夫人为什么那么憎恨刘员外？难道除了刘员外夺权以外，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当然，这些私事戚映欢是不会问出口的。 她灵光一闪，又想起了某件事，她问刘夫人：“那日干娘的生辰宴后，你独自留下和她说了会儿话，就是说这件事吗？” 她就说嘛，两人那时的表情怎么那么严肃，刘夫人离开后，赵夫人更是好半天才回过神。之后不久赵县令便开始查贩卖私盐之事。 刘夫人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警告戚映欢：“这事的严重性，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总之不能和其他人提起。” 戚映欢也没打算掺和，孙半仙的事都还没搞定，没有多管闲事的功夫。 见戚映欢点头，刘夫人松了口气，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我现在去县衙不方便，你能帮我代交给赵县令或赵夫人吗？家里我让丫头装成我的样子了，但我不能逗留太久。” “这是什么？”戚映欢问。 “这是他们的藏货地点和位置。”刘夫人道：“你让刘大人快点行动，我今日已经打草惊蛇了，我怕他们会连夜转移。” 戚映欢懂了，原来刘夫人扮演的是卧底和线人的角色。 “好”戚映欢自然不会拒绝。 刘夫人见她收了信，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向戚映欢询问道：“还没问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呢？” “李盟。”李盟昂着头说：“木子李，明皿盟。” 看他那副极为自豪地模样，戚映欢笑了。名字他喜欢就好。 就在她们放松警惕的时候。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三人皆是一惊，李盟一个快步便走到堂屋的窗边，他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院子外的大门。 戚映欢和刘夫人也是快速躲到了门后。 ‘咚咚咚’此时敲门声又传了进来。 敲门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把大门敲得老响。 “开门！开门！” 厨房里的阿婆终走了出来，她一边开门一边说：“来了，来了，谁啊？” 院门被打开，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出现在阿婆面前。 还没等阿婆问话，男人便恶声恶气地说：“怎么那么慢！刚刚有没有不认识的人进了你家？” 糟了！万一阿婆说了实话…… 屋内的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似乎马上要跳到嗓子眼。 刘夫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戚映欢道：“等会儿由我去引开追兵，你们千万要把信件送到衙门。” 说完，刘夫人就想冲出去，但戚映欢马上拉住她的手：“不行！” 万一刘夫人被抓住，事情就不堪设想，戚映欢不相信那群人会看在刘夫人是刘员外夫人的份上饶过她。 贩卖私盐掉脑袋的事他们都能做得出，更何况对付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就在戚映欢想方设法脱离困境时，她听到了阿婆的声音。 阿婆哆说：“没有啊，今天遇到的陌生面孔只有你了。” 戚映欢惊愕，刘夫人也是难以置信。 阿婆居然帮她们隐瞒了。 男人说：“你要是撒谎，小心我不客气。” “唉，你这小伙子，我说真话你咋就不信呢。”阿婆抱怨说。 男人哼了一声，一把推开阿婆说：“我要进去搜一下。” 阿婆被他推了个踉跄，不过没有摔倒，她急急跟着男人说：“哎呀，你干什么啊！” 戚映欢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后背上出了一身的汗，连里衣都湿透了。 刘夫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呼吸声急促了起来。 李盟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匕首，那是他平时用来收拾猎物用的匕首。想来只要男人一踏进堂屋，李盟便会出手。 正当男人要踏进屋子时，院门外传来呼声。 “虎子！你跑哪里去了？” 男人转过身：“我在这儿。” “行了，别找了，老大叫我们回去了。” “那逃走的那个小子呢？” “算他运气好。不过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马上走人。” “哦。” 男人快步跑出了阿婆的院子。 两人走后，阿婆把门关上，慢悠悠地走进堂屋，她小声说：“小姑娘，别怕，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这话是对戚映欢说的。 戚映欢从门后走出，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阿婆。 “阿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 “你傻呀。”阿婆挥了下手说：“我说了你不就要被抓走了吗？我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阿婆我今年六十五了，看过的事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啊，一看就是个面善的，错不了。” 阿婆说：“那些人我也知道，是最近搬到这附近的，每天神神秘秘的，估计在干什么坏事！不过人家人多势众，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敢主动去招惹。” 刘夫人笑了，给阿婆比了一个大拇指：“阿婆，你看人的眼光是这个！” “那还用你说！”阿婆有些得意。 戚映欢也是露出微笑。 这时阿婆说：“行了，他们估计走远了，你们趁现在赶紧跑，免得他们打个回马枪。” 三人点了点头，收敛起嬉笑的表情。 此时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还需小心谨慎。 阿婆把三人送到门口，临走时阿婆对刘夫人道：“大力啊，你下次女扮男装时，记得弄个假喉结啊！” 刘夫人露出错愕的表情，原来不止戚映欢把她看穿了，连这位人精阿婆也看穿了她的性别。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知道了，多谢阿婆提醒。” 阿婆满意地点头。 等戚映欢三人小心翼翼地出了北街，她们绷着神经才松弛下来。 刘夫人赶着回刘家，很快与她们分道扬镳，戚映欢面带忧色地提醒了她一句：“刘夫人一切小心。” 刘夫人点头，离开时看了李盟一眼：“你们也小心。” 不作任何停留，戚映欢和李盟直奔县衙。 宋捕头看到戚映欢后：“戚丫头你怎么又来了，还是找陈阿二吗？” 戚映欢摇头：“今天我找赵大人有急事。宋捕头你告诉赵大人我是替刘夫人来送信，赵大人便会明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三章 身高 等戚映欢把信件交给赵大人后，赵大人当机立断便带着人去了北街。 只是他们到时候那群人早已人去楼空，之留下仓库里的私盐。 赵大人暗叹贼人狡猾，命城门守卫加紧盘查。 正是年关将至，城门口往来的行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所以戚映欢花费了三倍有余的时间，才坐着马车出了城门。 李盟的好奇心不是很重，在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问戚映欢，刘夫人到底在做些什么。这让戚映欢心中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落了空。 回到小稻村时，将近黄昏。云蒸霞蔚，半边的天空是蓝色，半边是金色，两者交汇的地方则色绚丽的紫色。 戚映欢到家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在谢家门口徘徊的张素。 她在门口转了好几圈，就是没有进门的意思。 戚映欢掀开马车门帘的时候，便看到张素一脸的惊讶。 她问：“你们这是出去了？” 戚映欢点了点头道：“嗯，今天有点急事，正巧李盟会赶车。” “去哪儿了呀？”张素脸上带着笑问。 但戚映欢觉得那张笑脸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奇怪，她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戚映欢说：“县城。” “哦。”张素侧过脸，没有霞光的照耀，她的笑脸真实了不少。她热情洋溢地对李盟道：“赶了那么久的车你累了？要到婶婶家来吃个饭吗？” 戚映欢觉得这个邀请不太好，张素先和周阳廉两人独居，单独请李盟吃饭肯定要被说闲话，不过以李盟的性子来讲，应该不会答应。 果然如同戚映欢料想的一样，李盟像是没有听见张素的问话声一样，直接无视过去。 他把马从马车上解下，牵着棕色的马匹进了谢家用鸡圈临时改成的马厩。 戚映欢便看见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耸拉了下来。 戚映欢忙上前打着哈哈哈：“是啊，今天来回一趟可累了，李盟大概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如果张素之前都是这样上杆子讨好李盟，就无怪乎李盟会是那个反应。若是有人突然对戚映欢好得不得了，戚映欢也会感到怪异，以至于怀疑对方的居心。 “这样的啊。”张素因为戚映欢的话，脸色缓了缓。 戚映欢想了想说：“不如周嫂子和李盟都留下来用顿便饭，我想娘应该不会拒绝。” 张素露出大喜的神色：“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戚映欢说：“周嫂子去把阳廉接过来。” 张素欢欢喜喜地跑回去接小儿子。 李盟则不悦地对戚映欢说：“我不要和她一起吃饭。” 戚映欢扶着额头说：“我让你和谢喻舟一起坐，不用挨着她，成吗？” 李盟想了一下才点头。 戚映欢总觉自己像是个老母亲，为青春期反叛且敏感的儿子操碎了心。 呸！她哪有这么大的儿子。 今天的晚餐是三素一荤一汤，素材里有两个是腌菜，古代的冬天新鲜蔬菜很少，大多都优先供给了大户人家。像戚映欢这种平民老百姓，在冬天能吃到的蔬菜就只有白菜和萝卜。 桌上的那盘芹菜香干，还是赵夫人送来给戚映欢尝鲜的。 李盟很不待见张素，不过因为周阳廉的存在，这顿饭吃的还算开心。 周阳廉稚嫩充满笑意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李家哥哥，你为什么长得那么高？等我十五岁也能这么高吗？” 李盟呆了两秒，然后用困惑的声音说：“多跑步应该就可以！” 听到他的回答，戚映欢差点笑死了，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戚映欢差点笑得捧不住自己饭碗，一旁的谢喻舟看了，放下碗，拍了拍她的背。 “好好吃饭。”清冷的声音瞬时传来，像极了威严的老父亲。 戚映欢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假咳了一声，对周阳廉道：“阳廉，你要是想长高的话就要吃各种蔬菜和肉，不能挑食，牛奶和羊奶也能帮助长高哦。” 周阳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牛奶和羊奶好腥的啊。” 戚映欢莞尔。 现代的牛奶都是经过加工后才开始售卖，刚下的奶的确有股膻味。 “用杏仁一起煮就能去腥味了。”戚映欢说。 “真的吗，回去我们就试试。”周阳廉眼中绽放着光。 “好。”张素宠溺地笑了。 连不怎么喜欢和外人搭话的谢喻舟，也参与进了这个话题：“我听说一个人能长多高和自己的父母的身高也有关系，阳廉的父亲如果很高的话，阳廉就不需要担心自己长不高了。” 周阳廉困扰地皱了眉头：“听奶奶说，爹就比娘高了一头，那算高吗？” 不算，戚映欢心中答道。 张素的身高以戚映欢目测来讲也就是一米五出头一点，周父如果就高一个头的话，大概就是一米六五左右。这个身高在现代算矮的了，古代的话也就是普普通通。 咦，等等…… 那李盟是基因突变了吗，十五岁就一米七五了，而且他还在生长期。 戚映欢看向李盟时，张素开了口：“阳廉弄错了，阳廉他爹和李盟差不多高。” 周阳廉愣了一下所：“可是奶奶……” “是你奶奶记错了。”张素有些严肃地看向周阳廉，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全程李盟只扒着饭，根本不和张素搭腔。 吃完饭，三人各回各家。 睡前，戚映欢一丝不苟地抹纯露和面霜，等小脸看上去滋润的快要掐出水的时候，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躺到床上后，戚映欢和谢喻舟说了些今日的遭遇。 谢喻舟的语气里果然多了几分惊讶：“你们遇到了女扮男装的刘夫人？” “是啊。”戚映欢说：“刘夫人大概是想要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谢喻舟摇摇头说：“那些人算不上她的亲人。” “我知道。”戚映欢说：“刘员外是她家的赘婿嘛，我听说过。不过刘阳义总是她的儿子。” 谢喻舟微微阖着眼，眼波中划过意味不明的光。 戚映欢很快陷入困倦：“也不知道赵县令有没有找到那些人。” 见戚映欢睡了过去，谢喻舟给她掖了掖被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四章 大火 因为赵县令在追捕贩卖私盐的犯人，导致全城戒严，戚映欢没办法入城，索性在家中待了一天，她心中焦急，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陈阿二的家里有季家盯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再加上刘家才逃过了昨日的一劫，就更不会轻举妄动。 谢喻舟看上去对赌约也十分自信。 戚映欢只剩下对刘夫人安危的担忧，刘夫人似乎打着去家中偷账本的主意，账本上写着刘员外这些日子以来贩卖私盐的证据。万一被抓了，也不知道刘员外会不会顾念旧情。 希望老天能保佑她平安无事。 戚映欢心道，女人一旦狠起来，就不是轻易能了结的事。 刘员外也是活该。 戚映欢托着下巴看向在书桌上写字的谢喻舟道：“你以后可不能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啊！” 听着小姑娘语重心长的话语，谢太傅一脸莫名其妙。 午饭过后，戚映欢去巡视了一圈厂房的进度。 进度喜人，地基基本已经搭建完成。里长大老远瞧着戚映欢乐呵呵的说：“戚丫头，你放心，我天天给你盯着呢。这可是我们小稻村的大事啊。” “唉，里长你也不用天天来，天冷了我怕你受不了。”戚映欢劝解道。 “没关系，没关系。”里长说：“我还年轻呢。” 上次是谁说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啊！戚映欢在心里吐槽着，却也没有再去劝里长。 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戚映欢很快就发现了张素的身影。 张素好看的脸因为寒风，被吹得通红，手指也因为长时间接触凉水，肿了一圈。 她手中捧着热水，走到垒砖的李盟身边：“李盟啊，你要不要喝口水歇歇啊？” 李盟没有答话，旁边的中年汉子嬉皮笑脸的插进两人之间：“这小子是铁打的，不需要休息，倒是我都半天没喝水了，张寡妇这杯水就给我喝。” 这人的语气里充斥着调戏的意味，眼神也极为不尊准的样子。 张素看着他将要伸过来的手，脸色大变。 戚映欢也是把眉头拧成川字，她大喊：“周嫂子，我有事找你，你过来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汉子和张素都愣了一下，才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戚……丫头啊。”调戏张素的男人表情霎时好看了起来，他看着戚映欢严肃的小脸，支支吾吾地说：“我马上去干活！” 说完，他立刻溜回了人堆中搬砖， 戚映欢对他冷哼了一声。 张素表情难堪地向戚映欢道谢。 戚映欢摆摆手，然后找了个空地，和她谈论了一下如何对待李盟的事。 被戚映欢指出不妥后，张素无精打采了好半天，最后她才苦笑着说回去想想。 与她分别后，戚映欢回到家。 好不容易空闲了下来，戚映欢和谢母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 吃过晚饭后，谢喻舟说：“娘，映欢，我有事去趟胡大夫家。” 谢母随意地挥了挥手：“早点回来！” “好。” 他答应的倒是爽快，结果到了睡觉的点也没回家。 戚映欢独自躺在床上，少了一个人突然变得宽大的床，使她十分不习惯。 谢喻舟干嘛去了呀？她皱眉。 “呜呜呜——” 窗户被西北风吹开了，发出渗人的声音，戚映欢缩了一下脖子，才披着外衣下床去关窗户。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吵闹声。 “走水啦！” “着火啦！” 戚映欢一听，心中猛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马上想起了还未回家的谢喻舟。 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会是胡大夫家走水了，不然谢喻舟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她脑海中不断闪过谢喻舟的脸。 千万不能有事啊。 戚映欢担心着谢喻舟的安危，脸上血色尽失，瞳孔也有一瞬间的空洞。如果是刚来谢家的戚映欢，尽管也会担心，却不会这么惶惶不安，她顶多会想，谢喻舟要是死了的话，寡妇发身份会有很多不便。 只是经过这三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没办法办谢喻舟当做他人来看待。 况且两人正处在一个暧昧不明的状态中，她都没来得及回应谢喻舟的感情，总之谢喻舟不能出事。 她不能坐以待毙在家等着了。 下一秒，她慌慌张张地穿上外衣便往外走。 谢母也是披着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撞到一起。 “欢欢，我听到外面走水了！”谢母的语气有些焦急，她也和戚映欢想到了一起：“喻舟回来了没有啊？” 戚映欢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还没。” 谢母这下子更慌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是遇到意外了。” 戚映欢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为了顾及谢母，所以不能表现出来，她佯装着镇定说：“我们先去看看是哪家走水。” “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谢家。 所有人拎着水桶往河边跑。 戚映欢拉住了一个中年男子问：“叔，是哪家走水了啊？” “哦，戚丫头啊。”中年男子道：“好像是河对岸的林子着火了，具体我也不清楚，里长喊我们先去灭火，不行就先退回来。” “河对岸的林子？”戚映欢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哑了。 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又猛地提了起来。 那不就是李盟住的地方吗？ “好像还是你表姐夫王富贵发现的火光。”中年男子急急忙忙道：“先不说了，我得去灭火了。” “叔，你也小心些。” 戚映欢不再拦他，等转过头时，她见谢母一脸紧张地说：“李盟那个孩子是不是住在河对岸的林子里？” 戚映欢很艰难地点了下头。 谢母一幅快要晕过去的表情，她又强撑着说：“走，我们也去帮忙。” 谢母和戚映欢拎着水桶来到河对岸的时候，火势已经冲天而起。 熊熊大火把整个林子包围，火光在黑夜为背景的幕布下显得格外张牙舞爪，它们不断向四周蔓延，吞噬着一切能吞噬的东西，没有任何生命能逃过它们包围。 被橙色的火席卷而过后，只剩下黑色的残渣。 小河中倒影着火光，与小稻村村民来来去去的身影。 半盏茶过后，终于大家都意识到，这火他们根本扑不灭。 于是里长的呼唤下，众人退回河对岸，只能呆呆地看着火势愈演愈烈。 寒冷的冬夜，多一分燥热，这抹燥热使众人胆战心惊。 戚映欢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在人群中找寻李盟的身影，可惜半天也不见那个高大的少年。谢喻舟也依旧不知所踪，明明她已经看到了在人群中背着手的胡大夫。 这个时候，她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就快要冲破喉咙。 她暗哑着声音问：“你们有谁看到李盟了吗？” 这时有个人诧异地说：“吃完晚饭我还看到你家谢喻舟和李盟在一起，李盟没去你家吗？” 戚映欢心脏骤停。 难道谢喻舟去了李盟家？ 火光也掩饰不了她脸色的苍白，戚映欢问人群中的胡大夫：“胡大夫，谢喻舟晚上去你家了吗？” 戚映欢的嘴唇被咬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只是她丝毫没有察觉。 火光漫天中，只见胡大夫对她摇了摇头：“没来啊。” 戚映欢如坠冰窖。 谢母的腿也一下子软了。 今天没三更。妈耶我最近居然能那么勤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五章 虚惊 戚映欢脑子里一片空白，顷刻间寒意从脚底心席卷了全身。 耳边是谢母断断续续的问询声：“喻舟，有谁看到我家喻舟了吗？” 全场寂静无声，除了大火燃烧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直到有个人说：“不会和李盟一起去林子里了。” 说完，他就被里长呵斥了：“闭嘴！”没看到谢夫人和戚丫头都慌神了吗。 里长思索了片刻当机立断道：“谢相公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才没回家。你们几个帮谢夫人和戚丫头去找一下谢相公，留下的几个人继续看着火势，免得烧过来。” 里长一声令下，几个人马上应道：“是。” 戚映欢也在里长的吩咐下，回过神来。 是的，谢喻舟那么厉害绝对不会出事的。她们连在被狼群袭击的夜晚都活了下来，又怎么会被卷入区区大火呢。 戚映欢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逻辑，但此刻也只有这么想才能保持住理智。 她扶住谢母道：“娘，谢喻舟一定没事的。我们也去找！” 谢母的手此刻是冰凉的，她六神无主说了句：“好。” 里长劝道：“你们待在这里，去找的人手够了，万一找到了也可以马上通知你们。” 戚映欢下意识想要拒绝，虽然里长说的在理，但她不想这么干等着，谢喻舟到底是死是活，她总要亲自确认。 这时有一道女人的身影，急冲冲跑了过来。 她的速度不算快，路上还被河边的石块绊得踉跄了几次，但她不折不挠地跑了过来，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喊：“李盟！李盟！” 那是张素。 她很快跑到人群之中，看到对岸的大火时她脸色白了一下，顿了大概有两秒，她便提起裙子跨入小河，作势要冲过河道。 所有人吓了一跳，戚映欢忙喊：“快拦住他！” 大家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张素为什么那么激动，但依旧七手八脚地把她拦住：“你疯了吗？你一个人跑去对面不是送死吗？”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戚映欢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疯狂。 张素被拽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李盟还在对面呢！” 张素挥舞着双手，前去阻止她的几个汉子被脸上被她抓了几道，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 那几个汉子的婆娘看了，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张素一个巴掌。 “你够了！不要闹了！李盟要是出事了，我们也很难过，但此时此刻谁也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你懂什么！”张素跪坐在地上，此时的她哪还有平日里讲究的模样，她说：“那是我儿子！你们就算再难过有我难过，我遗矢了十五年的儿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我都还没有让他认祖归宗，他怎么就没了！” 众人一下子被她的话说懵了，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脸。 “什么你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长蹙眉问道。 张素用力擦拭了一下眼泪，恶狠狠地说：“那你就得去问张翠了。” 张翠是李婶的名字。 李婶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吓人往人群里缩，结果马上被人提溜了出来。 在众人的威胁和逼迫下，李婶只得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知道了前因后果，众人看李婶的眼神带着一股浓浓的厌恶。 李婶的丈夫李大海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事，他猛地拧紧眉头，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娶妻不贤祸及全家。 看着大家厌恶的眼神，李婶唯唯诺诺地狡辩道：“我不是故意的。” “够了！”里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张氏，你再狡辩，休怪村子容不得你。” 里长面色肃然地喊着‘张氏’把李婶吓了一跳，一般不在正规场合，农家人很少会这么称呼。她知道里长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张了张嘴会后一样不发。 李大海沉默许久后说道：“里长，我会给小姨子一个交代。” 里长点了点头。 “交代？她能给我什么交代？”张素垂泪嗤笑：“现在我家阳礼连命都没了，她的交代能换回我儿子的命吗？” 众人沉默了。 李婶吓得魂飞魄散：“不换命，不换命！火又不是我放的！” 众人鄙视地看一眼吓得屁滚尿流的李婶，就这胆子还敢做坏事，该！ 戚映欢没心思去看这场戏，那些去找谢喻舟的人已经去了好久了，时间拖得越久，她心中越是难安，虽然她一直不断地在安慰着谢母，但她知道自己也是强撑的。 不成！她等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个粗犷的男声说：“什么换命不换命的？” 王富贵的声音远远传来。 和他一起走来的还有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袄，面冠如玉，一个身材高大，背后背着长弓。 在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戚映欢不知不觉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她的脚一软，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被熟悉的佩兰花香味所包围。 少年把她扶住，低头可见腰间她亲手所绣的紫灰色香囊。 谢喻舟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怎么就哭了？” 谢喻舟的声轻轻浅浅，如同古琴的琴音。 他不说还好，他一开口，戚映欢压抑已久的情绪就爆发了出来，‘哇’得一声大哭出来。 戚映欢搂着少年纤细的腰，扑在他胸口哭道：“谢喻舟，你没事干嘛要吓我！” 少年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他也楼上戚映欢的肩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以示安慰。小姑娘的身子，小小的一只伏在他的胸口，只露出一个头顶。 谢喻舟语气变得极为轻缓：“是是是，戚姑娘说的是，都是我不好，让你和娘担心了。” 他身上的温度依稀传来过来，戚映欢有种安心的感觉。 听到谢喻舟提起谢母，戚映欢这才猛地意识到她们还在众人面前，这楼楼抱抱多不好啊。 她的脸一红，马上用手抵着谢喻舟的胸口，把头抬了起来，转头看向谢母。 此时谢母正用着慈爱的目光看两人，连村民们看两人的目光也柔和万分。戚映欢发烫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心中有些羞赧。 谢母如释重负的笑着，上前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她看着谢喻舟嘴里反复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戚映欢感受到头顶的重量心想，这便是母爱的重量。 里长也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张素的声音也在此时传了出来，她的声音可能是太过惊喜，变得十分尖细，如同一只被扼住脖子的鸡，但没有一个人去嘲笑她。 张素跪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高大的少年，嘴唇颤动：“李盟，你没事就好。”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也许是被冻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六章 意外？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夜色被火光照亮，河水倒影着橙红色的光。然而这些光亮并不能给人带来幸福，这是让人为之颤抖的光。 以大火为背景夜色下，李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张素。刚才的那些对话他也听到了，张素是他母亲？李盟的脑子一下子宕机，重启了好几次都反应不过来。 张素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身材高大的少年面前，她堪堪只到少年胸口的位置。 她手脚局促地不知道往哪里放，怯怯地问：“李盟，你都听到了吗？” 李盟犹豫地点了下头，没开口。 张素紧张地搓着手。问他：“你愿意认我这个娘吗？都是我不好，当初没认出姐姐掉包的孩子。” 李盟依旧不语，就算张素说是他母亲，李盟也没有实感。 他自小在李老头的培养下长大，鲜少与女性接触。 ‘母亲’一词对他很陌生。 况且他已经独居了几年，也不是需要母亲关爱的年纪了。 李盟不知所措地看着张素。 张素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盟。 两人对视了很久，气氛从温馨变得有些僵持不下，这时里长开口解了围：“张素，你也别太紧逼孩子了，他大概一时半会儿还来不及消化。” 里长说：“反正人活着就好。” 众人点头：“里长所言甚是。” 村民们也能理解张素的心情，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张素一直缠着李盟，原来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故事，李婶真是让人无语。摊上了这个姐姐，怕是要道八辈子的霉。 张素虽然不免失望，却颔首。 另一头，戚映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谢喻舟打量了个遍，发觉他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后，重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退后一步，板起小脸，抱胸凝视对方，用严肃的语气说：“所以，你和李盟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娘有多担心？”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努力使自己变得威严的脸，嘴角差点上扬起来。 不过他还算有危机意识，如果此时笑出了声，他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质问。 谢喻舟道：“去胡大夫家的路上遇上了李盟，他之前答应了顺儿要带弓给他看看，我也对李猎户做的弓有些兴趣，便一道去了表姐夫家。” 原来如此，她知道谢喻舟弓箭使得不错，李盟更是一把好手。两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人，突然会凑到一起必定是有什么共通点。怪不得李盟到现在还背着弓呢。 只是李盟为什么非要在晚上给顺儿看弓？黑灯瞎火的试箭也找不到准头？ 戚映欢歪着脑袋思考，完全没注意到一旁李盟错愕的表情，谢喻舟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给李盟打了个手势。 李盟见到后，最终抿了抿嘴，默认了谢喻舟的话。 戚映欢睨了王富贵一眼，抱怨道：“表姐夫，谢喻舟在你家你怎么就不来给我和娘说个信呢。” “害，这不是谢……”王富贵话锋一改：“这不是没想到嘛！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舅母，对不住了。” 谢母很好说话：“没事，没事。” 戚映欢听清了那个‘谢’字，若有所思的地看向谢喻舟，这人必定是隐瞒了什么。 谢喻舟垂着眼道：“是我们没想到林子会失火。” 他看向里长问：“里长，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里长愣了一下，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担心着火势，却没想过火是怎么引起的，今天也不是雷雨天气，林子不可能无端端自己着的。 里长皱了皱眉问：“今天傍晚有谁去林子了？” “没啊，我们都忙着给戚丫头建工厂，下工后累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去林子里摸鱼，我们家婆娘就更不可能了。” 有个妇人说：“我倒是看见张素晚饭的时候提着篮子往这个方向来了。” 张素紧张地解释道：“我、我只不过做了些吃的想给李盟送一些。不过路上有人告诉我李盟去王家吃晚饭了，我就折回去了！我连火折子都没带怎么点火？而且我是李盟的娘，我还能害他吗！？” 众人点头。也是啊，张素是李盟的娘，不可能去做这种事。 谢喻舟看向张素，清冷的声音响起：“周嫂子误会，我指的人为，也是指意外。李盟才和大家认识几天，大家无冤无仇，怎么会有人想放火烧他。或许只是某个村民在林子里生了火，忘记扑灭而已。” 张素愣了一下，低着头拍拍胸口道：“哦，我还以为你是说有人想害李盟，是我想差了。” 她解释道：“大概是我和这孩子错过太久，所以一有不对就疑神疑鬼。” 众人表示理解。 里长大抵也觉得是场意外，他叹了口气说：“火肯定是烧不过来了，你们都回去，回去后问问是不是家里的小孩贪玩点了火没灭。明天再来告诉我。我回头还要去县里禀报一声。” “是，里长。” “都散了，留几个人看着就行。” “唉。”大家疲累地应了一声。 已是夜晚亥时，平时这个时候村民早就入眠，大半夜的来提水、找人，使得他们都非常疲累。 人群没一会儿就散了。 李盟的家被烧了，无家可归，张素邀请他住到自己家，结果还是被拒绝。 最后胡大夫做主收留了李盟，他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年轻人就陪陪老头子。” 李盟默默地跟了上去。 张素只得看着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 相比李盟那边的愁云惨淡，谢家的心情显然很好。 谢母数落了谢喻舟几句‘不省心’，谢喻舟只得虚心接受。 戚映欢一路帮腔应和着谢母的话：“娘，对！好好教训他！不然他不长记性！让娘那么提心吊胆，看他下次敢不敢了！” “……”谢喻舟看向藏到谢母身后的戚映欢，然后被她瞪了一眼。 徒然之间，谢喻舟皱了下眉头。 戚映欢不解：“怎么了？我说你两句就生气了吗？” 月光之下。 谢喻舟脸色有些沉，他对戚映欢说：“怎么连袜子都不穿就出门了？脚不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七章 狐狸 戚映欢愣了半晌，才看向自己的鞋面。 宽大的下裤遮盖到脚面，只有在走动之间才能发雪白的脚踝。 谢喻舟的眼睛也太尖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的确感觉脚底心凉飕飕的。她是个畏寒的人，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为此她提前准备了羊毛袜子，今天是急昏了头，哪有功夫去想什么袜子。 她到底是为了谁啊！ 尽管是这么想的，但看着谢喻舟漆黑的双眼，戚映欢心底慢慢浮现出一丝心虚的感觉，就像是考试前偷玩手机被父母抓包一样。本来还理直气壮跟着谢母数落谢喻舟的戚映欢，一时如同瘪了气的气球。 她再也不敢晃脚，垂头丧气道：“我忘记了，你别凶我。” “……”他似乎也没凶她啊。 先前她哭过，脸上还有些泪痕，垂着眼眸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谢喻舟心软的一塌糊涂，只得败下阵来。 不过碍于谢太傅自身的原则，他依旧端着张脸道：“回去记得泡了脚再上床。” 戚映欢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下，她觉得谢喻舟就是怕她用冰凉的脚去贴他。亏她还那么担心他，一腔情感都喂了狗了！ 谢母听着两人的对话，笑了。 回到家，谢母给戚映欢烧了洗脚的水。 戚映欢老老实实得坐在床沿泡脚，她看着正在脱外衣的谢喻舟轻哼了一声。 谢喻舟怎么可能没听到，只不过他拿她没法子。 挂好了外衣，他在面盆里倒上热水，袅袅的热气飘散。他把脸帕打湿又拧干，然后走向戚映欢。 戚映欢只觉得眼前一黑，热腾腾的脸帕把她的小脸盖住，她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搓了几下。 谢喻舟在给她擦脸？她讶异。 但是这个力道…… “你轻点，我的脸又不是城墙皮，哪经得起你那么搓！” 听到小姑娘的比喻，谢喻舟微微有些失笑，他掩饰着自己的笑意道：“方才你哭得厉害，不用点力怎么能擦的掉泪痕。” 戚映欢听他那么说，脸上烧得慌。 那不是她以为谢喻舟烧死了吗，不然怎么会那么失态。 她好像还主动抱了他趴在他怀里。 戚映欢感觉整个脑子都在升温。 她扒拉下谢喻舟的手，恼羞成怒地说：“你忘掉，全部给我忘掉！” “是是是。”谢喻舟从容地点头，然后看着戚映欢的眼睛问：“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 “说说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是担心我吗？”谢喻舟道。 戚映欢全身地血气上涌，脑子一片空白。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多在意他似的，真要承认了，他岂不是要更得意了？ 不成。 “没有，只是火太吓人了。我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大的火。”戚映欢一板一眼的说，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话一样，她边说边点着头。 说完，她把双脚从洗脚盆里伸了出来，整个人往床上一趟。 “谢喻舟，我泡好脚了，好困啊，要睡了。” 谢喻舟看着阖眸假寐的小姑娘，暗骂了一句小狐狸。 “把脚擦了再睡。” 说完，他弯腰把洗脚盆端起，走向屋外。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戚映欢偷偷掀开一只眼皮，拍拍自己的胸脯。 幸好，幸好。差点就着了谢喻舟的道。至于今天谢喻舟隐瞒的事，等孙半仙的事解决完再说。 擦完脚，她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把自己塞到棉被里，安心的睡去。 第二日，戚映欢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去看谢喻舟。 很好，确认了，人还活着，她不会成为寡妇。 可能是因为昨日的后遗症，戚映欢时不时便要去扫谢喻舟一眼，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等某次回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戚姑娘，我有什么不对吗啊？”谢喻舟问她。 戚映欢窘迫地摇摇头，她总不能说在确认谢喻舟是不是活着。 幸好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季家送信的人到了。 陈阿二的母亲和媳妇回家了。 戚映欢去胡大夫家叫上李盟，赶车去了县城。 因为昨天的大火，李盟今天格外沉默，戚映欢安慰了两句。 “房子烧了也没办法，不过人没事就好。” “嗯。” “你和周嫂子的事，准备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姓李，我是李老头的孙子。” 戚映欢愣了一下，失笑。 她道：“你说的没错。” 县城今日的排查依旧严谨，贩卖私盐的犯人还未找到。戚映欢没有刻意去打听的这些消息，她直奔陈阿二的家中。 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妇人，约莫是陈阿二的媳妇。 她诧异地看着戚映欢和李盟问：“这位姑娘和小兄弟是来找谁？” 戚映欢并没有先自报家门，而是问她：“你想见陈阿二吗？我能让你们见上一见。” 陈阿二被抓后，一直没过审，也不被允许探监。所以陈阿二的家人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戚映欢以为对方会心动，谁知陈家媳妇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下意识便要关门。 李盟忙用手抵住，不让门关上。 戚映欢：“等等！容我说完！” 陈家媳妇却更加惊慌失措：“我们谁都不会见，放过我们！” 嗯？放过她们？ 戚映欢微不可查地蹙眉。 她们是被警告过什么了吗？ 戚映欢连忙解释：“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害你们的，我是谢氏衣坊的东家。” 陈家媳妇还是抵住门不放。 这时，戚映欢从门内听到拐杖拄地的声音，和拖沓的脚步声。 老妇人的声音同时传来：“阿二他媳妇，是谁来了吗？” “没有，娘，他们找错人了。”陈家媳妇慌慌张张地说。 戚映欢说：“没有找错，我找的就是陈阿二家。” 老妇人说：“阿二媳妇，让她们进来。” “娘！”陈家媳妇喊了一声，但是没有改变老妇人的决议。 戚映欢松了一口气。两人进了院子，小小的院落看上去十分破败，一看就是家徒四壁。 陈母的年纪其实不大，看上去四十有余，她住着拐棍，走路很慢。 等到戚映欢看到她毫无光晕聚焦的瞳孔后，她便明白了一件事。 陈母是个瞎子。 之前戚映欢并没有听街坊们说起这件事，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陈母是最近才瞎的。 陈阿二极有可能是因为想给陈母治眼睛，才铤而走险。 还有一章稍微晚一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八章 探视 陈母迎了两人进屋，便吩咐儿媳去倒茶，然而阿二媳妇没动。 陈母喊道：“阿二媳妇。” “娘，您眼睛不好，还是回去休息，我来招待她们。”阿二媳妇做着最后的挣扎。 陈母拧了眉头说：“你和阿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阿二媳妇忙摆手。 “那阿二为什么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陈母问。 戚映欢表情微滞，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陈母并不知道陈阿二被抓的事，只有阿二媳妇是知情者。 阿二媳妇眼神慌乱：“阿二他……” “陈老夫人，陈阿二因为偷窃之罪被抓了，此刻正被关押在县牢之中。”戚映欢打断阿二媳妇说道。 尽管戚映欢觉得告诉一个老太太真相很残酷，但是阿二媳妇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陈母总有一天会知道，如果到了最后才被告知，那时陈阿二早已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陈母去劝陈阿二坦白，戚映欢就有九成的把握。 陈母手中端着的茶杯‘哐当’一下子掉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撒了一桌子。 阿二媳妇慌慌张张地拿着抹布去擦：“娘，烫到没？” 陈母‘啪’地一声拍了桌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二怎么会偷东西？” 阿二媳妇禁不住陈母的质问，只好和盘托出，告诉了陈母张掌柜雇佣陈阿二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戏。 听后，陈母紧紧攥住了拐棍，她本来就瘦，手背的青筋立刻便显现了出来。 想必她的内心不好受，儿子是为了自己才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暴风雨前的平静。 然而这场风雨还未到达便已消失，陈母垂泪，深深的叹息。 “都是我这个身子不争气啊。”陈母捶胸说：“我这双眼睛瞎了也就瞎了，怎么能拖累小辈，是我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 “娘，您别这样。”阿二媳妇连忙去阻止陈母。 哭过之后，陈母转头面向戚映欢，一脸的祈求：“我绝不能让阿二堕了陈家的名声。戚姑娘，你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办法能救阿二是不是？” “只要陈阿二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便可，我会向赵县令求情。”戚映欢说。 说到底陈阿二也只不过是从犯而已，再加上乡里乡亲可以证明陈阿二的为人，请求一个宽大处理应该不成问题。 阿二媳妇哆哆嗦嗦地说：“娘，不可以！张掌柜把钱给我的那天威胁过我，如果阿二反水，他会对付我们家！娘，之前我说带你我镇上看病，主要也是为了躲张掌柜。” “你和阿二都糊涂啊，怎么能与这种豺狼虎豹为伍？”陈母气到。 戚映欢神神秘秘笑道：“陈家嫂子放心，张掌柜现下一定没有时间来为难你们。” 张掌柜背后站着的是刘家，刘家正因为赵县令大肆搜查贩卖私盐的事，老实着呢。哪里有时间来管陈家的几个小人物。 阿二媳妇愣了一下，想问为什么，陈母已经拍了板：“那便有劳戚姑娘让我与阿二见上一面，我会命他将一切说清。” 戚映欢要的就是这句话：“好！” 让阿二媳妇把陈母扶上马车，几人直接去了县牢。 这次宋捕头不在，不过牢头对戚映欢的印象很深，听得她说明来意，便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去，只有李盟留下看管马车。 “娘，娘子？你们怎么来了？”陈阿二诧异地看着两人，很快在两人背后发现了戚映欢的存在。 他问：“是戚姑娘带你们来的吗？” 阿二娘子点头：“相公，事情娘都知道了。” 陈阿二听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的母亲以前是个严母，后来他长大成人，母亲身体也变得不好，所以性格才变得没那么强硬。 往事突然浮上心头，那些他做错事后，被母亲罚跪的记忆再次复苏。 果然就听陈母呵斥道：“阿二，跪下！” 陈母虽然是个病弱的身子，但气势颇为不凡，拐杖拄地的声音‘咚’一下敲进了他心中。 陈阿二双腿一软，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陈母面前：“娘，我错了！” 戚映欢看着这一幕，感觉牢房里那个壮士的汉子在消瘦的老妇人面前，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戚映欢并不觉得滑稽，反而有些羡慕。 她再也体会不到被自己母亲唠叨、批评的感觉了。有些时候她也会觉得她妈的叨叨让人不厌其烦，但现在回忆起来，反而有种幸福的感觉。 人果然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的生物。 她真的好久没见到父母和哥哥了，哪怕是淘气的侄子在她眼里也变得极为可爱。 她大概是回不去了。在这一刻，戚映欢终于承认了这个自己不敢去思考的事实。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自己，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告诉父母，别为她担心，她有了新家，不幸中的万幸，她遇上了谢母，遇上了谢喻舟。 戚映欢把眼泪逼回了眼眶。她退回了牢房门口，留给陈家三个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刀疤脸的牢头正剥着花生往嘴里塞，看到戚映欢一个人走出来，随口问道：“戚丫头，怎么出来了？” “人家一家三口说话，我哪好意思待在那里啊。”戚映欢说。 刀疤脸牢头听到她微微哽咽的声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放下手中的花生壳道：“诶呀，最近要过年了，戚丫头家里的年货买了吗？” 戚映欢点头。 “年夜饭准备做哪些菜啊？” 戚映欢看着刀疤脸牢头一脸忐忑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这是看出自己情绪不对，所以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牢头看上去三大五粗的，没想到心思倒是细腻。 戚映欢感受到他的善意不由笑了，开玩笑地说：“牢头，你这安慰人的水平也太蹩脚了。” 刀疤脸牢头见自己被戚映欢拆穿，脸色微红，还好他脸黑，没人看得出来。他摸了几颗花生往嘴里塞，很光棍地说：“那是，我就是嘴笨。” 说完他又问：“戚丫头，我闺女和你差不多大，你说我要咋样才能讨她欢心呢？” 戚映欢呆了片刻后，终于笑出了声。原来他还有这种烦恼啊，戚映欢难受的情绪云雾散尽。 给牢头出了几个主意后，戚映欢回到陈阿二的牢房前。 “陈老夫人，事情决定好了吗？” 陈阿二郑重地点了点头：“戚姑娘，我知道明天上堂后该怎么做了，我不会成为你口中不忠不孝之人。” 戚映欢莞尔，心中大石落地。 把之前陈阿二带母亲看病时被抓，改成了陈阿二去给母亲抓药时被抓。 改了一个小细节，不影响阅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零九章 众怒 回到小稻村时，李盟被一群小孩子围观了，估摸着是听闻了昨夜里发生的事。 马车刚停下，便有八卦的小孩围上来说：“他和周阳廉长得也不像啊。” 王富贵家的顺儿维护道：“这有啥，你和你哥不也不像吗？” “有道理。” 顺儿又问：“李盟哥哥，你会搬去和周阳廉一起住吗？” 李盟被问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一声不吭地就从小孩堆里逃了出去。 戚映欢看着还在讨论此事的小屁孩们，挥了挥手说：“别八卦了，昨天大火的事里长查得怎么样了？” 火是今天早上才熄灭，戚映欢出门的时候里长正带了几个人去查看，其中包括谢喻舟，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 几个小孩摇头：“不知道，里长回来什么也没说。” 顺儿说：“不过我倒是知道李婶家闹得很厉害，李叔似乎想要休了李婶，家里的双胞胎正闹着呢。” 对此戚映欢有几分意外，李叔这个人平时话不多，没想到做起事来还挺果决。李婶这次是遭了报应，众叛亲离啊。张素和她反目，等娘家哥哥知道当初背锅的事，怕也不会给李婶好脸色看。 正应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二天的早晨，戚映欢起了个大早。 这是她和孙半仙约定的日子，这场对弈终于来到终盘。 李盟驾驶的马车依旧很狂野。 车上除了戚映欢和谢喻舟，还有一位坐得战战兢兢的曹里长，村里大火的事他需要向县衙报备，于是便搭了戚映欢的顺风车。 不过半个时辰里长就大喊：“李盟啊，我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你马车赶慢点啊。” 戚映欢偷，前两天说自己还年轻的人是谁啊，她还以为反复无常只是女人们的代名词呢，没想到里长深谙此道。 武陵县城。 谢氏衣坊门前，已经围满了人。 之前戚映欢和孙半仙的三日只约早已满城风雨，谢喻舟和孙半仙的国运之争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惹得近三分之一的武陵百姓前来此处围观，人头攒动，堪比过年买年货时的情节。 饶是季心语见识过一些场面，也惊得目瞪口呆，她看向身侧随行的父亲和十来个家丁，心中叹道，幸好季大发今天来为她压阵，局面还不至于乱成一团。 嘈杂地议论声不绝于耳：“谢相公这是输了，没听说宫中有传来什么好消息啊。” “这三日衣坊关了也没出再现什么怪事，难道真是应了孙半仙的话？姓戚的丫头是个灾星？” “也不一定啊，也有可能是背后捣鬼的人怕被季家抓到，所以及时收手了呢。” 孙半仙手拄算命翻，老神在在地站在衣坊门口闭目养神，察觉到季心语到来的时候，他睁开眼往她周围张望。 “季小姐，戚姑娘何时到啊？”孙半仙道。 季心语还未答话，在人群中的托儿便笑道：“该不会是什么也没查到？或者害怕了不准备来了。” “你胡说！”季心语气道。 季大发拍拍季心语的背：“何必为这些跳梁小丑生气。” 那些托儿被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碍于季大发的威视，却是不敢在起哄什么。 孙半仙暗骂一句‘没用’，便摸着胡子道：“季大掌柜，这些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戚姑娘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我便要讨个公道，不然以后随便哪个小姑娘碰碰嘴皮子就说是骗子，那我们道门中人还有何颜面立足？” 孙半仙用心着实险恶，被他这么一说，弄得好像戚映欢就成了道门的公敌。 季心语气急，连季大发也是眯起了不大的双眼，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冲了过来。 李盟拉住缰绳：“吁——” 马车漂移了一下，立刻停住。里面传来了年长的男声：“诶呦。” 围观的人群被迫让出了一大块空地，他们互相推搡拥挤：“妈呀，我差点就要被撞了！这车是怎么赶的啊！” “别挤了，我都快被你挤成鱼干了！”“是谁摸老娘的屁股！” 场面乱成了一团。 就在此时此刻，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穿着天青色棉衣的小姑娘施施然走了下来，她看向孙半仙。 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使得众人突兀地安静下来。 他们知道——今天事件的主人公到了。 小姑娘毫不怯场走到孙半仙面前，语笑嫣然。 “既然孙半仙想要讨个公道，那我也不能吝啬。” 她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所以还请大家移步县衙，今天我就给孙半仙、给大家一个交代！” 县衙？众人愣了片刻后，兴奋的心情油然而生。这下有好戏看了！ 孙半仙看着戚映欢从容笃定的面色，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多年来走南闯北练就的危机感。 孙半仙道：“戚姑娘，莫非是想让赵大人主持局面？大家都是知道赵县令的夫人是你义母，赵大人难免不会偏袒与你，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百姓就怒了。 “孙半仙你什么意思！” “是觉得赵大人会因公徇私吗？” “我告诉你，我们赵大人那是大公无私、廉洁奉公、冰清玉洁的人！” “笨蛋，最后一句冰清玉洁多余了！” “哦，反正孙半仙你休要污蔑赵大人！不然我、我们与你势不两立！” 孙半仙这种把戏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奏效，但是这里武陵，他估错了百姓对赵县令的信任。 武陵上一任县令是个贪财好色的，百姓受尽了压迫，那个县令下台后，赵县令亲民朴实的作风成功赢得了百姓的喜爱与感激。前几年饥荒，赵县令更是顶着压力，先斩后奏大开粮仓，挽救了百姓。也正因此事，赵县令受到上头责怪，这些年来都未有升迁。 这些事百姓都记在心中。 所以在武陵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就是不能说赵县令的坏话，因为他们大多是赵县令的脑残粉或路人粉。 此时孙半仙显然是惹了众怒。 他额头上冒着冷汗，暗骂武陵百姓奇葩，脸上却要腆着笑脸说：“误会，误会！我怎会怀疑赵县令呢？” 众人还一脸恼怒地瞪着孙半仙，别以为随便敷衍两句，他们就会当没听到。 孙半仙只好咬牙：“我当然相信赵大人了，走！我们现在就去县衙！” 刘家这三日根本没出手，那两个丫头片子能查到什么！国运那一卦也是他赢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一切尽在他把握！孙半仙这样对自己说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两天有些事更的比较晚，过几天恢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章 提审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跟着马车向县衙转移，场面煞是惊人。 马车停在县衙前，戚映欢下车的时候，宋捕头正在门口等着她们。 昨日在见过陈阿二后，戚映欢便与赵大人通了气，所以宋捕头很清楚这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前来围观。 是事情闹得太大，还是他们武陵的百姓都太闲了？ 宋捕头见到戚映欢后，收敛了的表情，迎了上去，他说：“戚丫头，你来得正好，大人正在提审陈阿二盗窃一案。” 此时县衙正门大开，两排衙役手执威武棒，目不斜视，一脸的庄重严肃。 张掌柜和陈阿二跪在堂中。 赵县令拍着惊堂木一脸肃容：“堂下何人？” “草民陈阿二。” “草民张……” 孙半仙心道不好，难道是张掌柜那里出了岔子？姓戚的丫头想要来个釜底抽薪揭穿他？ 孙半仙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溜，可是挨肩擦背的人群使他难以通行。 此时季家的家丁也顺势把孙半仙围住。 孙半仙只好强忍着不安对戚映欢道：“姓戚的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请赵县令主持公道吗？带我来看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能理解戚映欢的用意。 “不相干？”戚映欢见他装死否认，不由把眼睛眯成月牙状：“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孙半仙能在武陵县出名，不就是靠着陈阿二偷窃一案吗？” “那又怎么样？不是正说明我卦相准确？”孙半仙脑子一转，突然看向戚映欢身边的谢喻舟道：“说到县衙，上次我与谢相公的测算国运的赌约已见分晓，是我赢了！现在我便要去告你妄言之罪！” 说罢，他就想去门口击鼓。 他要阻止这场公审！ 谢喻舟伸出长臂把他拦在身前：“孙半仙且慢！胜负还未见分晓。金陵距离武陵有一千余公里，马车走需要一个多月，消息还未能传来，怎么能算孙半仙赢？” 孙半仙瞪大眼睛：“好你个读书人，难道还想要让我等上一个月？” 孙半仙冷笑，他才不会蠢到给谢喻舟拖延时间的机会。 “倒也不必。”谢喻舟语气淡定道：“昨夜我又夜观星象，经由我推演，消息会在今日午时之前达到武陵，所以还请孙半仙和大家耐心等待这一个多时辰。” “……”看着谢喻舟睁眼说胡话，戚映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昨天是谁说今天有大事，需要早点睡觉养精蓄锐啊。 谢喻舟看了什么星星啊，是和周公看的星星吗。真亏他说的出来！ 当然，这些话戚映欢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也只有在心中吐槽几句。 孙半仙也暗自在骂娘，观他娘的星星，姓谢的要是会观星，他把脑袋割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谢喻舟看孙半仙脸皮抖动，沉声敛眸道：“孙半仙三天都等了过来，怎么连一个时辰等不了了吗？” 明明眼前的少年并未有说一些威胁的话，可有一瞬间，孙半仙感觉冰冷的气势扑面而来，就像是无形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能穿透他的灵魂。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是他去金陵，遇见叶丞相出巡之时。当时他的心思不纯，打着装神弄鬼的想法，结果只和对方对视一眼，他就浑身一颤，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被曝光在光天白日之下。那种感觉很不好，所以自打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金陵。 可那是也丞相，大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前的少年呢？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孙半仙苍白了老脸，听到耳边有人应和：“是啊，不就是一个时辰吗？” 孙半仙差点破口大骂。 就在这一瞬间，堂上被审问的陈阿二大喊道：“大人，张掌柜的银子并非我所窃，而是——” 陈阿二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一旁的张掌柜：“而是张掌柜亲自交予给我！” “混账！”张掌柜慌张地大叫道：“你胡说什么！” 众人的视线也被这一幕所吸引，接头接耳地说：“咋回事呀？” 戚映欢与谢喻舟对视一眼，好戏总算开幕。 赵县令见在场乱糟糟地，拍了惊堂木便喊道：“肃静。” 众人才安静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县令问道。 陈阿二回头看了一眼混在人群中的母亲和媳妇，终于鼓起勇气：“张掌柜许我重金，让我陪他和孙半仙演一场戏蒙骗大家！” 众人哗然。 陈阿二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日他将银子交付给我……” 他一字一句叙述了当天发生的事。 张掌柜急忙否认：“子虚乌有！大人不要相信陈阿二的话。” 赵县令不理张掌柜，问陈阿二：“陈阿二我问你，张掌柜为何要你演这场戏？” 张掌柜未来得及阻止，陈阿二已经开口：“为了让孙半仙扬名武陵！” 孙半仙和张掌柜脑子里‘哄’得一声，炸开了锅。 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原来不是孙半仙料事如神，合着他们是演戏骗我们！”众人大怒。 他们这时才明白，从头到尾他们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众人对张掌柜和孙半仙怒目而视。 孙半仙辩驳：“胡说！陈阿二，你一定是收了季家的钱所以才污蔑我！” “没有！”陈阿二激烈地反驳，脸色涨红：“分明是你和张掌柜布下局，要不是我需要钱给娘抓药看病，我何须与你们狼狈为奸！” 陈阿二向赵大人磕了个头：“赵大人，我陈阿二句句属实，若有需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娘和婆娘已经带来了张掌柜买通的我的钱，一共是五十两，可当罪证。” 衙役拿着个小包袱递到赵县令面前。 张掌柜脑子一片空白，只靠本能抵赖：“陈阿二，你说我为了孙半仙扬名？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还请大人明鉴！” 众人一想，也是啊。张掌柜干什么要帮孙半仙呢。 这时戚映欢走到中央，她道：“为的是让孙半仙给我扣上污名，张掌柜背后东家是桃园镇刘家，刘家的少爷上一次曾在衣坊内闹事，想必是蓄意报复。” “臭丫头，不要胡说八道！”张掌柜大叫着，猛地站起，额头上爆着青筋向戚映欢扑去。 可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堂内的衙役反扼住，压倒在地。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张掌柜整个脸贴在地名，挣扎着说：“赵大人，不要听信那丫头片面之词！陈阿二和那丫头分明是一丘之貉！”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的在公堂外响起：“张掌柜，如果我能证明戚姑娘和陈阿二所言非虚呢？” 张掌柜下意识看去，等他看清这个女人的身形与面容时，他如遭雷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偷梁 女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她面容也无甚特别，中上之姿，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和旁边男人差不多的身高，约莫一米七出头的样子。 众人瞥一眼这位女子，又看到张掌柜呆若木鸡的样子。 心中不禁纳闷，那是谁啊？怎么就把张掌柜吓成这样了？ 下一秒，戚映欢的喊声告诉了他们一切的答案。 “刘夫人？”戚映欢诧异地喊道。 刘夫人，那不就是张掌柜背后的东家夫人吗？众人错愕，也明白了张掌柜的反应。 刘夫人从人群中走出，在赵县令的示意下，衙役把她放进公堂内。 她先是对戚映欢点了下头，再是对赵大人一拜，最终看向张掌柜，刘夫人面无表情道：“我能证明戚姑娘所说的话绝非虚言。” “夫、夫人这是做什么？”张掌柜心慌意乱：“东家知道吗？您可是刘家的夫人，刘家要是出了问题，您能好吗。” “不用威胁我，我今日会站到这里自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刘夫人冷冷的说着，又看向赵县令语气变得恭敬：“刘永安利用孙半仙散播谣言，一是为刘阳义出气，二是针对季家。” “谢氏衣坊门前的黑猫与乌鸦尸体也皆是刘家雇人所为，那人此刻也在人群之中，大人一问便知。” 刘夫人说着话，指向人群中的一个男人。 这个人戚映欢十分面熟，不就是两次对峙中都为孙半仙的起哄的托儿吗。 男人面色一白，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衙役压上的堂内，一番审讯下来，男人什么都招认了。 “证据确凿。”赵县令点了下头。 戚映欢松了口气，有了陈阿二和托儿的证词，这几人是跑不掉了。 孙半仙大喊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张掌柜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孙半仙也被押上堂，赵县令语气古怪地喊了一声：“孙半仙？” 孙半仙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说：“不敢让大人如此称呼。” “孙毕生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赵县令冷哼一声：“孙毕生，章丘人士，现年五十有二，十三岁时在全真太虚观出家，大齐元和四年因触犯道规被逐出师门，后于长清县装神弄鬼被判劳役一年……” 前几日谢喻舟来县衙后，赵县令便让人把孙半仙的底子查得一清二楚。 赵县令每当念一句，孙半仙的脸便白上一分，最后他两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周围响起的是百姓们的骚动。 “哎呀，孙半仙还真是个骗子！什么麻衣传人，我们都被骗了！” “我就知道戚姑娘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孙半仙他们搞的鬼！” “呸，马后炮！” “肃静！”赵县令拍了下惊堂木，嘈杂的人声又渐渐安静下来。 “孙毕生冒充道教传人、合谋蒙骗百姓……”一项项罪名悉数下来，赵县令道：“笞三十！徒一年！” 众人大呼一声：“大人英明！” 孙半仙听到笞三十吓得魂飞魄散。 大齐的刑法有五种——笞、杖、徒、流、死。 笞与杖其实都是指打板子，笞是指十到五十下板子，仗是指六十到一百下板子。 徒是指剥夺人生自由，就是坐牢。流指流放。死就是死刑。 孙半仙已经五十出了，就算只是被打三十下也会要去他半条老命。 “大人，我错了！戚姑娘，我错了！一切都是刘员外和张掌柜指使啊，我只不过是从犯……” 孙半仙涕泪齐下，大喊大叫着被压了下去。 “啪啪啪——”打板子的声音传来。 “啊！”还有孙半仙的惨叫。 围观的百姓啧啧啧地说着：“人呐，就不能做坏事，知道吗？” 张掌柜听着惨叫声吓得全身发抖，因为他知道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果然就听赵县令道：“张掌柜，仗六十。” 衙役不给张掌柜任何求饶的几乎，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这时宋捕头走到赵县令面前，用着不小的音量道：“大人，刘永安已传唤到堂。” 赵县令和宋捕头对于孙半仙事件的始末非常清楚，所以在戚映欢到达的时候便差人去传唤了刘员外。 “喊他上堂！”赵县令道。 百姓们又聚精会神地当起吃瓜群众。 刘员外是个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的，长相倒是不错，也怪不得刘家当初能看上他，选他入赘当女婿。 刘员外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今日被衙役呼来喝去，早已怒上心头，方才又得知了是刘夫人做了证人，他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所以刘员外一上堂便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对刘夫人呵斥道：“夫人，你我本是一家人，为何要陷我于不义？姓戚的丫头和季家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一家人？”跪在堂上的刘夫人露出一个嗤笑：“我和你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刘夫人重重地向赵县令磕了一个头：“赵大人，我要状告刘永安，不，郑永安在十五年前偷梁换柱，以私生子换走我刘氏血脉，窃取刘家基业，害我母子骨肉分离十五年！” 刘永安在入赘刘家之前姓郑。 “你胡说什么！”刘永安惊慌失措地大喊：“阳义不是好好在家吗，什么骨肉分离！” 刘夫人抬起了红彤彤的额头：“刘阳义并非我亲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刘永安霎时面如灰土。 她知道了？刘永安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衙门外的百姓和戚映欢也是被弄懵。 场面死寂了一阵后，又恢复喧闹。 众人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刘家现在那位少爷是私生子？不是刘夫人的所生？” “那原本的刘少爷呢？被换到哪里去了？” 众人想，这刘家可真厉害，戏文都不如他们家过得精彩。 刘永安撑着一口气道：“公堂之上休要胡言乱语！” “我胡说？你敢喊张素前来和我对峙吗？”刘夫人冷哼道：“十五年前你与她偷情生下私生子，你以为谁都不知道吗？” 衙门外的百姓又开始七嘴八舌。 “刘淑，你她娘的给我闭嘴！”刘元安很慌乱，前所未有的慌乱，连粗话都脱口而出。 他作势便想要上去打刘夫人。 赵县令哪会看他胡来：“来人，拉住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换柱 戚映欢在听到张素这个名字的时，脑子早已一片混乱。是她知道的那个张素吗。 县衙外早就一片混乱，议论声不绝于耳。 赵县令又拍打着惊堂木喊了几句：“肃静。” 然后他才对刘夫人：“刘夫人，还请一五一十道来，如果能证明你所言非虚，本官自然会为你做主。” 刘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叩谢了赵县令后道：“十五年前我诞下一子，名为阳义，出了月子后奶娘突然对我道，阳义与出生时有些不同。他出生时奶娘曾给他洗过澡，发现阳义后腰处有三颗痣，但是再后来便不见了踪影。” 这时的李盟，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眼神变幻了一下。 刘永安似乎想要打断刘夫人的话，却再次被赵大人警告了。 刘夫人继续道：“我心中有疑，便悄悄找来了接生婆询问，接生婆说的话和奶娘不谋而合，我心知此事必定出了什么意外。爹娘死后刘永安夺走了家权，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调换孩子，显然不可能。我不敢声张，只好私下调查此事，于是我就发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刘夫人道：“刘永安在还未入赘我刘家之前曾与一名女子有婚约，后来不知婚约为何解除了，但两人一直藕断丝连，那人便是周家的媳妇张素，张素的相公常年在外做生意，两人便趁机悄悄私会。而张素在我生产的前两天也生下一名男童……” 后面的话刘夫人不说大家也懂了，刘永安把那两个孩子掉包了！ 戚映欢心道：果然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张素。 刘永安辩驳：“我和张素之前是有婚约，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这妇人休要污蔑！” “清白？夜宿人家中也叫清白？”刘夫人嘲讽，又冷着声音道：“她家之前辞退的丫鬟可以证明我没说假话。” 刘永安脸一白。 赵大人已经传了那丫鬟上堂，那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刘员外是与我家夫人有染。”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讨论声又炸开。 刘元安青筋暴起，无从抵赖，他僵持着说：“那也不证明阳义是我与张素的孩子！什么后腰的三颗痣都是你奶娘一派胡言！” 他最多就被判个私通之罪，执以仗刑，顶多就养上个几个月，但调换孩子的罪名是万万不能认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抵赖！不到黄河心不死！”刘夫人气愤地道。 这时宋捕头凑到赵县令面前说：“大人，张素已传到。” “嗯？”张素不是在小稻村吗，马车来回也需要一个多时辰，怎么来这么快。 宋捕头道：“张素好像牵扯到一件纵火案，谢相公来时便让我差人去接张素了。” “纵火案？”赵县令不解。 宋捕头道：“听说这纵火案也和换子一事有关，大人要传人上堂吗？” “传！”赵县令。 “传张素。”宋捕头喊。 很快，张素就被带上了公堂内，她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就被人带来了县衙。 一看堂中跪着的刘永安和刘夫人，她面色就刷得白了。 心中怀揣着忐忑，跪下后张素道：“见过赵大人，还不知大人为何传唤我到此？” 赵大人拿着师爷递上来的讼文道：“小稻村的曹里长告你前天夜里纵火烧林，意图杀人灭口，你可有话要说？” “冤枉了！”张素跪在地上大喊：“那天我是去过树林，但我怎么会放火呢！” 张素哭得好不可怜：“我要杀谁灭口？李盟吗？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我又怎么会加害与他！” “一派胡言！”刘夫人怒道：“李盟如果是你的儿子？那刘阳义是谁？” 张素面色僵了一下，垂泪道：“刘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肃静。”赵县令喊：“曹里长与谢喻舟何在？还不速速上堂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是。” 两人走到堂内。 里长跪了下去，谢喻舟对赵县令作了揖。 里长把前日夜里着火的事交代了一番，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烧得已经变了形的耳环道：“这是村民从最开始着火的地方找出的耳环，我们村子里的婆娘穷，没人会去林子里还带个银耳环，所以耳环的主人应该就是张素！我想放火烧林的人除了张素再不会有其他人。” 衙役把耳环递给了赵县令。 “这耳环不是我的东西！”张素马上否认。 谢喻舟道：“虽然耳环已经变了形，但是如果去首饰铺一一询问的话，制作它的师傅应该还是能看出来。周嫂子确定要让赵大人去查吗？” 张素惊恐地看着谢喻舟，惶恐道：“烧成这样我一时没看出来。” 张素的表情难看：“这耳环在林子着火前几天就掉了。” “别撒谎了。”谢喻舟淡淡道：“前天是你第一次去林中，莫非你的耳环还会自己长脚跑过去？” 往日里对张素的记忆一幕幕浮上戚映欢的心头，脑海闪过了不少她从没注意过的细节。张素这个人真的是她所表现的那样吗？ 戚映欢猛地想起了什么，她说：“前日白天时我与周嫂子有过一次谈话，她的确带着一副耳环，样子是银杏叶的形状。” 赵县令手中的耳环已经看不出花纹来，但是叶子的形状还能看出几分来。 赵县令把戚映欢再度喊进公堂内，他问：“戚映欢，你说的一切属实？” 戚映欢用复杂地眼神看一眼张素，点头：“不敢妄言。” 张素因为她的话眼底露出绝望，双手发抖地捂着脸道：“胡说，你们都在污蔑我！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但纵火害人的事，我怎么会去做！” “戚丫头，我与你无冤无仇啊！”张素说：“那日你被戚家人欺负，我还帮了你啊！” 戚映欢沉默地看张素一眼，叹气道：“你帮我是想让我帮忙推荐周阳廉入学而已。” 她早该知道的，张素这个人有些心机，她会演，再上她对周阳廉慈母的作态，渐渐让戚映欢放松了警惕。 “我现在也猜到了你为何要纵火。”戚映欢说：“你早就知道李盟不是你的儿子，你怕大家也发现这一点，才打算杀人灭口！” 戚映欢盯着张素的眼神，让她发毛。 “纵火前一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提起李盟长得高大，你故意说阳廉记错了，他父亲也十分高大。现在想想我有些明白了，你说阳廉记错是怕我们怀疑！” 戚映欢说：“那日白天我带着李盟来了县城，你当时知道后脸色有些奇怪，当时我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是你怕李盟遇上什么与刘家熟识人。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 “李盟正是刘夫人的儿子！” “刘夫人，李盟与过世的刘老爷长得很像，是吗？”戚映欢看向刘夫人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过敏 “没错，他与他的祖父长相极为相似。”刘夫人听到戚映欢的话，眼神有些朦胧：“之前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我刘家人。这些年我一直隐忍不发也是为了寻找他的存在。” 当年，她得知儿子被换后，又听闻张素大的孩子早夭，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经过调查后，她发现那个死掉的孩子是张素姐姐抱来的，她的孩子不知所踪。 这也是刘夫人为什么不敢把真相揭穿的原因，她怕揭穿了刘阳义私生子的身份，张素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刘夫人抱着唯一的信念，一直在找寻。 直到她见他李盟。李盟和她过世的父亲有七八分相似，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赵县令喊：“喊李盟上来。” 很快，李盟被衙役带上了公堂，等他露出后腰处的三颗痣后，一切终于得到确认。 刘夫人激动的喊了一声：“孩子。” 李盟紧抿双唇，不知所措地对刘夫人点了下头，然后又被衙役领了下去。 如此说来，李盟真正的名字才是叫刘阳义，而刘家的刘阳义应该叫周阳礼才是。 公堂之上。 戚映欢面色漠然，她对张素道：“你怕李盟被人认出，才匆匆忙忙纵火烧了林子，也好来个死无对证，这样才能保证你亲生孩子在刘家的地位，是与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刘阳义才是你的儿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张素抱着头不想承认戚映欢说的一切。 “其实李婶当年替换死婴的手段十分拙劣，只要你回娘家就能知道李婶在说谎，然而十五年来你一次都没回去过！”戚映欢说：“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完全不想揭开真相，更甚者是乐观其成！” “张素，你根本就是调换孩子的知情者。当时你回村坐月子时，孩子就已经调换，所以那个孩子怎么样你本就无所谓！我说的对吗？” 戚映欢一旦跳出了‘张素是个受害者’的思维怪圈后，一切谜团突然拨开云雾。 真相一点点地被戚映欢锁定。 “或许，孩子之所以会丢失，就是你自己的杰作，李婶的作为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戚映欢不想以恶念来揣测张素，但是她既然能做出纵火烧林杀人灭口的事，那其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张素的脸色毫无血丝，眼眸中尽是恐惧。 正如戚映欢所说，当年她和刘永安私通生下孩子后，就把两个孩子调换了过来，刘永安不想刘淑的儿子继承刘家，她想让儿子过得更好，两人一拍即合。 后来她便带着刘淑的儿子去了姐姐家坐月子，当时她心中思念孩子，看着刘淑的儿子更是心生恶意，于是趁姐姐离开的片刻把孩子丢了。之后姐姐做的一切，她不过是顺水推舟。 可为什么会暴露？为什么？明明十五年来都相安无事！都是李盟，都是李盟！只要他不出现一切都很美好，为什么他要破坏这一切呢！早知道就应该把襁褓中的李盟杀了，而不是丢弃，就不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我又有什么错！”张素瞪大眼看向刘夫人，姣好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明明我和永安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凭什么要拆散我们，不就是你们姓周的姓刘的有点钱吗？凭什么姓周的娶了我把我丢在家中守活寡，这不是我想要的！” 刘员外挣脱衙役的束缚，想要冲上去打醒张素，让她不要胡说，结果被宋捕头一仗敲在后退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龇牙咧嘴。 “所以你就和刘永安私通？”刘夫人问。 “那又怎么样！”张素咬牙切齿，最后低下头说：“不过刘阳义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大儿子早就死了！” 只有这一点她不能认！如果刘阳义背上私生子的名头，那这辈子就完了。 她从未对刘阳义尽过母亲的职责，这一回就当她最后的维护。她知道她已经深陷泥潭之中，身上再也清洗不干净，多一点污名又算什么。 “我的大儿子死了凭什么你的孩子能活！所以我把你的孩子偷了出来！”张素绞尽脑汁撒谎道：“但是我又不想帮你养孩子，是以我把他丢了！” 张素一脸阴狠道：“不过他命大，居然没被野兽吃了。” 这些话刘夫人是一丝一毫都不相信。 戚映欢看着张素再也不复往日的柔美，心中唏嘘。 “周嫂子知道刘阳义有花生过敏之症吗？”公堂之上突然想起了谢喻舟清冷的声音。 戚映欢也因他的话想起了什么。遇袭的深夜，他们在医馆遇上过因为花生过敏的刘阳义。张素似乎也有过敏的病症。 张素内心咯噔了一下，僵硬着脸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说这种症状多数是父传子，母传子。”谢喻舟面色淡然地问刘夫人：“刘夫人，刘永安家中有这种病症吗？” “没有。”刘夫人道。 “那便是母亲那边的关系了。”谢喻舟眸中带着寒意：“请问，上一次周嫂子是吃了什么过敏？” “……”张素看着少年的面容，凉意从脚底心窜出，她说：“我上次是吃了杏仁才导致过敏，和花生没关系。” 谢喻舟面无表情：“周嫂子又撒谎了，我曾向李婶打听过，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杏仁过敏的病。” “那是后来才得的！”张素说。 谢喻舟面色平静，毫不为她的辩驳动容。 “周嫂子怕是忘了一件事，那日你来家中寻映欢说话，我特意上了两盘点心，一盘是你讨厌的枣泥糕，一盘是花生糖。”谢喻舟说：“但是却选了你讨厌的枣泥糕！” “那天你是在试探我！？”张素脱口而出。 “是。”谢喻舟说：“因为你过敏的原因明明是我娘盛给你的花生猪脚汤，却非要说是杏仁过敏，所以我很好奇，为何你不能直接承认。” 从那时开始他便怀疑张素和刘阳义之间的关系。 果然抽丝剥茧，让他寻找到了真相。 张素讷讷，不知道要怎么否认。 这时谢喻舟道：“不如让赵大人差人寻一颗花生来来，看看周嫂子到底是花生过敏，还是杏仁过敏。” 在张素眼里，谢喻舟平静无波的面容就如同汹涌的恶兽，让她失去了最后一层防御。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地板，怎么也想不到破解的方案。 戚映欢看着张素的眼睛说：“周嫂子，之前我便觉得刘阳义那双丹凤眼似曾相识，现在一看果然是很像啊。” 张素嗡动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注：食物过敏其实不会遗传，遗传的事过敏体质。 这场狸猫换太子我其实写了很多暗示，还有当时张素听女主提到刘阳义的反应。 还有取名字我也用心了，三个孩子分别是礼义廉，刘阳义才是周阳礼，他是反面例子，无礼之人。 李盟（刘阳义）代表义气，周阳廉代表洁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赦 许久之后，公堂上依旧寂静无声。 “看来张素是默认了。”赵县令面容肃然：“一切水落石出，刘永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永安被衙役扣在地上，他疯狂地挣扎着，凶狠地叫着：“我不认！我没有做！我没有偷换孩子！” 张素把孩子扔了的事，刘永安是真的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早夭了呢！早知道张素这个女人那么恶毒，他怎么会和她生孩子！ 刘夫人嘲讽地看着狼狈的刘永安说：“你认不认都没关系，反正你还有更重的罪行要审判。” 刘夫人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说：“这是刘永安最近贩卖私盐的罪证，还请大人过目！”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今天这戏够劲啊！先是刘家陷害戚姑娘，再是刘家私通换子，最后刘家还贩卖私盐！这家伙怕是长了个天大的胆子！作死也不能这么作！ “什么！”被反扣着的刘永安挣扎地更加疯狂：“丑婆娘，你这是要毁了刘家啊！” “错了！刘家早已毁在了你的手中！”刘夫人面容沉静：“留着这样的刘家还不如让它彻底消失，我想父亲如果在世也会认同我的做法。” 刘永安这些年干了不少黑心事，刘家早就不是当年的刘家，刘夫人对这样的刘家毫不留念。 “你疯了！”刘永安不动了，他眼中冒着可怕红血丝看向赵县令：“赵大人，一切都是这个臭婆娘陷害我的！我没有换子，我没有贩卖私盐！” “放肆！人证物证皆在还敢抵赖！”赵县令拍了下惊堂木说：“贩卖私盐一案牵连甚广，还需隔日再审，先把刘永安压入牢中！” “赵大人！你不能这么做！” 刘永安徒劳的挣扎着，被押送了下去。 张素也在当场被宣判了罪名，私通、纵火、蓄意谋杀，仗八十徒三年。 众人拍手叫好：“大人英明，这个寡妇就是个恶妇！罚的好！所以说镇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是无风起浪，张素是要坐得端行得正罪名哪会有那种传言！” “你说她的小儿子不会也是野种！” “你放屁！”一直保持沉默的张素听到这话，猛地挣脱了衙役的束缚，冲到那人面前。 “我家廉儿就是周家的孩子，我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便血溅当场！” 看着张素像是恶鬼般的表情，众人一时闭了嘴。 赵县令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事我会查清，你们不要要乱传！稚子无辜，还望谨言慎行。” “是！” 孙半仙和张掌柜也仗责完毕，衙役拖着两人上前回报。 两人‘诶呦诶呦’的叫着。 众人看到孙半仙与张掌柜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屁股，骂了句：“该！” 正在这时，‘哒哒哒’马蹄声急速飞驰而来。 “让开！让开！”骑马的人大喊。百姓顺势让出一条路。 不顾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男人已经停在衙门门前，他飞身下马。 男人穿着皂衣直接冲入公堂，他先向赵县令作了个揖，再从怀中拿出一本公文，戚映欢隐约瞥见上面的红色印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唯独谢喻舟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终于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朗声读到：“报！金陵八百里加急！传皇帝口谕！” 听到皇帝口谕，赵县令急忙离开座位，在堂中跪下。 “臣赵士扬接旨！”他恭敬地喊道。 赵县令一跪，百姓也跟着跪下，戚映欢也和谢喻舟跪在最前方。 人群乌压压的一大片匍匐在地，场面甚是壮观。 男人念道：“日前太子妃诞下嫡子，又逢苏杜若苏青源大学士入朝，举国同庆，普天同乐，特大赦天下，十恶不赦之徒除外，以示上天有好生之德，汝等归家，宜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可再犯，钦此！” 因为传的是皇帝口谕，所以内容也相当通俗易懂，所有百姓都听懂了旨意。 太子妃生下皇孙！苏青源入朝！大赦天下！ 众人猛地看向谢喻舟。 这不就是之前谢喻舟占卜的卦象吗，宫中大喜，有大人物出现，大吉之兆。全部中了！那么厉害的吗！众人星星眼地望着谢喻舟，心中满是佩服和向往。谢相公能不能也帮他们算一卦啊！ 躺在地上的孙半仙更是吐了一口老血，倒不是为了卦相的输赢，而是听到皇帝大赦天下！如果口谕早来一个时辰，他是不是就能减免那三十笞！？ 张掌柜也是气得手发抖。 “臣，赵士扬接旨。” 赵县令领着百姓一同叩谢。 等赵县令拿过公文站起来后，他问报信的人：“敢问，苏先生被封了什么官啊？” “听说是太子少师和国子监祭酒。” 谢喻舟微微点了下头，他对苏青源的受封官职不太意外。 国子监又称太学，祭酒相当于后世校长的职位，为从四品。皇帝召苏青源入朝就是为了招揽学子大开科举，所以这个职位简直是为苏青源量身打造。 太子少师，为东宫三少之一，太子的老师，正三品官衔。苏青源是被太子找回，这一职位也没毛病，直接把苏青源划入了太子一党，也给太子增加的筹码。 等报信的人离去后，百姓欢腾了起来。 “大赦天下啊，皇上仁义！” “谢相公，你真是神了啊！” “什么孙半仙啊，就是个骗子，明明谢相公才是小神仙！” 孙半仙悲惨地躺在地上还被人踹了两脚，衙役也只当没看到。 赵县令当场就赦免了陈阿二的罪名，陈母和阿二媳抱着陈阿二抱头痛哭。至于刘永安，他身上还背着贩卖私盐一案，无论如何是无法赦免的。 刘家的这一场大喜，终于在此落幕。 走出县衙后，谢喻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相公，你能给我算一卦啊？” “也给我算一卦！” 戚映欢被挤得踉踉跄跄，最后还是谢喻舟伸出手把她扶住。 明明看上去是个清冷的人，但他的体温却异常炽热，戚映欢侧头看向少年。 他此时道：“各位稍安勿躁，还请听行之说两句。”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谢相公请说。” “与孙半仙的赌约，行之乃是取巧而为，并非精通易学。”谢喻舟坦然的说道。 “谢相公谦虚了，明明都算准了啊。”百姓道。 谢喻舟摇摇头道：“是家师之前从金陵来信，我从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众人面面相窥，许久之后终于有个人问：“敢问谢相公的老师是？” “苏青源先生。” 少年说话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告诉大家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瞪大了双眼。 哎妈呀！他们武陵县出大人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恩情 武陵县衙外，寒风瑟瑟，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戚映欢一行。 刘夫人望着李盟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久她才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对李盟说：“你现在叫李盟，是个好名字。我目前还要配合赵大人调查刘家的事，暂时无法脱身，等事情结束，我再来找你好吗？” 刘夫人双眼泛着红：“我到时候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对于改名换姓、认祖归宗的事刘夫人只字不提，大约是怕起反效果。 李盟见刘夫人一幅快哭出来还非要隐忍的样子，内心有些茫然。之前被告知张素是他娘的时候，他也是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想要逃避。 面对刘夫人，他此刻却说不出一个‘不’字，难道这就是传说血脉牵绊？ 李盟抿着唇，向刘夫人点了下头。 刘夫人含泪露出笑容。 戚映欢道：“恭喜刘夫人得偿所愿。” “别叫我刘夫人了，我之后会与刘永安和离，你叫我一声淑姨。”刘夫人，哦不，刘淑说：“李盟还请你和谢相公多加照料。” “好的，淑姨。”戚映欢从善如流。 李盟忍不住开口说：“我不需要小丫头照顾。” 此话一出，除了戚映欢，所有人都笑了。 戚映欢拍拍李盟的肩膀，没好气的说：“我现在还是你东家呢，你当着我的面说这话好吗？小心我扣你工钱啊。” 李盟瞪大眼。 谢喻舟扯过戚映欢的手，面无表情道：“别在人家母亲面前动手动脚。” “……”她不过是拍一下肩膀，怎么就动手动脚了。 “咕咕咕——”肚皮的轰鸣声打断了众人的欢声笑语。季大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事情都解决了，也该吃午饭了！” 季心语甚觉丢脸地捂住小脸。 众人露出善意的微笑。 中午这一顿饭由季大发做东去了开元酒楼，事情告一段落，大家吃的都十分尽兴。 吃完饭季大掌柜还和戚映欢讨论了下肥皂的事，他已经找到了路子，年后肥皂会大批量地向县外铺开，到时候戚映欢就能享受到数钱数得手抽筋的生活。 戚映欢见季大发说得眉飞色舞，不由道：“那就承季大掌柜吉言了。” 谢氏衣坊在当天下午重新开业，托了谢喻舟说她是‘吉星’福，衣坊重新开业后销量翻了一翻。 回程路上，戚映欢问谢喻舟：“苏爷爷什么时候给你寄的信？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喻舟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才道：“就小半个月前。” “哦。” 听戚映欢只‘哦’了一声，没继续再问，谢喻舟松了一口气。苏杜若半个月前是寄了封信过来，但里面的内容丝毫未提封官和太子妃即将生产的事，只报了平安。 所有人都误会了一件事。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这一卦中的‘大人’谢喻舟指的不是苏杜若，而是刚出生的皇孙。这位刚出生的小皇孙上一辈子登上了九五之座，如何不是个大人物。 天下大赦之事也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不过苏青源都登上了庙堂，以后的局面大抵会有很大的不同。 这些谢喻舟是不会说给戚映欢听。 他看着小姑娘道：“你若是喊我老师苏爷爷，我们岂不是差辈分了？” 苏杜若是他名义上的老师，戚映欢喊他爷爷，两人岂不成了叔侄吗。 戚映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咯咯’一笑：“是呀，谢叔叔。” 谢喻舟下意识扬了一下眉毛，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车内里长的假咳声打断。 “咳咳咳——”里长闭着眼睛假寐，一眼就被戚映欢看了出来，实在是他的演技太烂，眼皮下的眼珠子不住地乱转。 见此，戚映欢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咋感觉像是调情被抓包了一样呢。她不好意思地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谢喻舟则面无表情地扫里长一眼。 都那么大个人了，还看不懂气氛，下次自己挤牛车。 大约是察觉到了谢喻舟不善的眼神，里长下意识抖了抖，不愧是苏青源的学生，年纪轻轻气场就非同凡响。 等到村口时，里长立刻跳下马车，他一本正经地对戚映欢道：“戚丫头啊，我去给你看着建厂的进度啊。” “……”总觉得里长是像在逃跑，但是她没有证据。 很快，马车停在谢家门口。 戚映欢拎着食盒下了车，她脚步声轻快，声音吐露着雀跃：“娘，我从开元酒楼打包了个蹄髈回来，还有娘喜欢的酒酿，酒酿还是热的呢，娘你快来吃啊！” 谢喻舟不自觉的心生愉悦。 下了车，还没踏进谢家的门，他被李盟喊住：“谢、谢相公。” 李盟回忆着村里的人对谢喻舟的称呼喊道。 “什么事？”谢喻舟回过头，看向牵着马绳的少年，少年比他高了半个头，身材也看上去十分健壮。 此时，少年的眼底带着几分犹豫。 李盟看着谢喻舟平静的面容，终于问：“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喊去了王家？你知道张素想要对我不利？” 那日谢喻舟的表现很奇怪，明明是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人，却突然约他切磋箭术，等林子起火后，他又不让他现身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天他因为张素的事，弄得心神不宁，所以一直没有问谢喻舟。 谁知今天会是这个结果，原来张素和他没关系，非但没关系，居然还是要杀他的人。 谢喻舟沉吟了一会儿，点头：“我很早就知道你和张素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一直有留意她的行为。” 李盟想问谢喻舟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张素的事，可一想到刘家那么多麻烦事，他就闭了嘴。对于刘永安这位血脉上的父亲，李盟没什么好感。对他而言，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只有李猎户。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人对他的教导和爱护。 须臾，李盟眼中闪过一抹决定，他定定地看向谢喻舟。 “谢相公，不管怎么样，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你吩咐，我就替你去做。” 少年的语气坚定有力，他的眼神中似乎冒着一团火。 谢喻舟突然觉得李盟此人倒也真性情，他摇摇头：“言重了。” 李盟面容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高大的少年转身而去。似乎是不想给谢喻舟再次拒绝的意思。 日光下，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谢喻舟神色有些莫名。 正当此时，家中传来小姑娘的娇娇软软的声音：“谢喻舟，你怎么那么磨蹭。” “就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 除夕 张素的案子很快在小稻村穿得沸沸扬扬，周阳廉被接回了周家。 刘家贩卖私盐的案子也在几日后结了案，古代贩卖私盐便是死罪，不过由于天下大赦，刘永安改判了流放，刘家的财产全部充公。 刘淑和刘永安正式和离。 刘家没了，刘阳义成了落魄少爷，他昔日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很快就吃足了苦头。大约是身心受挫，刘阳义在某个深夜独自离开了武陵，便再也没有消息。 刘家的财产充公后，刘淑的生活也没了保障，在季心语和戚映欢的商量下，刘淑被聘为了谢氏衣坊的掌柜，刘家也是几代富商，刘淑的生意头脑不用怀疑。 她平日待在衣坊，大约两三日来一次小稻村看望李盟，既不紧逼，也不像李盟提出任何要求。也许是刘淑的态度比较正常，一直紧绷着的李盟渐渐开始适应。与刘淑离别时，已经能说上一句‘好好保重’。 不过寥寥四个字，就让刘淑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村民们知道了谢喻舟和苏杜若的师生关系后，看谢喻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重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 一大早谢母就拿来两张红纸，让谢喻舟写春联。 谢喻舟提笔就写——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 不正是衣坊的那副对联吗，戚映欢下意识想说谢喻舟偷懒，抬头时，正好对上对方的眼。 谢喻舟张嘴，没发出声音。 戚映欢却看得很清楚，那两个字的口型是‘福星’，指代戚映欢。 一瞬间，戚映欢感觉内心中有异样在流动。最后她深呼吸一口，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别慌’，不能就这样上了谢喻舟的当。 所以戚映欢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桌子：“横批和福字还没写呢！” 说完她走出书房。 门口贴上对联、房间里贴上窗花、门檐挂上大红灯笼，过年喜庆的气氛油然而生。 谢母一大早就起来烧了水，让戚映欢和谢喻舟洗澡更衣，意味着洗去疫病，来年健健康康。 戚映欢洗完澡便披散着头发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午的阳光正好，晒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很快驱走睡意，小孩子东奔西跑的吵闹着。 没隔一会儿，谢家的大门就被敲响。 顺儿领着小伙伴们走进谢家的院子里，他大喊：“小舅母！给我们讲故事！” 戚映欢被那一张张饱含着期待的小脸盯得心软，只好答应下来。 “古时候有一种叫‘年’的怪兽，长的青面獠牙、尖角利爪，凶恶无比。年长年深居山中，每到除夕才下山吞食牲畜伤害人命。因此每到除夕这天，家家户户人们都离家躲避年兽的伤害，把这个称为‘过年’……” 戚映欢说着应景故事，把小孩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谢母经过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等说完故事，顺儿大喊一声：“年兽来啦，小伙伴们快和我一起去放鞭炮！” 戚映欢笑着喊：“你们小心点啊！别炸伤了自己！” “知道啦，小舅母。” 戚映欢晒干了湿漉漉的头发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和谢母一起做菜。 一共是十个菜富贵鱼、白斩鸡、四喜丸子、糖醋里脊、豆腐羹、醋溜白菜、清炒青菜、韭菜鸡蛋、笋黄豆、老鸭汤。 主食是饺子和米饭，甜点是汤圆。 这些菜谢母都没有做过，所以由戚映欢作为主厨，谢母打下手，春铃娘也在稍后加入了战局。 老鸭汤的鸭子就是上一次和谢母一起采购年货时买的，被谢母好吃好喝养了十来天，鸭子又肥了不少。老鸭汤需要煮一个多时辰，所以最先上了锅。 春铃娘剁肉、谢母准备辅料，戚映欢掌勺。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等到十个菜做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王富贵一家四口，谢家三人，加上李盟刘淑母子和胡大夫，一共十个人，把谢家的饭桌坐得满满当当。 谢母发表了除夕感言：“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祝愿新的一年大家和和睦睦一帆风顺。” “托谢夫人吉言。”所有人举杯。 说完，除夕夜的年夜饭终于开席。 王富贵吃的满嘴流油直夸戚映欢手艺好，谢母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刘淑试探着给李盟夹了菜，李盟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菜送进嘴里。即便连句道谢都没有，刘淑就已满足地找不着北。 戚映欢看着这个场景不免又想起了张素。 那个既可悲又可恶的女人，此刻应该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的走神，很快被饭桌上的欢声笑语打断。 吃完饭，谢母给几个小辈都发了红包，李盟也包括在内。 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呼唤声：“顺儿！” “来了。” 戚映欢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大部分小孩都跑来了。 戚映欢下意识问：“怎么都过来了？” 小孩子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我们有好东西给欢欢姐姐看！” “哦？”戚映欢努力不让自己笑场，她问：“什么好东西？” “嘿嘿。”小孩们互相对视一眼，发出银铃般地笑声。 然后顺儿从小孩之中冲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棍，虎虎生威地挥舞了几下后，比了个小猴子的动作。 “吾乃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是也！” 顺儿说完，几个小孩也模仿着小猴子的模样把顺儿包围，然后又有玉帝、二郎神、太白金星相继登场。 这下子戚映欢看懂了，这群孩子是排了一场天庭诏安孙悟空的戏。 虽然道具和演技都十分粗糙，但是孩童们洋相百出的表演还是让戚映欢看得津津有味。 演完后，小孩们问戚映欢：“欢欢姐姐，我们演得怎么样？” 戚映欢拍了拍手，鼓励道：“不错！” 孩子们一听，眼睛都亮了！ “走走走！我们再去其他几家演几出！” 戚映欢看着他们一窝蜂离开的背影吩咐道：“别玩得太晚了！” “知道啦！” 黑夜中，每家每户都点着灯火，微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岁火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时而闪动时而隐约。 戚映欢站在谢家门口，视线所及，孩子们的背影在乡间小路上渐行渐远，此时背后传来少年清朗无波的声音。 “戚姑娘，夜凉如水，该回屋守岁了。” 徐徐转身，少年穿着月牙色的长袍伫立在朦胧的月色之下，灯笼昏黄的光芒柔和了他的侧脸。 戚映欢想起一句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戚映欢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听见自己张了张口，说了声：“啊。” 卷一结束，明天进入第二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年 元和十九年，三月末，春。 褪去严寒，积雪消融，河川乍暖，莺飞草长。乡间的小道上萌发出绿芽，小孩子脱去厚重的棉袄，无拘无束地奔跑在田野之间。 这是戚映欢来到大齐的第三年，虚岁已满十三。 五官长开了，身量也抽长了不少，就像杜牧那首诗里形容的那样，犹如二月初枝头上的豆蔻花，含苞待放，青涩又美丽，正值豆蔻年华。 清晨，戚映欢采了几株野花放在篮子里，归家时，遇上在田里忙活的农人。 他们对戚映欢露出热情的笑容：“戚丫头，今天起得早啊。” “早。” 打招呼的村民中有几个是戚映欢手下的佃户。 自从肥皂被季大发卖到了江南，戚映欢就过上了再也不为金钱愁苦的日子，她手中已经有三百亩旱地，一百亩良田，一间制作护肤品的工坊，衣厂也加盖了一间，大约能容五六十人左右。理所当然的，衣坊也开了两家分店，荆州一家，武昌府一家。 顺便一提，赵大人在两年前升了官，现在在武昌府任知府。 随着赵大人升官，赵家举家搬到了武昌，戚映欢上次和赵夕儿赵夫人见面，还是一年前去武昌主持分店的开幕仪式。 她手下的佃户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问戚映欢：“戚丫头啊，今年种地的工钱还是照旧吗？” 戚映欢家的地种的都不是粮食，而是花草。所以戚映欢给他们开的是工钱，一年一亩地八两银子。 种花的头一年，佃户没什么经验，结果把花全部养死了。吓得他们以为戚映欢要他们赔钱，差点跪倒在谢家的大门前自裁，戚映欢倒是没说什么，照旧发了工钱，佃户心里过意不去，只肯拿了一半。 第二年，戚映欢让季大发重金聘来了几个种花高手，又和佃户签订了一年协议。大约是上一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几乎不敢有人接下这个担子。最后还是戚映欢说，不管种没种出来钱照给，才把田地分摊了下去。 这一年戚映欢几乎整个人泡在了地里和佃户们观察花种的长势，除此之外就是关在自己的工作室研究护肤品。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去年的花长势都很好。 谢母见她如此，便接过衣坊的活帮忙，一来二去的，谢母倒是在衣坊站稳了脚跟，再加上她这两年和王婶学做裁缝，谢母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不少夫人小姐三请四请的，都想让谢母做上一身衣服。 一开始谢母还挺乐呵，但是看上门的人越来越多，她便有些烦躁了。 后来还是戚映欢说：“娘，自从你出山给人做衣服后，我和谢喻舟都穿不上你亲手做的衣服了。” 谢母一想，对啊，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于是把手头的单子做完后，谢母谢绝了之后所有人的请求，难得手痒才会接上一单。出乎意料的是，谢母的名头又被打响了几分。 见戚映欢有些出神，佃户又喊了她一声：“戚丫头？” “欸。”戚映欢回过神来，浅笑说：“工钱还是照旧，叔叔伯伯们放心，就算是变动也只会涨不会削。” “那感情好。”佃户们悬着的心落地了。 一亩地一年就八两，换做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去年没租上地的，肠子都毁青了。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浑说戚映欢烧钱的人，也在花期到来时闭上了嘴巴。 现在小稻村的人个个都想削尖了脑袋往戚映欢眼皮子底下凑，不过呢，他们是没戏了，佃户嘿嘿地笑着。 他们又问：“戚丫头，你家最近新建的护肤品工坊？是叫这个？” “对。”戚映欢笑着道。 佃户说：“是还招人吗？戚丫头，你看我们家闺女成吗？工钱和衣坊的工钱一样？” 护肤品工坊今年才建成，女工已经招了几批，还差几个名额。 之前主要也是因为花田的关系，才耽搁了下来。现在一切准备完毕，只欠东风。 她筹谋三年的‘百草堂’终于要在下个月开业，一想到此事，戚映欢心中就激动万分，太不容易了，这条路上她走了太多的弯路，现在终于要正式扬帆启程。对未来，她充满着憧憬。 “对！”戚映欢回答道：“工坊需要手脚灵活心细耐得住寂寞的人，叔家的闺女要是符合条件，下午就来面试。工钱的话比衣坊高一点，一月三两。” 对于工坊，戚映欢很看中，选人也十分谨慎， 一是怕配方外传，二是怕手脚不干净影响质量。所以挑选的女工，戚映欢都让人查了一遍背景和性格。 听到最后的银钱，佃户笑得眉开眼笑，直说：“符合符合，回头我就让她去找你。” 要是在工坊干个一年半年，嫁妆钱不都有了嘛。 佃户语气激动的说：“戚丫头啊，你是我们小稻村的大恩人啊，多亏了你，这两年大家的日子都有盼头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对了，你家明天要搬去县城了？老叔我明天也去给你帮忙！” “不用不用。”戚映欢忙摆手道：“家里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不差人手。” 下个月百草堂便要开业，村里县里来来回回实在不方便，戚映欢和谢母一商量，两人就拍了板——搬家。 谢家现在又不是没钱，在县城买座小院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之前谢母舍不得小稻村，只是她更心疼戚映欢，这孩子为一个店准备了三年，她看在眼里，所以戚映欢一提，谢母就马上答应下来。 至于谢喻舟嘛，女人们决定的事，哪里需要他的意见。 不得不说，自从戚映欢嫁到谢家，谢太傅就没从食物链底层翻身过。当然，这也是他自己推波助澜的结果。 和佃户们挥别后，戚映欢回到谢家。 谢母和王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谢母一见戚映欢便嗔怪道：“欢欢，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虽说是春天，但天还凉着呢，有没有冻着啊？” 谢母顺手给戚映欢倒了一杯热茶。 “没有，没有，娘给我做的新衣暖和着呢。”戚映欢把手中的篮子放下：“我采了点山茶花，等晒干了泡花茶喝，娘去年不是说我做的花茶好喝吗？” “亏你还记着。”谢母笑问：“欢欢，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明天搬家可别落了什么。” “都打包好了，只差谢喻舟的书没整理好。”戚映欢双手捧着茶，抿了一口，然后说：“我去书房看看他弄好了没。” “去。” 感谢吐罗芷卉blx、运奄如天bl、小言情爱好者的月票，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风寒 书房外，戚映欢端着茶，‘叩叩叩’的把门敲响。 “进来。”十五岁的少年过了变声期，清朗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沉稳。 戚映欢推开门，便看到少年已然抽长的身条，约莫是一米七出头的样子，身材看上去还是有些单薄，月牙色的长衫衬得他面冠如玉，仿佛诗文中的形容的那样——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谢喻舟全身无一配饰，只余腰间紫灰色佩兰荷包。 戚映欢暗自嘟囔一句：“用了三年也不嫌旧。” “什么旧了？”那人耳尖，回眸问道。 戚映欢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是说旧茶喝完了，今天泡的是新茶，你尝尝。” 要是说荷包旧了，谢喻舟大概会腆着脸让自己缝个新的给他，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呢。和谢喻舟交锋了那么多次，戚映欢也算琢磨出味来了，轻易不会着了他的道。 谢喻舟把小姑娘的表情收于眼底，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戚姑娘坐会儿，我马上就整理好了。” 戚映欢瞧一眼书柜里的书，心道，这哪里是马上就整理好啊。谢家上几代传下来的书，再加上这几年谢喻舟买的一些杂书，虽然比不上钟鼎世家，但量也有些惊人。 奇怪，谢喻舟买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从没向她和谢母要过钱，不止没要过，每个月还会往家里交上几两。问他钱是从哪里来，他便回答，让吴若愚匿名帮忙卖了字画。 现在卖字画那么容易赚钱的吗？ 这个问题要是问谢喻舟，谢喻舟大概会回答：不如老师的字画值钱，但也值一些钱。 如果放到上一辈子，那两者也差不离了。主要是身家的差别。 把放着茶杯的托盘往桌上一放，撸起袖子说：“我来帮忙。” 谢喻舟也不拒绝，两人配合默契，一个递书，一个装箱。 等接过最后一本书时，戚映欢愣了下，手中的这本兵书是顾慧娘留下的遗物。 这三年来，戚映欢托了季大发寻找线索，不过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久而久之她都不抱任何期望了。 谢喻舟察觉了戚映欢一瞬间的落寞，他揉了揉蹲在地上的小姑娘的头顶，然后把手递给了戚映欢，他说：“地上凉，快些起来，今年年初还得了风寒，怎么还不长记性吗？” 虽然是关心的话语，但是一句话就点燃了戚映欢。 她重重地把手打在谢喻舟手心，气恼地道：“我年初得了风寒是谁的错啊！还不是你传染给我的吗？” “戚姑娘，此言差矣！”谢喻舟也不喊手疼，把戚映欢从地上拉了起来，他道：“若不是戚姑娘要我陪着堆雪人，我也不会得风寒，我没得风寒的话，也就不会传染给戚姑娘了。” 冬天的时候小稻村下了一场雪，三年来第一场雪。 戚映欢是南方长大的孩子，很少能看到雪景，白雪皑皑的村落仿佛让她回到了缺失的童年，她拉着谢喻舟便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谢喻舟对她甚是宠溺，自无不可。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自从那场大病以来，谢喻舟的身体是养好了不少，但依旧不如同年龄的少年健康，风一吹，雪一堆，当晚就发了高烧。 谢母和戚映欢吓得魂飞魄散。 小姑娘坐在床边哭得满脸通红，谢母拿着胡大夫的方子熬了药，戚映欢给他喂药。 大抵是愧疚心作祟，小姑娘非常耐心把药给他吹凉，一勺一勺地喂着。 看他皱眉，便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太烫了？” 他摇头，她便又问：“是不是太苦了？” 他不语，小姑娘就哄他：“苦也要喝完，喝完才能退烧，等喝完药，我给你吃糖。” 谢喻舟失笑，他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会怕苦呢？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姑娘紧张他的样子罢了，小姑娘那么温柔的态度平常可不常见，有一瞬间谢太傅真想这病一直病下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谢太傅对戚映欢眨了眨眼睛：“先吃糖。” 谢喻舟深谙一个道理，只有生病的人才可以无理取闹，很好，他现在就是那个可以无法无天的人。 于是他便看到小姑娘表情愣了下，然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和他说：“不行！先喝药。” 他抿唇，就那么怔怔地看她，不语。 最后小姑娘妥协了：“好，只能先吃一颗。” 谢喻舟觉得小姑娘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哄，但他没证据。 吃了糖，谢喻舟总算不闹了，把药喂完，戚映欢扶他躺下时，他突然拉住戚映欢的手说：“嘴里还是苦的。” 似是抱又似是撒娇。 戚映欢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头一痒，但还是克制着说：“不能再吃糖了，会影响药效。” 少年表情不变，但是漆黑的眸子里堆满了不悦。 “好。”他说。 戚映欢松了口气，以为对方妥协了，可正当此时，她被拉到谢喻舟的跟前。 湿润带着微微苦涩的唇瓣，在她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戚映欢脑子里霎时空白一片，双瞳放大，呼吸声停住。 她觉得耳畔的空气带着灼热的温度骚动着，少年平时清朗的声音带着病弱的嘶哑，他说：“那就用这个来替代。” 所有的热量一下子在脸上爆开，体内的血液翻涌不息。 心间的小鹿四处撒欢。 什么就用这个来替代啊！谢喻舟耍流氓！ 她又羞又气，回神后却发现那人已经乖巧地躺在床上，胸口均匀的起伏着，看上去就像是个无暇的小天使。 谢喻舟睡着了！ 啊啊啊，戚映欢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没处说。 最终她还是没忍心把人叫起来，但这件事情让戚映欢记了好久。 没成想他居然还敢提！ 谢家书房。 戚映欢松开谢喻舟拉她起身的手，双手抱胸说：“什么叫你没得风寒就不会传染给我！要不是你亲我一口，我怎么会被你传染！” 说完，她对上一双眉目含笑的眸子。 戚映欢猛地反应了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啊！她下意识捂住脸，支支吾吾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掩耳盗铃实非可取。”谢喻舟轻声说着，甩了甩被戚映欢打红的手。 “闭嘴你！”戚映欢透过指尖的缝隙瞪他。 唉，这下小姑娘真的恼羞成怒了。 戚映欢：他哪里是生病，分明是失了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 搬家 第二天，谢家三人一大早就显得忙忙碌碌。 吃过早饭后，帮忙搬家的三辆马车到齐，领头的人是李盟，自从三年前他成了戚映欢的车夫，到现在也没卸任过。村里来了许多人，里长精神抖擞地指挥着他们搬这搬那。 谢母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不用，我们能行。” “那哪儿成啊，谢夫人别客气，应该的应该的，谢家这几年为村子做的事，我们都记在心里，这个时候，帮把手算得了什么。”里长道。 盛情难却，谢母也没办法再推辞。 用了半个多时辰，所有的行礼终于装车完毕。 春铃依依不舍地拉着戚映欢。 戚映欢摸摸小姑娘的脸道：“又不是一去不回，家里的地和工坊都在呢，我会时常回来的。” “说好了，要回来看我。”春铃的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戚映欢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才不舍的松口手。 谢家的族长驻着拐棍敲了敲地面：“行之啊，学业别耽误了，今年要去院试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族长说。” 谢喻舟向老族长一礼：“族长放心，等过了院试，行之便带家人回来祭祖。” “好好好。”老族长连说了三个好字。 王婶也十分舍不得谢母：“谢夫人，有空了就回来看看。要是新邻居处不拢，就搬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们。” 里长没好气地瞪王婶一眼：“妇道人家胡说什么呢！谢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和人处不拢。” 王婶被瞪后，也发觉自己的话有问题，讪讪一笑：“是我胡说八道，谢夫人别介意。” 谢母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并不在意。 戚映欢对人群中的胡大夫道：“胡爷爷，你年纪也大了，提水捡柴的事就叫附近的小孩帮个忙，免得自己扭到了腰，还有天凉记得添衣服……”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啰里啰嗦的。”胡大夫哼哼唧唧，别过头去，不愿意听戚映欢的嘱咐，不过别过头去的瞬间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王富贵说：“没事，弟妹，胡大夫我们会照看着。你别担心。” “那就拜托表姐夫了。”戚映欢点头。 车夫已经开始在催促：“东家，时间差不多了。” “好。” 三人上了车，骏马嘶鸣，马蹄声响起。 车窗外的人事物，不断远去。 戚映欢看着越发渺小直至不见的人群，心中多了几分感伤。 谢母比她更甚，她只住了三年就十分不舍，更别提住了几十年的谢母。 强打气精神，戚映欢安慰谢母道：“娘，这次买的院子比家里还大一些，可有您忙活了。” “是吗？”听戚映欢一说，谢母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说：“欢欢，你找人打扫过了吗？哎呀，我应该提前去规整一下的，瞧我这记性。” 谢母懊恼地拍着头。 谢喻舟道：“娘，没事，我已经找人打扫过。保证您住进去的时候干干净净的。” “这样啊。”谢母送了口气。 见此，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了一眼，都放心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武陵县东城的福禄街，一百五七号。 院落的大门用漆重新漆过，看上去崭新一片，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恭祝主人乔迁之喜。中门大开，露出刻着福字的影壁。 门口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东家来了。” 小女孩雀跃的声音和女人稳重的声音响起。 小女孩是今年刚满十一的季心语，她旁边站着的是刘淑。在谢氏衣坊做了三年的掌柜，现在刘淑颇有独立女性的味道，做事风格无一不透着爽利，唯独对着李盟的时候，刘淑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顺便一提，在去年的时候李盟终于承认了和刘淑的母子关系，隔三差五地，李盟也会在刘淑家住上几日。此次戚映欢举家搬迁，李盟也搬到了县城与刘淑同住。 谢喻舟先下了马车后，再把谢母和戚映欢搀扶下马车。 季心语第一个迎了上来，三月末春寒料峭，她的小脸被吹得通红。 戚映欢心疼的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主人家都没到，我这个做客人的怎么能先进去坐着呢。”季心语扬起一个古灵精怪的笑脸，十一岁的小女孩脸上还保留着几分稚嫩，但隐隐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味道。 谢母被她逗笑：“心语啊，你怎么能算客人呢？你不是一直喊着欢欢姐姐吗？” 季心语被谢母的话弄得小脸一呆，是啊，说客人什么的不是把她和欢欢姐姐的关系挤远了吗。 她吐吐舌头，眼珠子灵活地一转，反手勾住戚映欢胳膊，俏生生地说：“作为妹妹，我怎么也应该来迎迎姐姐！谢婶婶，你说我说的合理？” 谢母又哈哈一笑：“合理合理，走，别在门口吹风了，我们进去。” “好嘞。” 刘淑对戚映欢点了一下头，然后对自己的儿子招招手：“一路辛苦了。” 车夫们开始卸行礼。 戚映欢买的是个二进门的院落。全宅由内外两组院落组成，大门和二门之间称为前院或外院，前院的南侧有一排倒座。二门又名垂花门，二门内称为内院。过去大户人家的闺女，有句话叫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指不出垂花门外。 由外院通过二门进入方阔的内院，即全宅的主院。 才进得前院，戚映欢一行人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 中年男子喊着：“若愚啊，少爷少夫人，和夫人回家咯，快点来见礼。” “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在谢母诧异的当口，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匆匆忙忙走了出来，他对谢母行了拜见礼：“见过夫人。” 再拜了拜谢喻舟：“见过少爷。” 最后再拜了拜戚映欢：“见过少夫人。” 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也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拜了三拜。 戚映欢对着两人喊出了声：“吴近德？吴若愚？” 这两人怎么在这里？还喊她少夫人。 吴近德恭敬道：“我是少爷雇的管家，以后若愚这小子就给少爷当跟班。” 怪不得谢喻舟说新家的归置交给他办，原来是手下有人啊。两人还喊他少爷？谢喻舟就不别扭吗。戚映欢面色古怪地想着。 谢母头一遭遇到这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谢喻舟：“这……” “娘，您放心，近德叔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谢喻舟道：“八月的时候我要去府里考院试，让你们单独在家，我不放心。” 听谢喻舟这么一说，谢母总算是接受了。 吴近德道：“夫人，我家婆娘还在厨房烧水，我去喊她出来伺候您。” “不、不用了，让她忙。”谢母忙摆手，她哪里需要人伺候啊，又不是哪家贵妇太太，这也怪不习惯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章 琐事 谢喻舟弄出这么大一个惊喜，谢母消化了好一阵才勉强接受。 戚映欢戳了戳谢喻舟道：“你干嘛不早说啊？” “是我的不是，下次一定先和戚姑娘商量。”谢喻舟低头凑在她耳旁，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戚映欢缩了缩脖子，摸上隐隐发红的耳尖，轻哼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说罢，她便领着谢母参观了一圈新家。 坐北朝南的是正房，正房两旁分别为书房和花廊，大门左右为东西厢房各三间，以及厕所、厨房。 谢母住正房，戚映欢和谢喻舟住东厢房，吴近德一家住西厢房。东厢房有一间被改做了戚映欢的工作室。 把整个新家逛了一圈，戚映欢表示很满意。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几人吃了顿便饭，吃完午饭后季心语和刘淑李盟提出告辞。 戚映欢三人开始整理从老家带来的东西。 等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谢母便带着戚映欢去拜访左邻右舍。 谢家新居的左边住着的人家是县城开武馆的，住着的哥儿三个都是三大五粗的壮汉。 谢母和戚映欢上门的时候，三个人还在舞刀弄枪，见谢母提着吃的来，哥儿三个豪爽地拍着胸脯道：“谢夫人客气了，以后有事尽管说，包在我们老于家身上。” 谢母没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吓得一哆嗦：“不客气，不客气。” 后来还是三人的母亲听到声，出来救了场。 于夫人是个温和的女人，和谢夫人说话十分投契，三两句就约了一起喝下午茶。 谢母走出于家时，还忍不住啧啧称奇：“于夫人可真厉害，生得儿子个个……” 她寻思了一会儿，才吐出一个词来：“高大威猛。” 戚映欢差点没笑岔气，她歪脑筋一转，开玩笑般说道：“娘，要我说啊，要是让谢喻舟跟几位于大哥练几手，说不定身子骨能结实些。” 谢母听了，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是否可行，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谢家，书房。 正在听吴近德汇报消息的谢喻舟，猛地打了个喷嚏。 吴近德紧张地问：“少爷，是不是着凉了？” 谢喻舟挥开袖子，一摆手：“应该是你家少夫人牵挂我了。” “……” 吴近德要是生在戚映欢那个年代，估计就会说一句话——人在家中坐，狗粮天上来。人到中年还要吃主人家的狗粮，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住谢家右边的人家，是开字画店的，姓王，王家的大闺女已经嫁人，二儿子比谢喻舟大一岁，也是今年准备参加院试的童生。三闺女比戚映欢大了一岁。 这位童生的母亲，王夫人，戚映欢不大喜欢。 一双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开口‘我家二郎多厉害’闭口‘我家二郎无人能及’，戚映欢听得差点没翻白眼，幸好这几年她的演技进步了不少，不然这出还真没法过了。 等离开王家，戚映欢忍不住和谢母吐槽：“那位王夫人嘚瑟什么呀，谢喻舟比他儿子小就过了童生试，我嘚瑟了吗，您嘚瑟了吗？” 谢母笑眯眯地说：“等喻舟过了院试，我们再嘚瑟。” “娘说的在理。”戚映欢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要是谢喻舟过了院试，隔壁的王二郎没过，那王夫人的表情肯定要精彩了。 两人相视一笑后，谢母问戚映欢：“欢欢，你那个百草堂的开业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都弄好了，找先生选了个良辰吉日，后天就开张。”戚映欢说：“娘，我把淑姨从衣坊调用过去了，衣坊的新掌柜您有人选吗？” “我觉得小宋就不错。”谢母提了个女伙计的名字道：“回头我和心语说下。” “行。” 这两年戚映欢只出设计图，衣坊的事基本是谢母和季心语在管，既然谢母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她就不用多嘴了。 回到家中，戚映欢和谢喻舟提了两嘴隔壁住户的事。 谢喻舟不动声色地问戚映欢：“戚姑娘觉得于家的三位兄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戚映欢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 谢喻舟眯了下眼，转移了话题：“无事，只是想问问后天戚姑娘的百草堂开业，需不需要一些人镇场子，我看于家三兄弟倒是不错。” “……” 戚映欢转过头去看谢喻舟，她的眼神很复杂。 你特么是认真的吗？开个护肤品的店，让三个壮汉来镇场子。那画面太美了，她不敢想象。 戚映欢倒是没有怀疑谢喻舟别有用心。 百草堂在装修的时候就受到了诸多为难，经由戚映欢调查所知，背后出手的人是琅翠阁，当初污蔑戚映欢偷钱的那家水粉店。 戚映欢和琅翠阁也算是结怨已久。 自从季大掌柜的水粉店开始卖肥皂，琅翠阁生意就受到了挤压，琅翠阁在背地里一直搞着小动作，但季家家大业大，根本没起什么风浪。 戚映欢不同，她可比不得季家，赵夫人搬去了武昌府，没法子护她，就算谢喻舟身为苏青源的弟子，但也天高皇帝远鞭长莫测，而且赵夕儿说过，琅翠阁背后的东家也是金陵的达官贵人。 想必开业那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过让于家三个兄弟去镇场子的事，还是算了，真亏他想得出来。 戚映欢嗔了他一眼。 想着琅翠阁的事，戚映欢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天才蒙蒙亮，公鸡的打鸣声便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打更人的敲锣声。 这让一直生活在小稻村的戚映欢十分不适。 她蹑手蹑脚地跨过睡在外侧的谢喻舟。穿好鞋袜后，戚映欢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谢喻舟，她轻轻地戳了一下那张俊朗无害的睡颜。 “怎么养了那么久，都不见长肉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没发现床上的人微微睁开了双眼，他摸了摸被戚映欢戳过的脸颊。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爽，睡不着的还有谢母。 两人在厨房里一照面，便相视而笑，戚映欢说：“娘没睡好吗？” “可不是吗，换了床还真有些不习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开业 元和十九年，春，四月三，晴空高照，春意盎然，是个好日子。 这日，东街谢氏衣坊的旁边开了家叫做百草堂的铺子，其背后的东家是衣坊那位许久没露面的戚娘子。 说起这位戚娘子来，街坊个个都很敬佩，当年年仅十岁的戚娘子从一件小小的毛衣开始，推动了整个武陵县百姓对穿衣的追求。成衣的更新迭代速度超乎了她们的想象，每个月的新款目不暇接，价格也比自己买布请裁缝要来得实惠。 谢氏衣坊的存在让不少廉价裁缝失了业，不过戚娘子心善，那些裁缝后来都被聘去了制衣工厂，也算是有个活路。 也不是没人模仿过衣坊的模式，但都很快匆匆结了业，主要是谢氏衣坊出新衣服的速度太快，他们跟不上，也没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毛衣就不说了，在妇人间最风靡的大约是一种叫做内衣的小衫，功用和肚兜差不多，为了售卖内衣这种东西，衣坊还特异隔出一块里间，不让外人窥伺。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十分抗拒，更甚者唾骂小姑娘毫无廉耻之心。但随着越来越多好奇之人尝试后，她们纷纷闭了嘴。 真香！自从扔掉肚兜换上内衣，女人们找到了抬头挺胸的自信。 此话先不提。 说回百草堂。 武陵县是个不大的县城，哪家有点小动作都会弄得满城风雨，更何况是戚娘子准备开新铺子。 百姓各个支着脖子想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某一天那铺子就挂上了‘百草堂’的匾额。 百草堂是什么？要是三年前问这个问题，谁都答不出。但是现在他们会回答——肥皂啊。 季家卖的肥皂不就写着百草堂三个字吗？ 如果只是百草堂三个字还可能是巧合，但是连牌匾上合欢花的图案都一模一样，这就没办法用巧合来说明了。 百姓们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季家卖的肥皂和戚娘子有关。 细细想来，两者的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一，季小姐和戚娘子的关系就不用多做赘述，若不是经过季大掌柜首肯，季家会让一个农女和季小姐合作开衣坊？第二，合欢花不正是娘子的名字吗。 武陵的百姓如同福尔摩斯附身一般，挖掘到了事情的真相。 有心人暗自揣测，这百草堂的事，莫非戚娘子在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吗？若真是这样，这戚娘子当真是好手段。 等到百草堂开业这天，门口被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所有人都想进门一探究竟。 鞭炮声响起，舞龙舞狮队登场。 戚映欢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锣鼓声中舞狮的队伍翻滚跳跃，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她无可奈何地瞥一眼季心语，三年前衣坊开业时小姑娘就提议弄个舞狮队，当时没办成，没成想这个执念居然遗留到了今天，罢了罢了这也是心语一番好心。 谢母倒是看得兴高采烈，年长的长辈大多喜欢看热闹， 不一会儿便有女伙计来报告戚映欢：“城西张夫人、城南李夫人到了……” 这些都是这三年来衣坊的老主顾，当然，这些人之所以会卖戚映欢人情来祝贺，主要也是看在远在武昌的赵夫人面子上。 戚映欢说完开业致辞后，店铺中门大开。 以几位夫人为首，大家终于踏进了百草堂。 铺子里没有熏香，但自然沁香的花香味扑鼻而来，清浅不俗艳，毫无脂粉味的攻击性，众人陶醉在其中。 等到微风轻轻吹拂而过时，门口上的风铃响起清脆的撞击声，众人才回过神来。 放眼望去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与木质的墙壁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柜台上摆着图案不一的瓶瓶罐罐，大多数瓷罐上画着花，玫瑰、甘菊、薄荷、桂花、茉莉、山茶花。哪怕是画着相同图案的罐子，罐子的大小也不尽相同。 人群中有人突然喊道：“这不是肥皂吗？” 她们既不意外，也意外。 不意外的是肥皂果然出自戚娘子，意外的是百草堂的肥皂与她们平日里买的黄绿色的肥皂不同。似乎更为精致漂亮，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渐变色的、印着花纹的，形状也有圆有方，还有花瓣形状。 其中一位看上去家境不错的妇人拿起一块闻了下，不禁说道：“真香啊，这是肥皂吗？” 刘淑马上走了上去，她环视了众人一圈，用所有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这位夫人，这是肥皂的升级版，叫做香皂，做工用料更考究，是拿来洗头洗脸沐浴用的，不但洗的干净，沐浴后香味还能在身上停留许久，夫人手中的拿的是玫瑰皂，这里还有芦荟皂、羊奶皂……” “哦，怪不得了，的确是玫瑰的味道。”那位夫人点点头，听到能留香时，她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问：“这香皂多少钱啊。” “一百五十文。” 众人心头闪过三个字‘好贵啊’，是肥皂价格的十五倍，武陵世面上最贵的澡豆也不过一钱，也就是一百文。 见这位夫人有些迟疑，刘淑道：“这位夫人您放心，我们百草堂的香皂比普通澡豆耐用，按照使用日期长短来说，性价比还是挺高的。” 听刘淑这么一说，这位夫人又动了心，那还等什么啊，模样比澡豆好看，肥皂的清洗能力大家也都知道，还能留香。 买买买。 “那给我包起来。” 听到这句话，刘淑勾起嘴角。 有钱进水粉铺子的小姐夫人当然不会吝啬这点钱。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香皂又陆陆续续卖出了不少。 不过戚映欢和刘淑都知道，百草堂的重头戏可不是香皂那么简单。 正当大家围着买香皂时，百草堂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若是有人和上任县令相熟的话，便能发现这马车不就是赵夫人家的吗。 穿着翠绿色双丫髻的丫鬟从马车上蹦跶了下来，见她如此跳脱，车夫头痛的摸了摸脑袋：“小云姑娘，要是回头让小姐见了你这副模样，我要挨骂的。” “你傻呀，你不说不就不会被骂了吗。再说了，我这不是着急吗！”绿衣丫鬟指着百草堂的门口说：“看到没，门都开了，夫人小姐要是知道我代她们来道喜还迟到，会不会生气啊。” 车夫抿了抿嘴，不出声了。 小云得意地笑了笑，她挥手让车夫拿出放在马车里的贺礼，走进百草堂。 进门后，小云端正了一下嬉笑的表情，大声道：“戚小姐，我代我家夫人和小姐来给您贺喜了！” 昨天睡觉踢被子，今天早上起来有点感冒了，大家谨以为戒。还有一更在晚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介绍 听到熟悉的声音，戚映欢的视线一下子穿过人群，小丫鬟虽然长高了不少，但面容还是记忆里的那样，不正是赵夕儿的贴身丫鬟小云吗。 众人也认得这个出镜率极高的丫鬟。 戚映欢惊喜地叫到：“小云！” 从武陵到武昌做马车也要七八日的路程，赵夫人和赵夕儿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店铺开张专门赶来，但是她们居然把小云派了过来，这份情谊戚映欢确实接收到了。 小云走到戚映欢跟前，对她行了一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小云还是非常懂得分寸，知道要给戚映欢和赵夫人做脸，不能太随便。 小云俏生生地说：“戚小姐，我家夫人和小姐可记挂你了，要不是年底小姐要出嫁，需要在家绣嫁衣，她便要和我一起来祝贺你了。” 一晃三年过去，赵夕儿今年也有十七岁了。要不是赵夫人舍不得她，赵大人也存着考验女婿的心思，她本该去年就嫁了，拖到今年年底也是极限，想必远在金陵的顾照熙早已等得心急火燎。 好姐妹要嫁人，戚映欢除了为她高兴，还有些惆怅，武昌离武陵说远不远，要想见也能见上，但赵夕儿嫁去金陵后，那就真是天各一方了。 就算谢家迟早也会踏入金陵，可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赵夕儿的公公是正三品吏部侍郎，高门大户，哪怕戚映欢觉得能养出顾照熙和顾照旭那样孩子的家庭，不会太过死板，但条条框框一定也有不少，哪会像这三年中那么随意。 唉，女孩子啊，只有在做少女的时期才最为惬意无拘无束。 戚映欢摇摇头，把脑海中的想法挥散，她对小云说：“干娘和夕儿姐姐有心了，等夕儿姐姐成婚的时候，我一定赶去武昌祝贺。” “就等着戚小姐这句话。” 小云活泼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戚映欢失笑。 突然，小云的眼珠子转了转，她想起在武昌时赵夫人吩咐下来的话，刻意提高了音量道：“戚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夫人除了让我来祝贺外，还让列了一大张清单让我来采购，说是用惯了你准备的养肤品，别的都看不上了。” 戚映欢怔了一下，看着小云不断向她眨眼与递来的小眼神，马上弄懂了她的用意。 赵夫人这是给她做脸来了。 戚映欢看着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差点没憋住笑。 她轻咳嗽了一声，才道：“干娘想要什么直接拿就是了，和我还这么客气。是面霜和七白膏没了吗？” 七白膏，便是之前给赵夫人的美白秘方改良版，直接做成了霜状，用起来更为方便。 “对，还有小姐要的纯露。”小云也机灵地点头：“自从夫人用了戚小姐的七白膏，脸上的斑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脸也比以前白净上了两分，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小云这一嗓子直接灌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美白！祛斑！ 平日里个个矜持高贵如同孔雀一般的富太太小姐们，就像闻到花香的蜜蜂一样，扯过刘淑便问：“刘掌柜，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们都是谢氏衣坊的老主顾，怎么百草堂开业有好东西也不告诉我们啊？赵夫人家丫头说的面霜啊，纯露啊，七白膏是什么。” 刘淑向戚映欢和小云点了一下头，示意这群人已经上钩。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纯露就是在洗完脸后往脸上补充水份的东西。” 刘淑拿起一瓶试用装，拉过眼前李夫人的手，轻轻倒了一些透明色的液体出来，在对方的手背轻轻拍打了几下。 刘淑说：“女人的脸啊，要喝饱了水份才能看上去滋润有活力。” 几位夫人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夫人说：“你说的在理，我家婆婆的脸就是没水份才皱巴巴的。” 说完，周围的女人哄笑了一声，李夫人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红着辩解道：“我是说我家管家的婆婆！” 围着的女人憋着笑，也不去戳穿李夫人蹩脚的谎言。 刘淑见大家都放松地差不多，再度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后洁白无瑕的霜状膏体呈现在众人面前，她们也没工夫再去笑话李夫人，都看向刘淑手中的罐子。 那白瓷罐做的精致漂亮，上面画了两朵黄色的小花，上面写着洋甘菊面霜，下面还有一排小字：舒缓、保湿。 在众人不解中刘淑挖了一块膏体，擦在李夫人刚刚涂过纯露的手背：“皮肤喝饱了水还不能完，水份会蒸发，所以需要乳霜来锁住水分。” 众人一脸原来如此的点头，然后又问：“上面写着的舒缓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主要是针对敏感性皮肤。”刘淑道：“众位夫人小姐的皮肤嫩，洋甘菊这款最为温和，其实我们家面霜还分其他功效，美白、保湿、控油、舒缓、消炎、抗衰老，这个是玫瑰面霜主打美白保湿，这个是茉莉面霜主打保湿补水，这款是茶树……” “每个人的皮肤状态不同，分干皮、油皮、混油皮，敏感皮，适合的类型也不同，各位小姐夫人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咨询我们的女伙计，买之前先让女伙计给各位夫人小姐在耳后测试过敏与否。” “那么多皮肤类型？”众人听得脑子有些发晕，一时觉得自己实在太无知，原来里面有那么多讲究。 这百草堂的名号终于在夫人们心底扎了根。 又有人纳闷：“怎么还会过敏啊？” 刘淑笑：“那毕竟是小部分的人，不有人吃花生还能过敏吗，一个道理。我们东家也是为了各位小姐夫人用得放心。” 吃花生过敏，这些夫人想起了那件鼎鼎有名的案子，不由想到戚映欢那时的表现。 嗯，这位戚娘子聪慧过人，想来只是为了做事稳妥，才有过敏一说。 几位夫人笑道：“是这个理，戚丫头想的就是周到。” “快给我看看，我适合哪些？”有人迫不及待。 对于这些贵妇人来讲，钱根本不是问题。 还有人夸刘淑：“怪不得戚丫头要把刘掌柜调用到新铺子里呢！感情这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刘掌柜这张嘴真是厉害。” 众人纷纷点头，她们以前和刘淑甚少来往，自从刘家被抄家后对她很是同情，但看到眼前的刘淑散发着自信的光，同情的话她们再也说不出来，人家一个人也过得挺好，没仰仗家族也能过得光彩照人，不得不说刘淑还是有些本事。 不过人群中总有刺头：“那是，谁让刘掌柜祖上都是商人，就算家里的产业管理不好没了，一间小小的铺子总该能管好。” 语气中的讽刺讥笑显而易见。 饶是刘淑涵养不错，但被人拿刘家做筏子，也瞬间冷了脸。 戚映欢的目光也在这时投向了那位说话的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闹剧 一时间场面陷入无声。 说话那位夫人戚映欢没见过，是个生面孔。女伙计凑到戚映欢耳边道：“东家那位夫人夫家姓张，和琅翠阁的李掌柜关系不错。” 原来如此，张夫人针对的是不单单是刘淑，而是百草堂。 说句难听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张夫人现在给刘淑没脸，可不就是不给她面子吗。 在她的铺子里，欺负她手下的员工。这位张夫人可真能耐啊。 戚映欢走了过去。 “听说张夫人家里之前也跟风开了间衣坊，不过才三个月就结业了。”戚映欢脸上挂着笑容，但眼底却是冰寒一片：“一定是手下掌柜没经验。张夫人既然和刘掌柜是老相识，为何不来请教刘掌柜。刘掌柜人心善，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刘淑的脸舒展开来，她退到戚映欢身后：“东家说的是，若是张夫人诚心请教，我岂会吝啬。” 张夫人一口气没换上来，马上变了脸。 她难道听不出这对主仆的意思吗，讽刺她把不要脸跟风开衣坊，还眼高手低，衣坊三个月就倒闭了。张夫人刚刚还说刘淑以前家大业大，现在不还是只管一个铺子，结果马上被打了脸，她自己连一个铺子也没管好，还不如刘淑呢。 张夫人气得的脑仁一突一突的，她呼哧呼哧把气喘得跟个老拉风箱似的。 戚映欢瞧见她这副模样，只叹了一句，先撩者为贱，既然心理素质不过硬，就别来招惹是非，搞得和她欺负小孩子一样。 戚映欢看着张夫人，甚觉无趣。 大约是这三年和谢喻舟耳濡目染，张夫人这种小手段在她眼里完全不够看。 见戚映欢丝毫没她放在眼里，张夫人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去，她很快失去了理智：“姓戚的，你得意什么！不就是开了两家铺子吗，要不是看在赵夫人和季大掌柜的面子上，谁认得你戚映欢是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张夫人，这人莫不成是个傻子，就算大家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这不是把这几位都得罪了去，况且戚映欢要是没本事，能被这些人高看一眼吗。 几位夫人不傻，立刻站到了戚映欢身边：“戚丫头，这张夫人大约是出门时吃了酒，有点上头了。” “你胡说什么了！”张夫人气道：“我说的话哪里不对！？” 冲动、易怒、没大脑。 这是戚映欢给张夫人的评价，琅翠阁居然用张夫人来打头阵，大概只是因为她好挑拨。 戚映欢看着张夫人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 她说：“张夫人说错了。” “哪里说错了！” 戚映欢学着谢喻舟平日里面如表情的样子，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什么意思？”张夫人面露疑惑。 刘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张夫人：“我们东家是说她名下有四家铺子，张夫人这是把武昌和荆州的分店忘记了，也不怪张夫人，毕竟张夫人活了三十年都没出过武陵。”眼界小的很。 众人哄堂大笑。 张夫人整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季心语插了进来道：“见识少就少说话！况且……” 季心语卖着关子，语气一转：“况且张夫人弄错了一件事，并不是我爹帮了欢欢姐姐，而是欢欢姐姐和我家是合作关系。你脑子也是拎不清的，香皂都出现在面前了，难道还不知道我家的肥皂配方是出自欢欢姐姐之手？” 季心语道：“欢欢姐姐手握这种东西还需要靠谁吗？欢欢姐姐那是和我投缘，才愿意把利益分给我家。”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 听季心语往自己脸上贴金，戚映欢一脸的古怪，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是看在季心语面子上才和季大发合作？季心语这是给她加了八百层厚滤镜吗。戚映欢哭笑不得，内心一片柔软，很想揉一下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话音刚落，众人安静了几秒，几秒过后，铺子里爆发出一阵阵议论声。之前大家虽然猜测到这一点，但和直接承认是两回事。 “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这百草堂和肥皂脱不了干系！” “这哪是季大掌柜照拂戚娘子啊，戚娘子分明是一座财神爷啊！” “是啊，早知道我也和戚娘子搞好关系，没准还能分一杯羹。” “得了，三年前是谁跟着起哄说戚娘子是灾星的。” “我没有，别乱说。”那人忙捂住身边人的嘴巴，生怕被戚映欢听到。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小云也挤进来站到戚映欢身旁，狐假虎威道：“张夫人，你别以为我家夫人远在武昌，就护不住戚小姐了，我家大人和新任县令的关系还挺好的，我待会儿还要代大人去拜访县令大人，你说我要是在县令大人面前说些张夫人家不好的话……” 说完，小云对戚映欢眨了眨眼，害得戚映欢失笑。 张夫人瞪大了眼睛。 无耻，无耻！ 要是被夫家知道了这件事她还能好过！？ 都是李掌柜的错！要不她撺掇自己和戚映欢过不去，自己也不会在大家面前丢那么大的脸！说到底她和戚映欢也没什么过节，顶多就是衣坊的事让她有些妒恨。 张夫人害怕自家在新任县令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浑身冒着冷汗，终于服了软。 “我今天出门时吃了酒，有些头晕，也不知刚刚说了些什么。哎呦，现在好像更晕了，小月啊，还不快扶我回家！” 不正是刚刚别人拿来劝慰戚映欢的话吗，这张夫人果然没什么脑子，说个谎都不会。众人憋着笑。 “来了。”叫做小月的丫鬟慌慌张张地把张夫人扶走了。 看着这对主仆狼狈离去的身影，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哄笑。 小云嘿嘿一笑道：“这位张夫人可真好骗，我一个小丫鬟怎么能代替我家带人拜访县令呢，用脚指头想想也不可能啊。” 谢母笑骂了一句：“鬼精灵。” 这段小插曲过后，众人看戚映欢的眼神更是火热，这是个金娃娃，肥皂她们是没办法分一杯羹了，但以后万一有别的新生意呢，和戚映欢搞好关系总是不错的。 很快，戚映欢就被人群所包围。 “戚娘子啊，这七白膏是不是能祛斑啊。” “戚娘子，你帮我看看，我这张脸用什么比较好？” 戚映欢一一回应。 人群中有个女人把整个过程收于眼底后，偷偷走出了百草堂。 一刻钟后，琅翠阁。 李掌柜摔了杯子：“孬货，一点用场的派不上！” 女伙计道：“掌柜的，这三年来我们店的业绩一直在掉，上个月上头来人收账时，脸色可不好看。” 李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抿唇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不成，她得想想办法。 琅翠阁这几年的业绩一直比不上季家主要还是肥皂的原因，现在知道了肥皂的来源，李掌柜第一时间把戚映欢恨上。 可恶的村姑，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失了面子，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她的克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学艺 百草堂营业的第一天，除了张夫人的事外，十分顺畅，营业额高达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戚映欢不禁咋舌，果然女人的钱最为好赚，以后多开几家分店后，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戚映欢倒是没有被银子迷了眼，主要是这几年肥皂的收益越来越多，她有些麻木了，但真要说戚映欢非常有钱那也不见得，她手中的流动资金也就只有三千多两。主要是这几年在研究护肤品、种花、建厂、招工、定做设备上，花费了大量的资金。但对于戚映欢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世的人不是说过一句话吗，金钱到一定数字的时候就只是一串数字罢了，她可不想只守着一串数字做富贵闲人。 戚映欢招呼小云在新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便送她离开了武陵县。 对百草堂的事，戚映欢十分用心，开业后的前三天她几乎都把时间用在了铺子里，直到没什么问题后，戚映欢准备回一趟小稻村看看工坊里的生产进行的如何。 结果在家等了半天，车门也不见人影。 戚映欢一脑子的雾水，正想去铺子里问问刘淑，李盟到底跑哪儿去了，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刀剑的争鸣声，与男人们的大嗓门夹杂而来。 “小李，刀要这样使！看到了吗？”这是于大的声音。 “这样吗？”这是李盟的声音。 “对对对！” “大哥，我觉得李盟还是用棍子比较适合！”这是于二的声音。 “不对，大哥，二哥，我觉得用长枪才厉害！”于三的声音也响起：“你看他这身板，手长脚长的甩戚长枪来一定很威风！” “我说了我教他用刀！”于大。 “用棍！”于二。 “我说了用长枪！”于三也毫不退让。 然后李盟的声音响起了：“我都学啊，反正我都挺感兴趣的。” “……”于家三兄弟：“那不成啊，兄弟，学一门就要精一门，你都学万一都最后弄成个四不像呢？” “不会，我脑子比你们好。”李盟道。 说完于家的三兄弟脸都绿了，要不是认识了李盟几天，知道他就这德行，不然早就把他揍上一顿。什么叫脑子比他们好，他们脑子也好着呢。 “……”戚映欢。 学什么学！合着她在家等了半天，他居然就在隔壁和于家三兄弟舞刀弄枪，把她的事给忘了。 戚映欢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走出家门，敲响了于家的大门。 “谁啊？”于大刚被李盟气了一下，应门的时候火气还没消，语气有些不善。 “我！” 谁还不是宝宝了，谁还没半点脾气了！ 听到是女声，于大那边的气焰反倒是消了，院子里传来的刀剑声也停了下来。 于大把门打开后，就看到隔壁的小媳妇一脸火大的站在门口。 他挠了挠头问：“戚娘子，这是有事找我娘吗？” 戚映欢这时扬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让于大想起了小时候他娘准备揍他之前的情景，他娘那时不也是笑得比谁都好看吗？ 于大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小媳妇忒吓人了。 见她一挥手，于大让了开来。 四月春，微风和煦，暖阳如沐，枝头上结出了花苞。 于家的院子是一进院，没影壁的遮挡，院子里的场景马上映入眼帘。 于二于三李盟三人因为好奇而投来的视线，顿时撞上了戚映欢的目光。 李盟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了什么，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隔了几秒才吐出一句：“我忘记今天要给你赶车了。” 于大松了口气，什么啊，原来不是找他们麻烦的，他就说吗，他家和新搬来的谢家关系不错啊，这小媳妇怎么会过来找麻烦。 然而李盟的下一句话，就让于大把眼睛瞪成了铜铃大小。 李盟说：“早上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于家哥儿三个，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我箭术不错，非要和我比划两下。结果我就忘记了要给你赶车的事。” 于大于二于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李盟！居然出卖朋友！ 李盟看着三人一幅要吃了他的模样，皱了眉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瞪我干什么啊？” 于家三个俩，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你还有理！羞于你为伍！ 戚映欢见几人一幅耍活宝的样子，不禁失笑。她扶了下额头：“算了，你准备准备，我打算回趟村子。” “行。”李盟马上放下手中的刀。 戚映欢转身离开于家的瞬间，她听到于大叫：“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居然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于二道。 “我们是无辜的！”于三。 “那早上我有没有说过我有事？”李盟问。 “好像有说过。”于大回忆道。 “那我有没有拒绝和你们切磋？”李盟再问。 “拒绝了。”于二道。 “那是谁硬扯着我过来？”李盟最后问道。 “是我。”于三道。 “这不就是结了吗？”李盟道：“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忘记给少夫人赶车的事，你们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好。”三兄弟颓丧道。 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吗？ 戚映欢回头，看着那三个膀大腰粗的年轻人，一脑门的黑线。 这三哥们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啊！居然李盟这个段位就能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于夫人真是辛苦。 李盟很快追了上来。 戚映欢道：“你不用这跟着近德叔他们叫我少夫人。” “不行，我的命是少爷救的，说好以后追随少爷就不能变卦。”李盟挑了挑眉说：“你以为我想喊你少夫人吗？谁让你是少爷的妻子呢，我喊着也别扭呢。” 得，李盟还嫌弃自己呢。 是自己招人嫌，还是谢喻舟魅力太大？ 先是吴近德一家再是李盟，谢喻舟不会是拿了男主剧本？ 不对啊，她也不差啊，她和季心语小云赵夕儿不就处得挺融洽的吗，怎么就在李盟这里招了厌弃？问题肯定是出在谢喻舟身上！ 上了马车，戚映欢问李盟：“你怎么想到和于家三兄弟学刀枪了呢？” “少爷下半年就要去参加院试，我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学点东西也好保护少爷。”李盟平淡地回答。 好的，石锤了。谢喻舟这个家伙的确拿了男主剧本，李盟大概是剧本里忠心耿耿的男配角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 清明 春回大地，温暖的阳光催人欲睡。 时间已至清明。 谢家一家三口回了趟村子，给谢家祖先上坟。 谢母带着戚映欢和谢喻舟跪在谢父的坟前烧着纸钱：“夫君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喻舟的病也好了，欢欢的生意也做的不错。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们平安健康……” 谢母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琐事，一边往铜盆里添银元宝。 这些银元宝是由锡箔纸折成，每年二、三月的时候谢母便会折一些等到清明时用。 老一辈的人认为元宝比纸钱更值钱，元宝折多少也是看子孙的孝心。锡箔元宝烧完后，掰着手指过日子的媳妇会留下元宝的纸灰，等过两日便有人上门作价回收，虽然卖不上几个钱，但对普通百姓来讲能省一笔就省一笔。 今年谢母折元宝的时候，戚映欢帮了一手。 谢母直夸她手巧：“欢欢真厉害，娘折得都没你好。” 可不是吗。戚映欢在心中回了一句。 她会折元宝，还会折两三种不同类型的元宝，这都是她外婆教的。 戚映欢的外婆是个传统女人，对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很是讲究，比方说上了桌要长辈先动筷子，吃饭的时候要用手扶着碗，筷子不能放在碗上。 小时候她觉得这些规矩既死板也无用，但是小孩子永远没办法忤逆大人，戚映欢一一遵循了下来。也因外婆十分疼爱她，所以这些她都记在了心上。 外婆算得上是长寿，在她过世前，戚映欢的外公大舅早已离开人世。外婆一到空闲的时候便会搬出小板凳开始折锡箔元宝，折了一筐又一筐，戚映欢偶尔去看她时也会帮忙折几个，元宝的折法就是那时学的。 外婆总说：“你们年轻人，都不讲我这一套了，到时候等我死了也没人折这些，不如我现在多折点，也好多烧几年。” 所以戚映欢在外婆离世后每次想起她时，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她坐在小板凳上的画面。 外婆的话也一语成谶。直到戚映欢穿越的那一年，那些元宝都没有烧完。 戚映欢本来非常不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她的鼻子非常敏感，闻到这些燃烧的味道胃里总是不太舒服。 不过这辈子再见到这些时，她的想法已产生偏移，当初的难以忍受也变成了思念，大抵是起了以物寄情的作用。 戚映欢呆呆地看了会儿火，看它燃烧跳跃。黑色的浓烟随风飘扬，那味道有些呛人，却也格外怀念。 谢喻舟早就察觉了小姑娘的心不在焉，见她一幅想哭又没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好受。小姑娘是想起自己的亲人了吗？ 静默了一会儿，谢喻舟突然道：“娘，我陪映欢去看下岳母。” “诶，好。”谢母马上答应下来：“我还要和你爹说会儿话，待会儿再过去。” 谢喻舟点头，他一把抓过戚映欢的手，把她拖走。 掌心传来的热量使戚映欢慢慢清醒，意识回笼。 春风袭面，乡野间的野花开了，绿油油的野草生机盎然。 谢喻舟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再加上腿长上的优势，步伐就显得大了，戚映欢跟在谢喻舟身后，三步并作两步。 她看着少年的侧颜，正当想喊他走慢些时，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 戚映欢一时没有收住迈出的脚，撞上了他的脊背。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戚映欢摸着撞红的鼻子，眼眶里冒出因生理现象产生的泪水。 眼前的少年突然低下了头，戚映欢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扫在脸上。 他用拇指扫去面颊上的泪珠，轻声道：“怎么哭了。” 戚映欢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连着心跳也颤动了一下，等听清对方说的话时，忍不住犟嘴道：“谁哭了？这是正常反应，还不是因为你撞了我的鼻子！你还恶人先告状！” 谢喻舟看她那么精神，突然笑了下。 喉结滚动了下，震动了空气。 她觉得被谢喻舟摸过的脸颊痒痒的，少年的气息也近在咫尺，呼吸声一点一滴轻柔地拂过她的脸。 这个距离太近了！ 她能看清对方浓密的睫毛，几乎没有毛孔的肌肤，高挺的鼻梁，以及好看的瞳色，亚洲人的瞳孔远看是黑色，但贴近后便会呈现出棕色，谢喻舟的瞳色与常人不同，即便近看也是耀眼的黑色。那双眼，在注视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整个世界。 近在咫尺的美少年。 太刺激了！戚映欢捂住自己不争气的心脏。这三年来她又不是没被谢喻舟撩过，干嘛那么脸红心跳。戚映欢你得苟住，不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不能拜倒在他长衫下！先俯首称臣就输了！ 她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和谢喻舟保持安全距离。 只是下一秒，他突然捧上戚映欢的脸，使得她无法退开。 两人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近过，戚映欢脑子一片空白，心中想着，他要是亲上来怎么办，他又不是没有前科。 要把他推开吗？那会不会太刻意了，搞得自己很怕他一样。 戚映欢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心，闭上了眼。 清冽的声音响起：“刚刚是想岳母了吗？”谢喻舟嘴里的岳母并不是指顾慧娘，而是戚映欢真正的亲人。 “……” 戚映欢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二月天里被淋了一头的冷水，从头凉到脚。 让你胡思乱想！让你心猿意马！ 戚映欢木着一张脸，把谢喻舟的手从自己脸上扒开，退后一步，随口：“啊……”了一声。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表情不对，诧异地蹙了下眉头，然后摸了摸戚映欢的头。 “别太难过，岳母定然也想要你一直开开心心。” 不，她忧伤的心情早就被他一顿打岔弄得烟消云散了。 谢喻舟，狗男人，要不是看他真的在担心她，她都要以为方才他是故意的了。 “我知道，你闭嘴！走！现在就去看我娘！”戚映欢心气不顺地命令道，她扭头就走。 谢喻舟愣了一下，只好跟上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步伐。 等到了顾慧娘的坟前，戚映欢依旧面无表情，她说：“谢喻舟，磕头！” 谢喻舟在顾慧娘坟前拜了三拜。 戚映欢说：“谢喻舟，上香。” 谢喻舟点燃了线香在香炉上插上。 戚映欢说：“谢喻舟，烧纸！” 谢喻舟掏出谢母带的纸钱元宝点燃。 见他如此听话，戚映欢总算抚平了心头的火焰，她也跪在顾慧娘的坟前，她拿着三根香，拜了三拜。心中默念：便宜娘亲我来看您了，您和戚三妞在那里团聚了吗，我以后每年会来看您。您的亲人我也会帮忙寻找，不用担心。 谢喻舟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戚映欢跪拜上香，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等了许久，他发现一切正常后，终于把心头紧绷着的弦松开。 他看着石碑上刻着的‘戚家顾氏之墓’心中道了一声感谢。 女主：我说我没馋他身子，你们相信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门 仲春与暮春之交，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乡野间的风吹吹停停。 隔了一会儿，谢母也过来和顾慧娘说了会儿话。 等蜡烛线香烧完，戚映欢开始整理带来的祭品，与顾慧娘道别。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戚老三拿着一个油纸包往这里走来。 看到戚映欢三人的时候，戚老三也是一愣。 戚老三穿着灰色的粗布短褐，短褐的手肘和膝盖上缝着补丁。 戚家这三年的日子不太好过，当初被大夏讹了一笔钱后，戚老头对戚老太憋了一股火，总觉得那是老婆子惹出的麻烦，对所有人都不阴不阳的，其实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自己首肯，戚老太也不敢做这些事。 戚老太也肉痛着那笔钱，脾气比以前更加火爆，以往甚是喜爱的二孙子戚南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再加上这两年戚映欢顺风顺水赚了大钱，戚家的人就更是悔恨当初和戚映欢断亲的事，要是这门亲还在，他们怎么都能打个秋风占个便宜。 好好的一颗摇钱树就没了！ 一家子的人不能怪戚老太惹事，只好责怪戚老三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笼络不住。所以这两年戚老三在戚家的存在感就越发薄弱。 戚老三大约是有一年多没见过戚映欢了。 他这一眼便发现，那个瘦小的丫头，已经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突然想起戚映欢出生时的模样，那时她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团子，他当时也高兴极了，自己做爹了。 但父女俩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戚老三不敢去细想，生怕自己悔恨。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谢家的东西也收拾完毕。 终于在戚映欢一家和他差身而过时，戚老三问了一声：“三妞，你过的好吗？” 声音又哑又轻，但戚映欢确实听到了。 问完，他突然难看地笑了。这个问题还用问吗，看她干净的小脸，身上七八分新的衣服就能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了。 戚映欢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这个脊背佝偻的中年人，叹了一口气。 她道：“我很好，你自己保重。” 说完，戚映欢转身跟着谢母走了。不是戚映欢狠心，而是她与戚老三并没有父女之情，真正的戚三妞早在戚家把她冲喜嫁人时，就没了。 此时戚老三却因那句‘保重’泪流满面，他蹲下身捂住脸，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谢母叹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人非花草，皆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有轻重之分。戚三妞在戚老三心是占据一角，但永远比不上戚家的任何一个人。这便是他们父女之间的悲剧。 谢母拍了拍戚映欢的背。 三人走在乡野间熟悉的道路上，广阔的天地，蓝天白云，偶尔会有飞鸟的身影掠过。 很快，李盟驾驶的马车出现在眼前。 正当三人准备上马车离开小稻村之时，远处传来呼唤声。 “戚丫头！戚丫头啊！等等啊！” “里长？”戚映欢诧异地回头，便看到里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戚映欢问：“里长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啊。”里长喘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口气喘匀，他道：“最近这几天村子里老有陌生人去你工坊门前探头探脑，戚丫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戚映欢眉头一拧，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问里长：“都是些什么人？” “那我也不清楚，我带着村里的人把他们赶走了，也没来得及问。”里长露出沉思的表情道：“是不是你生意上的对头？” “有可能。” 戚映欢猜测，也许是琅翠阁那边的人。她不认为李掌柜只派张夫人打个前哨，事情就结束了，那边肯定还有后招。 难道是来偷她的配方吗？ 那她倒是不太担心，因为戚映欢弄出来的护肤品都是分工制作，除了她谁都不知道整个流程，在加上她用的机子都是自己一笔一划画下来，然后拆分了让季大掌柜定做回来，没有机子，就算有配方，琅翠阁也没办法复制。 “戚丫头，你放心，我给你盯着呢！”里长信誓旦旦的保证。 “多谢里长。”戚映欢感激地行了一礼。 里长忙道：“不用，不用，小稻村有今天还是丫头你的功劳，这算什么，应该的。” 谢喻舟沉声道：“里长，不光是陌生人，如果最近有村里的人打听工坊的事，也麻烦里长调查一二。” “你是说……”里长已然明白了谢喻舟的意思，他怕村里有人吃里扒外。 敌人在明不可怕，就怕敌暗我明。里长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留意。 谢过里长之后，谢家的三人回到了武陵县。 谢母也听到了里长说的话，有些担忧地问戚映欢：“欢欢，没事？” 面对谢母，戚映欢总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地位，一点不好的情绪也不想带给她。 “娘，你放心，再不济还有季家可以帮忙。闹不出什么事来的。”戚映欢安慰道。 谢母听了，表情果然好了不少。 正当戚映欢提起十二分小心的时候，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百草堂。 那天戚映欢正好在百草堂查账。 账还没查完，女伙计就匆匆忙忙跑到里间说：“东家，有人、有人找你！” 见女伙计一脸惊讶，戚映欢问：“是谁要见我？” “是……” 女伙计还没吐出答案，便有人推开了里间的门道：“是我！” 女人四十不到，画着讲究的妆容，尤其是眉型被描摹地十分精致，柳叶眉，温柔可人的代名词，可这双眉毛在戚映欢眼里犹如锋利的弯钩。 戚映欢把账本合拢，也不起身，只是抬头看着那个女人，语气平静道：“好久不见，李掌柜。” 面前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琅翠阁的李掌柜。 “好久不见。”李掌柜阴阳怪气的回道：“上次见戚娘子时，戚娘子还是个黄毛丫头，没想到不过三年，这小脸就养得又白又嫩，让人看了怪动心的。” 动心？恐怕让李掌柜动心的可不是她这张小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买卖 午后，百草堂的里间。 窗户半开，阳光洒入室内，微尘在空气中飘扬，白色窗纸被日光穿透，形成半隐半透的白。 乌木色的家具有种历史的沉重感。 戚映欢坐在案前，下半身被案几所遮挡，她穿着杏色的襦裙，外衫与绢带为湖蓝色。身后是乌木色的墙柜，案几上放着研磨开的砚台，狼毫笔尖沾着黑色的墨水。右手边的香茗正散发着袅袅热气。 戚映欢此时把双手置于案上，抬首望着李掌柜。 听着李掌柜冷嘲热讽般的夸奖，戚映欢淡淡一笑：“多谢李掌柜夸奖。不过李掌柜这三年来似乎对自己的脸没上心啊，眼角的鱼尾纹连镇店的胡粉都压不住了。要我说李掌柜怎么也是做这一门生意的，不细心些保养怎么成。” 来者不善，她没必要给对方面子。 “你！”李掌柜被她气了个倒仰。 女人最怕别人说什么？老、胖、丑！戚映欢的话简直戳她心窝子。这三年来她天天为店里的生意忧心，哪有时间顾着自己的脸，再加上年纪的确长了，一笑就一脸的褶子，店里的女伙计都怕她，自然不敢乱说，李掌柜也就自我感觉良好，没想到和戚映欢一照面就被反击了回来。 李掌柜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戚映欢说了句：“伶牙俐齿，怪不得能糊弄到季家的小丫头。” 在李掌柜眼里，戚映欢就是那些个趋炎附势心机深重的小人，先是攀上赵夕儿，再是季心语，不然今天她哪会那么威风。 见李掌柜冷了脸，戚映欢也收起脸上的笑容，懒得和她辩解。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心中有佛看谁都是佛，心中有狗屎看什么都是狗屎。李掌柜就是这样的人。 戚映欢拿过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问李掌柜：“李掌柜今天来找我不会就是和我来斗嘴了？有话不妨直言。” 戚映欢说话实在是不给面子，李掌柜心中有暗火。 她拉开案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忍不住抱怨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连杯茶水都不给客人，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她算什么客人？恶客！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的人，戚映欢真是醉了。 戚映欢不理她，只作壁上观。 李掌柜讲了半天，见戚映欢一脸无所谓的姿态，心中怒火更甚，只是一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她按捺住内心的怒气。 她看着戚映欢，终于道：“戚丫头，开个价，我们琅翠阁要你肥皂的配方！” 琅翠阁这三年来之所以业绩下降还不是季家有肥皂这个营生，之前她是不知道肥皂的出处，现在知道出自戚映欢之手，便动了心思。 只可惜，戚映欢不是三年前的黄毛丫头，背靠武昌知府，夫君还是苏青源的弟子，苏青源是太子少师，那谢喻舟岂不是太子的师弟？虽然她们东家也是个大人物，但李掌柜还是有些顾忌，要是给东家惹了麻烦就不好。 强取豪夺不行，那只好用钱砸了。 李掌柜把手按在桌上，开口就道：“六千两！” 果然是打着肥皂的主意。之前戚映欢便有此猜测，看来是猜对了。 等听到李掌柜的报价，戚映欢差点笑出声来，李掌柜莫不是还把自己当做三年前那个黄毛丫头，以为这点钱就能把她打发了？况且凭什么卖给李掌柜啊，就算没有和季家的合作关系，戚映欢也不会把配方卖给李掌柜。 李掌柜看戚映欢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报价丝毫没有让她动心。 接着道：“一万两！” 戚映欢表情依旧未变，用一幅看戏的姿态盯着李掌柜。 李掌柜咬了咬牙，用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三万两！”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 就连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戚映欢也掀了下眼皮，三万两差不多是肥皂头一年的所有收益了，一间水粉铺一年的盈利最多就几千两，李掌柜能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笔钱，的确有些后台啊。 这也变相说明了，李掌柜十分眼红肥皂的销量。 李掌柜见戚映欢良久不语，忍不说：“姓戚的，你倒是给句话啊！怎么，我出的价格比不上季家吗？” 戚映欢看向李掌柜，轻声道：“李掌柜的价格的确让人动心，但恕映欢实在爱莫能助，我与季大掌柜合作时便有约定，独家合作，不会再售第二家。” “你耍我！？”李掌柜瞪大眼睛，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深了一些。若是不卖，她刚刚出价的时候戚映欢为什么不说，分明是耍着她玩！ “没有的事，我不是一直没开口吗，是李掌柜太心急，自顾自报了价。”戚映欢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这个笑在李掌柜眼里成了恶意的嘲笑。她攥紧手心，染着丹蔻的指甲陷入皮肉：“好好好！好你个戚映欢，说你伶牙俐齿还是轻的了，分明是巧舌如簧！” 李掌柜深深吸了口气，冷笑着问：“你真的不卖？” “李掌柜，经商不就讲究一个诚信吗？”戚映欢说：“我若是卖给了你，我要怎么和季家交代。” 李掌柜之所以不直接去季家买肥皂的配方，而来找戚映欢，还不是欺软怕硬。 见戚映欢搬出季家，李掌柜便知道她打得如意算盘黄了，她再也压抑不住怒火，腾得站了起来，开始放狠话：“敢拿季家来压我！黄毛丫头想和我斗你还是嫩了点！现在不卖给我，那就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哭着求我买！” 利诱不成只能威逼。 “这是威胁吗？”戚映欢抬眼看着眼前面色狰狞的女人问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李掌柜冷冷的说，用一幅居高临上的姿态看她。 那种俯视的眼神让戚映欢很不爽，所以她也站了起来，虽然身高不及李掌柜，但气势不输人。 戚映欢眯着眼道：“那我只好等着了。不过李掌柜若是指望那些派去去小稻村的乌合之众，那李掌柜怕是要失望了。” 戚映欢笑眯眯歪了下头说：“今早小稻村的曹里长抓到了几个想偷摸进工坊的人，现在已经被我送去了官府，李掌柜还是小心一些，别被人供了出来！” 李掌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被抓了？她怎么不知道。一群饭桶。 李掌柜死死抓着裙子的下摆，强装着镇定，留下一句：“你等着！” 她转身离开，里间的门被她‘砰’一声关上，惊动了铺子里的顾客。 百草堂中，顾客用奇怪地眼神看着琅翠阁的女掌柜咬牙切齿的离开。这是怎么了，两家闹翻了吗？ 这时里间内传来了戚映欢的声音，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从里间走出：“小郑，找个人送送李掌柜。” “诶好。”女伙计应道。 李掌柜一副快要吃人的表情说：“不用！” 说完，李掌柜的身影消失在街上。 戚映欢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无奈，对众人道：“没事，李掌柜就是最近上火便秘了。害，我说什么呢，你们就当没听见啊。” 哼，让她威胁人！先搞点小报复！ “嗯嗯。”众人闪着八卦的眼神点头。 下午的时候武陵县传出了一则八卦，琅翠阁的李掌柜上火便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邻居 等戚映欢再度回到里间后，她面上挂着的微笑很快隐去，她咬着下唇皱着眉。 窥伺工坊的那些人虽然被抓了，但李掌柜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还会有后手。与其等待对方出招还不如先发制人。 戚映欢想了想，马上喊来了刘淑，吩咐她调查一些事后，刘淑颔首：“我知道了东家，你放心。不过此事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明白，你尽快便是。”戚映欢道。 翻完账本，戚映欢也没在百草堂多待，便回了谢家。 谢家的小院一片祥和，院子里的枣树枝繁叶茂，已有花骨朵冒了尖。 一进内院，戚映欢看到吴婶端着几盘糕点和一壶茶水，在书房门口徘徊。 戚映欢招了招手问吴婶：“吴婶，怎么不进去？这些是给谢喻舟的。” “欸。”吴婶点了点头道：“隔壁王家的二公子和少爷在书房，我怕送进去打扰到他们。” “少爷今天中午胃口不太好，没吃什么，我怕他饿了。”吴婶问戚映欢：“少夫人，是不是少爷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啊？” “怎么会呢，吴婶做的菜不都是从我那里拿的菜谱吗。”戚映欢回忆了一下吴婶最近做的菜，突然笑了：“吴婶，这几天多炒几个素菜，改善一下伙食，你家少爷肉吃多了腻味。” 因为吴婶刚来谢家不久，急于表现，所以做起饭来也十分重视，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一连吃了几天，不说谢喻舟，连戚映欢也有点腻了。正巧接着这个机会提点下吴婶，毕竟人家也是好心办坏事。 吴婶愣了一下：“我知道了少夫人。” 嘴里还不住嘀咕着‘吃肉还能吃腻吗’，果然是有钱人的毛病，得，回头她就去市集里看看有什么新鲜菜。 戚映欢听着吴婶的嘀咕声，轻笑出声。她道：“吴婶，把这些给我，我送去书房。” 她点了点吴婶手中的托盘。 “那麻烦少夫人了。”吴婶笑着说。谢家的三人都极为和善，看来他们家老吴没跟错人啊。 戚映欢接过托盘，走到书房门口。 里面传来轻声的谈话：“行之，你看此画下笔细腻，去势沉稳大气，比起当代名家也不遑多让，我认为，再过几年这位作画的佩兰先生在画坛必定有一席之地。” 那人又道：“看先生的风格，想必是个风光霁月之人，应该也有些年纪了。” 这个陌生的声音应该就是王二郎。 “这画是哪里收来的？”谢喻舟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戚映欢从谢喻舟的语气中读出了几分不自在。 “啊，那是前几天从一位外县的行脚商手里得来的。”王二郎道：“你说这位佩兰先生是不是喜欢佩兰花才取了这个雅号？” “我又怎么会知道。”谢喻舟语气淡淡。 戚映欢想起前几日曾听谢喻舟说过王二郎的事。 刚搬家那几天，有一日谢喻舟时出门捡到了个荷包，恰好那荷包的主人便是王二郎。两人一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家的邻居。于是，谢喻舟就被王二郎单方面缠上了。 戚映欢虽然没有和王二郎照过面，但也从谢喻舟口中得知了王二郎的性格。那就是一个痴迷字画的书呆子，当得知谢喻舟对书画也有些研究时，王二郎对谢喻舟的态度简直堪比夏日里的知了，既热情又烦人。 戚映欢还是第一次听谢喻舟抱怨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好笑。 如此听来，王二郎这个人倒是比眼高于顶的王夫人要可爱的多。 想罢，戚映欢敲了敲书房的门，把两人的对话打断。 “进来。”谢喻舟喊道。 “吱哑——”一声，戚映欢推开门，便撞进了谢喻舟的视线内。 他七分清冷三分无奈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讶，他道：“查完账回来了？” 戚映欢点了头。 谢喻舟起身接过戚映欢手中的托盘问：“如何，累了吗？怎么不让吴婶送来？” “她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戚映欢看着谢喻舟的脸，责怪道：“你中午没好好吃饭吗？” 谢喻舟的目光一滞，神色莫名的地问：“戚姑娘，还想着要养胖我吗？” “那倒是没有。” 戚映欢心虚地别过头去。 养了三年都没多养出点肉来，戚映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反倒是她陪吃陪喝的，比三年前胖了点，这叫个什么事啊，还好她及时控制了食量，让体重保持在正常范围内。不然可不敢走在谢喻舟身旁，吃不胖的人太招人嫉恨了。 见戚映欢一脸愤愤不平，谢喻舟的眸光变得温和起来。 他抬手给小姑娘捋了捋额发。 正在这时，书房内响起一阵急促地咳嗽声：“咳咳咳……” 两人同时望过去，只见王二郎捧着个茶杯咳得惊天动地，大抵是被呛到了。 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戚映欢和谢喻舟，眼神里有几分羞涩。等与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他瑟缩了一下肩膀，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那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略的掉。他只好站了起来，红着脸和戚映欢打了声招呼：“行之，这、这是弟妹？” 谢喻舟点头：“嗯，这是内子。” 谢喻舟又想戚映欢介绍道：“这是隔壁的王二郎，字子修。” “王家兄长，日安。”戚映欢行了一礼。 “日、日安。”他看着戚映欢漂亮的脸，又想起刚刚谢喻舟和她亲密无间的行为，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通红的脸更是蔓延到了耳后。 那么害羞的吗？ 看他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戚映欢差点以为自己是豺狼虎豹了。连谢喻舟表情中也多了几分无语。 见他脸越来越红，戚映欢当机立断：“糕点也送，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茶水小心烫。” “弟、弟妹慢走。”王二郎松了口气。 谢喻舟把戚映欢送到书房门口。 她听到里面传来低声的谈话声：“行之，弟妹明眸皓齿。” “嗯。”谢喻舟这声‘嗯’里面仿佛带着一丝不虞。 王二郎又说：“你们真乃天作之合。” “嗯。”这声‘嗯’和刚才那声显然有着天壤之别，连声调都轻扬了不少。 谢喻舟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小子，似乎顺眼了不少。 暮色四合，将近傍晚。 谢家的门被敲响，喊门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明来意后，吴近德把她领到书房门口，小姑娘喊了一嗓子：“王二郎，娘喊你回家吃饭了！” “就来，三妹。” 王二郎抱着一卷画跟着王三妹从谢家离开。 兄妹二人的对话声依稀在风中飘荡，王三妹道：“二哥，下半年就要去考院试了，你上上心，要是没考上，娘会扒了你的皮的。” “知道了知道了。”王二郎叹气：“整天读书读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要是投胎成女的就好了。” “呸！这话要是被娘听到，一定会打死你。”王三妹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做女人就好了吗，还不是要嫁人，我一点也不想嫁给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在后面的对话，戚映欢便听不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捣乱 李掌柜气急败坏离开的第二日，便有地痞流氓在百草堂附近转悠。不用想，戚映欢也知道是谁的手笔。那么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得出来，也不怕被人知道后笑话。 百草堂接待的都是女客，那些人的出现，自然影响到了生意。 可那些人也只是在门口转悠，具体却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顶多就是向来往的夫人小姐吹个口哨。这让戚映欢十分为难，既没法赶走，也没法报官，就像是被狗皮膏药黏上似的。 戚映欢看着铺子里寥寥无几的顾客，眸色沉寂如水。 正想着是不是要雇于家三兄弟，给这些人吃点苦头时，百草堂门外响起了喧闹声。 “孙大、小五、六子谁让你们跑来戚娘子铺子门口捣乱的？”男人呵斥道：“整天也不干正事，还不回家去！” 地痞中的孙大吐了口吐沫：“陈阿二你算老几啊，不要以为咱们两家沾亲带故，你就能管我！你欠那姓戚的小丫头人情，我可不欠，走开，别耽误我干正事！” “这叫什么正事？堵人家铺子门口不让人做生意？你们缺不缺德啊！？”陈阿二气道：“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就去官府把你们以前那些偷鸡摸狗的事给抖出来。” “陈阿二你能耐啊！”孙大气道：“成，今天我就给你个面子，但是明天你别想再来这套，毕竟我也是拿钱办事，你要是有本事就去解决针对戚娘子的人啊。” 孙大转头对身边的两个弟兄道：“走，哥儿几个吃酒去，我请。” “那感情好啊，孙哥。” 听到那群地痞走后，戚映欢走出百草堂的门口。 陈阿二礼貌地喊了一声：“戚娘子。” 戚映欢朝她点了点头。 三年前天下大赦，陈阿二被赦免了刑法，又重新做回了更夫，他比以前更勤恳沉稳。对于戚映欢，陈阿二是十二万分的感觉，如果不是她，他大概一辈子都会遭到良心的谴责抬不起头来，所以一听百草堂的事，他便赶了过来。他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戚映欢招呼了陈阿二，回到百草堂的里间。 戚映欢问他：“你认识刚才几个人？” 陈阿二搓了搓手道：“孙大是我远房亲戚，不过他娘去的早，我们两家这几年也没什么往来。” “你能和我说说那几人的事吗？”戚映欢问。 陈阿二无有不应：“其实他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坏到骨子里的人，孙大他娘死的早，爹是个混子，一路就是跌打趴滚过来的，小五和六子是孤儿，能长那么大也不容易。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虽然偷鸡摸狗的事常有，但是奸淫掳掠坑蒙拐骗的事他们绝对不会干。” 要是做了奸淫掳掠的事，哪还能在她铺子门口嚣张，早被抓了去了。戚映欢心中吐槽道。 “戚娘子，你行行好，千万别恼他们，他们也是受了人唆使，才如此行事。”陈阿二一脸恳求地说：“我等会儿再去孙大他们那里劝劝他们，劝他们找份正经活儿干。” 戚映欢可不认为那几人能听陈阿二的劝。况且名声都差成这样了，还有谁敢雇他们。 不过因为陈阿二的求情，她倒是打消了找于家三兄弟招呼他们的想法。 同时戚映欢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吃饱了没事干就给他们找点事干。 于是她询问了一些关于孙大他们的事。 陈阿二道：“他们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干，无非就是聚在孙大家玩玩骰子和牌九。” 戚映欢若有所思地点头。 连夜她便去找木匠定制了些东西。 等到第二日，孙大几人又来到百草堂门口时，戚映欢带着李盟和吴若愚把三人拦住。 孙大先是愣了一下，再嬉皮笑脸道：“戚娘子，今天带了人是想打我们吗？可我们也没做什么事招惹你啊。难道在你铺子门口溜达几圈都不成？这东街什么时候成戚娘子的东西了？” “我有说要打你吗？”戚映欢被他这副小人嘴脸逗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 孙大表情僵了一下，突然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他是谁，是孙大啊，承认的话，岂不是在小弟面前很没面子。 于是他说：“我这不是提醒戚娘子吗？戚娘子，你也别怪哥儿几个，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戚娘子如果觉得我们几个碍着你的眼 ，不如和李掌柜谈一谈，我们也不想天天蹲这里喝西北风，家里的床难道不好睡吗？” 谈什么？卖她肥皂配方吗？不可能。 两家的擂台已经支了起来，除非一方认输，否则不可能握手言和。 “别说这些有的的没的。”戚映欢说：“我今天有事找你们。” “哦，什么事？”孙大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戚娘子也想雇我们吗？好说，好说啊，只要价钱比李掌柜高，我二话不说就跟您干了。” “……”戚映欢。 居然想要两头赚，也不怕两边都落不到好。 这家伙要是放在战争年代一定是个做汉奸的料子。 戚映欢摇摇头，她道：“你们不是喜欢玩牌九吗？我这里有个和牌九类似的新游戏，你们要不要和我玩玩看？如果我赢了，你们就不能再天天堵在我的铺子门口。” 孙大几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和好奇。 这倒是奇了怪了，这小姑娘居然要和他们玩游戏，但孙大几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上钩。 戚映欢早就猜到这一点，所有她示意了一下吴若愚。 吴若愚会意，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是三十两，若是你们赢了少夫人，这钱就是你们的了。” 三人眼睛一亮，三十两啊，够他们潇潇洒洒过上一年半载了。李掌柜那边也不过是答应给他们五十两，而且需要事成后才能到手，现在他们手里可没钱啊。 看着三人跃跃欲试的眼神，戚映欢就知道，他们上钩了。 孙大努力维持着平静，装作不是那么在意地问：“戚娘子想玩什么？” 戚映欢笑了，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麻将！” “那是什么？”三人诧异。 戚映欢挥了挥手，直接让铺子里的人抬出一张四方桌来，桌上面摆着一摞摞的和牌九极为相似的木牌，薄厚的程度要比牌九厚上一些，大小上则小一些。 每张木牌上都刻着不同的花纹，有的上面刻着花，有的刻着竹子，有的刻着圆饼。 很快，路过的百姓也被百草堂前的热闹所吸引。 “这咋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章 输赢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哪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武陵县东街百草堂门口，不过转瞬便围满了吃瓜观众。 “这咋的了？” “好像是戚娘子要和孙大他们比一中叫做麻将的东西？” “麻将，那是什么啊？”众人询问着。 等戚映欢察觉看热闹的百姓来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向孙大他们介绍麻将的玩法，大家也都在一边听着。 孙大三人带着好奇心，上手摸了牌面。他们几个平日里聚在一起也没什么休闲活动，多数就是玩牌九骰子，有新鲜玩意自然心痒难耐。 就在这时，戚映欢问他们：“要玩吗？” 孙大差点马上答应下来，不过话到嘴边他眼珠子一转：“戚娘子，玩也行啊，但是我们哥三个都没玩过，那肯定比不过你啊。” 戚映欢瞧了孙大一眼，果然有点小聪明。 “前三局不算，第四局分胜负。你们三个对我一个，只要其中一人赢了，就算你们赢。”戚映欢开口说道。 孙大眼睛一亮，三对一啊，这赢面就大了。 他就不信了，他们三个还弄不过一个小丫头。论做生意他们肯定比不过戚映欢，但玩嘛，他们拿手啊。 他看着吴若愚手中的三十两。 “干了！”孙大撸了撸袖子，和小五六子对视一眼，在方桌前坐下：“戚娘子，开始！” “好！”戚映欢也入了座。 她身后的吴若愚借机对众人道：“大家都来做个见证，如果第四局孙大他们赢了，这三十两我们百草堂悉数奉上。反之我们少夫人赢了，孙大三人从此再不能来百草堂捣乱。” 听吴若愚一说，众人就听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们道：“别的不好说，做个见证还是没问题的。” 孙大已经开始摸牌，他看一眼四周的人群，又看向戚映欢：“怪不得戚娘子直接把桌子搬到门口来了，合着打着是这个主意，怕我们哥三个输了耍赖是？戚娘子也太小看我们了，我孙大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一个唾沫一个钉子！” 戚映欢掀了下眼皮子，看见孙大把眉毛挑的老高，只说了句：“你误会了，并不是怕你们耍赖。” 戚映欢不会给这三人耍赖的机会。 之所以闹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她别有所图。 孙大只以为戚映欢是死不肯承认，嗤笑道：“行啊，那咱们手下见真章，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回戚映欢没说多余的话，把手中的牌送了出去：“一饼。” 第一局，在戚映欢的指导下，三人磕磕盼盼的打完。当然这句是戚映欢赢了。 第二句，到后半局的时候，三人已经上了手，不需要戚映欢再多解释什么，这一局依旧是戚映欢赢下。 第三局，在戚映欢刻意放水的情况下，六子赢了。 三人士气大振，连背后看牌的百姓也是替戚映欢捏了一把汗。百姓心道，戚娘子行不行啊，万一输了三十两就打水漂了。不过麻将这玩意还真简单易懂，看得他们也蠢蠢欲动想上手试试。等戚娘子他们打完，也不知道肯不肯借给他们玩两把。 六子赢了一局，孙大得意地朝戚映欢笑道：“戚娘子，开始，银子准备好咯，别说我们哥三个欺负小丫头。” 戚映欢不为所动。 鱼儿上钩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以为她这些年过年时陪七大姑八大姨打的麻将是假的吗！小子诶！你们太小看从八岁就被大姨推上麻将桌的人的实力了！ 戚映欢脸上的笑容此刻已经收敛，眼底多了几分认真，开始算牌。 “三条。” “碰。” “两万。” “八万。” “胡了！” 大约也就十来个回合，戚映欢便把牌往桌上一摊，她勾起嘴角。木牌撞击桌子的声音在她耳中变得十分悦耳。 孙大他们傻眼。 “不可能！” 他们连牌面都刚成型啊，之前不都是打好久才能赢上一局的吗。孙大反应了过来，他瞪大眼：“你之前几局给我们放水了？” “你们还不笨吗。”戚映欢用手肘支着桌子，双手捧着脸，笑得一脸灿烂，如同纯洁无垢的百合。 这哪里是百合！分明是一朵食人花，孙大在心中大喊。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牌技那么好，就算她比自己清楚规则，可他们三打一啊，而且他们还凭借多年的默契定下了暗号，居然还会输！奇耻大辱。 戚映欢就知道孙大会不服气，所以她说：“要不再玩玩扑克？你们要是能赢，钱我照给！” “什么扑克？” 戚映欢笑得把眼睛眯成了月牙状，让吴若愚拿来临时做的扑克牌，虽然质量上比不上现代工艺，但也能用了。 一番教导后，戚映欢没给孙大他们三个放水，直接杀了个片接不留。 炸金花、斗地主、二十一点。 无论什么玩法，都赢得了个满堂彩。唉，无敌就是这么寂寞，戚映欢心想。 孙大三人输得溃不成行，开始怀疑人生，差点没哭出声来。 这算个什么事啊，枉他们活了那么年，居然斗不过个小丫头，以后没脸见人了。 三人一脸的生无可恋，就像失了魂一样趴在桌上。 戚映欢笑得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这种碾压凡人的感觉太棒了！要说她的牌技也就一般，谁让她占了个经验呢！哎呀，好久没那么开心了，晚上让吴婶加两个菜庆祝一下。 得意忘形了一会儿，戚映欢告诫自己，不能太得意，目的还没达成，还得绷住。 戚映欢轻咳一声，收敛起笑容道：“要不玩抽乌龟？全靠运气，输了的话，就只能说你们是命中注定了。”并不是，她可以作弊，戚映欢心道。 孙大看着戚映欢一副无害的样子，差点吐出血来。 他这回学聪明了。 信你才有鬼！抽屁个乌龟！肯定又输得连妈都不认识了！丢人丢大发了！接下来几天他都不想再出门。 “行了，行了！今儿个我认栽了！”孙大有气无力道：“戚娘子，我们怕了你还不成吗！” 孙大撑着身体了，站了起来：“我孙大也说话算话，以后我们哥三个再不会找百草堂的麻烦！小五，六子，走！” 说完，孙大就想喊上另外两人走人。 谁知，戚映欢突然开口阻止：“等等！” 孙大皱眉：“还有什么事吗？”难道还想为难他们？ 小姑娘俏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准备在街尾开一家棋牌社，缺几管事的人，你们麻将和扑克也都学会了，正好能教导客人怎么玩。” 孙大回过头时，便看到小姑娘笑盈盈地问：“孙大，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一章 收拢 小姑娘笑盈盈地问：“孙大，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 这一瞬间小姑娘周身拢着耀眼的光，似乎就像戏文里的天仙一样璀璨夺目。 孙大成功接收到来自戚映欢的善意，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就如同深陷泥潭的人，挣扎了许久终于有人对他伸出了援手，然则这个伸出援手的人，本是他想拖进泥潭的人。 孙大徒然之间有种羞愧的感觉。 他也明白了为何戚映欢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玩什么麻将和扑克。 原来不是怕他们耍赖，而是要让这几种东西快速进入武陵百姓的眼球。 小姑娘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几番对战下来，麻将扑克已经在武陵百姓心中挂了号。一旦那棋牌社开业，想必有不少人冲着新鲜劲儿去玩耍。 耳边传来众人的议论声：“戚娘子，你真要开什么棋牌社吗？那感情好，刚刚我就想要试试看这个叫做麻将的东西了。” 棋社他们知道，棋牌社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怎么收费啊，什么时候开啊？”人群中有人问。 “麻将我正让人在做，大约三天后开。”戚映欢想了想道：“按时间收费，玩牌半个时辰五文，无限提供茶水。来看热闹的不收钱。” 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小时，的确不是很贵，还提供茶水，去凉茶铺喝个凉茶也要一文呢。没钱的话就去看看热闹，挺好。众人已经开始拨弄自己的小算盘。 “戚娘子就是实在！回头开了，我一定捧场。”一人说道。 “我看你不是捧场，是手痒！”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戚映欢早就算过一笔账，半个时辰五文，一个时辰十文，一桌台子四十文，开个十桌，一天营业五个时辰的话，一个月便是六十两的收入。抛去店面租金和茶水的钱，一个月盈利也就在三、四十两左右。再给孙大三人发个工资，剩下的钱也就剩下二十来两。 相比衣坊和百草堂，这钱似乎有些不够看，但实际上也够百姓眼馋的了。 况且戚映欢一开始就不指望能赚什么钱，她开棋牌社有几个目的。 一是想给孙大他们安排个工作，他们本性不坏。 二是想收拢孙大的人脉关系，孙大在混子之中也算是头部人物，以后就不怕混混上门捣乱，有些事也可以交给他们处理。 三，当然是气死李掌柜啊！李掌柜自己安排的人倒戈了，她不气死才怪。 等给大家解释完，戚映欢再度问孙大：“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孙大看着小姑娘白皙的面庞，沉默许久才道：“戚娘子，你是个好人。” 嗯？怎么突然之间就给她发了好人卡了！戚映欢眨了眨眼。 孙大的话还没说完：“以前我们哥三个不是没想过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可没人愿意找我们干活，我们也只能混着。既然戚娘子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绝对不会不识好歹！” “戚娘子，给百草堂捣乱的事是我们兄弟的不对，现在我给你道歉。” “对不起。”孙大弯下腰来。小五和六子见孙大都低了头，他们也跟着老大低头说：“对不起，戚娘子。” 午后的阳光柔和了戚映欢的脸。 费了那么多脑细胞的精心策划，总算是值得的。 戚映欢也庆幸当初看在陈阿二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找人教训他们。她不是什么圣母，也没有引人向善的伟大理想，不过如果有人想从泥潭中爬出来的话，她不介意搭一把手。当然，她也不是平白无故就会搭把手，说穿了她也是个商人，自然要有利可图。 孙大信誓旦旦道：“以后我们哥三个就给戚娘子你做事！戚娘子你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你让我们撵狗我们就绝不撵鸡！” 戚映欢忍不住笑了。 这孙大倒是个聪明人，已经开始表忠心了。 她看看身侧的李盟和吴若愚，心道，你谢喻舟有本事收小弟，我戚映欢也不差，这不也来了吗。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孙大的肩膀：“以后好好做事，我看好你！” 小姑娘的身高只到孙大的肩膀，她脸上挂着几分欣慰。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大家一定觉得滑稽极了，但是在戚映欢身上，事情似乎就变得极为寻常。这个小姑娘仿佛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戚映欢道：“每月月钱三两五钱，做的好就给你们加。” 听到这个工钱，不少人都非常眼红。也有熟悉他们的街坊叹道，这三个小子总算是出头了。 戚映欢又道：“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棋牌社不准赌钱！知道吗？要是让我发现就……”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孙大就拍着胸脯打断了戚映欢的狠话：“东家，包在我身上！谁要敢赌钱，我就揍得他连亲妈都不认识！” 孙大马上改了称呼。 小五和六子也机灵地喊了声：“东家。” 戚映欢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揍人就不必了，直接拖到官府就成。” 古代对赌博的刑法非常严苛，估计不会有人想要尝试。 孙大嘻嘻笑着点头说：“东家说的是。东家的夫君是读书人，东家肯定也不喜欢喊打喊杀，以后我们都和平解决，和平解决。” 神特么和平解决，没想到孙大居然还有做狗腿的潜质。戚映欢可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不过明面上不闹出什么事端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少年人年轻气盛，也不能完全遏制，她懂的。 事情解决后，戚映欢带着孙大三人去街尾看了下铺子，然后把钥匙交给了三人。 三天后，武陵县刮起了一阵打麻将玩扑克的风潮。古代人娱乐活动少，麻将又是老少咸宜的游戏，自然受到了好评。后来更是被行脚商带出了武陵风靡了整个大齐。 琅翠阁中，李掌柜摔了一套茶壶，她咬牙恨恨的念着戚映欢的名字：“戚、映、欢！” 对于李掌柜的愤怒，戚映欢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当天晚上，麻将和扑克也出现在了谢家的桌面上。 谢喻舟抚摸着两件新奇玩意，对戚映欢道：“戚姑娘，不如也教教我怎么玩。” 嗯？谢喻舟认真的吗？嘿嘿，自己撞上来找虐就不要怪她了！ 戚映欢笑得十分狡黠：“好呀。”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 三局过后，她成功体会到了白日里孙大的心情。 谢喻舟狗男人！就不能让她得意两天吗！唉，她再也体会不到碾压别人的快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妹 把孙大几人收到麾下后，琅翠阁一时没有了动作，安分了不少，这样的平静让戚映欢感觉不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然而让刘淑查的事也还没有回音，她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 倒是棋牌社的生意做的如火如荼，有孙大三人看管，也不敢有人去闹事。戚映欢觉得这门营生确实非常适合孙大他们。 四月，渐渐开始昼长夜短。 这天一大早，戚映欢出门，路过街口的时候，正巧遇上在水井边打水的王三妹。 戚映欢想了下，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两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三姐姐，打水吗？”戚映欢靠近问道：“要我帮忙吗？” 王三妹正拎着绳子往上提水，大概是太过专心致志，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猛地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绳子马上松了开来。 水桶‘嗖’的一声掉回水井中。 王三妹和戚映欢都懵了一会儿。 对视了一眼后，戚映欢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我来帮你。” 王三妹忙推拒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都做习惯了。” “没事，我帮你。”戚映欢直接无视了她的拒绝，捋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小臂。 她走到水井旁边，握着绳子甩了一下。 水桶被甩了个空。 戚映欢一脸懵逼，然后再接再厉又甩了下绳。 水桶依旧只有四分之一的水量，那四分之一的水还是之前王三妹掉下去残留的水量。 戚映欢额角跳动了下，她感觉自己十分没有面子。昨天大牌输给了谢喻舟，今天连水桶都欺负她！ 她不信邪，又来回试了几次，水桶被她折腾了好久仍然半瓶子晃荡。 就在戚映欢气得快要跳脚时，旁边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噗。” 转头看去，王三妹已经笑弯了腰。 看着对方笑得直不起身子，戚映欢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光顾着和水桶较劲，忘记身边还有人，这么丢脸的事让人看到，戚映欢有些懊恼。 王三妹拉过戚映欢手，语气中带着欢乐：“戚妹妹这么漂亮的手，可不是干这活的料，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戚映欢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匀称，指甲被修剪得十分整齐，入手细腻绵软，可见她平时花了不少心思养护。 这双手哪里是干粗活的手，王三妹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蹋，她牵着戚映欢的手，又摸了到自己粗糙的掌心，一时心中竟生出几分自卑，幸好她生性乐观，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戚映欢也没有发现王三妹有稍瞬的失神。 为了自己的颜面，戚映欢强行挽尊：“以前住小稻村，都是去河边打水，用水井打水我还是头一次，三姐姐别笑我。” 刚嫁入谢家那会儿，谢母心疼她年纪小，不让她干重活。后来邻里间关系好了起来，左邻右舍便帮着谢家打个水、砍个柴，再后来戚映欢有了钱，这些事就根本不需要操心了。 说起来，戚映欢虽然刚来这里时苦了点，但大体上戚映欢还是没受多大的委屈。 王三妹听了戚映欢的话，爽朗一笑：“不会笑你。不过要是让人知道赫赫有名的戚娘子居然搞不定一个水桶，那明天武陵县一定会街知巷闻了。” 戚映欢听后不禁莞尔。 住在城县中，什么都比不过八卦得传播速度。不过他们王三妹的说法是夸张了，她也不是什么名人，这种事有什么好传的。 两人说着话，王三妹麻利地提上来一桶水，戚映欢帮忙拿着水桶接水。 见王三妹提着水桶有些发抖的手，戚映欢忍不住问她：“三姐姐，你怎么不找王二郎帮忙呢？你哥好歹是个男的，帮把手什么应该不成问题。” 戚映欢之所以敢这么问，主要是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不错，那天王三妹来喊王二郎吃饭时她便察觉了。 背着王夫人的时候，王三妹偶尔还会欺负下王二郎。 王二郎也知道王夫人偏心他，所以平常对妹妹很是包容。 王家不穷，请小厮也不是请不起，说实在的没必要让王三妹干重活，但是王夫人抠门啊，以前王大姐没出嫁时，两人还能分担，现在家中只剩王三妹，所以事情都落在了王三妹身上。 王三妹手中的动作一顿，视线撇开：“我哥最近还要温习功课，还有几个月要去院试了。我自己就能行。” 这是心疼王二郎了吗。 可王三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戚映欢感觉事情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不过一刻钟后，戚映欢便明白了王三妹的不对劲。 正当戚映欢准备帮王三妹一起把水桶提回家时，王三妹眼睛一亮。 憨厚的男声响起：“王家妹子，戚娘子，你们也来打水啊。” 于大挑着两个木桶走到水井边。 王三妹神色忸怩地回答了一声：“于大哥，早啊。” 她的声音很轻，与戚映欢聊天时的语气也完全不同。如果刚刚和戚映欢聊天时，她是爽利的凤仙花，那么此刻王三妹就是含羞待放的含羞草。 戚映欢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不是心疼哥哥，而是嫌弃哥哥会当电灯泡！ 她来回打量着这两人，于大长相有些老成，膀大腰圆，身材结实有力，看上去似乎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不过戚映欢知道他今年也才十九。唉，长得太急了。 王三妹今年十五，说不上是美人胚子，但也容貌清秀。她往于大身边一站，好家伙，美女与野兽啊。 王三妹年纪轻轻的，眼睛怎么就瘸了呢。哦，不对，在古代人的审美中，于大这种应该还算吃香的。 “你也早。”于大的手脚十分麻利，说着话时已经把两桶水打完。 戚映欢也从中发现一件事，于大对王三妹的态度很正常，就是正常邻居之间的相处模式。 莫不成王三妹还是暗恋？王夫人知道吗？ 戚映欢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也很清楚王家和于家不对付。王夫人自视甚高，瞧不起舞刀弄剑的。 王夫人若是知道了王三妹的心思估计会棒打鸳鸯。戚映欢下意识皱了眉头。 见王三妹欢欢喜喜和于大说着话，脸上的表情鲜活明艳。 戚映欢失笑般叹了一句庸人自扰，她操什么心啊，这事也不是她能管的。 戚映欢倏然开口：“于大哥，水桶挺重的，你要是有空就帮忙三姐姐提回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好。”于大愣了一下回答道。 戚映欢临走时朝王三妹眨了下眼。 眼见她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双颊上飞上红霞。 那天之后王三妹对戚映欢亲近了不少，在王二郎来访的时候，她也会一同上门和戚映欢说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 麻烦 四月中旬，桃花开遍，为武陵县增添了一抹柔情，娇羞的少女们在桃花树下嬉戏打闹，惹来路人驻足观看。燕子也从海岛归来繁衍生息。大抵是春天的缘故，鸟鸣声叫得有些烦人，恼得戚映欢连回笼觉也睡不上。 就在她提防琅翠阁出招时，谢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那天王三妹正在谢家做客，两人聊了些女孩子的私房话，戚映欢八卦了一下王三妹和于大的进展。 听到戚映欢问她于大的事，王三妹再是爽朗也不由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她说：“我和于大哥没什么。” “你若是和于大说话时，不把声音掐尖，我还能觉得你们没什么。”现在这副姿态是骗鬼呢。 戚映欢睨她一眼，那眼神已经把她看穿。 王三妹一窘，忙问：“我和于大哥说话时和平常不同吗？” “是啊。”戚映欢点头：“不能再明显了，就是于大那个傻子才没发现。” 小姑娘平时挺爽朗的性格，只有遇上于大就会变得扭扭捏捏，这不是摆明告诉大家有猫腻吗。幸好，王三妹除了早上打水以外，几乎没什么机会和于大有接触，所以别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戚映欢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 听戚映欢说于大没发现，王三妹像是松了口气一样，瞬息之后她脸上带上一丝落寞。 王三妹道：“不知道也好，反正这件事我娘是不会同意的，她最近已经开始帮我物色婆家了。” 戚映欢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王三妹今年十五，是该嫁人的年纪，王夫人觉得王三妹还有几分姿色，一直打着高嫁的主意，如论如何于家都入不了王夫人的眼。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王三妹的意见并不重要。 戚映欢实在没办法说出喜欢就去追、大不了私奔的违心话来。 古代传统家教礼仪非常严格，私奔乃是大罪。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哪怕是卓文君后来不也写下了《诀别书》。 戚映欢只好说：“你若是能想通就好。” 希望王三妹只是年纪小，一时产生的好感而已。 正当这时，吴婶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戚映欢把茶点推到王三妹面前：“这是从街头新开的糕点铺子买的，你尝尝。” “多谢戚妹妹。”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吴婶去应了门。 隔了一会儿吴婶面色难看的走了回来。 戚映欢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吴婶的不对，便询问道：“怎么了吴婶，谁来了？” 吴婶说：“少夫人，是您祖母来了，要放她们进来吗？” 吴婶也知道戚映欢和老家的人不对付，所以没有把人放进来。 戚老太？ 她来干什么？两家都断亲了，怎么还跑来找她。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安生了三年又旧病复发了吗？ 戚映欢的眉头一拧。 王三妹看出了一些门道：“既然戚妹妹家里来了人，我就不打扰了。” 她起身就准备告辞。 戚映欢阻止道：“不用，我去看看什么事，你再坐会儿。” 她并不想让王三妹和戚家的人碰面，万一被缠上了就很麻烦。 说完，戚映欢带着吴婶走向外院。 大门打开，两人一照面，戚老太便厚着脸皮道：“三妞，这么久不见这么不请奶进去坐坐。” 戚老太避三年前老了不少，头发花白了一半。身边一左一右扶着她的人是刘梅香和戚月柔。 真真奇怪，戚老太怎么会带着这两个人，戚老太这几年不是很嫌弃这对母女吗。 她们究竟是怎么得知自己的住所？ 总之来者不善，戚映欢不觉得她们能安什么好心思。 “奶奶，我还叫您一声奶，但您别忘记我和戚家早就断亲了。”戚映欢不太客气的说道。她让吴婶挡在门前以防她们溜进来，毕竟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戚老太还是那个暴躁的脾气，差点就跳了脚，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扬起一个虚伪的笑容：“三妞，瞧你说的，这不是伤奶的心吗，奶大老远来看看孙女还不成吗。” “那您已经看过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戚老太看戚映欢油盐不进，憋了一大口气。 这时刘梅香从戚老太身后站了出来：“三妞，我知道你还在生家里的气，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毕竟是姓戚的，女人要是没有娘家迟早会被婆家欺负。” “谁敢！？” 这时，谢母刚巧和于夫人逛街回来，一走近边听到了刘梅香说的话。 谢母气得口不择言：“原来又是你们家，我说呢，是说在编排我们家欢欢。你这个后娘不安好心，当初就苛待我们欢欢，现在又上门挑拨我们婆媳的关系！” “我没有。”刘梅香也没想到谢母就在身后，焦急地辩解道：“三妞啊，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你给我个改过自新机会。” 戚老太居然也软着脾气道：“三妞，奶也错了。” 戚老太居然会有低头的一天！ 戚映欢差点惊呼出声来。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会去相信改过自新那一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戚映欢沉声道：“够了！” “戚老太太和戚三婶，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县城离小稻村路程远，若是现在去坐牛车，兴许还能赶上吃完饭的点，我就不留你们了。”戚映欢当机立断道：“吴婶，送客。” 戚老太瞪大眼睛道：“戚映欢！你敢？” “我怎么不敢？要不要我把当时戚老爷子签的断亲书拿出来给你们看看。”戚映欢道：“白纸黑字的，还想赖上我不成。” 戚老太气得满脸通红，刘梅香脸色铁青。似乎是没想到戚映欢那么不讲情面。 这时站在谢母身旁的于夫人看明白了这一切，她笑说道：“谢夫人，要我喊我三个儿子来帮忙吗？” 于夫人的声音不轻，戚家的三人都听到了。 一直不开口的戚月柔拉了拉戚老太和刘梅香的衣服说：“奶、娘，我们先回去。于家是开武馆的。”对上了容易吃亏。 戚映欢眉梢一扬，居然连她家的邻居都调查清楚了，所图不小啊。她瞥了眼戚月柔，只见对方朝自己讨好一笑，但那个眼神让戚映欢十分不自在。 戚老太和刘梅香也被‘武馆’两个人吓到，不再言语，只留下一句：“三妞，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三人便灰溜溜的走了。 谢母气呼呼的看着几人的背影说了句：“晦气。” 戚映欢笑道：“娘，您别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 温暖 谢母拍了拍于夫人的手道：“于夫人，刚刚谢谢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于夫人笑眯眯的说：“谁家都有个糟心的亲戚。” 于夫人只用‘亲戚’一词便把事情随口揭过，也不去追问谢母和戚映欢的事，这让谢母对于夫人的好感度再度飙升。 谢母热情地邀请道：“于夫人，天色还早，去我家坐坐。” 这还是谢母在镇上交的第一个朋友，戚映欢理所当然的做了助攻：“于夫人，家里正好买了茶点，不如进来陪我娘说会儿话。” 见谢母和戚映欢都极力邀请，于夫人便应了下来。 走到内院时，戚映欢才想起王三妹还在正堂等她。 这时，王三妹的声音也从正堂迎了出来：“戚妹妹……” 只喊了一声，她便看到了谢母和于夫人。愣了一下后，她朝两人行了个礼：“谢夫人好，于夫人好。” 谢母笑盈盈地说：“三妹也来了啊。” 王三妹不太好意思看于夫人，只好对谢母道：“谢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了。” 谢母拉住她的手：“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回去。” 哪里是谢母的关系，她是不知如何面对心上人的母亲罢了。戚映欢在心中吐槽。 由于谢母的挽留，王三妹只好又留下来和两位夫人聊了会儿天。 妇人家的谈话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哪家的酱油便宜，就是哪家的儿女准备谈婚论嫁。 说到这个话题时，于夫人用谢母羡慕的眼光看着谢母：“谢夫人就是福气啊，能讨到那么好的儿媳妇，我家里那几个大傻子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总是不开窍，要是讨不到媳妇该怎么办啊，愁死我了。” 谢母还没来得及安慰。 王三妹没管住嘴巴，开口就道：“于夫人，于大哥年纪也没多大，他人挺好的，不愁讨不到媳妇。” 说完，王三妹发现三道目光全部看向了她。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了，又把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讲的也没什么不妥啊。于大哥人是挺好的。 戚映欢心中默念了一句：傻姑娘啊，于夫人连带三个儿子一起抱怨，你单独维护了于大，心思不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居然还没察觉不对来。 果不其然，于夫人的眼睛就开始发光：“三妹啊，你真觉得我家老大不错？” 王三妹没意识到于夫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傻傻地点头。 于夫人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你觉得哪里不错呢？” 王三妹想了想说：“于大哥人挺热心肠的，早上遇见我打水，还经常帮忙我。” “这样啊。”于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王三妹，她轻声嘟囔了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一手，白担心了。” “于夫人你说什么？”王三妹没听清于夫人后面说的话，不由问。 “没什么。”于夫人捂住嘴偷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王三妹：“三妹啊，要是你未来夫婿也像我家老大那样，你乐意吗？” 王三妹一愣，什么叫也像于大一样。 这时戚映欢对她眨了眨眼。 王三妹那根一直没搭上弦，终于通了，她反应了过来。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在于夫人面前夸于大，那不就是变相的表白吗。 王三妹满脸通红。 于夫人见此，笑了下。蓦然拉起王三妹的手说了句：“哎呀，是我不好，居然问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种事。三妹，你别介意啊。” 于夫人差不多已经摸清了王三妹的心思，乐呵呵地把她上下打量。 不错，长得端端正正，性子也好，配她家大儿子绰绰有余。不是于夫人自谦，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自己三个儿子就是三个大傻子，整天舞刀弄枪，一张嘴能膈应死人， 媒婆上次带了画像来家里，他们张口就是这姑娘脸那么白是不是身体有问题，那个姑娘脖子那么细他不会一抓就断了。 媒婆来了两趟家里差点没被气死。 于夫人看着王三妹就挺好的，性子也不柔弱，干活也麻利，唯一麻烦的就是王夫人了。 王三妹因为于夫人的目光，羞得难以自已，差点没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看着两人一个欣慰，一个赧然，戚映欢失笑，没想到事情还会峰回路转，王三妹的事也算是过了明路的。 这事能不能成，最后就要看于夫人给不给力了。 固然于夫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戚映欢发现，于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便是这位于夫人。 等两人走后，谢母笑眯眯的说：“看来我们这条街上快有喜酒喝了。” 戚映欢问：“娘似乎挺看好他们？” “那是，你别看于大为人大大咧咧的，但你留意过他对别人的称呼吗？”谢母道：“他喊附近邻居家的闺女都喊姑娘，但是他怎么喊王三妹的？” 戚映欢回忆了一下，然后说：“王家妹子。” 这称呼听上去可比哪家哪家姑娘亲切多了，难不成王三妹不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戚映欢笑着说：“还是娘看事真切。” “那是。”谢母被戚映欢夸得有些得意：“毕竟娘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我瞧着于大尽管对王三妹不同，，可自己应该还没察觉，不过快了。” 有于夫人助攻，害怕于大不就范。 戚映欢也想到了这些。 王三妹的事便由于家和王家自己操心了，她现在更好奇谢家的事：“娘，您说您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那不如讲讲你和爹的事。” 这里的‘爹’戚映欢指的是谢父。 谢母听后一愣，老脸一红：“你这小丫头，我和你爹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说嘛，说嘛。”戚映欢缠着谢母。 谢母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和她说了点往事。 谢母和顾慧娘因战乱来到小稻村，一开始两人相依为命，但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实在没办法过活，正好媒婆上门提亲，她们为了活命就应了下来。 戚家选中顾慧娘，当时也就是涂不用给彩礼钱。 而当初和谢母定亲的却不是谢家，是一户姓孔的人家，那户人家的儿子是药罐子，还没等谢母嫁过去人就没了。之后孔家人便到处说谢母克夫。 随后一年，谢母几乎都不敢出门，这一年她就靠顾慧娘偷偷接济。 谢母如此忍让，却换来了对方更嚣张的态度。终有一日，谢母的状态达到了临界点，抱着不再拖累顾慧娘的心思，谢母去投了河。 当时便遇见了在岸边读书的谢父。 谢父见她跳河，想也没想就下水去救人，结果下了水才发现自己不会游泳，在水中大呼救命。 这让一心寻思的谢母看不过眼，只好把他救了上岸。 救上岸后，谢父第一时间拉住了谢母的手：“姑娘，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谢某只能以身相许。” 于是这场投河的悲剧瞬间转变成了喜剧。 即便到现在，谢母也不清楚谢父当时是为了阻止她继续投河而向她求婚，还是确实打着以身相许的心思。 不过这些对谢母已经不重要了，对谢母而言谢父不仅是丈夫，还是漫漫人生中的救赎。 戚映欢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初冲喜之时，谢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一方面是顾念顾慧娘，另一方面是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自己受过的苦，不愿让她这个故人之女再度体会。 戚映欢看着谢母，倏然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识破 在戚映欢插科打诨下，谢母忘记了今日戚家那点糟心的事。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戚映欢便找来李盟去打听戚家的事。只是还不等李盟传来消息，戚老太又上了门。这回并不是谢家的门，而是百草堂的门。 戚映欢怕她们在铺子里闹事，唯有把她们请进了里间。 一进里间，戚老太和刘梅香就东摸摸西看看，戚老太用着贪婪的目光巡视着一切，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桌上季家送的玉石镇纸，眼睛盯着女伙计送来的糕点。 戚月柔则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女伙计刚把糕点放下，戚老太就塞了一块进嘴里，她唧着嘴：“不愧是镇上卖的糕点，就是好吃。” 说完，她把整盘糕点端了起来，似乎是准备带回去的架势。 戚映欢的眉头跳了一下。 果然就听她说：“三妞，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我带回去给你大堂哥尝尝。” 戚映欢的脸沉了下来。 在没有外人的场合，这戚老太是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准备装了。 刘梅香见戚老太这副德行，嘴角一抽，向戚映欢腆着脸道：“哎呦，还是我们家三妞最有出息，你看看，你屋子多漂亮，手下还管着那么多的人。我以前看三妞的面相就知道是个有本事的，这不是应验了吗。” 刘梅香的脸皮可够厚的。 以前骂戚三妞一脸苦相没福气的人是谁，克扣戚三妞粮食的人是谁，让戚三妞冬天还去河边洗衣服的人是谁，偷顾慧娘留下来遗物的人又是谁。 这一桩桩一件件，别以为戚映欢都忘了。 她要是被夸两句就会得意忘形，忘记往日仇怨，那就是傻逼了。 她敲了敲桌子，开口打断了她们这副自来熟的表现：“刘氏，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无需虚与委蛇，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戚映欢很想知道戚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刚断亲的头一年，他们也曾上门求和过，但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后来两年就没有再上门过。 而戚老太也不是那么能忍气吞声的人，昨天被她赶走，今天又上门，不符合她的性格。 戚映欢也想知道，她们怎么会知道她的住处，和邻居的情况。 她们究竟是哪里来的情报。 刘梅香搓了搓手道：“三妞，你现在也算发家过上好日子了，我们这些姓戚的亲戚还苦哈哈的呢。” “更正一点，我们已经不是亲戚了，别乱攀关系。”戚映欢纠正道。 刘梅香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却始终隐忍不发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 “但我们好歹吃过一锅饭，生活在一起很多年，我们今天求你个事成吗？”刘梅香道。 “什么事？” “你帮月柔在镇上找个好人家嫁了。”刘梅香大言不惭的开口说道：“你再怎么也叫过她几年月柔姐姐？” 戚映欢差点被她厚颜无耻的举动气笑。 不过戚映欢却知道，这不绝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戚老太可不会为了戚月柔上门找她。 果不其然戚月柔就拉着刘梅香的手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还不想嫁人。” “怎么不嫁人，那么好的机会，嫁到镇上总比在村子里种地好。”刘梅香劝解道。 “镇上的人还没我们村子里的女工挣得多呢。”戚月柔走到戚映欢跟前，用忏悔的目光看着戚映欢：“三妞，以前是我不对，我嫉妒你有爹，嫉妒你能嫁个好人家。我不该在曹明珠面前说你的坏话。是我该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红了眼，说得就像是真的一样。 可惜戚映欢不吃她这一套，她又不是小白花文的男主角，被人哭哭啼啼就会觉得她柔弱、无助，然后就心软了。 刘梅香又插嘴道：“三妞，我们不求你原谅我们，但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 “活路？”戚映欢问。 刘梅香点头说：“家里因为大夏的事，家里的钱都霍霍了，地也卖了几亩。眼看戚东和戚南也早过了说亲的年纪，家里根本出不起彩礼。” 是来要钱的？ “那让戚月柔嫁给戚东或戚南不就好了吗？”戚映欢随口道：“反正他们不是都挺喜欢月柔姐姐的吗。” 戚映欢从这声月柔姐姐里，听到了无尽的嘲讽，她垂着的眼眸划过冷色。 “这怎么可以！”刘梅香尖叫出声，马上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讪笑着捂嘴道：“怎么可以呢，名义上他们是堂兄妹啊。” 戚月柔突然抬起头，用通红的双眼注视着戚映欢：“三妞，我就求你一件事，让我去你的工坊做工，一个月有三两的话，半年下来我就能给大哥二哥挣上彩礼钱，就算我报答戚家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工坊？”戚映欢眯着下眼睛。心中已经确认了暗中捣鬼的人。 连戚老太也点头道：“对，让你大伯母也一起去！就看在你也留着戚家血的份上，就当是奶最后一次求你。” 戚老太觉得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里子面子全给了戚映欢。 安排个两个女工应该十拿九稳。 然而戚映欢看着几人的痴心妄想的面孔，突然笑了：“凭什么呀？你们看我长得像圣母吗？像是以德报怨的人吗？” 三人还以为能打动戚映欢，谁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脸色当即变得难看，她们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这次戚映欢不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是琅翠阁李掌柜派你们来的。是准备让你们去我的工坊偷肥皂配方吗？” 不是疑问的语气，戚映欢用的陈述句。 三人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否认道：“三妞，没有的事，怎么会呢。” 三人否认的太过急切，反而露出了破绽。 戚映欢问她们：“我长得像傻子吗？” 三人愣了一下，摇头。 “是啊，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相信你们那套说辞。” 戚映欢起身，用手指勾着戚月柔的下巴：“以后要是装可怜道歉，就不要掐自己的手心，还有尽量不要和对方对视，否则你眼中的恨意很难不被人察觉。” 戚月柔瞳孔放大，下意识把手缩到身后。 戚映欢轻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刘梅香：“刘婶，以后拍马屁的时候笑得真诚一些，算了，你还是不要笑了，太丑了，脸上的细纹全都跑出来了。” 刘梅香放声尖叫道：“戚映欢！” “轻点，我听得见。” “奶我就不说，你的演技还没这两个好呢。生气的时候就别硬憋了，容易中风的，您老年纪也不小了，上次气晕过去还没得教训吗？”戚映欢笑眯眯的说着。 戚老太‘嗷’了一声，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再也按捺不住脾气，就想冲上来和戚映欢拼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打算 戚映欢看着戚老太张牙舞爪向她扑来，她灵活地一个闪身，避开戚老太前进的轨道。 下一秒，戚老太痛呼了一声，撞上戚映欢身后的案几。 接着戚老太捂着肚子蹲下身，干嚎了半天，戚老太朝刘梅香和戚月柔喊道：“老三家的，还有那个死拖油瓶，你们是死的吗，看到我这样还不来帮忙？” 刘梅香下意识就要去扶戚老太，结果又被戚老太推了一把：“蠢货，去把那死丫头给我抓住啊！” 戚老太指向戚映欢。 听戚老太这么一说，刘梅香和戚月柔不善的目光马上投视了过来。 戚映欢与她们对视了一眼，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正当刘梅香和戚月柔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的时候。 里间的门猛地被推开，刘淑焦急的面孔和声音传递过来：“东家，没事？” 原来是刘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戚映欢朝她摇摇头，把藏在袖子里的一罐子蒜汁水藏得更深了一些。可惜了，如果不是刘淑进来，她真想试试这款自制防狼水有没有效果。大齐没有辣椒，只好用大蒜代替，味道是有点重，不过好用的话也不是大问题。 戚映欢用遗憾的眼神看戚老太三人，三人僵在原地，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在谁的地盘。 这时，戚映欢问刘淑：“孙大他们喊来了吗？” 刘淑颔首。 孙大三人从她的背后走了出来：“东家，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帮我把她们‘请’出去。”戚映欢坐回案几前，对戚老太三人道：“该聊的也聊完了，我还有事做，奶和三婶就请回。”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戚老太怒道。 这时孙大咧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老太太请，我们东家已经吩咐下来了，别让我们难做啊。” 他身后的小五和六子作势撸了撸袖子，露出肌肉纠结的胳膊。小五的胳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也不知道是哪儿弄得，看着怪唬人的。孙大充分发挥了以前做地痞流氓时的本事，把手指掰得‘嘎嘎’作响。 孙大说：“老太太，不是真的要我们哥儿几个‘请’你出去？” 戚老太三人哪见过这个场面，当场便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说：“我、我自己走。” 刘梅香和戚月柔低着头靠在一起，瑟瑟的跟在戚老太身后。 等到里间只剩下戚映欢一个人后，她再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笑出声来。 怎么感觉自己刚刚就像是个大反派一样呢。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当坏人，原来是这种滋味啊。不过一想到琅翠阁，戚映欢便收敛了笑容。 沉吟了片刻，她把刘淑喊进了里间。 “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戚映欢问。 刘淑侧身，给戚映欢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记录：“这是经常光顾琅翠阁顾客的名单。” 戚映欢伸手接了过来。 刘淑做事十分仔细，名单上不光写了顾客的名单，还写了每人时常采购的东西。戚映欢露出赞许的目光，这就能让她省下很多事。 最终戚映欢的目光在‘胡粉’二字上停驻。 胡粉不愧是琅翠阁的招牌商品，几乎每个光顾琅翠阁的人都会买，这也是为什么在季家的冲击下，琅翠阁还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三年前赵夕儿就是因为胡粉导致过敏，她就不相信长期使用胡粉的人，会没有什么不对。不过由于知识的匮乏，那些顾客并不知道是胡粉中含铅的关系。 如果戚映欢把这件事捅破，想必琅翠阁会陷入巨大的麻烦中，还可能会导致整个产业覆灭，到那时琅翠阁就不会有时间再来给她找麻烦了。 然而戚映欢并不能平白无故地上门就说铅会导致金属中毒，大家都停用。 谁会相信她？不用有人相信她。三年前不能，现在依旧不能。 况且琅翠阁的东家还隐藏在后，戚映欢不想被人盯上。 但有一句俗语叫法不责众，只要所有人都知道铅会导致中毒，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戚映欢不能做这个出头揭穿事实的人。 这件事需要从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口中说出才行。 赵士扬？不行，一来是赵家和戚映欢比较亲近，二来是戚映欢怕赵士扬的地位镇不住背后的人。 苏青源肯定是最好的人选，但是他远在金陵，远水救不了近火。 戚映欢左思右想，都筛选不出这个人选。 倒是刘淑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东家，听说法慧禅师最近在常明寺挂单。” 听得此话，戚映欢的眼睛一亮。 法慧禅师是是大宝寺的高僧，大宝寺便是二十多年前在战乱时救下太子的庙宇。 法慧禅师则是当时方丈的大弟子，他与太子也是旧识。 最关键的是法慧禅师精通医理，自从老方丈死后法慧禅师便开始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在民间法慧禅师的声望非常高。 不管是背景还是声望，法慧禅师都非常符合戚映欢心中的人选。 戚映欢暗自点了点头。 剩下就要看戚映欢能不能见到、并打动这位德高望重的禅师了。只要这位禅师告诉大家铅会引起金属中毒，一切就迎刃而解。 戚映欢打定了主意，回家便与谢母说要去常明寺拜佛烧香，借口用的是——祈愿谢喻舟能顺顺利利通过今年的院试。 “明天吗？那么急？”谢母皱眉道：“明天我约了于夫人去万宝茶楼听书，要不然我和于夫人说一声，改日再去听书。一起和你去烧香？” “不用，娘，我带着刘掌柜就行。您要是也去了，衣坊和百草堂的生意谁帮我盯着啊，在这方面我可只相信娘。”戚映欢拍马屁道。 谢母笑眯眯的说：“那是，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人。那行，娘给你看着铺子。” 戚映欢一听，成了。 “那后面几天就仰仗娘了。” 搞定了谢母，戚映欢看向谢喻舟。少年也正侧眸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写满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戚映欢朝他讨好的一下。 看着小姑娘放低姿态，谢喻舟并没有在谢母面前拆穿她的谎言。 戚映欢松了口气。 等吃完晚饭，戚映欢端着茶水敲响了书房的门。 “叩叩叩——” “进来。”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昨天过节喝了点酒，我大概好几年没喝过酒了，15度的葡萄酒喝了半杯居然有点飘。今天一觉睡到了中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七章 榆木 戌时，谢家。 夜色如墨，新月如钩。 “吱哑——”一声，书房的门打开。 谢喻舟站在案后，手中握着狼毫龙飞凤舞，即便书房的门被打开也不见他有丝毫分神。他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描绘着案几上的卷轴。 吴若愚在案侧弓着身磨着墨。 见戚映欢进来，吴若愚识趣地告退，走时还不忘帮两人关上书房的门。 夜色、风声、树叶摇曳的身姿，都被隔绝在室外。 戚映欢在门口站了几秒，谢喻舟终于停下，朝她的方向看来。 “戚姑娘，不过来吗？” 不知道为何，戚映欢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又没干坏事，心虚什么，不就是和谢母撒了个谎吗，但她也是不想谢母担心啊。以前谢喻舟不也隐瞒过她一些事吗。那时他都没心虚，自己心虚什么啊。 戚映欢越想越理直气壮。 她挺直了脊背，端着茶走过去。等把托盘放到桌上后，她的目光撞入了谢喻舟的视线。 被他沉寂如水的眸光一打量，戚映欢方才的理直气壮倏然又熄灭了不少。 她抢先在谢喻舟面前开口：“我去常明寺是为了法慧禅师！” 戚映欢把琅翠阁的事和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最近李掌柜的动静实在是大，就算戚映欢不说，谢喻舟也能猜到一些。与其让谢喻舟猜到，还不如让她自己来说。 戚映欢告诉自己，不是她怂，而是她拿给谢喻舟祈愿做幌子，所以才会对当事人产生心虚的心里。 听完小姑娘的叙说，谢喻舟看着她闪烁的眼神，不由面无表情地问：“所以戚姑娘说的给我祈愿，从头到尾就是骗人的话吗？” 很显然，谢喻舟对戚映欢的心理拿捏的很准。 戚映欢瑟缩了下肩膀，低垂下脑袋。 她能感觉到谢喻舟那边传来的低气压。 这是生气了吗？ 僵硬了几秒后，戚映欢小心翼翼地扯了下谢喻舟的袖子：“谢喻舟，你别生气，我一定也不会忘记给你祈愿，让佛祖保佑你顺顺利利的通过院试。” 刚说完，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头顶一重。 谢喻舟不知为何，把右手搁在了她的脑袋上。额头被迫靠在他的胸口上，鼻尖传来的事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 视线只能瞧见对方胸口以下的范围，她看不到谢喻舟眼中闪过的暗芒。 少年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膛微微震动：“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吗？” “不然呢？”戚映欢下意识反问。 说完，她心中便咯噔了一下。 果然谢喻舟的深呼吸停滞了下，他似乎被气笑了，‘呵’了一声道：“戚姑娘，明明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就成了榆木脑袋。” 就算此事上是戚映欢理亏，但听他说自己榆木脑袋，戚映欢还是不禁恼了。 她伸手便挥开谢喻舟搭在自己头顶上的手，拖后一步，抬首怒目而视：“你说谁是榆木脑袋？” 谢喻舟收回自己手，与她的视线交汇。他只是看着戚映欢，一言不发。 沉默的空气使人难安。 戚映欢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她的倒映，似乎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 看着这双眼，戚映欢一时有些哑火。张了张嘴，只好说：“是、是因为我所有事都瞒着你，所以生气吗？” 不管是琅翠阁找茬，还是亲自解决，戚映欢都一手包办，没和他支会过一声。 戚映欢后知后觉想通了一件事，原来在那天打牌时，谢喻舟便已开始生闷气。气她什么都不说，就自己去解决了。 怪不得不管她怎么说好话，都不肯让让她。 谢喻舟摸了摸她的头说：“千年的榆木开花了。” “……” MMP谢喻舟也太气人了，要不是自己理亏，真想怼死他。戚映欢不服气，搬起旧账：“上次荆花的事，你不也瞒着我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愤愤的目光，眉尾一扬。 怪不得以前同僚讲过一句话，永远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她能找到无数理由打败你，最后只剩下你的错。虽然眼前只是个小姑娘，但却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那是先生的提议。”谢喻舟道：“我也是逼于无奈。” “……” 无耻！不要脸！把事都推到苏青源头上！是看准对方不在武陵，不能解释吗！ 到底是谁故意瞒着她，她还能不知道吗。 戚映欢瞪谢喻舟。 谢喻舟突然拉过戚映欢手说：“好了，算我们扯平了。” “谁和你扯平啊！”戚映欢想拍开他的手，无奈他牵的实在紧。 “下次就算不需要我帮忙，戚姑娘，也至少告诉我一声。”谢喻舟的声音显得略微低沉，那声‘戚姑娘’喊得她心头一痒。 佩兰花的香味充斥在鼻尖，他说：“不要让我太担心了。” 戚映欢手中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方的目光灼灼，手心的热量也趁势传递过来。 戚映欢一时不敢看他的眼，她别过头去，脸上有些有些烧的慌，别扭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时谢喻舟松开了她的手，他大步走向案几，把方才画的画卷拿起。 看眼画卷，谢喻舟颔首道：“差不多干了。” “什么？”戚映欢不知道谢喻舟闹得又是哪一出。 谢喻舟把画递给了戚映欢：“把此画送给法慧禅师，他或许会见你一面。” 对于说动法慧禅师告知世人金属中毒一事，戚映欢并不担心。既然是得道高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明其危害，禅师应该不会拒绝。 怕就怕，她连法慧禅师的面都见不上。 仅凭谢喻舟的一幅画就能让法慧禅师见她一面？ 戚映欢对这个说辞保留迟疑态度。 她下意识朝画中看去，只见上面画了一幅雪景，天地苍茫被白雪所覆盖，白桦林耸立，高山连绵，山峰上也是皑皑大雪。这是北方的雪景。 戚映欢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谢喻舟。 “画上画的是黑水之地。”谢喻舟看着戚映欢，又解释了一句：“黑水乃法慧禅师的故乡。” 戚映欢恍然大悟。 黑水是前魏的边境之地，在魏朝分崩离析的那些年被外族所占领，大齐建立后，当今皇帝多次想要派兵收复失地，但都没有成功。一是与前魏的内战耗尽了太多兵力，二是黑水的冬季冗长，一年中有半年都处于天寒地冻的时期，兵将都十分不适应。 法慧禅师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剃度出家，一晃眼怕是有三十多年没回过故乡了，现在哪怕他想回去也回不了。谢喻舟便是想用这幅画来打动法慧禅师。 文里提到的地名都不要对号入座，我们这个是架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发 戚映欢用异样的目光盯了会儿谢喻舟。 这人口是心非，明面上和自己生气，可最后还是想尽办法帮了自己。现在一看，方才和他置气的行为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但戚映欢此刻正别扭着，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反倒是问他：“你又没去过黑水，怎么知道那边是这个样子？” 谢喻舟淡定地看她一眼，只答：“多读书便是。” 戚映欢表情一噎，说得好像和她从来不读书似的。心中的感动与别扭稍稍平缓，戚映欢木着脸说了句：“谢谢你啊，谢喻舟。” 毫无平仄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用心。 谢喻舟看小姑娘眼中多了几分好笑，抬眸轻声道了句：“嗯。” 然后他说：“明天记得把李盟也带上。” “知道啦，如果不带他都没人赶车。”戚映欢答，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抱怨的语气中略微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谢喻舟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道：“明天一大早便要出发了，早点睡。” 戚映欢表情微微呆滞，右手不禁摸上额头。 干什么！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呢，如果是刻意的行为，那谢喻舟也太会撩了。害得她每次心脏都跳的不太正常。每次都特别被动。 戚映欢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早晚会被谢喻舟牵着走。虽然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下一秒，戚映欢忍耐着烧红的脸颊，在谢喻舟诧异的目光中搂了一下他腰。 佛手柑苦中带甜的味道袭来。 他听到怀中的人道：“那你也早点睡。”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中还有几分赧然。拥抱也不过一触既离。 等谢喻舟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姑娘早已如飞一般跑出了书房，书房外是她略带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 谢喻舟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吴若愚进门的时候，便发现一向睿智沉着冷静的少爷居然坐在案前发呆，他用手撑着下巴，黑色的瞳仁中显得有些空洞。 吴若愚纳闷极了，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刚刚少夫人还差点把他撞了，现在少爷又很不对劲，都吃错药了吗。 此刻身为单身狗的吴若愚非常想不通。 最终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桌，凑近喊了声：“少爷。” 谢喻舟的眼神聚焦了，如梦中惊醒。他看向眼前吴若愚放大的蠢脸，嫌弃地一把推开。 “站一边去。” 吴若愚表示很受伤。 接着谢喻舟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一封信来，上门写着‘恩师亲启’。 “你明天一早就拿着信，让人捎去金陵。”谢喻舟吩咐道。 “是少爷。”吴若愚点头，也没多问信中写了什么。 吴若愚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人，但是该问的，不该问的他分得很清楚，嘴巴也很严，所以谢喻舟才会把他留在身边做为杂用。 谢喻舟给吴若愚的那封信中写的是关于长公主的一些事。 长公主明玉乃是当今皇帝的胞妹，也是琅翠阁背后的东家。戚映欢的想法虽好，但她低估了琅翠阁背后的人，这位长公主睚眦必报，万一调查出戚映欢从中搞鬼，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报复。 谢喻舟交给吴若愚的信里写了不少让长公主头疼的事，一旦曝光，长公主便不会再有功夫去注意琅翠阁的事。 便宜师傅也该派上用场了。 谢喻舟回到房间准备睡下时，床上的小姑娘早已进入梦乡，她把被子抱在怀中，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夜色寂静，星辰灿烂。 夜晚悄悄过去。 第二日，戚映欢睡眼惺忪地被谢喻舟推醒，吃过早饭后，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刘淑和李盟整装待发。 正当谢母嘱咐戚映欢一路小心时，有个人影急匆匆地跑到谢家马车前。 “等等。”隔壁的王夫人喘着粗气喊道，然后问：“谢夫人，你家儿媳是去常明寺烧香求顺利通过考试吗？” 谢母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是啊。” 王夫人眼珠子一转，一改往日鼻孔朝天的态度，笑呵呵地说：“谢夫人，那让你家儿媳和我家三妹搭个伴，我家三妹也准备去常明寺烧香。” “娘？”刚走近的王三妹一听，一脑袋的雾水。 她什么时候要去烧香了，她怎么不知道。 王夫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王三妹一眼，然后轻声说：“你蠢不蠢，谢家去拜佛，我们要是不去，你二哥最后如果没通过怎么办？你负责啊？听说常明寺的佛很灵验的，反正你没事，就跑一趟，还有马车坐，累不着你！” 王三妹终于明白了，王夫人这是打着占小便宜的心思呢。 她的脸马上臊红。 王夫人和王三妹说话时虽然很轻，但是周围安安静静的，她的一番话自然都被在场的人听到。 一时大家都表情诡异地看着王夫人。 然而王夫人根本没觉得不对来。 反倒是王三妹，一副为难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最后还是戚映欢解了围：“行呀，三姐姐也去的话正好陪我路上说说话。” 王夫人马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对对对，你们两人搭伴路上就不会闷了。” 众人一脸无语，这王夫人脸皮可够厚的。 “那三姐姐带上两身衣服，我们可能会在常明寺留上一两晚。”戚映欢提醒道。 “成，三妹快回去拿衣服去。”王夫人转头吩咐道，结果便看到王三妹满脸通红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娘这番举动实在太难看了，王三妹没脸看大家的表情。 王夫人暗骂了一句：“没用。” 然后假笑道：“这孩子不好意思呢，我去给她拿衣服。你们等一会儿啊。” 说完王夫人走开了。 王三妹甚觉丢脸，只好抿着唇对戚映欢和谢母说了句：“谢婶婶，戚妹妹，对不起，我娘她……” “没事。”戚映欢安慰道：“王夫人说的挺对的，两个人路上就不会闷了。” 王三妹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淑，心中也知道戚映欢是给她台阶下，只好感激地朝她笑笑。 隔了一会儿王夫人拿来个布包塞到王三妹手中，她想了想又把荷包递给了王三妹，表情不舍地说：“香要用好的，香油钱也添些，别耽误了你哥的大事。” “我知道了。”王三妹闷闷地回答道。 王夫人平时一毛不拔，没想到居然舍得用这个钱。 一行人再度准备启程时，又出了意外。 这回是谢夫人领着几个儿子过来了：“谢夫人，车上那么多女眷，只带李盟一个做护卫路上不安全，把我这几个傻儿子也带上，万一路上要是遇上点事，也能派上用场。” 众人面面相窥。 这又是闹的怎么一回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 撮合 于大跟在他娘身后，一时看看天，一时看看地，眼神就是不敢往马车的地方瞟。 手脚也来回捣鼓了好几下，感觉放哪里都很碍事，恨不得把这双手砍了。 于大之所以那么别扭，主要是由于前天和他娘的一场谈话。 那日于夫人从谢家回来后，表现得很奇怪，吃晚饭的时候便一直盯着于大微笑，于大被吓了个半死，于夫人上次笑得那么温柔还是发现他爹偷藏私房钱的时候。 难道是他昨天耍刀时把菜板劈了的事被娘知道了？ 于大怂了唧的在于夫人面前讪讪一笑：“娘，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块菜板那么不禁砍啊。” “什么菜板？”于夫人怔了下。 于大见于夫人的反应也是愣了：“您还不知道我把菜板劈了的事啊？” “我经常用的那块菜板？”于夫人收敛了笑，脸冷了下来。 “啊。”于大下意识应了声。 他看懂了于夫人的表情，合着于夫人还不知道那事啊。 见于夫人冷了脸，于大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于夫人气得拿筷子直抽他：“你个死孩子，那块菜板是你姥姥、我娘给我弄得陪嫁！你劈什么不好，劈菜板干嘛！” “娘，别打，别打！”于大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弱弱地抱着头，被于夫人抽了好几下。 他的余光看向身旁幸灾乐祸扒饭的两个弟弟，忍不住道：“娘，我错了我错了。这事也不能全怪我，是老二说我刀法好，切菜肯定也特别好，我才试试的，还有，菜板是老三给我递的。” 扒饭看戏的于二于三，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还是不是你弟弟了？” 居然就把他们供出来了，说好的兄弟情呢。骗子，大骗子！ “我就说呢，老大没事拿我的菜板霍霍干什么。原来还有你们俩的份。”于夫人给了两兄弟一人一个毛栗子。 两人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于大嘿嘿笑了一声，结果又被于夫人抽了下。 “行了，好好吃饭。”揍完儿子，于夫人说道。 等吃完晚饭，于夫人招招手把于大单独叫到了跟前。 于大憨憨地摸着头说：“娘，菜板的事不是揭过了吗？” “谁和你说菜板的事了！娘和你说正事呢！”于夫人没好气的说。 “啥正事啊？”于大问。 于夫人道：“老大啊，你今年也十九了。” “是啊。” 于夫人语重心长的说：“你爹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我成亲了。老大啊，你该成婚了，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下面两个弟弟也没法商量婚事。” 古人讲究长幼有序。在注重礼节规矩的家庭，老大如果还没成婚，那么不用怀疑，下面的几个，不出意外也全是单身汉。 于大微愣，以前似乎没想到过这一茬。若是于夫人只对他催婚，那他肯定老大不愿意的说，弄个婆娘回来管他多不自在啊，成婚的事再过两年。 可于夫人拿下面两个弟弟说事，于大就不太好拒绝了。 见于大不说话了，于夫人就知道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她笑笑说：“娘知道你不喜欢那种柔弱的女孩子，这次啊，娘选的人和以往不一样。” “谁啊？”于大有些好奇，下意识问。 于夫人小心翼翼地说：“你觉得王家的三妹怎么样啊？” “王家妹子？”于大似乎没有想过这个人选，呆愣了两秒。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王三妹的样子，蓦地，脸红了。 如果他的婆娘是王三妹的话，似乎、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王家妹子性格爽朗，有一说一，也不会那些弯弯道道。要是和她成亲，也不算盲婚哑嫁，大家也是知根知底。而且王三妹长得挺附和他的审美。 人人都说隔壁新搬来的戚娘子长得好看，这一点于大也承认，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戚娘子那么好看的小姑娘，和画卷上的小仙女似的。 但是，戚娘子娇娇小小的，他和她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口气把她吹跑了。那要是一起生活，他还得小心翼翼的，最后不得累死啊。 于大越想，就越觉得王三妹好。 等以后成了婚，就不用三妹天天去水井边打水那么辛苦，他娘说了，妻子是娶来疼的。 想着想着，于大已经开始幻想婚后的生活了，丁点儿生不出排斥的心思。 见于大这副如梦似幻的表情，于夫人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知子莫若母。于夫人捂住偷笑一下，家里这个不省心的玩意，终于开窍了，这些年她可没操心。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娘来办。”于夫人道。 于夫人说完，走出堂内，一眼便瞧见了蹲在窗台底下偷听的于二于三。她冷哼了一声，提着裙子给他们一人一脚：“不省心的玩意，那么大的人了还偷听！” “诶呦。”哥俩哀嚎了一声，却全然不在意。直接往屋子里冲去，边跑边说着：“大哥，你要娶媳妇了啊。” “大哥，以后我们喊王三妹要喊大嫂吗？”于三打趣道。 于夫人插着腰道：“八字还没一撇，别到处嚷嚷，不然事情要是不成我要你们好看！” “是。” 于夫人这几天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王夫人同意两人的婚事，事情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便听到王三妹要和戚映欢去上香的事。她赶紧回家把三个大伙小子拎了出来。 这种时候就该他们好好表现，万一路上处出点感情来，事情就更好办了。 让于大一个人去太打眼，所以于夫人把三人全部推了出去。 谢家门前。 谢母看着于夫人的眼神不断来回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应和道：“对对对，还是于夫人想的周到，常明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赶马车过去也需要大半天的路程，路上多带点人总是好的。” 于夫人点头笑了：“谢夫人说的是啊。” 戚映欢见两人挤眉弄眼，还有于大不自在的面容，瞬间心领神会。 不就是想撮合一下这对年轻人吗。 戚映欢笑道：“那便多谢于夫人了。” 王三妹低着头不语，偷瞄一眼于大后，绞了绞衣摆。 王夫人则对这些事完全不关心，随便谁去都成，只要王三妹能蹭上车就行。临走时王夫人还不住吩咐道：“三妹，记得把签文带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章 偶遇 耽搁了许久，马车终于上了路。于二于三骑着马跟在马车的两旁，于大和李盟一起赶车。 四月底，早上的气温还带着些许凉意，风中夹杂着青草的气息。 常明寺位于武陵县西南方位，琼秀山的半山腰。坐山环水，是个风水宝地。从武陵到常明寺赶车要大半日的车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武陵县，进入颠簸的路途。 王三妹脸上还带着几分窘迫，戚映欢想了想从准备的行礼里拿出水和一些瓜子零食问王三妹：“三姐姐，吃吗？” “不、不用了。”王三妹不要意思地朝戚映欢笑笑：“我和我娘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戚映欢摇摇头，轻笑道：“若不是有三姐姐在，我哪会多三个护卫沿路保护呀。这架势可比之前威风多了。” 刘淑也笑道：“阿盟比起于家的三位来，的确有些不够看。” 李盟虽然也有肌肉，但从外表上看就非常匀称，一点都不突兀，而于家三兄弟个个龙精虎猛，给人以一种不太好惹的架势，不过由于于家三个兄弟性子比较憨，所以熟悉的人并不会惧怕他们，他们也就能吓吓陌生人罢了。 听戚映欢拿她打趣，王三妹辩驳道：“那是于夫人和谢夫人关系好，才让于大哥他们沿途保护我们。” 戚映欢呵呵一笑，转动着眼珠子问刘淑：“淑姨，这话你信吗？” 刘淑做了几年掌柜，对人情世故越发得心应手，这于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还能看不懂吗。 “那就要问问王姑娘了。”刘淑道。 被两人这么一调笑，王三妹因为王夫人产生的窘迫之情，全然消散，徒留下几分羞涩。 这时，马车猛地的一颠。 “这是怎么了？”刘淑问。 马车外传来李盟的声音：“少夫人，娘，昨天下了雨，路有些不好走，可能有些颠。” 戚映欢把马车帘子掀开，此时马车已经进入野外，路上没有行人。 昨天半夜的阵雨把土地冲刷得泥泞不堪，车轮滚过的时候溅起一大片泥水。 见戚映欢和王三妹面露担忧，于大安慰道：“戚娘子，王家妹子，刘掌柜，都别担心，只要不下雨，傍晚前便能赶到常明寺。” 戚映欢点了点头，她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此时的云层盖住了太阳，光线没有出来时那般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空气中多了些潮湿感，戚映欢隐隐有些不安，生怕被于大乌鸦嘴说中了下雨的事。但马车已经行驶了将近两个时辰，返回已经是不可能。 戚映欢只能暗暗祈祷别下雨。 午时的时候，她们终于在路上遇到了人。 远远的，就看到那群人把马车和马匹停在树林边，围着空地修整吃干粮。 于大说：“戚娘子，我们也停下吃点东西再上路，我们倒是不累，就怕马累着了。” 马车上三个成人加上两个小姑娘，一上午下来，拉车的马累得够呛，要是不歇歇脚，估计下午怕是要走不动了。 “行，那就准备休息吃饭。”戚映欢点头。 “吁——”李盟拉了缰绳，马车在那群人的附近停下。 看到于大几人的时候，那群人眼中多了几分戒备，嘈杂打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所有人看向新来的外来者。 于大几人也因为对方凌厉的眼神紧绷起肌肉。 他们都想起了最近路上不太平的事，上个月便听说武陵去荆州的路上有一群劫匪，虽然地界还远着，可李盟等人还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然而等那群人看到戚映欢和王三妹刘淑三人后，情绪渐渐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嬉闹。或许他们之前的想法和李盟是一样的，也把他们当做了劫匪。不过劫匪不会带着妇孺上路，所以这个选项已经被他们排除。 五六个大男人的吵闹声传来：“怎么又吃饼子啊？我嘴巴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说等到了常明寺，我们是不是能改善下伙食？” “寺庙里是吃素的，你还想改善啥？做梦呢！” 说完，众人一片哄笑。 于大几人见势也放松下来。 那群人也是去常明寺？ 戚映欢不由朝他们看了一眼，那群人穿着寻常的圆领窄袖的袍衫，袍衫的前后摆开了叉，更利于活动，他们个个配着刀剑，大抵又是哪家大户人家的护卫。 只是戚映欢并没有在这群人中看到其主家的样子。 这边，刘淑拿出几块油布，铺在地上。 于大一屁股坐下，从于夫人准备的布包中拿出几个油饼分别递给两个弟弟，然后又掏出水罐问王三妹：“王家妹子要喝点水吗？” 王三妹没想到于大会问她，愣了一下才摇摇头。 于二于三挤眉弄眼地看着两人，惹得于大颇为恼羞成怒：“吃你们的去！” 戚映欢不由一笑，冲散了心中的隐忧。 刘淑准备了一篮子肉包，李盟生了火，用锅子一蒸，便散发出一阵香气。空旷的野外，炊烟的香气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于大顿时觉得手中的油饼不香了，看着锅里的肉包，吞咽了口水。 戚映欢笑道：“于大哥自己拿，小心烫……” 话音还没落，于大就伸出了手，一手抓了个白白胖胖的包子，结果下一秒他跳了起来。 “烫烫烫……”把包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左手换到右手。 于大被烫到后龇牙咧嘴的模样顿时把所有人逗笑。 连不远处的那群人也朝他看来。 戚映欢听到那些人低声交谈道：“是肉包，我闻到味了。” 其中不乏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们好几天没吃肉了。” “德行！”其中那个领头的人给他们一个一个毛栗子。 突然那群人中有人道：“主子也好几天没吃肉了。” 领头的人沉默了下。 这边于二于三也吃上了肉包，两人还不住对刘淑一阵溜须拍马：“刘姨，您可准备的真周到，这肉包是城南郑家包子铺的，我认得这味。” “哟，你们这嘴可够叼的，这都尝的出来？” “那是。”于二嘚瑟地把手中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我们哥三个对吃的从来不马虎。” “哈哈哈哈。”戚映欢和王三妹也笑了。 李盟嫌弃地看他们一眼：“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正在这时，不远处那群人中头领样子的人站了起来，他往戚映欢一行人这边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浓眉大眼的，一身正气。他走到戚映欢几人跟前，犹犹豫豫地说：“几位兄弟、姑娘，我们能买你们几个包子吗？” 妈呀今早睡落枕了，到现在都没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陆敏 “几位兄弟，姑娘，我能买你们几个包子吗？” 男人从荷包中摸出几个银角看向他们，于大嘴里啃到一半的包子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看向刘淑。男人的视线也顺着于大的目光看向刘淑的方向。 刘淑没马上答应下来，转而望向戚映欢：“东家？” 她是在询问戚映欢的意见。 别看一行人中她年纪最大，不过说到底她也是在戚映欢手中做事，即便包子是她准备的，但刘淑也没有僭越的意思，哪怕她知道戚映欢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见刘淑问询戚映欢，拿着银角的领头男人反倒是愣了下，没想到这一行人中当家做主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姑娘家。 就在此时，那群人中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这人长了一对桃花眼，面容俊朗，头发凌乱的束在脑后，倒是有点古代游侠的感觉。 他吊儿郎当地搭上头领的肩膀，对戚映欢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姑娘，我们赶了好几天的路，天天吃烙饼，兄弟几个想换换口味。我看你们准备的包子挺多，不如卖几个给我们。” 他朝戚映欢眨了下眼：“姑娘你人美心善，肯定是菩萨心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那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勾人，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俏皮，看架势就知道他平常没少调戏小姑娘。 王三妹被这人的笑容闪到了眼睛，不由往于大背后躲了躲。 戚映欢到底是信息时代过来的，根本不吃这一套，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睬这个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桃花眼男人。 她扭头对浓眉大眼的头领问：“你们要多少？还有十五个，给你们八个够吗？” 反正还有半天就能到常明寺，包子不能久放，她们吃几个垫垫肚子就成，剩下的给他们也无妨，就当做个人情。 没被戚映欢搭理，桃花眼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似乎没料想到这一幕。 头领也对这个情况微微衙役，但他立刻点头：“够了，我们就七个人，每人能分上一个就好。” “淑姨，有油纸吗，帮他们装一下。”戚映欢吩咐道。 “有。”刘淑说着便拿起之前装包子的油纸，再次把包子装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无视了桃花眼的男人。 他不可思议地看看戚映欢又看看刘淑，半晌后，他挤眉弄眼嘟囔了一句：“难道今天起床后我忘记洗脸了？” 戚映欢被他纠结的面孔逗笑，不由捂了下嘴。 旁边是头领没好气的吼声：“陆敏，你给我回去！少在这边碍事！” 见戚映欢笑了，被叫做陆敏的男人眯了眯眼睛，把头领的话当做耳旁风，对戚映欢说：“诶，姑娘你这一笑就更美了。” 被他一说，戚映欢的表情微滞。得，这人就不能给好脸色，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陆敏又搭讪道：“姑娘，你们也是去常明寺的吗？巧了，我们也是，不如我们搭个伴？” 戚映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动了下眼珠子，套话道：“是啊，你们也是去拜佛吗？” “拜什么佛啊！我们是去找法慧禅师。”陆敏随口说道。 “找法慧禅师？”戚映欢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不是说法慧禅师不见外人吗？” 这些人也是去找法慧禅师？ “我们又不算外人，我们四少的大哥和法慧禅师有旧。”陆敏接着说：“这次……” “咳咳咳！” 话才说道一半，就被浓眉大眼的男人所打断。 陆敏嘻嘻笑了一下，眸光一转，马上转移了话题道：“姑娘，光说了我们的事，还没问你呢，你今年多大了啊？叫什么啊？许了人家没啊？你看我怎么样？” 戚映欢脸挂着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这已经算是调戏了！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浪丨荡子啊！感觉他倒不是对自己有意，而是习惯了对小姑娘这副态度。 李盟眉头一拧，走到戚映欢身前，把陆敏的视线阻隔，他语气生硬地问戚映欢：“少夫人，要我揍这小子一顿吗？” 戚映欢无语凝噎，揍人倒也不必。 她纳闷地看李盟一眼，他是如何喊出小子一词，陆敏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啊。 “你谁啊，挡着我了。”陆敏开口说道，马上又惊呼了一声：“等等？你叫她什么？少夫人？她已经成亲了吗？啧啧啧，可惜，可惜了。” 语气中尽是遗憾，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说的。这人定是调戏惯了小姑娘。 李盟的眼神已经覆上了寒光，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场面骤然冷凝了下来。 陆敏也因察觉到了李盟的眼神，收起了嬉皮笑脸，桃花眼中多了一丝认真，他上下打量着李盟。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陆敏的头皮被人一掌拍下。 头领道：“你他娘的听不懂我的话吗，少给我惹事，回去！” 说完，头领把刘淑递来的油纸包塞到他怀里。 陆敏又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和戚映欢招了招手：“小娘子，那我先过去了啊，回见。” “……” 头领的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几下。 要不是刘淑拉着，李盟差点就挥着拳头上前了。于大三人也是皱着眉头。 戚映欢觉得陆敏能长那么大，没被人打死，也是个奇迹。 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男人，露出歉疚的表情对戚映欢道：“这位戚娘子，实在对不住，那小子从小就是这副德行，你们别怪罪。这些是我们买包子的钱。” 大约是不好意思，男人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全部倒了出来，大约有七八两，也可能是基于补偿的心里。 他作势就要塞到戚映欢手中。 戚映欢不肯收，一个包子才几文钱，哪怕八个包子也用不上一两。她并不想占这个便宜。 谁知男人也是个一根筋的人，见戚映欢不肯拿，便一把塞到了于大手里。 塞完，他便转身就走。 于大愣头愣脑地揣着银子呆立在原地，傻傻地问：“戚娘子，这钱咋办呀？” “咋办？”李盟对他白了一眼：“你既然拿了，就自己收着。” “我收着？”于大又愣。 戚映欢说：“就当于大哥你们护送我去常明寺的工钱。” “这……”于大说：“这也太多了。” 他在武馆一个月的工钱也没那么多啊。于二和于三凑了上来：“哥，我们分分？” 戚映欢没空去管于家三兄弟如何分赃，她听到那边人群传来的对话声。 “可以啊，还真买到了！” “那你不看是谁出马，有我们陆少出马不事半功倍吗？” “得了，他差点被人家的护卫揍了！”头领道。 “不能，哈哈哈。” “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们陆少居然也有失败的时候？” “你们接着聊，我拿两个包子给主子去。”头领说着便走向了马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变天 空旷的野外，葱郁的小树林旁。 男人揣着两个包子走到马车前，轻声喊道：“主子，我买了热乎的包子，您吃两个。” 话音落下，马车内传来一阵动静，随后车帘被掀了开来。 马车上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冷峻，身穿紫灰色锦袍，头配冠，周身散发着一种贵气。唯一不足的便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凑近了闻的话，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丝血气。 “钟瑞山，这包子是哪里来的？”马车中的男人问道。 被叫做钟瑞山男人指了指戚映欢的方向道：“和那边的小娘子买的，她们是去常明寺烧香的香客，主子您放心，刚刚我们已经吃了几个，包子没问题。” 紫灰色锦袍的男人朝戚映欢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对钟瑞山摆摆手：“你们吃，我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钟瑞山皱了眉道：“您之前身上的伤还没好，再加上这几天赶路，没好好休息，不吃的话哪有恢复的力气。” 钟瑞山絮絮叨叨：“我知道您在为您大兄的病情担忧，但常明寺已经近在眼前了，法慧禅师定能治好您大兄的病……” 紫灰色锦袍男不耐烦地把他的话打断：“行了，那你放下。” 然后紫灰色锦袍男又问：“常明寺还有多久到？” “快了，再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便能道琼秀山山脚。”钟瑞山恭敬的答道。 紫灰色锦袍男听后点了下头，心中有了估量，上山的话也需一个多时辰，应该能在傍晚之前到达。 谁知话音刚落，头顶蓦地乌云罩日，天空阴霾下来，微风中传来潮湿的味道，地上的蚂蚁从窝里爬了出来，成群结队地往高处干燥的地方爬去。此时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紫灰色锦袍男看了一眼天空，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要下雨了。” 钟瑞山拧了拧眉：“主子，我们上路，如果雨太大的话我们今天可能上不了山。” 这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家主子身上还有伤，必须在傍晚前找到投宿的地方。 “走。”锦袍男子颔首。 见锦袍男子同意，钟瑞山马上往休息出走去，呼唤了同伴道：“快点，上路了，要下雨了。” “知道了，钟头。”众人应了一声。 陆敏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对钟瑞山道：“我去和那边的小娘子说一声。” 钟瑞山下意识想要骂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调戏小姑娘。但一想到人家方才卖了包子给自己，他便转口道：“那你快些。” 戚映欢这边的火已经熄灭。 李盟这个常年混迹于野外的猎人自然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我们该上路了，再不走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戚映欢嗅了下空气中潮湿的味道问：“要下雨了？” 李盟点头：“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 李盟的话音落下，陆敏正巧走了过来，他听到了李盟的话：“不是，这都能估摸出来？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废话了。小娘子，回头见啊。” 说完陆敏又掉头回去了，于大摸摸鼻子道：“这人来干嘛的啊？” 戚映欢想了想道：“大约是想要通知我们下雨的事，三姐姐，淑姨，我们上车。” “诶。”两人点头。 两队人马匆匆收拾了行礼上了路。 钟瑞山的人马在前，戚映欢一行紧跟在后。 车窗外的风渐渐呼啸起来，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纤细的枝头被压弯了腰。天色灰暗，乌云蔽日，视线所及都变成了一片灰蒙。飞沙走石，暴雨将至。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平坦的道路垫得戚映欢胃液翻腾，刚刚吃下的东西在胃中翻江倒海，要不是她努力集中着注意力怕是张口便要吐。 王三妹和刘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差不多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后，就如同李盟说的那样，暴雨忽然而至。 “啪啪啪——” 豆大的雨珠拍打在泥土石块上，形成斑驳的斑点，很快斑点也不见了，泥土变得浑浊不堪。 戚映欢把窗户隙开一条小缝，冷风灌入车内，车外的于二和于三已经淋了一头一脸的雨水，大雨使他们睁不开眼。 于二扭头对她道：“戚娘子快关窗，别淋了雨，回去我们和娘和谢夫人都不好交代。” 戚映欢也知此时不是添乱的时候，忙把车窗紧闭。 然而下一秒，马车停了。 戚映欢不禁问道：“怎么了吗？” 于大的声音夹杂着雨水的声音从车外模模糊糊的传来：“不知道，是前面的车停下了，我先去看看。” 随后戚映欢便听到一阵‘踏踏踏’的奔跑声。 等了一小会儿，戚映欢有些坐不住了，忍耐了半个多时辰，车内又闷又热，她难受的紧，想吐的感觉越发明显。白着一张脸，拿起车中的雨伞，戚映欢打开车门。 “戚妹妹？” “东家？” 刘淑和王三妹诧异地喊道。 坐在车夫位置的李盟的语气颇为嫌弃：“少夫人出来干什么，别添乱。” 要不是李盟还喊着自己少夫人，戚映欢差点就以为自己是他的下属。 没空理会李盟的嫌弃，戚映欢撑着伞走下车，三两步快速走到路边，一弯腰就把中午吃的东西吐了出来。幸亏雨水潮湿的味道冲散了呕吐的酸味。 李盟瞪大了眼，露出更加嫌弃的目光。 刘淑和王三妹也撑着伞下了车。 刘淑见状拿着手帕递给戚映欢。 “戚妹妹，你没事？”王三妹关心的问她。 戚映欢擦了下嘴，虽然样子还是有些虚弱但表情好了许多：“没事了，只是晕车而已，吐出来就好多了。” 刘淑道：“东家，我记得还还准备了两包乌梅在车里，我去拿给你。” 这时于大也跑了回来：“戚娘子，前面的马车陷进泥坑里了，他们正想办法呢。” 戚映欢下意识朝看了眼十几米外的马车，五六个在后面推着马车，马车却依然纹丝不动。 戚映欢眯了下眼睛，定睛一看，马车扎眼看上去很普通，实则是用乌木所打造，戚映欢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她百草堂内那张桌子也是乌木制成，当初可花了她好几百两。 乌木的密度很大，也很沉。再加上那辆马车比戚映欢坐的这辆要大的多，恐怕一时撼动不了。 不行，路就那么宽，他们要是堵在路当中的话，她们也过不了。 戚映欢当机立断喊道：“于大哥，李盟，你们去帮下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 暴雨 暴雨已经下了一刻钟，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更为滂沱。 李盟虽然对戚映欢的提议不太情愿，可他也知道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这条小道是唯一前进的道路，前面的车要是过不去，他们也动弹不得。 李盟抹了把被雨淋湿的脸，招呼了于大三人走了过去。 戚映欢也跟在其后，留下刘淑和王三妹照看马匹。 大雨迷蒙了他们的眼，打湿了戚映欢的裙子。 那群人听到了动静，纷纷停下推车的动作看向他们。 陆敏全身湿透，头发也湿哒哒地贴着面颊，样子有几分狼狈，然而他作风依旧不改，轻佻地对她一笑，喊道：“小娘子怎么来了？是心疼哥儿几个，所以带着人来帮忙了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口花花。 “闭嘴你！再乱说我就带着人回去了！”戚映欢忍无可忍的喊道。 李盟想，如果他现在手中有弓的话，一定要让他丧命当场。 除了李盟以外的人，都为之一愣，诧异地看向这位俏生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娇娇嫩嫩的，没想到脾气那么暴，怪不得之前陆敏没讨好呢。伙伴们悄悄瞄了陆敏一眼，骂了句活该，碰到硬茬子了，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陆敏微微怔了下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戚映欢一眼。 钟瑞山出来打了圆场：“抱歉啊这位娘子，陆敏他就是嘴贱，心不坏。” 要不是陆敏也就嘴上说的欢，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早就让李盟几个抄家伙上了。 戚映欢面色缓和后，对钟瑞山说：“不要紧。” 说着话，她终于注意到了钟瑞山身旁的男子，他撑着伞站在雨幕中。 这人大抵便是他们的主家。 男子身穿紫灰色锦袍，身高约莫一米八左右，眉目疏朗，容色凛然，他一身的贵气，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 戚映欢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左肩臂膀的衣料上染着一抹血红。 是受伤了吗？ 戚映欢心中暗暗猜测，却没有说出来。一眼后，她转头对钟瑞山道：“马车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也帮把手。” 戚映欢指了指于大和李盟几人。 钟瑞山面色微喜：“多谢这位娘子。” 同时，戚映欢能感觉到锦袍的男子在悄悄打量她，只是对方眼神中的波动起伏并不大。 戚映欢假装没发现，对钟瑞山道：“我姓戚，夫家姓谢。” “戚娘子。”钟瑞山从善如流。 看了一眼锦袍男子，等得到眼神示意后，钟瑞山迅速向戚映欢介绍了下：“我家公子姓周，排行第三，你可称呼他为周三公子，我是三公子的护卫钟瑞山。” 戚映欢颔首，喊了一声：“周三公子，钟护卫。” 周三公子沉默地对她点了下头，表情疏离。 冷风骤起，雨势未停。 众人也不再多言，于大几人上前帮忙。 钟瑞山喊着号子：“一、二、三！” 众人一同发力。 天空中有雷光开始闪动，白昼又黑沉了几分。 终于在雷声将要落下前，马车被推出了泥潭。 众人松了口气。 钟瑞山向戚映欢匆匆道了谢。 戚映欢回到马车，马车终于又上了路。 车外的雷声似近非远，天完全黑沉了下来，闪电落下的时候有一瞬间恢复了光亮。暴雨似乎下得特别大，轰鸣声恍如在耳畔边响起，戚映欢的心情颇为沉重。 王三妹隐隐担忧道：“戚妹妹，我们不会被雷公劈？” 看到王三妹紧张的表情，戚映欢反倒镇定下来，她打趣道：“三姐姐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哪会被雷劈？” 王三妹想了想，轻声道：“小时候尿床嫁祸给大姐、在二哥最得意的字画上画乌龟、偷用我娘的口脂，这算亏心事吗？” 戚映欢呆愣地看着王三妹。 没想到啊，王三妹小时候还是个熊孩子。 刘淑听后也是笑了出声。 车内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说的时候王三妹没觉得不好意思，被刘淑这么一笑，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戚映欢捂着嘴笑道：“放心，雷公还没闲到连小时候尿床和画乌龟的事都管。” 王三妹松了口气，隔了会儿她悄悄说：“戚妹妹，刘姨，这些事你们别告诉其他人啊。” “哈哈哈……” 两人笑着点头。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 李盟的声音从雨声中传来：“到山脚了，这里有家客栈，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脚。” 戚映欢打开车门，探头看了看。 客栈以山为名，叫做琼秀客栈。表面看上去十分古朴，大约是落成了不少年头。戚映欢查看的时候，钟瑞山一行人已经进了客栈。 戚映欢朝李盟点了点头。 马车进了客栈，小二迎了上来。 于大几人在小二的陪同下把马匹牵到马厩，戚映欢要了四间房。 刘淑问小二要了水，并催促几人道：“阿盟，于大，你们快回屋换洗，刚刚淋了那么久的雨别生病了。” 于大拍了拍胸脯，不甚在意道：“我们哥儿几个身体好着呢。” 王三妹横眉道：“身体好也不能糟蹋，于大哥听刘姨的话。” 王三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气势。 见王三妹发了话，于大摸着头，傻傻一笑：“那听三妹妹的。” 说完他搂着两个哥俩上了楼。 王三妹愣了下，然后面红耳赤地看向戚映欢：“戚妹妹，刚刚于大哥喊我什么？” 戚映欢挑了挑眉毛，调皮的说：“三妹妹呀。” 又笑说了句：“三妹妹，我先上楼了啊，你慢慢想。” 戚映欢也转身上了楼。 刘淑看着出神的王三妹道：“三妹，我去厨房煮个姜汤，等会儿你送去给于大他们。” 不知道王三妹听没听清刘淑讲的话，她只呆呆地：“啊。”了一句。 等刘淑走后，她反应了过来，左看看又看看，发现没人才长长吁了口气，不过小脸还是红扑扑的。 小二的热水来得很快。 戚映欢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残留的寒意一扫而空。 下楼吃晚饭的时候，于大李盟几人已经在正堂候了许久。李盟那一脸‘你怎么洗那么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戚映欢看到后，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刘淑从厨房端来了姜汤：“来来来，快把姜汤喝了驱驱寒。这天也真是的，说变就变，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小二腆着笑脸道：“几位客官别急，今晚雨就能停，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承你吉言。”戚映欢道。 这时楼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钟瑞山三两步下了楼，一脸焦急抓住店小二：“小二，这附近有大夫吗？” 我卡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客栈 申末酉初，雨声未歇，电闪雷鸣，狂风乍起。 店小二被钟瑞山抓住了双肩，他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奈何钟瑞山的手劲太大，龇牙咧嘴了半天，小二道：“客官，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的大夫啊？最近的村落倒是有个铃医，但是过去需要小半日的脚程。” 钟瑞山抓着店小二道：“在哪个方向？骑马过去的话需要多久？你快带我去。” 店小二被钟瑞山拖行了几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客官，现在是暴雨，风还那么大，路上根本不能走啊！” “别废话！我们主子要是出了点事，你也别活了。”钟瑞山横眉冷对。 戚映欢听明白了，原来是那位周三公子生了病，不过一个多时辰前不是好好的吗，不对，对方之前受了伤，又赶了一路车，可能是伤势加重了。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戚映欢终于对这群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店小二欲哭无泪：“客官、大爷，不是我不想你带你去啊，真的是雨大风大路上不好走，而且黑灯瞎火的，这路也难找，要是迷了路碰上熊瞎子，不是死也是死啊。” “休要多言。”钟瑞山抓着店小二的手，终于松开。 就在店小二以为钟瑞山想通放过他时，对方的长刀出鞘了。 “去不去？”钟瑞山逼问道。 刀刃泛着冰冷的银光，灼烧了店小二的眼睛，店小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往日和人没仇没怨的，到底招惹了哪门子煞星。 坐在戚映欢对面的李盟更是紧绷了肌肉，视线紧紧盯着钟瑞山手中的刀剑。 王三妹在惊呼声快要脱口而出时，捂住了嘴巴。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长久的沉默。 “客官息怒，息怒，我带您去，我带您去。”店小二哭唧唧地说道。 这时二楼传来一声虚弱的冷斥：“瑞山，回来。” 琼秀客栈，一共也就两层的建筑，所以一抬头便能看清上面的状况。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周三公子在陆敏的搀扶下，扶着二楼的栏杆，临高而下俯视着众人。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菘蓝色衣裳，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的确是一脸病容。 钟瑞山下意识反驳：“可是主子，您在发热。” “无碍，只是受了点风，这点小病睡一觉便好。”周三公子道：“你回来，别为难店小二了。” 陆敏吊儿郎当的说：“钟头，与其去找什么铃医，不如明早早些上山去见法慧禅师。论医术，那铃医还能比得过法慧禅师吗？况且三公子福大命大，低热而已，就一晚上不会出什么事。” 钟瑞山紧紧拧着眉头，对陆敏的后半句话表示不赞同，什么叫一晚上不会出什么事。他也有想过去山上把法慧禅师接下来，但山路更加难走，万一法慧禅师出了点事，他也担不起。 周三公子则淡淡瞥陆敏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话。 戚映欢倏然发现了一些事。 这陆敏和周三公子说话没大没小的，也不像钟瑞山那样喊周三公子‘主子’，再加上他们的同伴之前喊他陆少，这陆敏十有八丨九并不是周三公子的下属。 不过即便知道这些，戚映欢还是对这些人的身份毫无头绪，只知是非富即贵。算了，反正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没必要费心探究。 “行了，瑞山，没事的话早点去休息。”周三公子再度唤了一声。 件周三公子坚持。钟瑞山只好应了一声：“是。”收了刀。 陆敏扶着周三公子进了房。 隔了一会儿，后厨开始上菜，那些护卫陆续下来吃晚饭。 轮到陆敏的时候，他端着碗往戚映欢旁边一坐。 一桌子的人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陆敏。 戚映欢握着筷子，不动声色地蹙眉。 陆敏见所有人盯着他，嬉笑道：“看我干什么啊，吃呀，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和那群大老爷们一起吃饭，饭都不香。” 还是真是脸皮厚，戚映欢在心里吐槽了一声。无视陆敏的行为，戚映欢眼观鼻鼻观心的吃菜吃饭。 这时陆敏嗅了嗅鼻子。 “小娘子，你们是不是煮了姜汤？”陆敏问。 “鼻子倒挺灵的。”李盟道。 “能分我们几碗吗？”陆敏仿佛是很随意地说道，但眼神却盯着盛姜汤的锅子。 “刚刚去后厨时，小二说姜用完了。” 今日是琼秀客栈外出采购的日子，可惜下了暴雨，一时无法出门，后厨剩下的食材并不齐全。戚映欢吃的这些菜色也十分简单。 戚映欢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敏。 这人来搭讪是假，讨姜汤倒是真。看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反而粗中有细。 见戚映欢上下打量他，陆敏毫不怯场，捋了捋头发任她端看，眼神还颇为得意。 戚映欢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别过头去道：“可以，你们自己盛。” 刘淑笑了笑，把锅子端起道：“汤已经凉了，我给你们去热一下。” 陆敏这回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道了声：“谢谢这位婶婶。” 原来他还懂礼数。 所有人头一次见陆敏露出郑重的表情，一时都有些惊讶。 然而下一秒陆敏就恢复了笑脸，笑眯眯地看着戚映欢道：“小娘子，你用了什么洗头啊？怎么那么香？”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戚映欢木着脸，在心中收回刚才对陆敏的褒奖。 王三妹不禁骂了句：“登徒子！” 陆敏眼皮一掀，看向王三妹：“姑娘，我说的是事实啊，怎么就是登徒子了？” 他端着饭碗坐到了王三妹身边：“来，我们说道说道。” 于大瞪大了眼，着急忙慌站起身，挤到陆敏面前：“我来和你说道说道。” 陆敏一愣，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看看王三妹，又看看于大。摸着下巴叹道：“算了，我可不想和你情哥哥说话。” 说完，陆敏端起饭碗走了，边走还边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情哥哥？ 王三妹羞红了脸。 于大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情哥哥？我姓于啊。” 众人无语地看于大，但凡你有陆敏的一成撩妹本事，也不会打光棍到今天。 吃完了饭，众人各回各屋，早早地上了床。 下半夜的时候，雨势渐渐转小。果然如小二所说的那样，第二日是个晴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 滑坡 陌生的环境，戚映欢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如同是催眠曲，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她一夜好眠。 再睁眼已经是天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室内。燕雀叽叽喳喳地把她吵醒。 戚映欢把身旁的王三妹摇醒后，洗了脸漱了口。 李盟几人比戚映欢气得更早，等她下楼时，他们已经在吃早饭。 另一桌的陆敏，笑眯眯地朝戚映欢招了下手。戚映欢没理他，他只好自讨没趣地转回头和钟瑞山说话。 “我说什么来着，三公子底子好，今早不就退热了吗。” 钟瑞山不说话，只朝他冷哼了一声。 吃过早饭，所有人整装待发，店小二好心地提醒众人道：“客官，我听掌柜的说，昨天暴雨，山上有一截路被冲塌，要是骑马驾车上去，大概要困在半道。客官，如果走的动的话，不妨走上去，上山也就一个多时辰。” 众人面面相觑。 小二腆着脸说：“马车和马可以留在马厩，我帮大家会照顾好。掌柜的说，每匹马一天就收十五文的饲料钱。” 合着是掌柜的想要赚点寄养费。 不过店小二和掌柜的话也不无道理，暴雨后的山势本来就不好爬，驾驶马车上去也有一定的风险，万一半道滑坡可不是开玩笑的。 戚映欢向店小二道了谢：“多谢提醒，那我们的马匹就寄放在贵客栈了。” “得嘞。”店小二搓着手，收下刘淑的递过来的一串铜板：“放心咯客官，我保证把马大爷照顾的妥妥当当。” 钟瑞山那边出现了点分歧，钟瑞山觉得周三公子大病初愈，不宜长途跋涉，但周三公子坚持要马上上山。做下属的总是拧不过主子，所以钟瑞山只得把照顾马匹的钱交给了店小二。 两批人先后出了客栈，戚映欢这边女人多，准备的东西也多，自然被落在了后头。 不过前面一行人中有个大病初愈的病号，走得并不快。戚映欢几人的身体素质又都不错，所以在半个时辰后，她们就再度遇上了周三公子一行人。 雨后的山间空气清新，微风拂面。 周三公子几人正原地休息，陆敏见戚映欢时眼睛一亮，马上搭讪道：“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戚映欢喘了口气，只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刻意理会。 昨日的暴雨使得山地坑坑洼洼的，黑色的湿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稍有不慎就会摔个屁股蹲。四周的杂草上沾满了露珠，戚映欢的布鞋没走多久便湿淋淋的，鞋袜黏在了一起，风吹过后，从脚底冒出寒意。 周三公子坐在山坡边的石头上，双眼紧闭，脸色微微发红，不知是长时间徒步后的潮热，还是病情再度反复 钟瑞山道：“主子，您在休息一会儿，我怕您撑不住。” 周三公子摆摆手道：“无碍。” “那我给您去拿点水。”钟瑞山说着，往前面的同伴身边走去。 这时，戚映欢一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走在刘淑的前边，于大的后边。 在戚映欢经过周三公子面前时，他恰巧撑着石头站了起来。双脚支撑着身体努力站立起来，忽地眼前便是一黑，双腿软绵绵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下意识后仰，倒退了一步。 他也看不清是什么状况，只觉得脚底一滑，手上撑着的石头正往下沉，整个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 他的双手往前探，不禁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 然而抓到的是一只纤细的臂膀。 戚映欢很懵逼，好好走着路，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她还来不及转头，余光所及，钟瑞山拿着水一脸焦急地往她这边跑来。 他边跑边喊着：“主子！” 下一秒，钟瑞山便看到山坡塌陷，周三公子拽着戚映欢一同翻下了山坡。 于大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抓到戚映欢的一片一角。‘撕拉’布料脱离了下摆，两个人连同山石一起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王三妹惊恐的叫着：“戚妹妹！” “东家！” “少夫人！” “戚娘子！” “主子！” “三公子！” 戚映欢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声。 眼前是山坡边缘滑落的山石。 山体滑坡了？ 她也太倒霉了，无妄之灾，这是戚映欢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随后她感觉脑袋被撞了一下，眼前一黑。 山道上的众人愣了几秒，钟瑞山脸色惨白，心脏跳停。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滑坡的地方，方才周三公子坐着的地方，已经完全塌方，石头也坠落得无影无踪。他悔恨非常，明知道主子身体不适，怎么还离开的他的身边，拿什么水啊，让人拿过来不就是了！ 要不是还记挂着周三公子的安危，钟瑞山差点自刎谢罪。 他早已慌神，急躁地往山道下跑去：“来人，快和我下去找人！” “我也去！”于大把身上的包袱往地上一甩，作势便跟上。 李盟也是如此，三两步往下面跑去。 要是戚映欢出点意外，他怎么和谢母谢喻舟交代。 王三妹下意识也想跟着去，结果被陆敏拉住：“姑娘，你和这位婶婶直接去山上找人，常明寺的和尚应该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 听了陆敏的话，刘淑镇定了下来，她咬着下唇道：“陆公子分析的没错。而且昨天下了暴雨，泥土都很松软，东家他们不一定会有事！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 “淑姨，我听你的。”王三妹急得红了眼眶，拿上于大扔在地上的包袱，拉着刘淑一同往山上赶去。 陆敏的脸上终于看不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他的表情凝重。 “跟我来！”喊了一声后，陆敏带着剩下的几人下山，搜寻起周三公子和戚映欢的踪迹。 茂密的山林中，燕雀站在树干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一束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耀在戚映欢的脸庞上，她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后，戚映欢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浑身酸痛。 尤其是后背和后脑勺，一阵阵的钝痛传来。 戚映欢强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 刚坐起，脑子就一阵晕眩，随之而来的还有恶心的感觉，后脑勺上肿了一大个包，轻触时，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痛！ 绝对是脑震荡，没跑了！ 手脚倒是没什么问题，还能活动。可是戚映欢又躺了下去，这种时候不能逞强，脑震荡万一留下后遗症就糟糕了，戚映欢觉得李盟他们肯定会来找自己，在那之前自己最好别乱跑，躺着留下足够的体力等待救援。 只是她刚躺下去，便看到了附近一抹菘蓝色衣袍。 是那个拖累她摔下来的罪魁祸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 昏迷 春季，山林间草木繁盛，泥土浸润，空气中还带着一丝丝凉意。 不远处的那片菘蓝色没有半点挪动的痕迹。 不会是死了？ 戚映欢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不不，自己都没有断胳膊断腿，他一个大男人不会那么倒霉。 戚映欢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准备上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她顺势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况，这是一块倾斜的山坡，高处的草木有被碾压的痕迹，她们大约便是从那里滚落下来。 春天里茂密的杂草加上昨天暴雨后松软的土地，缓冲了她们惯性，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身上穿着的衣裙，下摆已经撕裂，风一吹如同破布一样群魔乱舞。 浅青色的裙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沾满了泥水和杂草。 头发也乱糟糟的，头上的钗子不翼而飞，大抵是滚落的时候遗失了。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狼狈。还好她早前经历过两次惊心动魄的逃生，方能保持此刻的镇定。 燕雀不知愁苦地早枝头欢叫。 戚映欢捡了根粗壮的树枝作为支撑。 强忍着恶心，吃力地挪动到周三公子身边。 那人侧躺在地上，戚映欢站着的这个方向看不到他的侧脸。 她蹲下后，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没反应。 不过应该没死，只是失去了意识。 衣料下的体温还是温热的，戚映欢松了口气。 扔掉树枝，戚映欢扒拉着周三公子的身体，失去意识的人，死沉死沉的。 加上体格上的悬殊，戚映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翻过身来。 使他正面面躺在地上。 菘蓝色的锦袍皱巴巴的贴在他身上。 周三公子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右颊上还有两道被枝条划伤的伤口，伤口细长，已经结了痂。 可是戚映欢第一时间注意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他通红的面色。 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 戚映欢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摸了一把对方的额头。 好烫！ 昨天的退下去的温度再次攀升，昏迷中的周三公子紧蹙着眉头。 戚映欢终于知道为什么隔着几层衣料，戳对方时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显然，他全身都发着烫。 戚映欢的神色此时有些莫名。 对方那么惨，照道理她应该幸灾乐祸地骂一句活该才是。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周三公子拉住她，也不过是求生的本能。那一瞬间，他大概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唉，算了。 “看在你那么惨的份上，就原谅你。”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自夸一句善良。 看了下四周的地形，戚映欢把人转移到干燥的地方，让他用背靠着一颗枯死的大树。之前躺的地方是低洼区，身下的泥土十分潮湿，对发热中的病人十分不利。 搬动他的时候，戚映欢还发现了他左手臂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块。但是手臂上的衣料十分完整，没有任何破损，可能不是摔下来时受的伤。 那是他的旧伤。 戚映欢想起了昨日夜里看到的那抹鲜红。 思索了一番，她解开了对方的上衣。 他的身材白皙结实，是坚持常年练武才会形成的模样。 戚映欢没时间去欣赏这一切。 肉眼可见，对方的左手臂上有着一道恐怖的伤口，斜跨小半个上臂，虽然不至于深刻见骨，但血肉外翻，还冒着浓水，边缘处还能看到粉红色的嫩丨肉。 这是刀伤，且二次撕裂，戚映欢很快做下判断。 怪不得会反复发热，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糟了！ 她手头又没有可以处理的工具，想帮忙也办法。 想了一下，戚映欢只能把对方的里衣服撕成小条。 周三公子的里衣是纯棉所制，吸水性极好。 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轻手轻脚地把伤口上的浓水吸干。 没有想象中的抽搐，嘴边也没有溢出一丝呻吟，周三公子只是紧紧拧眉，两道剑眉把眉心供成了‘川’字。 这给戚映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大约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把浓水吸干净后，戚映欢帮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聊胜于无的处理。 做完这一切戚映欢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她抱着膝盖靠在同一棵枯木下。 观察了下日头和肚子饥饿的状态，发现时间已经快要到正午，距离她们摔下山坡，约莫一个半时辰。 三个小时了，还没被找到，戚映欢有些许的焦躁。 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没有饥饿的感觉，只是嘴巴有点渴，头还是很晕。 这时，她竟有些想念谢喻舟。少年穿着天青色长袍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戚映欢很想哭，眼角泛着微红。她想，要是谢喻舟在的话，现在一定已经找到自己了。这种平白无故的自信，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戚映欢失笑。 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戚映欢又查看了一遍周三公子的状况。 他还是没醒，烧也没退，万幸的是体温没有再度攀升。 她看到对方的薄唇血色尽失，唇中已经起了皮。似乎当时钟瑞山离开他身边，就是为了去取水。 忽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纯净水她没有，但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这是她离家那天做来防身用的——生姜大蒜水。 之前的大蒜汁味道太浓了，不便于携带，所以戚映欢又改良了一下。用生姜和大蒜同煮过的水，一样辣眼睛。 戚映欢打开闻了下，味道是有些浓，可也不是不能喝。 生姜大蒜水还有驱寒祛湿的效果，正好适合这位周三公子。 戚映欢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眼睛眯成小月牙。 她绝对不是报复他！ 绝对不是报复他把自己拉下山！ 绝对绝对不是报复他害得自己如此狼狈！ 她嘿嘿一笑说：“周三公子，您渴了，我给您喂点水喝。” 说着，她蹑手蹑脚地把罐子推到对方嘴边，大约是闻到了味道，周三公子的眉头又拧了一下。 戚映欢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往对方嘴里灌了几口生姜大蒜水。 “咳咳咳——” 他被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 “咳咳咳——” 戚映欢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咳了好几声。 然后对方紧闭着的双眼，突然慢慢掀开，他挣扎了半天，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 醒了？ 戚映欢懵逼地看一眼手中的生姜大蒜水！ 这东西那么厉害的吗？ 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你给我喝了什么？”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嫌恶与不悦。 周三：我太难了，太惨了，一登场就受伤、发烧，还被女主喂生姜大蒜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 周昂 周昂并不是毫无知觉，朦朦胧胧之间，他能感觉到有只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对方的气息很陌生，但并没有怀揣恶意。 他听到对方说：“看在你那么惨的份上，就原谅你。” 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家胆小腼腆的胞妹。 她好像是另一行人中的小姑娘。 是被他拉下来的吗？ 周昂只与她见过一面，还在昨夜暴雨的情况下，对小姑娘印象并不深，大约只能想起对方的轮廓。 周昂知道陆敏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能让陆敏三番两次提起，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小姑娘把他转移到树下，脱了他的上衣，包扎了伤口。 现如今的小姑娘都如此大胆吗？ 外男的衣服说脱就脱！ 如果周昂此时是醒着的状态，那他一定会面红耳赤的训斥这个小姑娘。 包扎好了伤口，周昂感觉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小姑娘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听到了两声抽泣，好像是……哭了？向来不太在意别人情绪的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惭愧，要不是他小姑娘也不会沦落到此地。 他很想睁开眼睛，但是此时的眼皮犹如千斤重。 隔了一会儿，小姑娘不哭了，拿着什么东西就往他嘴里灌，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味蕾。 毒？毒药？ 周昂被呛了两口后，猛地惊醒。 “你给我喝了什么？” 说完后他‘呸呸’地吐了两口。 结果什么也没吐出来。 戚映欢看着对方一脸‘总有刁民想害朕’表情，憋住了笑。 怎么搞得像自己喂他吃了粑粑一样？ 哦，或许在他眼里也差不多了。 戚映隐藏着自己外露的笑意道：“生姜大蒜水，味道是难喝了点，但喝不死人的。” 周昂的表情表情一时变幻莫测，这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也是，谅她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见周昂表情缓和了下来，戚映欢问他：“除了伤口，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想吐吗？” 这人看上去有些来头，要是在自己面前出事的话，估计会招惹来麻烦。戚映欢不想卷入什么奇怪的事件中，她自己的事就有狗头痛的了。 周昂还是一脸虚弱，见小姑娘关心他，他马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可能是想起被扒衣服的事了。 周昂的语气不是很好：“如果没有喝你的大蒜水，我想我现在会更舒服一点。” 嘴巴里的大蒜味真是要人命，有稍许洁癖的人更难以忍受。 “……”戚映欢沉默了一下，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怼他：“是啊，都昏迷了，哪里还知道舒不舒服。” 周昂身份高，很少会遇到和他唱反调的人，听了戚映欢的话，一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无礼的小姑娘！这打破了他对女孩子的认知，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都是娇娇软软细声细语，哪会像戚映欢一样阴阳怪气。 哦，大概是怪罪他让她吃了这些苦。 周昂平复了理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不过还是多谢戚娘子的一番照顾，拖累了你实属无心之举，等我的下属找来，定当重谢。戚娘子想要什么的话尽管和他们说，金银首饰都不成问题。” 前半句戚映欢听着还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后半句，怎么听怎么刺耳。合着自己就贪图他重金感谢才帮他？ 这人把别人想得也太势力了点。 戚映欢冷笑一声道：“那还真是要谢谢周三公子了啊，说起来我还真需要三公子帮我一个忙？” 周昂没听出戚映欢语气里的不对劲。 眉毛一挑，心中冷哼一声，他就说，通常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这么会那么冷静，还积极主动地帮助自己，肯定是看自己非富即贵，另有所图。 “哦，什么忙？”周昂微笑道：“周某一定竭尽所能帮忙达成。” 但如果小姑娘实在贪得无厌，他一定好好教她怎么重新做人。 安静的环境下。 周昂听到小姑娘用开开心心的声音说：“让你的属下帮我熬煮几瓶生姜大蒜水，这东西我本来是拿来防身的，现在被你都喝了，我挺没安全感的。” “……”周昂目瞪口呆。 小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让你属下帮我做个十瓶，大蒜剥起来太费功夫，捣成汁还熏眼睛，每次做起来都很麻烦。不过东西放久了也会坏，十瓶就够啦！” “……”周昂看着小姑娘的小脸，变得面无表情。 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MMP！ 小姑娘还在说：“三公子，谢谢你啊。” 去他娘的谢谢！去他娘的生姜大蒜水！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两样东西！ 周昂不想让人看到他变脸，很快把脸转回去。 耳边小姑娘还故意掐着声音，矫揉造作的说：“这点小事，三公子不会不答应。毕竟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好麻烦三公子的。” 呵呵。他算是明白了，这姓戚的小姑娘是故意恶心自己呢。变相告诉他，她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一切都是他恶意揣测。 小姑娘没有什么坏心思，这点让他松了口气。 可是周昂感觉很不爽，除了以前那些在他耳边唠叨‘之乎者也’的先生身上，他已经很久没体验到这种感觉了。 这是一种无处发泄的感觉。 他不能直接给小姑娘没脸，这会显得他毫无容人之量，所以他只有憋着这口气说：“既然如此，那戚娘子吩咐他们便是了。” “多谢。” 戚映欢得意的笑了。 和她斗！至少也要谢喻舟那个段位。这位三少出生富贵，怕是没在人情世故上吃过亏，心思还是挺明显的。 两人之间很快陷入沉默。 周昂心底不爽，憋着股气不和戚映欢说话。 戚映欢乐呵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 安静的等待总是十分难熬，戚映欢忍不住和他搭话：“听说你们也是来找法慧禅师，你是想请他给你看手臂上的伤吗？” 可转念一想，戚映欢又觉得不对，他手臂上的伤如果不是由于长途跋涉的话，早就结痂愈合了，没必要大老远来找法慧禅师。 周昂闭着眼没回话。 戚映欢等了许久，忍不住扭头看向对方，见他闭着眼不言不语，脸色还有些发青，心底一紧。 马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怕他又陷入了昏迷。 周昂也因为戚映欢的动作，倏地睁开眼睛。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对他动手动脚的小姑娘。 你干什么？ 嘴边斥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小姑娘紧张的表情蓦然放松下来。 她笑了，笑的时候眼睛像是月牙一样漂亮。 “呀，不烫了。”小姑娘惊喜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 滞留 “呀，不烫了。”小姑娘惊喜地说道。 不烫了吗？他怎么感觉全身都在发烫？ 大抵是他的错觉，周昂怔忡了下，然后回神。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嗯，退热了。 静默了一会儿，周昂问她：“你刚刚问我什么？” “听陆敏说你们也是去找法慧禅师？”戚映欢随口说道，她想通过聊天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嗯。”周昂心平气和下来：“我长兄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找法慧禅师替他看病。” 周昂的长兄比他大了十八岁，两人不是同母所出，但兄长一直看着他长大，在父亲忙得没空见他的岁月里，便是由长兄管教他长大，他自然对兄长抱有孺慕之情。 可惜征战的那些年长兄受了重伤，自此后他便患上了体虚之症。 这些年来长兄的身体越发不好，尤其是今年隆冬，他几乎在床上躺了整个冬天，父亲手下养的那群废物根本就看不好长兄的病。 周昂想到了法慧禅师，当年长兄重伤，便是由法慧禅师救治成功。 法慧禅师的医术一定比那群酒囊饭袋厉害。 戚映欢见周昂把目光投向远方，眼神也温柔了不少。 家人啊，果然是人类最柔软的地方。怪不得对方拼着伤口裂开，都要赶来此地，料想是他那位长兄目前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 戚映欢不由自主询问道：“四公子与兄长的关系一定很好？” “那是自然。”周昂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神情中带着几分倨傲：“我们家活下的兄弟就只有四个，我从小由长兄教导，与长兄的关系一直很好。” 嗯？什么叫活下来？ 是指没夭折的意思吗？ 戚映欢不动声色。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隐隐有些抱怨的意思：“虽然三年前长兄喜得贵子，现下与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少了些许，但也不妨碍我们的感情。” 兄控？戚映欢心中冒出一个词。 “不过其他两位兄长嘛。”周昂看着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冷哼了一声。 这几年长兄身体不好，二兄的野心越发滋长，隐隐想要取而代之，拉拢了不少人。 近年的局势也越渐混乱。 不知为何，父亲竟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前些日子长兄遇刺，他当时也在场，手臂上的伤便是为长兄挡刀留下。 长兄没有受伤，可病情恶化了。 周昂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二兄。 戚映欢见他眼神露出几分阴鸷，心头猛地一惊。 难道这就是高门大院里的权势之争？ 她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知道太多会有麻烦。 戚映欢假笑着安慰他道：“法慧禅师医术高超，一定能治愈你长兄。” 周昂平复了表情：“承你吉言。”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对戚映欢说这些，大概是这些话他无法对身边的人说。 现在想想自己似乎说多了。 无妨，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长兄是谁。 周昂忽然笑了一声，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吓死，哪里敢听自己说这些话。 正午的阳光十分温暖，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戚映欢转移了话题：“对了，听说法慧禅师早就宣布不见外人，前几日荆州知州来拜访，也被拒绝了。虽说你兄长与禅师有旧，但真的没问题吗？别白跑了一趟。” 戚映欢好心的提醒道。 这周四公子为了赶到此地，把伤口崩裂不说，还遇到了滑坡，要是见不到人还怪可怜的。 然而法慧禅师也不是有权有势就能见到，人家声名在外不吃这一套。 周昂一愣。 她怎么知道长兄与法慧禅师有旧？周昂心中方冉起几分怀疑，就想到了陆敏。 一定是那小子露了底，周昂恨恨的咬了咬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就长歪了，要是生在寻常人家，陆敏估计早被人敲闷棍打死了。周昂觉得陆敏以后要是早逝，一定是死在女人手里。 见周昂的脸色忽青忽白，戚映欢还以为他是担心见不到法慧禅师。 思及，戚映欢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带了一件东西，有八成把握能见到法慧禅师。万一你被拒之门外，我便与他说说你的事。我想出家人慈悲为怀，看在你二人兄弟情义的份上，理当不会坐视不管。” 他被拒之门外？怎么可能？这小姑娘是在讲胡话吗？ 不过看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周昂嘲笑的话半天也说不出来，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滋生。 他这是被人同情了吗？ 他眉毛上扬，勉强接受了她的好意，开口问：“哦？你带了什么东西？” “画……”戚映欢刚张嘴，徒然又把话咽了下去：“这你就不用管了。” 万一他找人去仿一幅，那谢喻舟给她的画，就不再是独一无二，到时候法慧禅师不见她怎么办。戚映欢留了个心眼。 周昂的耳力很好，已经听到了戚映欢的第一个字。 见她突然卖关子，不由轻哼了一声：“不就是画吗？说得那么含糊干什么？我还能偷了你的画不成？” 戚映欢听他把话说得轻飘飘的，有些不乐意：“什么叫不就是画吗？那是我夫君费了好长时间才画出来的画。” 其实也没多久。戚映欢在心中补充。 戚听吴若愚说，也就花了一个半时辰。然而她不想让别人把谢喻舟的画看轻，那是他的一番心意，戚映欢是个护短的人。 “你、夫君？” 周昂差点咬了舌头。这时他才想起小姑娘似乎已经成了亲。 她看上去连十五都不满？ 既然已经成亲了，怎么还敢扒他的衣服！不知道廉耻！周昂冷哼了一声。 “是啊。”戚映欢想起谢喻舟时，表情柔软了不少。 “哦。”周昂哦了一声，突然就没了和她聊天欲望。 戚映欢见此，也不打算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也就闭上了嘴巴。 两人又安安静静地等了半个时辰。 看天空中的白云飘过来，飘过去。 倏然，还在闭目养神的周昂把眼睛睁开，他突兀了开口：“来了！” “什么？”戚映欢下意识问道。 还没等到周昂的回答，戚映欢便听远处传来的呼唤声。 “主子！” “四公子！” “戚娘子！” 声音悠远而至。 他们终于寻来了！ 戚映欢忍不住撑起身体，大喊道：“这里，在这里！” 周昂的反应比她要冷静，也没移动身体的意思。 很快，李盟陆敏几人带着穿着僧衣的和尚，出现在上面一层小斜坡上。 钟瑞山大喜之下，直接跳下了斜坡，三两步单膝跪在周昂面前。 他惊喜的喊了一声：“王爷！” 注意注意！周昂排行是四，四公子！我之前写的时候忘记了！！！今天去看人设才发现！ 原谅我这个粗心大意的人，前面的改过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 燕王 李盟等人对琼秀山的地势十分陌生，花了许久时间也没找到戚映欢和周昂的踪迹。半个时辰后，刘淑带着常明寺的和尚与他们会合。 有了和尚们引路，几人搜寻的方向缩小了不少。 大家重复不断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最后所有人几乎把嗓子都喊哑了。 终于，在将近失散了三个多时辰后，再次听到了戚映欢的声音。 不管是陆敏还是李盟，脸上都闪过惊喜。 钟瑞山更是急匆匆跳下斜坡，他惊喜的喊了一声：“王爷！” 这趟出门周昂不想暴露身份，所有一路只让他们喊他‘主子’‘四公子’，但这个时候钟瑞山还哪得及思考这个。 在他的看护下，还让四王爷出了事，皇上和熹贵妃要是降罪下来，他怕是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爷？ 戚映欢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地朝周昂看去。 王爷，哪位王爷？ 钟瑞山曾经介绍他在家里排行为四，那就是四王爷。 ——燕王周昂！ 这位王爷出生的时候正是大齐开国元年，所以被皇帝取名为昂。 昂为高抬之意，也是皇帝对大齐的祝愿。 那么周昂之前说的长兄不正是太子周旻吗？ 天啊！ 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皇太子重病？ 戚映欢三年前见到太子的时候，便发现他面带病容，有气血亏损之兆。难道那个时候太子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吗？ 戚映欢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万一太子死了，朝廷也会产生动荡。 看周昂之前的架势，似乎和其他两个兄长不太好啊。 当今皇帝的儿子并不多，一共有六个。太子、魏王、韩王、燕王。下面还有两个年幼，且还未受封的皇子。 魏王的封地在西都，上次太子出来巡查，便是有大臣上书魏王在封地有不检点之举，太子被派去敲打其一二。 说来也奇怪，那件事都过去了三年。今年年初，皇帝突然下诏把魏王召回了金陵。同时被召回的，还有才去封地一年半的燕王。 当时戚映欢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但结合今天周昂说的话，戚映欢隐约明白了什么。 皇帝是怕太子真的不行了，提前挑选新太子的人选。 两位成年的王爷肯定是首选。 至于二王爷韩王，坊间有传闻他在五岁的时候受过惊吓，哪怕成年后都还是一幅小孩子心性，因此也一直被皇帝留在金陵不曾去过封地。换而言之，韩王不是皇储的人选。 所以——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话，眼前有恋兄情结的燕王，有一半几率是大齐未来的皇帝？ 戚映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戚映欢的眼神还有些复杂，她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去县城遇上了太子！去常明寺遇上了燕王！这也是没谁了！ 被揭穿身份的周昂十分不悦，可是当他看到戚映欢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后，突然又变得极为愉悦起来。 心底忍不住哼哼，小姑娘知道他的厉害了。 看在她之前救助他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对方逾越的行为了。 不过对着钟瑞山，周昂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钟瑞山，你太慢了！王府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 常年跟在周昂身边的钟瑞山当然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根本不敢直视。 钟瑞山低头道：“属下罪该万死！” “还不扶我起来？”周昂吩咐道。 “是。” 钟瑞山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周昂。 一只脚刚发力，周昂的面色就一变，失衡般向后倒去。 钟瑞山吓得脸色发白，忙扯住周昂，没让他摔下去。 等周昂站定，他阴沉着脸，用命令的口气道：“转身、蹲下，你来背我。” 钟瑞山不敢迟疑。 戚映欢看着他不敢用力的一只脚，猜测他大概是扭到或者骨折了。 怪不得靠在枯木上那么久，周昂都没有起身活动的意思。 他大约早就察觉到脚上的异常。 之前戚映欢还觉得周昂有些高傲不好说话，此刻反倒要佩服他的忍耐力。 看来当皇帝的儿子也需要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本事。 此时斜坡上传来树叶簌簌的声响。 李盟刘淑等人也终于下到斜坡。 加上于大三兄弟，几人把她团团围住，刘淑上上下下紧张地把她打量：“东家你没事？有哪里不妥吗？” 戚映欢不太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摇摇头说：“没事，没少胳膊也没断腿。” 比起那位王爷她可幸运多了。这凡事啊有了比较才能看出高低来，这不，她运气不是挺好的吗。 戚映欢说：“就是头上撞了个包，还有有些头晕。” 几人听后，同时松了口气。 于大嘿嘿笑了下，没心没肺的说道：“幸好戚娘子你没事啊，不然我们兄弟回家肯定要被娘打死了，这下总算逃过了一劫。” “大哥，你放心的太早了。”于二说：“娘该打的还是会打的，顶多看在我们找回戚娘子的份上，打轻点而已。” “二哥说的没错。”于三道。 李盟‘啧’了一声：“哪里有那么多废话，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们！” 这三兄弟会不会说话啊！这时候是讨论于夫人会不会打他们的时候吗？ 这三年来，李盟接触了外人，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不过通常他不太在意这个。李盟觉得此刻的于家三兄弟比他三年前还不如。于夫人怎么就没把这哥三个生成哑巴呢。 戚映欢看着几人打闹，情绪松弛了下来。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我没事，我摔下来也不是于大哥的原因，于夫人通情达理不会因此责怪你们的。”戚映欢说。 “那是，戚娘子之所以摔下来，还不是因为……” 于大说着，转头看向被钟瑞山背着的周昂，用眼神示意。 几人还未得知周昂的身份，说话间也没有客气的成分，语气不满。 戚映欢心底咯噔了一下，周昂的耳力很好，要是被他听到，于大估计是有排头吃了。 干什么不好，非要招惹周昂。于大这个倒霉孩子。 周昂果不其然回头望了过来，那表情似笑非笑。 戚映欢僵硬了脸庞。 然而于大并没有受到刁难。 看到戚映欢变脸周昂表示很开心，他在小姑娘面前出丑太多次了，滑坡、被扒衣服、灌大蒜水，他活了十九年都顺风顺水的，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之前差点要怀疑人生。 现在他终于找回了自己作为王爷的威严。 看在小姑娘愉悦到自己份上，他就不计较那个傻大个不妥的发言。 他是谁啊，四皇子、燕王，怎么会和这种人斤斤计较呢？ 周昂开口道：“戚娘子，之前我说的酬谢仍然作数，要是有什么要求就尽管和我提。” 周昂笑了，心中已经幻想戚映欢期期艾艾求他的场景了。 感谢188****9695、806****6110@…的月票，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章 会和 看来对方还在记着之前的事。 他好好的一个王爷，怎么就那么小心眼。 戚映欢嘴角一抽：“多谢四公子！” 戚映欢知道周昂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也没有喊他王爷。 没得到理想中的反应，周昂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不急，没准戚映欢过一天就反悔来求他了呢，到时候他们就好好算算扒衣服灌大蒜水的仇。 钟瑞山背着周昂上了山坡，突然听到戚映欢喊：“钟护卫。” “戚娘子还有什么事吗？”钟瑞山顿了下脚步回头问道。 周昂嘴角上扬心道：这不就反悔了吗。 戚映欢不知道周昂为什么笑得那么得意，神色莫名道：“钟护卫，四公子方才又发了热，现在体温是退了，可或许晚些还会反复，你们还需多加留意。” 他连脚伤都没说，料想生病的事也不会告诉属下。 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心理，戚映欢稍稍提点了下。 “多谢戚娘子提醒。”钟瑞山感谢道。 周昂愣了愣，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戚映欢，最后被钟瑞山背着上了山。 陆敏一直没说话，反而对两人的互动观察了许久。 等钟瑞山背着周昂走后，他凑到戚映欢跟前，轻声道：“看来小娘子和四公子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啊。” 见到陆敏嬉笑的表情，戚映欢表示很头痛。 她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和陆敏对视。 被刘淑搀扶着，她眨了眨眼道：“你是指我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灌了点生姜大蒜水吗？” 她当然知道陆敏是来打探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她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对此，戚映欢只好避重就轻，她总不能告诉陆敏她知道太子重病的事。 别看陆敏一副浪丨荡子的模样，但随着周昂的身份曝光，陆敏的身份也浮出水面。 不出意外，陆敏是宣武侯独子，宣武侯府的世子。 宣武侯常年镇守边关，很少回金陵，陆敏自小是在女人堆里长大，大概这是造成他性子轻佻的原因之一。 宣武侯夫人与燕王母妃是堂姐妹，换而言之陆敏是周昂的表哥，有这层关系在，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别看陆敏小娘子前，小娘子后。要是戚映欢有哪里不对劲，他怕是第一个举刀的人。 “大蒜水？”陆敏瞠目结舌。 好家伙，这小娘子够胆啊，居然给堂堂燕王灌大蒜水。那家伙洁癖还是挺重的，怪不得刚刚不肯面对自己说话呢，是怕自己闻到味？ 哈哈哈！下次去见熹妃娘娘，有话题嘲笑他了。 陆敏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生怕被远处的周昂听到，眼泪都憋出来了。 他睁大一双桃花眼，给戚映欢竖起大拇指：“小娘子实乃巾帼也！” 戚映欢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有这样的损友，周昂也是蛮惨的。 满足了陆敏的八卦心思，他也没心思和自己搭话了。 戚映欢这才想起什么，问刘淑：“三姐姐呢？” “我让三妹留在寺庙等我们了。”刘淑道。 戚映欢放下心来，没出什么意外就好。走了两步实在晕的厉害，最终戚映欢由李盟背上了山。 空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和煦的微风迎面而来。 在和尚们的带领下，戚映欢终于来到常明寺。 她看着古朴的寺庙大门、庄重的匾额、不断钻入鼻尖的焚香味，心头的情绪猛地一松。猛地眼皮脱离肌肉的束缚，不断下坠，不过瞬息，她便昏死了过去。 耳边似乎有来自远方的声音，焦急地呼唤着她。 “东家！” “少夫人！” “戚娘子。” 眼前的刘淑模糊了身影，好像连周昂都下意识转头看了过来。 但戚映欢已经昏迷过去。 刘淑几人急急忙忙地把她抬入厢房，只来得给她擦了擦脸，便有个老和尚来到厢房。 那老和尚眉毛花白，肌肤黝黑，像是常年暴晒所致。一米七不到的样子，身形精瘦，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不过精神和血色都十分不错。 老和尚没有蓄须，表面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些，约莫六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从眼角的皱纹和花白的眉毛来看，老和尚应该七十有余。 刘淑等人迟疑地问道：“敢问大师是？” “贫僧乃法慧。”老和尚捻着佛珠，双手合十说道。 刘淑一惊，忙喊道：“法慧禅师。” 不是说法慧禅师不见外人吗，怎么自己上门来了？ 刘淑拉着李盟忙要拜见，却被法慧阻止：“毋需多礼。” 她讷讷称‘是’。 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位禅师。 法慧禅师和印象中的大师不同，反倒像是田里耕种的农夫。 如果戚映欢醒着，大概也会大呼上当。 印象中电视剧里的大德和尚，大部分是慈眉善目或威严庄重，他们大多留着花白的胡子，手持佛珠。 其实和尚一开始是不允许留胡子的。 《四分律》卷五十一中有一句。 ——佛言：应剃须发。 须便是指胡须。 在南传《小事犍度》二十七。 ——诸比丘！不得令理须，不得蓄长须。 后来传入中土后，因生活习惯才导致改变。 而法慧禅师皮肤黝黑，应该是常年云游，日晒所致。 法慧禅师念了一句佛号后道：“各位施主，是周施主托我来给女施主看一看是什么情况。” 周施主？一定是那位周四公子！ 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居然能请动法慧禅师。刘淑想。 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把戚映欢放在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马上又让法慧禅师上前。 刘淑道：“有劳法慧禅师。” 说完比了个请的姿势。 那双粗糙黝黑的手很快搭上戚映欢手腕，稍后他又让刘淑把戚映欢翻了个身，查看了下她后脑勺的肿包。 法慧禅师眯着眼睛，隔了好久才道：“无碍，就是这几天会有晕眩的症状，静卧个三四天便是。稍后我让沙弥拿药过来。” “多谢法慧禅师！”刘淑等人道谢，提着的心松懈下来。 法慧禅师点了下头，很快离开。 刘淑起身送人，等那道身影消失在长廊上后，于大道：“原来这和尚就是传说中的法慧禅师啊，我看也……”没什么不一样啊，不是挺普通的小老头吗。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三妹掐了下腰。 “嗷！”于大惨叫了一声。 “于大哥休要胡言！”王三妹示意他看周围路过的僧人。 那些僧人似乎是听到了于大的胡言乱语，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于大。 于大朝他们讪笑了一下：“看我这张臭嘴，就是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别介意。” 见于大认错态度良好，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走开。 于大重重吐了一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斋饭 戚映欢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鸡鸣过第三遍，天已蒙蒙亮，雀鸟在枝头欢快地叫闹。 寺院的厢房充斥着檀香的味道，让人十分平静。远处传来和尚们做早课诵经的声音。 戚映欢挪动了下身体，睡在她隔壁床的刘淑便很快惊醒。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昨天看顾了戚映欢许久。刘淑像是机关枪一样发问道：“东家，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饿吗？有什么想要吗？” 戚映欢不知道要先回她哪一句比较好，摇了摇头道：“比昨天好了点，还是有点晕，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王三妹也掀开被子起了床。 很快，王三妹就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这时戚映欢才有空把房间打量 ，厢房有些简陋，一共放了四个床铺，一张长桌，长桌上摆了个观世音菩萨的摆件。 收回目光后，戚映欢问刘淑：“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刘淑道：“昨天法慧禅师来为东家看过病，说是需要静卧几日。” “法慧禅师来为我看病？”戚映欢诧异。 刘淑解释道：“是那位周公子请来的。” 原来是周昂。 他怎么会如此好心？ 不管怎么样，她倒是欠了燕王一个人情。戚映欢摸着后脑勺还有些肿的地方想着。 王三妹捧着茶壶，给戚映欢添了点水，又好奇地问：“戚妹妹，那位周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能请动法慧禅师！” “听说是家里和法慧禅师的师长有旧。”戚映欢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哦，怪不得了。”王三妹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心机，也就被糊弄了过去。 刘淑道：“东家，你还需要静养几日，舟车劳顿暂时回不了县城。需要派人去家里通知夫人吗？” 刘淑说的夫人是指谢母。 一想到被谢母知道她摔下山坡，戚映欢的心脏就突突的跳。 再想到谢母给谢喻舟熬的那盅蚕蛹补汤，她便心有余悸。谢母万一冲上山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戚映欢拉住刘淑的手，表情认真且严肃：“淑姨，千万不能把我受伤的事告诉我娘！拜托你了！” 刘淑有些傻眼，不明白为什么戚映欢会如此郑重其事。不过既然她都说了，她自然也不能拒绝。 “我、我知道了，东家。”刘淑道：“但是东家，你还要在常明寺静养好几天，时间久了夫人和少爷会也着急。” 戚映欢想了想到：“那就过两日派人下去说我有事耽搁了。好啦，反正这件事就这样。” 刘淑拗不过戚映欢，只好答应下来。 过了不久，房门被敲响。 小沙弥端着两个盘子站在门口：“施主这是你们的斋饭。” “多谢。”三人道了谢。 刘淑又问了句：“和我们一起来的几位男施主那边也送了吗？” “送了。” 小沙弥离开后，刘淑把饭菜布置好。 青菜豆腐和杂面馒头。 青菜没有半点油星子，全部是白煮。 三人吃了几口便无心下咽，实在是太寡淡了，哪怕榨菜配馒头都比这个好吃。 这些和尚平时就吃这个吗？ 要是放在三年前，戚映欢兴许还能适应，毕竟戚家的伙食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此刻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戚映欢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勉强塞了点进肚子，以免饿肚子。 刚收拾完碗筷，李盟于大两人就敲响了房门。 一进门，于大就问：“淑姨，戚娘子，你们早饭吃的什么啊？” “青菜豆腐配杂面馒头。”刘淑道。 “什么啊，都一样。”于大表示很失望，接着他又露出愤怒的表情：“可是我明明看到厨房准备了素菜馅的包子，还有甜豆浆葱油饼。” 于大吞咽了一口口水说：“你们说那些和尚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了法慧禅师的坏话，特意不给我们吃那些啊。” “你还说了法慧禅师的坏话？”戚映欢皱眉看于大。 于大也太没眼力了，况且她还有求于法慧禅师。 “也、也没有啊。”于大见戚映欢表情严肃地吓人，立刻变得讪讪。虽然戚映欢看上去娇娇小小的，但是气场却异常惊人，于大总能联想于夫人拿藤条抽自己的情景。 不能小看了女人！这些是于大多年累计下来的经验。 昨天三妹妹掐了他一下，害得他腰上青了一大块，这可比兄弟之间切磋受的伤重多了！ 王三妹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戚映欢欢。 戚映欢松了一口。 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想来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正巧刚刚送斋饭的小沙弥来收拾碗筷，刘淑便问了斋饭的事。 小沙弥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位施主说的包子和油饼是为周施主他们准备的，昨天周施主的护卫专门下山请了个厨子上来。” 好的，破案了。 没有什么区别对待，只不过是姓周的他们有钱！请了厨子！ 戚映欢僵笑道了声谢。 小沙弥和戚映欢年纪差不多，羞涩地笑了笑：“女施主，法慧禅师让厨房给你熬了汤药，我过会儿再端来。” “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走后，于大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么说来，这斋饭我们得吃好几天了啊。” 刘淑睨于大一眼：“行了，待会我去后厨和那厨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也为我们做一些。” 于大露出惊喜的表情，狗腿般地给刘淑敲背：“多谢淑姨。” 简直没眼看了，众人捂眼。 李盟眉毛一扬，直接拽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他提溜开来。 “离我娘远点！”李盟不客气地说：“傻子是会传染的。” 戚映欢三人听后大笑不止。 于大则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中午的时候刘淑便去了厨房，那厨子大约是财迷心窍，张口就向刘淑作价五两，这里面还不包括菜的成本钱。 五两是什么概念？开元酒楼的大厨一个月也才八两的工钱。就算是刘淑，一个月也才十五两底薪，这工钱在武陵已经是屈指可数的高薪待遇。 他们也就请厨子做五天的饭，要是让他做一个月，岂不是要三十两？ 怎叫一个贪心了得，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刘淑非常生气，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戚映欢还生着病，总不能五天都吃清水煮青菜，刘淑只好按捺着怒意吃了这个闷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道歉 刘淑回来后气愤抱怨了这件事。 王三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家一个月买菜的钱也不过一两，这还是母亲看在二哥读书费脑的份上，时常买肉给他补身体的缘故。 戚映欢也露出一丝不悦，平白无故被人敲了竹杠肯定不会有人开心。再说了，对方又不是什么大厨，不过是附近村庄学过两手厨艺的庄家汉子罢了。 然而戚映欢也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就好比后世的旅游景点，在里面买东西肯定要比平时的物价贵。厨子也是趁机抬价，就是吃相难看了些。 王三妹道：“戚妹妹，要不我们就吃寺庙里的斋饭，偶尔吃清淡些也挺好的。” 王三妹身上只有母亲临走时给她带的香油钱和卜卦的钱，她怎么好意思为了口食之欲让戚映欢颇费。 “三姐姐不用担心这些，既然钱淑姨已经给了，我们就安心吃着。”戚映欢对她笑道：“主要是我这张嘴被养刁了，五天不吃肉已经很难熬了，要我继续吃清汤寡水的菜，我大概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说完，戚映欢故作虚弱地垂头。 把王三妹和刘淑逗笑。 就在这时，厨房里那个中年厨子捧着几个银角开心地手舞足蹈，他贪婪地嘟囔着：“发财了发财了！不过做两天菜，取媳妇的钱都赚到了！时来运转，时来运转啊！” 他眯着眼在银子上咬上一个牙印，再环视一眼四周，等发现四周无人时，他悄咪咪把银子放回荷包。 “得好好藏好了！” 正当他小心翼翼把荷包塞进怀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什么得藏好了？” 年轻的男声，如沐春风的语气，却让厨子吓得屁滚尿流。 手上的动作一松，荷包掉在地上。 厨子回头便看到陆敏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眼前年轻的公子正是雇用他的那群人！ 陆敏把荷包捡了起来，掂了掂分量，立马就察觉到了什么。 厨子心中咯噔了一下，怂巴巴的说：“陆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是看她们可怜才答应给她们做饭！我都和她们说了，我是周公子雇用的人，怎么能给不相干的人做饭呢，这不是、这不是她们非要把钱塞给我吗！” 厨子说着颠倒黑白的话，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刘淑一行人身上。 他记得当初钟瑞山等人雇用他的时候便说过，他只需要负责一日三餐，其他什么都不许关、不许问、不许做多余的事。 很显然是他起了贪念，才把对方的话抛到了脑后。 此刻被发现后，他又十分心虚地把事情怪罪到别人身上，十足地小人性格。 “她们？”陆敏问。 “是住西边厢房的女施主，同行的人喊她刘掌柜。”厨子痛快地把人卖了出来。 原来是小娘子的人啊，那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一路上他们受了不少对方的照顾，想来周昂知道后也不会怪罪。 但是陆敏不想让周昂和她们有太多的牵扯，他决定私下把事情解决。 因为上山后陆敏发现，周昂对小娘子的态度颇为奇怪，似乎有些在意，但又刻意装作忽视。 今早周昂终于忍不住问起对方是否从昏迷中醒来。 尽管他打着‘测试法慧禅师医术’的借口，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陆敏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昨天帮他给伤口上药的时候，陆敏便发现了周昂手臂上有重新包扎过的痕迹。他无需思考太多，就能猜到是谁包扎的伤口。 陆敏不懂得什么吊桥效应，但他对男女之间的事十分清楚。 戚映欢对周昂来说，实在是有些特殊了，共患难加上无伤大雅的作弄。 在意的开端便是好感的开始。 如果戚映欢未婚，周昂想纳也就纳了。只是这小娘子早就成了亲，作为王爷周昂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男人这种生物相当的犯贱，有时得不到的在自己眼里永远是最好的。 趁周昂还没真正对戚映欢产生兴趣，他要把这份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周昂下半年便要迎娶燕王正妃，他不想在中途出什么意外，宣武侯一脉早就绑定在了周昂身上。 太子的病十有八丨九是好不了了，等太子一薨，周昂便会成为魏王的眼中钉，到时候他不想争也得去争。陆敏认为，比起魏王和将来不知道会怎么样的两个小皇子，周昂更适合皇储之位。 想多了，陆敏挥走飘散的思维，问厨子：“你收了她们多少钱。” 厨子觉得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充满着危险，他咽了咽口水道：“十、十两。” 陆敏轻哼了一声：“你也真敢狮子太开口。” 虽是侯府出生，但陆敏对当世物价还是十分了解，不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荒唐话来。 厨子瑟缩了一下，根本不敢去看陆敏的眼神。 “跟我来！”陆敏说。 “去哪儿？”厨子问。 “去和戚娘子刘掌柜道歉。” 什么？合着这位陆公子认识那几个人？他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事闹得。 西边的厢房内，戚映欢正听刘淑和王三妹说昨天法慧禅师的事，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啊？”刘淑问道。 “是我，陆敏，方便进来吗？” “陆公子？”刘淑诧异，想不到陆敏来这里的原因，下意识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示意她先去开门。 “请进。” 门房打开后，戚映欢先抱歉地对陆敏道：“禅师说我需要在床上静卧几日，多有不便，还望陆公子见谅。” “无妨。”陆敏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心中反而浮起一个念头：带着病容的小娘子也挺好看，好比病西施。 戚映欢几人也发现了陆敏身后的陌生人。 戚映欢迟疑地问道：“陆公子身后的这位是？” 陆敏想起了正事，瞪了厨子一眼：“还不过来自己交代。” 厨子期期艾艾地说：“戚娘子、刘掌柜，都是我不好，想挣黑心钱。这不，我才知道戚娘子和陆公子相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吗！是我该死！是我贪心！希望戚娘子和刘掌柜大人大量，能原谅我这次！” 尽管这一路上陆敏没说什么威胁的话，但是厨子算是看出来了，要想继续干这份活，首先就得让这几位被他讹诈的人原谅他，事关自己的工钱，厨子自然把态度放的很低。 一听这话，戚映欢几人总算明白了所有的事。原来这厨子并没有征求到雇主的同意，便接了私活，他运气不好，才不过两个时辰就被揭穿了。 厨子依依不舍地把荷包递到刘淑面前：“刘掌柜，这是你上午给我的钱，分文不少你数数。” 陆敏也在这时开口：“小娘子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忙，不过就是个厨子，哪需要你们出钱，小娘子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支会便是。要是小娘子能等到半夜的话，还能让他偷偷做些荤腥。” “……” 居然还敢背着和尚做荤食，也够大胆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打探 常明寺，西厢房。 “多谢陆公子。”戚映欢朝陆敏露出了一个恰当的笑容，嘴里却说：“陆公子的好意我接受了。不过这钱就不用还给我们了，物以稀为贵，这钱是他应得的。” 让法慧禅师看病的事，戚映欢已经欠了周昂一个人情，要是连厨子的工钱都不给的话，岂不是又要欠下人情了吗，十两若是和人情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厨子一听，忙把拿着荷包的手缩回怀中。兴奋地说道：“这位娘子可真是大善人啊！心地好比观世音在世！小的我也不是心黑，奈何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妹，一家大小全指望我养活。我之所以喊那么高的价钱，也有苦衷啊。戚娘子我替我一家老小多谢您啊！” “……” 所有人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 就算撒谎也符合实际一点啊！你八十岁的老母是怎么生下三岁的小妹？ 戚映欢懒得拆穿他这蹩脚的谎言。 连陆敏也觉得非常丢人，他甚至觉得带厨子来见戚映欢是个错误的决定！ 陆敏用颇为嫌弃的语气对厨子道：“行了行了，你给我下去。” “诶。”厨子像是没有察觉陆敏不善的语气，还摸着荷包问陆敏：“那陆公子，这钱我能收？” 看戚娘子的打扮就是有钱人，他收下也没什么。 陆敏有种血气上涌的错觉，一手指向房门的方向：“你再不走就别说这十两了，你信不信我连你的工钱都扣光。” “别！”厨子被吓到了，瞪大眼睛说：“陆公子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快步走出了房门，正当众人要移开视线时。厨子又探了头进来，他语气欢快跳跃：“戚娘子啊，我替我身患重病的老母亲多谢你啊！” “……” 戚映欢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这厨子不会是个戏精，怎么能那么多的戏。之前还不是说是八十岁的老母，怎么一会儿又成了身患重病的老母亲？ 行，这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冲突。 如果陆敏手头有拿什么重物的话，现在一定想也不想砸向厨子，但是他没有任何作案工具，所以只好压抑着心头的暴怒喊道：“滚！” “噗。”王三妹不比刘淑和戚映欢能控制情绪，一下子没憋住。笑出声后，她马上意识到不对，捂住了嘴巴。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 几人面面相窥，场面顿时陷入尴尬之中。 即使如此陆敏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戚映欢猜想他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沉默了许久后，就如戚映欢所料，陆敏道：“戚娘子，能否单独聊一会儿？” 王三妹和刘淑忍不住蹙眉。 这陆敏也太过失礼，这里本来就是女施主住的厢房，能放他这个外男进来已经是极大的宽限，现在居然还想得寸进尺。 一联想到他之前那副‘小娘子长小娘子短’的做派。刘淑和王三妹就露出严肃的表情。 戚映欢则观察着陆敏的神色，此时陆敏脸上的轻佻已然不见，多了几分认真。 他也没喊自己小娘子，第一次喊了她戚娘子。 王三妹和刘淑不能听的话题，大约是和燕王有关。 或许是要警告、提醒自己出去不要乱说话。 戚映欢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对王三妹和刘淑道：“淑姨，你带着三姐姐先去找李盟他们说会儿话。” “东家？”刘淑第一时间便了解到戚映欢的用意。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纳闷，戚映欢和陆敏一路上鲜少有交集，能有什么好说的，况且这人行文轻佻，放戚映欢和他独处不是什么好事。 刘淑想要开口打消戚映欢的想法，又听到戚映欢说：“要不淑姨和三姐姐在院子里逛逛，我看院子那一棵芍药快开了。要是有什么事，我喊你们便是。” 听了后半句话，刘淑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劝解咽了回去。看来戚映欢是打定了主意，别看她年纪小，但刘淑知道，她这位看上年幼的东家心中极有成算。 “那东家有事就喊我们。”刘淑说完，带着王三妹离开了房间。 为了避嫌，刘淑并没有把门关上，房门大咧咧地敞开在那。 陆敏看出了刘淑的小心思，他轻笑一声：“你这位手下倒是忠心。” 忠心？这要怎么说呢，其实刘淑更感激她把李盟从山林中带了出来，她怀揣的是投桃报李的心思，比起东家，她更把自己当做了小辈。 “还比不上周公子手下的钟护卫。”戚映欢也说了句恭维的话。 陆敏眯着桃花眼笑，先是顾左右言他：“对了，一直听刘掌柜喊你东家，也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小姐夫人？” 戚映欢不过豆蔻之年，陆敏认为她名下的产业大抵是陪嫁的嫁妆，或者夫家的财产。 看她随身的护卫就带了四个，约莫是有点家财。 当然，陆敏也是乘此机会打探她的底细。 这几年戚映欢在谢喻舟耳濡目染下，通透了不少。不过转瞬就琢磨出了陆敏的用意。 并没有为陆敏的看轻而恼火，戚映欢反而有些失笑，之前周昂不也认为她居心不良贪图回报吗。 这些出生高贵的公子哥不会都是这个德行。 “陆公子想多了，我出生贫寒，家里哪有什么嫁妆给我。”戚映欢稀疏平常地说：“不过是小打小闹赚了点钱，开了两个铺子，淑姨是其中一个铺子的掌柜，此次是专门陪我来常明寺。” 陆敏稍许意外，居然猜错了。他表情未变，反而对戚映欢褒奖道：“没想到小娘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 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女人家做生意本来就不义，况且戚映欢年纪还小。 “陆公子过誉。” 见戚映欢面色如常，陆敏越发对她感兴趣。 “不知小娘子开的是什么铺子？”陆敏问。 “不过是一个衣坊和水粉铺子。”戚映欢谦虚的说。 “原来如此。”陆敏点了点头。 两人一言我一语，不断来回地试探。 终于戚映欢忍不住了，她打断了陆敏的对话道：“陆公子想和我单独聊的不会就是这些？” 陆敏微微愣了一下神。 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小娘子已经收敛了笑意，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 小娘子面带正色，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静：“陆公子难道不是来和我说周公子……” “哦不对，应该称燕王才是。”戚映欢说：“陆公子应该是想和我谈一谈燕王殿下的事，不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放心 “陆公子应该是想和我谈一谈燕王殿下的事，不是吗？” 本来占据谈话主导地位的陆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是小看了戚映欢，没想到人家把的他的想法揣摩地一干二净。 陆敏马上收起嬉笑的表情。 这边戚映欢又开度开口道：“陆公子尽管放心，周公子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哪怕是淑姨和三姐姐我也没有告知。” 原来她是以为自己是来封她的口，尽管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陆敏想。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陆敏索性也不再遮掩，他道：“王爷此次是秘密前来常明寺，如果身份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太子重病，魏王虎视眈眈，燕王的处境也不妙，他不想节外生枝。 戚映欢点头。 她懂。 结合之前和周昂的谈话，不难分析出这些事，但是她又不能对陆敏说她也知道。 所以只好点头，装作懵懂地说：“燕王擅自离开金陵，是有些不妥。” 古代王侯是不能随处乱跑，例如明时朝的王爷一辈子只能待在封地，清朝则不准王爷出京，以免他们威胁中央政权。 她这一席话，马上让陆敏安下心来。 “多谢小娘子体谅。”陆敏表情又恢复了往昔，他道：“我们这位王爷，自小深受宠爱，性情有些让普通人难以相处，要是之前有冒犯之处，还望小娘子体谅一二。” 陆敏并没有从周昂那里得知两人单独相处的三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以他从小到大对周昂的了解来讲，周昂不是个平易近人的家伙。 当然，另一方面也告诉戚映欢，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被冒犯了也就冒犯了，别想着攀扯王爷。 可惜，戚映欢没往这方面去想。 “不敢。” 嗯？陆敏愣了一下，难道她没听明白？不应该啊，这小娘子不是挺聪明的吗，难道是装没听明白。 陆敏再接再厉又道：“四王爷鲜少接触寻常人家的姑娘，戚娘子倒是头一个，难免有失分寸。” 不要以为自己就是特殊的，周昂只不过是有哦几分新鲜感。 “哦。”戚映欢应道。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下半年四王爷便会迎娶正妃，可惜戚娘子不是金陵人士，不然也能来凑个热闹。一别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 戚映欢的手微微一顿。 她就算住金陵也无法参加婚宴，王爷的婚礼岂是她能参加的。 戚映欢突然恍然大悟。 呵，捧高踩低，她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陆敏是警告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不过一介平民，就算和燕王共患难一次，也算不得什么。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别想着攀扯燕王。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滑稽。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拿了灰姑娘和霸总的剧本，陆敏就好比甩灰姑娘支票的霸总母亲。虽然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是不是还要多谢陆敏把话说得婉转，没直接说出来让她难堪。 戚映欢的眼眸慢慢变冷，脸上挂着的笑意不达眼底：“陆公子是打趣我吗，我最远也只去过武昌府，金陵山高路远，怕是去不了的，在此就先祝贺王爷大婚之喜。” 金陵啊，要是谢喻舟考上了举人，她们便要举家搬到金陵，她能在武陵发展的日子也没多少年。如果这几年百草堂发展不顺利的话，去了金陵恐怕更是举步艰难。 顶多三年，她顶多还有三年的时间来发展百草堂。 想到这里，戚映欢马上又想起了琅翠阁的事。 她前天来常明寺的时候，似乎在路上听到人说琅翠阁也准备售卖香皂的事，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应该不是季大掌柜那里出了问题，要是李掌柜有那个本事，早在三年前就该有所动作了。 具体还要等她回去再看。 “那我就替四王爷收下小娘子的祝福。” 陆敏见戚映欢的眼神有些发散，还以为她是自惭形秽，终于松了口气。他又有些不忍，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娘子，可惜了。 然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王爷昨天许下过承诺，小娘子要是有什么请求尽管提便是，王爷脚伤未愈，有什么事我会替你去办。” 连让她见周昂的机会都不给，这陆敏把她防得如同铜墙铁壁。 戚映欢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好笑的是，陆敏就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周昂。 无奈的是，平民和权贵之间的等级差别就如此悬殊吗。戚映欢很不喜欢他们这种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 之前或许无意，可为了安陆敏的心，戚映欢还是决定提一个要求，也省得陆敏那么多小心思没处使。 “既然陆公子开口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戚映欢道。 “请说。” 陆敏此时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开心。开心是完成了要求，就能切断和戚映欢的联系。失望的是，小娘子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有利可图就能上钩。 “我此次前来常明寺是为了见一面法慧禅师。”戚映欢看着陆敏，眼中毫无波澜：“如果陆公子方便的话，可以给我引荐法慧禅师吗？” 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戚映欢提的要求竟然意外的简单。 或许不算简单，求见法慧禅师对普通人来讲的确是件难事。 戚映欢的要求并不是为名为利，陆敏的失望之情稍稍回复了些。 陆敏点头，马上答应下来：“自然可以。” 戚映欢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容就如同院子里含苞待放的芍药花，陆敏微怔了下，不由问戚映欢：“小娘子求见法慧禅师是有要事相求吗？” 从她的表现来看，既不是像周昂一样来求医，也不是想和法慧禅师讨论佛法，看上去也不是为名而来，要是为了名利何必舍近求远。 “是有些事。”戚映欢终究没说出自己的目的，只道：“陆公子肯帮我引荐法慧禅师就够了，其他的事由我自己来完成，有些事不能假他人之手。” 琅翠阁的事对于陆敏也许不会费上吹灰之力，但下次呢，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 某些地方戚映欢和陆敏的想法完全一致，她也不想和陆敏周昂有太多牵扯。 人家看不上自己，自己还不乐意呢，谁还不是宝宝啊！ 陆敏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小娘子竟意外的要强。 陆敏后知后觉的想，也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妄下判断，这小娘子不是会妄图攀附的人。 两人定下约定，明日陆敏就为戚映欢引荐法慧禅师。 离开时陆敏向戚映欢道了别。 临走前，戚映欢突然看着陆敏，笑着说了句：“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什么？ 陆敏：明明我是男配，为什么拿的却是霸总母亲的剧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引荐 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陆敏回去的途中一直在思索这句话。 等走到周昂的厢房门口，听到周昂因为折了脚，对钟瑞山发脾气的时候，他猛然醒悟。 原来小娘子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要求也提了，小娘子不会来找周昂，他应该放心了。 现下看来，她后来提出那个要求，比起求助，更多的是为了应付自己。 陆敏此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那是什么？ 像是喝了一杯茶，入口极为苦涩，他不愿意再喝。忽然有一天他无意之中又泡了一杯，发现它苦中带着回甘，那滋味竟然从未尝试过。还来得及细品，茶已经没了。 厢房内，周昂的余光瞥到陆敏走近，结果等了半天却没有丁点声响，周昂不由朝他望去。 很快，周昂便察觉到了陆敏脸上的失魂落魄，他眉毛一挑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魂被什么勾走了吗？” “我倒是想被勾勾看，不过人家应该是讨厌我。”陆敏笑说。 经过刚才的那番举动，小娘子必定是讨厌他了。 “嗯？”周昂完全听不懂陆敏的意思，还当他老毛病犯了：“你给我安分一点，这里怎么说也是佛祖的地方，少给我和女香客勾勾搭搭。” 太子信佛，即便周昂对佛道之说都嗤之以鼻，但看在太子的份上，他终归保留着一分尊重的心里。从某方面来讲，周昂是个家教良好的青年。这些要是说出去，大概谁都不会相信。 听到周昂的话，陆敏的心情渐好，笑出了声：“是是是。” 隔了一会儿，陆敏道：“今天我去见了小娘子，小娘子说想让你引荐法慧禅师给她。不过你腿脚不便，这事就由我来办。这回你也算是还清了人家的人情。” 周昂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小娘子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有画肯定能见上法慧禅师吗。 她求自己的事，的确是让自己很受用。 可这事不太对。 周昂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陆敏说自己欠了人家人情，周昂不悦地看陆敏：“本王什么时候欠了她人情？” “那我们来算算。”陆敏生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头道：“一开始你吃的包子。” “那不算，我们钱货两讫了！”周昂倨傲的说：“钟瑞山给她的钱能买上百个包子了。” “好。”陆敏又道：“暴雨那晚，人家让护卫帮忙推车，这总算？” 周昂不吱声了。 “那晚你喝的姜汤，也是人家手下的人熬的。” 周昂瞪了瞪眼睛：“你之前没告诉过我。”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陆敏道。 周昂轻哼了一声：“小恩小惠，也只有女人才如此斤斤计较。” 陆敏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为了不让眼前的王爷恼羞成怒，陆敏忍了下来。 他又开始掰手指：“再来就是无缘无故把人家小娘子拽下了山。” “我并非故意。”周昂解释道。 “是了，是了，我知道。”陆敏道：“再有就是让人家小娘子重新给你包扎了伤口。” “休要胡说！分明是她趁我昏迷之际脱……”周昂的话猛地停住，别过脸去，只给陆敏留下一个后脑勺说：“反正此事我不欠她什么。” 他都被她看光了，还欠什么人情！他那么金贵的身体，岂是小娘子想看就看的。周昂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气愤。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陆敏恍然大悟，怪不得周昂会这么在意戚映欢，原来是觉得自己在对方身上吃了亏。 “可人家小娘子的确帮了你不少忙。”陆敏笑眯眯的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周昂不耐烦地对陆敏道：“她要见法慧禅师你就让她见，本王要睡觉了，你出去。” 周昂很少在陆敏面前自称‘本王’。只有在极度生气，或者恼羞成怒的时候才会用这个称呼。 此时怕是后者，陆敏刻意打趣道：“现在吗？还不到傍晚，你已经要睡了吗？晚饭要吃吗？” 周昂觉得陆敏这小子实在是太讨厌，叽叽喳喳地像只鸭子一样，就不能让他清净点吗。 “不吃！我脚伤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嘛？难不成躺着赔你聊天，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好。”陆敏语气颇为可惜的道：“我刚刚还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三鲜汤，你不喝可惜了，我勉为其难，晚饭时多喝两碗。” 这不是故意，还能是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不好，总能戳到对方的爆点。 周昂怒吼道：“陆敏！” 奈何陆敏已经走出了房门，屋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屋外的陆敏收敛起了笑意，又想起了戚映欢那句—— 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对戚映欢他是放心了，人家小娘子心思透彻着呢。 倒是屋里的这位，他还有些担心。 第二日，陆敏按照约定，在午后为戚映欢引荐了法慧禅师。 之前戚映欢曾听王三妹和刘淑描述过法慧禅师的样貌，所以第一眼看到这位黑瘦的老人时，并没有露出异样。 法慧禅师摸着念珠，笑盈盈地说：“女施主醒了啊，今天的脸色比那日看上去要好多了。” “还要多谢法慧禅师开的药方，小女子身体已经大好。”说着戚映欢便准备从床上起来。 “不可，不可，还需静养两日。”法慧禅师阻止道：“老衲不讲究那些虚礼，女施主安心便是。” 见法慧禅师这样说，戚映欢也没在坚持起来。 陆敏见势道：“小娘子和禅师应该有话要讲，我就不多打扰了。” 戚映欢对他颔首道谢。 陆敏走后，刘淑为两人沏茶倒水。 寒暄了两句。 戚映欢整理过自己的思绪后，问法慧禅师：“禅师知道金属中毒一说吗？” “金属？”法慧愣了一下，问戚映欢：“是指金银铜铁吗？” 戚映欢点头：“还包括铅、汞、锡等等。” 法慧禅师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前朝昌宁帝便是薨于金丹之毒，金丹之中就有你说的金属。” 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戚映欢向法慧禅师说了胡粉中含有铅粉一事。 在一旁听着的王三妹瞪大了双眼，还好她有分寸，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马上问出。 在听碗戚映欢的话后，法慧禅师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戚映欢没有打断，极有耐心地等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劝诱 常明寺，西厢房。 刘淑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扶住壶盖，往戚映欢和法慧禅师的杯子中注入刚煮沸的水。 “哗哗哗——” 室内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沸水与杯壁之间的回响。 良久后，法慧禅师终于动了，他抬眼看向戚映欢问：“女施主想要我做什么？” “无他，只希望禅师能向世人普及这些知识，也好让更多人免受病痛。” 戚映欢朝法慧禅师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腼腆：“其实这事我也有私心，我对家也是开水粉铺子，最近她们一直致力给我找麻烦，我若是一直忍气吞声，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好欺负。但我又不想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所以只好从根源出发。” 戚映欢明亮的眼睛转了转：“世人要是知道胡粉中的铅粉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胡粉的生意必然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我对家就没那么多时间来盯着我了。当然，这也是为了所有女性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着想。” 最后一句话有些说的冠冕堂皇。 “女施主倒是诚实。”法慧禅师失笑。 戚映欢对这位黑瘦的老人颇有好感，一是对方态度很和蔼，二是对方的脾气好。 即便听出戚映欢有利用他的心思，也没有生气意思。 戚映欢也知道，这位禅师是真正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刻意的隐瞒只会起到反效果。 人无完人，要是戚映欢没利可图，开口就是为了天下所有人才提出这个要求，法慧禅师反而会对她产生质疑。 戚映欢接过刘淑手中的茶壶，为法慧禅师斟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那表情颇为讨好，法慧禅师当然知道其中有一半是她装出来，但也惹得法慧禅师摇头一笑。 “要是按照女施主所说，老衲得罪的可不是一人，而是天下豪商。” 天下不止一家卖胡粉，他要是把事情揭穿，得罪的不止一人。 其实这对法慧禅师并不是什么大事，等燕王脚伤好了后，他会随燕王去金陵，就算那些人想找他麻烦也找不到他。 当然，这些事法慧禅师是不会告知戚映欢。 戚映欢此时露出义正言辞的表情：“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法慧禅师会在乎天下豪商的怪罪吗？” 前一句是林则徐的诗句。 意思是只要对国家有利，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心甘情愿，绝不会因为自己可能受到祸害而躲开。 戚映欢狡猾地把事情上升到大义之上。 可她仍旧没有任何把握，毕竟眼前的人是修习佛法讲究六根清净的和尚。 她也怕起反效果，毕竟这样讲，难免有道德胁迫法慧禅师的意思。戚映欢说完便有些后悔。 谁知法慧竟呆愣在那里。 不由自主跟着重复了一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法慧禅师的眼神一亮：“女施主好文采！” 诶？ 她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发现王三妹和刘淑也用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不会是以为这诗句是她作的？林则徐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起来打她啊。 戚映欢赶紧解释道：“禅师误会了，这句诗不是我所作……” 法慧禅师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无妨，不管是谁作，能听到便是一桩幸事，作诗之人想必是品行高洁之人。” 法慧禅师豪不吝啬的夸赞：“女施主，能否为老衲引荐一二？” 什么？他想见林则徐？ 戚映欢的脸僵了：“怕是要让禅师失望了，那位先生已经作古。” “这样啊，是老衲无缘了。”法慧禅师叹了一口气。 戚映欢看着法慧禅师失望的表情，神色莫名。 早就听闻古人重义，没想到连和尚也是。 哦对了，法慧禅师是发佛寺的和尚，大佛寺当年不就是在战乱中庇护了太子吗。 她这一步棋算是歪打正着走对了？ 唉，她的杀手锏都还没用呢。 戚映欢试探着问法慧禅师：“禅师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吗？” “哈哈哈。”法慧禅师爽朗一笑：“女施主都用大义来劝诱老衲了，老衲岂有不应之礼。女施主说的不错，老衲何时在乎过天下豪商的怪罪。” 这位法慧禅师倒是颇为洒脱。 也对，摆着好吃好喝的大佛寺不待，常年风吹日晒，四处云游，这位黑瘦的法慧禅师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不愧是得道高僧，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穿。 “小女子惭愧。”戚映欢羞愧地低下头，她带着私心而来，而法慧禅师是被林则徐的诗句打动。两者一对比，立判高下。 “无妨，女施主身处红尘，皆为世俗所扰。”法慧禅师道：“其实我见女施主颇有慧根……” “！！！” 他不会是想忽悠自己出家当尼姑！戚映欢这时想起以前看的洪荒小说中，颇为经典的话——此物与我西方有缘、道友与我西方有缘。 咳咳咳，西方那几位不就是靠着这一句做大的吗。 戚映欢着急忙慌地打断法慧禅师的话：“没有，没有，小女子能有什么慧根，禅师秒赞了。” “对了，听说禅师对医术颇有研究。”戚映欢马上转移话题，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是我几年前，从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口中摘抄下来的东西，希望能对禅师有用。” 说着戚映欢从床头拿出一本小册子。 里面记录了一些医学常识。 戚映欢当年读的是临床医学皮肤科。虽然对很多都一窍不通，但医学常识她还记得很清楚。 她还根据自己的金手指，记录了一些草药的功用。 法慧禅师这些年云游，多数时间是在悬壶济世，他对这些东西一定会感兴趣。她也算是为医学进步，做出了一些贡献。 法慧禅师接过，随手翻了两页，突然双眼冒光，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这、这……”法慧禅师激动地说道:“神医啊！你说的那位大夫现在身处何地？叫什么名字？” 法慧禅师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激动地连自称都忘记了。 戚映欢傻眼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好几年前遇见的那位大夫，他已经不在武陵了。” 早知道法慧禅师会那么激动，她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要绞尽脑汁的劝诱他。 法慧禅师一脸可惜，然后又问戚映欢：“那位大夫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行医多少年了？既然医术如此高潮，为何会寂寂无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事成 “这……大概是那人行事颇为低调的缘故。” “还有如此低调之人？”法慧禅师纳闷的问道。 戚映欢被他问得头大。 早知道就说小册子是在书店里淘到的好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去堆彻。 戚映欢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形象：“对方年纪我不知道，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应该比禅师年长，穿的是一身道袍。哦，我记得他好像叫孙思邈。” 药王、妙应真人，实在对不起啊，借你的名号一用，明年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有了真人做参考，戚映欢的谎言就编撰的更利索了。 “那位道长似乎常年隐居，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般人物，无缘得见真乃遗憾，若是能交流一二也算是平生幸事。”法慧禅师翻着小册子叹息道。并没有因戚映欢说对方是道教之人产生排斥心理。 戚映欢说：“禅师无需惋惜，小册子上已经记录了孙道长的心得。” 法慧禅师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多谢女施主相赠，老衲就厚颜收下了，若是女施主再遇上孙道长，可否请他到大佛寺一叙？” 看来法慧禅师还没死心，戚映欢口头上答应了下来，心中道了句抱歉。 法慧禅师道：“至于女施主说的事，应该早有筹谋。” 戚映欢点了点头，很快把自己想法告诉了法慧禅师，并询问法慧禅师什么时候有空。 法慧禅师没思考多久便答应下来：“老衲还会在此逗留十余日。” 主要是因为周昂脚上的伤不宜上路，太子的病也不差这几日。 戚映欢表示知道了，等一切事宜准备好后，就派人上山来接法慧禅师。 既然戚映欢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就有些待不住了。满打满算已经卧床三天，在征得法慧禅师同意后，戚映欢决定明日下山。 第二天的一早，刘淑几人便开始收拾行李。 戚映欢和王三妹来到寺庙的主殿，她们没有忘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的是佛祖释迦牟尼，佛祖两侧是阿南佛与迦叶佛。阿南和迦叶是佛祖的亲传弟子，俗称‘老迦叶’，‘少阿难’。 右边供奉的是文殊菩萨和药师琉璃光佛，左边供奉的是普贤菩萨和阿弥陀佛。 一进殿内，两人就被严肃圣洁的气氛所感染，心思沉静下来。 佛祖的金身庄严肃穆，焚香袅袅，让人的思绪瞬间放空。 两人拜过了佛祖，再去拜了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又称法王子，是佛教中智慧的象征，获得其保佑能增长智慧，学业事业顺利，婚姻和谐。 戚映欢和王三妹虔诚地拜了三拜，祈求谢喻舟和王二郎顺利通过科举。 拜完后，两人捐了香油钱。来都来了，自然要入乡随俗，戚映欢也不吝啬。 看顾主殿的和尚双手合十向她们行了一礼，念了一段佛号。 最后两人求了签，都是上吉。 王三妹拿到签文后，眉开眼笑。这趟常明寺之行，她也算对王夫人有个交代，她可不敢想象抽到大凶后，王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走出大殿后，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两人适时看去，便见到一树系着无数丝带的银杏树下，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丝带花花绿绿的，风一吹迎风招展，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 树下的一个年轻姑娘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另一个年轻姑娘拿着红丝带在树下转悠，等选中枝条后，把手中的红丝带系了上去。 戚映欢招来远处的小沙弥问：“那边是在干什么？” 小沙弥有些奇怪地看着戚映欢：“女施主不知道吗？那是本寺的姻缘树。” “姻缘树？” 戚映欢微微诧异，王三妹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是听过传闻。 小沙弥道：“相传前朝有一位女子因战乱与夫君失散，女子来到寺中在树上绑上了自己的发带，许愿能和夫君团聚。半月后那女子的夫君途经此地认出了发带，很快去山下寻到了女子。” “两人团聚后，又来树下还愿，此事就传了出去。再后来这棵树就成了姻缘的象征，每年有不少年轻男女来树下许愿祈求姻缘，似乎是十分灵验。女施主们也要试试吗？拿自己的发带绑上去便是。” 小沙弥说：“要是到了七夕那会儿，人就太多了，连落脚的地都没有。” 潜意思就是要许愿的话趁现在。 戚映欢笑笑，很是怀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大多传说只不过是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 侧过头想和王三妹说，我们走的时候，戚映欢发现王三妹双眼放着光，跃跃欲试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得，这一个已经中招了。 王三妹问小沙弥：“小师傅，那姻缘树真有那么灵验吗？” “小僧又不是红尘众人，它灵不灵验和小僧没什么关系。”小沙弥歪着脑袋说道：“灵不灵验女施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虽然是这个理，但你这么说很容易被打的！戚映欢忍不住在心里对小沙弥吐槽。 戚映欢觉得这个小沙弥和李盟在一处的话，应该会有很多话题聊。 既然王三妹那么好奇，戚映欢只好说：“三姐姐，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呀，那我就陪戚妹妹去看看。”王三妹说。 什么叫陪她去看看，明明是你自己想去，自己不好意思就算了，为何要拿她当借口。 好好，反正也不是什么事。 两人下了阶梯，走近姻缘树附近，正巧东面袭来一阵微风，吹得树上的丝带随风摇曳。 绚丽的丝带就像是温柔的姑娘，向两人轻柔地招手。 耳边传来的是小姑娘美好的祈愿：“希望我能和宋郎喜结连理，白首到老。” 戚映欢转头望去时便看到，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脸上的笑容幸福又羞涩。 发现戚映欢看她时，她羞涩地连脖子根都红了。 王三妹问戚映欢：“戚妹妹，想要求什么愿望吗？” 她能有什么好求的，求和谢喻舟和和美美吗？不成，要是被谢喻舟知道，他一定会得意死的。 两人的心意大家心知肚明，但彼此都心高气傲，不肯第一个开口坦白，都憋着一股气等对方告白。戚映欢怎么肯中途举旗投降。 “我就算了。”戚映欢对王三妹笑笑，然后用打趣的眼神对王三妹眨了眨眼：“反倒是三姐姐肯定有什么要求的。” 小剧场： 半年后，皇帝发下招贤榜，寻找一位叫做孙思邈的老道士。 女主十分震惊，药王也穿越了？ 药王：不，没有，别乱说！还不是你惹的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 姻缘 “哪、哪有？”王三妹口不对心：“我不过是好奇来看看罢了，我和戚妹妹一样，没什么要求的。” “诶？这样啊？”戚映欢循循善诱地说：“可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呢，下一次来常明寺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小和尚也说了等到七夕的话，这里会人满为患，到时候就算三姐姐有心，也不一定能抢到位置。” “三姐姐，你真的不许愿吗？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今后王夫人也不一定会带你来常明寺。”戚映欢笑眯眯地问王三妹。 古代女人出一趟远门很难，大家都很清楚。戚映欢不想王三妹因为羞涩放弃想做的事。 被戚映欢一通说，王三妹心中的天平马上倾倒。 “戚妹妹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她隐忍着面颊上的赧然。 戚映欢乐了，歪着脑袋道：“回厢房拿发带回来肯定来不及了，不如就用三姐姐头上的发带。” “三姐姐，你低下头，我给你解开一根。”戚映欢对她招招手。 王三妹被她的话所蛊惑，乖巧的低头。 她低头前看到了戚映欢狡黠的笑容，她猛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便是传闻中的巧舌如簧，不知不觉就听了她的忽悠，戚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昨天连法慧禅师都败在她的劝说之下。 戚妹妹真厉害，王三妹此时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好了。”戚映欢突然喊道。 说着，她手里拿着一根嫩黄色的发带交给了王三妹。 戚映欢道：“三姐姐，放心啦，你头发没散，我用另一更发带固定住了。” “多谢戚妹妹。” “那我去边上了，三姐姐放心，我不会偷听，也不会告诉于大哥今天的事。”后面一句话她故意凑到王三妹的耳边说，她笑得如同偷吃白米的小老鼠。 听戚映欢打趣她，王三妹的脸红得像是傍晚的晚霞。 戚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坏了！王三妹想到。 戚映欢提着裙子，往姻缘树的另一头走去。 姻缘树的树干十分粗壮，可能比寺庙存在的年龄都要长久，需要五六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起，树皮上斑驳粗糙的痕迹是岁月留下的影子。 正值春天，银杏树上的叶子翠绿一片，葱葱郁郁的，甚是喜人。 本该是开花的季节，树上却没有一颗花苞。戚映欢愣了一下，才想起银杏树雌雄异株，雄株不会开花，只有雌株才会开花结果。 戚映欢摸着下巴笑了一下，轻叹道：“什么呀，原来你也是个光头和尚啊。” 可不是吗，这一寺庙住的都是和尚，居然连棵银杏树都是雄株。 四下无人，方才的几个小姑娘早在戚映欢和王三妹说话时走开了。 戚映欢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找寻传说中女子为夫君系上的发带，听小沙弥道，要是能找到那根发带，将会有好运发生。不知真假，戚映欢闲来无事也就随便找找，打发些时间。 只是上百成千的发带密密麻麻地排着队，根本分辨不出你我。 她摇摇头，算啦，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倏然之间，刮起了一阵微风，把树枝上的发带全部吹起。 发带错乱有序地摇晃着，如同秋风乍起的芦苇。 蓦地，戚映欢在正前方的枝条上看到一条蓝色发带，上面似乎写着字。 她凑经一看，艰难地把字认出。 发带上写着—— 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 旁边系着同样款式、颜色的发带，上面写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两条发带莫非便是传闻中女子的发带？ 旁边的发带就是夫妻团圆后系上的吗？ 自己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 戚映欢笑罢，又抬首凝视，两条发带早已风吹日晒残破不堪，字迹模糊不清，戚映欢也是连蒙带猜才分辨出上面的字。 她试图从模糊的字迹中猜测女子当时的心情。 写到潸潸泪似麻的时候，女子应该是惶惶不安。相逢后，那句胜却人间无数，却让戚映欢不太明白，她对男女之事还未了解的那么透彻，暂时还体会不到那种心情。 听说找到这条发带，能有好事发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戚映欢笑着想到，心情也好了起来。 微风似乎都格外的温柔，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尖满是银杏叶清新自然的味道。 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 “戚姑娘。” 这个声音—— 莫不是她的错觉。 戚映欢下意识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中满是讶然，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转头，她心中还带着一丝迟疑。 然而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戚姑娘。” 这次戚映欢听清了，那人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尾音上扬。 熟悉得让她发怔。 戚映欢无知无觉得转身，那个几日不见的身影，如梦似幻地映入眼帘。 她听到了自己气息不稳的声音：“谢喻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女子当时的心情。 眼前少年的样子不大好，嘴角有些发白，额角上冒着几颗汗珠，鞋尖粘上了淤泥，一向平整的下摆多了几道皱褶。像是刚脱力爬上山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少年逆着光走来，光晕为他打上了柔焦，整个人看上去朦朦胧胧，如幻影一般。他穿着月牙色的长袍，腰间是佩兰的香囊。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戚姑娘，内子离家许久，受母亲所托，来接她回家。” 戚映欢忍不住嘴角上扬，心中有小鹿在乱撞。但嘴上还忍不住和他抬杠道：“那你算是白来了，你夫人今天就打算回家了。” “怎么能算白来？”谢喻舟走近。 佩兰若有似无的味道，覆盖了银杏的淡香。 “能早半日见到戚姑娘也是极好的。”他轻声说道。 能早半日见到戚姑娘也是极好的！ 见到戚姑娘也是极好的！ 也是极好的！ 他的话似乎有回声一般，反复在戚映欢脑海中播放。 她差点忍不住捂脸，这人到底是如何端着一张毫无波澜的脸，用着冷清的声音说这样撩人的话。 怪不得她总赢不过谢喻舟。 段位差太多了啊！可恶！ 不得不说，戚映欢的确被他红得心花怒放，也正是因为这样过后她才会气恼自己。 太不争气了，戚映欢！ 谢太傅：开启复读机模式ON！ 戚姑娘：饶了我！怕了，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 偶遇 戚映欢鼓了鼓嘴巴，轻声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她没有察觉此时谢喻舟眼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骤然之间又一阵微风吹过，一片银杏叶子飘落在戚映欢头上，她毫无知觉。 谢喻舟对她招了招手。 “干、干什么？” 戚映欢被他撩得有些招教不住，回话的语气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谢喻舟表情不变，轻声说道：“头上有片叶子，过来些，我给你拿了。” “哦。” 什么呀，还以为让她靠近干什么呢，原来是帮她拿叶子。 戚映欢上前几步，底下头。 见小姑娘如此乖巧，谢喻舟不懂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小姑娘不耐烦地问：“拿掉了吗？” 谢喻舟快速捻起叶子，塞入袖子中，最后用食指轻轻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再道了一句：“好了。” 眼见小姑娘猛地后仰，小脸泛红，双眸中带着几分不悦，她捂着额头说：“拿叶子就拿叶子，干嘛动手动脚的！” “嗯，是我不好。”谢喻舟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承认的十分坦然。 果然就见小姑娘难以置信地把眼睛瞪得浑圆，一幅火气没处发泄的样子。 谢喻舟见火势烧差不多，开始转移起小姑娘的注意力，他问：“戚姑娘许愿了吗？” “许什么愿？”戚映欢不由自主问道。 谢喻舟出现得太突然，害她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沐浴着阳光，谢喻舟的目光已经投向了眼前的姻缘树，他说：“自然是姻缘。” 戚映欢下意识又瞪了谢喻舟一眼。 她能许什么姻缘，不是早就和他成婚了吗？难道真要像王三妹说的那样许愿两人和和美美吗？ 嗯？等等！ 这家伙难道是暗示自己对他表白？ 呸，不害臊！她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戚映欢抬着下巴看向谢喻舟，唱反调道：“我还需要求姻缘吗？” 戚映欢的话让谢喻舟愣了一下，看着小姑娘略带傲气的小脸，他突然笑了。 少年像是冰山上的雪莲，笑的时候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谢喻舟低头望着戚映欢一字一句道：“不错，戚姑娘没必要求什么姻缘，戚姑娘的姻缘线早在三年前就被月老系上。” 那如同松墨一般的黑瞳，清澈见底。 话语听在戚映欢耳中却显得极为暧昧。 不，没有，你胡说什么！ 谁和你牵上月老的红线了！ 戚映欢气呼呼地说：“你不要乱说！” “好了，好了！”戚映欢伸手就去拽谢喻舟，扯着他的衣袖道：“淑姨她们都等急了，我们该回去了。” 为了不掉进谢喻舟的陷阱，她选择——逃跑！ 不是她怂，而是敌人太强！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便走。”谢喻舟没有反驳，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喻舟了她的意，戚映欢看着对方的侧脸突然喊道：“等等！” “怎么了？”谢喻舟问。 戚映欢偷偷瞄了一眼他额角的汗珠，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别过脸去说：“擦擦汗，虽说是春天，但还是别着凉了，你身子骨一向不太好，要是生病了，还不是我照顾你。” 说完又抿了抿唇，转过头问谢喻舟：“哎，我还是不放心，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戚映欢越说越理直气壮：“你是怎么上山的？吴若愚陪你上山了吗？他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啊！怎么就让你乱跑呢？”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叭叭叭不停的小嘴，非但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十分受用。 给小姑娘留下身子骨弱这个印象可能不太好。 但是有时候或许会有奇效，他想了想竟也没有反驳。 他一把拉住小姑娘的手道：“别担心，若愚去和刘掌柜会合了。” “换洗的衣服带了吗？”戚映欢又问。 谢喻舟拉着她的手，摇头，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戚映欢一时被他迷惑，不忍心责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 “那好，等到了山下，向客栈要点热水，你勉强擦擦身体。”戚映欢敲定下来。 谢太傅眯了眯眼睛，他突然怀疑之前装做病弱的判断是否正确，可又十分留恋小姑娘的关心，于是谢太傅又再次保持了沉默。 见谢喻舟没反驳她的话，戚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向厢房走去。 枝头的麻雀合唱着小调，春风拂面，昨天还是花苞的芍药，开花了。 戚映欢和谢喻舟不由自主把脚步放慢，这时戚映欢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 途径寺院的长廊拐角时，谢喻舟的脚步停了下来。 忽然听见前方有人问：“谢兄，找到尊夫人了吗？” 落在谢喻舟身后的戚映欢一愣。 眼前这个和谢喻舟搭讪的人，不正是陆敏吗。 看到戚映欢从谢喻舟身后探出脑袋时，陆敏也是微微一怔。 “小娘子？”陆敏诧异地喊道。 听到了陆敏的称呼，谢喻舟眼底猛地冒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瞬间他掩去眼底的寒光道：“陆兄认识内子？” “内子？”陆敏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呆愣：“原来小、戚娘子就是谢兄的夫人啊。” 瞬息之间，陆敏已经改用了称呼，若是再别人夫君面前称对方为小娘子，这不是找打吗。他也感觉到谢喻舟那一瞬间的不悦。 陆敏轻笑，眨了眨桃花眼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吗？”戚映欢习惯性地扯了扯谢喻舟的衣袖。 陆敏下意识瞄了一眼她的动作。 谢喻舟的眼神也因她温和了不少，简洁的回复道：“去找你的途中遇到了陆兄，向他问了路，又聊了几句，此前并不相识。” “原来是这样。”戚映欢轻声吐槽：“在寺庙内你居然也能迷路。” 并非迷路，谢喻舟在心中说道。 他只不过想确认一下，眼前的陆敏是否是他记忆中的人。 答案很肯定。 宣武侯世子为何会在常明寺？又一个问题浮现在谢喻舟心头。 很快，他想通了一切的关键。 陆敏常伴燕王左右，他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燕王也在这里。 这个时候太子的病应该已经很严重了，不出意外燕王应该是为法慧禅师而来。 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陆敏居然认识戚映欢。 谢喻舟不动声色地问戚映欢：“夫人又是怎么认识的陆兄？” “我们是在途中遇上，还投宿了同一家客栈，上山时也在一起。”说道这里戚映欢顿了一下，掉下山坡的事可不能告诉谢喻舟。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三妹：忘了什么忘了我啊！重色轻友！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章 转交 很显然，戚映欢低估了谢喻舟对她的了解程度。 一个低头的小动作，谢喻舟就发现小姑娘有什么事瞒着他。 是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事吗？ 他看着小姑娘的头顶若有所思。 瞧见两人的反应，陆敏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他粲然一笑。他和周昂都在小娘子身上吃了憋，还以为小娘子对什么人都无所畏惧呢，没想到还有能治她的人。谢喻舟看上去也不像脾气暴躁的人，看来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陆敏刻意忽略了心中那一点异样，笑靥如花，心中生出几分恶趣味。 见他笑得那么灿烂，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忙朝他摇头。 看着戚映欢挤眉弄眼，陆敏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道：“说来也惭愧，上山途中我们遇到山石滑坡，我的同伴不小心连累戚娘子，使她也摔下了山坡。若非如此戚娘子应该能提前一两日下山。” 戚映欢注视着陆敏那双桃花眼，有种想要打爆他狗头的冲动。 绝对是故意的！她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 自己人这边都吩咐好了，没想到最终会在陆敏手上泄露。 戚映欢龇牙咧嘴地朝陆敏瞪了一眼，然后就听到谢喻舟用变得低沉的声音，喊她：“戚姑娘……” 糟了！ 戚映欢僵硬地转身向他看去，只见谢喻舟表情未变，看她的眼神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她只得开口解释道：“谢喻舟，你听我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既没断胳膊也没断腿。休息了整整三日，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说着，戚映欢为了让谢喻舟相信她的说辞，还专门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谢喻舟仔细端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身上也的确没有伤。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这几日心神不宁，原来不是他多心。 谢喻舟叹气，拨弄了一下她的额发道：“没事就好，下次不许再瞒着家里，有事就向家里报信。” “是。”戚映欢低垂着脑袋应道，心里早就把陆敏骂死了。 观看了整场戏的陆敏，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恶趣味，看着两人的互动隐隐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陆敏把它归结于，秀恩爱死得快！单身狗没人权。 揭过了此事，戚映欢假笑着对陆敏道：“陆公子，今天我们便就下山了，我有件东西想要交给法慧禅师，不知陆公子可有时间替我转交？” “什么东西？”陆敏下意识问道。 “哦，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戚映欢轻飘飘地说道：“本来想要用它来求见法慧禅师，没想到会得到陆公子的引荐。不过我想了想，画还是要送给法慧禅师。” 果然，从一开始小娘子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天她临时提出让他引荐法慧禅师，只不过是安他的心。 他担心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也不会发生，只不过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娘子此刻脸上的笑意多有刻意，又让陆敏想起那句—— 陆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吗？ 如同魔咒一样盘恒在脑海中，嗤笑他多虑。 陆敏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道：“自无不可。” “那就麻烦陆公子跟我们走一趟，画还在房间里。”戚映欢知道陆敏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活该！谁让他揭穿了她隐瞒的事！那就不要怪她打击报复。 这种贵公子要是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防备过当，心情一定会很糟糕。 他的心情变得糟糕，戚映欢就开心了。 “好。”陆敏只能点头。 戚映欢露出得逞的笑意后，察觉到了谢喻舟注视的目光。 他一直没有开口打断这场单方面的针尖对麦芒。所以这几天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想到这些，谢喻舟心底隐隐有些连自己都读不懂的焦躁。 戚映欢对谢喻舟轻声道：“具体的事，等会告诉你！” 谢喻舟颔首，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该陪着一起来才是。 法慧禅师来到常明寺本来就是没发生过的事，谢喻舟自然也不会知道燕王和陆敏的行踪。 他和那位燕王也从未会过面，如果按照历史轨迹，燕王会死于五个月后的一场意外。 究竟是不是意外，那可就不一定了。 至少皇帝不认为那是一场意外。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皇帝仍旧把魏王贬回了封地。 谢喻舟认为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当今皇帝骁勇善战却不善于权谋。这点燕王倒是与他相似。 这场意外，最终有一人受益，那就是病的起不了床的太子。 这样说也不算准确，准确的说，是太子的儿子。 魏王被贬回后，皇帝马上下令封太子之子为皇太孙，并把皇太孙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 在皇太孙受封不过半月后，太子终于安心地离开人世。 世人都知太子与燕王关系交好，不可能会对燕王痛下杀手，所以从始至终怀疑的人也只有魏王，或许韩王也有几分可能。 可比起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来，同父异母的弟弟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世人都小看了那位太子的心机。也是，太子信佛，给了所有人一种良善的错觉，可是太子也是在战乱中上过战场并活过来的人，这种人哪会毫无心机。 燕王离世的时候大概还觉得自己和太子兄友弟恭。 对于这位燕王，谢喻舟很好奇。 至少在那一群心机深沉的皇子中，燕王算得上‘纯善’。然而对于皇室来讲，这个词显然不怎么适合。 他或许该和这位燕王见上一面。 谢喻舟暗自想着，突然听到戚映欢惊呼道：“糟了，我把三姐姐忘记了！” 谢喻舟哑然，他当是什么事呢。他道：“王姑娘的话早就回去和刘掌柜会合了。” 在戚映欢见到他时，王三妹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对方十分识趣，马上离开了，现下应该早已和刘掌柜他们会合。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戚映欢抱怨道：“白担心了。”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谢喻舟瞥她一眼。 小姑娘毫无所觉。 反倒是陆敏发现了什么。 小娘子对待其他人都十分有礼，也不会耍小性子。似乎只有面对谢喻舟的时候，她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娇嗔打闹，无所不及。 陆敏越发觉得她与自己印象中的小娘子有很大区别，这样的小娘子更让他好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下山 三人很快回到厢房所在。 刘淑已经把所有行礼打包完毕，李盟和于大于二于三几人站在门口等着戚映欢到到来，吴若愚和王三妹也在其中。 看到他们后，李盟和吴若愚同时喊了一声：“少爷。” 谢喻舟颔首。 吴若愚又对戚映欢喊道：“少夫人。” 戚映欢也点头示意。 走过去后，戚映欢对王三妹微嗔了一声：“三姐姐也真是的，怎么不等我就自己回来了？” “谢公子都来接戚妹妹了，我哪里好意思留下打扰。”王三妹不知道后世有句名言叫‘扰人谈恋爱遭雷劈’，但是也极懂得审时度势。 “那、那至少也要通知我一声，一声不吭就走实在说不过去。” 戚映欢心底有点心虚，毕竟她也是半路才把王三妹想起来。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王三妹总觉得从姻缘树下回来的戚映欢有点变幼稚了，可能是她的错觉。 戚映欢这才满意的点头，转身对刘淑问：“淑姨，之前让你帮忙收着的那副画放哪里了？” “在这呢。”刘淑解开一个包袱，把画卷递给了戚映欢。 戚映欢接过，上下查看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地方有破损后，才把画卷交给了陆敏。 “陆公子，画就有劳你交给法慧禅师了，顺便能帮我带一句话吗？”戚映欢想了想道：“麻烦你转告法慧禅师，最迟五天，我就会让人来寺中支会禅师那件事。” 听着这句话，谢喻舟眼中闪过一道微芒。 陆敏虽然不知是什么事，可也郑重地道了一好：“好。” 戚映欢一行人离开了常明寺。 陆敏拿着画卷去见法慧禅师的途中，遇到了周昂。 周昂脚伤未愈，由钟瑞山搀扶着在院子里走动。用周昂的话说就是：再不起来走走，身体都要长蛆了。 在看到陆敏时，周昂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她下山了？” 陆敏当然知道周昂说的是谁，他点了点头。 周昂轻哼了一声：“走了也好，省得还要借用我请来的厨子。” 陆敏哑然失笑。周昂会是介意这些的人吗，显然不是。 周昂看着陆敏怀中抱着的卷轴问：“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陆敏愣了一下道：“这是小娘子让我转交给法慧禅师的画。” “画？”周昂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是那副她用来求见法慧禅师的画？” 周昂居然也知道？陆敏有些意外。 “拿来给我看看。”周昂冷傲的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画那么厉害，能打破禅师不见外人的规矩。” 陆敏没办法只好递了过去。 周昂毫不怜惜地扯开画卷上的带子。 陆敏下意识皱眉道：“你小心一些。” “放心。”周昂随口回了一句。 看你这动作就不怎么放心，陆敏心道。 还好有惊无险，画卷被展开。 黑白色的水墨画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帘。 那是一副雪景，北方的雪景图。 天地苍茫被白雪所覆盖，白桦林耸立，高山连绵，山峰上也是皑皑大雪。 这个地方周昂没去过，但他很熟悉。 这是法慧禅师的故乡黑水，也是父皇这么多年来的心病。 今年夏季父皇有意派兵出征收回失地，他也有请命出征的打算。 只是…… 看着自己受伤的脚周昂迟疑了许久，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上。 周昂看着画又不禁问道：“她的夫君为何要画这一幅画？” 问完，周昂又摇了摇头，他想多了，人家大概只想用它来打动法慧禅师，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意思。 “是谢公子所作？”陆敏听到周昂的话，眼前突然浮现出谢喻舟那张清隽的脸。 那人倒是画得一手好画。 陆敏对谢喻舟的感官很奇怪，一开始以为他是清高冷淡的书生，再后来又觉得对方心思沉稳，不像是那个年纪的寒门子弟，气场倒比他见过的一些门阀子弟更甚。 “谢公子？”周昂问道：“那又是谁。” “是小娘子的夫君，今天来接她下山时，恰好与我遇上了。”陆敏笑着说道：“那位谢公子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有种预感，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能得到你这个评价，我反而有些好奇了。”周昂笑了一下，然后把画扔回陆敏怀中道：“行了，你去交给禅师。” 燕王更擅武，只觉得这幅画画得不错，不错在哪儿他答不上来，因此也不会觉得画很珍贵。 陆敏吓得忙把东西接住。 先不说珍不珍贵，别人委托他转交的东西看了也就看了，要是弄坏就是关乎他诚信的问题了。别看陆敏整天口花花，言语又轻佻，但是对于信义他还是很看中。 陆敏没好脸色地收起画卷，抬脚离开院子。 正当此时，周昂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陆敏，下次别做多余的事了。” 什么多余的事？ 陆敏下意识想问，但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什么。 周昂应该是指他单独去见戚映欢，并告诫对方的事。 周昂原本是没想到这茬，可是当看到这副画时，又想起了山坡下戚映欢一脸自信，还说去见法慧禅师时要帮他说话。不知不觉中小丫头都达成目的离开了。 她让陆敏转交这副画，大抵发泄自己的不满。 的确像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做的事。 自己的行事被周昂拆穿，陆敏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念头，苦笑一下后反而有些开心，至少说明周昂的脑子还是挺好的，他没有投效一个蠢蛋还真是万幸啊。 他笑眯眯道：“是是是，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次做什么一定和表弟你商量。” 周昂不知道自己的发小为何笑得那么荡漾，只觉得那笑容太过辣眼。 拧了眉头，不悦地吼道：“滚滚滚，少来烦我。” “哈哈哈。”回应他的是陆敏大笑声。 法慧禅师收到画卷后，静默了许久，泪水始终在眼眶内徘徊，没有流出来。 半晌后，法慧禅师笑着说：“那个孩子有心了，下次再与她道谢。” 这边戚映欢几人已经下了山。 戚映欢没有忘记之前她与谢喻舟说的话，在客栈要了一个临时房间，然后喊小二提来一桶热水。 义正言辞地对谢喻舟道：“谢喻舟，去擦身。” 谢太傅觉得小姑娘这副架势像极了审问犯人的捕头。 嗯，一定是错觉。 戚映欢见他不动，想了想问：“要我喊吴若愚帮你吗？” 吴若愚立马自告奋勇的说：“少爷我帮你擦身！” “不、不用了。”谢喻舟的嘴角抽丨动了一下。 要是小姑娘说帮他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别人还是算了。谢喻舟有些郁丧地走进客房。 吴若愚感觉自己被谢喻舟嫌弃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别摸 戚映欢下楼后，小二马上迎了上来。 “客官几日不见，气色更好了，是有好事发生了吗？”店小二说着客套话，又道：“客官，你们的马天天好吃好喝地喂着呢，保证没瘦，说不定还胖了一圈呢。” 在迎来送往的客栈当店小二，首先这张嘴就要能说会道。 戚映欢并不觉得在床上静养了三天，气色就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她也被小二这张嘴逗笑。想了想就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给店小二：“给你的赏钱。” 他眼神一亮，等的就是这一刻，欢欢喜喜的接过：“多谢客官。” 接着，小二嘴里好听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脱口而出。 时间很快过去。 谢喻舟从房间出来，没有替换的衣服，他整个人却也清爽了不少，头发也重新梳过。 “戚姑娘，可以上路了。”谢喻舟走下楼梯。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发了一会儿愣，才反应了过来：“哦。” 来时七个人，回去时变成九个。 戚映欢坐的是谢喻舟和吴若愚来时租借的马车，刘淑和王三妹坐另一辆。 一行人四匹马加上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这几天没下雨，路上的泥土被风干，路好走了不少。 马车上，戚映欢给谢喻舟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说到掉下山坡事，戚映欢还是有些心虚，幸好谢喻舟只是微微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戚映欢慢慢放下心来。 说完整件事的发展，戚映欢忍不住向谢喻舟抱怨道：“他们那些世家子弟都如此草木皆兵吗？从头到尾不都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吗，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呸！谁要沾他们便宜了！” 没想小姑娘居然被人那么揣测。 谢喻舟的眼神冷凝下来。 马上他又想起了戚映欢分别和燕王陆敏单独相处的事。 和燕王那是被逼无奈，但和陆敏单独相处…… 怎么就毫无防备心呢，谢喻舟半阖着眼睛，不让眼底的寒光泄露。 下一秒，他忽地一把握住小姑娘的手腕。 小姑娘愣了一下，毫无防备地问：“怎么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瞳中满是不解，却没有排斥。 谢喻舟看着对方，摩挲着手里细嫩的肌肤，眼神中满是危险的意味，这一刻他特别想把小姑娘禁锢在一个旁人无法窥见的地方，除了他和谢母再无他人能觊觎。 谢喻舟的理智也告诉自己，这样只会吓到小姑娘。 所以他只是来回摩挲着手中的肌肤，半天没说一句话，只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住对方，就像是狩猎前的平静。 戚映欢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谢喻舟那眼神就像是——想把她拆骨入腹。 不妙的气氛的气氛油然而生。 戚映欢不断思考着哪里不对。 最终她只想到一点。 难道谢喻舟是想追究自己隐瞒他撞到脑袋的事？ 戚映欢有些懊恼的想着，本来没准备告诉他，只是讲得一时兴起，竟然忘了。 她如同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回握了谢喻舟的手，细声细气道：“谢喻舟，法慧禅师都帮我看过后脑勺了，没什么大碍。” 谢喻舟不动声色的挑眉。手中传来的温度换回了他的理智。气氛陡然回温。 她以为是这件事？ 看着小姑娘垂着眼，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终于败下阵来。 若是两军交锋，他怕是三回合便要败下阵来。他何时变得那么心软？谢喻舟不由自问。 真是生下来便是克他来的，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才让他重生后多了个羁绊。 谢喻舟听自己放缓了声音道：“转过头来，让我看看。” “哦、哦。” 戚映欢偷瞄着谢喻舟的表情，见他展开了眉心，不由舒了口气。 心底又忍不住骂自己怂，怎么对方一生气，自己就慌得不行。 难道、难道，她已经深陷谢喻舟的甜蜜陷阱？ 没有，别吓自己了。 戚映欢纠结地转过头去。 谢喻舟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果然就看到一个凸起的地方。 小姑娘身上佛手柑味道若有似无充斥在鼻尖。他触摸了一下那个微微凸起的地方。 经过了三四日，大包差不多消了一半，不仔细看的或许会忽略。 谢喻舟的动作轻柔，轻飘飘的，生怕把她弄疼，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戚映欢心脏跳得很快，全身血液上涌。 被他一摸，她不由打了个颤，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劲。整个头皮到脖子酥麻极了，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她终于体会到浑身战栗的感觉。 她是被触发了什么敏感点了吗！她瞪大了一双杏眼。 戚映欢的声音霎时绵软了下来，还隐隐带着哭腔：“别、别摸了。感觉太奇怪了。” “嗯？” 从未听过小姑娘发出这种声音的谢太傅愣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骚动了一下。 然后他顺应内心，又摸了一下戚映欢后脑勺的鼓包。 小姑娘登时‘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握着拳头转身，向谢喻舟用力推搡了一下，她愤怒地朝他大喊一声：“都让你别摸了！” 眼眶通红一片。 这个场景，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产生难以言喻的误会。 就连谢太傅也有种自己欺负了小姑娘的错觉。 可是，他真的没做什么啊。 谢太傅感到很冤枉。 和戚映欢红彤彤的眼睛对视了片刻。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空气。 车外，驾驶马车的吴若愚战战兢兢地问：“少爷，少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若愚此刻的内心正天人交战之中。 他不会是打扰少爷和少夫人的好事了？ 可是少夫人的声音听着很愤怒啊？ 万一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很快，谢喻舟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无事。” 吴若愚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完全忽视了他家少爷比平时更加暗哑的声音。 马车内，戚映欢瞪大着一双杏眸，比划了一下拳头，用自认为凶狠的声音说：“你再摸信不信我打你！” 谢喻舟指尖微动了一下，半阖了下眼眸。 小姑娘不会知道，她垂泪欲滴又刻意佯装着凶恶的表情有多可爱。 谢喻舟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先是‘嗯’了一声，再开口道：“好了，不摸了。” 嘶哑的音色一下子烫进戚映欢心中。 外部防御网不攻自破。 戚映欢暗道一声不好，戒备地往后挪了挪。 这惹得谢喻舟的目光更加深邃了几分，但很快被他收敛，他问：“身上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 痒痒 “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听谢喻舟这样问道，戚映欢的脸更是烧了起来，大伤倒是没有，但是胸口、背后和腰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擦伤。 当天刘淑已经帮她处理过。 这种小伤不会留疤，戚映欢自是不太在意。 但要她一五一十告诉谢喻舟，她感觉怪怪的。 见戚映欢支支吾吾，谢喻舟蹙了蹙眉，表情不是很好。 眼见他的双眸快要黑沉下来，戚映欢只好道：“没有没有，就是一些淤青和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喻舟说：“我看看。” 戚映欢马上露出一副极度震惊的表情，脸上烫得可以煮鸡蛋。 谢喻舟居然已经开始肖想她的身体了吗！ 她想都不想就按上了领口，用手把领口捂得死死的，然后用戒备的表情盯着谢喻舟。 戚映欢说：“想都别想！” 和刚刚说要打他时，如出一辙的表情。谢太傅想，如果小姑娘对待别人也能那么戒备就好了。不成，这副样子只能他看。 谢太傅不动声色，向戚映欢招了招手，低哑着声音叫道：“戚姑娘，过来。” 小姑娘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是在招小狗吗！ 她又不是傻的，明知道过去就羊入虎口，又怎么会送上门去。 不但不准备靠近谢喻舟，戚映欢还又往后挪了挪。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谢太傅的额角不住跳动了一下。 小姑娘想什么？他真的只是想看一下她身上的擦伤而已，谢太傅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 空气中是难言的沉默，两人僵持了会儿。 戚映欢的眼睛一眨不眨，终于在许久之后因为生理原因，变得酸涩不堪，她不禁用手揉了两下。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 吴若愚在车外喊道：“少爷，少夫人，这段路有点颠，你们坐稳喽！” 话音还未落，戚映欢就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谢喻舟伸出了手，把她搂进怀里。她用手撑着对方的胸口，手中感受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戚映欢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等抬头时她却发现一件事，谢喻舟根本没看她的眼睛，那黑色的瞳仁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领口。 谢喻舟！！！ 死性不改！居然还想着看她的伤！ 戚映欢不知是气自己对他没吸引力，还是气那些擦伤比她的魅力更大！ 使她脸红心跳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道：“还不松手！” 小姑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谢太傅微阖了下双眼。 那就别怪他使出最后的手段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姑娘经常在背后吐槽他心脏手黑，是时候让她尝试一下什么叫心脏手黑。 戚映欢感觉搂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不断下移，很快在自己腰间停住。 “谢喻舟你想干什么？”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浑身猛地一颤。 下一秒马车内，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 MMP，狗男人谢喻舟，竟敢挠她痒痒！ 哇，要死要死，弱点被对方握在手上，不断攻击，戚映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角被迫笑出了泪花。 余光扫过谢喻舟面上时，她还能看到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戚映欢大恼。 等着！她记住了！下次要是整不死谢喻舟，她就不姓戚！ “哈哈哈！” 看着小姑娘在怀中笑得花枝乱颤，谢太傅一开始的确十分愉快，但须臾后，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小姑娘不断颤抖着，把脸埋到了他的颈肩，温热的气息在脖子根徘徊，小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身上胡乱挥舞一通。 谢太傅从未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老话说的话好，自作孽不可活。谢太傅俨然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此时却不能停手，他生怕被小姑娘看穿什么。 很快，小姑娘就笑得没力气了，她大喘着气求饶道：“谢喻舟，别挠我了，给你看还不成吗！” 谢喻舟的手停了下来，双手搁在她腰间一动不动。 戚映欢知道，只要她有想逃跑的意思，谢喻舟就会再度伸出恶魔般的双手。 不行她笑得肚子都疼了。 戚映欢委屈的想哭，他太不是人了！她抽噎着说：“晚上睡觉时给你看就是了，但只给你看后背。” 这已经是戚映欢最大的退让。 要是谢喻舟还要得寸进尺，她一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谢喻舟低哑着声音，嗡声道：“好。” “是是是，说好了，你也不准备再挠我痒了。”小姑娘气鼓鼓地说着，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谢太傅看着小姑娘泛红的眼角，和通红的鼻子。 她可怜巴巴地坐在他怀里，拽着他的前襟，心底生出几分怜惜，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 他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 就在这时，他听小姑娘低声骂了一句：“狗男人。” 哦，看来也不是很过火，还有心思骂他。 谢太傅眼眸中闪过微光，不舍地把手从她的腰间松开。 接下来的一路便十分平静，小姑娘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马车进城的时候她没有醒，马车停下的时候她依旧没有醒。 车外，吴若愚正想喊：‘少爷少夫人，到家了。’的时候。 车帘被掀开，谢喻舟把食指放在双唇前方，对吴若愚道：“嘘，你少夫人睡着了。” 吴若愚闭上嘴巴，点了下头。 刚想问需不需要他把人背下来时，他就看到谢喻舟抱着戚映欢下了车。 吴若愚把所有的话，吞咽回肚子里。 这时，他余光瞥见了少夫人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 吴若愚宛如晴天霹雳，震惊地看向他家少爷。 少爷不会真的在马车上对少夫人做了什么禽兽的事！不不不，怎么能算禽兽呢！人家毕竟是两夫妻！做什么不是正常的吗？ 可是少夫人年纪还那么小！不不不，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少爷如此玉树兰芝般的人物怎么会是他想象中的人！ 一定是他误会了！一定是误会！ 吴若愚不断为自己家少爷开脱。 结果刚跟着谢喻舟进到二门，戚映欢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眨了一下眼睛，等看到熟悉的场景后，马上跳下了谢喻舟的怀抱。 这时戚映欢回头对谢喻舟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快速跑进屋子，并大喊：“娘！谢喻舟欺负我！” 虽然是老招，但百试不灵。 谢喻舟的脸一时黑得如同锅底，他知道，小姑娘是打算报仇雪恨。 回头时，又看到吴若愚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着向他！ 那眼神似乎在说：衣冠禽兽！ 谢喻舟不止脸黑了，连头都隐隐作痛。 当晚，戚映欢赖在了谢母房间内，谢太傅又再次尝到了独守空房的滋味。 谢太傅：又是风评被害的一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投机 回到谢家的第二日，戚映欢还没来得及去铺子，季大掌柜就带着季心语上门了。 戚映欢看着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季大掌柜怎么有空上门？” 两人是合作关系，但季大发为了锻炼女儿，这几年基本都是让季心语来和她谈生意上的事。 戚映欢也懂季大发的意思，季心语是季大发的独女，总有一天会继承季家的产业，这是让她累积经验，再加上戚映欢和季心语的关系，她也不会刻意去诓骗对方，所以两者都十分放心。 季大发会亲自上门，定是有什么大事。 五月初，气温适宜。 身为胖子的季大发，头上冒着密密的汗珠，他接过戚映欢倒的凉水，仰头一口饮尽，重重舒了口气。 这时季大发才道：“戚丫头，你那边肥皂的配方泄露了吗？” 戚映欢被问得一愣，但立刻摇头。 马上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出城那日，街道上有人说琅翠阁要售卖香皂。 很可能是李掌柜那边又开始闹什么幺蛾子。 昨天光顾着在谢母面前说谢喻舟的不好，全然忘记了正事，唉，蓝颜祸水，戚映欢暗自骂了一句。 季大发十之八丨九便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她问季大发：“季大掌柜，琅翠阁真的开始卖香皂了吗？” “看来你是知道了。”季大发低垂着眼眸道：“从前天开始，琅翠阁就开始售卖香皂，价格比你铺子里卖的要便宜，已经有不客人被她拉拢回去了。” 戚映欢露出沉思的表情。 不应该啊，工坊那里已经围得和铁桶一样，根本没有外人能进去头配方。要么就是有人收买了女工？不对，流水线的女工怎么知道全部过程，再加上有王富贵一家帮忙管理，要是出了什么错，他们一定会来寻自己。没听谢母说表姐夫有事找自己啊。 季大掌柜那里应该也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话早在三年前就出问题了。 那么问题是出在哪儿？ 还有一个可能，李掌柜根本没拿到配方！那么她的香皂是从哪里来？ 戚映欢问季大掌柜：“琅翠阁是不是只卖香皂，没买过肥皂。” 两者其实是一件东西，只是所用的材料不同，戚映欢铺子里的香皂也不会大批量销售，戚映欢的香皂走的是高端路线，季大掌柜那边是亲民路线。 “的确是这样。”季大掌柜点头问：“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戚映欢说：“香皂和肥皂，出自同一种配方，但为何李掌柜偏偏只卖香皂？香皂种类繁多，做起来肯定比肥皂费事，再加上购买肥皂的百姓基数更大，若是季大掌柜，你选肥皂卖还是香皂卖？” “那肯定是肥皂。”季大掌柜和季心语同时说。季大掌柜又道：“就算要卖香皂，我也不会放弃卖肥皂。” 别看一块肥皂的利润没香皂大，但是销量高啊！利润一点儿也不比香皂差！ “那么问题就来了。”戚映欢摸着下巴说道。 戚映欢隐约中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但不是很确定。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刘淑的声音登时传来：“东家，不好了！” “别急。”戚映欢把她招呼进来：“进来慢慢说。” 她看到季大发时微微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看来东家应该已经知道了。” 原来刘淑也是为了琅翠阁的事而来。 戚映欢问：“淑姨也是来告诉我琅翠阁开始售卖香皂的事吗？” “是的。”刘淑皱着眉头点头。 同时，她还带来了一个让戚映欢目瞪口呆的消息，刘淑道：“李掌柜还聘用了戚家的那位老太太做女伙计。” 戚老太？ 李掌柜这是出的什么招？ 那位戚老太可是胡搅蛮缠的主，就这么放在铺子里，真的没问题？ 李掌柜不会是脑子被浆糊糊了，不然怎么会出这种昏招。 很快，戚映欢便知道了李展柜的用意。 刘淑神色难看的说：“李掌柜逢人便说，香皂的配方是戚家祖上传下来，戚老太手里的配方才是正宗。那位戚老太还在店里说东家不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李掌柜要把戚老太请出来。 看来上次戚老太上门只是第一招，现在是第二招。 李掌柜比戚老太聪明一些，至少她没有栽赃戚映欢偷香皂的配方，她们只是说香皂配方是戚家祖传，但只要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戚映欢和戚家的关系。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大家配方出自同一源头。 琅翠阁还卖得比百草堂便宜，精打细算的夫人们当然知道要怎么选择。 戚映欢千辛万苦栽了树，最后被李掌柜摘了桃子。 戚映欢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不虞。 不过李掌柜应该算了漏了一些事，请戚老太做女伙计固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时间一长，怕是弊大于利。 不急，戚老太的事，等会儿再说，先要解决的还是琅翠阁卖的香皂。 戚映欢问刘淑：“淑姨，让人去买一块琅翠阁的香皂来。” “我就知道东家会这么说。”刘淑笑了一下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把香皂从袖子中拿出。 戚映欢接过，很快剥开了香皂的包装。 香皂是一块玫瑰皂，戚映欢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 大小包装和百草堂卖的玫瑰皂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颜色上的差别，戚映欢铺子里的玫瑰皂是粉红色，琅翠阁的这块是深红色。 刘淑也看出了戚映欢的疑问，她说：“琅翠阁说，之所以和我们铺子里卖的不一样，是因为她家用了正统的工序，而且玫瑰本来就是深红色，还说我们铺子卖的是次品。” “胡言乱语。”季心语气得挥舞着拳头。 戚映欢想了下，去厨房拿了刀过来，在几人面前把玫瑰皂切开。 先是闻了闻味道，再捏了下香皂的柔软度。 这时，笑意浮上了她的面容。 刘淑、季大发和季心语看着戚映欢微笑，半晌摸不着头脑。 季心语沉不住气，首先开了口：“欢欢姐姐，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李掌柜把大家都当成了傻子。”戚映欢道。 “什么意思？”三人面面相觑，仍然不理解戚映欢的意思。 戚映欢把切成小块的香皂递给了季大发说：“季大掌柜，不觉得眼熟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取巧 “眼熟？”季大发诧异的接过。 他先是嗅了嗅味道，再是仔细查看，但是半天也没察觉什么不对来。 季心语扯着他袖子，着急的问：“爹，你到底看没看出来啊？” “别急啊。”季大发摸着一脑门的汗水。 季心语急得跺脚，又看向戚映欢：“欢欢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 “好。”戚映欢说。 正当戚映欢准备揭晓谜底的时候，季大发脑海中灵光一闪。 “莫非……这香皂是我家卖的肥皂？” 不然戚映欢为什么会问他眼熟不眼熟，除了这个解释还有别的解释吗？ “正是如此！”戚映欢笑着点头，肯定了季大发的答案。 “果真？”见戚映欢承认，季大发反而有些不可置信。 刘淑和季心语也是一脸吃惊。 戚映欢不缓不慢地开口道：“这块玫瑰皂是一块再生皂，材料就是季家售卖的肥皂。” “再生皂？”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戚映欢陈述道：“是的，再生皂的制作方法很简单，把原本肥皂切碎，先上火蒸，等肥皂变软后再放进锅子里加水煮过，煮到一定程度，再把糊状的肥皂重新塑形。” “至于颜色和香味，这块玫瑰皂应该是在煮的过程中添加了一些香料和染料，才会变成红色。但是季家的肥皂本来就带了点微黄或微绿，所以添加的染料需要更重的颜色，才能覆盖原本的颜色，因此这块玫瑰皂才会是深红色。” 在三人注视下，戚映欢把玫瑰皂碾成粉末，碾碎的粉末并不是粉尘状，它们仍旧粘连在一起。 戚映欢说：“季大掌柜家的肥皂里面用了菜籽油，会使肥皂的皂体变得软黏，这就是证据。我们铺子里的玫瑰皂就没有这个情况。” 戚映欢还记得在小稻村第一次做的肥皂，菜籽油占了很大的比例，做出来的肥皂十分软，差点就成不了型，后来她交给季大发的配方是经过重新改良。 “原来是这样！”三人恍然大悟，季心语道：“怪不得李掌柜敢卖那么便宜，原来是因为捡了现成的。” “可恶！”季大发气愤地拍桌子道：“这李掌柜分明是投机取巧、以次充好！” “我要去揭穿她的真面目！”季心语握着拳头，就要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她回头喊道：“爹我打头阵，你殿后，等会把家里的家丁也一起叫上。” 戚映欢被她逗笑，小女孩就是太冲动了点。 她应该很快就会被季大发阻止，戚映欢心道。 谁知，季大发马上应了声：“好！” 你看，这不就…… 嗯？ 季大发说了什么？ 眼见这两父女就气势汹汹地往外走，戚映欢无语的扶住额头。 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冲动原来是一脉相承啊。 戚映欢只好喊住两人道：“停停停！你们不需要去找李掌柜的麻烦。” 季心语皱眉道：“那怎么行！我们季家的人什么都爱吃，就是不爱吃亏！” “乖女说的对！”季大发在一旁为自己的女儿摇旗呐喊，差点还流下欣慰的眼泪。 心语终于长大了，有季家人的风范啦，再过几年家里的产业可以试着交给心语啦！他和他娘终于可以过上吃喝玩乐的日子啦！ 最后一句可不能让心语听见。他这个慈父的形象还是必须维持下去。 戚映欢被两父女吵得头都大，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把闹剧结束。 “闭嘴！我有办法治李掌柜，你们不需要出面！”戚映欢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季心语和季大发从激动的情绪中脱离，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往戚映欢的方向走去，一左一右把戚映欢围住。 “欢欢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季心语露出小女孩灿烂的笑容。 “戚丫头，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季大发也问。 戚映欢见两人稳住，不由松了口气。 边上的刘淑笑了。东家也真是不容易，没想到堂堂季家的当家人居然会这么冲动。 此时戚映欢神神秘秘地朝三人一笑：“李掌柜为了不被发现秘密，一定不敢大肆购买季家的肥皂，所以她们那里肥皂的存货一定不多。” “嗯，是这个理。”季大发点头。 如果有大批量购买的人，他手底下的掌柜一定会发现异常。肥皂都卖了三年，每个月每个季节卖多少，掌柜心里都有数。 如果李掌柜是从别县买的肥皂就更不可能了，来回路费都要翻上一翻。 “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派人买光她的香皂！”戚映欢看着众人道。 “然后抓她派来买肥皂的人吗？”季心语理所当然的问，又觉得不太对：“但我们怎么知道她派了什么人来买肥皂。” 戚映欢摇摇头：“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第二步就是让季家的肥皂在今天停售！” “死抗吗？”季心语又道：“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季家家大业大。” 听季心语这么说，季大发十分肉痛，脸上的肉被吓得直哆嗦。 这要抗多久啊？白花花的都是银子啊！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事我们可不做！”戚映欢说：“从明天起，季家开始售卖为期一个月的竹炭皂！” “竹炭皂？” 三人同人问道：“那是什么？” “用竹炭制作的肥皂，竹炭具有杀菌，止痒，去死皮等功效。”戚映欢说完看着几人不解的眼神，笑了一下：“其实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竹炭皂和普通肥皂有一点很大的不同，它的皂体是黑色！” “黑色！”季心语马上意会到了戚映欢的意思：“也就是说，就算李掌柜把竹炭皂买回去做再生皂也没法办添加染料，就算添加染料，它也是黑的！” 季心语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也就永远无法冒充香皂！” 众人点头。 这时季大发问戚映欢：“戚丫头，这竹炭皂你算过成本价吗？” 不愧是商人，一切都向银子出发。 “我们不需要做那么好的竹炭皂，只需要在原本的配方中加入竹炭粉便可。就算百姓一时会迟疑，但是有季家长时间的口碑，和大力度的折扣，相信一定会大受欢迎！” 几人点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手下买竹炭粉！”季大发道。 “我去通知掌柜停止售卖肥皂！”季心语道。 “那就由我去买李掌柜家的香皂。”刘淑笑道。 “季大掌柜！顺便让人大肆宣传一下明天开始售卖竹炭皂的事！”戚映欢提醒道：“还有优惠活动也提前通知。” “好嘞！” 局已经布下，就看李掌柜能撑多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作妖 三人的动作都十分利索，很快安排好了一切。刘淑暗中找了几个陌生面孔去琅翠阁卖香皂。 女伙计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还高高兴兴的拉着戚老太，向大家宣传香皂的事，顺便说了点百草堂的坏话。 戚老太刚开始还配合着，但时间一久，她便嚷嚷着要休息。 一来是戚老太没接触过那么多陌生人，疲于应付，二来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生意那么好，女伙计又怎么会放过戚老太。 初初女伙计还能挂着笑劝道：“戚老太太，你看今天客人那么多，我们多宣传宣传，没准都是回头客。” 戚老太搬了个凳子坐下，对女伙计轻哼了一声，表情轻蔑道：“你以为你是谁？也敢吩咐我做事？不过是个女伙计，我怎么着也是你家掌柜特意请来的人。讲了一上午了都，现在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完，戚老太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咔咔咔’的磕起来，引得店铺内所有人都争先望过来。 戚老太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李展柜身上。 李掌柜为了对付戚映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哄骗戚老太，一开始戚老太还顾忌着三年前没在戚映欢手里讨好的事，等到被李掌柜一哄，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几天顺风顺水惯了，再加上李掌柜对她的看中，戚老太自然是飘了。 不就是个女伙计吗，她有什么好顾忌。 女伙计脸色忽青忽白，差点想把手中的东西砸到老太太头上。 只是她还记得李掌柜的吩咐，所以憋着一口气，对戚老太道：“老太太，那你回里间休息，别在店里嗑瓜子，大家都看着呢。” 女伙计的态度如果强硬一些，戚老太或许还不敢这么招摇，但女伙计好脸相迎，她反而得寸进尺。 戚老太‘呸’了一口，就把瓜子壳吐在了地上。 铺子里的顾客，脸色都为之一变。 戚老太没看到，还颐指气使地对着女伙计道：“嗑瓜子怎么了，我嗑个瓜子碍事了？在我们村里谁不磕个瓜子啊？就你讲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镇里的人，所以看不起我这个乡下老太太！我告诉你，要是没我在，你以为你们铺子里这个香皂能卖那么好？还不是我的功劳！” 戚老太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看着女伙计气红的脸越发得意。 顾客们皱着眉，小声低语了几句，悄悄往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李掌柜从铺子外走来，与那群离开的顾客撞了正着。 李掌柜马上挂起职业般地笑容问顾客：“几位怎么都走了？没看中什么吗？” 夫人们回想了一下铺子里的情景道：“李掌柜，我想起家里还有事，明天再来买。” “我也是。” “我也是。” 李掌柜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也不好拉住她们，心有不甘地把路让开。 等她进入店铺内，看到只剩女伙计和戚老太争锋相对时，心底的火苗猛地爆发开来：“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被李掌柜这么一吼，戚老太的气焰马上萎靡起来，她恶人先告状道：“李掌柜，不是我的错啊，是小周非要在客人面前教训我，李掌柜你不是说我是香皂的活招牌吗，要是在客人面前挨训，那以后我还哪有脸啊！” 一方面是推诿，另一方面也是在提醒李掌柜请来她的原因。 叫做小周的女伙计慌慌张张地反驳：“掌柜，你休要听那老虔婆胡说，分明是她嫌累不肯干活。让她去里间嗑瓜子，她还非要在铺子里磕，掌柜你看，地上全是瓜子壳。” 李掌柜低头一看，果然就如女伙计所说，眉头皱得更紧。 戚老太暗道不好，马上调转矛头，避重就轻：“李掌柜你听见了！这死婆娘喊我老虔婆！我年纪是大了，但也禁不住人这么糟践啊！” 女伙计瞪大眼：“你还敢骂我死婆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扭打起来。 李掌柜被气了个倒仰，额角的青筋暴起：“够了！都给我闭嘴！” 李掌柜尖锐的声音让两人为之一颤，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互不服气地别过头去。 摸着自己的额头，李掌柜冷着脸道：“小周，你跟我进去，我有事要交代。戚大娘，你把地上的瓜子壳扫扫。” 戚老太眯着细长的小眼睛，没好气地低语道：“就你们城里人讲究。” 李掌柜走向里间的脚步顿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憋了回去，和这种粗鲁的人没法讲理，唯有当做没听见。 女伙计一走到里间，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掌柜的，为何就把这煞星请来铺子里了？” 干啥啥不行，偷懒第一名。偷懒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敢和她对呛，这哪里是请了个伙计，分明是请了个祖宗。 李掌柜也在为当初自己的决定懊悔着，听女伙计这一问，她的脸色马上变得铁青。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在职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做上司的可以无端指责下属，但是下属不能说上司半句不好，当然也有通情达理的上司，可毕竟不占多数。李掌柜也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人。 听到女伙计抱怨，李掌柜当即青了一张脸道：“怎么？反了天了！我做事要你教吗？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 李掌柜板着脸道：“我让戚老太来铺子，当然有我的目的。在我的目的没达成前，你少给我和她起冲突！” 李掌柜的目的不言而喻，当然是冲着戚映欢去的。 她就不相信，在低价香皂和戚老太的双重夹击下，戚映欢会不乱阵脚。只要戚映欢一乱，她就有很多操作的空间。 可是李掌柜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投机取巧的事已经被戚映欢察觉。 被李掌柜训斥，女伙计完全不敢回嘴，为了这一份工作，她只好对李掌柜讨好一笑。 “掌柜的，我知道了。”女伙计挂着难看的笑，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她说：“掌柜的，今天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您呢。” “什么好消息？”李掌柜听到这几个字，脸上严肃的表情微微收敛。 女伙计见此，心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她道：“今天我们铺子里的香皂大卖，连库存都卖掉了八九成，掌柜的，下一批货什么时候来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上门 女伙计的好消息的确让李展柜开心了一会儿，但是听到进货二字时，她意识到了不对劲。来得路上好像听季家的铺子说，今天不卖肥皂了？ 库存刚卖得差不多，季家那边就停卖肥皂！那她家的香皂要怎么办？ 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不对！ 不会是她做的事被发现了？ 不，不会！ 她做的那么小心，又怎么会让人看出来？ 一定是他们看自己生意好，慌了！ 李掌柜不断安慰自己，却依旧坐立难安。 女伙计还以为这个好消息能拿讨好到李掌柜，谁知李掌柜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就马上变了脸。 女伙计暗叹李掌柜阴晴不定，唯有询问道：“掌柜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掌柜心神不宁道：“小周，你快去季家的铺子里打听一下他们停售肥皂的事。” “啊？”女伙计先是一愣，不太明白李掌柜在想什么，对方停卖不是更好吗。但这些，不是她这种小人物需要关心的事，最终她对李展柜点了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 女伙计来去匆匆，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琅翠阁。 女伙计道：“掌柜的，听说季家今天停售一天，明天会开始卖新的肥皂，好像叫什么竹炭皂！还要搞买十送二的活动，现在正在满大街敲锣打鼓通知呢。” “竹炭皂，那是什么东西？” 李掌柜一时弄不明白季家和戚映欢到底在搞什么鬼，只好作罢。 停售什么的一定只是巧合，她想多了，反正只要是肥皂就好，她一样能变废为宝。 第二天，李掌柜让人把竹炭皂买回来后，她才发现一切朝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李掌柜手下加工香皂的人停产了，之前的库存也告罄。 等再有人上门要买香皂时，李掌柜开始慌神。她们香皂才卖了几天啊，短时间可以说缺货，但时间一长，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 李掌柜急得火急火燎，嘴角生疮。 武陵街，香风阁。 季心语为防止意外发生，一直坐镇在铺子内。 大部分的百姓对新品保持怀疑，但是又禁不住便宜的价格，最终还是大肆采购起来。 下午的时候，有几人上门寻衅，季心语早有准备，喊了家丁便把人捆送官府。 戚映欢也叫来孙大几人帮忙看顾，所以即便有些小意外，也很快被解决。一直到傍晚关门，一切都十分顺利。 晚上的时候，刘淑来谢家回禀，琅翠阁的香皂全部卖光，存货也为零。 戚映欢露出了一丝微笑。 终于到了她该登场的时候。 第二天的一早，季心语堵了谢家的门。季心语露出狡猾的笑容道：“戚姐姐，出风头的事可不能忘记我！” 为了今天，季心语还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服，美美地在镜子面前照了好久。 “好啦，好啦。带你去就是了。”戚映欢说：“但是你不能冲动行事，知道吗？” 那天小女孩挥舞着拳头，就要去琅翠阁找麻烦的事，她还记忆犹新。 明明就是个战五渣，怎么就就如此冲动呢。还好生在季家，有人兜底，不然现在哪会是这个性子。果然投胎也是门学问。 带着刘淑和孙大几人，闲步来到琅翠阁。 女伙计下意识打招呼：“欢迎……” 话没说完，女伙计一愣。连躲在一旁偷懒的戚老太也是怔忡了半天。 李掌柜也在铺子里，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把女伙计挥退，李掌柜用帕子捂嘴角，虚伪地迎道：“这是吹的哪门子风，居然把百草堂的东家，和季家的千金都吹来啊。” 李掌柜还向门外探了探头，似乎真的在确认有没有刮风下雨。 铺子里所有的客人，包括来往的路人，都向这里张望过来。 两家向来不对付，之前李掌柜让孙大找百草堂麻烦的事，他们还历历在目。当时戚娘子处理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后来，戚娘子也一直没找李掌柜麻烦，他们还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两家又在今天对上了。 对于爱看八卦地人，自然是提起了十二分好奇，他们眨巴着眼，生怕错过好戏。 李掌柜愤愤地念叨了一句：来者不善。 季心语已经沉不住开口，她笑着道：“李掌柜，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急得嘴巴都生疮了，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呀？” 李掌柜捂嘴角的手帕，抖了一下。 死丫头，这样都能看到，怎么就不长睁眼呢！ 也因为季心语话里有话，让李掌柜心中生疑。 香皂的事不会真的被发现了。 李掌柜怎么也想不通，她都那么小心了，怎么还会被人发现，老天不公啊！ 或许李掌柜没听过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掌柜冷着脸说：“多谢季小姐，我已经让大夫开了药，就不麻烦季小姐了。” 说完，李掌柜又看向戚映欢：“戚娘子应该是来找戚老太太的，我这就去喊她。” 李掌柜不断在脑海中思考着对策，万一这三人发难，她要如何应付。一时想不出方案，只好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这会儿，李掌柜又觉得把戚老太招进铺子里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用，我并不是来找老太太。”戚映欢阻拦。 “要的，要的！”李掌柜不由分说，热情地招呼：“戚娘子也好久没见到戚老太太了，我昨天还听戚老太太说想你了，这人啊就禁不住念叨，今天戚娘子不就上门来了吗？” “戚老太太，过来啊！”李掌柜给戚老太打着眼色。 戚老太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说出这种话，她就是想她那个被判流放的儿子也不会去想戚映欢，要不是戚映欢的话，家里会弄得那么惨吗。 戚老太还记得上见面，她被人从百草堂提溜了出去，那时要多丢脸就多丢脸。 戚老太也明白了一件事，戚映欢早就不是在她手中讨生活的小丫头，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孙大的威胁也还在耳边徘徊：“老太太，你识趣地就别再来我们东家面前碍眼，我们东家心善不会对您做什么，但是咱们三哥俩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让个老太太永远开不了口，是件极为简单的事。老太太，你不会闲着没事干，想试试？” 她还记得孙大当时阴恻恻的笑，午夜梦回，戚老太因为那个笑容惊醒过多次。 戚老太现在也只敢在背后暗搓搓地说点戚映欢的坏话，要她正面去刚，那肯定是不敢。 如果李掌柜想用戚老太对付戚映欢，那绝对是打错了主意。 戚老太表现得不太甘愿，脚步半天也没挪动。 直到女伙计推了她一把，她踉踉跄跄地来到戚映欢面前。 戚老太鼓起勇气拿出长辈的架势：“三妞，你来看我啊。” “不是。” 戚映欢十分无情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 恼羞 李掌柜一听马上乐了：“戚娘子，说的什么话啊，就算是嫁了人，也不能忘本啊！她是你奶啊！” 一下子就把一大顶帽子扣了下来。 戚映欢冷笑一声：“李掌柜用老太太的时候不会不知道，我和戚家那边已经断亲了。要是李掌柜想拿老太太拿捏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掌柜面容一僵，谁知道戚映欢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李掌柜还想说什么，却没有戚映欢的动作快。 她对戚老太道：“奶，这几天在琅翠阁说我坏话挺开心的？我怎么就不知道香皂的配方是戚家祖传的呢？上次奶说毛衣配方是戚家祖上传下来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戚映欢不冷不热的一席话，俨然唤醒了戚老太的记忆。 戚老太瞳孔兀自放大了些。 李掌柜不明所以，她只知道戚映欢和家里断了亲，但为什么断亲，她根本不知道。 戚家人不好意思说，村里人不想让戚映欢想起伤心事，所以也不怎么提起。 戚老太支支吾吾的，显然不愿意说。 戚映欢没给她什么面子道：“奶，我可不需要第二张断亲书了！奶要是想去县牢转转，我一定成全！” 说着这些话时，刘淑已经开始向周围的人开始诉说三年前的事。 众人一听，这老太太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把孙女往死里逼。怪不得戚娘子从来不说娘家那边的事，若是她们有这样的娘家，一定也呕死。 戚老太看着众人投来不善的目光，一双双眼睛让她无所遁形。耳边嗡嗡地响，她听不到众人的议论声，脑海中只剩下戚映欢的最后一句话。 要想要去县牢转转吗？ 不！ 她来县城是享福的，不是坐牢的！ 戚映欢背后，孙大的脸探了出来，他的话又再次浮现在耳边。 让个老太太永远开不了口，是件极为简单的事。 戚老太这个人欺软怕恶，一旦威胁到自身，就翻脸不认人：“三妞，那些话都是李掌柜教我说的！什么香皂配方我根本不知道！李掌柜给了我不少钱，要我按照她的要求说你坏话！三妞啊，我是你奶啊，你可不能告我！” 铺子内外，所有人都哗然一片。 “原来那些都是假的啊！” “亏我还以为，戚娘子真的不孝，一直没去百草堂买东西呢！” “所以两家铺子卖的香皂不是同一种东西？” “李掌柜也好意思对小姑娘用这种手段，她不觉得脸红吗？” “你胡说什么！”李掌柜哪知道戚老太那么没用，被戚映欢三言两语就说得认了怂。 见众人议论纷纷，她终于慌了神。 戚老太不理会李掌柜的狡辩，指着她道：“三妞，你要告就告她！” “这钱我不赚了！我要回家了！”戚老太大喊道，反正之前李掌柜已经给了收买她的钱，现在走人顶多就是损失这个月的月钱。真要被戚映欢扭送官府，她才要哭呢：“对，我要回家。” 说完，戚老太什么都没拿，就往门外跑。 李掌柜气得只跺脚，喊女伙计：“快把她抓住啊！” “哦。” 女伙计追了出去。 “好了，老太太的事说完了，李掌柜我们再来谈谈你家香皂的事。”戚映欢眉眼含笑，如沐春风。 但李掌柜就像是坠入了冰窖。 她们果然知道了！ 李掌柜还硬着头皮道：“我家的香皂关你们什么事！？戚娘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最后那句话既是求饶也是威胁。 季心语被她的态度气炸：“什么叫管我们什么事！你家的香皂不就是用我家肥皂再加工的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你！！！”被季心语拆穿，李掌柜大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季小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我们琅翠阁在武陵扎根十多年，连你父亲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 季心语可不是那么容易受到威胁的人，反怼道：“所以你是倚老卖老？” 李掌柜气得大脑充血，这些年来，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老！ 血管爆裂，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李掌柜上手就想抽季心语一巴掌。 李掌柜临时起意，季心语根本没有防备。 就在巴掌快要落下时，戚映欢一把抓住了李掌柜的手腕。从季心语冲上前去挑衅李掌柜，戚映欢便开始留意对方的表情。 戚映欢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季心语，说好不能冲动行事，结果还是上了头。 季心语不好意思地朝戚映欢眨眨眼。 “李掌柜，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因为心语说出了真相，就急着打人。”戚映欢松口了李掌柜的手道：“有些事即便能瞒得过一时，但瞒不过一世。”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李掌柜死犟道。 “不懂也没关系，我们找人一看便知。” 戚映欢说完，刘淑便从兜里掏出两块香皂，对人群中的妇人道：“哪位夫人用过季家的肥皂和琅翠阁的香皂，我们想找个人做个见证。” “我用过，我用过！”很多妇人们响应道。 “那都来。”刘淑喊道。 “你们想做什么？”李掌柜的眼皮直跳，上次眼皮跳得那么欢还是业绩大跌的时候。不能，她不能在让她们继续下去。 李掌柜刚要喊女伙计去阻止时，便想起女伙计已经被她陪去拦戚老太，两人半天不见踪迹。 废物！拦个老太太都拦不住！ 那就只有她亲自阻止了！ 李掌柜准备上前叫停，季心语已经挪动着脚步，挡在李掌柜面前。 “季小姐，请让开！”李掌柜语气里只剩咬牙切齿。 “让开？”季心语双手插着腰，一脸傲气地说：“让你阻止大家知道真相吗？别异想天开了！” “混账！”李掌柜。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季心语抬了抬下巴道。 李掌柜气得握拳，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色，她双手攥拳，青筋毕露，那架势似乎下一秒就想用强。 戚映欢马上把季心语拉到身后。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谁想打我女儿！谁敢打我女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 狡辩 琅翠阁被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季大发胖胖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看到他时，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季大发大步流星地走到李掌柜面前，怒视这李掌柜：“你想打我女儿？” 季大发平常待人和善，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少有冷脸。猛地拉下脸来，果真气势非凡，不愧是混迹武陵县多年的第一豪商。当然，其中也托了季大发体量的福，一身肉就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李掌柜下意识退后一步，琅翠阁后台是不小，可自古就有句古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季大发就是这条地头蛇。 李掌柜唇周发白，扯着嘴角就对季大发道：“季大掌柜，误会，误会！我又怎么会对季小姐动手动脚？” 嘴角的动作拉扯到了口疮，李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部疼得直抽抽。 季心语毫不给李掌柜留任何颜面，话音刚落，她就拆穿了对方的谎言：“爹，她说谎！你来之前她就想抽我一巴掌，但被欢欢姐姐拦下来了！” 季心语如黄莺般娇俏的声音在李掌柜耳中变得极为刺耳。 “对对对，季小姐没说谎，我们作证。” “我们作证。” 围观的好事者起哄道。 季心语见势，眼珠子一转可怜兮兮地把嘴一瘪，用袖子捂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爹，你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以后哪还有脸上街？你季大掌柜的脸又往哪里搁，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跑来教训我一通啊？” “乖女，别哭！别哭！爹这就帮你出头。”季心语是季大掌柜独女，他向来对这个女儿宠溺有加，见她一哭不免有些慌神。 站在一旁的戚映欢，把事件全部收入眼底，不由抽搐了下嘴角。 她是该吐槽季心语演技好，还是吐槽季大掌柜爱女心切，连真哭假哭都分辨不清。 “李掌柜，你就没什么要对我交代的吗？”季大发阴沉着连看向李掌柜：“我季某人的女儿还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李掌柜铁青了一张脸，又碍于他们人多势众，只好道：“季大掌柜说的什么话，刚刚确实是、是我冲动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心里已经恨不得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李掌柜脸上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季小姐，还请见谅。” 说着李掌柜俨然一副讨好的姿态，顺手想要去摸一摸季心语的头，以示友好。 但季心语哪里会让她如意，‘啪’一声，挥舞起小手把李掌柜的手打飞。 李掌柜差点暴跳如雷，然而她深吸一口，只对季心语的动作‘呵呵’笑了一下。 要不是今日手下的人都被她派出去收购旧肥皂了，她何至于这么狼狈。 等着，她总有一天让所有人跪在她面前，向她摇尾乞怜。 戚映欢能看到李掌柜额角的青筋涌现，眼白上的红血丝慢慢爬了上来，那双手紧紧攥着手心，染着丹蔻的指甲深陷骨肉。 她一直以为李掌柜是个冲动易怒的脾气，没想到还能如此隐忍。 李掌柜挂着虚伪的笑容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此事就到此结束。季大掌柜，你看那么多人围在我铺子门口，我也不好做生意不是。” “李掌柜是不是忘了什么？香皂一事还没说清楚。”戚映欢阻止她想逃回铺子的举动。 李掌柜还没转过身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时戚映欢侧头看了季大发一眼，季大发微不可查地向她点了下头。终于，她把心底最后一丝隐忧打消。 戚映欢朝人群中喊道：“淑姨，都准备好了吗？” 刘淑点了点头，如同那天戚映欢所做的一样，她把从琅翠阁里买来的香皂切开，捻成粉末，分别和百草堂和季家肥皂一一对比，又让几位妇人试用。最后再告诉大家，李掌柜是如何把肥皂制成香皂。 李掌柜现在哪里还不清楚到底是谁买光了她铺子里的香皂。 分明是对方布下的局。 她有心要阻止，但季大发在一旁虎视眈眈，季心语也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她根本不能有什么动作。李掌柜心脏就快跳出嗓子眼，如果她做的事被大家知道，她以后还要怎么在武陵立足，她上头的人一定会把她舍弃。 李掌柜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心中惶惶不安。 不消片刻，人群几位妇人便讨论开来：“刘掌柜如果不说，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琅翠阁的香皂除了颜色和香味，果真就和季家卖得肥皂差不多。洗感也差不多。”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用着没有戚娘子那里买的好，原来是以次充好。” “季家的肥皂十文一块，李掌柜回手一倒腾就卖一百多文，生意人可真真厉害！”另一位夫人讽刺地说道。 不要以为妇人就好糊弄，尤其是平民家的家庭主妇都精明着呢，她们大多是看在价格上才选择琅翠阁，一旦知道自己被骗，就如同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怎么能不气。 “胡说！全都是假的！我没有做过！”李掌柜知道如果她再不反击就会众人钉上耻辱柱，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背上一个黑心商人的名号。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刘淑手里的香皂根本不是从我们琅翠阁买的！”李掌柜道：“谁知道她们是从哪里弄来诬陷我！都说同行是冤家，戚娘子，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反正她铺子里的香皂全部卖完了，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给她按上罪名。李掌柜想通后，顿时觉得兴业不慌了，气也不喘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戚映欢暗叹了一句。 几位心中已有成算的妇人，眉毛都炸飞了起来：“李掌柜到了现在还要狡辩，当我没这群人的眼睛是假的吗？刘掌柜提供的不是你家香皂？那好，我前几天从你这买的香皂总不是假的，我这就回去拿来！” 李掌柜完全没想到，被揭穿后最大的敌人居然不是戚映欢，而是这群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妇女。 李掌柜死死咬着牙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姓戚的是一伙？” 说话的妇人被气了个倒仰，李掌柜在武陵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但无耻起来简直无人可比。 戚映欢见此，劝到：“这位婶婶不要气，气坏了可不值得。” 被戚映欢柔柔一劝，妇人的面色稍稍好了起来。 又听戚映欢对李掌柜冷声道：“李掌柜现在不承认不要紧，但我有人证！” 说完，戚映欢拍了拍手。 季家的家丁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被押着的几个人身上被捆着绳子，一脸垂头丧气。 等李掌柜看清那群人后，双腿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这群人不就是今早她派去收旧肥皂的人吗。 李掌柜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章 跋扈 李掌柜心慌意乱的表情被所有人收于眼底。 戚映欢不动声色地给季大发比了个大拇指，季大发露出颇为自得的表情。 原来除了布下之前的局，戚映欢还走了第三步棋。 她就知道李掌柜不会让好不容易有起色的生意白白流失，所以会暗中派人收购之前的旧肥皂。昨天一早戚映欢就给季大掌柜传了信，让他派人盯住李掌柜，当真就被他抓到了人。 戚映欢看着李掌柜摇摇欲坠的样子问：“李掌柜，认识这些人吗？” “不、不认识！”李掌柜矢口否认。 可窥见她的面色就知道是在撒谎。 “掌柜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事到如今这几人也知道事情暴露，肯定没好果子吃，但这一切都是李掌柜吩咐他们做的啊，他们不过是听话办事。 “你们不要乱攀关系，我不认识你们！”李掌柜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这话分明是想要把他们当做棋子舍弃，被绳子捆住的几人个个急了眼。 “好啊，李掌柜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们兄弟几人不义！”其中一人大汉咬牙切齿。 “你要干什么？”李掌柜听到他的眼神，心底更慌了。 大汉大声喊道：“季大掌柜，戚娘子！琅翠阁家的香皂就是由季家的肥皂重制而成，什么戚家配方，呸！都是她诓骗百姓的话！这两天季家卖的竹炭皂不能用，李掌柜只好让我们去寻常人家高价收一些旧肥皂。” “这一切都是李掌柜的主意，还望季大掌柜和戚娘子放我们一马！” “你、你们反了天了！”李掌柜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片黑暗。 她恨不得马上晕倒过去，耳边嗡嗡作响。 交头接耳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好啊，这下人证物证确凿看她怎么抵赖！” “人人都说街头的卖酒的老头黑心缺斤短两，要我看李掌柜才是最黑心的人！” “是啊是啊，十文钱的东西居然就敢卖一百多文，我看她的心肠早就坏了！” “李掌柜，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季大掌柜问道。 李掌柜被那一双双鄙视愤怒的眼睛看得心惊肉跳，她们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尖，把她千刀万剐，肉体上的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异样的眼神，她这些年来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季大发的话，她根本就听不到，耳边只剩下吵闹的声音。 万事休矣！ 忽地，李掌柜尖叫了一声，破罐子破摔道：“闭嘴！都给我闭嘴！” “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季心语撇撇嘴道。 李掌柜环视了一遍人群，露出不屑的笑容：“是又怎么样？是你们自己分辨不清关我什么事！我家的香皂味道香？我在里面添加了香料，就你们这些人！平常用得起香料吗？给你们机会用还不给我感恩戴德！” 众人目瞪口呆，这一个态度怎叫猖狂可以形容，分明是嚣张跋扈。 众人大恼，骂骂咧咧。 戚映欢皱了眉，香料是贵，但李掌柜添加的香料都是一些劣质品，哪有说得那么金贵。 李掌柜这一个态度，琅翠阁算是彻底被大家拉入了黑名单。 李掌柜对戚映欢重重哼了一声：“这次我是输了，但走着瞧！” 说完，她快步走进向铺子里，虽执意挺直脊背，但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戚映欢没拦她。 “拭目以待。”戚映欢歪了下头，对她笑道：“李掌柜还请好自为之。” 正关门的李掌柜，看着戚映欢笑盈盈的表情，心中憋了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转身后戚映欢的脸色恢复了往常，她道：“心语，季大掌柜我们回去。” “就这么让她逃了？我们还没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呢！”季心语说。 戚映欢指了指周围愤怒的人群说：“她已经付出了一部分代价。” 闹出了这样的事，琅翠阁还会有客人吗。之前她舍弃了所有手下，以后恐怕难有人为她做事，可谓是孤掌难鸣。 戚映欢本来是想告她卖假货，但李掌柜的态度让她有所迟疑。 李掌柜的眼神中虽然慌乱，却始终没有惊惧，她肯定留着什么底牌，才敢表现得如此飞扬跋扈。也许就是她所谓的后台。 不过李掌柜的倚仗，过几天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是该法慧大师出马的时候了！ 季大掌柜对季心语道：“乖女啊，你别急，就算我们不做什么，你以为那些愤怒的百姓就不会做什么吗？” “爹是说？”季心语的眼神一亮。 季大掌柜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妇人联名把李掌柜告到了官府，几人在公堂上唇枪舌战，最终李掌柜只被判了一个‘以次充好’的罪名，罚了些银子。 和戚映欢料想的没多大区别。 季心语知道后，感觉吃饭都不香了，这惩罚也太轻了。 要不是戚映欢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恐怕要冲到琅翠阁门前大闹一番。 晚上的时候戚映欢写了一封信，让人李盟送去常明寺，又吩咐孙大几人在武陵县传播消息。 隔天，武陵县就传出一个振奋人心的传闻。 法慧禅师会在五天后，来万宝茶楼举行一个讲座，男女老少皆可参与。 讲座是什么？大家谁都不明白。 只知道五天后大家能在万宝茶楼见到法慧禅师，这可是个大新闻。法慧禅师不是传闻中的人物吗，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吗？要是能见到，他们可以向子孙吹一辈子的牛。 整个武陵县陷入兴奋的状态中，李掌柜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件事的源头是她引起。 当天起，香烛之类的东西，销量翻了一翻。 连隔壁扣扣搜搜的王夫人，也买了一尊佛像回家。 谢母诧异地问：“王夫人这是做什么？” “谢夫人这就不懂了，法慧禅师不是要来开什么讲座吗，机会难得，我顺便想请他给佛像开个光！”王夫人心情好，难得给了大家一个笑脸。 谢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王夫人想干嘛？让禅师给佛像开光？ 问题是人家愿意吗？还顺便呢？王夫人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谢母和于夫人面面相窥。 王夫人见两人不说话，还以为她们是佩服自己有眼光，得意地昂首走进家门。 然而下一秒，王家院子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王夫人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乌龟王八蛋！居然敢勾引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 邀约 自从常明寺归来后，于大和王三妹的生活又恢复如初，两人依旧在井口边‘偶遇’，于大依旧会提出帮忙。只不过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似乎多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情愫。 于家兄弟三人都是习武之人习惯早起，鸡鸣三遍后，忙忙碌碌的早晨便开启。扎马步、舞刀弄枪、切磋，一轮下来后已是辰时。 于二这几日武艺似有进步，缠着于大：“大哥，你再陪我练会儿！” “不行，我该去打水了。”于大想也不想地拒绝。 这个时候三妹应该已经出门了，哪有空陪弟弟切磋，他的动作也得快点。 “大哥，大不了我待会儿替你去打水，你再陪我会儿！”于二道。 王家三兄弟的分工很明确，于大打水，于二砍柴，于三打扫院子，多年未变事情也早已做习惯。 于大朝没眼力的弟弟翻了个白眼：“谁要你帮我打水，边儿去。” 昨天和三妹聊到哪里了？哦对了，聊到武陵昨天来了个杂耍班子，这两天会在街上演出，三妹妹好像挺好奇的，要不今天他就约三妹妹去看杂耍。但是能行吗？ 于大想着，已经拎了两个桶出了门。 于二看着于大火急火燎的背影，不禁纳闷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那么勤快？” “你是笨蛋吗？”于三提着长枪，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二哥一眼：“你就没发现自从常明寺回来，大哥和以往不同了吗？” 于二愣下，然后说：“哦，是有点不一样了，最近看他怪讲究的，以前可以好几天不洗澡不换衣服，最近三天两头沐浴更衣，害得我柴火都要多劈一些。” 于二小心翼翼凑近于三：“老三，你说我们大哥不会是中邪了，昨天我还看他偷偷拿着娘的镜子照了好几遍！” 于三朝于二翻了个白眼。 “你才中邪了！”分明是发春了！ “诶诶诶，老三你别走啊，大哥不陪我练就算了，你得留下！” 两兄弟的议论，于大自然不知。 街口水井边。 于大到的时候，王三妹正在井边汲水。 五月，气温适宜，阳光明媚。 在阳光的笼罩下，十五岁少女的背影显得十分窈窕。 于大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喊了一声：“三、三妹妹！” 糟糕，咬到舌头了。明明之前那么多人的时候喊她三妹妹也没那么紧张。 王三妹一转头就看到了于大高大的身影，阳光尽数被他遮住。看着他略带懊恼的神色，王三妹反而放松下来，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手足无措。 “于大哥，也来打水吗？”王三妹问。 “是、是啊。”于大感觉自己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他说：“三妹妹，你下午有空吗？听说杂耍班在长街搭了个草台子，今天是第一天表演，你、你想去看吗？” 不过是寥寥几句话，于大却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暖和的阳光照在背上显得火辣辣的，于大出了一身的汗。 说两句话而已，怎么比感觉比蹲一天马步都困难！于大忍不住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瞬不瞬地盯着王三妹。 王三妹被于大炽热的眼神所吞噬，脸也不禁有些发红。 于大哥是约她上街？ ‘好啊！’两个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她马上想到了王夫人，王夫人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在说让姐姐帮她物色夫家人选，她当场没了胃口。王夫人只当她是害羞，哪里知道她是心有所属。 如果这件事是她一头热也就算了，但是自从常明寺归来，她很明显能察觉到于大的亲近。 难道是姻缘树的效果？ 王三妹此刻的心情非常矛盾，内心十分想答应于大的邀约，但又知道王夫人看不上于大，他们俩的事成功几率微乎其微，是不是一开始就没牵扯更好？ 纠结之下，她在于大期待的目光中道：“可是我下午还要劈柴，家里的细柴用完了。” 这样一来，她也不算直接拒绝于大，也不会让他难堪。 谁知于大直接咧嘴一笑，露出了白牙：“没事，等看完杂耍回来，我帮你劈！” “三两下的事！”于大比着胳膊道。 对方跃跃欲试的表情，让王三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也罢，这可能是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 于大笑了，接过王三妹手中的水桶道：“三妹妹，我帮你提水！” “好。”王三妹作下决定后，感觉自己的整个轻飘飘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福禄街上，晨起的街坊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王姑娘早啊！打水啊！”“于大，早啊，帮我代于夫人问个好！” “婶婶早！”“诶好！” 半条街很快走完。 于大感觉今天的路格外短，一眨眼便到了家门口，他把桶还给王三妹。 “三妹妹，那下午我在井边等你。” “好、好的！” 王三妹突如其来结巴了，那是因为她看到戚映欢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的身影。 等于大进了家门，戚映欢笑得一脸狡黠地走了过来。 小姑娘对她眨了眨眼：“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哦，谁让我回来时正巧遇到了呢。三姐姐和于大哥约了下午一起出门吗？” 王三妹听着她打趣，面红耳赤：“听说昨天来了个杂耍班子，我们准备去凑个热闹。” “这样啊。”戚映欢笑道：“那三姐姐可要玩得开心点啊。” 这她要怎么回答。 戚映欢没有等王三妹回答，直接挥挥手告别，进了谢家的门。 王三妹见此松了口气，戚映欢不是多嘴的人，想来也不会把两人的事告诉别人。 王三妹拎着水桶，方才踏进家门，就和王夫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水桶里的水洒了三分之一。 “三妹，你是怎么看路的！”王夫人骂骂咧咧的说：“都把我的鞋子打湿了。” “对不起娘。”王三妹平静地回了一声。 明明是王夫人自己不看路，非要把罪责怪到她头上，不过王三妹也习惯了，懒得和她争吵。 “你都那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不仔细些……” 见王夫人还准备说教下去，王三妹赶紧打断道：“娘，您是不是有事要出门啊？” “啊，被你一闹差点忘了！”王夫人道：“我要去请坐佛像回家，你哥院试在即，不做点什么我总不放心。” 王夫人说完也顾不得湿漉漉的鞋子，出了门。 王三妹嘴角一抽，她怎么不知道她娘那么信佛，居然还想请佛像回家。 倒是王二郎回答了她的迷惑：“娘你还不知道，她就想着占便宜，正打着拿佛像请法慧禅师开光的主意！到时候她转手就能赚好几倍！” “……” 很好，不愧是她娘，财迷心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 撒谎 李掌柜的事被揭穿后，戚映欢暂时得到了解放。 想着王三妹和于大的进展，戚映欢不由露出姨母般的微笑，感觉自己的少女心都跳动了起来。看别人恋爱，别有风味。 戚映欢的心情不错，难得接过吴婶厨房的大权，给家里人做了一顿午餐。 糖醋鱼、清炒蚕豆、咸蛋黄焗南瓜、丝瓜汤。 糖醋鱼是道大菜，鱼去磷、鳍、腮、内脏洗净，鱼身切花，裹上淀粉下油锅微火炸透，捞出。另起油锅，加入葱,姜末爆香,葱,姜末捞出,放入酱油、白糖、盐、料酒、醋、姜汁，烧开淋水淀粉制成糖醋汁,浇在炸好的鱼上。 咸蛋黄焗南瓜的做法就比较简单。南瓜去皮，切成长条煮熟，捞出备用。咸蛋黄碾碎，投入锅炒至均匀倒入南瓜条，快速翻动，最后加入少许盐即可。 随着三菜一汤上桌，谢母笑眯眯地把手中的筷子递给戚映欢：“欢欢今天辛苦了。” “做几道菜而已，娘，我不累。”戚映欢道。 “怎么不累？一大早去铺子里查账，回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忙着去了厨房。”谢母心疼地看着她道：“那么忙就别做菜了，吴婶做的菜也挺好吃的，要是把你累着了那多得不偿失？” 前几天一直忙着琅翠阁的事，百草堂上个月的账本还没看完，好不容易得了空，戚映欢自然想把所有事都一股脑做完。但看谢母皱眉的样子，她不免又反思起来。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何苦一口吃个胖子。 “是是是，都是我不的不是，回来就应该好好歇着，居然让娘那么操心。”戚映欢失笑道：“我真是太坏了！” 谢母看戚映欢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只好睨她一眼道：“狭促鬼，娘是这个意思吗？” “哈哈哈。”戚映欢的眼睛笑成月牙。 这时谢喻舟进到厅里。 “发生什么了吗？笑得那么开心。”他问。 谢母和戚映欢对视了一眼，默契道：“什么都没有！” 谢喻舟露出微妙的表情。 以前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这下证据都确凿了。 谢母分别为谢喻舟和戚映欢盛了汤，顺便和戚映欢八卦了下李掌柜的事。 听说琅翠阁已经闭店了好几日，剩下的几个女伙计也都辞了工。 谢母气忿道：“她也是活该，放着清白的生意不做，偏要动歪脑筋，这黑心钱是那么容易挣的吗？想想六年前遭灾，大家吃不饱穿不暖，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她干这些图什么啊？” 那是因为人心总是贪婪的，有一的时候图二，有二的时候会想要更多。 有时候贪婪也是一种动力，但是它需要摆在正确的位置。显然李掌柜是走了岔道。 戚映欢溜须拍马道：“不是人人都像娘这样爱财有道，心地善良，正义感十足。” 谢母并不是十分爱财的人，这几年衣坊开的十分顺利，谢母的身价水涨船高，订单也扶摇直上。但这谢母每月接活的数目都很固定，多余的订单她分摊给了村里的人，倒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顺手罢了。 谢母被夸得不太好意思，瞪她一眼：“就你会胡说。” 谢喻舟沉默地看了眼戚映欢。 难道小姑娘说这话时，都不会觉得害羞的吗？ “嘻嘻。”戚映欢又随口闲聊道：“听说昨天有杂耍班子来县城了，不如下午娘带我去凑个热闹？” 听王三妹说了杂耍斑子的事，戚映欢也提起了几分兴趣。正好许久未和谢母逛过街，戚映欢不由提议。 谢母张口就要答应，但余光扫到谢喻舟时，她心思一转。 “不了，娘这两天腿有点不舒服，就不带你去了，你让喻舟带你去，你们两好好玩。” 谢喻舟不动声色看向谢母，一眼就洞察了谢母的想法。 “哪里不舒服？”戚映欢则紧张地问道。 “没有，就是……” 重点明明是后半句啊，欢欢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突然就迷糊了呢。 谢母心虚的撇过头去，她说道：“就是昨天剪脚指甲盖时不小心剪到了肉，走路有点不舒服。” 早知道就说今天有事，剪到肉这种谎话说的实在太没水准。 果不其然，谢母马上就看到戚映欢和谢喻舟用着诡异的眼光看向她。 事到如今，谢母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毕竟……毕竟娘也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 戚映欢终于明白了谢母的用意。 估计是上一次她骗谢母说谢喻舟欺负她，谢母以为她和谢喻舟吵架了。 谢母这两天多少有些欲言又止，但戚映欢哪好意思说是她耍赖，不对，应该是谢喻舟手段卑鄙！ 只是谢母撒谎的能力大概是负数。 看看那心虚的表情，听听那欲盖弥彰的补充。 算了，不揭穿她。 “这样啊，那娘下次可得小心了。”戚映欢挑了挑眉毛。 “唉，是。”谢母做贼心虚，不敢看戚映欢的表情。 谢喻舟静静地说了句：“娘眼睛不好的话，那下午我陪娘去买一幅叆叇。” 戚映欢差点笑出声来。 谢喻舟也太坏了！他肯定也看出了谢母是在撒谎！他居然还能当做没发现，把这茬接下去！ 戚映欢都忍不住想给谢喻舟比个六六六。 叆叇，古代老花镜的名称。 南宋赵希鹄《洞天清录》中有记录：“叆叇，老人不辨细书，以此掩目则明。” 不过受当前玻璃冶炼工艺所制约，并不是很普及，价格也让一般百姓难以承受。 谢母瞪大了眼睛：“不、不用了！还没不好到那种程度！” 她这个儿子肯定是故意的！ 都敢和老娘打趣了！ 不成！老娘的威严不能丢！ 她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借着长辈的身份发号施令道：“都说了别管我！你们下午都给我去看杂耍！我要一个人在家静静地呆着，谁都不许打扰我知道吗？” 想了一下，谢母又道：“回来后再给我讲讲杂耍的事。好啦，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谢母端着一张脸走开了。唉，为了儿子和儿媳，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厅内只剩下谢喻舟和戚映欢两人面面相觑。 戚映欢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这么办？”谢喻舟笑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道：“听娘话吃完饭去看杂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杂耍 谢母把戚映欢和谢喻舟送出了门。 戚映欢忍不住问谢母：“娘，要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不用。”谢母拒绝道：“有什么我会自己买，你们去玩，不用念着我。” 目送着两人离开，谢母终于松了口气。 还没回房，就听吴婶说隔壁于夫人来找她。 谢母欢欢喜喜的迎了出去。 于夫人一见面问：“去看热闹吗？杂耍班子的草台子搭好了，今天就要开始表演了。” 武陵县不大，消息传得很快，最开心的莫过于于夫人这种平时没什么事可做的闲人。 “这……”谢母看一眼自己假伤的脚趾，万一到时候碰到喻舟和欢欢怎么办。 “不去吗？”于夫人又问。 “怎么不去，走走走！”谢母道。 那么多人肯定碰不上，大不了她小心躲着就是。 临走前，谢母特地吩咐吴婶：“要是喻舟和欢欢回来时问起我，就说……就说我去隔壁做客了，知道吗。” “知道了。”吴婶点头。 于夫人用困惑的眼神看向谢母。 谢母说：“路上和你说。” 午后长街上十分热闹，人声鼎沸，男女老少几乎倾巢出动都来观看这场杂耍，气氛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年。 有老人带着孙子孙女、有子女带着年长的父母、也有刚成婚的年轻夫妻。 谢喻舟和戚映欢到场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 空地正中央搭了个简陋的台子，台子前面放了几十张长凳，一张长凳大约能坐二到三个人。 卖艺人敲着锣鼓：“卖座啦，卖座啦！” 卖座，百姓又称买座。顾名思义就是坐票，坐在长凳上观看杂耍。向卖艺人付了钱后，便会有人把你领到相应的长凳前，当然，越靠前坐票就越贵。 有坐票自然也有站票，站票不需要付钱，只能站在长凳后面看戏，大概就是后世说的白嫖。来得早的人就能占领一个好位置，来得晚的了，大约就只得看到前面的人头了。 其实说白嫖也不尽然，因为等每项表演后，就会有卖艺人拿着扁筛下来要打赏，这是卖艺人挣钱的主要来源。 表演好了，哪怕是平日里扣扣巴巴的妇人也愿意掏个一两文出来。 戚映欢和谢喻舟来的时候座位已经卖到第三排。 谢喻舟拿出钱来，很快就有两个小孩叫着‘公子、夫人’把两人领到了长凳前。 好戏还没开场，旁边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糖咯，龙须糖，客官买了甜甜嘴。” “糖葫芦，卖糖葫芦了！” “桑葚、桑葚！刚摘下来的桑葚，又便宜又好吃！” 叫卖声一浪接着一浪，大家见怪不怪。 杂耍班子到来后，最开心的大抵就是这些小摊贩，开心的时候，人们是不会吝啬花这些小钱。 声音有些嘈杂，谢喻舟只好贴到戚映欢耳边问：“要吃什么吗？” 戚映欢下意识就想说‘不用’，但难得有差使谢喻舟的机会，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想吃冰糖葫芦。” 谢喻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好了，明白了。卖冰糖葫芦的人，位置在最外岑，出去时需要越过两三层人群。 小姑娘不安好心。 谢喻舟凝视了小姑娘一眼，看她笑颜如花，最终只好认命地起身。 戚映欢在背后比了个‘V’字。 看，谁让他上次挠她痒痒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看着谢喻舟离开的背影，戚映欢差点哼出小调来。 她东瞧瞧，西看看，把四周打量，心中有种新鲜感。 说起来，这个感觉倒是有些像约会看电影。买票啊、选座啊、让男朋友买吃的喝的啊。上辈子没机会尝试，没先到来到古代倒是体验了一把，戚映欢失笑。 如果有可乐和爆米花就更好了。 可乐，碳酸的话估计是搞不了。 爆米花的话倒是有空可以做一些。焦糖爆米花、红糖爆米花、奶油爆米花、巧克力爆……巧克力还是别想了，可可豆生长在赤道两侧，大齐朝境内应该是没有的。 说起来，好久没吃后世的垃圾食品，突然感觉好怀念，明明以前也不是很爱吃。 打断戚映欢胡思乱想的是熟悉响亮的男声：“三妹妹，其实舞刀的话，我比他们在行，回头有空我表演给你看？” 是于大。 戚映欢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两人坐在第一排的最旁边。 于大高大的身影十分显眼，在他的衬托下，王三妹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王三妹的声音比较轻，不知道对于大说了些什么，于大就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两人坐在一条长凳上，中间隔着半条手臂的长度，想靠近却赧然的青涩恋爱感扑面而来。这么坐真没问题吗，长凳不会失重？ 看着两人对视而笑，戚映欢似乎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于大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啧！笑得太傻，太辣眼了。 戚映欢撇过头去，也没打招呼的意思，免得打扰二人的好事。 旁边满是欢声笑语，就她一人独坐，尤其是看到于大和王三妹后，孤独感油然而生。 她稍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谢喻舟跑那么远，杂耍都快要开场。 终于，谢喻舟在杂耍班子即将登场前，赶了回来。 出门时整理地一丝不苟的天青色长袍变得皱巴巴的，腰上的荷包也歪歪扭扭。 戚映欢能想象到他艰难地挤进人群，又艰难地挤出人群。这时她心中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在蔓延。 谢喻舟举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地给她：“给你。” 包裹着糖浆的红色果实，看上去晶莹剔透，十分喜人。 戚映欢不声不响的接过，将最顶上的一颗塞入嘴里，糖浆甜腻的感觉在口中扩散，她低头说了声：“好甜啊。” 她把第一颗糖葫芦咬到嘴里，把剩下的举到谢喻舟面前问：“你要尝尝看吗？糖葫芦很甜。” 谢喻舟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姑娘原本就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但又不能吃一口就说不要吃了，所以想丢给自己。 可看到她犹如蒙着一层水雾的杏眼时，谢太傅表情微滞，他猜错了。 他下意识就着小姑娘的手，学着她把一颗糖葫芦从签子上咬下来，还没尝出味道，他也跟着道了一句：“嗯，很甜。” 接着小姑娘笑了。 下一秒锣鼓声响起，杂耍开演，谢太傅看着小姑娘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前方。她时不时咬下一个糖葫芦，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样子可爱极了。 谢太傅觉得，台子上的表演似乎也不是那么精彩。 等她吃完糖葫芦后，谢太傅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问她：“还买了乌梅，要吃吗？” 小姑娘睫毛一颤，对他说：“好啊。” 戚映欢心中暗道了一句：狡猾。 谢喻舟和她第一次来城县时也给她买了乌梅，不过今天她可没晕车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甜食 台子上，卖艺人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戏狮、跳丸、抖空竹、耍坛子。 戏狮便是传统舞狮。由它作为开场节目，能给人一种喜庆热闹的氛围。 接着是跳丸，也叫弄丸或飞丸，用手熟练而巧妙地抛接玩弄丸铃的一种游戏。卖艺人快速地用两手把若干个丸铃连续抛接，一个在手，多个在空中。 随着丸铃越来越多，台下一片叫好声。 前面两个表演结束后卖艺人拿着扁筛，走下来求打赏。戚映欢也掏出了几文。 接下来的表演是吐火。 卖艺人嘴里含了一口酒，手中举着火焰，一口酒喷出，熊熊烈火窜出半米多远。 台下掌声一片。 戚映欢很少能看到传统的技艺，看得倒也颇有滋味。 不知不觉便被表演所吸引，手中的乌梅也被忘在脑后。 怪不得一听有杂耍班子来县城，百姓表现得那么雀跃，对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古人来讲，这的确是项难能可贵的消遣。 一场表演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谢幕后，杂耍班子开始收拾东西，百姓意犹未尽地起身。 人潮吵吵闹闹地向周围四散，该上工的上工，该回家的回家。 拥挤的人群中，谢喻舟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戚映欢微怔，侧头看他，只见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轻声道了一句：“别走散了。” 少年的声音如同夏日里薄荷叶上的露珠。 戚映欢盯着他的侧脸不由暗自念叨了一句：口是心非。 想牵手就牵手呗，哪来那么多借口。心里流淌过一股不知名的暖流。 戚映欢跟在他身旁，慢他半步的距离。无数陌生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少年的体温从手中传来。 怎么有种谈恋爱的感觉？ 虽然互明心意，但两个人都没正式告白过，这算谈恋爱吗？谢喻舟也真是的，平日里把她撩得不要不要，但关键的话总是不说，难道要她开口吗？不，那怎么行，那多没面子。 正当戚映欢思索着这个问题时，谢喻舟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她疑惑地看向谢喻舟：“怎么了吗？” 谢喻舟用眼神示意她向前看。 戚映欢朝前方看去，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 那个背影，那个体态，除了谢母还有谁。 说好的要待在家里静静呢？ 谢母边走边和于夫人说着话：“最后那个小孩真厉害，爬那么高还能保持平衡。” 谢母说的是杂耍最后的叠罗汉。 于夫人道：“杂耍班子的小孩肯定是从小开始训练，说不定比我们武馆的学生还要能吃苦。” “可不是嘛。” 戚映欢对谢喻舟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看来娘的脚指甲盖已经愈合了呢！” 看着小姑娘睁眼说瞎话的表情，谢喻舟用拳头遮掩了一下笑意。 点头：“嗯，戚姑娘所言甚是。” 戚映欢晃了晃他的手，眼底满是恶作剧般的笑容：“要和娘打下一招呼吗？” “戚姑娘想吗？”谢喻舟低头反问她。 戚映欢眉毛微扬，似乎是在说：拜托那可是你的亲娘，怎么问我呢。 “算啦。”戚映欢收敛了表情摇摇头道：“要是现在去和娘打招呼，娘大概会羞愤而死，为了娘的面子，还是不要了。” “听戚姑娘的。” “谢喻舟，我们随便去哪里逛逛。” 免得她们脚步太快，到家的时候谢母还未归，那就前功尽弃了。 谢喻舟同意下来，问她：“想去哪儿？” “想吃豆腐脑。”戚映欢说：“刚刚吃了好多甜食，想换换口味。” 谢喻舟看了她肚子一眼问：“那晚饭还吃的下吗？” 什么意思！看她肚子一眼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吃的多吗？ 不就是一串糖葫芦，一包乌梅，一包绿豆糕吗！搞得她有能吃似的！ 她对着谢喻舟轻哼了一声：“为什么会吃不下，我又不是你，胃口小还爱挑食！” “……” 他又哪里得罪她了？小姑娘的心思比考科举难多了。 两人走了两条街，谢喻舟带她去了家食肆。 掌柜的应该是认识他，刚进门就和他打了声招呼：“谢相公好久不见啊，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谢喻舟在书院读书时，经常来这里吃东西，久而久之和掌柜也混了个脸熟。 谢喻舟：“掌柜的好久不见，今天带内子来吃豆腐脑。” “哟，这位就是尊夫人吗，果然般配。”掌柜的恭维了一句后问：“两碗甜豆腐脑吗？” “不，我吃咸的。”戚映欢反驳。 “好嘞，两碗豆腐脑，一咸一甜。” 戚映欢和谢喻舟找了张桌子坐下，等豆腐脑上桌后，戚映欢对谢喻舟道：“中午吃的糖醋鱼，刚刚也都是甜食，你就吃不腻吗？” 这人自从被自己知道喜欢甜食后，就不再刻意掩藏，戚映欢和谢母也从不对他的口味指手画脚，谁知这三年来嗜甜的程度居然愈演愈烈。 戚映欢舀一勺鲜嫩的豆腐脑到嘴里，感觉整个口腔都活了过来。 “明明是戚姑娘养刁了我的胃口，为何要怪我？”谢喻舟反问。 戚映欢沉默以对。 这三年来为了实施谢喻舟养胖计划，她的确变着法做吃的，也成功养刁了这人的胃口。 好像……的确…… 有她的几分功劳。戚映欢反思，早知道这人吃不胖，费那么大劲儿干嘛！ 唉，昨日不可追，还是别想了。 戚映欢又舀了一口豆腐花进嘴里，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谢喻舟见此，看着碗里白嫩的豆腐脑突然有些食之无味。 戚映欢看着他停下来的动作，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一般来讲，看别人吃的时候觉得特别香，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是肚子不饿的状态下。 她心底冉起几分戏弄的意思，拿起舀满咸豆腐花的勺子在谢喻舟面前晃悠。 她说：“谢喻舟，要不要尝尝看……”啊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谢喻舟就握着她的手，囫囵一口把咸豆腐花吃下。 少年的面色从容，眼神中看不出波澜，他道：“似乎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 戚映欢目瞪口呆，不对啊，剧本不对啊！ 明明应该是在谢喻舟动心后自己一口吃掉，不给他动口的机会才是！ 戚映欢木愣愣地低头，看向空荡荡的碗，又愣愣抬头，再看一眼空荡荡的勺子。 那最后一口豆腐花啊！！！ 谢喻舟，混蛋！ 很显然，在写这两章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吃的！我整个夏天都没什么胃口，但是天冷了，胃口突然好起来了！另外说我吃豆花是咸党，你们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事发 戚映欢实在气不过，又要了碗豆腐脑。 托谢喻舟的‘福’，戚映欢吃撑了。 站在食肆门口，戚映欢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一手揉着肚子。旁边的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唇角，掩饰住若有似无的笑意。 戚映欢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可当她转头看向谢喻舟时，并未发现他有丝毫异常。 实在是气不过，只好发泄般瞪他一眼。 谢喻舟把手递到她面前：“戚姑娘，回家之前先去散个步消消食如何？” 眼前那双手，手指纤长骨节均匀，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就如同谢喻舟给人的印象。 戚映欢鬼使神差把手放了上去，等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身体有些僵硬，她撇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带路。” 对方在下一刻拉牵了她的手，肌肤干燥的触感传递了过来。 五月，春光无限。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似乎很慢。 两人沿着街道走走停停，回到家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 刚靠近家门口，两人就看到谢家，不，是隔壁于家门前站着三三两两的人群，那是街上的左邻右舍。 难道于家发生了什么事？ 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不解。 人群中，有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大吵大闹：“姓于的乌龟王八羔子！居然敢勾搭我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瞅瞅你自己那张脸！我们王家书香门第岂是你这种莽汉能高攀的！别白日做梦了！” “娘，你别这样！”王三妹的声音也很快传来：“大家都看着呢，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我还没说你呢！你个死丫头，人家帮你砍个柴你就感动的要死要活，是不是人家给你几两银子就敢和人私奔啊！眼皮子浅的东西！” 王三妹听了摇摇欲坠。 于大被王夫人堵在家门口，他额角流着殷红的血，脸色有些发白。 看着王夫人火冒三丈的样子，于大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好讷讷开口道：“王婶，三妹妹不是这种人，你别这样骂她。” “我教训女儿还要你管？反了天了！” 王夫人看着于大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刚才那一幕她的眼前就一片漆黑。 原本抱着佛像欢欢喜喜回家，谁知一回家，自己的小女儿就给自己弄了个超级‘惊喜’。 彼时，王三妹和于大看完杂耍回到家，于大按照早上的约定帮王三妹砍柴。 于大是个年轻壮汉，火气足，没砍多久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王三妹看在眼里，既心疼又过意不去，下意识就从袖子里掏出手绢递了过去。 “于大哥，你擦擦。”声音中能听出几分少女的羞涩。 于大砍柴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王三妹递到身前的手帕，没马上接过，只来得及咧嘴傻笑。 “嘿嘿，不用，我习惯了。”说着于大用袖子粗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这一笑让王三妹臊得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大说：“别弄脏了三妹妹的帕子。” 话音还未落，王夫人便从门外走进院子。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样子被王夫人第一时间收入眼底，王三妹手中的手帕也成了私相授受的证据。 大齐的风气还算开放，但是手帕这种绣着自己闺名的贴身物品，还是不能落入外男手中，不然谁来了也说不清。 两情相悦的年轻男女，眼神根本掩饰不住。 王夫人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看了个真切。 正是因为看懂了两人之间的情愫，王夫人才气炸了。 之前她说要给小女儿找婆家，小女儿左右推说，她还当小女儿舍不得家里，结果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哪是舍不得家里，分明是早已被于家的大傻个勾去了魂。 王夫人的父亲是个秀才，哪怕家里很穷，她也引以为傲，自诩书香世家，嫁了人后她在夫家也是说一不二。 对于舞刀弄枪的人她向来看不起，就连谢家，都被她嫌弃是赤脚农夫出身。 她还盘算给小女儿找个读书人做婆家，以后也好提携王二郎一二，没成想小女儿眼皮子那么浅，已经被人哄了去。 眼见自己的盘算落空，王夫人气急攻心。 想也不想就抄着手中的佛像扔向于大：“乌龟王八蛋！居然敢勾搭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没想到王夫人的准头还真不错，一下子就正中于大的门面。 顷刻后，佛像沾着于大的血掉在地上，碎裂开来，裂成了三瓣。 本来就是瓷塑的佛像，根本经不起摔打。 王夫人瞠目欲裂。 花了大价钱收购的佛像，本想着等王二郎考完院试转手赚上一笔，结果还没捂热就……碎了？只来得及和邻居炫耀了一回……就碎了？ 王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震怒之下，王夫人瞪视着于大，把新仇旧恨都算在了于大身上。 在王夫人难听的怒骂之下，周围的邻居也被惊扰。 一番撕扯后，局面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于夫人的脸色铁青。自己的儿子被冠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头衔，料想谁都不会开心。顾忌两个小儿女的心思，于夫人也不敢和王夫人撕破脸皮。 “王夫人，不如先去我家，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 “呸！谁要你聊，不安好心！”王夫人根本不给于夫人面子，此刻她就是见谁咬谁的一条疯狗。她把矛头指向于夫人：“说起来就是你不会教儿子，才……” “娘！”王三妹大叫一声。 她怕王夫人再说下去，以后她和于大哥连朋友都不能做。 王夫人：“臭丫头，你到底是跟谁姓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别开口，我还要和于家好好谈谈佛像的赔偿！” 王三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夫人，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计较佛像的赔偿。 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娘，她难道不知道那么多人看着，再继续闹下去，她的名声会毁成什么样。 她是无所谓，但于家又会遭受怎样的非议。于夫人和于大哥又会怎么看她！ 或许她在她娘眼里的还不如佛像的赔偿金。 王三妹在此刻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心神俱灭，她苍白地道了一声：“于大哥，对不起！” 就往人群外跑去。 王夫人咒骂道：“死丫头，还敢给我脸色看！” 于夫人和于大心中咯噔了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大刚想追上去，就被王夫人拉扯住：“想逃吗？没门！” 要不是王夫人是王三妹的娘，于大真想抽她一巴掌。 幸好不远处戚娘子和谢喻舟拦住了王三妹。于大见此，悬着的一颗心，平安着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讨厌xiNShUHaiGe.COM 戚映欢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听了王夫人的责骂，很快明白了什么。 王夫人估计是撞破了王三妹和于大的事。 在王三妹掩面经过她的身边时，戚映欢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王三妹的表情中竟然带着一丝决绝，眼神空洞无力。 戚映欢马上拉住王三妹的手道：“三姐姐要去哪里？” 王三妹整个人傻傻的，看着戚映欢的眼睛似乎没有聚焦，半天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她的手心冰冷一片。 看她这副表情，戚映欢愈加肯定心中的猜测，更加不放心了，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道：“三姐姐你的手好冷，去我家喝杯热茶。” 王三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被动得跟在戚映欢身后。 于家门口的争吵还在继续，王夫人始终揪着于大勾搭王三妹的话题不放，让于家人十分难堪。 周围有比较理智的邻居道：“王夫人的话讲得太难听了，三妹和于大都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都不错，要是他们两情相悦，不如成全了他们。” “我呸，那个傻大个配得上我女儿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有邻居看不过眼：“王夫人，难不成你还想把三妹也嫁给别人当续弦？” 王家还有个大女儿，三年前被王夫人嫁出去了，丈夫是个秀才，今年有三十有一，死过一个妻子，膝下还有个女儿，家里条件倒是不错，但是秀才不管事，头上那个婆婆把持着家中一切事物，先头那个发妻就是被婆婆磋磨死的。 谁都不看好这门亲事，大妹比秀才小了十来岁，过门又是续弦，一过去还要当继母，家里的婆婆又不好相处。 但王夫人就是铁了心把大妹嫁过去，不知道是贪图彩礼，还是对读书人有什么过不去执念。 当时王二郎和王三妹年纪小，根本反对不了，王夫人的夫君耳根子软，总之王大妹只好嫁了。 当时街坊们都认为王夫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能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哪有这么作践自己女儿。 还好王大妹算是运气好，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在夫家也算有了底气，就算婆婆刁难也能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她几分。可前两年吃过的苦都是假的吗，听说腊月寒冬还让大妹去河边洗衣服，真是作孽啊。 王二郎不喜欢读书，但他从没放下过书本，一是因为王夫人逼迫，二是想为姐姐撑腰，等他考上秀才，姐姐夫家的婆婆想教训儿媳时至少也要掂量掂量。 “续弦怎么了？”王夫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也是秀才老爷，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每年还能有朝廷发的廪银，你们有吗？你们有吗？” 王夫人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说我不疼女儿，明明我才是这条街上最疼女儿的人，等她以后做了官夫人就知道我对她好了！” 街坊们听了王夫人的言辞，差点一口气厥过去，就这样还算对女儿好！这样的好估计没几个人都能承受！ 听着街坊们的话，戚映欢能察觉到身后的王三妹整个人都在颤抖。 谢母也悄悄从人群里走到戚映欢身边：“你先领三妹进屋子。”这边的事估计不会那么快结束。 “诶。”戚映欢。 谢喻舟道：“我去把子修找回来。” 子修？哦，是指王二郎。 事到如今，大概也只有王二郎才能让王夫人平息下怒火。戚映欢不止一次听王夫人炫耀自己这个儿子，可见家中独子在王夫人心中的地位，哪怕一家之主的王老爷也是比不上。 进了内院，门外的一切吵吵闹闹都被阻隔。戚映欢松了口气。 马上拉着王三妹进到厅中，吩咐吴婶煮茶。 等王三妹捧着热茶，脸色缓过来后，戚映欢才问她：“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王三妹低着头，红着眼，把下午的事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听过后暗自点头，果然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不是应对王夫人，而是王三妹消极的情绪，若是她没猜错，王三妹之前分明是生了几分寻死的心。 大抵是王夫人的举动实在让她无颜面对所有人。 “三姐姐，王夫人只是一时没想通，你千万别想不开。”戚映欢劝慰道，可这样天真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王三妹。 “戚妹妹，谢谢你安慰我。但我已经没有脸再见于大哥和于夫人了。”王三妹垂泪，低声说着：“早知道如此，那天在姻缘树下就不该许下那个愿望。不，或许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姐姐出嫁那天我就该认命了。” 她娘是个什么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早该认命了。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美好，以至于让她刻意忽略了本质。然而要是让王三妹回到今早再做选择，她应该还是会选和于大去看杂耍。 可是现在美梦醒了，她需要回归现实了。 于家大概已经恨上了自己，要不是她太贪心，许下那种愿望，又何至如此。 “三姐姐要这么说，那鼓动三姐姐去许愿的我不是更罪大恶极？”戚映欢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三妹焦急地拉着戚映欢的手。 “我知道。”戚映欢笑笑，她说：“三姐姐，你不会以为于大哥这几天之所以和你搭讪，是因为许愿的原因？” “难道不是吗？”王三妹问。 本来于大待她挺正常的，但是自从常明寺回来后，两人似乎有着质一般的飞跃。 不是姻缘树的缘故，难道还有别的吗。 戚映欢笑了，王三妹平时看上去利落爽快，但骨子里还挺少女心的，居然把于大的行动归结到姻缘树上，她是太小看自己的魅力，还是自欺欺人呢。 戚映欢道：“姻缘树虽灵验，但也只针对有缘人。于大哥很明显是被人点醒了，三姐姐难道忘记那天在我家于夫人问你的事了吗？” 王三妹想起了那日于夫人追问她对于大看法。难道是于夫人回去后说了什么。 戚映欢见她若有所思，再道：“我想于夫人也很喜欢你。” 不然怎么会让于大跟着她们上山。 王三妹先是面色一喜，然后又颓丧下来：“但是过了今天，恐怕于夫人就会讨厌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于家XINshuHAiGe.CoM 戚映欢沉默了，搞成这样于夫人确实心里会不舒服。 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所幸有戚映欢的开解，王三妹没有了之前自暴自弃的冲动。 半晌之后，吴婶进来对戚映欢禀报，王二郎被谢喻舟找回来了。在王二郎的劝说下，王夫人终于被劝回了家。 很快，在谢喻舟的陪同下，王二郎来到谢家。 王二郎喊了一声：“妹妹。” 大概是看到了亲人，王三妹哭了出来，扑倒自己哥哥怀中。 王二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平日里那个总被她欺负的傻哥哥，终于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可靠与温暖。 谢喻舟和戚映欢两人对视一眼，走出屋子，把空间让给了这对兄妹。 已是傍晚十分，晚霞如闪耀丝滑的锦缎悬挂在天际，霞光万丈，红色的夕阳在晚霞与云层中徐徐下沉，夕阳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街上玩耍的孩子被父母喊回了家。 戚映欢踢了踢院子里的小石子，问谢喻舟：“你说王夫人最后会不会松口同意三姐姐和于大哥的事？” “难。”谢喻舟轻轻摇了摇头，王夫人刚在对于大不屑一顾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戚映欢耸拉了肩膀，又迎来谢喻舟下一句话：“不过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这话倒是颇有几分谢喻舟的风格。 今天被王夫人这么一闹，王三妹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少冲击，短时间内王三妹是无法再许人家。 只要你未嫁我未娶，便能有无数种可能。 让戚映欢担心的是，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于家会不会就改了主意？那王三妹要怎么办？ 正当戚映欢这么想着的时候，谢母回来了。 王家兄妹二人也从屋子里走出。 王二郎对三人做了揖：“今日多谢谢夫人，行之与弟妹对舍妹的关照，子修铭记于心，来日再报。” 王二郎给戚映欢的印象就是一个腼腆书生，多看他两眼还容易脸红，没想到王二郎也有如此严肃正经的一面。 “瞧你这孩子，说得那么严重干什么。”谢母虚扶了王二郎一把，然后拉着王三妹的手拍了拍：“三妹啊，你别担心，你于婶婶没怪你，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后面一句话，谢母没忍心说出来。 于夫人的原话是：“她是个好孩子，可惜与我家大儿子没有缘分。” 并非是气话，也非恼恨王夫人的所作所为。 于夫人是个理智的人，她只是明白了王夫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无论如何王夫人是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谢母离开的时候，于大正跪在院子里，做最后的努力。 晚上天凉，也不知于大受不受得住。 王三妹并不知道隔壁发生的事，听着谢母转达的话和神色，她隐隐明白了什么。 原本流干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内心却没有生出一丝怨恨，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王二郎心疼地拍打着她的背。 等王家兄妹二人离开后，谢母叹了口气：“造孽啊。” 于家。 于夫人看着大儿子跪在院子里一动不动，额角的血早已凝成了一块疤。 于夫人心中难过，早知道闹成这样她何必把这孩子点醒。 父母总是心疼自己的孩子，拗他不过，于夫人叹了一声气，对于二于三道：“去把你们大哥扶过来。” 说完，她转身去房间抱出了一个匣子。 匣子长十寸，宽六寸，大约手掌的深度。匣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打开的地方拴着一把小锁。 在于二和于三的搀扶下，于大踉踉跄跄地来到厅堂。 此时的于大，脸色发白，气势消沉，哪还有晌午时的意气风发。 在三人的注视下，于夫人从脖子里扯出一根红线，红线上挂着一枚钥匙。 三个兄弟突然明白了什么。 于大迟疑地叫了声：“娘？” 于夫人没有回应于大，直接把匣子打开，她道：“这是你们爹留下的全部家产。” 匣子里面放着的是银票和地契。 于夫人拿着地契道：“这是家里和武馆的地契，不能动。余下是家里的财产，总共是二百两。留下五十两作为老二和老三的以后娶妻的聘礼，剩下的一百五十两你拿去下聘，王夫人也许会动心同意你们的事。” “娘！” 三兄弟皆是惊了！武馆生意一般一个月也就挣个十多两，他们兄弟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胃口大，所以这些年来几乎没什么盈余。没想到死去的老爹倒是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钱。 于大惊讶过后，马上推拒道：“娘，这不行！” 他的确是家中老大，但于家向来一视同仁，没有老大就占大头一说。 于大之前对成亲不感兴趣，不过也听媒婆说过现在的行情，他们这种殷实的家庭，聘礼通常在二十到三十两左右，五十两已经称得上是富贵人家。 他娘居然拿了一百五十两给他，可谓是大手笔！ 确实，王夫人见到这些银票，很可能会松口，但是于大实在没脸收下。 因为这笔钱里有于二于三的份，还有于夫人养老的钱。 于二和于三看出了于大的纠结，于三马上拍着胸脯道：“大哥你就收下，我和二哥还年轻，银子什么时候不能赚啊！你要是没这笔钱，王夫人连正眼看你一眼都不肯！” 于二和于三说的不假。 王夫人喜欢读书人，偏偏他是个舞刀弄枪的。 从现在开始发奋读书？别闹了，就他这个脑子，只有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的份。 剩下的办法就只有用钱去砸！ 于二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老三说的对！大哥，钱你拿去下聘便是，不够我们再赚。” 于大抿着嘴不吭声。 他还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这样一来他欠娘和兄弟的就太多了。 三兄弟中于三最机灵，看着于大，于三质问：“大哥你还想不想娶王三妹了啊？” “想。”于大下意识点头。 “这就对了。”于二于三笑了：“我们是一家人，大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但是兄弟和睦家庭美满，是金钱换不来的。 于夫人见三兄弟这个反应，总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娘明天就去给你找个媒婆。” 有了于夫人的话，事情便敲定下来。 于大双眼含泪，心中感动万分：“多谢娘！以后……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好好照顾两个弟弟，一定、一定也好好赚钱。” 于大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 “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搞得像我们不孝顺娘、不赚钱一样。”于三开着玩笑道。 于大慌慌张张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两个兄弟对他挤眉弄眼。 他猛地转过弯来。 “好啊，你们居然合着伙戏弄我！” 一扫之前低迷的气氛，于大内心多了几分轻松感，更多的事感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登门 第二天，于夫人请了武陵县最好的媒婆上王家的门。 王夫人一开始客客气气的，等听到是于家请的媒婆就马上变了脸，那一百五十两的聘礼还未说出口，媒婆就被王夫人赶出了家门。 “王夫人，于家愿意出一百五十两聘礼呢，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你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孙媒婆赶紧把中最厉害的筹码抛出，要不是于夫人给的媒钱多，她怎么会跑这一趟，昨天的事，她可是都听说了。 这两家不对付啊！ “什么！一百五十两！”王夫人拿着笤帚的手颤抖了一下，心也是砰砰砰地跳，差点一口应下来。 就连王三妹和王二郎也是吃惊万分。 王三妹的内心甜蜜中夹杂着愧疚与不安。 三年前王大妹嫁人，聘礼给了四十两，王夫人炫耀了大半年，说婆家大方。 一百五十两不是等于她嫁四个女儿吗！乖乖，她的这个女儿那么值钱的吗？ 现在想想，于家似乎是挺有钱的，福禄街的二进院市价就值三百多两，武馆也值个二到三百多两。这么一算，于家可比大女儿家富裕多了。 于大还是长子，以后房子和武馆是不是都由他继承？ 啧啧啧，还真看不出！身价不菲啊！ 这样一来，媒婆说的一百五十两就有些不够看了！ 王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啪作响。 昨天的事还在眼前，王家又闹出了动静，街坊们正暗搓搓地窥伺着一切。 于家人也紧张得坐立不安。 于大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终于坐不住了往外跑去。 “老大！”于夫人没喊住。 于二于三对于夫人道：“娘，我们跟着大哥去看看。” 两人匆匆追上了于大。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娘，也只好跟了上去。 王家门口。 王夫人把笤帚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孙媒婆啊，你怎么就不早点说呢，我本来是不看好于大和我小女儿的事，但是孙媒婆你经验丰富，肯定比我看人有眼光，听你一说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呸！什么经验丰富，明明是看中于家的聘礼钱，居然还能把事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要不怎么说是秀才家的闺女呢，就是巧言善辩。 孙媒婆吐槽归吐槽，表面上却一点不显。 帕子一甩，眼睛一眯，孙媒婆道：“王夫人你愿意这么想就对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有‘诚意’的婆家，王夫人你说是不是？” 诚意=银子。 王夫人和孙媒婆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罢了。 “呵呵。”王夫人掩嘴一笑：“于家是挺有诚意，不过我还是有些顾虑。” “王夫人你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孙媒婆看王夫人松嘴，心中的大石悄悄放下，哎呀，总算是没砸了自己这块金字招牌。等促成了这门亲事，她就去谢氏衣坊买件新衣服犒劳自己。 “就是……”王夫人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表达出什么意思来。 可把孙媒婆急得够呛。 这个时候，孙媒婆看到了于夫人和她三个儿子，不由提议道：“不如我把于夫人喊来，你有什么问题亲自问她。” 才说完，孙媒婆就觉得不太合适，真要这样，还要她这个媒婆干什么。 谁知王夫人一拍大腿说：“好啊，孙媒婆，就请你把于夫人请来谈一谈。” “啊？” 王夫人到底演得是哪一出？孙媒婆一头雾水，拒绝不了，只好把于夫人请了过来。 于家兄弟三人跟着于夫人，四人第一次正式走进王家的院子。 福禄街的院落布局都差不多，无非是两进院，外院和内院之间隔着壁影，王家和谢家的布局差别不大。于家不同，内院和外院被打通，布置成了演武场，大门一开看上去颇有气势，但在王夫人眼里就是没规矩，没修养。从住房上，就能看出两者观念不同，自然谈不上相处融洽。 于大左右张望了一眼，却没看到王三妹的踪迹。 原来王夫人早有准备，吩咐了王二郎看住王三妹，不让她出来和于家人见面。 王二郎为妹妹考虑得更多，婚姻之事万万没有女儿家参与的份，他怕妹妹露面后会被看轻。可王二郎终究抵不过妹妹的哀求，允许她躲在里间偷听。 王家厅堂之中。 王夫人假笑着给于夫人和孙媒婆倒了杯茶，主动开口道：“于夫人，昨天的事你也别怪我，我是关心则乱，大家都是做母亲的，我想你也能明白。” “王夫人说的是。” 于夫人有求于人只好应和、看着王夫人的假笑，又回忆起昨天那张狰狞的脸，心道，这人要是没脸没皮起来，大概连小鬼都要自叹不如。 “王夫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于夫人不愧是习武之人的母亲，真爽快。” 明明是夸奖的话，在王夫人的嘴里反倒像是刺耳的讥讽，兴许，这就是口不对心带来的结果。 王夫人道：“那我就不拐外抹角直接问了。于大是长男，以后是不是会继承家里的房产和武馆？” 所有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王夫人的胃口真不小，已经开始谋划于家的基业了。 于夫人拧着眉头，于家三兄弟还未分家，把家中钱财的大头给了于大做聘礼，已经很委屈下面两个儿子，房子和武馆不可能也都给于大。 于大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王夫人，亡夫曾留下过遗言，让我把房子平分给三个孩子，武馆的话能者居之。”于夫人话滴水不漏，还搬出了先去的于老爷，就算王夫人想要谋划什么也没有理由。 “哦，这样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夫人只是随便应了一声，也没有说不让于大继承就不嫁女儿。 王夫人很精明，她知道不管怎么分，房子武馆都是姓于，她拿不到任何好处，就算全部由于大继承，于大还能让媳妇卖了祖业，补贴娘家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夫人谋划的，是看得见的钱。 “既然于大没什么继承权，那我就得为小女的今后好好操心一番了。”王夫人又挂上了虚伪笑说：“于夫人，女儿都是娘亲的心肝肉，嫁一次女儿就等于剜我一次肉，我也就剩下这个小女儿了，我不疼她谁疼她，孙媒婆你说是。”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问她？孙媒婆一愣，僵着脸点头说：“王夫人你说的是。” 众人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夫人话音一转道：“聘礼再提一提，二百五十两，回头我让三妹带回五十两做嫁妆。” 王夫人说到五十两做嫁妆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豪，好像是多了不起的事一样。 五十两做嫁妆的确让人咋舌，但是王夫人似乎是忘记自己提出了二百五十两的天价。 看着王夫人的脸，于夫人总算明白了贪得无厌是怎样的面孔，自己的行为引来了王夫人心中那只名为‘贪婪’的恶兽。 话音落下，室内落针可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清 王三妹一瞬间如坠冰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如此贪得无厌。 她到底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买卖的货物吗？ 不管这门亲事成不成，于家的以后会以怎样的眼神看待她？ 王三妹不敢想象，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看着王三妹险些栽倒在地，王二郎心疼地扶住妹妹。 于大攥紧了双拳，看王夫人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一方面是针对王夫人的逼迫，另一方面是为王三妹不值。 于二是个直肠子，要不是有于三拉住，差点就暴起把桌子给砸了。这是谈亲事吗，这分明是敲诈！ 孙媒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敢说话。 做了那么多年的媒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贪心的岳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发梦。 于夫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王夫人没什么耐心，不消片刻便问道：“于夫人，你考虑得怎么样？” 二百五十两，就算加上另外的五十两，和家里周转的开支也全然不够。况且她不可能为了娶个儿媳妇，就不顾另外两个儿子，把整个身家搭进去。 就在这时，于三对于夫人道：“娘，如果家里的钱不够，我这里还存了三十多两。” 言下之意就是，不够的话尽管拿去，不要顾及他和二哥。 于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勉强，在于三看来，如能用钱能把王夫人一次性解决，并不是件坏事。他和哥哥们有手有脚，或许接下来日子没那么舒坦，但勤快些日子也不至于太糟糕。 于三又用眼神示意了下于二，这时兄弟多年的默契总算体现出来了，于二马上接口道：“是啊娘，反正我和三弟都不急着娶媳妇，钱留着也没用，我这里也有六两银子，要不也先给大哥用？” 于二气归气，却知道事关大哥的终身大事。 就是说到手头只有六两的时候，他微微有些羞赧。他大手大脚惯了，之前还耻笑过老三斤斤计较不男人。唉，这钱果然要到关键时候才能体现出重要性。 “老二、老三你们是认真的吗？” 于夫人本来都准备放弃了，谁知反倒是两个做弟弟的在关键时候开了口。 “是啊，娘，大哥的婚事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两个兄弟异口同声地回道。 王夫人心底差点没乐开了花，没想到两个傻大个关键时候还挺有用，二百五十两，她能把之前看中的那座玉佛买回家了。可是一想到其中有五十两要做嫁妆，她就十分肉痛，早知道就不用说那么多，于家这群人，二十两就能打发了。 于夫人的天秤慢慢开始倾斜：“那……” 正当于夫人犹豫着准备答应下来时。 沉默许久的于大终于开口：“娘！” 他大喊一声，声音哽咽且嘶哑，吓了所有人一跳。 于大道：“娘，不用了。” 说着，于大跪了下来，重重地向于夫人磕了个头。 “咚——”一声，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显眼。 昨天额头上才结痂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鲜血顺着眉心一路流淌到脸颊，伤口沾上了灰尘。 于夫人被他的动作吓到，回神后她马上去拉于大，心疼地说道：“你这孩子干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于夫人拉了半天也没把于大拉起来。 于大通红了眼眶，抬首道：“娘，我想通了，这几天是我任性了，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就不顾两个弟弟今后的事。爹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娘和弟弟们，我和三妹妹的事就此作罢。是我和她……” 于大停顿了一下，才闭着眼道：“是我和她有缘无分。” 在于二于三和于夫人说话的时候，从昨天起一直压抑在于大内心的愧疚破土而出。 弟弟们为他着想，他却不能厚着脸皮接受。 这两天光顾着想和三妹的事，忘了身边的一切，他当初是答爹应照顾家里，是这么照顾的吗？是为了私念，让兄弟无底线地贴补自己？ 这些都不是他想见到的，他甚至觉得是哪里搞错了。 退一步说，就算出了二百五十两让三妹嫁过来，家里人难道就对三妹没疙瘩吗？三妹又要用什么面目面对他们？万一以后王夫人又向三妹要钱呢？以后两个弟弟的媳妇知道这件事后不会闹吗？ 于大用自己不聪明的脑袋想了很多，自己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唯独不想让娘和弟弟们跟着他受委屈。 他和王三妹兴许就是有缘无分，于大的内心苦涩一片。 “你真的想通了吗？以后不会后悔？”于夫人叹了口气，拖着于大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于大向于夫人点了点头，语气虽有些低迷，却听得出其中的坚定之意：“是的，我想通了，不会再后悔。” 于二和于三小心翼翼地围到大哥面前问：“大哥，你真的决定了？” “嗯。”于大对两人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老二老三，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这会儿的于大好像和以前不同了，突如其来的挫折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不少，笑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也不知是好是坏。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只要大哥不后悔，我们都支持你！” 三兄弟互相拥抱了一下，苦涩中隐隐多了一分温馨感。 在这样的气氛下，有个人格格不入。 王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兄友弟恭的场面。 事情不是就差临门一脚了吗，怎么就反悔了？ 王夫人差点没放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开口，于大就对王夫人道：“王夫人昨天说的对，王家和于家的确是门不当户不对，今天就当我们没来过王家。” 王夫人再不好也是王三妹的娘，于大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娘，我们这就告辞，也叨扰王夫人许久了。”于大搀扶起于夫人准备离开。 四个人步调一致。 “于大，你给你我站住！”王夫人勃然大怒：“我王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于大脚步停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在王夫人的注视下回头。 “王夫人……” 听到这声，王夫人面上一喜，她就知道于大是欲擒故纵试探她，又怎么舍得放弃三妹。 可是下一刻王夫人便知道自己弄错了。 “王夫人，我有件事忘记了。”于大面色黯然，从腰间摸出荷包递给王夫人：“这是昨天佛像的赔款，这样一来我们就算两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章 计策 佛像！？ 王夫人气了个倒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是二百五十两啊，二百五十两啊！ 正当于大已经扶着于夫人跨门而出的时候，他看到了里间一抹浅色的衣角，那身衣服他见王三妹穿过。 这个瞬间于大感觉自己的脚步发沉，他咬了牙，没停下脚步，终究只对着那个方向，说了一句：“三妹妹，对不起。” 于大扶着于夫人走出了王家的大堂，孙媒婆见势不妙也跟着走了。 里间的王三妹已是泪流满面。 她明白的，一切都很明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没有挽留于大的意思。 王夫人见于家人离开，一拍桌子就要追上去，王三妹终于忍不住从里间冲了出来。 她抱住王夫人的腰，哭道：“娘，算我求你了，别闹了。” “你！”王夫人骂人的话还来不及说，王二郎已经面色沉沉地站在她面前。 王二郎冷冷地说：“娘，您不是看不上于家吗，这不是合了您的心意吗？别闹了，再闹我就把奶接过来住两天，反正再过半个月爹差不多就回家了，爹应该想念奶了。” 王二郎的父亲三月初的时候去江南收字画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回家。 一听王二郎提起婆婆，王夫人闭了嘴。自古婆媳不对付，王家也是这个情况，不过王夫人的男人排老二，婆婆向来是跟大伯住，王夫人也乐得清闲。 让王夫人难堪的是，一向听话的儿子居然拿婆婆来压她。 王夫人推开抱着她的王三妹，喘了好久才把气息平缓下来。 她一脸铁青：“我、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吗。” 然而王二郎已经拉着王三妹从她身边走开，王夫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有些戚戚，感觉全世界都不理解她，明明她也是为了一双儿女，多要聘金怎么了，不这样怎么能显示出于家看重三妹呢。 街上的小道消息传得很快。 不过一个晌午，戚映欢就听闻了王家和于家的事。 妇人们在经过王家的门口时，指指点点道：“王夫人是想钱想疯了！” “还好于大及时醒悟，不然讨个媳妇还不得倾家荡产。” “你说我把我侄女介绍给于家怎么样，也不需要他们家出那么多聘金，正常给就行了。” “别想了，就你娘家那个好吃懒做的侄女，谁看得上！” 戚映欢很担心的王三妹的状况，等她敲响了王家的大门后，王二郎告诉戚映欢：“三妹的话去了大伯家，她大概会住一些日子再回来，多谢弟妹关心。” 戚映欢稍稍放心下来，现在这个情况王三妹的确不适合待在这里，就算不是王三妹的错，她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去个全新的环境或许对她有帮助。 谢母作为于夫人的好友，在吃过午饭后，去了趟于家。 回来后，谢母说：“于大看着还行，就是比之前沉默了些，看着怪可怜的。” 说完，谢母叹了口气。 谢喻舟对两人的事不太感兴趣，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至于借钱给王三妹和于大这种事，戚映欢不是没想过，但她也知道不现实。 睡觉的时候，戚映欢久久不能入睡，扯了扯谢喻舟身边道：“你昨天不是说事在人为吗？但两家之间的矛盾太多，就算于大再怎么努力，都不能让王夫人满意，难道真的只剩下用钱砸吗？” “为什么要让王夫人满意？”谢喻舟反问。 “嗯？”戚映欢有些愣，扒拉着被子侧身转向谢喻舟：“什么意思？” “满足王夫人的胃口本来就是下策。”谢喻舟睁开眼，用余光看向注视着自己的戚映欢。 谢喻舟的睡姿一向十分端正，正卧，头、腹、脚为一线，双手交叠于腹部，吐息均匀，一个晚上姿势都不带变的，像他那么恪守律己的人戚映欢实在甚少见到。 不过少年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个乖宝宝，戚映欢有好多次都想对他恶作剧，可惜这人警惕心高，每次想做坏事时他都能立即警觉，然后问她：“戚姑娘是想叫醒我吗？” 除了讪笑，她还能干什么呢。 哦，想远了。 现在是在问王三妹和于大的事，戚映欢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那什么是中策，什么是上策？” 小姑娘趴在床上，用手支棱着下巴，注视着他的样子有些俏皮。 谢太傅眯了下眼睛道：“中策是从王家那位大伯身上入手，听说那位大伯在王夫人婆婆心中地位颇高。” 下面的话，不用谢喻舟再说戚映欢也明白了。 王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婆婆，那位王婆婆对王三妹的事不在意，但如果王大伯开口，王婆婆怎会不应。有长辈做主，就算王夫人不愿意也没办法。 不过这事也有弊端，两家住得近，王夫人要是想为难王三妹实在太方便了。 所以这才是中策。于夫人应该也想到了，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对方的弱点大家都一清二楚。于夫人没那么做，是因为在为王三妹考量。 “那上策呢？”戚映欢歪着脑袋问。 “上策便是让于大去考武举，哪怕只是个武举人，也足够应付王夫人。” 武举这个词对大齐的百姓有些陌生，主要是魏朝的时候皇帝取消了武举，大齐也是十年前才恢复。 同科举一样，武举三年举行一次。 武举分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童试考中者为武秀才。乡试考中者为武举人。会试在京城进行，考中者为武进士。殿试共分三等，称为“三甲”。一甲是前三名，头名是武状元；二名是武榜眼；三名是武探花。 说穿了，谢喻舟的计策就是以权压人。 古代的阶级分化明显，明明王家还不如于家富裕，为什么还能看不起于家，不就是她自诩书香门第，王二郎有童生的名头在身，一旦考上秀才，王家就能改换门第。 王夫人不是自持身份吗，那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同样以身份压制，说不定到时候王夫人还要巴结于大呢，毕竟武举人是可以举官的。 不过武举最快也要明年春天才举行，不知道两人等不等得到啊。 听了谢喻舟的话，戚映欢眼神一亮，不愧是谢喻舟，心脏手……咳咳咳，不对，重来！不愧是谢喻舟，手段高明，一出手就从根源解决了问题。 谢太傅看着戚映欢的眼神，总觉得小姑娘是在说自觉的坏话，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别想了，快睡，你不是说睡晚了会有黑眼圈吗？” “啊，是，差点忘了。”一听到黑眼圈，戚映欢马上躺好，又忍不住偷偷掀开眼皮问谢喻舟：“既然你都有上中下三策了，为什么不去告诉于大他们？” “我与于家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谢喻舟合拢了双眼，语气淡淡。 “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戚映欢问。 告诉她，她难道还能不帮王三妹和于大吗，不就等于谢喻舟帮了他们，干嘛要绕一圈。 “自然是戚姑娘问我了。”谢喻舟答。 于大他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让小姑娘头疼，他不介意掺和一下。 戚映欢的心脏一瞬间被烫了一下。 默默地盖好被子，睡觉，睡觉！ 翌日，戚映欢再没工夫操心王三妹和于大的事，和法慧禅师约定的日子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 满座 戚映欢没有出面，找人和万宝茶楼的掌柜谈妥了一切事宜，最后再让刘淑用她的名义定下当天的雅间。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这场大戏的始作俑者。 在家悠闲地吃了一顿午饭后，戚映欢和刘淑两人不紧不慢向万宝茶楼进发。 等戚映欢来到万宝茶楼时，茶楼已经高朋满座，武陵县的豪绅、富商、百姓，乃至新任县令都到场了，戚映欢在某个角落看到了宋捕头的背影。 大堂坐得满满当当，许多百姓只好站在台下，倒有些像是后世的演唱会。 伙计见戚映欢和刘淑到来，苦着一张脸道：“夫人小姐，我们今天的雅间和大堂都满座了，您看……” 这个伙计是个生面孔，戚映欢和刘淑么见过。 话还没说完，伙计就被掌柜打了一巴掌：“这是刘掌柜和戚娘子，她们早就预定了二楼的云华间。” “是，掌柜，我马上带客人们上去。”伙计缩了下脖子，讨好地一笑。 掌柜轻哼了一声，然后对戚映欢露出抱歉的笑容：“戚娘子，对不住了，这是新招来的伙计，头脑不怎么灵光。” “没事。”戚映欢不甚在意地笑笑。 伙计领着两人上楼的时候，楼下的客人吵吵嚷嚷着道：“不是说楼上没坐了吗？” 掌柜解释道：“那几位客人一早预定了楼上的位置，这位大老爷，难道您不觉得在大堂里能离禅师更近些吗？” “是这个理！” 众人被掌柜的话劝服，平息了怒火。老掌柜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云华间里，茶博士已经为戚映欢沏好了茶。正当她拨弄着茶杯上了茶梗时，楼下又传来了一片骚乱。 法慧禅师来了？ 戚映欢走到雅间门口一瞧，却看到了几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来人气度非凡，为首的两个年轻人穿着华贵的衣服，正是陆敏和周昂。 陆敏扶着周昂，身后两个护卫正站在茶楼的进门口。 钟瑞山似乎和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又鞠躬又道歉。 戚映欢蹙眉，招来小二一问才知，原来周昂等人想要个清净的雅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别说雅间了，连大堂都没有多余的位置。 戚映欢叹气，周昂这个王爷就乱跑什么啊。他的身份不宜出现在公众面前，脚伤看上去也没好。 唉…… “淑姨，你去把周公子他们叫上来。” 并不是她心善，只是不想让今天出现任何状况外的局面。 说来，戚映欢和他们也算是孽缘，路上遇上，上山遇上，现在居然还能再次遇上，除了孽缘，戚映欢再也想不到别的词。 这回陆敏不会还怀疑她居心叵测？要是他还敢这么想，休怪她不客气！在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地盘。 戚映欢这么想着的时候，刘淑已经领着几人来到雅间的门口。 人未至声先到：“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如此轻浮的语气，除了陆敏还会有人。 周昂也一如既往的高傲，看到戚映欢的时候只抬了下下巴作为打招呼。 戚映欢好不容易扬起的笑脸，就僵在了脸上。 早知道干嘛要请这两个人上来！ 还好钟瑞山及时上前解围：“多谢戚娘子解围，几日未见，戚娘子身体可好？” 看看，这才是正常人打招呼的模式，前面两个都是什么人啊！ 戚映欢因为钟瑞山的话表情慢慢缓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浓眉大眼的护卫十分顺眼。 戚映欢笑眯眯地说：“多谢记挂。” 陆敏已经扶着周昂坐下，见到戚映欢两幅面孔，不由嬉皮笑脸的说：“小娘子为何越过我和四公子直接与瑞山寒暄，难道是我和四公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娘子吗？” 陆敏摸着自己的脸，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问周昂：“四公子，你说是。” 周昂嘴角一抽：“你心里没数吗？” 你有没有得罪她，心里难道没有数吗，得罪老惨了。 戚映欢附和着点头，这波她站周昂，皮笑肉不笑地说：“陆公子，出门在外还请谨言慎行。” 叫不出名字的两个护卫都被钟瑞山安排在了门口守门，刘淑为几人倒了茶。 戚映欢才想起问：“法慧禅师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小娘子，我们可没有被围观的爱好。不过禅师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护卫，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到达。”陆敏嘬了一口茶，眯着桃花眼。 和法慧禅师一起出现的话，目标就太大了，万一被有心人认出燕王怎么办。陆敏考虑了很多。 “其实你们也没必要跟法慧禅师下山来。” 这次法慧禅师下山主要是回应她的请求，周昂和陆敏没必要掺和进来。 戚映欢看向周昂的脚，这位可是连脚伤都没好，虽然只是轻微骨裂，但也需要修养一个半月，不好好在山上修养，跑下来做什么。 大概是看懂了戚映欢的想法，陆敏道：“在山上吃了十来天的素，怪想念大鱼大肉的日子，正好下山来开个荤。而且再不活动活动，我们四公子可要发霉了。” 撒谎！之前在寺庙里还敢在半夜偷偷开荤的人是谁啊！ 后面那句话倒还有可能是真的，没看到周昂那隐隐发黑的脸色了吗。 “陆敏！是茶不够烫，还是平时没人和你聊天？”话那么多的吗？ 明明是陆敏好奇戚映欢拜托法慧禅师的事，非要拿他当借口。 他堂堂燕王被人说静不下来，这像话吗！ 尽管他也是很好奇这小丫头拜托法慧禅师的事……可说出来的话就太没面子了，搞得他一个王爷好像和陆敏一样八卦似的。 然而以陆敏对周昂的了解程度，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对方心底所想。陆敏嘻嘻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却仍旧屡教不改，说的便是陆敏，他又问戚映欢欢：“小娘子，听说前几天县城里来了杂耍班子，你去过了吗？表演如何，好看吗？” 陆敏的消息也免得太灵通了些。 戚映欢点点头：“还不错。” 陆敏的为人散漫又跳脱，只要他在场很少会出现尴尬的气氛，就连刘淑都被他逗笑。 唯有周昂加入不了话题，看着陆敏如鱼得水的模样，周昂黑了脸。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法慧禅师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赞赏 众人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瘦的老和尚穿着普通的灰色百衲衣走了进来，和尚面无须，年纪在六十中旬的样子，额头上的三字纹十分明显。 法慧禅师打扮朴素，手持一串佛珠。身后跟着两个小沙弥。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法慧禅师，眼前的老和尚看上去平平无奇，一时让人有种失望的感觉。 “这位真的是法慧禅师吗？”有人不禁开口问道。 法慧禅师面色不变，倒是跟在禅师身后的两个小沙弥气急：“休要对禅师不敬！” 二楼，云华间。 周昂冷哼了一声：“一群没眼光的家伙！” 陆敏摇摇头，叹息道：“我就说让禅师穿上袈裟再来，也好镇镇场子，要知道，世人大多以貌取人，可惜禅师朴素惯了。” 钟瑞山问：“要我派人下去帮忙吗？” 正当周昂要点头之际，大堂之中忽然有人大喊道：“这两位小师傅我认得，是平常跟在常明寺住持身边的小师傅！”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人跟着说道。 “那就没错了，这位肯定就是法慧禅师！”不然还有谁能指使主持身边的小沙弥。 议论声嗡嗡作响。 众人为之前自己的不敬感到羞愧，有人很快夸道：“不愧是禅师，朴素无华，也只有这样的高人才不拘泥世俗。” 大家的画风为之一变，刚刚还疑神疑鬼的众人纷纷开始溜须拍马。 周昂冷哼了一声，这群人和宫里那群趋炎附势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啧啧啧。”陆敏饶有兴致地喝着茶，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眼底微微流露着一丝讽刺。 戚映欢想起了一桩往事，有一年有人请她的和朋友吃上好的松茸，朋友并不清楚松茸价格，事后和她说：不就是一般的蘑菇吗，好像也没差别。等到她把松茸的价格告诉对方后，对方的嘴脸一变，直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蘑菇。 楼下变脸说着赞美话的人，本质上和她那位朋友没什么区别，人云亦云故作风雅罢了。 万宝茶楼内。 法慧禅师始终宠辱不惊，别人怀疑，他不在意，别人夸耀，他同样不在意，活到法慧禅师这个年纪，什么人都见过了，岂会因这些小事乱了心神。 在掌柜的指引下，法慧禅师走到台上。 与往日不同，台下坐的不是插科打诨的听书人和看戏人。这里聚集着武陵县的豪绅、富商、平民百姓，其中有耄耋之年的老者、有抱着嗷嗷待哺婴儿的妇人；有穿着粗布的农人、也有穿着锦绣织缎的公子哥；有站着的、也有坐在的。总之今日的万宝茶楼，人满为患。 茶楼的掌柜既自豪，又紧张。 法慧禅师的声音从台上传来，那是平时里讲书人窦先生站的位置，大概窦先生也没想过有一日法慧禅师会站上去。 法慧禅师的声音不徐不缓：“老衲虽是出家人，但今日之行，我想与大家谈的并不是佛法。前几日我从一位小友那里得到了一本医书，此医书为一名姓孙的道人所著……” 戚映欢的雅间尽管在二楼，但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不得不称赞一声古人的智慧。 古代没有扩音器、扬声器这种东西，但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发明创造。 万宝阁利用的便是共鸣原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乾隆年间的畅音阁，畅音阁为三成楼的舞台，是当时皇帝听歌剧的地方之一，舞台下面有一个很大的井，称为共鸣井，可以将声音传得很远。 颐和园中德和园大戏楼，结构也一致，只是下面放的是一口大水缸，有聚音效果。万宝茶楼也是如此。 法慧禅师从一本医书开始说起，戚映欢越听越觉得法慧禅师说的医书是她摘录的医学常识，那法慧禅师嘴里的小友，不就是说的她吗？这…… 听着法慧禅师对医书的赞赏，饶是脸皮厚如戚映欢，也通红了面色。手中的茶杯，差点弄洒了。 禅师啊，说这些干什么啊！你不是来普及知识的吗？ 陆敏是个细心的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戚映欢的异常，脑子一转，陆敏就笑眯眯地问：“禅师说的医书是小娘子所赠吗？”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戚映欢下意识否认三连。 话音刚落，雅间里所有的人望向了她。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了过来，太过急切的否认，反而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不就是明晃晃地不打自招吗。 “哦？”陆敏挑眉一笑，那双桃花眼格外好看。 小娘子有不少秘密啊，能让法慧禅师褒奖的医书，他也想借来一观。 就连周昂也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被两人看得头皮发麻。 反复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告知法慧禅师的那番说辞。很好没问题，医术是姓孙的道人所著，她只是帮忙摘抄，药王的形象也被她形容得十分真切，应该没什么漏洞。 什么？找不到孙思邈！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戚映欢给自己的倒了杯茶，茶水中淡淡的苦让她很快平静下来。 台上的法慧禅师已经开始普及那些医学知识，告诉大家不要喝生水、吃饭先要净手、溺水后要怎么办、噎到了怎么办、多喝热水。都是一些后世浅显得不能在浅显的道理。 戚映欢听得都快要忘记她的初衷。 法慧禅师，偏题了啊，偏题了啊！金属中毒一事呢！ 就在戚映欢内心不断呐喊之时，旁边看她的的两道目光越来越诡异。 终于，周昂忍不住开口道：“你求见法慧禅师，就是想让禅师向世人普及这些医学常识？” 没想到小丫头年纪小小，倒是…… 心怀大义？周昂不论怎么想，都无法把这个词和眼前的小姑娘联系上。 医书的确言之有物，周昂听了其中几条，不由点头。 看戚映欢个眼神，更加古怪。 普通人要是得到这本医术，大概早就敝帚自珍，把医书奉为传家之宝，岂会送至他人。 听说这个什么讲座也是小丫头所安排。 看来她是真的想要惠及百姓啊，不然怎么会大老远去请法慧禅师出山。可惜小丫头不是男儿身，不然他一定想父皇替她请功。 周昂误会了，陆敏也误会了。看戚映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 戚映欢看懂了两人的眼神，如坐针毡。 不是，她没有那么高尚！明明是法慧禅师的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道歉 一切向着不可预期的局面发展，戚映欢从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禅师害我！ 不过这是不是证明她的医书没给错人？在禅师手中，它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 戚映欢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赞赏过后，周昂问：“写医书那位孙道人现在在何处？长相如何？哪里人士？什么口音？在哪座道观修行？你能找到他吗？” 既然是被法慧禅师认可的医者，那么医术一定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治愈他大兄的病。 她就知道周昂会问这些。 “我也只见过对方几面，年纪实在看不出，应该比法慧禅师年长，陕西口音，其他我就不清楚了。”戚映欢把应付法慧禅师的一番说辞再次拿出。 周昂听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陆敏有心安慰道：“小娘子不说那道人不是陕西口音吗，有线索的话总比大海捞针的好。” 戚映欢心道，大海捞针也找不到。见周昂和陆敏的注意力转移她到她杜撰的人身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又补充道：“孙道长居无定所，想要找到他的话估计不太容易。” 先上个保险，免得他们找不到人再来盘问自己。 “不管如何，总之多谢戚娘子。”陆敏道。 戚映欢注意到陆敏改了对她的称呼。 这时陆敏身上的散漫轻佻感皆为散去，语气颇为郑重其事。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戚映欢连连摆手，因为都是谎话，所以心里还是没底，稍稍有些心虚感。 而且宣武侯世子的道谢岂是那么好受的。 上一次被疑神疑鬼的事还残留在戚映欢心中，如果可以的话，她全不想和两人扯上关系。 陆敏见她这副紧张的架势，微微一笑，面上的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看得人浑身发酥：“小娘子，我指的不单单是孙道人的事。” “嗯？”戚映欢愣。 “我是指，小娘子请法慧禅师向世人传授这些知识的事。” 话题又绕了回来。 戚映欢面容一滞。 都说了并不是这样啊！ 陆敏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在戚映欢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向她行了一礼。 陆敏此时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稳重：“小娘子此作为，实乃大公无私、不为名利，胜过天下无数男子，待禅师加以传播，定能造福百姓。陆敏钦佩万分。” 天！这误会大了！戚映欢眼神发虚，不禁看向周昂。 你快阻止他啊！ 可是周昂静静地看着陆敏，完全没阻止的意思，眼里还颇有几分赞同。 你们这些皇子世子就不会觉得尴尬的吗？怎么说拜就拜！ “陆公子快快请起！”戚映欢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保持面部表情不崩坏。 陆敏依旧弓着身道：“之前对小娘子多加猜度是陆敏的不是，陆敏在此向小娘子赔罪了。还望小娘子，宽恕一二！” 戚映欢兀自瞪大了双眼，连刘淑也在状况外。 这…… 陆敏看上去挺没脸没皮，但到底是宣武侯世子，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内心的高傲不羁却也无法掩饰。 这样的人居然向她道歉了！这让戚映欢怎么能不震惊。 要是换做平时，戚映欢大概就要蹬鼻子上脸，上次的仇她都还没全部讨回来。不过这回，她有些心虚，毕竟人家以为她大公无私请法慧禅师办讲座，还不图名不图利。 陆敏拜的是高尚的品格。 然而她搞这么多，无非就是让琅翠阁失去头号武器，给百草堂让位。 受之有愧，僵硬地侧过身虚扶了陆敏一把：“陆公子严重了，之前的那些我根本就没记在心上，公子不必如此。” 被迫作为一个‘高尚’的人，戚映欢的说得言不由衷。 “真的吗？”陆敏抬起身，眨了下眼问。 戚映欢下意识点头：“是真的。” 这时周昂突兀地一笑：“呵。” 陆敏勾勒起嘴角，气场开始变化。 挺直的脊背松弛下来，整个人站没站样，他用手地搭着桌面，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轻浮，他开开心心地说道：“那就好了！我就知道小娘子胸襟广阔，不会与我置气，多谢小娘子呀！” 仿佛刚才那个正义凛然的人不是陆敏一样。 啊—— 被耍了！戚映欢瞬间明白了一切。 假笑凝固在脸上。 她被陆敏套路了！陆敏之前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无非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陆敏早就被她凌迟而死！ 周昂表示看戏看得十分开心，要是有盘瓜子，保不准他就嗑上了。 “陆公子，好手段。”反应过来戚映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过奖。” 陆敏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完全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现在脸上。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这人喊她小娘子的时候，根本就没个正行。若是真心道歉，就应该喊她戚娘子了。戚映欢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其中的细节，暗骂自己实在是太大意！ 陆敏提起茶壶，给戚映欢斟上了一杯茶道：“不过之前对小娘子的赞赏并非虚言，都是出自陆敏真心。” “呵呵。”你以为她还会相信吗。 陆敏这个人在她这里的信誉已经被清零了。 戚映欢憋着气，面无表情地喝了两杯闷茶。 法慧禅师也终于进入她关心的主题，他喝下小沙弥端上来的水后，再道：“接下来就讲一讲中毒，大家都知道砒霜有毒，蛇有毒，蘑菇有毒，但大家知道金属进入身体也有毒性吗……” 之前听法慧禅师讲预防疾病之类的措施，多少有些枯燥，众人昏昏欲睡。 现在乍一听中毒、砒霜之类的字眼，众人总算打起了点精神。 法慧禅师道：“老衲知道有一种毒酒叫做鸩，传说中它是由鸩鸟的羽毛泡成的毒酒。” “鸩，我知道，听说是传说中的毒鸟！” “我也听说过。” 大堂里不时传来众人的应和，当法慧禅师挥手后，大家便安静了下来。 法慧禅师道：“鸩这种鸟存不存在老衲并不清楚，但老衲却很清楚鸩酒的配方，其中最最要的成分有两种——铅与锡，毒酒入腹后会凝固成块，使人致死。” 台下听着百姓，不由暗自想象了一下，然后瑟缩了一下脖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赔罪 “不过鸩酒一般人接触不到，老衲还是说一下铅与锡这些……” 法慧禅师一一阐明金属中毒的迹象。 台下的人问：“如果误食怎么办？” “轻症喝下牛奶和蛋清减少可毒物吸收，多吃大蒜、葡萄、无花果帮助排毒。” 有人问：“禅师，那铅和锡之类的当做物品使用呢？” 戚映欢的眼神亮了，终于有人提到了正题。 “像银子一样，只是触摸并不会有问题。但如果是粉尘，便会随着呼吸进入人体，也会造成轻微中毒。”法慧禅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答应女施主的要求总算兑现了。 戚映欢心头一松。 这是她和法慧禅师约定好的，禅师不需要点名道姓告诉大家胡粉会让人中毒，只需从旁提点。聪明的人总会想到，事情只需慢慢发酵即可。 这场讲座持续了一个下午，最后法慧禅师还讲了一些佛法。 或许是武陵的百姓从未听过讲座，等到法慧禅师下台，他们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然，禅师的口碑也再一次在百姓的心底得到提升。不过对这些虚名，法慧禅师想来是不会在意的。 戚映欢其实没想到法慧禅师会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几乎把四分之一册子上的内容都笼统的解说下来。 坐得了下午，戚映欢肩膀发酸，要不是碍于周昂和陆敏在场，戚映欢特别想伸个懒腰。 刚想要和他们告辞，陆敏就抢先开了口：“小娘子，一起吃个饭，我做东，就当我为之前的事给你赔罪。” 戚映欢觉得陆敏这种人要不是生在高门大户，早就被人打死了！ 居然还敢提这茬！ 她翻了个白眼，正当她想拒绝时，陆敏嬉笑道：“小娘子，难道是看不起我和四公子吗？” 周昂对于陆敏打着她名号做事，表示很不爽，但是他对戚映欢也很十分好奇，是什么促使小丫头做到这种程度？ 关于孙思邈的事，他也想再询问一二，所以周昂没有反驳陆敏的话。 “陆敏难得愿意请客，你就跟着来。”周昂对戚映欢说道。 燕王都开口了，她不好再拒绝。 只好招来茶楼的伙计，让他去谢家报信。刘淑的话自然是要陪着她去吃饭，不然她一个女儿家单独和几个陌生男人吃饭，还像话吗。 陆敏请客，去的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开元酒楼。 周昂腿脚不便，出茶楼后就直接上了马车。 酒楼离得不远，戚映欢和刘淑两人为步行。 为此，陆敏特意留下一个护卫跟着她们，美曰其名：保护小娘子。 戚映欢嗤之以鼻，明明是怕她中途爽约，才找人来监督。 傍晚的东街上。 看着身后沉默的护卫，刘淑忍不住问道：“东家，那位周四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周昂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群人，与法慧禅师有旧，那陆公子居然还敢代百姓感谢东家。就连钟瑞山的气势也不像是单单一个护卫那么简单。 “还能是什么人，反正是有权有势之人。”戚映欢模糊了概念回答道。 听了这句话刘淑不再问多余的问题，戚映欢不肯明说，就说明对方身份尊贵，不是她可以知道的那种。 暮色四合，夕阳如画。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小孩们依依不舍地道别，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传来食物的味道。 这家蒸了饼，那家炖了汤。 东面那家喜欢大蒜味，西面那家喜欢糖醋味。 不知道今晚谢家的晚餐是什么，中午出门的时候谢母还说吴婶买了只鸡准备炖汤，唉，可惜喝不到了。 戚映欢的心思飞到了天边，猛地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东家。”刘淑喊了一声，忙把她扶住。 眼前声线粗噶的汉子道：“对不住啊，小姑娘。” 戚映欢下意识朝他看去，便发现那汉子一脸歉疚地看着自己，戚映欢摆摆手道：“没事，是我不好，走神了。” 被陆敏委派跟在身后的护卫紧绷了身体。 那汉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戚映欢后，汉子突然笑道：“啊呀，原来是小姑娘你啊。” “你认识我？”戚映欢问。 她有些奇怪，认识她的人基本都叫她戚娘子，但是汉子分明是叫她小姑娘。 那汉子说：“昨天你不是来看我们的杂耍了吗？我是门口卖座的。” “哦，我想起来了，是大叔你啊。” 的确是昨天戏班子卖座的汉子。 听戚映欢这么一说，身后护卫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汉子道：“小姑娘是去吃饭，我就不耽搁你了，回头再带朋友来看杂耍啊。” “好。”戚映欢随口应道。 汉子匆匆跑开，戚映欢也收回自己的视线。 再走几步路，几人很快来到开元酒楼，还没报名号，陆敏就倚着二楼楼梯的扶手对她招手。 “小娘子，上楼。” 陆敏俊俏的脸蛋，惹得大堂里的女眷们脸红心跳。 戚映欢嘴角抽搐了一下。 沾花捻草！说的就是陆敏本人了。 上了楼，戚映欢不动声色地和他隔开三步远，换来陆敏一个难过的表情：“小娘子，就如此讨厌我吗？” “是的，没错。” 戚映欢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正好几人走到了雅间的门口，周昂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大笑出声。 “陆敏，你也有今天！该！” 陆敏在女色这方面向来无往不利，难得看他吃瘪。 陆敏捂着心脏，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小娘子，四公子，你们实在是太伤我的心，等等我一定要把好吃的都吃光，绝对不给你们留一丁点！” “喂喂喂，你是三岁小孩子吗？”戚映欢忍不住吐槽道。 周昂跟着说：“三岁小孩也比他懂事。” 戚映欢点头：“说的是！” 她突然觉得，在吐槽陆敏这一方面，她和周昂目标一致。 周昂下意识看向戚映欢，两人的目光终于在今天第一次相撞。 看着小丫头睁着浑圆的杏眼，周昂的思绪倏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别过了头。 戚映欢愣了下。嗯？怎么了？说好的阵线一致呢？默契呢？ 陆敏没察觉两人发生了什么，还自顾自地点着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 雅号 戚映欢半天摸不着头脑，刚刚一起吐槽陆敏不挺融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变脸了。 算了，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喜怒无常也是正常的。 也许真的是在山上待得太久，陆敏点起菜来有些收不住，足足点了快二十道菜。小二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不愧是外地来的贵人，随便一桌菜就比楼下过寿的宴席还奢侈。 还是戚映欢看不下去，说了句：“陆公子等会儿还有人要来吗？” 言下之意就是点太多了。 他堪堪刹住了车道：“没有哦。不隆重点，怎么能体现我向小娘子赔罪的诚意呢？” “……”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戚映欢索性闭口不言，反正堂堂宣武侯世子也不会缺这点钱。 今日的开元楼似乎格外热闹，大堂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小二上菜的时候，陆敏随口问了句。 小二答道：“楼下有一桌客人过五十大寿，请了人来表演杂耍，贵人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似乎为了印证店小二的话，楼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好！” 随之而来的是鼓掌声。 “哦，原来是这样。”陆敏笑眯眯地说：“那还请小哥代我祝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是。”小二应声，心想这公子哥还挺好相处。 戚映欢并不觉得问题是陆敏随口提出，这人对周边环境的警惕心一向很高，分明是习惯性地试探。 钟瑞山和两个护卫没有入座，分别守在了门口。 很快，桌上放上了水煮肉、狮子头、熏鸡、酱排骨、酸菜鱼……小二手上还拿着，卤鸭、腊肠、大肘子，却没地方摆。 看着占了大半张桌子的荤菜，戚映欢终于有点相信陆敏这几天没吃什么好东西。不然一般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刘淑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大菜太多，看着有点腻。 陆敏看着嘴角抽搐的戚映欢，忍不住笑了：“小娘子莫非真以为全都是我要吃的？” 不然呢？ 周昂瞪了一眼恶趣味的陆敏，看向门口道：“瑞山，这里不用你们守着了，你们去隔壁吃饭。” 说完，周昂吩咐小二把还没上桌的菜送到隔壁。 原来在戚映欢来酒楼之前，他们要了两个房间，周昂贵为王爷却也不是不近人情。刚才那些举动无非是陆敏逗她玩。 这人还真是恶趣味十足！ 周昂吩咐归吩咐，钟瑞山始终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似乎是准备和另外两个护卫轮流用餐。 和周昂陆敏一道用餐，戚映欢吃的有些食之无味，不是开元楼的菜不好吃，而是需要不时提防着周昂和陆敏的发问。 果然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敏忍不住发问。 “小娘子，当初怎么会想到把医书交给法慧禅师？” “孙道长也是想让这些知识在百姓间传播开来，才交予我。禅师德高望重，医书在他手里也是物尽其用。”戚映欢说：“留在我手中难免明珠蒙尘。” 几人这两人都给她按上了品格高尚的头衔，不拿来用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反正面对陆敏这样人，怎么都不算厚脸皮。 周昂心道，这小丫头居然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那小娘子又是……”陆敏还想继续问。 戚映欢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插嘴问道：“话说回来，禅师呢，你们今天不准备回寺院了吗？” “禅师回常明寺了，我和四公子会在县城里待一晚。”陆敏嬉笑道：“谁让四公子腿脚不便，万一上山再遇上滑坡之类的事故，可没第二个小娘子与他相依为命。” 陆敏一句话把周昂和戚映欢都调戏了个遍。 周昂和戚映欢瞬间黑了脸，两人又极为默契地统一了阵线。 “呵，原来你是嫌我累赘，既然如此，就不必留下陪我，尽管独自上山回寺院便可。陆公子在金陵时有飞毛腿的雅号，定然能在半夜前回到寺院。”周昂挑眉，语气里满满的讽刺。 陆敏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糟糕，一时嘴快把周昂秃噜了进来，明明是想逗小娘子。 没听到周昂都喊他陆公子了吗，一定是生气了，他这个表弟小气的很，开不起玩笑。 “原来陆公子还有飞毛腿这个雅号，我倒是有些好奇。”戚映欢笑得十分惭愧。 飞毛腿，这算什么雅号啊。 黑历史还是不要拿来出来说了！ 陆敏扶住额头，切切地看了一眼周昂，用祈求的语气道：“表弟，这些年待你不薄啊！”就别揭他的老底了！ 周昂露出嘲笑的表情：“既然表哥求我了，那……” 他的话没说完，吊着陆敏的胃口，等到陆敏眼神中饱含期待时，周昂道：“瑞山，就由你来说。” 被突然点名的钟瑞山表示很懵逼，这算不算殃及池鱼？ 但主子有命，做护卫的不敢不从，低头应道：“是。” “昂表弟！”陆敏咬牙切齿。 周昂笑道：“承让承让！” 钟瑞山一身正气面无表情地来到桌前，用毫无起伏的声调道：“陆公子那时……年少不懂事，十分喜欢找千金们闲聊，陆公子的几位死对头经常会给千金们的父亲通风报信，等那几位老爷闻风而来时，陆公子往往已经得到消息逃离了现场，故得了个飞毛腿的名号。” 周昂道：“瑞山你倒是给他留面子，用词还挺文雅，年少不懂事？闲聊？说穿了不就是四处乱送秋波吗。” “主子说的是，是属下文采不济。”虽然和陆敏有不少年的交情，但死道友不死贫道，陆公子会体谅他的。 现在仍旧还保留几分恶习的陆敏：“……” 这下好了，在小娘子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了。陆敏生无可恋。 戚映欢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陆敏像个花蝴蝶一样四处搭讪，结果差点被人家父亲抓包，而后逃之夭夭的场景。估计他已经上了好几家的黑名单。 看着戚映欢偷笑，陆敏道：“小娘子，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你说呢？” “陆公子现在也依旧年少。”戚映欢答。 言下之意便是，依旧年少依旧死性不改。 “……”这话题没得聊了，陆敏长吁短叹。 这时楼下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可能是演到什么精彩处。 二楼的木地板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旁边几个房间的人可能已经酒足饭饱，都已从房间内走出，他们站在二楼栏杆前，为楼下的杂耍连声喝好。 钟瑞山低头询问周昂：“主子，需不需要我去让他们安静些。” “不必。”周昂摆手，他没那么讲究。 这时雅间的们被敲响，几人看向门口，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位公子，楼下客人过寿，送每桌一碗长寿面。我给您们端进来吗？” 感谢咬人的急兔、义渠采萱kyg的月票，mua~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刺客 原来是店小二。 “不用了，我们不吃面，你拿回去。”陆敏答道。 “公子，这样……我不好向寿星公交代啊……”小二期期艾艾的说。 周昂耸了下肩膀，看钟瑞山一眼，在他的示意下，钟瑞山打开了房门。 小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个青花碗，碗里盛着红汤素面。是苏式面，讲究汤头细面，油花漂浮在汤汁上，加上翠绿的葱花，十分诱人。 眼前的人虽然穿着店小二的衣服，但并不是刚刚上菜的店小二，面孔有点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钟瑞山拦在门口说：“给我，我端进去就行。” “好嘞，客人。”小二热情地喊了一声。 雅间内几人的注意力也从门口转移了回来，陆敏正极力挽回颜面：“小娘子，你千万别信钟瑞山刚刚那些话，这人看着一身正气，但骨子里坏着呢，不然也不会污蔑我！” 周昂他对付不了，钟瑞山他总能欺负下。 这话一字不差地被护卫头领听入耳中。 不由感叹道：陆公子，如果论无耻，您一定是天下人之首！ 这时，正递来托盘的店小二手一抖，托盘上的那碗汤面直接朝钟瑞山身上浇去，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把房间的入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干什么！”钟瑞山喝道。 电光火石之间，店小二冲进雅间。 谁都没有意料到这个状况。 他的右手背在身后，当手从身后抽出时，戚映欢看到了一抹冷光。 店小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折射着惊人的寒意，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周昂面前冲去。 刺杀！ 戚映欢脑海中闪过这个词，她的瞳孔放大，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耳边只听到刘淑的尖叫声：“啊！” 事情太过突然。 周昂手中的筷子也还没来得及松开，那人已经来到面前。 眼见匕首就要刺中周昂的胸口。钟瑞山面露惊恐之色，也往这里冲来。 旁边的陆敏自然不会砍周昂陷入危机不管，然而他根本没有时间拔剑，倏然间急中生智，一脚踹上圆桌。 桌面呈九十度翻转过来。 叮铃哐啷，桌上所有的碗筷都全部砸在地上，没喝完的汤汤水水散落地面，油花溅得满地都是。 周昂也默契地抓住了桌子一脚，把桌板挡在身前。 刺客没预料到这个状况，来不及收势，匕首就捅上了桌板，刺入了三分之一的程度。 刺客一愣，马上拔出匕首，想刺下一刀。 才拔出匕首，就听周昂大喊一声：“陆敏！” 两人几位默契，话音未落，便同时一脚踹向了桌子。 桌子砸中了刺客。 刺客摔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巨响，让所有人回过神来，也惊扰了隔壁的人。另外两个护卫的身影也在这时出现在了门口。 还不等刺客起身，钟瑞山已经抽出了佩刀。 在刺客来不及闪躲时，把刀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 “不许动！”钟瑞山厉声喝道。 戚映欢耳边还回荡着佩刀抽出刀鞘时，轻吟的嗡鸣。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戚映欢连大气都不敢出。 地面一片狼藉，钟瑞山站得笔直，低着头颅与半躺在地面上的刺客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极为犀利。 钟瑞山问：“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刺客面无表情，对视了一两秒后，刺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喉咙间发出一声‘嗬’的声音，然后躯干失去手脚的支撑，‘噗通’一下砸在地上。 钟瑞山马上蹲下身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只见刺客的胸口再没有起伏，眼神渐渐溃散。 他没有气了，死透了。 凝滞的空气停顿了几秒，又慢慢开始流淌。 “主子，他服毒自杀了。”钟瑞山跪在地上，低着头，浓眉大眼的五官上笼罩着一层阴影：“是属下大意，给了刺客可乘之机，还请主子惩罚。” “行了。”周昂低声不悦地说道。 陆敏眯着桃花眼，眼底暗藏着阴霾：“是死士。” 周昂‘嗯’了一声。 养得起死士的，无非就是那几个。 是想让他不了金陵？还是不想让他带着法慧禅师回金陵？如果是前者的话，被针对的人是他，如果是后者的话就是冲着太子而来。又或者两者皆有，一箭双雕。 看来武陵不能久留了，周昂和陆敏同时想到。 空气中一片沉默。 戚映欢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底大叫。 为什么啊！为什么总让她遇到这种危机情况，难道是本命年的缘故？要不要去弄套红色的内衣内裤……呸！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四公子，陆敏，你们没事？”戚映欢捂着胸口问道。 要是周昂在这里受伤，她不敢想象。 刚问出口戚映欢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一些，背后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在这种情况下，陆敏的表情也十分凝重：“让小娘子受尽了。” 另外两个护卫来到周昂面前跪下：“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责罚！” 周昂紧蹙着眉头，一手背在身后，和平时的气场截然不容，颇为慎人。他冷声道：“行了，是我叫你们先去吃饭，怪不到你们。” “你们去把酒楼再排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周昂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两人领面离开。 门口传来凌乱的步伐，真正的小二姗姗来迟：“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那么大动静？” 当小二看到钟瑞山拿着刀，地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时，他差点叫出声来。 杀人了！ “闭嘴！”钟瑞山恐吓道：“要是敢叫出声，休怪我不客气！” 小二马上捂住了嘴巴，捣头如蒜。这几位客人身上带着刀，刀剑不长眼，万一给自己来一下，他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陆敏阴沉着脸问：“认识这个人吗？” 小二一看再仔细看去的时候，他发现死人身上没有伤口，而且死人居然穿着他们开元酒楼小二的衣服！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有，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不是我们酒楼里的跑堂！我在酒楼干了三年多了，所有跑堂我都认识。” 不管是不是客人杀了人，小二都很惊恐，生怕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细节 月亮已经升至天际，群星拱月，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开元酒楼，歌舞升平，杂耍班子的表演还在继续，并没有人察觉到一派和平下暗藏的危机。 难得有两个耳力好的人问：“二楼那边的动静有点大啊。” “可能是有人喝醉了，耍酒疯呢。”其他几人不以为意的笑道。 以前也不是没遇过耍酒疯的客人，而且今天又那么热闹，有人多喝了几杯也不奇怪。 “喝酒，喝酒！” 话题很快被带过。 戚映欢所在的雅间内，气氛陡然降至零点。 钟瑞山仔细审视着小二的表情，那眼神太过锋利，小二被看得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哆嗦。 “好汉，你相信我，我没说谎，这人真不是我们酒楼的跑堂。”他急急辩解道。 店小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地上的人冒充了酒楼的跑堂，要是眼前几位客人迁怒下来……后果不敢想象。 看着浓眉大眼的钟瑞山被人叫做好汉，戚映欢面露古怪。 钟瑞山又问：“那你见过这人吗？” “没有。”小二把头摇成拨浪鼓，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小李说他的衣服前天被偷了！害得他昨天没替换的衣服穿，还被东家骂了半天！这人一定就是偷小李衣服的贼人！” 周昂和陆敏对视一眼。 陆敏道：“不像是在撒谎。” 为印证小二的话，钟瑞山把小二口中的小李找了过来，一看到房间内的场景，被叫做小李的小二差点跪倒在地上。 “这、这身衣服的确是我的，袖口有个污迹一直没洗掉。但是衣服前天都被偷了，大家都知道啊！”小李被吓破了胆。 钟瑞山查看了一下，果然就在袖口看到了小李说的污迹。 前天就被偷了衣服，戚映欢陷入沉思中，刺客应该是知道周昂的行踪，常明寺不容易潜伏才等到此刻出手。 “看到偷你衣服的人了吗？” 小李冒着冷汗道：“因为是前天夜里，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大概和这位爷差不多高和壮。” 小李指的是钟瑞山。 听了小李的话，所有人面露凝重。 地上躺着的刺客身形矮小，绝对和钟瑞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刺客至少还有一人！ 想到这里，钟瑞山往周昂的身边靠近，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时，两个去排查酒楼的护卫回到了雅间，两人低垂着头道：“回主子，今天来酒楼的客人繁多，掌柜也不记得来了多少人，我们暂时无法分辨其他可疑的人。” 今天酒楼人员杂乱，想要混进来十分容易。 周昂拧着眉头道：“那就是没有任何线索了？连人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 虽然事情在猜测之中，但周昂语气仍旧多了几分怒意。 “属下该死。”钟瑞山跪下。 “行了！” 周昂挥手握拳。 陆敏道：“行踪已经暴露，在待在这里不安全，四公子，我们先离开！” 周昂点头。 在护卫簇拥下几人离开了雅间。 几人脸上的严肃之情与楼下的欢声笑语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经过大堂时，众人仍旧吵吵闹闹的，丝毫没察觉到二楼的异样，大堂里一片欢腾的景象。 今日的寿星公坐在主坐，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老者抱着重孙子，笑得十分开心。 已经酒过三巡，在场的大多数人喝得有点懵了，神色迷离。 戚映欢也看不出哪个人有不对劲之处。 杂耍班中有一人正忙着四处讨赏钱。 那人戚映欢有些印象，正是来时路上和她相撞的大汉。 不愧是打杂的，昨天卖座，今天讨赏，哪里缺人哪里补上。 戚映欢看向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正巧看了一眼她的方向。两人的视线相撞，大汉朝她礼貌一笑，戚映欢也下意识点了一下头。 转过头后，戚映欢隐隐有种奇异的感觉。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刺杀，她的第六感正处于非常敏感的状态。 到底是哪里不对？戚映欢不断思考着。 等等，这人的身形是不是和钟瑞山有些相似？戚映欢瞬间找到了盲点！ 忍不住想要再观察大汉一眼，但戚映欢克制住了，她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 这时，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与大汉相撞的情景。 分开时大汉对她说了什么？ “小姑娘是去吃饭，我就不耽搁你了，回头再带朋友来看杂耍啊。” 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是当时已经是傍晚，普通人难道不应该说：小姑娘是回家吃饭。 大汉没有这么说，反而说：是去吃饭。 就像是知道她要去哪儿一样！ 大汉为何知道？戚映欢想来想只想到一个原因。 ——大汉看到了她身后的护卫，知道她是去见周昂一行人。 他认识周昂及周昂身边的人！ 或许他当时行色匆匆就是去通知另一人！ 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戚映欢的心脏跳的很快。大汉如果是刺客，那其杂耍班子其他人呢？ 不要吓自己，暗杀的人应该没那么大手笔，不然早就应该蜂拥而上。 现在，在大汉的注视下，她又要怎么把事告诉周昂和陆敏？ 几人已经快要走到酒楼的门口，大汉也不着痕迹地靠近过来。 大汉假借她的名义，对她招呼道：“小姑娘，又是你啊？” 他的左手空无一物，右手中拿着讨赏的扁筛。 几个卫护戒备地不让他靠近，大汉脸上一愣，表情有些讪讪，然后识趣的转身。 难道是她想多了？ 就在这时，戚映欢看到了扁筛下反射出一道冷光。不，她没有想多！ 大汉身形突兀地一晃。 戚映欢瞳孔放大，大喊了一声：“四公子！” 暴露了！ 强行扭过身体的大汉，面色狰狞了起来。他把扁筛往护卫面前一扔，铜板砸在护卫面上，然后叮叮当当地坠落在地面。 他矮身举着匕首，‘嗖’地往周昂面前冲来。 舞台上的表演停了下来，都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舞狮的两个年轻人猛地扔开狮头，冲向大汉的方向，他们手上拿的是作为道具的刀剑。 刺客不是一人，而是三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败退 开元酒楼大堂中。 钟瑞山抽刀，刀刃与大汉手中的匕首相撞。 “铮——”金属与金属之间发出一阵共鸣。 前一秒还觥筹交错，一下刻众人已经开始放声大叫。 “杀人啦！” 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刺耳，宛若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在尖叫声中，陆敏把周昂护在身后。 大汉对另外两个刺客大喊了一声：“身份暴露，速战速决！” 两个刺客点头。 钟瑞山和大汉缠斗起来，两个护卫也迎上了穿舞狮装扮的刺客。 刀剑声萦绕在耳畔。 这一刻周昂十分恼火，要不是脚伤，他哪需要被人护在身后，他自幼善武，连父皇也曾褒奖，他一直引以为傲，现在却显得束手束脚。 大部分人一哄而上向酒楼外逃窜，门不过就两米多宽，人群拥挤在一起，孩童的啼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人，吓得不敢动，抱着头蹲在原地。 刘淑也算是比较理智，拉着戚映欢赶紧躲到收银柜下面。 戚映欢发现刘淑的手是凉的，从指尖到掌心，一点温度都没有。可见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冷静。 酒楼掌柜仿佛灵魂出窍一样，他看着争斗中不断被毁坏的桌椅碗筷，心疼得直抽抽：“哎呀，我的桌子，我的碗啊！” 戚映欢嘴角一抽，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心疼那些玩意。 突然有流弹射向收银柜，白光一闪有什么掉在地上，戚映欢探出头瞧了一眼，便发现是大汉打飞了钟瑞山手中的刀。 原本还握在钟瑞山手中的刀，掉在离戚映欢三米处。 钟瑞山没了武器渐渐落了下风。 大汉招招狠厉。 “钟瑞山小心！”戚映欢突然听陆敏喊道。 只见钟瑞山的下腹被大汉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狼狈地捂住腹部。大汉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再次冲向周昂的方向。 陆敏提剑挡在周昂身前，与大汉交锋。 戚映欢看不懂武艺，但谁站上风还是能看得出来。 几个来回下来，陆敏不过是堪堪抵挡住大汉的攻势。这还要归结于占了武器的便宜，陆敏用的是剑，大汉用的是匕首。 长剑有着天然的优势，陆敏才没有马上败下阵来。 周昂与陆敏两人被逼至楼梯口。 戚映欢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惊动了那么多人，周昂的行踪再也掩藏不住。 戚映欢咬着下唇，对刘淑道：“淑姨，你去县衙喊人来！” 门口的人群已经逃得差不多，现在畅通无阻。 “那东家呢？” “我在看看状况，周公子是当今燕王，他要是出点什么意外，我们整个武陵县都要跟着遭殃。”戚映欢看着周昂那边的情形道。 她也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是她之前还和周昂他们一起吃饭，要是周昂出点事，你说皇帝会不会迁怒她。戚映欢不敢赌这个可能。 “燕王！”刘淑显然是被周昂的来头吓到。 这么说来那位自称燕王表哥的陆公子，身份也不一般了。 刘淑临走之前用诡异的眼神看戚映欢一眼，能和王爷谈笑风生，她这位东家也不是什么普通小姑娘啊，其实三年前她就该知道的，普通小姑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 看着刘淑离开，戚映欢再次把目光投向周昂那边。 周昂的脚不能大幅度挪动，陆敏也受制于人，不过几个呼吸间，戚映欢已经看到陆敏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另外两个护卫也和刺客打得难舍难分，似乎一时分不出高下。 钟瑞山倒是爬了起来，举着一张椅子就往大汉的方向跑。 但钟瑞山的受了伤，脚步声很沉很重，还没靠近大汉，就被他发现。大汉进攻之余，抬脚踹在冲来的钟瑞山胸口。 看大汉一身的肌肉，就知道他孔武有力。 一个照面钟瑞山就被人踹飞，倒仰着飞了出去。 钟瑞山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戚映欢并不认为是钟瑞山外强中干，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周昂贴身护卫的首领。 所以问题出在大汉身上，那人十分不好对付。 逃？别想了，就周昂的脚，能走几步就不错了。护卫和陆敏全部被缠住，也没人能背他离开。 现在唯有想尽办法对付大汉，或者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戚映欢蹲下身，悄悄把不远处的刀捡了起来。 还好，并不是很重，大概在三斤左右，她应该能挥得动。但是大汉又不可能站桩给她砍，没看到钟瑞山都失手了吗。 心‘突突突’跳的厉害，戚映欢啃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观察着一切。 突然一个小球滚到了她的脚边。 那是杂耍班子名为‘丸铃’的道具，说明白一点，就是小圆球，大约有戚映欢半个拳头大小。 她脑海中闪过了什么，马上往舞台的方向挪动。 她的运气很好，很快就找到了一篓子圆球。 悄悄把所有圆球都撒在楼梯下方。 她抬头看一眼站在楼梯上的三人，陆敏一边抵挡一边像楼上退去。 要把大汉引下楼梯才行！ 戚映欢朝着两人比划，又招手，又指地面。幸好刺客的目标不是她，也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造成什么影响，都没有功夫搭理她。 陆敏和她也没有任何默契，不管她怎么比划陆敏都不看她。 反倒是周昂看见她在楼梯下面手舞足蹈，眉头拧得和川字一样。 那个小丫头干什么呢！就不会逃跑吗？情况这么危险不知道吗？她没脑子的吗？ 戚映欢又急又累，脑子却异常冷静。 她把刚才留意到的东西，在脑海里一一作对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再次跑回了舞台的方向。 回来时，她拿了一束未点燃的火把和一袋子面粉，面粉是在客人桌上找到的，大概是大厨为寿星公表演扯面时留下。 把钟瑞山的刀系在腰间，避开护卫与刺客缠斗的区域，她急急忙忙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到二楼。 从二楼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跑到周昂和陆敏所在的楼梯上。 在刀剑声中，小姑娘‘登登登’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 周昂看到戚映欢举着火把拎着一袋面粉，气喘吁吁地从后面绕过来。 忍不住骂道：“你跑来添什么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火攻 好不容易会了面，你就给我说这个？ 有一瞬间，戚映欢特别想把手上的火把燎他脸上。 这种人救什么救！ 戚映欢深呼吸一口，压下自己的不满，把系在腰间的刀递给周昂说：“等下刺客要是摔倒了，你就看准时机捅他！” “哈？” 戚映欢感觉周昂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戚映欢面无表情，并不准备给他解释什么，这种时候哪来得及仔细解释。 眼见陆敏身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来不及了！反正你看着办。” 戚映欢说着，把说中的火把点燃。 此时陆敏一手举剑，一手捂着刚刚的伤口，挡在上楼梯的三分之一处，周昂和戚映欢离陆敏和大汉为半米远。 戚映欢向前走了半步。 就在这时，陆敏突然听到身后的戚映欢大喊：“陆敏，蹲下！” “什么！” 他根本没时间回头。 下一秒陆敏听见周昂也喊：“陆敏快蹲下！” 来不及思考，陆敏瞬间矮下身来，他只感觉到头顶一阵炽热，随后火焰喷射，喷涌到了大汉面前。 大汉被突如其来的火惊到，战术性后仰，然后咕噜噜滚下了几阶楼梯，快要掉到楼下时，他扶住了身形。 火苗！？什么鬼？小娘子干了什么！ 陆敏闻到了一阵焦掉的味道，他的头发不会被小娘子烧了？ 然后他就听到戚映欢：“咳咳咳——” 火势缩了回去。 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怎么回事？” 陆敏惊呆了。 周昂惊呆了。 连大汉也惊呆了。 大汉的确看到了戚映欢，还看到小丫头手上拿着火把。他以为小丫头想放火烧他，谁知道小丫头竟然含了一口面粉进嘴里，然后对着火把吹了出来。 火焰很旺，大概前进了一米有余。 喷火表演的十分精彩，但结果就是戚映欢被面粉呛到。 “咳咳咳……”戚映欢咳得撕心裂肺。 众人一时回不了神。 还是大汉保持了作为刺客的修养，两个喘息后，他提着刀站了起来。 陆敏走下去几步抵挡住他的攻势。 戚映欢一边往下走，一边大喊：“陆敏蹲下！” 这回陆敏学乖了，马上抱头蹲下。 大汉很想一刀捅死戚映欢，但他够不着。 这丫头狡猾的很，和他保持一米多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个陆敏，让他无法靠近，就算想要砍断那根火把也做不到。 有了火攻，大汉被逼退，楼梯这种地方易守难攻，除非他能克服被火烧的恐惧。但动物们生来就怕火，人类也不意外。 大汉退到楼下。 等他一脚踩下楼梯时，脚底踩上了戚映欢提前布置的丸铃。 圆溜溜地，小小的，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平衡。 小丫头突然大喊道：“就是现在！” 周昂一愣，马上就提刀，不过陆敏的动作比他更快，剑如闪电一般刺入大汉的胸口。 三个字，稳、准、狠！ 大汉死前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噗通——”一声，壮汉倒地了。 陆敏、周昂沉默了许久。 哈？就这？ 明明是惊险刺激的刺杀，但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这刺客似乎也没什么厉害的，怕火，还脚滑。 钟瑞山真的是被他打败的吗？ 陆敏和周昂下意识看向昏迷不醒的钟瑞山，不由鞠了一把泪。 戚映欢像是累瘫了，随意地往楼梯上一坐，火把被她扔在一旁。 “呸呸呸！” 呸了一嘴的面粉，别说嘴巴了，就是脸上头发上也沾上了白色的粉末，整个人灰头土脸。 陆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站的是下风口，戚映欢喷出来的面粉，有一半贡献到他的头顶。 戚映欢双手揉着腮帮子说：“看来杂耍演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腮帮子酸死了！” “戚娘子……”陆敏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调。 “怎么了？”戚映欢问。 “戚娘子，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陆敏觉得自己的眼皮跳的有些厉害，他没办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哦，我本来是想学他们用酒来喷火来的，但我怕烧了嘴，还好看到人家过寿有留下的面粉，然后灵机一动。” 至于面粉和明火会产生大爆炸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大爆炸的话需要面粉在空气中达到一定浓度。 灵机一动？陆敏默念这个词。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的厉害：“不是……”谁和你说面粉和酒的事了！ “你都有火把了，难道就没想过用火烧刺客吗？”陆敏说。 这才是正常逻辑。 不对，正常小娘子应该早就逃走才是！怎么会想要对付此刻？陆敏想。 “那要用什么东西引火？”戚映欢掷地有声道：“就算我拿火把捅到刺客面前，我还怕他砍我手呢！” 认怂并不可怕，人贵在自知之明。要是计划不成功，她就准备逃跑，反正刺客的目标是周昂。 戚映欢抱胸道：“这叫远距离攻击，懂吗？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可没准备为你们搭上自己的命。” 火法师AOE大招！你懂吗？你们不懂！ 虽然这个远距离也就一点五左右，但已经足够，技能冷却的时候前面还有陆敏这个坦克顶着，完全不慌。感谢她那些年玩过的网游，给她带来的灵感。 听小娘子说得那么诚实，陆敏不由哑然失笑。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讲，现在应该向他们邀功才是，这种嫌弃的语气是认真的吗？不怕得罪他们？ “哈哈哈！”周昂喉咙间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他扶着额头笑了出来，他也学着戚映欢的样子坐到了楼梯上。 “四公子？”戚映欢喊他。 这个连一点作用都没起到的人笑什么啊，难道是因为最后被人抢了人头？那倒也不至于。 周昂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看了一眼戚映欢后，对陆敏道：“陆敏，晚些时候，我给你买个帽子。” “什么？”陆敏愣，立刻察觉到了周昂视线所在。 他的……头顶？ 陆敏下意识摸上头顶，随后他发现，他的发髻烧焦了。 头发烧焦了！ 烧焦了！ 焦了！ 这对于一个靠脸吃饭的人，是十分残忍的打击。 戚映欢看着陆敏如同灵魂出窍一般，难得好心安慰道：“别这样，反正很快会长出来的，当然是命重要啊。” 陆敏：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听！ 周昂冷冷瞥了他一眼后说：“不用理他！” 别问我昨天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问就是脑子里是黑洞。 其实用面粉，没办法把火喷那么远，危险举动，请勿模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章 承诺 两个护卫也处理完了另外两个刺客，扶着昏迷中的钟瑞山，单膝跪到周昂面前。 “属下失职，还请王爷责罚。” 周昂重重哼了一声：“连两个刺客都要对付那么久，我看你们的俸禄是白拿了，回去各领五十大板！” “是。” 护卫没有任何抱怨，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燕王身边的贴身侍卫，燕王出了意外他们难辞其咎，惩罚总比调任来的好。 陆敏捂着伤口向戚映欢卖惨：“小娘子，我伤口好痛啊。” 戚映欢看出了他的意图，没有上当：“哦，之后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陆敏顿了一下，仍不死心道：“小娘子，你看这里肉的翻出来了，我会不会流血而死啊？” “没事的，多喝热水就能好。”戚映欢微笑。看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没事了。 “……” 小娘子，你是不是对热水有什么误解？ 少顷，酒楼外传来了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来的人很多，刚刚放松下来的几人同时露出警戒的眼神。 等看到来人时，所有人心中提着的大石落地了。穿着官服的县令带着一群人踏进酒楼，巡视一眼后，县令马上跪在周昂面前。 “燕王殿下，微臣救驾来迟。” 周昂不悦地拧了眉头，他本不想泄露身份，没想到最后还是暴露了。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的确不暴露也难。 他拍了拍衣服的下摆，从楼梯上站了起来，又恢复了王爷应有的架势：“起来。” “既然你来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周昂问两个护卫：“那两个刺客呢？” “都服毒死了。”护卫答。 周昂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道：“先就这样，找个休息的地方再说。” 一群人早已精疲力尽，先过了这晚再谈刺杀的事。 “等等……”陆敏突然喊道。 “怎么了？” “这人没死！”陆敏指了指地上的大汉。 周昂顺势看去，果然看到地上躺着的大汉上下起伏的胸口，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还在喘气。 “把他带回去！”周昂精神为之一震，并吩咐县令：“你去找个大夫来，只要保证他别死了就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县令窥见了周昂眼底的暗沉之色，脊背一哆嗦道：“是。” 在离开戚映欢身边时，周昂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站在平地之上，与楼梯上戚映欢的视线平齐。 周昂抿了抿唇，隔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今日多谢。” 戚映欢能听出这位王爷语气里淡淡的别扭感，即便连个像样的称呼也没有，戚映欢还是有些被惊到。 周昂可不是会老老实实道谢的人。 她是不是该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 陆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维持着微笑挑动了一下眉毛，一双桃花眼里闪动着让人无法揣摩的微光。 或许是许久没有得到戚映欢的回应，周昂轻哼了一声。 戚映欢回神，来不及思考话已经脱口而出：“不用，反正我也没想到会成功，侥幸而已。” ——不识趣。 周昂心中闪过这三个字。 受了他的感谢不该感恩戴德吗？ 周昂感觉自己有些奇怪，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觉得小丫头的反应理所应当，果然是太累了。 “本王不是无礼之人，回头便重重赏你。”周昂说着话的表情十分高傲，说完转头就走。 戚映欢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懵。怎么搞得像是她贪图打赏一样，她稀罕吗，真是的。 县令好奇地打量了戚映欢一眼，也跟了出去。 众人把燕王簇拥出酒楼。 戚映欢也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酒楼门口时，陆敏跟了上来：“小娘子，承蒙搭救，今日一事陆敏也铭记在心。以后小娘子要是有了麻烦，可来金陵宣武侯府邸寻我。” 陆敏郑重地应下了一个承诺。 戚映欢吃惊地看着他，这人居然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尽管自己之前猜到了，但是由他亲自说来又是另外一种意义，况且她还得到了对方的承诺。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可是承诺什么的，她不怎么需要啊。 看在陆敏正式那么的份上，还是说些感谢的话：“陆公子客气了，心意我就收下了。” 陆敏眯着桃花眼笑了：“估计再过不久我和四公子就要回金陵，可能没时间和小娘子告别。小娘子，以后保重啊，要是来了金陵一定要找我玩啊。” 原来让我去寻你，是去找你玩吗？戚映欢忍不住腹诽。 “要找人送你回去吗？”陆敏又问。 现在戚映欢的形象可不是一般的糟糕。 衣服凌乱、发髻松散、脸上全是面粉，灰头土脸的。唇角因为离火太近，被火灼伤了一小块，嘴角火辣辣地泛着疼。 这样的形象走在路上，估计会把人吓到。 戚映欢刚想说：给她安排一两马车。 余光在酒楼门口瞥见了一群熟悉的人影，刘淑、孙大、李盟。 站在最中间的人是谢喻舟。 戚映欢张大了嘴巴，面上露出一丝惊喜。 她转过头微笑着对陆敏道：“不用了陆公子，我的家人来接我了。” 语气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陆敏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她毫不淑女地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脸上的笑意是和他们在一起时从未见到的。那双杏眼里有星星在闪动，似乎格外耀眼。 陆敏的视线忍不住追随着她的背影。 戚映欢小跑几步来到大家面前：“你们怎么都来了？” 刘淑道：“途中遇到了孙大。” 李盟道：”少爷不放心少夫人。” 此时的少年穿着月牙色的长袍，如同天际的皎月，他低垂着黑沉的眼眸道：“戚姑娘怎么弄成这样了？” “就是不小心。” 该怎么说？难道告诉谢喻舟自己COS了一遍火法师吗。不，算了。 谢喻舟的气压有些低，上下打量着戚映欢，等确认无碍后，他突然察觉有一道视线投视在他身上。 顺着视线望去，两人的目光在黑夜中交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吵架 月光粼粼，夜色如水。 陆敏微微发怔，没想到谢喻舟会察觉他的视线，不自觉挺直了狼狈的身躯，朝他微笑着点头。 那个年轻的少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双眼漆黑如墨，如同沉寂无底的深渊，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无端生出一丝窒息感。 不过只有一瞬，再回神时，少年的表情有回暖的迹象，似乎是小娘子对他说了什么。 陆敏摇摇头，刚才一定是他眼花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都累出了幻觉，一个普通的少年有怎么会有那种眼神。 少年对他点了一下头后，收回了视线。 小娘子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的影子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月朗星稀，陆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半月，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时周昂喊他：“陆敏，走了。” “这就来。” 陆敏坐上县令为他们准备的马车，他表情肃然了几分：“王爷，后天就带着禅师上路，我怕夜长梦多。” 周昂睁开紧闭着的双眼，看向陆敏，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后，点了下头。 许久之后，陆敏又换上了散漫的表情，整个人坐没坐相地半靠在马车里，他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突然道：“小娘子实在太有趣了，不去戏班卖艺真可惜。” 周昂没说话，闭着眼靠在马车上。 陆敏得不到回答，自顾自问着：“四公子觉得呢？” “嗯。” 陆敏看着车窗外，用着抱怨的语气道：“这么有趣的小娘子怎么就想不开嫁人了呢！” “嗯。” 周昂可能根本没有听清陆敏的话，只是随意地敷衍着。 陆敏忽地转过头一笑，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黑夜中，另一辆马车正驶向回家的路。 孙大护送刘淑离开，李盟驾驶马车带谢喻舟和戚映欢回谢家。 马车内，一片寂静。 谢喻舟一直没有说话，让戚映欢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不说话的时候除了在思考事情，就是在生气。 难道是因为她和周昂和陆敏一起去吃饭的缘故？ 只在受不了这种气氛，她扯了扯谢喻舟的袖子问：“你就不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谢喻舟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一点儿情绪起伏。 “就是……”戚映欢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救了燕王和世子，他们欠下我一个人情。” 谢喻舟不说话。 戚映欢眨巴着眼睛道：“你就不夸夸我吗？” 她并不知道这个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夸你什么？”谢喻舟黑色的瞳孔把她的样子镌刻在其中，他反问：“夸你逞英雄吗？燕王的护卫都在，你就不能好好躲着吗？” 没有得到夸奖和安慰，戚映欢表情微滞了下。 拽着谢喻舟袖子的手也僵住。 “你凶我！”戚映欢瞪大了自己的杏眼。 恋爱的女孩子受不得半点委屈，谢喻舟和她虽然没有倾诉情感，但是两人是两情相悦，这点自信戚映欢还是有的，四舍五入就是在谈恋爱！ 作为男朋友他居然凶她！ 谢太傅看着小姑娘委屈的眼神，有些心软。 然而他攥了下拳头，内心的焦躁感觉愈发明显，他坐立不安，引以为傲的自控力逐渐崩坏。 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仿佛将要破土而出。 小姑娘总是会发生一些他始料不及的意外和惊人的举动，他不喜欢计划外的事，就像是既定的轨道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适感油然而生。 很明显是小姑娘对他影响太深，要是换做以前，他第一定在第一时间扼杀影响自己的隐患。 但面对戚映欢，他只剩下无措。 这让谢太傅极度不安。 他不是和小姑娘生气，而是和自己生气。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一点。 谢太傅忍住表情变化，看着戚映欢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他的语气平缓，听在戚映欢耳中却是极度的指摘。 戚映欢又气愤又委屈，眼泪刹不住车夺眶而出。 谢太傅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想要把小姑娘搂紧怀里的想法。 这时马车停下，李盟道：“少爷，少夫人，到家了。” 戚映欢等了良久仍然没得到谢喻舟的安慰，她猛地起身，头直接撞到了马车的车顶。 ‘咚——’一声，谢太傅脸色都紧张地变了，戚映欢龇牙咧嘴揉着头，没留意到对方的表情。 等到熬过一阵疼痛，戚映欢瞪他一眼，下车前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谢喻舟，我讨厌你！” 说完，跳下马车跑回了房间。 谢太傅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小腿，表情异常难看。 夜色朦胧，谢家灯火通明。 谢母被惊动，看着戚映欢‘嗖’一声穿过自己面前，不住问道：“欢欢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谢喻舟：“没什么。” 谢喻舟走了进来，对谢母道：“她全身上下都是面粉，不好意思让娘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母笑了一下：“我去让吴婶给她烧些热水洗个澡。” “好。”谢喻舟点头。 谢母一边走一边嘟囔：“怎么好好地去吃个饭，会弄得全身都是面粉呢？” 谢母离开了。 谢喻舟收敛起面上的表情，走到房间门口，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夜晚微凉的风，使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那句讨厌不断萦绕在耳畔，谢太傅发现了一件事，比起失去对事情的掌控，他更不愿意见到小姑娘讨厌他。 站了快要半盏茶，他才敲了敲门。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人响应。 谢喻舟又再次扣了三下，并喊道：“戚姑娘。” “不准进来！”里面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哭腔。 他沉默了一下后，攥着拳头道：“那我进来了。” 夜色如黛，房间内点着昏黄的烛火，小姑娘趴在床上的身影被烛光投影在白色的墙面上。 火光跃动。 戚映欢听到“吱哑——”一声，门被打开，少年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 马车上的对话再次浮现在心头，让她方才平缓的心绪再度起伏。 凭什么每次都是谢喻舟生气？她还生气呢！ 今天一天下来早就精疲力尽，她居然凭什么还要受谢喻舟的气！ 遇到危险的事，是她愿意的吗！ 戚映欢越想越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二章 示弱 戚映欢趴在床上，听到谢喻舟的脚步声在她背后停下，心头的气焰如同拔高的火苗，忍不住拿起床头的枕头，用力砸向他。 谢喻舟没有防备，实打实挨了一下，正中门面。 还好戚映欢不喜欢睡瓷枕或木枕，不然这一下估计就要让谢喻舟的脑壳开花。 谢喻舟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他弯腰捡起了枕头，放在床边。 戚映欢怔了一下，气焰却依旧没有平息，咄咄道：“没听到我说不让你进来吗！” “这也是我的房间。”谢喻舟清冷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温和。眼前的小姑娘鼻头微红，骂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像是龇牙咧嘴的小猫。 听到谢喻舟的话，戚映欢的表情凝固，呼吸一滞。 说的好对啊！也是他的房间，戚映欢气笑。 她会那么容易服输吗？ 戚映欢从床边站起来，胸脯气得一鼓一鼓：“行，这是你的房间，我现在就让给你！我现在就出去！” 她又不是离开他活不下去，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她这时并没有发现，她的理智一旦遇上谢喻舟便会变得溃不成军。 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就那么讨厌他吗？ 看着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就要往外跑，谢太傅的心沉了下去，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暗。 错身时，谢太傅拉住小姑娘的手，半阖着漆黑的双眼。 他的音色变得低哑起来：“你要去哪里？” “和你没关系！”戚映欢死命挣扎着被捂住的手腕，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她的手箍得生疼。 拍打着对方的手，戚映欢喊：“你快给我放手，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谢太傅一再隐忍的理智崩断，他拦腰抱起小姑娘。 戚映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在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中，谢喻舟把她扔到床上。 戚映欢吃痛，还来不及爬起来，就感觉有一层阴影笼罩在头顶。 谢喻舟双手支撑在她肩膀两侧，双膝跪在她腿边，把她锁在床上。 两人的视线终于在这场冲突中第一次对焦。 床、床咚？戚映欢吓得都结巴了。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谢喻舟把房间内昏黄的灯光遮挡，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那双眼寂静的可怕，漆黑如墨的双瞳中带着一丝疯狂，他似乎要把她吞噬。 面对这样的眼神，她有些害怕。 “那你想要和谁说话？” 他的声音响起，以往极具少年感的声线中多了一丝暗哑，戚映欢看到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少年的肩膀比她宽，少年的手臂比她有力，少年这时的面容仿佛退去了仅剩的稚嫩。 戚映欢有种异样感，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异性之间的差别。 “戚姑娘想要和谁说话？”他再一次发问。 戚映欢从他的语气里读到了一分危险的味道。 谢太傅也因为自己的第二次发问，拨开浓重的迷雾，窥见了自己不安的原因。 他今天之所以那么焦躁，除了小姑娘脱离掌控，更为了陆敏那个眼神。那个眼神，谢太傅太熟悉了，不就是他刚开始看小姑娘的眼神吗，仿佛是找到了一件不为人知的稀世珍宝。 双桃花眼实在太碍眼，那个眼神让他极度不悦。 那人是宣武侯世子，对于他的事迹谢太傅早有耳闻，听说十分受千金们欢迎。 小姑娘会不会也被吸引？ 他似乎不太会讨小姑娘欢心，谢太傅从来没有那么不自信的时候。 这时他听到小姑娘略带颤抖的声音：“没想和谁说话。” 在戚映欢眼里，谢喻舟变得很奇怪，非常奇怪！突然之间就有种病娇的既视感！ “谢喻舟，你起来……我会把床弄脏的。”这样陌生的谢喻舟让她害怕。 “没关系。” 谢喻舟用指尖拨开她的额发，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现在的体温偏低，被他触摸过的肌肤感觉到一阵冰凉。 戚映欢忍不住用手去推他：“你起来！” 然后她的双手就被谢喻舟抓住，压制在了两旁。 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故作镇定，狠狠地瞪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唔……” 等谢喻舟压上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 他并没有吻她，只是把头埋在了她的肩颈之间。 谢太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让小姑娘看到他的表情，他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会吓到他。 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边，他道：“没有生气，没有生你气，是生自己的气，生气那个时候没有在你身边，生气在你身边的不是我。”生气让别人发现了小姑娘。 上次见面时，他就应该对那人拉起警戒。 她竟然在谢喻舟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错觉？ 闻着谢喻舟身上的味道，戚映欢耳根发烫。 心中的火焰如同遇上了瓢泼大雨，瞬间熄灭。不安与害怕也在对方示弱的语气中消散。 她暗骂：太没出息了，怎么被他三言两句，就给哄了？ 但是谢喻舟微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喃，她根本抵挡不住这种攻势。 后知后觉，她从谢喻舟的话语里抓住了什么：“你……不会是吃醋了？” 戚映欢感觉自己耳畔的呼吸声停滞了一两秒，抱着她的胳膊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猜对了！ 怎么感觉有点开心？ 明明之前还很生气的！难道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还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心理年龄也变小了？ 原来他吃醋会变成这样，有些吓到她了。 要不要原谅他？ 不行，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她也要面子的嘛。 谢喻舟没承认，自顾自说着话。 “戚姑娘，下次别做危险的事。” 她也不是故意的。 “戚姑娘，以后不能单独和外男吃饭。” 哪有单独？明明刘淑也在。这人控制欲这么强烈吗，以前怎么没觉得。 “戚姑娘，别说讨厌我。” 唔，搂着她的少年有点可爱啊，耳尖都红了。 在他一声声戚姑娘的呼喊中，戚映欢搂上谢喻舟的腰。 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太傅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芒，嘴角上扬了些许弧度。 心机男谢太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三章 偷袭 “装、装什么可怜！告诉你，我才不吃这一套！”戚映欢结结巴巴，害羞地抿着唇说：“这回先原谅你了，以后不准凶我！” 唉，她的意志力实在太不坚定，戚映欢自我唾弃。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那么没有原则吗。 “嗯。”谢太傅用着鼻音‘嗯’了一声，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也不能欺负我！不然、不然我就和娘告状。”说道一半，她自觉没有什么说服力，然后改口道：“不对，你再让我难过，我就要和你分房睡。” “嗯，全听戚姑娘的。” 好想把她藏起来，闻着小姑娘身上的气味，身体有些蠢蠢欲动，还……不是时候。 “那……”她吞吞吐吐地问：“那你的腿和额头还疼吗？刚刚我用了很大的力气。” 生气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脾气也不小。 “戚姑娘要帮我揉一下吗？”他抬起头，趁机把小姑娘从床上拉了起来，他怕再躺下去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 戚映欢身上一轻，压迫感陡然消失，两人面对面坐在床沿。 有那么疼吗？ 戚映欢想也不想，伸手够他的的额头：“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指尖还没摸到对方的额头，她的手就被再次抓住。 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微沉，盯着她的嘴问：“嘴角怎么了？” 之嘴角的烫伤并不是很明显，在烛光的照耀下，谢太傅才堪堪察觉。 “被火燎到了，不是很疼。”戚映欢撒谎。摸上自己的嘴角，不小心引起了一阵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谢喻舟皱眉道：“我去拿药膏。” 当初从村子里搬出来的时候，胡大夫给他们准备了不少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能派上用场。 戚映欢乖巧地点头。 很快，谢喻舟就拿着一小罐药膏回了房。 打开瓷瓶，黄绿色的膏体散发出一阵清凉的味道，薄荷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苦涩。 谢喻舟用白皙的手指蘸取了一点膏体，轻轻的涂抹在戚映欢的嘴角。 冰凉的膏体加上谢喻舟指尖的温度，冲散了火辣感。 涂着药膏的谢喻舟，表情一脸的谨慎，似乎把她当成了瓷娃娃。 被人放在心头呵护，戚映欢心里有点高兴。 烛光下，她能看到谢喻舟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的阴影，谢喻舟的鼻子很好看，又挺又直，谢喻舟的唇形也很好看，唇峰明显，唇纹很浅，薄唇抿起的时候给人一种疏离感，但只要微微上扬一丝弧度，便多了几分清冷的笑意。 男朋友那么好看，自己是不是赚到了？ 谢太傅注意到了小姑娘的视线，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动作。 戚映欢感觉自己心情有些荡漾，又忍不住骂自己没出息，仰着脸问他：“好了吗？” 她的表情纯真又乖巧，眼角的红晕还未退去，在泪痣的衬托下，让人怜爱万分，忍不住就想欺负她一下，不过刚做下保证，谢太傅压抑着冲动。 “好了。”他惋惜地收起了瓷瓶。 起身后，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戚姑娘。”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再仰起头时眼神带着几分迷离。 “嗯？” 谢太傅顺从心意，低下头颅。 两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影在白色的墙面上，倒影重叠在了一起。 少年低头亲吻了小姑娘。 小姑娘猛地瞪大眼睛，在少年离开时惊醒，涨红了脸，她捂住嘴，结结巴巴道：“你偷、偷袭我！” “嗯，乘人之危。” 谢太傅没有犹豫地承认。 看着谢喻舟拿着瓷罐离开的背影，戚映欢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缝里。 这人有毒！亲了一嘴的药膏，有那么开心吗！ 可恶啊！刚刚提要求的时候，就应该提出没得到她的同意不准亲她！ 不对！应该让他表白才是！都亲两次了，说句喜欢不过分。 等谢太傅再次回到房间时，他就看到小姑娘用极度怨念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戚映欢抱着被子问，反正刚刚都把身上的面粉洒在了床上，这种小细节就不用在意了。 “嗯？”谢太傅看着小姑娘，一时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等看到她红艳艳的嘴唇后，迟疑的摸着自己的唇说：“味道又凉又苦？” 啊！？ 戚映欢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裂。 迎接谢太傅的是小姑娘的恼羞成怒：“谁和你讨论这个了！” 枕头又再次飞到了谢太傅面前，不过这回小姑娘收着力，比起发脾气更像是撒娇。 明明知道苦还亲上来！哇！为什么这个人能若无其事地说着这种事！ 输了！在厚脸皮这件事上，她败得一塌涂地！ 戚映欢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不行，戚映欢又振作起来，一骨碌盘腿坐在床上。 “谢喻舟，一直以来你都没和我说过心悦我。” 对付谢喻舟这种人果然是直球比较好，戚映欢隐忍着自己面上的臊意，故作镇定的说道。 同时又紧张地看着谢喻舟的反应。 原来如此！ 这时谢太傅终于明白了小姑娘一直纠结的事，不过他的心意还不明显吗。 小姑娘更喜欢直白一些吗？ 谢喻舟的表情有些露骨，戚映欢撇过头去道：“反正我就是很注重形式感的人！” “嗯。”戚映欢听到他的轻笑声。 然后床沿的被子微微凹陷了一块，谢喻舟坐到了她的身边，少年身上佩兰花的味道淡淡传来，和嘴角的薄荷味互相纠缠、调和。 “戚姑娘。” 戚映欢的心脏跳的很厉害。 听谢喻舟用着一如既往的称呼喊她，但这次她在对方语气里听到了无尽的缱绻。 “咚咚咚——” 和谢喻舟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敲门声，吴婶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少夫人，洗澡水烧好了，需要我拎进来吗？” “……” 两人面面相窥，谢太傅眼中掠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戚映欢一副快要抓狂的表情，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啊？ 良久得不到回应的吴婶，又敲了两下门：“少爷，少夫人是睡着了吗？” 行了，这下什么气氛都没了。 戚映欢鼓了鼓脸颊道：“少爷，吴婶喊你去开门呢！” “知道了，少夫人。”谢喻舟微阖了下双眼道。 啊，这人又撩她。 昨天发的章节到现在都没显示，不是我偷懒没更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 夜深人静，今晚的夜似乎格外长。 为了给戚映欢腾地方洗澡，谢喻舟去了书房。 准备好洗澡水，吴婶把床单换好。 戚映欢礼貌道了谢：“多谢吴婶，麻烦你了。” “不麻烦。”吴婶笑笑。 等吴婶走后，戚映欢才脱了衣服踏入洗澡盆。热气蒸腾，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所有毛孔都被打开。要不是顾及谢喻舟还等着回来睡觉，她真想泡它一个时辰。 她用热水拍了拍脸，铜镜中的少女被热气熏红了脸，屏风上倒影着少女窈窕的身线。 渐渐的，戚映欢有些犯困，靠着澡盆打着瞌睡。 “咚咚咚——” 直到谢喻舟敲了门喊她：“戚姑娘。” 她被惊醒，水已经凉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丝残余的热量。 “马上好。” 她猛地站起来，肌肤接触到夜晚的冷空气，不由打了个颤。 一边跨出桶外一边去够挂在屏风上的里衣，湿哒哒的脚没来得及站稳，就失去平衡，徒然往前倒去。 “啊！”“哐当——” 戚映欢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叫。 谢太傅只听到里面一阵惨叫加重物坠地的声音，心头一紧，立刻推门而入。 房间内雾气氤氲，佛手柑和熟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 放眼望去，之间屏风倒在地上。 小姑娘赤果果的压在屏风上，她用手撑着身下的屏风，慢慢爬起坐在地上，下半身搭着半湿的里衣，半透明的布料若隐若现。 小姑娘另一只手揉着胸口的地方，脸上龇牙咧嘴地一阵抽气。 “戚……” 谢太傅的话在半途消弭在了空气之中，潮湿的空气让他口干舌燥。 小姑娘也闻讯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小姑娘的手顿住，表情僵硬，空气凝固。 或许只隔了一秒，又或许隔了一盏茶时间，谢太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肉眼可见，小姑娘的脸越来越红，整个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也有可能是泡澡后的缘故。 小姑娘捞起衣服遮挡在身前，放声尖叫：“啊！谢喻舟！” 谢太傅眼皮一跳，关上门，三两步迅速来到小姑娘身前，掀开长衫下摆，蹲下，一把捂住她的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别叫，会被娘听见的。” 到时候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肯定会误会什么。 果然门外很快响起脚步声，还不止一个。 “少夫人，没事？”吴婶的声音。 “欢欢，发生什么了事？”谢母在门外问道。 戚映欢冷静下来，朝谢喻舟点了点头。此刻她发现他手心的温度好烫，双眸中似乎带着火苗，戚映欢忍不住抱了抱胸。 谢喻舟放下捂住她嘴巴的手后，戚映欢道：“没什么娘，我就是看到一只虫子被吓到了。” “哦。” “娘，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就不来给您开门了。” “没事，你早点睡。” 等吴婶和谢母离开，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戚映欢坐在地上，用里衣遮住胸口，感觉自己快要羞得爆炸。 “你、你看到了？”被看到了，全被看到了。 她羞得快要哭出来。 谢喻舟目不直视，眼神盯着房间的烛火，识趣的摇头：“没有。” 脑子里却忍不住回忆刚刚的片段。 他的记忆向来很好，所有细节都刻入脑海，小姑娘腰间有颗痣，皮肤很白皙，没有任何色差，身上未干的水珠，随着腰线流淌而下。想着这些时，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 看他这副样子戚映欢就知道，气得锤了他一下：“肯定是看到了！谢喻舟，你不要脸！”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辩解为妙，他站起来背过身，平缓着心绪道：“我出去等着，你把衣服穿上。” “等等……” 还没踏出一步，长衫的下摆就被对方拉住。 “谢喻舟，我扭到腰了，爬不起来。”说着这话，戚映欢脸上都快滴出血来，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才不会求助谢喻舟。 她刚刚尝试过爬起来，结果腰间一阵抽痛，肯定是闪到了，她年纪轻轻腰怎么就不好了呢。 今天肯定是她的倒霉日。 戚映欢隐忍着羞涩，颐指气使：“谢喻舟，你把我抱去床上。” 谢太傅人生第一次宕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声音暗哑的似乎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戚映欢道：“闭上眼睛，不准乱看！” “好。” 应她的要求，谢喻舟闭着眼摸索了一阵才把她抱起。眼睛看不到，所有人感官都集中到了手中。摸索中，他好像摸到了什么肉肉的东西。 戚映欢‘呀’了一声，捂住脸。 他！他摸到她屁股了！ 啊，要死了，要死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强忍着脸红心跳，在戚映欢的的指引下，把她放在了床上。 戚映欢马上掀开被子，把自己裹入其中，安全感油然而生。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别怕，不就是被看光了吗，反正对方是你男朋友，早晚会坦诚相见的。而且她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害羞的地方，都被她保养的很好！除了某个地方还没到达完美的标准，戚映欢低头看了下胸口。 一通自我安慰之下，戚映欢稍稍冷静下来，看着站在床前耳根通红的谢喻舟，情绪奇异地缓和了。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只要有人比你更害羞，反而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恶向胆边生，戚映欢抱着被子指使道：“谢喻舟，你帮我再拿套里衣。” 话音刚落，那人就动了。 等拿完衣服，戚映欢眼珠子一转，又道：“谢喻舟，地上的屏风要怎么办？” “我来收拾。” 戚映欢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喊：“谢喻舟，我想喝水。” 扶起屏风的某人，给她倒了杯水。 “谢喻舟……” 等戚映欢喊他时，便发现谢喻舟还站在床前，根本没有离开。 “戚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他问。 戚映欢一看，发现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哪里还有半分失常。 谢太傅上下扫视她的样子问：“戚姑娘，腰缓过来了吗？需要我帮忙吗？还有哪里摔疼了？” 伸手就想掀她被子。 危险！戚映欢拉起警报，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卷成蚕宝宝。 “不、不用了。”她闭上眼睛道：“我困了，要睡觉了，腰明天就会好的，不用管。” “呵。”戚映欢听到一阵轻笑。 半醒半睡之间那人收拾了她的洗澡水，脱了衣服上了床，把她揽入了怀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五章 告辞 一夜好梦，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燕王的事并没有传得街知巷闻，武陵的百姓只知道开元酒楼昨日进了贼匪，县令带人镇压了贼匪。戚映欢猜想，此事应该是周昂向县令下了封口令。 谢母听到传闻后，对戚映欢一阵嘘寒问暖，衣坊不去了，逛街也不去了，连和隔壁于夫人聊天也不去了。 恨不得整天跟在戚映欢屁股后面，或者把人栓在身上，似乎只有亲眼看着才放心。应了那句老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戚映欢只好当了几天乖乖女。 谢喻舟有心去劝，结果被谢母一阵臭骂：“你还敢瞒着我，欢欢要是出点事，我就把你送去当和尚！” 这是亲娘！ 谢喻舟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正值他和小姑娘感情急速升温的当口，被谢母一盯梢，除了晚上，白天连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世事总是一波三折。 谢喻舟心累。 戚映欢倒是没心没肺的，经常躲在谢母身后偷笑。 又隔了一天，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登门。 吴婶说：“少夫人，有位姓陆的公子找您。” 戚映欢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敏。 把人请进来后，陆敏和她一照面就喊：“小娘子，早啊。” 看着登堂入室的陆敏，戚映欢问：“你出现这里没问题吗？” 不会又来刺客？周昂好像没和他一道来？ 哦，那就没事了。 戚映欢的表情实在太明显，陆敏忍不住笑道：“小娘子，要是被四公子知道你那么嫌弃他，还不得气死。” 说得也太夸张了。 “你到底来干嘛啊？” 也许是和他们经历了一场生死磨砺，戚映欢对他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样疏离，说话也更随意了一些。 陆敏说：“这不是来兑现我们四公子前天的承诺了吗？别看他这样，但绝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什么？”戚映欢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敏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礼单，悠悠读道：“云狐皮一张、蜀锦三匹、绿翡翠祥云如意一对、掐丝金耳坠一对、连珠仙鹤纹白玉佩……” 念到连珠仙鹤纹白玉佩时，陆敏的桃花眼微动，语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读了下去。戚映欢并没有注意到。 原来是周昂说的重赏！戚映欢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回事。 听着豪华的礼单，戚映欢连忙阻止道：“停，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现如今戚映欢可不是看到金子就走不动道的人。 “那可不行，我只是跑腿办事的人，做不了主。还有，小娘子觉得我们能把这些东西一路跋山涉水带回金陵吗？”陆敏眨眨眼问。 好像不太可能。 这些东西也不会是周昂从金陵带来，很有可能是花了昨天一天的时间在武陵购置完成，要是再推拒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好，我知道了。”戚映欢捂住额头，有些头痛，这些让吴婶收着。王爷送的东西，她也不好卖了，或送人，只能堆在库房了。 陆敏笑眯眯地站在谢家厅堂里，也没有坐下的意思，戚映欢这才想起问：“要给你倒杯茶吗？” 东西也收了，总不好马上赶人家走。 “不用了，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和小娘子道别，下午我便与四公子启程回金陵了，小娘子日后还望保重。”陆敏抱拳。 难得陆敏的语气如此正经。 戚映欢也回了一礼：“也祝陆公子一路顺风。” 陆敏看着此刻戚映欢温文有礼的样子，又回忆起了当晚她的所作所为，突然笑了。 他声调微扬，喊道：“小娘子……”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戚映欢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还未等他开口，院内有一个声音响起：“夫人。” 是谢喻舟的声音，他缓缓走进厅堂。 真稀奇，居然喊她夫人。戚映欢微睁了下双眼，侧头看他。 谢喻舟走到她的身侧，与她并排而立。 两人今日穿着同样天青色的衣服，少年清冷如月，小姑娘含苞待放，看着对方的眼神亲昵无间。一眼望去便觉得是一对才子佳人。 陆敏的洋溢的心情微微回落，同时也察觉了对方清冷的目光。 “谢兄。”他挑了一下眉毛，与谢喻舟打了招呼。前夜的那个眼神，或许他并没有看错，小娘子的夫君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陆兄。”谢喻舟平静地回以一礼。 一人微笑，一人面无表情。 看似正常的寒暄，似乎暗藏着机锋。 两人对视了将近三秒。 戚映欢觉得空气里似乎闪动着火花。她忍不住打断道：“我给你们去倒杯茶。陆公子想喝什么？” “不用小娘子，我这便告辞了，还得赶回去向四公子复命。”陆敏随意的摆摆手。 “那我送一送你。” 进了谢家，坐都没坐上一秒，戚映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好呀。”陆敏眯着眼应道。 虽然话是自己说的，但这人也抬不客气了，戚映欢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喻舟也跟在一旁。 为了保证气氛不陷入沉默，戚映欢夹在两人之间，绞尽脑汁地想话题：“四公子的脚怎么样了？” “无碍，只是还需修养半个月。” “法慧禅师也跟你们一起上路吗？” “嗯。”陆敏看到戚映欢的发带被风吹到了头顶，手有些痒。 他克制着自己心底无礼的举动，却见谢喻舟已经伸出手，把浅色的发带从戚映欢头顶摘下。 戚映欢摸摸自己的头，朝谢喻舟一笑。 陆敏的呼吸一滞，看了谢喻舟一眼，才道：“禅师说前天的讲座办得不错，说到金陵后也会举办几次。” “哦？” 法慧禅师还演讲上瘾了？不对，禅师应该是抱着更远大的想法。 “那刺客救回来了吗？” 说到这个，陆敏眼神变得冷漠。那刺客倒是救回来了，但是一直不肯开口，不过只要人在，他就不相信撬不开他的口。 随意聊了几句，人已经送到门口。 晴空万里，春光无限。 陆敏跨上马匹，低头看向戚映欢，一双桃花眼笑得极为温柔：“小娘子，以后到了金陵别忘记来找我玩。” “也祝谢兄金榜题名。” “一路保重。”戚映欢和谢喻舟道。 马鞭扬起，骏马嘶鸣，马蹄声渐行渐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发酵 事情早已脱离了上一辈子的轨道。 上辈子法慧禅师没有来常明寺，燕王当然也不会出现在武陵，这场刺杀也在意料之外。 燕王如果在半年后能逃过最终结局的话，或许是比较好的人选之一。 谢喻舟本想提醒陆敏和周昂半年后的事，但他最终改了主意。以他的了解，目前这位燕王脑子有点单纯，若是不亲自经历些什么，秉性很难有改善。 送走陆敏，戚映欢开始整理堆在院子里的礼品。 谢喻舟随手拿了礼单瞥上一眼，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经过了三天的发酵，法慧禅师讲座的内容被大家传播开来。 东街，琅翠阁。 自从出现了以次充好的事情后，琅翠阁生意就一落千丈，一天也见不到几个客人，手下的小厮伙计也离李掌柜而去。 李掌柜坐在柜台钱，阴沉着脸拨弄着算盘，眼角的鱼尾纹如同龟裂的地表，看上去显得十分显老。 她思考下一步要如何出招，丢了这个大的脸，她不可能忍气吞声，早晚要姓戚的那丫头付出代价。李掌柜倒是有思考过给金陵的贵人去信，以求援助，但这样一来，不就显得自己十分无用，连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也对付不了，所以李掌柜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然，她不知道，就算她去信，头上的人也没空搭理她。 前几日金陵发生了一件事，长公主驸马被爆养了外室，外室是驸马青梅竹马的表妹。这个消息直接引爆了长公主的脾气，消息传出的第三天，驸马的外室被长公主当街打死。驸马直接把长公主告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十分头痛，但在证据确凿的状况下，也无法太过袒护自己的妹妹，两人最终和离，长公主被罚禁闭。 要说皇帝有多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倒也不尽然。长公主为人是出了名的阴狠，皇帝这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是因为当年长公主为皇帝挡下过致命的一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感激之情早已渐渐淡去，长公主还敢如此嚣张，纯粹是看不清楚局势，皇帝的情谊应该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 作为琅翠阁的幕后，长公主可没工夫搭理一个小小的掌柜。 琅翠阁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突然，女伙计从铺子外跑了回来，急匆匆地大叫着：“不好啦，掌柜，不好了！” “乱喊什么了！我好着呢。”李掌柜重重地拍着桌子，这几天已经十分倒霉，居然还敢诅咒她，是不想活了吗。 女伙计缩了下脖子说：“有几位夫人说用了我们家的胡粉，中、中毒了！现在要上门讨要说法，那几个夫人正在过来的路上！” “中毒？中什么毒？”李掌柜眉头皱的都可夹死苍蝇了：“又不是吃坏东西，还能中毒？我们家胡粉卖了那么多年了，还没听说过有人中毒！是想讹我吗？” “李掌柜，是前几天法慧禅师说的，说什么铅会导致金属中毒！我们的胡粉里可是放了铅粉啊。”女伙计哭道。 完了，完了，琅翠阁肯定要关门大吉了，她差不多也该为自己打算筹谋下一份工作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跳槽去百草堂和季家的铺，那两家的月钱是整条街上最高的，可惜她是琅翠阁的人，人家估计不愿意招她。 如果被李掌柜知道女伙计的想法，大概当即就要扛上扫帚把她扫地出门。 然而此刻李掌柜整个人呆住，倒退了一步。 法慧禅师！ 为何？为何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若是旁人说的也就罢了，但是法慧禅师的地位颇高，此话由他说出口，不就是直接判了行吗？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不止她完了，连所有的琅翠阁都完蛋了。这消息要是穿回去，一定会大地震。 对了，她要写信，要快点把事情禀报到上头。或许上面能阻止，只要长公主让禅师改口不就行了吗。 李掌柜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找的那位已经焦头烂额。 李掌柜还没来得及提笔，众位夫人小姐已经来到琅翠阁，喧闹声骤然充斥在耳边。这几天李掌柜做梦都想让琅翠阁热闹起来，但并不是这样的热闹。 与李掌柜的狼狈不同，戚映欢的生活重回轨道。 下午，谢家厨房。 戚映欢正挽着袖子和吴婶一起打发蛋清，再过几日就是谢母的生辰，戚映欢想为她办个家宴，也好热闹一下。一想到生辰宴，戚映欢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蛋糕，相信谢母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要做蛋糕，戚映欢认为最难的步骤不是烤，而是打发蛋清。要把蛋清不断高速画圈旋转，打发到绵绸的奶油质地，光靠人力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戚映欢在打发了五分钟后，就开始思念搅拌机。 手太酸了！ 吴婶忍不住说：“少夫人要不您歇着，我来？” “不，蛋糕还是要我亲手做的才有意义。”戚映欢拒绝道。 今天虽然只是试验，但是抱着下次再来亲自做的态度可不行，娘对她那么好，她也要报以百分百的真心。 戚映欢甩了甩手，认命般抱起碗和定做的打发器。 这时，厨房外传赖吴若愚的声音：“少夫人。” 他三两步走进厨房。 “怎么了？” “季小姐来找您了。” 戚映欢看了一眼手中的碗。 吴婶笑着说：“少夫人您就去见季小姐，这里有我。” “好。” 戚映欢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洗了手，走出厨房。 季心语坐在谢家厅堂的客座上，茶几上摆着茶和茶点。季心语笑捻了一块茶点，慢悠悠地细嚼，一双小短腿在椅子下面来回晃荡。 看样子她今天的心情不错。 小女孩的心思实在好猜，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心语，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戚映欢迎了上去问道。 “欢欢姐姐怎么知道？”季心语睁大圆眼看向她。 这要是看不出，她就是瞎子了，戚映欢但笑不语。 季心语也不刨根问底，兴奋的心情已经压抑不住。 “欢欢姐姐，我告诉你啊，今天早上琅翠阁被人砸了！”季心语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探望 “欢欢姐姐，我告诉你啊，今天早上琅翠阁被人砸了！”季心语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 戚映欢来了兴趣：“哦？你讲讲。” 季心语绘声绘色地把早上的情况告诉了戚映欢，她道：“你没看到李掌柜那张脸啊，差点气厥过去！那群夫人小姐的战斗力可真厉害，连李掌柜那么难缠的人都败下阵来了！” “说得你好像亲眼看到一样。” “那可不，我早上听到消息就跟着去凑热闹了。开场没看到，但是过程和结局还是亲眼见证到了。”季心语指着自己的双眼。 戚映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季心语道：“这下好啦，李掌柜再也没功夫来找我们麻烦了。” “欢欢姐姐，我家的月季快开了，下个月月初要举办个赏花宴，欢欢姐姐来吗？”季心语问。 戚映欢想了想应下，同时也邀请了季心语参加谢母的生辰宴。 季心语自然不会推脱，一口答应。 连着两日戚映欢都泡在厨房，终于在无数次失败后，蛋糕做成了。 正好这日王三妹也从大伯家小住回来，戚映欢想了下，就带着蛋糕带去了王家。甜食能让人产生快乐，希望王三妹的心情能好起来。 “笃笃笃——” 戚映欢敲响王家的门。 “谁啊？”王夫人不悦的声音响起，等看到戚映欢后，眼前一亮：“原来是隔壁的戚娘子啊，怎么有空来我家，是找三妹，来来来。” 奇怪，王夫人怎么会那么热情。平时不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吗、 在王夫人眼里女人就要相夫教子，像戚映欢一样整天往外跑简直就是毫无礼法，之前戚映欢有一次在街上偶遇过王夫人和王二郎，还没走远，她就听到王夫人告诫儿子，以后不能娶像她这样不安分的女人。 戚映欢听到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王夫人这种婆婆，就算王二郎再好，想嫁入王家的小姑娘也得掂量一二。 所以面对王夫人的热情，戚映欢感到十分困惑。 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 还真别说，被戚映欢猜对了。 才走到内院，王夫人就旁敲侧击地打听道：“戚娘子，前几天来你家里做客的年轻人是谁啊？带了那么多礼物，是家里的亲戚吗？” “王夫人是说陆公子吗？”戚映欢下意识反问。 带着礼物来的人，除了陆敏还有谁。大概是那天搬礼物进谢家的时候被王夫人看到了。 王夫人打听陆敏干什么？ “原来是陆公子啊。”王夫人兴高采烈地点点头说：“果然一表人才啊，他今年多大了？娶妻了吗？家住哪里啊？” 相亲三问。 戚映欢要是还不清楚王夫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傻子了。 陆敏那天打扮得的很普通，但一身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想必王夫人眼尖看出来了。 莫非王夫人想让自己把陆敏介绍给王三妹？ 很快自己的想法得到印证。 王夫人道：“下次陆公子再来，不如叫上三妹一起玩，多认识几个朋友也好。” 没想到王夫人的脸皮居然那么厚，居然让自己女儿去见外男，王夫人不是自诩书香门第？书香门第家的夫人可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陆敏都回金陵了，就算王夫人的算盘打得再精明也没用。 正当戚映欢想开口拒绝时。 王三妹从房间里推门而出：“娘，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夫人气道。 那日被于大下了脸，王夫人心中就憋着一股气，于大不是喜欢自己女儿吗，结果还不是为了点钱就打退堂鼓，反正她也不稀罕舞刀弄枪的人。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王夫人决定一定要找个比于大大方的女婿，到时候她才能去奚落于家。 但是又有钱又符合她心意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找到，这不，那天就看到了去谢家拜访的陆敏。 王夫人说：“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认识认识！” “娘！”王三妹拧紧了眉头。 一阵子没见，王三妹瘦了不少。以前脸上还能看到一点额婴儿肥，现在已经尽数褪去，下巴变尖了一些，人也似乎成熟了。脸色不是很好，没什么气血，看上去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喊什么喊！”王夫人也怒从心来。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女儿吗，怎么就不理解她。 眼见两母女就要吵起来，戚映欢赶忙阻止：“王夫人说的也不错，认识一下新的朋友也没什么损失。” 王夫人对着戚映欢笑了。 王三妹喊：“戚……” 还没等她喊完戚映欢，戚映欢又说：“不过实在不凑巧，陆公子已经回金陵了，听说是家里给安排了亲事。” 前一句是真的，后面一句是当然是假的，但是不这么说怎么能堵的了王夫人的嘴。 王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那还真是不凑巧。”王夫人撇嘴，挥挥手道：“行了，你们进房间了，我还有事要做。” 失去了陆敏这个鱼饵，王夫人对戚映欢，连表面的敷衍也不愿意再维持。 王三妹望着王夫人走远的背影，不好意思地对戚映欢说：“对不起啊，戚妹妹，我娘……” “别说这些事了，三姐姐。我今天特意带了自己做的蛋糕来。”戚映欢转移话题，提起手中的篮子，对王三妹一笑：“我可是花了好两天才成功做出来，三姐姐不如赏个脸尝尝？” 戚映欢微微侧着脑袋，对她一笑。 眼波里的微光如夏夜里的萤火虫，光彩夺目。 王三妹这几日消沉的情绪，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上扬嘴角。 “戚妹妹这话折煞我了。”王三妹道：“我这就去准备茶。” “我帮你。” 两人牵着手走进了厨房，泡好茶后端回了王三妹的屋子。 王三妹的闺房布置的很简单，也很整齐。 戚映欢随意环视了一眼后，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绣绷上，藏青色的布头，上面绣着一匹白马。从布的大小来看，不是帕子就是荷包之类的小物件。戚映欢更倾向于后者。 不管从颜色还是图案来讲，都不像是女子用的物件。 王三妹也察觉到了戚映欢的视线，表情一滞，马上把桌上的绣绷拿起藏在身后。 她不敢用眼神直视戚映欢，虚笑道：“这是我给二哥绣的。” 怎么看都像是撒谎的样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八章 热闹 戚映欢没有揭穿王三妹的谎言，让她难堪。 “这样啊。”随意回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等把蛋糕拿出后，引得王三妹一阵惊叹。两人边喝茶边说了些话，可能是被戚映欢发现了绣品的事，王三妹的情绪显然不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戚映欢的话。 戚映欢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但最终抿了抿嘴角，什么也没说。 一个时辰后，戚映欢看时间差不多就提出了告辞，王三妹把她送到门口。 等回到谢家时，遇上了从外归来的谢喻舟王二郎两人。 戚映欢看了王二郎一眼，不由问：“王二哥如果想要荷包或手帕的话，会想在上面绣什么？” 这话有些让人误会。 “弟、弟妹？”王二郎一听整张脸通红，声音像是掐尖的女高音，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眼睛还不住地瞟谢喻舟。 弟妹难道想送他荷包或手帕？但这种东西不是只有亲密关系才能送吗？ 一旁的谢喻舟把嘴角拉成直线，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戚映欢。 王二郎看到这一幕后心道，谢兄不会生气了？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如果造成他们夫妻不和他就是罪人了。 “嗯？”戚映欢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两人的表情那么奇怪。 “弟妹！”王二郎拔高了声调道：“我想起还有事，先回家了。” 又对谢喻舟道：“谢兄，来日再约。” 等戚映欢看着王二郎像是逃离般窜入王家大门，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不会是误会了？ 想什么呢？先不说她和王二郎没什么关系，光看她的绣工也不可能主动揽事啊。 “戚姑娘。”谢喻舟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可戚映欢总觉得那平静的湖面之下是波涛汹涌。 她眼皮一跳，解释道：“谢喻舟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被谢喻舟打断：“戚姑娘最近对这些感兴趣的话，不妨再替我做个荷包，之前的用了三年，是时候替换了。” “……” 不、不是，又要做荷包？戚映欢骤然想起了被针线支配的恐惧。 “不愿意？”谢喻舟侧头问道。 高冷的表情下似乎掩藏着……委屈？ 这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算了，就当哄哄他，自己的男朋友宠着便是，她可真是世纪好女友，戚映欢心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戚映欢答应下来。 不过事情还是要解释清楚。 等她把在王家看到的告诉谢喻舟后，忍不住问道：“三姐姐果然还是忘不掉于大啊。” 除了于大，戚映欢再也想不到王三妹绣品赠送的对象。 谢喻舟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五月中旬，终于迎来谢母的生辰。 戚映欢一早就让李盟驾驶马车出发去小稻村，接胡大夫和王富贵一家。 巳时，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 戚映欢正在厨房里给蛋糕做最后的裱花工作，正中写了个‘寿’字，下面写了‘生辰快乐’，旁边装饰着寿桃，寿桃用牡丹染了色，做工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粗糙，但也像模像样。放下手中的奶油，戚映欢抹了一把虚汗。 “吴婶，蛋糕先藏着，千万不要给娘看到，惊喜要是提前知道就没意思了。”戚映欢嘱咐。 “知道了少夫人。”吴婶好笑道，别看少夫人在外面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可在夫人面前完全就是小孩子，眼底的兴奋不言而喻。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女孩子清脆的叫唤声：“欢欢，欢欢！” “是春铃！”戚映欢眼睛一亮，忙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见面，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相视微笑。 春铃道：“欢欢，我好想你。” “我也想春铃了。”戚映欢回答。 “小舅母。”顺儿喊道。 “顺儿又长高了不少呢。”戚映欢摸摸他的头。 王顺儿今年已经十一岁，最近长高了不少，比之戚映欢也不过矮了半个头的样子。 大概是年纪渐长，被戚映欢摸了头后，他忍不住抱怨：“小舅母，男人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这死孩子！戚映欢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只要你喊我小舅母，我就能一辈子摸你的头，谁让我是长辈呢！” 她抬着下巴，得意的说道。 顺儿无可奈何，哼哧了两声才说：“回头我去告诉小舅舅！” “哈哈哈。”迎来戚映欢一阵嘲笑：“只有小孩子才告状。” “我不是小孩子了！”顺儿反驳道。 戚映欢还没说话，春铃已经帮腔道：“顺儿是弟弟，是小孩！” 见春铃站在自己这边，戚映欢得意得拉着春铃的手看向顺儿。 顺儿气得指着春铃道：“你到底是谁的姐姐啊？” “唔……”春铃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 还需要想吗？顺儿瞪大眼，不禁为自己鞠了一把泪。 隔了一会儿，春铃摸上了顺儿的头说：“顺儿，你乖。” “……”顺儿都快哭出来了，暴躁地大喊：“都说不要摸我的头了啊！” “哈哈哈！” 这回大家都笑了。 “诶呦。”笑声中，胡大夫突兀地喊了一声，扶住自己的腰。 “胡爷爷，怎么了？”戚映欢忙去扶他。 胡大夫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李小子马车赶得太快了，我这腰闪了下，刚刚一笑又牵动了。不妨事，揉揉就好。” 胡大夫一说，戚映欢马上想起了李盟狂野的车速，这三年来他的确是改善了不少，但胡大夫到底是老人家，没受住。 是她思虑不周，早知道派吴若愚去接他们。 吴近德很有眼力地围上来道：“少夫人，我先带胡大夫去客房休息，离中午还有段时间。” “麻烦吴伯了。” 没过多久季心语和于夫人也到场。 十几个人坐在谢家的厅堂里，室内充斥着欢声笑语。 自从谢家搬来县城，还是第一次那么热闹，让戚映欢仿佛回到了小稻村时的时光，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种时候总少不了季心语的起哄声。 “欢欢姐姐讲个故事，你好久都没讲新故事啦！” “是啊，来一个！”王富贵还没喝酒，就有点上头，被春铃的娘拧了把腰。 戚映欢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只好点头。 昨天头痛，没码字，今天赶稿中，还有一章稍晚到。 另外提醒大家，天冷了洗完头记得吹干，不然就会像我这样头痛！血与泪的警告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家宴 时隔两年，戚映欢终于又开始讲新故事。这次戚映欢选得也是神话传说类的故事《白蛇传》。 “传说南宋绍兴年间，有一千年修炼的蛇妖化作美丽女子叫白素贞，及其侍女小青……” 因为是谢母的生辰宴，戚映欢不想惹得大家伤心，所以采用的是改编版的大团圆结局。 故事说完，众人鼓掌。 季心语说：“这个故事好听！要是也能排成戏就更好了。” 至于季心语为何有这一说，主要还是三年前戚映欢在赵夫人生辰宴上说的《梁祝》被县城内戏班子买了去，后来改编成了戏曲。戏曲慢慢地流传到了各地，广受大家喜爱。 只要大家不来找她这个说故事的人，戚映欢倒也乐观其成。 “那你自己找人排不就好了吗？”戚映欢随口一说。反正季家不缺钱，想看戏不是很简单吗。 季心语眼神一亮：“就这么办！下个月赏花宴的事，我娘全权交由给我操办，我正愁着安排什么节目呢！有了欢欢姐姐的故事，简直如虎添翼！” 季夫人把事情交给季心语，也是想锻炼她的能力。 “夫人，少爷，少夫人。” 这时吴婶走了进来，她道：“菜都好了。” 谢母点头：“那就开宴。” 众人入座，吴婶和吴若愚手脚麻利地上菜，一共十八个菜，鸡鸭鱼肉齐全。 谢母坐在主人位，两边分别是戚映欢和谢喻舟。王富贵一家坐在谢喻舟旁边，后面依次是胡大夫、刘淑、李盟，于夫人、吴若愚一家，和季心语。 因为是家宴，所以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大家乐乐呵呵地上了桌。 这种宴席上自然少不了酒，由于女性较多，所以准备的是低度的米酒。 等戚映欢给胡大夫倒酒时，胡大夫推拒道：“不喝不喝，我不喝！” 老头子慌慌张张地捂着杯口。 这一举动，让戚映欢突然想到上次他和苏青源喝醉酒，在谢家发酒疯的事。 唉，就这酒量，还是算了。 见戚映欢把酒端了回去，胡大夫幽幽松了口气，上次已经是毕生难忘，这次再要喝醉，他的老脸要往哪里放啊。 “祝谢夫人笑口常开，天伦永享！”这是刘淑。 “祝舅母长命百岁，健健康康。”这是春铃娘。 “祝谢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这是于夫人。 祝福声走了一圈后，家宴开席了，所有人开始吃吃喝喝。 宴席到了中场，戚映欢给吴婶打了个眼色，吴婶马上会意。 “夫人，还有个菜没上，我去厨房端出来。”吴婶道。 “好。”谢母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谢喻舟倒是察觉了戚映欢眼底的兴奋，联想到这几日小姑娘在厨房鬼鬼祟祟，心里便有了猜测，他嘴角翘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夹起鱼肉分别分给谢母和戚映欢。 “娘、映欢，吃菜。”谢喻舟清冷的面容中透露着温和。 “诶。”作为今天的寿星公，谢母显得很高兴。 戚映欢的视线越过谢母，与少年对视一眼。 这一眼，让谢喻舟眼底突然迸发出笑意，他对着戚映欢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戚映欢没看懂，眨巴了一下眼睛。 谢喻舟又好笑又无奈，再指了指红烧鱼，和她的嘴角。 这回戚映欢明白了，原来是鱼汁沾上了嘴角，她小脸一红，忙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 戚映欢嗔了他一眼。 比划什么呀？就不能明说吗！ 这时顺儿大喊一声：“舅婆！小舅母和小舅舅在眉目传情！” “……” 在场所有人停下碗箸，纷纷看向戚映欢和谢喻舟，一脸揶揄且欣慰的笑容。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 戚映欢感觉自己脸上烧得慌，眼含杀气地瞪向顺儿。 这死孩子，绝对是报复自己刚刚的摸他的事，心眼也忒小了。 春铃娘见戚映欢脸皮薄，直接抽了顺儿一记头皮：“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眼睛不要乱瞟！” “那娘怎么不说小舅舅和小舅母？”顺儿不服气。 众人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幸好，吴婶姗姗来迟。 “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吴婶托着蛋糕走到客厅中。 白色的裱花蛋糕，散发着香甜的气息，看上去也十分新奇，红色的蜡烛闪着小火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婶手中的食物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什么？”谢母不由问了出声。 吴婶邀功道：“这是少夫人花了好几天，特地为夫人做的生辰蛋糕！光打发蛋清，差点就让少夫人把手腕打肿。” 戚映欢嘴角一抽：吴婶你的戏有点多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肿了，顶多就是酸得不能活动。 “是这样吗？欢欢。” 看着谢母一脸感动的表情，戚映欢说不出一个‘不’字。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谢母牵着戚映欢的手：“欢欢，你有心了。” 谢母的体温渐渐传来，谢母身上清新的味道也应时传来，那是母亲的味道。 “那红色的蜡烛是干什么的？”季心语问。 “是用来许愿的。”戚映欢拉着谢母双手合十：“娘，你闭上眼睛，悄悄在心里许个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许完愿吹灭蜡烛，我保证愿望一定能实现！” 戚映欢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谢母。 谢母呵呵一笑说：“就你花样多，好好好。” 按照戚映欢所说，谢母在心里许完愿后吹灭了蜡烛。 一睁眼，谢母就看到所有人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一张张面孔都显得那么温馨。 她猛然回忆起丈夫去世的几年，恐怕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今天这个光景。眼睛不由发酸，有透明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谢母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戚映欢不由紧张道：“娘，大好的日子你别哭啊！” “没有没有。”谢母抹去泪水说：“那是被蜡烛的烟熏的！” 见谢母死不承认，戚映欢忍俊不禁，只好憋着笑义正言辞的说：“是是是，是我买的蜡烛不好，冒太多烟了，下次就不用插蜡烛了。” “那可不行，不插蜡烛，我怎么许愿？”谢母一脸正经的反驳。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顺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舅婆，这蛋糕我们能吃了吗？” “馋鬼。”季心语嘟囔了一声，不过她可能没发现，从始至终她的眼神也一直盯着蛋糕的方向，她问戚映欢：“欢欢姐姐，这蛋糕这么大，怎么吃啊？” “用刀切开就好了。”戚映欢把刀递给谢母道：“就让今天的寿星给我们服务一下。” “没大没小。”谢母睨她一眼。 戚映欢吐吐舌头。 如此温馨的一幕，被谢喻舟收入眼底。 少年清冷出尘的气质渐渐沾染了烟火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章 选谁？ 蛋糕广受好评，尤其是季心语和春铃顺儿三人，吃得小脸上全是奶油。看他们吃的那么开心，戚映欢松了一口气。 一场家宴举行将近一个多时辰。 午宴过后，谢母把王富贵和胡大夫一家留下下小住。一方面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另一方面也是顾及胡大夫的身体，早上闪到了腰，再坐车回去怕造成二次伤害。 长辈在厅中聊天，小辈们在内院玩耍。 不久后就听到谢母喊她：“欢欢，快来。” 回到厅中，看到谢母把一桌麻将拿了出来，戚映欢问：“娘，什么事？” “你快教教他们麻将，好不容易凑够一桌，我还没和别人打过呢。”谢母有些兴奋的说道。 自从戚映欢搞出了麻将，谢母热情不减。不过家里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人，通常是谢喻舟、戚映欢加上吴婶陪她玩，三人自然让着她，所以赢面居多。 谢母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觉得自己牌技不错，可时间一久就发现了端疑，再后来就没兴致和他们几个打麻将了。 用谢母的话说就是：打假牌，老没意思了。 孙大开的棋牌室里中年男人居多，谢母也不适合去玩耍。 这回老家来了人，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夫人、刘淑、春铃娘都被谢母拉上了麻将桌，在戚映欢的指导下，几人很快打得像模像样。 戚映欢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数。几人中刘淑牌技最好，春铃娘出牌比较谨慎，赢面五五开，谢母脸上比较藏不住事，很容易被人看出听没听牌，于夫人牌技最差，输得也最多。 打了几圈，胡大夫也看会了，便换下了刘淑。 谁知胡大夫一上场，就接连放了谢母两场炮。 谢母开心了。 胡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问谢母：“你是不是作弊了？” “胡叔，我哪是那种人，分明是你运气差。”谢母不乐意道：“打得一手烂牌。” “瞎说什么！我打牌厉害着呢，走着瞧！”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又开了一局，都没有服输的意思。 戚映欢在旁边笑得肚子都痛了，谢母也算是在胡大夫眼皮子底下长大。大概只有在胡大夫面前，谢母才会耍几分小性子。 看他们玩得不错，戚映欢悄悄退开。 院子里，顺儿缠着李盟，左一声‘阿盟哥哥’又一声‘阿盟哥哥’，把李盟吵得十分头痛，李盟忍不住躲去了马厩。 顺儿一听又来了精神，问戚映欢：“小舅母，我能去看大马吗？要是能骑上两圈就更好了！” “看看可以，但是你一个人不准上马，除非李盟答应带你。” 听到戚映欢的回答，顺儿眼睛里冒出精光，不用想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戚映欢只当不知道，在心里默念了句：李盟保重。 马厩中的李盟霎时打了个哆嗦，作为资深猎人，他双眼凌厉地扫视周围一圈，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春铃和季心是相处的不错，两人聊得手舞足蹈。 等戚映欢凑近一听，才发现话题有些诡异。 “我和欢欢在后山种柿子！”春铃说。 “我和欢欢姐姐合开了衣坊！”季心语。 “欢欢帮我打坏人！”春铃说的是李婶家那对双胞胎。 “我和欢欢姐姐一起打过坏人！”季心语说的是琅翠阁的掌柜。 两个年纪相差三岁的女孩大眼瞪小眼，两人谁都不服气，空气中擦出火花。 季心语继续道：“我看账本的本事，是欢欢姐姐教的！” 确有其事，季心语也是谢氏衣坊的东家，每月底账本也会送到她手中，戚映欢便教了她一些。但她这一副炫耀的口吻是怎么一回事？ 春铃鼓着脸颊道：“欢欢教过我做饭！” 在小稻村时，春铃是谢家的常客，在谢家留饭的机会颇多，时不时会帮忙她厨房的工作。 两人对视。 两个小女孩谁都不服输，似乎在争夺她心中的地位。 戚映欢不由感叹，小女生的友谊就是那么奇怪，看到最好的朋友和别人关系不错，免不了争风吃醋，等年长后回头再看，又甚觉好笑，也不乏是件趣事。 戚映欢自恋地摸了脸。 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戚映欢走了过去，脚步声被对视中的两人听到。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睁得浑圆。 季心语是鹅蛋脸荔枝眼，看上去就是那种出身很好的傲娇大小姐。 春铃是苹果脸柳叶眉，身上有股纯真娇憨的感觉。 这种既视感！天降VS青梅！ 妈耶，越看越像。难不成她拿了后宫番男主的剧本？ 季心语和春铃一左一右把戚映欢包围，一人抱着她一只手。 季心语睁大了双眼，逼问道：“欢欢姐姐，你说我和春铃姐姐谁和你的关系更好？” “说！”春铃把她的手臂抱得更紧了，语气里有种急促感。 修罗场！？ 戚映欢额头都快沁出冷汗来。果然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 呸！神他么男主剧本！这种时候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戚映欢被夹在中间，看看天降又看看青梅，显得左右为难。 余光偏见了书房打开的窗台，窗台边站着一个人影，少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谢喻舟也把内院中的这一幕收入眼底。 戚映欢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向对方发射出求救的眼神。 ‘快救救我！’ 以谢喻舟和她的默契来讲，应该不会看不懂她眼神的意思，戚映欢十分自信。 只是那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双眼微阖，再睁眼时，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眼神。 谢喻舟对她张了张嘴，比了一个口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说了什么后，他‘啪嗒’一下把窗户关上。 戚映欢呆滞在原地，她看懂了那个口型，明明是在说—— ‘戚姑娘，好自为之！’ 总觉得他揶揄的表情中带着几分不快。 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混蛋谢喻舟，居然不帮他！还看戏！这是男朋友该做的事吗？ “欢欢姐姐，你还没回答呢？”季心语问。 春铃毫不示弱：“欢欢！” 头痛！太头痛了！戚映欢生无可恋。 就在这时，谢家的外院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戚映欢眼睛一亮，急忙阻止了从厅中出来的吴婶。 “吴婶，我去开门！” 看戚映欢一副迫切的模样，搞得吴婶有些懵逼，愣愣地点了点头：“好的。” 春铃和季心语对视一眼，同时放下抱着她的手，却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估计是不得到答案誓不摆休。 戚映欢快步走到门口，仿佛身后着了火一样。 开门前，她问了一声：“谁啊？” 来得那么及时，真是她的救星！ “戚妹妹，是我。”王三妹的声音。 王三妹的声音刚落，戚映欢就察觉到身后投来两道更为炽热的目光。 戚映欢感觉自己要完！ 这哪里是救星，分明是催命符！ 谢太傅：夫人喜欢沾花捻草，不但需要防备男性还要注意女性！怎么办？在线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一章 认错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戚映欢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五月的天，气温适宜，晴空普照。 谢家的门打开后，王三妹下意识喊：“戚……” 话还没有说完，王三妹就看清了门内的场景。 戚映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女孩，矮一点的那个穿着嫩黄色的襦裙，高一点的穿着芽绿色的褙子。 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戚映欢，场面有些诡异。 季心语脸上挤出笑容来：“欢欢姐姐，这位是？” 显然是假笑，戚映欢在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抓小三的味道，一定是错觉，错觉！ 春铃也喊了一声：“欢欢。” 两人的视线集中在王三妹身上，似乎是暂时放下了攀比心，默契程度达到顶峰，一致对外。 戚映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道：“这是隔壁的王三妹，你们喊她三姐姐就是了。” “这是季心语和春铃。” 戚映欢一边向三人介绍，一边把人请进院子。 三人打过招呼后，尴尬了几秒。 然后季心语问王三妹：“三姐姐也是欢欢姐姐的朋友吗？认识多久了？经常一起上街吗？我和欢欢姐姐可是认识三年了！” 春铃也点头附和，并炫耀道：“我和欢欢认识……”春铃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最后却鼓着脸颊说：“很多年了！” 这是没数清，还是忘记多久了。戚映欢怀疑是后者。 “……”王三妹看着两人较劲的眼神，不知道要怎么答她们。 戚映欢扶着额头，喊了一声：“够了！刚刚还没比够吗？再闹下去下次就不准你们来家里做客了！” 季心语和春铃猛地睁大双眼，一副震惊到心碎的样子。 “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比来比去？” “可是人总有亲疏远近之分！”季心语说：“欢欢姐姐肯定比较偏心关系更好的！” “嗯嗯。”春铃点头：“欢欢，不能不和我玩。” 季心语是独生女性格比较霸道，她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爱，在友情上也习惯性去争夺。 春铃更害怕与戚映欢疏远，戚映欢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这次是戚映欢搬走后第一次与她再会，恐慌和无措感不言而喻。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笑着说：“没有哦，春铃和心语在我心里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季心语不开心。 春铃也表示赞同：“嗯嗯！” 这种地方两人倒是意外的投契。 季心语快人快语，春铃藏不住事，哪怕把她们其中一人换赵夕儿或王三妹，局面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这下戚映欢完全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这俩死孩子给点脸色就要上房揭瓦，要是这次没制住她们，下回有的要麻烦。 她抱着胸，踏上内院的一阶台阶，居高临上，颇气势地看着两人：“既然这样，你们站在门口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再来找我。” 见戚映欢生气，两人丧气地垂下头去。 季心语这个小滑头马上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博取同情，可惜戚映欢不吃这一套。 见此季心语只好低头认错。 “欢欢姐姐，我错了。” 戚映欢知道，这不过是季心语的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认错。 “哪里错了？” “……”季心语说不出话来，她抿了抿唇，用小鹿般的眼睛看向戚映欢。 春铃也向她眨了眨眼。 戚映欢捂住心口，别过头去，告诫自己不能上当。语气毫无起伏：“等你们真正觉得自己错了的时候再进屋找我！” 扫视两人安静如鸡的模样，戚映欢心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要她板起脸来。 她拉起一旁的王三妹：“三姐姐，我们进屋说话。” “啊……好。”王三妹还是一脸懵：“她们，不要紧？” “能有什么事。”戚映欢说完，用余光扫了一眼两人，发现两人也在偷看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 季心语和春铃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戚映欢领着王三妹进了茶室。 茶室还兼顾了琴室的作用，谢家的人口不多，多下来的房间就被她当做了琴室。被干娘念叨了无数次，戚映欢终于把古琴的技艺重新捡起， 王三妹看了一样琴案上的古琴道：“你还会弹琴啊？” “是啊，三姐姐要听听看吗？” “好啊。”王三妹点头，从身边的挎篮中拿出两碟点心：“前两天你来看我，我都没什么好招待你，这是我做的糯米团子，你尝尝。” 原来是王三妹对那天的事过意不去、当时被戚映欢看到了绣品，难免心不在焉，聊天也不再状态，等戚映欢回家后，王三妹不由有些愧疚，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好，我来尝尝。” 王三妹坐的糯米团子，大概半个手掌的大小，看上去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里面裹了豆沙馅，味道不错。 这时王三妹问：“一大早就听你家很热闹的样子，有什么喜事吗？” “今天是我娘生辰，大家过来聚了聚。” 王三妹一愣，忙问：“那我是不是要去和谢夫人打个招呼？” 话说完，王三妹猛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戚映欢脑子一转，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想过请王三妹参加谢母的生辰宴，但她知道谢母邀请请于夫人，想到王于两家的事之前的事，戚映欢最后大笑了念头，免得两人见到后尴尬，只是没想到王三妹会自己上门，未免发生她担心的状况，戚映欢才把她请到了茶室。 王三妹此时应该也想到了这事。 戚映欢丝毫不露出破绽道：“不用，我娘在打麻将呢，哪里有时间和你说话。” “哦。”王三妹松了口气。 戚映欢说：“我弹琴给你听。” “好。”王三妹点头，笑得有些不僵硬。 门外，季心语和春铃扒着房门偷听。 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直到古琴声传出，两人如同被狗尾巴搔了痒痒肉一样，浑身难受。 季心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春玲姐姐，我们暂时讲和。” “讲和？”春铃歪了下头。 季心语说：“如果我们在争下去，肯定会被王姐姐钻了空子！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俩都要往后排了！” 有道理。 春铃严肃着脸，点头道：“我们讲和！” 季心语也是一本正经地伸出右手：“那现在我们握手言和，待会到了欢欢姐姐面前，一定要统一阵线，一致对外！” “统一阵线一致对外！”春铃再次点头，并说道：“片甲不留！” “……”季心语怔了一下纠正道：“春铃姐姐，错了，片甲不留是上战场杀敌时才用的！我们应该是强强联手！” “统一阵线，一致对外，强强联手！”春铃重复着三个成语。 季心语看着春铃严肃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她这个对手也不是很难相处啊。 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两人伸出小手交叠在一起。 ‘敌人’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简单。 琴声停下后，两人整齐划一，推开茶室的房门，齐齐喊道：“欢欢姐姐，我们错了！” “欢欢，我们错了！”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戚映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二章 提醒 戚映欢一眼就看穿了两人有古怪，似乎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契约，聊天时也变得一唱一和，让戚映欢有种看相声的感觉。 戚映欢哭笑不得，到最后也没揭穿女孩们的心事。 闲聊了一会儿，王三妹提出告辞，她一想到于夫人也在谢家，就如坐针毡，生怕和于夫人撞上。 戚映欢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默默地把人送到门口。 门房被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只准备敲门的手。 对方错愕地站在门口，长臂尴尬地僵持在空中。 不好！戚映欢看着门外的人，心中猛地大喊。 “于……大哥？” 等王三妹看清了来人，不由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脸上的血色快速消退，惨白一片。 空气陷入沉默。 许久未见，于大也消瘦一些，眼眶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的流浪汉。 自王家回来，于大变得十分沉默，每日天还未亮就去武馆，太阳下山后才匆匆回家，和家里人的交流也变少。于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而决定是于大自己做的，他需要作为一个男人承担自己的决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于夫人也尊准他的一切选择。 半月未见，早已物是人非。 两人对视了许久，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戚映欢有几次都想插嘴缓和一下气氛，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良久，于大才用沙哑的音色喊了一声：“戚娘子，三……王姑娘。” 王三妹忍了许久，终于在那声‘王姑娘’的呼唤声中败下阵来，陌生的称呼让她心酸，眼泪一下子从眼眶奔涌而出。 她猛地一低头，克制着哭腔说：“戚妹妹，我先回家了，回头见。” 说完她绕过于大，向王家的方向跑去。 心情沉重，王三妹无心查看四周，刚抬步就被门槛绊到，来不及收势便要往前倒去。 “三姐姐……”戚映欢忙要去拉她。 有个人比她更快，才见王三妹歪了下身子，于大就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了起来。 “三妹，你没事？”于大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急切。 戚映欢马上退了回去，作壁上观。 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于大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王三妹身上，看来他还是很在意王三妹。 王三妹怔愣了片刻，与他对视。 两人眼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思念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戚映欢能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这种时候她是不是走开一点比较好？作为电灯泡她是不是太亮眼了？ 就在这时，空气骤然被打破，隔壁院子里来一声：“三妹！人跑哪里去了？” 是王夫人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把沉浸在旖旎气氛中的两人惊醒，她们同时变了脸色，方才的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戚映欢的错觉。 王三妹低着头说：“多谢于大哥，我娘找我，我这就回去了。” 于大张了张嘴，心底仿佛有千言万语，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回答：“走路……小心点。” 戚映欢看到王三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头。 王三妹走了，于大瞧着对方早已消失的背影许久，愣是回不了神。 这样的氛围让人十分难受。 “咳咳咳……”戚映欢只好假装咳嗽，把对方唤醒：“于大哥，是来找于夫人吗？” “嗯。”于大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反应过来后，颓唐了着表情道：“能麻烦戚娘子和我娘说一声，我晚饭不回家吃吗？” “当然可以。”戚映欢说。 “那就麻烦戚娘子了。”于大感谢道。 对于这样沉默寡言的于大，戚映欢感觉十分不适应，印象里的于大就是和整个乐呵呵的傻大个，不过是半个月，人就变成了这样，戚映欢不由唏嘘。 明明两个人互相喜欢，最终却是这个结果，让人怪难受的。 回忆着方才两人分离时眷恋的眼神，戚映欢忍不住喊住于大。 “于大哥，你想过考武举吗？” 谢喻舟三策中的上策，之前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于大，毕竟两家都闹成了这个样子，但今天看到双方这个状态，戚映欢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武举？”于大转过身来。 “是啊，要是能考上武举人，也差不多和秀才是一个地位了。” 有了这句话，戚映欢相信于大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于大的眼神猛地一亮，然而下一秒又暗淡了下去。 戚映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后于大还是向戚映欢道了一声：“多谢戚娘子，我会考虑的。” 戚映欢只得站在门口，叹了长长一口气。 很快院子里传来季心语和春铃的呼唤声。 季心语：“欢欢姐姐，你快来呀，院子里的花开了！” 春铃“欢欢，栀子花开了！” 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正好啊。害，她又不是当事人烦恼什么啊，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下面就看于大自己怎么选了。 “来了，来了！”戚映欢勾勒起嘴角，往内院跑去。 此时两个小女孩正蹲着内院花坛的前方，已然忘记了之前争风吃醋的事件。 玩闹了一阵，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于夫人和刘淑李盟告辞回家。 季心语一听春铃要留宿，也缠着要住下，戚映欢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差了人去季家报信。 晚饭吃的是长寿面，面是吴婶和戚映欢、春铃、季心语四人一起揉的。 一边揉一边打闹，最后三人都成了雪人，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三人挤在一间房内，戚映欢睡在最中央的位置，季心语年纪最小睡在最里面，春铃自告奋勇睡在靠外的位置。 半夜的时候，戚映欢被季心语摇醒。 睡眼朦胧之际，就看到季心语涨红着脸说：“欢欢姐姐我想小解。” 嗯？所以呢？她不是知道谢家的茅厕在哪里吗？ 戚映欢一时反应不过来。 季心语红着脸，拉着戚映欢的手说：“我怕黑，欢欢姐姐能陪我去吗？” 戚映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了笑意，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悉悉索索的声音把春铃闹醒。 “天亮了？”春铃问。 最终，两人的茅厕之行，变成了三人。 季心语走在中央。 春铃一路牵着季心语的手，温柔的说：“不要怕黑，我保护你！” 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三人中，的确是春铃年纪最大，她比戚映欢大了半岁。不过春铃向来一副小孩子心性，难免会让人忘记了年龄。 季心语听了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别扭，忸怩地攥着里衣的下摆，‘嗯’了一声。 回到房间后，季心语看着春铃，低声道：“春铃姐姐，勉强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不过顺序只能排在欢欢姐姐后面。” “嗯？”春铃可能还没睡醒，迷糊地眨了下眼。 “没听到就算了，我不会说第二遍的。”季心语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黑夜中，戚映欢看着两人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三章 参军 翌日，王富贵一家和胡大夫回了小稻村，春铃因为舍不得戚映欢，最终被谢母留下小住。 六月初，金陵传来征兵的消息，皇帝准备攻打黑水。 休养生息了十九年，大齐终于又要开战，将领们气势高昂。无疑，这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朝中武将个个摩拳擦掌。当然，朝中也有不少议和派，但最终都被大齐的这位开国皇帝所镇压。 尽管皇帝年近六十，可当年的铁血不减。 戚映欢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一来不是强制性征兵，二来战争对她来讲十分遥远，对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讲，‘战争’不过只是字典上的一个词。 让她察觉到不同的是，米价黄价开始上涨，不过由于武陵离边疆遥远，百姓们并没有产生恐慌的心情。这也与开战的主动权有关，主动开战，间接也证明了大齐国富兵强。 午后，戚映欢窝在院子里，给谢喻舟绣荷包，既然是答应的事，她也不好反悔。 春铃支着下巴，指导戚映欢：“欢欢，错针了！” “欢欢，要换线了！” “欢欢，小心手指！” 院子里不时传来女孩子软糯的声音，从提醒声中也能窥见戚映欢是多么的手残。 “啊啊啊！” 一个时辰后，戚映欢终于耐不住性子，抓狂了。 她愤愤地放下绣绷，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真想去把那天信誓旦旦答应谢喻舟的自己打醒。 春铃眨巴了下眼问：“欢欢，要我帮你吗？” 戚映欢特别想回答‘好啊’，但是脑海里马上浮现出谢喻舟的脸，最终她艰难得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慢慢来。谢谢春铃的好意。” 得到了戚映欢的答谢，春铃红着脸一笑：“不用谢。” 可爱，想揉。戚映欢这么想着，也这么做的，春铃的苹果脸肉嘟嘟的，揉上去十分过瘾。 耳边传来敲门声，吴婶开了门口。 少顷，两人便看到于夫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内院，连和戚映欢打招呼的心思都没，于夫人直接走向了会客厅。 她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上去六神无主。 戚映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放下手头的绣绷，跟着进了会客厅。 谢母看到于夫人后，也发现了不对，马上问道：“于夫人，发生什么了吗？” “谢夫人。”于夫人喉头一哽咽：“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谢母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好搂着于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 等于夫人情绪稳定后，于夫人才说：“于大他报名去参军了，大后天就要出发！” “什么？” 谢母震惊得睁大了眼，连戚映欢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她脑子里不断闪着各种念头。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天的话吗？可自己明明只说了武举，于大怎么会想起去参军。 这可不是闹着玩，而是要上战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战，但消息传得那么频繁，不出意外大抵就在今年。新兵满打满算也只有几个月的训练时间，要是去了战场不就是去当炮灰吗。 于大真打算拼一把？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朝中多少大官，不就是在战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才又今天的地位吗。 万宝茶楼把那些事迹编成了故事，这些年下来，听得戚映欢的耳朵都起茧了。 也许于大心中早已点燃了热火。 于夫人操心儿子的心情，戚映欢也能理解。 “这……这要怎么办？能交钱说不去吗？”谢母问。 于夫人摇头，恸哭：“这种事哪里是说不去就不去的。要不是我今天看他在收拾行李，他还要继续瞒着我。家里就这三个孩子，缺了哪一个都要我的命啊。” “别担心，于大武艺高强，就算上了战场也会吉人天相。” 木已成舟，谢母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于夫人，只好挑着好话说。其实，她内心也是没底、，武艺高强又如何，能以一敌百吗，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一下没躲过可能就伤了性命。 怎么好好的会想去当兵呢？谢母不解。 于夫人没有被安慰到，只是无声的哭泣。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于大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谢夫人，戚娘子好。”他先是打了一声招呼，再不知所措地扶了把夫人：“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您。” 于夫人把他的手甩开：“不是故意瞒着我？那就是想走的当天再告诉我？” 于大低着头，把双手垂在裤子的两旁，仿佛是做错事的小孩，他闷闷地说：“我若是早点告诉娘，娘一定不会同意我去参军。” “是。”于夫人猛地抬起头说：“我是不同意，我们家不缺吃不缺喝，你为什么非要去冒这个险！但是现在说这个有用吗？” 参军当兵，每月能有二两半的军饷，这个念头基本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去当兵，哪怕没有军饷，也能让孩子吃上饭，这是为数甚少的出头机会。 可对于于家这种人家来讲，没必要冒这个险。 “娘，你还记得爹从小对我们的教导吗？”于大抬头挺胸：“他说习武之人要侠肝义胆、义薄云天，身为大丈夫要在国家危机时，抛头颅洒热血。” 于大说：“当年爹一身武艺，唯一遗憾的就是没上过战场，杀过敌。一辈子都被困在了武陵县，没有光宗耀祖，没有建功立业。我想……我想替爹去完成心愿。我知道提前说了，娘一定会阻止我，我才隐瞒到了今天。” “对不起，娘。” 戚映欢没见过于父，于大的形容倒是让这位素未谋面的武者，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象。 大概是个豪迈魁梧地男子。 于夫人也因为于大的话，愣在原地，眼泪突然止住了。 她陷入回忆，仿佛回到了少女青葱的时期，记忆中她就是被于父那样的性子所吸引。后来战乱，于父为了估计她和家人，最终留在了武陵，没想到此事再度被大儿子提起。 于夫人沉默了很久，双眼含泪，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于大。 大约有一盏茶那么长的时间，于夫人才流着泪说：“老大，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如何。你都要平安回来。我不需要你建功立业，不需要你光耀门楣，我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喊我一声娘。” 于大看着于夫人隐忍的表情，终于也忍不住泪洒当场，双腿跪在地上，向于夫人重重磕了个头。 “听娘的，我会平安回来。” 他说话时，唇角抽搐着，那是因为压抑着内心的酸涩。 两母子抱头痛哭、 最后还是戚映欢出来缓和了气氛：“于夫人，还有两天的时间准备行礼，听说黑水昼夜温差较大……”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于夫人就站了起来：“对，我要给老大准备棉衣和换洗的衣服！” 说完，于夫人提着离开了。 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没想到她还是个急性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四章 约见 于夫人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会客厅的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谢母首先开口对于大说：“这两天好好陪你娘，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娘也不容易。” “多谢谢夫人关心。”于大点头。 戚映欢把于大送到门口后，才迟疑着问道：“于大哥参军的事，和我前几天说的话有关吗？”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话，导致于大跑去参军，戚映欢多少有些难安，但不会感到愧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权，既然于大选择了参军，想必也经过深思熟虑。 于大说：“戚娘子多虑了，刚才在娘和谢夫人面前我说的都是实情，不过我确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可是这一去就如谢夫人说的那样，不知道要多久，可能回来时三妹妹都已经嫁人了，如果……” 于大停顿了一下再说到：“如果我功成名就回来时，她未嫁我未娶，那我就再上一趟王家。” 再上一趟王家干什么？当然是提亲。 于大打听过，只要砍下对方首级便能论功行赏，要是杀死对方将领，便是一等功。当然，这都是往好的方面想。 受伤、断手断脚、哪怕死在战场上，他也想过。这些都抵不过成功的诱惑，于大很了解自己，脑子一根筋，人也不机灵，想要出人头地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王夫人看他的眼神。 他去参军有三个目的，一是完成父亲的愿望，二是为他与王三妹的事做最后的努力，三是让王夫人悔恨当初那么对他。 万一出事，家中还有两个弟弟。这是于大之前的想法。 可是经过今天的事后，于大醒悟。他决定尽最大努力，活着回来。 于大咧嘴笑了一下，仿佛又恢复了傻小子的模样：“戚娘子放心，我不是冲动行事。” 戚映欢颔首表示明白，看来他真的是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多加置喙，戚映欢问他：“于大哥，明早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戚娘子尽管说。”于大道。 戚映欢却是摇头道：“这事还是明天说，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明早我在福禄街的水井边等你。” 在听到地点时，于大呆了半晌。 那是他和王三妹经常见面的地方，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地方。于大有种隐约的预感，或许并不是戚映欢想找他帮忙。 不过瞬息之后，他又把心底的想法打消。他自嘲，不是戚映欢找他，难道还是王三妹吗，自从王家回来，两人就没单独见过，王夫人把王三妹看顾得很紧，生怕她拐走了王三妹。那天再谢家门口，两人也没说上话。 “我知道了。”最终于大还是答应下来。 戚映欢松了口气。 等于大走远后，她直奔王家。 其实于大猜想的八丨九不离十，于大离别在即，戚映欢想为两人做最后一件事。 让两人单独见上一面，互相倾诉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前几天在谢家门口，她能看出两人还带着眷恋的眼神，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她不想让两人留下遗憾。 王家，王三妹房中。 当听到于大要去参军事，王三妹愣在原地，眼泪忽然而至。 戚映欢道：“我帮你约了于大明早在水井边见面。” 王三妹停住哽咽，眼含泪水，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你，戚妹妹。” 戚映欢并没有因为这声感谢感到开心，心底满是复杂。 日落日出，又是一天清晨。 王三妹一夜没睡，把绣到一半的刺绣改成了护身符，骏马绣了‘马到成功’四个小字。 直到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护身符才完成。 天色不是很好，灰蒙蒙的，空气中有种潮湿感。 天公不作美，须臾便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王三妹蹑手蹑脚地拿了伞，偷偷跑向门口。从大伯家回来后，王夫人对她的看管越发严厉，那天只是去了趟谢家，回来后就被王夫人训斥了半天。 要是被王夫人知道她去见于大，事情大概会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王三妹的动作再小心，还是被人发现。 “三妹，你去哪里？”王二郎站在廊下下，年轻的少年看上去十分文弱。 “我……”王三妹和哥哥的关系很好，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答他。 要是告诉他实话，王二郎是不是会阻拦她？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可能，王三妹也不想发生。 她低下头，撒谎道：“我去趟谢家，找戚妹妹。” “三妹。”王二郎喊了她一声，用复杂地眼神看着她。 王二郎是个腼腆内敛的人，心思也极易看透。但这一声呼喊，让王三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二郎抿了抿嘴道：“你昨天和谢家弟妹说的话，我听到了。” 王三妹瞳孔放大。 王二郎说：“真要去见他吗？他可能一去回不来了！你最近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境，现在去见他不就是前功尽弃吗？” “二哥！”王三妹生气地怒着王二郎。 对于那句‘回不来’，她打心底地抗拒。哪怕她和于大有缘无分，也希望对方能平平安安。 唯一的妹妹固执地瞪着自己，王二郎忽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妹妹虽然平时对他凶了一点，但大体上是个懂事、通透的人，却没想到在感情上那么执拗。 望着王三妹因为彻夜未睡，眼中熬出的红血丝，王二郎有些心疼。 罢了，左右她也不能跟着于大去参军，就成全她最后的念想。 “你去，记得回来时给我带宋记的包子，我早饭要吃。”说完，王二郎背过身去，掩去眼底的叹息。 王三妹一愣，好半天才明白了王二郎的意思。 王二郎是在给她打掩护，哪怕回来时遇上王夫人，她也能说是二哥让她去包子了。 王三妹眼眶一红，嘴唇微颤：“谢谢二哥。” “嗯。”王二郎背着身子点了下头：“早去早回，别淋了雨。” “我知道了。” 王三妹走出王家。 细雨绵绵，晨风微凉。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王三妹到达水井边时，于大还没来。 她撑着伞伫立在井边，雨滴沿着伞骨汇聚成大颗的水珠，砸在地上，迸溅出水花。水井边的桃花树，花朵早就谢落，似乎预示着春天的离去。 王三妹的感觉等了很久，又似乎不是那么久。 等到鞋子都湿透的时候，那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于大撑着一把大伞，走向王三妹。 由于伞面的遮挡，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等他的人是谁。 刚要喊一声‘戚娘子’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唤他：“于大哥。” 于大怔在原地。 看着油伞的一边倾斜上扬，王三妹的脸映入眼帘。 感谢 江湖侠、yd000001412103、士贞飞双hnh、皆不可得…、十里荷花，三秋桂子、风中的承诺12、运奄如天bl、莪配卟上伱。的月票~mua~这里是双十一刚剁完手的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五章 约定 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 戚映欢实在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把谢喻舟吵醒。 谢喻舟看了会儿床幔说：“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 戚映欢作势要起身，然而又躺了回去，眼睛一闭：“还是不了，继续睡。” 两人好不容易单独见面，她去当什么电灯泡。可要是两人都死犟着，不肯说出心底的话怎么办？ 谢喻舟看她那副操心的样子，眼中划过几分好笑。 又躺了一盏茶的时间，戚映欢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谢喻舟的耳中，他没说话，只看向戚映欢。 接收到对方的眼神，戚映欢下意识说：“没有，我就是睡不着，偶尔也早起一下。”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谢喻舟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相信，戚映欢别过脸。 福禄街，水井边站着一男一女。 “三……王姑娘怎么在这里？” 于大再蠢也明白了什么，可他仍旧明知故问。如果不这么问，他根本不知道要什么和王三妹说话。 许久未见，两人似乎生疏了不少。 王三妹低下头说：“是戚妹妹告我，你们约在这里。” 说完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耳边只有雨滴的声音没有停歇。 王三妹攥了攥掩藏在袖子中的手，手里握着的是昨天赶工的护身符。 仿佛是从护身符中汲取了勇气，她终于抬头看向于大问：“于大哥，听说你报名参加了征兵？” “嗯。”于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三妹，只好闷闷地回道：“明天中午就要出发了。” “这样啊。”王三妹又低下了头。 她的手有些发抖，知道此事已无法更改，只能把心头那句‘可不可以不要去’，吞回了肚子里。 勉强提起一个笑容，看向于大。 王三妹说：“我也帮不上于大哥什么忙，这是我昨天做的护身符，希望于大哥能平平安安的。” 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话到了嘴边，王三妹就只剩下让他平安归来这个念头，什么婚约、什么王夫人，仿佛在此刻并不是那么重要。 于大看着王三妹明媚的笑，呼吸都下意识停止。心中被他好不容易埋藏的东西，似是要破土而出。 他僵硬着手脚接过，等看到护身符上绣的图案时，猛然陷入回忆。 看完杂耍回来的那天，王三妹开玩笑地问了句：要是需要佩戴香囊的话，于大哥喜欢什么款式？ 于大也随意的回答：绣着白马的话就挺好。 ——白马。 于大骤然看向王三妹，把她吓了一跳。 王三妹不敢与他对视，害怕被他看到此刻自己的模样。黑圈圈、红血丝、脸色苍白，在最后，她不希望给于大留下这样的形象。 忙把伞面遮住了脸，王三妹说：“于大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 王三妹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才道：“你一路保重啊。”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崩溃的样子，王三妹抬脚便逃离了井边。她俩终究是有缘无分，可她依旧感谢戚映欢，能让她有把护身符送出去的机会。 王三妹告诉自己，她已经满足了。 于大拿着护身符，把手慢慢合拢。他仿佛看到了王三妹点着油灯，在黑夜中赶工的样子。 终于，心底埋藏的东西破土而出。 他扔了伞，两步追上了王三妹，大喊：“三妹！” 好久没听到于大喊她三妹，王三妹止住脚步。 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于大淋着雨站在身后，雨滴把他打湿，衣服浸着水。 “你干什么！”王三妹紧张地举高了伞，颤抖地说：“你明天就要走了，要是在路上生了病怎么办？” 于大却像是没有听到王三妹的话，他握住王三妹举伞的手。 王三妹睁大了诧异的双眼。 雨珠沿着于大的脸，一路划入领口。 于大切切地问：“三妹，你能等我吗？” “什、什么？”王三妹的心猛跳。 “你能等我回来吗？要是我能在战场上立功，我就回来娶你！”于大的话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如果我被封了官，王夫人应该就能接受我了，就算没有封官，杀敌也能得到赏银，拿到赏银我就来提亲！我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但是……三年，三妹你等我三年，我一定会回来！” 于大一鼓作气说完最后一句，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没有了勇气。 最后才咬着牙说：“要是我三年后没回来，你、三妹你就嫁了！” 王三妹张着嘴，看向于大。下一刹那，她捂住嘴呜咽起来。 于大慌了，他没见过王三妹在他面前哭过：“三妹你别哭，是三年太久了吗？” 王三妹今年十五，三年后就是十八，作为嫁人的年龄的确是老姑娘。 于大慌慌张张改口道：“要不两年！你等我两年，要是两年我回不来，你就找人嫁了。” 还以为于大成熟了呢，没想到还是以前那个傻子。 她是哭需要她等的时间太久了吗？不，她是哭于大并没有放弃。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于大再没有可能，她都快要认命了，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希望。 王三妹又哭又笑：“我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什么？” 王三妹的话，让于大猝不及防。 她喜欢的人，说的是他吗？于大心脏突突突跳的厉害，咧开嘴露出白牙。这一个月来，没有比今天跟快活的日子。 “是说我傻吗？”于大忍不住问。 看到于大傻笑，王三妹也破涕为笑。 没眼看，哪有被人说傻还那么开心！ “除了你，我还能说谁？” “嘿嘿。”于大笑得十分开心，眼底的笑意作不得假。 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 王三妹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看上去十分温柔，她回握了于大的手：“于大哥，我等你，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我会等你回来，只要你平安回来。” 什么王夫人、什么门当户对，此刻都被王三妹抛到天边。 哪怕现在于大问她，要不要和他私奔，大概王三妹也会毫不迟疑的点头。 “不行，五年太长了，你会变成老姑娘的！” “……”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前面搞得那么感动，现在只剩下哭笑不得。 于大已然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三年就够了！三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王三妹反而摇头：“不管怎么样，我只求你平安，就算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便是。” 大不了，就和他私奔。 谁让她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担心的。”于大笑得十分灿烂，一扫前几日的消沉。 这时，天际萌发出一道白光，拨开乌云，太阳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雨，停了。 地上的水塘，倒影着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身影，两人站在油纸伞下，两张年轻的面容相视而笑。 站在家门口的戚映欢，看着伞下的男女，露出了姨母笑。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于大和王三妹的事告一段落。 题外话，最近留言的读者都好甜啊！你们是小天使吗？是小天使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六章 季府 于大走的那天，戚映欢跟着谢母去送了行。 临走前，于大拿着护身符，郑重地向她道谢：“昨天的事，多谢戚娘子。” 戚映欢看着护身符上熟悉的白马，不由微笑。 谢母离得很近，也听到了于大的道谢，疑惑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笑笑说：“娘，这事我回去告诉你。” 城门口。 此次报名征兵的人员全部到齐，穿着软甲的军官提醒大家做最后的告别。 亲人们泪洒当场，父母抱着子女抱头痛哭，妻子搂着丈夫泣不成声，孩童抓着父亲不让离开。 终于在军官的呼喊下，众人归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武陵。 留下的亲人，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平安归来。” 于夫人差点哭晕过去，最后被两个儿子抬回了家。 戚映欢回到城门内时，便瞧见凉茶铺里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和谢母说了一声后，戚映欢走到凉茶铺，坐到那人的对面。 她轻声问：“三姐姐还好吗？” 王三妹果然也来送了行。相比起前几日的憔悴，她今天的精神格外不错，除了一双通红的兔子眼。 王三妹朝她笑了笑：“谢谢你，戚妹妹。” 回去的路上，王三妹问：“我能喊你欢欢吗？” 戚映欢愣了一下，才失笑说：“好啊。” 于大走后，福禄街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街坊们偶尔会提起于大这个人，大多是抱着善意的祝福。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晃眼来到六月中旬。 六月十六。 戚映欢早起换了新衣，绣着合欢花的嫩绿色襦裙，布料轻盈，有种小清新的感觉。 她端坐在铜镜前描眉，在嘴上点上一抹豆沙红，便大致完成了一个的妆容。年轻女孩子的脸嫩，没有任何瑕疵，也不需要太过隆重的点缀。 戚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 喊上了春铃，两人乘坐马车去往季府。 今日是季家的赏花宴，季家来了不少客人，一半以上是和季家有生意来往的商人女眷。 迎门的是一位老者，等他见到戚映欢时，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容：“戚娘子总算来，这位是春铃姑娘？我听我们家小姐提过。” “好久不见，吴伯。” 老者是季家的管事。三年前遇刺那天，便是吴伯赶车送她回的小稻村，那天吴伯受她牵连摔断了腿，养了大半年才把伤养好，此间戚映欢送了不少补品上门。 “这就带你们进去，小姐正等着你们呢。” “多谢吴伯。”春铃跟着戚映欢道谢。 吴伯把两人领到会客厅门口。 厅中，季心语把双手被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向丫鬟们问话。 “月圆，吃的喝的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小姐。” “月半，桌椅都排好了吗？” “小姐，都没问题了。” “月缺，戏班子到了吗？” “回小姐，都到了。” “很好。”季心语背着手，走了一圈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戚映欢差点笑出声来，怎么有种训练士兵的感觉，搞得跟即将上战场一样。还有月圆、月半、月缺，这名字是认真取的吗？大概也只有季心语能想出来。 春铃看着瞠目结舌，等季心语训完话，‘啪啪啪’的拍着小手。 “心语好威风啊！” 春铃对于威风的定义，戚映欢不太能理解。不过在小女孩眼中，能对那么多人训话，的确是威风。 “欢欢姐姐，春铃姐姐？” 听到了掌声，季心语朝门口望了过来。很快就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笑盈盈地看着她。戚映欢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调笑，春铃两眼放光。 季心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来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不是看你在忙吗。”戚映欢道。 季心语挥退三个丫鬟，把两人请了进来。 季心语邀功：“欢欢姐姐，那出白蛇传是我亲自看着戏班排下来，保证好看。” “那我拭目以待了。” 聊了两句，季心语突然收敛了笑容道：“今天周媛也来了，欢欢姐姐，万一她和你不对付，你就和我说。” 这里是季家的地盘，还不是她说了算。 “周媛？那是谁？”戚映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三年前在赵夫人生辰宴上，和欢欢姐姐撞裙子的那个啊！”季心语一副你怎么不记得的表情。 “哦。”戚映欢想起来了。 两人所处的圈子不同，这三年来几乎没见过，戚映欢自然把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抛之脑后。 季心语道：“自从赵大人升官离开武陵后，她就到处说你的坏话，还撺掇别人不要去百草堂买东西，实在太可恶了。” 对于戚映欢，周媛一直如鲠在喉。但碍于戚映欢是赵夫人的干女儿，周媛只好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赵夫人离开了武陵，周媛当然无需再忍耐。 只是两人一直没有接触的机会，周媛自持身份，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麻烦。终于被她等到了这个机会，周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多谢心语提醒。”戚映欢点头，拿出手帕给季心语擦了下额头。小丫头从一大早忙到了现在，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季心语仰着脸，看着戚映欢的动作，感觉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不由捧住脸，心道：欢欢姐姐，好温柔啊。 然后她就被春铃拍了一下，心思落地。 春铃眨巴着眼道：“心语，魂都飞了！” “……”季心语怀疑春铃是故意的，但是她没有证据。季心语咬牙切齿道：“春铃姐姐，等会有好吃的，你可要多吃一点啊。” 春铃没看过季心语眼中的笑不达意，对着她甜甜一笑：“谢谢。” “……”败给她了。 戚映欢看着两人的互动，轻笑一声：“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啊。”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微妙。 “小姐，客人差不多到齐了。”这时那位叫做月圆的丫鬟跑来了会客厅。 “那你去请我娘。” 季心语说完，领着戚映欢和春铃走向后院。 季府是武陵县有名的大商人，家中钱财万贯，住宅也颇为讲究，有点类似江南的园林结构，一步一景，后院开凿了一大片池塘，塘中种植了的荷花。 荷花又名莲花、芙蕖、芙蓉。花苞未绽时，又称菡萏。 六月中，荷花初初盛开。 赏花宴，把月季改成了荷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七章 提议 古人用：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赞美荷花之美。又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赞美其高尚品格。 可见它颇受世人喜爱，大齐百姓也是如此。 淡粉色的花蕊被碧绿的莲叶所包围，透明的水珠在荷叶上嬉戏，偶有微风拂过，荡漾起一池涟漪。 荷塘不远处有个凉亭，凉亭前搭了个临时戏台。 季心语和戚映欢来到凉亭时，季夫人已经露面。女眷大约二十人不到，季府丫鬟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众人见到季心语后，纷纷对季夫人恭维道：“季夫人，这次赏花宴听说都是由季小姐操办，可真真厉害呀，虎父无犬女。” 季夫人听着别人对女儿的夸奖，笑意也爬上了面孔。 “大家过誉了。” 戚映欢也向季夫人见了礼。 季夫人拍了拍戚映欢的手说：“就当来了家里，不要拘谨。” 在季夫人的招呼下，众人入座。 戏班上了舞台，排练了半个多月的《白蛇传》终于与大家见面。 一听是新的曲目，夫人们马上闭上嘴巴，目不转睛。《梁祝》就算再喜欢，但看了三年，也有些腻味，这个蛇妖与凡人的故事，再度调起了她们的胃口。 坐在戚映欢旁边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年纪大约只有十岁左右。 她偷偷问戚映欢：“你就是戚映欢吗？” “你知道我？”看着小女孩嫩生生的脸，戚映欢诧异地问。 “嗯，我知道你。”小女孩点头。 她什么时候那么出名了？戚映欢露出思考的表情，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因为小女孩道：“我姐姐特别讨厌你！” “……” 她就说吗，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认识她。 戚映欢问：“你姐姐是？” 小女孩偷偷指了指对面，穿着洋红色衣裙的女孩说：“那就是我姐姐。” 女孩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有点小胖，梳着双丫髻。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就是周媛吗。戚映欢猛然回忆起来。 “你是周媛的妹妹？”戚映欢问。 小女孩点了下头说：“是啊，我叫周婷。不过戚姐姐你放心，我和我姐也不对付，她讨厌的人我都喜欢！” “呵呵。”戚映欢被她的话逗笑。 季家和周家的关系这几年不是很好，自从周家切断了和季家的合作关系，家中的生意便每况愈下。此次，周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来季家的赏花宴，主要是打着重修旧好的意思。 周媛如果拎得清的话，就不会把目光放在戚映欢身上。 显然周媛并不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察觉到戚映欢和周婷的视线后，她对着两人瞪了一眼。 周婷双手一摊，叹了一口气：“唉，我怎么就有那么讨人厌的姐姐呢，嘴坏、心眼小！争强好胜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哪哪都不出彩，不知道为什么还能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看来她的确很讨厌周媛了。 这时，周夫人朝周婷招了招手，小女孩道：“戚姐姐我娘喊我，我先坐回去了，回头见。” “嗯，回头见。” 戏曲演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季夫人邀请大家移步，去花厅用了午膳。 春铃看着一桌子的好菜，乐得眉开眼笑。 春铃的胃口很好，戚映欢怕她够不着，帮她夹了菜，换来对方软糯的道谢声：“谢谢欢欢。” 可爱，想揉脸。 戚映欢觉得自己有朝萝莉控发展的趋势，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坐在季夫人身边的季心语，暗骂春铃一声狡猾。 花厅中，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冷哼声：“在家里又不是没吃过饭，夹那么多，你的礼数都跑哪里去了！” 周媛看着周婷说道，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戚映欢和春铃的方向。 很明显是指桑骂槐。 周婷看看盘子里并不是很多的菜，撅起了小嘴喊道：“娘，姐姐又找我麻烦！” “周媛，不是重要的事就回去再说，好好吃饭。”周夫人拧眉看向周媛，转头慈爱地摸了摸周婷的头。 周媛的脸瞬间垮掉。 碍于周夫人的威严，她只能剜一眼周婷，然后恶狠狠地怒视戚映欢。 实在是无妄之灾，戚映欢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这一幕也让戚映欢看出了些名堂，周夫人更偏爱小女儿，周媛意难平，所以她的性子越发偏执，容易争强好胜。然而戚映欢没有同情她，这不是对方找她碴的理由。 春铃比较迟钝，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顿午饭，她吃的十分开心，饭桌上有好几道都是她喜欢的，大概是季心语特意安排。 下午的时候，夫人们和小姐分开。 季夫人和夫人们待在花厅喝茶，小姐们聚在凉亭里嬉戏，唱歌、对对子、击鼓传花、投壶。 突然，周媛站出来道：“这些都早就玩腻了，你们都不觉得烦吗？” 几个小姑娘摇摇头说：“不烦啊，赏花宴不就是要玩这些吗？平时人少我们还玩不了呢！” 周媛差点气得背过去。 周婷捂着肚子夸张地笑。 周媛说：“我不管，我不要玩这些了！” “那你要玩什么？”季心语问。要不是她人主人家，她早就把周媛怼死了，还会让她在这里放肆吗。 周媛说：“玩猜谜！谁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 “类似七夕节灯谜那种吗？要是我赢了，我能要你头上的钗子吗？”其中一人问。 周媛愣了一下，那是她上个月新打的钗子，心底十分不舍，可当她的余光瞥到戚映欢后，心道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她早有准备，不会输！ 她咬牙说：“可以。可万一我要是赢了，要求你背着我，围池塘走上一圈，你也不能拒绝。” 众人一听，看向季家荷花塘，大概有半个操场大小，现在天气不算很热，但是……大家迟疑地看向周媛的体型，十四岁的少女体型已经趋向横向发展，这体重不轻啊。 大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要是背上周媛走上一圈，绝对会累死！ 有人马上打退堂鼓，周媛见机道：“我也不一定会赢，你们别急啊。” 几个女孩子暗想也是，镇定下来。 随后，周媛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她问：“戚妹妹，你也会参加的？” 有点小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八章 猜谜 “戚妹妹，你也会参加的？” 戚映欢此时的表情十分微妙，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同时又觉得周媛有点蠢，这么明显的针对，她会看不出？ 她不动声色地问：“什么规则？” 周媛把脑子里的计划一骨碌说了出来：“我们分成两组，每组在另一组挑一个对手，轮流提问，答对谜面多的人为赢家。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要求。” 周媛早就想好了，在场的小姐们和戚映欢都不熟，不会有人挑她。到时候只需要自己击败对方，就可以大出风头。 上一次出丑的事，周媛记了三年，这三年来衣柜中再也没有一件紫色的衣服，这样的羞耻她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戚映欢眸光以上，假意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可是我对字谜之类的谜面不太擅长，可以问别的谜题吗？” 听了周媛的规则，戚映欢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轮流答题，答对谜面多的一方为胜者。 这局的破解方法不是怎么答对谜题，而是让对方答不出。 戚映欢的确不擅长字谜，但总能蒙出几个，她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让周媛一题都答不出来。 对于来自信息时代的人来说，并不是很难。 戚映欢微微勾勒起嘴角，计划已然生根。 “这……”周媛稍显迟疑，她啃了一个多月的《字谜解集》，可对方居然说不会出题！ 戚映欢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不行的话，我就不参加了。”她笑笑：“哪有人明知道会输还参加呢？” 说出来的话，也意有所指。 你周媛有小心思，我戚映欢也不是傻子。 “不可以！”周媛慌忙喊道。 “怎么不可以！参不参加是欢欢姐姐的自由。”季心语帮腔，插着腰怒视道：“周媛你别太过分了！” 在场的小伙伴当下也看出了苗头。 周媛想玩游戏是假，刁难别人是真。在场的人个个是人精，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再加上她们和戚映欢不熟，也没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那好，你可以出别的谜面，但是不能出算数题。”周媛唯独对算数没什么信心。 “好的，没问题。”戚映欢点头，本来她就没这个打算。真要搞算数的话，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弟弟，《三年模拟五年高考》来一套，效果绝对出奇制胜。 周媛稍稍放下心来。 季心语凑到戚映欢耳边问：“欢欢姐姐，没问题吗？” 戚映欢点了一下头。 见戚映欢胸有成竹，季心语的笑容重新挂上了脸孔，她拉着春铃道：“我和春铃姐姐就不参加了，正好当个公证人。” 没有任何人反驳，哪怕周媛觉得季心语会偏心戚映欢，也没有开口拒绝，不然就是。 很快，十几个小姑娘分成了两组。 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周婷死活都不愿意和周媛一组，可把周媛气得半死。 组完了队，周媛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然而她没有马上要求出战，按捺住自己的兴奋。 “山上还有山。打一字。”小姑娘出的题基本都很简单。 “是出！”回答的人嘻嘻笑道。 “答对了。”提问的人也没露出不快。 “那该我问了！”答题的姑娘问：“十张口，一颗心。” “我知道，是思念的思！我去年在猜灯谜的时候看到过！”小姑娘兴奋道。 两人和和气气，各自出了十个谜面，最后赢的人让输的人喊了一声‘姐姐’。 有了这个开端，小姑娘们玩得都很开心，直到周媛站了起来。 气氛骤然停滞。 所有人看向周媛，她眼里冒着激动的光芒：“戚妹妹，不如我来做你的对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早就计划好，非要搞得像临时起意，她不累吗。 戚映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打算输。 脸上挂着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戚映欢老神在在，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周姑娘先请。” 戚映欢看上去洒脱极了，反倒显得周媛精于算计。 看着两人的表现，大家的心开始偏移。 “好。”周媛却浑然不知，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心中大笑，等着，稍后就让你在大家面前颜面扫地。 “一边绿,一边红,一边怕风,一边怕雨。猜一个字。”周媛自信地问道。 一上来就是个比较难的。 红？怕雨？是火，另外半边是什么字？ 众人苦思冥想。 戚映欢思索了一会儿后，直接摇了摇头。 周媛心情大快，得意的说道：“是秋！” 戚映欢若有所思地点头，于是抬头看向周媛问：“轮到我问了，不是字谜，你们可以随意想象。问题是，世上什么东西比天更高？” 问题一出所有人静默了一晌，随口开始七嘴八舌道：“是云吗？” “肯定是月亮！” 戚映欢微笑不语，春铃和季心语和苦思冥想。 周媛急得一脑门的汗。 等了好一会儿，戚映欢才催促道：“周姑娘想到了吗？” “是月亮？”她不确定的说。 “不是哦。”戚映欢歪了下头，在周媛不善的目光下道：“答案是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众人跟着默念，随后哄堂大笑。 “可不是吗，心比天还高！” 周媛觉得这个词在是隐喻自己，脸色涨成猪肝色，周围的目光让她十分难堪。 “欢欢姐姐真是个狭促鬼。”季心语开心地说：“不过这个答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是欢欢姐姐赢了这一题。” 周媛暗暗告诉自己，才第一个谜面，没问题。每人能问十题，她就不相信戚映欢每次都那么刁钻。 周媛强作镇定问：“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如果是别的问题，戚映欢可能答不出来，但是这个字已经被她牢牢印刻在心中。 “是谢。”谢喻舟的姓。 戚映欢轻声说道，仿佛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戚映欢发自内心的笑容，在周媛眼中变得十分刺眼，仿佛那就是对她的耻笑与轻蔑。 快递到了，开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零九章 输赢 周媛面色非常难看，很快就听到戚映欢问：“什么样的山和海可以移动？” 小姑娘们都很期待戚映欢的提问，这让她们有种新鲜感。字谜大家都接触过，无非是见过和没见过的，但戚映欢的问题她们闻所未闻。 周媛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焦急地情绪腾然升起。 她攥着手心答：“愚公移山。” “思路倒是对了，不过可惜，答案错了。”戚映欢说：“是人山人海。” 要不是周媛太过急躁，按照这个思路下去，她没准会猜到答案。下一题需要换题目了，好不容易占到优势，戚映欢不会轻易让出。 周媛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和雨致汝知。” “这也太难了。”小姑娘们面面相窥。 周媛下了死手，尽挑一些难题，根本不给戚映欢半点情面。 戚映欢完全没有挣扎，直接放弃：“我想不出来。” 她这种坦诚，又无所谓的态度，直接把周媛气炸，想象中戚映欢应该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再苦苦哀求于她。然而压根没有发生。 憋屈感油然而生！明明是她赢下一题，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是孺。”周媛闷闷地回答道，然后屏息等着戚映欢的下一题，这一题不能再输。 “三个金叫鑫，三个水叫淼，三个人叫众，那么三个鬼应该叫什么?”戚映欢问。 “鬼魅魍魉吗？”“不对，不是成语了，应该是字。” “三个鬼能是什么字？老鬼大鬼小鬼吗？” 戚映欢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联想能力也是绝了。 周媛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眼睛通红，最后生气地说：“没有这个字！” “一开始就没问你是什么字，答案是——应该叫救命。”戚映欢对她眨了眨眼。 周媛差点没气晕过去。 小姑娘们恍然大悟，捂着肚子哈哈一笑。 “对，看到三个鬼应该叫救命！”“不，我还没叫救命，就会昏过去了。” 周媛隐忍着怒气，又开始提问。 接下来的问题，谁都没有答对过。 周媛的十个谜题问完后，只剩下戚映欢的最后一个谜面。 周媛整个人懵懵的，她根本没有预料过这种状况，算无遗策的计划最终被对方破解。戚映欢只答对了一题，她应该开心才是，但自己一题都没答对，她怎么笑得出来。 最终她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不行，她不能输，她还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只要答对，就能和戚映欢打平，她不可以认输。 周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戚映欢问她：“一片大草地，打一植物。” 戚映欢出的谜面又开始变化，她根本没有规律可循。 等了快有半盏茶的时间，周媛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一屁股坐了回去。 季心语问：“周姐姐想不出答案了吗？” 周媛倔强地抿着唇，不言不语。 “那这题就算欢欢姐姐赢了！”季心语气势高昂地看了眼周媛，最后宣布道：“周姐姐一题都没答出来，欢欢姐姐答对一题，所以这局是欢欢姐姐赢了！” 小姑娘们鼓掌，有人问：“最后一题的答案是什么啊？” 周婷突然说：“我知道！是梅花，草地没有花所以是梅花！” “原来是这样啊。戚姐姐你再出两题，我答答看。”穿着红衣的小姑娘似乎还没觉得过瘾。 “那好。”戚映欢受不了小姑娘的热情，也不打算为难小姑娘：“一片大草地后，又一片大草地。” 穿着红衣的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儿后，兴奋地跳了来：“野梅花！” “草地上来了一群羊。打一水果。” “草莓！” “然后又来了一群狼。” “杨梅！” 答完，大家互相乐得哈哈大笑，直呼有趣。 周媛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仿佛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 明明戚映欢只是个农女出身，为什么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就连自己妹妹也站在她一边。周媛看得眼睛冒火。 这时，季心语察觉到了周媛阴沉的面色，她大声说：“欢欢姐姐，你还没提要求呢！这是周媛自己定下的规则，她没道理赖账。” 戚映欢睨季心语一眼：小滑头。论心眼小，季心语也算一个，不过她的小心眼通常放在明面上，不会让人产生厌恶感。 “让我想想。”戚映欢说。 周媛恨不得从众目睽睽之下逃离，她知道戚映欢一定会想办法作弄她！但碍于游戏是她想的，规则也是她定的，现在逃走，肯定会被人耻笑一辈子！ 周媛僵直了脊背，宛如等待着狂风暴雨一般，绷紧了自己的情绪。 戚映欢见她如此胆战心惊，不由失笑。 她当初提议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个结果？古人云：自作孽不可活。 戚映欢不想让事情弄得太难看，毕竟是这是季家，她总要顾忌主家的面子，所以小小惩罚她一下就好。 只是小小的惩罚！ 戚映欢露出一个小恶魔般的微笑。 周媛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只听戚映欢说：“其实这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我一直没有思考出答案，想请周姑娘答疑。有一口井100尺深，有个蜗牛从井底往上爬，白天爬3尺，晚上往下坠2尺，问蜗牛几天能从井里爬出来？我先提醒一下，答案不是一百天哦。” 周媛刚刚不是很害怕她出算数题吗，之前答应她不出，不代表现在不能出！ “周姑娘，在赏花宴结束之前，希望你能把答案告诉我。” 这样一来，周媛就没有机会再来找她麻烦。她特意把井深说成一百尺，就是怕周媛用笨办法画出来。 戚映欢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 季心语偷偷向她比了个拇指。 太刁钻了，明知道周媛算术不好！ 这要求，既恶整了周媛，又没让周家失面子，哪怕是周夫人也挑不出戚映欢的错来。 周媛的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每天不就能爬一尺吗，怎么不是一百天。那蜗牛晚上干嘛不好好扒着墙，傻的吗。不，傻的是算不出答案的自己。 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完全符合了周媛的设想，只不过主人公换成了她自己。 旁边的小姑娘只堪堪思考了一会儿，就对着这题不敢兴趣了。 大家又开始重新猜谜。 周婷偷偷问了戚映欢答案，并嘱咐戚映欢不要告诉周媛，她要在回去后，好好作弄一下她的姐姐。 戚映欢看了周媛一眼，她正拿着小树枝可怜巴巴在地上比划。 戚映欢心道一句：好好保重。 希望她能吸取这次教训。 如果还有下次，她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古代没有草莓，不过我们是架空，就当有。 蜗牛那题答案是98，最后一天三米是不用往下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章 客人 赏花宴悄然落幕。 春铃在谢家住了大半个月，在王富贵的催促下，戚映欢终于让李盟把春铃送回了家。家中少了一个同龄的玩伴，戚映欢多少有些寂寞。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闲工夫想东想西。 几天后，百草堂的生意突然火爆了起来。 起因是七天前。 那天她去铺子里视察，铺子里来了三个年轻姑娘。 三人着装华贵，衣料是上好的锦缎，略施粉黛面容姣好，说话的语气和姿态也显得十分端庄，乍看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戚映欢第一眼便是这么认为。 但是等观察到女伙计与众不同的态度时，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女伙计看上去热情无二，但姿态略显疏离。 实在太过好奇，戚映欢向刘淑招了招手。 刘淑贴着她耳朵道：“这几位是百花楼的姑娘。” 百花楼乃是武陵唯一的青楼。 三人的形象与印象中的不同，在戚映欢想象中青楼女子的模样大多是，香肩微露，一双眼勾魂夺魄，魅惑又艳丽。 听戚映欢这么一说，刘淑马上笑出了声：“东家说的是窑子，青楼里很多都是清倌人。” 一开始青楼是指涂饰青漆的楼房，或豪贵之家，后来才渐渐演变成妓院。 事实上在古代只有娼妓卖身，歌妓舞妓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俗称为清倌人，如果两者都做，又叫红倌人。在唐宋甚至元明时期青楼都是风雅场所，直到清朝青楼才被等同于窑子。[注1] 金陵的青楼中，女子不仅要琴棋书画歌舞才艺拿得出手，还要饱读诗书，精通文史。就算拿出去和大家小姐相比，也不会黯然失色。 在男人眼里是风雅了，但在良家女子眼中也不外乎是一个‘妓’字，哪怕心里非常嫉妒她们被追捧、吹嘘，表面上也要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 怪不得女伙计的态度有些微妙。 女伙计说话时的笑容，比平时更为僵硬。态度也没有那么亲昵，与三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半米左右。 三人仿佛是习惯了，也没露出不悦的表情。 三人中穿着洋红色裙装的女子说：“之前我一直用琅翠阁的胡粉，后来听禅师说铅粉会导致中毒，吓得我马上把胡粉扔了。以前没注意过，这几天我细细一看，发现皮肤比以前黄了不少，一定是胡粉的原因。” “我也是，本来还想去琅翠阁讨个说法，结果人家连门都不敢开了。”绿衣的姑娘攥着绣帕，一脸郁闷。 自从琅翠阁被人闹上了一回，就再也没开业过。 听季心语说，李掌柜受了惊，一直卧床不起。 “两位姐姐，身体没出什么事，已经是幸事。”年纪最小的姑娘安慰道，她穿着蓝衣，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接着又道：“我之前用过这家的七白膏，感觉脸白了不少，两位姐姐可以试试。” “那倒是，要是毁了容，我大概连百花楼都待不下去了。”绿衣姑娘 洋红色衣裙的姑娘说：“七白膏真有你说得那么好用？我还是有点怕，万一再有些什么……” 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女伙计见此，机灵地插嘴说：“三位姑娘放心，我们铺子里的东西用的都是纯天然和中药萃取，绝对不会发生中毒的现象，小姐们如果害怕过敏，可以先在耳后测试。” “哦，还有这种讲究吗？”洋红色裙装和绿衣姑娘来了好奇心。 “是啊，我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蓝衣姑娘说：“这家铺子怪讲究的，先要洗脸，然后拍上爽肤水，再涂一种叫做眼霜的东西，最后再上一层面霜。” “眼霜？”洋红色衣服的姑娘露出疑惑的表情。 眼霜是百草堂上个月才推出的新品种，大家都很陌生。 “是针对眼部肌肤的东西，眼部是脸上最为脆弱的部分，我们东家说，有些皮肤比较薄和干燥的姑娘，在二十岁左右就会长出第一根皱纹，眼霜就是做好预防延缓眼纹的工作。” “那你看我需要吗？”绿衣姑娘问。 “你还年轻，也不受风吹日晒，只需要选清爽类型的眼霜即可。”戚映欢忍不住走过去说。 “你是？”三人问道。 女伙计马上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东家。” 三人一惊。 早听闻百草堂的东家年轻，没想到看上去连十五岁都不满。 “三位姑娘有时间吗？”戚映欢问。 在看到这三人的时候，戚映欢心中已经有了盘算。琅翠阁败落，正是百草堂崛起的好机会，她现在需要加强传播力度和良好的口碑。 说到传播，就离不开名人效应。 百花楼的姑娘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天黑之前都有空。”三人答。 戚映欢做了个请的姿势：“不介意的话跟我来隔间，买之前可以先让你们尝试体验一下，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百草堂的隔间从开业起就没用过，是专门腾出来给客人护肤做脸的空间。里面的布置类似于后世的美容院，里面摆着躺椅、镜子，还有一些暂时不对外出售的商品。 打听的人倒是很多，但没有一个鼓起勇气尝试。让外人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她们还是很不适应，所以隔间也没启用过。 亏戚映欢还设想过，假使太受欢迎的话，就再开一家美容沙龙。 只能说，她想太多了。 三位姑娘尽管迟疑，但由于好奇，最终跟了上去。 看到隔间里那面镜子时，三人忍不住照了又照。 戚映欢指着躺椅问：“谁要先来吗？” 洋红色裙装的姑娘，左右看了同伴一眼，自告奋勇：“我先来。” 另外两人就站在一旁观看。 姑娘脸上擦了粉，戚映欢先在棉布上沾上卸妆水，然后在对方脸上打圈擦拭。 三人问：“这是什么？” “卸妆水。”戚映欢科普：“如果只是用水清洗的话，脸上可能会残留粉末，粉末堆积时间长了会造成毛孔堵塞，毛孔粗大暗黄等问题，也有可能长闭口或者痘痘。” “原来还有这回事！”绿衣姑娘可能是个急性子，不由问：“这卸妆水铺子里卖吗？” 戚映欢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对她歉意一笑：“铺子里暂时不买卸妆水，不过我可以教你做。” “把黄瓜打成泥加入牛奶之中，低温煮半盏茶时间，然后过滤，最后再加入茶树油或者橄榄油。”戚映欢补充道：“一定要在干净的容器内操作，还有自制的卸妆水容易变质，最好两三天内就用完。” “那岂不是两三天就要做一次，有点麻烦。”绿衣姑娘皱眉说。 戚映欢安慰道：“不容易变质又温和的卸妆水我在研究中哦，等完成了，会在店铺里卖，三位姑娘还请耐心等待。” 三人听戚映欢说得头头是道，一开始悬着的心落地。 自制这种东西，能别做大家就别做，不要以为自制就很安全，在家里是做不到无菌的。 要用什么还是去买。我不记得我第一次用眼霜是几岁了，只记得第一只眼霜是TFS的VE眼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一章 香水 卸完妆，戚映欢用洁面皂给对方洗了个脸。 途中戚映欢和她们聊了一下天，得知了三人的名字。 洋红色裙装的姑娘叫做夏雪，绿衣姑娘叫做香凝，蓝衣姑娘叫做惜文。都是百花楼的清倌人。夏雪年纪最大，今年十九，香凝十七，惜文十六。 洗完脸，戚映欢观察了一下夏雪的皮肤，不油不紧绷，是中性皮肤。 如何判断自己的肤质，可以在温水洗完脸后，等待十五到二十分钟，然后观察皮肤，摸上去有油腻感的就是油皮，摸上去干爽，摩擦力比较大的就是干皮，不油不干就是中性皮肤。 当然还有混油皮，T区出油量多。混干皮，部分区域干燥缺水。 夏雪的皮肤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偏黄。 戚映欢拿出七白膏给她做了敏感测试后，均匀的替她抹上脸。然后给香凝和惜文卸妆洗脸。 女孩子只要一开启美妆、护肤类的话题，就有聊不完的话。 戚映欢说：“香凝姑娘皮肤比较干，适合这个银耳面膜，银耳除了滋润还有抗皱禁止的效果。” 原料是用银耳磨成粉后加入一些珍珠粉，与水调和成糊状，敷于面上。 “银耳我知道，具有强精、补肾、润肠、补气、和血、补脑、美容、嫩肤的功效，就是价格让人望而生畏，往往一小匣子就要一二十两银子。”香凝说。 在古代银耳是非常昂贵的食材，晚清时期，慈禧太后就对四川的所产的银耳甚是青睐。据说慈禧肤色红润，或也与她长期饮用银耳有关。 香凝指着戚映欢手中巴掌大小盒子问：“戚娘子，这一盒作价几何？” “十两，大概能用十五次左右。” 换而言之，用一次便是七百文左右。 对于普通人来讲，价格高昂的让人咂舌，不过百花楼的姑娘并不缺这些钱。 香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马上说买或不买。 惜文是混油皮，戚映欢给她做了绿豆清洁面膜。 等到二十分钟过去，戚映欢先给夏雪洗了脸，用玫瑰纯露轻轻拍打。 皮肤喝饱了水，看上去十分通透，仿佛肤色也亮了一个度，不过戚映欢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效果。 会造成这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因为短时间内让皮肤角质层软化。第二种原因是面膜中有增白剂，这会导致皮肤过敏。第三原因是皮肤没有及时锁水，水份流逝后皮肤就会变回原本的状态。 戚映欢拿了如同口脂大小的瓷瓶，挖出如米粒般大小的膏体，轻轻抹在夏雪眼下：“眼霜用无名指涂，要用轻柔的力度往上按压，动作一定要往上提，不能来回或往下，不然会起反效果。” 三人听得出神，大概已经记在了心里。 最后戚映欢拿出玫瑰面霜，在手心搓热，一点一点给夏雪抹上，手法也是由下往上，由里往外。 等做完一切，夏雪起身，迫不及待地照着镜子。 左看看右看看，眼睛亮得和小星星一样，她忍不住问：“香凝，惜文，你们有没有觉得我好像白了一点？” 两人点头。 戚映欢却说：“这只是暂时的效果，不过要是坚持使用面霜的话，是会变白一些。加上七白膏，效果会更好。” 其实只要做好保湿工作，皮肤看上去也会比较白。 听了戚映欢的话，夏雪上下打量戚映欢一眼，不由说：“戚娘子，我服了！” 她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开一间这样的铺子，还打理的井井有条。看来是对皮肤上的学问研究颇深。” 学问？ 能让古人用上这个词，她是不是该开心一下。当然，还要感谢时代的进步。 戚映欢莞尔一笑。 香凝和惜文说：“我也要用玫瑰面霜，香味实在太好闻了。” 听她们这么说戚映欢很开心，但不得不提醒道：“惜文姑娘更适合迷迭香的面霜，那个味道也很好味，比较清新自然。玫瑰面霜，你可以在冬天买来用。” 等冬天到了，皮肤出油量就不像夏天那严重。马鞭草迷迭香可以起到调节水油平衡的作用，更适合油皮、混油皮在夏天使用。 “是吗？”惜文迟疑了一会儿，才遗憾地说：“那好，我听戚娘子的。” 等到戚映欢给她涂马迷的面霜时，她真香了。 “嗯，这个味道我也喜欢。”惜文抱着面霜的罐子猛吸，颇有后世人吸猫中毒的感觉。 戚映欢嘴角抽搐。 这个姑娘…… 似乎对香味非常迷恋。 说到香味，戚映欢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从抽屉中找到几个密封的小瓷瓶，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因为玻璃的工艺还不是很先进，百草堂选择的包装都采用瓷瓶，上面也都画了精美的图案。瓷瓶是戚映欢在季家的窑厂定做，为此她还亲自考察了窑厂，并设计了好几套瓷瓶。 “这些送给你们。”戚映欢说。 “这是什么？” “香水！”戚映欢非常自信地说道。 有了精油，香水的制作也逐步攻克。 古人十分迷恋香味，大户人家卧室内要熏香，衣服上也要熏香，出门要带香囊。香膏在女子之间也极为盛行，在及笄的少女梳妆台上，你一定能找到它们的身影。 戚映欢在制作中最为艰难的部分是——调香。这很考验调香师的品味，所以戚映欢这次一共也只推出了五个香味。三款女香，一款中性香，一款男香。 “香水？和香膏一样的东西吗？”三人问。 “差不多，但有些不同，它是液体，香味会随着时间、温度产生稍许变化，前调和后调味道会有些不同。你们可以涂在手腕和侧颈，留香的话大概能达到三个时辰。”戚映欢说：“盖子一定要盖紧，不然很容易挥发。” “留香那么久？”三人最为诧异的是留香时间。香膏她们都在用，但留香一直是个问题。 如果戚映欢没撒谎，这个叫做香水的东西，大概会成为今年的热销商品。 “真的送我们吗？” 百草堂的东西可不便宜。别处上好的香膏就要卖十多两，更何况留香更持久的香水。 “没错，不过我有个条件。”戚映欢狡黠的笑了笑。 “什么？”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三人咽了下口水，但是内心已经被恶魔诱惑，让她们把香水归还给戚映欢，那绝对是不可能。 夏雪已经打开闻了下自己拿到的香味，味道是麝香中和了栀子花的味道，十分淡雅。这种味道一定能赢得客人的喜爱，没准今年选花魁时，她能有机会。 哪怕现在戚映欢要求她去陪最讨厌的客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戚映欢自然是不能猜到对方心里的小九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希望别人在问起时，你们能告诉对方，东西是在百草堂买的。” 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就这么简单？” 戚映欢点头。 三人忙把小瓶子塞进怀中，生怕戚映欢反悔，夏雪道：“你放心，就算别人不问，我也会主动告诉别人。在这里也祝戚娘子生意兴隆！” “戚娘子，今天用过的东西，我都买了。”香凝豪气的说道。 “我也是。”另外两人也附和。 送走了三人，戚映欢吩咐刘淑道：“淑姨，小稻村的第一批香水可以让人送来了。” 我对香味比较敏感，不喜欢太浓烈的香。记得小时候坐公交车，前面一个女人用了很香很香的香水，半个小时后下车，我狂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二章 焦虑 当天夏雪、凝香、惜文就用上了戚映欢送的香水。 晚上的时候夏雪带着面纱登台献艺，路过人群时香气悠然而至，引得客人如痴如醉。 一舞毕，美人香汗淋漓，男客色授魂与。 当晚夏雪大出风头，在众人面前却没有露出半点自得，这让男客越发向往。 自觉落了下风的姑娘们，马上差遣了小丫鬟去打探消息。 她们以为夏雪几人会隐瞒回避，谁知小丫鬟没一会儿就回来禀报了消息：“姑娘，听夏雪姑娘说是在百草堂买的香水，说是明天就会开始卖了。” “她就直接告诉你了？”姑娘一愣：“香水？你确定她没骗你？” 丫鬟机灵地回道：“骗没骗人，明天去一趟百草堂不就知道了吗？” “你说的对。” 听到消息的姑娘们，把‘百草堂’三个字记在心底。 这晚上许多人睡不着，有暗藏心事的百花楼姑娘，也有神魂颠倒的男客。 第二日，百草堂来了不少客人。 “掌柜，听说这里出了一种新的香膏，是与不是？”年轻的姑娘问道。 刘淑一看对方，便明白了什么：“姑娘说的是香水，您来的巧，今早刚送来。” “我要买和夏雪姑娘一样味道的香水！” “我也要。”“我也要！” 百草堂的生意从这天开始猛增，就像是武陵的气温一样，马上就要迎来炎热的夏天。 七月初，武昌府公告了今年院试考期，八月九日。 离谢喻舟院试还有一个多月。谢喻舟和昔日的几位同窗一起在礼房报名，填写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乃是个人履历。 互结为考生取同考的五人，互结保单，发现作弊者将五人连坐。 具结是请本县廪生具保，又称认保。保证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注1] 完成以上步骤，才能参加院试。 报名完成后，谢母的情绪明显躁动起来。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八月天那么热，喻舟院试时不会中暑？考房里蚊子多不多？” “娘，别担心，一共就考两天。蚊子的话不用怕，我做了花露水可以防蚊。”戚映欢道。 花露水和香水是差不多时间研发出来，不过戚映欢打算等七月末再推出，一来是怕和香水的热潮冲撞，分散了顾客，二来是对的东西要在对的时间使用，才能事半功倍。 “花露水？” 等谢母试用后，戚映欢说：“娘，我没骗你，可以防蚊虫，涂上去还凉凉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诶。”谢母放心了。 隔了半个时辰，谢母又皱着眉道：“去武昌府考试，马车要走五六天，万一路上遇到劫匪怎么办？之前来往的商队不是说遇到过打劫了吗？” 劫匪？那不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吗？ 戚映欢哭笑不得，开玩笑般说：“要不，我们雇佣一些护卫？” “这个主意不错！”谢母没听说戚映欢语气中的调侃，附和道：“我看于夫人武馆那些教习就不错，各个膀大腰圈，要是遇上劫匪也不怕，就雇五个。” 五个？认真的吗？那画面太美，戚映欢不敢想象。 谢喻舟的眉心一跳，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面露古怪。 虽然知道谢母是一腔好心，但谢喻舟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消了她的念头。 “我会带上李盟和吴若愚，你们就不要担心此事了。”谢喻舟道。 谢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等了两人回了房，戚映欢回忆起刚才的一幕，突然笑了出声。 这不就是考前焦虑症吗，谢母这症状堪比高考时的家长啊。 见戚映欢笑得开心，谢喻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诸如此类的话题，你不用一一回应。”免得越添越乱。 谢母这副样子，他实在太清楚了，上辈子考试她回回都是如此，大夫说她忧思过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操心谁，谢喻舟哭笑不得。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份心意，这些谢喻舟记在了心底。 “我知道了。”戚映欢还是忍不住偷笑，等笑得差不多，戚映欢说：“还有件事要和你说，我打算和你一同去武昌，夕儿姐姐九月底要成亲了，我想提前去给她添妆。我们离开的那几天，我会让淑姨住到家里来陪娘。” 谢喻舟思考了一下，颔首。 隔天，戚映欢把事情告知了谢母，谢母马上同意下来：“欢欢能陪他去就最好，他一个人我不放心，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我也能少操点心。” “娘放心。”戚映欢安慰道。 谢母忍不住问：“欢欢，今年参加院试的人好像人别多，到时候客栈会不会住满？万一院试那天下雨怎么办？还有砚台是不是要准备个新的？” 戚映欢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到这才七月初，她就有些顶不住。怪不得谢喻舟一早就跑出去了，原来是害怕被谢母抓住问东问西。 也不提醒她一声！实在太狡猾了！ 她要怎么回答谢母？ 就在这时，戚映欢的救星到来。 刘淑登门后，皱着眉头道：“东家，铺子里来了位姑娘，需要您亲自去看一下。” 嗯？ 这倒是稀奇了，刘淑的业务已经很熟练。居然还有她处理不了的事，戚映欢升起几分好奇。 谢母听到戚映欢有事，只好说：“欢欢，你们要是有事就先去处理。喻舟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戚映欢迈出的脚步，差点崴了。 还以为谢母会放过她，没想到只是推迟了时间。 戚映欢抱住弱小、可怜、无助的自己瑟瑟发抖。 一旁的刘淑不明所以，她问戚映欢：“东家，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戚映欢马上挺直了脊背。 不管怎么样在下属面前不能丢了脸，她总不能说应付不来考前焦虑的婆婆。 她不要面子的吗？ 戚映欢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扬起一个难看的笑脸道：“先说说那位姑娘的事。” 刘淑点头。 从刘淑的描述中，戚映欢提取出重点。 那位让刘淑感到为难的姑娘，是个痘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三章 面疱 由于后世生活条件优渥，吃的好营养丰富，再加上辐射和各种问题，后世很多人都有长痘痘的困扰。 从外敷，到辅助，再到医药内调，治疗的手段比比皆是，广告也打得满街都是。 那么古代人长痘痘吗？ 答案是有。 《诸病源候论》中记载： 面疱者，谓面上有风热气生疱，头如米大，亦如谷大，白色者是。 《医宗金鉴》 也记载着：每发于面鼻，起碎疙瘩，形如黍屑，色赤肿痛，破出白粉汁，日久皆成白屑，形如黍米白屑。 古人饮食大多比较清淡，也没什么辐射污染，所以没有后世多罢了。 那位姑娘早就被刘淑请进了隔间，戚映欢和铺子里的客人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走进隔间。 姑娘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带着面纱，额头上能看到几个裸露的小红疙瘩。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纪和戚映欢差不多大的小丫鬟。 看到戚映欢进来，她忍不住问：“你就是戚映欢吗？” “你认识我吗？” “我听赵姑娘提过你。”姑娘道：“我姓袁。” 赵姑娘？她认识的姑娘中只有一位姓赵。 “夕儿姐姐？”戚映欢问。 袁姑娘点了点头说：“三年前她就向我推荐过你，只不过当时面疱还不严重，我又被其他事耽搁，所以没来找你。” 面疱就是痘痘，称呼不同而已。 袁家和赵家偶有来往，初初长面疱那会儿，赵夕儿便向袁姑娘推荐了戚映欢。当时赵夕儿的敏感肌和赵夫人的妊娠斑，就是在戚映欢的帮助下改善。 袁姑娘的确心动了一下，但是打听到戚映欢后，心思便沉寂下来。 十岁的小女孩，怕不是歪打正着，能有什么本事。 时间过了三年，袁姑娘家里请了不少大夫，都没看好面疱，面疱也比当年要严重许多。 就在这时县城里开始风靡一样叫做香水的东西，打听后才发现，香水来自百草堂，百草堂背后的东家，便是三年前赵夕儿向她推荐的人。 小小年纪就搞出了什么纯露、香水、香皂，这让袁姑娘多了几分惊奇，也许这位戚映欢，的确有些本事。 最终袁姑娘决定相信赵夕儿的话，赌上一把。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她已经是嫁娶的年龄，这个样子连嫁人都困难，没谁愿意娶一个无盐女。 有事耽搁？哪有比姑娘家的脸更重要的事？ 袁姑娘没说实话。 不过戚映欢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她也不恼，三年前她戚映欢没名没姓的，除了赵夕儿和她相谈甚欢，别人不相信她也是正常。 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在这行里闯出名声来！戚映欢暗自给自己鼓劲。 “既然来了，袁姑娘能让我看一下脸吗？”戚映欢说。 “正是为此事而来。” 袁姑娘看到戚映欢丝毫没有退缩，心中流露出喜悦，之前的大夫听到自己长了三年面疱也不免皱眉。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把握？ 袁姑娘摘下面纱，露出两颊的小红疙瘩。很清秀的一张脸，都被这些疙瘩掩盖。 这时，袁姑娘的眼神变得瑟缩，似乎感到十分不安。 大抵因为痘痘带来的不自信，戚映欢非常明白，她也曾有过长了颗痘不想出门的时期。 戚映欢不动声色安慰道：“比想象中好一些，多数是丘疹型痘……”改口说：“丘疹型面疱，和内分泌有关，也有部分是皮脂分泌旺盛，堵塞毛孔形成。” 袁姑娘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她只问：“能治吗？” “这就要看袁姑娘的决心了。”戚映欢看着她，笑得有些诡异。 “我当然有决心！”袁姑娘没发现异样，信誓旦旦的说。 “那就好！”戚映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突然对旁边的小丫鬟招招手。 袁家的主仆二人一愣。 戚映欢的话劈头盖脸便问了出来：“你家小姐喜欢吃什么？每天的饮食怎么样？睡眠怎么样？每天什么时辰睡觉？还有床枕巾床单几天换一次？” 丫鬟被问懵了，连袁小姐也忍不住问：“这些问题与治疗我脸上的面疱有关吗？” “当然。”戚映欢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关系大了，你有些东西必须要忌口，还要睡眠质量也有影响。” 在古代，有很多治疗方法不能使用，什么维A酸，红霉素，一时半会哪里去找啊。 戚映欢只好让这位袁小姐辛苦一下了。 “那好。”袁小姐期期艾艾的说：“你继续问。” 总感觉这位戚娘子不怀好意，是她的错觉。 丫鬟回答：“我家小姐爱吃羊肉，平时……” 戚映欢马上记录下来。 等问题全部问完，她心中有了底，袁姑娘家中富裕，偏爱甜食和肉类，喜欢在晚上做女红，平时大门不出二不迈。 “袁姑娘，给我看一下舌头。”戚映欢说。 “好。” 有点燥热。 “先说一下忌口，奶制品和辣的、热性的食物不能吃，比如羊、狗，甜食少碰，能不吃就不吃。多吃蔬果类的食物，比如豆芽、青菜、蓬蒿菜、冬瓜、丝瓜、苦瓜、荸荠这些，有排毒功效。平常喝的茶换成金银花加野菊，月食那几天不要喝。” 古代没有辣椒，这里的辣是指葱、蒜、 韭菜、生姜、酒、辣椒、胡椒、桂皮、八角、小茴香，也称作为辛。 “那我不成吃草的羊了吗？”袁姑娘坐不住了。 “袁姑娘。”戚映欢笑眯眯地看着她，轻声唤道：“决心呢？” 大话早就说出去了，治愈的心理也十分迫切，袁姑娘只好忍耐下来。 “我知道了，忌口的东西我都不会吃了。”袁姑娘吩咐小丫鬟道：“小月，你帮我记好。” “是，小姐。” “好的，接下来是睡觉，每天一定要在亥时前上床，不要熬夜。”戚映欢说：“休息也很重要。” “我明白。”袁姑娘说。 这一条不难。 “接着是运动，每天至少要保持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运动量，不管是奔跑，还是跳绳都可以，最好是到流汗的程度，这对血液循环和毛孔畅通有帮助。”戚映欢说。 “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袁姑娘瞠目结舌。 怪不得刚刚戚映欢看她的表情不怀好意，她严重怀疑对方是在恶整自己，别说半个时辰了，一盏茶她大概就会累趴下，不要太高估了闺阁女子的体力啊。 但对方似乎又言之有物。 戚映欢看她眼珠子一直在转，不由又提醒道：“袁姑娘，决心呢！” 袁姑娘憋屈的瞪大眼睛。很好，她记住了。 咬牙道：“我会做到的！毕竟我这张脸更重要。” “很好。”戚映欢用一脸‘你好了不起啊’的哄小孩表情，拍着手。 差点没让袁姑娘背过去去，连小丫鬟都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戚映欢还不怕死的说：“小月要好好监督你家小姐啊。” “是的，戚娘子。” “最后是外用的部分。”戚映欢从架子上取出几样东西说：“这是硫磺皂，早晚洗脸时用，这是茶树纯露，洗完脸用，最后涂这个芦荟胶。这些都有很好的消炎镇定效果。如果脸上的面疱熟透，能看到白色的浓，你可以让丫鬟用针挑破，挤出来，不要太用力，免得留疤。针使用前要用酒精消毒，酒精我等等让淑姨拿给你。” 这位袁姑娘是个大油皮，所以戚映欢才选了硫磺皂给她。 “至于之后的痘印，等面疱全部好了再说。”戚映欢道：“每七天来一次我这里复查。” 袁姑娘：“好。” 运动真的对痘痘很有效，我表姐长了10多年的痘，中医皮肤科都看过，一直没好，还被美容院弄得一脸坑，后来她坚持去晨跑，痘痘渐渐就好了。 最近还看到有去美容院治痘痘毁容的新闻，大家要是严重早点去看皮肤科。 另外金银花+菊花茶是挺有用的，饮料什么的少喝，有一年有个长痘的告诉我他最近在喝绿茶，痘痘更严重了这是为什么，然后我问了句什么绿茶，答：统一绿茶。我差点晕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措施 七天后袁姑娘来复查。 戚映欢隐隐察觉到了袁姑娘情绪的急躁。 她掀开面纱道：“你说的我都做了，但是脸上的问题完全没有改善。” 戚映欢瞥了她一眼：“你急什么，哪有那么快就能好，皮肤的代谢周期为二十八天，要是七天就能好那才是见鬼了，你不如让鬼帮你换张皮？之前已经花了三年时间，你不至于这点耐心都没有。” 袁姑娘被怼的哑口无言，焦躁的心情却诡异地被抚平了，她难道是受虐的体质吗，明明戚映欢说的话很难听，她竟然还觉得很有道理。 或许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信服的魔力，绝对不能因为年纪而小看她。 袁姑娘总算明白了赵夕儿为什么会对戚映欢刮目相看。 看到袁姑娘不说话了，戚映欢才说：“你没发现这几天脸上的出油量比上次来时改善了很多吗？” 听戚映欢一说，袁姑娘忍不住去照镜子，惊喜地说道：“好像是这样！” 这时戚映欢招来她的小丫鬟问：“你们家小姐，有完全按照我说的做吗？” 小丫鬟的眼神突然漂移了一下，戚映欢马上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向袁姑娘。 那眼神眼神分明写着‘我就知道’几个字，袁姑娘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心虚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吟：“昨天偷懒没运动。” “还有吗？”戚映欢抱熊。 “大前天偷吃了三块糖。”袁姑娘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戚映欢摸着自己的额头，失笑道：“你是小孩子吗？” “我下次管住嘴就是了。”袁姑娘委屈的说。戚映欢比她家请的女先生都严厉，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为了脸，她只好忍了。 “你知道就好。” 这种事还是要靠自觉，不过袁姑娘比她想象中更有毅力一些，她还以为对方在第三天就会偷懒呢，毕竟被娇宠长大的女孩子吃不了什么苦。 戚映欢却是感受到了对方说的决心。 复查结束，戚映欢伸了个懒腰，没有马上回家的意思。 刘淑端来茶点。 戚映欢道：“淑姨，下个月我要去武昌府一趟，我娘和铺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东家放心。” 怎么放心得下，谢母还是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估计要等谢喻舟考完院试才能放松，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戚映欢有点担心。 刘淑也听闻了谢母的事，思索了许久给戚映欢出了主意：“不如东家分散一下谢夫人的注意力。” “比如呢？”戚映欢问。 “比如找点事让谢夫人做？查一下衣坊的账，或者让谢夫人做做绣活。” 戚映欢若有所思地点头。 查账？这种状态，不会把账搞乱吗？ 绣活？还是不要了，免得她用眼过度。 不过刘淑的话倒是提醒了戚映欢。 “淑姨，多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戚映欢眼中闪过微光。 马上喊来李盟，赶车去了小稻村，戚映欢决定把胡大夫接到家里小住。 谢母头上没有什么长辈，在她心中比较亲近的长辈也就只有胡大夫，有胡大夫在，谢母的焦虑症应该会减轻一些，而且有个大夫在家中，戚映欢也能安心。 听了戚映欢的来意，胡大夫说：“徐氏年纪也不小了，还要让人不省心。行了，戚丫头，我就跟你去县城住一个月。” “胡爷爷，您家里我让人帮忙看着，等我和谢喻舟回来，您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戚映欢保证道。 “知道了。”胡大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板着脸说：“姓李的小子这次赶马车可得小心点，我的老腰经不起折腾！” 戚映欢捂嘴一笑。 回家后，胡大夫一进会客厅，就喊：“淼淼，有茶吗？我渴了。” 徐母没有名字，淼淼是谢父给谢母的取的小字，取自两人初遇时的情景。 古代女子的小字只有家中长辈和夫君可以叫。谢父死后，能称呼她这个小字的人，只剩下胡大夫。可见两人的关系亲近，在谢母心中胡大夫大概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您怎么来了？”谢母诧异地问，问完才反应过来胡大夫喊她什么，谢母脸一红：“胡叔，欢欢还在呢，您别乱喊。” 胡大夫摸着胡子说：“戚丫头说过几天家里没人，怕你会寂寞，特地把我接来陪你说说话。” 胡大夫没有说谢母焦虑症的事。 谢母听到胡大夫的说辞，心中不由一暖，牵着戚映欢的说道：“欢欢，你这孩子。离你们出远门还有大半个月呢，做事也太急了点。” 戚映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胡大夫说：“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今晚能做卤下水吗？要烂一点，我牙口不太好。” 谢母看看日头，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多时辰，应该来得及。 她道：“成，我这就让吴婶去买下水，胡叔你等着啊。” “行了，那我先去休息会儿，就等着晚饭了。” 谢母撸起袖子，仿佛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朝厨房走去，这会儿谢母哪里还记得操心谢喻舟的事。 戚映欢给胡大夫比了个大拇指：“胡爷爷，高，这招实在是高！” “那是。”胡大夫得意地摸了摸胡子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学着点小丫头。” 等到傍晚，谢喻舟回家。 他看到胡大夫后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如此看来他的打算倒是多余了，谢喻舟的眼神从小姑娘明艳的小脸上扫过。 晚饭后，谢喻舟拿出一幅九连环送给谢母。 谢母愣了一下才接过：“这是？” “给娘解闷用。”谢喻舟道。 年轻的时候谢母曾有一幅九连环，后来被弄丢了，谢喻舟最近让人重做了一幅，今天才拿到手。 谢母哈哈一笑：“我哪会觉得闷，你和欢欢倒是想到了一起，一个请了胡叔来陪我，一个给了我小玩意。” 说完，谢母隐隐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这几天自己的反常让两人操心了。 谢母眼眶微红，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大大咧咧道：“好啦好啦，小辈就不要操心长辈的事了，我先回房了。” 谢母做出一副迫不及待回房玩九连环的样子，目的不言而喻。她现在该做的，就是让两个孩子安心。 谢喻舟怎么会看不出谢母拙劣的演技，他没有拆穿，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谢母终于拥有了姓名，本来不打算取的，有个读者说叫小徐比较出戏，那我只好给谢母起名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发 胡大夫来到谢家的第二天，约上了隔壁的于夫人，再加上吴婶，四人打起了麻将。 什么焦虑症，什么担心仿佛都被谢母跑到脑后。 戚映欢看到的时候目瞪口呆。 但是看到谢母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总算松了口气。 谢母高高兴兴地和她说：“于夫人和胡叔的牌技实在太差了，我今天又赢了不少！” 早知道麻将就能让谢母从焦虑中走出，她干嘛要担心那么多天。 “娘，你开心就好。”戚映欢笑得有些微妙。 胡大夫反驳道：“别胡说，牌技好着呢，就是运气差了点，明天我们再继续。” “好啊。”谢母笑眯眯的说，似乎又看到小钱钱再向她招手。 戚映欢忍不住偷偷问胡大夫：“胡爷爷，需要我支援你一些吗？” 胡大夫意动了下，最终拒绝：“不用，一局也就几文钱。我还不信了，难道我赢不了你娘！” 戚映欢笑得讪讪，就胡大夫那个烂牌技和牌运，难。 戚映欢没有直接说出来。 等输到第三天时，胡大夫气得上了火，这场麻将之争才没有继续下去。 谢母忍不住说：“胡叔年纪都一大把了，还不让人省心。” 混蛋，让人操心的是谁啊！胡大夫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百草堂那边，自从推出了香水，生意就一直没有下跌过。 每当戚映欢看到账本时，眼睛里总忍不住要冒出金光，那是金钱的光芒。 袁姑娘又来复查了三次。 情况一次比一次好，脸色红润了不少，脸上的痘没有再爆发的迹象，痘痘大多也都平复了下来。 戚映欢拿出新调配的精油交给袁姑娘：“洁面后点涂，之前嘱咐你的几点继续保持，希望我从武昌府回来后，能看到你更好的状态。” “你放心，我不会懈怠。”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袁姑娘自然不会前功尽弃。 说完，袁姑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让小丫鬟递过一个匣子：“赵小姐的婚礼我是去不了了，麻烦戚娘子帮我把这个镯子带给她，就当我为她添妆。” 戚映欢笑着道：“她一定会很开心。” “是吗。”袁姑娘笑了笑，语气落寞：“金陵山高路远，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相见。” 戚映欢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七月底，气温骤升，骄阳似火。 院子里的知了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劲儿一样，从早叫到晚上，扰得人睡不着。 天气变得十分闷热。 碍于礼教，戚映欢还得穿着长衣长裤，稍稍在太阳下走几步路，便要出一身汗，头发也被浸湿打了绺，浑身没有半点干劲。 她从来不知道夏天会这样难熬。 前几天花露水如期上市，赢得了百姓的青睐，已经供不应求。这大概是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 七月的最后一天，谢家人起了个大早。 吃饭的时候谢母就开始问：“欢欢，银子带好了吗？” “带了一百两，肯定够了，要是不够可以先从武昌的衣坊分店拿。”戚映欢说。 一路上要用得上钱的地方，无非就是吃饭投宿，价格再贵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加上赏钱，其实带个十几两也够了，但是戚映欢怕遇上什么意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带了一些。 “银子贴身带着，别让人瞧见了。”谢母提醒道，然后问谢喻舟：“笔墨纸砚都带上了吗？” “都让若愚准备好了。”谢喻舟点头。 “天热，替换的衣服多带几套。”谢母再度嘱咐。 “好。” 谢母絮絮叨叨说了快半个时辰，戚映欢和谢喻舟没有半点不耐烦，反倒是胡大夫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他们都不是几岁的幼童了，不用嘱咐那么多。” “我也晓得，可实在忍不住啊，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谢母说着，一惊一乍的跳了起来：“哎呀，早上烙的饼忘记包起来了，我喊吴婶去拿个篮子，你们带上路吃。” “好。” 戚映欢和谢喻舟同时答道，一副乖巧得不能在乖巧的样子。他们知道如果现在和谢母唱反调，下场肯定会很惨。 这时，李盟和吴若愚跑了进来：“少爷，少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 谢母愣了愣，终于不舍地把两人送出了门。 吴婶把篮子交给了吴若愚，也忍不住嘱咐了两句：“一路上好好照顾着少爷少夫人。” “娘，您放心。” 在谢母难舍的眼神中，两人登上马车，李盟甩了鞭子。 戚映欢撩开车帘和门口的几人挥手：“娘，您回去，太阳太晒了，站久了吃不消。” “唉。”谢母的声音传来。 许久之后，几个人影变成了小黑点，直至不见。 武陵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路上的行人规避着马车。 出了城门，两人与谢喻舟昔日的同窗会和。 谢喻舟轻描淡写地给戚映欢介绍道：“这位是魏华，字章明。这位是宋青云，字文宏。” “见过魏大哥、宋大哥。”戚映欢向两人施以一礼。 两人作揖，随口回了一声：“弟妹。” 认了人，戚映欢拿出两瓶花露水，送给魏华和宋青云。 两人面露迟疑。 戚映欢解释道：“这东西路上应该能用的着，魏大哥和宋大哥不用客气，也多谢两位兄长这几年来对夫君的照顾。” 戚映欢表现落落大方，宛若一副贤妻的姿态。倒是把一旁的谢喻舟看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小姑娘装腔作势起来，还挺像回事。 谢喻舟助攻道：“内子一番心意，章明兄、文宏兄无需推却。” 见戚映欢甚是用心，魏华和宋青云两人心中微微的不满，也渐渐散去。 之前听闻谢喻舟要带家眷去武昌，两人内心都有几分埋怨。他们认为女子事多，身体柔弱，万一在路上晕倒，他们还得照顾着，要是耽搁了日程，得不偿失。 此刻收了戚映欢的礼物，他们为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根本不好意思直视戚映欢清澈的眼眸。 花露水是最近百草堂开始卖的东西，有驱蚊降温的作用，两人当然知道是好东西，也曾想入手，但是东西供不应求，一连排了几次队都没有买到。 没想到会被谢喻舟的娘子当做见面礼。 魏华和宋青云，表情窘迫，又向戚映欢作揖：“多谢弟妹。” 这句弟妹明显喊得更为用心。 戚映欢不动声色地勾勒起嘴角。 暗道：搞定！ 搞定几个文弱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谢喻舟把小姑娘得意的表情收入眼底，微微阖了下眼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制冰 魏华和宋青云顾了马车，车夫是个年约四十的矮小汉子。 见几人寒暄了半天不由催促道：“几位公子，差不多该上路了，再不上路太阳晒得慌。” “不好意思啊，大叔，这就启程。”魏华和宋青云歉意一笑。 马车上了路。 李盟和吴若愚轮流赶车。 夏日闷热，连吹进马车里的风都是热的，马车被晒得像是个蒸笼。 戚映欢闭目休息时，突然有风拂面而来。 睁眼后才发现是谢喻舟给她打了扇子。 戚映欢蔫巴巴地说：“别扇了，风都是热的。” 谢喻舟摇摇头，只道：“你睡便是。” 戚映欢嗔道：“哪里睡得着啊。” 虽然天气炎热，但她的心情倒是不错。 中午的时候，日头更为猛烈。 路旁的绿植也因为缺乏水份打了蔫儿。 时间来到辰时，赶车的汉子停下了马车说：“公子，停下歇一歇，就算人受得住，马也要受不住了。” “好，那就歇一歇，差不多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魏华和宋青云，也不想第一天就把马累死。 前面的马车停下后，李盟也跟着刹了车。 找了个树荫的地方，戚映欢把早上谢母烙的饼分给几人。 “多谢弟妹。” 但魏华和宋青云看着油汪汪的饼，却无从下口，吞咽了一口唾沫。 谢喻舟也没什么胃口，但在戚映欢的注视下，还是一点一点撕下，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戚映欢给三人递了水，又得了几声谢。 赶车的汉子和李盟的胃口最好，三两口就把一块饼吃完。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水后，汉子道：“几位公子，吃不下也要吃点，后面还有好几天的路，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大叔说的是。” 魏华和宋青云也心知肚明，学着大叔的样子，拿着饼往嘴里塞，最后成功呛到了自己。 赶车的汉子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文弱。” 这话魏华不爱听，不服气站起来想要反驳。还没开口就被谢喻舟拦住：“章明兄，戒骄戒躁，心静自然凉。” “是啊，天都那么热了，生气会更热。”宋青云也劝了一句。 魏华这才坐了回去。 赶车的大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几位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你们别介意。” 魏华也平静了下来：“刚才我也冲动了。” 正午，艳阳高照，不适合赶路，马车修整了一个多时辰。 李盟找了树荫下午睡，魏华和宋青云在马车上读书，赶车的汉子用草帽盖着脸打起了呼噜。 戚映欢和谢喻舟坐在马车上，戚映欢有气无力地打着扇子：“好热啊，傍晚之前能找到客栈吗，我不想露宿在荒郊野外。” 谢喻舟拨开小姑娘汗涔涔的额发道：“再走三十里路，就能有一家客栈，晚上我们会在那里投宿。” 戚映欢点了头。 就在这时，魏华和宋青云的马车里传来一声哀嚎。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好想吃冰！” “冰？”戚映欢眼神一亮，猛地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不明所以。 她猛地掀开马车车帘喊：“吴若愚，吴若愚！” “少夫人，怎么了？”吴若愚满脸是汗，一路小跑过来。 “那边是不是有河，你能打两桶水过来吗？算了，我自己去。”说着她就要跳下马车。 吴若愚忙阻止道：“少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我去就是了。” 有他在，怎么能让少夫人亲自动手，没看到少爷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了吗！ “那好，你快去快回。”戚映欢一脸期待。 吴若愚走了。 戚映欢把行礼都翻了出来，似乎在翻找某样东西。 谢喻舟问：“在找什么？” “硝石。”戚映欢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谢喻舟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想到了什么：“硝石制冰？” 古人在在唐末时就掌握了硝石制冰法，不过碍于硝石资源匮乏，转化率低，产冰量低。所以不是一般穷苦百姓家用得起，也没有大范围普及开来。 戚映欢也是托了季大掌柜才买到了大量的硝石。 “嗯。”戚映欢翻出了最后一个包裹，面露喜色：“找到了！” 小姑娘笑盈盈地说：“有了这个，就能凉快不少，谢喻舟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 硝石是古人在开采火药的过程中发现，开采火药的是官府，百姓想要大量入手是十分不易。 “是，有劳戚姑娘了。“谢喻舟静静地看着戚映欢，马车外知了烦人的鸣叫，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小姑娘似乎总会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 这时，吴若愚的声音响起：“少夫人，水来了！” 戚映欢掀开帘子道：“辛苦你了！” 把硝石倒入木桶之中，水很快结成了冰，散发出一阵阵冰凉的烟雾。 车内闷热的空气瞬间凉爽了不少。 “这、这！”吴若愚吓得倒退了几步：“少夫人，这是法术吗？您是仙女吗？” 很显然，吴若愚并不知道硝石制冰的事。 他的反应愉悦到了戚映欢，戚映欢扬起一张小脸，丝毫不害臊地说：“对啊，你才知道吗，你家少夫人就是下凡的小仙女啊。” “仙、仙女！”吴若愚语无伦次地说着，双眼里闪着小星星。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肩膀松动了一下：“你就不要逗他了。”这家伙比较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好啦，好啦。”戚映欢嘻嘻一笑。 “逗我的？”吴若愚的表情僵硬了，抬头便看到了戚映欢狡黠笑容。 少夫人真是太恶劣了，他为自己鞠了一把泪。又问：“可是这冰是怎么回事？” “硝石制冰啊。”戚映欢把桶交给吴若愚：“你先把这桶送去魏大哥和宋大哥车上，回来我再告诉你。” “是少夫人。” 等吴若愚走后，戚映欢又如法炮制，做了一桶冰。 白色的冰块俨然是夏日里的救星。 戚映欢抱着桶，差点把脸贴了上去。 谢喻舟的语气没有波澜，但说出的话却略带调侃之意：“原来小仙女也怕热。” 昨天睡觉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妙，今天起床果然发烧了，还好只是低烧。开文以来还没断更过，不能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夸奖 戚映欢也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不好意思放下桶，吐吐舌头：“别的小仙女怕不怕热我不知道，你家的这位肯定是怕热的。” 戚映欢说：“你要不要也抱着桶试试？真的很凉快！” 谢喻舟眼眸中划过一丝温柔，清冷的声音响起：“戚姑娘，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一件事？” “什么？”戚映欢下意识反问。 等到与他视线相撞时，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只剩下她的身影。戚映欢心中的小鹿开始乱撞，狭小燥热的空间中多了几分暧昧。 谢喻舟张了张嘴。 难道是表、表白？她捂住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 然而还未发出第一个音节，马车外传来两道呼喊声：“谢兄，弟妹在吗？”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戚映欢差点没背过气去！ 听谢喻舟说句‘喜欢’‘心悦’怎么就那么难？ 她面无表情地掀开帘子问：“什么事？” 语气听上去好像有人欠了她八百两。谢喻舟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魏华和宋青云愣了一下，他们有哪里招惹到弟妹了吗？ 戚映欢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不妥，马上换上笑容再度问道：“魏大哥和宋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着盈盈入耳的声音，两人面面相窥，弟妹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还是宋青云先反应了过来：“弟妹送来的冰可谓是及时雨，文宏在此拜谢。” 魏华也跟着道了谢。 大量的硝石得之不易，戚映欢能那么大方的拿出来分享，他们自然也要承她的情。 “不必客气。” 经此一遭，魏华和宋青云对戚映欢更为尊重了。 马车再次上了路，有了冰，马车内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太阳落山后，几人终于赶到客栈。 客栈年月悠长，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几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有个能躺的地方就满足了。 要了几间房，戚映欢洗了澡后，感觉浑身舒爽。 一夜好眠，第二日照常出发。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几人都感到不同程度的精力不济，哪怕有冰的加持，大家还是腰酸背痛，抵挡不住连日来的疲惫，胃口也变得更加不好。 第三日还没到傍晚，一行人就早早找了客栈投宿。 离武陵越远，道路越加颠簸，坐了一天的马车，戚映欢双脚落地时，感觉脚都是软的。 一进客栈，她突然听到有人喊谢喻舟：“行之。” 熟悉的声音。 戚映欢抬头，便看到了王二郎潮红的脸。 “子修。”谢喻舟朝他点了一下头。 “是行之认识的人吗？”魏华和宋青云问道。 “是邻居。”谢喻舟答，并给几人做了介绍。 戚映欢诧异地问：“王二哥不是比我们早两天启程吗？” 王二郎摸摸头道：“我的同伴中有人中暑了，所以在这里修养了两日。” 怪不得，戚映欢心道。 “却没想到会遇上行之，朱兄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行之，不如明天一起上路，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王二郎热情地说道。 还没等这边答应下来，客栈内便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这位谢兄，难不成就是三年前县试、府试取得案首的那位？”明明是普通的问询，但在场几人都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说话的人比谢喻舟大一些，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儒生的长袍，捧着一本书坐在大堂内，眼底的傲气显而易见。 他说着反话：“闭门苦读三年，谢兄一定是胸有成竹，对小三元如同探囊取物了？” 院试，每三年举行两次。 县考，府考，院考三次末场，均为案首，俗称小三元。 那人是讽刺谢喻舟为了小三元的名号，铆足了三年才来考试。 王二郎面色不好，轻声对谢喻舟介绍道：“这位是樊瑞，字广平，是去年武陵县县试、府试案首。” 这下戚映欢明白了，为何这个不相干的人会找茬，原来是把谢喻舟看成了小三元的竞争对手。 对方憋到十六七岁才去考童生，不还是肖想小三元，到底有什么脸说谢喻舟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双标！戚映欢气急。况且谢喻舟也不是在乎虚名的人，分明是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喻舟的表情淡淡，把戚映欢拉到身后，只道一声：“幸会。” 对这种挑衅，他根本不想理睬。 樊锐没想到谢喻舟这么沉得住气，上下打量谢喻舟一眼，突然余光瞥到了身后戚映欢，他回想起刚才谢喻舟的动作，马上冷笑了出声：“还以为这三年谢兄是闭门读书，没想到是红袖添香。院试在即，谢兄不怕因小失大吗？古有丽妃，美色误人呐……”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戚映欢说的，语气意味深长。 丽妃乃前朝的一位妃子，据说貌美如花，天下无人能及，皇帝为了博得她的欢心无心朝政。不是褒姒妲己，至少也是杨贵妃一样的人物，不过那位丽妃的结局可比杨贵妃好太多了。 樊锐的恶意已经不加掩饰。 戚映欢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崩断了，就当她要爆发时，谢喻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谢喻舟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看樊锐的眼神略带晦涩，他平静的说：“多谢樊兄夸奖。” “夸奖？”樊锐手中的书都差点拿不住。 这姓谢的是傻的吗，连他那么明显的嘲讽都听不出。 魏华、宋青云、王二郎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谢喻舟。为什么他们有些看不懂呢。 谢喻舟拍了拍戚映欢的手，似乎有几分安抚的味道。 他意味深长道：“樊兄夸内子貌若丽妃，不是夸奖是什么？” 对男子来讲丽妃是美色误国，但对女子来讲那还真是最大的褒奖。 原来可以这么解读？樊锐的脸僵在脸上。 戚映欢方才的不悦，也因为谢喻舟话散去。她倒是不知道，谢喻舟什么时候嘴变得那么甜了。 侧脸看了谢喻舟一眼，挠挠他的手心，引来对方一个‘安分’点的眼神。 戚映欢笑意不减，笑盈盈地朝樊锐行了一礼道：“樊大哥不必如此，小女当不得如此夸奖。” 樊锐的脸差点没绷住。 谁夸你了！谁夸你了！他分明是嘲讽谢喻舟沉迷美色，耽误了学业。 不过这小娘子的确长得美貌，啧，姓谢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哼，他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志在青云，等考上了秀才、举人，还怕娶不到漂亮姑娘吗，他的夫人至少也得是大户人家的闺秀，谢喻舟这种人也只配得上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退烧了！太好了。 感谢 皆不可得、宥连盼波vt、妖？湱的月票，爱你们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戏弄 自我安慰了一通，樊锐的脸色终于缓和过来。 本还想冷嘲热讽几句，但他发现大堂中所有人的视线，因为方才的动静，全部集中了过来。这些人大多是周边县城的学子，樊锐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只得冷哼了一声道：“不早了，我还要回房温书，祝谢兄一切顺利，夫妻恩爱。” 说完，樊锐拂袖而去。 至于那两句祝福也不过是随口敷衍。 魏华性子比较冲动，等樊锐走后就嚷嚷了出来：“这人怎么那么讨厌！” 王二郎不好意地说：“樊兄、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大概是天气太热，又院试在即，情绪焦躁了点。” “我明白。”戚映欢居然宽容的点了头。 嗯？魏华和宋青云诧异地看向戚映欢，他们也相处了三天，弟妹似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下一秒戚映欢道：“我明白的，樊大哥祖上一定是道士，学的是阴阳学说，樊大哥也深谙此道。” 这种道士精通阴阳学说，懂得观星宿、相人面，还会测方位、知灾异，寻风水，画符念咒、施行祭祀。 几人只知道以上这些，但樊锐和道士有什么关系？ 不，樊锐祖上是不是道士还两说。 谢喻舟倒是十分了解戚映欢，这小姑娘拐着弯骂人呢。 王二郎忍不住问：“戚娘子，这……何解？” 戚映欢笑得一脸狡黠，只说：“这种道士叫做阴阳师。” 说完，戚映欢径直走上了楼。谢喻舟也毫不留恋地走了。 王二郎和魏华、宋青云三人一头雾水，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听懂了？”魏华问。 “没有。”宋青云摇摇头。 王二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傻不傻啊，这都听不明白？”吴若愚忍不住搭腔。樊锐的事他从头看到了尾，他和少夫人也相处了几个月，多少能猜中一些。 “若愚兄，还请指教。”宋青云不耻下问。 被人喊了一声若愚兄，吴若愚自我感觉良好。手上抱着行囊，脸上多了一分自豪：“告诉你们也无妨，少夫人说的阴阳师，大概是指说话阴阳怪气的大师。” 吴若愚的声音不轻，大堂中不少人都听到了。 “噗。”得到答案，魏华三人没忍住，笑了出声。 大堂中哄笑声渐起：“那小娘子可真有意思。” “原来如此，樊兄乃祖传的阴阳师。” 吴若愚听着笑声，感到非常骄傲，不愧是少夫人，骂人不带脏字。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李盟停了马车进到大堂中，看着得意洋洋的吴若愚没忍住上了手：“还杵在这里干嘛，带来的水快要喝完了，明天没有客栈能投宿，你让小二给我们多装一点。” “哦哦哦。”吴若愚匆匆离开，去准备明天的食物和水。 黄昏悄悄降临，气温没有白天那么焦灼，让人松了一口气。客栈的掌柜，拖了把椅子，坐在客栈门口慢慢悠悠地摇着芭蕉扇。八月的夜晚，蛙鸣声从远方传来，新月如钩。 戚映欢不知道她离去后发生了什么，直到隔天，那些投宿的学子见到她都热情地打起招呼：“弟妹。” “弟妹好。” “弟妹，早。” “你好。”“你早。” 一圈招呼打下来，戚映欢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感觉自己有点懵，这是还没睡醒吗，这群学子怎么怪怪的。 她扯了扯身旁的谢喻舟问：“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谢喻舟摇了摇头。 这时樊锐的房门被打开，众人的视线一下子投视了过去，他们边看还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谢喻舟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恍然明白了一切的原由。 他对戚映欢道：“不用担心，不是坏事。” 戚映欢也只好放弃探究，吃起早饭。 不久后，她听到有人调侃樊锐：“樊兄，听说祖上是道士啊。” “樊兄，你研究阴阳学说之事，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个大阴阳师。” 樊锐一脸懵。 这些人怎么笑得那么诡异，他什么时候人缘那么好了。 “咳咳咳。”戚映欢被粥呛到了。 好家伙，这群读书人可真八卦啊。 不成，这客栈待不下去了，要是等樊锐回过神来，会不会急火攻心？这种心高气傲的人，绝对有可能。 “谢喻舟，快点吃，早上比较凉快，正好赶路。”戚映欢催促道。 戚映欢此刻在想什么，完全写在了脸上。 魏华和宋青云也没揭穿她的意图，匆匆吃了早餐，离开了客栈。 马车刚驶出客栈，就听到大堂内传来樊锐凄厉的呐喊声：“竖子可恶，谢喻舟我与你不共戴天！” 樊锐问了许久，终于从同窗口中得知了阴阳师的含义。 对樊锐来讲，和小姑娘过不去太有失颜面，这笔账最终只能算在谢喻舟头上，反正两人是一家子。 前头魏华和宋青云的马车里，传来一阵笑声。 谢喻舟意味深长地看着戚映欢，戚映欢讪讪的缩了下脖子，这可不怪她，锅又不是她让谢喻舟背的。她琢磨着，下次要再和樊锐遇上，面临的就不光光是冷嘲热讽了。 心里是很清楚，但是面对谢喻舟时，她还是有些心虚。 一路上伏小做低：“谢喻舟，你热吗？我再弄点冰。” “谢喻舟，你饿了吗？我从客栈买了蒸糕。” “谢喻舟……” 谢太傅很是享受小姑娘难得的殷勤，不过等看到小姑娘因为动来动去，潮红的小脸时，就有些不舍了。 他打断了对方的问话：“路途颠簸，你好好坐着别动。” 语气略带一丝责怪。 “哦。”戚映欢撇撇嘴，暗骂一句谢喻舟不懂风情，温柔全都喂了狗。 还没等戚映欢坐下，前面的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嘶鸣声。 接着，李盟拉紧了缰绳，把马车骤停下来。 要不是谢喻舟拉了她一把，她差点就被甩出了车内。 马车摇晃了几下，停了下来。 谢喻舟搂着她的腰，叹息道：“戚姑娘，这回总得了教训了？” 戚映欢被他吹拂在脸颊上气息弄得面红耳赤，忙把他推开，掀了帘子问李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吴若愚从前面的马车小跑了回来，他回禀道：“少爷，少夫人，前面路上有个小少年晕过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连云 艳阳高挂，让人睁不开眼。暑气翻腾，燥热感挥之不去。 “小少年？”谢喻舟问。 “回少爷，是个书生打扮的小少年，可能也是去武昌参加院试的学子，不过看上去有些年轻，我不是很确定。”吴若愚道：“我估摸他是受不了这炎热的天气，所以中暑倒在了路上。” “他的同伴呢？”戚映欢问。 吴若愚道：“没看到，路上就他一个人，行囊也在身边。” 这种天气一个人上路？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 戚映欢和谢喻舟拿着水和扇子下了车。 那个穿着儒衫的小少年，已经被赶车的汉子驮到了路旁的树荫底下，魏华和宋青云给少年打了扇子。 小少年面相看上去还很稚嫩，大概是戚映欢差不多大，十三岁左右的样子，他脸色苍白，唇周没有血色。 穿着是质地普通的长衫，脚上的鞋子看着还很新，只有脚跟磨损了一些。 戚映欢把水壶递给了赶车汉子，汉子给小少年喂了几口水，又掐了对方的人中。 隔了一会儿，在凉风的侵袭下，小少年悠悠转醒。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戚映欢，大概还有些意识不清，张了张嘴说：“我这上天了吗？怎么看到仙女姐姐了？” 所有人一愣。 戚映欢忍不住上扬起嘴角，这小孩可真会说话。 谢喻舟的脸黑沉了下来，这种人丢在路边就好了，魏华和宋青云尽给自己找麻烦。 谢喻舟冷淡地说：“想多了，你还尚在人间。” 戚映欢的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你叫什么？怎么会倒在路上？” 小少年这才直起身子，环顾了下四周，等看到树叶在地面斑驳的倒影后，他的脑子清醒了，面对戚映欢的微笑，他红了脸。 腼腆地说道：“我、我叫连云，字光清，是这次参加院试的山溪县童生，我唯恐赶不上院试时间，所以一早上都在赶路，没来得及休息，没想到会撑不住，晕了过去。多谢几位兄长搭救。” 连云对几人作揖拜谢。 “赶路？就你一个人吗？从山溪县走到这里？没有同伴和家人呢？”魏华惊诧地问道。 不是，连云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也不像是连夜赶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种天气就算再穷困潦倒的学子也不会选择徒步，合租一辆也不会花上太多钱。眼前的小少年必定有什么隐情。 连云脸一白，支支吾吾的说：“就、就我一个人，车在路上坏了，我让车夫回去了。” 显然他的谎话还不到家，只要是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几人面面相窥，没有贸然开口。 他们怕揭穿谎话后会伤害到对方，所以各自打了个眼色。 又问了几句，连云的脸色渐渐好转，戚映欢给他送了些食物。 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中午，马车停下休整。 趁着小少年吃东西补充体力的时间，几个人走到一旁开始讨论起来。 “刚刚那小孩一定是撒谎了。”魏华道。 “什么小孩啊，人家都十三了，你不也才比他大三岁。”宋青云笑着说。 “他会不会是被同伴扔下了？”戚映欢试着猜想。 连云必定是隐瞒了什么，从连云鞋子的磨损程度来讲，他顶多走了半日。她们一路上过来并没有看到坏掉的马车，路就这么一条，马车不可能不翼而飞，单独雇车的话车夫必定听命唯一的雇主，剩下只有一个可能，连云是被一同去武昌府的同伴扔下了。 魏华和宋青云连连点头。 宋青云：“应该是半路被扔下了，我以前听过连云这个名字，好像是山溪县有名的神童，为人似乎不怎么合群。” 神童？ 不合群。 被半路扔下。 “难道是霸凌？”戚映欢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什么霸凌？”宋青云和魏华问。 “就是被排挤和欺压。”戚映欢解释。 “那倒是有可能，他年纪小，不合群，还有神童的名号，肯定有很多年长的同窗不服气。”说完两人下意识看向谢喻舟。 一直保持沉默想事情的谢喻舟，自然是察觉到两人目光：“看我干什么？” “总觉得有点像行之呢！”宋青云笑着道：“当年行之在学院也是独来独往，出名的清高不合群啊。” “是啊，是啊。”魏华说：“当时我很不服气，要是没有行之，我就是甲班年纪最小的学生了，没准会受到夫子的偏爱。” 三人中谢喻舟年纪最小，十五岁。其次是魏华，今年十六岁。宋青云十七，为人处世也相对成熟一点。 “年纪最小有什么用？夫子只会偏爱有才华的学生。”宋青云反驳。 “嘁。”宋青云撇嘴。 戚映欢对过去的谢喻舟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之心，不由问：“魏大哥既然不服气，后来又怎么和谢喻舟成为了朋友？” “这件事……”魏华顾左右言它。 谢喻舟也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 宋青云笑着说：“章明这个人比较直，性子又冲动，分到一个班后没几天，就说要和行之比试，当时行之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也有可能是年轻气盛，居然答应了……” 既非哪根筋不对，也不是年轻气盛，而是被魏华弄烦了，这人聒噪的本事是一流。谢喻舟心道。 戚映欢听得津津有味。 宋青云继续道：“然后作为路过人、又十分无辜的我，被两人拉去当了评判。” 魏华大叫着反驳道：“什么路过？你明明是在一边偷看好戏，你以为我不知道？” “章明此话不假。”谢喻舟也揭穿了宋青云的真面目。 “咳咳咳。”宋青云老脸一红：“还听不听我讲了？” 魏华闭了嘴。 “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地地方比试，两人从对对子比到作诗，从策比到了论。”说倒一半，宋青云瞧见了谢喻舟瞥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说：当时他才几岁，能做什么策论？ 宋青云心道：不就是说得夸张了点了吗，弟妹都没怀疑，需要那么较真吗，没看魏华听得还挺高兴吗。 谢喻舟摇摇头只叹：交友不慎。 “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荼，回首时发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压根来不及分个高下，我们就火急火燎地向学堂赶去，赶到时夫子早已开始授课。”宋青云一副往事不堪回忆的表情：“那天我们三人被罚站了一下午，也就是那天，我们统一了阵线，并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谢喻舟居然有这种时期，被罚站啊，戚映欢捂嘴偷笑。 谢喻舟他微阖了双眼，对宋青云的形容，露出一丝嫌弃，不过再次回忆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魏华拍着手掌说：“讲的好！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行之，那次的比试没分出胜负，我多少有些遗憾，不如就以这次院试作为最终结果，你觉得怎么样？” 谢喻舟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戚映欢却能从他眼底窥见几分笑意。 他音色清冷无波：“却之不恭。” 几人嘻嘻哈哈聊了许久，终于话题又回到了连云身上。 宋青云道：“既然已经把人救吓，也不好坐视不理，不如带他上路？” “我也是这个意思，同为考生互帮互助也是应该。”魏华点头：“反正我们的车上也坐得下，举手之劳而已。” “那就这么办。”戚映欢说。 谢喻舟颔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章 露宿 连云得知他们愿意捎他上路后，自然是千恩万谢。他红了眼眶，不知是感激，还是想起了之前的遭遇。 连云坐的是魏华和顾青云租的车，赶车汉子心不甘情不愿，一连说了好几声心疼自己的马，天还这么热，马会受不了。 魏华气得直接说：“给你加钱还不成吗？” 汉子终于眉开眼笑：“公子，好说，好说啊。” 连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忙对魏华道：“章、章明兄，多出的钱我来出。” 魏华拍拍连云的肩膀：“你小子还有点眼力。” 小少年腼腆一笑。 日落之前，李盟找到了适合露宿的地方停下车。 位置已经接近武昌府，再走六十里路才能找到下个一个投宿点，再有两日就能达到目的地，今天是唯一需要露宿的一夜。 破庙什么的，戚映欢一路上也没看到。 下了车，大家各自整理露宿的行装，车夫和李盟给马喂了水。 虽然晚上的气温也不低，但大家还是忍受着炎热，生了火。一是为了煮饭烧水，二是避免野兽靠近。 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也没什么胃口，戚映欢让吴若愚做了一锅粥，配上谢母腌的酱菜。 众人席地而坐，这种时候没什么可讲究的。 倒是谢喻舟在戚映欢身下垫了一块布，惹得魏华和宋青云挤眉弄眼。 戚映欢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谢喻舟用冷漠的目光巡视两人一眼，魏华和宋青云笑容僵住，悻悻收回目光。 很快，粥煮好了，吴若愚给大家各自盛了一碗。 魏华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酱菜，眼睛一亮：“这个味道我记得，是谢夫人腌的酱菜？” “我也吃出来了。”宋青云说。 戚映欢愣了愣，马上露出会心一笑。 应该是谢喻舟以前曾经给他们分享过，这三人果然是同吃一锅饭的友情。戚映欢不由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这让谢喻舟觉得小姑娘的笑容有些许微妙。 吃完晚饭，由赶车的车夫李盟吴若愚三人轮流守夜，戚映欢睡在马车上，另外几人就只有席地而眠。 一晚上，连云暗藏着心事，没有和他们几人有太多的交流。 直到半夜的时候。 魏华被一只小手推醒，光影之下，那张稚嫩的脸被照得有些吓人。 魏华三魂不见七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等看清了推他的人，才骂骂咧咧道：“你这小子，半夜不睡干什么啊？” “章、章明兄，我、我能贴、贴着你睡吗？”连云打着哆嗦说，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与害怕。 “那么热的天，你要贴着我干什么？”魏华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连云的脸，猛地捂住自己胸口，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你不会是断袖？” “断、断袖？不是啊，我不喜欢男人！”连云立刻表面自己的清白，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今天白天我路过一个坟地，这里离那里不远，我怕半夜有鬼飘过来，听说鬼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孩，章明兄，让我睡在你边上。” 魏华松了口气，不是断袖就好。 但这小子怎么那么胆小？ 等等……坟地？在遇到连云之前的确经过了一片坟地，这小子不会是害怕鬼才心急火燎的赶路，最终把自己弄晕了过去？ 又或者是直接被鬼怪之说吓晕了？ 看他此刻脸上惊悚的表情，魏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胆小鬼。”随口骂了一句，魏华说：“行了，你就睡在我旁边，但是不能超过两尺，懂吗？我很怕热！” “我、我知道了。”连云面露喜色地躺下。 魏华忍不住问：“不是还有行之和文宏吗，为什么非要靠着我睡？” 难道是自己看着比较有安全感？魏华忍不住自恋了一下。 连云理所当然地说：“章明兄嗓门最大，火气最旺，阳气一定也很重，我娘说鬼怪不会接近阳气重的人。” 神他娘嗓门大，阳气重！ 魏华差点爆了粗口。 连云又接着道：“而且文宏兄打鼾，睡在他身边我怕睡不着。行之兄太凶了，我不敢和他搭话。” 谢喻舟凶？他顶多就是话不多，高冷了点。 魏华先是纳闷了一下，其后才反应了过来。连云一开口就调戏了弟妹，谢喻舟哪会给他好脸色看，哈哈，活该。 这下魏华舒心了，比起宋青云打鼾，谢喻舟凶，他嗓门大也算不了什么事，是！ 人类的心理就是那么奇怪，只要有人垫底，就会感到明显的优越感。 魏华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再度入睡，谁知连云的声音突然又响起。 声音近在耳侧：“章明兄，你身上怎么那么香？” 湿热的气息侵袭了魏华的耳朵，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猛地一滚地，离开连云的身边，魏华嗓门都掐尖了：“还说你不是断袖？靠那么近干什么？两尺没听到吗？” 他摸着自己的耳朵，仿佛就像是被人玷污的黄花大闺女。 这下子，所有人都被吵醒。 连云一脸的无辜：“我真不是断袖啊！我就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闻，靠近闻了闻！” 闻？魏华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你还说不是？” 宋青云揉着惺忪地睡眼，从怀里掏出了什么问：“光清是说这个味道吗？” 连云把东西接了过去，低下头嗅了一下，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味道。” “这是花露水，弟妹给我们防蚊虫用的。你需要的话，可以倒一些涂在裸露的皮肤上。”宋青云解释了一下。 “多谢文宏兄，我就说嘛，怎么蚊子就关顾着叮我，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事。”连云恍然大悟的说道。 显然连云是早就盯上花露水了，只是忍到半夜才开口。 宋青云对连云这个比他小了四岁的少年，很是包容，也不介意对方一点小心机。但是对着魏华他的脸色就没那么好。 “章明，大半夜就不要乱吼乱叫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被人闹醒是一件非常烦人。 “大吼大叫？不是，我没有，还不是因为……” 魏华还没解释，宋青云就捂住耳朵，别过头去，一头睡了过去。 魏华举着尔康手，一副快要被风吹散的表情。 连云喜滋滋地给自己涂上了花露水，对魏华道：“章明兄，我们也快点睡！保证不贴近你超过两尺。” “谁要和你一起睡啊！”魏华牙咬切齿。 马车中的戚映欢听不到他们的吵闹，守上半夜的李盟才不管他们的事。 唯有黑夜中谢喻舟翻了个身，他早就知道这个叫做连云的小少年是个奇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武昌 他任太傅的时候，连云是户部员侍郎，两人没有什么交集，但谢喻舟倒是听过他很多事迹。 连云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神童，但是性格吗……他不予置评。 当年连云被分配去户部的时候，差点辞了官，理由是看到那么多钱财怕心生贪念，后来被人劝了回来。 再后来等官做到了侍郎，每当上头的尚书被参时，他便要告假。理由不是老母卧床不起，便是自己扭到了腰、腿、脖子，起不了床，最奇葩的是他夫人要生了，他要帮忙接生。 胆小、脸皮厚、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长大的。 所幸，他还有为数不多的优点，工作效率高，这才能一直安稳地待在原位。 他记得连云不是元和十九年的秀才。 上辈子是没有遇到人施以援手，所以缺考了吗？ 谢喻舟闭眸，听着魏华和连云吵吵闹闹，睡了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明降临。 几人睡意朦胧地爬起来，做了早饭，囫囵吃了一顿。 连云在上车前还哇哇大叫，说自己昨晚落枕了：“一定是有鬼在我脖子上吹了一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少年，怎么就那么迷信呢！ 戚映欢没眼看，本以为是个腼腆的少年郎，没想到一夜醒来，原形毕露。 “闭嘴！”魏华因为昨夜的事，看连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你要是再吵吵，就别上车了。” 连云马上捂住嘴巴，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他还是懂的。 他不能再被半路扔下了，被排挤倒不是什么大事，赶路才要人命，万一又遇到坟地，又露宿荒野呢，他完全不想经历第二次。 后面两日，几人相安无事。 在六天傍晚前，车夫抄了小道，一行人总算到达了武昌府。 连云在城门口落下了一滴鳄鱼泪：“娘啊，我总算到了，没缺胳膊也没缺腿！” 魏华本也有瞬间的感动，结果被他一喊，什么闲情雅致都没了。 “走，找客栈投宿去，还有几日就要举行院试，也不知道有没有空的客栈。”魏华指着连云说：“你这小子就不要跟着我们了，我们分道扬镳！” “章明兄，怎么说我俩也有一日同榻的情意，你不能扔下我啊。”连云仰着脸，厚着脸皮道。他完全不怕魏华黑脸，这人脾气是有点爆，但是却是好人，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理由。 “滚，谁和你同榻的情意！”魏华道：“不就是露宿了一天吗？” 看着两人在城门口就要争起来，戚映欢赶紧阻止道：“客栈的话，我早就托人给预定好了，房间应该够，连云也和我们一起去。” 连云虽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柔弱少年，但毕竟年纪小，帮人帮到底，也不差这一回。 “戚姐姐，你果然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好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 明明不过比她小半岁，这声姐姐居然也能叫出来，不得不赞叹一声小少年的脸皮。 难道，第一眼见面时，她就被他套路了吗？戚映欢严重怀疑。 谢喻舟意味深长地扫连云一眼。 连云再想恭维的话就咽了回去，这人的气场太可怕，绝对是这几个人中最不好惹的。缩了缩脖子，连云躲到了宋青云身后。 魏华看到后，得意地骂了一句：“该。” 戚映欢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她正忙着和车夫交代客栈的名字。 在大半个月前，戚映欢就让衣坊分店的掌柜定下了客栈，客栈应该十分容易找寻。 果然进了城门，随便询问了当地的百姓，对方就给几人指了路。 “四方客栈啊，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客栈，几位公子是来参加院试的，要不要买几只文昌笔啊？这是在文昌庙开过光的，价钱好说。”老妇人说着从挎篮里拿出几只桃木做的毛笔，一副跃跃欲的模样。 宋青云作揖：“多谢老嫂子，文昌笔还是不用了。不过老嫂子说的文昌庙在什么地方？” 老妇人见几人没有买的意思，有点失望，但态度还是比较热情：“诺，沿着这条街往南走，然后……看到贡院后左转，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听到老妇人的形容，就能发现武昌府比武陵县要大很多倍，道路也绕来绕去，颇为错综复杂。 宋青云再次作揖，和老妇人道别后，几人去往客栈的路。 魏华问宋青云：“文宏兄准备去拜文昌帝君吗？” “也算求个心里安慰。”宋青云道。 魏华想了想也是：“那明天我们几个陪你一道去，反正离院试还有四天，最后几天温习便是了。” 还没等谢喻舟同意或拒绝，魏华已经替他做下决定。 谢喻舟抿唇，倒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戚映欢点头赞成：“也好，坐了那么多天马车，我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放松放松精神，那就一起去。” 连云忙急迫地喊道：“我我我！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你这小子是跟屁虫吗？怎么打哪都有你的影子！”魏华不太乐意。 几人吵吵闹闹地往客栈的方向走，已经来到武昌府，就没必要坐马车了，反正客栈也很近。 四方客栈，是指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意思。 院试在即，客栈内的学子人满为患。 一进客栈，小二便迎了上来，还没等小二开口，戚映欢就先说了是衣坊吕掌柜定下的房间。 小二一听，满脸堆笑的把人迎了进去。 前面堵在门口，背着行囊的几个学子老大不高兴，大怒道：“凭什么他们有房间，我们却没有房间？” 听到这个声音，连云下意识往魏华身后缩了缩。 戚映欢一行哪个不是人精，都把他的举动收入眼底，除了心比较大的魏华。 难道连云认识那一群人？ 更甚者就是把连云丢下的同伴？ 这时，戚映欢不动声色得把那群人打量。 一行三个书生，年纪最大那个书生面上有一点胡渣，年约二十，另外两个年轻一点，但看上去也比谢喻舟年纪大。 最大的和最小的两人，可能是亲兄弟，两人长相颇为相似，颧骨外扩、鹰钩鼻。 刚刚大声嚷嚷出来的，就是一行人中年纪最长的书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同窗 小二连忙解释道：“客官这几位客官早半个月前就预定好了房间。几位公子，你们临时要住宿，实在是没地啊，要不您往前走走，那边有一家来福客栈。” “预定？”三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这茬，相视无言。 就在三人准备按照小二说的话去碰碰运气时，他们与戚映欢一行人擦肩而过。 三人中年纪最小的突然喊道：“连云，你怎么在这里！” 愕然中带着一丝愤怒。 他们果然认识连云。 戚映欢眼神一凝，谢喻舟目光清冷。 魏华和宋青云也顺势看去。 发现自己隐藏不住，连云只好慢慢腾腾从魏华身后走了出来，他为自己鼓着劲，别慌！ 明明是被他们把自己半路抛下车，为什么自己要躲躲藏藏。 连云强装着镇定，走了出来：“两位韩师兄，梅师兄，别、别来无恙。” 两个兄弟一个叫韩智，一个叫韩勇，和他们同行没什么存在感的书生叫梅俊茂。 他平时在私塾不怎么合群，和这三人也没什么交集，但参加院试需要互结，师长就把他们凑在了一起。 一开始这三人对他倒还真不错，连云也就慢慢敞开了心扉，接纳了他们，还帮三人温习了学业。 谁知这三人竟会在路上他小解的时候，扔下他的行囊跑了。 连云又气又懊恼。 气对方巧言令色骗取自己信任，又懊恼自己识人不清。 要不是在路上碰到戚映欢等人，他估计是来不及参加这场院试。 这三人心思之恶毒，不言而喻。 见连云怒视着他们，三人多少有些心虚，毕竟自己的确做了坏事。 但他们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罪行感到忏悔，连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连一根头发都没少，还能有客栈住。生而为人，实在太不公平了，连云为人胆小又不懂人情世故，完全没有读书人应有的气节，凭什么好事都是他的？ 年纪小、聪明，连师长也偏心，要他们一路好好照顾着他。 那小子还上鼻子蹬脸，一路上这害怕，那不行，搞得他们一个头两个大，他们才生出了丢下他的想法。 这怨不得他们，最后三天是一路上最惬意的日子。 事情做了做了，韩智三人反倒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只要他们顺利考上秀才，料想连云也不敢闹大，这小子向来就比较胆小怕事，等他落单的时候威胁一下便是。 韩智眯着眼想，这群人没有马上上来质问他们为什么丢下连云，那是不是说明连云根本没把这事告诉这群人？ 韩智心中猛然升起一股邪念。 上前一步，他虚伪地笑这：“怎么才三天不见，光清你就装不认识我们了？” 连云下意识退后一步，他感觉不妙。 韩智又逼近道：“光清，好歹我们也是同窗，既然你已经预定了房间，怎么不早说呢？小二，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戚映欢眉毛一蹙，谢喻舟眼色微沉。 魏华要不是有宋青云拉住，早就忍不住要动手。 这些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厚脸皮？管他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他魏华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看着三人獐头鼠目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连云心中只剩下几个字‘厚颜无耻’，他忙反驳道：“休、休要胡言乱语！我早就和你们在中途分道扬镳了！” 连云涨红了脸道：“章明兄、文宏兄、行之兄，你们先行一步，我与几位师兄有话要说。” 这几人是针对他，连云不想让一路照顾自己的人受到牵连。谁知他们会用出什么无耻的招数来。 “唉，别急着走啊，原来是我弄错了。几位兄台，我们都是光清师兄，你们好歹照顾了光清一路，我们还没感谢你们呢。”韩智挂着伪善的笑：“光清这小子从小性子就不好，任性又麻烦，前几天坐了几天马车还嫌闷，一不留神这小子就自己跑了，找了他好半天都没找到，看到他平安抵达，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 他三言两语就把连云塑造成了任性妄为的熊孩子，想必这群人和连云相处了几天，一定发现了连云烦人的属性。 没准早就想迫不及待把这小子脱手，只不过碍于面子罢了。 既然他们住不到客栈，也不能让连云这小子好过。 又或者这群人实在烂好心，看在连云的份上，把房间分给他们了呢？没准连房费都不用付，那小娘子一身打扮就是有钱人。 不管是哪条，他们都不吃亏！ 韩智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他道：“光清这小子打扰你们许久，还是让我们师兄弟来照顾他。就是不知道哪家还有哪家客栈有空房，这一路上找他着实费了不少精力，现在就想睡个安生觉。” 话里话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戚映欢、谢喻舟和宋青云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 几人一阵无语后。 谢喻舟轻声喊道：“文宏兄。” 并没有说什么话，但两人多年同窗，宋青云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图，微微一点头，宋青云拦着魏华的手松了开口。 魏华犹如出闸的猛犬，一个健步跨到韩智面前。 “想要睡个安生觉？行啊，路上那么宽！你们躺上去不就成吗？” 三人脸色一僵：“这种有辱斯文之事，我们岂会做。” “那干嘛和我们说这些，卖惨？想要让我们把房间让给你们？你觉得你魏爷是那么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吗？”魏华毫不客气地指着几人的鼻子，一手拎起连云的后衣领道：“你们既然是这小子的师兄，那就帮他把这几天账结一结？马车费、伙食费、哦，还有花露水的钱，不多就五两！” 五两，已经能让他们在一家不错的客栈入住五六日。 “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付车马的钱？” 三人跳起脚来，他们也不是富裕人家出生。 要是有钱，哪会和人合租马车。 “那就奇了怪了，你们是师兄弟都不愿付垫付欠款，我们明明是陌生人，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们愿意分出房间给你们？”魏华用着铿锵有力的音调说道。 韩智三人哑口无言。 戚映欢捂嘴偷笑，这种恶人也只有魏华这种火气冲的人才能不费吹灰之力。 戚映欢大意上是明白了谢喻舟喊的‘文宏’后，没说出的话是什么。 是——文宏，放魏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学政 韩智三人结结巴巴，才吐出一句：“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根本没那个意思，小弟，梅兄，我们走！免得留下被这群人误会！” “好，大哥。”韩勇恶狠狠地瞪着连云道：“连云，你勾结外人污蔑师兄弟，回去后我定要向先生禀明。” 居然还想打小报告！恶人先告状！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映欢忍不住喊道：“等等！” 听戚映欢把他们喊住，韩智懵了一下，很快又自作聪明，以为戚映欢是害怕连云回去后被先生责骂，所以想为他求情。 他就知道，女人最容易同情心泛滥。 韩智冷笑了一声：“看来还是小娘子有分寸，如果小娘子愿意把房间让给我们赔罪，我们也不介意在先生面前替光清美言几句。”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你们肯把房间让出来，我便放过连云。 连云忙喊了一声：“戚姐姐，别听他们的鬼话！” 魏华和宋青云表情不大好，这几人也太无耻。生怕戚映欢吃亏，两人想要上前帮忙，但被谢喻舟拦住：“稍安勿躁。” 戚映欢先用过眼神微微安抚了一下连云，才不客气对韩智道：“你叫什么？” 韩智一愣，下意识道：“鄙人韩智，字……” 还没等韩智报出字号。 戚映欢就说了一句：“我看你不叫韩智，而是失了智！” 失了智！ 韩智勃然大怒：“你！” 连云双腿打着颤，冲上把戚映欢护在身后：“韩师兄想干什么？” 谢喻舟见连云这个举动，总算觉得这小子顺眼了一些。 “就就由得这小娘皮辱骂同门？”韩智反问。 还不等连云接口，戚映欢扬声呵斥道：“你们算什么同门？半道上把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丢下，算是同门？礼义廉耻何在？” 戚映欢的音调震耳发聩，引得所有人看来。 不要以为读书人就不八卦，他们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厉害。 三人涨红着一张脸：“胡言乱语，分明是他自己说马车坐久了头晕，途中跑了！我们又不是没找过他！” “巧言令色！”戚映欢道：“我看你不仅失了智，还是个智障！智障都知道坐马车比徒步要舒服多了，连云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不想坐马车改为步行。” 戚映欢反问：“他是图什么？图来不及参加院试？还是图半路中暑倒在地上？” 大堂中的学子，不知道戚映欢口中的‘智障’是什么，但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有几个好打抱不平的书生道：“不是那位小兄弟傻，而是那三人把所有人当做了傻子。” “晕倒在路上了？”其中有一位中年男子问道。 在一众年轻的声音里，这个中年男音格外明显。众人看去，便发现大堂中有两个男人气质格外不同。 他们坐在靠窗边。 一个国字脸浓眉，布衣，一个长相儒雅，身穿儒衫。 国字脸的那人，戚映欢认识，是赵夕儿的父亲，现在应该称他为赵知府。 坐在他对面的儒雅男子，戚映欢不认识，但她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 这个时候特意在学子多的客栈巡查，很有可能是和此次院试有关的人员，比如——省学政。 学政俗称学台、学院、学宪，乃主持的考试的官吏，严格意义上说并非地方官、而是由皇帝亲自委任指派的官员。 如果是不入流的小官，赵知府也没必要在这里陪坐。 戚映欢一进客栈就看到了赵知府，但碍于避嫌没有过去打招呼，赵知府想必也是这么打算，所以只在进门时和她用眼神示意了下。。 几人的吵闹，引起了儒雅男子的注意。 事到如今，连云也没有觉得什么好丢脸，戚映欢和魏华已经帮了他太多，他要是再鼓不起勇气说出真相，反倒要寒了他们的心。 “回长者，正是如此。”连云垂着头脑，回答的小心翼翼，他很害怕人多的地方，这么吵吵嚷嚷的环境，他还是第一回体验。 连云道：“三、三天前的早晨，我与几位师兄坐着马车在来武昌的路上，当时我下车小解，回来后就发现我的行囊被丢在了路上，师兄与马车不翼而飞！路上只留下了车轱辘的印子。” “你这是栽赃嫁祸！我们没有扔下你！” 被戳穿了谎言，韩智三人急了，疯狂地想要上前让连云住嘴，最后被李盟拦住。李盟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韩智拎在手里。 连云把小脸都憋红了，用尽力气大喊一声：“你们有没有做，找来车夫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他像是泄了气一样，躲到了魏华身后，用红彤彤的眼睛瞪着韩智三人。 三人猛地惨白了一张脸，他光想着连云比较孬，不敢告状，却忘记了车夫。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这三人可不聪明。 见三人慌张的模样，大堂中的学子都明白了什么。 那位儒雅的中年人，拍着桌子骂了句：“不堪为人，你们也敢自称读书人！” 所有人都被骂声吸引，又看了过去。 儒雅中年人，愤怒站了起来，堂中的学子这才发现之前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中年人，此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他面相虽儒雅，但眼神如鹰隼。 “你算什么，我们是不是读书人管你什么事！”韩智下意识反驳。 儒雅中年人深深地看韩智三人一眼：“的确与我无关。” 在众目睽睽之下，儒雅的中年人和赵知府走到门口。 中年人对着韩智三人拂袖，不悦的情绪毫无遮拦。 反倒是面对连云时，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道：“你要好好考。” 所有人一头雾水，视线中，中年人离开了客栈，赵知府从荷包中摸出十来个铜板递给店小二，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边追边喊：“孔学政！你等等我啊！” 客栈的大堂中静寂了许久，骤然爆发出一阵愕然。 “学、学政！？” 果然如此，戚映欢露出了然的微笑，也暗叹一声赵知府狡猾，这句话他显然是喊给韩智三人听的。当年为人刻板，不懂得变通的赵士扬倒变得圆滑了一点。 韩智三人当即魂不附体。 “怎会如此？” “一定是骗子！后面那个人肯定是故意那么喊的！院试在即，省学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韩智道。 “大哥说的对！” “你才是骗子！说谎精！坑害同门之人。”店小二插着腰说：“那是我们武昌府的赵知府赵大人！你敢说赵大人是骗子！你！你！你！” 店小二可能是受过赵知府什么恩惠，听到韩智污蔑赵知府，店小二气得眉毛都飞了起来。 小二‘你你你’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更难听的骂人话。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红，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戚映欢，于是张口就来了句：“你他娘的大智障！” 学子一阵哄笑。 韩智三人差点气死，然而完全没有回嘴的想法，心神全部集中在‘赵知府’和‘学政’上。 如果那位真是赵知府，那肯定前头的儒雅男子也一定是省学政了！ 完了！完了！他们三个完了！ 就算省学政没有剥夺他们的考试名额，但是在对方心中挂了名，这还能好？ 三人浑浑噩噩的溜走，找了一家破落的客栈入住下来，可能是舟车劳顿，也有可能是担心白天的事，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热，一连好几日都没退热，完美错过了院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文昌 不论韩智三人怎么凄惨，都与戚映欢几人没有关系。 几人入住了四方客栈。 由于连云悲惨的经历被一众学子听闻，再加上连云年幼的关系，学子们忍不住安慰了一通。 不是这个学子塞了他一块饼，就是那个学子送他一只笔，大方的可能还送了几枚碎银。在大堂站了一会儿，连云就收到了一堆慰问品。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手中都要拿不下的东西，恍恍惚惚回神后，他眼底闪过精光！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他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门呢！ 看着连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戚映欢感觉不妙。 她马上对着这个心智还不怎么成熟的小少年，喊道：“清光！” “戚姐姐，我在。”在戚映欢面前，连云低眉顺眼。 把他喊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戚映欢收敛了笑容道：“如果你想着装可怜就能占尽好处，就大错特错！别人只因同情你的处境，才怜惜你。每个人的同情心都有限，你不能指望他会同情你一辈子。” 戚映欢说：“而且之前魏大哥说你欠了我们的钱，但究竟欠没欠，你自己也很清楚。不能以别人的同情来博取利益，不然你与韩智几人有什么区别，他们谋求的不过也是个‘利’字！” 戚映欢并不喜欢向人说教，但魏华说这些他肯定是不听的，谢喻舟好像不怎么适合，宋青云有点老好人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能镇得住连云。最后只能由她来了。 她不能看着小少年误入歧途，虽然连云偶有瑕疵，但品行不坏。 连云听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听到‘与韩智几人有什么区别时’他表情变了。 韩智三人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单，是他最讨厌的人，怎么能和他们学！ “我明白了！”连云不舍道：“我这就去把东西还给他们。” “本来还想送戚姐姐一些东西当谢礼，只能等我回家再说了。”他叹气，又问戚映欢：“戚姐姐，你喜欢猪还是大鹅吗？” “嗯？”什么？ “还是猪，大鹅凶了点。我之前养了只猪，最近生下不少小猪仔，回头挑一只机灵的送给姐姐玩。”连云一边点头，一边说：“就这么说定了。” 玩？不是吃吗？ 他拿猪当宠物玩吗？ 大概是戚映欢的表情太过明显了，连云想了想道：“姐姐别急，你放在身边养些日子，就是上好的乳猪了，绝对好吃！尤其是自己精心抚养长大的，每一口都能想起它出生长大的模样。” 什么魔鬼发言！ 就在戚映欢目瞪口呆之际，连云下楼还手中的东西，如果能忽略他眼中的不舍，似乎会更好一点。 一直偷偷摸摸听墙角的魏华，给自己抹了把虚汗，还好自己没去要什么谢礼。这礼……他还是算了。 戚映欢迷迷糊糊地走回房间时，谢喻舟正在整理书本。 看了她一眼后，便问：“怎么了？” 戚映欢用一眼难尽的表情对谢喻舟道：“连云说要送我一只小猪仔。” “……” 原来连侍郎从那么早就开始养猪了吗，当初说给母猪接生而告假，可能不是借口，是真的？ 谢喻舟扶住额头。 “这事便交给若愚。”谢喻舟一言定下了小猪仔的去处。 隔壁房间的吴若愚打了个喷嚏，他看着收拾行囊的李盟，炫耀道：“一定是少爷念叨我呢，我就说要帮忙少爷收拾行李，一定是没有我不方便！” 李盟冷哼了一声：“少自作多情了！” 太阳渐渐落山，夜晚打更人的声音响起，夜幕降临。 翌日，几人吃了早饭，前往文昌庙，戚映欢与他们分道扬镳。既然来了武昌，她这个东家肯定要去衣坊的分店露一下面，查查账，看看底下的人。免得手下的人长时间看不到正主，做起事来阳奉阴违。 显然戚映欢要做的事比较枯燥，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去游玩文昌庙。不过就算不用去衣坊，她也不好意思跟着谢喻舟，一群大男人带着一个女人总有些不方便。 文昌庙又名文昌宫、文昌祠，位于城南，红墙黛瓦。 由门楼、拜亭、正殿和后楼组成。 正殿祀文昌帝君，面阔三间、进深三间，单檐歇山顶，石质梭柱，后楼供奉魁星。[注1] 文昌帝君，又称更生永命天尊，是民间和道教尊奉的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 院试在即，文昌庙香火鼎盛，来往的学子络绎不绝。 天气炎热，但不能抵挡魏华快意的心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明明一样是赶了六天的车，谁知他睡一觉就又龙虎精神，宋青云严重怀疑他吃了什么强身健体的药，不过他没有证据，要不要回去后翻一番他的行李。 还有一个心情不错的是连云，尽管路上人多，他跟着几人颇为小心翼翼，可表情如同像是去郊游一般。 倒是谢喻舟一贯的少年老成，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宋青云忽然道：“行之，昨天听章明说了弟妹和光清说教的事。” 听到宋青云提到了自己，连云的注意力集中过去。 谢喻舟也是微微侧目。 宋青云笑着道：“弟妹看上去对小孩子颇有一手，等你们有了孩子后，弟妹一定是个好娘亲。” 好娘亲？魏华想象了一下，突然浮现出昨天戚映欢对峙韩智时的场景。弟妹是不是个好娘亲，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定不能惹弟妹生气，不然会死得很惨。 弟妹和赵知府的关系他早听谢喻舟说过，学政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昨天那事分明是弟妹给韩智三人下了套。 可怕！ “孩子？”谢喻舟表情微微一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也没有过孩子，戚映欢一定会是好娘亲，但他能做好一个父亲吗？一向心有成算的谢太傅突然迷惘了一下。 耳边连云微微恼怒的声音炸开：“什么对付小孩子，文宏兄，我哪里像小孩子了？” 宋青云只对他笑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惹得连云很不服气。 四人进入文昌庙的主殿，拜祭了文昌帝君。 四人抽签的当口，一阵冷嘲热讽忽然而至：“这不是谢兄和魏兄宋兄吗？这么巧，居然又遇上了？怎么今天令内不在吗？我还想多谢她，让我祖上多了一门谋生职业啊。” 四人往说话人那边看去。 等看到那个穿着长衫书生时，魏华忍不住大喊一声：“是你啊！阴阳师！” 宋青云忍不住耸动起肩膀，谢喻舟也勾勒起嘴角。 连樊锐身边的同伴也不禁捂嘴偷笑。 只有连云不明所以。 樊锐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气急败坏地大喊：“胡说什么！我叫樊锐！樊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别号 文昌庙内。 樊锐大声反驳着，惹得一众学子用异样的眼光向他投视而去。 庙祝皱着眉，低声道了一句：“道教重地，切勿大声喧哗。” 樊锐涨红着脸禁了声，他身边的朋友也感到十分丢脸，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樊锐怎么会没发现，心里窝了一股子火。 他只好把事情全部算在了谢喻舟的头上。 “时至今日，我也才懂得为何孔圣人说，唯有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樊锐愤愤地挥了下袖子，看向谢喻舟一众。 一句话把谢喻舟他们全部骂了进去，包括不在场的戚映欢。 “嘿，你这小子！”魏华有些生气，先撩者贱！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先上来一通阴阳怪气，不然弟妹无端端怎么会戏弄他。 没想到樊锐还没学乖，又跑来招惹是非。 “章明。”这时谢喻舟喊了魏华一声，伸出长臂把魏华拦住。 接着谢喻舟上前的一步。 一米七出头的少年，面孔波澜不惊，双眸如同黑夜里的暗影，他道：“樊兄，又有何赐教？” 这个‘又’字用得好，仿佛中，把樊锐比作狗皮膏药，烦人的很。 樊锐一时讷讷，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对于谢兄纵容令内抹黑我的名声一事，谢兄难道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樊锐一下子就把自己定位在受害者的地位上。 谢喻舟用一丝微妙的眼光瞥他一眼，开口道：“内子今年刚及豆蔻。” “哈？”什么意思。 樊锐不明白谢喻舟提到戚映欢的年纪，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华、宋青云一阵无语，这人不是去年的县试案首吗，怎么理解能力那么差的吗。 连云都明白过来了，他不由插嘴道：“行之兄的意思是，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如此想不开，整天与小女子斤斤计较？院试在即，有时间计较这些，不如回去温。” 连云是因为有魏华几人壮胆，才敢说这些，但是说完这些，他又很怂地跑回宋青云身后。 樊锐被这个不认识的小子说教，面子上挂不住。 尤其这话还是从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嘴中说出来，对樊锐而言更是一种打击。 和十三岁的女孩子计较这些，是有些掉份了。樊锐的朋友也这么想，不由劝解道：“樊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就算了。” 樊锐似乎没听到同伴的劝解，充耳不闻，反倒瞪着连云：“你这小子又是谁？谢兄来参加院试，居然还能带个拖油瓶，你们如此儿戏，竟把院试当成了郊游？” 连云被瞪地咽了咽口水，低下头。 一旁的魏华看到，忍不住抽了他一下脑袋：“出息点。” 谢喻舟用不赞成的眼神看向樊锐：“樊兄切勿以貌取人，连云乃山溪县学子，和我们一样是童生。” 连云，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还没等樊锐反应过来，他朋友就想起了连云是谁：“我记起来了，他是隔壁县的神童！” 就这小子？神童？和他们一样是童生？樊锐不可置信。 被夸了神童的连云，稍微有点高兴，但看着樊锐死死盯着他，眼睛赤红一片，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 连云的举动被樊锐收入眼底，他冷哼了一声‘不成气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忍不住用阴阳怪气地语调说：“谢兄的人脉倒是不错，连隔壁县的学子也认识。” 他不承认自己是嫉妒连云。 小小年纪，学识一定不扎实。此次案首的之战，他最大的敌人还是谢喻舟。 “谢兄，早前几年你在书院时，私塾师长曾向我提起一二，可惜书院与私塾甚少交集，不如就以这一次院试机会，我们各自代表书院与私塾比上一比？” 樊锐一番话，瞬间把自己的行为举动拔高。 听听，他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书院与私塾之争！多崇高的动机。 谁知谢喻舟摇了摇头道：“我已在三年前离开书院，又怎能作为代表？” 谢喻舟说着话，一双眼如同幽暗的深井，让人琢磨不透。 樊锐就是讨厌他这一点，明明比自己小，却要一副万事不惊的样子。 三年前府试放榜，一众学子向谢喻舟道贺时，他也在。当时的谢喻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就已经能对身边的恭维不动喜怒。 看他年纪小小就成了大家目光的中心。 樊锐嫉妒的发狂，但凡是年纪比自己小，又才华过人的，他都抱有抵触的心里。也是从那时起，谢喻舟就是他的假想敌。 樊锐质问道：“谢兄是不敢吗？是因为荒废了三年学业所以不敢了吗？” 这三年来他可是勤耕不辍，闭门苦读。去年夺得了府生试的案首，就是对他的肯定，他不相信现在的自己会比不过谢喻舟。 面对樊锐的挑衅，谢喻舟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就如同一只老虎看到一只哈士奇跑到面前无能狂怒，大家应该能理解那个场面，无疑只会徒增笑料。 “你胡说什么？”魏华比较冲动，容不得别人贬低自己的好友。 “我说什么？”樊锐不达目的誓不摆休：“我说谢兄荒废了三年的学业，也是啊，身边整天有美貌佳人相伴，谢兄早就把凌云壮志抛之后脑了。古人说的不错，红颜祸水啊。” “你！”魏华大怒。 连脾气一向很好的宋青云也对樊锐怒目而视。 樊锐的同伴轻声道：“樊兄言之过重。”他们觉得今天的樊锐有点不对头，说话太得罪人了。 樊锐已经被气昏，对旁人的话不管不顾。 这是樊锐第二次在谢喻舟面前贬低戚映。 他不知道，他此时戳中了老虎的逆鳞。 谢喻舟微微垂着的双眸慢慢睁开，露出一丝暗芒，他嘴角轻微地上扬一个弧度：“那就如樊兄所愿，只是光有比试还不尽兴，不如我们添些彩头？” 魏华和宋青云愕然的看向谢喻舟，这绝对是谢喻舟动怒的征兆，果然是因为樊锐把弟妹扯进来了。他们还是低估了弟妹在谢喻舟心中的地位。 这样一位冷清的人，居然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感觉人生真是奇妙，奇妙。 “正如我意。”光比试有什么用，他要的是让谢喻舟掉入谷底，再也不能翻身！ 樊锐道：“如果我赢了，谢兄就在大家面前承认不如我！如何？” “好。”谢喻舟眯着眼点头，然后说：“如果我赢的话……” 谢喻舟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我赢了的话，樊兄就要多一个阴阳居士的别号了。” 阴阳居士！ 噗！ 谢喻舟太损了！这不是让樊锐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吗。 还好别号这种东西可以取很多个，不然樊锐真是要哭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人 樊锐没想到谢喻舟比他更狠，最后他咬着牙答应下来。 约定过后，由在场学子作为见证人，两人三击掌。 等出了文昌庙后，谢喻舟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一丝不苟的把刚刚和樊锐击掌的手擦干净。 几人无语。 宋青云都忍不住道：“行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爱干净了。” “就算樊锐的确惹人厌了点，但也不是什么脏东西啊。”魏华说话就没宋青云那么有技巧了。 谢喻舟看了几人一眼道：“内子喜洁，免得碍了她的眼。“ 这话让宋青云和魏华，被齁得说不出话来。本人都没在场，你就敢那么秀？ 谢喻舟再也不是我们认识的谢喻舟了！ 这时良久没说话的连云，终于鼓起勇气道：“行之兄，你放心，就算今天的赌约你输了，我也会帮你赢过那姓樊的！” “……” 合着你一直以为谢喻舟比不过樊锐？ 谢喻舟心道：今天的连云又没昨天顺眼了。 “难道不是吗？”连云道：“不然樊锐第一次提出来，行之兄干嘛不应？比就比呗，以前私塾的师兄弟也经常找我比文，我从来没输过，还赢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后来他们渐渐都不愿意和我比了。” 怪不得你会被讨厌！活该。 这小子又怂又贪。 魏华瞪了他一眼：“管好自己，大人的事你少操心。” 连云感觉自己又被排除在‘大人’这个圈子内，他开始思索怎么样才能算是大人。 另一边，戚映欢的在衣坊分店查完了账，刚想伸一个懒腰，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吕掌柜道：“东家，赵姑娘找。” 戚映欢眼睛一亮，忙起身打开里间门，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后，她笑着喊了一声：“夕儿姐姐，小云！你们怎么找来了！” 是问句，更是惊喜。 赵夕儿穿着穿着烟粉色的裙子，如同温婉的江南少女，面上带着柔柔的笑容。 小云说话就比计较活泼了：“我家小姐昨日就听到老爷说你来了武昌，看你一直没上门，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戚映欢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过两天院试吗，还是避嫌一下比较好。” 作为参考学子的家人，她在考试前去拜访知府不太好，没看到昨天学政和赵知府还在一起吗。 “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也没去客栈找你，直接跑来了衣坊。”赵夕儿一脸了然的笑意，她道：“欢欢，我们真是许久不见了，你长高了呢。” 小云说：“我和戚小姐倒是在几个月前见过了。” 小云说的是百草堂开幕的时候。 “高了？真的吗？”戚映欢惊喜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在夏天来临之际，她又窜了几厘米，现在大约是一米五四，在同龄的女孩子里，算是高的了。 “对啊，认识你那会儿，你还只到这里。”赵夕儿比划了一下道：“一晃眼三年都过了。” “是啊，一晃三年，下个月夕儿姐姐都要嫁人了。顾照熙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个千娇百美的美娇娘。”戚映欢打趣了一下，惹来赵夕儿的娇嗔。 看到她熟悉的模样，戚映欢心底十分欢喜，许久未见，两人并没有生疏。 “夕儿姐姐，小云，都进来。”戚映欢失笑道：“怎么就在门口聊起来了。” 小云哈哈一笑：“还不是戚小姐堵着门吗？” 戚映欢被戳穿，俏脸一红：“看来小云是完全没有变化，一张嘴还是厉害的紧。” 说完，把两人引进里间，又问：“对了，干娘最近怎么样？” 三人就这样聊了一下午天，戚映欢说了些最近发生的事。 时间过的很快，没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 小云开玩笑道：“小姐，戚小姐，你们又不是牛郎织女，用得着那么难舍难分吗？” “要你管！”两人异口同声。 “不愧是闺中密友。”小云嘟囔。 回到客栈后，戚映欢才想起忘记告诉了赵夕儿，袁姑娘让她带了贺礼的事。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反正等谢喻舟考完她就会上门拜访。 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谢喻舟随口说了一声樊锐的事，至于彩头的事，他隐去不谈。 戚映欢见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心中的担忧渐去。 谢喻舟不像是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估计他也是被樊锐烦透了才应下。 接下来的三天，戚映欢都没有去打扰考试的四人。 倒是外边把这场比试传得如火如荼。 樊锐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如今，阴阳居士的名号被传得街知巷闻，就算他赢了，这个别号也要跟随他一生。许多人猜想，谢喻舟是不是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好事者为这次比试开了盘。 不过由于早前谢喻舟退学了，这三年来又寂寂无名，大家都不怎么看好他，樊锐的风头更甚。 见不少人唱衰谢喻舟，戚映欢很生气。 直接从衣坊拿了一百两，全部压了谢喻舟赢。 围观的学子很多都认识戚映欢，毕竟这几天都看她和谢喻舟同进同出。 也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学子从家中带了丫鬟来，但是带夫人来的，还是有点不同。 他们惊叹于戚映欢大手笔，又暗自骂道：真是败家娘们！有这一百两干啥不好！ 心中又有点小小的羡慕。这大概就是文人的浪漫情怀。 戚映欢拿着押注的凭证回到客栈前，事情早被传得路人皆知。 宋青云和魏华对着戚映欢挤眉弄眼。 连云说：“姐姐，你应该买我赢才对！那才有得赚！” 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语气。 “赌局里又没有你！”魏华没好气地给了连云一掌：“小孩子一边玩去！” “！！！”又来，所以怎么才算大人？ 连云十分不服气，为了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 当晚为了证明自己是大人，他偷偷让小二上了一壶酒。 等几人发现时，他已喝了个底朝天。 他叉腰站在桌子大喊：“我喝了酒了！从此就是大人了！” 酒壮人胆大，这句话倒是名副其实。平时胆小的小少年，这晚闹腾的特别厉害。 直到半夜才被李盟一手刀劈晕。 李盟挑眉道：“对付醉鬼，就应该这样！” 几人不由对李盟比个大拇指：“高！” 房间里终于清静下来。 连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他起床后摸着脖子哀嚎：“脖子好痛，我是不是被鬼压床了！？救、救命啊！” 吓得他魂不守舍。 戚映欢想了想，让吴若愚在城隍庙求了护身符给连云。 “连云，这是开过光的护身符，保证你鬼怪不侵！放心！” 连云哭得泪汪汪的：“戚姐姐，不，仙女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呵呵……”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像哪里不舒服，明天的进贡院应该没问题了。 谢喻舟拿着手中的书本，心道：今天的连云还是那么不顺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贡院 隔日，天还未亮，贡院门口已经围满了学子。 有人紧张地一晚没睡着觉，有人抓紧最后的时间捧着书。 谢喻舟几人吃完早餐赶到贡院门口时，天空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官员早已等候在贡院门口。 这三年来参加科举的人数急剧上升。 大齐这位皇帝是在马上打下的天下，身边的亲信武将居多。文学造诣就不用说了，圣旨内容基本都是直来直去，也就给大家造成了重武抑文的错觉。自从苏青源归朝，无疑给天下读书人打了一针强心剂，这是要重用文人的前兆，果不其然，三年来皇帝提拔了不少儒生。 这时贡院的门被打开，一声令下。 官员先进行了一次集体点名。由于人考生较多，需要预先分排，每排五十人，院中立有糊纸灯牌，容易看清，依次渐行，点名入场。 待到入场时，监门官开始进行搜身，考生需宽衣解带配合，连鞋子也需要脱下检查。 能带的只有笔墨纸砚，和餐具食物。 排在前头的考生带了白面馒头，馒头全部被监门官捏碎了查看。 大家见怪不怪，完全没有提出异议。 戚映欢在后世曾听朋友说过，在古代金国时期，负责搜身的士兵都是不认字的人，因为这样可以很好地防止考试的人和士兵勾结，还是就是在进入考场之前需要洗澡，然后换上当时为了考试特意准备的衣服，洗澡是为了把身上的文字洗掉，换衣服是为了以防夹带。 如今看来，比高考也不遑多让。 吴若愚把手中的篮子递给谢喻舟：“少爷，我就守在门口等着你出来啊。” “不需要。”换来谢喻舟无情的驳回。 吴若愚深深为自己的地位感到担忧。 反倒是戚映欢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喻舟点了点她的眉心：“我进去后，你就回客栈，等明天傍晚再来接我。” 戚映欢捂住额头点头，张了张嘴说了句：“考试顺利。” 谢喻舟似乎勾了下嘴角，然后排在接受检查的队伍中。 魏华问连云：“你小子没问题？前天晚上还大醉了一场。” 连云说：“前天的事和今天有什么关系，我是个不在乎过往的人。” 看把你能的。 接着连云双手合十，拜天拜地，开始一路念叨：“求老天保佑，不要把我分在茅厕旁边，求老天保佑。” 虽然他能理解，但是有必要做的那么夸张吗，队伍里的考生都看过来了啊。魏华感觉十分丢人。 监门官高喊了一声：“那边，干什么呢！” 成功把连云吓住，才让他停了手。 谢喻舟和宋青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 终于全部考生进了场。 贡院内，做保廪生集合，统一向考官作揖致敬，立考官旁监视。考生点名接卷，高声唱某廪生保，廪生确认后应声唱廪生某保，此为唱保。如做保廪生对考生有疑时，立即官员查察或扣考。[注1] 院试又称道试，分正试和复试两场，正试、复试各考两天。考生需要在贡院住上一晚，贡院会提供过夜的被子，考生则需携带两天的食物到场，清水由贡院提供。 正场考试《四书》中两文、诗一，复试考《四书》文、《小学》论、诗各一。 字迹不能潦草，答纸上不能有墨点。 考舍又称考棚，为一米见方的大小的空间，空间逼仄，双手无法平举无法全部伸展。 两旁是用土墙阻隔，头顶是草棚。 大夏天的，挡挡太阳还行，要是下雨可就麻烦了。 谢喻舟进入对应的考舍，先用布擦了下案台，然后把文房四宝在案上摆开，最后将花露水涂在脖子上驱除暑气。 他的运气的不错，并没有分到茅厕旁。 这时他听到监考官喊了一声：“学政。” 举目看去，那日在客栈大堂遇到的儒雅男子穿着官服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 随着锣鼓被‘当’一声敲响，考题贴板巡回展示。 谢喻舟扫视一眼试题，心中已有了成算。 这时的魏华两眼发直，哀叹一声天要亡我，倒不是对考题有什么问题，而是——他被安排在了茅厕隔壁的隔壁，哪怕隔着一个号舍，味道还是极度让人抓狂。 他在袖子上倒上花露水，捂着鼻子自我安慰着：隔壁的那位可比他难多了。 这么一想他才勉强振作。 谢喻舟不紧不慢地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题的预案，然后稍作调整，等感觉差不多时，才开始誊写。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为书坊抄书，手腕被他练得很稳，已经能看到上辈子的风骨。 谢喻舟做一件事的时候全神贯注，周遭的一切被他隔绝在外。 等到誊写完毕，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 他仔细通读一遍后，把答纸反盖在一旁。 细细地擦去额角的汗水，开始准备享用午餐。 食盒被打开，里面是戚映欢一大早起床给他准备的炸馒头片，上面粘了一些糖粉，尽管没有刚出锅时那么脆口，但咬下去还是甜滋滋的。 戚映欢有套古怪的理论，糖分能暂时补充体力和脑力。 也不是戚映欢不想给谢喻舟准备更加丰盛的食物，只是天气炎热，食物易馊。很多食物不适合带进贡院，汤汤水水的东西容易打翻，炒菜的油渍要是沾上答题卷也很麻烦，所以尽量选择方便携带又容易充饥的食物。 所幸也只有中午一顿，对付过去就好。 谢喻舟问监官要了清水，就着清水嚼着馒头片，在炎热的天气下也别有一番滋味。 午饭过后，大家又埋头在案。 艳阳高照的时候，有两个学子坚持不住昏了过去，被衙役抬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谢喻舟问监官员要了被子，铺在考舍内，席地而眠。被子有点霉味，蚊子在耳边盘旋，住惯了高床软枕，让人十分不习惯。 谢喻舟开始思考上辈子的事，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囫囵抹了把脸，继续破题、誊写。 申末酉初。 贡院的大门被打开。 先交卷的考生，被书童、家人们七嘴八舌的包围。 戚映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谢喻舟，她欢快地向他招手。 魏华、宋青云、连云也围了过来。 吴若愚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少爷，这两天有好几个书生被抬了出来，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喻舟对吴家有恩，吴若愚待谢喻舟也是真心诚意。不过这小子就是傻了点，他爹怎么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儿子。 谢喻舟纳闷，安慰道：“别哭了。” 见谢喻舟气色和精神还行，只是嘴角有点干涸，眼眶有些泛黑，戚映欢松了口气。 魏华哀嚎道：“你家少爷是没事，我有事了。” 站在魏华身边的连云一直捂着鼻子，这时才开口问：“章明兄，你身上这股味道太熏人了！” “别提了，正好坐在茅厕的次隔间，太倒霉了。” 魏华一副快要魂飞魄散的架势。 看着谢喻舟和宋青云默默退离他的身边举动，魏华一阵伤心欲绝：“不就是有点味道吗，需要离那么远吗！交友不慎！” 最后他向戚映欢作揖道：“弟妹，这次还要多谢你送的花露水，帮我逃过了这一劫。” “魏大哥言重。”戚映欢不敢受他这一礼。 连云说：“章明兄别高兴太早，明天还有一场呢。” 话音刚落，魏华脚一软。 回到客栈他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的澡。 注1：摘字百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复试 第二日，进行复试。 才到贡院门口，谢喻舟一行就遇到了樊锐。 魏华暗道了一句：“倒霉。” 引得对方一阵怒视，等看到谢喻舟时，他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谢兄，听说令夫人押了一百两，也不怕输得连家都回不了吗？” “无妨。”谢喻舟目光泠泠如秋水：“对内子而言，不过是一个月的零花钱而已。” “而已？” 炫耀吗？赤裸裸的炫耀！ 樊锐磨牙，一个月零的花钱，他一年零花钱都没有一百两！ 听说谢家这两年发迹了！没想到是真的！ 凭什么！老天不公！什么好东西都进了谢喻舟手里。 不要紧，谢喻舟有钱了，肯定会沉迷吃喝玩乐，对科举的热情大不如前！这是他的机会。 不就有点小钱吗。等他登上仕途，他就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樊锐默背着《孟子》，憋着火气走开。 宋青云轻笑一下道：“行之，你究竟是哪里得罪过他，让他竟对你如此穷追不舍。” 用戚映欢的话来讲，这种应该叫做职业黑粉。 “那天在客栈我也是与他第一次见面。”谢喻舟道：“要不是子修介绍，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合着谢喻舟眼里就没有樊锐这号人，亏他还上蹿下跳闹得满城皆知。 不知樊锐知道后会不会更气。 今日的搜查更为严苛。 复试要考策论，所以考两天，考生需要在贡院住上一晚，贡院会提供过夜的被子，考生则需携带两天的食物到场。 这天的天气更为炎热，一下午就陆陆续续被抬出去了四五个考生。 晚上的时候，气温稍降，众人松了一口气。 谢喻舟吃了晚饭，问巡考官要了清水，兑了点蜂蜜一口饮尽。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早早躺下，开始为明天养精蓄锐。 隔了不久，考舍里隐隐传来了一阵抽泣声。 谢喻舟耳朵微动，心底一阵无奈。 就知道那小子要闹幺蛾子，希望不要太作被赶出考场。 院中，孙学政举目四望，来到声音的发源地。 考舍中，他发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少年，正缩在被子里抱着腿。 孙学政原本的不悦，稍稍淡去，走到连云面前问：“你怎么了？” 连云哭哭唧唧道：“今天进考场搜身的时候，他们把我的护身符弄破了，晚上我要是被鬼压床了什么办？我命苦啊……” “……”孙学政嘴角一阵抽搐：“荒唐，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本官乃朝廷命官，官袍在身，百鬼不侵，这贡院里哪里来的鬼！” 连云眼睛一亮，忙道：“学政大人，要不您就在我考舍门口站会儿，等我睡过去您再离开？” “……” 这是把他当门神了吗？他是工具人吗？ 孙学政生着闷气，头也不回的走了，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奇葩，他就不应该搭话的。要不是念在小少年可怜的份上，早把他赶出去了。 由于这个小插曲，连云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再加上哭累了，他沉沉睡去。 第二日下午，大多数学子已经开始誊写策论。 黄昏时分，开始有考生交卷，谢喻舟拉动身边的小铃，不等多时就有两人过来糊名。 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收走后，谢喻舟才被放行。 在逼仄的空间内关了两天，他感到到浑身僵硬，揉着胳膊走出贡院，便看到戚映欢和李盟吴若愚三人等在门口对面的杨柳树下。 走近后，戚映欢一连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吗？我带了冰镇的蜂蜜水来，你喝点。” 这模样倒和一个月前的谢母没什么区别，戚映欢也成功体会到高考家长的心情。 谢喻舟听小姑娘嘘寒问暖，心情不错，接过水壶道：“多谢戚姑娘。” 吴若愚和李盟很有眼色，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到。 不久后，考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连云出来后，不开心道：“我的护身符坏了。” “反正都考完了，你明天去城隍庙再求一个不就好了吗？”戚映欢。 连云眼睛一亮：“戚姐姐，你果然最聪明了。” 魏华是四人里最后一个出来，一走近就带来一身熏人的气味。 看着众人嫌弃的脸，魏华恨恨道：“这次是我不走运，要是下次你们要是分到茅厕旁，看我要怎么取笑你们！” 回了客栈，美餐一顿后，大家都直接躺倒在床上，舒服的呻吟出一声喟叹：还是床舒服！ 当晚，阅卷工作已经开始。 评卷由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当任。 院试将在五天后放榜。 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 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禀生，每月官府会发派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这五天的时间非常难熬。 不过对于戚映欢就不同了，她终于可以去赵家拜访。 赵夫人这三年没怎么变，一见戚映欢就问：“欢欢，最近琴艺是否落下？” 戚映欢鼓着一张脸道：“哪有啊？干娘要是不放心，我就演奏一曲。” 赵夫人哈哈一笑。 然后戚映欢献宝似的拿出几个罐子：“别说我没想到干娘和夕儿姐姐，这我新研究出来的香水，味道是单独调制，外面可买不到。” “哦，就是上个月才出的香水吗？”赵夫人文。 “干娘消息倒是灵通。”戚映欢说。 “欢欢有心了。”赵夕儿道。 和赵夫人拉了会儿家长，几人正好谈起谢喻舟和樊锐的赌局。 “这个阴阳居士的别号又有什么说法吗？” 戚映欢听后狭促的笑了笑，才把事情告诉了赵夫人。 赵夫人笑得肚子都痛了，骂了戚映欢一句：“小滑头。” 赵夫人也没问谢喻舟有没有把我，谢喻舟怎么也是苏青源的弟子，料想都不会输给一个心胸狭隘之人。 “行了行了，被你这么一闹，晚上都要睡不着了，你和夕儿自己玩去。”赵夫人给戚映欢和赵夕儿留了些单独说话的时间，小女儿家的事有时候她也不方便知道。 我只查到院试分正试复试两场，查不到考几天，参考府试最后一场考2天，万一错了就当架空的原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放榜 戚映欢随着赵夕儿去了闺房。 她床头上放着绣完的嫁衣，只差一个盖头便能完工。 嫁衣上是用金丝绣的孔雀，绣花鞋上的鸳鸯戏水。 “好厉害啊！”戚映欢夸得真心实意，她自己对绣活简直一个头两个，之前答应给谢喻舟的荷包到现在都没完工，也真亏得谢喻舟耐心好。 “哪有。”赵夕儿不好意思：“也就一般。” 赵夕儿道：“欢欢，我有个请求你可以听听吗？” “只要不是夕儿姐姐想摘星星摘月亮，我都可以答应哦。”戚映欢打趣道：“摘星星摘月亮这种事，还是让顾照熙作陪。” “你不要乱讲！”赵夕儿脸上嫣红一片：“你今天来就是气我的吗？” “哪儿敢啊。”戚映欢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反思的样子。 赵夕儿无奈，安静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变得郑重其事。 戚映欢见此，也收敛了嬉笑的表情。 赵夕儿问：“我出嫁那天，欢欢能给我上妆吗？” 这事赵夕儿考虑了很久，一方面她是认可戚映欢的手艺，另一方面她知道，戚映欢打算做这一块生意，这是打响她名号的好机会。 戚映欢听后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突然笑了：“真的确定要我来？万一把事情搞砸，夕儿姐姐可别怨我。” “这种时候你还谦虚？”赵夕儿嗔她。 “好，好，夕儿姐姐有命，戚映欢不得不从。”戚映欢撸着袖子，握拳道：“我保证让夕儿姐姐成为全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戚映欢干劲十足。 赵夕儿失笑道：“那倒也不必。” “要的！”戚映欢较真道：“这可不光光是夕儿姐姐的事，还关乎到我的首秀啊！平时哪有这个机会！” “那……好。” “嗯？眼影要用什么颜色？果然嫁人还是要用粉嫩一点的，桃花妆？哎呀亮片能做来吗？高光怎么办？遮瑕？夕儿姐姐皮肤很好，不太需要。不能慌，还有一个多月，能搞定的！”戚映欢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 赵夕儿暗自思考，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看在戚映欢充满干劲的份上，就随她去。 从赵府回到客栈，戚映欢就埋头苦干，写了整整一页纸。 仔细翻看了金手指，最终她念道：“果然还是云母啊！” 云母是一种造岩矿物，是眼影和高光中不可或缺的一种材料，阳光照射在云母上会形成反射，造成闪亮的效果。 五代时已经有诗：径危云母滑,崖旱瀑流乾。 所以应该不是很难找到，有必要的话，她还想买下一个云母的矿脉呢，那得需要多少钱？戚映欢心中计算着。 就在戚映欢研究配方的日子中，时间很快流逝。 离放榜只剩下一日。 这夜，大多数的学子彻夜难眠，也有不少人在半夜做了高中的美梦，乐得跌下了床。 谢喻舟四人多少也有些紧张，或许更多的是激动，早天蒙蒙亮时就爬了起来。 谢喻舟没叫醒戚映欢，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连云睡意惺忪地揉着眼睛，魏华打趣道：“光清你就不担心今日放榜的结果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肯定能过。”连云口齿不清的嚼着饼道。 难道这就是神童的自信？魏华和宋青云心道。 院试的名单会张贴在贡院的墙上，几人来到贡院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心焦。 谢喻舟几人还未走近，就听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慷慨陈词：“谢喻舟那小子一定是怕赢不了我，所以才不敢来了！” 宋青云和魏华下意识看向谢喻舟，谢喻舟摸上自己的额头。 烦人！ 今天樊锐一大早就和同伴来到了放榜处，这次院试他极为有信心打败谢喻舟。 被众人一恭维，他气血上涌，说起话来完全没遮没拦。 有些人不喜欢樊锐的锋芒再露，早早离远离。另一些人在樊锐身上下了注，想捞点外快，恭维的话像是不要钱一样脱口而出。 就在樊锐得意忘形时，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谢喻舟来了！” 刚刚还说谢喻舟不敢来的樊锐，笑容在脸上僵住。他不悦地冷哼了一声：“谢兄，怎么来的那么晚，害我以为你要临阵脱逃了。” 谢喻舟眉角跳动了一下，这家伙太烦人了！ 谢喻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后，李盟从谢喻舟身后钻了出来，他一米八出头的大高个，高了大家大半个头，在人群人鹤立鸡群，手臂上的肌肉也显得孔武有力。 李盟抱胸站在谢喻舟的旁边，一副‘你有种再逼逼啊’的表情。 围在樊锐身边的学子咽了下口水。 樊锐为了不让人看不起，梗着脖子道：“谢兄，你这是在恐吓我吗？”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谢喻舟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他道：“说要比试的是你，说逃走的是你，说恐吓的也是你，樊兄为了在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可真够忙的。” “噗！”众人不由被这话逗笑。 可不是吗，樊锐真够忙的，没事就在谢喻舟面前刷存在感。他们都要怀疑樊锐是谢喻舟的黑粉了，当然，学子们并不知道什么是黑粉。 “你胡说什么！”恼羞成怒的樊锐马上就像上前教训谢喻舟。 李盟马上伸出了手：“这位公子，我这人没有少爷那么好说话，我觉得我会用右手打你，还是左手打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樊锐眼皮一跳。 “那你看我像君子吗？”李盟挑眉。 樊锐随着他挑眉的动作，身体抖了一下，忙喊：“谢喻舟，你就不管管你家的下人？” “樊兄弄错了，李盟不是我家下人，而是内子聘用的护卫，他只听内子的话。”谢喻舟道。 至于戚映欢，谢喻舟起床时就没叫她，小姑娘昨天又写写画画弄到了大半夜，此时可能才刚起来，正在客栈吃早饭。 樊锐被气得人仰马翻，说又说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只有恶狠狠地放话道：“谢喻舟，你少得意。等放榜后，我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樊锐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魏华喊了一声：“樊兄，你又弄错了一件事。行之啊，他本来就不爱笑。” “……” 众人沉默，一大清早的就让他们听冷笑话？ “哈哈哈。”这是笑点也很奇葩的连云。 谢喻舟沉默地盯着魏华，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给你一点交代遗言的时间。 魏华毫无节操，狗腿般一笑：“行之别这样，我就是打趣一下，活跃活跃气氛嘛。你看，大家不都等得很无聊吗？” “呵呵。” 魏华被盯着心慌，直接说：“我错了，我错了，文宏救救我！” 魏华暗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没事拿行之开什么玩笑啊，这人可是芝麻馅的，魏华难道不知道吗。 幸好这时贡院的门被打开，魏华及时被解救。 官吏拿着一大张纸走了过来，学子们赶忙让出一条道来。 有人高喊：“放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章 案首 辰时，艳阳高悬，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流淌而下。空气中的燥热感，却比不了心中的紧张感。 学子们忍不住吞咽口水，心脏跳到嗓子眼。 决定这几年来成败的关键时刻到了。 纸张易破，官吏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学子们一瞬不瞬的睁着眼，眼瞧着官吏在墙上刷上浆糊，眼瞧着官吏把榜单贴上，眼瞧着官吏把纸张一点点地捋平。 等官吏走开，学子们尽数围了上去，连魏华和宋青云也不例外。 喧哗声如同炸开了锅一样！ 很快传来学子的大叫声，如同失心疯一样：“我考上了，我考上秀才了！”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也有失魂落魄的学子大喊：“不可能，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人群中也有考了一辈子的老童生再次落榜，当场潸然泪下。 有欢喜者，更有失落者。 吴若愚自告奋勇道：“少爷，您就待在树荫底下，我去看榜。” 说完钻入人群。 连云见此，一咬牙，发挥身材的优势也钻入人群。 很快，拥挤的人群中就传来吴若愚欣喜若狂的叫声：“少爷，您考上秀才啦！您考上……” 还没等吴若愚说完最后两个字，樊锐就爆发出一声大喝：“不可能！” 他六神无主地大叫着：“我怎么会是第四！连前三都没进！” 吴若愚瞪了打断他话的樊锐一眼，一边挤出人群一边大喊：“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拔得院试头筹！” “头筹？”几个学子一听，忙拨开前方的人，扫一眼榜单。 果然，只见黑纸白字，头排的第一个名字便是——武陵县谢喻舟。 他们下意识看向樊锐，他赤红着眼，额角爆着青筋。 樊锐看着榜单，久久不能回神，像是想要把‘谢喻舟’三个拆骨入腹。 几个看不惯樊锐的学子，揶揄道：“樊兄考了第四啊，不错啊，可惜还是输给了谢兄。是不是我们以后就要称呼你为阴阳居士了？哈哈哈！” “休要猖狂！”樊锐攥着拳头道：“你考得还不如我，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你管我！”那人道：“你自己还不是不如谢兄？” 樊锐差点被气得厥过去，愤愤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那人说：“你不会想说谢兄提前知道考题了！” “不然……”樊锐确实有一瞬间这么想，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身边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泄题！这个玩笑开大了，要是被人觉得他质疑此次考试内容，无疑是捅了大篓子。不仅考官脱不了干系，连在场学子的成绩也会作废。 众人的目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樊锐总算从愤怒中清醒。 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兄台说笑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就是。”那人笑眯眯道：“完全就是阴阳居士你技不如人嘛。” “你！”樊锐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感觉周围投视过来的目光都带着嘲笑，樊锐不敢与别人对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这副姿态成功愉悦了不少看不惯他做派的人。 另一边谢喻舟已经被人群包围。 “恭喜谢兄，我就知道谢兄才学无双。” “托谢兄的福，这场赌局赢了不少钱，连这一趟的车马费也赚回来了。”这是押了谢喻舟赢的人。赌盘赔率一比八，押谢喻舟赢的人，大赚特赚了一笔。 “谢兄拔得了头筹和小三元，不请我们这些人吃席说不过去啊。”其中也有不少想要蹭点油水的人。 “理应如此。”谢喻舟没拒绝：“中午我做东，在武昌府最好的酒楼宴请大家。” 这是一惯的规矩，前三名要一同请大家吃宴席。 “爽快，那我们就等着吃酒了！” 这时吴若愚终于挤回谢喻舟身边，他惊喜地说：“少爷不光您夺得了案首，连小公子也中了第二名。” 第三名是另一个县的学子，吴若愚没听说过。 “章明和文宏呢？”谢喻舟问。 “啊，我没仔细看。”吴若愚说：“少爷，要不我在去看看？” 谢喻舟摇头，因为他已经看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两人。 魏华夸张地用袖子扇着风道：“幸不辱命，都榜上有名。” 宋青云点了点头。 魏华排第五，宋青云第九。 “恭喜。”谢喻舟向两人道贺。 宋青云和谢喻舟都有些为魏华惋惜，如果魏华不是被安排到了‘厕号’，他或许能更进一步。 魏华见两人的眼神，不由拍了拍他们的肩说：“反正大家都是秀才了，就是排在樊锐身后，让我有点不爽。” 说完他故意翻了个白眼，一脸懊恼。 谢喻舟和宋青云不由失笑。 笑罢，宋青云问：“光清呢？” 这时几人才发现连云一直没有归来。 “是啊，连云那小子呢？”魏华也跟着问。 几人环视了一圈，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连云。 连云身材瘦小，身高在一米五出头，此时他在人群中被挤得颠来倒去。 谢喻舟几人一阵无语。 最后还是李盟提溜着连云的领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从人海中拎了出来。 这个好笑的场面被不少人看到。 学子的眼神变得十分诡异，就这小子居然是此次院试的‘榜眼’，老天爷给人分配才华时是不是眼瘸了？ 即便心中再怎么腹诽，他们也不会说出来，表面上还要说着恭维的话。 “不愧是山溪县的神童！” “英雄出少年！” 连云被夸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樊锐恨恨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把牙槽都咬碎，口腔里有股血液淡淡的腥味。 老天对他何其不公！ 打赌输了，他已经丢尽了颜面，生怕被谢喻舟耻笑，正蹑手蹑脚地准备偷偷溜走，结果被几人缠上。 “樊兄，怎么就走了，不等等我们吗？” “樊兄，我们这次都押了你赢，谁知道赔了个底朝天，你说要怎么办？” “你们押注了？”樊锐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又不是我让你们去赌的。” “怎么不是，是谁天天吹嘘自己比谢喻舟学问好？又是谁说保证万无一失，我们还不是相信了你的鬼话，才押了整副身价！” “明明是你们贪心！”樊锐怒道，一时没办法摆脱这几个人的纠缠。 谢喻舟远远地，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勾勒起嘴角。 这下樊锐的麻烦大了。 连云看到这抹笑容，感觉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几个人不会是行之兄设计的？” “怎么会？”谢喻舟低头看连云一眼，轻声道。 连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这个表情可不像不是，不过连云不敢问下去了。这人某种意义上，比鬼都可怕！ 樊锐倒霉就倒霉了，和他有半毛线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失落 众学子十分热情，围着谢喻舟和连云好半天，人群才渐渐散去。 连云此刻走路都是飘的，他道：“做名人可真不容易。” 回应他的是魏华的白眼。 几人回到客栈。 戚映欢听到谢喻舟高中案首后，高兴地蹦跶了起来，只是第一句话说的是：“那我岂不是赢了八百两！” 赌局一赔八，她押的一百两转手就变成八百两了！ 谢喻舟上扬的嘴角，突然绷直了。 弟妹这是怎么一回事！？魏华和宋青云心中响起警报。 就算八百两很香，不，是真的很香！你也不能高兴地忘乎所以忘记了正事啊！你不应该高兴谢喻舟考上秀才了吗？ 戚映欢还沉浸在八百两的喜悦中，已经掰着手指，吩咐起吴若愚买这买那。 谢喻舟抿了抿唇，和几人说了句：中午还要请客吃酒，他先上楼休息，便离开了。虽然谢喻舟一贯让人看不透，但那一瞬间的沉默是假的吗。 吴若愚哭唧唧地说：“少夫人，你不觉得你忘了点什么吗？” “什么？”戚映欢一愣，然后说：“忘记给娘捎土特产回去了吗？我没忘啊。” “弟妹啊，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么……”魏华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一个词道：“这么不拘小节呢。” “啊？”戚映欢懵逼。 “弟妹，这回我也不帮你。”宋青云道。 连云叹气：“戚姐姐，要是我娘知道我考上秀才，一定会开心地夸我。” 连云的娘？ 不对，重点是夸奖？不，是关心！ 谢喻舟刚刚是想等她的关心吗？不会？ 而且谢喻舟考上秀才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这时学子们七七八八回到了客栈。 大多数人落榜了，大堂里一片哀叹。有几个涵养不错的学子，倒是平静地向她道了贺。 戚映欢看着大堂内的情景，这才开始反思，大概是谢喻舟平时表现得太淡定，所以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秀才很好考，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那么多人都落榜了！ 她这个做女朋友的居然只关心八百两的事，搞得像谢喻舟还没有八百两重要一样！ 糟糕！失策！ 戚映欢收敛了笑意，向魏华三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哄哄他！” 哄？ 三人差点笑出声来。 弟妹/戚姐姐，真有你的！ 三人很想去偷听，但是碍于谢喻舟平日里的威严，他们只得大眼瞪小眼。 犹豫了许久魏华才说了一句：“我但心弟妹。” 宋青云点了下头。 连云眨巴着眼道：“不是我们想偷听，是我们关心朋友！” 魏华和宋青云对视一眼：这小子够无耻的。 戚映欢走在楼梯上，思考该怎么哄自己的男朋友。 亲亲，抱抱，举高高？ 最后一项难度太大还是算了！ 啊，有了！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 戚映欢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还不等对方说‘请进’就兀自把门推开。 谢喻舟脱了靴子，穿着白色的里衣躺在床上，用双手枕在脑后。 听到戚映欢进房，完全没有抬眼，低垂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暗芒。 戚映欢心道：好像还真挺失落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戚映欢感觉有点好笑，平常那么从容的一个人，居然应该没得到自己热情的回馈感到失落，哈哈哈，不好意思，她很想笑啊。 戚映欢憋着笑，坐到床头，垂眸看他。 “请问，谢秀才是生气了吗？”戚映欢轻声问。 谢喻舟下意识挑了下眉，与她视线相撞。 下一秒小姑娘，直接靠到他身上，撒娇道：“别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中了案首我当然开心了！说出去多威风啊，秀才夫人。” 鸦青色的秀发，在他胸口一拱一拱。 他终于忍不住搂住小姑娘说：“没有。” “没有什么？”戚映欢抬头问。 “没有生气。”谢太傅摸了摸她的长发，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可能当时有些失望，但是只有那么一瞬，等回到房间，看到某样东西时，谢太傅觉得，他这辈子都被小姑娘吃的死死的了。 谢太傅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天青色荷包问：“今早绣好的吗？比上次手艺精进了不少。” 怪不得小姑娘今天早上要装睡不肯起了，原来是为了赶制荷包，一路上偷偷摸摸不让他发现的就是这事啊。 天青色的荷包上绣着合欢花，粉色的花蕊在翠绿的荚果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戚映欢一看，马上惊呼：“你怎么发现的！我是准备晚上才送给你的啊！” 这是她老早就想好给谢喻舟的贺礼，祝他考中秀才。 一路上要瞒过谢喻舟，偷偷摸摸赶制实在太难了！ 因为绣工没达到自己的预期，她准备趁睡觉前再给他，就算到时候被谢喻舟耻笑，也能装睡糊弄过去，没想到居然被谢喻舟提前拿到了手。 “不就藏在我的枕头底下吗？”谢喻舟失笑，抚摸着荷包上的一针一线：“完全没藏好，穗子都露在外面了。” 戚映欢看着他的动作，微窘。 “你别看了，绣的不好。” “挺好的。” 戚映欢不觉得，甚至觉得谢喻舟是在揶揄她，伸手就想抢回来。 谢太傅一把搂住小姑娘，一手向头顶伸去，让她没法勾到。 “戚姑娘，本来就是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还带拿回去的吗？” 戚映欢涨红了脸：“但还没说给你！” “迟早的。” “谢喻舟！”戚映欢生气：“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赖皮呢？” “我也才发现。”谢喻舟平静地说道。 这人！ 简直不要脸！ 戚映欢气得胸口呼哧呼哧。 一番争抢，被子都被戚映欢掀下了床，最后谢喻舟把小姑娘捞上床，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戚映欢气不过，忍不住一口咬住谢喻舟的下巴。 谢喻舟动作一滞，瞳孔微颤，身上的肌肉僵硬万分。 空气中流淌着夏日的炎热。 戚映欢等松了口后，才发现不对劲，下意识想要退下床。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谢喻舟搂紧。 燥热的夏日，蝉鸣声不绝于耳，阳光洒入室内，朦胧了眼，微尘在空气中飘荡。 几息之后，戚映欢捂住嘴巴，微红着眼角骂了一声：“不要脸。” 声音娇娇软软的，不像是骂人，反倒像是娇嗔。 谢太傅穿着白色的里衣，青丝垂肩，薄唇上染着嫣红，淡雅的床幔之中，他宛如画中出尘的美少年。 少年下巴处有一道牙印，让无暇的画面多了一丝暧昧感。 此刻谢太傅的眼中满是餍足。 戚映欢咬着下唇，暗骂道：该死的秀色可餐！明明是她吃亏了，但为什么有种赚到的感觉！ 戚映欢板着脸下了床，整理了衣服，拍了拍红润的脸颊。 “算了，荷包你喜欢就拿着，本来就是给你的，不和你抢了！” 谢太傅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戚映欢表情一滞，别过头去，深呼吸一口又道：“谢喻舟，大白天的我们窝在房间里别人会误会，我先出去！你……” 她脸色又殷红一片，最后豁出去地说：“你等下巴上的印子退了再出房门，知道吗？” 万一被别人看到那多不好意思啊。 谢太傅勾着嘴角颔首：“好。” 尾调轻轻上扬，语气中的愉悦显然易见。 戚映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转身不去看他。 不能再上这个当了！ 等她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口，在门口看到了假装路过的三人。 两人脸红心跳，一人一脸茫然。 “弟妹，还是大早上的，让行之悠着点。”魏华偏移着视线不敢看戚映欢。 宋青云的脸红得像跑了八百米一样：“弟妹，为了行之牺牲颇大！” “戚姐姐，你们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大动静？”连云问。 动静？ 妈呀，这误会大了！一定是刚刚抢荷包时的动静！ 魏华和宋青云一人捂住连云的嘴，一人勾住他的脖子。 “没什么，弟妹，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说着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你们听我解释啊……”戚映欢尔康手。 然而三人不给她机会。 啊啊啊！她以后要怎么见人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二章 赌坊 谢喻舟走出房门后又是那个清朗矜贵少年。 戚映欢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 中午，学子们在武昌最大的酒楼昌顺楼吃酒。 戚映欢没和他们一道，而是去了盘口兑换赢钱。 开设盘口的人是赌坊的人，一听戚映欢要兑八百两，差点就昏了过去。 忙推说手头没那么多钱，需要戚映欢跟他去赌坊拿。 戚映欢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要钱没拿着，反倒把人陷了进去。 但是八百两也不是小数目，要她放弃，戚映欢着实有些不甘心。 暗自思忖了一番说：“那你等一下。” 离开男伙计一段距离后，戚映欢招来李盟和吴若愚。 吴若愚是戚映欢向谢喻舟临时借调过来的，本来她还打算拿了钱，大买特买一场，吴若愚和李盟两人则帮忙提东西。 现在看来，人是叫对了。 戚映欢看了眼远处的男伙计，小声道：“李盟陪我去赌坊，若愚跟在后面别让人发现，要是进了赌坊一盏茶的时间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去衙门喊人来。” “是，少夫人。”吴若愚问戚映欢：“少夫人，要不要先找少爷商量一下？” 吴若愚明显感觉那人不怀好意。 戚映欢还想着早上的事，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谢喻舟的脸，气鼓鼓白吴若愚一眼：“你少爷在和学子们吃席呢，哪有功夫管这事！再说了，现在我是案首娘子，料想赌坊的人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既然开这个盘口，赌坊的人一定随时关注着院试，不会不知道她是谢喻舟的夫人。 听戚映欢这么一说，吴若愚不由安下心来。赌坊的人在胆大，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暗害秀才娘子的事。 李盟抱着胸道：“有我在还能让她有事吗！” 李盟一副‘你少小瞧我了’的表情。 “那好，少夫人的安全就交给李护卫了。”吴若愚说。 听到吴若愚称呼他为‘李护卫’，李盟挑了挑眉，接受良好，想来很符合他对自己的定义。 戚映欢带着李盟回到盘口。 伙计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问：“谢夫人，你家小厮不跟去吗？” 戚映欢以不便应万变：“我让他去置办回家路上的东西。武昌是好，但再过两天我们也该启程回家了。” 男伙计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嘿嘿一笑道：“谢夫人，那需要我给您介绍一点特产吗？” 见男伙计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戚映欢隐隐松了口气，但又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好啊。”戚映欢扯着嘴角笑了下，暗地里小声地问李盟：“刚刚若愚走开时，有人跟着吗？” 李盟摇了摇头。 戚映欢敛眉，那应该是她想多了。 在男伙计热情的介绍下，走了整整一条街，赌坊终于到了。 长乐赌坊，开在武昌最热闹的街上，斜对面是青楼，大中午的，已经有几个学子在青楼买醉，可能是今日落榜的学子。 赌坊的规模很大，大约有三间门面的大小，一进门就能看到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堵’字。 一群老爷们围着台面玩骰子。 “大！大！大！” “小！小！小！” 呼和声此起彼伏，所有人争得面红耳赤。 一局下来有人连底裤都输掉了，也有人兴奋地搂着银子：“发财了，发财了！” 人性中的贪婪与嫉妒显露无疑。 这里是武昌最大的销金窟之一。 环境嘈杂，赌坊内的空气很浑浊，体味、汗味、还有旱烟的味道充斥在鼻尖，戚映欢不由自主皱了眉，用衣袖捂住口鼻。 不光是戚映欢不适应这个环境，就连李盟也拧紧了眉头，太过浓郁的味道让他十分难受，在深林中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李盟，嗅觉十分灵敏，这些味道让他有些头昏脑涨。 男伙计瞥了两人一眼，抱歉地说道：“谢夫人，真是抱歉啊，赌坊就是这样，忍一忍，咱们去楼上拿了银子就能走了。” 男伙计说得轻巧，此刻戚映欢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 一进赌坊穿着小厮衣服的人只看了戚映欢一眼，眼中并没有露出惊诧，之前在街上戚映欢也没看到男伙计和别人接头，这无不说明了一件事，他们早得了上面的吩咐，一直等戚映欢到来。 此时戚映欢萌生了退意，可是她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她走。 戚映欢猜想，哪怕之前她拒绝来赌坊，也会有‘意外’迫使她改变主意。 戚映欢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和李盟一同跟上男伙计的脚步。 赌坊中几乎没有女人光顾。 戚映欢的到来，让不少人侧目。 她本就生得貌美，又年纪轻轻，一眼就被人盯上了。 正当要上楼梯时，有混不吝的混混上前拦住去路，调戏道：“哪里来的小娘子啊？要和哥哥们玩一把吗？” 混混旁边的伙伴勾肩搭背地说：“今天是刮的哪门子风，小娘子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如意楼在斜对面啊。” 如意楼，乃是对面那家青楼。 欺人太甚！既然把她比作了妓子！ 戚映欢看着两个拦路虎，面露寒霜。 前头领路的男伙计却是一言不发，一副没看到的样子。或许是幸灾乐祸又或许是想给戚映欢一个下马威。 戚映欢用冷硬的语气喊：“李盟！” 李盟听了那番调戏的话，早就想要收拾两人，正等着戚映欢发话呢。要不是刘淑一直叮嘱他做事不要冲动，一定要听了东家吩咐再动手，他才不会等到现在。 李盟出手狠、准、快，直接一手一个，扭了两人胳膊，把人按身前，两人嗷嗷痛叫。 “好汉，松手，松手！” “好汉，是我嘴贱，我道歉，我道歉！” “姑奶奶，是我们不好！饶了我们。” 两人认怂倒是认得很快。 见两人被整得那么惨，其他想要上前占些嘴上便宜的人也止步了。 李盟冷哼了一声，把两人的手扭得更紧，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被李盟扭在身后。 “要断了！要断了！” “牙子哥，救命。”其中一个混混朝男伙计求救。 男伙计急了。 要是惹出事，他也不好收场。 男伙计讪笑了下：“谢夫人，这些人都是街上的混混，何必自降身价和他们计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送钱 戚映欢只是淡淡了扫男伙计一眼，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眼底只有一片冷漠。 要是没李盟没跟来，现在吃亏的还不是她。 这个男伙计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懒得搭理。 男伙计见戚映欢不搭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道：这位谢夫人也是个硬茬子，怪不得敢跟着自己回赌坊。 混混龇牙咧嘴，又喊了一声：“牙子哥，我手要断了！” 赌坊里有一半人张望着这边的动静，男伙计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身穿灰色裋褐，体格魁梧，和于家的三兄弟不遑多让。 男子露面后，赌坊内的伙计小厮都朝他喊了一声：“豹子哥。” 应该是赌坊里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豹子哥道：“谢夫人，能给我们当家的一个面子吗？” 豹子哥盯着戚映欢，目光平静。 这人有点危险，不能硬碰硬。 “好说。”戚映欢道。反正杀鸡儆猴的作用也起到了，工具人可以放了。 见戚映欢应下，李盟松口了手。 叫做牙子的男伙计松了口气。 两个混混骂骂咧咧的坐在地上，被豹子哥瞪了一眼。 “谢夫人，我们当家等候已久。”豹子哥道。 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只是没想到等她的人会是赌坊的老板。 戚映欢被人请上了二楼。 二楼最豪华的赌室，房门大开。 进门后，戚映欢不动声色地把环境和房间内人打量。 房间布置得很华丽，中央摆着一个赌桌，赌桌的正位上坐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男子身材消瘦，嘴里抽着旱烟，眼眶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那位豹子哥对男子喊了一声：“当家的。” 这就是家赌坊的老板？ 八百两虽然对平常人来讲已经是泼天富贵，但对赌坊的老板来讲，不过是毛毛雨。 所以戚映欢不相信他是为了八百两找自己。 戚映欢知道，她的疑惑很快会得到解答。 “谢夫人，不好意思啊，下面的人不会办事，让你受委屈了。鄙人叫秦威，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秦叔。” 秦威语气亲切和蔼。 戚映欢微不可查地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身上难道有什么能让秦威图谋的东西。 “秦掌柜，您说笑了，我不过是来兑换银子的，若是秦掌柜掌身边正好不凑手，那我就改日再来。” 见到秦威后，戚映欢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哪怕知道对方不会让自己走，也不免试探了一下。 “不过是八百两，有什么不凑手的。” 秦威重重地吸了一口旱烟，朝牙子招招手，然后吞云吐雾道：“牙子，去把准备好的钱拿来。” “是，当家的。”牙子走出房间。 看来秦威不达目的，不会那么容易放自己走，戚映欢思忖道，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着了道。 房间内只剩下豹子哥站在秦威身侧，别看秦威黑眼圈浓重，但是一双眼睛十分犀利，即便他现在对着戚映欢笑眯眯的，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说：“听说谢相公乃本次案首，小小年纪就连中小三元，了不得啊，恭喜啊。” “过奖。”戚映欢冷静地回答，也从对话中分析着秦威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谢喻舟！ 秦威说：“听说谢家是靠种地为生，生活不是那么富裕。” 秦威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谢家穷。 这是秦威从学子们口中打听来的消息，这三年来谢喻舟除了魏华和宋青云，几乎没和同窗有过来往，他们自然不知谢家的处境，还以为谢喻舟还是三年前那个谢喻舟，谢家也一穷二白。 再加上这一路上，戚映欢和谢喻舟也不过是普通打扮，更让人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至于戚映欢怎么拿出一百两来投注，那不过是魏华宋青云几人凑的。读书人很少赌钱，因为听上去很不体面，可是戚映欢一介女流就不一样了。 至于书童小厮，那只需要一口饭就对付。 《梁祝》中，梁山伯家不就一贫如洗吗，身边还不是一样养了个书童。 不过对秦威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依他看来，就算谢家不穷，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戚映欢微微蹙眉，没有马上回答秦威这个问题。 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时间差不多到了，吴若愚应该去县衙找人来救她了。 在此之前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牙子回来了。 牙子拿了鼓鼓一包银子递给秦威，秦威看都没看就往桌子上一摆。 布头被掀开，露出白花花雪亮的银子。 戚映欢下意识扫一眼，便发现了不对：“秦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桌上的银子可不止八百俩，起码有个一千五百两。 “没什么意思。”秦威笑笑，吐了口烟道：“秦某人一向爱才，想拉谢相公一把，有了这些钱，谢相公就不用受罪了。只是以后别忘记秦某人才好。” 秦威说得已经很露骨。 这是他对谢喻舟的投资。 这让戚映欢想起一则小故事，包拯中举那年，有富商上门送钱，包拯没收，和他一同中举的好友问他为何不收，包拯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就算富商现在没有要求，以后我们回乡做官他必有所有。好友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没有收取富商的钱。几年后包拯和好友果然都回到过庐州任官。当年那些收受钱财的学子也先后收到了富商的请求。[注1] 不过那时包拯已经成了举人，而谢喻舟不过是个秀才。 秦威有必要下那么大成本投资吗？ “秦掌柜说笑了，夫君不过是个秀才，何须秦掌柜记挂。”戚映欢不动声色回绝。 “诶，谢夫人这话怎么说的。”秦威敲着旱烟杆道：“小三元哪里是那么好中的，谢相公的才学，我秦某人佩服的紧，如果能亲近亲近就好。” 谢喻舟不过十五岁，就连中小三元，可见是真有点本事的，他就不信一个举人都考不上。哪怕没考上，他也就损失一点钱，但是万一成了，他不就是伯乐吗，这笔买卖怎么都不亏。 秦威完全不为所动，戚映欢推脱不了，只好直接开口说：“秦掌柜可能是不知道，谢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小有钱财。秦掌柜知道谢氏衣坊吗？那是谢家的产业。” 换而言之，谢喻舟完全不需要这笔投资，秦威怕是找错人了。 秦威没想到会是这个状况，扭头便剜了帮他打听消息的牙子一眼：“没用的东西，打探点消息都会出错！” “当家的，对不起，是我没打听清楚。”牙子欲哭无泪，说好的是穷书生呢！ 秦威这回的微笑不如刚才那么自在：“谢夫人，谁都不会嫌钱多，对。” 居然还没死心！ 戚映欢挥了挥衣袖，把旱烟的烟味挥散：“没人会嫌钱多，但是我嫌钱烫手！” 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戚映欢清楚的很。 哪怕得罪秦威，戚映欢也要把话说清楚。 她不想以后谢喻舟被人病诟。 包拯的事是哪里看到的忘记了，反正是有这么一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四章 拖延 秦威的脸色的顿时难看起来，豹子哥也皱着眉看戚映欢，似乎在斥责着她不识抬举。 别看戚映欢义正言辞，四平八稳。 但脊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要是没点背景赌坊怎么开得起来，秦威能把长乐赌坊做成武昌最大的赌坊，不可能没点本事。私底下的势力也不容小窥。 和这种人对峙，戚映欢怎么会没有压力。 她放缓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威，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暴起。 牙子大声喊道：“放肆，居然敢驳我们当家的意，小娘子，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威没阻止牙子的行为，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戚映欢深吸一口气，没有接话。 至于八百两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在进赌坊时她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脱身！ 她道：“李盟，我们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去了，秦掌柜，我们这就告辞了。” 说着要往门口走！ 软硬不吃！秦威的脸越发黑沉，他对门口比划了一下，马上就有人跳了出来，把戚映欢二人的去路拦住。 五个大汉，把门堵得死死的，就算李盟再能打，也应付不了那么多人。 果然不会让她走的那么简单，戚映欢把眉头拧成了川字。 戚映欢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给李盟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然后转头问秦威:“秦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秦威一摊手，一副无赖的样子，之前随和的模样全然不见，可能这就是他的本性。 他懒得和戚映欢虚与委蛇了。 秦威笑眯眯的，眼神里却透露着狠厉：“谢夫人，我开的是赌坊，总不能让人转上一圈就出去，那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李盟握紧了拳头说：“你想怎么样？” 秦威把手中的旱烟递给一旁的豹子哥，豹子哥从身上的布袋子里取出烟丝，一点一点的填充。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怎么样？”秦威摸了下下巴，接过烟杆后，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千五百两：“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拿着这一千五百两出门，之前就当没发生，我既往不咎。第二，按照我们赌坊的规矩，要么把这些钱全部赢回去，要么就把身上的钱财输光了出门！” “你要我赌？和谁？”戚映欢睁大眼睛，攥了攥手心道：“秦掌柜，我出门时身上没带钱。” “楼下那些人哪有资格和谢夫人堵，当然是豹子。”秦威笑得一脸阴狠指了指身旁的大汉，然后又道：“谢夫人没带钱吗？那就用谢氏衣坊做抵押！” “那铺子再怎么也能值个三五千两，要是输了，谢夫人就把铺子抵押给我。” 戚映欢倒吸一口凉气。 秦威打的一手好算盘！ 明面上他给出了两个选择，但其实只有一个。 不外乎是收了钱，接受赞助。和输光钱，再接受赞助。 如果把衣坊输了，谢家还能用什么维持生活？还不是要低下头求他。可惜他不知道，这家衣坊是分店。当然，戚映欢不会傻到自己告诉他。 至于为什么只有输，没有赢这一个选项，压根就不需要解释。 赌坊的人会让自己输吗？答案很明显。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选拿钱走人这一项，她不想谢喻舟背上不好的名声。 所以她只能选后者，然后拖延时间，等待吴若愚的救援。 戚映欢看似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秦威快要等的快要不耐烦了，她才问：“怎么赌？” 秦威和豹子哥都露出诧异的眼神，这小娘子莫非是失心疯了吗。 “我以为谢夫人够聪明，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秦威奇怪地看戚映欢一眼。 随后牙子便把骰子、牌九、投壶、弹棋、象棋、麻将、扑克，这些东西拿了上来。 戚映欢很快扫过前面的东西，最终，她把目光停在最后两样东西上，装作没见过一样问道：“这些是什么？我没见过。” “这是上个月新出的玩意，好像就是你们武陵传过来的。”秦威解释了一下道：“谢夫人不认识吗？” 戚映欢挤出一脸不屑道：“我家怎么样也是书香门第，怎么会这些？” 感谢隔壁王夫人，不然她怎么那么快想出应对的方法。 看着戚映欢一脸清高不屑，秦威好像明白了之前她拒绝的理由。 又一个自持身份的蠢妇！ 戚映欢这时指着麻将和扑克说：“那就玩这个两个，你们先教一下我。” 输和赢都无所谓，反正她只需要拖延时间。 县衙门外，吴若愚心急如焚。 在戚映欢和李盟进入赌坊一盏茶时间后，吴若愚便奔向衙门。 谁知等他告诉门口的衙役，他们家少夫人被困在赌坊中后，衙役变了脸，忙说：“我们知府大人这会儿不在，你要不等一会儿再来。” 吴若愚一愣，刚刚不还说在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翻了脸。 吴若愚想了想忙把银子掏了出来，递到衙役面前：“兄弟，帮帮忙，我家少夫人是赵夫人的义女。” “就你！？”衙役一脸轻蔑，仿佛不相信吴若愚的话：“这是跑来衙门讹人来了，我告诉你今天谁来了都没用！赵大人不在就是不在！” “你！”吴若愚被气到。 有个路过的百姓，把吴若愚拽到一旁说：“你傻了，今天当差的衙役是赌坊掌柜的亲戚，你要给赌坊找事，他怎么会进去通报赵大人！” “那我该怎么办？”吴若愚傻眼，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你要是不急的话就明天来，估计明天就换人守门了。”百姓道。 “可我等不及啊！” 吴若愚心慌意乱。 他是等得及，可少夫人和李盟等不及啊。 知道赌坊的人都和衙门里的人有勾结，他更担心了！万一少夫人出点事，他要怎么和少爷交代！ 对了！少爷！ 吴若愚转身，在街上跑了起来。 一路冲进昌顺酒楼，把小二吓了一跳。 “客官，您找谁啊？” “找我家少爷！”吴若愚急得团团转。 “你家少爷是？” “这次院试案首，谢喻舟谢少爷！” “哦，是谢相公啊，就在那里呢。”小二指了指大堂里被人团团围住的方向。 “谢了。” 吴若愚粗鲁地拨开人群，喊着：“少爷，不好了！少夫人有麻烦了！” 谢喻舟正被劝着酒，眼神似乎已经迷蒙，等听到这个声音，他眼神一凝，哪还有之前的醉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宴席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在众人的簇拥下，谢喻舟一行人来到昌顺酒楼。 来的路上，连云看着越来越壮大的队伍，苦巴巴地道：“行之兄，我没那么多钱，怎么办啊？” 按规矩是头三名一起请其他考中秀才的学子吃酒，连云需要付三分之一的宴席钱。 连云道：“早知道，我就考个第四了！哎呀，樊锐可真幸运。” 魏华和宋青云失笑，这请客有人想请还请不来，到了连云嘴里居然变成了吃亏的事。 谢喻舟因为早上的事，心情十分好，他道：“不用你的。” 这些年他抄书、卖画挣了不少钱，今天来酒楼之前戚映欢还偷偷摸摸在他荷包里塞了三十两，想到这里谢喻舟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连云眼睛一亮：“真的吗？” 魏华道：“这还有假？弟妹可是身价八百两的富婆，你还怕行之没钱花吗？” “对啊！”连云一拍额头，隔了一会儿他又一脸懊恼：“戚姐姐就是精明，早知道我也去下注了，我虽然只有六两，但翻个八倍，也很可观！我怎么就那么笨呢！”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听连云骂自己笨，这小子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很聪明，要他承认蠢笨可不容易。 宋青云轻笑一下后，义正言辞道：“光清，不义之财不可取，赌钱会迷失本性，弟妹也只是为了替行之争一口气才押了注。” “我知道了。”连云回答道，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进去。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书生挤到谢喻舟几人身边。 或许是听到刚刚的对话，他道：“既然谢兄想请客，那我就不推辞了。” 语气理所当然的，没有半分感谢。 四人一愣，把这张脸收入眼底，原来是这次院试的第三名，松阳县的杨建中。 杨建中是个穷书生，尽管长衫上没有补丁，但从浆洗得发白的程度来看，就知道不富裕，他面色微微发黄，有点营养不良。据说为了参加这次院试，他提前了一个月步行而来。 穷不是问题，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就让人不舒服了。 杨建中说完话，又和旁边的学子搭讪，学子一听杨建中是第三名，不由恭维了几句，杨建中马上一副高傲又得意的表情。 他眼神四处乱飘，尤其是看到衣着富贵的书生，眼睛多了些愤慨。 这人莫非…… 仇富？ 谢喻舟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但眼神中已经心领神会。 唯有连云对人情世故不太通透，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杨建中的恶意。 一行学子，大约三十来人，成群结队地来到昌顺酒楼。 酒楼掌柜地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搓着手道：“秀才老爷，里面请里面请，我们酒楼的菜绝对是武昌一绝，价格也实惠，童叟无欺！” 学子们听着这一声‘秀才老爷’别提有多高兴了。 杨建中则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掌柜道：“掌柜的，好酒好菜都拿上来，我们谢兄身价不菲！不缺这点。” 因为杨建中的话，学子们也猛地想起谢喻舟中了八百两的事，这下好了，吃大户啊！ “掌柜的，上菜，上菜！” “好嘞。”掌柜的笑呵呵地应道。 谢喻舟三人微微皱眉。 杨建中这家伙怎么回事，一分钱不掏，居然还敢充大爷，慷他人之慨！ 但看着兴奋的学子们，三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扫大家的兴。 魏华看着被几个学子簇拥的杨建中，气道：“这人什么人啊，脸皮好厚！” 宋青云轻声说：“就当破财消灾。” 唯有谢喻舟暗暗地打量杨建中一眼，然后招来掌柜，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声。 魏华似乎听到了什么，笑出了声：“行之，你可真够损的。”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喻舟表情自然。 几人入了座。 因为是谢喻舟请客，所以坐了主位，作为谢喻舟的朋友，魏华和宋青云也在主桌上，连云也在这座。 杨建中心底打着小九九，觉得和谢喻舟连云坐在一起，无疑会矮上一头，便另坐了一桌。 这样一来他便是桌上的中心。 每人点了几个菜，在座的学子尽管都有吃大户的心思，但到底是读书人，脸皮没那么厚，点了几个菜后就作罢，酒倒是喊了好几坛子。 杨建中却不怎么客气，好酒好菜都喊了一遍。 上了菜，桌上年纪最长的何秀才举杯道：“寒窗苦读十余载，鲤越龙门天下知！在座的大家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我在此恭祝大家前程似锦！来日金榜题名！” 这人要是放在后世，妥妥的就是当干部的料，会来事嘛。 这些学子，未必还想考上去，但好话谁都喜欢听，纷纷举杯：“何兄说的好！都祝大家前程似锦！” 共饮后，大家之前还有些拘谨的气氛俨然热烈起来。 觥筹交错，酒楼大堂内高朋满座。 宴席上总离不开那几样。 不一会儿大家就玩上了行酒令，谢喻舟这桌玩的是‘字’令。 一人出题道：“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锺。” 锺是指古代器皿的意思，这里是指酒杯。 魏华毫不迟疑答：“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锺。” 下一个轮到宋青云，他想了下，才道：“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锺。” 宋青云旁边挨着谢喻舟。 谢喻舟微微阖了下眼便接道：“囯字不透风，王字在当中，王字推下去，呈字赢一锺。” 谢喻舟另一边是连云，他显然没参加过这种游戏，慌里慌张地说：“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 “一字推上去……推下去？”说道一半，连云愣住了，好像哪个都不对啊。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底带着好笑。 连云只好呼了一口气，举杯往嘴里灌，灌完喊道：“一口一大锺！”[注1]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把酒席推向了高潮。 隔壁两桌，听这边这么热闹，都端着酒跑过来：“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杨建中本来被一桌人夸得尾巴都翘起来了，谁知没一会儿所有人都被主桌吸引了注意力，他心中暗恨谢喻舟和连云就是喜欢出了风头。 “玩行字令呢，来来来，一起玩！”宋青云招呼道。 杨建中别着苗头，轻蔑道：“移字令有什么好玩，不如来拆字令。” 他道：“我先来。” 他背着手装模作样的走了三步再道：““有水念作清，无水也念青。去了青边水，添心即为情。”[注2] 说完，他看向谢喻舟：“不如就让谢案首对一个？” 杨建中一脸自得，眼神里明晃晃地带着挑衅。 注1：这几个行字令出自聊斋，只有谢喻舟的那个是我想的。其他实在想不出，有会的小伙伴吗，帮我想几个，万一以后还能用。 注2：这个出自郑板桥的故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求助 众人的酒意上了头，瞧着有好戏看，起哄道：“谢兄，来一个！” “谢兄，上啊！” 众目睽睽之下，谢喻舟只好举杯道：“有水念作淋，无水也念淋。去了林边水，添雨即为霖。” 杨建中没想到谢喻舟想也不想随口就答了，脸色不太好，又道：“有水念作湘，无水也念相。去了相边水，添雨即为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这几句还饱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你们喝酒就喝酒，弄那么大声把其他两桌也招来干嘛，光想着出风头。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也听出了杨建中语气中的不善。 谢喻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杨建中一眼。 下一秒，谢喻舟冷声道：“有水念作溪，无水也念奚。去了奚边水，添鸟则为鷄。虎落平川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谢喻舟也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杨建中大为恼火：“你！” 差点就要指着谢喻舟的鼻子骂人，众人看情况不好忙把杨建中拉开。 你一个第三和人家第一别什么苗头，人家凤凰好歹还是凤凰呢，你连凤凰都不是。 众人见杨建中心胸狭小，心中有了成算。杨建中这样的心性，就算以后中举，也当不了几天官，容易把人得罪死了。 后半场宴席，搭理杨建中的人少了许多。 杨建中没有发现，还自顾自地喝着闷酒，明明是前三名的庆功宴，为何只有谢喻舟出尽风头，他却要沦落到此。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请客吃的席，居然还想占尽便宜，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有了刚才一出，大家都不在继续玩行酒令，而是谈起了天南地北。 有人突然提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听说……东宫那位身体快要不行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这话可不能乱传。”喝得迷蒙的学子，马上惊醒。 “这还有假，前两天从金陵传来了消息，应天府张贴了皇榜，要寻一位叫做孙思邈的道人，给太子治病。”那人道：“要是太子身体还康健，哪里需要寻什么道人治病。” “孙思邈又是谁啊？” 听到这个问题，谢喻舟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这又是他家小姑娘惹出来的历史残留问题。 “我也没听说过。”那人道：“据说是法慧禅师认识的隐士高人，不过连法慧禅师也不知道那位高人现在在哪里。要是我知道孙道长在哪就好喽，好像还能领不少赏钱。” “你是财迷吗！” 那人嘿嘿一笑。 “太子都这样了，你说皇储之位……” 有人话说到一半，发现有点不对劲，全员禁声都看向了他，眼底多为警告。 “白兄，谨言慎行！”“这话题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啊，是！是我酒喝多了，你们当没听到啊。”那人及时反应过来，拍着脑袋嘻嘻哈哈地说着，身后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读书人要关心天下事，但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猜度，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唉，那你们说以现在的情况，接下来皇上还会继续攻打黑水吗？” “怎么不打，我听说燕王已经请命领兵了。” “燕王？能行吗？” 燕王是大齐建立后才出生的皇子，今年也不过十九，对于周昂的印象，大家也都停留在表面，和太子相处和睦，皇帝喜爱。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皇上好像同意了。” “这事我也知道。”他神神秘秘地看一眼四周，然后小声地说：“我有亲戚在王府当差，听说任命才刚下来，燕王就经历了一场刺杀，好像是朝中主和一派干的。” “不是，就算不想打仗，也不用刺杀燕王。” “具体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谢喻舟听着几人的小道消息，捏着酒杯眯了眯眼。 这消息有真有假，刺杀是真的，至于传闻中的凶手，却是假的，有人故意要混肴视听。 这次燕王没死！应该是在经历过武陵的刺杀后，陆敏和燕王警戒起来了，所以躲过了这一劫。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等燕王察觉凶手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谢喻舟不喜欢陆敏看小姑娘的眼神，但他不得不承认陆敏是个聪明人，聪明只要脑筋转过弯来，肯定能察觉不对劲。 改变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是法慧禅师这辈子临时改道来了武陵。 法慧禅师为何要来武陵？说来也好笑，居然是途中听了西游记的故事，才决定来武陵听一下完整版。 谢喻舟不知道什么叫做蝴蝶效应。 他只知道犹如水珠落入湖面，打乱了原本的波纹，现在正慢慢扩散开来。 “还有两个月……”谢喻舟轻声默念道。 有个学子喝迷瞪了，看谢喻舟一直捏着酒杯一动不动，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什么两个月？谢兄，怎么不喝了？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不喝呢！” “我是说，还有两个月就到中秋了。”谢喻舟随口解释。 “中秋啊，团圆的日子。我都离家大半个月了，也不知家里好不好？”喝迷瞪的学子说。 “还能不好吗，等回去告诉爹娘你考中秀才，他们别提会多高兴！”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秀才了！” 大家又兴奋起来。 喝迷瞪的学子开始向谢喻舟劝酒。 其他人有样学样。 谢喻舟没办法全部推诿，只好喝了几杯。 谢喻舟不喜欢醉酒的感觉，这让他难以掌控。 不过他身体年纪小，不胜酒力也正常，没两杯下肚，他就装作一副晕眩的样子。 见谢喻舟眼睛都迷蒙了，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时谢喻舟隐约听到了吴若愚的声音，最初他以为是幻听，可很快吴若愚就大声叫道：“少爷，不好了！少夫人有麻烦了！ 谢喻舟前一刻还双眼迷蒙，等听到这个声音，他眼神一凝，哪还有之前的醉意。 吴若愚来到面前道：“少爷，少夫人被人扣在赌坊了！我先去了衙门报官，但门口的差役推诿说赵大人不在……” 谢喻舟蹙眉，眉头直接拧成川字。 边上的学子听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放下手中的酒杯。 宋青云道：“若愚你别急，再说仔细一点……” 吴若愚喘了口气，把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魏华听后大为冒火，直接‘啪’地一声，摔了杯子，清酒四溅，杯子被摔裂。 场间杯箸骤停！ 魏华看向谢喻舟：“行之，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位来头不小的赌坊老板！” 谢喻舟半阖着双眼，此时他眼中的光半隐半暗，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危险非常，他的唇线绷直，原本清隽的脸庞，现在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他垂着头，这一切无人窥见。 瞬息之后谢喻舟睁开眼，看向在场的学子，眼中划过一丝微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煽动 武昌府，昌顺酒楼。 因为吴若愚的闯入，宴会中断。 在场所有人都听吴若愚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有愤愤不平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等谢喻舟抬首时，他看向在场所有学子问道：“在座各位有了解这位赌坊掌柜的吗？” 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有一个学子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一些，赌坊的掌柜姓秦名威，来历不太清楚，不过有传闻说他和武昌同知关系不错。” 同知为知府的副职，因事而设，每府设一二人，无定员。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 有同知作为靠山，怪不得秦威那么胆大包天，青天白日就敢拘禁案首家眷。 “同知……”谢喻舟低头默念一声，指尖在腿边敲打了两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度抬首后，他恍若自嘲般说道：“看来这位秦掌柜并没有把我这个新出炉的秀才放在眼里。” 听了谢喻舟的话，在场所有人面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作为本次院试的案首，谢喻舟无疑是他们这群新秀才的代表，看不起谢喻舟和看不起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们寒窗苦读了数十载，才取得秀才了名额，结果还没高兴半日，就被人泼了一头冷水。 区区一个赌坊老板，也敢不把秀才放在眼里！ 众人心中说不出的恼火。 谢喻舟又冷着脸道：“不过也是……比起同知，一个小小的秀才的确是蚍蜉撼树。” 听谢喻舟把自己比作蚍蜉，大家又窝了一肚子的火，谢喻舟尚且是蚍蜉，那他们是什么，泥土吗？尘埃吗？ 宋青云道：“行之，这话就不对了！” 魏华也不赞同，义正言辞道：“千里之堤尚且毁于蚁穴，如果一府同知真的勾结了赌坊，那只能说明他不配其位！我们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是大齐、是天下百姓，怎么能坐视一个赌坊掌柜胡作非为！”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听到这句话，学子们又振作起来。 在场学子大多数似乎出处茅庐的年轻人，年少气盛，心中满怀着热血。 他们都幻想着未来位极人臣，干出一番事业来，此时听到魏华的一番话，俨然把自己拔高到道德最高点。 学子们都愤愤道：“对！不过是赌坊掌柜，我们还能怕了他不成！” “谢兄，你不必自谦！” 谢喻舟暗自观察着学子们的脸色，感觉火候差不多时。他拿起桌上的酒杯道：“多谢诸兄安慰。全因我之事，扫了大家的兴致，行之惭愧。可是内子深陷囫囵，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赌坊一趟，这杯酒就当我提前离开的赔罪酒。”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之前对谢喻舟有意见的学子，此刻也对他改观不少。文人不就应该这样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年纪轻轻就中了案首，谢喻舟果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这时谢喻舟又道：“酒钱我会在离开之前结好，大家不必担心。” 众人面面相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谢喻舟都遇上了大麻烦，居然还能想起给他们结账。 谢喻舟说完，转头对魏华和宋青云说：“章华、文宏，那赌坊掌柜颇有来头，为避免麻烦，你们就留在此处，不必和我同行了。” “行之……”两人皱眉，魏华道：“弟妹出事，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不就是个赌坊掌柜吗，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把我们全绑了不成！” 宋青云道：“这武昌可不是孙同知的一言堂！” 魏华宋青云与谢喻舟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又怎么会不知道谢喻舟的为人，他不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想煽动这群学子。 这一来一回，不过是三人之间的配合。 一直缩在人后的连云，终于哆哆嗦嗦跑了出来。 他咬紧牙关说：“行之兄，我也陪你去！我、我吃了你酒，不能坐视不理！而且我们都有功名在身，赌坊就算再横，也会有顾忌！” 谢喻舟没想到连云会站出来，对他大为改观，这小子似乎也没那么碍眼。 连云的话，如同热水到达沸点的最后一把火，把所有学子点燃了。 连个小屁孩都如此讲义气，他们再畏缩不前，岂不是让人嗤笑！ “行之！我也去！光清说的对，吃了你的酒，陪你走一趟又何妨！”一个学子站了起来，话说的颇为豪放。 紧接着又有人站起来道：“我也去，我倒想看看区区一个赌坊究竟敢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 “我也去！要是因为害怕就束手束脚，那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啊！” “我也去！” “我也去！” 他们一个一个走到了谢喻舟身边。 一共三十多个学子，光谢喻舟身边就有二十多人。 剩下的不到十人，则一脸尴尬。 十人中，杨建中也在其列，不过他并不尴尬，他装作喝醉了一样，往桌上一趴，一动不动。谢喻舟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还不如接着吃菜喝酒，这么好的酒菜不吃多浪费，像谢喻舟这种人怎么会懂得一粒米的重要性！ 另外几人一看，忙说：“谢兄，杨兄醉了，我们稍后要送他回客栈，就、就不去了……” 几人表情稍稍，以为会遭到冷脸。 谁知谢喻舟面色如常道：“那就多谢各位。” 这就愈发凸显了几人的胆小。几人讪讪装作没看到谢喻舟身旁，学子们‘鄙夷’的眼神。 那眼神中写着：胆小怕事，不屑与他们为伍。 吴若愚结了账。 一群学子浩浩荡荡走出酒楼，被热风一吹，刚刚的酒劲消退了不少。 有些人兀自懊恼了一阵，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那赌坊背靠同知，是他们这群人惹得起的吗？但话已经出口，也不能说不去。 这时，谢喻舟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拱手弯腰作了个揖。 少年音色清冷，脊背如松：“今日之事，诸兄高义！行之……铭感五内。大齐有诸兄在，未来何愁不兴盛。” 懊恼之情又奇异地消失了，他们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决定感到自豪。谁让他们都品行高洁，不畏强权呢！ “行之，别担心！我们一定为你救出弟妹！” “行之，走，我们现在就去把弟妹要回来！” 谢喻舟暗自收敛了眼底的光芒。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赌坊的方向走，武昌的百姓好奇地看着这群读书人。 这是吃酒吃多了吗？怎么感觉一个个都那么兴奋？ 昨天跑去吃了螃蟹，结果今天生理期。我太难了。 还有一章晚一点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带路 谢喻舟没有让所有人学子都跟去赌坊，而是兵分两路。 谢宋青云带着连云，还有一位姓何的学子，一起去往府衙。 为了不让衙役横生阻扰，谢喻舟嘱咐他们去后门，用戚映欢的私人名义求见赵夫人，再让赵夫人把这事通知赵大人。 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只不过这一来一去需要不少时间，谢喻舟等不了，才会选择煽动学子去救援。 姓何的秀才问：“赵夫人会见我们？” “内子是赵夫人的义女，与赵小姐也是闺中密友，必定不会拒之门外。” 听谢喻舟这么说，在场所有人松了口气，然后又用错愕的眼神看向谢喻舟。 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隐藏的也太深了。谢喻舟的夫人是赵夫人的义女，那不就是赵大人的义女吗，有这层关系在，他们还怕什么孙同知？ 学子们的胆子突然变大，心思开始活跃了。 “走走走，我们速度赶往赌坊，免得弟妹吃亏！” “是啊，弟妹现在一定害怕极了！” 这一声声弟妹喊得真是亲切。 魏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以为他不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吗，不就是想在赵知府面前露个脸吗。 魏华捅了捅谢喻舟的腰，抱怨道：“行之，弟妹什么时候认了赵夫人做义母？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你也太不厚道了？” 谢喻舟侧脸，淡扫看魏华一眼道：“内子不管是谁的义女，都不会改变你、我、文宏三人的关系，就如同三年前一样。所以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三年前，是指谢喻舟退学的事。 尽管谢喻舟退学，魏华和宋青云依然待他如故。哪怕上辈子三人相隔甚远，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所以三人之间的朋友关系，从来不会因为地位、金钱、人际关系，而发生改变。 魏华听懂谢喻舟的意思后，微微一愣，然后大笑着拍了下谢喻舟的肩膀：“对！行之你说的对！咱们三人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其他事都无关紧要！” 谢喻舟紧绷的唇线，轻微地上扬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章明，动手动脚的毛病还是要改改。” 说完这话，长乐赌坊已近在眼前。 沿街的叫卖声吵吵嚷嚷的，对面青楼的姑娘不断暗送秋波，惹得有几个学子面红耳赤。 谢喻舟的眼神变得幽暗无波。 他们的到来，让赌坊内的人侧目。很少有读书人来赌坊玩乐，就算来，他们也会换掉儒衫，不让人察觉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二十多个读书人，是跑来干什么了？ 就在大家都纳闷时，那群学子高喊：“姓秦的，把弟妹交出来！” “把行之的夫人交出来！” “弟妹不就是下注赢了八百两嘛，不愿意兑现也罢，居然还敢扣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有本事开盘口，就没算到会赔钱吗？为难一个女子丢不丢人！” 看热闹的百姓从这群读书人的叫喊声中，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其中一个书生的家眷下注赢了八百两，今天来赌坊兑换，但是赌坊把人给扣了，所以这群读书人才会如此气愤。 百姓又听闻了读书人的名字：谢喻舟。 “咦，谢喻舟不就是本次院试的案首吗？”有人诧异的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知道，谢相公中午在昌顺楼请考中的学子吃酒了！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那这群人岂不是……都是秀才老爷？” 听到百姓议论，学子们把脊背挺得更直了。 赌坊的小厮一听门口围了二十多个秀才，头都大了，读书人有功名在身，他们不能动粗，光靠一张嘴的话，也讲不过他们啊。 就在小厮左右为难之际，牙子和身穿裋褐的大汉从楼上走了下来。 牙子骂骂咧咧道：“一群饭桶，几个人都搞不定。” 小厮心道：你也就会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豹子哥的脸色不太好，他走到赌坊门口，沉声喊道：“哪位是谢相公？” 谢喻舟从人群中走出：“正是在下，敢问内子如今可平安无事？” 少年人的语气平静，但豹子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眼皮不住的跳，哪怕他在刀口舔血那几年，也没有经历过。 “谢夫人没事。” 他的危机感一向很准，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收起轻视。 少年穿着天青色的棉布长衫，腰上挂着同色的荷包，乍眼看上去和普通的俊俏书生没什么区别，但普通书生敢带着那么多人来围堵赌坊吗？ 这这一点来看，他就无法把少年当做普通人。 谢喻舟紧绷着的唇线隐约松开，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无事，那还请这位兄台告知秦掌柜，谢喻舟来接夫人回家了。”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上门要人！是觉得自己有功名在身，他们不敢动他吗？ 豹子心中大惊，他难道不知道他们当家的和孙同知的关系？ 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豹子淡淡一笑说：“谢相公不如亲自上楼，单独把这话告诉我们当家的？” 豹子用了‘亲自’‘单独’两个字，意思很明显，他可以让谢喻舟上楼见一见秦威，至于其他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少年微微侧眸，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 魏华把谢喻舟拉住：“行之，千万别冲动，谁知道上面有什么等着你！” 另一个学子也说：“是啊，谢兄，现在我们人多势众，占了优势，你没必把自己置身危险之境！” 谢喻舟没有回应学子们，他只问豹子：“内子也在？” 豹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才明白谢喻舟问的是什么。 谢喻舟是在问：戚映欢是否也和秦威在一起？ 豹子点了点头：“令夫人也在。” 谢喻舟眯了下眼睛，再睁开双眸时，他道：“还请兄台带路。” “行之！”魏华等人不赞同地喊了声。 豹子一愣，然后拍了下手道：“你这读书人倒也爽快！” 身后是嘈杂的劝阻声，谢喻舟对豹子说：“还请稍等片刻。” 豹子不打算阻止，既然谢喻舟能稳住这群人，还省去了他的麻烦。 谢喻舟回头安抚和他同来的学子们：“大家稍安勿躁，先听我一言。”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用极轻的音量问道：“你们说，囚禁一位秀才的罪名比较严重，还是囚禁一名女子比较严重？” 谢喻舟语气淡然，却说着让人为之一颤的话。 哪一样比较严重，当然是前者！ 他们明白了谢喻舟的意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他们都懂，但又觉得他实在胆大。换做他们的夫人被困，他们赶孤身一人上楼吗？学子们扪心自问，答案大多是不敢。 魏华看着谢喻舟半晌，见他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终于松了口。 重重地朝他点头：“我明白了，行之，一切小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试探 魏华和谢喻舟商量了对策，如果谢喻舟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带着戚映欢出现，他和学子们就会采取下一步措施。 谢喻舟没有异议。 随后，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跟着豹子上了楼。 谢喻舟之所以会同意孤身上楼，一是为了确认戚映欢的安全，二是先想看看赌坊的这位掌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二楼雅间。 “当家的。”豹子在门口轻声喊道。 房间内的秦威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牌，根本没有听到豹子的呼唤声。 谢喻舟放眼望去，只见小姑娘和拿着烟杆的男人对峙而坐，桌面上放着几副扑克牌。 空气中有种微妙的沉默。 再仔细看去，谢喻舟发现小姑娘眼神中带着兴奋，男人脸色铁青。 这时，小姑娘把手中最后的牌面丢了出去：“我赢了！” 秦威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气愤地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丢。 “臭丫头，你是不是出千了！” “怎么可能，我若是出千会瞒得过秦掌柜的眼？”戚映欢完全没有退缩。 说来也好笑，秦威对自己的牌技太过自信，又低估了戚映欢的能力，丝毫没在牌面上动手脚。 这就便宜了戚映欢。 戚映欢是谁？是从小学就陪外婆大姨上桌打牌的人，从高中起，她为了哄外婆高兴，就会故意输给对方。来到古代后，不夸张地说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然，要是等玩法再普及几年，她就不敢说这种大话了。 之前会输给谢喻舟不是因为他牌技好，而是他把整副牌强了记下来。也不知道那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秦威顶多上手了一个月，牌技能有多厉害？ 还不是被戚映欢吃的死死的。 但是她怕过犹不及，所以只是赢一输一。 赢大输小。 秦威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但是等他注意到时，桌面上的一千五百两，已经有一半跑到了戚映欢那边。 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臭丫头是扮猪吃老虎！ 秦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于是他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了起来！好家伙，这小丫头恁个会演戏，明明是各种老手，还要骗他没玩过！ 这事要是说出去，他秦威还能混吗！ 秦威恼羞成怒，狰狞了面孔，重重拍响桌子：“敢在我秦某人面前出千，我看你是活腻了！” 强烈的击打使得桌面上的银子跃动了几下，戚映欢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冷静下来。 什么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她算是看明白了。 就在她冷眼看着秦威无耻的嘴脸时，房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掌柜好大的威风。”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戚映欢回头，惊喜地喊道：“谢喻舟，你怎么来了？” 李盟一早就察觉到谢喻舟的到来，对他低声喊了句：“少爷。” 谢喻舟颔首，从刚刚一幕，他推断出了事情的始末，大概是秦威强逼小姑娘上了赌局，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小姑娘比他厉害，结果现在翻了脸。 谢喻舟仔细打量了小姑娘娘，看她不像是有事，心中的大石才落地。 戚映欢见他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看，不由又重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是吴若愚通知你的吗？”赵大人怎么没来？ 她现在又惊喜又担忧。惊喜谢喻舟她救她，有担忧让谢喻舟也身陷囫囵。 “出了点意外。”谢喻舟说。 意外？戚映欢心中纳闷，却也知道此时不是细谈的好时机。 她对谢喻舟招了招手，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把秦威想要拉拢、贿赂他的事告知。 谢喻舟听后眉头轻蹙看向秦威。 这时秦威也在打量着谢喻舟。 眼前的少年除了比一般的书生俊俏一些，白一些，好像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为何孙同知要他拉拢这小子？ 他到底是哪里入了一位正五品同知的眼？ 尽管秦威不明白，但孙同知吩咐的事还是要做的。 秦威又堆砌起虚伪笑容：“谢相公久闻大名啊，要和你见上一面真是不容易。” “秦掌柜大动干戈，把内子拘禁在此，不知是什么意思？”与之相反，谢喻舟表现冷淡，完全没有给秦威一点面子。 秦威脸上的笑意，因为谢喻舟不客气的问话全然消散。 他恼恨，不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他面前耍横。 “姓谢的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不妨打听打听，我秦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就算知府衙门的人见了我都要礼让几分，我看中你的才学是赏识你！识相地就收了钱，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赏识？”谢喻舟语气中带着轻嘲。 他睁开幽深的双眼，凝视秦威：“行之自认没这个福气和秦掌柜做朋友，秦掌柜另请高明。” 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不识抬举！”秦威这些年威风惯了，没想到被一个小子驳了面子，怒喊道：“阿豹！给他的颜色看看！我倒要看看这读书人的骨头有多硬！” 秦威的出身不干净，他本就耐不住和人虚与委蛇，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管谢喻舟是不是秀才、这一顿揍子下去，会不会惹麻烦。 “是，当家的！”豹子捋了捋袖子就要去抓谢喻舟。 戚映欢心中一紧。 说是迟那是快，李盟挡了个结实：“就由我来会会你！” 戚映欢忙拉着谢喻舟就退到墙角边，看着两人一进一退缠斗起来。 李盟没系统化地学过武艺，对他而言简单直接就是最好的招式，所以他的动作只讲究快与狠。 豹子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还真有一手。 两人交手，一时分不出胜负来。桌椅被扫在了地上，一阵‘乒乒乓乓’。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眼皮狂跳，不由看向旁边抿着唇的谢喻舟。 她十分诧异。 谢喻舟为何要刻意把人激怒？ 他不像是那么义气用事的人。 这时谢喻舟眯着眼睛，气势迫人，他向秦威道：“秦掌柜，这也是受孙同知的吩咐？” 少年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说出的内容让秦威惊愕不已。 也？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孙同知让自己拉拢他的事。 秦威面色一僵，谨慎地问：“你在说什么？” 见秦威的反应，谢喻舟心中有了底。 就以秦威的眼光来看，不可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所以一定是有人吩咐他这么做。 那位孙同知，可能听到了一些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章 谁敢 孙同知又是谁，戚映欢一头雾水。 不过她终于明白谢喻舟为何要激怒秦威，他是想以此试探秦威，秦威这不就露出马脚了吗。那说谎的表情别提有多假了。 “秦掌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谢喻舟也不愿和秦威多费口舌。 都说读书人七窍玲珑心，以前秦威还不信，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不过是一个照面就被人掀了老底，这种感觉不好，十分不好。 事到如今，秦威也知道孙同知让他办的事已经搞砸，这一家居然都那么难缠。 他做着最后的努力。 拧着脸恶狠狠威胁道：“小子，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识相地就投入孙大人麾下！你区区一个秀才得罪不起五品官员！以后你还要考举人的。” 乡试和院试都在武昌进行。 秦威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谢喻舟不答应，孙同知有的是方法整他，比如在结保时卡他一卡，到时候谢喻舟根本没地去哭。 戚映欢听了这话，不由气结，什么人啊。 这根本不是拉拢，是结仇来的。这位孙同知看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居然派秦威这样的人做说客。 戚映欢冷嘲道：“这武昌府何时成了孙大人的天下了？你的孙大人不过也只是知府大人的属下而已？” “知府大人？”秦威笑了：“知府大人最近家中有喜，哪有工夫管这些事。” 大概是说赵夕儿的亲事。 戚映欢差点翻了个白眼，论和赵家的关系她肯定要比秦威熟，赵知府那个性格怎么会因私怠公，秦威的话也就能骗骗鬼！ “谢相公，你考虑得怎么样？”秦威问。 “行之高攀不起。”谢喻舟摇摇头，然后又道：“我还有最后一言要送给秦掌柜。” 秦掌柜以下意识问：“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掌柜还请郑重。”谢喻舟。 艹！ “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威气得一口旱烟呛在喉咙口：“咳咳咳……” 他用烟杆敲了敲桌子，大喊：“来人啊！” 门口的五个壮汉齐声喊道：“当家的！” 这时谢喻舟又突兀地出声说：“秦掌柜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带内子回去了，就不有劳你相送。” 戚映欢目瞪口呆。 五个大汉都愣了。 他娘的！谁要送他！秦威大骂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口出狂言！给我……” 最后一个‘打’字都还说出口，楼下突然一片嘈杂声。 “姓秦的，快把行之和弟妹交出来！” “姓秦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拘禁有功名之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怎么回事？”秦威冷声问。 牙子跑了上来：“不好了，当家的，那群秀才发疯了，一个个的都冲进赌坊了！” “你不会拦住他们吗？”秦威骂道。 “当家的拦不住啊，要是打了秀才，我们都得吃官司！” “饭桶！”秦威怒骂。 此刻上楼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 戚映欢听到魏华的声音：“行之！弟妹！我来救你们了！” “我们来救你们了！”学子们大喊。 “戚姐姐，我好害怕啊！你快出来啊！”连云哭唧唧的声音响起。 “……”听到最后一个声音，戚映欢嘴角一抽。 真是谢谢你啊！槽多无口，她有点懵。 话说，这批读书人那么勇的吗？不是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吗？ 谢喻舟眼底也有一丝笑意，他在人群中听到了连云的声音，连云之前跟着宋青云去求见赵大人，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事成了。 因为有后援会到场，所以这群读书人才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 秦威对门口五个惊呆的大汉怒吼道：“一群饭桶，还不给我拦住他们！有我罩着你们怕什么！” 有秦威的话兜底，大汉们拿着棍棒向学子们走去。 戚映欢大喊：“魏大哥，连云，你们小心！” 似乎听到了戚映欢的声音，魏华领着人直冲冲地往房间这边的方向跑来，迎接他的是轮着棍子的魁梧男子。 他咽了咽口水一个闪身，连云‘哇’得大叫一声：“别打我！” 就‘嗖’地往回跑去。 戚映欢：“……” 白感动了。 算了，他能做到这样就不错了。 这群读书人一见秦威来真的，不由愣住。他们之所以敢冲上来，不过是仗着这些人不敢打他们，真要挨上一下，他们细皮嫩丨肉的哪里受得了。 队伍马上就散了。 场面混乱极了，五个大汉轮起棍子到处撵着一群学子。虽说有秦威兜底，但五人还是不敢下死手。这让学子们逃过一劫。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再盯着谢喻舟和戚映欢。 戚映欢见此，拉住谢喻舟，跑出雅间。豹子想追却被李盟拦住。 戚映欢拉着谢喻舟，一溜烟就窜到了楼梯口，她回首冲学子们大喊一声：“快！都往楼下跑！我们冲出去！” “弟妹，等等我们！”学子们抱头乱窜。 等戚映欢回头时，她发现谢喻舟正用略带笑意的眼神凝视着她。 戚映欢一边拉着他下楼，一边喘着气促的呼吸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谢喻舟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揶揄道：“我是不是该多谢戚姑娘，危难时刻还记挂着我。” 李盟可是被她完全丢下了呢。 戚映欢脸上一红，却是没有撒开对方的手。 她狡辩道：“谁让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呢！要是你跟李盟一样，我才懒得带上你！” 戚映欢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语气微微有些别扭。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心被小姑娘挠了一下，又痒又软。 两人跑下了楼，身后的学子也陆陆续续跟了下来，除了样子狼狈了点似乎没什么损伤，看样子这群读书人别的不咋样，躲挨揍时还是很灵活。 一楼的客人早就在学子们冲进赌坊时走了个精光，整个一楼空荡荡的。 就在众人准备跑出门口时，牙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领着一群小厮把门口堵住。 众人又被逼回大堂之中。 ‘啪’一声，赌坊大门被小厮关上，阳光被隔绝在室外。 “瓮中捉鳖！” 牙子嬉皮笑脸地向刚走下楼的秦威邀功：“当家的，这下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了！” “干得好！”秦威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看着聚在一起的读书人狞笑：“很威风嘛，敢到我赌坊里闹事！跑啊，都给我跑啊！哈哈哈！” 笑道一半，秦威冷下了脸：“谁敢再跑，我就把他的腿打断！” “妈呀，救命啊！”连云扒在魏华的身后，一动不敢动。 有几个学子双腿也打着哆嗦。 “你敢！？你敢对我们动用私刑！”当然也有十分有骨气的学子。 “门都关了，你说我敢不敢！”秦威嚣张的大笑，憋了一天的气总算喘顺了。 “你们要怪就怪谢相公，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看着谢喻舟，对小厮喊道：“都给我打！” 这时谢喻舟站了出来：“慢着！” 好啊，总算肯就范了。 就在秦威准备畅快地大笑时，赌坊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午后的阳光洒入昏暗的赌坊内部。 威严的男声大喊：“谁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得救 赌坊的门被踢开，飞溅起一阵尘土。 当燥热的阳光投射进赌坊时，学子们猛然松了一口气。 救兵总算到了！ 秦威还未等看清来人，脸上的狞笑瞬间转变成了怒意，他大喊：“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长乐赌坊！” “秦威你好大的胆！在知府大人面前也敢放肆！” 站在赵士扬身旁的魁梧男子当即大喝。 “知、知府？”秦威的表情僵滞在脸上。 这时他才看清了来人，一群官兵穿着深色皂衣，身配大刀，其中有两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混杂在其中。这群人围都在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身边。 中年男人身穿绯色罗袍裙，方心曲领，束以大带，白绫袜黑皮履。 在场的学子都很清楚，大齐朝官员，正一品至从四品都穿绯袍。 知府为从四品官员。 那人正是武昌知府赵士扬。 赵士扬挥退左右两旁的护卫，走至秦威面前：“秦威！私自拘押学子，动用私刑，该当何罪！？” 赵士扬喊：“先把他们都抓起来！” “你不能抓我！”秦威大喊：“我什么都还没干！” “休要抵抗！”衙役拿着刀上前把所有人按倒。 小厮和打手根本不敢抵抗，马上放下手中的棍子束手就擒。 他们心慌意乱。完了！完了！知府亲自上门抓人，他们都完蛋了！赌坊的人刚才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害怕，都苍白着一张脸。 学子们一个个放松下来，精神松懈后都不由腿软。 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在心头，连云道：“文宏兄，你们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回答他的却是赵士扬，他对这个年轻小秀才十分和蔼：“哈哈哈，调兵花了不少时间。” 不多时，官兵押着豹子从二楼下来，李盟揉着脖子紧跟其后。 戚映欢不由询问：“你没事？” 李盟用轻飘飘的语气道：“能有什么事？”心里却想着，回去后要和于家兄弟讨教讨教。 得了，你就装，谁看不到你脖子那一块都青了啊。 谢喻舟和戚映欢对视一眼，都知李盟自尊心颇高，没有当面拆穿。 见豹子也被抓住，秦威挣扎更加激烈：“放开我！我要见孙同知！” 秦威深信孙同知能救他于水火。 “孙同知？”赵士扬突然冷哼一声：“你待会就能见到了，不过他已经自身难保。我已派人以官商勾结、收受贿赂的名义将他收押。” 赵士扬本来就在查孙同知的事，证据也搜集的差不多，只差一个合适时机，没成想这群学子误打误撞，给了他逮捕秦威的借口。 秦威一听，整个人懵了，原本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别在腰间的旱烟烟杆这时脱离束缚，坠落在地上。 “铛——”一声，随着烟杆坠落，烟渣四散。 赵士扬喊道：“都带走！” 官兵把秦威等人带去了衙门。 赵士扬当场褒奖了这群学子。 学子被夸的红光满面，每个人都端着正人君子的脸孔，言辞愤慨。 “知府大人过誉，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惩治秦威这样的恶徒，我们当仁不让！行之与我们有同窗之谊，岂能贪生怕死坐视不理！哪怕跨过我们的尸体，我们都不会把行之和弟妹交给秦威这样的人！” 戚映欢看着这群陈词激昂的学子，瞠目结舌。 这群读书人脸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她可是还记得这群人被抡着棍子的大汉，撵得四处乱窜的情景。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奋不顾身，一往直前。 戚映欢眼底带着好笑，不过心中的感激却没有减少。 谢喻舟向他们作了个揖：“今日之事，多谢诸兄相救。” 戚映欢也跟着行礼：“小女子敏感五内。” “行之、弟妹不必多礼，折煞我们了。”心里高兴归高兴，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学子们嘴角都要咧到脸颊，还要刻制着内心的得意把两人虚扶起来。 赵士扬拍着手，连说了三声‘好’。 一阵寒暄后，赵士扬对戚映欢道：“映欢，你义母和夕儿都很担心你。” “我这就去见干娘。”戚映欢说。 赵士扬差人把学子们送回了客栈，然后把谢喻舟叫进了府衙的书房。 一进书房，谢喻舟就把孙同知吩咐秦威拉拢他的事，告诉了赵士扬。 赵士扬沉思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诡异了起来。 他面色难堪道：“说来惭愧，此事可能是由我而起。” 谢喻舟略带不解。 赵士扬面色涨红：“之前有一次与孙同知喝酒，酒过三巡，我忍不住拿出了青源先生所赠的折扇向他炫耀，想必也是那时把行之与青源先生的关系说漏了。” 赵士扬道：“孙同知这才打上了行之的主意。” 谢喻舟和苏青源的关系，知道的人甚少。苏青源在朝中和丞相一派多有不和，苏青源不想唯一的徒弟卷入麻烦，所以两者的师徒关系没有广而告之。 赵士扬自责道：“酒后误事，酒后误事啊！” 原来如此，一切得到了解释。 谢喻舟心中的隐忧被排除，轻轻摇了下头道：“赵大人不必自责，人无完人。” 赵士扬并没有因谢喻舟的话原谅自己，他道：“从今天开始我便戒酒！若是再犯……” “且慢。”谢喻舟赶忙拦住赵士扬：“赵大人，令千金下个月大喜，作为父亲，若是滴酒不沾怕是不好。” 赵士扬一愣，然后皱了眉头说：“那就下下个月再开始戒酒！” 他的语气坚定。 谢喻舟眼中划过了然，这位赵大人的性子还是没变，严于律己，言出必行。 本来是想劝他作罢，既然他如此坚持，谢喻舟也不好说什么。 另一边，赵夫人心疼拉着戚映欢的手：“欢欢吃苦了，那秦威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多亏赵大人来的及时。” 赵夫人轻哼了一声，面上有些骄傲：“算他还有点用。” 戚映欢与赵夕儿对视一眼，偷笑。 晚上的时候，谢喻舟又在昌顺酒楼宴请学子。 这次不是庆功宴，而是酬谢宴。 二十几个人连声道：“行之和弟妹太客气了。” 然而心中已经惦记起好吃的来了。 连云说：“别和他客气，戚姐姐押注赢的八百两已经被赵大人送还给她了。” “那感情好。” 一群人刚走进酒楼，就听到有个小厮打扮的人大喊：“谢喻舟，你无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无耻 昌顺酒楼，大堂。 “谢喻舟，你无耻！” 声音有点耳熟，大家应声望去，便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 再一看，大家不由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这不是杨兄吗？” 原来那小厮打扮的人居然是杨建中，本次院试的榜眼。 中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和大家一起吃酒，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酒楼的小厮。 人群中的谢喻舟脸上也有一抹意外之色，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什么。魏华也在此时露出滑稽的笑容。 谢喻舟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杨兄这是醒酒了？” 中午他装醉的事，大家都没有忘记。 听谢喻舟提起，所有人笑道：“看来是清醒了啊。” “谢喻舟，休得猖狂，你个卑鄙无耻之徒！”杨建中气得胸口大喘。 “杨兄这是什么打扮？”有学子问道。 提起这件事杨建中就大恼，他愤怒地等着谢喻舟道：“我这副样子还不是拜谢喻舟所赐！言而无信之徒，你们也敢与之结交！” 众人不解，看向谢喻舟。 谢喻舟摇摇头道：“我不知杨兄在说什么。” 杨建中扔了手中的抹布，上前怒视谢喻舟道：“中午的宴席你口口声声说请客做东，却是没有结清全部的账单，害得我被掌柜当做吃霸王餐的人！要不是你，我何至沦落到这个地步。” 想他堂堂一个秀才，居然沦落到在酒楼里当跑堂抵债，气煞人也！ 虽然秀才在普通人眼里很了不得，但是这家酒楼的东家是个举人，根本不怵他一个穷秀才。没钱结账，那成，干活抵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就上衙门理论理论。 杨建中本来就觉得丢脸，哪敢再闹上衙门，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本来还觉得谢喻舟他们跑去赌坊闹事，是疯了，绝对吃不了好果子，他好歹明哲保身，没想到了晚上，居然又冤家聚头。 杨建中如何不恨！ 杨建中地图炮道：“你们以为他会好心到请你们吃酒？别做梦了，小心你们和我一样，被留下来抵债。” 学子们皱眉看向谢喻舟，虽然不太相信杨建中的话，但还是想得到一个解释。 谢喻舟道：“杨兄此言差矣，中午的庆功宴，按照规矩本是前三名做东，行之又怎么能大包大揽抢了杨兄的份额？” 众人一愣，反应了过来。 对啊，本来就应该是前三名请客吃饭，怎么在杨建中嘴里就变成应该谢喻舟做东？ “这……”杨建中一愣，马上道：“你夫人中了八百两，怎么就不能单独请客做东！？” 他说得理所当然，差点把人气笑。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钱多就该请我们吃饭？ 魏华跳了出来：“弟妹被困赌坊倒没见你前去搭救，吃酒倒是胃口不错！” “是啊，都喝到醉酒了。”连云探出脑袋道：“一定喝了不少。” 他装醉的事，大家心中门清，又哄笑了一声。 魏华涨红了脸。 这要是辩解说没喝醉只是装醉，那就证明他无情无义，胆小怕事不敢去搭救戚映欢。 要说真喝醉了，就是爱占便宜，脸皮厚。 里外不是人啊！ 魏华觉得这辈子没有比此刻更丢脸的时候了。 谢喻舟这时又开口说：“杨兄，其实一开始的酒钱我全部付清了。” “不可能，你别说谎了！”杨建中反驳。 此时掌柜的走了过来：“谢相公没有说谎。杨相公欠的酒钱，都是在谢相公结账前夕，加点的菜品。” 学子们一阵哗然。 原来杨建中装醉后，见谢喻舟去结账，趁机又点了好些食物。 这简直不要脸啊！ 见自己的行为被掌柜的点破，杨建中恼羞成怒，不想承认道：“胡言乱语，我那时都喝醉了，怎么会又点东西！休要污蔑我！” 掌柜淡淡睨了杨建中一眼，开始报菜名：“鱼翅响螺、红焖鲍鱼、银耳莲子羹，这些都是杨相公后来点的，我都记着呢。” 好家伙！光挑贵的点，怪不得付不出钱要做跑堂抵债了。 魏华道：“这几道菜我没有在桌上见到过，你们看见了吗？” 大家摇头。 所以只可能是等大家离后再上的菜。 再不能狡辩。 杨建中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在耻辱柱上。 “好好好！你们就是坑壑一气，等着我上钩！” 学子不赞同的摇头，杨建中也把人想太坏了。 心有所想，目有所见。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而杨建中心中只有狗屎，所以看什么都是狗屎！ 谢喻舟为侧头颅，心道：倒是被他说中了，不过不会有人承认。 杨建中看着大家的表情，感觉都在嘲笑他：“你们无非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穷！我也不屑与你们为伍！” 这又是哪一出？学子皱眉。 他一把攥下头顶上小厮的帽子：“钱我明天就拿来！这个小厮我不干了！” 一想到等下有可能要给谢喻舟他们上菜，杨建中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直接跑了。 学子们面露不屑，真是斯文扫地，以后不能和他来往。 掌柜没有拦人，杨建中好歹是个秀才，要是欠钱不还对他没好处。 杨建中走后，掌柜对谢喻舟等人笑着招呼道：“几位相公，别站着了，我这就领你们入座。今晚谢相公想吃点什么？” 当晚这场宴席主客尽欢。 等第二天，谢喻舟等人才听闻杨建中的事，他找上了昨天中午留下的学子，要他们分摊酒钱。 那些学子也吃了东西，没办法推拒，只好咬着牙付了自己那份。 杨建中又问同乡借了些钱，才把酒钱结清，结完账的当天，杨建中就离开了武昌。 众人都唏嘘不已。 这人啊，就不能打着占小便宜的心里，否则丢脸的还是自己。 又过了一日，府衙传来消息，秦威在过审前越狱逃走了，赵知府正竭尽全力搜查中。 学子们提心吊胆，生怕秦威打击报复，陆陆续续都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和众人告别后，又在武昌逗留了两日，谢喻舟一行也准备离开。 临走前谢喻舟和戚映欢去赵府告辞。 赵夕儿不舍得拉住戚映欢：“欢欢，你下个月一定要早点来，我等着你。” “好，一言为定！”戚映欢拍了拍赵夕儿的手。 赵夫人准备了不少吃吃喝喝，把戚映欢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几人在太阳升起时离开了武昌。 对于生活了几天的城府，大家都有种不同的感情。 连云说：“别看了，反正明年还要来。” 魏华和宋青云一时转不过弯来。 反而是谢喻舟眼中划过一抹微光，他问：“光清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 秋闱又称乡试，在秋天的举行，中试称为举人。中试之举人原则上即获得了选官的资格。 连云点头：“我奶这两年身体不好，我若是早点考中举人她死也能瞑目了，明年不来的话又要等上三年，我怕她等不了。” 众人：…… 虽然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说话能注意点吗！还在在场的人都很了解连云的个性，不然传出点什么总是不太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 离开 连云道：“行之兄，不若明年我们再结伴而来？” 一来是他实在不敢自己一个人上路，二来也有询问谢喻舟明年是否会参加乡试的意思。 谢喻舟眼神淡淡扫过小少年道：“可以。” 魏华和宋青云愣了愣，问谢喻舟：“行之你也准备明年就参加乡试？” 谢喻舟点头。 两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谢喻舟有些操之过急。 倒是连云眼睛一亮：“行之兄，一言为定啊！” 不用单独上路真是太好了。 回到马车后，戚映欢悄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谢喻舟。 大概是戚映欢的视线太过专注，片刻后谢喻舟睁开眼问：“戚姑娘想说什么吗？” 戚映欢眼珠子一转，摇摇头。 本来想问他真的就打算参加明年的乡试吗？有把握吗？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带有几分质疑性，要是让谢喻舟以为自己对他没信心，那就不好了。 可是乡试岂是那么容易中的，上学那会儿她学过《范进中举》，范进考到了五十四岁才考上举人，还差点乐疯了。 有人把科举比作过独木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留下的凤毛麟角。 可想其难易程度。 戚映欢向谢喻舟靠了过去，用认真严肃的眼神看着他道：“谢喻舟，回家后我们多买点核桃吃。”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眼皮一跳，小姑娘哪里吃错药了？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 核桃？有什么隐喻吗？ 沉吟片刻，谢太傅突然明白了什么。 核桃补脑。 这是忧心他用脑过度还是考不上？ 他隐去嘴边的笑意，不慌不忙的说：“核桃剥起来有些麻烦，戚姑娘自己吃。” 那怎么行！ 戚映欢表情微微一滞，下意识说：“大不了我给你剥嘛。” “那就多谢戚姑娘。”谢喻舟笑吟吟地看着她。 戚映欢微愣，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 不好，被他套路了！ 戚映欢暗恨谢喻舟一肚子坏水，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你想得美，爱吃不吃！给娘剥都不给你剥！” 气恼地别过头去。 不久，身后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与少年清冷的却带着笑意的读书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这句话出自《论语·为政》。 意思是——人如果失去了信用或不讲信用，不知道他还可以做什么。就像大车没有车辕与轭相连接的木销子，小车没有车杠与横木相衔接的销钉，它靠什么行走呢？ 分明是在说她呢！ 读书人小心机就是多。 戚映欢转过头去，气愤地捶了他一下：“好啊！竟敢指桑骂槐，谢喻舟，胆子肥了啊！” 谢喻舟把她的拳头包住，眼中倒映着戚映欢的身影：“君子动口不动手。” 戚映欢不吃这一套，挑眉道：“可惜我只是个小女子，不是什么君子。所以……” 戚映欢朝他诡异地笑了下：“谢喻舟，这顿毒打你是跑不掉了！让你套路我！让你套路我！” 说完她抡着拳头出击。 自然，戚映欢懂得分寸，手上收着力，不会真的打疼对方。 谢喻舟左闪右躲，心中感叹：小姑娘年纪渐长，也越发不好骗了。 前头的马车晃晃悠悠，赢得了宋青云和魏华的注意。 两人一阵挤眉弄眼。 连云问：“行之兄和戚姐姐干嘛呢？那么大的动静。” “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魏华说。 “章明兄，这就是你不对了。”连云鼓着腮帮子道：“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和你好好讨论，我到底是大人还是小孩！” 魏华被连云抓住，一副要不讨论出结果，就没完的架势。 宋青云拍了拍魏华的肩膀：“章明，光清你们好好讨论，我睡个回笼觉。” 死道友不死贫道，警示名言啊！ 魏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误交损友！得了，先想个办法把连云这小子打发了。 戚映欢和谢喻舟闹了一会儿。 驾车的李盟终于忍不住说：“少爷，少夫人，再闹下去马车要塌了。” 旁边的吴若愚吐槽道：李盟这个傻大个，也不怕少爷、少夫人恼羞成怒。 他自认为体贴地向马车内喊道：“少爷，少夫人，你们别听李盟浑说，马车结实着呢！就算少夫人在里面上演全武行也没事。” “……” “……” 马车内突如起来的静默。 不久后，戚映欢咬着牙的声音传了出来：“吴若愚，你家少夫人在你心目中就是那么暴力的人吗？” 与此同时吴若愚还听到了谢喻舟的轻笑。 药丸，药丸！少爷能别那么幸灾乐祸吗？ “没、没有！”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吴若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盟见此对他挑了挑眉：马屁拍在马腿上，自讨没趣。 日出日落，马车行驶到三天。 归时的路可比去时的路轻松不少，这是指心境上的改变。 中午天气十分炎热，道路两旁的枝叶打了蔫儿。 戚映欢摇累了手中的扇子，打起了瞌睡。 突然吴若愚大喊：“少爷，少夫人，前头有个小丫头倒在路中央了！” 嗯？ 这个桥段好像在哪里遇见过，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向后头的马车。 连云不就是倒在路当中被他们捡到的吗。 又来一个？ 戚映欢道：“停车看看她是什么状况。” “知道了。”李盟把马车拉住。 虽然吩咐了吴若愚，但倒在路上的是个女儿家，戚映欢怕吴若愚不太方便，也跟着下了车。 小丫头大约和季心语差不多大小，十岁不到的样子。 她躺在道路中央昏迷不醒，脸色蜡黄又惨白，嘴唇干裂起皮。小丫头瘦得跟一把柴火棍似的，露出的手臂上能看到经络的形状，全身皮包骨头。 身上的衣服也十分不合身，像是由大人的衣服改的，衣服上打了七八个补丁。看上去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吴若愚纳闷说：“没听说哪里闹饥荒啊。” 很明显，吴若愚是把人当做难民了。 戚映欢不由无语地看吴若愚一眼，就不能动动脑子吗，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难民！ 一个年幼的小丫头单独倒在野外，她不能当做没看到，戚映欢朝吴若愚喊道：“先拿点水来。” “好的少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 捡人 晴空当头，艳阳高照。 炎热的天气让人汗流浃背，林子里昆虫的叫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魏华、宋青云和连云，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魏华问：“又捡到一个小丫头？” 连云不爽地撇撇嘴：“什么叫又！” 戚映欢没搭理抬杠的两人，直接道：“帮个忙，把她抬到树荫底下，我看她不是中暑而是饿晕了过去。” 刚刚在给她喂水的时候，小丫头吞咽的动作十分急促，戚映欢摸了一下小丫头的肚子，瘪瘪软软的，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搬到树荫下后，戚映欢按了小丫头的人中，又喂了点糖水。 然而还是没有醒来的趋势。 她睡梦中紧蹙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梦魇，不时发出轻声的呓语。 戚映欢凑近后，才听清她喊：“娘……” 这小丫头难道是和母亲失散了？不过附近好像没有村落。 几人对视一眼道：“现在怎么办？” 魏华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带着了。” 他们也不可能把小丫头扔下单独离开，好歹一条人命。 “戚姐姐不是说她饿晕过去了吗？”连云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做午饭，万一她闻着味就醒了呢？” 所有人看向连云，只差脑门上冒出三条黑线。 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没想到那么不靠谱。 戚映欢没好气道：“我看是你自己饿了。” 连云嘻嘻笑了一下：“知我者戚姐姐。” “别凭了。” 今早上起来后大家都匆匆喝了点稀粥，赶了半天的路，连云这半大小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的的确比较常人快。 被连云一提，魏华等人也感到了腹中饥饿。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喻舟开口道：“先做饭，她不吃我们也要吃。” 戚映欢看了下日头，快要午时了，大太阳的也不好赶路。 于是点头道：“行，我们先做饭。” 连云哼哼唧唧道：“姐姐，你的心是歪的吗？怎么就那么偏心呢，行之兄一说饿就做饭，我说饿就是贫嘴。” 戚映欢从容自若地睨连云一眼。 魏华说：“说让你戚姐姐和行之是一家人呢。” “……”连云垂头丧气道：“哦，在这一点上，是我输了。” 戚映欢没去管几人耍宝。 吩咐连云照几人照看着小丫头。 戚映欢让吴若愚从马车里拿出了面粉，准备给大家做面疙瘩吃。 稀粥的话她怕大家吃不饱，路上带着的馒头在昨天吃完了，干粮还是算了，辣嗓子，那小丫头现在也吃不了，还是汤汤水水比较好。 戚映欢先煮了一锅水，再放入一大勺酸菜，酸菜是赵夫人给的，夏天吃着挺开胃，魏华和宋青云都赞不绝口。 一边在面粉中倒入清水，一边迅速搅拌成絮状，然后下锅，最后放入李盟刚摘回来的野菜。 不多时，酸菜疙瘩面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尤其是在饥饿的时候，香味如同诱人的罂粟花。 连云的肚子当即发出叫一声：“咕——” 空气一瞬间的静默。 而后，响起魏华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 “咕——”又一声响起，比刚才那声还要洪亮。 魏华调侃道：“你的肚子越叫越起劲了！” “不是我！”连云涨红着脸，捂住肚子道：“刚刚肚子叫的不是我，是这个小丫头！” “咕——” 似乎为了印证连云的清白，小丫头的肚子又叫唤了一声。 “你听！不是我。”连云辩驳道。 “你也没比人大多少，还叫别人小丫头。”魏华吐槽。 “她好像醒了！”在两人斗嘴的时候，宋青云蹲在瘦小的小丫头身边，他看到小丫头的眼皮颤了颤。 听到宋青云的话，连云也瞄了一眼。顿时他高兴地大叫：“唉，醒了，醒了，我就说这个办法有用！她闻到饭菜的香味就醒了！” 连云开开心心地跑到戚映欢面前邀功。 戚映欢失笑道：“对对对，神童的主意就是厉害。” “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听戚映欢夸他，他反而有点小害羞。 戚映欢舀了一碗疙瘩面，随后把手中的勺子递给连云：“你给大家盛面疙瘩，我去看一下她的情况。” “好嘞。”连云马上舀了一碗，然后直接往嘴边送去，完全把戚映欢的吩咐抛之脑后。 “……”戚映欢。 算了，反正都有手有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戚映欢走近时，小丫头正好睁开双眼。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眼中有迷茫与惊恐。迷茫可能是对与身处环境的不解，可惊恐是为什么？难道她们长得像坏人？ 等她看到戚映欢后，她表情明显舒缓了下来。 就说嘛，她怎么会像坏人。戚映欢没有马上询问小丫头问题，只是轻声说：“你醒了？饿了吗？能吃得下面食吗？” 似乎是听到了吃的，小丫头眼神一亮，如同猛虎一般盯着戚映欢。 戚映欢把手中的碗递了过去。 扶着小丫头坐起来，她着急忙慌地捧着碗往嘴边送。 小丫头手上没有什么力气，没有第一时间把碗端住，差点全撒了。还是戚映欢帮她托了一把，才没有惨遭打翻。 两人的手触碰在一起，小丫头指尖瑟缩了一下，用戒备的眼神看戚映欢一眼，似乎是觉得戚映欢没有恶意才收回目光，她就着戚映欢的手喝起了面汤。 “你慢点，还很……” ‘烫’字还没说出口，小丫头就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但她丝毫没有吸取教训，又把嘴凑到碗边。 忍耐着温度，使劲吞咽起来。 看来她的确是饿狠了。 戚映欢给她拍了拍背，这时戚映欢能察觉到小丫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就像是处在戒备中的小动物，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紧绷起精神。 到底这个小丫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戚映欢暗自蹙眉。 等小丫头喝完半碗面疙瘩汤，戚映欢才问她：“你叫什么？怎么倒在路上？家里人呢？” 小丫头捧着面碗的动作停顿了起来，一眼不发的盯着戚映欢。 她双腿蜷缩，俨然是一个警戒的状态。 这下戚映欢有些头大了，哪里是捡了个小丫头，分明是捡到了个小刺猬。 戚映欢想了想，转换了话题，细声细语地问她：“还饿吗？我再给你盛一点？” 小丫头微微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没有预料到戚映欢会那么好心，白米面啊，她好久都没吃到了。 她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戚映欢见此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端着碗走开。 小丫头摸着自己的头，表情有点怔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 来历 两碗面疙瘩汤下肚，小丫头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不过面对谢喻舟几人的时候，小丫头眼底还保留着戒备，只有在戚映欢面前，她才表现得不是那么抵触。 小丫头始终不肯开口说话。 这让戚映欢无计可施。 等戚映欢去马车拿东西的时候，谢喻舟用余光扫过小丫头，双眸幽深，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他突然对魏华几人道：“再休息半个时辰我们上路。” “好。”宋青云回答。 魏华问：“那小丫头要怎么办？要带上路吗？这荒郊野外总不能把她扔下。” “一句话都不肯说，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万一是哪家的逃奴怎么办？”连云向来不是很有同情心的人，他道：“别好事没做成，惹得一身骚。” 窝藏逃奴是要治罪的。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轻，全部被小丫头听了去。 终于激得她开口：“我不是逃奴！”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嘶哑低沉。 这时谢喻舟侧目，走到小丫头跟前，他问：“那你叫什么？又从哪里来？” 小丫头抱着膝盖，抬头仰视着谢喻舟。 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对方凌厉的目光让她十分不安。 她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抿唇一言不发。 仿佛又缩回了自己的龟壳。 谢喻舟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内容显得不是很客气：“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是我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跟着我们。” 戚映欢或许没有注意到，但经过刚刚的观察，他发现这小丫头身上有伤，应该都是新伤，从她醒后就没再躺下过，她没有用这件事博取戚映欢的同情，反而隐瞒了下来。 这就有些可疑了。 荒郊野外，小丫头又来历可疑，谢喻舟不允许有威胁到身边人的意外出现。 小丫头猛地抬头看向谢喻舟，嘴唇咬得死死的。 这时戚映欢下了马车，拿着一双新鞋走了过来。 等她靠近后，就发现了气氛不对。 试探地问了句：“你们怎么了？” 小丫头在看到戚映欢后，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她一骨碌起身跪在戚映欢面前。 “小姐，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您、就收我做个使唤丫头。我吃的不多，只要每天赏我一碗饭，我……我还会做很多事，劈叉、挑水、洗衣服、做饭。其他，其他的……我也可以学！”小丫头把头抵在地上，脑袋埋得死死的：“小姐，求求您了！别扔下我，让我跟着您。” 小丫头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不能留在这里，要是被追上，肯定会没命。 戚映欢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留心观察过了，这位小娘子心善，身边也没有使唤丫鬟，若是可以的话，跟她们上路就最好了。 戚映欢懵了。 怎么回事？不是刚才还一句话都不肯说，怎么一回头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 你对她说什么了？ 谢喻舟摇摇头：“我只是问了一下她的来历。” 小丫头抬起了头，又垂下：“我没有名字，家里人就叫我丫头，以前住在大杨村，我爹叫杨大壮，我娘因为只生了我一个丫头，所以被我爹休了。我跟着娘改嫁到了小杨村，继父是个混子，经常对我和娘非打即骂，上个月继父想把我卖给村里的老鳏夫做小，我娘不忍心，就偷偷帮我跑了出来，我不认识路迷失了方向，跑了几天几夜，终于支撑不住在路上倒了下去！” 小丫头又向戚映欢磕了头：“小姐，你就收我做使唤丫头，我已经没地方去了。” 听完了小丫头的叙述，几人面面相窥。 连村子和父亲的名字都报出来了，听上去不像是假话。 谢喻舟的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小丫头，她确实不像是在说谎，不过却不敢与戚映欢对视，所以应该还隐瞒了什么。 连云歪着头说：“这小丫头听上去是挺惨的，怪不得都快瘦成火柴杆了。” 连云这小子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戚映欢睨了连云一眼。 宋青云为人比较心软：“弟妹，你身边也缺个丫鬟，不如先带在身边？” 戚映欢稍稍有些迟疑。 魏华说：“不管怎么样，先带着上路，弟妹你慢慢考虑，这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留她一个人也不是事。” 魏华说的倒是中肯，戚映欢颔首。 见到戚映欢答应，小丫头松了口气，连声道：“多谢几位少爷、小姐、姑爷。” 既然小丫头称戚映欢为小姐，那么这声姑爷就应该是叫谢喻舟。谢喻舟微微挑了挑眉，没说话。 “先别忙着喊我小姐，我还没准备要收你做丫头。”戚映欢把手上的新鞋递给了小丫头：“你脚上的草鞋坏了，先穿我的，虽然大了些，但也比没有的强。” 小丫头看看自己脚上磨坏的草鞋，又看看戚映欢塞在她怀里的布鞋，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经过思考，几人把小丫头带上路。 大概是怕戚映欢把她抛下，她一路上都显得十分殷勤，不是端茶倒水就是要给戚映欢摇扇子，弄得戚映欢有种奴役童工的感觉。 但要是不让她做，坐立难安的反而是那小丫头自己。 戚映欢只好一一受了。 这夜大家露宿野外，连云缠着魏华不放，谢喻舟和宋青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戚映欢和小丫头睡在马车上。 可能是因为白天精神高度紧绷，小丫头刚躺下后就睡着了。 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睡着的时候双手攥着拳头，肩膀紧缩。 半夜的时候，戚映欢察觉她突然打了个激灵，眉头紧蹙，睡梦中喊了声：“娘……” 这让戚映欢又想起小丫头说的身世，她叹了口气，拿出一块薄毯盖在她身上。 戚映欢没有发现的是，黑夜里小丫头睁开了眼睛，她拽着身上的毯子，又看了戚映欢好几眼，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阖上双眼。 第二日清早，小丫头帮助戚映欢做了早饭。 小丫头不爱说话，但做事很麻利。 吃早饭的时候，连云问：“今天能投宿客栈吗？我不想再席地而眠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蚂蚱爬到我领口了。” 连云耷拉着脑袋，一脸的苦闷。 魏华吐槽：“就你讲究！” 宋青云道：“傍晚前能路过一家迎来客栈，我们可以在那里投宿。” “太好了！”连云一脸高兴。 “啪嗒——”正在盛早饭的小丫头没拿住碗，摔在了地上。 半碗小米粥全部喂了土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定计 夏日的清晨，天亮的很早，空气中带着几分燥意。 所有人看向小丫头，小丫头马上跪下去捡碗的碎片，用惊慌失措的语气道：“小姐，对不起，是我该死！是我不小心！” 在小丫头的眼里，打翻食物显然是罪大恶极的事。 戚映欢皱了下眉，蹲下身，抓着她的手查看了一番：“烫到手了吗？”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责骂，小丫头一愣，连忙摇摇头：“没有。” 等她情绪冷静下来后，谢喻舟问：“你在害怕什么？” 小丫头惨白着一张脸，她抖了一下才道：“迎来客栈就在大杨村和小杨村附近。” 小丫头抓着戚映欢的手苦苦哀求道：“小姐，请不要把我送回继父家！求您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她一脸惶恐不安的表情。 从昨天遇到小丫头后，她还没见过小丫头那么害怕惊恐的表情。 戚映欢拍拍她的背：“没事，只要你不想回去，不会有人勉强你。” 至于这么安顿这个小丫头，她暂时还没想好。 戚映欢把小丫头带回了马车上。 这时谢喻舟招来吴若愚和李盟：“等到了客栈，你们去打听一下两个村子和她的事。” 魏华几人听到谢喻舟的吩咐后，表情微怔。 魏华小声问：“你怀疑那小丫头说谎吗？” “凡事还是小心为好。”谢喻舟回答。 宋青云点点头。 马车上了路，小丫头的情绪比昨天还要紧绷，隐忍着坐立不安的表情，只要马车有丁点儿风吹草动，她都要一惊一乍地环视四周。 戚映欢忍不住扶额道：“丫头，你继父不会突然冒出来抓你的，你放心。” “嗯。”她艰难地点了下头，似乎在极力扼制自己的恐慌。 这种情绪，在中午时，马车停下整顿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刚帮忙做完午饭的小丫头，突然变得慌慌张张的。就在大家准备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提出要去小解。 戚映欢想陪，但是被她立马拒绝：“不用了，小姐，我去去就回，不用麻烦您了！” “那好。” 看着小丫头行色匆匆地消失在林间，戚映欢突然有不安的预感。 正当她想要叫醒众人时，几人已经从假寐中起身。 看着茂密的树林，魏华首先开口说：“这丫头不对劲。”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早上就看出来了。”连云撇嘴道：“就算害怕被继父抓回去，也不能害怕成这样。” “她有事瞒着我们。我已经让李盟悄悄跟上去了。”谢喻舟道。 众人环视一边，果然没看到李盟的身影，都惊讶地看向谢喻舟，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啊。 “今天早上她洗米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宋青云皱着眉头道：“那是刚愈合不久的刀伤。” 就算继父再怎么毒打，也不会上刀子，继父不还指望她给鳏夫做小吗。 这小丫头果然很不对头啊。 戚映欢回忆了一下小丫头的反应，幽幽说道：“她刚刚看到那颗树后，情绪就更加不对了。” 众人走向戚映欢说的那颗树。 很快，他们在树干上看到一个人为的记号。 是一只猛虎的记号。 记号看上去很新，应该是刚刻上去不久。 “有什么人在和她联系？”魏华思考后得出结论。 众人一阵沉默。 连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很快白了：“不会是山匪？我前几年听说过这附近有山匪出没，那群山匪的标记就是猛虎，这两年倒是没有这样的传闻了。” 连云吓得腿都发抖了：“但是我也没听闻山匪被剿的事，不会……又卷土重来了？” 吴若愚也说：“我也听过这事。” 因为连云和吴若愚的一席话，几人面色不好。 他们以前也听来往的商客说过一些事，比如让女子装作遇难，混入来往商人的队伍中，然后趁机在饭菜里下药迷倒商人。 魏华几人想到中午的午饭，不由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马上摇摇头：“没有，饭是我看着她做的，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吗？” 大家松了一口气。 这时李盟匆匆跑回来。 “怎么样了？”吴若愚着急地问。 李盟开口的第一句是：“小丫头和一个男人碰头了。” 众人看着李盟。 李盟答：“我不敢靠太近，没看清他的样子，不过那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皱眉，难道还是李盟认识的人。 戚映欢没工夫去想这些，直接问：“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小丫头很怕那人。”李盟说：“后来那人给了小丫头一包药，要她等入住客栈后，下到水井中。” “看来这群山匪是想玩一票大的了。”魏华说。 “小丫头会不会是被他们威胁了？”宋青云道。 众人没回话，心中各有猜想。 谢喻舟垂眸道：“他们所图甚大，在入住客栈前，我们还是安全的，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几人对视一眼，在小丫头回来之前商量好了对策。 再次见到小丫头后，大家都进入了影帝模式，就好像之前开讨论大会的不是他们一样。 小丫头自己都还处在紧张情绪中，又怎么会发现几人些许的不同。 一路无话，在太阳就要落山前，他们抵达了迎来客栈。 几人默契十足，按照计划，由戚映欢牵着小丫头的手直奔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桌、一个屏风、一张床。 戚映欢吩咐了小二几句后，小二就把浴桶抬进了房间。 热水也很快到了。 房间内热气袅袅，雾气蒸腾。 “丫头，你的衣服不合身了，昨天赶路没顾上，刚刚我让老板娘给你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你洗个澡换上。” 戚映欢走到小丫头面前道：“头发都打结了 ，我来帮你洗。” “不、不用了，小姐，我自己来。”小丫头捂着衣领道。 见她表情紧张，戚映欢没有勉强。 “那你自己洗，我就在屏风后，有事你喊我。” “好。”见戚映欢退到屏风外，小丫头松了一口气。 她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床上放着的干净衣服，终于解下身上不合身的衣衫。 “哗哗哗——”入水的声音传来。 透过屏风，戚映欢隐约看到小丫头瘦弱的身形。 隔了会，小丫头听见戚映欢突然喊道：“哎呀，我忘了把洗澡的香皂给你了。” 随着戚映欢的声音响起，脚步声也突然靠近。 小丫头想伸手去拿脱下的衣服，但她已经看到戚映欢的裙摆，她一咬牙抱着肩膀，把自己的身体沉入水中。 这时戚映欢走到浴桶旁边，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微笑着对小丫头道：“这个是洗澡的香皂，这块我没用过，就给你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掉包 浴桶中的小丫头只露出一个脑袋和肩膀，她瞪大眼睛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从小丫头的眼神中看到了紧张与惊惶。 她微微有些不解，同为女性，对方还是一个没发育的小丫头，有那么怕羞吗？ 然而下一秒，戚映欢的瞳孔倏地放大。 她在小丫头的肩头看到了两道伤痕，一道像是烫伤留下的疤，一道是紫青的淤痕，应该是棍棒所致。 戚映欢拧紧了眉头。 似乎是察觉到戚映欢的表情变化，小丫头又把身体往水中沉了沉，她不想让戚映欢看到自己难堪的身躯。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挑动了戚映欢的神经，她骤然把披散在小丫头背后的长发掀开，弄得小丫头触手不及。 小丫头整个身体抖动起来，脸也死白一片。 入眼的脊背满是伤痕，新伤与旧伤纵横交错，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整个脊背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怪不得小丫头对外界的反应那么敏感与戒备，原来是遭受了这样的折磨。 是山匪所为？ 戚映欢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变得十分气愤：“这是怎么弄的？” 小丫头抱着自己的肩膀，垂着头低声道：“是继父打的。” 难道继父的事不是在说谎？ 戚映欢一时分不清哪些话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但是眼前的伤肯定是做不了假。 看着小丫头眼底的自卑，戚映欢眼神流转，轻声叹息，轻柔地摸上她瘦小的脊背。 轻声询问：“疼吗？” 小丫头微微瑟缩了下，听出了戚映欢的语气中满是怜惜，她的心脏跳停了一下。 她以为戚映欢会觉得难看、碍眼，可是没有。 她偷偷瞄了眼戚映欢，然后摇了摇头：“不疼。” 不知为何，看到戚映欢温柔的眼神后，她有点想哭。 大概是太久时间没有得到别人的关心，哪怕是一点点的施舍也让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丫头努力吸了吸鼻子，有一种向她倾诉一切的冲动。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自己脱下的旧衣服。 衣服里露出了黄色纸包的一角，那是中午时男人交给她的迷药。 小丫头呼吸一滞，又想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昨天对戚映欢说的话，尽管没有撒谎，也隐瞒了一部分。 她娘在得知继父要把她卖给鳏夫做小时，带着她一起出逃了。母女两人本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但是在逃离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她和娘都被抓住。 山匪想要她们母女帮忙伏击路过的商客，所以没有杀她们。 从山匪偶尔的言谈中，小丫头听出他们的来历。 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山匪，前几年得些银子，进城做了生意，慢慢的也就洗白从良，只是前些日子他们犯了事，被官府通缉捉拿，迫不得已又回到了此地重操旧业。 母女两蛰伏了两天，终于在看守松懈的时候出逃。 可惜看守发现的很快，她和娘在半路就被拦住，娘为了让她顺利逃脱，拦住了看守。 手上的刀伤就是那时留下。 逃走前，她看到看守把娘一刀捅了个对穿，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她只记着娘最后对她的嘱咐——逃，她捂住嘴逃离了现场。 这几天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凭着这个念头，她狂奔了两天一夜，最后因为饥饿倒在了路上，最后遇到了戚映欢他们。 她第一次出远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今早才得知了马车行驶的方向，正是山匪驻地的附近，所以她开始焦躁不安。 在中午看到山匪的标记时，她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与山匪见面时，他用戚映欢一行人的安全威胁她：“死丫头，这群人救了你，你也不想她们遭遇不测？” 她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山匪掏出一包迷药递给她道：“她们投宿后把这包迷药下到水井和厨房里。你要是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就放过你和这群人。” 她不想看戚映欢一行人死，别无选择。 谢喻舟和魏华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遇上了山匪根本抵抗不了。 明知山匪没有信用，但她也只能颤抖着把纸包接过，祈祷他们能说话算话。 “我会照你说的做，但你们要信守承诺，不准伤害小姐她们！”她很害怕，却要强装着镇定。 那人只是冷哼了一声：“我一向说话算话，之后就看你怎么做了。” 她攥紧了那包迷药。 她不知道等她走后，山匪眼里露出了阴狠的目光。 小丫头陷入了冗长的回忆中。 在戚映欢的说话声中，她慢慢惊醒。 “等会儿我问小二要点金疮药，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晚上睡觉时会疼吗？”戚映欢问。 雾气氤氲了小丫头的眼睛。 她想起了被继父殴打的日子，夜晚时娘亲也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问她疼不疼，替她把淤青揉开，明明那时娘亲也是一身的伤。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疼惜她的人也没了。 想到这里，憋了很久的眼泪簌簌地下落。 这把戚映欢吓了一跳：“你碰疼你了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她怕露出什么马脚，所以岔开了话题道：“小姐，这个香皂怎么用？” 戚映欢对她莞尔一笑，拿起香皂沾了点水，在她的头发上揉搓了几下。 “就这样，会有很多泡泡出来。”戚映欢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洗完后会有香香的味道，你能闻出来是什么香味吗？” 小丫头鞠了一把肥皂沫，凑近闻了下，果然闻到了淡淡的幽香。 她有些惊喜地说：“是桂花的味道。” 她犹记得小时候娘给她煮过的桂花糖水，似乎也是这个味道。闻起来让她十分安心。 “是啊，你喜欢吗？”戚映欢说着这话时，已经开始帮小丫头清洗头发。 小丫头红着脸拒绝了两次，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让戚映欢帮她洗头发。 戚映欢说：“没关系，我们速度得快一点，马上要吃晚饭了，要赶在吃晚饭前洗好。” 听到‘晚饭’二字，她猛然又想起山匪吩咐她做的事，本来因为害羞而潮红的脸，血色慢慢退去。 她背着身子，看不到戚映欢的动作。 在小丫头没注意到的时候，戚映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包，调换了小丫头掩盖在旧衣里的迷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虚 洗完澡，借着小丫头换衣服的当口，戚映欢离开房间，把迷药交给了谢喻舟。 谢喻舟则告诉她，一切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戚映欢离开房间后，小丫头快速地把干净的新衣服穿上，双手颤抖地把迷药从旧衣服中找出。 她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门。 小二正穿堂而过，随口向她问了声：“姑娘，热水够吗？” 可能是做贼心虚，她被吓了一跳，忙点了一下头。 小二笑眯眯地准备离开，却被她拉住。 小丫头小声问：“厨房在哪里？我想借厨房用一下。” 小二不疑有他，告知道：“就在这后头，姑娘，要我带路吗？” “不用！”小丫头急忙阻止。 等小二离开后，她才偷偷摸摸地探进厨房。 快要到晚饭的点，大厨站在灶台前用猛火翻炒着菜肴，帮厨手中的刀子‘嗒嗒嗒’响个不停。 厨房里热火朝天，烟火气息浓重。 每人都埋头做着手中的事，似乎没发现她的到来。 小丫头东张西望，终于在墙角看到了一大桶的热汤，这应该是每日的例汤。 她的心脏此时‘突突突’的，跳个不停。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凑近。 打开纸包后，她迟疑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万一大家昏迷后都被山匪杀了怎么办？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山匪就不会放过戚映欢几人？ 她内心不断挣扎、撕扯。 就在这时，厨房里突然有人喊道：“小丫头，你干嘛呢？” 小丫头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手一抖，小半包迷药就被抖了下去。 她的心跳更加厉害，就快要跳到嗓子眼。 猛地转过身，攥紧迷药藏在身后，用力控制着脸上慌张的表情，小丫头说：“没什么，就是来看看饭菜做好没，我家小姐饿了。” “快了，快了！”大厨不耐烦地说：“催什么催！马上就能吃了！” “那我出去等。”小丫头哆嗦着嘴唇说。 帮厨以为她是被吓道，也没阻拦她的意思。 走出厨房后，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看向手中的迷药，心情落入谷底。 药下都下了，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院子里的水井。 客栈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黑色的夜幕上挂着一道弯月，院子里轻悄悄的，只剩虫鸣声不断。 小丫头狠了狠心，直接把剩下的迷药全部散入水井中。 做完这一切，她喘着粗气。 把纸包揉成小团藏在袖子中，她快速回到了客栈内。 刚走进大堂，她就与戚映欢撞了个正着。 戚映欢见她后，像是松了一口一样，她露出淡笑，拉住她的手：“丫头，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看着戚映欢的笑，小丫头的表情僵在脸上，她眼神中带着闪躲，不敢与之对视。 她垂着头说：“我去了下茅厕。” “那上去吃饭，大堂里人太多了，我让小二把饭菜送到了房间里。”戚映欢装作没有看到小丫头心虚的表情，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之前戚映欢跟了小丫头一路，小丫头做的一切都被她收于眼底，现在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小丫头在心虚什么，只是不点破而已。 没有拿下小丫头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怕山匪察觉不对劲，二是想让小丫头自己坦白，戚映欢和宋青云都认为小丫头可能是被威胁了。 小丫头抿着唇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戚映欢边走边和她说着体己话：“衣服还合身吗？” “嗯。”小丫头闷声回答道。 “我已经问小二拿了金疮药，吃完饭给你敷上。” 小丫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嗯’了一声。 “头发还湿哒哒的，不要到处乱跑，虽然天还很热，但是吹了风容易头疼。” “嗯。” “等头发干了，我帮你梳头，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小丫头感觉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戚映欢对她那么好，她却…… 小丫头忍不住红着眼喊：“小姐……” “怎么了？”戚映欢一脸困惑地转过头来看她。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关心，小丫头内心更为煎熬。 在这一刻她特别想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但是她眼前闪过她娘被山匪捅穿的画面，她不想再经历。 小丫头咬了咬嘴唇，低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娘，我娘也经常帮我梳头。” 戚映欢愣了一下，然后摸摸自己的脸说：“我看上去年纪那么大吗？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小丫头微怔，忙抬起头说：“不是的，小姐，我不是说你像我娘，而是……” 她支支吾吾解释不出来。 戚映欢长得漂亮又年轻，怎么会像自己的娘呢。 不过这两人是世上唯一待她好的人。 “哈哈。”戚映欢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我和你开完笑的，瞧把你急的。” 戚映欢推开房门说：“先吃饭，再等下去汤都要凉了。” 看到桌上摆着的两碗例汤，小丫头瞳孔震动。 她被戚映欢推搡到桌边坐下。 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绿油油的菜叶看上去清爽无比，红烧肉的被裹上了酱汁，肥肉的光泽特别诱人。 两菜一汤，白米饭。比她平时吃的可要好上太多，在继父家时能吃饱就算是天大的赏赐，哪里会有肉，对她来讲，过节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她开心不起来，汤里被她下了药，只要喝下去就会失去意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汤碗，似乎要把汤碗盯穿一样。 很明显的异样，戚映欢假装没看到。 转瞬之间，戚映欢在对面坐下，她对小丫头说了一声：“开饭了。” 随后戚映欢拿起调羹，在汤碗中轻轻舀了两下，往嘴边送去。 小丫头不由自主僵直了脊背，大喊一声：“小姐！” 戚映欢送到嘴边的调羹停住，她眼波中似乎凝着好看的光，她看向小丫头问：“怎么了？” 小丫头攥紧了手心，又弯下了脊背，低头道：“姑爷和几位少爷呢？” “他们啊……”戚映欢眨了一下眼睛道：“都在楼下用饭呢。” “哦。”小丫头点了一下沉重的脑袋。 戚映欢又拿着调羹往嘴边送。 小丫头再次挺直脊背喊道：“小姐！” “又怎么了？”戚映欢脸上没有责怪，只用耐心地眼神询问着小丫头。 小丫头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焰上，良心被反复地灼烧着。 她缩着背说：“小姐，饭前喝汤不好，先吃菜。” 戚映欢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小丫头说：“是吗？还有这等讲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四十九章 坦白 “嗯，我娘从小就这么告诉我。”小丫头紧张地差点赌咒发誓。 戚映欢轻笑了一下：“不过我有点渴，还是先喝汤。” 小丫头脸色一变，忙拎过桌上的水壶，拿起小杯子倒了杯水，她递到戚映欢面前。 “小姐，还是水比较解渴。” 落洞百出的行为，戚映欢没说她半句不是。 戚映欢静静地注视了小丫头一会儿。 小丫头的额角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闪躲。 就在小丫头以为，戚映欢被她惹怒时，戚映欢接过了水杯，送到嘴边。 入口之前，戚映欢像是很随意地问了句：“这水是小二新打来的吗？”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小丫头的注意。 水井里也下了迷药！ 她呼吸一滞，眼看戚映欢的唇就要触碰到杯壁，小丫头瞳孔兀自放大。 之前戚映欢给新鞋、替她盖毯子、帮她洗头，种种的一切在心头闪过。 她猝不及防地站起身，一把拍掉戚映欢手中的杯子。 “啪——” “叮——”一声，水杯落在地上，传来碎裂的声音，清水撒了一地。 小丫头呼吸急促起来，看着戚映欢眼中的审视，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她的行为太过荒谬，任何谎言都无法解释。 不过她并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犹如身上的枷锁被解开。 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在了戚映欢面前：“小姐，水和汤都不能喝，我、我在里面下了迷药。” 说完这句话，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紧绷了一天的情绪，似乎像是打结的长发，被一梳到底，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没有小丫头想象中的暴怒，戚映欢问：“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戚映欢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就像是在问早上吃什么一样。 又或者对方早已预料到了她的举动？ 小丫头抬着头，表情微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那双眼就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这时房门被推开，谢喻舟几人走了进来。 魏华说：“我就说这小丫头会不打自招？” 连云道：“你神气什么，厉害的明明是戚姐姐。” 宋青云用温和的表情问小丫头：“丫头，你是不是被那群人威胁了？” 谢喻舟则牵起戚映欢的手看了看，轻声问：“手被她打到了吗？” 少年清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佩兰的香味依稀传来，戚映欢面无表情。 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 戚映欢白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说，用毫无平仄起伏的声调道：“没有。” 小丫头感觉自己有些摸不清状况。 连云忍不住笑嘻嘻地解释道：“你中午的时候被李盟跟踪了，我们知道他要你在水中下迷药的事。” 小丫头大惊，显然是没意料到这个情况，她下意识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朝她点了下头：“你手中的迷药早就被我掉包了。” 听戚映欢这么说后，小丫头心中的罪恶感终于落下。 她感觉整个人像是泄了力一样，身体轻松无比。 但是下一秒，她想起了那人的威胁。 “完了，完了，他们会杀了你们的！”小丫头哆嗦着嘴唇，犹如惊弓之鸟。 “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喻舟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丫头咽了一下口水，抱着自己的身体，在谢喻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把一切和盘托出。 听了小丫头的叙说。 几人对视一眼。 连云道：“你也太天真了？真以为这么做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小丫头抿着嘴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山匪的话不能信，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救了她的人被杀死。 宋青云安慰了道：“丫头，你放心，我已经布置好了，只差他们自投罗网。” 宋青云的话让小丫头稍稍平缓了心绪，但还是有些不安。 这时戚映欢发现了谢喻舟沉默的表情，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谢喻舟微阖的双眼，骤然睁开，里面迸发了一道夺目的光彩。 他道：“或许我们这次遇到熟人了。” “熟人？”大家都看向谢喻舟，眼里带着不解。 “小丫头说那群山匪正在被官府通缉。”谢喻舟侧眸扫过众人道：“你们就没想起什么吗？” 被官府通缉？ 众人心中骤然闪过一道身影，他们异口同声道：“秦威！” “对，肯定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魏华握着拳头比划了一下。 小丫头抿嘴道：“我的确听他们喊头领秦老大。” “那就不会错了。”谢喻舟颔首。 “难怪李盟说那人的身形十分眼熟。” 戚映欢摸着下巴，眼神突然一凝：“丫头说他们一群人原本就是这里的山匪，那岂不是……” 谢喻舟点头：“前几年这里的劫案也是秦威所为。” 怪不得秦威身上带着一丝匪气，果然是身上背着人命。 连云咽了下口水：“这下我们是不是抓到大鱼了？太、太刺激了！晚上不要叫醒我！我就不去看了！” “这是个好消息。”谢喻舟下了个结论。 “怎么是个好消息了？”魏华不解。 “秦威匆忙之中从武昌逃脱。”谢喻舟看着众人道：“他不可能带着大批人马。” “行之言之有理！”宋青云点头：“若是他人手足够也不至于让丫头做内应，完全可以带人杀进客栈。” 小丫头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问“你们认识他们？” “何止认识。”谢喻舟冷笑了下。 魏华道：“我们还有仇！” 连云补充道：“深仇大恨。” “秦威之所以会被官府通缉，和我们有点关系。”宋青云说：“所以他答应你会放过我们，完全都是骗人的话。” 连云说：“没准等我们昏死过去，他就会趁机杀了我们。” 小丫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惨白着脸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你们死。” 她以为按照那人的话做至少能保住他们的命，没想到却是对方的陷阱。 如果真害得他们身死，她就是罪人。 还是炎热的大夏天，小丫头的心情却如坠冰窟。 戚映欢看不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我们没怪你，如果你真的打着坏主意，又怎么会和我们坦白呢。” 戚映欢用眼神示意了下，几个少年退出了房间。 安慰了小丫头许久，终于让她恢复了平静。 戚映欢却没有放下心来。 她看着天空中的弯月，心道：这夜才刚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章 夜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四更天，夜色浓重。田野间的蛙鸣声从远处传来，轻风拂动了树叶，细微的摇曳声，如同夏夜里的伴奏。 夜深人静时，客栈不远处迎来一群陌生男子，一共六人。 其中那个身材消瘦、面貌普通、眼眶凹陷的男子，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其余五人围绕在他身边，以他马首是瞻。 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男子摸了摸腰间，结果半天也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一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腰带，不由咒骂出声：“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身边的马仔弓着腰，低头讨好道：“当家的，等做完这一票就给您买只新的烟杆，您消消气。” “是啊，当家的，那小娘子身上揣着八百两，再加上客栈里的银钱，够我们花销上一阵了。”另一个马仔说道。 消瘦男子面色依旧难看至极。 八百两，换做前几个月他何须在意这点钱。 要不是孙同知和谢喻舟的错，他会重操旧业？ 刀口舔血的日子，哪有做赌坊老板来得惬意。 没错，谢喻舟他们猜的不错，这一行人正是从武昌逃脱秦威等人。 秦威此人报复心及重，孙同知还深陷牢狱，他能报复的只有谢喻舟。他知道谢喻舟一行人归途的方向，便早早埋伏在堵上准备伏击。 谁知先让脱逃的小丫头遇上了谢喻舟一行人。 秦威开了几年赌坊，自诩早已脱胎换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勇无谋的山匪，于是他制定了一石二鸟的计策。要把客栈那群人一网打尽。 那小丫头不是把谢喻舟他们当做了恩人吗，他倒要看看当小丫头看到那群人死在自己手中，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因为她错误的决定，亲自把恩人送到了自己的手上，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那姓戚的小丫头也好好折磨一番，不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秦威冷笑，眼底露出一丝疯狂。 身边的马仔见此，有点心惊肉跳，马上拍马屁道：“不愧是当家的，计谋就是高！有那小丫头做内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擒了。高！实在高啊！” 另一个马仔也附和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当家的是谁！堂堂秦掌柜，脑子要是不好，能把赌坊做大吗？” 秦威一听赌坊，表情变得十分狰狞：“闭嘴！” 还敢提赌坊！一想到自己被查抄的产业，他的心就开始滴血。 狰狞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样。 他一直以为新上任的知府是个软蛋，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他倒是小看对方。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马仔表情讪讪。 “当家的，等做完这一票我们是不是要避避风头？”有个马仔问。 秦威深深吸了口气，点头：“老二好像混得不错，做完这一票先去他那边看看。” 当年做山匪的时候，他有不少弟兄，这些年听说老二混得不错，也只有投靠他了。要不是逼不得已，秦威并不想去投靠老二，跟着别人做事，哪有自己当老大好。 “二当家啊，我听说……” 马仔的话还没有说话，黑夜中就有一个身影靠近。 “当家的。”身影靠近后喊道。 如果戚映欢在这里的话，大概能认出这人是谁。 那是秦威身边的一号打手——豹子。 “豹子，怎么样了？”秦威迫不及待问道。 豹子点了一下头：“我看到小丫头留下的记号了，事情应该妥了。” 秦威给小丫头的迷药不会马上发作，只会让人越来越觉得困，半个时辰后会进入深度睡眠，入睡之后雷打不醒。 这迷药，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不亏，不亏！ 秦威露出一丝阴笑，挥了手道：“走！干一票大的去！” “好嘞，当家的。”马仔应声。 黑夜中，他们摸索着前进。 未免有漏网之鱼，前行中他们没发出一点声音。 迎来客栈门口，用篱笆围了个院子。 晚上的时候，院门被销上，豹子用匕首挑开院门。 几人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 突然。 前头的马仔大叫了一声：“我类个去！” “怎么了？”秦威心中一惊，马上问道。 “当家的，我踩到狗屎了！”马仔欲哭无泪道。 “……”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只不过是狗屎而已。 “不就是狗屎吗！咋咋呼呼干什么！”秦威不悦地大喝，给了马仔一脚。 这是该大惊小怪的时候吗！ 马仔捂着屁股哭哭啼啼。 “不对！”秦威突然凝神问：“这家客栈养狗吗？” 马仔面面相窥：“可能养了。” “饭桶！”秦威：“这点消息都打听不清楚。” 马仔讪讪：“当家的，我们人都不怕，还怕什么狗啊！而且到现在都没听到狗叫，我猜那狗也被我们药倒了。” 有道理。 秦威恢复了表情，暗骂自己想多了。 这时马仔突然又大喊一声：“当家的！” “又怎么了！” “当、当家的，好多狗啊！”马仔异口同声：“就在我们身后呢！” 马仔双腿战栗，不断抖动。 秦威屏息回头。 绿色、黄褐色的瞳孔在黑夜中犹如摄人的幽魂。 有四条大小不一的猛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雪白的獠牙暴露在黑夜中，口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上。 四条猛犬猝然向秦威等人扑去。 “汪！汪！汪！” “救命啊！”马仔大喊。 几人也顾不得秦威，在院子里飞奔起来，想要逃离猛犬的追击。 马仔一边跑一边喊：“当家的，我想起来了！今天入住的客栈的人里，可能有个狗贩子！我就说呢，他马车里怎么装着那么多的笼子！” 另一个马仔也四处乱窜：“一定是狗贩子睡死过去后，狗都逃出来了！” 马后炮！秦威咬牙。 “当家的！豹子哥！救命啊！”两个马仔被两只黑色的大狗扑倒在地。 “闭嘴！”秦威也被追得满院子跑，不耐烦地吼道。 他手下的这群人一个个的都是饭桶，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当初就不应该带他们逃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一章 伏击 秦威看着客栈，灵光一闪。 “快躲进客栈！”他大声喊道，呲溜一下窜进了客栈大门。 “等等我啊，当家的！” 除了被扑倒的马仔，都跟着秦威跑进了客栈。 “当家的救命！” 被扑倒的马仔撕心裂肺地喊着，秦威只淡淡看他们一眼，就无情地把客栈的门关上。 “吱嘎——”一声。 惨叫声被阻隔在外边。 剩下的马仔看着合拢的大门，听着门口的犬吠声，战战兢兢地问秦威：“当家的，真不救他们吗？” “你也想被狗咬吗？”秦威冷声问道。 马仔连忙摇头，不敢说话了。 秦威用门销把门拴好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 他狰狞着一张脸道：“去！你们去把姓谢的和姓戚的死丫头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剐了他们！”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客栈中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 “你要活剐了谁？” “谁！”秦威一惊。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声音熟悉至极。 午夜梦回时，少年的声音犹如无边的噩梦。 谢喻舟？ 不可能，就算有落网之鱼，也不会是谢喻舟，他吩咐了小丫头要亲眼看他们把药喝下。 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吗？ “什么人？别装神弄鬼！”秦威强作镇定。 他有些想逃，但一想到门外的狗，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小姑娘娇软的声音也幽幽传入耳中：“秦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们都不认得了吗？” 被点出了身份的秦威，心中咯噔了一下。 姓戚的丫头！ 随着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客栈里光一一点亮。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托着油灯。 一张张脸孔在黑暗中清晰了起来。 屋外是狗吠声：“汪！汪！汪！” 秦威心中咯噔了一下，在他们面前的起码有二十多人，庞大的人群把他们包围，对方手中不是拿着菜刀，就是拿着棍子，实在没武器的，就在手中拎了张凳子。 二十多人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谢喻舟和魏华等人趁着戚映欢带小丫头洗澡的时候，说服了客栈掌柜联手御敌。 后来得知了秦威等人就是以前此地的山匪，几位商人也加入其中。这几位商人早年行商时曾被秦威等人打劫，此仇不报更待何时，那位贩狗的商人也是如此。 现在的情况是二十对四，秦威等人完全没有胜算。 “他们！他们怎么没睡死过去！？”马仔惊慌失措地大喊。 “完了！连老天都不帮我们！”马仔靠着背后的门，身体滑落。 见手下没出息的样子，秦威怒吼一声：“闭嘴！” 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是那小丫头告密！？” 秦威怒目而视。 戚映欢和谢喻舟站在人群中间，火光在两人平静的脸上跃动。 谢喻舟的眼眸微阖，等睁开时，里面透着晦暗无波的光。 “一半一半，我们一开始就发现了，后来丫头也告诉了我们。”戚映欢说：“我倒是不知道秦掌柜以前是山匪出身。” “哼，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秦威的背后冒着冷汗。 他知道论人数的话，肯定是拼不过的，所以只能智取。 擒贼先擒王！ 他暗地里向豹子打了个手势。 “那小丫头呢？不敢来见我吗？”秦威强作镇定：“我没有告诉过小丫头我的名号，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 他还记得灯火还没亮起时，戚映欢已经点名了他的身份。 人群中的谢喻舟淡淡开口：“并不是很难猜，这里的山匪在五年前消声灭迹，秦掌柜也是在那时出现在武昌，我还听人说过，秦掌柜身上纹着一只老虎，我今日又从丫头口中得知，山匪的标志也是猛虎。” “这么多巧合，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了。”谢喻舟静静地看着秦威。 “啪啪啪——”秦威鼓了三下掌：“谢相公，怪不得孙同知会如此看中你，你果然心思缜密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他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孙同知想要拉拢谢喻舟的原因。戚映欢心中感叹了下，真是作死都不知道死因，真有够埋汰的。 秦威用蛊惑的声音向谢喻舟道：“上次是我失礼了，谢相公不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放我离开，以后谢相公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秦某人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身边的商人们不由怒道：“谢相公，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要是放跑了秦威，他一定会翻脸不认人！” 谢喻舟伸手阻止了大家的劝阻：“大家放心，我有分寸。” 他对秦威道：“秦掌柜不会是忘记上次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也从没想过要在身边养一条毒蛇。”谢喻舟语气冷淡，眸光中带着漠然。 被人骂做毒蛇。 秦威表情僵硬。 心中暗道：黄毛小儿不识抬举！ 他叹了口气：“如此……” 语气一顿：“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前一秒秦威还与谢喻舟等人对峙，后一秒暴起大喊：“抓住那姓戚的丫头！” 他本来是想抓谢喻舟，但是这书生曾为了姓戚的丫头单枪匹马闯入赌坊，可见重视程度不一般。 所以他的目标是戚映欢。 豹子得了暗示早就蓄势待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向戚映欢的身前。 谢喻舟早有预料，在戚映欢还没反应时，搂着她的腰往旁边一闪。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秦威，晦暗幽深的瞳孔积蓄着彻骨的冰寒。 他轻声喊道：“章明、文宏！” “来了！”两人同时喊道。 与此同时，魏华和宋青云从两人身后冲了出来，他们手中提着一个大桶。 借着火光，还能看见桶里冒着热气。 是刚烧开的滚水。 两人猛地提起大桶，把里面的滚水往豹子面上泼去。 豹子闪躲不及，被泼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他大叫，捂着脸在地上翻滚。 二楼，两个小小的身影才从房间里探出头。 其中一个是连云：“哎妈呀，好惨啊。” 小丫头却咬着唇，语气中带着愤恨：“他是咎由自取！” 连云听出了小丫头语气中的怨恨，不由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也怎么安慰她，连云苦恼地揉了揉头发。 楼下。 秦威见豹子失手，下意识伸手摸向门销。 谢喻舟的目光从未离开，一见他的动作，便朗声喊道：“抓住秦威，他要逃了！” 二十几人一哄而上。 两个马仔立刻抱头：“别打我！别打我！我投降！” “抓住秦威！”所有人大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二章 捕获 秦威已经打开了客栈的门。 但他没有迈步，因为贩狗的商人已经牵着四条猛犬站在客栈门口。 前有狼后有虎。 秦威感觉自己在劫难逃。 一阵吵闹过后，秦威被五花大绑地押在大堂中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个作恶多端的歹徒终于落网。 大堂中，所有油灯被点亮，客人们放下心中的大石。 秦威被包围在人群中。 几个商人愤怒地抬脚踹他：“六年前，我兄弟就是被你杀的！” “你还记得我手上这条疤吗？” 秦威被踹翻在地，他用凶恶的眼神瞪着所有人，他在心中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等待有朝一日的复仇。 这时谢喻舟走到秦威面前，对商人们道：“大家手下留情，他还需交给官府处置，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客栈的掌柜已经报了官，明天应该就有人来收押秦威。 谢喻舟的话看似是维护，但从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大家读懂了什么。 几个商人都很精明，马上懂得暗藏的深意。 “谢相公，我们懂，我们懂！”商人道：“不会弄死他的。” 只要不弄死就成。 在商人们再次动手前，戚映欢问：“丫头的娘真的死了吗？” 虽然丫头亲眼看到她娘被捅穿，但戚映欢还是想确认一遍。 被烫得面目全非的豹子哑着嗓音开口道：“死了。” 秦威大笑：“死了！死得透透的！死的好啊！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 戚映欢攥紧了拳头，差点没有给他来上一拳。 这人以为自己是土皇帝吗！忤逆他就不得好死？ 最后戚映欢用尽浑身的力气，踹了他一脚。戚映欢气愤道：“这一脚是为了丫头的娘！” 二楼的小丫头看到了这一幕，捂着嘴呜咽起来。 连云苦恼地叹了口气，他不擅长安慰人啊，还是等戚映欢上来。 大堂中。 秦威眼底满是不服气，他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商人揍了一拳，门牙和着血一起掉落。 秦威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牙。 “身为阶下囚，就需要有自知之明。”谢喻舟淡淡地睨他一眼。 然后牵着板着脸的小姑娘从人群中退出。 秦威望着两人的背影，愤怒冲破了理智，他大喊大叫：“谢喻舟，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下次逃出来一定会先杀了你！” 他能从监牢里逃出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下一次他不会那么贪心，一定第一时间杀了谢喻舟和姓戚的丫头泄愤。 戚映欢气得快要爆炸。 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人！明天都要移交官府了，还敢那么横！ 是觉得自己不会弄死他啊！ 谢喻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到小姑娘因为气愤而起伏的胸口，他拍了拍她的背。 上一秒还很温柔的眼神在转身后变得凌厉，他淡淡道：“没有下次了。” “官商勾结加上杀人掳掠，你的判决很快会下来。”谢喻舟微微勾勒起嘴角，那一瞬在秦威眼里就像是地狱的使者，他道：“不出意外，便是斩立决。” 听到这三个字，秦威脑子里‘嗡’一声炸开。 虽然知道自己不肯能被轻判，但是听到这三个字，他还是双腿一软。 两人再没有看一眼秦威。 上了二楼，戚映欢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双眼通红的小丫头。 小丫头看到戚映欢后，重重跪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小姐，多谢姑爷。秦威绳之以法，我娘的仇也算报了。”她向两人磕头道：“丫头以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戚映欢头痛，这里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她解决呢。 可是事到如今她无法赶小丫头离开，她无家可归，又没了亲人，赶走她不是不给她活路吗。 戚映欢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了，你起来，以后你就在谢家做事，每个月的月俸就参照吴若愚，三两。” 反正家里也不差多养一个人，身边有个贴身丫鬟也能方便一些，就是年龄是不是太小了？不过这小丫头经历的事多，应该要比季心语摇稳重一些，戚映欢已经不想再带小孩了。 小丫头吓了一跳，她手上连十文钱都没拿到手过。 这就三两月俸了？ 小丫头慌慌张张地磕头：“小姐，我不要钱，只要留我在身边伺候您就好！” 戚映欢不耐烦了，忙把她拉起来：“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做事就有钱拿，你想破坏规矩？” “不是的。”小丫头摇头。 她听说过大户人家都有家规，家规堪比律例，她怎么敢破坏。 但是三两是不是太多了？ “别和我讨教还价了，现在都快丑时了，我实在太困了。”戚映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戚映欢都说困了，小丫头还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戚映欢和谢喻舟回到房间。 连云背着手，摇摇头：“唉，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啊，你看戚姐姐像是在乎那点钱的人吗，你不如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伺候她。” 小丫头一脸困惑。 伺候人，不就是端茶倒水，扫地洗衣服，这些工作吗？ “笨！”连云道：“只会端茶倒水那是三等丫鬟，你要做就要做一等丫鬟！” 一等丫鬟！ 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小丫头眼冒金光，忙问连云：“连少爷，一等丫鬟要怎么做呢？” “那你就问对人了。”连云仰着下巴，表情很得意，话音一转：“但是没好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丫头琢磨了会儿，对连云说：“连少爷，我把第一个月的月俸偷偷给你，这行吗？” “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吗？”连云眼珠子一转：“算了，看在戚姐姐份上……” “哎呦。”话说到一边，连云挨了一记毛栗子。 宋青云和魏华站在连云的背后，用阴恻恻的目光看着他。 “光清，你这小子居然连小丫头月俸都想骗！” “不是，我没有……”连云忙要解释，结果被魏华扔回了房间。 宋青云对小丫头温和地笑笑：“丫头，你别听他胡扯，回去睡。” 小丫头对几人已经放下戒备，十分信任，不好反驳，只好点了点头，但回房前还惦记着一等丫鬟的事。 第二日，几人早早起身上路，他们离开时秦威还被关在柴房。 客栈掌柜拍着胸脯保证道：“谢相公，您放心，我肯定看好他，等官府的人来。” 这么大一个功劳就落在了身上，还有赏银拿，掌柜眉开眼笑。 谢喻舟颔首。 几人上了马车，归途中却拐了个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后事 之所以改道是因为小丫头的恳求。 豹子在杀死小丫头娘后，把尸体丢在了荒野。 小丫头恳求戚映欢等人给她半天时间，将娘的尸体入土安葬后再上路。 这种请求，只要有些慈悲心的人都不会拒绝。 于是马车改道，向当初小丫头的遇险的地方前进。 小丫头不识路，不过谢喻舟未雨绸缪，早就询问了豹子当时的地点。 用了一个时辰，几人终于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找到了小丫头娘亲的尸体。 炎热的天气，小丫头娘亲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一阵阵恶臭，尸体早被丛林里的猛兽啃食了半边，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肉。 白骨裸露，女子面目全非，若非身上熟悉的衣服，哪怕是小丫头可能也认不出自己的娘。 戚映欢看到这个场景时差点吐出来，但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她强忍了下来。连云只看了一眼就连跑带摔地回了马车上，嘴里不住地念着慈悲咒。 魏华和宋青云也是面色难看。 谢喻舟和李盟最为镇定，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小丫头痛心疾首，扑在尸体上恸哭：“娘，我来接您了……” 涕泪俱下，声音好不凄惨。 等她哭够了后，戚映欢问她准备怎么处理娘亲的尸体。 埋在林子里似乎不太好，可能会再被野兽刨出来，但是尸体他们也不能带走，这就有些麻烦了。 小丫头面对这个问题，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小丫头泛着血丝的眼睛，最后戚映欢提议道：“不如火葬？骨灰送回村子里埋葬。”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多数是土葬，后来随着佛教的影响，火葬渐渐盛行。不过讲究些的人家还是喜欢土葬，因《周礼》有云：众生必死，死必归土，厚葬代表了孝。 还好，小丫头是穷苦人家出身，没那么多讲究。 她点了点头，同意了戚映欢的意见。 几人捡来柴火，把丫头娘亲的尸首焚烧，灼热的火苗使得天气更为炎热，大家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句。 最吃不了苦的连云，也安静地替小丫头母亲诵经超度。 小丫头向母亲拜了三拜，将骨灰装入了密封的坛子中。 她抱着骨灰坛，眼睛红肿，但眼神坚定，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向众人道了谢。 小丫头的娘改嫁后没有生育过子女，再加上从夫家出逃，自然没办法葬在夫家。最后，小丫头打算把娘葬回出生的村子，也算是落叶归根。 大杨村离此地约有三十多里路。 到达时已是中午。 那是个贫穷的村落，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由茅草建造。这种屋子建造起来十分简单，用茅草、苇草搭建，完成后和上稀泥。好一点的，就是用纯泥土，插入一些竹条，或者混入一些谷草。 村子里很少有外人到来，戚映欢一行人的马车惊动了村长。 听到戚映欢等人的来意后，村长沉思了片刻对小丫头道：“就埋在村子后面，你娘是出嫁女，不能埋进娘家的祖坟。” 小丫头连声道了谢。 村子大约五十出头了，看小辈的眼神十分和蔼，他拍了拍小丫头的肩，对戚映欢几人作了个揖。 “村长这是干什么？”魏华把他扶起。 村长唏嘘道：“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少爷夫人能收留她是她的福气。丫头啊，以后好好服侍少爷夫人。” 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完话，村长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老村长十分热情，再加上大家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也就没有推诿。 村长家的房子是泥土夯的，比左邻右舍好上些许，但也不富裕。为了不给村长家增加负担，戚映欢让吴若愚从马车上般了些米面、腌菜下来。 村长不好意思地说：“我请几位相公吃饭，哪还需要你们自己出粮食。” “村长好意，我们心领了。”宋青云平易近人道：“但是我们人多，那个大个子一顿饭就能吃上个三四碗，村长若是不肯收，我只好让他自己去寻些吃的了。” 宋青云嘴里的大个子，是指李盟。 被宋青云当做了借口，李盟站在谢喻舟身后，抱胸对着宋青云挑了一下眉毛，表示着心里的不悦，嘴上倒上没有拆台的意思。 宋青云是个稳重的人，亲和力极佳，在他的劝说下，村长只好接受了。 这顿午饭吃的有些热闹。 村民听说村子里来了几位秀才老爷，都偷偷摸摸跑到村长院子里。似乎是看西洋镜一样把他们打量，又或者假以借东西的名义来看热闹。 “村长，我家的绣花针找不到了，先借用一下。” “村长，能借点柴吗？” “哎呦这，几位就是秀才老爷，相貌堂堂、器宇轩昂……” 村民抓耳挠腮才想出两个成语。 他们也没有坏心思，谢喻舟几人也就应了几句。 倒是村长觉得村民实在太丢脸，作势要赶他们：“滚滚滚，一个个的都跑来凑什么热闹，不要干活了吗！” 几人讪讪。 谢喻舟落落大方道：“村长，这几位下午要是有空的话，不如请他们帮忙挖个土，丫头娘的墓地总要人帮忙一二。” 村长还没说话，那几人便问：“秀才老爷，挖墓有工钱吗？” 谢喻舟看向戚映欢。 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做主。 戚映欢对谢喻舟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就算谢喻舟考上了秀才，这个家不还是她当家做主吗！骄傲感油然而生。 谢喻舟窥见了戚映欢得意的小表情，眼中露出一丝好笑与无奈。 戚映欢用着询问的口气，对村民说：“每人三十文如何？” 干体力活的话一天是五十文，半天不到，三十文的价格应该差不多了。 几人眼睛一亮：“好好好，我们吃完饭就来干活。” 得了工作，几人一哄而散。 他们完全不在意挖墓吉不吉利，只要有钱拿，一切好说。反正乡下人弄个坟简单的很，不就挖点土，像样点的，就再找个石碑，能有多累啊。 村长道：“小夫人啊，给他们十几文就算抬举他们了。” 戚映欢笑笑没说什么，小丫头以后不会在村子里生活，平时墓地还需他们帮忙看顾，戚映欢不介意多给一些甜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亲爹 吃完饭，戚映欢向村长打听了一下村里的事，然后带着小丫头向村里的老人买了副薄棺材。 棺材是老人打给自己用的，老人身子还算强健，暂时用不到，便被戚映欢买了去。 小丫头的娘没有尸体，棺材里只能放骨灰和一些穿过的旧衣。有了棺材，葬礼也能有模有样地进行下去了。 棺材看上去有些简陋，但是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戚映欢请了村民，让他们帮忙把棺木抬到村后。 她对小丫头道：“只能将就下了。” 在小丫头眼里，这哪里是将就，她见过村里人的葬礼，大多都是草席一裹，挖个坑埋了。能有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 小丫头千恩万谢，实在想不出感谢话，又想跪下磕头。 戚映欢正防着她这一招，一伸手穿过小丫头的腋下，不让她跪下。 小丫头呆呆地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故意扮做抠门的样子：“先说好，这些雇佣村民和棺椁的钱都会从你月俸里扣。” 小丫头怎么会不明白戚映欢的苦心，一抹通红的眼睛，忙不迭点头：“是，小姐！” 她心里想着，以后一定好好报答戚映欢，哪怕戚映欢要她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 午后晴空万里，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等棺材抬到村子后边时，墓地已经挖的差不多。 村子找来了演奏丧乐的村民，在村民吹吹打打中，小丫头为娘亲入殓。村里人在棺材上钉上七根钉子，棺盖上撒五色粮。 最后在哀乐声中，棺材入土。 小丫头跪在新墓前撒着纸，哭喊道：“娘，您一路走好。” 等葬礼结束，已是申时。小丫头想和娘亲单独再待上一会儿，戚映欢几人就先回了村长家。 再过一两个时辰便是傍晚，这个点上路根本找不到客栈，所以大家也不急着赶路，准备在村子里待上一晚，明日再出发。 几人借宿在村长和村长的邻居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丫头终于从墓地回来，她身穿麻布孝衣，脸色苍白。 回来时她表情不太好，悲伤中还带着一丝愤怒。 等到晚饭后，戚映欢终于得知她愤怒的来源。 晚饭后，有个自称小丫头生父的男人来到村长家。 男人叫做杨大壮，他腆着笑脸，搓着手道：“几位少爷，我是丫头的爹，丫头是我亲生女儿。” 戚映欢打量男人一眼，男人穿着打补丁的裋褐，脊背佝偻，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 几人没说话，沉默的场面透露着淡淡的尴尬。 小丫头道：“你又来干什么，刚刚我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 这父女俩似乎已经碰过面了，而且是不欢而散。 “丫头，你别这样，这几年我都没好好看过你，这不是让做爹的心里难受吗？”杨大壮没有生气的意思，转而对戚映欢几人道：“少爷，夫人啊。丫头娘没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按照道理我应该带她回家才是。不过能跟着少爷夫人，是她的福气，我也盼着女儿好。” 杨大壮装作一副慈父的模样。 可戚映欢几人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他若是心疼女儿，又怎么会让丫头作为拖油瓶跟去继父家。眼前的样子分明是装的。 小丫头特不吃这一套，愤怒地喊道：“我跟着娘嫁到小杨村的时候就和你没关系了，现在你上门装什么慈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要钱是，没门！还不快走，不然我赶你出去！” 小丫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杨大壮的心思，杨大壮脸色一变。 戚映欢等人个个都是人精，想在她们面前刷花样，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舞大刀。 她比了个手势，谢喻舟几人点了下头，趁着父女俩吵架时，轻手轻脚走开。 明天还要赶路，哪有功夫听杨大壮的鬼话。 戚映欢留下来是怕小丫头吃亏。 “丫头，你这话就不对了。”杨大壮挺起佝偻的脊背，理直气壮道：“就算这几年你不在我身边，那你也是我女儿啊。这血缘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 “你现在说我是你女儿，四年前你是怎么说的？” 小丫头一想到四年前杨大壮的嘴脸就来气。 她娘因为生不出男娃，杨大壮就毫不犹豫地休掉了她娘。后来杨大壮不想小丫头在家里吃白食，所以污蔑她娘偷人，说小丫头不是他的女儿。 当时她已经六岁，记忆深刻的留在心里。 最后还是村里的人看不过去，劝了杨大壮几句，才让小丫头的娘领走了她。 再后来小丫头的娘改嫁，唯一的条件就是能带上女儿。 可惜继父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大壮表情讪讪，似乎没想到小丫头还记着这事。 他道：“那时是爹想差了，爹给你道歉，成吗？” 小丫头冷哼了一声，知道他并无悔意。 但小丫头不想给戚映欢他们添麻烦，所以才道：“行，我接受了。你可以回去了！” “唉……等等，我女儿卖身做丫鬟，总有卖身钱。”杨大壮被小丫头推搡了几下，还不死心地喊着：“这卖身钱总得给我这爹啊！” 小丫头大怒，四年没见，就知道他上门没好事，原来是惦记卖身钱。 她拿起村长家的扫帚，便往杨大壮身上挥打：“你死了这条心！小姐给我的卖身钱，早就用在了娘的葬礼上！一文不剩！” “哎呦，哎呦！” 小丫头用了死力气，杨大壮被打的嗷嗷直叫，却仍旧不放弃地大喊：“不可能！那才花了多少钱！” “挖土五人，每人三十文。丧乐三人，每人二十文。做法事三人，每人五十文。棺椁二两三钱，墓碑三百文。纸钱、孝衣、香烛一百二十文。一共用了三两八十文，你女儿我的身家也就值个三两！现在还倒欠了八十文！你要是想认我这个女儿，好啊，不如把这笔钱掏出来，那我以后还能喊你一声爹！” 小丫头一笔一笔报出了出来。 戚映欢没想到她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杨大壮的算数没那么好，忙掰着手指头算，一想到那婆娘的葬礼就花了三两多，他的心就滴血。这三两给他多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五章 离开 “哎呀，那死老头讹你呢，那副棺材哪里需要二两多！你娘从小没享过福，你给她买棺材她根本受不起，裹张席子不就好了吗？”杨大壮痛心疾首：“那二两多白花了！还有挖个土就要三十文，他们是抢劫吗！” 听了杨大壮说她娘不是享福的命，小丫头的头‘嗡’一声炸开。 手上的扫帚再没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嗷！”杨大壮被小丫头驱赶出村长家。 激烈的运动让小丫头累得直喘，她怒喝道：“你要是再敢说一句我娘的坏话，我就和你拼命！” 小丫头赤红着眼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杨大壮有些心惊，这丫头到底是哪门子煞星投胎。 害怕归害怕，但杨大壮就怎么会和钱过不去，他站在村长院子里，一副不拿到钱不肯离去的架势。 小丫头见此，把手中的扫帚一扔：“行！不见棺材不掉泪！村长！砍柴的刀借我一用！” 砍柴刀！这丫头片子是想要他的命！ 杨大壮这时也顾不上要钱的事了，小命重要，他马上窜出村长家的院子。 临走时，他还咽着口水喊：“丫头，你先冷静冷静，爹明天再来看你啊！” 杨大壮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小丫头瘫软地坐在院子中，默默留下两行泪。 村长把她扶了起来，叹气道：“造孽啊。” 戚映欢也安慰道：“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就要和核桃一样了，你娘在天有灵怎么能安心？” 听到了最后一句，小丫头才擦去了眼泪：“是，小姐，我不会让娘担心的。” 戚映欢点点头，她从头到尾都没插手这对父女的事，就是想看看小丫头会怎么处理，没想到她倒是有种拼命三娘的架势，戚映欢哭笑不得。 也好，总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来的好。 若是今天小丫头被杨大壮三言两语哄了去，她大概会重新考虑要不要收小丫头做丫鬟的事。做好事可以，但是戚映欢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这晚小丫头没睡好觉，第二天，眼睛还是肿成了核桃。 天才蒙蒙亮，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戚映欢睁开眼，迷迷糊糊望着天花板，呆滞的表情，让谢喻舟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 惹得她瞪了回去：“别闹我。” “起床气不小。”谢喻舟敛眉道。 “要你管！” 耳边是院子里传来的男声。 其中一人是杨大壮，还有一个声音戚映欢没听过。 “丫头跟着她娘嫁到我张家，就是我张家的人，和你杨大壮已经没关系了，别想来占便宜！”陌生的男人趾高气昂地说。 “你放屁，她是我亲生女儿，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杨大壮吼道：“我是她爹，一辈子都是她爹！” “那你把她这四年在我家的伙食费交了，一年一两，给个四两我就不计较了。”陌生男人说。 戚映欢听了个大概，很快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男人应该是小丫头的继父。 继父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小丫头的消息，一大早赶来了大杨村。 这个假闺女他白养了四年，可不能半点好处没捞着。 之前收老鳏夫的彩礼还没捂热就被讨了回去。这回他听到了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反正都是卖闺女，卖给读书人可能还能卖个高价。 只是继父没想到会遇上丫头的亲生父亲。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杨大壮的目的，合着是和他抢钱来的。 继父面对杨大壮时，火力全开。 “四两！你以为你养的是千金大小姐吗？”杨大壮气得胸口只喘：“四年前她都六岁了，每天给你干活就能抵上饭钱了！” “行，这钱我可以不算，但她带着我婆娘逃跑的事怎么算！”继父露出凶狠的表情：“我婆娘死了，你知道娶个新婆娘要多少钱吗？” “比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她娘改嫁给你就没收彩礼！”杨大壮道：“你根本没什么损失！” “什么没损失！” 村长站在家门口，看着院子里争吵的二人：“你们要吵就去别的地吵，别污了我的院子！”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杨大壮说：“要是不堵在这里，那个死丫头偷跑了我们去哪里找？” 继父露出一个假笑：“村长，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小丫头要跟谁就跟谁，但是她把我婆娘拐跑的事，总要给我个交代？” 村长说：“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就让她赔我讨新婆娘的彩礼钱呗。”继父无耻地说道。 这时戚映欢已经穿好了衣裳，来到村长家的客厅里。 小丫头站在门口，正死死地盯着两个人。 这两个被她称作父亲的人，哪个都不是好人。 戚映欢拍拍她的背，然后招来吴若愚：“行礼都收拾好了吗？” “少夫人，都好了，随时都可以准备上路。” “行，我们就不留着吃早饭了，拿上干粮，你让李盟把马车停到门口，我们准备出发。”戚映欢说。 吴若愚点了下头，又问戚映欢：“少夫人，那门口的两人怎么办？” “放心，我自有办法。”戚映欢眨了眨眼。 小丫头听到这话登时向戚映欢看来。 戚映欢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跟在我后面，不管他们说什么，别开口。”戚映欢对小丫头说。 “是，小姐。” 虽然不知道戚映欢打着什么主意，但小丫头对戚映欢的信任值很高。 院子里，两人看见戚映欢带着小丫头出来，争吵声当即停了下来。 “夫人，起来了啊。”两人又异口同声道。 戚映欢觉得这两人倒是挺有默契，不做兄弟可惜了。 戚映欢没理他们，直接对村长道：“村长，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在您家吃早饭了，等得了空我会让丫头回来看您。” “那感情好，你们一路小心啊。”村长笑得露出了鱼尾纹。 “你们不能走！”杨大壮和继父喊道。 “哦对了！”戚映欢突然转过头去，她笑盈盈地从袖子中掏出几个碎银子，大约有五两左右。 两人看着银子，眼睛都直了，纷纷咽了下口水。 “这是我买丫头的卖身钱，你们两都是丫头父亲，我一时也不知道给谁好，不如你们自己分了。” 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市场价差不多是四两，五两就是赚了！两人兴奋了下。 戚映欢说着，不由左右打量，似乎在在决定让谁分。 “给我，这四年都是我在照顾丫头。”继父道。 “当然是给我了，我是丫头的亲爹。”杨大壮挤开继父。 “这可就难办了。”戚映欢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有什么为难的。” “夫人，这钱肯定是给我啊。” 戚映欢又打量了他们迫切的表情一眼，然后迅速地把钱给了杨大壮。 “那好，钱就先交给杨叔，你们看着分。” 给了钱，戚映欢就拉着小丫头走出村长的院子。 杨大壮拿着钱眉开眼笑，只是钱还没捂热，就听继父恶狠狠地说：“识相的就把钱给我！” “凭什么，那是我女儿的卖身钱！” 话音还未落，继父就抡起院子里扫帚，打向杨大壮。 继父的力气可比小丫头大多了，一下子把杨大壮的腿打断。 “咔哒——”一声，两人都听清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杨大壮痛得流了一头的汗，他哀嚎：“杀人啦！” 村长吓了一跳，但看见继父狰狞的脸色又不敢上前，他年纪大了，万一被打到，就不是躺上几日的事了。 村长马上跑出了家中，在村子里大喊：“快来人啊！” 继父把钱抢到了手，乐滋滋地准备回村，走到一半却被大杨村的人包围。 继父抵死不愿意交出钱来，只得被暴打了一顿，其中有杨大壮的朋友下了黑手，继父断了条胳膊。 小丫头的卖身钱最后由村长做主，每人分得一半。 钱，两人都拿到了，可惜都成了医药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六章 归来 小丫头跟着戚映欢坐上马车，离开了大杨村。 等马车出了村子，小丫头才问：“小姐，你为何要给那种人钱花！？” 小丫头的语气里充满着不解和不甘。 “我们的时间比钱宝贵多了，与其和他们周旋不如早早踏上回家的路。”戚映欢对她笑了一下再道：“你父亲外强中干，继父凶横无礼，我把钱交给你父亲，你继父自然不会甘心，最后吃亏的还是你父亲，但是你父亲是大杨村的人，在自己村子里吃了亏，村民说不得要为他出头。这样一来，两人最后的结局不外乎是两半俱伤。” 戚映欢虽然没看到结局，但结果与她的猜想八丨九不离十。 有命拿钱，也要有命花才是。 听了戚映欢的分析，小丫头瞳孔瞪得老大。 没想到钱给的还有说法，要是她的话一定与两人死扛到底。 以前听村里的人说哪家的姑娘聪慧伶俐，现如今遇到了戚映欢，小丫头觉得以前那些人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端着脸，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戚映欢：“小姐，你真厉害。” 戚映欢望着那双星星眼，不由得意起来。 敛眸假寐中的谢喻舟，幽幽掀开眼皮，黑色的瞳孔里划过好看的光。 他道：“你家的小姐厉害的地方多着呢，以后多学学。” 似是而非的语气，惹得戚映欢微赧。论心机她和谢喻舟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他肯定是在调侃自己。 戚映欢嗔了他一眼：“睡你的觉！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喻舟对她眨了下眼睛后，阖眸。 小丫头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已经摸清谢家的食物链，十分识趣地没发表意见。 半晌后，小丫头道：“小姐，既然您已经买下我了，我以后就是小姐的人，还请小姐为我赐名。” 戚映欢露出思考的表情。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步骤，大户人家买了丫鬟后都会给丫鬟改名。 那她也就入乡随俗。 戚映欢下意识看向马车外，夏日里骄阳似火，蝉鸣声声。 好久后，戚映欢道：“那就叫知夏。” 林密知夏深，仰看天离离。 “知夏。”小丫头默念一声，渐渐地眼神亮起来。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佯装成熟的小脸上多了几分喜悦：“多谢小姐赐名。” 几天后，戚映欢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大半个月的武陵县。 城门口依旧那么热闹。 行人往来，茶棚里坐满了行脚商。 吴若愚热泪盈眶：“少爷，少夫人，我们总算回来了！” 李盟斜他一眼，啧了一声：“就这点出息。” “你懂什么？”吴若愚道：“这大半个月发生了那么多事，要是夫人知道了，别提要多担心了。” 戚映欢和谢喻舟下了马车。 戚映欢对两人道：“赌坊和山匪事千万不能告诉夫人，知道吗？” “是，少夫人。”吴若愚道。 魏华和宋青云两人也迫不及待跳下马车。 至于连云那小子，在昨日就与大家分道扬镳了。 分别时，连云与大家约定，等过几日得了空，就来拜访。 魏华直接不耐烦地摇摇手：“别了，我可没工夫招待你。” 连云气得翻白眼：“谁要你招待了，我不会去找行之兄和文宏兄吗？” 魏华道：“那感情好啊，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你这小子就是个大麻烦。” 连云气得直呼：“交友不慎。” 之前嫌弃连云麻烦的是魏华，今天惦记连云的也是魏华。 “总算是回家了，不知道光清那小子到了没？” 听魏华那么说，众人不由好笑地看向他。 谢喻舟面无表情道：“山溪县离此地马车还需两三日，他应该还在路上。” 宋青云笑得一脸慈祥：“章明是担心他了吗？” “怎么可能！”魏华眉毛都飞了起来，否认道：“你们就别开玩笑了。行了，行了，还有些路我就不坐马车了。我先行一步，大家告辞，等改日再约。” “向我替伯母问好。”宋青云。 与魏华道别后，宋青云也想谢喻舟辞别。 戚映欢几人乘坐马车，回到了谢家。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与离开时没有变化。 吴若愚下车后大喊：“夫人！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谢宅中马上传出了动静。 “夫人，少爷回来了！”是吴婶的声音。 伴随着惊喜的叫声，传来的还有脚步声。 开门的人是吴近德，他一脸喜悦地望着谢喻舟：“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拔得院试头筹！” 咦？ 吴若愚纳闷，他还没来得及报喜，他爹怎么就知道少爷中了案首？ 谢喻舟敛眸道：“是子修报的信吗？” 子修是王二郎的字，他比谢喻舟几人早动身回武陵。 “少爷料事如神。”吴近德夸奖道。 须臾，又有脚步声传来。 穿过壁影，谢母提着裙子匆匆赶来，跟随在她身后的是吴婶。 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谢母喜极而泣：“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娘算着时间，也觉得差不多了。” 戚映欢跨进门槛，扶住谢母后，撒娇道：“娘，我和谢喻舟可想您了。” 谢母拍了拍她的手：“都好，都好！” 大概是太过激动，谢母回答有些语无伦次。 谢喻舟一拂下摆，来到谢母舟面前，他认真地向谢母行了个大礼，低声道：“让母亲担忧了。” 谢母把他扶住，她眼眶通红：“诶，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平安归来就好！” 作为一个母亲，谢母首先担心的是儿女们的安全。 尽管有吴若愚和李盟在，但一路上又要赶路又要露宿的，她当然是忧心万分。 吴近德插嘴道：“夫人，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鞭炮要放吗？” 鞭炮当然是为了庆祝谢喻舟考上秀才。 要不是有吴近德提醒，谢母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要的，要的，赶紧放！”谢母道。 说完话，谢母开心地把谢喻舟和戚映欢迎进了屋里。 谢母忙着询问两人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事。 谢喻舟和戚映欢早有默契，丝毫没有提及秦威。 等谢母听了两人一路上遇上的事，不由感慨道：“你们一路上真是受了不少罪啊，那姓连的孩子能考上秀才真是太好了。” 她看向始终跟在戚映欢身边的知夏，然后招了招手。 “你这孩子，以后就待在我们谢家，欢欢不会亏待你的。” 谢母和蔼的态度让知夏受宠若惊，急忙行了礼：“夫人，我一定竭尽所能伺候好小姐。” “好孩子。” 谢家门口鞭炮声响起，戚映欢听到小孩们的嬉闹声。 左邻右舍得到消息后，都拎着贺礼一一上门拜贺，谢母笑得合不拢嘴。 刘淑和季心语也闻讯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七章 道谢 这一天，谢家的门槛差点被踏破，热闹的氛围好比是过年。 隔壁的王夫人捏了把瓜子站在自家门口，心里嫉妒地都快要泛酸水。 “我家二郎也考中的秀才，怎么就不见她们跑来贺我。”语气里满是不快。 王二郎叹气道：“娘，行之兄是案首，我只不过是增生。” 此次院试廪生名额为二十，增生名额为二十。他二十名开外的成绩，当然只是增生。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王夫人不被大家待见的原因。 一开始得知王二郎考上了秀才，大家也说了不少的喜庆话，谁知王夫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瞧着就让人窝火，谁还会去自找没趣。 王夫人不管这些：“反正不一样是秀才吗？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我知道，她们肯定是看谢家有钱，所以巴结着。一群势力眼！” “娘，你不要胡说。”王二郎皱眉劝道。 王夫人嚼了一把瓜子，‘呸呸呸’地把瓜子壳吐向谢家门口。 她的行为，被带着两个儿子去谢家祝贺的于夫人，撞了个正着。 于夫人冷笑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自诩书香门第，如此行径和乡野村妇有什么区别？” 自从于大走后，于夫人算是和王夫人撕破了脸。 “你！” 王夫人气了个倒仰，还没来得及与于夫人争论一番，就眼睁睁地见她进了谢家。 她想跟上去，却被王二郎拉住：“娘，回去，爹还等着你做晚饭。” 王夫人剜了王二郎一眼：“吃吃吃，没出息的家伙。” 相比起冷清的王家，谢家热闹多了。 于夫人进到会客厅，便把门口的事告诉了前来拜贺的左邻右舍，街坊们一阵好笑。 “她啊，就是嫉妒谢夫人。” 聊着聊着时间就到了傍晚，街坊们依依不舍地告别。 谢家终于吃上了久违的团圆饭。 谢母笑眯眯地给两人夹着菜：“这是欢欢喜欢吃的菜，这是喻舟喜欢吃的菜。” “多谢娘。”两人异口同声道。 吃到一半，谢母问：“你们明后天有空吗？” 两人看向谢母， 谢母道：“族老催着我要你们回村祭祖，我也想早点告诉你爹你考中秀才的事。” “明日我要去学院拜见院长，不如定在后天？”谢喻舟轻声询问。 “行。”谢母点了点头，有看向戚映欢：“那欢欢呢？” “娘，我都可以。” “那就定了。”谢母开心地做了决定。 半月挂上了天际，月色如水。 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嚣，黑夜让人沉静下来。 戚映欢躺在许久没睡过的床上，发出一阵喟叹：“还是自己家的床睡着舒服。” 谢喻舟伸手，搭上小姑娘的纤腰。 吓得小姑娘猛地睁眼，一把拍开他的手骂道：“你干嘛呢？” 谢喻舟把被拍红的手举到戚映欢面前。 清泠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贴在她耳边：“这样才更有实感一些。” 故意找打呢？ 戚映欢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这家伙难不成是受虐体质？ 戚映欢挑眉轻哼，心中冉起一股恶意：“那我就再让你感受感受！” 就知道占她便宜！稍微松懈一点这人就得寸进尺，不要脸！她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的！ 戚映欢对谢喻舟又掐又拧，谢喻舟眉目含笑地与她打闹。 等到戚映欢精疲力尽时，谢喻舟把人搂进怀里。 “居然还没吃够教训？”小姑娘佯装凶恶的表情，但全然没有迫人的气势。 她瞪大一双杏眼，杏眼下点缀着朱砂痣增添了几分靡丽，凌乱的长发配扯乱的白色里衣，也透露着与众不同的风情。 谢喻舟呼吸一滞，用下巴低着她的头顶，不再去看那片春光，他轻声道：“戚姑娘，别闹了，该睡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喉结上下鼓动。 戚映欢被她的气息所包围，心律渐渐超出正常频率。 这时谢喻舟道：“再闹的话，知夏就该来敲门了。” 知夏是戚映欢的贴身丫鬟，怎么算是贴身丫鬟？与主人同进同出，白天照顾饮食起居，晚上同住一室，主人睡大床，丫鬟睡小榻，主人半夜起身，丫鬟便要立刻爬起来服侍。 戚映欢万万接受不了这等伺候，只得把她安排在隔壁。 貌似这屋子的隔音不太好？ 这不是全被知夏听去了？ 戚映欢面色一红，闷头说：“谢喻舟我好困啊，睡觉。” 看着怀中做鸵鸟状的小姑娘，谢喻舟轻笑出声。 漫漫长夜，只剩下微风作伴。 归来的第二日，戚映欢就去了百草堂。 盘点完这大半个月的业绩后，戚映欢列出了一大堆材料交给刘淑置办。 “有些急，能在月底之前全部买到吗？”戚映欢问。 这些是要在赵夕儿成婚前，制作彩妆用到的东西。 “东家，我尽力。” 已经临近八月的月底，时间有些赶。刘淑拿着单子就准备出门，刚踏出两步，她又转身走了回来：“东家，袁小姐来了。” “谁？”戚映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袁小姐在丫鬟的陪同下，来到百草堂，一进门就听到戚映欢和刘淑的对话。 袁小姐瞪戚映欢一眼：“大半个月没见，你就忘记我了？” 袁小姐的语气颇为幽。 不知道还以为是戚映欢始乱终弃了哪位佳人。 听到袁小姐的声音，戚映欢立即想了起来。不就是找她看痘痘的那位姑娘吗，之前她还让戚映欢捎了东西给赵夕儿添妆。 等戚映欢看到袁小姐本人后，她微微一惊。 比起离开时，此时袁小姐的脸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脸上的痘痘基本都消了，袁小姐不是疤痕体质，脸上只留下一些痘印，她似乎自信了不少，脸上没有带着片刻不离身的面纱。 皮肤的光泽感十足，气色红润，眼神也显得灵动了不少。 若是忽略了脸上的痘印，就是位清秀佳人。 “哎呀呀，这是谁啊？”戚映欢夸张地说：“这么好看的姑娘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袁小姐被戚映欢搞怪的语气弄得一愣，半羞半恼道：“胡说什么呢！” 戚映欢笑笑说：“袁小姐，看来最近的状态不错啊。” “托了你的福。”袁小姐施了一礼。 困扰她好几年的面疱终于治好，了却她心头大事，昨天听到人说戚映欢回了县城，她今天就马不停蹄赶来道谢。 袁小姐道：“今天除了来感谢你，还想让你看看我脸上的印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让它们快点消失。” 袁小姐的皮肤，唯一能称赞的就是恢复力，不管是怎么样的伤疤，时间久了都能恢复如初。 就算是脸上的痘印，也只需等上个半年左右，便能消失不见。 但是她等不及了。 “你跟我去隔间说。”戚映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戚映欢带着袁家的主仆消失在众人眼前，百草堂内的客人不由好奇地问答：“那是谁啊？” “那位是袁家的小姐啊，你不知道吗？” “诶？袁家小姐不是长了一脸的疙瘩从不出门的吗？” “没看到她已经被戚娘子治好了吗？”妇人道：“别看戚娘子年纪小，但本事真是没话说啊，我闺女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皮肤随了她爹，糙的很，不知道能不能改善。” “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女人之间的消息向来十分灵通，不过三两日，整个武陵就知道了这件事。 前不久因为香水和花露水名声大噪的百草堂，又再次声名鹊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 赋税 翌日，谢母带着两人回了村。 谢家旧宅，许久未见的乡亲们提着贺礼上门道贺。 戚映欢让知夏拿了一袋糖，分发给附近的孩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孩子们嘴里的吉祥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谢相公才高八斗，文曲星君下凡！” “我娘说什么来着，哦，我记起来了，才德兼备，学富五车！” 戚映欢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拿了糖就自己玩去，别来凑热闹了，家里忙着呢！” “小舅母，可不带赶人的啊，我们是来沾喜气的。”王顺儿眼珠子一转道：“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我们没夸小舅母，她吃味了。” 几个小孩一听，都笑道：“映欢姐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小孩子脾气！” 被几个鬼精灵一顿揶揄，戚映欢抄起袖子每人给了一个毛栗子。 “想凑热闹也行，那你们帮我把家里抹一遍去，都是灰，晚上还要住人呢。” 旧宅许久没有住人，就算让邻居帮忙看管，也积了不少灰。 谢母打算在旧宅住上一晚，住人的话肯定需要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现在招待乡亲们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大扫除。真是失策。 几个小家伙听了，露出苦逼的眼神，下意识想要往门外逃跑。 戚映欢早料到他们这一招，笑着轻哼一声，一手拧上一只耳朵。 “哎呦呦，疼啊！”小家伙喊道。 “现在想逃，晚了！”戚映欢一脸坏笑：“知夏，带着这几个小家伙去打扫房间。” “是，小姐。” 几个小家伙垂头丧气。 戚映欢深谙胡萝卜加大棒的道理，哄道：“你们要是干得好，晚点我每人发一包点心。” 听到这话，小家伙们眼睛亮了亮：“映欢姐姐、小舅母，说话算话哦。” 戚映欢点了点头。 打发完这群小孩子，又接待了不少乡亲。 等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谢家的亲戚上门了。 “喻舟他娘，恭喜你了！终于熬出头了啊。” “喻舟他娘，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呢，你这不是见外了吗？” 进门的两位老者，年约五十有余，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笑得一脸大褶子，听语气似乎与谢母很熟。 “三叔，四叔。”谢母对两人行了礼，顺便给戚映欢做了介绍。 “喻舟，欢欢，这是你三叔公和四叔公。” “三叔公好，四叔公好。”谢喻舟和戚映欢同时喊了一声。 两人是谢喻舟祖父的弟弟，大家早八百年就没什么联系了，若非每年祭祖时还能碰个头，谢母差点都记不清两人是谁。 今日他们上门，也不知是不是单纯来道贺。 “这就是喻舟，哎呀长大了啊。” “孙媳妇也长得标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两人坐上谢家的首座，对着谢喻舟和戚映欢好一通夸讲。 “喻舟他娘，要是有事，就去忙，让孙媳妇招待我们。” 谢母犹豫了一下。 谢喻舟道：“娘，有我在呢，您不是说要去趟表姐家吗？” “那我去去就来。”谢母说。 “去，都是自家人，别那么客气。”三叔公四叔公挥手说。 谢母走后，戚映欢给他们两人倒了茶。 四人寒暄了一番。 谢喻舟应对有理，但戚映欢总觉得他温和的表情下，透露着一丝冷淡。 三叔公四叔公嘬了一小口茶后，感叹道：“好茶，好茶啊！” “当年喻舟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没想到一转眼小娃娃都娶亲了，还考上了秀才，好啊，好啊！” “大哥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谁说不是啊。”两人一唱一和道：“当年我们兄弟一起忍饥挨饿，现再也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喽。” 这话要怎么接，戚映欢只好笑笑道：“两位叔公不老，日子还长着呢。” “还是孙媳妇会说话啊。” 戚映欢凝神，感觉两位老人话中有话。 两人年纪虽大，但是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戚映欢潜意识觉得他们不像是单纯来贺喜。 “是啊，是啊。”四叔公先沉不住气，突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颇为讨好：“喻舟啊，听说秀才能免田税？” 谢喻舟幽暗的眼中划过一道冷光，表情不变道：“不是全免，能免除一部分。” 两人上门时，谢喻舟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上一辈子也是如此，他考上秀才后，这些平时见不到的亲戚迅速登门，为的是他名下免税的田地面积。 大齐规定秀才免除一百亩税赋和差摇，举人为四百亩，进士是两千亩。 面积不多，但对于穷秀才来讲，也是一门赚钱的营生。通常地主们会出一些钱，把土地挂在他们的名下，免去一定赋税。是一件双方得益的交易。 上辈子，谢家没有现在那么富裕，不过是刚好温饱。 这两人一上门就把这一百亩的名额分了个干净，好处是分了，却丝毫没有顾虑他们母子的难处。 当年谢喻舟处事还没那么老道，只能吃下了这个闷亏。 三叔公问：“喻舟啊，这秀才能免除多少亩地的赋税啊？” “不多，仅一百亩。”谢喻舟目光清冷，看着两人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一百亩啊。”三叔嘴里念叨着，心中已经打气小算盘。 免去两家的田地绰绰有余，多的还可以做人情卖给别人。 戚映欢也在这时明白了两人的意图，轻蹙了下眉头。 谢喻舟表情淡淡，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四叔公喜出望外：“够了够了！我家有三十多亩地，够了。” 三叔公见四叔公的模样，暗骂一句：没出息。 用着浑浊的双眼，瞪了他一眼。 四叔公见此，表情讪讪，用粗糙地手握住谢喻舟的手道：“喻舟啊，你看我和你祖父是亲兄弟，当年大哥就很照顾我，你这一脉要是发达了也不能忘记叔公们不是？” 三叔公附和道：“叔公别的也不求你，只希望把田地挂在你名下，少交的赋税也好让下面的小孙子多吃几口。我大哥在天有灵，也就不用为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弟操心了。” 一个用辈分压人，一个卖惨。 似乎谢喻舟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孝。 什么人啊，戚映欢差点气笑。 当年谢家不好过，怎么就没见这几人上过门，现在有好处了，就屁颠屁颠上门来讨要。 一家三十亩地在小稻村已经算是殷实人家了，在他嘴里却成了吃不饱饭的样子，骗谁呢。而且这两年戚映欢在小稻村搞工厂、工坊，让农户承包田地。只要勤快点的人，基本都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连免税的便宜都想来占，得寸进尺，太不要脸了！ 她自己买的地都没免上税呢！ 这两人是把他们当做冤大头了。 要不是碍于辈分，戚映欢早就要骂人。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他侧脸上凝着几分冷意。 见此，戚映欢放下心来，只要谢喻舟不愿意，谁来了也没用。 谢喻舟对着两位老者叹了口气道：“叔公来得真是不巧。这一百亩的名额除去我家原本的十五亩地，其余的，我让老族长挑选了族中家境困难的人家，现在差不多已经安排下去了。” 三叔公和四叔公的笑容突兀地僵硬在脸上。 四叔公情绪外露，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就分下去了呢，喻舟啊，我和你三叔公可是你祖父的嫡亲兄弟啊！你怎么能想着外人呢！” “谁是外人！？”突然，谢家门口响起了威严洪亮的男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钱 众人抬头，只见在几个中年人的搀扶下，谢家的老族长走进了院子。 刚刚喊那一声就是老族长喊的，老族长一脸怒容瞪着三叔公和四叔公。 三叔公和四叔公一看，皆是有些虚心。 “老族长，您怎么来了？” 按辈分算，老族长比三叔公四叔公大了一辈，小时候两人没少被他揍过，所以两人也不敢在老族长面前耍花腔。 “我怎么不能来，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要瓜分了喻舟的免税地？其他族人对你们来说是外人？一笔能写出两个谢字吗？反了天了你们！合着你们哥俩也把我当外人，是与不是啊？那我是不是不配做谢氏的族长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三叔公和四叔公哪里敢接话。 老族长气得拎着拐杖上前捶人，两人哪会吃这个亏，马上逃窜开来。 老族长年纪大了，大幅度的运动让身体稍微吃不消。 “咳咳咳……”还没揍到人，就一阵大喘气。 “老族长，消消气。”谢喻舟扶住老族长，他嘴角上扬，用别有深意的语气道：“两位叔公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您怎么会没有资格做族长？您要是没有资格做族长，难不成要让三叔公四叔公做？” 三叔公和四叔公马上察觉到来自谢喻舟的恶意。 这哪里是劝说，分明是火上浇油！ 没看到老族长的怒气又蹭的地冒头了吗？ 戚映欢作壁上观，心中啧啧啧地吐槽着谢喻舟心黑。 她对谢喻舟眨了眨眼：你可悠着点，老族长年纪大了，别被气出个好歹。 谢家院子里，老族长大吼一声：“老三，老四，你们给我过来！” 三叔公和四叔公被老族长一吼，蔫了唧地对视一眼，碍于对方的辈分只好低着头，踱步来到老族长跟前。 老族长用拐棍敲打两人的背，语气不善道：“之前喻舟家不好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上门，现在有好处了，就屁颠屁颠的跑来？别把大家都当了傻子！我活了那么久，还看不穿你们的心思？” “现在告诉你们，我打算把免税的名额给谢松和谢德、谢仁三家，你们有意见吗？”老族长严词厉色的问。 谢喻舟早就知道这两人会惦记上免赋税的事，不光他们惦记，那些远亲都惦记着，只是有三叔公四叔公打头，他们只能收敛。 与其让这些贪心的人惦记，不如让给真正困难的人家，人家还能记着他家的好，再加上有老族长开口，没人敢不服。 老族长选出来的几家，他都听说过。 谢松家有个瘫痪在床的老母，媳妇前几年也因为熬不住和离了。 谢德家死了男人，就剩家中一群孤儿寡母。 谢仁家的儿子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都要喝药。 这三家的情况都不好，老族长为了谢喻舟能有个好名声，仔细挑选了许久。 三叔公和四叔公见没占到好处，心里就像是滴血一样，到手的鸭子飞了！ 老族长决定的事，他们无法说个不字，还要违心地夸奖道：“老族长英明！” 老族长活到这点岁数，难道还看不出两人眼底的不甘心。 ‘呵呵’了一声，老族长用拐杖拄地道：“行了你们回去，别在这里碍事，顺便通知下去，明天祭祖。” “是。” 两人离开后，老族长叹了口气道：“喻舟啊，那两人要是倚老卖老，你就来找我，我保证帮你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能让他们拖你的后腿。” 谢家多少年才能出一个人才，这帮人不帮忙就算了，还给他找麻烦，真是拎不清。不说进士，哪怕谢喻舟考上个举人，他们谢氏已经是祖上有光，他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谢喻舟很清楚老族长的想法，不是持正不阿，而是觉得他奇货可居。不然以老族长的年纪，早就待在家里颐养天年，怎么会有精力管这些。 在老族长的注视下，三家的人分别向谢喻舟表示了感谢。 老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行了，以后要念着喻舟的好。切莫和老三老四一样。” “是，族长。” 三家的人走后，戚映欢沏了杯热茶给老族长。 老族长捧着杯子，笑眯眯的说：“戚丫头辛苦了，听说你陪喻舟去了武昌，一路上辛苦了？” 语气和表情，和对待三叔公四叔公完全是两个态度。 戚映欢当然明白这是老族长给谢喻舟面子。 戚映欢露出得体的笑容：“不累，不累，跟着谢……” 她顿了一下，改口道：“跟着夫君怎么会累呢？” 这称呼，惹得谢喻舟敛眉看来。 小姑娘对他向来是直呼其名，在族长面前倒是装得乖巧。要是在他面前也那么乖巧就好了。谢喻舟暗道。 戚映欢不知道谢喻舟在想什么，只觉得那双眼略带深意。戚映欢睨了他一眼。 老族长吹了吹杯中的茶水说：“听说戚丫头在县城还开了铺子，真是能干，喻舟娶了个好媳妇。” “老族长谬赞。”戚映欢谦虚了下。 “不过……”老族长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话音一转：“不过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到头来还是要相夫教子，戚丫头啊，你明白的。” 戚映欢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老族长的用意。 原来是在敲打她。 估计是怕她赚了钱后心思飘了，爬到谢喻舟头上作威作福。 戚映欢倒是没有动怒，两者的观念天差地别，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她没必要弄得自己不愉快。 她淡淡瞄谢喻舟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看，老族长都为你出头了，能耐啊。 多说多错，这种时候还是让谢喻舟出马。 谢喻舟接收到信号后，眼底多了几分无奈。 “老族长误会了，映欢手下雇了不少人，她自己没事的话不会去铺子里。” 听出了谢喻舟语气里的维护，老族长有些不得劲。 但对方是谢喻舟，他不好说什么，只好道：“你们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喻舟啊，明年乡试可要全力以赴啊。” “是，族长。” 老族长喝了茶便回家了。 戚映欢松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 这姓谢的一家子都不好对付，整整一上午，屁股连板凳都没挨到，可把她累坏了。 看戚映欢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谢喻舟倒了杯茶水，轻声问：“不开心吗？” 戚映欢抬头，奇怪得看他一眼：“你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 “嘴都快撅上天了。”谢喻舟夸张的说。 “你别胡说。”戚映欢瞪他。 睁眼说瞎话！ “真的不生气吗？”谢喻舟吹了吹热茶，递到戚映欢面前：“我把免税的名额都给了出去，你名下的田地都没用上。” 原来是这事，前几年她买了好几百亩地，可不是没用上吗。 但戚映欢并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才一百亩免去赋税，对她不过是杯水车薪。 戚映欢接过茶杯道：“那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也算是做好事，行善积德了。反正……” 戚映欢露出得意的表情道：“反正本姑娘现在有钱！未来更有钱！根本不用在意那点税！” 光肥皂，就让她赚了一大笔，足够交赋税。 谢喻舟一愣，忍不住勾勒起嘴角。 小姑娘就像是巡视领地的老虎，表情别提有多骄傲了。 此时，小姑娘对他勾了勾手指。 只听，她声音甜美灵动。 “谢喻舟，你呀，可得好好巴结着我！”她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狡黠：“只要本姑娘开心了，保证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戚姑娘说的是。”谢喻舟眸中闪着微光道：“那行之的下半辈子，就托福给戚姑娘了。” “好说，好说。”戚映欢得意忘形的应道。 不久后，她离开会客厅，去查看小家伙们打扫的情况。走到一半，她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对啊！” 谢喻舟话中有话。 下半辈子？ 感情他赖上她了？ 又是套路！她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谢喻舟的套路！狗男人！ 感谢宗伯夜安jby、覃姑姑、晒网s1z1、？？清颜？？的月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章 嫉妒 回村的第二日，老族长带着大家祭了族，谢母也去给谢父坟前上了香。 午饭前，戚映欢带着知夏去了趟里长家。 村子里的工厂、工坊、还有田地，平时都是王富贵一家和里长帮忙看管。有这两人在，工人、佃户也不敢阳奉阴违。 每次戚映欢回村，总免不了提些礼物上门。 今天给戚映欢开门的是曹里长的女儿曹明珠。 自从三年前起，曹明珠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戚映欢很快就猜到了原因，大概是出自小女孩的嫉妒心。 在戚映欢崭露头角前，曹明珠原本是村子里最让人羡慕的姑娘，爹是里长，两位兄长对她也颇为疼爱，没有别家的姑娘能与她相比。 后来戚映欢买了地、办了工厂，村子里谈论的对象就换了人，曹明珠心里当然不平衡了。 戚映欢对她向来是无视的态度，一来曹明珠虽然看她不顺眼，却始终没有造成什么麻烦，二来也是不想和里长交恶。毕竟里长帮了她很多忙。 没想到今天曹明珠给她开了门后，一副愤愤的样子。 曹明珠冷着脸，假笑道：“哟，这不是秀才娘子吗？怎么会想到光临寒舍了？” 知夏见不得自家小姐被人轻慢，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戚映欢面前。 曹明珠朝这个没见过的小丫头瞥一眼，说出口的话有些刻薄：“戚娘子当了秀才娘子后，居然连丫鬟都用上了，真有够威风的。怪不得赶着趟，跑谢家去冲喜，这不是享上福了吗？” 曹明珠不是个懂得隐藏的人，左一句秀才娘子，右边一句秀才娘子，就让戚映欢看透了她的心思。 得了，这是谢喻舟的烂桃花。 那嫉妒的嘴脸让女孩子的脸蒙上了暗色的阴影，有够难看的。 在心里把谢喻舟骂了八百遍，戚映欢表情不变。 “曹姑娘，我是来找里长的，里长在家吗？”戚映欢不愿与她费那个劲，直接道明来意。 “我爹啊，正好不在家呢，你有事就告诉我好了。”曹明珠眼神傲慢。 “那麻烦曹姑娘把东西转交给里长，就说是多谢一直以来他对谢家的关照。”戚映欢语气里没有平仄起伏，只当曹明珠是工具人。 和小女孩较真，她还没跌份到这种程度。 曹明珠却把戚映欢的行为，当做了对她的看不起。 当戚映欢带着知夏准备离开时，曹明珠拔高了音量猛地叫道：“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她不打算计较，人家反而更纠缠不清。 她转过身来，面露冷意：“曹姑娘有何见教？” 曹明珠把戚映欢送来的礼物，往地上一扔：“戚三妞，你别以为送点破东西来，我家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我曹明珠不吃你这一套！” “全村的人收受了你的好处，才不敢说你坏话，但我从来没占过你半点好处，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像你这种不孝、不知道廉耻的女人，谢相公早晚会看穿你的真面目！他只不过是一时受了你蒙蔽，你休要得意！” 戚三妞，这个名字她好久没听到了。 听到曹明珠说她不孝，戚映欢乐了，她就说嘛，曹明珠哪来那么大杀伤力，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分明是有人给她灌了迷魂药，所以才找戚映欢麻烦。 这个人除了戚月柔，戚映欢不做他想，也只有她喜欢躲在背后暗箭伤人。 知夏拧着眉头和曹明珠对峙：“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我家小姐来送礼，怎么到了你嘴里反倒成了坏人？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曹明珠被一个十岁的丫鬟顶撞，怒火蹭的一下爆发开来，作势便要赏知夏一个巴掌。 曹明珠比知夏大了好几岁，知夏哪会是她的对手。 戚映欢眼疾手快地把人拦住：“曹姑娘，这丫头是我谢家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曹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戚映欢沉声：“曹姑娘，你逾越了。” 戚映欢捏着曹明珠的手腕，一点点地靠近，她用红唇凑近曹明珠的左耳道：“还有，我和谢喻舟的事又关你什么事，他就喜欢受我蒙骗，不行吗？” “你！你不要脸！”曹明珠大恼，一把推向戚映欢。 戚映欢也不躲，故意顺势往后倒去。 对付这种胸无城府的小女孩，只有让对方吃足了苦头，才不会再来招惹她。 知夏花容失色，生怕戚映欢受伤，伸手便要去扶她。 谁知戚映欢直接跌入一个怀抱。 少年的怀抱散发着佩兰的香气，清泠的声音在戚映欢耳边响起：“内子所言甚是。” 谢喻舟面无表情地对曹明珠道：“曹姑娘，无需越俎代庖。” 曹明珠看到他冷淡的模样，脸色一白。 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让曹明珠如遭雷击：“明珠你是干什么？还不和戚丫头道歉！” 谢喻舟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是曹明珠的父亲，小稻村的里长。 戚映欢惊讶地转身看向谢喻舟：“你怎么来了？” 她表情微妙，偷偷凑近了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原来里长不在家是去了谢家，路上正好与戚映欢错过，谢喻舟跟随里长返回，顺便接戚映欢回家。 谢喻舟揉了揉被戚映欢耳朵，眉毛微微上扬，嘴角泄露了几分不满：“约莫是你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的时候。戚姑娘，下次仔细着，你可不禁摔。” 戚映欢表情讪讪，听出谢喻舟的意思。他应该是看清了自己是顺着曹明珠手倒下。 戚映欢垂头丧气道：“我下次不这么做就是了。” 不知道她贴在曹明珠耳边的话，他听没听到，希望没有。 谢喻舟倒不是对小姑娘的心机有意见，只是不希望她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受伤。 是的，对于谢喻舟来说，曹明珠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嘛。 戚映欢和谢喻舟说完话后，曹明珠被里长压着道歉。 曹明珠哭道：“我根本没用力推她，是她自己摔的！” 里长脸上露出怒色，严厉地喊了声：“明珠！” 曹明珠被里长的语气吓了一跳，咬着牙对戚映欢，带着哭腔低声道：“对不起。” 道完歉，她转身跑进曹家院子里，还大喊一声：“我讨厌你们。” 里长被气得手都发抖，回头时他不好意思地说：“戚丫头，对不住，这丫头被我宠坏了。” 戚映欢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临走时她对里长道：“里长，曹姑娘的脾气我也了解，这次无非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里长若是有空不如了解一下曹小姐最近和谁走的近。” 里长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凝。 戚映欢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 戚月柔敢算计她，就别怪她报复，她戚映欢可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 回到谢家后，戚映欢一脸疲惫地倒在床上。 谢喻舟站在床头，挡住了午日里的一抹光，他突然问道：“戚姑娘，我何时喜欢被人蒙骗了？” 他果然听到了！ 该死，刚刚还故意装作没听到一样，显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戚映欢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啊，中午了啊，我要帮娘准备午餐了。谢喻舟，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看着戚映欢如逃命一般离开的身影，谢喻舟嘴角露出一丝愉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吵架 当天下午，几人告别了胡大夫和王家，回到了县城。 几日后，谢喻舟与魏华、宋青云两人，去了县学报道，拜见教谕。 县学为供秀才读书的学校，科举制度童试录取后准入县学读书，以备参加高一级之考试，又有进学、入学或入泮之称。 相比私塾、书院，县学课业松散，只需经常接受教谕及学政的监督考核。考核经常不过的话，可能会被剥夺参加岁考和科考的权利。不过一般地方上的管理并不严格，许多地方只要秀才不做太出格的事，一般就不大管。 戚映欢则泡在工作室为赵夕儿的婚宴妆容做准备。 几天后，连云抱着小猪仔上门了。 那时戚映欢正在给口脂调色，知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戚映欢诧异地抬头。 知夏这小丫头年纪轻轻，但十分爱装老成，她鲜少有咋咋呼呼的样子。 “连少爷和季小姐在前院吵起来了。”知夏说。 季小姐她当然知道是指心语。 连少爷？ “连云怎么来了？”戚映欢惊讶地问。 “是的，小姐。”知夏面露古怪道：“连少爷大老远从山溪县带了谢礼来了，正巧季小姐也来找您，两人在门口遇上了。”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吵起来的呢？”戚映欢揉了揉眉心道。今日谢喻舟去了县学，这件麻烦事也只能由她来解决了。 “这……” 知夏表情变得更加古怪：“这就要从连少爷带着的贺礼说起了，连少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小猪仔作为贺礼。进门的时候连少爷没抱稳，把手里的猪仔摔在了地上，小猪仔受了惊，然后……” 知夏拧了下小脸才道：“然后小猪仔在季小姐的绣花鞋上拉了尿。” “……” 好，以季心语的个性不发飙才怪，连云那小子欺软怕硬，见季心语是个小女孩根本不会买她的账，两人闹起来也正常。 戚映欢头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走知夏，再不去制止那两人我怕他们把家里都拆了。” 知夏端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你道不道歉？”季心语的声音比平时飙高了八度。 “不就是一点水吗，就你们女孩子家讲究，刚出生半个月的小猪仔，能有多脏啊。”连云语气里满是无所谓的态度，他道：“你别喊那么大声，吓到我家崽崽了。” 在两人争吵期间，还能听到小猪仔呼噜噜的哼唧声。 没想到连云还真给她弄了只猪过来，戚映欢又揉了下额头。 “崽崽？”季心语的呼吸急促起来：“你还给猪起了名字？你怎么就不给自己起个名字呢！” “起什么名字？我爹有给我起名字啊，我叫连云，字光清。”连云昂首挺胸自我介绍道。 “我看你不应该叫连云，应该叫猪八戒！”季心语怒目而视。 “你这小丫头骂我！” “骂你怎么了！”季心语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欢欢姐姐的客人份上，我还打你了！” “喂，你干什么！” 也不知道季心语做了什么，连云突然哇哇大叫：“我警告你，你别过来了啊！救命啊！” 戚映欢听到一阵鸡飞狗跳，马上快步走向前院。 前院里，只见季心语脱了一只鞋拿在手中，镇张牙舞爪地追着连云满院子跑。 手中的那只绣花鞋不住地往连云脸上甩。 她就知道这两人天雷与地火，遇上准炸，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眉角跳动了几下。 如同小狗大小的猪仔因为受惊，在院子里四处乱窜，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仔细闻着还有一点骚味。 戚映欢眉角跳动地更厉害了。 谢家的门半隙着，邻居们透过隙缝正偷窥着这场好戏。 知夏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景。 戚映欢蹙眉道：“知夏，去把门关好。”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是，小姐。” 然后戚映欢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还不都给我停下！” 两人及时刹了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季心语的发簪歪了，连云的头巾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猪叫声。 连云见到戚映欢后，面露喜色：“戚姐姐你终于来了，这丫头是哪里来的煞星，也太野蛮了。” 连云把戚映欢当做了救星，三两步躲到戚映欢身后：“戚姐姐，你再不来，我就被她打死了！” 瞧瞧这德行，瞧瞧这颠倒是非的本事，的确是连云本云了。 “你！”季心语气得涨红了脸：“你简直无耻！你还是读书人呢！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欢欢姐姐，你别听他瞎说，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还不肯道歉。”季心语下意识把脱下的绣花鞋扔在地上，急忙对戚映欢解释，生怕她误会。 “行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知夏都告诉我了。”戚映欢睨了连云一眼。 连云表情无辜，对她讨好地笑了笑。 戚映欢面无表情。 连云讨好失败。 季心语看道连云吃瘪，不由有些得意起来。但等她看到扔在地上的绣花鞋后，表情又僵住了。她瞥了眼左脚上乌漆嘛黑的足袋，不自觉藏到右脚后面。 戚映欢见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知夏，你先带心语去换双鞋。” 知夏比季心语小一岁，鞋码倒是差不离，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知夏带着季心语离开后，连云从戚映欢身后走了出来。 还没等戚映欢开口教训他，他便识趣地道：“姐姐，这事是我没办好，别骂我了，我知错了。” 这小子倒是乖觉。 “知道就好。”戚映欢看了眼狼藉的前院道：“行了，抱上你的小猪仔跟我进去。” “得嘞。”笑容重新爬上连云的脸。 等季心语换好鞋来到会客厅，看到连云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碍于戚映欢在场，她只好接受了连云毫不走心的道歉。 连云以为这事就算解决了，马上眉飞色舞地问：“姐，你家里有人会做烤乳猪吗？这小猪仔，肥瘦适宜，最合适现在吃了。” “……” 戚映欢和季心语嘴角一抽，刚刚还抱着小猪仔喊‘崽崽’的人是谁啊！ 一转头就翻脸不认猪，你的猪知道吗。 “刷上蜂蜜，先用大火，再用小伙，烤得外焦里嫩。”连云吸了吸口水道：“简直不能更好吃了！” 连做法都一清二楚，看样子没少吃。 戚映欢没搭理他，才六斤重的小猪仔还不够两人吃的呢。 知夏沏了一壶茶。 戚映欢转移了话题。 连云喝了一口茶道：“我在家歇了一天就跑来了，姐姐，你可不知道，家里那些亲戚一听说我考上了秀才，全都跑上门了，我家门槛都差点被踩坏，平时也不见他们对我那么热情！” 连云有神童之名不假，但性格古怪，又不通人情世故，从小就不怎么受长辈待见。 连云翻了个白眼道：“还有个豪绅跑上门说，要把女儿嫁给我！我的娘诶，差点没吓死我！就他胖成那样，女儿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原来是逃难来了。 戚映欢忍俊不禁，对连云经历的事表示理解。 谢喻舟也应付了那群人好一阵。看来，她还给谢喻舟挡了不少麻烦。 倒是连云的对豪绅的形容，似乎内涵到了季心语。 胖、豪绅。 季大发不也是这个形象吗。 季心语一拍桌子横眉怒视连云：“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人家女儿又怎么你了，需要被你这么贬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口红 “我说别人你又起什么劲？”连云表示困惑。 季心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插着腰怒视连云：“我就看不惯你说别人坏话，怎么着！” “那你早点回家玩去，我还请你看了不成？”连云没好气道：“莫非你就是那个豪绅的女儿吗？” “你胡说什么！要是我爹的话，才不会把我嫁给你！”季心语一双圆眼都快瞪了出来。 “所以啊，你到底在急什么啊，我就弄不懂了。”连云摊手说。 别说，连云的口才还挺好，三两下就把季心语辩得说不出话了。 季心语不是个好脾气，说不过就想上演全武行。 连云溜到戚映欢身边：“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小心嫁不出去！” “谁和你是君子！我嫁不出去也和你没关系！”季心语捋着袖子。 两人围着戚映欢的作为，你追我赶。 让戚映欢有了种带娃的错觉。 在这种氛围下，谢喻舟终于带着宋青云和魏华姗姗来迟。 戚映欢看向被她派去寻人的吴若愚，给了一个称赞的眼神。 吴若愚笑呵呵地挠了挠头。 连云瞬间整理好了衣服向三人行了个礼：“行之兄、章明兄、文宏兄，别来无恙。” 季心语见到外人后收敛了不少。 “你这小子，才几天不见，怎么又出现了？”魏华撇了撇嘴：“阴魂不散啊。” 连云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等听到下面宋青云的话才开始回温。 宋青云热情地说：“光清，别听章明的，你可以多留几天，让我和行之带你在武陵县转转。” 谢喻舟没有发表意见：“既然来了，就住几天。” 宋青云道：“说起来，行之搬家过后，我们也是第一次上门拜访。两手空空的，还望弟妹海涵。” “宋大哥客气，无须多礼。”戚映欢。 人来都来了，戚映欢便留下几人用餐。谢母不在家，几个年轻人也没拘束。 午饭是吴婶煮的，戚映欢指点了一二。 五香毛豆、响油豇豆、酱香老鸭煲、鸡丝凉粉、肉沫蒸蛋。 等菜上了桌，连云拇指大动：“姐姐，你也太客气了，吃饭就吃饭，还搞得那么丰盛，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小子蹬鼻子上脸，连姓氏都省下不喊了。 魏华正准备想说：是啊，弟妹你太客气了。 季心语就对连云轻哼了一声：“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欢欢姐姐家平时就是这伙食，才不是因为你特地准备的。” 连云脸上的表情一僵，似乎被打破了幻想，不悦地朝季心语鼓了鼓腮帮子。 众人见势要遭，忙打断两人的话题。 宋青云笑着道：“来来来，光清，饿了多吃点。” 魏华嘴角一撇：“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谢喻舟眼神微凉：“食不言寝不语。” 戚映欢转移话题，问季心语道：“心语，留在这里吃饭的事，和家里说过了吗？” 季心语给戚映欢一个笑脸，和面对连云时的态度大相径庭：“当然，我已经喊丫鬟回去报信了。” 这顿饭，除了连云和季心语时不时要抬杠，倒也主宾尽欢。 等午饭过后，谢喻舟三人把连云带了出门，季心语也回了家，戚映欢松了口气，带俩熊孩子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 一整个下午戚映欢都泡在自己的工作室。 她把口红的溶液小心翼翼地注入模具中，看着即将成型的口红，自豪感油然而生，太不容易了。 戚映欢用了两种模具，一种是市面上装口脂的盒子，另一种是特意定制的口红管。 后世口红管并不是很难做，使用旋转的原理，旋转伸缩式装置，通过螺旋上升的轨道，实现筒内口红料的伸缩，麻烦的是制作材料。金属首先就被排除，一个是贵，第二个是工业水平不达标。 戚映欢最终选用的材料是竹子，竹子的内部被涂上蜡。 成本不贵，也更加便于携带。 试问现代化妆的女性，有哪个不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放一支口红？哪怕是不带补妆的粉饼，口红也必须随身备着！ 戚映欢认为，口红管一旦上市一定能俘获爱美女性的青睐。 “不过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戚映欢摸着下巴，看着光洁的口红管。 后世越大牌的口红管越简洁，但在古代可能行不通。 “果然还需要让人在上面刻些花纹，顺便着上颜色。”戚映欢点了点头，嘟囔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瞄准的是高端市场，包装自然要十分讲究。 “现在只差最后的试色环节。” 比起市面上卖的口脂，戚映欢做的口脂主打的是持久显色，不沾杯口红短时间内她还难以做到。 口红要想不沾杯，核心要点是配方中加入更多的挥发性的硅油，并且调整油脂和蜡的比例，口红涂抹在嘴唇后硅氧烷挥发,在成膜剂的覆盖下颜料更加贴合唇部皮肤,另外大量的硅油可以提高口红的疏水性，用后抗水性非常好，所以显得不容易沾杯。[注1] 傍晚的时候，口红已经干透，戚映欢拿着镜子给自己仔细的涂上。 因为是准备给赵夕儿成婚时用的口红，所以颜色是带蓝调的复古红，颜色类似小金条09薄涂。 戚映欢的唇形很漂亮，弧度上扬，唇峰的弧度十分清晰，涂上口红就显得更精致了。 戚映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哑光的质地涂在嘴上有种高级感。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的面容还很稚嫩，颜色有点驾驭不住。 戚映欢略微感到遗憾，若是手头有其他彩妆，能画个全妆或许会更和谐一点。戚映欢按住手痒难耐的手。 晚饭后到睡觉前，她为了测试了口红的持久度，顶着一张大红唇在家里走过，把家里人吓了一跳，包括寄宿在谢家的连云。 “姐姐，你的嘴……” “有什么问题？”戚映欢斜着眼瞅他，眼神里满是警告。 连云很快接受到了信号，忙摇头道：“好看！特别好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云心中留下了屈辱的泪水。 戚映欢满意点头：“有眼力！明天给你加菜！” “太好了！”刚才的屈辱被他抛之脑后，连云一蹦一跳回了房间。 谢喻舟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嘴角一抽。 我是唇色比较淡的人，不涂东西经常被人说气色不好。 所以包里一般放一支口红，一支变色润唇膏。没事就补补。 我记得去拍身份证的时候，拍照片的人就说我没血色，让我咬两口嘴唇，提提气色，说起来都是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中元 连云在谢家暂住下来后，季心语依旧来得很勤快。 三天两头的，两个就要吵上一架，到了后来戚映欢根本懒得去劝架。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她就当没看见。 九月初气温还是那么炎热，中元节不期而至。 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 传说这一天鬼门关大开，地府的亡灵会来阳间走亲戚。 中元节前一天夜晚，连云如坐针毡，表情像是失了魂一样，等吃完晚饭，他便躲进了房间没出来过。 第二日快要到中午，连云才堪堪现身。 戚映欢猜想，这小子应该是觉得中午阳光足，午时最为安全，才出来露了面。 他的这心思太好猜了。 会客厅中，季心语的目光马上扫描到连云的身影。 前几日和连云吵架，季心语吵架十吵九输，最后都是以武力镇压才没显颓势。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弱点，季心语马上嘲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怕鬼，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你还是秀才呢！” “秀才就不可以怕鬼吗，我就是怕，不可以吗？”连云默默地坐到椅子上，一脸我怕我有理，他道：“你不懂，你没经历过鬼压床，也没遇到过鬼打墙，所以不懂鬼的可怕。” “说的好像你就遇到过一样。”季心语不服气。 “我是遇到过啊。”连云说完，神神秘秘地看了左右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那我就给你讲讲，那是发生在我刚入私塾的时候。” 大家被他的声音吸引，看着他用戏精上身的模样讲起了故事。 “那时我下了私塾在回家路上，我还记得，那是个大冬天，特别的冷，天也黑的特别早，我刚走出一条街，太阳就落山了，就像是一眨眼的事，然后狂风四起，沙子迷了我的眼，我没走两步，就听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嗒、嗒嗒……” 连云模仿着那个声音，身体一抖一抖的。 谢母正好经过会客厅，听到连云似乎是在讲故事，不自觉停下脚步。 谢喻舟手上拿着书，漆黑的双瞳，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没有为连云的故事分神。 戚映欢坐在季心语的身旁，只见小女孩搂着她胳膊的手不断收紧。 季心语的小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但嘴上仍旧嘴硬道：“肯定是有人和你同路，正好走在你后头。” 连云白季心语一眼：“别插嘴，还让不让人说了？” 季心语差点暴起，她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不岔道：“那你说。”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然后我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连云捂着双颊，露出惊恐的表情，犹如某幅世界名画。 季心语屏住呼吸。 戚映欢摸着下巴心道：连云这颜艺玩得倒是不错啊，没有相机记录下来真是可惜了。 连云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我马上回头，发现我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我当时马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只好暗示自己，后面的人可能是走掉了。于是我继续走上回家的路，但是我刚一踏步，后面的脚步声又再次传来！” “有人跟着你？”季心语表情紧绷。 “没有，我连续观察了好几次，都没在身后看到人影，可是脚步声一直没消失，跟了我一路，风声里还夹着凄厉的喊声。” “所以……不是那东西还会是什么？”连云用词谨慎。 “你是说……”鬼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季心语就被连云捂住了嘴巴。 “你别说出来，今天是中元节，万一招来脏东西怎么办！”连云紧张地说道。 季心语点了点头，严阵以待地问：“后来跟着你的……怎么样了？” “那脚步声一直跟我走到了大街上，我差点以为它要跟我回家了，还好，我在大街上遇到了我爹，我爹一出现，那东西就不见了！凄厉的喊叫声也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连云一边说一边松了口气，他道：“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爹，我爹说，他是大男人，所以阳气足，什么东西都不敢近身！” 原来连云之前的奇葩行为出自这里。 等等…… 他爹一出现，脚步声就不见了。 戚映欢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嘴角不由上扬了几分。 季心语也放下心中的大石，嘴上忍不住抬杠道：“嘁，就这……” 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嫌弃。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最终不也没看清后面跟着的东西吗？” “肯定是脏东西啊！”连云信誓旦旦的说。 这时谢喻舟把书放下，看向争吵两人，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淡淡开口问：“光清，那时你多大？” 连云愣一了下答：“六岁。” 谢喻舟敛眸，点了下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怎么了？为什么问我当时的年龄。”连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戚映欢忍不住笑道：“那你就没发现盲点吗？” “什么盲点？”连云问。 连季心语也带着诧异地眼神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说：“那时你才六岁刚进私塾，而且大冬天的天黑的早，你觉得你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吗？” 连云表情怔愣。 门口的谢母，听了谢喻舟和戚映欢的提示，也明白了什么。 她笑吟吟地走进会客厅：“跟着你的不是什么脏东西。应该是你爹，不然怎么你爹一现脚步声就没了呢，他大概是不放心你一个小孩自己走夜路回家。” “可是……”连云眨了眨眼说：“可是我爹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呢？” “大概是你爹不好意思说明。”谢母对他露出慈蔼的笑容。 父爱总是比较含羞、深沉。 连云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那叫喊声呢？”季心语问。 “应该只是风的声音，到了大街上街道比较空旷，声音就消失了。”戚映欢分析。 “原来如此。”季心语如同放下心中大石，马后炮一般道：“我就说吗，这世上哪有鬼。我爹也喜欢派人跟着我，主要是他那个身形要是亲自上阵，绝对第一时间就会被我发现，条件不允许啊。” 几年前她被人贩子拐走后，季大发就越发疑神疑鬼，差不多每两个时辰就要人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季心语感念着老父亲不容易，也只好忍了下来。 戚映欢听后，忍不住笑了。估计季心语平时没少调侃她爹。 连云抓狂道：“都说了那个字不能讲！” 季心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 好不容易显得十分温馨的氛围被两人打破，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眉角跳动了几下。 两人没有自觉，还自顾自地抬杠。 戚映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假笑着说：“连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给你们讲了。” 连云和季心语动作一顿，看向戚映欢。 马上察觉了戚映欢眼神中的不善。 药丸！吃枣药丸！ 戚映欢对瑟瑟发抖的两人讲了一下午的《聊斋》，成功让两人意识到人心的险恶。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欢欢姐姐，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最后两人只好低头求饶。 戚映欢挑眉问：“你们不是想听故事吗？还是我讲得不好？” “没有，你讲得实在太好了！还有的，留到下次讲。”两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见两人的确受了教训，戚映欢终于大发慈悲。 “那好，就不讲了，该吃晚饭了。不过……” 两人咽了下口水。 只听戚映欢说：“不过我还有很多故事，要是你们……” “不了，不了！”再也不抬杠了！ 见此，戚映欢露出和善的微笑。 她走开后，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又忍不住哀叹：咋办，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谢喻舟看着那两张惨白无神的脸，摇了摇头。 早知如此，何必作死。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我从来不敢看鬼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 前往 中元节过后，季心语和连云的精神萎靡了一段时间，大约过了三四日才渐渐好转。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季心语都不敢往戚映欢面前凑。她这位欢欢姐姐，实在太狠了。 连云见到她也变得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戚映欢对这个效果表示很满意。 在谢家住了六天，连云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武陵县踏上回家的路程，他心心念念的烤乳猪自然是没有吃到。 临别前，他颇为怨念地对戚映欢道：“姐姐啊，下次咱们换些故事讲。” 戚映欢没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看你以后的表现。”戚映欢道。 “欸。”连云一副丧丧的表情。 季心语也来送行了，可能是听鬼故事听出来的革命友谊，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两人有时依旧互相不服气，但已经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 季心语道：“走了就别来了，尽给人添麻烦！” “我又不是来找你玩的！”连云别过头去：“你管得着吗！” 季心语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 戚映欢看着这个场景：好，前言收回，这两人还是一遇上就炸。 “咳。”戚映欢马上假咳了一声。 一听到戚映欢的咳嗽声，两人马上变换了表情。 连云假笑着对季心语说：“小丫头，我刚刚和你闹着玩呢，下次我来武陵一定给你带礼物。” 小丫头？你喊谁呢！ 季心语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等察觉到戚映欢灼灼的目光后，也换上了如出一辙的假笑，她掐着嗓子喊：“连哥哥，那我们好了啊，下回我们还一起听故事。” 不就是鬼故事吗？怕什么！死也要拉个陪葬的！季心语破罐子破摔。 “连、连、连……连哥哥？”连云被季心语一喊，舌头都大了，手脚更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没喊错啊，难不成要喊你光清哥哥吗？”季心语皮笑肉不笑。 “光、光、光清哥哥？”连云差点没软倒。 魏华取笑道：“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季小姐喊你一声哥哥，你还不应？” 连云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季心语，在魏华的催促下，才闷声应道：“还是别了，戚姐姐的故事太吓人了。” 送行的人差点笑喷，这两人实在太逗。 几人轮流告别后。 连云的马车终于离开了武陵县。 季心语暗自嘟囔道：“原来这胆小鬼还吃这一套，早知道我就好好整整他。” 戚映欢叹气，得了，那天下午的鬼故事算是白听了。 连云离开的几日后，戚映欢也带着知夏和李盟踏上了去往武昌的路程。 自从以秦威为首的一帮人被抓后，路上就十分平静，来往的商客也多了不少。 迎来客栈的掌柜还记得戚映欢的模样，看到戚映欢到来后，直接让她住进了客栈最好的房间。 离开时，掌柜不肯收戚映欢的房钱：“上次要不是有戚娘子和谢相公，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我哪好意思收您的钱！” 推拒了片刻，掌柜的态度实在强硬，戚映欢也只好作罢。 几天后，戚映欢再次来到了武昌。 进了城门，街道上依旧很热闹，街上商贩的吆喝声如同淳朴的民间小调，悦耳动人。 戚映欢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府衙。 府衙后门，小厮去报信了，戚映欢三人候在门口。 知夏本是农家女出生，到了谢家后眼界开阔了不少，但一听是知府住的地方后，心情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她以前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村长，再后来是秀才姑爷，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知府大人和其家属。 知夏把脊背挺得笔直，生怕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会给戚映欢丢脸。 戚映欢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开玩笑的语气安慰道：“放心，赵小姐和赵夫人又不是三头六臂，不会吃了你的。” 知夏僵硬地点头，不过似乎是没听进戚映欢的话。 戚映欢想了想，向她介绍道：“赵小姐身边有个侍女叫做小云，你若是喊她一声姐姐，她一定会高兴。” 话音刚落，门内就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好你个戚小姐，居然在背后编排夫人和小姐！” 戚映欢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一个穿着芽绿色裙装的丫鬟向她们走来，正是赵夕儿的贴身丫鬟小云。 知夏把小云的话当了真，脸色剧变：“这位姐姐，我家小姐不是有意要说赵夫人和赵小姐的坏话。” 知夏认真着急的表情，惹得小云和戚映欢笑了场。 小云笑得直不起腰：“戚小姐，你这是哪里收的丫鬟，怎么这么不禁逗？” 戚映欢笑说：“那你就别逗她了，她年纪还小。” 知夏听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恍然间也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丫鬟和戚映欢很熟悉，之前那番话是闹着玩呢。知夏想到自己之前的反应，脸庞一片绯红。 知夏顶着红彤彤的面颊，却非要强作镇定的样子，成功在小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云把戚映欢一行迎进了府衙。 先是拜见了赵夫人，再去见了赵夕儿。 见到赵夫人时，知夏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离开时走路已经变成了同手同脚。 让小云好一顿嘲笑。 小云把这事告诉了赵夕儿，赵夕儿捂住嘴笑：“欢欢妹妹，这是哪里找来的妙人儿？” 被调笑后，知夏的脸更红了，但她心中挂念着要做一等丫鬟的事，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老沉稳重的模样。 戚映欢怕她憋出什么毛病来，便喊了小云带她出去转转。 等两人离开后，再把知夏的经历告诉了赵夕儿。 赵夕儿紧张道：“那你没受伤？那群山匪也真真可恶，幸好都被我爹抓了！那小丫头也怪可怜的，不过跟着你后半辈子总算有着落了。” 戚映欢浅笑了一下道：“算了，不说这事了。夕儿姐姐还要三日便要出嫁，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先来试妆。” “现在？”赵夕儿问。 戚映欢点头。 让丫鬟把随身携带的行礼搬了进来，戚映欢把化妆品一一陈列在赵夕儿面前。 这是大齐朝第一套完整的化妆品。 它们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亮了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试妆 九月下旬，天气没有之前那样燥热，桂花开了，幽香四溢。 赵夕儿的闺房内。 看着一大堆没见过的东西，赵夕儿心中冉起好奇，她拿起一个罐子问：“这是什么？” “粉底液。” 赵夕儿仍旧是不解的表情。 戚映欢想了一下道：“和胡粉差不多功效，可以遮盖脸上的瑕疵、均匀肤色。” 粉底液最简单的制作方法是用乳液与珍珠粉按照1：1的比例混合调制，充分混合后加入染唇水，按肤色调制。 “这个又是什么？” “口红，你也可以称作口脂。” 戚映欢说着，打开盖子把口红旋转了出来，惹得赵夕儿十分惊讶：“这是什么原理？” 戚映欢一一道来。 赵夕儿感叹道：“欢欢妹妹七窍玲珑心，若是我的话肯定想不到这些。” 戚映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且还有穿越带来的金手指，不然这些东西可弄不出来。 只是这些她不好和赵夕儿讲。 赵夕儿又问：“这个呢？还有这个？这几只毛笔又是做什么用的？怎么还大大小小的？” “这是腮红，也是胭脂，这是修容粉。”戚映欢看着赵夕儿手中拿着的‘毛笔’道：“这可不是毛笔，是用来刷眼影和散粉的刷子。” 赵夕儿好奇地扫了几下自己的手心道：“好软啊，是用羊毛做的？” “还是夕儿姐姐厉害。” 赵夕儿嗔她一眼：“就你讲究，弄了这么一堆没见过的东西，搞得我都记不住了。” 这些东西并不是全部在这半个月内赶工制作，而是这半年来陆陆续续研发，她打算等护肤品在武陵彻底站稳脚跟后，再慢慢上市。 没想到在赵夕儿大婚时提前亮相了。 “夕儿姐姐一辈子就嫁一次人，我当然要铆足劲做到最好！”戚映欢笑着说：“不然怎么让夕儿姐姐把顾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呢？” “你别乱说。” “有没有乱说，夕儿姐姐就瞧好！” 放完话，戚映欢捋起袖子，把小云叫了回来。 出嫁时的妆当然是戚映欢帮赵夕儿画，但是赵夕儿要到金陵后才拜堂成亲，这一路上不可能不洗脸不卸妆，所以到了金陵后就只能依靠小云这丫头给赵夕儿化妆了。 “我吗？”小云被戚映欢委以重任后，表情忐忑：“能行吗？” 看着着一大堆东西，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不敢打包票做好。 “小云姐姐，你可以的，我来帮你。”知夏严肃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被小云牵出去走了一圈，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戚映欢瞧了，灵光一闪。 露出一个坏笑道：“这样啊，知夏那你就给小云当练手的对象。” “是，小姐。” 知夏并没有发现戚映欢的险恶用心，郑重其事地接下了自家小姐布置的任务。 戚映欢一边给赵夕儿试妆，一边指导小云在知夏脸上涂涂抹抹。 “眉毛很重要，眉型能改变一个人的气场，根据脸型调整长度和宽度，短眉会显得更年轻，但是如果颧骨凹陷的话短眉会更加暴露这一缺点。你家小姐是柳叶眉，给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眉头不能太浓……” “腮红的话有很多种画法，最常见的就是打在苹果肌上。” “嗯？苹果肌？就是微笑的时候隆起的地方。” “眼影先用哑光色大面积铺开……最后用带亮片色点缀在中央部分，不要太多，轻透自然就可以了。” “眼线……修容……” “口红先涂唇峰……” “这个是我做的润唇膏，为防止夕儿姐姐嘴唇起皮，晚上睡觉前抹一点。” 下午时，路过赵夕儿房门前的丫鬟们时不时听到戚映欢细心的教导，还有…… “呀，口红画出嘴巴了！” “这眉毛怎么难对称啊！” 这是小云一惊一乍的声音。 “小云姐姐，你戳到我眼睛了！”偶尔也会传来知夏欲哭无泪的抱怨。 “对不起啊知夏！” 半个时辰后。 赵夕儿的房间内发出一阵惊喜，和一阵惊叫。 小云看着赵夕儿的脸一阵惊艳，再等她看向知夏后，她默默咽了咽口水。 一个是仙女，一个是女鬼。 这人与人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小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戚映欢的手。 明明都是手，为什么效果会差那么多！ 明明戚映欢说的东西，她都听懂了，为什么不一样！ 难道…… “一定是我的手出什么问题了！”小云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似乎能把手心戳出一个洞来。 听到小云的话，戚映欢仿佛回到了做UP主那会儿，弹幕上时不时就飘来：脑子说我会了，眼睛说我会了，手说不，你不会！ 戚映欢许久没想过以前的事了，不由露出怀念的目光。 小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手残党，戚映欢觉得她有必要思考下让小云给赵夕儿化妆的事了，万一搞砸了……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就怕顾照熙掀开喜帕看到这副模样的赵夕儿，会当场去世。 戚映欢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赵夕儿和知夏两人终于想起凑到镜子面前。 赵夕儿惊喜地叫了声：“这是我吗？” 小云马上拍马屁道：“小姐你可真美！” 对比之下，知夏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不是我！” 小云把知夏的眉毛画得又粗又浓，两坨腮红十分扎眼，红唇像是做过丰唇手术一样。一看就是新手加用力过猛。 戚映欢差点没喊出一个名字。如花！ 为了小丫头的自尊心，戚映欢决定把这话憋在了心里。 小云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对不起知夏，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进步的。” 听到‘下次’两个字，知夏的身体抖了一抖，她不想再被摧残一次！ 她不由看向戚映欢，眼中带着祈求。 戚映欢仿佛没有看到，她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知夏，那之后也辛苦你了。” 知夏稳重老沉的表情终于破功，张大着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时赵夕儿的房门被敲响。 丫鬟在外面喊：“小姐，戚小姐，夫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六章 嫁妆 丫鬟在外面喊：“小姐，戚小姐，夫人来了。” 戚映欢表情一变，马上道：“夕儿姐姐，快把妆卸了！” “为什么啊？”赵夕儿困惑地说：“欢欢你好不容易把我画得那么漂亮，我正好给娘看一看。” “现在要是看了，出嫁那天就没那么惊艳了！”戚映欢一板一眼，语气认真地说：“第一次亮相叫惊艳，第二次就只剩好看，再好的东西看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 “好像有道理。”赵夕儿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小云，帮我来把妆容卸了。” “是，小姐。” “那我呢？”知夏着急地看向众人。 “噗。”戚映欢看着知夏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掩唇道：“你等一等，我还要和小云总结一下哪里不对。” 知夏欲哭无泪。 太丑了，居然还不能卸，她怀疑小姐是故意整她，但她没证据。 等到赵夕儿卸完妆，把赵夫人请进来后，赵夫人第一眼就被知夏吸引了目光。 小丫头把脑袋垂得很低，但太刻意的姿态让人无法忽视。 等她抬起头后，赵夫人的肩膀抖了一下。 赵夫人没笑出来，轻咳了一下忍笑问：“这丫头怎么了？” “娘，那是小云在练手，等欢欢把她教会了，我以后的妆便由小云负责。”赵夕儿解释道。 这下赵夫人深深地拧了眉头，她上下打量了知夏许久。 知夏差点没臊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夫人对赵夕儿欲言又止，最终拉着赵夕儿的手道：“闺女啊，还是换个人给你化，就小云这技术，我怕顾家不让你过门……” “……” 房间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哦豁，居然和她思考到一起去了，戚映欢暗香。 赵夕儿蹙眉，似乎在考虑这件事会不会发生。 小云脸上烧的厉害，连脖子根都红了。 丢人，太丢人了。 最后赵夕儿道：“那我和小云一起学，万一她不行，我就自己上手。” 小云做了那么多年的贴身丫鬟，此刻前所未有的挫败。 不行，不就是一个妆面吗，她就不信完不成。 小云转头，用灼热的目光看向知夏，她一定会练好的！ 知夏下意识抖了抖身体！ 她好像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应该不会，中元节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抱了抱自己可怜、无助、弱小的身子。 整个一下午，小云都在戚映欢的指导下苦苦挣扎。 知夏哀莫大于心死，随便，只要她看不见就不会心痛！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赵夕儿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场景，若干年后等她想起此情此景大概还能会心一笑。 小云没想到戚映欢平时看上去和善，但教训起人来特别有一套。 “小云我是让你涂口红，不是让你画小丑！” “这是眼线不是蚯蚓！” “猴子屁股都没知夏的脸红！” 小云的刚建立起来的雄心壮志又再次被摧毁。 太难了！她太难了！ 戚小姐太严格了。 所以……小丑是什么？京剧戏里的丑旦吗？小云憋着没问。 赵夕儿看了一会儿戏后，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好啦，好啦，先休息一会儿。我让人去买了德庆楼的点心，欢欢你一定没吃过。” 小云和知夏纷纷向赵夕儿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女菩萨啊！ 晚饭的时候，戚映欢总算见到了赵士扬，作为武昌的知府，他可是大忙人。 “戚丫头，上次秦威的事，你们帮了我大忙。”赵士扬高高兴兴地把戚映欢夸了一通。 “干爹，我们也是凑巧。”戚映欢谦虚。 戚映欢认了赵夫人做干娘，赵士扬自然是她干爹，不过在人多的场合戚映欢只会称他为赵大人，今晚是家宴，她才改了称呼。 “干爹，听说四王爷带兵去攻打黑水，已经启程了？” 今天到武昌的时候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她和周昂也算是旧识，便随口问了一句。 “确有其事，听说这次的副将是宣武侯世子。”赵士扬道。 陆敏？ 戚映欢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赵夫人打断：“哎呀，你们啊，吃个饭还要讨论朝廷的事，不嫌累吗？欢欢，你可不能和你干爹学。” 戚映欢浅笑了下，马上称是。 于是几人的话题又拐到了赵夕儿的婚事。 赵夫人对赵士扬道：“嫁妆已经都装箱了，一共八十八台，回头你让人抬到前院去。” 古代女子嫁妆的多少，直接决定了出嫁后在男方家的地位。 大户人家女儿出嫁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二十四抬或者四十八抬的嫁妆，可见东西非常多，即使是一般人家也会有十六抬左右。 朝中高官嫁女儿大多是六十四到一百二十八台。 当年太子大婚，是一百五十台。 赵夕儿的八十八台，已经是以赵士扬身份的最高规格，可见两人对这个女儿的看中。 “会不会太早了？”赵士扬问。 “怎么早了？你们男人懂什么，这叫晒嫁妆。”赵夫人道。 要嫁女儿的人家，前三天就会把嫁妆停在前院，让人观看，也称看嫁资、晒嫁妆，也代表了家里的看中。 “我知道了。”赵士扬点头。 戚映欢心道：赵大人不管做了多大的官，遇到赵夫人总是马上败下阵来。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夫妻一言一语，反倒把赵夕儿弄得脸红不已。 赵夕儿扒拉了两口饭，就说自己吃饱了，离开了饭桌。 晚上的时候，戚映欢和赵夕儿睡在一张床上。 赵夕儿盖着被子道：“我还是第一次和朋友睡在同一张床上。” “夕儿姐姐可要珍惜，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少了。”戚映欢调侃道。 “是是是。”面对戚映欢的调笑，赵夕儿早就习惯了。不久后，她转过头来，看向戚映欢：“欢欢，你成婚前害怕吗？” “嗯？” “你说婆婆和公公会喜欢我吗？”赵夕儿脸上露出忐忑之色：“去了金陵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娘和爹。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戚映欢恍然明白了赵夕儿的心理。 对于嫁人，还是远嫁的恐慌。 古代车马不便，远嫁后回娘家的机会屈指可数。告别了熟悉的亲人、朋友、故乡，一别可能就是大半辈子。 顾照熙是高门子弟，也不知道家里人好不好相处，面对陌生环境，赵夕儿不知自己应不应付得过来。 浓浓的担忧爬上心头，戚映欢脸上却没有显现。 她的语气变得十分沉稳，耐心地安慰道：“别怕，夕儿姐姐，你要相信顾公子，你们好歹成亲前见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顾大人和干爹是旧识，如果顾大人不好相处的话，干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且放宽心做你的新嫁娘。” “再者说了，以干爹这个升官速度，没准过几年就要去金陵任职，到时候不就一家团员了吗？” 在戚映欢打趣的安慰声中，赵夕儿渐渐放松。 黑暗中，她笑了下：“谢谢你，欢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亲戚 第二日，赵家的亲戚都上门了。 赵士扬的爹娘去世了十来年，赵士扬排老二，近亲只剩下赵夕儿的大伯和三叔一家。 赵家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个个都操着一口北方口音，嗓门也高，一来就把大家给惊动了。 “老二啊，咱兄弟来看大侄女了！人哪儿去了？” 大清早的，赵士扬已经在府衙忙着公事，接待亲戚的工作自然都交给了赵夫人。 两家人风尘仆仆，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赵夕儿的八十八台嫁妆。 大伯母大呼：“哎呀妈呀，这嫁妆老鼻子厉害了！都看看啊，十里八乡的，谁家有咱们大侄女的这样的福气？” 三婶婶道：“可不是吗？咱们老赵家也就老二是个出息人！” 大伯母和三婶婶说着话，余光往大伯和三叔身上瞅，明显话里有话。 两个男人别过头去一言不发，这是嫌弃他们不如老二厉害。 虽然三人是一母同胞，但脑子这东西是个人就不一样啊，他们早就歇了攀比的念头，赵家门里也都以赵士扬为荣，反正是他们老赵家的种。 见大伯和三叔不吱声，大伯母和三婶婶很不满。 赵夫人一看，赶紧上前拉着两人：“大嫂、弟妹，难得你们来武昌，等夕儿完婚，我带你们多转转。” “那多不好意思啊。”大伯母咧嘴。 三婶婶道：“二嫂，咱们大侄女呢？” “在房里呢，我让人去喊她。”赵夫人道。 “唉。” 赵夫人差遣了小厮把大伯三叔家的行礼往客房里放。 看着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小厮，赵夫人不禁纳闷：“怎么那么多行礼？” 这时大伯摸着鼻子上前道：“弟妹啊，你有所不知，北边要干仗了，咱们哥俩怕到时候日子不好过，琢磨着正好借咱们大侄女嫁人的机会，来投靠老二。这不，把家当都带上了吗？好像是有点多啊。” 三叔搓着手：“是啊，二嫂，咱哥俩也不白住，你要是有啥脏活累活就让下面的小子们干。” 下面的小子们指的是两人的儿子。 她哪能让几个侄子做那些。 等等……这意思就是要留在赵家长住？ 赵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招待赵家的亲戚她很热情，但要是几家人住在一起却是两码事。 听大伯和三叔的说辞赵夫人一时拒绝不了。 赵士扬是个念旧的人，若是听了两位兄弟的要求，绝对会一口答应下来。 马上就是赵夕儿大婚，可不能因为这事闹出意外。 赵夫人决定先稳住两家：“瞧大伯三叔说的，你们先安心住着，家里可不缺干活的人。” “那感情好。”大伯母和三婶婶眉开眼笑：“咱们就先谢过弟妹（二嫂）了。” 赵夫人带着一群人来到会客厅，两家人一路看看摸摸，眼里带着自豪，直说：“老二出息了啊！” “咱以前就知道二哥脑瓜子好！”三叔道。 “就你马后炮！当初你俩小时候没少干仗。”大伯没给弟弟面子，直接把两人小时候的糗事说了一遍。 逗得几人笑个不停。 不久后赵夕儿和戚映欢到了。 大伯母眼睛一亮：“这就是咱们大侄女，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长得可真俊！” “贼好看了！”三婶婶附和。 对于这么直白的夸奖，赵夕儿有些适应不过来，对大家行了个礼，一一礼貌地打了招呼。 大伯母问：“旁边这位是？” 她问的是戚映欢。 “欢欢是我收的干女儿，夕儿的朋友。”赵夫人对戚映欢招招手。 赵夫人左手拉着赵夕儿，右手拉着戚映欢。 三婶婶看了，十分羡慕：“这闺女也长得俊，还是二嫂有福气，有俩闺女。咱家就不成了，就俩臭小子，成天皮的不行。” 大伯母附和：“谁说不是啊，自从老大嫁人后，家里就只剩臭小子了。” 大伯母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嫁人了，这次没跟来，嫁夫从夫她也不好喊来。 三婶婶家只有两个儿子，都还未成亲。 赵夫人安慰道：“儿子娶了媳妇也是一样的。” “闺女和儿媳妇哪能一样？”大伯母道：“不过臭小子也有点用处，等夕儿成婚那日，让她大堂哥背她上花轿，她大堂哥长得磕碜归磕碜，但力气有的是。” 成亲当日，新娘从家出来后，脚就不能落地，新娘由兄长抱上花轿。赵夕儿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年方八岁的弟弟，要让弟弟把她背上花轿，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责任就落在了赵夕儿堂兄身上。 大堂哥苦着脸喊了声：“娘。” 这是亲娘该说的话吗，他哪里长得磕碜了。 赵夕儿和戚映欢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和赵士扬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黑脸青年，脸一下子涨红。 一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了房间。 等大伯和三叔一家走后，赵夫人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忧上心来。 赵夕儿看出赵母有心事，不由问道：“娘，有什么为难的吗？” “你大伯和三叔把老家的地卖了，准备在武昌定居。”赵夫人道。 “那不好吗？以后我不在家里了，娘也有大伯母和三婶婶陪着。” 两家人都不是坏人，目前看来相处还挺融洽的。 赵夫人睨赵夕儿一眼，叹气：傻女儿啊。 大伯和三叔把地都卖了，以后要靠什么生活？ 难道就靠赵士扬那点月俸养活一大家子？ 从五品官员的年俸是六十两，禄米六十石，全部折换成银两的话就是每个月十两，养活那点人当然是绰绰有余，但是要维持知府的标准，就有些难度了。 养他们一时是没问题，就怕一直住着不走，时间长了容易起龃龉。 别看赵夕儿有那么多嫁妆，其实都是赵夫人这些年靠自己的体己钱赚来的，赵夫人本家是商户，当年嫁人时祖母给了不少嫁妆，赵夫人当然能过得十分惬意。 两位妯娌目前是没有嫉妒的想法，但以后呢？ 赵夫人以往是不愿意把这些告诉赵夕儿的，但她马上要成亲了，以后势必要管家，所以赵夫人把事情一点一点掰碎了告诉赵夕儿。 赵夕儿一听：“那要如何是好？” 赵夫人也叹了一口气，这人赶不得，一赶恐怕就要传出赵士扬忘本的传闻了。 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戚映欢，终于忍不住插嘴道：“跟赵大人住在府衙总是多有不便，不如干娘为两家买座小院子？” 因为知府的性质，赵夫人一家都住在府衙中，没有置办私宅，有时候接待外客很不方便。 赵夫人可以用这个理由给两家买个两个小院子，只要不住在一起，赵夫人的担忧便解决了。 戚映欢又说：“到时候干娘再为姐姐的几位堂兄介绍份工，就算是大伯和三叔也说不出您的不好来。” 两家的儿子赚了钱，自然就不会厚着脸皮让赵士扬养活了。 “这主意好！”赵夕儿道。 赵夫人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大伯他们愿不愿意住出去？” 戚映欢笑说：“能白得一个院子，怎么会不愿意？” 赵夫人想想也是，这么安排大家都能满意，她无非就是损失一点钱财，普通人家的院子一百两以内就能到手，买两座院子也不需要伤筋动骨。 这会儿赵夫人已经开始琢磨院子要买在哪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八章 开脸 晚上的时候赵夫人和赵士扬说了这事。 赵士扬听赵夫人要给哥哥弟弟买院子，当场感动地落下泪来：“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赵夫人面上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嘛？” 大伯和三叔得了消息后，也是感恩戴德。 大伯母和三婶婶笑得合不拢嘴：“弟妹（二嫂）咋那么客气！” 拒绝的话却是一句没说。 赵家的气氛变得十分和谐。 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来到了赵夕儿成亲这一天。 赵夕儿天没亮就被叫了起来。 大概是太过紧张，赵夕儿昨天没睡好，一双浓浓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小云惊叫道：“诶呀小姐，这可怎么办？” “咋整啊？”大伯母傻眼：“大侄女，这大好的日子咋就没睡好觉？” 赵夕儿尴尬地笑了笑。 “大姑娘头一回上花轿哪有不紧张的？”喜娘倒是镇定：“快，丫鬟拿条热毛巾来敷一敷。” “我这就去！” 小云匆匆忙忙走出房门，与戚映欢撞了个正着。 戚映欢听了小云的话，不由笑了，还以为出什么岔子了。 “夕儿姐姐放心，我有办法，等化完妆保证你还和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戚映欢走进房间，递给赵夕儿一个镇定的眼神。 听到戚映欢的保证，赵夕儿紧张的心情稍稍平缓。 “那就拜托欢欢了。”赵夕儿道。 两人对话时，喜娘把戚映欢打量了一遍，之前就听赵夫人说赵小姐的妆面会让一个小姑娘画，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是个小姑娘。 她心中不由打鼓，这真行吗？ 一个小丫头能比得上经验老到的妆娘？别搞砸了婚宴啊。 喜娘心里嘀咕归嘀咕，但嘴上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给赵夕儿热敷了会儿眼睛，黑眼圈稍稍退去，但仔细看还能看清。 戚映欢摆摆手说，没事，她能搞定。 赵夫人道：“那就先请福婶开面。” “好。” 开面又开脸、挽面、绞面等，古代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多由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所谓全福妇女进行操作。 这一习惯在后世还有部分地区保留。 众人退开，福婶走上前，在赵夕儿的额前、两颊、眉毛四周，嘴唇上下和下巴各处汗毛多的地方，擦上开面粉，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双股棉线，拉成夹子状，用力依次在额、颊、唇、颏等汗毛稠密的部位反复绞夹。[注1] 汗毛会依附在棉线上连根扯断。 戚映欢以前也做过开面，现在回忆起来，只留下一个印象。 ——疼！ 尤其是第一次开面，特别的疼。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试试蜂蜡脱毛，毛发旺盛的人第一次做，简直能把人痛哭！ 唇周的地方最为敏感，赵夕儿忍着没出声，但是眼眶却红了。 喜娘道：“新娘子，不兴哭。” 赵夕儿只好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云嘟嘟囔囔轻声道：“小姐疼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嫁人时绝对不要开面！” 戚映欢站在她身旁，听了个正着，好笑地瞅小云一样。这种事可由不得你做主。 同时她也在心中庆幸，她冲喜时戚家的人没当回事，随便胡搞了一通，让她逃过了一劫。戚映欢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脸。 福婶的动作很迅速，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挽面便结束了。 下面就轮到戚映欢上场。 让赵夕儿坐到阳光正好的窗口，戚映欢给她上了一层水和乳霜后，才开始摆弄化妆品。 先给脸上抹上一层粉底液，眼下的部分用亮色的遮瑕液拍匀。 三下五除二，那黑眼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旁围观的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小云得意地给这群人做科普：“这叫做遮瑕液！专门遮盖斑点和脸上瑕疵用的。” 然后画眉，勾勒出弯弯的柳叶眉后，戚映欢用小梳子整理出赵夕儿眉毛的毛流。 再来是眼影，戚映欢给赵夕儿画的是桃花眼妆，眼影是重点。 用浅粉色的眼影打底，肉粉色涂抹在眼部眼皮褶内，用刷子晕染开，让眼影颜色铺满整个眼皮褶。第二层用同桃红色的眼影叠加，涂抹在眼睛三分之二处到眼睛眼尾的位置和下眼睑的位置，下眼尾的眼影也轻轻地在眼睛眼尾的睫毛根部晕染，把第一层和第二层眼影晕染在一起。 最后用轻透的闪片点缀在眼皮中央，卧蚕处也可点缀稍许。 眼线主要突出赵夕儿的眼型，腮红选用杏色。 定完妆后修容，让脸型线条更加柔和一些，锥子脸在古代可不吃香，她们以鹅蛋脸、满月脸为美，脸部有肉不仅显年轻和福气，还象征着高贵的身份和地位。 涂上口红，最后在脸上点上恰到好处的高光。 这高光做的还是有点粗糙，如果能再多一些时间就好了。戚映欢一边画，一边想着。 戚映欢的化妆理念并不是化妆后往统一的标准靠拢，而是更加突出个人色彩。 就以赵夕儿来说，她的美是柔情似水，江南婉约的美，万万不能把她化成咄咄逼人的美艳，那就失去了本我。 半个时辰后，戚映欢吁了一口。 “好了！” “我看看！”赵夫人马上要挤过来，却被戚映欢拦住。 “干娘，别急啊，等换好衣服，挽好头发再看也不迟？”戚映欢说。 赵夫人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带着一群人走出了房间。别看赵夫人脸上端得住，其实她也紧张的很，唯一一个女儿就要嫁人了，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开心中夹杂着淡淡的惆怅。 又隔了半个小时，在小云和戚映欢的帮助下，赵夕儿换上了嫁衣，挽好了头发。 小云直夸道：“小姐你一定是天仙下凡！” 赵夕儿嗔了她一眼：“还不去开门。” “是，小姐。” 等小云把人迎进来后，众人便看到赵夕儿穿着红色的嫁衣，一脸羞红的样子。 她皮肤上泛着清透的光，如同无暇的绸缎，让人忍不住羡慕。 眉眼间那一抹桃红仿佛桃花仙子亲临，纯洁中带着青涩的娇羞，她眨眼时似乎还闪着点点星光，让人移不开眼。 红唇如同夺目，如同诗句里写的那样：白云凝琼貌,问珠点絳脣。 “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喜娘，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新娘子，这姑爷若是见了肯定合不拢嘴！”这是来自喜娘的夸奖。 “我儿可真是闭月羞花之貌！”这是赵夫人眼含泪水的夸奖。 “诶呀妈呀，大侄女长得可俊可俊了！”这是来自大伯母略带乡土气息的夸奖。 “贼好看了！跟个小仙女似的！”这是三婶婶的附和声：“姑爷肯定老喜欢了！” 戚映欢总觉得这气氛好像跑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六十九章 催妆 赵夕儿这一身惊艳了来凑热闹的妇人小姐们。 不少人打听起是何人画的妆容。 喜娘盯着戚映欢若有所思。 这小姑娘居然还真有一套，可比她见过的妆娘厉害多了，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新娘，但是能把人画成仙女一样，还是头一回。 来凑热闹的妇人们围着赵夫人溜须拍马道：“赵夫人，赵小姐国色天香，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舍不得嫁出去。” 赵夫人半喜半忧：“我也舍不得，但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总不能一直留她，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出仇。” 赵夫人的话引起了在场妇人们的共鸣，她们哪一个没有女儿，有已经嫁了女儿的，也有即将嫁女儿的。赵夫人的情绪，她们多多少少都懂得。 大伯母拍了拍赵夫人的背道：“二弟妹，大好的日子憋哭啊！” “憋哭了。”三婶婶也安慰道。 两人一插嘴，什么悲伤的情绪都被一扫而空。 妇人小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着大伯母和三婶婶的口音觉得十分新鲜。 不由学着她们的话说：“是啊赵夫人，憋哭了，憋哭了。” 她们一边学，一边被自己逗笑。 在场的气氛又回升了不少，赵夫人和赵夕儿也破涕为笑。 唯有大伯母和三婶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都笑成这样了呢？这里的老娘们咋那么奇怪？ 迎亲定下的时间是巳时三刻，离现在还有一个时辰。 小云扶着赵夕儿去拜了父母，几人不知道在屋子里说了什么。 等赵夕儿出来的时候，戚映欢看到母女两人的眼眶全红了。 最感性的居然是赵士扬。 这位平时严肃律己的赵大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夕儿啊，爹爹舍不得你啊。” “爹，女儿以后不能侍奉在您左右，您自己保重身体，公事在忙也不要忘记吃饭。”赵夕儿差点也跟着掉眼泪。 赵夫人哽咽着，抽了赵士扬一下：“你哭什么呀，我好不容易忍住，结果你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是，是我的不是。”赵士扬抹了眼泪道：“夕儿也别哭了。” 三人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结果轮到一旁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你能不嫁人吗？” 大哭的是赵夕儿的弟弟，年方八岁的赵沐阳。 赵士扬对儿子管教甚严，赵沐阳平时很少出现在后宅，不过姐弟俩的感情一向不错。 “胡说什么？夕儿不嫁人难道你养吗？”赵夫人甚觉心累，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赵沐阳攥着赵夕儿的袖子说：“那就别嫁人了，我能养姐姐一辈子。” “爹也能养你一辈子。”赵士扬情绪一上头，平日里的严父形象猛然崩塌。 赵夕儿没想到自己的爹爹居然还有这样一面，面露惊讶。 赵夫人握紧了拳头，给了这对父子一人一个毛栗子。 “你们再胡说，信不信我不让你们送夕儿出门？” 这对父子俩把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赵夫人是什么恶魔一样。 不愧是父子，表情都如出一辙。 赵夕儿看着一家人温馨的互动，不由笑了下，温柔地摸了摸赵沐阳的头：“沐阳乖，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这么任性，你要是想我了就来金陵找我。” 赵沐阳抽搭抽搭地点了点头：“那我过年就去。” 拜过了父母，戚映欢给赵夕儿重新补了妆。 闺房内。 赵夕儿切切地看着戚映欢道：“等我在金陵安顿下来就写信给你。” “好。”戚映欢点头，轻笑：“夕儿姐姐无需伤心，没准过两年我百草堂的生意就能做到金陵，到时候我便来看你。” 赵夕儿嫣然一笑：“你这野心倒是大。” “可不是吗？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戚映欢俏皮地回答。 赵夕儿啐了一句：“就你嘴贫。” 说话间，妆已经补完。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鞭炮声。 有人大喊：“夫人，老爷，小姐，迎亲的仪仗到了！” 赵夕儿与戚映欢对视一眼，戚映欢在她眼神中看到了不舍与迷茫。 她微微一笑，握着赵夕儿的手：“夕儿姐姐，顾公子来接你了。” 被戚映欢这么一说，赵夕儿脸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伴随着鞭炮声，外面传来热闹的锣鼓声与嬉闹声。 小云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小姐，门外停着八台花轿，还有人在舞狮，可热闹了。” 说完，她匆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云又跑了回来：“小姐，顾公子到了，正在拜见夫人和老爷。” 报告完毕，小云又想跑出去，结果被赵夕儿拉住：“小云，你别跑来跑去了，跑的我头晕。” 而且听了小云回报消息，赵夕儿心中更为紧张。 “是，小姐。”小云只好规规矩矩地陪在赵夕儿身边。 少顷，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姑爷来催妆了！” 赵夕儿紧张地快要忘记呼吸。 外面一阵吵闹。 她很快听拦在院子外的妇人们喊：“顾公子，要想接走新娘子，还得过我们这一关，催妆诗准备了吗？” 房间内，戚映欢小声问赵夕儿：“顾公子会作诗吗？” 这下把赵夕儿问倒了，顾照熙擅武，但是舞文弄墨吗，好像没见过。 看到赵夕儿略带担忧的表情，小云不由笑了：“小姐你就放心，顾公子肯定早有准备。” 院子外，顾照熙的声音传来：“那我就献丑了。” “顾公子作诗喽！”有人喊道。 顾照熙抑扬顿挫地念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注1] 大抵意思是：往年我们两个人相许，互定终身，今天终于要成婚，赶快化妆，早早下楼来和我成亲。 诗意直白无比，把赵夕儿弄得面露臊意。 女人们哄笑道：“顾公子也太着急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让新娘子出来！”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顾照熙只好又道：“严妆应在绣闺中，似斗春芳拆晓风。试问夭桃临碧沼，何如艳质对青铜。”[注2] 诗词大意为：画了妆等在闺阁之中，好似和春色斗艳。桃花映在碧绿的池水，怎么比得上你的美貌映在铜镜中？ 是夸赞赵夕儿的美貌。 赵夕儿被夸得满脸通红。 门外的女人们大呼：“好！好！我们新娘子当得上花容月貌！” 不等众人催促，顾照熙的第三首催妆诗便到了：“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注3] 新娘坐在花烛前面，对着明镜梳发化妆。你不需要扮上整套妆容，留着眉毛，会有人来为你画。 顾照熙迫不及待地心情，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大多数都是过来人，她们当然都懂，小夫妻间的情趣嘛！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门开了，门开了！” “新娘子出来了！” 赵夕儿穿着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小云和戚映欢的搀扶下走出了出来。 再不出来，还不知道顾照熙要做什么羞人的诗，赵夕儿心中娇嗔。 注1：卢储《催妆》 注2：宋穆修《催妆》 注3：徐安期《催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章 出嫁 鞭炮声漫天，府衙前张灯结彩，路上的百姓不自觉面带微笑。 有外地来的商人纳闷地问：“兄台，今日街上如此热闹，难不成有什么喜事？” “今天是知府嫁女，可不是大喜事吗。不和你说了，我要去送贺礼，没准还能讨杯喜酒喝。”那粗布打扮的百姓手上提着一只鸡，说着便要走开。 商人眼珠子一转，忙道：“兄台别急，我与你同去。” 倘若能借着这个机会结识知府大人就好了。 赵府中，顾照熙终于把赵夕儿催了出来。 他看着穿着嫁衣的人，心情有些激动。 戚映欢和小云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赵夕儿，喜娘在一旁说着吉祥话。 看到戚映欢时，顾照熙表情微愣，总觉得这小姑娘似曾相似。 等听到小云喊她戚小姐，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初救了弟弟的小丫头，没想到三年未见，小丫头长大了不少，也比以往更漂亮了，哪里还有以前乡下小丫头的模样。 只是……这张脸他是不是哪里见过。 见顾照熙愣神，喜娘笑道：“姑爷这是欢喜坏了？” 众人哈哈一笑。 顾照熙有些不好意思，忽略了心底的熟悉感。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照熙和赵夕儿一起拜了赵士扬和赵夫人。 马上就要到巳时三刻，喜娘不由催促道：“大人，夫人，吉时到了，新娘子该出门了！” 赵大人哽咽了一下，颔首：“照熙，以后夕儿就交给你了，切莫辜负了她。” “是，岳父。” 赵夫人也忍不住抹泪：“照熙，我这女儿自小娇生惯养，要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且担待一些。” “岳母放心。” 鞭炮声和锣鼓声再次响起。 赵夕儿被大堂兄一路背上了花轿，入轿前，大堂兄忍不住放了狠话：“好好待夕儿妹妹，要是敢对不起她，咱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顾照熙没生气，反而对黝黑的男青年笑了一下。 “大堂兄，放心，不会有那一天。”十九岁的少年剑眉星目，红色的喜袍衬得他英俊非凡，他身上有一种少年人的爽朗感。 金陵离武昌路途遥远，照道理讲顾照熙不必亲自前来，直接让仪仗队来接新娘子便可。如今他亲自赶来，无非是想告诉赵士扬和赵夫人，他对赵夕儿十分看中，也希望两人能宽心。 大堂兄见这位便宜妹夫十分好说话，讷讷了半晌才把人背进了花轿。 在花轿门帘即将放下时，赵夕儿忍不住喊道：“爹、娘，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沐阳，姐姐不在，家里就交给你照顾了。” “诶。”赵士扬和赵夫人掩面。 “我知道了，姐姐。”赵沐阳肩膀一抖一抖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鞭炮声和锣鼓声大作。 期间，赵夕儿听到了花轿外传来的一曲《百鸟朝凤》。 不是唢呐演奏，而是笛声。 赵夕儿呼吸一滞，她听到小云隔着窗帘道：“小姐，戚小姐在给您吹曲子呢！” 当年赵夕儿在母亲的寿宴上听过一次，没想到今天会再听到。 赵夕儿按捺着想要掀开盖头的冲动，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盖头下，赵夕儿轻声道：“欢欢有心了。” 花轿外，轿夫喊道：“起轿！” 顾照熙骑着白马，离开时他与戚映欢对视了一眼，他下意识朝她点了下头。 奇怪，自己为何总对那小丫头有种亲近感？难道是因为顾照旭那小子一直念叨着对方是救命恩人的缘故？ 顾照熙没想通，很快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花轿上。 他不由露出微笑，他终于接到了新娘子。 八抬花轿后跟着赵夕儿的嫁妆，长长的队伍在百姓的惊叹声中朝城门口行去。 戚映欢把曲子吹了三遍，才停下。 心中默念：夕儿姐姐祝你幸福。 赵府门口，花轿已经看不到影子，只剩锣鼓的余音。 赵士扬和赵夫人沉默了许久。 赵士扬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招呼客人道：“来来来，赵府大喜，大家都来吃酒，都来吃酒！” “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不少百姓带着贺礼赶来道贺。 赵家在院子里大摆流水宴。 戚映欢坐在赵夫人身旁。 赵夫人今天的举止异于平常，凡事有人敬酒，她便来者不拒，戚映欢只好悄悄招来了小丫鬟，让小丫鬟在酒里掺了水。 即便是这样，中午这场宴席还是把赵夫人喝得酩酊大醉。 安顿完赵夫人后，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戚映欢看着天空中的彩霞，长长吁了一口气。 知夏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须臾，院子里响起喜娘的声音：“戚娘子，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啊！” “喜娘找我有事？”戚映欢诧异地看向喜娘。 “有事，大喜事！”喜娘笑得一脸讨好地说：“今儿个好多夫人小姐都和我打探赵小姐的妆容，她们和戚娘子不熟，只好托我来你。戚娘子，你最近有空吗？过几天还有几家小姐要成亲，都想请戚娘子去化妆。” 喜娘搓着手道：“戚娘子，您看成吗？喜钱肯定少不了。” 找她化妆？ 戚映欢呆住，她还以为是来找她买化妆品，没想到却是来找她化妆。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有口碑，还怕东西卖不出去吗？ 不过戚映欢没有马上一口答应，只对喜娘道：“喜娘，容我再考虑几天，喜钱倒是不打紧，毕竟我也不靠这个吃饭。” 喜娘多精明啊，一听就明白了戚映欢的意思。 人家根本不在乎钱。也是，人家是赵夫人的干女儿，怎么会在乎这几个钱呢。 这就难办了，但戚映欢没说死，肯定还有办法。 第二天，喜娘又来问戚映欢，戚映欢还是那句话，容她再考虑几天。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总是不会去珍惜。戚映欢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有赵夫人这个靠山在，也不敢有人强迫她。 第三天，喜娘带着几位小姐和夫人一同上门了。 “戚妹妹，你就发发善心，姐姐我一辈子就成这一次婚，这妆容乃是重中之重。” “是啊戚丫头，我和赵夫人也是旧识，看在赵夫人的面子上，帮帮我女儿。” 几人做足了里子面子，终于在大家三番两次的请求下，戚映欢答应下来。 等人走了后，知夏夸奖道：“小姐可真厉害，听说那几位都是武昌府有头有脸的人物。” 能让这些人求上门，戚映欢在知夏心里的厉害程度俨然拔高了许多。 戚映欢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别拍马屁了，我写了两封信，你等等让人寄回去。” “是，小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妆娘 戚映欢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寄回家中，告诉谢母和谢喻舟她会晚回去一个月，另一封是给刘淑，让她带着人和存货来武昌。 她一早就准备在武昌开设百草堂的分店，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适合的机会。 现如今大好的时机，她自然不会放过。 在赵夫人的帮助下，戚映欢很快选好了店铺。 “这里要隔出一个空间，这边是展台……这边要摆一套椅子……” 戚映欢又迅速敲定了分店的装修和布置。 没过几天，就到了张小姐的婚期，戚映欢带着知夏上了门。 亲友中有不少人没参加过赵夕儿的婚礼，在看到戚映欢稚嫩的面容时，不禁担忧。 真没问题吗？这小丫头能化好妆吗？不要把张小姐的婚事搞砸了啊！ 但碍于戚映欢是赵夫人的义女，她们都没在嘴上表达出来。 张小姐的闺房中，七大姑八大姨把闺房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戚映欢一点点把工具摆开，人群中有个女人忍不住道：“搞那么多花架子，唬谁呢？也就骗骗门外汉，我们这行靠的是手艺，又不是工具，年轻轻轻花头倒是挺多。” 她怀疑戚映欢是借着赵夫人义女的名头，才被人吹捧得那么高。 女人的声音不轻，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面面相窥。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擦着粉，嘴上画着这几年颇为时兴的蝴蝶唇妆，衣着也很讲究，她看戚映欢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敌意。 戚映欢一头雾水。 细细打量对方一眼，等到戚映欢看到对方无名指与小指缝被染上的一抹红色时，便明白了什么。 这女人应该是张家原本请的妆娘，普通人画了妆马上会洗去手上的残留，但妆娘长时间接触口脂、胭脂，长年累月难免会形成顽垢。 这样一来，女人对戚映欢的敌意也就说得通了。 戚映欢抢了女人的工作，女人当然不会甘心。 戚映欢只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没搭腔。 有了先入为主的顾念，不管她怎么斑驳，对方都不会相信。 这种时候只有用实力说话。 张小姐有些不高兴，毕竟戚映欢是她请来的，当面说戚映欢不行，不就是打她的脸吗？ “巧姨怎么也在这里？”张小姐用高傲的语气道：“我不是说了，这次不麻烦巧姨了吗？” 名为巧姨的女人，被张小姐呛声，表情僵住。 张家一开始是取消了对她的邀约，但她对戚映欢很不服气，好求歹求才让张夫人改变了心意。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张夫人，那戚娘子年轻，毕竟经验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倘若出了什么问题，我在一旁也好马上补救不是？” 这一番话成功让张夫人心回意转，张夫人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张家不缺这个钱，你要是愿意来，我自然不会反对。” 张夫人的话，让巧姨十分不爽，合着她就是个备胎。 不爽之下，巧姨憋着一口气，想和戚映欢一争长短，她就不信了，干了这行那么多年，会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化妆这一行不仅要有扎实的手艺，还有一定的审美观，最后还要了解如今的流行趋势。比如说，她今天的唇妆就是金陵大热的蝴蝶唇妆，今天一露面不就赢得了妇人们的赞赏吗。 姓戚的丫头会懂这些？不就是个小县城来的丫头！ 外行就是外行，来给人化妆，自己却不施粉黛，说得过去吗？ 也就是这丫头长得好看，没人说事，不然早就被人嫌弃了。 其实巧姨冤枉了戚映欢，她化妆了，画的是裸妆，巧姨她自己没看出来罢了。 两者之间对化妆存在着很大的观念差距。 巧姨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 等她看到戚映欢拿出那么多她没见过的东西时，巧姨懵了。 她第一时间就给戚映欢打上了徒有虚名的称号，有技术的人哪需要那么多辅助工具，简直哗众取宠！ 但是面对张小姐，巧姨不敢正面刚。 张小姐是她的顾客，没有生意人会得罪顾客。 “张小姐，是我失言。”巧姨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道：“其实我也是想看看传闻中戚娘子的手艺，刚刚有点激动，张小姐别见怪。” “那你就闭嘴。”张小姐轻哼了一声道：“不然小心我让丫鬟赶你出去。” “是，是。”巧姨讪笑。 早听闻这位张小姐性格泼辣，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早知如此刚刚就不那么冲动了。 巧姨深呼吸一口，压下自己内心的憋屈。 等着，只要眼前的小丫头把事情搞砸了，就不怕张小姐不求她。 这么想着，巧姨终于把心中不上不下的那口气喘顺。 然而，等戚映欢上完那个叫做‘粉底液’的东西后，巧姨震惊了。 这么回事？ 张小姐脸上没有什么瑕疵，但是肤色不均，怎么一涂上粉底液就完全看不出了！而且看上去那么自然，不假白！ 之前琅翠阁卖的胡粉也能有这样的效果，但自从法慧禅师说不能用掺了铅的胡粉后，大家都改用了一般的水粉。 一般水粉完全达不到这个细腻程度。 这粉底液到底是哪家铺子买的？ 要不，一会儿去问问。 不，不行，她怎么能向小丫头低头呢，就算没粉底液她也能画出比小丫头好千倍万倍的妆容来！ 看戚映欢给张小姐画了眉毛，巧姨冷哼一声。 这不就露底了吗，现在金陵流行的是细眉，小丫头把张小姐的眉毛画成了弯月眉，一看就过时了。 但是等到戚映欢画完一只眼睛的时候，巧姨又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 对比另外一只没画的眼睛，完全就是两个人！不仅变得有神了，还变大了不少，为什么会这样！ 张小姐的眼睛偏狭长，眯着眼睛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很犀利的感觉。 戚映欢采用了大地色与奶茶色的眼妆，放大了张小姐的眼睛，一下子连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尤其是戚映欢运用了棕色的下眼线，这仿佛给巧姨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手法！ 不！一定是凑巧！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凑巧。 巧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 震惊 张小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戚妹妹，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眼睛能那么漂亮！请你真是请对了！要是你天天能给我来化妆就好了。” 张小姐也只是开开玩笑，毕竟戚映欢真的很难请。天天让她画肯定是不可能的，人家不缺钱，也不缺势。 张小姐倒有几分和戚映欢交好的意思，没准戚映欢能给她多画几次。 戚映欢笑笑说：“张小姐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教你怎么画眼睛，一开始画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难，但是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戚映欢大方的态度惹得众人一怔。 这可是吃饭的手艺，居然肯教张小姐？ 最为震惊的是巧姨，她在这行里干了那么久，从没遇到过戚映欢这样的人，要知道每一个妆娘，都有自己特别擅长的妆面，她们也以这个妆面作为得意招牌。 就像做牛肉面的商贩，要是别人张口就要学你的秘方，你能愿意吗？ 平心而论，巧姨是不愿意的，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没收半个徒弟的原因，她生怕自己的手艺被人学了去，自己没饭吃。 武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市场就摆在那里，谁也不愿意被人分一杯羹。 “真的愿意教我？”张小姐语气里满是惊讶。 “是啊，不过这几天肯定没空了，等过些日子。”戚映欢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想张小姐这几天应该也没什么空。” 作为新嫁娘，忙的事可不少。 戚映欢调侃的语气让这位性格泼辣的张小姐，难得红了脸。 不过她马上调整的表情道：“那感情好，等我空下来，一定找你讨教。” 戚映欢点了点头。 她只想卖化妆品，越多人学会化妆手法，买她化妆品的人就越多。 这笔买卖不亏。 巧姨神色复杂地盯着戚映欢。 戚映欢在张小姐眉心画上了梅花花钿，口红选用了正红。 旋转管的口红一惊亮相，引得妇人们一阵惊叹：“真神奇啊！” “看上去比口脂方便多了。” “不知道何处才能买？” 戚映欢微微一笑，调足了大家的胃口：“等我帮张小姐化完妆，再和各位夫人讲。” 大家只好按捺着好奇心，点了点头。 张小姐的唇形很漂亮，薄厚适中。戚映欢用了点小心机，把张小姐的嘴唇画成了微笑唇。 “感觉张小姐一直在笑呢！”马上有人看出了门道。 戚映欢一边上腮红一边点头道：“对，我把张小姐两边的嘴角微微往上勾勒了些，所以会让人感觉张小姐一直在笑，正适合这种大喜的日子。” 众人点头称是：“太合适了！” 有妇人跃跃欲试地插嘴道：“戚娘子，过几天我娘大寿，你能来帮忙画个妆容吗？” 显然戚映欢的技术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不由提出了邀约。 戚映欢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这个月初八。”那妇人眼睛一亮，马上回应到。 戚映欢说：“我先记下了，等我回去看看那天有没有空。” “诶，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啊，戚娘子！”妇人眉开眼笑。 在场的众人大多非富即贵，她们在意的是体面，现在能请到戚映欢去化妆，对她们来讲就是最体面的事。 戚映欢想的却不是这些，最近向她递来的邀约，全部是新娘妆，都是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她需要打开另一个层面的客户群。 “你太狡猾了！”另外几个妇人也道：“戚娘子啊，我最近准备开个赏花会，不知到时候你有空吗？” “你什么时候要开赏花会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啊！这大好的时机，她才不会浪费。 “那我也举办宴会！我女儿快要及笄了，可不得要大办特办一场吗！” “我也要！” “我也要！” 巧姨沉默了，她一直很自负，在武昌，手艺也排的上名号，但却从来没被那么多妇人争抢过。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姓戚的小丫头，的确有两把刷子。 那眉型虽然早已过时，但配合眼妆居然恰到好处。 哪怕她再挑剔，也说不上出一个‘不’字 戚映欢没时间去关注巧姨，只好对大家说：“大家别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今天最重要的是张小姐。” 张小姐被戚映欢一抬举，心底很是高兴，当即发了话：“各位姑姑婶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也等戚妹妹帮我化完妆啊。” “是是是。”众人讪笑。 随后戚映欢给张小姐修了下发际线，让她的脸蛋的弧度看上去更加流畅。 夫人不禁感叹：“我又学了一招，原来头发也能化妆。” “这浅褐色的粉末是什么？” “这是修容粉。”知夏解释道。 戚映欢没空答话，知夏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她和妇人们介绍道：“修容粉可以修饰脸部的轮廓。夫人，你们看，我家小姐还给张小姐画了鼻影，乍看之下张小姐的鼻子是不是拔高了不少。” “你别说，还真是。” “过些日子我家小姐就要在武昌脂粉铺子，主要就是售卖这些东西，到时候还请夫人们捧个场。”知夏一本正经地打着广告。 妇人们对视一眼，纷纷问：“那个口红也卖吗？” “也卖！全都有卖，还有香水、花露水、乳霜、香皂。”知夏补充道。 “香水我知道，赵夫人上一次用过。” “花露水也有卖？之前我亲戚送了一瓶，我都没舍得用。”妇人说：“听说是在武陵买的，好像是叫百草堂。” 知夏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稳重表态，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对，我们小姐就是百草堂的东家。再过些日子，百草堂就会在武昌开设分店，到时候除了护肤品还会卖新出的化妆品。” “夫人们，你们到时候可得抓紧了，化妆品的数量不多，卖完了暂时就没货了，下一批就可能要等上一两个月。” 这些都是知夏从戚映欢那里学来的。 当时她还纳闷，为什么不让淑姨多带一点货来。现在看到了夫人们的反应，那目光里似乎冒着火。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这大概就是小姐说的限量购买效应。 小姐真是厉害啊！知夏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点了点头。 在知夏和妇人们说话时，张小姐的妆容也终于完工。 红唇如火，张小姐的美得张扬，且艳丽华贵。 “这是我女儿吗？真不是哪里的天仙下凡了吗！”张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饶是张小姐性子泼辣，也被大家夸得十分不好意思。 唯有一人保持着沉默，那是巧姨。 听着众人的夸奖，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崩塌了，她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戚映欢并不是徒有虚名，是实打实的手艺，张小姐的妆容她从来没见过，但是她的审美在线，当然知道什么是漂亮。 戚映欢把张小姐画的很自然，完全没刻意追求白皙、流行。 但就是很美，有种张小姐独有的魅力。 对比戚映欢，巧姨觉得自己才是出入茅庐的新人，两者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之前贬低戚映欢的话，巧姨特别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 巧姨 张小姐的婚礼完成的十分顺利。经此一遭，戚映欢这个名字在武昌贵夫人的圈子里算是出了名。 接下来几天，戚映欢收到的邀约请帖也越来越多，这让她十分头疼。 过寿被邀请去化妆也就算了，开宴会庆祝家里的猫生了小崽子是什么鬼？难道她还能给小猫化妆吗？ 戚映欢揉了揉额头，对知夏道：“以后这种帖子就直接拒绝。” “是，小姐。”知夏反问戚映欢：“但是直接拒绝的话会不会得罪那些人？” “没事，有干娘在，况且我们也不会一直呆在武昌。”戚映欢道。 她的大本营在武陵，不可能一直留在武昌，这种担心不是很必要。 知夏点了点头。 自从赵夕儿嫁人后，戚映欢每天都抽出一些的时间陪伴赵夫人，时间长了戚映欢和赵夫人身边的丫鬟处得十分熟络。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戚小姐和知夏在吗？” 那声音听上去温柔持重，是赵夫人身边的丫鬟秀文。 知夏去开了门：“秀文姐姐怎么有空来？” “是干娘找我吗？”戚映欢问。 秀文摇了摇头道：“门外有个自称巧姨的女人找戚小姐，我正好来送糕点，便代为通传了。” 秀文说着把手中的食盒交给知夏，做完这一切，她便起身告辞，知夏把她送到门口。 巧姨？ 戚映欢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是谁。 知夏提醒道：“小姐，巧姨就是在张小姐成亲那日说你坏话的妆娘。” “原来是她！”戚映欢恍然大悟。 后来那妆娘没找戚映欢麻烦，戚映欢也就懒得去打听了。要不是知夏提醒，她都不知道那人叫巧姨。 她来找自己干什么？ 对方那天一开始很不服气的样子，但是看到戚映欢最后完成的妆容，彻底沉默了。 戚映欢还以为对方是认输了，没天想到今天会单独求见。 找茬还是别有打算？ 不过在赵府，量她也不敢做过激的举动。 “知夏，去让小厮把她请进来。”戚映欢吩咐道。 知夏甚少有明显的表情，她微微蹙了眉头：“小姐，真要见吗？她那天还贬低你，今天肯定没什么好事。” 知夏对巧姨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不过由于戚映欢坚持，知夏也只好去通知了小厮。 巧姨很快被请了进来。 她今天没有画和那天相同的妆容，整个妆容给人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应该啊，好歹也是妆娘，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戚映欢很快明白对方的问题出在哪里。 巧姨就像是后世刚学会化妆的小女生，眼线画飞了、眼影完全没有晕开、胭脂的配色也不对，整个妆容有种脏脏的感觉。 她完全是模仿了戚映欢那天给张小姐画的妆容。 因为古今妆容的画法不同，她就像刚入门的新手小白。 巧姨为何要模仿张小姐的妆容？ 戚映欢看着巧姨，神色诡异起来。 巧姨被盯得有些不好受，下意识低着头。 沉默了很久，戚映欢终于忍不住打破气氛道：“巧姨今日找我有何见教？” 除了妆容一事，戚映欢想不出对方找来的原因。 “不敢，不敢。”巧姨忙摆手，用很低的姿态道：“戚娘子，我夫家姓潘，您喊我巧兰便是。” 您？ 戚映欢瞪大了杏眼。 这巧姨怎么奇怪？居然让自己对她直呼其名。 知夏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巧姨，似乎在猜测她打着什么坏主意。 见戚映欢一脸不可置信，巧姨讪笑了一下道：“戚娘子，自从那天看到为张小姐画的妆容，我简直惊为天人，今天来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向您道歉，那天是我不好，心高气傲，坐井观天了，我为那天的话给您道歉。” 她的表情很工诚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她小心翼翼地把红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只玉镯。 把玉镯递到戚映欢面前，巧姨道：“这是我给您的赔罪礼，还请戚娘子收下。” 戚映欢完全看不懂巧姨的做法。 她不懂玉的好坏，但从玉镯的通透程度、和巧姨表情上的一丝心痛来讲，玉镯起码也要二十两打底。 赵知府两个月的工资了呢。或许这样说，有些人还没有什么概念，那就拿红楼梦中袭人的月钱来打个比方好了，她还是丫鬟时，每月月钱是一两，后来升为姨娘的待遇，每月是二两。作为一个姨娘，想买只玉镯都要攒十个月的月钱。 对巧姨来讲，一定攒了更久。 大户人家办喜事可能会打赏个一两，但是一年中能遇到几次就不知道了，不然那天巧姨对她敌意为何那么浓？因为那是一年都遇不上几次的大生意！ 戚映欢打听过，妆娘画一次妆价格是两百到三百钱。 戚映欢自然不好收她那么贵重的礼：“道歉我接受了，但镯子我不能要，你自己收着。” 这下巧姨急了：“戚娘子，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不是，是东西太贵重了。”戚映欢说。 巧姨摇头道：“对戚娘子来讲不过是不入眼的小玩意，若是看不上眼的话，戚娘子也可以赏给身边的丫鬟。” 她看了一眼知夏。 知夏当即瞪大眼，马上说：“我不要！” 她是不会上当的，这女人一定是想收买她！她绝对不会背叛小姐。 巧姨见两人拒绝得果断，不由露面难堪，沉默了一下，她咬着牙，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反应让吓了戚映欢和知夏一跳。 这是干什么？软的不行来硬的吗？ 巧姨今年三十岁，按照古代的年龄来讲，她已经能做戚映欢的母亲。 这一跪戚映欢不敢受，生怕被折了寿，戚映欢险险避开。 “这是干什么？”戚映欢喊道：“知夏，快把她扶起来！” “是，小姐！”知夏马上拉着巧姨让她起身，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比得过成年女人的力量。 巧姨说：“戚娘子，其实我今天不光是来道歉的，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戚映欢问。不管是什么请求，有必要跪她吗！ “还请戚娘子收我为徒！”巧姨大声喊着，并朝戚映欢的方向一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 请求 巧姨的话音刚落，房间内就陷入一阵沉默。 戚映欢都忘记要躲她的跪拜。 不止戚映欢傻眼，连知夏也忘记了手头的事。 戚映欢看了知夏一眼，眼睛里满是‘我没听错'。 知夏摇摇头，表示‘好想没有’。 然后戚映欢眨巴了一下眼睛。 巧姨再次喊道：“还请戚娘子收我为徒！” 好，这下她确认了，她没听错。巧姨想当她徒弟。 戚映欢面露古怪。 巧姨说：“那天我看到戚娘子给张小姐画的妆后，简直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忘，回去后那几天我完全睡不着，一睁眼就是张小姐的模样。” 怎么感觉怪怪的？要是换个时间，换个男人说这话，还不得被人当做耍流氓。 巧姨没察觉戚映欢脸色的不对，接着道：“以前那些觉得毫无瑕疵的妆容在眼里变得满是缺点，不是这里不够自然，就是那里太过突兀。” 好，巧姨心心念念的不是张小姐，而是张小姐的妆容。 对妆容保持足够的执念，这巧姨倒是有几分职业素养。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去模仿您的妆容，试了很久，却没有一次成功。”巧姨低头，表情颓丧。 哦，原来她脸上的妆是这么来的。 戚映欢又忍不住有些得意，巧姨一没相应的工具，二没看过妆教，想凭模仿就到达自己的程度，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 当年她学美妆的时候可是看了无数大师的视频，也报名参加过不少培训班，才到达今天的程度。 想当初，她也是想给毛老师寄头的一份子啊。 知夏的反应和戚映欢完全不一样，她非常生气：“你居然敢偷学我家小姐的本事！” 在古代，知识垄断，尤其是手艺人，讲究师传徒，父传子。 偷学在行规里是件让人不齿的事。但在妆娘这行里，却有些不同，妆每个人都可以画，你要是一眼就能学会，也算你的本事。 巧姨面色一白，却没并有开口辩解：“还请戚娘子原谅。” 戚映欢不怎么在意，是知夏大题小做，她摆摆手：“没知夏说的那么严重。” 巧姨松了一口气，又趁势道：“戚娘子，您就收我为徒，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这镯子就当我的拜师礼。” 巧姨双手托着玉镯呈到戚映欢面前。 孝敬她？这话怎么就那么别扭。 戚映欢不由挑了挑眉。 看来这巧姨给她设了个陷阱，刚刚要是收了玉镯，她再提出拜师，戚映欢再说拒绝的话底气就不足了，礼都收下了，还能不收徒？ 还好自己没起什么贪念，戚映欢长长吁了口气。 戚映欢拒绝了巧姨：“收徒的事还是算了，我在武昌也不会呆太久，没时间教你。等百草堂开业后，我会编纂一本基础妆教售卖，到时候你可以去买来研究。”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总不能让人买了化妆品不会用。有了妆教，巧姨就没必要拜她为师了。 巧姨还想说什么。 戚映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知夏，送客。” 被主人下了送客令，饶是巧姨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在死皮赖脸呆下去，只好站起身准备离开。 知夏把巧姨送出了门，到了门口知夏道：“你死心，我们小姐不会收你为徒的，你都年纪一大把了，就算要收徒小姐肯定也只收年轻的。” 这小丫头嘴好毒！ 巧姨被知夏噎了一下，表情明显不好。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道：“我明天还会来的。” 知夏回去后，她把事情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不由露出苦恼的表情。 知夏道：“小姐，不如下次直接让门房赶她出去？” “不用这么做。”戚映欢说：“随便她，她愿意吃闭门羹就让她来。” 戚映欢转头就把这事忘记了。 第二天，还是听门房通报，戚映欢才想起。巧姨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可惜戚映欢连她的面都没见。 第三天，巧姨又来了，戚映欢依旧没见她。 这人未免也太过固执，都说会出基础妆教了。 人是没进来，但丫鬟送来了巧姨的礼物，那是一盒馅饼。 丫鬟道：“听说是巧姨亲手做的。” 戚映欢本想退回去，谁知丫鬟说对方送完了馅饼就走了。戚映欢只好收下。 第四天依旧如故，巧姨带来了武昌有名的小吃，也是不等戚映欢的反应便走了。 戚映欢神色莫名，终于忍不住让人打听了一些关于巧姨的消息。 丫鬟很快给她带来了关于对方的情报。 巧姨年幼时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后来因为战乱逃到武昌，可能是因为出生的关系，性格多少有些心高气傲和不合群，但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妆娘的技术在武昌也是数一数二。 戚映欢思考了许久，对门房说：“明天巧姨要还来，你就让她直接来见我。” 回到房间后，知夏问：“小姐，你打算收她为徒？” “收徒还是算了。”一想到比她大了十七岁的女人喊她师傅，就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戚映欢说：“不过教她一些东西倒是可以。” 这几天戚映欢接到了无数请帖，看得她头都大了，拒绝了那么多人，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她便想，如果有人能代替她就好了。 如果这个人是百草堂的人，是不是更好？ 这个主意一冒出来，便再也抑制不住。 从零开始教导，戚映欢是没那个功夫，上次教小云就累得够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巧姨的话就不一样了，人家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妆娘，就算一开始不会，但触类旁通，肯定能比新人上手的快。 戚映欢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翌日，巧姨提着食盒交到门房手中。 正当她准备返回时，门房把她叫住：“巧姨，戚小姐吩咐了，你今天要是来的话，就直接让你进去找她。” 巧姨愣住。 她完全没有意料到，其实那天被戚映欢赶出来后，她就差不多放弃了要拜师的想法，戚映欢态度太过果决，而且对方是秀才娘子、知府干女儿，哪里是她这种底层老百姓可以攀附 这几天来送吃的，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戚映欢嫌弃玉镯贵重，那她就送一些不值钱的食物。 没想到峰回路转。 巧姨告诫自己，别把事情想得太好，万一人家是想亲自告诉她不用再送吃的来呢。 很快，巧姨来到了戚映欢所在的会客厅。 看到戚映欢后，巧姨呆愣半晌，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下意识便道：“戚娘子，之前的我送的鲜花馅饼好吃吗？那是我祖传的手艺，鲜花要选用……内陷要不多不少……” “……” 戚映欢表情僵住，她并不想知道鲜花馅饼的做法。 巧姨之前不是挺精明的吗，难道她就不明白自己见她的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像啊。 那就是真的傻了。 戚映欢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 拜师 就在巧姨说着鲜花馅饼要怎么烤制时，戚映欢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咳……”戚映欢佯咳了下道：“巧姨，我今天今天喊你来，并不是为了听你说鲜花饼要怎么做。” “那是？”巧姨紧张地搓着手。 莫不是戚映欢回心转意，准备收她为徒了！一定是她这几日的诚心打动了对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欺她。 “你那天说的事，我回头想了下。”说道这里戚映欢停顿了一下。 肉眼可见，巧姨咽了下口水。 戚映欢见此也不再吊她胃口，直言道：“我可以教你一些手法和技巧，但拜师还是……”算了。 还没等戚映欢把后面两个字说完，巧姨便已跪倒在地。 嘴里大呼：“巧兰拜见师傅！”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下跪！ 戚映欢此刻还不明白，对于古人来讲地君亲师的意义。 “不是、没有……我……”戚映欢吓得说不完整的话来，忙要拉她起来。 谁知巧姨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稳稳跪在地上，她道：“师傅以后叫我巧兰就行，我巧兰没什么本事，但鞍前马后的事师傅尽管吩咐。您要是饿了我就给您做饭，您要是渴了我就给您倒茶，您要是热了我就给您扇风……” 巧姨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戚映欢找不到打断的时机，下意识看向知夏，用眼神救助。 然而知夏仿佛没看到一样，她对巧姨的反应很是满意，眼里只剩‘识相’二字。 在知夏看来，既然教都教了，不如就收对方为徒，只要又师徒的名分在，巧姨还能翻过天去？ 戚映欢看她们一个两个的模样，不由气到，当即大喊一声：“停！” 巧姨的话头终于止住。 知夏和巧姨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能让我插嘴说句话吗？” “师傅，您说。”巧姨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比了个请的姿势，生怕惹得戚映欢哪里不高兴。 到手的师傅可不能跑了。 “你先不要喊我师傅，我没说要收你做徒弟！一看我们的年龄就不合适，以后你要是跑出去对别人说，我是你师傅，别人还不得笑死？” 戚映欢说：“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师徒名分，我也一定会尽心教你。” 巧姨一听，诚惶诚恐道：“师傅，您说的哪里的话，又怎么会被人耻笑！读书人不是有句谚语说什么……”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几个词：“学什么什么，达者为师。”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戚映欢忍不住替她补充，又下意识解释说：“这句话是出自《师说》，原文是：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师傅不愧是秀才娘子，懂得就是多。”巧姨拍马屁道：“古人都说无贵无贱，无长无少。师傅怎么能因为怕人家笑话，就不收我？” 拜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做师傅，说出去是挺丢人的，但戚映欢才十来岁就有今天的成就，以后一定不俗，拜她为师绝对不会亏，况且她也是真心想学习戚映欢的手艺。 “……” 戚映欢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念什么《师说》了，都是谢喻舟的错，平时干嘛老在自己面前念书，搞得她也下意识拽文浓墨。 戚映欢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见戚映欢沉默，巧姨眼神一亮，马上对知夏招招手：“知夏姑娘，能麻烦你倒杯拜师茶来吗？” “什么……等等……我还没想好……” 戚映欢来不及拒绝，知夏就把茶水递到了巧姨手中。 巧姨恭敬地低头，双手把茶捧到戚映欢面前：“师傅请喝茶。” 这…… 戚映欢盯着巧姨的头顶，良久。 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 她接过巧姨递来的茶道：“先说好，师傅这个称呼，你私底下喊喊就算了，人多的地方不准喊！” 她这么年轻，这么就变成师傅了呢？感觉被喊老了好些岁。 “是师傅。” 巧姨心道：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下来再说。 戚映欢见巧姨表现得十分听话，感觉憋的慌，若是巧姨反对，她就能有不收徒的借口，谁知对方那么乖觉。时也命也。 话都说出口了，戚映欢无法再反悔，她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偷瞄戚映欢的巧姨，忍不住问：“师傅，茶有什么问题吗？” 戚映欢眼眶都红了，声音多了几分委屈：“茶太烫了！” 巧姨表情呆滞了一秒，忍不住露出忍俊不禁的笑。 知夏的语气略带自责：“小姐，我帮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了。”反正茶喝都喝了，就这样。 戚映欢一脸的自暴自弃。 正式成为了戚映欢的徒弟后，巧姨来得更勤快了，每天变着法做糕点带给戚映欢。戚映欢觉得她不是在孝敬师傅，而是在养猪，不过碍于巧姨的热情，戚映欢不好打击她。 就这样过了三日，戚映欢的《基础妆教》用了大半个月时间，终于编纂完成。 “巧姨，你看看如何。”戚映欢把册子递给巧姨。 “师傅，都说了您只管喊我巧兰，您喊我巧姨不就乱了辈分了吗？”巧姨纠正道。 相处了几日，戚映欢已经对巧姨的性格有了几分了解，她爱唠叨，也是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 戚映欢妥协道：“好巧兰，你先看看，要是哪里看不明白就直接告诉我。” “是。”巧姨接过妆教册子，小心翼翼地翻阅。 巧姨做好了看到密密麻麻、无数文字的心理准备，毕竟书都是那样。 但是一打开，她发现里面有画，而且还是彩色的画，这几天戚映欢教她的内容全部记载在里面，旁边配合着一些文字解说。 哪怕看不懂字的人，也能无障碍阅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 招募 “师傅，这……也太厉害了。”巧姨惊叹道，用崇敬的眼神看她。 戚映欢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一般。” “师傅谦虚了。”巧姨道：“要是您放在店铺里卖，保准有点闲钱的女人都手一本。” “是吗？”被巧姨一肯定，戚映欢也心生愉悦。 “不过……”突然巧姨情绪低落了下来。 “怎么了？”戚映欢。 “要是以后人手一本，我们这些人，还能接到活吗？”巧姨终于说出一个思考良久的问题。 “这只是基础妆教，作为专业，你们需要掌握的不止这些。”戚映欢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之前也考虑过。” “我打算培养一批妆娘，不过前提是她们要和百草堂签订一份五年的合约。” 巧姨一愣，赶紧问：“师傅的意思是教别人化妆吗？” “嗯，我会教一些人化妆的手艺，但前提是她们必须作为百草堂的妆娘，必须在百草堂待满五年。通过了我的考核后，我每个月会发底薪给她们，百草堂也会替她们安排顾客，或者由顾客指明，但是不能接私活，每次百草堂会收取百分之十的提成。”戚映欢说。 百分之十的提成，也就是一次收二十文到三十文提成，听上去好像有些苛刻。 但还有底薪在，也会安排顾客，这样一来一单三十文完全不是事啊，简直赚大了！ 巧姨觉得她这位年轻的师傅，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这不还得亏死。 “师傅，您不怕亏本吗？”巧姨试探地问。 “前期可能会有亏损，但是招牌一旦打响，顾客有什么事一定会第一时间想起百草堂。”戚映欢说：“不管在铺子里买东西还是请妆娘，我都不会少赚。” “而且所有好的妆娘都在百草堂名下，你觉得她们还会有别的选项吗？”戚映欢侧头看她。 知夏要不是告诫过自己要‘成熟稳重’，早就鼓起掌来了，小姐就是厉害。 巧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决定收回说戚映欢没生意头脑的话，这哪里是没生意头脑，简直不要太精明。 “师傅，我再问个事。”巧姨说。 “你说。” “百草堂妆娘的底薪有多少？”巧姨的表情很认真。 “……” 合着讲了那么多，她关心的还是钱啊。 戚映欢嘴角抽搐了一下，才道：“通过考核后，我给她们划分了三等，最低等是丙等，四百文一个月，乙等是七百文一月，甲等是一两。” “一两！”巧姨眼冒精光。 要是一个月都没来工作，还能白拿一两，赚大了！ “师傅，您看，我能评个几等？”巧姨极力自我推销道，她好歹是戚映欢的首席大弟子，再怎么也怎么也能混个丙等。 “我看不怎么样。”戚映欢无情地打击了巧姨，才学了三天就想上天？ 戚映欢抱胸道：“就你目前这个技术，完全不及格，仍然处在学徒阶段，学徒没工资，顶多给你包一天三顿。你还是回去多练习练习。” 巧姨的表情僵住。 这标准好像挺严格，她以为凭师徒情分能混个丙等，失算了。 不气不气，严师出高徒！ “巧兰，我有件事要你去办。”戚映欢突然说。 巧姨调整了表情道：“师傅，您说。” “你应该认识不少同行，回去后，你帮我把这件事宣传一下，要是谁感兴趣的话，就让他们三天后下午一起来找我。” 戚映欢补充道：“底薪的事，你先保密别说。” 戚映欢第一批想培养的人，都是对她化妆手艺感兴趣的人，并不想招来一些混日子的人。 “师傅，我明白了。”巧姨点了一下头：“这事就交给我，您放心。” 巧姨带着任务和雄心壮志走了。戚映欢的第一次交给她的任务，她可不想搞砸，这事关她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 巧姨走后，戚映欢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妆教册子的事。 她难不成要让人手抄吗？ 不，想想就太很可怕，效率低还不说，花费还高。 果然还是得搞活字印刷！ 说干就干，戚映欢马上去见了赵夫人，问她手下有没有雕刻工匠。 赵夫人听了戚映欢的来意问：“你找雕刻工匠干什么？” “搞活字印刷！”戚映欢答得迅速。 “活字印刷是什么？”赵夫人问。 大齐雕版印刷倒是有，但是造价高，利用率低。 戚映欢想了想道：“就是可以把每个字拆分出来……重新排列，这样一来利用率就大大提高了。” 戚映欢解释的不太清楚，赵夫人却是听懂了，她眼神一亮，饶有兴味地戚映欢：“这是欢欢想出来的吗？” 一看赵夫人这个眼神，戚映欢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不是她想的啊，是毕昇想出来的啊！但她哪里去找毕昇给赵夫人啊。 这时戚映欢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面孔。 很好，就你了！ 戚映欢不好意思地笑道：“干娘，这主意其实是苏爷爷醉酒时想出来的？” “苏爷爷？” “哦，是苏青源，苏祭酒大人。”叫习惯了，戚映欢一时忘记改口。 没有比他更适合背锅的人了，位高权重，深受大家爱戴。 还有……天高皇帝远，死无对证！ “怪不得。”赵夫人显然已经相信了戚映欢的话，她道：“我这就让秀文把人给你找来。” “多谢干娘。” 时间过了很快。 雕刻工匠用了三天不到，就把戚映欢想要的东西刻了出来。 赵士扬大概是从赵夫人那里听说了活字印刷术的事，特意抽空赶来观看首批印刷。 “干爹怎么也来了？”戚映欢问。 赵士扬道：“青源先生的发明，我怎么能错过？” 好，她差点忘记赵士扬是苏青源的脑残粉了。 害……这事闹大了啊，可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赵士扬严肃着脸，一副很重视的模样，让戚映欢很是头痛。 工匠也被盯的十分慌张，在赵夫人的安慰下，才堪堪定下神来。 工匠在模具上刷上了油墨，三下五除二《基础妆教》就印好了几本。 赵士扬第一时间接过册子，小心翼翼的翻看，不由拍着大腿道：“妙！实在是妙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 背锅 “妙！实在是妙啊！” 赵士扬拍着大腿，激动地不能自已。 戚映欢面色诡异，要不是她知道赵士扬赞美的是印刷术，她都要以为赵士扬对化妆感兴趣了。 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拿着口红对镜描摹，戚映欢不禁一阵恶寒。 赵士扬实在太不适合了！ 耳边传来赵士扬激动的声音，他指挥着工匠道：“快，你们再印一本《论语》，我要呈交皇上！到时候不会少了你们的赏赐。” 嗯？ 戚映欢长大了嘴，赵大人您不是在开完笑？ “干……干爹，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戚映欢结结巴巴问道。 早知道就不搞那么多事了，都要搞到皇帝面前了，她能不慌吗？ 别慌！ 问就是苏青源的事！和她戚映欢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是小题大做？”赵士扬不赞同戚映欢的说辞，他义正言辞：“你不知道，这活字印刷能让天底下多少寒门子弟受惠！等着活字印刷术一出，书本的费用势必会大幅度下降，这能让多少学子读上书啊！我年轻时候要是赶上这个好时候就好了！” 赵士扬不禁回想起他年青时读书的日子，当时他恨不得一个馒头能分成两顿吃，然后省下买书的钱。 赵士扬大赞：“青源先生大才啊！” 戚映欢似懂非懂地看着赵士扬，这大概是一件大事。 赵夫人拍了拍赵士扬的背，无声地安慰。 “可是青源先生为何不亲自呈交皇上？”赵士扬突然又提出疑问。 戚映欢心中又一丝慌乱，可不能被拆穿啊！ 然而赵士扬马上松开了眉头，根本不需要戚映欢解释，他就完成了脑补：“我明白了，青源先生一定是太忙了，所以忘记了。” “这件事我一定替先生好好完成！” 这粉丝滤镜太厚了，戚映欢吐槽的同时不禁抹了一把虚汗。 大半个月后，活字印刷术被快马加鞭送入了金陵。 某一个早朝时，皇帝接到了这本由下头呈上来的奏折。 他不禁龙颜大悦。 皇帝把奏折和呈上来的《论语》，交给大臣们传阅。 大臣们很快明白了这本书的意义，几位文臣不由对苏青源一拜。 苏青源一头雾水，只好假笑，等弄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他慌了一下神。 什么活字印刷？分明不是他干的！是哪个老家伙想要陷害他？不对，要是陷害他的话，也没必要这么做。 龙椅上的皇帝道：“苏少师，有这等发明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朕？” “不是、我没有……”苏青源心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皇帝不怎么在意苏青源的反应：“苏少师，别谦虚了。听赵士扬信上说，这是你酒后想出的主意，朕知道了，你一定是喝太多，所以转头忘记了。你啊……就这个习惯不好。” 皇帝的语气十分亲近，就像是和老友说话一样。 让不少大臣心里酸溜溜的。 “皇上英明。”他还能否认吗，苏青源表情木然。 “爱卿啊，以后少喝点酒，毕竟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了。”皇帝嘱咐道。 “是，皇上。”对嗜酒如命的人来讲，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时宣武侯走到中间：“恭喜皇上喜得利器，不过……皇上，论语下面那本《基础妆教》是什么书？为何赵大人会一起呈上来？” 所有大臣一头雾水，面面相窥。 皇帝又把书拿了回来，随手翻了两页，皇帝表示看不懂…… “不管它，可能是赵士扬装错了。”皇帝下了定论。 其实并非装错，赵士扬认为《基础妆教》是活字印刷术诞生后印刷的第一本书，有种非凡的意义，所以他也一并呈现了上去。但是一群大老爷们，哪里看得懂化妆啊。 所以事情就乌龙了。 倒是苏青源看着那字，恍然大悟。 好你个戚映欢！三年不见，就这样坑老人家！良心过得去吗？他的酒啊！ 苏青源的不满，戚映欢毫不知情。 时间回到大半个月前。 有了巧姨的宣传，武昌所有的妆娘都知道了戚映欢准备授课的事。 有些人忍不住嘀咕，真有这样的好事？ 趁着这个机会，她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意见大致分为了三派。 一派持反对意见，以一名叫做的珍娘的女人的为首，大多都是成名已久的人，她们在这行至少干了十年以上，是武昌妆娘的天花板。 另一派持正面意见，她们多数以年轻人为首，入行最长的也就五年左右。 最后一派是中立，她们表示需要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珍娘道：“你们难道就没看出那小丫头的野心吗？她想要垄断我们的市场！你们还屁颠屁颠地送上门去！！” 另一个年长的女人道：“不过是个十三岁的丫头，还没我入行的时间长，我入行至今都十五年了，你让我去跟她学？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巧姨反驳道：“入行时间长怎么了？还不是倚老卖老！我看您这些年技术完全没长进。这两年生意不好？” 年长的女人瞪了她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这几年找她化妆的都是老顾客，年轻的姑娘总嫌弃她的妆面老气，不做她生意。 巧姨又道：“珍娘你说的什么垄断市场也不存在，我师傅说了她旗下妆娘，只给人画新式妆容，根本不影响你们传统妆的生意！你就放心。” 妆娘把戚映欢那一派的妆容叫做新式妆，以前的妆面叫做传统妆，以此来加以区别。 毕竟戚映欢也不想让人没饭吃，每个人的喜爱都不同，肯定也有更喜欢传统妆的人，没必要有了新的就抛弃旧的。 “她真那么说？”珍娘将信将疑。 巧姨点了点头。 珍娘松了口气：“算她还有点良心。” 一场谈话进行了一上午。 最终巧姨还是没有说服老一派的人。 倒是有不少年轻人，对戚映欢产生了好奇。能让巧姨这个三十岁的人拜在门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下午的时候，戚映欢那里来了六个妆娘。 最年长的比巧姨小了四岁，最年幼的正值花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 师傅 戚映欢暂住的怡心院中，摆了几张桌子。 赵府的几个小丫鬟，正偷偷摸摸地躲在墙角边偷看这一群人。 小丫鬟们窃窃私语，搞得六个妆娘都心怀忐忑。 等戚映欢出现后，六个妆娘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只有巧姨老神在在地喊了一声：“师傅。” 小丫鬟们和戚映欢知夏混得很熟，看到两人出现后讨论的更欢快。直到知夏没好气地睨她们一眼，小丫鬟们才收了声。 先进行了一轮自我介绍，然后戚映欢直接进入主题：“毕竟要签订五年的卖身契约，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还在犹豫，所以我给你们反悔的机会，今天我会给讲第一节课，结束之后倘若觉得自己不合适，就可以离开，留下来的人，我便默认你们同意加入百草堂。” 听到戚映欢这么说，大家松了一口气，不是马上就要卖身，太好了。 戚映欢见她们同意，吩咐道：“知夏，把书发下去。” “是，小姐。” 早上刚印刷好的《基础妆教》还带着几分油墨的香味。 等六个妆娘拿到手粗粗翻阅后，不由露出惊讶与放松的表情。她们中只有一个人认字，而且认得的字还少得可怜，等看到图画后六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学化妆还需要认字，她们可就真的抓瞎了。能认字的女人一般家境都很好，怎么会来当妆娘呢？ 巧姨则惊喜地说：“师傅，书这么快就印出来了？” “嗯，今天早上刚完工。”戚映欢不由想起赵士扬拿走的第一册妆教，说是要呈给皇帝。 就连赵夫人也说不合适，然而赵士扬为人固执，揣着册子就走了。 一想到这事，戚映欢就面露古怪。 “咳……”戚映欢佯咳了一下，从回忆中抽身，首先拿出工具，给六人一一介绍道：“这是我化妆的工具，这套刷子分别是定妆刷、腮红刷、眼影刷分为铺色刷、晕染刷、细节刷……” 几乎刻在心底的东西，戚映欢介绍起来毫不费劲。 “下面我给你们做一下示范。” 戚映欢让知夏充当了模特，给她画了个底妆。 画完底妆，她对六人道：“你们先各自试一下。” 六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戚映欢问：“怎么不动手？” “我们互相画吗？”六人中年纪最长的提问道。 戚映欢这才反应过来，没有足够的工具人，这好像是个问题。 这时，知夏提醒了戚映欢：“小姐，让她们来当妆娘练手的对象不就好了吗？” 知夏指向安暗搓搓躲在墙角后，偷看的丫鬟们。 丫鬟们没听到知夏说了什么，但从知夏的眼神里，她们能看到一丝算计的光芒。 丫鬟们刚察觉危机的到来，就听到—— “好主意！”戚映欢双手合十，一拍手，对她们笑了笑。 知夏对她们招了招手。 丫鬟们表情一僵，不情不愿地挪动到戚映欢面前。 听了戚映欢的吩咐，丫鬟们愁上眉头。 看戏多好看啊，当时要当工具人就…… 上个月小云练习化妆，她们都没逃过被祸害的命运，一开始还以为小云能把自己画得美美的，都踊跃报了名，结果呢？伤心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小丫鬟们个个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往事重演。 不管小丫鬟们多么不情愿，最终都逃不过成为工具人的命运。 一个下午，戚映欢所在的怡心院，就显得特别热闹。 不时传来讨论声，和丫鬟们的哀嚎声。 连赵夫人经过花园时，都听到了院子里的鬼哭狼嚎。赵夫人让秀文去打听了一番。 等听了秀文的禀报，赵夫人乐了。 “走，我们去看看！”赵夫人道。 等到了怡心园，赵夫人便看到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小丫鬟。 辣眼！太辣眼了！ 刚开始使用不熟悉的工具化妆，这些妆娘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下手重！ 再加上她们还很喜欢运用鲜艳的颜色。 呈现出来的效果当然不尽人意。 赵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自从赵夕儿嫁人后，她还没那么笑过。 秀文也捂住嘴偷笑。 赵夫人道：“你们这副打扮我都快不认识谁是谁了。” 小丫鬟们欲哭无泪。 “夫人我是丹丹。” “夫人我是小风。” “夫人我是……” 六个妆娘也停下了手中动作，不好意思地给赵夫人请了安：“见过赵夫人。” 戚映欢迎了上去：“干娘怎么有空来？” “还不是听到了你院子里的动静吗？”赵夫人嘴角上扬道：“行了，我就来看看，你们忙，不打扰你们授课了。” 赵夫人对六人道：“大家好好学，欢欢别的不说，这方面还是有几分本事，等以后，我请你们来给我梳妆。” 赵夫人说完话，人就走了。 六个妆娘听了赵夫人的话，一个个眼中冒出兴奋的火焰。 给知府夫人化妆，说出去多面子啊！她们心里开始冒泡，再度看向戚映欢的眼神仿佛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肉。 “师傅！您看看我这眼睛是不是画错了？”其中一个妆娘对戚映欢喊道。 戚映欢一愣。 怎么突然换称呼了？ 另一个妆娘也不甘示弱：“师傅，您看这配色还成吗？” 怎么连你也？ 戚映欢一脸懵逼。 这时巧娘跳了出来：“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厚脸皮！”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点头。 怎么能乱叫师傅呢！是该好好说道说道她们！ 巧娘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一没敬茶，二没拜师礼，还不算正式徒弟……” 但巧娘的话还没说完，六人中年纪最小便插了嘴，她的嘴很甜，对着巧姨就喊：“大师姐！大师姐说的是，我们顶多就算不记名弟子，哪里比得过您呢。” “是啊，大师姐。” “大师姐，说到徒弟，您肯定是师傅心里的第一位！” “大师姐，我们也就沾您的光，跟着喊一声师傅。” 巧娘被六声大师姐砸的头晕目眩。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奉承，这感觉好像还不错啊。 巧娘吃下了这枚糖衣炮弹，对着戚映欢一笑：“师傅，以后您就多了六位师妹侍奉，这多好了！” “……” 戚映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巧娘，这倒戈也太快了。 她深刻怀疑巧姨以后会卖师求荣。 戚映欢叹了口气，决定这事以后再说，先把课继续上下去。 她木着脸，用不近人情的语气说：“喊得再甜也没用，眼妆画好了？眉毛画好了吗？” 第一节课上到了傍晚。 托了赵夫人的福，这六人最终都决定留下，和百草堂签订了契约。 只是不管她怎么说，那六人都不肯改称呼，作为七个年长徒弟的师傅，戚映欢表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这事戚映欢还被赵夫人笑了一通说：“年纪不大，徒子徒孙倒是一大堆。” 戚映欢只能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戚映欢留下沧桑的泪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 抵达 接下来的日子，戚映欢过得十分平淡，不是给徒弟们上课，就是去给人化妆，空闲的时候再让知夏去监督一下百草堂的装修。 时间过得非常快，已经来到了十月下旬。 戚映欢带着七个徒弟浩浩荡荡地来到李家，李家的老夫人今天过五十大寿，儿媳请她来给老夫人化妆。 今天的邀约是戚映欢在张小姐成亲那日答应下来的事，正好带着七个徒弟做课外教学。 李府似乎很看中今天的寿宴，请来了不少武昌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为是午宴，所以戚映欢不需要一大早就跑来给人化妆，这让讨厌早起的戚映欢松了一口气。给新娘化妆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真是太困了！实在受不了！戚映欢决定，等以后徒弟都出师后，她一定不会再接婚宴的工作！ 李府。 七个徒弟在戚映欢身后一字排开，每人拎着一只工具箱，那场面甚是壮观。 戚映欢掩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佬出街呢！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李夫人道：“戚娘子，听说你收徒了啊，恭喜啊。” 戚映欢笑得有点勉强：“同喜，同喜。” 寒暄了几句，李夫人把她们迎进了屋子。 李老夫人今年五十了，皮肤保养的不错，鱼尾纹和法令纹比较明显，还有就是眼皮有些耷拉，显得人很不精神。 戚映欢想了一下，拿出一样秘密武器。 七个徒弟马上问：“师傅这是什么？” “双眼皮贴！”戚映欢露出得意表情。 “双眼皮贴？” 双眼皮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但双眼皮贴又是什么？ 目前大家没有这个概念。 戚映欢制作的双眼皮贴，是把丝织品制作成网状的半月牙，十分小巧，也便于隐藏，透气性也非常好。 就是使用起来有些麻烦，需要在一面涂上胶水，为了安全起见，戚映欢使用的是常见的浆糊，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遇水。 不过对李老夫人来讲，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不需要风吹日晒，也不需要剧烈运动，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 上完了底妆，戚映欢给李老夫人贴上了双眼皮贴。 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的女人，彻底震惊了。 “老天爷啊！我娘好像年轻了十岁！”李夫人捂住嘴道。 “师傅，老夫人的眼睛有神了！” “不只有神了，看上去还大了不少！” 眼睛乃心灵之窗，它有时能决定一个人的年龄状况。 被大家一通夸奖，李老夫人也十分开心，忙问：“戚娘子，这双眼皮贴卖吗？” 戚映欢很快明白了李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若是喜欢，我就送您一些，以后我铺子里也会售卖。不过最好不要经常使用，长时间拉扯眼皮上的肌肤，会造成皮肤松动。” 戚映欢给李老夫人说了一下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其实怎么贴双皮贴也是一门技术，每个人的眼型不同，位置也不同，还有要根据眼皮肌肉的薄厚程度，来选择双眼皮贴的形状。 回去后是时候让徒弟们好好特训了！ “我明白了。”李老夫人倒没觉得失望，反倒觉得戚映欢这个小姑娘挺诚实，她道：“送我就不必了，回头我让大媳妇去你铺子里买。” 李夫人问：“戚娘子，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啊？” 戚映欢算算时间，刘淑差不多也快来武昌了，便道：“下个月月初，到时候还请各位夫人来捧场啊。” “客气，客气。”在场的女眷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去，你那口红我眼馋好久了。” 戚映欢笑了一下，继续给李老夫人上妆。 对于皮肤松弛，戚映欢用了明暗结合的修容方式，在法令纹、鼻尖、额头中央以及眼下的位置进行提亮，造成视觉上的假象，使李夫人就像年轻了十多岁一样。 女眷们叹为观止。 就连七个徒弟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年纪最轻的徒弟叫做春娘，她忍不住问戚映欢：“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们这些手法。” 戚映欢说：“等你把配色学好了再说。” 戚映欢这一番话使得其他六人哈哈一笑。春娘在在七人中年纪最轻，性格也最跳脱，喜欢的东西也都比较少女心一点，比如粉色的眼影、粉色的腮红…… 幸好她没有做死亡芭比粉的口红，不然春娘一定是第一个拥护者。 戚映欢摇摇头，马上把辣眼的粉色这一股脑抛出脑海，继续完成手头的动作。 李老夫人的一看就是走优雅路线的女人，戚映欢给她画的妆很淡，眼线选用没有攻击力的棕色，眼影和腮红索性不画，口红用的是赤茶色。 棕红的色调，看上去十分有气质。 这次戚映欢做的口红一共就只有四种颜色，给赵夕儿用的复古红、给张小姐用过的正红、还有偏年轻的蜜丨桃乌龙色，最后一支就是赤茶色。 因为带了棕色调，七个徒弟都对它保留了一丝迟疑的态度。 能好看吗？ 事实证明，很好看，特别附和老夫人优雅的气质。 三徒弟接过赤茶色的口红道：“没想到这土色的口红，涂上去还挺好看的。” 戚映欢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都跟你们讲了多少遍了，这是赤茶色！赤茶色！” “是，师傅！我记住了。”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遭，她们应该都抛弃了以前的某种偏见，接受程度也渐渐扩大。 她可不想百草堂的客人说，妆娘只会画大红唇。 李老夫人的妆容完成后，巧姨突然惊叫一声：“师傅，这妆面看上去好干净！是不是就是你那天去张家时化的妆？是叫裸妆，对？” 戚映欢点了点头。 巧姨也是在拜了戚映欢为师后，才知道戚映欢那天化了一种名为裸妆的妆容。 看上去好像没没化妆，其实画了。一开始听到这个概念时，巧姨有点转不过弯来，为什么要让别人觉得没化妆？现在她仿佛明白了几分，这里面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机，也把攻击感减到最低。 李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李老夫人，她倒吸一口凉气道：“娘，您现在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要是我们一起出门绝对会被人当做姐妹呢！” “就你会说话！”李老夫人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女眷们道：“今天来祝寿的人肯定以为李家骗人了，有哪家的老太太五十岁还跟三十多岁似的？” “好啦，好啦，你们嘴都甜，我知道了。”李老夫人掩嘴笑。 戚映欢几人最终被李老夫人留下参加了寿宴，听着众人对李老夫人夸奖，戚映欢与有荣焉。 还没下席面，李夫人就给她介绍认识了不少夫人小姐。 戚映欢的社交圈又扩大了不少。 李老夫人过完寿宴的第二天，刘淑终于抵达了武昌。 刘淑道：“东家，幸不辱命，东西和人，我都给你带到了。” “辛苦你了。”戚映欢说。 这一下午，戚映欢带着人清点了所有的货品，百草堂分店的铺子也在月底前装修完毕。 十月的尾巴，戚映欢亲手写了请帖送到了每家府中。 十一月一日，百草堂武昌分店，正式开张了。 双眼皮贴我用过三种，最常见到了塑料（？）透明的那种，然后纤维的和网状的。 最不喜欢塑料的，不透气时间长了不舒服。 纤维条的最隐形，但不适合眼皮比较厚的人，会支撑不住。 网状的画眼影时用最适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章 开业 百草堂分店开业这一天，不少和戚映欢交好的夫人小姐们都送来了贺礼。 鞭炮声和锣鼓声齐放。 戚映欢收下的七个徒弟，总算在这一天派上了用场。别的先不说，这一字排开站在铺子门口还挺有气势。 就是她们当众喊她师傅时，别人的眼光多少有些异样。 “都说了不要在公众场合叫我师傅！”戚映欢臊的耳朵都红了：“没看到街上百姓的眼神吗？” “是，师傅。”几人回答道：“师傅说的是。” 得，等于没说。戚映欢彻底没了脾气，这年头当徒弟的才是老大。 刘淑对于这种场面熟门熟路，丝毫不怯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统筹。 女伙计有一半是从武陵百草堂临时调来，出发前刘淑告诉她们，要是这次谁表现得好，就会被提拔成武昌分店的掌柜。 女伙计一听，眼神亮了，之前心中的不情愿猛地消失。 掌柜的工资比女伙计高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此时她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之前东家教她们的产品解说，几乎已经一字不落地背熟，只差今天正式开业。 百姓都十分爱凑热闹。 听着鞭炮声便议论了开来：“这是什么铺子开张？怎么那么大阵仗？” “好像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其中一个答。 “宋嫂，阿惠，你们也来了？”这时突然有个中年女人插话道：“百草堂的东家我见过，是知府夫人的义女，所以今天来了不少贵人。” “哎呀，这不是陆喜娘吗？” 说话的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住一条街上的老街坊，怎么会不认识。 陆喜娘便是赵夕儿成婚那日请的喜娘，她早就见识过戚映欢那些神奇的东西，一听百草堂开张，她就丢下手头所有的事跑了过来。 陆喜娘笑笑说：“这家铺子是武昌的分店，你们之前听说过花露水吗？” “花露水？”其中被陆喜娘称作宋嫂的妇人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亲戚住在武陵，听说那东西不止能驱蚊还能止痒，就是卖得太贵了，而且很难买到。” “对对对。”喜娘点头道：“花露水就是这百草堂卖的！我听说铺子里还卖带花香味的面霜，皮肤涂上去不仅不会干，还能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功效。” “是不是真的啊？”阿惠道：“那我肯定要去开开眼界。” 陆喜娘眼睛里冒光，却只字不提彩妆的事。 她早就得到了消息，这次彩妆限量售卖，尤其是口红一共才卖两百来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竞争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陆喜娘就这样给周围的人进行科普，但是对于她想买的口红，她很有心计的忽略了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吉时，陆喜娘跟着众人冲入百草堂。 铺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两边分别摆着一排排柜台，靠墙的地方摆放着陆喜娘没见过的长椅，长椅大约一米二宽，有靠背和扶手，表层包裹着布料，布料里面看上去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 问过女伙计后，有百姓们大着胆坐了上去。 “诶呀，怎么那软？这也太舒服了。” “我听女伙计说这叫沙发。” “沙发？里面是沙子做的吗？” “怎么会是沙子呢，人家就是叫这个名！” “肯定是金陵那边的新鲜玩意！”人群中有人说。 很多人表示赞同。 戚映欢听了后，心道：这可真是美妙的误会。 陆喜娘看了沙发一眼，最终按捺住自己的内心的好奇，继续寻找起口红的柜台。 不多时，她便发现每个柜台上都摆着人脸大小的水晶镜。 陆喜娘身旁的阿惠道：“啧啧啧，不愧是有钱人！这也太有派头了！我要是能有一面水晶镜就好了。” 陆喜娘说：“可不是吗？” 等她女儿出嫁，她也要买一面水晶镜做陪嫁，那么大的肯定买不起，但巴掌大的还是没问题。 这时，陆喜娘终于看到了摆着口红的柜台。 她眼睛一亮，马上对旁边的两人道：“宋嫂，阿惠，我先过去买东西，待会见。” “好嘞。” 铺子里的人特别多，陆喜娘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展示口红的区域。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多数是好奇的百姓。 “这说啥玩意啊？一节刻了画的竹子吗？”女人问。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名堂，可不是刻了桃花、海棠之类的图案吗？另一面刻的是没见过的符号，就连认字的陆喜娘也不认得。 如果戚映欢在，一定会告诉大家，那是口红的编号。 女伙计见大家感兴趣，立即拿了一只试用装对大家道：“这是我们百草堂新推出的口红，你们看……” 女伙计说着说着，把口红的盖子摘下，在众人的目光下把膏体旋转了上去。 红色的膏体便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人一阵惊讶：“怎么就升上来了，也太神奇了！是戏法吗？” “肯定不是戏法，应该是机关！” “做这东西的人，一定师承墨家。” 女伙计笑了一下，也不阻止他们没边没际的猜测，传得越神奇，好奇的人不就越多吗？这都是她的业绩啊！ 女伙计拉了一位看热闹的年轻姑娘道：“这位小姐，我看您皮肤白，最适合这个蜜丨桃乌龙色，不如我给您来试试？” 年轻姑娘下意识便想拒绝，谁知女伙计道：“这是试用品，不会收您的钱。” 还能试用？ 没有比‘不收钱’三个字让人更心动的事了。 年轻姑娘心道：反正试用不需要钱，不试白不试。 见年轻姑娘点了头，女伙计先擦拭了自己的食指，然后蘸取了膏体，她对大家解释道：“本来是直接上嘴涂抹，但是我们东家说，试用品大家一起用不卫生，只能这样上色，大家别见怪啊。” “不见怪，不见怪。”众人心道：反正是的，能试用就好。 “待会我也能试一下吗？” “当然，您稍等。我们这次一共出了四个颜色，大家可以先看看色卡。” 拿到色卡后，议论声又传开。 “哟，这颜色好漂亮！” “怎么还有土色啊？” “别胡咧咧，多丢人？没看到上面写赤茶色吗？” 女人面色尴尬了一下道：“是我不识字，见笑了。” 正当此时，女伙计喊道：“涂好了！姑娘您看看怎么样？” 娘亲姑娘还没照上镜子，一群老大娘就道：“闺女啊，这颜色太适合你了，就像是戏文里唱的江南女子，简直就是水做的！” “可不是吗！多好看啊！” “我能试试这个颜色吗？”有个三十中旬的妇人跃跃欲试。 很快有人吐槽道：“人家年轻，涂这个颜色才好看，你都老帮子了！” 妇人脸一黑，生气的说：“就你年轻！那我涂那个大红的！” 女人嘛，总不喜欢让人说年纪大不是。 女伙计说：“大嫂别听她瞎说，您还年轻着呢，如果觉得这颜色太嫩，可以和另外一只赤茶色叠涂。” 这是戚映欢教的新招。 这样一来，不就能忽悠对方买两只口红了吗？ 咳……生意的事怎么能叫忽悠呢！划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 眼花 卖口红的这边，人越来越多，终于轮到陆喜娘，她对女伙计说：“帮我试试那个复古红和赤茶色。” 复古红，她在赵小姐婚礼上见过，那颜色绝了！让她久久不能忘。 赤茶色是李老夫人寿宴上用的颜色，听说比较适合淡妆。 陆喜娘犹豫来犹豫去，只好决定都先试一下。 谁知她刚坐下，就看到宋嫂和阿惠站在外圈的人群里，两人用‘居然有好东西也不告诉我们’的眼神看着她。 陆喜娘这一秒心中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女伙计手上的口红冲淡。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比起交情，还是口红来得实在！ 等陆喜娘试完两只口红后，她更加犹豫了，都好看啊，这要让她怎么选？陆喜娘犯了选择困难症。 赤茶色可以平常的时候涂，复古红可以在大喜的日子里涂。 要不？都买了？不就是两只口红吗，一支省点涂能用上一年，两只就是两年，这么一想好像也不错。 陆喜娘肉痛地交了一两七钱多，一支八百八十文，真是太贵了！ 然而她不知道，今后她还会面临无数次这样的选择，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她小心翼翼地把口红塞入怀中，就像是在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可不能摔了，女伙计说这东西不禁摔。 正想着呢，陆喜娘身后突然窜出两个人，两人一左一右把她的臂膀固定。 阿惠道：“陆姐姐，有好东西居然也不告诉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这声陆姐姐喊得陆喜娘游戏心慌。 “这回我们可能跟紧你。”宋嫂道。 这两人没陆喜娘那么舍得，只合买了一支口红，她俩是妯娌，放在家里谁都能用。 陆喜娘面色微窘，只好带着两人转悠起来。 转悠时，还不住地炫耀：“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两人问。 陆喜娘说：“这是高光粉，抹上一点点就像发光一样！” “好厉害啊！” “这是戚娘子亲自的编纂的《基础妆教》！” “居然还有画，就算不认字也能看懂，人家怎么就那么能干呢！” 两人夸张地反应让陆喜娘十分得意，这里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东西了，要是有钱，她一定买上一整套！ 两个女人被陆喜娘带着，在铺子里逛了大约有一个半时辰，左试右试，差点就不想走了。 这日，不少打百草堂路过的百姓都发现一桩怪事。女人们素颜进了铺子，结果出来后，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妆容，表情欢喜中带着心痛，心痛中带着欢喜。 钱财和彩妆不能两得啊！ 这会儿戚映欢和刘淑正招待着贵夫人们。 刘淑笑着说：“夫人们放心，你们要的东西我们东家早就预留好了，回头就让伙计送到府上。” “那感情好。” 她们早就听说此次售卖的数量不多，本来还有些担心来晚了会买不到，谁知戚映欢倒是会做人，帮她们都预留了下来。 夫人们心生欢喜，看戚映欢的眼神也更加顺眼。 戚映欢决定趁热打铁，她道：“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也不好让大家白跑一趟。” 戚映欢指了指七个紧张的妆娘，俏皮地说：“我这七个徒弟跟了我大半个月，也算学到了不少。趁着今天，让她们给大家都画个妆。夫人小姐们也好替我把把关，看看她们平时有没有偷懒。” 是时候让雏鸟展翅了。 众人调笑道：“既然戚娘子都发话了，我们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们都知道若不是学有所成，戚映欢不会让这七人上场，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刘淑带着大家去了隔间，里面也配备了沙发和镜子。 女伙计还拿来了茶和茶点，感觉十分惬意，好像是来开茶会一样。 夫人们道：“戚娘子有心了。” 七个徒弟瞄了戚映欢一眼，在她鼓励的眼神下，她们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工具箱。 “王夫人，您眼睛最漂亮，今天我就在眼睛上下点功夫。” “孙夫人……” “杨小姐……” 戚映欢看着几人已经进入状态便，便悄悄离开了隔间，去外面偷了一会儿懒。 七个徒弟在这大半个月里勤加苦练，差不多都已经摆脱了新手状态，只要不是十分吹毛求疵的人，基本能应付过来。 现在差的只是经验。 当然，这在戚映欢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她们还需要阶段性的针对训练，才能蜕变成独当一面的妆娘。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戚映欢也不要求她们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戚映欢回到隔间。 七个徒弟果然已经在收拾工具箱。 夫人小姐们正在照镜子：“戚娘子教徒弟果然有一套，这才半个月就如此了得。” “夫人们夸奖了。” 王夫人说：“巧姨，我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一双手，以前明明没那么厉害。” 巧姨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分明以前这位夫人也经常夸自己画的妆好，怎么没一个月就变卦了，女人心海底针啊。 当然，巧姨知道这是因为风格对比的原因，显然这位夫人更喜欢现在的风格。 王夫人问戚映欢：“是不是以后都要在百草堂预约她们啊？” 在座的各位消息都很灵通，当然都知道戚映欢收徒的要求。她们乐观其成，只要画的好看，一切都好说。 “的确是这样。”戚映欢答。 “那不是方便我们了吗。我下个月要开赏花宴，就请巧姨帮我化妆。”王夫人知道戚映欢很难请，索性没开口。但作为戚映欢的大徒弟肯定没那么难请，王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那我也先预约。” “我也……” 巧姨收到的邀约最多，其他人也不错。 戚映欢看到这个场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成了！ 在铺子门口送走了这群人，戚映欢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余光突然看到门口一闪而逝的背影。 咦？怎么那么像谢喻舟？ 不，应该不是，他还在武陵，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武昌。 一定是她眼花了，仅凭一个背影怎么能认出对方是谁呢？多半书生不都是这样清瘦的身材吗？ 算算日子她离开武陵都一个半月了，她还是第一次和谢喻舟分别那么久。 难道这就是异地恋产生的幻觉！！？ 不，戚映欢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有些想念谢喻舟，一个人睡一张床不是挺好吗，好久没睡得那么自在了。 谢喻舟在的话，就只会套路自己，她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症。 好不容易能享受单身的快乐，干嘛要想那人！ 戚映欢拍了拍脸颊，回到铺子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宴席 开业当天，戚映欢忙到了傍晚。 关了铺子后又和大家一起盘了账，算出今日的营业额后，大家一阵欢呼。 戚映欢忍不住豪情万丈地说：“走！东家请你们去吃席！” 听了戚映欢的话，所有人一天下来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大呼：“东家仁义！” 关了铺子，戚映欢带着十几个女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武昌第一的酒楼，不止大堂内客人愣了，连酒楼的伙计也懵逼了。 好家伙，哪里来那么多娘子军。 还是掌柜镇得住场子，马上给戚映欢一群人安排了二楼的房间。 菜陆陆续续上齐，戚映欢和刘淑先说了些场面话，女伙计们表面上仔细听着，但心底早已被食物夺取了所有注意力。 戚映欢笑了下道：“好啦，大家都吃。”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中午没好好吃饭，女伙计们饥肠辘辘地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吃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宴席到了一半，七个徒弟分别上前敬了酒：“师傅，感谢您这大半个月来对我们的教导。” 但是话到了七弟子嘴里就变了。 “对，师傅，我以后肯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老人家？ 戚映欢一脸黑线地看着已经喝醉的七弟子，才几杯果酒下肚就神志不清了？不会喝就不要喝啊，没人逼你！ 老七还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在众人的注视下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她扒着戚映欢的腿道：“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啊，我给您养老送终。” “……”不用了，谢谢。 越说越离谱。 戚映欢扒拉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人，但是喝醉酒的人手劲特别大，扒拉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老七已经进入醉酒的最后阶段，扒着戚映欢的腿大喊：“爹啊！” “……”谁是你爹啊！ 戚映欢额角爆出青筋。 得，这丫头发酒疯了！ 戚映欢看着一群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女人，磨了磨牙齿道：“别看热闹了，还不快帮我把她拉开！” “是师傅、东家。” 众人笑得快要岔气。 戚映欢心道：是不是她平时太好说话了，这群人一个个的都不害怕她啊，头痛。 好不容易才让老七松了手，结果酒劲还没过去，老七还处在十分兴奋的状态，她突然大叫一声：“蝴蝶！我要蝴蝶！” 哪来的蝴蝶！？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老七就开始满屋子撒欢，边跑还边做出扑蝶的姿势，嘴上嘟囔着：“别跑呀！我马上就抓到你了！” 连幻觉都出来了。 大家都看得傻眼，这大概是她们见过酒品最糟糕的人。 酒楼的小伙计敲了门问：“客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所有人脸色一僵，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最浓重的一笔——以后绝对不能让老七喝酒！ “还不快把她抓住！”戚映欢大喊一声。 然后理了理裙子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一条小缝，不让人看到房间内的情景。 实在太丢人了！ 小伙计眨了眨眼，看着面色诡异的戚映欢问：“客人，你们还好吗？” “没事。”戚映欢强作镇定，接着犹犹豫豫地说：“那个……” “客人尽管吩咐。”小伙计很会看人脸色。 戚映欢道：“能拿条麻绳给我吗？” 说完，戚映欢便看到小伙计一副‘我是不是听错’的表情。 戚映欢还能这么办，只能故作镇定地面无表情。 只要我保持住面瘫，你就不会发现我的尴尬。 小伙计送来了麻绳。 在所有人合力围攻下，老七被捕获，戚映欢用麻绳把老七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椅子上。 大家松了一口气，房间内终于安稳下来。 众人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一个个葛优瘫似的靠在椅子上。 几秒后，她们各自张望对方一眼。 突然有人笑了：“噗呲。” 有人带了头，大家终于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戚映欢想着小伙计送来麻绳时奇怪的表情，也忍不住拍着额头笑道：“完了完了，丢人丢到家了。” “哈哈哈！没事，东家，明天您就别出门了，保证没什么奇怪的传闻。” 掩耳盗铃吗？亏她想得出来。 “师傅，老七要咋办啊？总不能牵着麻绳把她带回去？”徒弟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忍俊不禁。 “哈哈哈，你当遛猴呢？” 刘淑笑着说：“让她醒醒酒再说。” 是这个理。 实在不行这徒弟就不要了，太丢人了。 所有人消耗了不少体力，笑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席面开始吃吃喝喝。 气氛更加轻松。 忽然间，巧姨问戚映欢：“师傅，您是不是快要准备回武陵了？” 之前巧姨就听戚映欢提过，等百草堂差不多步入正轨，她便打算回武陵。 “要再待个五六日。”戚映欢道：“淑姨会在武昌留一个月，你们要是有事就去找她。” 听到戚映欢的回答，没喝醉的六个徒弟瞬间觉得桌上的食物不香了。 老六性子比较直，眼巴巴地望着戚映欢就说：“师傅，我舍不得你。” 其余五人也露出淡淡忧伤的表情。 这大半月她们和戚映欢都相处的十分融洽。 虽然戚映欢教课时严厉、凶狠、冷酷无情了些，但平时还是很好说话。七个徒弟还暗搓搓地吐槽过，说戚映欢是不是学过川戏，变脸也太厉害了。然后还被戚映欢抓包了，当天戚映欢化身魔鬼教练，让她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变脸。 不过别说，严师出高徒，经过这大半个月，她们都得到了质的蜕变。 此刻想来，那些训斥也变成了珍贵的回忆，徒弟们心中极为不舍。 戚映欢安慰道：“又不是马上要走，不是还有五六天吗？对了，明天早上记得来上课，别以为被别人夸几句，就飘了！在我看来，你们之中没一个能打的。” 徒弟们愣。 什么能打？打人吗？ 见大家没听懂这个梗，戚映欢有些失望，只好改口道：“咳……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一个能评上乙等，就连丙等也只是勉强凑合。” 戚映欢深谙胡萝卜加大棒的道理，可不能让这群人自满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三章 匪徒？ 戚映欢用一副老沉的语气：“不过你们还都年轻，继续努力，可不要砸了我百草堂的招牌。” “……”槽点太多，她们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忧伤的氛围瞬间消失。 感觉明天又是要被骂上一天的节奏，太难了！ 徒弟们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就看到戚映欢露出一副‘和蔼’的表情。 众人有种不妙的预感，每次戚映欢想坑她们就是这副表情。 还有什么更加让人胆颤心惊的消息吗？ 果然就听戚映欢道：“放心，既然做了你们的师傅，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等年后，我给你们安排第二次培训，就当我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开心吗？” 一想到这大半个月来魔鬼班的课程，徒弟们差点没哭出声来。 你师傅还是你师傅。 见她们不答，戚映欢又问了一遍：“开心吗？” “开心，实在太开心了。”开心的都快要哭了，大家言不由心的喊道：“师傅，您对我们太好了。” 戚映欢满意地笑笑。 想和她斗？没门，这群人都太嫩了，别以为她回了金陵就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放心八，她会让这群人永远笼罩在她的阴影下。插翅难飞！ 徒弟们不由打了个哆嗦，降温了吗？ 吃完了席，戚映欢带着众人走出酒楼。 夜里的冷风一吹，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降温，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寒意。 戚映欢还没想好要怎么回赵府，就看到酒楼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 马车上的车夫正抱胸，靠着车门打盹。 “李盟？你怎么来了？” 听到了戚映欢声音，李盟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少夫人，我来接你回赵府。” 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困意，应该是等了很久了。 刘淑对李盟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女伙计们和戚映欢分道扬镳。 她和女伙计们没住在赵府，直接在武昌租了院子，那么多人住在府衙毕竟不方便。 徒弟们也和她道了别，老七彻底睡死了过去，被老三背在了身后，两人住得近，捎带上路方便不少。 戚映欢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回去让老七的家人煮点醒酒汤喝。” “是，师傅。” “师傅您也喝了酒，回去后也喝点醒酒汤，免得明天头痛。” “……”真是国民好徒儿啊，呸！她又不是老七。 戚映欢没好气道：“你们明天早上别迟到才是真的。” 和徒弟们分别后，戚映欢迷迷糊糊爬上马车，别说，还真有点晕，难道真的喝懵了？ 不能，才七杯果酒，要不就是太累太困了。 上了马车后，她感觉有点不对，但乌漆嘛黑的，一时也没察觉哪里不对，只是第六感总提醒着她有一丝异常。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才发现马车里坐了个人。 阴影中，戚映欢只能看到那人大概的轮廓，那人用手肘支撑着车窗沿，拳头抵着脸颊。 似乎是在休息的样子。 等等！这不是她的马车吗？怎么会有个人？难道是在李盟睡着的时候偷偷上来的吗？ 戚映欢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此时那人动了一下，他收回手臂。 “救……”命。戚映欢吓了一跳，立刻转身，想要大喊着跳下马车。 结果还没喊完，戚映欢就被对方一把抓住。 他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马上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扣住了她的双手。 “呜呜呜——”声音被吞回了肚子里。 好大的胆子！居然刚当车行凶！ 戚映欢挣扎更的厉害。 “呜呜呜——”快放开我！ 那人低下了头，从背后贴上戚映欢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好笑：“想喊救命？” 那人道：“你觉得谁能救得了你？” 戚映欢能感觉到，仿佛对方是在嘲笑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映欢下意识抬起脚去踩他，然而对方好像有读心术一样，一下子就避开了她的攻击。 戚映欢心惊了一下，这么厉害的吗？ 紧接着对方把她压制在了马车的座椅上，动弹不得。 那人的气息喷洒在戚映欢的耳边：“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 “呜呜呜——”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合作了？”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戚映欢瞪大了眼睛，不会真的有读心术，不然是怎么听懂了她的呜咽声？ 难道穿越了三年多，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个玄幻世界？ 她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醉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在戚映欢蒙圈中，那人继续道：“听说姑娘今天赚了不少钱？” 戚映欢的杏眼瞪得老大。 他怎么会知道今天赚了不少？ 是为了钱埋伏她？ 那这人一定早就瞄上了她！ 可能她从百草堂出来就被盯上了，大意了！武昌府居然这么不安全的吗？ “呜呜呜——”有话好说，要钱的话我给你就是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放松警惕后，她闹点动静把李盟招来就是。 等等，刚刚的动静还不大吗？李盟怎么会没发现？戚映欢心生疑惑。 耳边是车轱辘压过街道上石板的声音，漆黑的夜，绣花针落地可闻。 “姑娘倒是识趣，不过要是打着让车夫对付我的心思，那就歇了。”那人语气十分轻快：“他是不会对我动手的。” 这话说得也太奇怪了！到底谁是李盟的东家啊？谁给你那么大的脸。难不成李盟被买通了？不，不会的，这一点戚映欢还是十分笃定。 一定是骗她！ 戚映欢实在气不过，脑子也没平时转得快，下意识张大嘴巴，一口咬住了对方捂住自己的手。 “嘶……”对方被戚映欢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捂住戚映欢的手也送松了开来，戚映欢马上大叫：“李盟！” 李盟的声音和她同时响起：“少爷，少夫人，前面路颠，你们坐好。” 少爷？ 戚映欢心中猛地一惊，掀开车窗，借着月光，扭头看向那个她以为的‘匪徒’。 哦豁，不是谢喻舟还能是谁。 穿着天青色长衫的少年，正用无奈至极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握着被自己咬伤的手，轻声道：“戚姑娘，这一口咬得可真够狠的。” “……”戚映欢愣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四章 罪状 “戚姑娘，这一口咬得可真够狠的。” “……”戚映欢愣住了。 是熟悉的声音。 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在心头，刚刚她是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匪徒。戚映欢眼角湿润，感觉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下一秒，她气得给了谢喻舟胸口一巴掌，语气凶狠非常：“你没事干嘛吓我？” 居然装坏人吓她，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声冷汗！ “是我不好。”谢喻舟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道：“不过这是你自己先误会。” “什么？”戚映欢挥开谢喻舟的手。 “难道不是吗？”谢喻舟挑了一下眉，在月光下，少年的的侧颜显得十分清晰。 戚映欢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她先喊的救命。 尴尬。 “但是你也不能顺势骗我啊！”戚映欢生气的敛眉问：“骗我很好玩吗？” “的确别有一番滋味。”谢喻舟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 这可把戚映欢气炸了。 这是什么人啊！她决定不要和谢喻舟说话了，至少三分钟内不想和他说一句话，生怕自己被气死。 见小姑娘气鼓鼓地别过脸不说话，谢喻舟道：“既然戚姑娘的兴师问罪结束了，那就该轮到我了。” 戚映欢一听，什么叫轮到他了？ “那不成，你还想对我兴师问罪？” 谢喻舟不答，但眼神好像是在说‘难道不可以？’。 戚映欢气笑了，恶人还有理？她倒要看看对方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谢喻舟道：“第一条罪状，久不归家。离家一个半月，除了刚开始寄了一封信，后面连中秋节都没回来。” 戚映欢闻言，脸上的气焰马上消失，露出一副心虚的样子。 上个月中秋节，赵家因为赵夕儿嫁人的事，没有庆祝，她也是当天才想起中秋节要吃团圆饭。 是挺说不过去的，娘该伤心了。 “是我不好。” 见戚映欢承认，谢喻舟继续道：“第二条罪状，夜不归宿。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辰？若是我不让李盟驾车来接你，戚姑娘准备怎么回去？” 谢喻舟面无表情地说：“今晚你幸运，遇上的是我，要是万一真遇上了劫匪呢？” 戚映欢说不出话来，请吃酒席是临时主意，她也没想到让人安排下接送。 是她失策了。 她垂着头，已经不敢在怼谢喻舟，姿态完全矮了对方一截。 戚映欢虽然心知自己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没遇上吗？” “嗯？”大概是声音太小，谢喻舟没听清，不过猜也猜的出小姑娘在想什么。 戚映欢闭紧嘴巴，不敢再重复一遍。 这时她就像是乖乖听训的小学生，哪敢说个不字，她摇摇头，一脸‘我错了’的表情。 好嘛，是她不对，以后做事一定好好规划。 谢喻舟问：“以后还犯吗？” “不了。”戚映欢欲哭无泪。 “第三条罪状，饮酒无度。”谢喻舟道：“喝酒就算了，居然还喝醉了，戚姑娘我是不是该称赞你的胆色。” 这条戚映欢死不承认，她没喝多少，喝醉的是老七。 戚映欢反驳道：“我没喝醉，喝醉的是老七。” “真没喝醉会连我都忍不住来？”谢喻舟淡淡地睨她一眼：“而且谁让你是她师傅呢？” 有事弟子服其劳，没事师傅背锅。惨，太惨了。 好有道理，戚映欢居然无法反驳，要是说在清醒的时候没认出自己的枕边人，谢喻舟还不得炸？不行，那就当她醉了。 “我就一点点小醉。”戚映欢小心翼翼地比了下手指：“一点点。” 谢喻舟忍住了将要达到嘴边的笑意。 戚映欢瞅了瞅对方，谢喻舟依然一脸严肃。 她泄了气，破罐子破摔地问：“那还有第四条吗？” “有。”谢喻舟点了点头。 “什么？你索性全部说完。”一条条被数落真是太难挨了。 “第四条，也是最后一条，最严重的一条。” 听谢喻舟这么说，戚映欢也提起了精神。 只听他的声音如清风入耳：“第四条罪状，让夫君长时间独守空房，其行不可恕。” 听着对方的话，戚映欢的表情一下子呆住，心脏都跳停了一秒。 什么呀？什么独守空房！这…… 谢喻舟还要不要脸了？这都说的出口！ 戚映欢感觉全身的血气都往脸上翻涌。对方此时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老练的猎人。 “你不要脸！”戚映欢恼羞。 这时正好马车停了，李盟道：“少爷，夫人，到了。” 戚映欢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对谢喻舟狠狠瞪了一眼。 她掀开了马车帘子就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跑，仿佛后面有什么猛兽追赶似的。 要命，她得冷静一下。 绝对不能承认自己被谢喻舟撩得不要不要的！不然谢喻舟指不定要多得意了。 不过真的那么想她吗？想到亲自来接人了？ 不，这只是花言巧语，别信。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戚映欢的思维发散的厉害。 这让等在后门迎接戚映欢的知夏一头雾水，小姐这是怎么了？ 谢喻舟但笑不语，这反映在他意料之中，别看小姑娘主意大，但是脸皮薄的厉害，说点俏皮话就能把她臊得抬不起头。 谢喻舟从马车上下来，李盟似乎闻到了什么，鼻子一抽，最后看向谢喻舟的手，只见右手的掌心上印着一排牙印，和凝固的血珠。 李盟问：“少爷，手受伤了？” 谢喻舟不甚在意的摇头道：“没事，只是破了点皮，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小姑娘虽然咬得比较狠，但他松手的快，所以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 倒是前头的戚映欢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终于收住了想要逃离的脚步。 夜风一吹酒醒了，脸上的臊意也渐渐退去。 心中更多的事对谢喻舟伤势的担忧。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等到谢喻舟走近，戚映欢低着头，半晌才张了张嘴问：“我咬痛你了吗？让我看看。” 谢喻舟眼中闪过微光，反问：“不骂我不要脸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给我手！”戚映欢气急。 这种时候谁要和他说这些了！ 谢喻舟没再挑战小姑娘的耐心，把手递了过去。 黑夜中，借着月光。戚映欢握住比自己大了不少的手，小心翼翼地查看。少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均匀，只是掌心上突兀地印着一排牙齿印。 有三处被咬出了血，血液已经凝固，靠近手指的地方齿痕最严重，应该是她的虎牙。 伤势并不是很严重，但读书人的手多重要啊。 戚映欢有些心疼，早知道下嘴就不那么狠了，那么好看的一双手，会不会留疤呀？ 今天把谢喻舟的名字打成了小宇宙，还是检查错字的时候发现的，哈哈。 然后我又试了下戚映欢的名字的首字母，结果出来的是抢银行。怎么就把心声说出来了呢，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五章 装睡 心里这么想着，但戚映欢却不想让谢喻舟看出自己的担忧，不然总觉得自己输了一城。 她嘴里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装匪徒吓我，怎么会弄成这样？” 谢喻舟听到小姑娘的推脱，眼底不由掩去几分好笑，要她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恐怕比登天还难。 谢喻舟不动声色道：“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戚映欢听后，反而心虚了：“那倒也不是。” 现在想想，其实刚刚分明有很多破绽，比如说以李盟的警觉性，怎么可能没发现陌生人上了车，也不可能没听到近在咫尺的动静，谢喻舟说的话也是变相提醒。 但她就像是缺了一根筋一样，愣是没发现、没听懂。 这酒以后果然要少喝点，脑子都短路了。 戚映欢对谢喻舟的手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等会儿我让知夏拿点药膏来给你涂上。” 算她还有点良心，谢喻舟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光。 月色动人，把两人的影子拉长。 回到房间后，戚映欢问谢喻舟：“都忘了问你，你怎么跑来武昌了？” 中午看到的那个背影应该就是谢喻舟，这回她确信自己没看错了！ “戚姑娘在武昌玩得乐不思蜀，我若是不来你恐怕把我和娘都忘了。”谢喻舟说。 再不来媳妇都要跑了。 “没有的事。”戚映欢极力否认：“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准备再过六天就回武陵了，我还给你和娘买了不少东西，你要看吗？” 戚映欢心中心虚的厉害，虽然没有乐不思蜀，但也的确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 她提到的礼物还是赵夫人代买的，可不能让谢喻舟知道。 谢喻舟是什么人，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戚映欢的反应。 他轻声道：“没有就好。今天我听知夏说了不少你这一个半月的事迹，收徒、教徒、化妆、开铺子，戚姑娘不愧是大忙人，忙得连东西都委托赵夫人采办了。” “……”谎言马上就被揭穿，戚映欢觉得没有比这跟丢脸的事了。 要死了，知夏那个小丫头，到底在谢喻舟面前说了什么啊。 戚映欢抿着嘴唇，尴尬一笑：“哈哈哈，是挺忙的，我也是没办法。” 这要让她怎么接！太尴尬了！ 幸好此刻房门被敲响，知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我拿药膏来了。” 戚映欢马上跳了起来：“就来，就来，你坐着别动！” 那样子别提有多狗腿了，谢喻舟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房间门口。 戚映欢接过药膏，死死盯着门外的知夏，心道：看在你成功解围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知夏没看懂戚映欢的眼神，下意识问：“小姐眼睛怎么了？是进沙子了吗？”不然怎么一直眨个不停。 “……”一点都没主仆默契！ 戚映欢嘴角一抽：“嗯，已经好了，你回去睡，剩下的我自己来。” 知夏总觉得戚映欢今晚怪怪的，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道：“是，小姐。” 房间内的谢喻舟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后，嘴角的弧度更甚。 算了，他就不为难小姑娘了。想必这次她也吃足了教训，下次应该不敢再夜不归宿。 戚映欢拿着药膏给谢喻舟上了药，本以为谢喻舟还会说点什么让人心生愧疚的话，毕竟在他身上吃太多亏了，戚映欢不得不防。 谁知他竟然放过自己。 戚映欢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谢喻舟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戚映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只要不挑她的错，就你好，我好，大家的好。 这一晚上终于安全度过，她松了一口气。 戚映欢一个人睡了一个多月，冷不丁床上多躺了一个人，曾经以为会睡不着或不习惯，谁知闭眼没几秒就进入了梦乡，鼻息之间满是谢喻舟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还真别说，佩兰的香味与薰衣草闻着十分相似，不正是最好的催眠药吗。 第二天早晨，戚映欢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咦，捶到什么了？ 她刚睡醒，意识还没回笼，扭过头便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表情渐渐呆滞。 半天才想起昨天的事，哦，是谢喻舟啊。 听说他赶了好几天的路，昨天中午才到达武昌。一路旅途疲惫，昨夜还忍着睡意去接自己，等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小睡了片刻，后来还被自己咬伤了手。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还挺不识好歹的，好一个渣女。 戚映欢忏悔了片刻，把自己的呼吸放轻，生怕吵醒了对方。 她一动不动地打量起谢喻舟，好久没见他，这张脸倒是一点没变。 还是那个十分养眼的清隽少年，就是此时少年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 戚映欢稍稍有些心疼。 少年闭着眼睛的时候，让人有种不忍破坏的美感。 他皮肤光洁白皙，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女孩子。要不是戚映欢自己的皮肤一向保养的不错，不然天天对着这张脸真的会被气死。 好看归好看，但是这人清醒的时候，也真是能气死人。 算了，自己选了男朋友，捏着鼻子也得认下。 想到了昨天的种种，戚映欢用指尖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轻声道：“以后少欺负我！知道吗？不然有你好看。” “嗯？想要要怎么给我好看？” 本该处在睡梦中的人，幽幽睁开了眼睛，大概是刚清醒的原因，他的声线比平时低沉了不少。 戚映欢瞬间傻眼，脑子宕机了：“你怎么醒了？” “那就要问问戚姑娘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睡醒后伸了个懒腰，给我胸口来了一下，托她的福，我完全被打醒了！戚姑娘有看到是谁干的吗？” 明知故问！ 还能有谁，当然是戚映欢本人，她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吗？ 还以为没把他闹醒，没想到…… “既然醒了干嘛要装睡！”戚映欢抱怨道。 这人是不是就等着她出洋相啊？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 “难道还不允许我睡个回笼觉？”谢喻舟敛眉问。 戚映欢挑不出错来，只好讷讷了半晌，偃旗息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逛街 戚映欢默默移开与他对视的双眼。 突然，她看到谢喻舟白色的里衣下，露出一大块肌肤，里衣敞开了不少，锁骨全部暴露在空气中，喉结起伏的弧度十分惹眼。 再加上对方靠近的气息，戚映欢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总觉得谢喻舟是在勾引她犯错误。 真是的，干嘛一大早就搞那么刺激的画面！这对心脏多不好啊。 啧，男色惑人。 谢喻舟轻声问：“比起这些，我倒是想听听戚姑娘想怎么给我好看？” 戚映欢捂着自己的小心脏，魂不守舍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回自己的逻辑。 她道：“那可多了，比方在你的茶里加点盐，不准让吴婶做你喜欢的糖醋里脊，还有趁你睡觉的时候在你脸上画王八。” 谢喻舟越听越觉得好笑，用拳头抵住嘴角，反问：“你是小孩子吗？” 不然为什么都是些恶作剧的想法。 “什么！”戚映欢不乐意了，眼神一凝，不悦的表情显而易见，她反驳道：“你见过这么高的小孩子吗？你见过哪个小孩子能收七个徒弟？我要是小孩子，岂不是成了你的童养媳了吗？” 最后一句话，成功逗笑了谢喻舟，他勾勒起嘴角：“童养媳？可惜我舍不得戚姑娘受罪。” 听他那么说，戚映欢脸色微微好转，算他还有点良心。这个时代的童养媳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闹也闹够了。 戚映欢推了推谢喻舟说：“既然醒了，就起来。” 谢喻舟抓住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手背，谢喻舟道：“再陪我睡一会。”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谢喻舟是在向她撒娇。 看着他眼下淡淡的印子，戚映欢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好，就半个时辰。”她嘟囔道：“我今天还要给徒弟上课，万一迟到了，那多没面子。” 谢喻舟闭着眼没说话，牵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阳光温柔地撒入室内，把绣花床上的两人照亮，两人牵着手面对面而卧，如果交颈的天鹅。 戚映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知夏跑来敲门：“小姐，您起了吗？巧姨她们都来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喝了酒，今天起晚了？知夏纳闷道。 戚映欢猛地睁开眼，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已是日照三竿。 睡了那么久？ 在知夏的帮助下，戚映欢匆匆忙忙地换上衣服。 床上那个穿着里衣的人侧躺着，他用一只手支着脸，眼瞧着她手忙脚乱。 她有多狼狈，对方就有多从容。 此刻戚映欢想起了一句诗——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就像是诗里的君王，而谢喻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美人。 戚映欢微微一窘，忙把脑海里的联想抛之脑后。 混蛋谢喻舟，早知道就不陪他睡什么回笼觉了。为什么每次倒霉的总是她？ 在知夏的帮助下戚映欢换好了衣服，慌慌张张地吃了早饭，但最终还是晚点了。 七个徒弟看到她时，脸上无不写着‘说好不能迟到，结果师傅却带头迟到’。 戚映欢下意识移开视线。 昨天好像放了狠话，没想到针对的对象成了自己。 老七对着戚映欢挤眉弄眼道：“师傅，听说师公昨天来武昌了？小别胜新婚啊，师傅我懂的，我懂的。哪怕再晚一两个时辰，我们也绝对没有怨言。” “……”居然敢揶揄她！ 戚映欢看着老七那张欠揍的脸，和其他六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额角上的青筋不由跳了跳。 “呵呵。”戚映欢冷笑一声：“看来你今天是清醒了？不准备抱着我的腿喊爹了吗？” 敢调戏师傅？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不让你见识为师的厉害，你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开的这么红！ 老七的脸马上腾得红了。 这世上喝醉酒后又两种人，一种是记忆完全断片，一种是清醒后还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蠢事。 很明显，老七是后一种。 一想到昨天的荒唐事，她就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师傅，我错了，求别提。” 现在认错？晚了？ “哎呀。”戚映欢笑眯眯地说：“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哭着闹着要我们陪她抓蝴蝶。” 其余六人憋着笑回忆着昨天的情景。 “可不是吗？可苦了老三了，还要背个拖油瓶回家。” 老七‘嗷’了一声抱住头，感觉自己被钉上了耻辱柱。 戚映欢见调侃得差不多了，轻咳了一声道：“行了，该上课了，这个话题下次再聊。” 老七闻言松了口气。多谢师傅放过之恩。 忙忙碌碌，一上午便过去了。 下午，戚映欢又去了趟百草堂，百草堂的生意依旧火爆，甚至比昨天更加暴涨了许多。今天来的客人多数是从昨天的客人嘴里听到了消息，才跑来瞧了个新鲜。既然来了，女伙计又怎么会放过她们的荷包。等到第四、第五天，百草堂的生意才开始趋于平稳。 在武昌的最后一天，戚映欢给徒弟们放了假。 她则高高兴兴地拖着谢喻舟跑去逛街了。 街道上，戚映欢穿着嫩黄色的长裙，裙摆荡漾起的弧度如同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谢喻舟走在她的左侧，时不时和她说上两句话。 戚映欢买了一串红艳艳糖葫芦，边走边啃道：“上次来武昌都没有一起逛街的机会，今天你说什么都得好好陪我逛逛。” 上次来武昌是陪谢喻舟参加院试，戚映欢除了去赵府拜访，都没上过街。这次也一直忙着收徒和生意上的事，这么轻松惬意日子真是许久没有体验过。 谢喻舟颔首。 “唔。”戚映欢突然皱了眉。 “怎么了？”谢喻舟问。 戚映欢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突然又露出一个异样的表情，她扬起一个刻意的笑：“没什么，就是觉得糖葫芦不错，你要吃一个吗？” 说着便把剩下的糖葫芦递到了谢喻舟的嘴边。 小姑娘打着什么主意，他一眼便看穿了。 谢喻舟问：“山楂不酸吗？” 戚映欢瞪大了眼，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她嘴里含着一颗糖葫芦，把一侧的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就像是吐着泡泡的金鱼。 恶作剧得表情太明显了，看不出才是傻子，谢喻舟心道。 戚映欢默默地收回拿着糖葫芦的手。 怎么就没上当呢？她的演技真有那么差？ 只是手还没收回来，半途中就被谢喻舟攥住。 戚映欢不明所以。 谢喻舟淡扫她一眼，微微侧头，从签子上咬下一个浇满糖浆的山楂。 他直起身，用左手的大拇指擦拭了一下沾到嘴角的糖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嚼了一下后，他微微蹙眉道：“确实酸了，要是喜欢的话，回头让吴婶给你做。” 戚映欢怔了一下，完全没意料到这样的情况。 不是酸，是特别酸。 “知道酸还吃？”戚映欢问。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谢喻舟反问。 但他不是看穿了她的目的吗？明明可以逃过一劫，结果却自己送上了门。 不知道为何，戚映欢心中的小人忍不住跳起舞来，她忍不住笑说：“谢喻舟，没想到你就是个大傻子。” 谢喻舟敛眉，他若是大傻子，那眼前笑得开了花的小姑娘便是小傻子。 戚映欢见谢喻舟不说话，直接把手中剩下的糖葫芦塞入他的手中。 “既然你那么想吃，剩下的就全部赏给你了。”她轻快地转过身，嫩黄色的裙摆飞扬，她的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欢快：“不用太感谢我了。” 小姑娘的脸在阳光下如同发光的水晶。 谢喻舟揉了一下自己眉心，眼中划过一丝温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丧报 时间过得很快，冷不丁的就到了离开武昌的日子。 提前和赵夫人辞行后，马车整装待发。 巧姨和其余六个徒弟都来替戚映欢送了行，老七年纪最小，情绪最为外露：“师傅，我舍不得你。” “没事，过完年就能见面了。”戚映欢道:“别哭哭唧唧的，不显丢人吗？” “有什么丢人的？”老七道：“师傅，你看看四师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七的一席话，让老四变成了众矢之的。 果然就看到老四哭得妆都花了，她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了一下才道：“别乱说，我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什么二十好几了！” 害，这是该讨论年纪的时候吗？戚映欢扶了扶额头。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死离别。我之前教你们的东西，记得好好复习，到时候我会单独抽查。” 戚映欢露出一个阴森的笑：“要是被我发现谁退步了，呵呵……你们懂的。” 七个徒弟被这阴森的笑容，弄得浑身一颤，像小鸡啄米般点了头。 “放心师傅，我保证不会退步。” “是啊是啊，到时候一定让您刮目相看。” “行了，大话谁都会说。”戚映欢被知夏扶了上车，临行前她道：“都回去。” 七人看着走远的马车一起喊道：“师傅一路走好啊。” 坐在马车上的戚映欢差点一个趔趄，她咬牙切齿。 什么叫一路走好？又不是哀悼会！看她回头不收拾这些人。 冷风中，七人打了个喷嚏。 巧姨说：“最后那句是一路保重，你们说错了！” 几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嘴瓢了吗？” 什么嘴瓢，我看你们分明是皮得没边了，算了算了，就算师傅要和她们算账也要好几个月后，希望她能忘记这茬。 马车上，知夏掩嘴偷笑。 谢喻舟也从闭目养神中睁开了眼，他意味深长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胡说八道，明明是她们自己不学好。 戚映欢憋屈，轻哼道：“那我倒要看看以后你教的弟子有多尊师重道！” 闻言，谢喻舟仿佛想到了什么。 弟子吗？他也不是没有过，不过这辈子他们应该再没有师徒缘分了。 看着车窗外飘零的落叶，与渐渐萧条的枝干。 谢喻舟轻声道：“冬天快要到了。” 这会是大齐开国以来最为寒冷的冬天。 戚映欢没听出谢喻舟的别有深意，只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期盼。 武陵并不是经常下雪的地区，去年那场雪也算是罕见。 听到了戚映欢的话，谢喻舟莞尔。还是个小姑娘呢，这就盼着下雪了。 离别了快要两个月，戚映欢终于回到武陵县。 马车在谢家门前停下后，戚映欢跳下马车，忍不住边跑边喊：“娘，我回来了。” 不多时，谢家院子里就传来谢母欣喜的声音：“是欢欢吗？” “是啊！”戚映欢一照面就把谢母搂住：“娘，您不知道，我想死你了，下次我要是出远门一定也把您带上，” 谢母本来还有点生气戚映欢没回来过中秋的事，但听到戚映欢这一番话，立马就被哄高兴了。 “就你嘴甜，最近过得还好吗？”谢母扶住戚映欢：“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没有，没有。”戚映欢忙摇头。 怎么会瘦呢？她大徒弟天天都带糕点来投喂她，没胖就算了，怎么可能瘦了！ 不过在谢母眼里，她大概就是瘦了，谢母说：“吴婶，欢欢回来了，今天晚饭做丰盛一点，有没有新鲜的鱼？煮个鱼汤。要不把猪宰了？” 杀、杀猪？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夫人，连少爷送来的猪才两个月大，还没养上彪。”吴婶笑着说：“我去集市买只老母鸡回来，天冷了，喝鸡汤最补了。” “好好好，那就麻烦吴婶了。”谢母道。 戚映欢听完两人的对话，才后知后觉想起连云的历史遗留问题。 戚映欢问：“娘，连云送的猪还养着呢？” “是啊，正好等过年吃。”谢母道：“到时候把富贵一家和胡叔也叫来。” 戚映欢点了点头，扶着谢母进了屋子。 被落在院子里的谢喻舟叹息了一声，他这是被人遗忘了吗？存在感就这么低？ 突然，屋子里响起小姑娘的惊呼声：“差点忘了，我给娘买了不少东西呢。” “谢喻舟，你快帮我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过来！”小姑娘朝着他喊道。 “……”很好，合着他的用途就是搬东西的工具人？ 谢喻舟都快气笑了。 吴若愚很有眼色地迎了上来：“少爷，还是我来，您去歇着，一路累了。” 谢喻舟感到了一丝安慰，这个家他还是有一些地位的。 他欣慰地拍了拍吴若愚的背：“你平时也能这么机灵就好了。” 说完谢喻舟走了。 吴若愚看着谢喻舟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脑袋反问：“我平时不机灵吗？” 知夏正好路过，还以为吴若愚是问她，想了想，面无表情道：“要是不算你不小心打翻姑爷的砚台、偷吃厨房的糕点、记错小姐吩咐你的事，你还是挺机灵的。” 知夏数完这几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吴若愚总感觉自己被这个才十岁的小丫头鄙视了。 太难了。 冬日将至，吴若愚已经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时间如白驹过隙，戚映欢忙忙碌碌的，武陵县百草堂的彩妆也终于上市。天气越来越冷了，街道上的行人裹上了厚厚的寒衣，连哈出气也凝成了白雾。谢氏衣坊的生意又暴涨了一层。 春节的前几日，戚映欢发着抖从外面归来，哆哆嗦嗦地接过谢母递过来的汤婆子。 “今年怎么那么冷啊？”戚映欢捂着汤婆子忍不住抱怨道。 谢母说：“可不是吗。” 这时，街道上传来丧报。 “元和二十年一月二十九，太子薨，天下尽哀之，百姓摘冠纬素服七日，军民十三日内不作乐、不嫁娶。” 戚映欢一惊，下意识回问：“太子死了？” 谢母也一脸惊愕。 知夏和吴若愚匆匆跑进了室内：“夫人，小姐，不好了，官府来通知了，东宫那位去了！” 元和二十年，平静的湖面犹如投入一颗巨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 年货 马上就要迎来春节，昨日还张灯结彩喜庆万分的街道，已然变得萧瑟冷寂。商铺里为迎接新年挂上大红灯笼第一时间被撤下，每家每户门口贴上的春联也被撕去。 路上穿红戴绿的百姓全部换上了素服。 舞狮舞龙的余兴节目被取消，连戏园里也空空旷旷地没了人影。 喧闹的街上，行人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谢母叹了一口气：“哪怕是皇家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啊。” 戚映欢眼前闪过太子的面容，三年前见到太子时他的脸色就不太好，没想到不过三年就去了，连法慧禅师都无能为力吗？ 最可怜的是太子膝下的幼子，才四岁不到就没了爹。 接来下来皇储之争怕是要愈加剧烈了。 这晚，谢家的餐桌上沉默了许多。 第二日戚映欢换上了素服，出门后她发现街上一片愁云惨淡，妇人们叹气道：“这两年日子不好过了，北边的仗还没打完，东宫又……好好的一个新年就泡汤了。” “谁说不是啊。” 街上的气氛不太好，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谢喻舟提议道：“娘，不如今年过年回村里过年？” 本来是准备在新家过年，给宅子添些喜气，但情况不允许。 谢母想了想，点头：“也好，那就回去。”留在县城里也没什么意思。 武陵县的寻乐场所全部关了门，这种情况百姓也不敢四处串，都窝在家里闭门不出，街上显得十分萧条，只剩落叶被无情的寒风从街头吹到街尾。 翌日，谢家乘坐马车回到了小稻村。 村里的气氛要比县城好上一些，至少没那么压抑。 给旧宅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番后，王富贵带着一家四口上门了。 “舅母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春铃娘道：“早知道我昨天就找人帮忙把家里打扫一遍。” “这不是临时决定嘛。”谢母道：“反正这些我以前也做惯了，而且还有几个小的帮忙，费不了什么功夫。” 几个小的指的是知夏和若愚几个。 既然都来了，谢母也就留了王富贵一家四口吃了午饭。 午饭过后里长登门。 问了谢家一些关于县里的情况，里长叹气道：“看这情况市集应该不会再开了，这年怎么过哦！村子里有好多户都没来得及买年货。富贵，你能弄点肉回来吗？” 里长说：“过年不好庆祝，但总该让人吃上一口肉。” 王富贵本是镇上的屠户，但这几年戚映欢的工坊干得如火如荼，戚映欢便让他当了管理。 以前屠户的工作虽好，但时不时要往返村子和县城，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顺儿年幼，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王富贵咬牙跳了槽，幸好戚映欢给他的待遇比以前更好。 这会儿里长要他搞肉回来，他也没办法啊。 见王富贵苦笑，里长也明白了什么，他叹气道：“富贵，这话当我没说。” 戚映欢皱了皱眉，按照传统，不应该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吗？怎么到会多好户没来得及去赶集呢。现在离新年还有五天了。 戚映欢的疑惑问出口后，里长苦笑了一声。 他道：“戚丫头，你怕是忘了，工坊里的女工们昨天才放的假。” 哦，明白了。 准备年货向来是妇女们的工作，但是这些女人都给戚映欢做工去了，年前销路好，加班加点还有工钱拿，没有哪个舍得放弃。反正集市一直会开到过年，她们也不急，谁知太子突然没了，街上都戒严了。 有了钱，结果没地方花，这事闹的。 戚映欢总觉得这件事自己有点责任。 谢母想了想道：“欢欢，我们家不是有头猪吗？要不分给大家？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戚映欢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 连云送的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养了半年都快要三百斤了，听说这个时候的肉质最好，就当员工福利好了。 以前就想搞了员工福利了，但是一直没个章程，要不今年就落实了。 不过她手下的工厂加上工坊，女工快要八十人了，其中隔壁村的就有三十多人，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但是平均分下来一头猪好像不太够？ 戚映欢思考着这些问题时，里长和谢母已经聊了起来。 里长：“谢夫人家还养了猪？” “喻舟朋友送的。”谢母笑说：“养了大半年了，这猪肉正是好吃的时候。” 里长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那是。” 穷人不舍得买羊肉吃，猪肉便是他们的首选。这两年关于猪肉的菜式也多了起来，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王富贵说：“舅母，要杀猪的话尽管喊我，别的不敢说，我杀猪的手艺村子里没人比的上。” “那就这样说定了！”戚映欢一拍双手，她眨了下眼睛道：“再过四天就能脱素了，正好大年夜那天表姐夫来我家杀猪分肉。” 脱素即脱去素服孝衣。 她转头看向里长：“麻烦里长通知一下工坊和工厂的女工，还有我手下的佃户们。猪肉就当做今年的员工福利，感谢这三年来大家的努力付出。” 里长惊了一下，连佃户都有？ 既然女工都有了，戚映欢也不差手下那十几个佃户。 那么问题来了，里长问：“一头猪够分吗？” “不够分，不过里长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再买一头。”戚映欢说：“您就让大家等着分肉。” 戚映欢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就拜托一下季大掌柜，再加上一些日用品，一起当员工福利。 “那感情好。”里长笑得眉开眼笑，隔了会儿，他又迟疑地问：“是不是太颇费了？” 谢母笑眯眯地说：“没事，实在不行，我给欢欢贴些私房钱。” 就算过年买猪贵一点，也贵不到哪里。 这些年谢母接订单也赚了不少钱，再加上衣坊的分润还在她小金库里摆着，谢母说话时可谓底气十足。 戚映欢开玩笑道：“那感情好，我要是不够花，就问娘要。” “没问题。”谢母豪气地拍了拍胸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女工 不久后，里长迈着轻快的步伐从谢家离开。 离开前，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戚丫头，上次撺掇我家明珠找你茬的人是戚月柔那丫头。”里长皱眉：“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找那丫头算账，她就嫁去了镇里，戚丫头，你看这事？” 戚映欢交代的事没办成，里长有点不好意思。 戚月柔嫁人了？到头来戚东戚南都被她耍了啊。 “多谢里长告知，这事就到到此为止。”没让戚月柔吃上苦头，戚映欢的确有点不爽，但她总不能追到镇上去。 “欸。”里长说：“明珠的事，戚丫头你多担待。” 戚映欢笑了一下，摇摇手表示不在意。 见戚映欢是真的不打算追究，里长松了口气。现在村子里，他最不想得罪的人就是戚映欢，村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有在她手下做事的人，实在得罪不起啊。 里长走了。 回屋后，戚映欢招来顺儿，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戚月柔的消息，妇人们爱八股，闲聊时也不会背着小孩子，所以孩童之间的消息向来十分灵通。 做完这一切，戚映欢给季大掌柜写了信，让李盟帮忙送去了季家。 不多时，谢家的院子里就传出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戚映欢招来知夏问道。 “小姐，是女工们听说您要发肉，都跑来了。”知夏露出慌张的表情道：“您再不出去看看，就要乱套了。” 戚映欢点了头。 到了院子，她就看到一群老老少少把谢家堵住，谢家的院子里就像是平日的菜市口一样嘈杂。 等看到戚映欢后，她们眼神一亮。 “东家！听里长说要杀猪是真的吗？” “真的要白送我们肉吗？” “东家，是按人头，还是按户分？” “东家……” “东家……” 戚映欢被她们包围，一人一句，声音仿佛要在耳边炸开，知夏担心地拦在戚映欢面前。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知夏大喊着：“我家小姐都不好说话了！” 但是一人之力怎么能抵得过这些激动的妇女们。 谢母本想出来帮忙，但看到戚映欢摇了摇手。 吴婶拉住了谢母：“夫人，少夫人能应付，您就别去添乱了。” 谢母觉得也是。 院子里。 寒风瑟瑟，却堵不住妇人们内心的火热。 戚映欢揉了下眉心，无可奈何地大喝道：“闭嘴！你们一人一句的，还让不让我说话了！谁再多一句废话，我就取消她的福利！” 最后一句话，效果显著。如同菜市口一样吵闹的谢家大院，骤然安静下来。那群妇人如同被人用针缝住了嘴巴，一个个都抿着唇，表情各异。 树叶落地声可闻。 戚映欢长长吁了口气，她终于体会到七八十年代乡村干部的不容易，这年头领导不好当啊。 果然对付这群人就不能太和善。 戚映欢想了想，拿出领导该有的架势，不自觉背着手，用凌厉的眼神扫过女工们。 女工们会意后，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等戚映欢站在众人正前方时，她假咳一声：“咳……”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盯着戚映欢，等待着她的发言。 这架势，似乎在哪里见过，感觉好眼熟！ ‘同志们辛苦了’这句话戚映欢差点脱口而出。 害，年代剧看多了。 她及时纠正了发言道：“相信里长已经把事情通知下去了，今年只要是在我手下干活的员工都有年终福利领取，每人都一样，五斤猪肉、十尺布、十块肥皂。今年就这么多，明年看情况再说。” “明年还有？”女工们忍不住问。 “以后每年都会有，可能东西还会再多一点，主要今年没那么多时间准备。”戚映欢答。 要让牛干活，就要准备充足的粮草，不给点甜头怎么行。 女工们炸了锅。 人群中已经有人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五斤猪肉就是五百文，十尺布四百文，十块肥皂一百文。那岂不是光福利就一两了！抵大半个月工钱呢！” 戚映欢手底下最廉价的女工是一两三钱一个月，绣娘和管事是三两一个月。 对女工而言多拿一两，就等多白赚一个月的工钱。 女工们跃跃越试地问：“东家，是按人头，还是按户啊？” 有些人还没分家，妯娌母女都在戚映欢手下做工，这种事当然问清楚。 “人头。”戚映欢冷静地回答。 “哎呀，那我家其实不是可以拿十五斤肉！”这够吃上许久了。 说话的妇人幸福地快要晕死过去了，她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她进了衣服工厂，另一个女儿进了工坊。这一年下来可比儿子丈夫赚得多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和女儿的地位在家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丈夫总对她呼来喝去，现在完全给足她的面子。 她的女儿也成了热门的说亲对象。她去娘家更是威风的很，以前嫂嫂还敢给她脸色看，现在好听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撒。 果然，东家说的话一点都没错。女人啊，只有钱包鼓了，才能挺直腰杆。 发生这种变化的并不止妇人这一家，看她们的精神头就能知道。 妇人千恩万谢道：“东家仁义啊，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还掏钱给我们搞福利。” “谁说不是呢！”“以后东家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对对对！”“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在话下。” “不需要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好好做事就行。”戚映欢挑了挑眉，心道：这一两银子的威力真不容小窥。白嫖果然使人快乐！ 隔壁村的女工，弱弱地插嘴问：“东家，那我们村的人有这福利吗？” 看到戚映欢点头后，她们一阵欢呼。 也跟着加入了夸夸群。 “行了行了，大年夜的早上记得来我家领东西，现在大家都散了，毕竟是大丧的日子，别太高调了。”戚映欢嘱咐道。 听到戚映欢的话，女工们才想起了太子大丧，都紧闭上嘴巴。 天下大丧，百姓在七日内要摘冠纬素服，表示沉默哀悼。十三日内不准作乐、嫁娶、 乡下虽然没有城里管得厉害，但要是被人捅到官府，也够她们吃上一顿了。年前谁也不想找晦气。 戚映欢忍不住关照道：“下一次要是有事问我，不要一股脑都跑来，知道吗？各自去通知各组小组长，让她们把事情汇报到管事那里，管事会给你们解决所有疑问。” 不然再有下次，她可受不了。 “是。”大家表情都有些讪讪，其实这些事她们做工之前都被交代过，但是一激动都抛之脑后了。 “行了，都散了，散了。” 人群终于散去。 即便是大丧，也阻止不了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女工们的家庭是开心了，但是没在戚映欢手下做工的家庭，全部嫉妒的红了眼，不行，下次再招人她们也要去应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章 杀猪 谢喻舟从老族长家回来后，从谢母口中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怪不得回来路上，感觉村子里的气氛变了，原来症结在这。他隐约有些可惜，错过了小姑娘出风头的好戏。 季大发做事一向很可靠，路子也广，第二天一头三百多斤的猪便送到了小稻村。 季心语也跟着运送队跑来。 她提着裙子跑到戚映欢面前，一脸兴奋，风风火火道：“欢欢姐姐，听说你要杀猪分给女工们？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杀猪呢！到时候我也来帮忙！我好歹也是衣坊的东家之一，这种事怎么能不参与！一头猪够吗？要不要我让爹再弄一头。” 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瞧个新鲜。 “不用了，再加上家里的那头猪，已经够了。”不说季心语没见过杀猪，她自己也没见亲眼见过，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哪里有机会见到这个。 家里的猪？难道…… 季心语猛地想起了什么，就是去年尿了她一鞋子的小猪仔！ 复仇的时刻到了！ 季心语握住戚映欢的手，表情认真且诚恳：“欢欢姐姐，出除夕那天一定要等我来了再杀猪！拜托了！” 戚映欢眼神恍惚了一下，不久后便猜到了小丫头的心思。 小丫头记仇呢。 得到了戚映欢的同意，季心语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知夏纳闷道：“季小姐到底跑来干嘛的啊？怎么风风火火的？” “算了，别管她。”戚映欢无奈一笑。 季心语走后，村子里的孩子跑来谢家，吵着要看猪。 戚映欢无法，只好收让吴若愚领着他们去了院子后面的猪圈。 顺儿和他的伙伴们还带了戚月柔的消息。 戚月柔九月成的婚，对方是和谢喻舟同一年次考上的秀才，没准还一起吃过酒。 那秀才今年二十七，先头死了一个老婆，膝下有个一男一女，两个子女。 戚月柔是续弦。 这母女俩搞什么？怎么都抢着当别人的继母。 都二十七了，继子继女的年纪应该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戚月柔怎么想的。 估摸着，戚月柔就是看中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镇上的秀才怎么就看中到了戚月柔？图年轻吗？戚映欢不得而知。 算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时间匆匆，除夕的那一天百姓脱去素服，脸上多了几分喜气。除夕这天，阳光不是很好，太阳被云遮掉了大半个。 刘淑从武昌府回来，带来了戚映欢徒弟们的新年贺礼。 一大早，王富贵就开始磨刀。 “嚯嚯嚯——” 腊月天里，王富贵卷着袖子，肌肉纠结的手臂。手中的杀猪刀不断在石墨上来回摩擦，刀锋上的光被一点点打得打亮。 他身旁捆着两头猪，还浑然不觉地哼哼，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命运。 谢家门口搭了一个临时灶台，春铃娘和吴婶正在灶台上煮开水。 谢家院子外，看热闹的村妇一脸的兴奋，眼里都快冒绿光了。 农户人家，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肉。 “这两头猪有够肥的啊，我儿最喜欢吃肥肉了！那肥肉上锅，再添上酱油，小火炖煮，撒上小葱，绝了！” “想要肥肉？你死了这条心，分到哪块就是哪块，难不成东家还能让我们挑啊？” 说话的人咽了下分泌的口水：“想想还不行吗？” 围在她身边的人露出善意的笑。 谢家院子里，季心语瞪着其中一头猪，嘴里不住地嘀咕：“悟能！你也有今天，本小姐今天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你悔不当初！” 戚映欢听到她的嘀咕声后，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季心语居然还给猪取了猪八戒的法号，太逗了。 “好嘞。”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王富贵磨好了刀，他用食指弹了下杀猪刀，刀身发出一阵轻盈的响声。 “大家瞧好咯！” 孩子们精神一振，四处撒泼乱跑，大喊道：“杀猪啦，杀猪啦！” 近德叔和几个佃户把猪放倒在地上，悟能的惨叫声急促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王富贵动作利索，一刀就划破了猪脖子上的动脉，血液汩汩流入一早准备好的桶内。 悟能还在做最后的抵抗，不断挣扎，随着血液的流逝，挣扎渐渐消失。 围观的女工道：“猪血可是好东西啊。” “猪血汤、炒猪血、猪血炖豆腐……” 女工们已经开始报菜名了。 一头猪大概有体重百分之七到八的血液，也就是一头猪有二十多斤的血，两头也不过四十斤左右。 加起来也不够这些人分。 但女工们实在眼馋，戚映欢想了想，便道：“这样，来两个会做饭的婶婶，我们煮一锅猪血汤，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来喝汤。” “那感情好！” 见所有人同意，戚映欢笑了下。 在戚映欢和大家说话的当口，王富贵已经刮好猪毛，开始解剖悟能。 红白相间的肉花映入大家眼底。 与村民的兴奋不同，季心语还是第一回见这种场面，她有些不适应，不敢再说吃肉喝血的话。 王富贵以前不愧是靠杀猪吃饭的手艺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头猪肢解完毕。 里长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面锣，边敲边喊：“分猪肉了！分猪肉了！大家排好队啊！” 这种时候女工的团结能力达到了顶峰，她们迅速在谢家门口排好了队，等待分配。 戚映欢和谢母分猪肉，春铃娘和吴婶负责分发布匹，季心语和春铃负责分发肥皂。 “谢谢东家。” “谢谢谢夫人。” “谢谢刘掌柜。” “谢谢季小姐。” 听着一声声谢谢，看着眼前一双双明亮的双眼，戚映欢内心变得祥和安宁。 季心语的表现最为坦然：“好好表现，干得好的话，我让欢欢姐姐明年再给你们发东西。” “多谢季小姐。” 季心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戚映欢和谢母对视一眼，笑了。真拿她没办法。 终于在辰时末，年终福利分发一空。 大家虽然很累，但是心里都很满足。 领了年终福利的女工们归心似箭，和戚映欢一家道了别。 桶里只剩下一堆猪大肠没人要。 最后帮谢家收拾残局的几个中年妇人道：“东家，这东西味道太重了，不好洗也不好吃，要不拿去喂鸡？” 猪大肠那么好吃的东西，拿去喂鸡？ 这也太浪费了，看来大家都不懂猪大肠的美味啊。 戚映欢说：“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保证好吃。” 戚映欢打算把大肠和猪血一起煮汤。 几年中年妇人将信将疑。 哪怕是戚映欢的脑残粉季心语，也不太看好。 “欢欢姐姐，这么臭怎么吃啊？”她嫌恶地扇扇鼻子。 “别担心，你就等着。”戚映欢胸有成竹道：“保证你会喜欢。” “那好。” 大不了给欢欢姐姐一点面子，就尝一口。季心语在心里说服自己。 戚映欢带着留下的几个妇人去了厨房。 妇人们始终认为猪大肠不可能好吃，听到戚映欢说要用面粉清洗时，顿时觉得她暴殄天物，心痛的眼泪水都要留下来了。 好好的白面，不蒸馒头，作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一章 除夕 午后，谢家门口支起三口大锅，锅里‘嘟嘟嘟’的滚着鲜美的汤汁，三个中年妇人时不时搅动一下锅子的东西。白色的热气不断在上空四散。 三个妇人吸了吸鼻子，差点留下口水。 “好香啊！” “味道都出来了。”妇人道：“就这一碗汤，我能吃上三碗饭。” “也不知刚刚是谁说东家浪费面粉，大肠不能吃啊？” “那不是我见识少吗？”妇人讪讪，她瞪旁边的人一眼：“说得好像你当时没心疼一样！” “哈哈，咱们谁也别说谁。” 不一会儿，就有鼻子尖的小孩闻到了味，凑了过来：“太香了！婶婶，你们煮的什么汤啊？” “猪血大肠汤。” 戚映欢从院子里走出来，摸了孩子的头：“都回去拿碗，顺便通知家里的大人，汤好了，都过来喝汤。” “好嘞。” 戚映欢让知夏盛了一碗汤，送去了谢喻舟的书房。 王富贵没什么讲究，直接盛了一碗，蹲在院门口‘呼呼’地开始喝起来：“唉，别说这大肠的汤的味道还真不错，冬天来一口，肚子都暖了。” 汤碗上冒着热气，俨然为寒冬带来了一丝温暖。 热蒸汽熏红了他的脸。 王富贵的吃相实在太香，连季心语都忍不住咽口水，她不好意思道：“也给我盛一碗。” 唉，打脸了，算了，有好吃的才最重要。季心语在心中为自己狡辩。 “我也要，我也要。”顺儿大喊。 “都有，都有，东家让我们煮了三大锅呢！”妇人笑眯眯地给谢家院里的人盛汤。 女工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家院子里每人捧着一碗汤，顺儿和王富贵秉承一脉，‘呼啦呼啦’地喝着汤，女人这边就斯文一点，一小口一小口的的吞咽，但所有人满足的微笑如出一辙。 “东家，这汤熬的也太香了。” 熬煮的妇人得意道：“这里面放了大料，我们村也就东家舍得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大肠，不过经过东家的指点，好吃的很！” 三个妇人先打了预防针。 可女工们闻了味就参了，哪还管得了什么东西。 “快给我来一碗！” “也给我盛点！” 女工们争先抢后，结果被季心语插着腰威胁道：“都给我好好排队！” “是。”女工们脸一红。 自觉地排好了队伍。 有人排在前头，很快盛到了汤，一口下去眼眶都红了：“东家，我能把汤带回去吗？我想带给娘尝尝。” 戚映欢说：“带回去一路不就凉了吗？让你娘直接过来不行吗？” 边上的女工问：“不是年终福利吗？家人也可以过来？” 戚映欢这时才发现不对劲，怪不得面前清一色都是娘子军，她一拍头道：“都怪我没说清楚，把村里没事的人都叫来喝汤，煮了很多，大肠和血可能不够，不过汤一定每人都能喝上。” 站在远处围观的村民，原本满满的嫉妒在这一刹那消失，戚丫头会来事！ 吃肉都不忘给村里人喝汤。不错不错！ 放了大料的汤的多香了！混口汤喝也好啊！ 他们一哄而上。 “我这就去喊人！”有两个女工一仰头喝完了一碗的汤，她们被烫的龇牙咧嘴，心中却无比开心。 很快谢家门口就围满了人。 有人蹲在树下、有人三五成群的围成了圈、有人一口汤一口饼混了个午饭。 “大肠居然也能这么好吃，我这几十年白活了。” “好歹也是肉！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年纪大的老太太咬不动大肠，就多盛几块猪血，大家喝得眉开眼笑。 三大锅猪血大肠汤被了喝了个精光。结束前，有人恋恋不舍地问戚映欢：“东家，明年还煮汤给我们喝吗？” 要是让她们自己煮，肯定不舍得放那么多大料，于是戚映欢被惦记上了。 里长笑骂道：“怎么还喝上瘾了？去去去，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看着离去的人群，除夕这天的太阳终于拨开了云雾，阳光正好、太子大丧带来的压抑终于被冲散，戚映欢觉得谢喻舟回村的提议真是太好了。 季心语需要回去吃年夜饭，下午早早回了家。 除夕这晚，小稻村里家家户户都讨论着中午美味的猪血大肠汤，嘴里吃着香喷喷的猪肉。 王富贵一家和胡大夫留在谢家吃年夜饭。 王富贵喝了点小酒，忍不住吹嘘：“我这身杀猪的本事没荒废？” “爹爹，厉害！”春铃十分捧场。 顺儿觉得老爹是漂了，打击道：“你只会杀又不会煮，那叫什么本事！要我说，能把汤煮得那么好喝的三个婶婶才厉害。” “哈哈哈。”其余人大笑。 这孩子还没到青春期呢，就喜欢和爹抬杠了。 王富贵被气了个倒仰。 最后还是谢母解了围：“顺儿，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没你爹的手艺，我们也没大肠煮啊。” “就是，就是。”王富贵感激地朝谢母一笑。 “好，看在舅婆的份上。”顺儿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就勉为其难承认爹有点本事。” 众人又一阵哄笑。 王富贵看向春铃娘：“他娘，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春铃娘：“我儿子乖着呢。” 得了，这娘们和小子是一伙儿的 王富贵自讨没趣。 唯有春铃坚持说：“爹爹，厉害。” 老父亲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乖女！” 除夕夜便在这样的气氛下度过了。 除夕的钟声被敲响时，戚映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靠在谢喻舟的肩上差点睡了过去。钟声和院子外的吵闹声把她惊醒，耳边是新年第一声祝福。 “恭喜戚姑娘又长大了一岁。”谢喻舟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水，让人十分安心。 戚映欢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时，便撞入了那双漆黑的双瞳中，他的眼如同星辰万物。 愣了好半晌，戚映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同喜同喜。” 这一年戚映欢十四，谢喻舟十六。 元和二十年的新年来临。 还没过完十三日的大丧，村里的人也不敢庆祝，只关起门来和自己人吃吃饭，走走亲戚。 戚映欢的讲故事大会，孩子们的戏曲表演等节目，今年都被取消了。 谢家除了胡大夫和王家也没什么要走动的亲戚，倒是有了不少闲暇时光。 戚映欢偶尔陪谢喻舟读读书，陪谢母做做绣活。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终于得以喘息。 几天后，太子的丧礼结束。 村子里这几年一直很低调的戚家，突然高调了起来。 戚映欢的继母——刘梅香一脸喜气洋洋的在村里晃荡。 顺儿马上传来了第一手消息：“小舅母，戚月柔明天要带夫家来村里走亲戚啦！你继母正在四处炫耀呢。” “她得意个什么劲啊。”顺儿吐了吐舌头道：“不就是个秀才吗？小舅舅也是秀才，还比她那个便宜女婿年轻有为。” 顺儿握着拳头道：“小舅母，到时候让小舅舅去会会那个老秀才！杀杀刘梅香的威风！” 以前刘梅香老说他姐姐是个傻子，他记恨到了今天，自然不愿意看刘梅香出风头。但是他向来害怕谢喻舟，所以只敢来撺掇戚映欢。 这小子也人精，知道谢喻舟在戚映欢面前会比较好说话。 戚映欢敲了一下顺儿的脑袋：“不要乱说话，什么老秀才！” 人家明明才二十六七岁，怎么会能算老？也亏顺儿说得出口。 “见了人后，别口无遮拦乱说话，知道吗？”戚映欢嘱咐道。 书生的性子高傲着呢，要是让对方记恨上就麻烦了。 顺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连襟？ 翌日，刘梅香早早的等在村口迎接女儿的到来。 刘梅香嘚瑟了一整天，自然又不少村民看不惯她，直接跑来看个究竟。 刘梅香也不赶人，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炫耀一番。 一想到女儿，她十分得意，等待了三年多，终于逆风翻盘，她家月柔就是争气。 自从戚映欢出嫁后，戚家的运势就飞流直下，钱没捞着，还惹得一身骚，弄得全村人都不待见。 戚老三更是对她采取无视的态度，戚老三也不想想，她当初是对戚映欢不好，但他这个爹不也没管吗，现在把火气全部撒她身上，做戏给谁看呢。 她家月柔还差点被老太太嫁给了戚东，就那蠢货怎么配得上月柔，幸好老天有眼，给了一桩好姻缘。 继室怎么了！她女婿是秀才！能和谢喻舟平起平坐的人！一点也不输给谢家！ 冬风刺骨，挡不住刘梅香内心的火热。 看着村口接近的马车，她感觉积压在胸口三年的郁气终于吐了出来。 马车来到村口。 “娘，您怎么来村口了？”戚月柔叫停了马车。 “岳母。”马车里的江秀才跟着喊了一句，只不过他眼底并没有对刘梅香的尊重。 “诶。”刘梅香看不出来，马上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她瞄着马车的眼珠子一转，说道：“这马车可真气派啊！” 不比谢家那辆差！她得意地昂首，用余光瞥向周围看热闹的村民。 眼底满是‘怎么样，我女儿嫁的也不比戚映欢那丫头差！’。 戚月柔没瞧出刘梅香的意思，微笑瞥江秀才一眼，面露羞怯道：“夫君体谅我，特意租来的马车代步。” 租的？刘梅香表情一滞。 旁边的村民差点笑出猪叫。你看，这不就打脸了吗。租的能和自家的比吗？ 不过有秀才公在，他们不敢真的笑出声来。 刘梅香感觉有些丢脸，但女婿还在面前，没办法发脾气。 戚月柔和江秀才下了马车，戚月柔扶住刘梅香：“娘，我好久没回来了，这次和夫君带了不少过年礼，家里人都好吗？” 过年礼？刘梅香一听，刚刚暗淡的脸色马上又明亮了起来。 “都好都好，你人回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东西？娘又不缺什么。”嘴上这样说着，刘梅香却忍不住问道：“都带了什么啊？” 一旁的江秀才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岳母的举动着实丢人，哪有人一上来就问送了什么，这还在村口呢。 戚月柔读懂了刘梅香的想法，她眼神巡视过四周支着耳朵的村民，得意地说：“爷爷最近不是牙口不好吗，我带来了十斤白面，都给爷爷蒸馒头吃。还有一只鸡，五尺布，上好的棉布正好给娘和弟弟做一身衣服。” 白面比白米的价格便宜一些，八文钱一斤。鸡七十文。 布是棉布，四十文一尺。本来戚月柔还有些舍不得，一样是布，粗布比棉布一尺能便宜上十文呢，但想到这是自己是嫁人后第一次走亲戚，面子比较重要，咬了咬牙就买了棉布。 一共花了三百五十文，可心疼死她了。家里的老太太不让她管家，生怕她对继子继女不好，这几百文存了好几个月才存出来，结果一下子就没了。 不过有舍有得，戚月柔得意地看向周围的村民。 怎么样？这样的过年礼可是村子里独一份！ 戚月柔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一共就有过两次高光时刻，第一次是成亲的时候，第二次便是现在。 她下意识瞥刘梅香一眼，谁知刘梅香只对她僵笑了下，周围的村民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羡慕。 怎么回事？换做以前的话，戚月柔的盘算倒是不错，可现在大家的眼光都高了，尤其是今年。 边上有村民道：“还以为送了什么好东西呢，前几天戚丫头给手下的女工发年终福利，每人领的东西加起来就价值一两多了，戚丫头还请我们喝了汤，那味道好啊。” 另一人道：“可不是吗，光肉就发了五斤，月柔啊，你这一只鸡有三斤吗？戚家那么多人也不知够不够吃。” 戚月柔脸色一下子铁青，又是戚映欢！她怎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难道是八字犯冲！ 戚月柔不敢答村里人的话，她这只鸡才堪堪两斤出头，摊子上最瘦的一只。 刘梅香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想拉着女儿女婿走开，虽然比不上，但也是女儿的心意。 谁知女婿的表情猛地一变，原本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激动。 江秀才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老丈，您说的戚娘子是谢兄的夫人吗？谢兄也回村过年了吗？” 听到江秀才的询问，戚月柔内心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谢兄？”老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谢相公？可不是回来过年了吗。” “太好了！”江秀才和刚才仿佛判若两人，他拉着戚月柔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拜访行之。” 闻言，戚月柔的脸色由青转白，脸上几乎变得没有任何血色。 刘梅香还没看出问题，不乐意地问：“去谢家干什么？女婿，你和月柔不是一起来走亲戚的吗？” “行之的夫人不正是月柔的妹妹吗？”江秀才道：“行之是我连襟，我自然要去亲近亲近。” 听了江秀才的话，刘梅香感觉了一丝不对。 江秀才难道不知道自己家和谢家不对付吗？她下意识看向戚月柔。 只见戚月柔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一脸惊恐的表情，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刘梅香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戚月柔隐瞒了江秀才？ 知女莫若母。 戚月柔的确是瞒了好些事，不然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江秀才，这桩姻缘之所以能促成，多少和谢喻舟戚映欢有点关系。 江秀才和谢喻舟是同一场考中的秀才，吃酒那天他也去赴宴了，但是后来大家去赌坊要人，他没跟去。 他到了最后才知道谢喻舟的夫人是知府的义女，得知消息后，江秀才肠子都悔青了，他要是去了的话，说不定就能和知府搭上关系，最不济也能和谢家保持友好往来，像他这种没有跟脚的学子，谁不想抱个大腿。 他不知谢喻舟在武陵县的住址，但老家地址却是从同窗口中听闻过。 打听到谢喻舟回村祭祖的消息，江秀才一拍大腿来了小稻村，准备和谢喻舟来个偶遇攀攀关系。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他来晚了，人家昨天就回去了，江秀才大呼时不待我。 就在这当口，他遇上了戚月柔。 彼时，戚月柔正害怕里长找她麻烦，家里戚老太又打着把她嫁给戚东的想法。 看到江秀才后，戚月柔计上心头。 镇里的秀才，这不是最好的夫君人选吗。 戚月柔还是有点小心机的，弄清了江秀才的目的，她便自称戚映欢的姐姐，好撒谎说两姐妹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江秀才听后眼睛放光，他不正愁怎么搭上关系吗，还有比连襟更好的关系吗？ 两人都算计着对方，一来二去的就勾搭上了。 戚月柔知道谎言早晚有一天会被揭穿，可只要她不犯什么错，江秀才为了名声也不敢休她。 但谎言能拖多久就多久。 之前戚映欢去了武昌，她便借口说人不在武陵，来不了婚礼。 成婚后，江秀才说要去拜访，戚月柔便借口说人还没回来，不急。 年前时，她又找借口道太子大丧不好去串门，谢家规矩大，很讲究这些。 只是没想到瞒了那么久，最终自己却送上了门。 早知道就不回家走亲戚了，要不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好日子，她又怎么会想起回村。 戚月柔再没有借口拦住江秀。 刘梅香劝不动女婿，只好先独自回了戚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 拆穿 午后，谢家来了两位意料外的客人。 吴若愚开门后，看着陌生的两人问：“请问是来找谁？” 吴若愚没认出戚月柔来，一方面是两人只见过一次面，另一方面是戚月柔嫁人后改了妆发，面孔陌生的紧。 但吴若愚总觉得这人笑得怪怪的。 戚月柔抢先在江秀才开口前道：“我夫君姓江，特地来拜访谢相公，他和谢相公是去年一同考上的秀才。” 戚月柔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怕被人赶出去，到时候面子可就丢大了。 “江少爷江夫人请进。”吴若愚把人请了进去。 谢家的院子前几年翻新过，看着十分敞亮。江秀才还夸了两句。 把两人领进会客厅后，吴若愚道：“我家少爷在书房，我这就替江少爷去禀报。” “诶！”戚月柔忍不住喊住吴若愚，她小心翼翼道：“不如让我夫君直接去书房找谢相公，我一个女人家就不妨碍他们说话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只要不和熟人碰面，翻车的几率是不是小一点？ 吴若愚本能地觉得不对，但江秀才已经迫不及待站了起来，只好带着对方去了书房。 会客厅中，戚月柔紧张的要命，生怕被谢喻舟和江秀才碰面后，谎话被揭穿。 老天保佑帮她瞒过这一回。 另一边，戚映欢听吴若愚说家里来了客人，便马上收拾了一番。来到会客厅时，戚映欢以为自己看错了。 戚月柔？她怎么在这里？ 戚月柔在见到戚映欢时，吓得魂飞魄散，完了，到底还是被冤家聚头了。老天爷没听到她的祈祷。 她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道：“三妞，好久不见。” 戚映欢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的确是戚月柔没错！她居然在戚月柔脸上看到了讨好的表情，怪哉。 戚映欢没有马上踏进会客厅，不自觉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戚月柔脸上笑容差点没挂住。 “三妞，我俩好久没见面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毕竟我现在也不是戚家人了，我们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 戚月柔僵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怨我，我现在就给你道歉，以后我俩好好相处。” 等道了歉，再求她帮忙隐瞒。戚月柔已经在心里制订了一系列计划。 戚月柔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要为戚映欢斟茶道歉的架势。 戚映欢心中大惊，戚月柔不会吃错了药，居然给她道歉。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戚映欢伸出一只手，挡住了眼前递来的茶：“免了，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们在戚家相处了那么多年都没亲近过，你觉得嫁人后就能愉快相处了？” “能，怎么不能。”戚月柔急急忙忙地说：“三妞，以前都是我这做姐姐的不好，我改，我改不成吗？” 计划不能落空，她好日子还没过够！ 戚映欢越发觉得诡异，搞得跟几个月前撺掇曹明珠针对自己的人不是她一样。 “别！千万别！”戚映欢退后一步，无情地说：“我俩虽然都姓戚，但又不是亲姐妹，你原本都不姓戚，没亲近的必要。” 戚月柔又不是二丫，小心思多的很，得防着。 戚月柔心中又急又恨，她都放低了姿态，为什么戚映欢还这么不识好歹！ 她绞尽脑汁思考着。 正在这时，一道变调的男声插入两人之间：“你们不是亲姐妹？” 两人不自觉扭头看去，便看到江秀才一脸扭曲地瞪着戚月柔。 戚月柔端着地茶杯的手，因为惊恐松开了，茶杯‘叮’一声落地，茶水也茶叶溅了一地。 戚映欢躲得快，要不然茶杯就砸到她脚面上了。 “江兄，我就说是你弄错了。” 谢喻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江秀才身旁，他的话让江秀才面色更黑上了一分。 沉默的空气中，涌动着暗潮。 戚月柔感觉天地一片昏暗，她完了！ 谢喻舟走到戚映欢身旁，看向一地的狼狈，他问戚映欢：“烫到了吗？” 戚映欢摇了摇头，轻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一头雾水，面前的男人又是谁啊？ 谢喻舟压低了声线，在戚映欢身旁耳语了几句。 原来江秀才见到谢喻舟后，便忍不住开始攀关系，谢喻舟怎么会看不出江秀才眼底的急功近利，便表现得十分冷淡。 江秀才便道：“行之与我是连襟，为何如此冷淡。” 这一句话，让谢喻舟明白一切。 他就说呢，这姓江的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原来是有人误导了他。 谢喻舟摇头：“岳母只生了内子一个女儿，何来连襟一说？” 江秀才不信，他根本不知道戚月柔不是戚家的女儿，心中认定这是谢喻舟的推脱之词，谢喻舟根本就是看不起他，两人各执一词只好去找戚月柔对峙。 谁知一来就听到戚映欢和戚月柔的对话。 江秀才懵了。 他被骗了！两姐妹关系根本不好！而且隔阂不小！ 戚月柔原本不姓戚，和戚映欢没血缘关系！谢喻舟没骗他！ 江秀才心中恼恨，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之前以他秀才的身份有多少姑娘等着他挑，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个货色！嘴里没一句真话！ 他心中冉起一个念头‘休了她’，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戚月柔是他的继室，停妻再娶条件就要放得更低。 他又不好说原本娶她是看中她背后的关系，要是被人知道他攀附权贵，名声不就臭了吗。读书人爱惜脸面，自然不肯拿名声作为赌注。 江秀才此时感觉戚月柔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块烂肉，甩不掉剜不去。 心底的邪火无处发泄。 贱人可恶，居然敢愚弄他！让他在谢家丢了个大丑！ “夫、夫君。”戚月柔看着江秀才眼睛里的火苗，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江秀才深呼吸了几口，好不容易才压下狰狞的表情，他对谢喻舟和戚映欢拱了拱手道：“谢兄，谢夫人，今日多加打扰了，还望见谅，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哪里还有脸再盘关系。 “请。”谢喻舟喊来吴若愚送客。 江秀才带着安静如鸡的戚月柔走出谢家。 根本没有去戚家露面，江秀才直接上了马车，带着人离开了小稻村。 先行一步回到家中的刘梅香，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 她终于忍不住出了门，很快她被村民告知，她女婿很生气地带着戚月柔走了。 走了？刘梅香整个人怔在原地。这让她怎么回去交代？ 她靠着女婿才在戚家翻了身，结果却是镜中月水中花？ 刘梅香站原地站了很久，不敢回家。 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中举 没等到戚月柔，戚老太大骂：“白眼狼！早知道就把她嫁给戚东了！” 戚家人何尝不是指望能凭借江秀才在小稻村打个翻身仗，谁知期望最终落空。还没高调过两天的戚家，瞬间又被打回原形，只能再度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戚映欢弄清了戚月柔前后态度的变化后，只道了一句：“路是自己选的，希望她别后悔。” 因为想要攀关系才娶了戚月柔，江秀才和戚月柔也算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 整个冬天戚映欢一家都窝在小稻村。 金陵。 春节的假期过后，大臣们再度回归朝堂。 新的一年，皇帝接到的第一份奏章便是——册立新皇储。 朝臣们眼巴巴地看着沉默的皇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皇帝年过五十，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终于魏王一派忍不住跳了出来：“皇上，臣推举魏王为新太子，自古长幼有序，魏王乃二皇子……” “皇上，臣推举文德太子嫡子为皇太孙！”插话的人是原来的太子党，文德太子病逝后，他们这一派受到的压力不小。但小殿下还在，以皇帝对文德太子的感情来讲，他们不见得会输。 文德是皇帝封给先太子的谥号。 “皇上，册立太子乃国之大事，还得从长计议。”第三个说话的人是宣武侯，他当然是站的燕王。但周昂此时还在攻打黑水，朝堂里的事力有不及。 宣武侯决定采取拖字诀，他还等着黑水之战的结果，如果打了胜仗，周昂的赢面不就更大了吗。 皇帝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群臣。 良久后，皇帝问：“丞相怎么看？” 叶盛从群臣中走出：“回皇上，臣认为宣武侯所言甚是，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朝臣脸色一变，叶丞相向来是中立派，今天怎么就赞成了宣武侯的话，难道丞相准备站队了？ 所有人不得而知。 最终，册立新太子的事被拖了下来。 下了朝，那位推举皇孙的大臣对苏青源道：“苏少师刚刚为何不说话？” 苏青源只回了一句：“太孙年幼。” 皇孙今年才四岁，要是真被册立皇太孙，那几个成年皇子还不得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要让一个孩子夭折，还不简单吗？不如拖上几年。 当然，苏青源对谁做太子都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他再过几年就要致仕了，谁做皇帝对他都没影响。 不过，在那之前…… 他看向叶丞相身旁的御史大夫，眼神里凝着凌厉的光。 快了…… 听了苏青源的话，原太子一派从长计议。 等册立太子之事再度被提起时，原太子一派采取了和宣武侯同样的说辞，唯有魏王一派急得快要跳脚，皇孙年幼，燕王不在金陵，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不就是魏王吗，但皇帝不肯松口，他们有什么办法！ 一年后，武陵县。 元和二十一年，十月下旬。 天气还有残留着几分燥热，戚映欢披着外衣，侧卧在谢喻舟书房内的软塌上，十五岁的少女肌肤如雪，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她赤着脚，指甲盖上露出了淡淡的粉色，好一副美人假寐图。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脸上有些病恹恹的，精神头也不怎么好。 她随手翻看着知夏买来的画本子，打了个哈欠。 知夏端了碗汤，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见地上白色的足袋，知夏的眼皮就跳了跳。 “小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戚映欢瑟缩了一下，内心竟有些心虚。 小丫头十二岁了，比当初难搞多了，也不知年轻轻轻的，怎地就特别爱唠叨。 愁死人了。 戚映欢佯装镇定道：“知夏，你吵到我了。” 知夏的眼皮又跳了两下，忍不住道：“小姐之前您因为贪凉，才生了病，病刚好几天，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姑爷临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您，您要是还不听话，我就只好告诉夫人了。” “别！”要是被谢母知道了还了得！ 被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说教，戚映欢多少有点没面子，她讪笑道：“好啦，好啦，我穿好不就是了，今年这秋老虎也太厉害了。” 戚映欢从塌上起身，把足袋套上，知夏才从喋喋不休中闭嘴，戚映欢松了一口气。 这时知夏把手里的汤碗端了过来。 戚映欢问：“这是什么？” “这是夫人给您熬的汤。”知夏道：“说是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闻言，戚映欢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这具身子小时候没养好，前几天第一次来葵水，直接让她痛的死去活来，再加上大病初愈，她这回可是吃了不少苦。 戚映欢看着黑漆漆的中药，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她端起碗闻了一下，眉头皱得死死的。 “不喝，可不可以？”戚映欢可怜巴巴地问。 知夏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 太坏了！这么苦怎么喝啊。 见戚映欢迟疑，知夏直接扯着嗓子大喊：“夫人！小姐……”不肯喝药！ “别喊，我喝！我喝还不成吗？” 戚映欢哭唧唧的说，这丫头可真是戳着她的死穴来的。 戚映欢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泪眼汪汪的吐着舌头。 “蜜饯呢？”她问。 知夏愣了一下：“我这就去拿！” 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这都能忘记！ 戚映欢气得躺回软塌上，不多时书房门口重新传来脚步声，她正想拿拿架子，好好对知夏说道说道、 就听谢母的声音传来：“欢欢，要吃橘子吗？” “……”好不容易端起的脸瞬间泄了气，戚映欢道：“吃！” 谢母剥着橘子丝，戚映欢一口吞下三四瓣。 谢母看着戚映欢鼓鼓脸颊，笑呵呵地道：“再过几日日子，喻舟就该回来了，这个时候应该考完放榜了。” 谢母说的放榜是指乡试放榜。 谢喻舟不在家，正是去参加乡试考举人了，本来戚映欢也准备陪他一起，结果临行前受了凉，只好在家养病。 戚映欢心中担忧，吴若愚能不能照顾好他啊？那小子就不是个细心的人，不过有近德叔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乡试需要考三场，加起来便是九天三夜，也不知谢喻舟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戚映欢心中冉起淡淡的忧虑，连嘴边的橘子也不香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婆媳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又不是逢年过节，又是哪家敲锣打鼓？ 须臾，吴婶大喊大叫地冲到了书房门口：“夫人，少夫人！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谢母问。 “少爷、少爷考中举了！官府派人来报信了！” 我之前有一章写了考完秀才第二年考举人，算了下时间，改成后年了。 女主15，男主17.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 鹿鸣 谢家书房。 谢母感觉脑子‘轰’一下炸开。 “中、中举了？”她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愣。 还是戚映欢思维敏捷，马上起身穿好了衣服和鞋袜：“娘，我们快出去，报信的人来了，您身上有打赏用的碎银吗？” “啊？”谢母还是一副魂兮梦兮的表情。 这是欢喜傻了？ 戚映欢哭笑不得，只好喊知夏去取了碎银子。 等走到前院，谢母才恍然惊醒：“诶呀，喻舟考中举人了！老天保佑啊！祖宗保佑啊！” 总算清醒了。 戚映欢吁了口气，生怕谢母也像范进，魔怔了。 会客厅中，报信的人见家中女主人出来，便笑眯眯地说：“恭喜谢夫人，恭喜谢少夫人，谢孝廉高中乙榜解元。” 举人又称孝廉，是报信人对谢喻舟的尊称。 “解元？”谢母和戚映欢同时惊了。 谢喻舟那家伙无声无息地居然考了个头名回来！怪不得又是敲锣又是打鼓，果然是大喜事。 没看到吴婶都喜极而泣了吗，吴近德蹉跎那么多年都没考上举人，可见解元的威力。 戚映欢马上让知夏把银子塞给报信人。 报信人一看有五两那么多，马上眉开眼笑，不枉他第一个跑来。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报信人跑来，大家说了不少吉祥话。 “谢夫人，谢少夫人，喜事临门！”“祝谢孝廉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赏！” 谢母让吴婶拿着一个钱匣子，里面是这几年她存下的私房钱，每来一个报喜，她就让吴婶赏个二钱银子。 戚映欢看得额角直抽：“娘，你悠着点。”别把私房钱都赏光了。 得了赏银，报信人直夸谢家大方。 他们大张旗鼓地来，又大张旗鼓地走了。 整条街上炸开了锅，左邻右舍争前恐后上门道喜。 隔壁的王夫人嫉妒地快要呕酸水，关起门来对着一直疼爱的王二郎一顿臭骂：“隔壁家的都考中举人了，你还是个秀才！不争气的东西！” 王三妹护着哥哥道：“娘，二哥总会下场的，你急什么！” 王夫人的火气一下子就转移到王三妹身上：“还有你，今年都十七了，还不嫁人！你想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王三妹咬牙不语。 黑水那边的仗，打了也有两年，到现在都没分出结果，也不知于大怎么样了。 王二郎拦在王夫人面前道：“娘不用担心，妹妹不想嫁，我就养她一辈子。” 王三妹感动地看着自己二哥的瘦弱的小身板。 王夫人则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武昌。 谢喻舟和一干学子参加了巡抚主持的鹿鸣宴。 鹿鸣二字出自《诗经》中的一首乐歌，“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其意为鹿子发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发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注1] 以此来表示君子之风。 宴席进行了到一半，巡抚喊了谢喻舟：“喻舟可有表字？” “回大人，学生字行之。” 巡抚皱了一下眉，他还想着若是谢喻舟还没起字，便给他起一个，他翻阅过谢喻舟的档案，发现对方连中四元，倘若会试和殿试也取得了头名，就是大齐第一个六元及第。 这么一个好苗子，总要对他释放一些善意。 “何人所取？”巡抚遗憾地问了一句。 “家师。”谢喻舟平静地答道。 “哦？”巡抚来了兴趣，能把谢喻舟教导成才，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老师，巡抚问：“行之师承何人？” 可惜巡抚猜错了，谢喻舟的学识不是那位便宜老师所授，但是黑锅还是需要他背。 谢喻舟答：“老师姓苏，上杜，下若。” “哦，苏杜若。” 话音一落，宴席上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奏乐声、觥筹交错声、连宴席中的窃窃私语声全部戛然而止。 巡抚张大着嘴。 所有学子及学政也都目瞪口呆地看向谢喻舟。 “可是苏青源，苏少师？”巡抚好不容易收回了下巴。 谢喻舟从容地点头。 众人大惊。 没想到居然挖出个惊天大料！那谢喻舟岂不是先太子的师弟吗？ 大家又猜错了，如果论收弟子的时间，谢喻舟才是师兄。 不过这些话谢太傅不会傻傻说出口。 一切全凭众人猜测。 谢喻舟把众人的表情收于眼底，手中酒杯里的幽香徐徐传来。 桂花酿甘甜香醇，苏青源那老头应该会喜欢，回头给他寄两瓶酒去。听说自从小姑娘坑了他一把后，皇帝下令要苏青源少喝酒，结果弄得坊间都不敢卖酒给他。 渐渐地，这事就变成了金陵一桩奇谈。 这些年来，两人一直隐瞒着师徒关系，主要是怕苏青源的死对头纪荣对谢喻舟下手，然而前些日子苏青源给谢喻舟来了信，纪荣现在自身难保。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再无须隐瞒。 借着苏青源的名头，谢喻舟还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鹿鸣宴上罕见地静默了半晌。 学子中有两人和谢喻舟不太对付，愣了许久后，他嗤笑道：“我可从没听过苏少师除了先太子外，还收过其他学生，谢解元莫不是酒喝多了？” 语气里满是质疑。 有人带了头，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谢喻舟不变，只看了那学子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宴席中某个十五岁的少年，站了起来，他接替谢喻舟道：“你没听说过难道就没有吗？这世上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所以只要你没听说过就是假的吗？” 说话的少年乃连云，两年过去，他终于长高了些，不过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此次乡试他也考中了举人，有惊无险，倒数第三。 连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十五岁的举人，说出去还不让人嫉妒死！ “你！”那学子讲不过连云的歪理，气得面红耳赤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了，巡抚皱眉道：“成何体统，安静，安静。” 学子们只得收了声。 这时，谢喻舟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递给巡抚：“大人，此乃老师在会试之前所赠，应该能证明行之所言。” “嗯。”巡抚马上接过折扇，并打开。 折扇上画了月下赏桂图，的确是苏青源的笔触风格。 折扇上题了字。 ——清风玉露折桂日，但有浓情送月来。 赠弟子谢行之。 落款是青源居士，元和二十一年六月。 苏青源的画乃是一绝，巡抚心痒难耐，若不是画是用来预祝谢喻舟考场折桂，他真想讨要过来，可惜了。 “没错是苏少师的字画。”巡抚把折扇交还给谢喻舟，对众学子道：“上面写了曾弟子行之。谢解元是苏少师的弟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巡抚的保证，刚才唱反调的学子脸一下子黑得和包公一样。 他心中嫉妒地快要发狂。谢喻舟居然是苏青源的弟子！他要是有这么一个老师，还怕考不中状元吗！ 众人哗然：“谢兄真的是苏少师的弟子？” “谢兄，哦不对，行之兄，我仰慕苏少师多年……” “行之，此乃我做的鹿鸣诗，还望指点一二。” “行之，我们年纪差不多，以后可以亲近亲近。” 连云小声吐槽道：“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敢说和行之一样大，害不害臊啊。” 那人听见后，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当作没见，又挤到了谢喻舟身旁。 下半场宴席，谢喻舟出了大风头，成了所有学子拉拢的对象，一个解元或许不会让他们太过在意，但加上苏青源弟子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到了最后，谢喻舟只好装醉躲避。 等鹿鸣宴结束，连云不高兴地撇撇嘴：“行之，我与你认识了两年，你居然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过我，太不够意思了。” 谢喻舟了看一眼矮他半个头的少年，迷蒙的眼睛瞬间变清醒。 连云见此，大喊一声：“好呀，你居然装醉！” “嘘，连少爷你轻些。”吴若愚道：“要是被那些学子听到了，我家少爷又不能休息了。” “唉，这就是名人弟子带来的麻烦。”连云拍了拍胸脯，吐了口气：“还好我的老师没那么大名头。” 山溪县，某个私塾中，正给学生上课的老举人打了个喷嚏。 “一定又是清光那小子在编排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反应 武昌百草堂，员工休息室内。 戚映欢的七徒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巧姨身后，她双手合十道：“大师姐求你了，求你了！” 老六问：“老七干什么呢？” 老三答：“正求大师姐代笔写信给师傅呢。” “写信？”老四眼中也闪过好奇。 老七道：“师公不是考上举人了吗？这会儿师傅心情肯定不错，我们写信去拍拍马屁，没准师傅一高兴，今年的培训就会手下留情了。” 老七的话顿时让众人想起了被戚映欢支配的日子。 大家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师姐，我给你拿纸来！”老四道。 “大师姐，我给你墨墨！”老五道。 巧姨看着一众师妹，一脑门的黑线。 手下留情？想桃子呢。 巧姨道：“你们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想今年怎么晋升甲等妆娘，不然被师侄们追上就丢脸了。” 几人一听，耷拉了脸。 两年过去，七个徒弟中除了巧姨和老二晋升到甲等，其余五人还在乙等徘徊。 升到甲等便有了收徒弟的资格，巧姨和老二各收了几位弟子，今年年底弟子们将要接受丙等考核。 几位做师叔的压力不小。 “知道了。”老七道：“今年一定争取晋升甲等。” 武陵县，某条街上。 某个妇人正穿着新衣裳向邻居炫耀：“漂亮，谢氏衣坊这季刚出的新款。” 左邻右舍无一不露出嫉妒的目光，嘴上却死不承认：“又不是逢年过节，买什么新衣服，太浪费了。” “你们这就不懂了，谢氏衣坊的衣服，每年都会出新款，今年要是不买，明年就没了。除非你打算去定做，但是你们也知道，定做的价钱老贵了。” 这几年衣坊发展得不错，至少在武陵百姓眼里能有一件谢氏衣坊的衣服，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邻居们眼底露出迟疑，漂亮的衣服谁不想要啊。但是看了看兜里的钱，大家还是忍住了。 这时，有个年轻姑娘气喘吁吁地跑来：“娘！婶婶！谢氏衣坊搞活动了，今天买衣服都打六折。” “怎么可能？” “我又不可能凭空捏造！”年轻姑娘道：“听掌柜说她们东家有喜，谢夫人的儿子中举了！所以今天全部打六折！” 众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乖乖，举人老爷啊！太厉害了！ 回过神来，所有人露出兴奋地目光：“走走走，我们也去买几身衣服！” 六折呢，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几人三五结伴往东街跑去。 刚刚还在向大家炫耀衣服的妇人一脸呆滞。 才买了新衣服就打六折！亏了亏了！不行，她得再买一件填补内心的痛楚。 “等等我啊，我也去！” 小稻村。 王富贵喊停了工厂里的女工们。 女工们不明所以：“富贵叔，有什么事吗？” “都停下，今天舅母和表弟妹给你们放假了。” “放假？”女工们一头雾水。 王富贵喜气洋洋地说道：“是啊，喻舟考中举人了，工厂和工坊临时放假半日。对了，回家之前记得去组长那里领喜饼，你们东家特意让人送来的，每人都有。” “中举了？” “谢相公，不对，以后要叫谢孝廉了。” “那要好好恭喜谢夫人和东家了。” 女工们因为这则消息显得很兴奋，颇有与有荣焉的感觉，回家的路上谢喻舟中举的消息便传遍了小稻村。 谢氏老族长激动得不能自已：“老天有眼！谢家出了麒麟儿，麒麟儿！” 谢氏总算出头了。 里长夫人懊恼地快要发疯：“当初就应该同意把明珠嫁给谢家那小子！” 里长倒是早已看开，见到自己夫人悔恨交加，不禁摇头道：“别想了，就算你同意，谢孝廉也不会娶明珠。戚丫头可比我们家明珠能干多了。” 里长夫人气得半死：“我们明珠哪里差了？” “和村里其他姑娘比倒是不差。”里长道：“但是和戚丫头比吗……” 里长的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却溢于言表。 里长夫人脸色铁青，然而找不到反驳的话，人家把铺子都开到了武昌，明珠连自己去县里都不敢，这就是两者的差别。 良久后，里长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都是命啊。 戚家。 刘梅香气得把水瓢砸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那死丫头那么好命，好事总发生在她身上！ 还没等刘梅香发泄够，戚老太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水瓢，戚老太捡起后朝她抡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戚老太追着刘梅香打：“要不是你当初待三妞不好，三妞怎么会恨上戚家！哎呦我的举人孙女婿啊！” 戚老太追悔莫及，然而她早已忘记自己一家算计谢家的事，把所有热责任都推卸到了刘梅香身上。 刘梅香抱着头，不敢反抗，她瞥向一旁不发一言的公爹。 忍不住道：“死心你们，人家戚映欢早就和你们断亲了，别想了。” 刘梅香忽然抢过戚老太手中的水瓢道：“我女婿至少也是个秀才，要是月柔回来看到我身上全是伤，爹娘觉得会怎么样？” 刘梅香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威胁。 不过她心中也在打鼓，她知道女婿不待见女儿，肯不肯为她出头都是问题。 “你反了天了，还敢告状。”戚老太气得大喘，这两年她身体不如前硬朗，连儿媳都快压制不住。 “够了！”计较得失后，沉默许久的戚老头喊道：“老婆子你身体不好，歇着。” 闻言，刘梅香松了口气。 其实戚老头才是戚家最懊恼的那个人，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起贪念，人家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他家连芝麻都没捡到，算计了一辈子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戚老头哆哆嗦嗦地走回屋内。 与戚家不同，谢家此时热闹地如同过年，院子里大摆流水宴。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跑来谢家吃了酒。 这种时候总少不了爱凑热闹的人。 比如季心语。 小丫头今年已是豆蔻之年，褪去了婴儿肥，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欢欢姐姐，恭喜恭喜，以后就要叫你举人夫人啦。”季心语的语气里略带调侃。 戚映欢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聊了一会儿，季心语状似无意道：“连云那家伙也不知道考没考上举人。” 戚映欢心思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季心语一样，恍然大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选婿 这丫头心口不一。 两年来，季心语和连云每次对上都要吵闹一番，并乐此不疲。 一开始戚映欢还以为两人天生水火不容，直到某天偶然间她听季心语提起了连云的状况。 后来她才知道两人居然有信件来往。 这就怪了，两人不是不和吗，居然还能通信。 再后来戚映欢便开始留意两人的事。 很快她看出了点苗头。 似乎是吵架吵出了感情，可不就是欢喜冤家的戏码吗？ 但两人都是粗线条，根本就没意识到双方的情愫，还是一见面就吵。 戚映欢恨铁不成钢，又急又无奈。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戚映欢每次忍不住想做些什么时，却都被两人的骚操作惊到。 比如，带着两人一起去踏青，途中她借口离开，结果两人回来时吵得面红耳赤。 问他们怎么回事，两人答，比赛放风筝，结果风筝线缠到了一起，谁都没赢，都把错误推诿到对方身上。两人还非要吵着戚映欢主持公道。 戚映欢头大。 又比如，今年六月连云来谢家做客，赶巧季心语也在，两人为了争最后一颗荔枝大打出手，差点没把桌掀了。 最后两人决定以掰手腕决胜负，还找来戚映欢当了裁判。 啊，算了不管他们了，再为这两人操心她就是猪，随便。 戚映欢道：“我向报信的人打听过了，连云这次有惊无险也登上了桂榜。” 中举的榜单叫做乙榜也称桂榜。 “他也中举了？”季心语瞪大眼睛，嘟囔了句：“狗屎运！这次他肯定又要得意了。” 戚映欢偷笑了下。 武昌府。 此时被戚映欢和季心语念叨的连云有了大麻烦。 这晚他被一同考上举人的学子请去吃酒。 连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些人请他是为了打听谢喻舟，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连云便高高兴兴地赴了约。 一到酒楼他就傻眼了，原来请吃酒的不是那几个学子，而是本地的一个员外郎。 员外郎指正员以外的官员，请他们喝酒的员外郎原本是一方豪绅，身上的官职是捐来的。 连云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员外郎打的什么主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人家要是送他钱怎么办？他是收呢，还是不收？唉，真是甜蜜的苦恼啊。 酒过三巡，员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突然问连云：“连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连云一愣，显然他有点喝懵了。 员外笑笑，不怎么在意对方的反应，又道：“吾家有女，年芳十六，琴棋书画略有涉及，德才兼备堪为良配。不知连公子意下如何？” 员外郎请了那么多学子喝酒，无非是想找个举人女婿。他这官是捐来的，当然不如科举正统出生的学子，儿子不成器，唯一的指望就是女婿。 这么多人，他最终选中了连云，这小子虽然只是倒数第三，但人家年轻啊，有的是机会。 再加上他家的财力和势力，员外就不相信连云不上钩。 员外郎的一番话，让连云瞬间从微醺状态脱离。 他向四周巡视一眼，发现所有学子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连云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这哪里是请他喝酒，分明是来招婿，怪不得不喊谢喻舟，因为人家早就成亲了，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特征，还没成亲！ 连云一拍脑袋，早知道是这种局他就不来了。 行之兄，救命啊！ 员外郎的女儿长什么样他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娶人家！ 况且要是娶了妻，他哪有时间养小猪，哪有时间去谢家玩，哪有时间和季心语吵架。哦，最后一条划掉。 现在当面拒绝，员外郎会不会恼羞成怒揍他一顿？ 不至于，怎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举人。 连云咽了一下口水，决定先装迷糊：“什么？员外，你刚刚说什么了，唉，我头有点晕，我可能喝醉了，员外，能让人把我送回客栈吗？哎呀，晕的厉害。” 连云的演技可不咋地。 学子们看得嘴角抽搐。 员外郎的脸色冰了几分，心中暗骂连云不是抬举。转念又想到连云和谢喻舟关系不错，苏少师弟子的朋友，还是得再争取一下。 员外郎又换上了笑脸：“连公子，不急，不急，坐一会儿缓缓，马上就不晕了。刚才不是聊得挺好，你我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不如再坐片刻。” 连云如坐针毡。 员外郎话音一拐，看向所有人：“说起来，前几年赵知府嫁女十里红妆，嫁妆总共用了八十八台，可谓是大手笔啊，我们武昌的女子都羡慕的紧。我家也算疼爱女儿，但比起知府就不行了，只能准备六十六台嫁妆。” 以利诱之，员外郎就不相信连云不心动。 六十六台！ 都听说员外郎家富庶，肯定都是好东西。 学子们又用羡慕的眼光看向连云。 好小子，运道真不错，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岳家就好了，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唉，谁让他们年纪上不占优势呢。 连云被盯得如芒在背。 这种‘好事’他可一点都不想要啊。 员外郎接着道：“不过夫人舍不得小女，所以在附近准备了个三进的宅子作为陪嫁，希望未来两家能时常走动走动。连公子觉得如何？” 乖乖还有宅子送，了不得了不得！ 员外郎一瞬不瞬地盯着连云。 装醉是不可能了，看对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样子，连云只好硬着头皮道：“不知哪个后生有福气迎娶令千金，我看诸位兄长都还没成家，员外不妨亲近一番。” 意思是，这里有那么多学子在，你何必挑我呢。 被点名的众学子马上端坐，一副任员外郎打量的样子。 他们是看出来了，连云不乐意做这个乘龙快婿，但他们乐意啊！尽管来！ 员外郎嘴角的弧度绷直了。 咋回事，是女儿不够漂亮，还是嫁妆不够多？ 不，肯定是这小子的问题。 员外郎气得问：“连公子定亲了？” “没有。”连云用僵硬的表情回答道，这种问题没办法撒谎，一查便知。 员外郎心中怒火中烧。 没定亲，那么就是…… “连公子有心上人了？” 连云下意识想答‘没有’，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是。” 脑海里划过季心语和他吵架时的模样。小丫头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毫无淑女气质。 连云茫然了片刻，为何这时会想到和那小丫头吵架？怪哉。 等等……员外刚刚问了他有没有心上人？ 不会，不可能。 连云马上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这个想法犹如晴天霹雳，把他炸的外焦里嫩，他好像挖掘到了内心掩埋的秘密。 以往想不通的事有了答案。 吵架那么累，为何他每次都乐此不疲，还赢少输多。他绝对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啊。 脑子空白了片刻。 完全顾不得员外郎难看的面色。 连云一屁股从椅子上跌下来，不去看所有人惊讶的面孔，他捧着脸低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 连云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把众人吓坏了。 “光清？”学子们喊了连云的字，想把他搀扶起来。 连云猛地从桌底站起，并大喊着：“不可能！” 他抱着头，边喊边冲出了酒楼，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根本来不及去拦他。 这是怎么了？ 难道连云有疯病？那模样的确有几分相似。 就算想逃避员外的亲事，也不至于装疯。 所以是真的有病？ 在座所有人心中对这件事下了定断。 主桌上，员外郎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好连云没答应，他再好、再年轻，但是有病啊！ 老天保佑，就让那小子去祸害别家姑娘。 员外郎吐出一口浊气，又开始巡视起在场的学子。 究竟选哪个做女婿呢，唉，太苦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八章 偶遇 回到客栈后，连云一头冲进客房。 吴若愚险些被他撞了个底朝天，纳闷道：“连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喻舟眼波中闪过微光，却道：“谁知道呢？” 吴若愚心道：少爷你这表情可不像不知道的样子。 几日后，武陵县。 戚映欢收到了季大发的邀请，来到开元酒楼。 一进雅间，她便看到了几个陌生的中年男女。 季大发忙给戚映欢做了介绍：“这是来自金陵的杨掌柜，这是来自江南的贺掌柜，这是来自南越的莫掌柜……” 这几人应该是与季大发有生意上的往来，不然也不会介绍给她认识。 戚映欢一一见了礼。 不过她仍然一头雾水，不知季大发今天所谓何意。 那位莫掌柜是个急性子，还没闲聊几句，他便问道：“戚娘子，可有意为我供货？” 戚映欢一愣，似乎是明白了这次会面的目的，为了保证自己的猜测的准确性，戚映欢耐着性子问：“莫掌柜的意思是？” “我想在南越售卖百草堂的货物。”莫掌柜直言不讳道。 果然如此。 季大发这是为她介绍生意来了。 她沉思了片刻，这两年来，百草堂陆陆续续又开了两家铺子，在府内算是顶顶有名，她也一直想更进一步发展，但是不管是人手还是人脉都力有不逮。 光凭戚映欢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吃下大齐整个市场。 莫掌柜的提议像是给戚映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啊，既然不能一手销售，为什么自己不能做供货商呢。 戚映欢眼睛亮了。 戚映欢笑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不知道几位掌柜有没有兴趣？” 比起直接供货售卖，不如忽悠几人加盟。 “愿闻其详。”众人道。 听完戚映欢的想法，几人陷入沉思。 在当地开设一家百草堂分店，这与他们最初的设想不同，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会有一定风险，再加上商业之间的竞争，真不好说。 只是戚映欢的说法很诱人，直接让他们垄断整个州府内的生意。 贺掌柜沉思许久，才道：“还请戚娘子让我们考虑几日。” “那我便静候佳音了。”戚映欢颔首。 唯有来自金陵的杨掌柜当场拒绝了戚映欢的提议，金陵乃大齐国都，全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汇聚在此，杨掌柜是个风格保守的人，没有完全的把握扬掌柜不愿意冒这个险，况且金陵和别处不一样，水深的很。 尽管遗憾，但戚映欢还是能理解。 反正她早晚也会去金陵，那块处丨女地只能等着自己去开垦了。 几天后，戚映欢再度来到酒楼，一番交谈下来，戚映欢和贺掌柜莫掌柜两人先签订了文书。 贺掌柜会在苏州府内开设百草堂分店，莫掌柜会在琼州府内开设分店，为期五年。 至于细节等规定，几人讨论了一下午，才拿出了具体章程。 差不多等到傍晚时，事情才告一段落。 夕阳正渐渐下落，云蒸霞蔚，彩霞漫天。 与几位掌柜告别，又和季大掌柜道了谢。 戚映欢下了楼，便看到大堂内坐着一群学子，里面有两个熟面孔。 知夏道：“是魏公子和宋公子。” 魏华和宋青云。 两人见到戚映欢便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学子，起身走了过来。 他们拱手向戚映欢打了个招呼：“弟妹，好久不见，行之高中，我们还未来得及恭喜弟妹，着实可喜可贺。” 魏华笑道：“等行之回来，可要记得请我们吃酒啊。” “同喜，同喜。”戚映欢。 寒暄过后，戚映欢便想带着知夏了离开。 魏华和宋青云一看就是在参加聚会，能抽出身和她打个招呼已经不错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提出告辞，就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解元夫人吗？我就说呢，章明和文宏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去巴结解元夫人了。” 巴结？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不过是打个招呼。 魏华和宋青云皱了眉，看向一众学子中说话的人。他们要知道有这人在，他们才不会参加此次聚会。 这个声音让人听了就像揍人，戚映欢扫视一眼，发现还是个熟人。 不正是两年前挑衅过谢喻舟的樊锐吗。 他给戚映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每次都输得很狼狈，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像是没完没了的虱子一样。 戚映欢不由朝他恶劣一笑道：“阴阳居士许久未见，功力日渐精进啊。” 场面静默了一秒，学子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两年来，樊锐低调做人，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快忘记这绰号，没想到今天又被戚映欢提溜了出来。 戚映欢给他起了诨名，谢喻舟让他输了院试抬不起头，新仇旧恨加在了一起。 樊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瞪着戚映欢：“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呦呵，还性别歧视上了。 这两年她也和谢喻舟读了不少书，当然知道这句话完整的意思。樊锐却用来骂她，戚映欢准备好好气他一下。 别以为女人就好欺负！ 下一瞬，戚映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灵动一转，她道：“樊公子，这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出自《论语·阳货》。不过，我认为孔子原意本非樊公子所指。” 众人来了兴趣，学子之间讨论文章乃家常便饭的事。 然而戚映欢一个女子，居然想和樊锐辩论。 有趣。 这让他们十分好奇：“谢夫人，愿闻其详。” 当然，他们也并未太过认真，不觉得戚映欢能说出什么道道来，无非是妇人之见，不过是添个乐子。 戚映欢见所有人盯着自己，也不慌张，悠悠然道：“我认为孔子这句话中的‘女子”并不是指性别。听闻，春秋时期，‘女’和‘汝’混用，‘汝’即‘你’，当时大量使用‘女’代指‘你’。” 戚映欢看向樊锐，目不斜视道：“所以这句话，我认为应该是这样的：唯汝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噗！” 魏华和宋青云没忍住笑了出来。 弟妹这话明显是针对樊锐，明晃晃地对樊锐说：你和小人难以教养。 学子们也没想到这一出，看看戚映欢又看看樊锐，都捂住嘴偷笑。 谢夫人不好惹啊！尤其是还通文墨的女人，战斗力不可小窥，以后可得小心了。 樊锐气得双手发抖：“你敢骂我！” “诶？”戚映欢一脸无辜：“樊公子误会了，明明是孔子说的话，又怎么会是我骂樊公子？樊公子切勿代号入座，自作多情。” 她只不过是借着孔子的话骂樊锐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百九十九章 归来 酒楼内。 樊锐气得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擅改先贤之意，罪不可恕！” 樊锐直接扣了一大顶帽子在戚映欢头上。 这就没意思了，戚映欢想。 众学子都觉得樊锐太过心思狭隘，不过是调侃你两句，就上升到这个程度，和女人计较，嘴脸太难看了。 宋青云和魏华维护戚映欢道：“弟妹不过说了自己的见解，樊兄未免大题小做。” “什么小题大做？”樊锐抓住死理不放：“分明是谢夫人曲解先贤之言。” 戚映欢无奈，她知道要是今天不让樊锐吃点苦头，他肯定不善罢甘休。 戚映欢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后说：“樊公子既然敢给我定罪，那肯定对《论语》如数家珍，小女子倒想请教一二。” 众人一愣，不知戚映欢打着什么主意。 樊锐心道：莫不成，她想用论语考自己？只要自己没答上来，那罪名就不成立。 一个连论语意思都没理解透彻的人，又怎么能给别人定罪。 谢喻舟的夫人倒是有几分急智。 众学子反应了过来。 樊锐心中冷笑了一下，他对自己的才学相当自信，既然戚映欢送上门来，就不能怪他羞辱对方。 “尽管问来。”樊锐很自信地说。 宋青云和魏华有些着急，戚映欢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弟妹看上去挺有把握？要不，先看看情况。 片刻后。 只听戚映欢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意？” 樊锐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呢，也只有这个程度罢了。 他道：“这句话出自《论语·第八章·泰伯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其意为：可以让老百姓按照我们指引的道路走，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注1] 在场的人都知道。 但戚映欢还没等樊锐解释，就打断了他的话到：“不不不，樊公子听错了，我是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断句不一样，意思就完全不同。戚映欢提的这一句，在后世就有五种断句方法。不过现在没这一说。 她就不信樊锐马上能答出来。 樊锐愣了一下，还有这样断句的吗？ 众学子也是沉默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等等，这样一来不就完全和之前的民愚思想不同了吗？ 有心思敏捷的学子已经联系上下文，反应了过来。 其意和之前产生了巨大分歧，意思是要去教化百姓。 这恰恰是儒家德化政治、顺民应天、开启民智思想的体现。 这个思路貌似可以啊！ 众人心中一惊。难道孔子是这个意思？ 脸樊锐陷入沉默，他从没想过这样断句，先生也没教过，他开始慌乱了，身上冒着汗，不断思考着这句话。 接着戚映欢又抛出第三种说法：“还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樊公子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意思又变了，变成：老百姓若可任使，就让他们听命；若不可任使，就让他们明理。 这似乎更符合《论语》的语言规律，也更合乎孔子的思想。[注2] 学子们静默了一晌，交头接耳兴奋地议论开来，戚映欢仿佛为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樊锐惊恐地注视着戚映欢。 这些他都没听过，枉他之前还自信满满，却被戚映欢问到答不出话来。 他开始怀疑人生，他之前所学的都是对的吗？他学过《论语》吗？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樊锐一脸苍白地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言，陷入沉思。 戚映欢心中对樊锐轻哼了下，他也不是很了不起吗。这样就被震惊到了？当时问谢喻舟，谢喻可镇定了。 还是这群人好糊弄。 戚映欢见好就收：“诸位兄长，这不过是小女子心中愚见，难登大雅之堂，诸兄听听也就算了。” 众学子表面应道：“谢夫人谦虚了。” 心里却想着，就这还愚见，连见都没见的他们是不是就是井底之蛙啊！ 宋青云和魏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弟妹，厉害了！ 见他们讨论的热烈，戚映欢提出了告辞，众人也不好留她。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肚子里的墨水都用光了，再扯两句不就穿帮了吗？ 走出酒楼后，戚映欢瞧见知夏递来的星星眼，又暗自得意了会儿。 看，她还是挺厉害的。 第二日，武陵所有私塾、书院的夫子们都被问及了这个问题。 众夫人们：哪个小子想问题如此刁钻？ 戚映欢：阿嚏。 这件事戚映欢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正待在书房，伏案写着工坊扩建和招工计划。 分店要开了，货源也要跟上。 哎呀，想想就头大，早知道上辈子就个念工商管理了，现在从头学起来真让人头秃。 这样下去她早晚会秃，不行！好好的一头青丝，怎么可以秃！ 为了保险起见，下一样新产品就搞生发剂。这貌似是个好主意，男女通用，她的顾客又要扩大了。 戚映欢心中越发满意，沾了沾墨，继续奋笔疾书。 突然有人拿起右手边的墨锭，给她研磨起墨来。 戚映欢头也没抬，下意识便认为是知夏。 少顷，这人突然凑近了些，看着她写的字，一字一句念道：“百草堂分店计划？嗯？戚姑娘又要开新铺子了吗？” 熟悉的幽香，少年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些，嗓音中带着与年少时不同的磁性。 戚映欢手中的笔悬空停住，她不自觉侧头望去，那张风光霁月的脸孔映入眼帘。 戚映欢愣了好半天，才听自己道：“你回来了？” 阔别了一个月，谢喻舟好像比离开时消瘦了不少，五官的轮廓更加明显了，一定是考试累的。 可能因为赶路没来得及收拾，他唇瓣下面冒出了一点点小胡茬，有别与少年，此时的谢喻舟更趋向成年男性。两年来身高也窜了不少，没有一米八也有一米七八。 谢喻舟调侃道：“再不回来就听不到戚姑娘大战学子的故事了。” 谢喻舟今天一进城就听到路过学子们的谈话，稍稍让吴若愚打听了一下，便很快弄清楚了时间始末。 没想到他这一去，不爱读书的小姑娘居然长进了不少，都会用孔子的话骂人了。 可惜他错过一场好戏。 戚映欢面色微微一红，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谢喻舟还不知道吗。 她也就是抖个机灵。 “你还说呢，要不是樊锐和你不对付，我又怎么会和他对上。” 这事谢喻舟倒是不知情，他挑眉，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那还真是辛苦戚姑娘了，身体好了吗？” 离开时她还生着病，一脸病蔫蔫的，看着让人怪心疼的，不过现在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没问题了 “早就好了。”戚映欢先是舒服地眯了眯样，再又颐指气使道：“别把我头发揉乱了！” 谢喻舟清冷的眸子里闪过笑意。 戚映欢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心脏逐渐不受控制。 谢喻舟这家伙又仗色欺人，不，不能上钩！ 这时，她手中的狼毫掉落一滴墨水，‘啪嗒’一声坠落在宣纸上，形成一个浓重的墨点。 她工整的计划书上，字体被覆盖。 计划书变成了计O书。 戚映欢表情呆住，心脏渐渐归于平静。 作为一个强迫症，她愣神看着那个黑点，终于忍不住暴躁地大叫：“啊啊啊！我写了半个多时辰的计划书啊！” 她把身旁站着的谢喻舟推开：“你走开，你一回来就没好事！” 谢喻舟微微侧了下头，无妄之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章 生病？ 谢喻舟答应帮忙重新誊写后，戚映欢才换上了笑容。 干嘛不早说啊。 这晚，谢家过得十分热闹。 饭桌上谢母心疼地看着儿子，絮絮叨叨：“怎么瘦成这样，一定是路上没好好吃饭。” 谢母夹了一筷子鱼给谢喻舟，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下。 谢母又道：“我让吴婶烧了艾草水，等会儿好好洗洗。” “一转眼你都中举了，比你爹有出息。你爹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你高中，一定也老怀安慰含笑九泉，娘总算有脸去见你爹。” 谢母大概是想起了谢父，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谢母这个人向来很乐观，很少有见她忧愁难过的时候。 当了这么多年寡妇，唯一的盼头就是儿子，现在儿子有出息了，她对谢父有了交代，在谢家的列祖列宗面前也能挺直了腰杆，哪怕现在就去了，也死而无憾。 谢喻舟眉头微动，似乎察觉了什么。 他亲手给谢母盛了一碗汤，轻声道：“娘，我和映欢接下来的路还长着，还需娘在一旁提点。” 谢母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对她而言，盼望谢喻舟成才，是她之前的目标，但这个目标已经完成，谢喻舟怕她一时产生迷茫，所以刻意点醒谢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和戚映欢还需要她。 闻言，谢母一怔，是啊，她还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 要看谢喻舟当官，要看小两口和和美美，要带孙子孙女，可不能就这样满足了。 谢母一时又充满了干劲：“放心，娘省得。” 戚映欢偷偷观察着谢母眼底再度勃发的光，戚映欢松了口气。 这才是她熟识的谢母嘛，伤春悲秋绝不是谢母的风格。 戚映欢决定缓和一下气氛，故意俏皮地笑道：“娘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羞羞羞。” 被戚映欢一调侃，谢母脸上微臊，怎么就差点在两个孩子面哭出来了呢？ 谢母绷住自己的表情，对戚映欢说：“大人的确不能哭鼻子了。欢欢如今也是大人了，等等喝药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戚映欢呆呆地看着谢母，没想到谢母会反将她一军。 娘，你不疼我了吗？ 谢母说的药是指治疗痛经的药，主治行气活血。 因为第一次来葵水痛的厉害，谢母请了县里最好的妇科大夫为她调养。 大夫给她配了一副药。 中药实在太难喝，五次里有三次戚映欢需要谢母哄着她喝光。 戚映欢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好像越活跃回去了，但是矫情不也是家里人惯出来的吗，戚映欢不以此为耻，反以此为荣。 谢喻舟不清楚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听着婆媳俩打哑谜，不由眉头一蹙。 “你生病了？” 小姑娘看上去脸色不是挺好的吗？ 看着谢喻舟略带严肃的表情，戚映欢表情凝固。 这要让她怎么回答。她好歹也是个少女，怎么好意思告诉有好感的异性自己痛经。 戚映欢表情变幻来变幻去，就是没开口。 谢喻舟眉头拧得更紧，心思一沉，难道患了重病？ 戚映欢差点把头埋到了饭碗里。 谢母在一旁看戏，一脸乐不可支，差点没笑出声来。 戚映欢余光一撇，向谢母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娘，你变了，你以前可疼我了，现在居然看我笑话。 戚映欢杏眼潋滟，咬着唇，一脸的委屈。 那一眼看得谢母心头直颤。 咳……好像玩过火了。 谢母赶紧跳出来解围道：“喻舟啊，你就别问了，不是什么病，就是冬天快到了，娘给欢欢弄了点补药，补补身子。” 谢母这样一说，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过谢喻舟安下心来，看两人的小动作，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 戚映欢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晚饭时间，她多少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等晚饭吃完，谢喻舟瞒着两人去了厨房。 吴婶正在给戚映欢熬药，看到谢喻舟后，吴婶说：“少爷，您怎么来厨房了？要什么直接告我，我让若愚给您送去。” 谢喻舟摆了摆手，扫视了一眼，很快看到台面上放着的黄褐色纸包，他不动声色地问：“这就是少夫人要喝的药吗？” 吴婶虽然困惑，还是点了点头。 谢喻舟转念道：“我最近在研读医术，刚好对此病症有些研究，吴婶，我替映欢看下配方的药性如何？” 说着，他便拆开了药包。 谢喻舟的说辞没什么问题，但吴婶的脸色马上变得古怪起来。 少爷不好好读书，居然去研究女人的病！夫人知道了还了得。 谢喻舟自然是看到了吴婶奇怪的表情，心中还颇为纳闷，为何如此反应。 当他看到药包中的药材后，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整个身体一僵。 当归、香附、红花…… 谢喻舟眼前闪过几个字——《红花当归汤》。 功能主治破瘀活血，调经止痛，乃妇科良方。他曾在医术上看到过。 戚映欢的扭捏、谢母的隐瞒、吴婶奇怪的表情，一切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谢母在饭桌上提到一句：欢欢已经是大人了。 当时他没有在意，此刻听来，谢母意有所指。 眼见谢喻舟拿着药包发呆，吴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少爷，少夫人的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谢喻舟猛然回神，面对吴婶好奇的表情，他微微有些尴尬，用拳头抵住下唇，摇了摇头：“没有，麻烦吴婶了，这药方需要临睡前服用，吴婶煎好了便放在炉上先温着。” 吴婶眼神一亮。 哎呦，少爷还真有两手，大夫的确是这样吩咐。 不愧是读书人，哪怕是研究女人的病，也颇有一手。 谢喻舟发现吴婶赞叹的眼神后，表情差点没绷住。 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厨房。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 晚上睡觉前，戚映欢老老实实喝了药。 这时她并没有察觉到谢喻舟的异样。 直到第二天她醒来后发现，谢喻舟睡着的时候，偷偷捂住了她的肚子。 嗯？碰巧，戚映欢这样想着。 结果第三天、第四天他依然如故。 就算戚映欢再迟钝也发现了什么。 出去了一趟，难不成染上了什么臭毛病？ 戚映欢终于忍不住，在第四天醒来的早上，她睁开眼，摸到肚子上的手后，‘唧’一下把他掀了回去。 还没等谢喻舟彻底清醒，戚映欢一个旋身，骑坐到了半梦半醒的谢喻舟身上。 她瞪着对方，恶狠狠地提溜着对方的衣领道：“说！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摸着我的肚子睡觉！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一章 胖了 “说！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摸着我的肚子睡觉？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谢喻舟原本脑子还是懵的，但被小姑娘一坐，一瞪眼，瞬间清醒了。 小姑娘正一脸怒意地看着自己。 她青丝披散，垂落在耳旁，眼睛里带着早起的朦胧感。 白色里衣的领口微微下坠，锁骨下方露出了隆起的弧度。 非礼勿视。 谢太傅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闭上眼睛，但眼前的小姑娘是她的妻子，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便老神在在地欣赏起眼前的美景。 戚映欢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良久后，谢喻舟发现小姑娘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耐烦。 他堪堪找回理智，低哑了声线道：“见不得人的企图？” 他与小姑娘的视线交汇。 “不知戚姑娘是指什么？” 戚映欢的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下一秒她移开视线，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她用细弱蚊蝇一样的音量问谢喻舟：“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胖了？尤其是肚子那块，手感特别好是不是？” 说话间，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之前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胖了，但谢母一直说没有。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戚映欢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然谢喻舟干什么老摸她肚子，一定是胖了！ 这种感觉她懂，就像是撸猫一样，那手感……啧啧啧……让人上瘾！ 可恶，谢喻舟一定感觉到了，才忍不住摸她肚子！ 谢喻舟的瞳孔放大。 所以小姑娘以为他馋她的肉？ 谢喻舟哑然失笑，这样讲倒也不错，但此肉非彼肉。 “你觉得自己胖了？”谢喻舟好笑地问道。 谁知小姑娘紧张兮兮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我胖！” 冤枉，他用的是反问句，况且明明是小姑娘先提起的话题，怎么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戚映欢气馁地往谢喻舟身上一倒，埋首在他胸口间。 调皮的头发弄得谢喻舟脖子有些瘙痒，他不动声色地为小姑娘理了理长发。 戚映欢气呼呼道：“肯定是上个月月饼吃多了，月饼这种东西热量特别高，非常容易发胖！还有……最近娘老做好吃的给我，我都说不能那么吃了。”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明知道都是高热量的东西啊。 虽然美丽各不相同，有人喜欢丰腴之美，有人喜欢羸弱之美。但她喜欢细腰啊！穿裙子多好看啊，她特别爱臭美，绝对接受不了长胖的事！ 谢喻舟看她衣服懊恼至极的样子，不禁发笑，没有笑出声，但是胸膛一震一震的。 为了这种事苦恼的小姑娘，意外的有些可爱。 戚映欢气得拍了对方两下：“你还笑！你一点都不懂我的难过。” “说！你是不是就喜欢肉肉的腰？”戚映欢露出凶狠的表情问。 “没有。”谢喻舟审时度势，端着正经的表情，连忙摇头。 在小姑娘一脸‘要是敢说是，马上给你翻脸’的表情下，他怎么敢说是。况且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小姑娘胖与瘦都好看。 戚映欢不信：“那你为什么天天睡觉时摸着我的肚子不肯放？” 见她刨根问底，谢喻舟只好举旗投降，看来不说实话，小姑娘是不会放过他了。 也为了小姑娘不再想东想西，还是坦白。 他对戚映欢招了招手。 戚映欢迟疑了片刻，便附耳贴上。 小姑娘的耳朵白嫩小巧，耳垂上染着淡淡的粉色。 谢喻舟耳语几句后，戚映欢的脸腾一下子红了。 还以为隐瞒得很好呢，结果对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知道了她痛经的事。 原来晚上摸着她肚子，是为了给她保暖。 戚映欢感觉周身的热量都往脸上聚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己错怪他了！谢喻舟居然这么贴心吗？ 一想到刚刚质问对方自己是不是胖了的情景，戚映欢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冷静冷静，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一番自我安慰下，戚映欢吁了口气。 谢喻舟解释道：“我查看过了你的药。” 原来是这样。 害她虚惊一场。 戚映欢抿了抿唇，扯了下谢喻舟的袖子。 “先别管药的事了。”她还是有点不死心，再度确认道：“谢喻舟，那你老实说，我有没有长胖？” 又绕回来了？ 看来小姑娘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他苦笑不得，伸手在她腰上比划了两下。 “干什么？”戚映欢不明所以。 谢喻舟说：“帮你手测一下。” “那你快点。” 戚映欢丝毫没有发现，她被谢喻舟摸了又摸，占尽了便宜。 隔着一层里衣，她能感觉到谢喻舟掌心的温度，半晌后，她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稍许不自然地问：“好了没？” “嗯，好了。”谢太傅抑制着嘴角的弧度，抽回了手。 “怎么样？”戚映欢眼睛黑亮如星辰，里面是满满的期待。 “戚姑娘放心，还和我出门时一样。”谢喻舟道。 只比以前宽了半个小指的宽度，这算胖吗？在谢喻舟眼里根本不算！ 戚映欢开心了，完全没去怀疑谢喻舟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心安理得地接受谢母的投喂，和徒弟们时不时寄来的孝敬。 一个月后，等戚映欢试穿冬天的裙子时，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裙子穿不进去！ 这是按照她身体成长范围内定做的裙子啊！ 戚映欢一脸不可置信，等再次确认后，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谢喻舟你完了，竟敢骗我！ 当然，这都是后话。 今天的戚姑娘还欢欢喜喜地吃着午后的茶点，监督着谢喻舟为她誊写计划书。 她手拿宣纸，看着某人工整的字迹，不禁感叹道：“不愧是举人老爷，字就是好看。” 谢喻舟一脸无奈，小姑娘越发胆大了，连他都敢调侃。 这时，书房门口传来知夏的禀报声。 知夏道：“小姐，季小姐来了。” 季心语会跑来不稀奇，戚映欢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离开书房。 至于谢喻舟吗，得继续为她誊写计划书。 会客厅内。 季心语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吴婶端来的热茶，她看也没看就往嘴里送。 烫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戚映欢一进屋子，便看到季心语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责怪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季心语看到戚映欢后，就像是见到主心骨一样。 “欢欢姐姐！不好了！”她一惊一乍道：“今天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她这个消息也成功震惊到了戚映欢。 “谁啊？” 这时季心语表情略微变得诡异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二章 提亲 时间回到上午。 十一月，季府后院那颗橘子树成熟了，红彤彤的果子结满了枝头，长势喜人。 季心语在树下观察了好几天，终于抑制不住活泛的心思。 这天，她换上轻便的衣物，避开周围人的耳目，来到后院。 身旁的小丫鬟问：“小姐，你真要亲自摘吗？要吃橘子的话，我吩咐家丁给你摘就好了！小姐，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你爬树，肯定要责罚我了。” 丫鬟一脸焦急。 做为季心语的贴身丫头待遇是没的说，但是季心语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经常会干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每次被老爷夫人发现，她们这些丫鬟总免不得被臭骂一顿。 还记得两个月前，季心语说要采莲子，结果不小心把船搞翻。 连人带船翻在荷花池内，连季心语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丫鬟们想着，受了这个教训，她至少能老实半年。结果还没老实上两个月，季心语又冒出了新主意——亲自上树摘桔子。 是日子过得太无聊，还是她们这位小姐生错了性别。 万一季心语从树上摔下来，这次就不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了。 小丫鬟劝了又劝。 季心语无动于衷。 要不直接去告诉老爷夫人？不然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季心语看出了丫鬟心中的小九九，抱胸威胁道：“你别想去告密啊！万一这事被爹娘知道，我第一个就把你调去厨房当烧火丫头。” 丫鬟吓得一哆嗦，她不想当烧火丫头。 等等，小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的想法？ 季心语没有解释，只道：“你放心，爬树我是老手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现在你去给我把风，万一有人来，就装猫叫提醒我知道吗？” 要是被管家或者娘身边的丫鬟看到，就铁定要完蛋，还是防着点。 小丫鬟只好再三关照了季心语要小心，然后忧心忡忡地去给季心语望风。 季心语看着小丫鬟离开，马上把裙子掀起，快速把碍事的裙摆塞到腰带中，袖子被她撸上了手臂。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事的人。 嗯，这才方便嘛！ 估计这样子要是被季夫人看去，铁定要昏死过去，这哪是养了女儿啊，分明是养了个魔星。 季心语拍了拍手，三下五除二便上了树，动作十分灵活，经验老到，一看就知道以前没少爬树。 她站在枝头，对着红彤彤的橘子挑挑拣拣。 “这个给娘，这个给爹，这个送给欢欢姐姐，这个小的就给春铃。”季心语不住地把橘子往胸口里塞。 才装了六个，原本平坦的胸口瞬间变得鼓鼓囊囊，再也塞不下。 她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失策，应该带个兜来装的。” 季心语对着远处，小声喊道：“小环。” 望风中的小丫鬟闻声跑了回来。 左右张望一眼，等看到自己小姐站在高高的树杈上时，她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小姐，你怎么爬那么高？万一摔了怎么办？” “少废话，我把橘子扔下去，你帮我接着。”季心语还忍不住嘱咐道：“不许偷吃啊！” 小丫鬟抿了抿唇，她哪敢啊。 两人分工合作，片刻间就收割了三十多个橘子，小丫鬟用裙摆兜着橘子，忍不住喊道：“小姐，别摘了，拿不下了！” 季心语这才恋恋不舍地下了树。 看季心语抱着树干，顺溜滑下，小丫鬟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小丫鬟又忍不住问：“小姐，为什么你爬树会那么熟练？” 似乎没少背着她干这事。 季心语的脊背一僵，忙忽悠道：“那是你家小姐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不能让她知道，她没事的时候偷偷来练习过爬树，她也是要脸面的。 小丫鬟皮笑肉不笑：“呵呵。” 哪有这种天赋，别以为我读书少就可以忽悠我。 季心语听出了这声呵呵的含义，有点心虚，然而这时传来了另一个丫鬟的声音。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季心语跟前道：“小、小姐……”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丫鬟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平复，她道：“小姐，不好了，有人来向老爷提亲了！” “提亲？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季心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丫鬟说了什么，声音大变：“提亲？” 两个字都喊破了音。 提亲，还能向谁提亲？季家就只有她一个独生女！ 季心语倒是不担心季大发会把自己许配出去。 整个武陵县谁不知道她季心语未来是要是招赘。 但居然有人敢来提亲，好胆！ 这对季心语来讲十分新鲜。 季心语摸着下巴分析着对方的意图。 估摸着是冲着她家业来的！ 瞬息过后，季心语对两个小丫鬟一挥手，恍若一副大佬的架势，她道：“走！跟我去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肖想本小姐！” 两个小丫鬟一头黑线。 还以为小姐面对嫁娶的话题多少会有些害羞，看这架势…… 是她们多想了。 名叫小环的丫鬟兜着一裙子橘子，叫住了刚迈腿的季心语：“小姐，这些橘子怎么办？” 另一个小丫鬟纳闷：“哪来的橘子？” 小环指了指身后的橘子树。 小丫鬟瞪大了双眼，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前一刻还对这些橘子十分在意的季心语，心思早已不在。 “别管了，先扔在地上。”她摆摆手，笑得有些阴森：“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会一会那个胆大包天的客人。” 小环和另一个小丫鬟对视一眼。 小姐不会打着什么鬼主意？ 三人走出后院，偷偷摸摸来到前院。 季心语猫着腰，从后面溜进会客厅。她躲在屏风后，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会客厅中央她父亲季大发坐在圆桌前，那宛如大山一样的身形。 来提亲的人被季大发当了个严实。 “……”季心语。 早让爹减重了！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人家连头发丝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 季心语面无表情的捂了一下脸，又瞄了旁边一眼。 只见陪坐的媒婆头上戴着黑色额帕，面孔看上去非常陌生，似乎不是武陵县人士。 耳边传来季大发和对方的谈话声。 “季老爷，连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男才女貌，和季小姐乃天作之合啊，季老爷这门亲事多少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媒婆说着好话。 连公子？年纪轻轻？举人？ 这些条件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季心语脑子突然轰隆一声炸开。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三章 眼瞎 连云的面孔从眼前闪过。 季心语被自己的猜想惊到，差点没站稳。 不会的，不会的，她和连云是死对头，对方又怎么会来她家提亲呢？ 季心语一时没有发现心底的微妙感。 会客厅中，季大发委婉拒绝的声音悠悠传来：“连公子的确一表人才，只是小女顽劣，不堪匹配……” 季大发说着这话，心里不断嘀咕，这举人老爷怎么就看中他家女儿了？他扪心自问，自家女儿绝对没有贤良淑德的品质，这人十之八丨九是冲着季家的财产来的。 屏风后，季心语听得脸都黑了，拒绝就拒绝，干嘛说她顽劣！ 终于，那位被称作连公子的人，忍不住开口说：“伯父，季小姐没伯父说的那么差，虽然脾气不好，也经常和我吵架，吵不过还喜欢动手动脚，但还保留着几分天真烂漫。” 他语气认真，表情严肃。 可是说出来的话，不知究竟是夸人还是损人。 在座的所有人都凝固了表情。 媒婆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季大发，把头垂下。 完了！ 连公子啊，来之前就说好了让你别开口说话，你这一张口把未来岳父都得罪了。 季大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食指指向面前的连公子：“你认识我女儿？” “嗯。”连公子老实地回答道：“大概认识了两年了。” 季心语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脱离。 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不是连云还有谁！ 他怎么会来提亲？不会又是什么新的恶作剧？ 季心语似乎没发现，之前听到有人来提亲的抵触感，好像消失了。 两个小丫鬟也一脸惊愕，这位连公子居然认识小姐。 听说是举人，哎呀，究竟长什么样啊！ 季心语想得入神，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两个推推搡搡想要偷看的小丫鬟，小丫鬟又踮脚又探头，终于‘唧’一下失重撞到季心语身上。 季心语踉跄了几下，跌跌撞撞从屏风后跌出。 糟糕！ 眼巧就要撞到柱子上，她迅速用双手抵住红色的柱子，急忙刹了车，稳住身形。 她松了口气，回头剜了一眼两个丫鬟。 屏风后，两个丫鬟一脸心虚。 这么大的动静，要忽略也难，季大发一转头就发现了季心语。 会客厅中，一时鸦雀无声。 季心语的打扮有些邋遢，刚从橘子树上下来，身上沾了一大片浮灰，裙子还有一角被勾在腰带里，袖子乱七八糟的露出一截手腕，头发上还坠着几片落叶。 这形象让所有人惊呆。 “心语！”季大发大叫一声，甚觉丢脸。 这位就是季小姐？媒婆瞠目结舌。 连公子的眼光是不是不太好？ 她下意识偷偷瞄了一眼连云，只见这位山溪县最年轻的举人老爷，此刻挺直了脊背，一副好学生见到私塾先生的紧张模样，脖子根渐渐红了。 “……” 媒婆内心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到季大发你都没那么紧张，就这么一个小丫头，你居然如临大敌。 媒婆现在相信了，这位连公子绝对不是贪图季家的钱财。 季大发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他心底突然对连云产生了一丝怜惜。 脑子生的那么好，但是居然是个瞎子。 他这女儿要是生在穷人家里，估计要砸手里，没想到还有人主动往前凑。 季心语此刻面色通红，她感觉自己太过丢人，偷听还能被发现。 奇耻大辱。 她故作镇定装作无事，在众人面前拍了拍裙子，拂去灰尘，整理了裙摆衣袖，调整了站姿。 季心语双手交合置于身前，对着大家微微笑一笑，仿佛刚才的形象都是大家的错觉。 她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这样优雅的时候。 就在这时，连云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道：“心语，还有头上。” 连云指了指季心语的脑袋。 什么？ 季心语有点懵逼。 连云只好说：“你头上有一片叶子。” “……” 季心语优雅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故作镇定失败。 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屏风后的两个小丫鬟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没憋出毛病来。 季心语深吸了一口，终于忍不住破功，一把摘了头上的叶子，几个大步，气势汹汹地走到连云面前，把叶子砸到他的脸上。 让你拆我的台！ “说，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无缘无故居然跑来提亲？”季心语仰着骄傲的下巴道：“还有，什么叫做我虽然脾气不好，但还保留了几分天真烂漫？我脾气哪里不好了？” 连云这时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季心语，一脸神游天外，根本没听清季心语说了些什么。 这张小嘴怎么就能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呢，真是厉害啊。 自从那天选婿宴回来，连云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如果让他成婚，他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居然是季心语。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回家后，他坐立难安一直想着这事，差点没熬出黑眼圈 后来在他娘亲的开导下，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大概就是个贱骨头。 放着大家闺秀不喜欢，却偏偏看上了成天和他吵架的季心语。 得到这个答案的连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他简直太蠢了。 花了一些时间，连云终于接受了这件事。 想想也不错，至少以后每天都不会无聊，有人肯陪他玩耍了。 要用戚映欢的话来讲，两人就是让人糟心的熊孩子，一丘之貉臭味相同，能看上对方也不奇怪。 连云想通之后，便有了今天上门提亲一幕，季心语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季大发的独女，不能让被人捷足先登了。 季心语被他盯了半天，忍不住道：“看什么呢？” “嗯？其实你长得也挺漂亮的。”连云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季心语呆住，内心就像是被轰炸机扫过一般，掀起惊涛骇浪。 夸她漂亮？她是不是该高兴一下，难得从连云嘴里听到好话。 “哼，这不是全武陵县都知道的事吗？”季心语傲娇的回答。 在一旁瞧着两人互动的季大发，头上的青筋炸开。 混蛋，居然刚当着自己的面和女儿调情，读书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老岳父终于忍不住吃醋了。 “滚滚滚！心语还小，亲事还不急。”季大发气得一喘一喘：“管家，送客！” 季心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季大发赶回内院。 连云被赶出季府后，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季大发？ 媒婆感觉心累：“连公子，你以后长点心。” 居然在人家老子面前拱他养的小白菜，不被赶出来才怪。 连云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不是长得挺好，挺健康的吗？” “……” 媒婆：行，算她废话，这活她不干！太难了！ 媒婆掩面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四章 忽悠 季心语被季大发赶回房间后，才想起连云是来干什么的。 她又惊又怒，震惊之下还有几分难以言表的羞涩。 想来想去也只有戚映欢能商谈一二。 等戚映欢听完了整个故事，不由摸着下巴道：连云那小子这是开窍了？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上门提亲，那小子居然还是个行动派。 正当戚映欢想问问季心语对连云是什么个看法时。 知夏领着一脸丧气地连云进了屋子。 男女两方一见面，猛地瞪大双眼。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颇为默契。 沉默了一秒又同时开口回答。 “我来找欢欢姐姐啊。”季心语。 “我来找戚姐姐。”连云。 “……”被两人同时提及的戚映欢，感觉自己就像个一千瓦大灯泡。明明是这两人的事，为何她会感到心累。 戚映欢掩着嘴，小声问知夏：“怎么不通报就把人带进来了？” 知夏一脸知错的模样：“连公子说他有特别着急的事问小姐，所以……” 好，这事也不能怪知夏。 是这两人孽缘太深，走哪儿都能遇上。 两人并没有留意戚映欢的举动。 季心语拧着眉毛道：“你居然学我说话！” “我干嘛要学你说话？你怎么不说是你学我呢？”连云表示不服气。 “我怎么会学你？少得意忘形了！”季心语站起身来，由于身高不占优势，她踮着脚顶了回去。 “你哪里看出我得意忘形？”连云反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回到了初遇时的针锋相对。 戚映欢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容，不禁捂脸。 这是分明是小学生吵架。 “好啦，好啦。”戚映欢忙劝住两人：“你们不是找我有事吗？怎么自顾自吵起来了？” 闻言，两人终于想起了正事。 对啊，他们并不是来吵架的。 季心语想找戚映欢讨论下连云提亲的事。 连云则想不通季大发为何把他赶出了门。 两人很想迅速和戚映欢展开讨论，然而他们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等等，对方本人/对方女儿不就在自己面前吗？ 戚映欢感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被转移。 她这个工具人被无情地丢弃到一旁。 刚刚还在吵架的两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刹那后，两人同时发声。 “你为什么来我家提亲？”是不是想以此戏弄我？本姑奶奶是不会上当的！ “你爹为什么赶我出府？”明明之前不是谈的好好的吗？ 一个情商低，一个情商更低。 两人同一时间露出‘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 “除了想娶你做夫人还有别的理由吗？”连云反问。 “那还不简单，因为我爹和我一样看你不顺眼。”季心语理所当然的回答。 语闭，两脸震惊。 “你、你！”饶是没心没肺的季心语也因为连云的一句‘想娶她做夫人’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你爹为什么看我不顺眼？”连云露出困惑的表情。 围观此情此景的戚映欢想起了一句歌词。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再掺和进来了，戚映欢蹑手蹑脚地对知夏招了招手，两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内。 知夏有些羞涩：“连公子也太直白了，季小姐不会恼羞成怒吗？” 还真难说。 戚映欢心道：不过面对季心语这种傲娇大小姐，连云这种直球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奇效。没想到来了古代还能看一场恋爱喜剧，这种感觉真奇妙。 屋内的两人一时默默无言。 季心语脑子里一片混乱，平时的伶牙俐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云还在追问：“你爹为何看我不顺眼？” 他似乎并没有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人的话。 季心语被凑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忙后退一大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想娶我做夫人，经过我同意了吗？” 连云一愣：“还需要你同意吗？” 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他爹娶他娘的时候有争取过他娘同意吗？ 连云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用。 不过季心语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是自己的亲事。 “那当然！”季心语眼珠子一转，好像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反正这事没经过我同意，就是不行！你也不能上我家提亲。” 今天的事让季心语十分慌乱，第一反应就是先回避。 连云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马上就被季心语忽悠死了。 “那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能接受？”连云高高兴兴地说：“等你接受了，我再上门提亲吗？到时候伯父就会答应这门亲事了？” 说完，连云恍然大悟，他觉得他寻找到了真相。 因为季心语没同意，所以季大发才看他不顺眼。原来是这么回事。 季心语被他的话一噎。 还要登门？ 不管了，先稳住这边再说，她自己脑子都乱着呢。 “嗯，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季心语故作镇定道：“在我没同意前，你不能来我家，知道吗？” 连云点了点头。 季心语暗自松了口气。 谈话完毕，两人初步达成共识。 季心语找了个借口回了家。 回到家后，季心语挥退丫鬟，躲在被子里嗷嗷大叫。 今天的事太羞耻了！连云为什么就想娶自己，难道是因为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心语就脸红的厉害。 守在门口的丫鬟听着季心语大叫，一脸担心。 谢家。 戚映欢并不知道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只是季心语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心虚，而连云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那丫头不会欺骗两家少男的感情？戚映欢隐隐有些担心。 结果当事人说：“放心，我和心语已经说好了，等她同意我再登门。我能在谢家小住一段时间吗？” 戚映欢听得一头雾水。 晚上做面部护理的时候，戚映欢和谢喻舟说了今天的事。 谢喻舟勾勒了一下嘴角道：“别管他们了。我之前说的事，你怎么想？” 戚映欢怔愣片刻，才想起谢喻舟问了什么。 明年四月，金陵将会举行三年一次的会试，谢喻舟准备参加。 武陵和金陵路途遥远，谢喻舟的意思是让她和谢母都待在家里等消息，免得路上奔波。 但戚映欢一直很想去大齐的都城，一国的经济繁华中心，顺便也去见见许久未见的赵夕儿。这次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下次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戚映欢抿了一下唇道：“谢喻舟，我不怕累！你就让我一起去，而且分开那么久，你就不会想我吗？” 她不擅长撒娇，说话时因为羞涩，脸颊变得红扑扑的。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用被子蒙住半张脸，用如同小鹿般地眼睛恳求着自己。 心一软，谢喻舟妥协道：“也不是不可以。” 戚映欢听后，忙从床上坐起，谢喻舟以为她要给自己一个热情的拥抱。 结果小姑娘跳下了床，光着脚满房间晃悠。 “金陵的四月冷不冷啊？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戚映欢嘀咕道：“还得提前给夕儿寄一封信。” 谢喻舟默默收回迎接拥抱的手。 怪他自作多情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五章 助攻 季府。 小环觉得这几天自己家小姐非常奇怪，竟然连一点惹是生非的想法都没有，还整天闷在府里，显得有些茶饭不思。 这还是季家的大小姐吗？ 作为贴身丫鬟，小环觉得她有必要做些什么。 秋高气爽。 小环拉着季心语来到后院：“小姐，你看天气多好啊，连天上的云都特别漂亮，不如我们玩蹴鞠？” 以小环对季心语的了解，她应该会喜欢这种闹腾的游戏。 然而季心语一惊一乍地跳开：“你刚刚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小环纳闷。 “玩蹴鞠？”小环只好再问了一遍。 “不是，上一句。”季心语一脸凝重地说。 “连天上的云都特别漂亮？”小环迟疑地问。 季心语马上变了脸：“哪里漂亮了？你自己玩球。” 说完，小环就看到她家小姐如同炸毛一般的背影渐渐远去。 小环捧着蹴鞠的球，纳闷地望着天空。 秋后的天空，碧波万里，白云如梦似幻、轻盈皎洁，怎么就不漂亮了？ 等等…… 连天上的云都特别漂亮。 连云？连公子？ 她恍然有些明白小姐的异常。 在连公子的提亲被拒后，小姐才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这个症状，不就是戏文里的相思病吗？ 小环自认为洞悉了季心语的心思。 她不愧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小环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要怎么才能帮助到小姐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恰巧此时门房小厮跑来：“小环姑娘。” “怎么了？”小环从沉思中脱离。 小厮道：“外面有位姓连的公子说，明天约小姐吃叫花鸡。” 连公子！小环眼睛一亮。 这不就来了吗？ “我知道了，你就说小姐明天一定准时去。” 可是叫花鸡是什么东西？小环纳闷，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小环把这事告诉季心语后，季心语如临大敌道：“你为什么替我答应？” 小环心想，小姐是害羞了吗？ “小姐，是我不好。”小环体贴地认了搓，再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去吗？” 季心语烦躁地挥挥手：“当然是……” 不去！她这几天被连云的事都烦得上火了，连云那小子还敢约她去玩！ 可是……叫花鸡，嗯…… 自从听欢欢姐姐说过后，她就想见识一下。 泥巴做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去？不去？ 季心语来回挣扎，好不容易她才下定决定，要不去了，反正就见一次面而已。 “小环，帮我准备明天穿的衣服。”季心语吩咐道。 “诶好嘞。” 小环露出姨母般的微笑，她就知道她家小姐口不对心的很。 最终还不是要去见连公子，见心上人嘛，要穿些什么好呢？粉色的那条裙子就不错。 季心语不自觉抖了一下。 奇怪，还没到冬天，怎么就感觉有点冷？ 第二天，季心语穿着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裙，外罩一件大袖纱罗衫。 等她连云会和。 连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季心语一眼：“你今天好像哪里怪怪的。” 季心语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平时都是穿一些便于活动的衣服，今天身上这件大袖摆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都怪小环，选哪件衣服不好偏偏选这件。 早上她想要换下，还骗她说时间来不及了。 可恶，那丫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连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只要你不说话、不动手动脚，这样穿还挺好看的。” “……”季心语黑了脸。 什么叫不说话、不动手动脚！ 季心语严重怀疑他之前的说辞，哼，肯定是觉得娶了她就能压在她头上为虎作伥！ “你要是闭嘴，我还能跟你去吃鸡。”季心语深吸了一口气道。 连云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季心语。 嗯？为什么要用又？ 两人来到郊外后，连云从马车里掏出一只活鸡。 突然他愣住了：“你会杀鸡吗？” 季心语和他面面相窥：“不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后连云只好硬着头皮上。 等了半个时辰后，两人得到了一只半生不熟的死鸡。 季心语气得牙痒痒：“我真是疯了才跟你出来吃什么叫花鸡！” 季心语气走了。 连云痛定思痛。 几日后，他贿赂了李盟，让小环带话给季心语，约她去打猎。 打猎！ 季心语原本发誓再也不相信连云，但一听打猎，又被勾得心猿意马。 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和连云出去玩！ 季心语换上偷偷定做的打猎装，出了门。 连云信心十足，这次肯定能让季心语满意，但是千算万算，他算漏了自己。 “娘啊！救命啊！” 林子里不断传出连举人的鬼哭狼嚎，哪怕一只梅花鹿都能把他吓得够呛。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认怂。 被贿赂来的李盟一脸黑线，心道：下次哪怕连云说送他十把弓箭，他都不会答应带他打猎。太丢人了！ 被连云扒拉着的季心语也是无语至极：“你能不能别躲我身后啊？”不嫌丢人吗？ “我试试？”连云咽了下口水，试着从季心语身后走出来。 这时脚边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连云的脸骤然煞白，大叫道：“救命啊，有蛇！” 他灵活地再次窜回季心语身后。 “……”季心语。 “……”李盟。 李盟沉默了几秒，机械地举箭，一箭射中了草地里窜出的小动物。 季心语顺手拎起，用轻蔑的口吻道：“不过是只小兔子罢了。” 灰色的兔子被射中了一只腿，在季心语手中抽搐着。 连云松了口气，高兴的说：“待会儿我们烤兔子吃！” 又怂又馋，就算脑子再好也没用，没救了！ 季心语暗自心想：她才不会选这种人当夫君呢！ 然而，现在季心语还不知道这世上有种叫做真香定律的东西。 十二月，初冬。 金陵，顾府。 赵夕儿收到一封来自武陵的信件。 已为人妇的赵夕儿眉宇间多了几分风情。 等她读完后，她脸上多了几分惊喜：“小云，明年四月欢欢要来金陵了！” “戚小姐要来金陵？”小云面上也是一喜。 “谁要来金陵？”带着一丝寒气，房间的门被打开，长相颇为英气俊朗的青年一脸微笑地打量赵夕儿一眼。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赵夕儿凸起的肚子上。 顾照熙温柔地摸了下赵夕儿肚子：“小家伙今天闹你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六章 顾府 赵夕儿对顾照熙柔柔一笑，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道：“他今天一直很乖。” 赵夕儿嫁入顾家已经快要两年，今年下半年的时候，她怀上了头一胎，时至今日已是四个月的身孕。 对于这位顾家的第三代，顾家所有人都很重视。 “不愧是我们顾家的种，就是会疼人。”顾照熙开玩笑般说着。 赵夕儿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一旁的小云感觉自己被硬生生塞了一口糖，齁甜齁甜。 小云不由得道：“姑爷，入冬了，您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难免带着寒气，先换身衣裳，免得冲撞了小少爷。” 赵夕儿无奈地昵了小云一眼。 赵夕儿是头一胎，小云生怕有什么闪失，平日里比她这个怀孕的人都要紧张。 小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她可是得了赵夫人的吩咐，要好好照看小姐。 顾照熙觉得小云言之有理，马上应道：“怪我，我这就去换身衣服。” 换好衣服，顾照熙才想起问：“对了，你们刚刚说谁要来金陵？” “是欢欢妹妹。”赵夕儿捧了杯热茶给顾照熙：“你还记得她吗？” 两人在屋内坐下，小云伺候在一旁。 “怎么会不记得，她可是旭儿的救命恩人。”顾照熙道：“旭儿这些年还念叨着那丫头，要是知道她要来金陵，旭儿一定会很开心，也不知两人怎么就这般投缘？” 这些年来，每次过年，顾照旭都会让家里往武陵寄些东西。反正顾家也不缺这些，对方又是顾照旭的救命恩人，家里也就随他了，后来顾家也会时不时收到戚映欢的回礼，搞得顾母对戚映欢十分有好感。 “大概是因为两人长得比较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欢欢才是旭儿的姐姐呢。”赵夕儿笑道。 两年前嫁到顾家时，赵夕儿吓了一跳。 初遇时她就知道顾照旭和戚映欢五官上有些相似，但是那时候的戚映欢又瘦又小，即便相似也不会让大家很在意。 这些年戚映欢长开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小丫头，若是现在和顾照旭站在一起，一准被当做亲姐弟。 “也许。” 顾照熙后来也是经由赵夕儿提醒，才恍然。 怪不得他总觉得戚映欢很面善，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他曾有两次都怀疑过，戚映欢是他失踪的姑姑的女儿。 第一次，是戚映欢托他寻找长命锁的时候，他姑姑小时候也有一把长命锁，只是戚映欢形容的款式和顾父告知的截然不同，顾照旭只好把这件事当做了巧合。 第二次便是两年前，他察觉戚映欢和顾照旭相像时。可就在他准备派人调查戚映欢时，他的猜测被推翻了。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啊？”小云开了门。 “小云姑娘，是表姑娘差人送了银耳粥给大少奶奶。”门外的丫鬟道。 丫鬟口中的表小姐便是顾照熙失踪的姑姑的女儿。 大约在两人成婚不久后，这位表小姐被顾父的下属找了回来。可惜据下属打听，姑姑早已离世多年，表小姐是她唯一的血脉。顾父马不停蹄把人接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顾照熙才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房内，小云看了一眼赵夕儿。 在得到示意后，小云接过丫鬟递来的食盒。 “回去替我谢谢表姑娘。”赵夕儿吩咐了一句。 丫鬟‘欸’了一声。 等丫鬟走后，小云忍不住向赵夕儿吐槽道：“这位表小姐可够精明的，白天才在小姐这里讨要了不少燕窝，晚上就送来了碗银耳，要是去做买卖，还不得赚得钵满盆满。” 今天上午顾夫人拨了些燕窝给赵夕儿补身体，那位表谢姐听到后便上了门，话里话外就是自小没过过好日子，燕窝也没尝到过，表嫂真是好福气。 赵夕儿脸皮薄，只能把燕窝分了一半给表小姐。 表小姐走的时候十分开心，还道：“表嫂，礼尚往来，晚上的我也给你送些好东西。” 结果，表小姐口中的好东西就是一碗银耳粥，这晚银耳粥看架势连一半银耳都没有，这不是寒颤人吗。 这让小云怎么能不气，这也不是表小姐第一次来占便宜。 赵夕儿脸色也不太好，语气略带制止地喊了一句：“小云。” 顾照熙还在屋内，小云当着他的面说他表妹的坏话，这要让顾照熙误会她了怎么办。 小云隐隐有点后悔，话说快了。 生怕顾照熙生小姐的气，小云忙解释道：“姑爷，事情是这样的……” 小云一边解释，顺便还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告诉了顾照熙。 比如大前天被表小姐要去了一块江南来的织锦，上个月被要去一对耳坠，其实表小姐连赵夕儿的金钗子都想要去，但钗子是顾照熙送的礼物，赵夕儿自然是不肯。 结果表小姐还闹了脾气，说赵夕儿小气，还到顾夫人那里告了一状。 还好顾夫人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没偏帮表小姐。 听完后，顾照熙皱了皱眉。 顾照熙也知道这位陌生的表妹缺点不少，但从没想过居然会如此没脸没皮。 赵夕儿的确受委屈了。 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后宅的事也帮不上忙。 只能安慰怀孕的妻子：“夕儿辛苦你了，若是表妹再来，你无需理会她便是。” 说到底顾照熙和这位表妹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顾父觉得亏欠死去的妹妹，才想着在表小姐身上补偿一二。 见顾照熙站在自己这边，赵夕儿当然十分高兴，对着顾照熙温和一笑。 小云则摇了摇头：“姑爷，小姐真要这么做的话，传出去名声就不好了。” 以表小姐那个德行，不说赵夕儿坏话才怪。 姑爷到底是个大老爷们，想事情就是不仔细，还得靠她小云护着小姐。唉，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脾气，可愁死她了。 顾照熙一愣，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有了！要是没事，夕儿你就多让旭儿来院子里坐坐。” “二少爷？” 大概两三个呼吸后，小云首先反应过来：“我明白了姑爷。” 这位表小姐的确是个荤素不忌、厚脸皮的人，但府上还有位让人更头疼的主。 十岁的顾照旭正是狗嫌猫厌的年纪，而且他似乎天生就和表小姐不对盘。两人一遇上，很容易起冲突，吃亏的总是表小姐。 日子长了，表小姐也琢磨出了味，没事就躲着顾照旭。 拿顾照旭来做挡箭牌，不是正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七章 消息 武陵。 戚映欢正忙着工厂的扩容、招工计划，同时还要兼顾买地、雇佣佃户。 小稻村再次出村民们现奔走相告的情景。 王富贵是戚映欢手下的管事，还和谢家有亲，家里差点被前来送礼的人淹没。 都是乡里乡亲的，拒绝起来也麻烦。王富贵只好把娘俩三个送去了谢家，自己则躲到胡大夫家中。 村民们就像是嗅觉灵敏的鬣狗，时不时在胡大夫家门前晃悠，害得胡大夫连去茅房都得小心翼翼地，生怕就窜出个人来贿赂他。 这可把老爷子气坏了，每天拿着扫帚站到门前，见一个打一个。 “想走后门？没门！” 戚映欢这一忙就忙到了元和二十二年。 元和二十二年，戚映欢十六岁，谢喻舟十八。 二月下旬，新年过后，季心语和连云定亲了。 说起这两人的事，戚映欢差点没笑岔气。 每次季心语和连云约出去玩，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季心语每每下定决定再也不理会连云，但没过几天又会被连云忽悠了出门，她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了两个多月。 最后，连云家里来了信，催他回家过年，连云只好把自己打包上了马车。 季心语去给连云送行时，连云挣扎道：“你若是嫁给别人，就只能成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嫁给我就不一样了，我能天天带你出去玩！” 这一番话，让戚映欢觉得连云的脑子还是在线的，这不就分析出了自身的利弊吗。 他的话也成功戳中了季心语的软肋。 回家后，季心语经过反复的挣扎，终于妥协在连云的美好的描述下。 反正都要成亲，还不如选个熟悉点的人，况且他又怂又胆小，梅花鹿就可以吓死他，估计也不敢打她家业的问题。总之，季心语是不会承认自己对连云有一丁点好感。 于是季心语便给连云去了信。 几天后，连云卷土重来，带着父母去了季府。 结果显而易见，连云又被季大发轰出了门。 连云一头雾水地问季心语：“为什么啊，你不是都同意了吗，你爹为什么还赶我出门？” 季心语一脸心虚，她总不能说在谢家的那番说辞是忽悠他的。 季心语对了对手指，决定采取迂回路线。 在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攻势下，季夫人被攻陷。 作为一名妻管严，季大发的反对变成了无用功，只能对着未来女婿颐指气使。 再后来，戚映欢总时不时能从季心语嘴里听到季大发和连云斗智斗勇的事迹。 季大发似乎总想给连云找麻烦。 连云却没看出季大发的心思，自认为是未来岳父给他的考验。 那一声声‘未来岳父’简直把季大发气炸了，连每天的饭量都减少了一碗。 季心语忍不住和戚映欢吐槽：“欢欢姐姐，他们真是太幼稚了。” 能让季心语说出幼稚两个字，可见季大发和连云是多么的幼稚。 “季掌柜原本不是准备让你招赘的吗？” “连云倒是无所谓，但我娘说人家好歹是个举人，招赘说出去不好听。两家经过商量，让我们成亲后过继一个孩子给季家便是。” 季心语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吃着山楂糕随口回答道，就好像要生孩子的不是她一样。 季心语认为自己还年轻，至少要再过两三年才会出嫁，以后要苦恼的事不如以后再说，现在嘛，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说起怀孕，倒是让戚映欢想起了赵夕儿。 这会儿，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六个月了，她这个做姨姨的是不是要准备一点见面礼？ 戚映欢最后定做了一对银镯子，倒不是她不想送长命锁，只是大户人家讲究规矩，长命锁要由外公外婆或舅舅干爹干娘送，还轮不到戚映欢，她也不好坏了人家的规矩。 准备去金陵的行礼收拾的差不多了。 离开武陵的日子也越发靠近。 晚上，戚映欢打包银镯子的时候，鬼使神差拿出了顾慧娘的长命锁，谢母曾说过，顾慧娘一直对娘家闭口不言，似乎隐瞒着什么。 经过这些年谢喻舟对《顾氏兵法》的推断，他认为顾慧娘很可能是前朝将军顾定威的后人，这位将军在大魏皇城失守后，自尽于城楼上，家人也早已不知所踪。 这几年戚映欢也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此次去金陵，不知道能不能探听到什么。 又过了几天，二月的尾巴。 金陵传来御使大夫纪荣倒台的消息。 纪荣被苏少师参了一本，以往在江南征收苛税、打死亲子的旧案被翻了出了来，皇帝闻言大怒，立刻让大理寺把人收押，现如今已经定了罪。 听到这个消息时，谢喻舟眸中闪过暗芒。 他看向南方，许久后低语道：“是时候去金陵了。” 三月初，谢喻舟和戚映欢告别了家人朋友，带着吴若愚、知夏，还有李盟踏上了去金陵的路。 几人需要先赶马车去往江州，等到了江州改走水路。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 戚映欢捧着汤婆子窝在马车内抱怨：“怎么会那么冷！” 谢喻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都让你别跟来，这下终于吃到苦头了？” 戚映欢抿了抿唇，心想：谢喻舟的身体不如她都受得住，没道理自己比不过。 她挺直了腰杆，一脸倔强。 谢喻舟摇头，心中好笑。 赶了十来天马车，几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江州。 谢喻舟并没有马上去寻找渡船，而是先找了家客栈落脚。 小姑娘跟着赶路，一路上没吃好睡好，需要好好休息一晚，反正谢喻舟也不急于一时。 问小二要了房间，谢喻舟吩咐李盟和吴若愚去打听去金陵船只的消息，他则留下陪戚映欢吃了个午饭，看到小姑娘一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他眼底不由露出一抹心疼。 帮戚映欢掖了掖被子，谢喻舟轻声道了句：“好梦。”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江州船只通达，来往的商人多不胜数，消息也四通八达。 他在大堂中走了一圈，便听到了北方传来的消息。 由燕王亲自出征，经历了两年半的拉锯战，外敌终于被打退，黑水重新归入了大齐的版图。 听闻这个消息，客栈内不少百姓欢呼道：“燕王千岁！” “大齐万胜！” 马上要进入金陵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八章 江州 金陵。 北边战事传回来后，皇帝龙颜大悦，直接在金銮殿上夸奖燕王‘英武果敢’。 自从先太子死后，大臣们还是第一次见皇帝笑得如此开心。 收回失土，大臣们自然很高兴，但有一部分人却是笑不出来。 储位至今未定，如今燕王势大，对于皇孙一派和魏王一派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两年皇储之争只是暗底下较量，但随着燕王归来，一定会愈演愈烈。 下了朝，不少人愁眉苦脸。 钱由拉住身旁的宋侍郎和几位大臣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钱由乃三品詹事，太师之子，皇孙的亲舅舅。 此时宋侍郎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一眼，然后向几人道：“我听说昨日大理寺少卿去拜访了叶丞相。” “大理寺少卿，他不是魏王的人吗？”钱詹事说完，猛然反应了过来：“魏王想要拉拢叶丞相？” 叶丞相对立储向来持中立意见，要是投向魏王一派，不就…… 钱詹事眉头紧锁道：“不成，不能让叶丞相倒向魏王一派！我们也得做些什么！” 宋侍郎摇了摇头。 旁边的几位大臣道：“前不久苏少师才参倒了纪荣，纪荣是叶丞相的左膀右臂，叶丞相恐怕不会站皇孙这边。” 苏青源是先太子少师，所有人默认把他归为皇孙一派，现如今御史大夫纪荣倒台，想必叶丞相对苏青源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对皇孙一派也不会多加亲近。 几人沉默许久，宋侍郎突然道：“我们没办法拉拢叶丞相，但可以试试别人。去年吏部尚书致仕，目前这位新上任的顾大人，大家如何？” 几人对视一眼，显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江州。 戚映欢睡了个午觉，起来时已经快要傍晚。 在知夏帮助下，戚映欢换好了衣服下楼。 下楼后便看到谢喻舟和一群陌生人坐在大堂中谈论着什么。 “我听说燕王殿下孔武有力，能抡得起一两百斤的大锤，那些蛮子就是如此被殿下吓跑的。” “等明年我就去北方那边做买卖，估计能挣上一笔。” 同坐的人中大多是商人，他们喝着酒，三五成群的聊着天，气氛显得十分热烈。 戚映欢一头雾水。 知夏便把下午听到的消息告知了戚映欢。 原来是北边打了胜仗。 不过周昂能抡起一两百斤的大锤是什么鬼？就他那个身板？估计是以讹传讹。 这时谢喻舟瞥见了戚映欢，对她招了招手。 走过去后，戚映欢才发现谢喻舟身旁坐着一位面相儒雅的商人。 谢喻舟起身，向商人介绍道：“毛大哥，这位是内子。” 又给戚映欢介绍：“映欢，这位是毛成达，毛大哥。毛大哥此次运货去金陵，正巧与我们同路，便答应顺路载我们一程。” 原来是找到了搭顺风船的门路。 “见过毛大哥。”戚映欢向他施了一礼。 “弟妹有礼了。”毛成达虚虚受了一礼道：“下午的时候谢兄弟帮了我个大忙，不过是载你们去金陵，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没想到这毛成达长相儒雅，但是行为举止倒是颇为豪爽。 “你帮了毛大哥？”戚映欢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毛成达说。 毛成达虽然是商人，但爱好颇为文雅，喜欢收集字画。下午的时候，街上有个书生在兜售字画，引起了毛成达的关注。 字画是佩兰先生的作品，佩兰先生是四年前出世的字画家，这几年才声名鹊起。 因为世面上流通的作品不多，毛成达一时也确认不了是否是真迹。 卖字画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书生，书生道他准备去金陵参加会试，一路来到江州没了盘缠，才不得已拿画出来兜售，他一届读书人万万不会卖假画。 书生言辞凿凿，赌天发誓，毛成达便信了几分。 正当两人准备交易时，被路过的谢喻舟阻止，并指出了画是假的。 书生不肯承认。谢喻舟又点出书生根本不是这次参加会试的举子，若是报到官府，冒充举子的罪名也够他吃上一壶。 那假书生听后，当即心慌意乱逃走了。 毛成达这才知自己差点被骗，于是对谢喻舟千恩万谢。 等得知谢喻舟正在找船去金陵时，便自告奋勇说要搭他们一程。 毛成达问：“谢小兄弟，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对方不是赶考的举子？” “他一双手，手指关节粗大，颧骨附近有晒斑，身上还有一些淡淡的腥味。”谢喻舟道：“江州靠河，不少百姓以捕鱼为生，他的这些特征比起书生，更符合附近的渔夫。” 下面的话，谢喻舟不必多言毛成达便已经明白。 “那小兄弟又是怎么认出字画不是佩兰先生的笔迹？”毛成达又问。 “我也是听朋友说的。”谢喻舟淡然道。 他随口提了两点，引得毛成达赞扬：“小兄弟真是博学多才。” 戚映欢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由偷笑。 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吗，佩兰先生就是谢喻舟的小马甲啊。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小说中男主角都爱装逼了，看别人被耍得团团转，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谢喻舟不愧是老奸巨猾、心思缜密，戚映欢猜他肯定是发现了毛成达也是去金陵，才会在出手相救后与他攀谈，不然就以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与陌生人相谈甚欢。 太心机了！ 戚映欢暗自睨谢喻舟一眼。 这被谢喻舟收入眼底。 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姑娘在心里说他坏话。 谢喻舟给戚映欢续了杯茶，挑眉道：“夫人，喝茶。” 戚映欢甜腻腻地朝他一笑：“谢谢夫君。” 外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当这是一对恩爱夫妻。 正当大家随意聊着天时，客栈外走来一人引起了谢喻舟的注意。 正是下午冒充举子向毛成达售卖假画的人。 那人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裋褐，他一脸丧气走到大堂中的一桌，刚坐下假书生身边的人就问：“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别提了，今天差点被人送去官府，幸好我逃的快，不然你们今天就见不到我了。”假书生长吁短叹道：“该死的读书人，害我放跑了一条大鱼。” “大鱼？”假书生身边的人提起了兴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零九章 夜话 大堂的另一角。 毛成达和戚映欢也察觉到了谢喻舟的视线。 两人顺势望去，便看到了与人碰杯的假书生。 只是大堂里蛇龙混杂，根本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 戚映欢收回目光。旁边毛成达一脸怒不可斥的样子，让戚映欢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她小声问谢喻舟：“刚刚坐下的是下午卖假画的人？” 谢喻舟点了点头。 并对毛成达道：“毛大哥稍安勿躁。” 假书生身边坐着一群人，看上去都是当地的地痞无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人。 毛成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当然知道谢喻舟的意思，就算现在他带着手下去算账，人家也会抵赖说不认识自己，没凭没据的，说再多也没意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起了争执被那群人勒索，也不是不肯能的事。 毛成达气得喝了口闷酒，放下酒杯的时动作带着火气，‘咚’的一声惹得所有人下意识看来。 假书生也扭头望了过来，然后他眼睛一亮，认出了毛成达和谢喻舟。 就这一眼让戚映欢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假书生的眼珠子贼眉鼠眼地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随后，他和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便时不时回头望向毛成达和谢喻舟这一桌。 大概一盏茶后，那群人才散伙离开。 谢喻舟和毛成达的表情都不太好。 本想息事宁人，却不想对方把他们当做了肥羊。赤丨裸丨裸的眼神里满是贪婪的目光。 旁边吃酒的商人好心提醒道：“毛兄，谢谢兄弟，你们可能被盯上了，今晚小心些。” “多谢兄台提醒。”毛成达抱了抱拳。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毛成达沉声道：“谢兄弟，待会儿我派几个手下给你们守夜，这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你们只管安心睡觉准备明天出发去金陵。” 谢喻舟没有拒绝：“多谢毛大哥。” 为了保险起见，谢喻舟让掌柜的帮他们换了间房，原本的房间让毛成达的手下住下，戚映欢和谢喻舟搬到了隔壁。 深夜，新月高悬。 戚映欢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 黑夜中，谢喻舟搂了搂戚映欢安慰道：“别担心，李盟和若愚也在隔壁，不会有事的。你睡，有什么动静我喊你起来。” 戚映欢把谢喻舟推开：“你想多了，我只是下午睡太饱，现在睡不着觉而已。” “……”谢太傅的一腔柔情被堵在了喉咙口，黑暗中他沉默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睡不着的话，要我陪你说会儿话吗？” 黑暗中，小姑娘好像笑了一下，不，十六岁的戚映欢应该是大姑娘了。不过在谢太傅心底她永远是那个泪眼汪汪问他‘你是不是讨厌我’的小姑娘。 戚映欢贴了过来，月光之下，她的眉眼被染上一层柔雾。 她道：“谢喻舟，你说要是这次会试没中怎么办？” 这个选项显然不在谢喻舟的答案之内。 还不等谢喻舟作答，戚映欢便道：“如果没考中，不如让苏爷爷这个便宜老师出点力，让你去国子监就读。” 国子监为推荐制度，每个州府的品学兼优者推荐入学，谢喻舟乃乡试案首，再加上苏青源的关系，他想入学并不是难事。 不过谢喻舟一眼就看穿了戚映欢的目的：“你想留在金陵？” “乱讲。”戚映欢矢口否认。 可惜她言不由心，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一国之都肯定比城县来的繁荣，商业也更为鼎盛，她倘若想干一番大事业，金陵肯定是必争之地。 不过戚映欢不会在谢喻舟面前承认。 “我明明是为你打算。”戚映欢恶人先告状：“不识好人心。” 她的小心思逃不过谢喻舟的法眼，他故意说：“戚姑娘的如意算盘怕是不成了，万一我考中后被外放，你待如何？” 闻言。戚映欢懵了，她还没想过这茬。 对啊，要是外放，她也不能留在金陵啊，说好的大展拳脚呢！戚映欢皱着脸。 谢喻舟憋住了笑。 少顷，传来小姑娘的叹气声，小姑娘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说：“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跟着你跑了，唉。” 虽然语气里多有无奈，谢喻舟还是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他轻笑声低低传来：“委屈戚姑娘了。” 戚映欢抬头：“你知道就好，以后少欺负我。” “知道了。” 说话间，谢喻舟伸出手捧住戚映欢的脸颊摩挲了一下，指尖传来肌肤细嫩的触感，谢喻舟感觉自己浑身发烫，而戚映欢的脸颊很凉。 “脸怎么那么冰？”他轻声问。 “明明是你手烫！”戚映欢说着就想把对方的手拍开。 谢喻舟很不老实，这两年动手动脚的动作越发娴熟，戚映欢生怕哪天一个没注意就被对方吃干抹净。倒也不是不愿意，主要是古代没什么避孕手段，万一一次中招怎么办！她还没做好生孩子的准备。 谢喻舟躲开了戚映欢手说：“我给你捂一下脸。” “我不要！你拿开！”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很快就好。” “都说不要了。”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阵，最后气得戚映欢踹他：“你离我远点。” 贴得那么近，戚映欢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灼热的气息，真要命！ 谢喻舟只好放弃，心中颇为遗憾。 一会儿后突然喊她：“对了，戚姑娘。” “嗯？” “你想留在金陵也不是不可能。” 戚映欢因为他的话骤然来了精神：“怎么说？” 谢喻舟卖了下关子：“戚姑娘，问人问题的时候要好好称呼对方。” 呦呵，还和她拽起来了！ 戚映欢额头上爆了根青筋，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那请问谢公子，要如何留在金陵呢？” 他仰面在床上，一本正经地盖好被子，不看戚映欢，用如同清泠如水的声音道：“哪里来的谢公子？戚姑娘，你喊错人了。” 混蛋谢喻舟，明明他就喜欢喊她戚姑娘，自己喊他谢公子哪里错了。 戚映欢差点没气死，咬牙切齿喊：“谢喻舟！你说不说？” “又错了！”谢喻舟摇了摇头。 戚映欢瞪大了杏眼，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逼她就范，她是这样的人吗？ 但是为了听到答案。 好，她是。 她咬着下唇，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喊了一声：“夫君。” 虽然声音比蚊子声还小，但两人贴的那么近，谢喻舟不肯能听不见。 可是…… “嗯？”谢喻舟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戚映欢：“我没听见。” 戚映欢感觉她被对方作弄地快要爆炸，呵呵！ 谢喻舟你有种，和她这招是！ 当即冷哼了一声，戚映欢阴恻恻地笑了：“没事，我可以给你重复一遍。” “谢喻舟，你完蛋了！” 糟了，过了！ 谢喻舟面上一凌，在小姑娘将要张牙舞爪扑过来时，捂住了她的嘴。 “嘘，外面有动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章 心意 丑时，三月的夜晚还几分寒气，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只剩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 客栈内。 戚映欢瞬间屏住了呼吸声，看向门口，她一动不动地支着耳朵。 然而等了许久，别说脚步声了，门外就连一丝一缕的风声都没有。 戚映欢皱了皱眉，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敢骗我！” 戚映欢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能她这种事情开玩笑，没看到她有多紧张吗！ 这时谢喻舟躺回了床上，岔开了话题，他道：“戚姑娘知道翰林院吗？” “什么？”戚映欢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 翰林院好像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事务。翰林院地位清贵，历史上许多阁老重臣都是翰林院出身，比如苏青源和当朝宰相。 “大齐有规定一甲进士三人直接入翰林。”谢喻舟道。 也就是说，如果考中殿试的前三甲就能留在金陵。 戚映欢恍然大悟，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黑夜中，她看向谢喻舟的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谢喻舟，会试一定要好好考啊，你只要通过会试，殿试一定没问题！” 不知小姑娘哪里来的自信。 “何出此言？”谢喻舟问。 “戏文里不是说了吗，皇上会选长得好看的人为探花，以你这个颜值应该没问题！” 颜值？是夸他好看？他该高兴吗？ 谢喻舟有些哭笑不得：“戚姑娘也说了是戏文，皇上哪会如此儿戏？” “是吗？”戚映欢面色一红。 其实是她记混了，探花一词，最早出现在唐朝，在当时探花与考试中的排名关系不大。当时公布皇榜之后，会有隆重的庆典，活动之一，便是举行探花宴。在宴会开始之前，会事先从考中的进士当中，选取两位长相英俊的人为探花使。 后来经过历时演变，第三名才被称为探花。 这边的历史差不多也是这样。 “那就没办法了。”戚映欢微微叹了口气，摊手道：“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戚映欢躺回他的身边。 她看着谢喻舟，突如其来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轻声对谢喻舟道：“不过……不管你考中还是没考中，外放或是留在金陵，我和娘都会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气氛使然，戚映欢无比自然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她总觉得自己有种向恋爱脑发展得趋势，但好像自己并不排斥，要命。 月色朦胧，谢喻舟却能看清戚映欢此时略带柔情的目光。 他感觉世间万物在这一秒停止，心底无比安宁静谧。 什么王朝富贵，经世流年，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被子里，谢喻舟握住了戚映欢的手。 对视了几秒后，他轻声道：“如果我考上前三甲，戚姑娘是不是能答应我一件事？” 戚映欢微微诧异。 谢喻舟这种行为仿佛像是小时候考试考了高分，然后要求父母买这买那。 这种想法让戚映欢哑然失笑。 “你先说说看。”她觉得自己不能做亏本买卖。 谢喻舟的身体动了一下，他凑近戚映欢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戚姑娘，到时候给我生个孩子。” 温暖的气流吹拂在耳边，戚映欢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头顶有无数烟花炸开，炸得她脑子发懵。 “生、生孩子！”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不行，我年纪还小，不利于生产，骨盆还没发育完全……”戚映欢就像是喝断片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巴拉巴拉地科普了一大堆知识。 见戚映欢如临大敌，谢喻舟肩膀耸动了一下，失笑。 小姑娘平时的机灵劲儿跑哪里去了，根本没听懂他的深层意思。 谢喻舟再度贴上戚映欢耳朵，耳语。 “……”声音消弭在黑夜之中，只有彼此可闻。 夜色浓稠如墨，皎月如钩。 话毕。 戚映欢瞳孔倏地放大，这下子脸更红了，幸好有黑夜作为掩护，无人可窥。 放弃了思考，她不由自主埋首在谢喻舟怀中。 刚才冰凉的脸颊，烫得能烙饼。 怀中的小姑娘眼眸潋滟，红唇轻抿，用细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也、也不是不可以。” 微不可闻的声音中略带着几分赧然与嗔意。 谢喻舟呼吸一窒，把怀中的人搂紧。 他用下巴抵着小姑娘的头顶：“戚姑娘，我有没有说过一件事？” 低哑的声音随着空气的震动渐渐传入耳中。 “什么？”戚映欢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露出了一个侧脸。 谢喻舟与她对视道：“只愿君心似我心。”[注1] 窗外星月高悬。 一时间仿佛退去严寒，正值阳春三月。 戚映欢下意识接道：“定不负相思意。” 她回神后，看到谢喻舟眼底的笑意，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是谢喻舟表白，她干什么接他的话！ 亏大了！搞得跟郎情妾意似的，唔，虽然的确是两情相悦。 等羞涩感渐渐退去，她从谢喻舟怀里爬了出来。 她神采奕奕地眸光中带着一丝兴奋，忍不住问：“那你是喜欢眼前的戚映欢还是和你订婚的戚映欢？” 虽然现在她早已想通了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 可能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异常，然而谢喻舟却明白戚映欢的意思。 他没说话，只是双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脸颊。 戚映欢显然没意料到这个情况，一脸懵逼地问：“你干什么？” 声音都因为脸颊变形，变得含含糊糊。 “确认一下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人是谁？”他压低了声音。 戚映欢生气，差点想动手揍人，好好的气氛全部白瞎了。 与此同时，谢喻舟揉了揉她的头道：“嗯，没错，是戚姑娘。我的戚姑娘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 这句话瞬间让在发火边缘徘徊的戚映欢，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谢喻舟的双眼，里面似乎蕴含着迷人的星光，他仿佛听说懂谢喻舟暗喻。 怪不得谢喻舟喜欢喊她戚姑娘，原来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称。 这是连谢母都没有发现的秘密。 没有惊慌失措，戚映欢反而有一瞬间想要落泪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归属感笼罩了全身。 她浸润了眼眶道：“谢谢你，谢喻舟。” 谢喻舟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清冷的面孔上多了些许温柔。 当他张口安慰时，突然表情一凝，拿着袖子捂住了戚映欢的口鼻。 “欢欢，别出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一章 捅肾 又来这一套？ 戚映欢下意识这样想。 但眼瞧着谢喻舟凝重的表情，戚映欢察觉到了什么。 她扭头看向房门口。 只见房门镂花的窗纸上被捅了个洞，洞里被塞进了烟筒，浓烟正通过烟筒被吹入房间。 戚映欢小声问：“迷烟？” 谢喻舟点了点头，马上下了床套上鞋，穿过屏风，拿起凉水壶把袖子和一块手帕打湿，打湿后，他把手帕交给戚映欢。 戚映欢会意，立刻用湿手帕捂住口鼻。 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口。 他们很快听到门外小声的低语声：“这读书人可够狡猾的，居然还换了房。老马，还是你想得周到，找人盯着这几人，不然这趟不就白跑了。” 可能是因为觉得房里的人差不多被迷晕了，门外的几人居然聊上了。 “干这个，就得胆大心细。” “这房里还有个小娘皮，傍晚那会儿我可瞧见了，那小脸嫩的，要是卖到花街一定值不少钱。”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弄点钱花花就算了。” “啧，那我占点小便宜总行，反正肥羊在老贾那边。” 戚映欢因为他们的话怒不可斥。 居然还想把她卖去花街！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当她四处巡视，寻找趁手的打人工具时，谢喻舟给她比了个手势。 “找个地方躲好。” 谢喻舟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可怕。 他没有回头，戚映欢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光洁的下颚露出棱角的弧度，他的唇线绷直，漆黑的瞳孔晦暗不明。 他蹲下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房门，慢慢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冷兵器的的刀锋在黑夜中划过一丝暗芒。 原来早有准备。 戚映欢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那你小心。” 谢喻舟头也没回站到门后，伺机等待出手的时机。 戚映欢经过观察，轻手轻脚地钻到桌下。 少顷，门外的人用刀片划入门缝，‘咔哒’一下门栓掉在了地上。 戚映欢下意识屏住呼吸。 “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 两双鞋子映入眼帘。 两人放轻了脚步走进房间。 他们没有发现门后躲藏的谢喻舟。 其中一人直接奔着屏风后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准备查看床上的人有没有被迷晕。 后面一人则显得十分自在惬意，他走到桌前。 听声音，好像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他咕咚咕咚饮尽道：“老马你也太小心了，这药保证没问题。” “小心点比较好。” 话音刚落，戚映欢就看到谢喻舟从房门背后探出，来到桌前的人身后。 戚映欢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的下半身。 上面的情况，完全看不到。 “唔。” 顷刻间，只听那人闷哼了一声，然后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成功警示了另外一人。 被叫做老马的人迅速从屏风后窜出。 “不好！” 老马见到谢喻舟的第一反应便是——糟了。 根本没去管倒在地上的同伴，老马猛地向门口逃窜。 与此同时，屋子外亮起了火光。 谢喻舟眼见老马飞奔出房门，厉声喊道：“李盟，拦住他！” “是！少爷！”李盟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黑夜中，戚映欢紧绷着的神经为之一松，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她背肌僵硬的厉害。 谢喻舟把房内的烛灯点亮。 她从桌底爬出来后，开始打量起谢喻舟，紧张的问道：“谢喻舟，你没事？” 在戚映欢眼里谢喻舟只是个懂得点箭术的文弱书生，要不是偷袭，他估计早就被撂倒。 等发现对方完好无缺后，她才重重吁了口气。 谢喻舟微微摇头，垂眸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道：“有事的是他。” 戚映欢顺势看去，只见那人躺在地上，腰部的位置流了一滩血。 不对，好像不是腰部，是肾的位置。 她下意识看向谢喻舟手中的匕首，果然在匕首上看到了一串血珠。 回过神来后，戚映欢的眼神有些微妙。 捅肾！ 小老哥，你这手可够厉害的。 哼，活该！ 显然戚映欢还记恨地上这人说要把她卖去花街的事。 看着对方起伏的胸膛，戚映欢忍不住狠狠踩了一脚对方的脸，留下一个灰扑扑的鞋印。 便宜你了！ 旁边的谢喻舟下意识挑了一下眉毛。 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善茬。 等发现谢喻舟的眼神后，戚映欢对着谢喻舟微笑了一下。 两人默契地对视，尽在不言中。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很快，李盟和毛成达的手下把老马和其同伙抓了回来，包括他们嘴里的老贾和替他们望风的店小二。 毛成达一脸兴奋地迎了过来：“谢兄弟多谢你提醒，不然我肯定发现不了小二被他们买通。” 晚上换房间的时候，谢喻舟就发现了小二的异样，提早让毛成达派人盯了哨。 毛成达道：“时间太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办，谢兄弟和弟妹早点去歇着，明天还要出发。” “多谢毛大哥。”谢喻舟并不拒绝。 第二天起床后，客栈掌柜带着愧疚的表情给谢喻舟一行人道了歉。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几位客官，见谅，昨天的投宿费我都给你们免了。” 这件事掌柜的确是无辜的，众人也能理解，挥挥手便没说什么。 掌柜听他们说不追究，千恩万谢了半天。 吃早饭时，毛成达便把昨天的后续告诉了谢喻舟。 毛成达让手下把那群人揍了一顿，然后丢进了县衙，又给衙役塞了点钱。拿了好处，衙役便拍着胸脯保证让这群人没好果子吃。 毛成达笑得很是爽朗：“总算是解了我心头恶气。” 吃完早饭，一行人便打算出发。 集合时，谢喻舟突然喊道：“等等。” “怎么了？”戚映欢问。 “知夏呢？”他问戚映欢。 戚映欢这才恍然大悟，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原来是知夏不在。 早上就没见她出来吃早饭，还以为是起晚了，居然这会儿还没露面。 吴若愚表情变幻了一下，他拍着脑袋，小心翼翼道：“少夫人，知夏不会是昨晚被迷晕了？” 有这个可能，这小丫头很少会出岔子。 戚映欢表情一滞：“我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登上去往金陵的船。 船舱内，某个房间传来某人哄丫鬟的声音：“知夏，要吃糕点吗？这个豆沙糕就不错。” 知夏有些委屈：“若不是姑爷提醒，小姐是不是就要丢下我自己去金陵了？” 她就没点存在感？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忘记知夏。”戚映欢信誓旦旦。 被戚映欢一哄，知夏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戚映欢稍稍有些心虚，没想到昨晚知夏真被迷晕了，一觉睡死了过去。主要是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戚映欢自己也有点懵。 幸好有谢喻舟提醒，真要忘记了这丫头，可不得被怨死。 戚映欢背着知夏暗自吐出了一口浊气。 没事，哄哄小丫头而已，她擅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二章 佩兰 戚映欢在哄人这方面，的确有一手，三下五除二，知夏便被哄得眉开眼笑。 警报解除。 谢喻舟看得颇不是滋味，小姑娘什么时候能细声细气和他说话就好了。 半日后，船只驶出江州地界。 两岸群山豁然开朗。 三月，雾气氤氲，山石被笼罩在缥缈的薄雾中，恍若人间仙境。当正午的阳光洒入甲板，戚映欢终于感受到了春天的脚步。 甲板上，微风迎面，带着一丝咸腥味。 知夏担心戚映欢着凉，拿来了披风给她披上。 “我不冷。” 非但不冷，竟还有一些亢奋。戚映欢长那么大，几乎没坐过船，这种开阔感果然是地铁和飞机不能比的。 等兴奋感退去，戚映欢发现一件糟糕的事。 她晕船了。 被人扶回房间后，她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好不容易克服了晕车，又给她搞晕船！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什么debuff。 戚映欢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老天不公！ 知夏贤惠地给她捏着手，这是知夏从船夫那里打听到的解晕船法子。 “小姐这样会不会好一些？”知夏一边捏一边问。 “聊胜于无。”戚映欢目光涣散。 “那小姐要不要吃点橘子？可能会好一点。”知夏又问。 戚映欢摇摇手：“吃不下。” 门外传来清浅的步伐。 谢喻舟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关切地问戚映欢：“还难受吗？你的状况看上去比李盟要好一些，船夫说，熬过头几日就会好了。” 一日也是几日，十日也是几日，戚映欢懒得问了。 “李盟怎么了？” “他也晕船了，比你晕的还严重，都已经吐了两次。” 戚映欢闻言，呆滞的目光瞬间聚焦。 原来老天还是公平的，李盟身体这么好的人都晕得厉害，她这轻微症状，不算什么。她的内心得到了平衡，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一瞬，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不舒服。 掀开被子，戚映欢直起身子，一副气势汹汹想要下床的架势。 “我感觉我好多了，不如我们去甲板上……”看看风景。 话还没说完，船身晃荡了一下。 她脸色徒然一变，惨白了几分。 戚映欢被打的措手不及，差点摔下床去，幸好被谢喻舟及时扶住。 她身体僵硬，在知夏和谢喻舟的注视下，默默躺回了床上，缩着身体，捂住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显然，刚刚那是我的错觉。”她眼含泪水解释道。 这人啊，就不能嘚瑟，会出事的。 知夏看着戚映欢一前一后的反应，差点没憋住笑。 小姐真是太逗了。不行，作为贴身丫鬟，她一定不能笑出来，不能！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边的笑意。 耳边传来小姑娘略带恼羞成怒的声音：“谢喻舟，你是不是笑了？” 他端正了面孔，立即摇头：“没有，你看错了。” 戚映欢不太相信，眯着眼目光灼灼。 谢喻舟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问：“戚姑娘，要吃乌梅吗？” 戚映欢微微一愣，抬头时，她的目光撞进了对方深邃的眼眸中。 这张脸，这道声音，这个问句，似乎穿越的了间线，俨然和六年前重合。 记得那时她晕车，谢喻舟也给她买了乌梅。 戚映欢看着纸包有一刹那的失神。 知夏夹在两人中间，看着小姐和姑爷对视，她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总感觉自己很多余，这是为什么？ 片刻后，戚映欢渐渐清醒，发现知夏死死盯着地面一动不动，戚映欢俏脸一红。 当着小孩子的面，干什么呢！ 谢喻舟嘴角上扬，又问：“要吃吗？” 戚映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一下下唇，轻声道：“吃。” 从江州到金陵，大概坐了二十多天的船。 戚映欢除了前三天有些不适，后来渐渐适应了，最后几天活蹦乱跳满血复活。 唯一受苦的只有李盟，坐了二十多天的船，就吐了二十多天。 也亏得他意志力坚定，要是换了戚映欢早就要闹着要下船。 下船的时候，李盟瘦了一圈。 戚映欢道：“让淑姨知道肯定要心疼死了。” 李盟瞥了戚映欢一眼：“那就别让她知道。” 啧，是不想让刘淑担心，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原谅他了。 下船后，谢喻舟一行人向毛成达告别。 毛成达怎么都不肯收他们的船费，谢喻舟也只好作罢。 “多谢毛大哥一路照顾。”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和谢兄弟投缘，不过是搭个顺风船而已。” 临行前，谢喻舟送了一幅画给毛成达。 毛成达一开始不肯收，后来谢喻舟说是这自己的随笔，就留个念想，毛成达才顺势收下。 等谢喻舟离开后，毛成达打开了谢喻舟送的卷轴。 看到这幅画后，毛成达眼睛一亮，马上赞道：“好画！” 然后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画卷上的落款——佩兰。 这两个字映入眼帘。 “这！”毛成达大惊。 谢喻舟说这是他随手所做，墨迹看样子也很新。再想起谢喻舟曾和他分析过佩兰先生的笔迹。 笔迹一一吻合。 毛成达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不是仿画！ 难道谢喻舟就是众人口中佩兰先生？ 谢喻舟今年十八，四五年前字画开始流传出来的时候，他才十三四岁。 毛成达瞬间惊愕，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话。 “了不得！了不得啊！” 毛成达的惊叹引来手下伙计的询问：“东家，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幅画吗，恕小的无能，看不出什么好歹来。” “蠢材。”毛成达对伙计笑骂道：“这可是宝贝，东家我这回赚大了！” 谢喻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以后必然能飞黄腾达。 有了这幅画，等他年迈时也能和膝下的儿孙吹嘘一二，年轻时遇上过贵人。 “哈哈哈。”毛成达大笑，抱着画卷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伙计。 另一边，谢喻舟一行人在驿站租到了两辆马车。 在去往金陵的官道上，戚映欢用意味深长的眸光盯着谢喻舟。 良久后，她道：“佩兰先生，扮猪吃老虎这招用得得心应手啊！” “戚姑娘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谢喻舟面色从容。 “你就装！”戚映欢睨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 金陵 经过了半天的行程，马车终于驶入金陵。 城门外排列着进城的队伍，等门口的卫兵一一检查过后才被允许放进城内。 城门外有不少游走的小商贩，他们有的提着篮子吆喝，有的推着手推车叫卖，大多车上会竖着一面旗子，金陵人把它称作‘幌子’或‘招子’，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招牌。 “炊饼，炊饼，卖炊饼咯！” “卖酥糖，卖酥糖，夫人小姐们甜甜嘴！” 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未入城，戚映欢已经感受到金陵的繁华。 这时有个年轻的小贩从前头一路走过来：“少爷、老爷，买状元糖吗？会试在即，不如添个彩头，小的预祝大家金榜题名。” 这小贩倒是嘴甜。 排在前头的两个举子果然就上了套。 “来来来，我们买一些。”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贩抱着身前的木盘眉开眼笑，收了钱又说了好些吉祥话。 戚映欢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小贩招了招手。 小贩机灵地跑到车前。 他把木盘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制成牛形状的牛轧糖。 他道：“夫人，少爷，要买状元糖吗？还剩最后半斤了。” “这状元糖有什么说法吗？”戚映欢问。 反正等着也是干等着，不如找点事打发打发时间。 “夫人，这您可问对人了。”小贩道：“传说周朝时有个姓周的书生，有一天夜里书生梦见自己跪在文昌殿前，看见供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盘花生和一些糖。突然间文昌帝君手朝供桌一挥，花生竟自动去壳飞入糖中，瞬时化成数头牛朝他飞奔而来。” 小贩说得绘声绘色：“书生醒后，认为是大吉之兆，忙吩咐家人取来麦芽糖和花生混合熬制，最后做成牛的模样，因此取名为牛轧糖。同年，书生去参加乡试、会试、殿试竟连中三元。后来这牛轧糖流传了出去，被百姓叫做状元糖。”[注1]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戚映欢点了点头。 小贩道：“夫人，我家状元糖用料实在，味道也好，不信您尝尝。夫人的相公也是参加会试的举人老爷？那您就更要买我的状元糖了！” 倒是个机灵的家伙。 戚映欢买下了最后半斤糖。 小贩问了谢喻舟的名号，笑呵呵道：“恭祝谢行之、谢少爷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戚映欢则好奇地问：“你每个客人都要问名字吗？能记得过来吗？” 小贩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看谢少爷谢夫人乃人中龙凤，到时候倘若考上状元，我这状元糖可就名副其实了。” 戚映欢笑了：“你倒打得好算盘。” 怪不得还没到中午，糖就卖完了，情商高嘴甜的人干什么都吃香。 谢喻舟也觉得有趣，他道：“那就承你吉言，万一真有这一天，我就给你的状元糖提字。” “多谢谢少爷！”小贩满脸堆笑。 戚映欢问小贩：“那你知道现如今哪家客栈还有空房能投宿吗？” “夫人您又问对人了……” 说完，小贩顺便还给戚映欢和谢喻舟介绍了一下金陵城内的情况。 “金陵分内城和外城，内城住了很多达官贵人和大老爷。外城里淮河那一带顶顶出名，谢少爷要是有空可以带夫人去游船……” “内城宵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 一更三点差不多是晚上九点的时候，五更三点是凌晨五点左右。 戚映欢觉得这半斤牛轧糖买值了，也不吝啬多了十多文作为打赏。 小贩道谢。 队伍排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戚映欢一行人终于进到城内。 街道上建筑鳞次栉比，沿街的商铺热闹非凡。城门口张贴了新的皇榜，不少书生模样的学子围着告示议论纷纷。 谢喻舟让吴若愚去打探了下。 很快，吴若愚带来了消息：“皇榜说燕王打了胜仗，皇上明年会特恩开科取仕。” 恩科是指科举制度中于正科以外，皇帝特恩开科取士，即增加科举考试。 这对参考的举子来讲倒是件好事。 一行人带着行李也没多逛，直接住进了颐福客栈。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喻舟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发怔。 花生猪脚、老母鸡汤、清蒸鲫鱼。 怎么感觉都是产后妇人的大补物？ “知夏，我让你弄些菜给李盟补补身体，也没让你弄一顿月子餐啊。”戚映欢哭笑不得。 知夏面色从容：“小姐，可这些的确都是补身体的。” “说的是没错。” 算了…… 反正李盟也不挑食，月子餐就月子餐，戚映欢看向瘦了一圈的李盟。 四月上旬，春暖花开。 江面上的鸭子三五成群悠然嬉戏，路上的行人脱去了厚厚的冬装，冬日里枯萎的树木发了芽，长出嫩绿色的新生命。离会试还有六天。 来到金陵的第二日，谢喻舟打听了苏青源的府邸，带着戚映欢和几坛桂花酿上门。 苏青源住在内城，春熙街。 这条街大多是四品以上官员住的地方，街道上来往的丫鬟小厮穿得也比较体面。 来到苏府门口，吴若愚投递了谢喻舟写的拜帖。 听吴若愚说来人是苏青源的弟子，门房露出嗤笑的表情。 “行骗居然骗到我们老爷身上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爷平生什么时候收过入室弟子？连国子监的学生都只敢称我们大人一声苏祭酒！” 门房随手把拜帖一扔，说道：“想骗过我苏大的火眼金睛？没门！” 说完，门房骄傲的仰起头。这几年来想要和苏青源攀交情的人海了去了，谁也别想骗过他苏大。 苏府门前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居然说是苏少师的弟子，这人难不成想和先太子做师兄弟？实在胆大包天。” 吴若愚面色涨红，有苦说不出。 他哪里像骗子！ 无法，谢喻舟和戚映欢只好下了车，亲自登上门口的台阶。 谢喻舟穿着天青色长衫，腰佩香囊，面容清隽矜贵，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样子，一看就很有气场。而身旁的戚映欢身穿鹅黄色裙装，同色腰封上绣着翠绿色的花纹，腰线衬得她体态婀娜亭亭玉立。 如此一对璧人，倒是不像是碰瓷的。百姓渐渐怀疑门房的说辞。 “武昌府武陵县举子谢喻舟，字行之，携内子戚氏，前来拜会老师，还望门房行个方便，通传一二。”谢喻舟从容自在地作了个揖，神态举止有度。 百姓心道：少年人居然还是个举人老爷，那似乎更不可能存在碰瓷的理由了，读书人向来注重名声。 门房露出迟疑的表情，武陵县？老爷每逢佳节都会收到从武陵县来的书信和礼品。 难不成真是老爷的弟子？可是他真没听说过啊。 他的态度缓和下来：“老爷上朝还未回家，这位公子您看……” 怎么办？万一人家真是老爷的弟子，他要是赶走了多不好。 哎呀，这种时候老爷怎么不在家呢！ 正当门房游移不定时，苏府门前来了顶轿子。 年约六旬的老人掀开轿子的门帘后，蹙眉问：“怎么回事，家门口围了那么多人？” 也不等旁边的管家打探，苏青源就径直下了轿子，还没迈出两步，他就认出了自家府邸门口的两人。 苏青源略带惊讶的声音，脱口而出：“行之，欢欢，你们怎么来了？” 戚映欢眼睛一亮，猛地转身，惊喜地叫道：“苏爷爷！” 注1：这是明朝的状元商辂的故事，我改编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苏府 多年不见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戚映欢提着裙子跑到苏青源跟前，笑得一脸灿烂。 苏青源心道，这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戚映欢笑着说：“苏爷爷，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苏青源听了戚映欢的话，若有所思地看向眼门房和围观的百姓，俨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捎个消息？”苏青源脸上露出一丝温情：“都没时间准备些好菜。你娘和胡老头还好吗？” “都好着呢。” 谢喻舟走了过来，给苏青源执了学生礼：“见过老师。” 苏青源收敛了一下笑容，颇为严肃地向谢喻舟颔首：“嗯，来了啊。” 这还端起严师架子了，戚映欢偷笑。 估计是周围的百姓多，苏少师不想暴露了本性，失了面子。 谢喻舟表情未变，直接祭出了底牌：“老师，我特意给您带了武昌的桂花酿。” 原本还端着严师架子的苏青源，再也顾不得面子，马上破功。 眼睛迷成了一条缝：“那还杵在门口干什么啊？快，快随我进府！苏怀，跟上。” “是，老爷。”管家忙到苏青源身边。 门外的百姓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炸了锅。 还真是苏少师的弟子啊！ 这个时候来金陵，无非就是来参加会试。 今年可热闹啦！ 就在谢喻舟入府不久后，这则消息传遍了金陵，皇帝也有所耳闻。谢喻舟的背景更是不到一天就被扒了出来，几乎被所有举子当做了会试的假想敌。 要是胜了苏青源的弟子，这牛皮就能吹大发了！ 此时此刻，苏府会客厅。 就在苏青源让人备菜时，门房跑来道了歉：“谢公子，谢夫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和夫人海涵。” 吴若愚轻哼了一声，顿觉扬眉吐气。 谢喻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也是尽责而为，不必内疚。” “是啊。”戚映欢掏出一钱银子，打赏给门房道：“以后大叔也要像今天这样，好好替苏爷爷守门啊。” 拿着赏银，苏大差点没留下眼泪。 谢公子和谢夫人真是好人啊！非但没责怪他，居然还给赏钱。好人！ 苏青源翻了个白眼：“你们倒好，居然一来就当着我的面收买我家门房！” 虽然是抱怨，但语气里完全没听出生气的意思。 苏大却吓了一跳，不舍的攥着银子道：“老爷，没有，没有，我对您绝对忠心耿耿，断不会被人收买了去。” 苏青源也是说说而已，哪会计较这些，不耐烦地挥手说：“行了行了，这丫头给的钱收着便是，反正她也不缺这些。你帮我去后厨看看，菜做好没？” 苏大喜笑颜开：“是，老爷。” “谢公子，谢夫人，我这就告退。” 苏青源‘啧’了一声，一副狗腿样，没眼看。 戚映欢‘哈哈’一笑，连忙给苏青源倒了一杯桂花酿：“苏爷爷，别说我们对您不好，您尝尝这酒的味道。” 苏青源闻着酒香，眼神一亮，小抿一口后，脸上露出了惬意。 他叹气道：“欢欢啊，下次别让我背黑锅了。” 语气略带抱怨：“你那个雕版印刷弄出来后，皇上居然说我喝酒误事，只准许我每天喝半斤，这可要了我的老命啊。半斤怎么够我喝一天！你是不知道，现在酒家一听是我苏府要买酒，就不敢卖我！可愁死我了！” 戚映欢听后，表情微微有些心虚。 但看到苏青源比前几年苍老的面容，和渐渐花白的头发，又觉得皇帝的规定也不是没道理。 苏青源今年都六十七了，在古代已是高寿。喝什么酒啊，养养生不好吗？ “半斤啊，那我可得给你算好量了！”戚映欢比划了一下酒壶。 抿着小酒的苏青源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受伤的模样。 戚映欢对他无辜的笑笑。 苏青源扭过头和谢喻舟告状：“行之，你看看这丫头！你我师徒可是多年未见，喝点小酒怎么了？” “嗯，映欢说的对，老师切勿贪杯。”谢喻舟一脸自然地劝诱说：“贪杯伤身。” 苏青源差点口吐白沫倒地，他差点忘了谢喻舟是个偏心眼，偏的是戚映欢。 一旁的苏管家抹了一把老泪，总算有人规劝他家老爷了。 谢公子，谢夫人，大好人啊！ 苏青源见管家都倒向了两人，气得用酒杯撞了下桌子，结果酒水从酒杯内撒了出来。 戚映欢说：“苏爷爷，洒出来的酒算在半斤里啊。” 苏青源表情凝固，望着桌面的眼神充满了心痛。 小姑娘欺负老头啊！没天理啊！ “老师，乐骄乐，乐佚游，乐晏乐，损矣。”谢喻舟帮腔。 这句出自《论语·季氏》，意思是以骄傲为乐，以游荡为乐，以荒淫奢侈为乐，灾害将要光临了。 在这里，谢喻舟是劝诫苏青源饮酒要适量。 苏青源憋屈。 这时管家喊：“老爷，菜来了！” 苏青源轻咳了一声，挽回自己的劣势：“来，都吃菜吃菜！在苏爷爷家别客气。” 戚映欢自然是没什么客气，想当年苏老头在谢家没少蹭饭吃。 大概是有小辈陪伴，苏青源这一顿饭吃的格外的香，即便在口角上出于劣势也乐此不疲。 酒足饭饱过后，苏青源让丫鬟领着戚映欢四处逛逛。 而谢喻舟被苏青源喊去了书房。 书房内，苏青源掩去笑意。 壶中的热茶被煮开，书房内茶香四溢。 苏青源问谢喻舟：“这次参加会考可有把握？” “绝不会堕了老师的名声。”谢喻舟道。 “我能有什么名声。”苏青源笑了一下，然后表情又严肃了几分：“以往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万万没想到你会故意挑了这个时候来金陵参加会考。” 皇帝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又正值燕王打了胜仗，储位之争怕是要进入白热化。 谢喻舟明明可以避开，等待三年后的会考，但他却没那么做。如此看来，谢喻舟的目的就不得不让人深思。 倘若他只是个普通举子倒也没什么所谓，但他是苏青源的弟子。 经由刚才一遭，怕是满皇城的人都知道了。 “行之，别做危险的事。” 是警告，也是提醒。 “老师放心，我不会至家人和老师于危险之境。” 他有牵挂，如果没一定的把握和成算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我倒是没什么，你自己清楚就好。”苏青源也不多言，谢喻舟是个聪明人，话点到即止便可。 “老师，我有件事还想请教一二。”谢喻舟问。 “哦？”苏青源有些好奇，能让谢喻舟说出请教二字还是比较罕见：“你问。” “老师可知道顾定威顾将军的事？”谢喻舟问。 苏青源面露惊讶：“前朝将军顾定威？” 谢喻舟怎么对他感兴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 旧事 原本谢喻舟是没看出戚映欢母亲那本《顾氏兵法》的来头，不过由于前几年北方征战，谢喻舟深入了解了一下前朝的战事。 这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前朝将军顾定威用兵与《顾氏兵法》的记载颇为相似。 对于这位将军，谢喻舟知道的甚少，只知道对方在金陵被攻陷时自尽于城楼上，是位有些愚忠的武人。 也不知道他和戚映欢的娘有什么关系。 “对于顾将军，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比我大了一辈，好像是武状元出身……”几十年过去了，两人又没怎么交集过，苏青源一时也回忆不起什么。 “他为人比较固执，我和他聊不到一块去。” 如果戚映欢的娘和顾定威有血缘关系的话，很可能是他的孙女。 “顾将军有几位子女和孙子辈？”谢喻舟又问。 “孙子辈倒是不清楚。”苏青源回忆道：“似乎只有一位独子，而且是个读书人。哦，顾定威还有个幼妹，比他小了快二十岁，你应该听说过。” 谢喻舟露出疑惑的表情。 苏青源道：“顾将军的幼妹是前朝昌宁帝的妃子——姝贵妃。当年姝贵妃以美貌闻名天下，昌宁帝还召集不少读书人为贵妃写下诗歌，赞扬其美貌。” 后来这些是也成了昌宁帝昏庸无道，贪恋美色的证据。 苏青源摸了摸胡子，感叹道：“可惜红颜薄命，最后为暴毙的昌宁帝陪了葬。” 姝贵妃死的时候年方二十九，还有大把年华，可惜喽。 谢喻舟用着复杂的眼神看向苏青源。 他这个便宜老师当年不会也替姝贵妃写过诗。 苏青源似乎是看懂了谢喻舟的眼神，跳脚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老师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心里只有你师娘，断然不会为别的女人作诗。” “老师，我可什么都没说。” “……”苏青源表情一噎，是没说，但眼神已经够明显了。 “老师，那你知道顾定威的儿子叫什么？现在在哪儿？”谢喻舟又问。 “好像叫顾什么敏，我记得他儿子的字是好学。” 苏青源没好气道：“那小子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估计当时早就被顾定威送出了金陵，如果那小子还活着，今年应该也五十好几了，也是个小老头了，岁月不饶人啊。” 找不到人，谢喻舟也不能确定顾慧娘是否是顾定威的孙女，只能暂且搁置，慢慢打听。 “你打听这些事干什么？”苏青源纳闷道。 “没什么，最近在研究兵法，对顾将军的兵法有些好奇而已。” 苏青源可不行谢喻舟的鬼话，不过谢喻舟若是不想说，苏青源也不会去为难他。 谢喻舟给苏青源倒了杯茶，转换了话题：“对了，还未恭喜老师大仇得报，师兄泉下有知一定可以安息了。” 谢喻舟口中的师兄自然指的是苏青源被纪荣害死的儿子。 “嗯。”苏青源只是淡淡一笑，脸上有了几分释然。他道：“等死后，我也有脸去见他们娘俩了。” 气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感，谢喻舟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气氛。 “老师，师娘和师兄应该不想这么早见到您。” 苏青源被谢喻舟的话一堵，骂骂咧咧道：“臭小子！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明明是想让他长命百岁，但说出口的话就好像跟他抬杠一样，苏青源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这个便宜弟子气死。 谢喻舟微阖了眼眸，也不绕弯子了：“那还望老师身体康健，多庇佑我几年。” “……” 如果不加后面那句，或许他还能开心点。 苏青源气道：“滚滚滚！都是来讨债的。别指望我这个老头，我明天就上奏请求致仕！” 两人心知肚明，都知道苏青源说的是气话。 不过纪荣死后，苏青源的确有致仕的念头，但一来皇帝不允许，二来他还牵挂着唯一的弟子。 他孑然一身，能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尽管和这个便宜徒弟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早就把谢喻舟当做了得意门生。 书房内茶雾袅袅，淡淡的墨香隐约可闻。 等苏青源平息了怒火，苏青源问“行之，你觉得皇孙殿下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就很有灵性了。 “老师，我从未见过皇孙殿下，又怎能妄言。”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无言的默契在两者之间徘徊。 苏青源已经明白了谢喻舟不看好皇孙这一派。 他道：“倘若有朝一日，朝堂上见了，便装作不认识。” 这个不认识，并不是指装陌生，而是一种态度。告诉大家谢喻舟虽然是他的弟子，但是政见上并不统一，免得谢喻舟被也当做了皇孙一派。 苏青源是太子带回金陵，被绑在皇孙床上是无可奈何，没必要把谢喻舟也搭进去。 “是，老师。”谢喻舟从容自得，语气毫无起伏：“我一定离您远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手好痒，好想揍徒弟！ 苏青源气哼道：“你先通过了这次会试再说，万一连进士都没中，就更别提朝堂上的事了，到时候千万别说是我的弟子！” “老师进书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谢喻舟面无表情。 “我现在改口了还不成？”苏青源气不打一处来：“滚滚滚，去找你媳妇去，两个不省心的，成天气我。” 谢喻舟清冷的表情露出一抹温和，离开书房之前他道：“老师，等致仕后，就搬来与我和映欢住，我给您养老。” 苏青源感觉心脏被敲击了一下，眼眶有些酸楚，感动的。 但他不动声色道：“到时候再说。” 只是绷了几秒，他忍不住补充道：“那你可不能让你媳妇管我喝酒的事。” 谢喻舟低笑一声：“到时候把胡大夫也接来给您作伴。” 苏青源眯着的眼睛猛地放大，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被撑开。 “喊那老头来干嘛？天天和我吵架吗？不干！”他说着气话，心底却有几分期待。 谢喻舟瞧出了苏青源的言不由衷，哄着小老头道：“那便不喊。” 苏青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悔的话。 等冷静下来才发现谢喻舟眼底的笑意，合着这小子就是逗他玩呢。 苏青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别来打扰我了，让我清静清静。” 谢喻舟终于阖上了书房的门。 听着脚步声走远，苏青源不悦的表情突然一变，他搓着双手，‘嘿嘿’一笑。 背着手来到书柜前面。 偷偷摸摸地挪开几本书后，书柜中露出一个酒壶。 “还好老头我聪明，藏了些酒。”苏青源闻了闻酒香，诗兴大发：“人生如梦，不胜人间一场醉！” 谁知恰巧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戚映欢的喊声：“苏爷爷，吃甜品吗？厨房做了酒酿丸子。” 苏青源差点吓得把酒壶给扔了，急忙藏在身后：“不吃！不吃！” 这两小的还真是来克他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 探望 晚饭也是留在苏府吃的，吃过晚饭谢喻舟和戚映欢告别苏青源，赶在宵禁前回到客栈。 临走时，门房和管家颇为了不舍：“谢公子和谢夫人常来。” 他们老爷孤家寡人惯了，偌大的苏府一直显得很冷清，难得有小辈来拜访。苏青源虽然嘴上不说，但管家和门房能看出老爷很开心。 苏青源犟嘴道：“别来，一来就管着我，喝个酒都不安生。” 略略略，戚映欢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对管家道：“你家老爷在书房里偷偷藏了酒，苏管家你可得看着点。” “是，谢夫人。”管家笑了。 苏青源吹胡子瞪眼，他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 苏青源只把人送到前院。 戚映欢回头准备回头道别时，便看到苏青源站在门廊下。 月色缭绕的黑夜，苏青源的身影被屋内昏黄的烛光笼罩，戚映欢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借着微弱的烛光，描绘出微微老人佝偻的脊背。 这一刻，戚映欢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她长大了。 但当年那个身形挺拔的苏青源，老了。 隔着十来米，戚映欢把双手拢在嘴边喊道：“苏爷爷，我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啊。” 谢喻舟也道：“老师保重身体。” 苏青源别过头去，声音仿佛很不耐烦似的：“知道了。” 真是个别扭的老头，明明很开心，还要装作无所谓。 戚映欢肩膀一耸，欢快地笑了出声。 谢喻舟摸了摸戚映欢的头，伸出手道：“回去。” “嗯。” 马车上，谢喻舟道：“等老师致仕后，把他接回家里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好呀好呀。”戚映欢点头：“家里人多点也热闹。” 谢喻舟眼中划过一抹温柔的光。 一路上，谢喻舟把顾定威的情报告知了戚映欢。 戚映欢只是点了点头：“没事，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别强求。” 回到客栈后，两人早早歇下。 接下来的几日，谢喻舟留在客栈温习科考，偶尔应付一下前来窥探军情的举子们。 戚映欢抽空去了趟顾府。 赵夕儿的公公顾珏以前是三品吏部侍郎，去年吏部尚书致仕，皇帝提拔了顾珏，升职后顾珏的品阶高了一阶，别看只有一品的差距，但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戚映欢来到顾府时，正巧有人前来拜见，不过似乎被回绝了。 那时戚映欢刚下马车，便听到不远处有人骂骂咧咧道：“姓顾的实在不识抬举，王爷，要不我们走？” 王爷？ 她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顾府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说话的人对马车内弓着腰，他一副下人的打扮，不过那身面料看上去并不便宜。 这更是印证了马车内主人的身份。 马车里是哪位王爷？ 目前成年的皇子只有魏王、韩王、燕王，燕王不在金陵，韩王深居简出，那便只有魏王了。 戚映欢下意识分析了片刻，便有了答案。 魏王的来意，戚映欢也多少能猜到。多事之秋啊。 等魏王的马车离开后，戚映欢被迎了进去。 顾府很大，丫鬟带着戚映欢边走边介绍：“小云姐姐本来要来迎接谢夫人，不过少夫人的肚子快要八个月了，一时离不开人，所以小云姐姐就让我来接谢夫人过去。” 没想到小云那丫头也有一天被叫做小云姐姐，戚映欢恍然失笑。 她问：“你家少夫人可好？” “怀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吐得有些厉害，不过现在已经大好。”丫鬟道：“谢夫人，少夫人昨天收了您的拜帖，心情一直很好，今天早上用膳都胃口大开，谢夫人要是有空，就多来看看我们少夫人。” 赵夕儿是头一胎，不光她自己紧张，顾府所有人都很紧张。 好几个月没有出门，赵夕儿闷得慌，现如今戚映欢来了，她自然十分雀跃。 丫鬟领着她和知夏穿过后花院。 正当戚映欢问着赵夕儿的近况时，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发泄声。 “臭小鬼！死小鬼！就知道和我作对！” “小姐，息怒。” “息怒？顾照旭那臭小子弄断了我的簪子我还要息怒？”远处年轻的姑娘横眉怒视。 “小姐，二少爷也不是故意的，况且夫人不是说了吗？会重新给您打一个。” “那是我该得的。”年轻的女声轻哼了一声。 远远望去，假山前方有一对主仆。 被称作小姐的姑娘和戚映欢年纪相仿，她一脸怒容。身旁的丫鬟则一副伏小做低的姿态，脸上还带着一丝讨好。 顾照熙的妹妹？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不是说顾家的人口很简单吗。 戚映欢身旁的丫鬟大概是看出了戚映欢的疑惑，开口解释道：“那位是表小姐，我们老爷妹妹的女儿，现在暂住在顾府。” 哦，是顾照熙的表妹。听情况似乎和顾照旭不怎么合得来。那小子今年也十岁了。 思索间，丫鬟已经领着戚映欢穿过后花园。 离开时，有个嬷嬷低着头匆匆与戚映欢擦肩而过。 当嬷嬷的余光瞥见戚映欢侧脸后，瞳孔微微一怔。 这张脸哪里见过？ 她马上反应了过来，那眉眼居然和顾照旭有些相似。 嬷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顿在原地。 表小姐走到嬷嬷身边。 嬷嬷忙拉着表小姐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表小姐，刚刚走过去的人是谁？” “我哪里知道。”表小姐一头雾水，她也只是远远瞧了一眼。 边上的小丫鬟倒是知道什么：“小姐，海嬷嬷，那是少夫人的客人，听说是从武昌远道而来。” “哦，原来是表嫂从乡下来的客人。”表小姐眼中吐露出几分蔑视。 海嬷嬷则陷入沉思。 佳安院，歇脚的凉亭内。 春光无限好，温暖的日光照得人温暖舒适。 戚映欢终于见到了阔别两年的赵夕儿。 两个年轻的姑娘隔着十来米，对视许久，她们默契地露出同一个笑容。 赵夕儿眼眶闪着晶莹的光泽，捧着肚子就要从凳子上起身，准备迎接戚映欢。 戚映欢一看那个肚子，忙快步走了过去，把她按回石凳：“姐姐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注意些。” 一旁的小云若有其事地点头，帮腔道：“戚小姐，你来得正好，替我好好说说我们家小姐，虽然开春了，但还是有些风，让小姐披个披风再出来，她就是不听。” 没想到一见面，小云就告状。 戚映欢下意识巡视一眼，果然瞧见了小云手中的披风。 “就你话多。”赵夕儿睨这个小管家婆一眼，对戚映欢抱怨道：“欢欢，你可不知道这丫头能多唠叨。” 嗯，她明白，知夏有时候也会这样。 难不成这是做贴身丫鬟的必备技能？ 戚映欢身后的知夏，感觉鼻子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七章 窥伺 “阿嚏！” 小云听到知夏的喷嚏声，就好像找到了攻击的借口。 “小姐，我都说天凉，你看知夏都打喷嚏了。”说着便要把披风往赵夕儿身上兜。 赵夕儿一脸无奈。 戚映欢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过度保护。 “行了行了。”戚映欢说：“我可不是来看你们主仆情深的。” 小云吐了吐舌头。 戚映欢在赵夕儿身旁坐下，两人说了些体己话，聊了些最近的事。 当然，戚映欢也没忘记把赵夫人给她的信转交给赵夕儿。 赵夕儿当着戚映欢的面，打开了信封。 看完了信件后，赵夕儿一脸欣喜：“我娘说等我生产的时候来金陵陪我。” “那就恭喜姐姐了。” 生产的时候有母亲在身边，赵夕儿多少会感到安心一些。 聊着天，戚映欢托着下巴，双肘抵在石桌上，她眼带好奇地看向赵夕儿的肚子。 刚见赵夕儿那会儿，赵夕儿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眨眼小姑娘都要当母亲了。时间转瞬即逝，真是无法预测。 “听说快八个月了，我能摸摸吗？”戚映欢忍不住开口问。 “当然可以。”赵夕儿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容中多了一丝母性的光辉：“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小姨。” 赵夕儿本就是温柔的性子，现在做了母亲，性子成熟了不少。 小姨？哦，戚映欢是赵夫人的义女，也就是赵夕儿的干妹妹，的确是这个理。 戚映欢咽了咽口水，搓了一下手，她怕手太凉刺激到赵夕儿。 赵夕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搓热了手，戚映欢小心翼翼地摸上赵夕儿的肚子，戚映欢能感受到布料下的温度。 “太神奇了，再过两个月他就会出来了，到时候我一定来给你道贺。” 戚映欢摸了一会儿，问赵夕儿：“他怎么不动弹？” “宋儿可能在睡觉。”赵夕儿笑容不减。 “宋儿？”戚映欢歪了歪头问：“是孩子的乳名？” 赵夕儿点头：“公公说如果是男孩，按字排，就叫顾绍宋，女孩儿就叫顾宋芝。” 宋，居也。 从赵夕儿的言辞中，戚映欢能听出顾家人待她不错。 如果不是相处融洽，赵夕儿的表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戚映欢终于放下心来。赵夕儿是她来到大齐后第一个交上的朋友，她能过的好，戚映欢也替她开心。 “宋儿。” 戚映欢低头，模仿着赵夕儿的语调，对肚子里的孩子呼唤一声。 凉亭内，小云和知夏站在一起，也是一脸柔和的微笑。 早春的沐光为四人打上了柔雾。 “呀！” 赵夕儿和戚映欢突然同时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姐？”小云和知夏紧张地问道。 戚映欢眼睛眯成了月牙道：“刚刚宋儿踢了一下我的手心。” “可能是宋儿听到你喊他了。”赵夕儿笑道。 戚映欢若有所思点头，又轻声唤道：“宋儿，我是你小姨哦。” 果然，下一个呼吸间赵夕儿的肚子又被踢了一脚。 戚映欢大乐：“哎呀，这孩子一定是认得我了，小小年纪就有出息的很嘛。回头等你满月，小姨送你一份大礼，嗯嗯，听到了吗？” 肚子里的孩子又动弹了一下。 戚映欢一脸雀跃：“看来是听到了。” 赵夕儿看戚映欢兴奋地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由笑了：“你那么喜欢，自己也生一个不就好了吗？” 戚映欢脸一红，别人家的小孩是好玩，但一想到要怀胎十月，还要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就很头疼。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怀孕生子是不是太早了。戚映欢不由想到谢喻舟提的事，脸上更是发烫的厉害。 顺其自然。 她打了个哈哈道：“再说再说。” 赵夕儿意味深长的笑了，戚映欢看似稳重，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些小孩心性，罢了不逗她了。 两人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别的事。 正在气氛十分融洽时，院子外传来年轻姑娘的呼唤声。 “表嫂，你在吗？” 听声音是方才后花园里见过的那位表姑娘。 赵夕儿当即蹙了蹙眉。之前表姑娘在她院子里遇到了几回顾照旭，都吃了不小的亏，已经一段时间没跑来找她。 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戚映欢看到赵夕儿的表情后，就知道赵夕儿不大喜欢这位表小姐。 没人去迎表小姐，她便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自说自话走进了赵夕儿的院子里。 她用着刻意的语调道：“表嫂，你今天有客人啊？” 明知故问。 赵夕儿深吸一口气，人来都来了，她也不可能把人赶走，起身摆出营业式微笑：“这是我义妹戚映欢，她夫家姓谢。” “这是照熙的表妹，汪茹雪。” 赵夕儿只做了个笼统的介绍。 汪茹雪细细打量戚映欢后，眼神一滞，心中腾然升起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戚映欢身着天青色的长裙，肌肤如玉，眉眼如画，眼下朱砂色的泪痣如同画龙点睛，为她的气质增添了一丝娇媚。这是她见过同龄女孩中，长得最好看的人，完全把她比了下去。 汪茹雪不喜欢她，第一眼就心生排斥，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 她假笑着打了个招呼：“茹雪见过戚姐姐。” 赵夕儿纠正道：“欢欢比你小了一岁，你不用喊她姐姐。” 汪茹雪表情一僵，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拢。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居然还比她年轻！汪茹雪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恨。 “表妹好。”戚映欢疏离地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戚映欢的眉角跳的厉害，从刚刚开始，她就感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窥伺感，好像有人在打量她。 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再度察觉到视线后，戚映欢扭头望去。 不经意间，她就与汪茹雪身旁的嬷嬷视线相撞。 嬷嬷霎时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掩去表情。 那种窥伺感逐渐消失。 戚映欢没看出什么问题，甚至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第一次见面，人家顶多是对她有些好奇。 有汪茹雪在，赵夕儿和戚映欢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每次说得正开心，汪茹雪便插嘴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气氛全部被她搅乱。 戚映欢只好提早告辞。 赵夕儿十分不舍。 戚映欢安慰道：“等谢喻舟考完试，我再来看你。” 赵夕儿点了点头。小云把她送出了顾府。 等戚映欢离开后。 表小姐的住所，佳人苑内。 汪茹雪表情不悦，抱怨道：“嬷嬷，你让我去表嫂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冒充 在海嬷嬷开口回答汪茹雪之前，她支开了汪茹雪身边的丫鬟：“荷叶，你去后花园摘些腊梅来，我等等给表小姐做梅花酥用。” 海嬷嬷是两年前跟着汪茹雪一起来的顾府，地位自然不是她们这些后来的丫鬟可比，荷叶自然不敢反抗。 然而荷叶却是没动。 “怎么了？”海嬷嬷厉声问道。 荷叶抖了抖道：“嬷嬷，后花园的腊梅都谢了。” “那就摘些桃花来！这点都拎不清。”嬷嬷冷脸。 “是。” 丫鬟匆匆离开了佳人苑。 海嬷嬷把门关上后，汪茹雪才问：“嬷嬷，究竟有什么事？怎么还把我的贴身丫鬟支开了？” 海嬷嬷看向一脸不知世事的汪茹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的丫鬟？你还真把自己当顾府的表小姐了？” 闻言，汪茹雪脸色大变，她把门打开了条小缝，等巡视一圈发现门外没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说话小声点。”汪茹雪紧张地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我还以为你早就把自己当成姓顾的女儿了！” 汪茹雪讨好一笑，扶着海嬷嬷在圆桌边坐下：“娘，我怎么会搞不清自己是谁的女儿，这不是避免露馅，所以装得像了点吗？您还吃醋了吗？” 海嬷嬷拍了拍汪茹雪的手，没好气道：“我要是吃醋就不会让你冒充那人的女儿了。” 这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海嬷嬷是个寡妇，两年前他们镇上来了人，到处打听一个女人的消息。 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海嬷嬷发现对方要找的人，她认识。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逃避战乱的时候，她遇到过那个女人，不，以当时的年龄来讲，应该称对方为姑娘。 那位姓顾的姑娘与她交集不多，但海嬷嬷一记就是二十多年。 顾姑娘看样子便是富贵人家出生，从没干过粗活，言谈举止也与旁人不同，她还记得那姑娘身上有一块长命锁，海嬷嬷有好几次都想偷来，但顾姑娘警觉，直到分开，她一直没机会得手。 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她会遇上寻找对方的人。 作为寡妇，海嬷嬷当时的处境不好，于是海嬷嬷心生一计，她凭记忆让人偷偷打了长命锁，然后找到打探消息的人，告诉对方顾姑娘死了，汪茹雪是顾姑娘留下的遗孤，这些年她按照临终嘱托，一直谎称汪茹雪是自己女儿，并把她抚养长大。 海嬷嬷赌对了。 得了信物，再加上她对顾姑娘的描述，顾家马上相信了她。 后来汪茹雪和她被接到顾家，汪茹雪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顾家的表小姐。 海嬷嬷和汪茹雪一开始还提心吊胆，但是两年过去，顾家根本没发现不对劲，海嬷嬷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露馅。 谁知今日…… 海嬷嬷眉头紧锁：“你难道没发现什么吗？” “什么？”汪茹雪问。 “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姓戚的丫头很面善吗？” “是啊，我一看她就觉得讨厌，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汪茹雪轻哼了一声。 “我看你当着表小姐当得昏了头！”海嬷嬷数落女儿道：“连她和顾照旭长得相像都看不出来！” “顾照旭！”汪茹雪一愣，马上露出怒目切齿的表情：“我就说我怎么会讨厌一个陌生人，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男女有别，这两年顾照旭长开了一点，不复当年孩童时的雌雄莫辨，若不是熟悉的亲人，一时不会产生联想，也怪不得汪茹雪没发现。 海嬷嬷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顾照旭长得像他未见面的姑姑。 海嬷嬷一看自己女儿还跟没事人一样，暗骂一句‘蠢货’。 她用食指点着汪茹雪的头，冷呵道：“你有脑子没有？两个人会无缘无故长得相似吗？” 汪茹雪表情一顿，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娘，你是说……那姓戚的才正主的女儿？” “不排除这个可能。”海嬷嬷道。 汪茹雪急了，扯住海嬷嬷的手：“那可怎么啊？要是被顾家知道，我的首饰，我的钱，我的衣服，是不是都要被收回去了！？娘，你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再回去住破房子，过着一顿饥一顿饱的日子！” 她过了两年多好日子，怎么可能再愿意去过苦日子。 海嬷嬷被她喊得头大，心道：这个女儿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光会着急，连她的半点手段没学会。 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抽出自己的袖子：“我会让人去打听一二，万一那姓戚的和顾家有关系……” 海嬷嬷眯着眼，眼神中划过危险的色彩。 她没把话说完整，只对汪茹雪道：“总之事情交给我，我不会让人威胁到自己的女儿。” “你别拖我后腿，露出什么破绽来。” “是，娘。” 两人的谈话，无人得知。 颐福客栈内，戚映欢和谢喻舟正谈论着赵夕儿孩子的事情。 “夕儿姐姐的肚子都那么大了！”戚映欢手舞足蹈地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听说每天起床时腿还会浮肿，做母亲真是不容易。” 她突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忘记把准备的银镯子给她了。” 谢喻舟道：“等孩子出生时送也来得及。” “还要两个多月呢。”戚映欢坐在桌边托腮，思维发散道：“不知道宋儿生下后，会像夕儿多一点还是顾照旭多一点？” 她又自顾自回答：“我听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也不知是真是假？” 谢喻舟放下手中的书，意味深长地打量小姑娘：“你就这么喜欢小孩吗？”都和他讨论了半天了。 戚映欢下意识朝谢喻舟看去。 谢喻舟侧着脸，星眸如炬，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戚映欢心底响起警报，忙摇头道：“没有，也没有很喜欢！” 再不否认，谢喻舟估计就说什么让她生孩子的话了，戚映欢求生欲上线。 谢喻舟眼中划过一丝遗憾，学着戚映欢的模样，用一只手托腮：“女肖父,子肖母，我也听说过。若是我们生了儿子，我希望他能更像我，女儿的话像你才好。” 一想到有个像戚映欢的女儿叫他爹爹，谢喻舟就有些失神。 “你什么意思！儿子就不可以像我吗？”戚映欢瞪大了杏眼，气道。难道谢喻舟还重男轻女？ “像你的话，我怕不忍管教他，我狠不下心。” 谢喻舟的话，仿佛拨动了戚映欢的心弦。 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热，结结巴巴道：“我儿子肯定特别乖，才不需要你狠心。” 等等，好像又被他套路了，明明没答应给他生孩子！ 看着对方眼底的笑意，戚映欢瞪了他一眼。 这时房门被敲响，吴若愚回禀道：“少爷，有两位举子拜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 找茬 “少爷，有两位举子拜访。” 又来？这都第几个了？ 戚映欢递给谢喻舟一个‘加油’的眼神，便招呼了知夏出门。 金陵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之称。 街道繁华，淮河两岸商业气息浓重。 戚映欢带着知夏逛了不少铺子。江南来的织锦、蜀中来的刺绣、关中的秦腔、西域的马奶酒，看得戚映欢眼花缭乱。 知夏手中提的东西也越来越来多。 看着戚映欢意犹未尽的表情，知夏有不好的预感：“小姐，再买就拿不了了。” 戚映欢低头望向主仆二人的战绩，不禁赧然：“再逛一下首饰铺子，我们就回去。” “好。”瞧着戚映欢灿若星辰的眼，夏举只得手投降。 两人进了首饰铺。 戚映欢挑了一对耳坠。 准备结账时，铺子里迎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女伙计热情地喊道：“荆夫人，最近来了新货，您瞧瞧。” 戚映欢观察着来人，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赵夕儿娘家的表姐，好像是叫荆燕儿，当初荆家还曾打过让荆燕儿给赵夕儿陪嫁的主意，最后被赵夫人挡了。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她。 看她一身珠光宝气地，应该过得不错。 戚映欢小声问了下身旁的女伙计。 女伙计道：“夫人是外地来的？这荆夫人是魏王去年纳的爱妾，正受宠呢。” 结果还是做了别人的侍妾。 王府的侍妾，荆家也算得偿所愿了。 正如戚映欢认出了荆燕儿，荆燕儿也认出了戚映欢。 “瞧瞧，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夕儿妹妹的朋友吗？”荆燕儿一脸高傲：“怎么？是来金陵探望赵夕儿的吗？倒是有点小聪明，夕儿嫁得那么好，手里随便漏点什么就够你吃了。” 荆燕儿的语气饱含了浓浓的恶意。 当初在赵府，她不得不对赵夕儿伏小做低。 如今成了魏王的侍妾，还以为能打击报复回去，谁知赵夕儿的公公也荣升了二品大员。魏王打着拉拢顾家的主意，她根本没办法对赵夕儿展开报复。 不光如此，魏王还想让她和赵夕儿攀攀交情。荆燕儿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屈辱的时光，她自是心气不顺。 戚映欢的出现，正好撞在了荆燕儿的枪口上。赵夕儿她是没办法，一个乡下的村妇还不是随便收拾。 戚映欢原本良好的心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真是晦气，好不容易逛个街还被找麻烦。 “荆夫人，几年未见，还是没怎么变呢。” 戚映欢皮笑肉不笑，补充道：“还是喜欢从门缝里看人。” 当初荆燕儿也是对她颇为看不起。 “你！大胆！”荆燕儿气得半死，可她再也不是当初的荆燕儿了，她怒道：“居然敢对魏王府的人不敬！画眉，给我掌嘴！” “是，夫人！”荆燕儿身旁的丫鬟走向前来。 仗着王府的势力，一言不合就要打人，这荆燕儿好生嚣张。 女伙计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知夏马上扔下手中的东西，伸开双臂挡在戚映欢身前大喊：“王府的人就能随便打人了吗？我家姑爷是苏青源苏少师的弟子，你就不怕苏少师在皇上面前参魏王一本？” 荆燕儿一愣，丫鬟的气势也消失了，她回头看向荆燕儿，等待荆燕儿下一步的吩咐。 戚映欢同样也愣了愣。知夏平时自持老沉，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机灵。 戚映欢拍了拍知夏伸展开来的长臂，示意她无碍。 得了暗示，知夏便退到戚映欢身旁，但她眼里还是保持着戒备，就像是伺机而待的幼狼。 戚映欢对着荆燕儿笑盈盈道：“刚刚荆夫人不是还问我怎么来金陵了吗？我这不是来探望夕儿姐姐，顺便拜访苏爷爷嘛。” 知夏的话提醒了戚映欢。 荆燕儿会狗仗人势，难道她戚映欢就不会吗。 荆燕儿面色难看，还以为是软柿子，谁成想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朝中都知道苏青源不好惹，前朝时就因为直谏被罢官，去年还把御史大夫搞下台。 王爷说那老家伙就是个疯子。 她万万得罪不起。 荆燕儿方才的气焰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深吸一口气道：“戚妹妹，瞧你说的，刚刚我不过是和你开玩笑。你是我表妹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来来来，你看中什么，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 荆燕儿不得已而为之，生怕苏青源真为戚映欢出头，现在谁都知道苏青源只有一个弟子。 女伙计眼瞧着荆燕儿变脸，不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偷偷摸摸打量戚映欢一眼。没想到这位外地来的年轻夫人，后台不容小窥，还好刚刚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荆燕儿的礼戚映欢可不敢收，免得又被惦记上。 正当她准备拒绝时，铺子门口传来开朗的女声：“百年一见，荆夫人居然舍得大出血。这位妹妹，你可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众人顺着声音转头看去。 来人年纪稍长于戚映欢，穿着一身枣红色圆领男装，革带束腰，长发被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眉宇间看上去颇为英气。但无论是平滑的脖颈，还是隆起的胸脯，都昭示着这人女子的身份。 她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女扮男装的意思，说话的姿态和看人的眼神都十分坦然。 戚映欢心中微微惊讶。 她也不是没见过女扮男装，但能把男装穿出味道来，这人还是第一个。 趁着大家愣神，对方走进铺子里，随手拿起两只金钗插到戚映欢头上：“这支不错，这支也不错！” 她抱胸点点头，然后对荆燕儿道：“荆夫人，结账，这几只都挺适合这位妹妹的，劳烦都买下。” 这一手迅猛的操作，让戚映欢懵逼，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 荆燕儿回过神来，一看戚映欢头上那几只金钗，差点没吐血。 好家伙，专门挑贵的拿！ “陆萱！”荆燕儿咬牙切齿，一见到她准备好事。 显然两人是认识的，但关系嘛，似乎不怎么好。 “怎么了？荆夫人，有什么问题需要这么大声喊我？我听说荆家不是普通的有钱，这点小钱……荆夫人不会不想出？” 她的语气颇为玩味。 陆萱笑又眯眯道：“之前荆夫人大话都说出来了，我可是听得真真的。若是夫人拿不出钱来，我就只好派人去魏王府拿了。” 荆燕儿忙阻止道：“用不着！” 真被她派人去了魏王府，她还有脸见人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章 会试 她咬碎了牙龈，把血往肚子里吞：“这点钱，我还没放在眼里。画眉，结账！” 荆燕儿家是有钱，可是钱都进了魏王的口袋里，她根本捞不到什么！ 望着戚映欢头上的金钗，荆燕儿心里呕得快要吐血。 等着，等魏王得了势，她早晚得收拾这两人！赵夕儿也逃不掉。 让丫鬟付了钱，荆燕儿憋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首饰铺。 “画眉，我们走！” 戚映欢能听出这声‘我们走’里带着的火气，戚映欢轻笑。 荆燕儿离开后，还不待戚映欢道谢，陆萱便抽出她头上的一支金簪。 陆萱拿着金钗在手里掂了掂：“我帮你坑了荆燕儿一笔，赃款一人一半。” 这人倒是有趣。 反正从头到尾她都没费什么口舌，平白无故得来的钱财，用起来不心疼，更何况陆萱还为她分担了仇恨值。 戚映欢笑了，歪头道：“你都拿去也行。” 刹那间，陆萱感觉戚映欢的笑容如同百花盛开。啧啧啧，长得好看的人果然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倒也不必，一支就够了。” 她轻声嘀咕：“一支金钗就足够我应付家里的老太太了。” 戚映欢没听清。 陆萱扬眉一笑，挥了下手中的金钗：“戚妹妹的心意我领了，这一支我就厚着脸皮收下。” “今天你帮我讹了荆燕儿，你就不怕下次她找你麻烦？”戚映欢问。 “没事，我得罪她可不止一次了，现在不还好好站在这里吗？”陆萱无所谓地笑笑，随后道：“时候不早，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我家里的老太太又要唠叨个没完。” “戚妹妹告辞。” “告辞。”话题跳跃的很快，戚映欢下意识应道。 陆萱这姑娘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一眨眼就走出了首饰铺。 临走时，她突然转身道：“对了，映欢妹妹，我叫陆萱，下次见面可别忘了啊。” 戚映欢瞪大了双眼，这人怎么连她名字都知道！ 回过神后，戚映欢询问女伙计：“你知道那位陆姑娘是什么来头吗？” 和荆燕儿相识，并能压荆燕儿一头，料想也不是普通人家。 “夫人，那位是宣武侯家的小姐。”女伙计答道。 宣武侯那不就是陆敏家吗？看年纪应该是陆敏的妹妹，或许陆敏曾和她提起过自己？ 戚映欢又打听了一下陆萱的事。 说起来陆萱在金陵还是比较出名，或许用‘出格’一词更准确，毕竟大家小姐可不敢穿着男装四处走动。 陆萱和荆燕儿之所以不对付，是因为荆燕儿曾经打着嫁入侯府的想法去结交陆萱，谁知陆萱一眼就看出了荆燕儿的心思。 回客栈后，戚映欢和谢喻舟提了此事，听到荆燕儿想让丫鬟打她时，谢喻舟表情有些冷。 他道：“魏王是看中了荆家的钱财。” 荆家上一代是有名的富商，这些年虽然没落了，但仍小有钱财，荆燕儿能当上魏王的侍妾无非靠的是‘仗义疏财’罢了。不过只捞到一个侍妾，想来魏王对荆家也不是十分看中。 几天后，迎来会试。 天还未亮，戚映欢就送谢喻舟达到贡院门口。 不少举子对谢喻舟指指点点道：“这人就是苏少师的学生。” “居然如此年轻。” “听说江南的裴杉，和临川的狄尚文也参加了此次会试。” “真是龙争虎斗。” 少顷，举子们便通过了检查进到贡院内。监考官分发了答题用的宣纸，当念到谢喻舟的名字时，那位翰林特意看了谢喻舟一眼。 翰林与苏青源认识，所以多少对谢喻舟有些好奇。 谢喻舟从容不迫地对监考官施以一礼，便回到了单间。 会试和乡试相同，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也就是九天六夜，这九天对大多数举子来讲十分难熬。 第一场考四书，第二场考五经一道，第三场考策问。 谢喻舟看完题后，深吸一口气起，提笔。 与此同时，武陵县，谢家。 谢母在神龛前点了香烛：“他爹，保佑喻舟顺利通过会试。” 金陵，苏府。 苏青源正接待了一位意外来客。 “太师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苏青源招呼道：“苏管家，去拿酒来。” “老爷，一大早喝酒对身体不好。” “你废话什么。” “苏少师，我们以茶代酒就可以了。”孙太师道。 “好。” 浪费了一个好机会，苏青源遗憾道：“太师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喊我太师。若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孙老哥。”孙太师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苏青源只笑了一声，不搭话。 孙太师比苏青源大了几岁，这两年他身体有恙，很少上朝。不过苏青源可不敢小看眼前这个老头的影响力，他是太子妃的亲爹，皇孙的外公，也是拥护皇孙的头号人物。 孙太师扯了些题外话后才进入正题：“苏少师，之前御史大夫的事都过去了，你与叶丞相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下去总是不好，不如我帮你们约个时间坐下谈谈……” 听着孙太师娓娓道来，苏青源很快弄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孙太师想让苏青源向叶丞相道歉赔罪，以换得叶丞相对皇孙的支持，再不济也能让对方继续保持中立态度。 然而苏青源若是那么容易弯下脊梁的人，便不是苏青源了。 “孙太师倘若为此事而来，可能就要失望了。”苏青源道。 孙太师的脸冷了下来，见他油盐不进便道：“如今你也是这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现在这样就挺好，等过两年皇上批准，便告老还乡。”苏青源说完，对孙太师劝道：“孙太师你也七十古来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有什么看不穿的呢。” 苏青源觉得孙太师都半截身子埋入土中的人了，何苦还要争名夺利。 孙太师没想到苏青源反而反过来劝他，脸色渐渐发青。 “你就不为你的学生打算打算？”孙太师问。 “我又不是他亲爹，他的事我不会插手，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苏青源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 孙太师心道，看来那位学生在苏青源心里的地位也不是很重要。 最后两人没有谈拢，孙太师负气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 会元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戚映欢去接谢喻舟的时候，他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准备离开贡院时，谢喻舟被喊住：“前面那位可是武陵的谢兄？” 那人比谢喻舟年长，约莫二十五六岁，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敢问兄台？”谢喻舟回了一礼。 “在下临川狄尚文。” 原来是众人口中那几位状元的热门人选。 狄尚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谢喻舟，那眼神似乎是在判断谢喻舟是否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谢喻舟不动声色，任由他打量。 半天后，狄尚文道：“倒是比裴杉那家伙看着顺眼，谢兄，我们殿试见。” 说完这句话，狄尚文便离开了。 谢喻舟挑了挑眉，总感觉自己被对方当做猴子看了。 还没等到谢喻舟一行人走出两步，他又被叫住。 “可是谢喻舟谢兄台当面？”这个声音比起狄尚文来显得更为温文有礼。 “正是。”谢喻舟无奈地转身。 “我叫裴杉，字子扬，或许你听说过我。”二十来岁的青年笑容得体。 巧了，刚从狄尚文嘴里听过。 谢喻舟点头。 裴杉笑得更加灿烂，他道：“谢兄，预祝我们此次会试皆能取得佳绩，也让天下人看看不仅仅是临川才会出才子。” “……” 临川自古被称作才子之乡。谢喻舟怀疑，裴杉这番话是针对狄尚文，两人年轻气傲，互相看不顺眼很正常。 但是，干嘛非要把他扯进来？谢喻舟揉了揉太阳穴。 戚映欢在一旁看了整件事的经过，等裴杉离去后，不由感叹道：“你们读书人怎么都古古怪怪的。” 前有连云，后有狄尚文和裴杉。魏华和宋青云大概是她见过最正常的人了。 谢喻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 谢喻舟回了客栈，洗了个澡，吃了晚饭，睡了觉，第二日参加了第二场考试。 又三日过去。 走出贡院时，戚映欢感觉那些举子门似乎老了好几岁，精神都蔫儿了。也是，连着六天被关在狭小的号房内做文章答题，若是还能神采奕奕，一定非比常人。 “谢兄！” “谢兄！” 这一次谢喻舟同时被两人叫住。 谢喻舟无可奈何的转身，便看到狄尚文和裴杉因为惊讶正两两对视，大眼瞪着小眼。 “你认识谢兄？”狄尚文问。 “你又是如何认得谢兄？”裴杉问。 戚映欢感觉有火花在两人之间被点燃，两人仿佛两只竖起尾巴弓着剑背的猫，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谢喻舟夹在两人中间，像极了无辜的工具人。 戚映欢觉得谢喻舟此时的脸有些黑，可怜的娃子。 趁大家不注意，戚映欢推了一把吴若愚。 看你了！快给你家少爷解围。 吴若愚看着戚映欢的口型，差点没掉下眼泪。 少夫人，何苦这么坑我。 吴若愚结结巴巴道：“两位公子，几天下来想必也累了，不妨早些回去歇歇，也好为明日养精蓄锐。等会试结束，再与我们家少爷促膝相谈。” 有了吴若愚这番话，两人才放过了谢喻舟。 回到客栈后，戚映欢纳闷的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谢喻舟心想他哪里是受欢迎，分明是狄尚文和裴杉互相看不顺眼，但又找不到几个同龄的举子，才找他搭话。无妄之灾。 三日后，元和二十二年春闱顺利闭幕。 这回谢喻舟溜得很快，生怕又被两人叫住。 戚映欢也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 同时，燕王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传遍了金陵，街道上张灯结彩，搞得和过年一样。孙太师和魏王就不太开心了，平静的湖面终究要被打破了。 贡院中，考官正在进行最后的阅卷工作。 黑夜里，大家挑灯夜战。 忽然，严学士眼前一亮。 这次策论的考试题目是治国强兵之道，他手上这篇正好提及了这几年的北方战事与如何休养生息。 严学士道：“你们看看这篇。” 头发花白的老头把答卷接了过去，老人是国子监郑博士。 待郑博士翻看完，他点了点头：“确实不错，看字迹与措辞这位举子显然有些阅历，至少已而立之年，我倒是一时想不出是哪位？” 众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会试采取糊名制度，字迹太陌生，大家根本猜不出答卷的主人是谁。 “不如就点他为此次会元？” 裴杉和狄尚文是这次头名的热门人选，但到底太年轻了，让人压一压，挫挫锐气也好。 经过了大家一致认可，会试的头名便被选了出来。 谁也没猜到他们千挑万选，选了一位更年轻的。 三天后，已是四月下旬，天气舒爽。 所有举子起了个大早，等待最后的结果。 客栈的大堂被穿着儒生装的举子所占据。 不多时，街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那是报信人经过街道时的锣鼓声。 “来福客栈，幽州王老爷高中会试第两百三十名。” “同顺客栈，奉元孙老爷高中会试第两百名。” “兴隆客栈，益州赵老爷高中会试第一百八十三名。” 此次会试参加的人数总共有四千三百多人，共录取二百八十名举子，是一场十不存一的战争。 报信的人会从末位开始，依次前往举子投宿的客栈报喜。 冗长的等候，对参考举子来讲无疑是一场煎熬，有人一早上已经喝了三壶茶，有人连早饭都吃不下。 紧张的不止有参考举子，还有客栈掌柜，若是住店的举子夺得了头名，客栈来年的生意便会翻上一翻，他们也跟着添光。 当然，还有一些准备榜下捉婿的豪绅正伺机而动跃跃欲试。 “颐福客栈……” 戚映欢和谢喻舟所住的客栈，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报信人，所有举子屏住呼吸看着报信人走到大堂中。 报信人手中拿着锣‘哐哐哐’敲响。 对举子来讲此刻没有比锣声更美妙的音乐。 “恭喜，邺城介元正，介老爷高中会试第一百五十一名！” “我中了！我中了！” 四十有余的中年男人一脸大喜，大喜过后他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列祖列祖保佑啊！” 其余的举子内心似乎像是吃了柠檬一样，酸溜溜的，但不得不笑脸相迎：“恭喜介兄，贺喜介兄！” “同喜，同喜！”介元正抱拳。 给了报信人赏钱后，客栈的伙计上前讨要介元正的笔墨。他自然不会推辞，可惜没什么诗才，只留下一守中规中矩的诗。 等到正午时分，只剩下十几个名额。 几位中举的举子下意识看向谢喻舟，这年轻人不会落榜了。 就算谢喻舟是苏青源的学生，他们也不相信二十岁未满的年轻人会在第一次参加会试便取得佳绩。 他们眼神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幸灾乐祸。 “迎来客栈，会稽李老爷高中会试第四名。” 隔壁客栈响起了报喜声。 客栈中窥视谢喻舟的人更多了。 只剩下三人，谢喻舟估计悬了。 戚映欢紧张得快要忘记呼吸。 无人可见的桌子底下，谢喻舟拍了拍戚映欢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望着谢喻舟沉着冷静的表情，戚映欢小声道：“要是没中也没关系，反正明年还有恩科，我们……” 话还没说完，客栈门口响起震天的锣声。 “颐福客栈！” “恭喜武昌谢喻舟老爷高中会元！” 报信人略显嘶哑的叫喊声犹如天籁。 戚映欢脑海中的思绪一下子被炸开，瞬间呆滞。 会元？ 客栈中所有人‘刷’地扭头看向谢喻舟，表情呆若木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喜 全场大概安静了十几秒。 报信的人再度高呼：“恭喜武昌谢喻舟老爷高中会元！” 场面顿时又喧闹了起来。落榜的举子们眼底带着妒色。 谢喻舟用打趣的口吻轻声问戚映欢：“戚姑娘刚刚说明年怎么了？” 戚映欢摇摇头气道，这人是故意的。 本来想说若是没有考中，明年再接再厉，看来她想多了，眼前这人分明是扮猪吃老虎，亏她还担心了这么久。 吴若愚是现场最激动的人，整个人兴奋地四处乱蹿：“我家少爷高中了，我家少爷高中啦！” 那欢腾的样子仿佛是自己中试一样。 客栈里的举子谢喻舟几人包围：“恭喜谢公子，贺喜谢夫人，我第一次见谢公子时就惊为天人，苏少师慧眼识英雄，一定早就看出公子大才，我等佩服佩服。” “谢兄假以时日必定是我大齐栋梁之才啊。” 恭维的话像是不要钱一样，让人应接不暇。与刚才的冷落形成鲜明的对比，大概便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戚映欢让知夏掏了五两银子打赏报信的人，报信人拿了赏钱眉开眼笑。 这时有举子问报信人：“临川的狄公子和江南的裴公子中了第几名？” “分别是第三和第五。” 第二名是一位年过四旬老举人。 客栈掌柜让小二拿来了笔墨纸砚，情绪亢奋地搓着手道：“谢会元可否留下大作以供后人观赏？” 谢喻舟自然不会拒绝。 一声开鼓辟金扉，三十仙材上翠微。葛水雾中龙乍变，缑山烟外鹤初飞。邹阳暖艳催花发，太皞春光簇马归。回首便辞尘土世，彩云新换六铢衣。[注1] 元和二十二年，四月，谢行之。 “好诗！”众人大赞一句。 客栈掌柜不仅免了谢喻舟一行人的投宿费，还双手奉上了一笔润笔费。 等回了房间后，戚映欢把荷包里的润笔费倒了出来。 数完后，她感叹道：“居然有五十两！” 不仅把投宿费和打赏的银子赚了回来，连回的旅费都回本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考功名，赚钱也太快了，当年她们辛辛苦苦做肥皂赚钱，一趟才能赚了几两啊，不能比不能比。 客房内。 看着戚映欢盯着钱发呆，谢喻舟不由道：“我也用不上什么银子，这笔钱就交由戚姑娘支配了。” 戚映欢露出满意之色，还好谢喻舟还是那个谢喻舟，并没有因为自己考上会元就飘了。 “那我就不推辞了，你要是有花钱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小姑娘喜滋滋地把银子装进自己的小匣子里，还捧着脸看了半晌，心情好得出奇，仿佛比刚刚得知他考了会元还要高兴。 谢喻舟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论是百草堂还是衣坊，每月的进账都不止五十两，平时也没看她这么财迷的样子。 要是让戚映欢得知谢喻舟的疑问，她大概会回答：自己挣得和男朋友给的能一样吗！ 四月下旬，春意盎然，喜鹊站在枝头‘吱吱’地欢叫着。 苏府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谢喻舟高中会元的消息。 苏管家一路跑向书房，差点把鞋子都跑掉。 “老爷，大喜啊，大喜啊！” 苏青源偷偷摸摸挡住一面书架，一动不动道：“什么大喜！” “谢公子中了会试头名！”苏管家激动道。 苏青源一愣，瞬息过后，他‘哈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快慰和爽朗。 他拍着大腿道：“好！好！不愧是我苏青源的学生！当浮一大白！” 听了这话，苏管家瞬间板起脸：“老爷喝酒是不可能的！您今天半斤的量早就喝完了。” 苏青源面色一僵，试探道：“就再一小杯？” 苏管家面无表情地摇头：“若是让谢夫人知道，肯定又要唠叨您了。” “行了行了，别拿那个丫头压我！不喝还不行吗？”苏青源一脸丧气。 顾府。 小云对赵夕儿挤眉弄眼：”小姐小姐，你知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能有什么好事？” 赵夕儿一头雾水，又不是逢年过节，离她生产也还有两个月左右。 “小姐，你不会是忘记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小云一脸喜色道：“戚姑娘的夫君高中会元啦！” “果然是个好消息！”赵夕儿喜道：“要不是身子不利索，我必然要当面向欢欢道贺。” “我早猜到了小姐的心思，我已经向戚小姐下了帖子，戚小姐答应过两天就来看小姐。” 小云表情得意，一副邀功的模样。 赵夕儿无奈，嗔了一句：“就你机灵。” 不过高兴归高兴，高中的举子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大肆庆祝，只是约了三两个朋友小酌一杯，毕竟十天后还要进行殿试。 殿试在紫禁城进行，由皇帝亲自出题考试，会试中选者始得参与，目的是对会试合格区别等第。 殿试后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通称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三甲关系到以后的待遇，和将来的官职大小。进士及第会被留在中枢，同进士出身一般只能做个七品的县令。 一日后，客栈的小二来禀报谢喻舟。 “裴公子和狄公子前来拜会。” 这两人关系不是不好吗？居然一起来找谢喻舟。 “他们两人一起来的吗？”戚映欢问。 小二摇头：“好像是在门口撞上了。” 她就说吗。 谢喻舟无奈之下，只好下楼去见二人。 一碰面，谢喻舟便被察觉到气氛不对，两人眼底藏着不服气的光芒。 两人原本的确打着和谢喻舟结交的心思，此次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基本都过了三十岁，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少之又少，谢喻舟还比他俩小上几岁，说不感兴趣便是假的。 但被自己年轻的举子拿到了头名，两人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 “狄兄，裴兄。”谢喻舟对两人手执一礼。 “谢兄。”两人同时回了礼。 还不等谢喻舟坐下，狄尚文就一脸严肃道：“恭喜谢兄中得头名，不过这次是我大意，八天后殿试，希望再与谢兄一较高下！” 紧接着裴杉也道：“此次来到金陵，方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前是子扬太过自负轻敌，谢兄，我们殿试时再见。” 裴杉对会试的排名很不满意，三人中他居然是垫底，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两人撂下话就走了。 留下谢喻舟一脸茫然。 所以他俩一直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吗？他都没来得及插上话。 然而谢喻舟对两人倒是没有厌恶感，他没从对方眼底看到嫉妒，唯有战斗的欲望和不服输的心气。 谢喻舟失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 纵容 裴杉和狄尚文的到来，不少举子都看到了。 两人对谢喻舟的宣战，很快传遍了金陵。 “唉，你们听说了没？裴公子和狄公子都向谢会元下了战书，准备一决雌雄，争夺新科状元的名头。你们觉得谁更厉害些？” “听说了没，谢会元和裴公子狄公子打了赌，要是谁中了状元，谁就要请输的人喝花酒！” “诶？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样的啊，听说裴公子和狄公子都不服气谢会元，所以三人在客栈内打起来了！因为没有分出胜负，三人约定用殿试的成绩最为最后比试。” 好，反正谣言是越传越离谱。 戚映欢生怕百姓传出三人要在紫禁之巅决斗之类的话，不然着乐子可就闹大了。 颐福客栈，上房内。 戚映欢睨了谢喻舟一眼，笑得有些假：“谢喻舟你听说没？有个谣言说，要是你们三人中有人中了状元，便要请大家喝花酒。” 谢喻舟能察觉戚映欢的眼神中带着隐约的凌厉。 他有预感，这题若是没有答好，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谢喻舟放下书，耳边传来小姑娘若有似无地试探：“说起花酒最有名的就是秦淮河畔了，听说秦淮有位四美人，首当其冲是夏如梦夏姑娘，传闻她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连礼亲王都曾对她爱慕有加。” 戚映欢口中的礼亲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据说这位亲王十分好色，府上姬妾成群。 至于秦淮四美便是当代名妓。 谢喻舟挑了一下眉毛：“若是戚姑娘对夏如梦感兴趣，到时候赴约我便带上戚姑娘一道去看看，没准能遇上。” 居然还真打算去喝花酒！？戚映欢瞪大杏眼，一脸怒容。 肉眼可见，小姑娘的脸黑了下来。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角，轻声笑了，他道：“都说是谣言，戚姑娘又何苦当真气到自己？” 戚映欢顿时反应了过来。 好啊，合着这人是逗她玩呢！当真讨厌至极！ “万一人家真邀你去呢？”戚映欢轻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读书人不都喜欢那个调调？” “戚姑娘冤枉我了。” 谢喻舟挠了一下戚映欢放在桌上的手心，换来对方一记攻击。 这个时候还不老实！戚映欢没好气。 谢喻舟摸了摸丝毫没被打疼的手，看着戚映欢的眼，正经八百道：“我与他们不同，只喜欢戚姑娘这个调调。” 戚映欢的脸僵了一下。 不害臊！ “那你把手拿过来，我多让你感受一下。” “这就不必了。”谢喻舟连忙拒绝。 看小姑娘一脸不怀好意，就知道要糟。 他轻咳一声，用着清冷地声音说：“戚姑娘安心，倘若有人请我去喝花酒，我一定郑重其辞告诉对方，谢夫人貌若天仙闭月羞花，至于她以外的凡人女子，不过是红颜枯骨。所以戚姑娘不必担心此事，为夫一定会为戚姑娘守身如玉。” 谢喻舟言辞的严词与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用最冷静的表情说着最撩人的话。 那双漆黑的双瞳中犹如秋水碧波，似乎要把人溺毙。 戚映欢一时心跳如擂鼓。 这人怎么张口就来，还一脸镇定自若，要不是从没见他接触和自己以外的姑娘，她都要以为对方是惯犯了。 戚映欢忍不住捂着脸：“什么貌若天仙、守身如玉！你胡说什么？” 她咬着唇，感叹道：“你怎么这么会呢？到底是哪里学的啊？” 谢喻舟听懂了。 他无师自通，无非是想看小姑娘羞涩的样子。但他不说，反而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沉吟了片刻后，他道：“心之所向，言之所忠。” 戚映欢感觉头顶要冒烟，她用手扇了扇发烫的脸颊。 谢喻舟看到后，眯了眯眼睛：“假使戚姑娘还不放心，那我只能告诉大家戚姑娘乃……” 还来？ 戚映欢心慌意乱，赶紧用手捂住谢喻舟的嘴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 戚映欢觉得自己该反省一下。 明明是她挑起的话题，但为什么每次都被谢喻舟牵着鼻子走，真是输得彻底，她总觉得下半辈子也会被谢喻舟算计地死死的，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嗯，不能告诉他，免得这人得意忘形。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夏姑娘不感兴趣啦。”戚映欢说。 谢喻舟挪开嘴上的手道：“说错了，是对戚姑娘以外的姑娘不感兴趣。” 戚映欢感觉自己被会心一击。 输了输了，真的输了！ 这怎么比啊，根本比不过啊！ 前两年他还比较含羞，这两年愈发露骨。 要夸他一句成长了吗？ 谢喻舟不看一脸颓丧的小姑娘，反而把玩起她的小手。戚映欢的手肌肤如玉，皓腕凝霜雪，没有任何一丝瑕疵，十指纤长，指腹透着淡淡的粉色，让人心生欢喜，哪怕把玩一天都不会腻。 戚映欢被他揉揉捏捏了半天，不耐烦的抽出自己的手。 算了，不管了，反正目的达到了。 “谢喻舟这些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可没逼你，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后都不准去喝花酒，还要为我守身如玉。”说到最后四个字，戚映欢脸上浮现淡淡的粉色。 小姑娘和他绕了半天，果然就是想得到这个目的，谢喻舟了然。 都是没影的事，醋性还不小。 他颔首：“戚姑娘要是还有别的要求可以一并提出来。” “真的吗？”戚映欢眼睛一亮。 早知道谢喻舟这么直接，她干嘛还要绕圈子啊。 “首先，不准纳妾！姨娘和外室、通房统统都不可以有！”以前她没提过，谢喻舟似乎也没这个心思，但谢喻舟通过了会试，早晚会做迈上仕途，以后万一别人送他女人怎么办？这种事肯定要提前说清楚，她只接受一夫一妻制。 嗯，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善妒？毕竟这个年头讲究贤良淑德，这些她真做不到。要是双方没有感情，她或许还能将就一下，就当露水夫妻。可现在，她肯定做不到。 然而谢喻舟一句话，便让戚映欢安下心来。 “养你一个就够了。” 小姑娘是他此生的意外，他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伤了小姑娘的心。 戚映欢小声嘟囔：“到底谁养谁啊。”她又不是不赚钱。 得了谢喻舟保证，她面上不露痕迹，但桌子下已经开心地踮起脚尖。 这被谢喻舟察觉，他眼中染上笑意。 戚映欢又接着试探道：“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至少最近两年不想。” 语气里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她倒想看看谢喻舟对她的容忍度究竟有多高。 “嗯，你说了算。”反正上辈子都没打算过孩子的事，这辈子顺其自然。 这么容易的吗？ “那万一娘想要马上抱孙子呢？”戚映欢再度试探道。 “无妨，我会对娘解释。”谢喻舟道。 “万一我生不出男孩呢？” “我更喜欢像你的女儿。” 古人不是讲究子嗣传承吗？谢喻舟这都能忍？ 戚映欢忍不住嘴角上扬，看来谢喻舟一定是喜欢她喜欢的死去活来，不然怎么会这么纵容她呢？ “谢喻舟，我有没有说过一件事？” 这句式，他上次用过。 “什么事？”谢喻舟凝神问道。 小姑娘笑得如同小太阳一样：“你待我真好。” 然后女主就要得寸进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玉佩 离殿试还有两日的时间，有位姓林学子举办了个诗会，美曰其名让大家放松一下连日来紧张的情绪，谢喻舟和裴杉狄尚文也被邀请在内。 这种时候举办诗会，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谢喻舟倒是想看看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便答应了下来。 戚映欢正好也应邀去了顾家。 领戚映欢进门的还是上次那个丫鬟，丫鬟似乎也听说了谢喻舟考中会元的事，一照面就对戚映欢贺了喜。戚映欢没什么架子，对她笑了下。 到了嘉安院后，戚映欢被邀请进屋。 赵夕儿和小云早已等候她多时。 小云俏皮道：“戚姑娘再过不久也是官家太太了，恭喜啊。” “还没影的事。”戚映欢无奈道，然后她看向赵夕儿：“夕儿姐姐这几天身子可好？宋儿可乖？” “我还想宋儿今儿个怎么这么闹腾，原来是知道你要来了。”赵夕儿抚摸着肚子里正撒欢的孩子道。 戚映欢‘哈哈’一笑：“这孩子估计是认得我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通报。 “少夫人，夫人听说谢夫人来访，特意准备了午膳邀请你们过去一同用餐。” 来人是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戚映欢是顾照旭的救命恩人，赵夕儿也时常在顾夫人面前提起过戚映欢，顾夫人早就对戚映欢产生了兴趣。 上次戚映欢来得匆忙，顾夫人连面都没见上，这次顾夫人便提前做了准备。 赵夕儿对丫鬟点了下头：“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欢欢，我婆婆可是对你好奇的紧，一直想知道你那些化妆手法是怎么想出来的。”赵夕儿对戚映欢笑道：“不过她见了你必然会吓一跳。” 戚映欢每年都会给赵夕儿寄百草堂的新产品，顾夫人也跟着受益。这两年顾夫人的妆容没少在宴席上出风头，乃至于现在，金陵上层也都知道武昌有一家水粉店叫做百草堂。 “你对顾夫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何会吓一跳？”戚映欢纳闷。 因为你和顾照旭有姐弟相啊。 赵夕儿并没有马上解释，只对她神神秘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夕儿姐姐都学会卖关子了。”戚映欢叹气。 一路上，戚映欢询问道：“顾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好相处吗？” 她都没个心里准备。虽然不是见家长，但是对方是朝廷二品大员的正牌夫人，要是做出失礼的事就不好了。 见戚映欢愁眉苦脸，小云安慰道：“戚小姐，你放心，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赵夕儿跟着点头。 戚映欢敛眉，总觉得这两人古古怪怪的。要不是认识已久，她都要以为她俩要把自己卖了呢。 不久后，会客厅中。 丫鬟对顾夫人道：“夫人，少夫人和谢夫人到了。” “快请她们进来。”顾夫人柔声道。 一进会客厅，戚映欢便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打扮得素锦雅致，完全和想象中的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不同。 若是说谢母是温柔慈爱，赵夫人明丽强势，刘淑干练稳重，那眼前的顾夫人则是气质优雅，感觉是绝对不会和你大小声的人。 一见戚映欢，顾夫人便起身道：“这便是……” 说到一半，她眼神中露出一抹惊愕。 作为顾照旭的母亲她第一时间便瞧出了两人的相像之处。 赵夕儿笑着接过话头：“娘，这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戚映欢，娘可以叫她欢欢。” “欢欢。”顾夫人愣神中叫了一声。 “顾夫人安。” 顾夫人眼中的惊愕让戚映欢一头雾水，她扯了赵夕儿。 到底搞什么啊？ 赵夕儿忍不住笑道：“娘，你也觉得欢欢和旭儿有姐弟相？” 顾夫人点头：“确实如此。” 戚映欢松了口气，原来一直神神秘秘不肯告诉她的是这件事。 六年前她和顾照旭便有几分相像，如今听来，也不算意外。 若是放在以前，戚映欢可能怀疑顾慧娘和顾家的关系，但是据谢喻舟推断，她娘应该是顾定威的孙女。顾照旭家是大齐重臣，应该和前朝将军没什么关系。 正当戚映欢思考这些时。 顾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戚映欢。 她和顾家是青梅竹马，自然知道和顾照旭相像代表着什么。顾照旭是小辈里唯一像顾珏妹妹的人。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天青色长裙，腰佩连珠仙鹤纹白玉佩，梳了十字髻，余发垂至肩，头戴一枚白玉簪。长得明艳动人，泪痣为她增添了一丝俏丽。 五官虽像，但气质和顾珏的妹妹大相径庭。 戚映欢腰上的白玉佩，顾夫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夫人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这玉佩和燕王以前身上那块很像，连色泽和雕工都一样，不会是同一块？ 顾夫人试探道：“欢欢，你身上的玉佩成色看上去不错，是哪家铺子买的？” 玉佩？ 好端端地怎么提到玉佩？ 戚映欢下意识低头，身上的玉饰是她随手从带来的配饰中挑出，哪有什么特别。 等等！这玉好像是当初周昂送的。 不会是什么棘手东西？ 戚映欢表情变幻了一下，才对顾夫人道：“夫人，是一位朋友送的，若是夫人喜欢，那我回头问问那位朋友，玉佩是哪里买来的。” 顾夫人把戚映欢的表情收于眼底。连忙道：“不过是随口提了下，欢欢不用麻烦了。好了，该用膳了，欢欢切莫切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戚映欢吁了一口气。 顾夫人心道：的确是皇上赐燕王的那一块，看样子，小姑娘与燕王必定有什么牵连。 如此一来，问题就来了。 她与顾照旭的长相宛若姐弟，甚至比起汪茹雪更像是顾珏妹妹的女儿。致使顾夫人不得不怀小姑娘的身份。 但顾夫人又觉得这个巧合可能是燕王的手笔？比如戚映欢是燕王派来笼络顾家的人。 在这种关键时期，顾夫人不得不有些阴谋化。 丫鬟把午膳端了上来。 用膳时，顾夫人再度试探道：“要不是熙儿和你年纪不同，我差点以为你才是旭儿的嫡亲姐姐，当初莫非是我抱错了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 绑架 “夫人可别打趣我。” 真有说得这么夸张？她六年没见过顾照旭了，差不多已经忘了那孩子的模样。 这时顾夫人问：“欢欢长相是随了母亲还是父亲？” 她和戚家人不像。 “应该是母亲。” 难不成顾慧娘真与顾家有关系。戚映欢心思一转，便想试探一二。 戚映欢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说起来我娘也姓顾。” 顾夫人眼神一眯问：“哦？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敢问欢欢娘亲的名讳是？” “顾……”戚映欢正想回答，却被意外的人声打断。 “舅母！” 汪茹雪匆匆跑进会客厅，她的气息还没喘匀，便道：“舅母和表嫂请客人吃饭怎么也不喊上我？” 她也是刚刚得了消息，才知道戚映欢被顾夫人邀请了午膳。 汪茹雪生怕被顾夫人察觉到什么，火急火燎地跑来了。 午膳的气氛被她破坏。 汪茹雪马上胡搅蛮缠起来：“舅母是不是快要孙子了，所以不喜欢我了？” 顾夫人脸色微僵，对于汪茹雪她一开始也很疼爱，只是这姑娘仗着长辈的愧疚之心，横行无忌，渐渐地她的心便冷了。 如果看到戚映欢，她对当初海嬷嬷的说辞产生了一丝怀疑。 不过事情没弄清楚，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好。 “茹雪，舅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顾夫人笑了笑：“你是舅舅唯一的侄女，我疼你还来不及。” 唯一的侄女。 这个说辞让汪茹雪脸色僵硬了几分，她低头装作害羞，掩饰起表情。 心中对戚映欢更是愤恨，这人就不应该出现。 “茹雪，还没吃饭？正好一起。”顾夫人给汪茹雪介绍道：“这是你表嫂的朋友，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玩得来。” “我们上一次见过了。”汪茹雪道：“表嫂，戚妹妹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陪陪你们。” 赵夕儿勉强一笑：“这不是以为你没空吗？” 顾夫人再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戚映欢觉得这顿饭吃的有些怪怪的，每次顾夫人和她说话，汪茹雪都不太开心的样子，仿佛是在吃醋。 戚映欢也识趣不再说话。 午饭后，戚映欢提出了告辞。 临走之前，戚映欢偷偷问赵夕儿：“你知道顾照旭的小姑叫什么吗？” “好像是叫兰心，顾兰心。” 哦，不是她便宜娘亲。 佳人苑内，汪茹雪闺房房门紧闭。 “娘，这么办，舅母见到那死丫头了！”她急得团团转：“不会被看出什么？你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武昌离金陵那么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怎么可能马上又消息！”海嬷嬷蹙眉道。 “这可这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威胁到你的存在。”海嬷嬷眼中带着狠厉。 与此同时，戚映欢和知夏在回客栈的马车上。 车中点了熏香，香烟袅袅。 知夏道：“那位汪小姐似乎对小姐有敌意。” “你也这么认为？”戚映欢面露讶异，她还以为只有她感觉到了。 这是为什么呢？生怕自己抢走她的关注度吗？ 戚映欢感觉思维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大脑如同被塞进了棉花一样。 嗯？怎么突然感觉好困啊。 眼前知夏的人影变得模糊不堪。耳畔传来知夏模模糊糊的声音：“小姐，我突然好想睡觉。” 说完的那一秒，知夏一头栽倒。 戚映欢来不及扶她，感觉身体散发出无力感。 不好！着了道了！ 是熏香！ 她捂住口鼻，打翻熏香，但已经来不及。 马车是临时租来的，很容易被人动手脚。是谁？她和谢喻舟才到金陵不久，根本没有仇家。 戚映欢陷入混沌的头脑完全无法思考。 她咬了一下舌尖，想用疼痛来抵挡突如其来的睡意，然而依旧是无用功。 眼皮重如千金，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间，戚映欢便陷入一片黑暗。最后她看到的是马车内缭绕的香雾。 以后再也不点熏香了。 耳边传来的是车夫与陌生人的对话声：“都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先出城。” 接着她的意识完全断闸。 马车颠簸起来。 等再度醒来，她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和知夏身处一间不知名的破庙中。 庙宇内断垣残壁，屋顶缺了好大一块，抬头能直窥星辰。破庙中，佛祖金身上的镀金早被人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坑坑洼洼的铜像倒在地上。 大梁和角落随处可见蜘蛛网和厚厚的积灰。 知夏躺在她身旁的地上，仍昏迷不醒。 手脚有种轻飘飘的无力感。 即便是这样，两人还是被人绑住了手脚，不得动弹。 戚映欢暗自打量一眼，她发现自己和知夏衣着完好，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搜刮了去。 不幸中的万幸。 戚映欢的脑子已经开始转动。 所以说迷晕她们的人是劫财？ 不对，如果只是劫财就不会带她们出城这么麻烦，肯定还有所图谋。 当戚映欢听到窸窸窣窣靠近的脚步声，她马上闭上眼睛装睡。 车夫和陌生人的交谈声渐渐传了过来。 “头儿，雇主不是让我们把那娘们杀了吗？” “你懂什么！”被叫做头的人呵斥道：“这么标志的小娘们杀了多可惜，至少能卖个好价钱。” 他道：“再赶一天的路就能看到镇子，我们把两个娘们卖了，再额外赚一笔。到时候我们便回去告诉雇主，人已经被我们杀了。” “头儿，你可真聪明，一箭双雕啊。” “那可不是，不然我怎么做你的头儿。” “你去看看，那两个娘们醒了没？” “没呢，要是醒了，早闹腾起来了。”小弟道：“头儿，你说这小娘们究竟是什么人？雇主非置她于死地？” “你管那么多干嘛！”头儿打了一下小弟的头：“反正我们有钱拿就好。” 听了两人的对话，戚映欢更加摸不着头脑。 有人买凶对付她？ 究竟是谁？最近也就和荆燕儿起了龃龉，难不成是荆燕儿？不对，荆燕儿至少会顾虑苏青源的存在不敢动她。那还有谁？难道是谢喻舟得罪了什么人？ 又或者是顾府的人，不然怎么会从顾府出来就遇到袭击。 戚映欢沉默了下。 隔了不久，知夏醒了，她昏昏沉沉地喊了一声：“小姐。” “知夏，你还好吗？” “小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戚映欢把现在的处境告诉了知夏。 知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脚还用不上力气：“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今晚先保存体力，别做无畏的抵抗，看看明天路上有没有逃走的机会。”戚映欢小声道。 这个时候谢喻舟应该已经发现他俩不见了，她相信谢喻舟一定会来找她。 万一谢喻舟赶不及，她们就只能自救了。 绑架她们的只有两人，他们总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等到看守落单的时候便是她们的可乘之机。 戚映欢轻声道：“先想办法把身上的绳子弄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夜 去了诗会，谢喻舟便发现参加诗会是假，笼络人才是真，就是不知道这位姓林的贡士背后的人是谁。 背后之人似乎挺重视谢喻舟裴杉狄尚文三人，林贡士时不时便把话题抛到三人身上，可惜三人都是人精，兵来土掩水来将当，回答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大约到了傍晚诗会才结束。 出了诗会的场地三人对视一眼，从战友退回了对手的阵线。 谢喻舟手执一礼：“殿试见。” “殿试见。” “殿试见。” 两人同样回礼答道，眼眸中都带着跃跃欲试的火花，谢喻舟只当没看到。 回到客栈后，店小二诧异地问谢喻舟：“谢公子，谢夫人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我夫人还没回？”谢喻舟心中咯噔了一下。 “是啊，谢夫人今天出门时还定了晚膳，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还以为谢夫人和您在一起。” 谢喻舟表情凝重，迅速回房间查看了一番。 房间内还是白天出去时的模样，人确实没回来。 他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表情上浮现了罕见的慌乱。戚映欢今天去顾府赴约，赵夕儿还怀着孩子不可能留她过夜。这里是金陵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不可能会乱跑。 就算有事晚归，小姑娘也会递消息回来，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出事了！ 谢喻舟心头闪过三个字。 他立马沉声道：“若愚，拿上我的帖子去苏府找我老师。” “李盟，跟我去趟顾府。” 此时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 “是，少爷。” 金陵城外十五里，破庙中。 劫匪生了火，夜幕中火光照亮了整个破庙，与星空交相呼应，灼烧的柴火发出微响。 劫匪两人啃着干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头儿，干完这一趟，我们就发了。” “回头让老娘给我娶一房媳妇。” 这时戚映欢装作幽幽转醒，她仿佛完全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 等到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手脚都被绑住，她才虚弱的喊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住我？” 她营造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姐形象。 “头儿，小娘们醒了。”装作车夫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干粮，示意另一个人看向戚映欢。 车夫道：“看来她还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火光的照耀下，戚映欢环视了一圈后，脸色惨白，眼神中带上了害怕和恐惧。 她挣扎着道：“快放开我，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是谁让你们绑我？你是想要钱吗？我给可以你们！” “哈哈哈。头儿，你听听，小娘们说要给我们钱。”车夫大笑道：“你倒是说说看能给我多少。” “我丫鬟身上带着荷包，我身上也有玉佩和发簪……”戚映欢似乎刚想说都给你们，便发觉身无一物，她愣了一下。 车夫拍了拍自己腰上的白玉佩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那都是我家小姐的东西！”知夏也醒了过来。 “现在是我的了。”车夫好像觉得戏弄戚映欢很开心，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戚映欢抿了抿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你们要是肯送我们回去，我夫君必定会重谢你们，三百两你们觉得够不够？” “三百两。”车夫眼睛一亮。 戚映欢一看有戏，马上加价：“三百两不行的话就六百两！” 车夫当即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雇主买两条人命也不过出了三百两，这小娘们可真有钱。 车夫有些心动。 戚映欢不动声色，心道如果能骗他们回去就最好。 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这时，吃着干粮的男人突然插嘴道：“你最好省点力气，这点小伎俩，我们是不会上当的。先不说你家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我们也不可能走回头路，送你回去就代表着自投罗网。这点小心思太明显了，你觉得能骗得过我吗？” 车夫听了头儿的话一愣，他道：“还是头儿聪明，我差点就受了小娘们蛊惑。” “我没有。”戚映欢弱弱道。 “最好是没有。”男人冷冷说道。 戚映欢缩了缩身体，靠会知夏身旁，她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车马瞧着戚映欢的模样，笑骂道：“这小娘们胆子也太小了。” “养在深闺里的女人，能有多大的胆子。”男人轻哼了一声：“这小娘们长得漂亮，随便找个青楼都能值个一两百两，好好看紧了。” “头儿说的是。” 知夏闻言一脸惊恐：“你们不能卖了我们！” 劫匪哈哈大笑。 知夏并没有说出戚映欢的底细，要是被这两人知道戚映欢背后有人，估计等待她们的便是杀人灭口。正因为劫匪把戚映欢当做普通的富贵人家，才胆敢打了鬼主意。 这是戚映欢根据之前偷听到的内容，分析得出。 戚映欢低下头，凌乱的头发遮盖了她的表情。 金钱诱惑计划失败了。 不过自己装出来的人设理当骗过了两人，他们的防备心应该降低了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劫匪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戚映欢和知夏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但劫匪根本没给她们充饥的食物，两人饥肠辘辘。 期待的救援也没有到来。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戚映欢和知夏便被踹醒。 “起来，该上路了，难道还想我把你们拎上马车？”车夫给二人脚上的绳子松了绑，指挥她们上车。 上车的时候，戚映欢装作腿一软摔在地上。 知夏马上会意，扑在戚映欢身上，挡住了劫匪的视线。 “小姐，你没事？” “没事。”戚映欢虚弱地摇了摇头。 知夏对劫匪两人一边磕头一边恳求道：“两位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我家小姐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我家小姐胃不好，饿不起。” “不就是饿一晚上吗？”车夫不甚在意地说道。 另一个男人用余光瞥了眼地上的戚映欢，吩咐道：“给她们半个馒头。” 要是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车夫‘啧’了一声：“还真是娇生惯养。” 劫匪把两人弄上了车，马车上路了。 两个时辰后，破庙迎来了新一批客人。 大约有十来个人，为首的两人一人穿着天青色长衫，是个读书人，另一人穿着绛红色圆领长袍，腰佩革带，看上去是个贵公子。 来人正是谢喻舟和顾照熙。 环视了破庙一圈。 顾照熙蹲下身，摸了摸柴火堆的余温道：“走了起码两个时辰以上。” 谢喻舟则捡起角落的一条发带微微出神。 “这是？”顾照熙问。 “是内子的发带。”谢喻舟一夜没睡，眼睛里凝着红血丝，嗓音也变得低沉嘶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 逃跑 “追踪的方向没错。”顾照熙道：“就目前看来戚娘子还是安全的。” 昨夜，谢喻舟去顾府询问了戚映欢行踪后，不免惊动了顾家的人，顾照熙马上带了人和谢喻舟一起搜寻起戚映欢的踪迹，再加上苏青源的人脉，很快得到了城门守卫汇报，昨天下午的确有一辆他们类似形容的马车出了城。 谢喻舟和顾照熙带着人马一路追踪到此地，可惜来晚了一步，不过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顾公子，谢公子，马车往这个方向走了！” 谢喻舟眼神爆发出一抹凌厉，他把发带塞入怀中，行云流水般上了马。 他冷声道：“继续追！” 顾照熙很快骑马追了上来：“谢兄，你明日还要进行殿试，不如先回客栈等消息，我替你去寻戚娘子，戚娘子是从顾家回去的路上被劫，顾家难辞其咎，我一定保证把戚娘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不必，现在殿试已经不重要了。”谢喻舟目不斜视。 顾照熙哑然。 什么叫殿试不重要，这可是关乎未来，怎么到了谢喻舟嘴里就不重要了呢。 顾照熙却读懂了谢喻舟眼神中的晦暗与凝重。 换个角度想想，假如赵夕儿不见了，他也一定急得团团转。 谢喻舟表面看上去很沉得住气，但顾照熙知道他一定绷紧了整个神经，并处在爆发的边缘。 顾照熙轻叹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让他回去的话。 另一边，颠簸的马车上。 戚映欢和知夏被塞在马车内，劫匪两人并肩坐在驾驶位上。 马车内，戚映欢神色紧张，额角划过一颗汗珠。 她手中紧握着一颗尖锐的石子，石子正不断打磨着束缚双手的麻绳。 石子是戚映欢在摔倒的时候捡来的，知夏为她做了掩护。 此时，知夏屏住呼吸声，一脸凝重，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道：“小姐，只差一点了！” 戚映欢表示明白。 须臾，戚映欢表情一松，背后的绳子猛地松开，双手得到解放。但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车外的人听到。 随即戚映欢和知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喜和希望。 轻手轻脚把知夏的绳子解开后，两人分食了半个馒头。 一开始知夏还推辞道：“我不饿，小姐把馒头吃了。” “不饿也得吃。”戚映欢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轻声道：“吃了才有力气逃跑，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能背你走？” 戚映欢虽然比知夏大了三岁，但论起体力半斤八两。 “小姐，不是这样。” 知夏想说，她不想拖小姐后腿，万一她真没力气逃跑，就让小姐把她丢下，她至少能给小姐争取下逃跑的时间。 但知夏不敢说，说了戚映欢肯定要生气，因为她不可能会丢下自己。 僵持了半天，知夏实在拗不过戚映欢，吃了一半馒头。 胃里有了食物，总算不像一开始那样饿得难受。在谢家待了快要三年，知夏已经很长时间没尝过饥饿的滋味，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吃完馒头戚映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许久没有喝水，嘴角裂了个口子，一咧嘴就疼的厉害，手腕上也被麻绳磨得起了水泡。 劫匪那句娇生惯养说得倒是恰如其分，戚映欢失笑。 长时间没有动静，戚映欢生怕车外的劫匪起疑，故意对知夏大声道：“知夏，你看看，我脸脏吗？” 知夏愣了一秒，也用同样的音量道：“小姐，要不我用袖子给您蹭蹭。” 车外的劫匪闻言大笑：“这种时候了还在想脸脏不脏？放心，等到了镇子，一定让你们洗得干干净净，毕竟要卖个好价钱。” 伴随着车夫的大小声，马车内安静下来，仿佛是被他的言论吓到。 车夫又哈哈大笑：“小娘们就是胆子小。” 另一个男人突然道：“停个车，我去解个手。” “好嘞，头儿。” 戚映欢眼神一凝，知道这是个机会。 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在路当中。 男人对车夫嘱咐道：“你看好两个小娘们。” “是，头儿。” 听着脚步声走远，戚映欢心跳如雷，她知道她们只有一次逃跑的机会，如果这次没有成功，劫匪两人便会更加小心警惕。 不成功便成仁。 戚映欢透过车窗，窥视着男人走远。 她深呼吸一口，拿起马车内的熏香香炉。 下一时间，戚映欢侧了下头颅，用眼神示意知夏。 知夏表情凌然，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车帘。 车夫还来不及回头，戚映欢捧着香炉重重砸了上去，为了保险起见，她使劲全身的力气砸了三下对方的后脑勺。 车夫闷哼了一声，眼底带着错愕，一头倒在了地上。 骏马打了个鼻响，百无聊赖地甩了甩尾巴。 戚映欢手软脚软地喘着粗气，知夏跳下马车，把戚映欢扶下来。 “小姐我们往哪个方向跑？”知夏问。 另一个男人很快会回来，她们必须抓紧时间逃离现场。可惜她俩都不会骑马好赶马车，不然就能轻松一些。 “往前跑。”戚映欢定了定神，冷静的说道。 男人一定会下意识回头追她们，所以不能走来时的路。之前偷听他们对话，她知道还有半日的车程便能达到城镇，她们或许可以去镇子里寻求救援。 打定了主意，戚映欢和知夏拿走了车夫身上唯一的水囊和食物。 两人绕进树林，往马车原本目的地进发。 走走跑跑，两道声音在林间穿梭。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追兵赶上，这让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又走了一盏茶时间，时间差不多快到正午，五月的太阳十分热情。 两人出了一声汗，又饿又渴。 戚映欢说：“先停下来吃点东西。” 知夏打开了布包，里面放了四个馒头，两人就着水囫囵吞下。 太过饥饿，戚映欢控制不住进食的速度，差点被馒头噎死。 知夏紧张地灌了她小半袋水，她才喘过气来。 “小姐，还饿吗？”知夏道：“我们还有两个馒头，但水已经没了。” 做马车去城镇需要半天，她们徒步的话起码要一两天。 “剩下的馒头留着晚上吃。” 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打猎了，早知当初就该和李盟学上两手。 “知夏，留点神，听到水声记得通知我。” 食物没有了可以忍一忍，但水必须要得到保障。 “是，小姐。” 知夏低着头道：“姑爷他们现在肯定急死了，不知道有没有派人来找我们。” 说道谢喻舟，戚映欢猛然想起了什么，她心思沉了下来。 明天就是殿试的日期，自己这一失踪肯定会影响到谢喻舟，目前又没办法通知谢喻舟自己已经脱困，真是糟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 被抓 戚映欢抬头看了下头顶的太阳，正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日轮折射出绚丽的光晕，蓝天依旧，白云荏苒。 休息了片刻，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道：“知夏，走。” 两人继续上路，穿过茂密的林间，踏上蜿蜒的小路，凹凸不平的道路十分硌脚。 戚映欢留意着马车的动静，一方面警惕着追兵，另一方面在内心祈祷着有路过的商队可以载她们一程。 漫长的徒步，消耗了两人为数不多的体力，戚映欢和知夏的脚步越来越慢，每迈出一步便犹如千斤一般，两人互相搀扶，脸颊上流淌下汗水，仅凭意志力支撑着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知夏道：“小姐，我听到有水声了。” “哪里？”戚映欢露出一丝惊喜。 “应该就在不远处。” 知夏用手拢住耳朵，分辨了一下声源的来处，带着戚映欢快步走去。 穿过一小段树林，潺潺的小溪映入眼帘。 小溪宽约五米米，从山涧中倾泻而出，溪水流向远方。 小溪清澈见底，偶有鱼虾浮游而上。 避开了河岸边的青苔，戚映欢和知夏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知夏把随身带着的帕子打湿，给戚映欢仔细地擦了脸。 戚映欢因为赶路而潮红的双颊逐渐散温，她捧着河水饮了两口，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将空了的水囊重新灌入水后，知夏把水囊别在腰间，她道：“小姐，我帮你把头发重新挽一下。” “好。” 白玉簪被劫匪抢了去，发带也在被她留在了昨日停留的破庙。现在戚映欢的发髻松松垮垮的，鬓角贴着脸庞，脖子被碎发挠得有些痒。 戚映欢找了块大石坐下，把头发彻底散开。 没有合适的工具，知夏只能给戚映欢扎了个利于行动的马尾。戚映欢甩了下辫子，觉得十分满意。 趁休息的时间，知夏问：“小姐，你有没有想到到底是谁想要对你不利？” 之前知夏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戚映欢摇摇头，她初来乍到，金陵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怎么会有人买凶杀她。 马车和车夫是临时顾来的，能动手脚的人很多。 之前的三个猜测，戚映欢更倾向于有人针对谢喻舟。只要自己出事，谢喻舟难免会被扰乱心神，到时候就无法参加殿试或在殿试上发挥失常。 那么买凶之人就可能是此次参加会试的举子，或者是苏青源的政敌。 但要具体到是谁，她也没有头绪。 还是等得救后再调查。 知夏见戚映欢摇头，叹气道：“连小姐也没有头绪吗？” 知夏道：“等回去后，让姑爷把歹人都抓进牢里拷问一番，我就不信他们还不从实招来。” 戚映欢轻笑了下。 看来谢喻舟中了会试头名后，在知夏心底地位猛然拔高了不少，以前可没见过知夏这么倚重她口中的姑爷。 “好，到时候好好拷问他们一番。” 说着话，戚映欢起身拍了拍裙摆。 正当她准备转身喊知夏上路时，知夏的瞳孔倏地放大，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小、小姐。”她的声音发着颤：“快逃。” 不好的预感从戚映欢心底翻涌而出。 还不等戚映欢又动作，粗犷的男声从她的背后传来：“逃？来不及了！谁都别想逃！” 戚映欢立刻转身。 车夫的脸进入视线。 车夫脑袋上殷红一片，他面露狰狞，张牙舞爪地向戚映欢袭来。 他不是晕过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知道她们走的哪条路！ 戚映欢心底有无数个问号，她的心脏如坠冰窖，整个脊背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 一时间，戚映欢的脚仿佛是在地上生了根。 眼见车夫就要奔至面前。 知夏毫不犹豫地为戚映欢挡了一下。 知夏当即被车夫抓了个正着，小小的身躯被车夫反扣在怀中。 知夏挣扎着喊道：“小姐，快逃！” 车夫掐住知夏脖子，用粗嘎的声音说：“小丫头倒是护主心切。” 戚映欢瞬间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思考对方为什么会追上来的时候。 她艰难地看知夏一眼。 知夏咬了车夫的手一口，再次喊道：“小姐你快逃！别管我了！” 这时，戚映欢在知夏眼底看出了坚定与决绝。 丢下知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就算两人合力也斗不过车夫。 但从感情方面来讲，戚映欢心里不好受。 她紧紧攥住拳头，咬了一下唇瓣，艰难地做下了决定：“知夏，我一定会带人回来救你，你等我！” 说完戚映欢向反方向逃去。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搬救兵。 然而，奇怪的是车夫看了眼戚映欢逃走的方向，并没有来追赶她。 他一脸蔑笑地对知夏道：“放心，你家小姐逃不了的，等下就会来陪你。” 知夏倔强地瞪着车夫。 车夫从怀里拿出麻绳，把知夏捆了起来。 等戚映欢跑出林间来到大道上，她瞧见了路上停着熟悉的马车，和男人矫健的身影。 她恍然明白了车夫为何不来追她。 原来早就有人在路上等着了。 戚映欢的心情猛然沉入谷底。她知道逃不掉了，论体力和速度她都比不上对方。 戚映欢索性不动了，她喘着粗气，停在男人的十几米开外。 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 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逃跑的路线？” 她知道劫匪发现她们逃跑后肯定会追赶，但是为何能确定她们往哪里跑了？ 被叫做头儿的男人并没有回答戚映欢的问题。反而是车夫拎着知夏从林间走出。 知夏见到这个场景，绝望地喊了一声：“小姐。” 戚映欢对她轻轻地摇了下头。 车夫抓了一下后脑勺，扣下一块干涸的血迹道：“因为我当时根本没昏死过去，虽然被你砸得够呛，但意识还在。小娘们，你这小鸡仔的力气，还不够爷喝上一壶的。” 车夫对戚映欢一阵冷嘲热讽。 挡在道路中央的男人道：“只要知道你们逃走的方向，再顺着林子里的脚步，不怕找不到人。” “你之前掩饰得不错，我们还真把你当做了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可惜老天爷没站在你这边。” 闻言，戚映欢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原来不是她的计策的问题，而是出于她的不谨慎，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太大意了，车夫倒地的时候，她应该留意一下他的状态才是。正是因为她的失误，才让逃跑计划功亏一篑。 经过了这一回，对方不会轻易再给她们可乘之机。 戚映欢艰难吐出一口浊气，嘴唇被她咬的发白。 车夫抱怨道：“不过两个小娘们也真够谨慎的，居然选了这么偏僻的路，害得爷追了一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随即，车夫摘下知夏挂在腰上的水囊，仰头豪饮，大喊一声：“爽！” 然后他把水囊抛给了堵住戚映欢去路的男人。 在被麻绳捆住之前，戚映欢问：“到底是谁雇你们来对付我？” 感谢：运奄如天bl，郡老板的牛牛，晨惜～小佛佛，堂本家の银酱，manman&爱，周阳新晴ap，心恋坊，嘟嘟萌萌豆豆 的月票~ 笔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 转机 “到底是谁雇你们来对付我？”戚映欢抱着一丝期望问道。 “那我还真不清楚了，和我们接头的人就是一个小厮。”车夫随口说道：“你问了也没用，反正回不去了。” 戚映欢和知夏再次被车夫塞入马车。 这次手上的麻绳绑的很牢，车上的锐器也被他们搜走，断然不给她们一点念想。 车夫在退出马车时，他下意识瞄了一眼戚映欢被打理干净的小脸。 此刻戚映欢的头发被重新梳理过，与昨天的脏乱不同，整张脸暴露在阳光底下，瓷白的肌肤、俏丽的五官、惹人怜爱的泪痣被车夫收入眼底。 就这一眼，让戚映欢的心咯噔了一下。 车夫用粗糙的手捏着戚映欢的下巴，细细打量，呼吸声渐渐转粗。 戚映欢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车夫眼底冒着欲火：“昨天我倒是没看仔细，今儿个一瞧这小娘们果然好生标志。” 车夫的夸奖，让戚映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情如坠冰窖。 车夫回过头去道：“头儿，都追了一路了，你让我撒撒邪火，两个小娘们反正都要卖到青楼去，不如先让我尝尝滋味。” 戚映欢和知夏的脸色骤变，心脏猛地一滞。 车外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车夫的要求。 瞬息过后，男人道：“速度点。” 他回答让戚映欢和知夏的血液凝固，‘刷’得苍白了脸色。 “你要干什么！”知夏的声线尖锐了起来，就如同护崽的的母狮挡在戚映欢面前。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家小姐快活快活！”车夫笑得一脸猥琐，眉毛被拧成八字眉，露骨的眼神不言而喻。 他作势便要上前剥戚映欢衣服，戚映欢抬脚一顿乱踹，知夏铆足了劲儿用头撞击车夫。 “不许碰我家小姐。”她厉喝道。 马车本来就小，车夫根本躲不开两人的攻击。 他被撞了一记，胸口吃痛，心中恼恨，手上发了狠，直接给了知夏一巴掌：“给我老实点！” 知夏被抽得撞上马车的车壁，一阵火冒金星，晕了过去。 “知夏！”戚映欢分神喊了一声。 趁着这个时候，车夫一鼓作气压在戚映欢身上，准备去亲她的脖子。 戚映欢瞳孔放大，全身血液倒流，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不让车夫得逞。 “放开我！”戚映欢仓皇地喊叫着：“我夫君是苏少师的学生，我也与顾家的少夫人有旧，你敢动我！” 戚映欢已经管不了那多，顶着被杀人灭口的压力，直接暴露了身份，希望能吓到车夫。 但车夫完全不信，反手给了戚映欢一个巴掌：“还敢骗我！人家早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们了，不过是小县城来的小娘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还苏少师的学生？要真和那种大人物有关系，要价起码翻上一翻。” 买凶的人可能对两人说了什么，导致劫匪根本不信戚映欢的话。 车外传来男人的警告声：“别把人打坏了，我还指望她卖个好价钱。” “是，头儿。” 车夫应了一声后又露出赤丨裸的微笑：“小娘子，你就别挣扎了，咱们做对露水夫妻不好吗？” 说着话，车夫伸手去解戚映欢身上的系带。 戚映欢额头上冒着冷汗，慌得六神无主，她不断告诉自己冷静点，然而她的气息早就紊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戚映欢想，如果是谢喻舟遭遇这个场景，他会怎么做？ 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了车外男人警告的话。 要不要赌一把？ 只能拼了！ 在车夫解开系带前，她大喊：“你们要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我劝你最好别动我！黄花大闺女绝对要比残花败柳值钱得多！” “黄花大闺女？”车夫一愣。 车外的男人也听到了，他掀开车帘，用询问地眼神盯着戚映欢。 戚映欢往后退了退，脱离车夫的掌控范围，她对男人道：“我还是处子之身，他要是不动我，想必更容易卖个好价钱。” 戚映欢是看出来了，被叫做头的男人对金钱十分看中，不然也不会违反雇主的要求，准备把她卖了。和车夫相比，这男人对女色反而没什么兴趣。 男人审视了戚映欢一眼：“你没骗我？” “不敢，就算是骗你，到了地方也会被拆穿，我没必要撒这种谎。”戚映欢出了一身冷汗，她用脊背抵住马车的车壁，才使得自己没有瘫软下去。 戚映欢祈祷自己赌对了。 男人看了戚映欢好几眼。 车夫不悦地瞪了戚映欢一眼，然后道：“头儿，你别相信这小娘皮的话，看她打扮就是个妇人，肯定是骗你的。” “你下车。”男人对车夫道。 车夫一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要是下车了，一肚子的火往哪里发？他还想争辩两声：“头儿……” 但男人根本不想听，用命令的语气道：“别废话，去赶车。” 车夫脸色臭的要命，但碍于男人的话，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见他离开，戚映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忙挪到知夏身边，用肩膀撞了撞昏死过去的知夏：“知夏，快醒醒。” 男人看着戚映欢，不由放了句狠话：“你最好不要给我耍小聪明，要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我一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戚映欢的嘴唇颤抖了下。 男人走后，知夏幽幽转醒。 她紧张地上下打量戚映欢：“小姐，你没事吗？” “不用担心，暂时没事了。”戚映欢虚弱地说道。 戚映欢的衣着完整，看上去也似乎无碍，知夏提着的心瞬间松开，她靠着戚映欢便哇哇大哭起来。 “太好了小姐，不然我没脸去见姑爷和夫人了。” 这件事显然对知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早知道这样她就不重新给戚映欢梳洗了。 车外。 车夫心火未消，烦躁地大喊：“哭丧啊！闭嘴。” 男人冷冷道：“去把她们的嘴堵了。” “好嘞，头儿。” 车夫拿着两个布团，把戚映欢和知夏的嘴堵住。这下子两人连交流都没办进行。 马车重新开始上路，颠簸的道路让人十分难熬。 戚映欢什么也做不了，唯有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等到了镇子里再做打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放慢了速度。 戚映欢睁开眼睛，她听到车夫和男人的对话声：“头儿，前面有一群人骑马过来了。” “怕什么，不过是路过。你冷静点，别被对方看出什么来！” “是，头儿！” 一群人！是谁？路人还是救援？ 或许这是她们得救的机会！戚映欢紧张地屏住呼吸。 随着马蹄声渐近，戚映欢适时撞翻了马车内的小桌子。 ‘咣当’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臭娘们！’劫匪在心中怒吼。 随之而来的是马车内部不断被撞击的声音。 “哐哐哐——” 前方迎面而来的人马勒住了缰绳。 领头人道：“刚刚是你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章 得救 隔着闭合的车门和一块车帘，戚映欢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语气沉稳。戚映欢总觉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外面的人能救她。 渴望脱险的心情，迫使她一脚一脚地踹着车门。仿佛身处黑暗中的人在寻求一缕光芒。 但车夫和男人用背抵住车门，纹丝不动。 此时马车外，四周围显得非常空旷，人迹罕至。 十几匹马停在野外的道路上。 这些人穿着粗布圆领长袍、绑袖、长靴，腰佩革带，腰间个个配着大刀，一看就是武人的打扮。他们风尘仆仆，面部有着不同程度的龟裂与干燥。 一群人气势非凡，他们以先头的青年为首。 青年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骏马的毛发油光水亮，一看就是一匹好马。 青年顶多二十出头，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车夫和男人，但是眼神中的审视让人为之心惊。 刚刚问车夫话的人，就眼前的个青年。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车夫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自己的唾沫，他听身旁的头儿道：“这位少爷，里头的是我弟弟家的婆娘，那婆娘犯了癔症，正发疯呢，刚刚估计是她在里面砸东西。少爷，您别见怪啊，我弟弟的婆娘脑子不清楚。” 车夫下意识应和着点头：“对对对，我头、大哥说的对，里面的是我婆娘。” 戚映欢瞪大双眼，敢骂她脑子有问题！ 戚映欢用眼神示意了下知夏。 知夏点了点头，也跟着戚映欢开始撞击车门。 “哐哐哐——” 车夫和男人死死顶着车门，脸上露出讪笑。 “好像疯的更厉害了，阿二，绝不能让她出来伤了少爷们。”男人说。 “大哥说的是。” 车夫转头对车内骂骂咧咧：“给我老实点，看我待会不收拾你！” 青年的视线转向车夫，眼中带着的审视愈发明显。 突然，他的目光在车夫的腰间停滞，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白玉佩，连珠仙鹤纹白玉佩，色泽上佳，雕刻完美。 青年脑海里闪过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嘴角慢慢上扬，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住车夫。 “车内的原来是你婆娘啊。” “对对对，是的少爷，那疯婆子不方便见人，您有怪莫怪！”车夫小心翼翼地说道。 男人道：“这位少爷，再过不久太阳就要落山，天黑赶路不方便，您看……要不我们就先走了？” 看打扮就知道这群人不一般，劫匪不想节外生枝。 青年身后的中年男人闻言，也上前规劝道：“小侯爷，我们也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何必把时间耽搁在这两人身上。 小侯爷？ 居然是侯爵子弟。 男人和车夫心中更加紧张，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开始急促。 戚映欢自然听到了那一声称呼。 金陵城内住着两位侯爷，这是哪位侯府的公子？ 正当戚映欢思考这些的时候，被人叫做小侯爷的青年看了眼太阳，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已是寅末卯初，太阳已经走到西边，再过两盏茶时间太阳便要落山。 车夫和男人闻言大喜：“恭送小侯爷。” 戚映欢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能走啊！ 戚映欢急得团团转。 然而就在这时，戚映欢听到一声小侯爷的轻笑声：“恭送？我说要走了吗？” 玩味的语气让戚映欢感到似曾相识。 男人和车夫一愣。 青年的脸沉了下来，随即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两人抓住了！” “是，小侯爷。”十几个人整齐的应道。 一声令下，所有人整齐有素地下了马，抽出腰间的佩刀，把马车团团围住，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什么情况？ 戚映欢心底西浮现出惊喜的同时还有点懵逼，车夫和男人也同样懵逼。 “小侯爷，我俩没犯什么事啊？怎么就要抓我们。”车夫和男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露了馅，看着明晃晃的刀剑，车夫吓出了一声冷汗。 “没犯什么事？”小侯爷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转眼来到车夫面前，他一把拽下车夫腰间的玉佩，挑眉问：“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是玉佩的问题？男人心中恼恨，当初他拿了簪子和荷包里的钱，车夫拿了玉佩。都说让车夫别显摆了，结果他往腰上一挂，现在居然被人认了出来。 车夫一动不敢动，因为旁边的佩刀离他的脖子只有五厘米的距离。只要小侯爷一个手势，他便会人头落地。 他哆哆嗦嗦道：“捡、捡的。” “捡的？”小侯爷笑了：“你这运气实在不错，居然捡了皇上赐给燕王的玉佩。” 怎么会是皇上赐给燕王的玉佩？不是从小娘们身上顺来的吗？ 身旁男人瞪大了眼睛，雇主明明说小娘们是个普通人！上当了！ 车夫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这是小娘们的玉佩，怎么可能是皇上赐给燕王的东西？” 小侯爷笑了：“不是说捡的吗？” 车夫脸上血色尽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都给我拿下。”小侯爷对手下挥了下手。 车夫和男人被制服。 听着外面的对话，戚映欢恍然之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那人不应该在金陵啊？ 戚映欢沉思的同时，马车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车帘被高高掀起。昏暗的马车内照入进日光，犹如重生般的光芒把她照亮。 戚映欢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 青年的脸庞进入视线所及。 熟悉的五官，对方的面庞被晒黑了不少，比起两年半前的玩世不恭，他成熟的许多。 但是表情还是那副随性的样子，他一开口便道：“小娘子，三年不见，你这迎接的我架势着实有些吃不消啊。” 果然是陆敏！ 好的，收回前言。 这人完全没有成熟，还是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贵公子！ 戚映欢气得：“呜呜呜——” 因为被布塞住了嘴巴，戚映欢说不出话来。 陆敏被她的反应逗笑，打量起此时的戚映欢，她头发凌乱，双手被困，嘴里还叼着破布，衣服也又脏又乱，就算三年前掉下山也没见她这么狼狈过。 陆敏发出一阵嘲笑声：“小娘子，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 陆敏 “小娘子，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哈哈哈。” 居然幸灾乐祸！这世界上一定没有比陆敏更招人讨厌的人了！戚映欢气急。 什么劫后余生的感动、狼口脱险的惊喜，完完全全被陆敏搞得变了味。 知夏的神色也从感激变成了茫然，这位小侯爷似乎和小姐认识。 戚映欢怒视着陆敏：“呜呜呜——” 笑够了没，还不给我松绑！ 陆敏抱着胸道：“小娘子，这算不算是我救了你？要是我给你松了绑，小娘子不会翻脸不认人？” 戚映欢沉默了一秒，如果可以的话，她的确想。 “唉，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小娘子记得以后请我吃饭就成。” 陆敏就是这种态度让人很恼火啊，明明是干了好事，为什么嘴这么欠呢！ 戚映欢只好气闷地点了下头。 陆敏给她解开了绑住手的麻绳，就在他看见戚映欢手腕上的水泡时，他拧了下眉，朝马车外的人喊道：“先给他们每人三十大板。” “是，小侯爷。” 外面传来讨饶的嚎叫声。 戚映欢活动了下手腕，摘掉了嘴里的布团，顺便给知夏解开了束缚。 戚映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对陆敏道：“几年没见，你这小侯爷的气势倒是不小。” 陆敏挑眉道：“好歹陪王爷在北边打了两年的仗，要没点气势早就死在蛮子手里了。” 听他说起北边的战事，戚映欢下意识说：“还没恭喜你们打了胜仗。在北边没受什么伤？” “小娘子这就问到点子上了。”陆敏夸张地说道：“我这混身上下别的没有，就剩一身的伤，小娘子要看吗？” 哪里来的登徒子！知夏瞪大了双眼。 “大可不必！”戚映欢不用思考，便马上拒绝。 “真让人伤心。”陆敏道。 这时，戚映欢从陆敏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同一丝不同。陆敏方才的语气十分随意，表情也嬉皮笑脸，但是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沧桑的味道。 到底是经历过战争的人。 戚映欢沉默了一秒，安慰道：“听说战场上的伤疤是英雄的勋章。” “英雄的勋章？”陆敏一愣，突然对着戚映欢笑了：“小娘子这话我爱听。” 戚映欢对他扯了下嘴角。 没想到三年过去，她们居然能像老朋友一样进行对话，戚映欢再一次感叹时间的奇妙。 正在戚映欢感叹的同时，陆敏用调笑的语气道：“小娘子，听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算不算互许了终身？” 嗯，再次收回前言。 她和这家伙永远成不了老朋友！ “做你的春秋大梦！” 陆敏又哈哈一笑。 戚映欢感觉陆敏有些奇怪，再次相遇才多久，但他总在笑，是打仗打傻了吗？被骂还那么开心。 陆敏感觉畅快极了，在动不动要死人的战场待了两年多，他已经好久没那么放肆的笑了，小娘子果然有趣。 陆敏让人给戚映欢拿了点水，让她和知夏好好收拾一番。 他则守在马车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戚映欢聊天：“小娘子怎么会被这两人劫持？” 戚映欢避轻就重，把事情告诉了陆敏。 陆敏马上吩咐了手下，对两人严刑拷问，势必要揪出背后之人。 等戚映欢出了马车，陆敏把从车夫身上拿回的玉佩还给了戚映欢。 戚映欢这才想起了玉佩的事，她问：“既然玉佩是皇上赐给燕王，燕王为何又要转赠给我？” “当然是因为你救过燕王的命。”陆敏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道：“小娘子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拿着玉佩去王府求助。见玉如见人，小娘子可以把它当做一道护身符。” 被他这么一说，戚映欢感觉手中就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燕王这礼给德太重，戚映欢盯着手中的连珠仙鹤纹白玉佩，陷入沉思。 似乎是看出了戚映欢的疑虑，陆敏道：“比起王爷的性命，一块玉佩算什么？小娘子就放心收下。” 收都收了现在也不好退回去。以后还是封存在匣子里，不能再带出来了。 “话说回来，你不应该还跟着军队在回来的路上，怎么已经到金陵的地界了？”戚映欢问。 “我被王爷提前派来回禀皇上。” 关于这方面的事戚映欢不方便多问。 戚映欢又问：“燕王还好吗？” 陆敏沉默了一秒，避重就轻道：“能不好吗？王爷可是立了大功啊。” 听这语气，戚映欢总觉得陆敏隐瞒了什么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忘记了时间。回首时已是日暮西下，谈话中戚映欢紧绷了两天的情绪得到了放松。 云蒸霞蔚，晚霞被渲染成暖色，落日的余光洒在马车上，夕阳无限好。 这时戚映欢突然想起了什么。 糟了，谢喻舟明天要参加殿试！但他还不知道自己脱险的事！他一定还在为她担心！ “陆敏，现在连夜赶去金陵，明早天亮前来得及进城吗？” “那么急？有事吗？” “有，是很重要的事。”戚映欢没细说，端着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 陆敏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眯着桃花眼道：“那行，我只好舍命陪小娘子赶路了，小娘子回车里坐好。” “多谢陆公子了。”这回感谢的话，戚映欢发自内心，且真心实意。 在夕阳的余晖下，戚映欢的脸也被染上了暖色。 陆敏愣愣出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奔腾的马蹄声。 飞沙走石，衣决飞扬。 戚映欢下意识朝远方看了一眼，黑点由远及近，等她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她一脸错愕。 骑在马上的人好像是谢喻舟！ 戚映欢刚准备踏上马车的腿及时收了回来。 错愕过后，她脸上露出惊喜，她拎着裙子向前方跑去，边跑边招手：“谢喻舟我在这里！” 与陆敏擦肩而过时，她错过了陆敏桃花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 谢喻舟疾驰而来，背向夕阳。 以黄昏为背景，落日晚霞为构架，谢喻舟天青色的长袍似乎是天地间唯一一抹冷色，如同青松般的脊背让人读出几分孤寂的味道，长衫猎猎作响，人影遗世独立。 他紧绷着表情，唇线被拉直，等看到戚映欢的时候眼神里迸发出一道光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 赶路 戚映欢跑的有点喘。 谢喻舟骑马来到她身前时，戚映欢终于看清他略显沉寂的表情和晦暗的眼眸。 “吁——” 来不及说话，他翻身而下，衣决飞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戚映欢高兴的喊他的名字：“谢喻舟。”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她便被对方凶狠的搂进怀中。 为何要用‘凶狠’一词，因为谢喻舟用了很大的力气，双臂被拽疼。 揣着凉意怀抱席卷了她的全身。 谢喻舟似乎是想把她嵌入身躯一般，搂得她全身发痛。 戚映欢刚想抱怨，却发现这个怀抱轻微地颤抖着。 这一瞬戚映欢感受到了谢喻舟的紧张与慌乱。 这个看似风轻云淡万事不惊的少年不是没有紧张慌乱的时候，而她是唯一能让他紧张慌乱的人。 戚映欢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她把头埋进谢喻舟颈肩，伸出双臂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她用着十分温柔的语调安抚道：“谢喻舟，我没事了。” 夕阳下，一队璧人紧紧相拥，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倒影合二为一。 陆敏抱胸，像是没骨头一样倚在马车上，他勾勒着嘴角，一双桃花眼中凝着让人不解的笑意。 顾照熙带着人从马上下来，他诧异地看陆敏一眼，认出了陆敏的身份， 他对陆敏执了一礼：“见过世子。” 陆敏放下双手，微微站直了身体，打量顾照熙一眼后问：“你是顾珏的儿子？” 顾照熙对陆敏直呼父亲的名字感觉一丝不悦，但一想到前些年陆敏在金陵的名声和性格后，也懒得与他计较了。 顾照熙点了下头。 陆敏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居然连顾家的人都认识，小娘子人脉不错啊。 两人原本就不怎么熟悉，也没什么话可以交流，陆敏只交代了一下怎么遇上戚映欢，又如何把她救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正值黄昏，太阳靠近地平线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天色阴暗了下去。 在戚映欢安抚之下，谢喻舟胸中的暴戾之气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原本清冷无波的表情。 这时，陆敏用调侃的语气道：“小娘子，谢兄，你们是准备抱到天荒地老吗？太阳都要下山了。” 经由陆敏一打岔，戚映欢才后知后觉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 她马上从谢喻舟的怀抱中跳开，下意识巡视了一眼四周。 陆敏的手下和顾照熙带来的人马，都排排站立在马车边上，他们用吃瓜的眼神看着好戏，那架势就差一张凳子一把瓜子。 见戚映欢张望过来，他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戚映欢，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戚映欢瞬间面红耳赤。 陆敏故意对手下道：“都看什么啊，没看到小娘子害羞了吗？都背过身去。” “是，小侯爷。” “……” 看着一群大男人整齐划一地转过身，戚映欢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好你个陆敏！这事没完！ 戚映欢顶着发烫的脸，低头摆弄自己的绣花鞋。 谢喻舟用大手罩住戚映欢的头顶，他用余光瞥向陆敏。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了两秒，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谢喻舟眸光清冷，陆敏的桃花眼中含笑，这两人一冷一热，若不是戚映欢恐怕很少很交集。 两人点了一下头后，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谢喻舟仔细打量起身前小姑娘的模样。 小姑娘虽然样子狼狈了些，但似乎并没有受伤。 他把小姑娘凌乱的额发别到耳后，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温柔缱绻，他用低沉又无奈的语气道：“戚姑娘，以后别乱跑了，找不到你我会很困扰。”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耳朵要怀孕了。 她抬头，眼睛里闪着星星，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娇嗔：“又不是我自己主动离开，明明是我被人挟持了。” 刚说完，戚映欢表情一愣。 这时她才看清了谢喻舟眼底的红血丝，他整个人的精神不太好，下巴还冒出了一点胡茬。戚映欢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你多久没睡觉了？”戚映欢忍不住担忧地问。 谢喻舟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戚映欢，似乎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顾照熙替谢喻舟回答了戚映欢的话：“从你失踪他就没合过眼。” 戚映欢心情一沉。 都两天一夜没睡过觉了，这怎么行，他每天还要参加殿试。 对了，殿试！ 戚映欢猛地睁大眼睛。 “陆敏，快快快！”戚映欢着急忙慌地说：“我们赶紧回城！谢喻舟明天还要参加殿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经戚映欢一提醒，顾照熙也是反映了过来。 “那赶紧的！” 戚映欢和顾照熙火急火燎。 倒是谢喻舟本人一副平静的样子，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低声道：“无碍，只要你平安无事，殿试已经不重要了，大不了明年重考便是。” 谢喻舟说得十分轻松。 但戚映欢都快急得哭出来了，怎么就不重要了？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这一遭。 一想到谢喻舟差点为了她放弃了殿试的机会，她心底就酸楚的厉害。 泪珠一下子在脸颊滑落。 谢喻舟紧张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戚映欢闻言，一脸恨铁不成钢，都到这个时候了谢喻舟还只关注她的反应。 “谢喻舟，你真是个笨蛋！” “就不能对自己的事上心一点吗？” “现在是关心我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吗？” 她粗鲁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把小脸抹成了花猫。 谢喻舟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他用拇指轻轻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嗯，戚姑娘说的对，都是我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尽宠溺和缱绻。 戚映欢这下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都说平时性格冷淡的人撩起来要人命，这话一点也不假，真是要了她老命。 “谢喻舟，听我的，我们现在回金陵。”戚映欢眼神坚定。 谢喻舟只是张了张嘴道：“好。” 看着两人的互动，陆敏眼底带着诧异，没想到谢喻舟居然能为小娘子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换了他…… 陆敏还没来得及想下去，思绪便被顾照旭打断：“世子，你们的马跑得快吗？是否能在天亮前赶回去？” 顾照熙的马跑了一路，早就精疲力尽，估计支撑不到回程。 陆敏抛开脑海中的想法，对着顾照熙一笑，桃花眼潋滟：“不试试怎么知道？谢兄，你和戚娘子回马车上休息，我和顾公子送你回金陵。” 戚映欢微怔，她好像有些明白这个浪丨荡子为何受小姑娘欢迎了，除了会哄女孩子，关键的时候还挺靠得住。 在戚映欢发呆的同时，谢喻舟给她拭去了睫毛上残余的泪珠，这是一个极为亲密动作，谢喻舟做的极为自然。 随后，他对陆敏作揖道：“如此，多谢陆兄。” 陆敏看着谢喻舟的动作，勾了勾嘴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 赶考 谢喻舟和戚映欢回到马车。 至于劫匪，已经被陆敏的手下看管住，随后押送回金陵。 顾照熙换了陆敏手下的马，一同赶往金陵的方向。 车内，戚映欢双手合十，紧张地祈祷：“一定要赶得及啊！” 比起弄清楚幕后黑手，戚映欢此时更紧张明天的殿试。 谢喻舟神色平静，但眼神始终投视在戚映欢身上，那眼神极为认真，戚映欢被他盯的非常紧张。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她，让人怪害臊的，戚映欢抑制着内心的羞涩。 突然，谢喻舟看见了戚映欢手上的水泡，他表情一凝，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 谢喻舟小心翼翼地抓住小姑娘的手道：“手上是怎么回事？” 谢喻舟的声音很冷，但戚映欢知道这抹冷然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伤害她的人。 她拢了拢袖子，遮住手腕上的水泡道：“我没事，回去后我让知夏给我抹点药就好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受的委屈她早晚会讨回，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戚映欢坐直了身体，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谢喻舟躺下：“你两天没睡觉了，趁现在赶路，你好好睡上一觉。” 谢喻舟看向小姑娘的大腿，表情露出一抹古怪。 还不等有拒绝的意思，小姑娘就直接上了手。 她按住谢喻舟的头，往自己腿上枕。 戚映假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道：“别废话了，让你睡就睡！我的话不管用吗？” 虽然她努力想表达出自己的凶狠，但稚嫩的小脸加上凝着水光的杏眼，怎么看都可爱的紧。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干涩的嘴角佯咳了一声，然后‘嗯’了一下道：“任凭戚姑娘做主。” 他躺到戚映欢的双腿上。 从这个角度，戚映欢能看清谢喻舟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略显疲惫的眼神。 戚映欢用手捂住他的眼：“不许东看西看，好好休息！” 戚映欢的手心能感受到谢喻舟依稀传来的体温。 他缓缓挪开戚映欢的手，然后攥在手心，他用低沉清泠的声音问：“我睡着后戚姑娘会不见吗？” 戚映欢被他深邃的双眼所注视，内心涌出一股感动。 他就这么怕自己不见吗？ 戚映欢吸了吸鼻子，摇头闷声道：“我哪里都不去。” 谢喻舟又说：“醒来后，我第一眼能看到戚姑娘吗？” 此时此刻，谢喻舟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乖巧感。戚映欢有种想把他藏起来的想法，她被自己的想法所惊到，小幅度摇了一下头，错觉错觉。 一定是自己这次遇险让谢喻舟感到了不安。 她刻意用微嗔的语气对谢喻舟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都说了我哪里都不去。” 只见谢喻舟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慢慢阖上了眼。 然而戚映欢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谢喻舟阖上双眼的同时，他眼神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关键时候示弱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很显然小姑娘就吃这一套。 不是他心机，而是陆敏看他家小姑娘的眼神太过不同，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谢喻舟便睡着了，呼吸变得沉稳有节奏，他睡得很沉，连马车的颠簸也感受不到。 戚映欢捧着自己的脸，观察着谢喻舟。 他眼底下淡淡的乌青显得有些碍眼，下巴上的胡渣让她感到了一丝新鲜。她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触感有点扎人，意外地让人上瘾。 好想再摸一下。 不行！不行！不能把人吵醒了！戚映欢忍住啊。 她按捺住作怪的双手。 知夏和顾照熙的带来的人待在一起，马车内静悄悄的。 听着车轱辘声，戚映欢也有些发困，毕竟担惊受怕了两天，闻着谢喻舟身上熟悉的佩兰花香味，安心感油然而生。 她用头抵着马车车壁，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戚映欢突然听到一声骏马的嘶鸣。 ‘吁——’ 戚映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神后她才发现枕在她腿上的重量已经消失，戚映欢猛地一惊。 她不会是在睡着的时候把谢喻舟扔地上去了，以她睡姿而言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戚映欢慌神的同时，耳旁传来谢喻舟的低语声：“戚姑娘，马车进城了。” 戚映欢悄悄松了口气。 谢喻舟坐在车窗边，他一手掀开车帘。 透过暗淡的日照，戚映欢看到天空泛起一片鱼肚白，青色的天际犹如浩瀚的大海。早晨的空气中带着几分水汽，微微有一丝凉意。 晨曦初露。 马车没有停下，直接往内城驶去，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堪堪停下。 陆敏掀开了门帘，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谢兄，戚娘子，前面就是午门了。” 午门乃紫禁城的正门，正中开三门，两侧各有一座掖门，俗称“明三暗五”。墩台两侧设上下城台的马道。 五个门洞各有用途。中门既正门为皇帝专用，此外只有皇帝大婚时，皇后乘坐的喜轿可以从中门进宫，通过殿试选拔的状元、榜眼、探花，在宣布殿试结果后可从中门出宫。 东侧门供文武官员出入。西侧门供宗室王公出入。两掖门只在举行大型活动时开启。 此时午门前汇聚了大江南北的学子，他们都是此次参加殿试的贡士，前头有个穿翰林院服饰的官员正在给贡士们点名。 赶上了！戚映欢心中一喜。 她马上催促着谢喻舟下车。 马车的到来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尤其是离贡士不远处的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原本焦急的面孔爆发出惊喜的色彩。 他揣着手中的篮子赶忙跑了过来：“谢少爷，谢夫人，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老爷都快担心死了。” “谢天谢地，谢夫人平安脱险！” 说话的人正是苏府的大管家。 他把手中提着的篮子塞进谢喻舟手中，急速说道：“谢少爷，这是您的笔墨纸砚和一点吃的，老爷都帮您准备好了。” 戚映欢和谢喻舟微微一愣，没想到苏青源想得还挺周到。 “替我多谢老师。”谢喻舟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暖意。 苏管家点了点头，催促道：“谢少爷，您快些去，我们都等着您的好消息。” 谢喻舟颔首，但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反而望向了戚映欢。 两人目光交织，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仿佛周围的人事物变得模糊起来，双方眼底只有对方的倒影。 看着谢喻舟漆黑深邃的双眼，戚映欢骤然明白了什么。 她突然笑了一下，歪了下头，学着谢喻舟平时作揖的样子，俏皮地说道：“谢喻舟我回客栈等你，祝君郄诜丹桂[注1]。” 谢喻舟的唇线微微上扬，也回以一礼：“定不负戚姑娘所托。” 两人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 此时，旭日东升，大地被一点一点唤醒，午门的城楼上被投射上日昼里的第一道光，整个紫禁城庄严不凡巍峨永驻。 天亮了。 谢喻舟把戚映欢托付给了顾照熙和陆敏，才转身走向学子的方向。 戚映欢瞧着那抹天青色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陆敏打了个哈欠道：“小娘子，我现在送你回客栈？” “再等等。”戚映欢没有移开视线，她道：“我想看他进了紫禁城再走。” 陆敏搓了搓自己手臂，念了首诗：“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 戚映欢回过头来，瞪了陆敏一眼：“就你话多，走了，不看了，回去了！” 再待着还不知道陆敏的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话来。 陆敏无辜地摊了摊手，给戚映欢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顾照熙则盯着两人的互动，露出一抹深思。 这两人看来认识很久了。 注1：qiè shēn dān guì 晋郄诜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自视为“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见《晋书·郄诜传》。后因以“郄诜丹桂”喻科举及第，获得功名。 整个人都不好了，被月底赶稿支配的恐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 殿试 午门前。 见谢喻舟入队，裴杉和狄尚文小声问：“谢兄，怎么才来？” 谢喻舟掩去脸上疲惫道：“出了点意外，已经解决了。” 朝堂外，小太监弓着腰来到苏青源身旁，对他耳语了一番。两日来，苏青源心事重重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孙詹事凑近问：“苏少师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苏青源心情不错，难得给孙詹事一个笑脸道：“哦，是家里下人来禀，说家里的桂花开了。” 孙詹事一愣：“苏少师莫不是睡糊涂了？桂花要九月才开花，现在不过是五月的天。” “所以说才是好事啊。”苏青源睁眼说瞎话，笑得煞有其事。 孙詹事一头雾水，刚想追问，金銮殿前的太监就吟唱道：“上朝觐见——” 等候在金銮殿前的朝臣们整理了下衣服，鱼贯而入。 皇帝坐在龙椅上，接受了朝臣们的叩拜。 今日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错，挥退了小太监，直接对臣子道：“众爱卿，谁有本可奏？” 苏青源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大臣们上奏，一边计算着时间。这个时候谢喻舟应该在保和殿应试了。 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后，谢喻舟和众学子一起进入保和殿。 考官颁发策题，策题为时务策一道，长五、六百字字，所询一二事。书写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特别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注1] 谢喻舟接过策题后，回到相应的座位上。通读策题时，他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 早朝结束，朝臣退出金銮殿。 皇帝身边的太监把苏青源叫住，还不等苏青源询问，年约五十中午的皇帝便大步走来。 皇帝对苏青源道：“苏少师，走，陪我去看看今年的殿试情况。” “是，皇上。” 皇帝带着苏青源进入保和殿。 殿内落针可闻，悄然无声，学子们都手握狼毫奋笔疾书。 监考的大臣正要行礼，却被皇帝阻止：“免了。” 有一部分学子察觉到了皇帝的到来，心情一阵激荡，一时间连下笔都忘了。当然也有答题答得浑然忘我的学子。 谢喻舟也察觉到皇帝和苏青源的身影，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皇帝带苏青源来巡视是代表对他们这些学子的重视。 皇帝在会试头几名身旁停留了一会儿，饶是被人称为俊杰的裴杉和狄尚文也不得不心生紧张。倒是谢喻舟镇定从容的模样给皇帝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在保和殿转了半个多时辰后，皇帝和苏青源便离开了。 出了保和殿皇帝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传闻，他问苏青源：“苏少师，听说这次你的学生也在应试学子当中。” 苏青源：“回皇上，方才坐第一排穿天青色长衫的学子便是。” 皇帝点了下头。 “原来是此次会元。” 那少年人老成持重，后生可畏啊，倒是与苏青源大相径庭。 苏青源面露一丝骄傲。 等皇帝走后，监考的大臣们交头接耳。 “皇上刚刚说了什么？” “问了苏少师哪位是他的弟子。” 众人面面相窥。 隔了半晌，其中一位大臣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其余人一脸懵逼，你明白什么了？ 正当谢喻舟参加殿试的时候，戚映欢已经回到客栈， 顾照熙道：“我这就回家告诉夕儿你已平安归来。” 戚映欢点了点头，赵夕儿挺了那么大一个肚子，让她操心实在过意不去。 顾照熙走之前又道：“劫匪之事顾家必定会查明真相，戚娘子尽可安心。” 戚映欢是从顾家回客栈的路上出的事，要是不把这事弄清楚，顾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所以顾照熙向陆敏要走了两个劫匪。 “那就拜托姐夫了。” 赵夕儿是她的义姐，戚映欢喊他一声姐夫也合情合理。 顾照熙走后，陆敏一脸困倦道：“小娘子，你的丫鬟待会就让人送回来，我先回侯府了。” 走之前，陆敏还忍不住提醒戚映欢：“小娘子你可别忘记你欠我一顿饭啊。” “是、是、是。”戚映欢敷衍道。 两人走后，吴若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二十出的人了，哭起来有些辣眼：“少夫人幸好您没出事，我和少爷都担心死您了，还有苏府也派人来问了好几次。” 李盟寡言少语，却一步不离地守在门前。 “嗯，让你们担心了。”戚映欢笑了一下，转移吴若愚的注意力：“若愚，我有点饿了……” 话还没说完，吴若愚马上道：“我这就让厨房给少夫人做些饭菜来。” 看着吴若愚匆匆忙忙跑出房门，戚映欢隐隐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不久，知夏也被送回了客栈。 在知夏的服侍下，戚映欢洗了个澡，上了药。 下午的时候赵夕儿挺着个肚子来到客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等戚映欢赌咒发誓自己没什么事后，才让小云搀扶回了家。 赵夕儿走后，戚映欢叹气道：“都快要做娘的人了，还到处乱跑。” 话音未落，小二禀报又有人来求见戚映欢。 这回来探望戚映欢的是苏府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门房。 门房提着一个篮子，三下五除二从篮子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谢夫人，这是金疮药，这是跌打酒，这是红花油……” 看着一堆瓶瓶罐罐，戚映欢眉心直跳：“苏爷爷是以为我被毒打了吗？” 门房讪讪一笑道：“老爷就是有些担心谢夫人。对了，还有这个……” 说着门房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大罐东西：“这是老爷珍藏的人参鹿茸酒，喝了能补气血，谢夫人您每天可以喝一小杯，补补身体。” 很好，这些慰问品很有苏青源的风格。 不过一想到苏青源可能为了这瓶药酒心痛到无以复加，戚映欢也就释怀了。鹿茸酒先留着，回头给娘喝。 戚映欢捂住额头：“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欸。”门房高高兴兴地应道。 太阳落山后，谢喻舟才从紫禁城里出来。 回到客栈匆忙洗漱了一番，他握着戚映欢的手，倒头就昏睡了过去。 戚映欢看得十分心疼，要不是她出了事，谢喻舟怎么会搞得精疲力尽。 躺在谢喻舟身旁，戚映欢给他掖了掖被子。 不知不觉一夜便过去。 三更天的时候，谢喻舟的意识清醒了，他下意识回头望向身旁的人。 黑夜中只能看清小姑娘模糊的身形。 她的睡相一直很糟糕，一条腿架在他身上，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头发有一半盖在了脸上。 谢喻舟轻笑了一声，把她的脸从发丝中拯救了出来。 这时戚映欢嘟囔了一句：“别杀我。” 谢喻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眸中闪过危险的色彩。很好，等明天的事结束，他倒要看看是谁对小姑娘动的手。 谢喻舟拍了拍戚映欢的背，轻声道：“没事了，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 状元 翌日，戚映欢不舍地送走了谢喻舟。 谢喻舟跟随学子们再次进入保和殿。 今日皇帝会宣布进士登第名次，并进行传胪大典。十年寒窗只为今朝，众学子紧张的心情不言而喻。 金銮殿上，皇帝在挑选此次三甲的名额。 对此一干人等争论不休。 “钱贡士这次策论做的不错，人也稳重，堪当状元之才。”有人提议道。 钱贡士是之前会试的第二名。 “不成，他年纪太大了。不如选江南的裴杉，年轻人朝气蓬发，昭示我大齐如日方升。” “临川的狄尚文也不错。” 皇帝一言不发，下面的大臣就快要吵翻天了。 这时皇帝问：“古学士，你以为呢？” 这位古学士是昨日的监考官之一，他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点他，他暗自揣测着皇帝的心思。他认为皇帝之所以这么问，心中肯定已经有了备案，他只需精准地选中皇帝心目中的人选。 蓦地，他瞥见从始至终伫立在一旁没有发话的苏青源。 昨天皇帝好像和苏青源提过他的弟子。 他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皇上，我认为武昌学子谢喻舟有状元之才。” 听到熟悉的名字，皇帝来了精神：“哦？” 古学士道：“谢贡士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皆为第一，若点谢贡士为状元，他便是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此乃我大齐之幸事！可彰显我大齐才济济百卉千葩。” 古学士又道：“且苏少师乃谢贡士之师，师徒二人皆为六元及第，又同朝为官，可谓是千古佳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这一番话显然拍中了皇帝的马屁。 “所言极是！”皇帝一拍大腿，龙颜大悦：“朕正有此意，拿笔来！” 其余大臣一脸懵逼，这就定下了？ 谢喻舟是苏青源那老匹夫的弟子，魏王一派绝然不会提名他，叶丞相也被苏青源得罪死了，自然也不会选谢喻舟，太孙那派按理说应该支持谢喻舟，但是苏青源之前没给太师好脸。 所以大家讨论了半天，都没人提名谢喻舟。 还以为谢喻舟肯定没机会了，结果半路又杀了出来，还板上钉钉了。 大臣们心道：古学士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会说话啊。 作为本次的大赢家，苏青源也一脸懵逼，为了避嫌他根本就不敢参与讨论，谁知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苏青源向古学士点了点头。古学士，苏某承你的情了。 古学士也朝他眨了下眼：客气了。 大臣们看着这两个老家伙眉来眼去，心中恼火：好啊，你们早就串通一气商量好了！姜还是老的辣。 高台之上，皇帝为不可见的笑了。 接着大臣们又开始讨论起榜眼和探花。 最终狄尚文被选为榜眼，裴杉为探花。至于这个排名，主要是皇帝觉得叫做裴杉的读书人长得更好看一些。 作为皇帝，就是这么随心。 保和殿中一众学子已经换上了公服，等待着唱名。此刻无有一人不觉紧张，哪怕是谢喻舟，也用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有很大把握进入一甲。 这位皇帝越老越有叛逆心，最讨厌别人按着他做事。再加上谢喻舟的那篇策论完全揣摩了皇帝的心思，不进一甲有些说不过去。 须臾，鸿胪寺官露面，领着大家来到金銮殿上。 这时中和韶乐奏隆平之章，卫士执鞭到屋檐下，连舞三鞭之后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 众人对皇帝三跪九叩礼。 “微臣见过皇上。” 鸿胪寺官上前宣旨：“元和二十二年五月八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众人屏息，鸿胪寺官继续念道。 “陛下钦点，武昌府谢喻舟为新科状元，赐进士及第。” 鸿胪寺官连念了三遍，谢喻舟心中的大石猛然落地。 “谢皇上隆恩。”谢喻舟跪下对皇帝行叩拜之礼。 紧接着鸿胪寺官领他去到御道左边，然后鸿胪寺官宣布了榜眼和探花的人选，等三甲全部唱毕，中和韶乐奏显平之章。 以谢喻舟为首，率领所有进士行三跪九叩之礼。 其后由礼部尚书捧榜：“诸位进士，跟我走。” 云盘承榜，黄伞前导，众人出太和门、午门，百官皆随榜而出。 午门大开，百姓们敲锣打鼓。 “新科状元出来了！” 与此同时，好消息也传遍了整个金陵。 “小姐，大喜，大喜啊！”知夏一脸激动之色。 “怎么了？”戚映欢问。 “刚刚传来喜报，姑爷、姑爷中状元啦！”知夏大喊道。 戚映欢愣了下神后，顿时也惊喜交加，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知夏提醒道：“小姐，我们快收拾一下！” “收拾？” 知夏说：“是啊，待会姑爷要和榜眼探花游街，小姐不去吗？” “哦，要去的。”戚映欢呆呆地回答道，人却一动不动。 吴若愚凑到知夏耳边小声吐槽道：“少夫人该不会是欢喜傻了？这叫我怎么和少爷交代？” “胡说什么呢！”知夏没好气地瞪吴若愚一眼：“你傻小姐都不会傻！” 吴若愚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 缓来了好久，戚映欢才回神。 她带着知夏吴若愚李盟三人，去了内城洪武街上最热闹的酒楼。 酒楼内高朋满座，到这里来的人大多是来瞻仰新科状元游街，顺便沾一沾喜气。也有不少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想一睹风采。 酒楼内大家交头接耳。 “听说新科状元是苏少师的弟子，今年才十八岁。” “这么年轻？” “这有什么，听说榜眼与探花也不过弱冠之年。” “那都娶亲了吗？” “怎么？你还想让状元郎做你家女婿？可惜了，状元郎和榜眼都成亲了。” 这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一上午就把三人的背景扒了个底朝天。 女眷道：“那不是还有探花郎吗？听说探花郎是江南人士，长得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未出阁的姑娘们腼腆一笑：“我看你们哪里是想沾喜气，想嫁人才是真的。” “姐姐莫要胡说，羞死人了。” 戚映欢听着他们的讨论声，才渐渐有了实感。 谢喻舟真的中状元了啊。 连日来紧张和焦急的心情一扫而空，难得心情好，她点了一壶酒，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待游街的队伍。 约莫半个时辰后，洪武街上响起了敲锣打鼓与礼炮的声音。 有人喊道：“游街的队伍来啦！” 戚映欢马上凑到窗前。 知夏吓了一跳：“小姐，你当心呀。” “安啦，安啦。”戚映欢回头一笑：“我注意着呢。” 远处的黑点由远及近。 先头的人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两旁开道的卫兵举着牌子，牌子分别写了 “肃静”、“回避”。 当真气派。 等戚映欢定睛一看，那身穿大红袍的人不是谢喻舟还能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六章 游街 长长的街道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戚映欢从未见过谢喻舟穿红色的衣服，哪怕是成亲的时候，他也只是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戚映欢以前从不觉得谢喻舟会适合浓重的色彩，少年犹如青竹，犹如佩兰，只给人以一种高冷清泠的感觉。 然而今天见到的一切推翻了她的想法。 远处的少年骑着红鬃马，唇红齿白，要不是他还挂着从容自若的表情，她差点以为谢喻舟被人掉包了。 榜眼与探花跟在其后，狄尚文的表情也是冷冷的，唯独裴杉一脸微笑向街道上的人招了招手。 街上传来欢呼声。 “谢状元！” “状元爷看这里啊！” 谢喻舟的形象显然很合大家的胃口，年轻有为冰清玉润，不正是戏文里的才子吗。不多时他便被果子、鲜花砸了个满怀。 这让戚映欢想起一个词‘掷果盈车’。 都说古人含蓄，这就是含蓄？戚映欢轻哼了一声。 只见对面二楼的窗户边有个姑娘，姑娘激动得连身上的香囊都扔了下去，见香囊砸中谢喻舟，姑娘一脸兴奋且脸红心跳。 红鬃马上的谢喻舟蹙了蹙眉。 戚映欢看得气急，果子和鲜花就算了，怎么连贴身物品都扔下去了！ 都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吗！ 知夏一看戚映欢脸色，暗道不好，忙道：“小姐，您别担心，姑爷不是什么都没接吗？” 他要是敢接，就准备跪榴莲。 戚映欢气得咬了咬牙。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警告谢喻舟，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就别沾花捻草了。 戚映欢黑白分明的双眼一转，目光扫视四周，目光定格在桌上的酒杯上，嗯，大小合适！她抄起桌上的酒杯往楼下扔去。 只是酒杯才脱手，戚映欢隐隐有些后悔，真要砸伤谢喻舟怎么办？ 还来不及提醒，谢喻舟已经骑着马行至酒楼前。 谢喻舟忽闻一阵强风，他顺势抬头，便见一个小巧的黑点向他投掷而来。 他下意识想要闪避，然而余光却瞥见了窗台中熟悉的身影。 谢喻舟不自觉停住了闪避的闪避的身形，稳稳得接住了黑点。 原来是个小酒杯。 他扯着缰绳停下马，游街的队伍顿时停滞不前。 谢喻舟抬头望着二楼窗台的位置。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两人对视一眼。 戚映欢虽然看不清谢喻舟具体的表情，但她总觉得谢喻舟笑了。戚映欢的心跳露了半拍。 见状元爷停下，举着‘肃静’牌子的礼官马上来到谢喻舟旁边。 “状元爷，怎么停了？” 谢喻舟却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二楼。谢喻舟道：“楼上似乎有人想请我喝酒。” “什么？”礼官问。 谢喻舟这时才收回目光，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青瓷酒杯，他有些不舍地把酒杯交到礼官手中：“帮我把酒杯还给二楼那位夫人，就说酒等我回去再喝。” 礼官看着酒杯，嘴里嘟囔道：“怎么连酒杯都扔下来了？多危险啊，要是伤到状元爷怎么向皇上交代。” 谢喻舟语气里带着笑意：“无妨，约莫是那位夫人喝多了。” 礼官把酒杯交还给酒楼的掌柜，心里还道：这位谢状元脾气还挺好，差点被人砸了也没生气。 等转交酒杯的时候，他才想起谢喻舟交代他的话。 状元爷要约二楼的夫人喝酒？ 这位新科状元看着挺正经，没想到还挺风流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夫人被看中了。 啧啧啧，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游街队伍再次前行。 看着谢喻舟慢慢走远，戚映欢松了口气，还好没惹出什么乱子来，她怎么就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呢，回去得好好反省。 掌柜拿着酒杯上了楼，他面色古怪地对戚映欢道：“这位夫人，状元爷说等有空约您喝酒。” 嗯？谢喻舟居然要和她喝酒，兴致这么好吗？ 一开始她还没察觉出掌柜微妙的眼神，但随着周围的人把目光投视在她身上，戚映欢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不对。 那眼神有点露骨又意味深长。 若用一句诗形容，便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咳！戚映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忙解释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与他是夫妻！” 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啊！戚映欢状况。 这要是不及时澄清，恐怕不到半日全金陵就要流传出新科状元的风流韵事。 虽然解释后，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掌柜的一脸恍然大悟，语气颇为耐人寻味：“状元爷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潜在意思：你们也太会玩了！ 周围已婚的妇人也露出了然的窃笑。 戚映欢差点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丢死个人了，早知道就不扔东西下楼了。谢喻舟也真是的，要喝酒不会回来说吗，非要让人传什么话。 这下好了，全二楼的人都盯着她看，这饭还能吃。 “多谢掌柜的。”戚映欢强作镇定。 等掌柜的离开后，她迅速结了账离开酒楼。 回了客栈后，戚映欢才堪堪松了口气。 游街过后，谢喻舟随大家去参加了琼林宴，回来的时候身上一股子酒味。 熏得戚映欢一脸嫌弃，差点要提出分房睡。 谢喻舟心道：他又是哪里得罪小姑娘了？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拜会了苏青源。 苏青源虽然没在语言上表现出来，但表情上的得意显而易见。戚映欢读懂了，大抵意思是：看，新科状元是我的弟子！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羡慕不来！ 得意过后，苏青源端着架子对谢喻舟告诫道：“行之，切莫自得，你不过才一只脚踏进官场，以后的路还长着，伴君如伴虎，莫要行差踏错半步。” 这种时候，戚映欢才觉得苏青源有些为人师表的样子。 “是，老师。” 聊了一会儿后，苏青源对管教道：“苏怀，去帮我把书房里那个匣子拿来。” “是，老爷。” 不过一会儿，管家便捧着一个匣子来到几人面前，管家把匣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苏青源。苏青源摸着胡子把匣子推到谢喻舟面前。 “行之，别说我这个做老师的没表示。”苏青源一脸淡然道：“这是我送你的登科礼，莫要嫌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 贺礼 谢喻舟和戚映欢对视一眼，然后谢喻舟把眼前的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张纸，准确的来讲是一张地契。 谢喻舟微诧：“老师这是？”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苏青源没好气道：“是一座宅邸的地契，以后你要在金陵当差，谢夫人也要接来住，没个落脚的地怎么行，难道还让谢夫人跟着住客栈吗？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不周全。”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戚映欢和谢喻舟听着有些感动，这老头有时候还挺细心。 戚映欢不是没想过买宅院的事，但此次来金陵带的银子不多，本打算等回乡拿了钱后再置办，没想到苏青源会提前为他们设想。 “宅子是我让苏怀选的，吃过午饭后你们就去看看满不满意。”苏青源有些傲娇道：“就算不满意，我也没辙，你老师统共就这么多钱，都搭在里面了。” 一听这话，戚映欢心道，莫非苏青源把体己钱全部补贴给了他们，要在金陵置办一座宅子可不便宜。况且以苏青源的为人，也不会收受他人钱财，这钱十有八丨九都是他存下的体己钱。 “苏爷爷，那您还有钱花吗？”戚映欢眼含水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谢夫人别担心。”管家笑着解释道：“这地契是老爷用三副画换来的。” 苏青源得意得摸了摸胡子。 哦，差点忘了苏青源字画还挺值钱，当年那位知州夫人还跟宝贝似的在赵夫人生辰宴上炫耀呢。 戚映欢感觉自己白感动了。 既然如此，戚映欢和谢喻舟也不和他客气，就让这个便宜老师出出血。 “那就多谢老师。”“谢谢苏爷爷。” 苏青源端着老师的架子点了点头。 在苏府用了午膳，下午谢喻舟和戚映欢便去验收了府邸。 四进四出的院子，还带着一座花园，看着十分气派，听管家说这里之前也住了一位京官，不过去年被外调了，家人也跟了去，所以房子就闲置了下来。 逛了一圈，戚映欢非常满意，这府邸可比武陵县的家大多了。 逛完宅邸，管家带着戚映欢和谢喻舟去了牙行。总不能家大业大，但手下连个打扫的丫鬟都没有，粗使丫鬟和小厮都要买起来。 比起戚映欢和谢喻舟，知夏和吴若愚更为兴奋，他们终于混到了前辈的辈分。 选完了人，吴若愚一本正经地对新来的丫鬟小厮训话：“作为谢府的下人，有几条家规你们一定要记着。” 吴若愚在新家内背着手道：“第一条，少爷的话永远是对的。” 一群丫鬟小厮跟着念了一遍。 吴若愚用手比了个二，又道：“第二条：少夫人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一群丫鬟小厮又跟着念。 吴若愚又比了个三，再道：“第三条，老夫人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戚映欢一脸黑线，这算什么家规。 突然年纪最小的小厮问道：“若愚哥哥，要是少爷和少夫人持相左意见时，我们该听谁的？” 很好，这个问题问得很刁钻。 吴若愚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知夏心里轻哼一声：让你在小姐和姑爷面前卖乖，这下好了，翻车了。 “咳……”谢喻舟轻咳了一声，看戚映欢一眼道：“听你们少夫人的。” 戚映欢被他看得脸色爆红。 要死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撩她，她难道是这么容易上钩的人吗。 咳咳咳，不好意思，她是。 戚映欢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谢喻舟眼中闪过笑意。 看着两人的互动，一群新来的丫鬟和小厮瞬间明白了这个家里的家庭地位。 “是，少爷。” 训过话后，戚映欢吩咐了人一半打扫府邸，一半采购日常用品。 等听到戚映欢会给他们发月钱的时候，下人们眼底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每个人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干劲十足。 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她。 因为府邸许久没有住人，要归置、修缮、打扫的地方很多，谢喻舟和戚映欢自然不好当天搬进去，两人仍旧住在客栈内。 晚上的时候，戚映欢抱着被掏空的钱匣子唉声叹气：“这下把带来的钱全花完了。” 不管是买人，还是购置日常所需，都需要钱，她带来的几百一下子全部被掏空。正应了那句话：花钱如流水。 “莫要担心，以后我的俸禄全权交给戚姑娘保管。” “那不是当然的吗？” 那理所应当的表情让谢喻舟哑然，他顺从地点头道：“戚姑娘说的是。” 隔天，顾照熙来到客栈。 言行逼供之下，劫匪二人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个一清二楚，他们原本也只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前些日子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找到了他们，并要求他们绑架戚映欢。 戚映欢会去顾府拜访的事也是小厮告知，至于小厮身后的人，他们从没见过。 对方极为谨慎，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谢喻舟脸色阴沉，直接要求去见两人一面。 顾照熙马上答应了下来。 劫匪两人被关在应天府的牢房内。牢头一看顾照熙到来，马上迎了过来：“顾公子，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了？” 顾照熙也不和他寒暄，直接介绍道：“这位是谢兄，此次殿试新科状元，我们是来见之前押送来的劫匪。” 牢头一听，立即和谢喻舟打了个招呼，把三人带了进去。 他心道，怪不得上面要他好好‘关照’那两人，原来是得罪了新科状元。 戚映欢再次见到两个劫匪时，两人凄凄惨惨地趴在牢房内的稻草上，屁股上血肉模糊的，看样子被用了重刑。 戚映欢一身华装地站在牢门口。 两者的地位调了个。 看到戚映欢后，两人求饶道：“谢夫人，你们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 戚映欢无动于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她运气好早就被杀了或卖了，那种时候她可以找谁哭诉吗？ 还不等戚映欢说话，谢喻舟便冷声道：“闭嘴。” 谢喻舟的表情很冷，唇线紧绷，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他道：“我问，你们答，知道吗？” 两人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 谢喻舟问：“那小厮是什么时候找上你们？” “四月二十七日。” 会试放榜后，殿试前十天。 “他穿了什么衣服？在哪里和你们会面？什么口音？体型如何？” 谢喻舟一件件问了下来，问得竟比衙役还仔细。 问完话，他陷入一片沉思。等离开了牢房，谢喻舟给牢头塞了银子。 “牢头，这几日辛苦了，之后还需麻烦牢头。” 牢头什么人没见过，立马明白了谢喻舟的意思。看来这个新科状元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笑眯眯道：“状元爷放心。” 走出地牢，谢喻舟问戚映欢：“你最近见过的陌生人有哪些？” 戚映欢摆着手指一个个数了过来。 正当这时，有个顾家家丁打扮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冲到顾照熙面前：“不好了，大少爷，少夫人、少夫人……” “少夫人怎么了？”顾照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少夫人早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 早产 “早产？”就连戚映欢也是一惊：“怎么回事？” “好像是摔了一跤，具体我也不知道。”家丁道：“是夫人让我来通知大少爷。” 戚映欢的心一沉。摔了？赵夕儿这么不小心吗？小云最近不是寸步不离吗？都怀了八个月了，居然出了意外？ “我先回顾府！”顾照熙脸色难看。 “我也不放心夕儿姐姐。”戚映欢道：“顾姐夫，我跟你们去趟顾府。” 顾照熙点了下一头，径直上了马。 戚映欢和谢喻舟坐马车，随后到。 到了顾府，戚映欢直接进了内院，而谢喻舟留在外院等待戚映欢。 当戚映欢来到嘉安院的时候，便看到丫鬟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这着实吓到了戚映欢。 她连忙问先一步达到的顾照熙：“夕儿姐姐怎么样了？” 顾照熙早已魂飞天际，根本没听见戚映欢的问话。 回答她的是顾夫人：“都进去半个时辰了，之前还听得见叫喊声，现在好久都没听到声了。” 顾夫人面露担忧，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赵夕儿快没有力气了。 戚映欢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她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夕儿姐姐怎么会早产呢？”戚映欢疑惑道。 听到戚映欢的问题，顾照熙也是反映过来：“娘，夕儿怎么会摔了呢？那么多人看着她，小云不也在吗？” 八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赵夕儿也补个鲁莽的人，会出意外谁也想不到。 顾夫人皱了一下眉，面露厌恶，语气微沉：“听说下人说，当时夕儿和你表妹在聊天，具体什么事还得问你表妹和小云才知道。” 听顾夫人的语气，戚映欢便觉得这事还定有隐情，不然以顾夫人的涵养不会流露出这么浓烈的厌恶感。 但比起弄清楚事情来，她选择先担心赵夕儿和赵夕儿肚子里的孩子。 事情得分轻重缓急。 “汪茹雪呢？”顾照熙带着戾气问道。顾照熙也意识到这事和汪茹雪脱不了干系，原本赵夕儿就和汪茹雪处不好，既然顾夫人提到汪茹雪，肯定不是好事。 丫鬟道：“表小姐先回房去了，她说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呆在这里。” 顾照熙冷哼了一声：“待会儿再找她算账。” “啊！”突然房间内传出一阵嚎叫声。 赵夕儿的声音非常凄厉，戚映欢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赵夕儿还要这么强的爆发力，估计也是被逼到了极点。 紧接着，产房内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嘤嘤嘤——” 大概是早产儿的原因，婴儿的啼哭声不是很响亮，比起‘哇哇’大哭，更像是小猫仔在叫。 “生了！”门口的几人均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很快，产房的门被打开。 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了出来，婴儿小小的一只，胎毛紧贴着头顶。 “嘤嘤嘤——” “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爷，母子平安。” “少夫人怎么样了？”顾照熙紧张地问。 “少夫人前些日子调养的不错，夫人又寻来了人百年老参给少夫人，总算是有惊无险。” 顾夫人总算放下心来，还好她之前担心赵夕儿身子弱，买了颗百年老参备用。没成想今天正好用上了，天佑顾家啊。 产婆道：“不过因为早产亏了身子，少夫人还需卧床几个月，不能见了风，接下来几年也得好好养着。” 产婆还想说，赵夕儿这两年都不宜再怀孕生子，但是这些话大夫肯定会提醒，她还是不代劳了。 顾照熙想要进去看看赵夕儿的状况，却被产婆拦住：“大少爷，产房内有血气，我怕冲撞了您。” 顾照熙道：“无妨，我不在意那些。” 然而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而是规矩。 产婆把手中的婴儿递了过来：“大少爷，不如您先抱抱小少爷？先让丫鬟们把产房清理一下？” 婴儿还在哭，顾照熙慌手慌脚地想要接过。 可能是初为人父，他抱的姿势不对，婴儿哭得更厉害了。 小猫仔嘤嘤嘤的，浑身上下都写着‘弱小’和‘可怜’。 顾照熙慌得要命，感觉手上的小东西中如千金，低头一看，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那么丑！” 戚映欢一听，脸上总算多了一抹笑容。 她定睛一看，那小猫仔皮肤皱巴巴的，的确不好看。 顾夫人嫌弃地对儿子道：“你懂什么，刚出生的小孩都这个样子，你小时候还没我孙子好看呢。” 典型隔辈亲。 顾照熙表情讪讪，忍不住道：“娘，宋儿怎么还在哭？”抱了半天也没见停住眼泪，莫不是生了个小哭包，这可是个男孩啊。 顾夫人摇摇头，暗骂了一句：“没出息。”便把婴儿接过去。 顾夫人生育了两个孩子，算是育儿老手，哄了没几下就把宋儿哄睡。 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产房内也被清理了一番。 戚映欢跟在顾照熙后面看了赵夕儿一眼，大概是累坏了，赵夕儿早已沉沉睡去。 戚映欢便不打扰，把空间留给了顾照熙。 等戚映欢走出产房，她看到小云噗通一声跪在顾夫人面前。 “夫人，您可要为我小姐做主啊！”小云哭得一脸委屈：“我们家小姐是被表小姐拽了一下才摔倒的。” 闻言，顾夫人面色凝重：“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云便把今天的发生的事告诉了顾夫人。 今天中午吃过饭，她扶着赵夕儿去后花园散步，没多久就遇上了汪茹雪。汪茹雪见赵夕儿手上的镯子好看，便痴缠的紧。赵夕儿不愿割爱，借口说自己累了，想要回房，谁知汪茹雪那根筋不对，拽了赵夕儿一把。 赵夕儿身形笨重，一下子没稳住，小云做了人肉垫子，但还是出了事。 顾夫人气道：“还不快把表小姐喊来！” 见顾夫人要处理家事，戚映欢也不好再待下去，对顾夫人告了辞。 而此时前厅中，谢喻舟正巧遇上了匆匆回家的顾大人和顾照旭。 两人一进厅内便问小厮：“少夫人/嫂嫂怎么样了？” 这是谢喻舟第一次接触顾照熙以外的顾家人。 看着顾照旭和小姑娘有些相似的五官，谢喻舟瞳孔中闪过一道微光。 他沉吟了片刻。 顾大人听到母子平安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后才发现了一旁的谢喻舟。 两人点了下头，还来不及寒暄，便有丫鬟来通知谢喻舟，戚映欢已经在回去的马车上等他。 离开前，谢喻舟对顾大人试探道：“顾大人，和前朝顾定远将军可有旧？” 顾大人愣了一秒才道：“谢状元说笑了，我怎么会认识前朝将军。” 谢喻舟点了一下头：“是行之失礼了，顾大人不必介怀。” 等谢喻舟走后，顾珏久久站在原地，看着谢喻舟离开的背影。 顾照旭诧异地推搡了一下顾珏：“爹，不是要去看侄儿吗？怎么不走了？” “就来。”顾珏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 衣锦 累了一天，回到客栈，戚映欢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喻舟已经不在身旁。 知夏为她梳妆的时候，戚映欢问起谢喻舟，知夏便道：“小二说，大清早上的时候有位顾大人把姑爷喊走了。” 顾大人，顾照熙吗？ 下午的时候，戚映欢又去了趟顾府，那时赵夕儿已经转醒，除了脸色惨白了些，精神头似乎还可以，尤其是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温柔似水。 戚映欢向小云问了下昨日后来的事。 “表小姐被夫人关禁闭罚抄佛经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出来闹幺蛾子了。”小云气愤道：“真是便宜她了，要我说就应该送到庄子里去！” “小云，别提她了。”赵夕儿敛眸道：“你帮我看看宋儿是不是尿了，我看他小脸都皱起来了。” “我看看。”小云马上应道，解开蜡烛包后小云笑了下：“小姐放心，还干爽着呢。” 把孩子重新包好后，赵夕儿耐心地哄着怀抱里的娃娃。 隔了一会儿，赵夕儿问戚映欢：“欢欢，你要不要抱抱看宋儿？” “我？”戚映欢吓得摆手道：“我不行的，我没抱过孩子。” “怕什么？”赵夕儿笑笑道：“总有这么一遭的。” 戚映欢同手同脚地接过小娃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顾照熙抱孩子时会是那副表情了。 宋儿是早产儿，比一般婴儿更小只，他就像是一块易碎的水晶，让戚映欢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小娃娃身上散发着奶香味，全身上下都小小的，像是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她僵硬地抱着手里的娃娃道：“宋儿乖，宋儿乖。” 戚映欢苦大仇深的表情逗笑了赵夕儿。 等赵夕儿接回小娃娃，戚映欢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赵夕儿问：“你和谢公子什么回武陵？” 作为新科状元，皇帝给了谢喻舟两个月的假期衣锦还乡，戚映欢自然要跟着回去。 “明天下午就走。”戚映欢说：“再过几天干娘应该就要到金陵了，帮我问一声好。” 赵夫人还不知道赵夕儿早产的事，要是知道了，估计汪茹雪还有排头要吃，怪不得赵夕儿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原来是心中有了底。 “好。”大概是提到了母亲，赵夕儿露出一个笑容，她说：“我和宋儿这个样子也办不了满月酒，正好等你回来可以办双满月，小姨到时候可别忘记准备礼物啊。” “那肯定忘不了。”戚映欢也笑。 聊了会儿天，见赵夕儿精神不济，戚映欢便提出了告辞。 翌日，谢喻舟便带着戚映欢踏上了回乡的路，至于李盟则被留在了金陵看家护院。没办法，谁让他晕船晕的厉害，一来一回还不得要了他的命，他本人也不想再吃一段月子餐，所以只好留在了金陵。 谢喻舟中状元的消息先一步传回了武陵。 谢氏老族长差点没乐疯，连呼：“我谢氏一族终于出人头地了！光耀门楣，光耀门楣啊！” 谢母成了众人艳羡的焦点，戚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已嫁人的戚月柔气得摔碎了个盘子，结果被婆母一顿毒打。 大半个月后，戚映欢和谢喻舟回到武陵。 谢喻舟进城的时候，武陵的县令前来迎贺，左一句‘状元爷’右一句‘谢修撰’。 论起官职品阶，谢喻舟的确比七品县令高上一阶。 一路上百姓都出来夹道欢迎，衣锦还乡莫过于此。 谢家门口放着鞭炮。 “辟里啪啦——” 好不热闹。 谢母早早穿了新衣等候在门口，吴伯吴婶也与有荣焉。 隔壁的王夫人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和百姓吹嘘：“你们可能不知道，状元郎和我家的二郎关系可亲厚着呢。” 住在这条街上人谁不知道王夫人的为人，只把她当了个笑话，反倒是王二郎兄妹羞得不敢出门。 “来了，来了！状元爷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谢喻舟骑着县令准备的马一路来带谢家门口。 看到谢母后，他翻身下马，直接磕了三个头。 “孩儿不孝，总算没有辜负母亲的一番教诲。” “起来，起来。”谢母托着谢喻舟的手红了眼眶道：“我儿有出息了。” 百姓们被这副母慈子孝的场面感动到，连声夸状元爷纯孝，谢家家风清正。 谢母被谢喻舟搀扶着回到家中。 说了些体己话后，他便开始招待上门的客人。 魏华和宋青云拍了拍谢喻舟的肩膀：“行之，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就中了个状元回来！等我们去金陵的时候，你可要好好接待我们啊。” 谢喻舟连连称是。 另一边，戚映欢招待了女眷们，和她们讲述了在金陵的所见所闻。 隔壁的王夫人几次想和戚映欢套近乎，结果都碰了个软钉子，气得她浑身发颤，却敢怒不敢言，惹得众人心中暗笑。 等傍晚后，谢家才恢复了平静。 一家子围在桌前吃了顿团圆饭。 谢母笑眯眯地给两人夹菜：“喻舟啊，这是你喜欢的菜，多吃点。” “欢欢啊，这是你喜欢的汤，多喝点。” 戚映欢看着自己冒尖的饭碗，忍不住喊道：“娘，我够了，您给谢喻舟夹，他才辛苦了，考试费脑子，我随便吃点就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戚映欢说完，偷偷摸摸把谢母夹来的菜全部拨到谢喻舟碗里，换来对方一个凝重的表情。 去参见殿试都没见他这么苦大仇深，戚映欢偷笑。 然而有她张良计，谢喻舟也有过墙梯。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道：“对了，娘，我想起明天回村祭祖的告文还没写，事不宜迟我先去书房。” “欸，喻舟，你还没吃完呢。”谢母道：“这孩子一向挺稳重的，怎么去了一趟金陵就咋咋呼呼的。” “欢欢啊，你吃。”谢母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戚映欢碗里。 戚映欢瞪大眼睛。 好你个谢喻舟，自己一个人就跑了！ 戚映欢看着谢母仍旧热情的筷子，嘴角不住颤抖了一下。 吃完晚饭，她不得不揉着浑圆的肚子回到了房间。 见到谢喻舟后，戚映欢气炸了：“你没良心！” 心脏手黑没良心！ “戚姑娘何出此言？”谢喻舟从容不迫地问道。 “吃饭的时候居然把我丢下了！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见戚映欢双手托着肚子，一副吃撑的模样。谢喻舟忍不住轻笑一声：“是为夫错了，现在任凭戚姑娘处置。” 这么好说话的吗？ 戚映欢狐疑地昵他一眼，不客气地吩咐道：“那你先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谢喻舟依言而行。 “接着帮我拧毛巾。”戚映欢插着手指挥。 谢喻舟仍旧依言而行。 戚映欢坐到床上，得寸进尺地翘起二郎腿，仰头道：“再来帮我擦个脸，手脚轻点知道吗？我的脸可比你的脸金贵多了” 谢喻舟漆黑的双瞳隐约闪动了一下：“这就来，戚姑娘放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章 主动 戚映欢仰着头，闭着眼。 温热的毛巾贴服在脸上，脸颊被仔细地擦拭着。戚映欢惬意地哼唧了一声，打趣道：“干得不错，回头给你赏钱。” 话音刚落，戚映欢感觉谢喻舟的手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的下巴被他捏住，温热的毛巾劈头盖脸糊上她的脸，挡住了视线。 戚映欢猛地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叫停，谢喻舟隔着毛巾在她脸上一顿乱揉。 “呜呜呜……”戚映欢忍不住闷哼出声，她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面团，在他手中搓扁揉圆。 ！！！ 人干事！ “谢喻舟！你干什么！不许我揉我脸！”戚映欢气得大叫：“快住手啊！” “戚姑娘，脸还没擦干净，再等等。”谢喻舟神色自若地回答，控制着手上的力量，准确做到不弄痛小姑娘。 “……”再给他揉下去她这张脸还能要吗？ 戚映欢手脚并用地把谢喻舟推开。 当她捧着被揉红的脸，瞪着谢喻舟时，这人还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他故意问：“戚姑娘，是我做的哪里不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气啊！谢喻舟一定是伺机报复她！ “不想干活就直说，干嘛动手动脚的！”戚映欢气不打一处来：“再被你这样揉下去，我五官都要移位了！” 还好脸上都是如假包换的出厂设置，不然她肯定让谢喻舟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脸颊嫣红，眼含潋滟，心中微动，轻阖了下眼眸。 他丢开洗脸的毛巾，低声道：“我看看哪里移位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 戚映欢警惕地战略性后仰。 谢喻舟带着佩兰香味的气息拂面而来，若有似无的幽香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感。 空气开始升温。 戚映欢心脏跳漏了一拍，她双手撑住床沿，身子保持着后仰的动作，脚趾紧张得蜷缩了起来。 眼瞧着这人靠近。 眉眼、睫毛、清晰的下颚弧度，哪怕是脸上的毛孔都分毫毕现，似乎每一处都长在了戚映欢的心坎上。戚映欢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靠得这么近！戚映欢倏然想起了和谢喻舟的约定，若是能留在金陵便答应他…… 咳…… 这么一想，戚映欢的脸颊迅速升温，红晕攀升。 不，戚映欢你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啊，忍住了！ 给自己打气的时候，戚映欢并没有发现谢喻舟眼底的暗光。 渐渐的，谢喻舟一张一合的薄唇吸引了她的视线。 他用纤长抚摸着她的脸，从上至下，语气略微低沉：“眉毛，还在原处，没有移位。” 指腹扫过她的眼皮时，谢喻舟道：“眼睛也还对称。” 指尖划过她的鼻尖时，谢喻舟道：“鼻子还是原来的高度。” 最终谢喻舟的手指停留在戚映欢的唇瓣上。 他用指腹沿着戚映欢的唇线来回摩挲，那轻柔带着一丝微痒的动作，在戚映欢眼里有种色丨情的味道。 戚映欢此时连大气都不敢穿，她发现谢喻舟又靠近了一些，他身子前倾，手指还摸着戚映欢的嘴角。 四目相对，房间内充斥着旖旎的气氛，如同春日里乍然开放的花朵。 戚映欢的心跳的厉害，这个距离，这个节奏……是不是要亲上来了啊？ 怎么办？是拒绝还是……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做好了心理准备。 谁知谢喻舟带着一丝轻笑问她：“戚姑娘怎么闭眼了？” 不是要亲她吗？ 她下意识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双眉目含笑的眼。 同时，她感觉唇瓣一热，谢喻舟的气息充斥在鼻尖，在她愣神之际，有什么东西钻入了唇齿之间。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思绪一片混沌。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要去哪里？ 戚映欢被动承受着这个深吻，睫毛上沾上了生理泪水。 良久后，谢喻舟退开。 戚映欢终于从宕机中回神，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时谢喻舟笑问：“戚姑娘闭上眼，是想要这样吗？” 什么？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搞得和她主动索吻一样！ 戚映欢即刻想要反驳，却跌进对方深邃无波的眼神中。 他眼中含笑。 突然，戚映欢意识到了什么。 他故意的！又被他套路了！明明是他想亲她，却把锅扣到她头上！ 气煞人也！ 戚映欢的心思瞬间通达。 又羞又恼，憋屈的感觉油然而生。 戚映欢把谢喻舟推开，气得浑身哆嗦：“谢喻舟你有胆！好样的！” “怎么生气了？”谢喻舟处之泰然道：“刚刚还不是好好的吗？” 戚映欢气得想踹人，他到底那只眼睛看到她好好的。 心底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恼恨，她怎么就那么容易上谢喻舟的当！都吃了好几次亏了。 “谢喻舟，你走开一点，我不想和你说话！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今天要是再搭理你一句，我就是猪！” 这回谢喻舟差点没忍住，他用拳头抵住嘴边的笑意。 那倒也是不必。 看戚映欢脱了外衣，躺到床上，谢喻舟敛眉。 谢喻舟出门把洗脸水倒了，等回房间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躺在床上假寐。 夜色浓重，黑夜如梦，然而夜还长着。 谢喻舟没想这么容易放过小姑娘，他脱下外衣，吹灭灯烛，躺到戚映欢身边。 左手十分不老实的在黑暗里摸索起来，摸索了一阵，他终于寻到了小姑娘的手。 他唇线微微上扬。 刚想要握紧小姑娘的手，却被小姑娘‘唧’打上了一巴掌。 黑夜中，戚映欢冷哼了一声。 刚刚才得罪了她，现在想讨好她？晚了！ 谢喻舟甩了甩手，挥散手背上的火辣感。 还别说，小姑娘这回动了真格，打得他还挺疼，看来以后要少逗她了，不然越来越暴力了怎么办。只是每次小姑娘的反应都让他回味无穷，真让人难以割舍，谢喻舟感觉自己每次都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条。 隔了一会儿，床上好久没有传来动静。 谢喻舟试探地喊了一声：“戚姑娘？睡着了吗？” “……” 没有人回答他。 黑暗中，谢喻舟借着月光，再度摸索着，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过，有人问：要是男女朋友相处久了，没激情了怎么办？ 答：先惹她生气，然后哄她一天。 嗯，这完全是太傅和戚姑娘的相处模式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公道 黑暗中，谢喻舟借着月光，再度摸索着，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 戚映欢闭着眼，她能感觉到谢喻舟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手心，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无声的示弱。 她感觉又生气又无奈。 谢喻舟怎么搞得跟老赖一样，还状元爷呢，若是让那群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人了解到谢喻舟这个模样，还不知道要如何大跌眼镜呢。 戚映欢不愿意这么轻易原谅他，和他拉扯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挣脱谢喻舟的手掌。 “谢喻舟你放不放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威胁道。 “戚姑娘是和我说话吗？”谢喻舟问。 “不然呢？”戚映欢没好气道。 “这下完了。”谢喻舟感叹，然后在戚映欢一头雾水中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放下话，说再搭理我一句就是猪。” “……”戚映欢表情呆滞了一秒。 嗯，是她说的话。 很好！厉害了啊谢喻舟！敢拿她的话来损她！ 戚映欢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崩断。 这是道歉的态度？这不仅仅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了！他明明是不想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戚映欢深呼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她一脸冷笑，借着幽静的月光，谢喻舟似乎在她脸上看见了一抹想要杀人的寒意。 哦豁，玩脱了。 谢喻舟眉心一跳，翻身而起，把小姑娘搂在怀里：“戚姑娘，你看月光烂漫……” 谢喻舟的话还没说完，戚映欢皮笑肉不笑地勾勒起嘴角，她缓缓转头看向谢喻舟，轻声道：“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今天我要是不制裁了你，我就不姓戚。” 谢喻舟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戚姑娘，准确来讲，你姓谢，谢戚氏。” “……” 戚映欢表情僵硬了一秒，接着面无表情地拿起了床上的枕头，往谢喻舟身上砸。 “谢喻舟，你纳命来！” “不准逃！” “你站住！” 半夜三更，谢家男女主人的房间内热闹非凡。 太阳冉冉升起，鸡飞狗跳的一夜，终于过去。 戚映欢自制的两个鹅毛枕全部报废，房间内满地鹅毛。 早晨，知夏打开房门后，下意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默默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一定是她没睡醒。 再睁眼时，知夏发现房间还是之前看到的模样。 满屋子的鹅毛，白花花的好像下一场雪，满地狼藉。 她家小姐和姑爷都起晚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作为贴身丫鬟的素养，知夏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就算好奇也不会问。 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敲了敲门：“小姐，姑爷，该起床了！老夫人说今天要回村。” 然而房间里根本没动静。 知夏偷偷摸摸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屏风后孤零零地躺着一张被子，被子被扯得皱巴巴的，屋里的摆件也扔了一地。 难道昨天夜里小姐和姑爷打架了？ 知夏不动声色，又退回门口，这回她用力敲了敲门，扯着嗓子喊：“小姐姑爷，起床了！” 床铺的方向终于传来了声响。 戚映欢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声：“谢喻舟，看你往哪里逃！” 知夏流露出八卦的眼神。 这下石锤了！小姐和姑爷昨晚打架了！看样子小姐似乎没吃亏，那就好。 戚映欢清醒过后，看着一地的狼藉也是一头痛万分。 昨天冲动了，但她还要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吩咐知夏打扫房间。 她太难了。 反倒是谢喻舟依旧端着一副清冷不变的面孔，根本没人敢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眼下的黑眼圈出卖了他，戚映欢望着他轻笑了一声，然后默默地给自己眼皮下方搞了点遮瑕。 所以这两人根本是半斤八两。 吃早饭的时候，戚映欢发现全家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吴婶一脸佩服的表情，我要是也像少夫人这样强势就好了。 吴伯一副你们年轻人真会玩的表情。 吴若愚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果然这个家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少夫人。 知夏一脸骄傲，我们家小姐就是厉害。 谢母欲言又止。 戚映欢感觉自己被盯的发毛，反而始作俑者的谢喻舟处之泰然，可把她气得够呛。 回村的马车上，谢母握着戚映欢的手道：“欢欢呐，喻舟要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告诉娘就好，千万别气到自己，万一伤到自己也不好。” 谢母不知道戚映欢和谢喻舟为什么打架，小两口一直好好的，戚映欢还不辞辛苦陪她儿子去金陵考试，照道理感情很不错啊。 嗯，反正肯定是谢喻舟的错，欢欢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错！ 谢喻舟是个大男人，要是真打起来，欢欢肯定会吃亏，可不能让欢欢受伤了！ “欢欢，你放心，要是有什么事，娘给你主持公道。”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谢喻舟瞠目结舌。 娘，您还是我的娘吗，心都偏到胳膊肘了！说好的母慈子孝呢！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 戚映欢得意极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看，谢喻舟，让你得罪我！老天都看不过眼让娘站在了自己这边。 戚映欢美目一转，假模假样地哭诉道：“娘，您都不知道，谢喻舟才考上状元爷就开始对我摆架子了，昨天还死活要我给他打洗脚水洗脚，我不愿意他还、还……骂我是猪！” 谢喻舟瞳孔一震，小姑娘睁眼说瞎话本事见长。 谢母皱眉对谢喻舟道：“喻舟，你怎么可以骂欢欢是猪呢！” 戚映欢躲在谢母身后，兴奋的点头。 对对对，娘，你使劲骂他！ “娘，不是这样……”谢喻舟有口难辩。 谢母道：“欢欢要是小猪，你还不成了猪相公？” 围观的知夏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声。 戚映欢得意的表情僵住。 娘，为什么你要假设我是猪？ 到底是错付了。 谢喻舟眉目带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映欢一样，戚映欢没这道目光看得浑身一酥。 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谢喻舟诡异地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顺着谢母的话道：“娘，您说的对，都是我不是，今天晚上就换我给映欢端洗脚水道歉。” 给她端洗脚水？ 亏得他想得出来，昨天给她洗个脸就干了一场仗，今天要是让谢喻舟给她端洗脚水还不得把房子拆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 回村 戚映欢下意识想要拒绝，把头摇成拨浪鼓：“这就不必了，我相信夫君昨天不是故意骂我的。” 戚映欢装模作样的说着话。 “夫人无需客气。”谢喻舟却不吃她这一套：“若是夫人不愿接受，行之心中有愧，恐怕会寝食难安。” 完了，完了！戚映欢感觉谢喻舟每喊她一声夫人，车内的温度就下降一度，她的心脏就要抖上一抖。 她向来知道这人心黑手脏，肯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昨天和他闹了一宿，没好好睡着觉。今天她想睡个安稳觉，完全不想费神应付谢喻舟。 “夫君有这份心意就好。但这样做不好，万一让外人知道了，我要如何做人？”戚映欢为自己的借口点赞。 “这是我们谢家的事，关旁人何干，夫人放心不会有人敢说你。” “不不不。”戚映欢推辞。 “要的要的。”谢喻舟寸步不让。 表面上两人和和睦睦，但私底下已经火花四溅。 谢母没有察觉到，还欣慰地笑了，她抓着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这就对了，你们小两口有话就得好好说。” 当着谢母的面，戚映欢只好皮笑肉不笑，露出一个假笑。 两人对视一眼，戚映欢在谢喻舟眼底看到一抹算计的光芒。 完蛋了，今天又不能好好睡觉了。 不不不，不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就是个谢喻舟，能有什么好害怕的！他还能吃了她不成！不能怂！ 戚映欢振作了士气，扬了扬下巴。 谢喻舟见此，不动声色地敛眸。 马车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全村老老小小都跑出来迎接谢喻舟这位新科状元。 鞭炮声四起，里长穿着新衣一脸庄重的模样。 村人们脸上带着喜气，堪比过年的热闹。 族长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但仍旧坚持等在村口。 还有别的镇子和村子闻讯而来的豪绅们，他们穿着亮丽的衣着，对谢喻舟一副讨好的嘴脸，有的是来送钱，有的是来送姬妾美婢。 然而不管是人还是钱都被谢喻舟当场回绝。 美婢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纷纷流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状元爷，奴婢们都仰慕您的才华，哪怕跟着您当牛做马也好，状元爷就收了我们。” 美婢们三分娇羞七分祈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寻常男人见了，早就心猿意马。 但谢太傅可不是寻常的少年人。 谢喻舟神色清冷道：“当牛做马？你们会砍柴吗？你们会驾马车吗？你们会挑水吗？我谢府从不养闲人。” 三个问题一经问出，几个美婢当场愣了。说是说当牛做马，但谁会那么不长眼让她们去砍菜挑水。 看来这位状元爷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若是这样还不如在豪绅家当个姨太太，几位美婢退了回去。 只有一位不怎么死心，她是几人中长相最为出色的女人。 女人眼波流露出一丝风情，她红唇轻启：“状元爷，奴婢会端茶倒水，也略通文墨，红袖添香难道不好吗？” 她眼神物美，朝谢喻舟眨了一下眼，暗送秋波，很明显是想自荐枕席。 戚映欢坐壁旁观，不由朝谢喻舟挑了挑眉。 她倒想看看谢喻舟会怎么处理这事。 谢喻舟目光冷凝，看女人的眼神根本不带一丝温度：“那你先默写一遍四书五经。” “……”全场静寂。 女人的笑脸与讨好完全僵在脸上。 这位新科状元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女人缓和了表情，一脸娇嗔：“状元爷，奴婢写不来。” 谢喻舟毫不所动：“既然写不了，就不要自称略通文墨，显然你还没到这个程度。” “……” 媚眼全部抛给了瞎子。美婢怏怏地退了回去，这块铁板，她还是放弃了，搞不来，搞不来！ 戚映欢差点没笑死，谢喻舟这家伙故意的。 豪绅散去后，村人们说了恭喜的话。 村塾的孩子们则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起谢喻舟。这些孩子们还年幼，最大的才六七岁。 他们以前没见过谢喻舟几次，因为在他们能记事的时候，谢家就已经搬到了镇上，所以孩子们对谢喻舟十分陌生。 他们陌生的目光中还带着渴望，显然今天这一幕幕深深烙印在他们幼小的心中。 谢喻舟拜见了老族长，谢氏的族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纷纷围着谢喻舟套近乎。 最后老族长发了话：“去去去，行之才刚回来，让他回家好好休息，都别打扰了他了。” “是，族长。” 在回村之前，里长早已找人帮忙把家里打扫干净，戚映欢等人只需拎包入住。 下午的时候，谢家参加了族内的祭祖活动。 谢母还去给谢父扫了墓。 回家的时候，戚映欢便看家门口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定睛一看，不正是戚老太和戚老三吗。 许久未见，两人苍老了不少，见到戚映欢时，戚老太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三妞啊，好久不见……” “你们喊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家三妞。”戚映欢道。 戚老太愣了一下，然后又咧出一个谄媚的笑：“是是是，是奶弄错了，是欢欢是欢欢。” 戚老三也站在一旁讪笑。 戚映欢突然想起了刚来大齐时被逼嫁人的场景，当时她被戚老太打在身上的一巴掌，如今两人身份和地位完全掉了个，随着谢喻舟高中，她已经成了戚家高不可攀的存在，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戚映欢看着他们的嘴脸，比起解气内心更多的是唏嘘。 这两年戚家过的很不好，因为风评的关系，大房的戚东和戚南一直没讨到老婆，大伯母整天着急上火。 二房早分了出去，前几年皇帝大赦天下，戚老二终于在去年寻回了家，可能是受了不少苦，戚老二痛改前非，和二伯母老老实实过上了日子，大丫和二丫也陆续嫁了人。大丫嫁人的时候戚映欢还给她添了妆。 三房的戚老三和刘梅香早就貌合神离。戚月柔嫁人后，戚家见没捞到好处，刘梅香的地位更是一降再降。 现如今戚家看全村人去戚映欢手下做工的做工，种地的种地，他们却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心里的悔恨可想而知。 戚老太今天来找戚映欢也只不过想讨讨饶，蹭点好处。 戚家的心思，戚映欢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若愚，知夏，我累了，闲杂人等就不要放进家里了，知道吗？”戚映欢丝毫不给两人一点情面，直接转身进了家中。 “是，小姐/少夫人。” 知夏和吴若愚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前：“戚老太，戚三叔，请，今天谢家不接待外客。” 若是换了六年前，戚老太一早准炸了，但谢家早就改换了门庭，他们根本得罪不起。 两人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悻悻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 洗脚 晚上的时候，他们和胡大夫王富贵一家吃了饭。 胡大夫十分高兴，不怎么喝酒的他，陪王富贵小酌了一杯，并直夸谢喻舟出息了。 “当初那么小的娃娃，已经长大成人了。”胡大夫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 “可不是吗？”谢母道：“一眨眼我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春铃娘定睛一瞧：“哟，还真有根白头发。” “哪儿呢？娘，我看看。”戚映欢古灵精怪地对谢母眨眨眼：“娘，没事，下回我帮您研究个染发膏，别说白头发变黑发，就算您想要满头黄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头黄发？那我不成了妖怪？”谢母笑呵呵地说道。 “哪能是妖怪啊？”戚映欢道：“听说穿过西边的海，就有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人。” “真不是妖怪？”谢母惊诧地问。 连胡大夫王富贵一家也是十分好奇地盯着戚映欢。 “娘，映欢没骗您。”谢喻舟开口道：“这两年有不少那边的商人来大齐做生意，去了金陵您或许能看到。” 几人‘啧啧啧’地称奇。 顺儿眼珠子转了转，对戚映欢道：“小舅母，舅婆不喜欢黄头发，要不您给我弄一头试试？” 若是换了一头黄色的头发，出门一定拉风极了！他就是村子里最靓的崽！ 王富贵瞪大眼睛拍了桌子：“你敢！你这个混小子，是不是想气死老子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的大齐人不当，居然想当蛮子国的人！” 顺儿吓得抱着碗四处乱窜：“爹，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春铃拍拍手给王富贵加油：“爹，追追追！” 一顿晚饭吃的十分热闹。 等夜色降临后，谢家才重新归于平静。 六月正值初夏。 当戚映欢对着镜子一点点拆开发髻时，谢喻舟端着一盆水进了房间。 看着他手中的水盆，戚映欢当即一愣。 差点忘记了这茬，他怎么还记得？肯定不安好心！ 谢喻舟幽幽喊道：“戚姑娘，洗脚了。” 谢喻舟清泠的声音宛如恶魔般的呼唤。 戚映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刚刚洗过澡了，不需要洗脚。” “这怎么行？”谢喻舟一本正经：“我可是答应了娘，要给戚姑娘好好赔罪，戚姑娘是想让我失信于人？” “真不用。” 戚映欢见谢喻舟靠近，马上从梳妆台前起身，下意识往后退去。 谁知谢喻舟的动作比她更快，他立刻放下了洗脚水，一手搂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膝弯，把她横抱了起来。 双腿离地，戚映欢吓得大叫：“你干嘛呀？” “戚姑娘，喊小声点。”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气息若有似无地把她包围：“老家的院子小，你叫太大声会被娘她们听见，倘若娘再误会我欺负你，我只好明天继续给你洗脚了。” “……”不，她不想！ 看来谢喻舟是铁了心要给她洗脚，所以他到底盘算着什么呢？ 戚映欢恶狠狠地瞪了谢喻舟一眼。 洗就洗，早死早超生，她还能怕他不成。 “先说好，只洗脚，不许做多余的事。” “如你所愿。”谢喻舟敛眸颔首。 见戚映欢妥协，谢喻舟把戚映欢抱到床上，然后把水盆端至床前。 他三下五除二的把戚映欢的鞋袜脱光。 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戚映欢不好意思地蜷缩着脚趾。 戚映欢的脚很小，大约只有谢喻舟手掌的长度。谢喻舟坐在小凳子上，握着戚映欢的脚腕，脚指甲被她修剪成圆润的弧度，脚趾盖上透着淡淡的粉色，入手的肌肤滑嫩白皙。 女人的脚果然和男人的脚截然不同，出处透着秀气可爱。 见谢喻舟的目光一瞬不瞬，戚映欢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虽说在古代女人的脚只有夫君能看，但谢喻舟死死盯着算是怎么回事啊！ 刚想问：你看够了没！ 谢喻舟就把她双脚沉入水中，戚映欢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戚映欢表情一僵，紧紧抓住了床上的被子，不想让谢喻舟发现她这时的异样。 “戚姑娘，感觉水温如何？”谢喻舟力道轻柔地按着她的脚底心。 一下又一下，力度适中。或许对于喜欢脚底按摩的人来说会非常惬意，但对怕痒的人来讲，简直要了人命。 她就说嘛，谢喻舟怎么会这么好心。 戚映欢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咬牙切齿道：“还不错。” “那为何是这副表情，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谢喻舟轻声问，若是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语气里的笑意。 “没有。”戚映欢目光呆滞，眼角暗含泪光，努力保持脸上的表情。 忍住，忍住，不能笑！不能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 “戚姑娘……” 谢喻舟敛眸，继续问道：“这个力度还可以吗？” “嗯。”戚映欢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囫囵‘嗯’了一声。 “要加点热水吗？” “嗯。”时间好慢啊。 “戚姑娘还记得之前在永州那晚答应过我什么吗？” “嗯。”还没洗好吗？ “那戚姑娘准备好了吗？” “嗯……嗯？”戚映欢瞪大眼睛，猛然反应了过来。 刚刚谢喻舟说了什么？永州时的约定？ 那不就是…… 此刻她已经管不了怕痒的事，‘唰’得一下把脚缩了回去，脸色涨红道：“谢喻舟你又套路我！”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怕痒，所以乘机套路我？” 戚映欢感觉自己快疯了，世界上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谢喻舟的套路。 谢喻舟眯了一下眼，煞有其事瞥了眼戚映的脚底心问：“你怕痒？” “少来！你以为现在装不知道我还会信吗？” 怪不得死活要给她洗脚，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心脏手黑谢喻舟！好的很啊！ 谢喻舟眼底暗藏着笑意，他道：“我先去倒水，戚姑娘准备准备！” 准备个桃子！ 见谢喻舟出了门，戚映欢连忙打开自己的行装，把衣服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套。 听到脚步声靠近后，她扒拉了一下身上衣服，往床上一趟，顺势把被子全部卷在身上。 很好，万无一失！ 谢喻舟进到房间内，马上发现了床上小姑娘已经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戚姑娘，你不热吗？” 小姑娘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不，我不热。”你今天休想动我一下！ 这下子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 散步 防备了一个晚上，结果谢喻舟这家伙睡得倒是踏实，早晨起来的时候，戚映欢顶着两个黑眼圈，连杀谢喻舟的心都有了。 但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少，接待女眷、巡视工厂、整理去金陵要带的行礼。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才有时间补眠，一觉睡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起，戚映欢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吃完晚饭，谢喻舟眺望落日，对戚映欢伸出了手：“戚姑娘，不如去散散步消个食？” 戚映欢狐疑地盯着谢喻舟，总觉得他又不怀好意。 倒是谢母笑了笑：“欢欢，你们去，娘在家里等你们。” 既然谢母开了口，戚映欢也不好拒绝。 等出了门，戚映欢凶巴巴地对谢喻舟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我是不会再上当的。” 谢喻舟轻笑了一下：“嗯。” 然后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时间进入夏初，白昼渐长。 日暮时分，暮霭氤氲，斑驳陆离的霞光把天空染成暖色，如同发光的锦缎。夕阳散发着奇彩光晕，一点一点坠入地平线。 六月绿树成荫，正是农忙的季节，田野间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佃户耕翻灌溉。 见谢喻舟走来，他们忙着打了个招呼：“状元爷好。” 谢喻舟朝他们点了一下头，便带着戚映欢往后山的方向走。 戚映欢略微露出一丝疑惑。 两人不言不语，走了很久，等到了后山，夕阳已经有一半以上坠入了地平线。 落日的余晖美轮美奂。 “戚姑娘还记得这里吗？”谢喻舟停下脚步，突然问她。 戚映欢环视四周一圈，注视着前方的树林，她猛然想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当初谢喻舟从人贩子手中把她救下的地方吗？ 见戚映欢一副想到什么的表情，谢喻舟感叹道：“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戚姑娘可真狼狈啊。” 戚映欢忍不住回嘴：“你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湿漉漉的，衣摆和鞋子上都是泥水。” 谢喻舟侧头，嘴角上扬：“原来戚姑娘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戚映欢忍不住想答。 但是看着他嘴边若有似无的笑，话到嘴边戚映欢改了口：“难得见你狼狈不堪，当然要好好记着，等你老了的时候再说出来嘲笑嘲笑你。” 谢喻舟轻笑，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用食指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嗯，我等着那一刻。” 所有的挑衅宛如沉入大海，与想象的反应不同，戚映欢瞬间有点泄气，她踢了踢路旁的小石子，引来谢喻舟好笑的眼神。 这时，昼夜交替，不知不觉月亮攀升到天空。 悄然的月光洒在谢喻舟脸上，为他笼上了一层迷蒙的光晕。 他慢慢背过身去，在戚映欢面前蹲下。 “你干什么？”戚映欢问。 “天黑了，下山不方便，我背你下去。”谢喻舟平静地答道。 “算你有点良心。”戚映欢跳上谢喻舟的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晃荡了一下腿，她嘟囔道：“不过既然知道马上要天黑了，干嘛还要上山？” “后天便要出发去金陵，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戚姑娘难道不想走之前再看看熟悉的地方？” 谢喻舟背着她脚步一深一浅地往上下走。 皇帝只给了两个月的假期，来回路上便要用掉九成时间，谢喻舟能留在武陵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五天。 月光幽幽，照亮了下山的道路。 因为谢喻舟的话，戚映欢沉默了一会儿。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她还记得她和春铃在后山上种了一颗柿子树；秋天的时候她们也会在山上打栗子；半山腰上的花最为漂亮，春天的时候小孩们会采来编花环；冬天的时候青松是山林间唯一的一抹绿色。 村子里的小孩她已经认全，那一声声的‘欢欢姐姐’亲切万分，左邻右舍的婶婶和谢母相处得也十分融洽，时不时要一起讨论毛线的新打发。 即便搬去了镇上，但只要一个念头，便能马上回家，可金陵不同，一来一回就要花去将近两个月。 恐怕之后的几年内，他们很少有时间回到这个地方。 不知不觉中戚映欢已经对这里产生了归属感，当初去金陵的兴奋感渐去，此时内心多了几分即将背井离乡的忧愁。 戚映欢把头埋进了谢喻舟的脖子里，她轻声道：“谢喻舟，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非要惹她伤心。 谢喻舟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嗯，都是我不好。” 谢喻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月光下他徐徐抬头：“不过戚姑娘放心，我和娘还有知夏若愚都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感到寂寞。” 戚映欢埋首在他的肩颈，用浓重的鼻音道：“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戚映欢乘机提要求：“还有，你以后少欺负我。” 这个嘛……“我何时欺负过戚姑娘？”谢喻舟问。 “何时？昨天！大前天！”戚映欢意难平：“你看到我的黑眼圈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回答她的是谢喻舟的一声轻笑。 “你还笑！我告诉你，别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哦？原来戚姑娘是母老虎吗？” “……”“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月色温柔，两人吵吵闹闹了一路。 谢喻舟的后背让人无比安心，吵闹了一会儿，月光照得她发困。 在她即将闭上眼的时候，她看到了天上那轮皎月，月亮的小勾子被覆上浅浅的云层，半遮半掩。它与六年前的夜晚是如此相似，戚映欢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 当时谢喻舟好像说了什么话，好像是……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戚映欢阖上眼轻声念道，她的鼻息间充斥谢喻舟的味道，闻着佩兰的幽香她沉沉入睡。 谢喻舟的脚步顿了一下，仿佛也想起了什么，他眼眸中流露出温柔的色彩。 听着小姑娘渐渐平稳的喘气声，他微微失笑：“傻姑娘，秋天还没到呢。” 可惜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并没听到谢喻舟说了什么，不然估计又要张牙舞爪地声讨他。 回到谢家，谢母瞧见谢喻舟背上的戚映欢，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把人背去房间后，谢喻舟给戚映欢擦了脸，脱去了外衣。 月色朦胧。 睡到半夜的时候，戚映欢悠悠转醒。 那时谢喻舟已经睡得很熟，戚映欢翻来覆去了半天，还是觉得十分精神。 一定是下午睡多了！ 她看着谢喻舟的侧脸，恶作剧的心理油然而生。 憋着笑，戚映欢摇醒了谢喻舟：“谢喻舟，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 谢喻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小姑娘缩在被子里偷笑的脸，他沉默了一秒，然后翻身而上，用略带嘶哑的声线道：“既然睡不着我们就做点什么。” 与平常清冷的音调不同，嘶哑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性感。 在黑夜里，戚映欢能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和炎热的体温。 戚映欢瞪大了眼睛。 不！不是啊！他怎么不按理出牌啊！ 好了，拉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 离开 留在武陵的最后一天，戚映欢起晚了。 作为婆婆的谢母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高高兴兴的给谢父的牌位上了香。 “他爹，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差不多就能当爷爷奶奶了，你可得好好保佑谢家啊！” 巳时，天光明媚。 戚映欢眼神涣散，生无可恋地盯着床顶。 她咬着被子，默默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谢喻舟了，这下把自己都搭了进去，赔了夫人又折兵！ 知夏轻声问道：“小姐醒了吗？” “嗯。”戚映欢面无表情的应道。 “那我帮小姐穿衣服，夫人给小姐熬了鸡汤补身体，再不起来，汤就凉了。” 一听到‘补身体’三个字，戚映欢就头大的要命。 太羞耻了！她太难了！ 知夏给戚映欢穿好了衣服后，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知夏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家里是不是快有小少爷了？我是不是该学一学怎么带孩子？” “……”戚映欢尔康手：“不、不用了，没那么快。” 好不容易顶着谢母欣慰的眼神，喝了汤，吃了午饭，戚映欢终于躲回了房间。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结果全家都知道了，说好的隐私呢！ 都是谢喻舟，半夜叫什么水！臊死她了！ 还没等她安稳多久，知夏就敲门道：“小姐，您的几个徒弟来了。” “徒弟？”戚映欢一愣，才反应过来知夏说的是谁。 是戚映欢收的几个妆娘徒弟。 她们怎么来了？ 来到会客厅时，七人把她团团围住：“师傅！我们可想死您了！” “师傅，听说师公考中了状元！好厉害啊！” “师傅，您以后是不是就要搬去金陵了啊？” “那百草堂怎么办？” 七个人一人一句，把戚映欢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突然，老七道：“师傅我能跟您去金陵吗？” “嗯？”戚映欢诧异地看向老七。 老七是七个妆娘里年纪最小，性子最跳脱的人。但是性子再跳脱，她的想法还是吓到了戚映欢。这个时代可不是女人想外出务工就外出务工的时代。 “那你家里怎么办？”戚映欢问老七。 她记得老七已经成亲了，跟她跑到金陵不好。 老七眼眶微红：“我和相公和离了，家里也不让我回娘家。师傅我没地方去了，不如跟您去金陵？您肯定要在金陵开分店，到时候我就帮您看铺子给人化妆。” “这是怎么回事？”戚映欢露出惊讶。 老七去年才成的婚，不应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吗？ 其他几位徒弟把戚映欢拉到一旁，她们一脸愤愤：“师傅，别提老七的相公了。” 其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戚映欢听了个大概，终于把事情弄清楚。 原来是老七的相公独断专横，自从成亲后便要求老七待在家里，不许她外出当妆娘，说是女人就不该抛头露面。 可是老七好不容易才评到甲等妆娘，哪肯就这么容易荒废了手艺，于是她联系几个师姐，偷偷摸摸地去给人化妆。 本来隐瞒得挺好，却不知有人告了密。 老七的相公得知后雷霆大怒，马上把老七打了一顿关在家中。 还是六个师姐发现了不对劲，上门拜访才发现了这事。当时老七不光身上全是伤，而且已经两天没吃过饭。 几位师姐妹感情不一般，自然是心疼的要命，硬着一口气才把老七救出来。 经过了这一劫，老七看透了她相公的为人，直接提出了和离。 在古代和离并不是光彩的事，老七的娘家也不愿意让老七回娘家住，老七只能在六位师姐家里轮流小住，但是她觉得长此已久也不是个事，于是她便想到了戚映欢。 反正她什么都没了，何不跟着师傅去金陵闯一闯。 戚映欢得知了前因后果十分生气。这都是什么人啊，既然看不起老七的职业，当初就别娶她啊。家暴的男人最没品了！ 戚映欢观察着老七，以前那个抱着她大腿喊‘爹’的姑娘已然没有当初的活泼。 “你都想好了吗？”戚映欢一脸严肃地问她：“金陵可不是武昌，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而且那里没有认识你，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 这几年百草堂发展的不错，戚映欢的七个徒弟在武昌也算顶顶有名。 “师傅，我想好了。”老七扬起一个笑容，眨眨眼道：“反正有师傅在，总不能少我一口吃的。” 戚映欢知道她是不想自己担心，才故意这么说。 戚映欢也不揭穿，拍了拍胸脯道：“行，一口粥总少不了你的。” “师傅，一口粥可能不够，再让我吃口肉。”老七用可怜兮兮地表情盯着戚映欢，就像是泪眼汪汪的的小狗。 听到老七的话，几人不由笑了出声。 “就你皮！” “行了，今天都在家里住下。”戚映欢眼珠子一转道：“几月不见，也不知道你们的技术退步没有，都把工具带来了？在走之前进行最后一次考核，免得以后你们堕了我的名声。” 七个人一脸震惊：“不，师傅，您明天不是就要走了吗？好好歇着不好吗？”为何还要为难她们。 “知夏，去给我找几位婶婶来。” “诶，好嘞！” “……”七人一脸生无可恋，又是被老师淫威支配的一天。 第二天，谢家整装待发，与村民们告别。 来送别的人除了六个徒弟，还有谢喻舟的朋友魏华和宋青云，以及季心语和连云。 季心语哭得整张脸皱了起来：“欢欢姐姐，等连云参加会试，我就来看你。” “好啦，好啦，都多大人了，别哭鼻子了。” “行之，一路保重。”读书人那边显然比女眷这边矜持。 谢喻舟朝几人点了点头。 谢母十分不舍这群乡里乡亲。 “谢夫人，等从金陵回来记得给我们讲讲那里的新鲜事啊。” “好说好说。” “胡爷爷真不和我们一起去金陵吗？”戚映欢问。 “年纪一大把了，还跑金陵去干嘛，不干，不干。” “表弟妹，你放心，胡大夫我们会好好照顾的。”王富贵道。 王春玲躲在王富贵身后哭唧唧道：“欢欢，要想我。” “嗯，等我到了金陵就给你写信。” 六个徒弟对老七道：“老七师傅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傅她老人家的。” 旁边的戚映欢：“……”喂喂喂，别以为我没听到啊！谁照顾谁啊！ 道别过后，众人上了马车。 戚映欢谢母谢喻舟以及知夏一辆马车。 刘淑老七和吴家夫妇一辆马车。 朝阳如虹，马车渐行渐远离开了小稻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入住 一行人达到金陵时已经是七月初，炎热的夏季拉开了帷幕。 谢母从船上下来就有点中暑的征兆，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把戚映欢和谢喻舟吓坏了。 吴伯找了个凉茶铺，要了几碗凉茶。 等凉茶灌入喉咙，谢母渐渐才缓了过了来。 凉茶铺里到处是乘凉的行脚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才七月初，这天就热成这样，今年夏天要怎么过哦。” “看来又是个盛夏。” “我刚从蜀中回来，最近金陵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吗？你们给我讲讲。” “那可多了，听说礼亲王又纳了一房小妾，顾尚书家的表小姐嫁了个穷秀才。哦，还有上个月燕王带兵回京了，当时那阵势别说有多威风了。” “谁说不是呢，连丞相都被皇上派出来迎接大军，乖乖啊，你是没瞧见。” “可惜了，我当时不在，错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那人懊悔地拍了拍大腿。 谢喻舟不动声色地听着旁边传来的谈话声，眼眸微阖。 他顺手给了戚映欢和谢母的茶碗里满上了茶水。 这时吴若愚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少爷，少夫人，马车找好了。” 谢母给他递了碗凉茶，等他一饮而尽后，谢喻舟起身道：“那就出发。” 一行人收拾了行礼，坐马车去往金陵城。 下午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城门口。 城门口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小贩们顶着炎热的让太阳不住地吆喝。 “卖酸梅汤脸皮，卖酸梅汤咯！” 突然，有个熟悉声音伴着蝉鸣声传入戚映欢的耳朵，她看一眼谢喻舟。 恰巧此时，谢喻舟也朝她看来。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对吴若愚道：“若愚，去把那个卖酸梅汤的小子喊来。” 卖酸梅汤的小贩一听有人买东西，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来。 “少爷夫人是要喝酸梅汤吗？我家的酸梅汤的解暑的很，保证好喝！” 小贩说完话一抬头，便愣在了那里。 戚映欢笑说：“你不是卖状元糖的吗？怎么改卖酸梅汤了？” 小贩嘿嘿一笑：“小子见过状元爷，状元夫人。” 当初听到皇榜上新科状元的名字后，他懵了一天，没想到谢喻舟真中了状元，难道真实吃了他家的状元糖？ 直到今天他都还感觉这事如梦似幻般不真实。 小贩摸了摸脑袋道：“夫人，天气太热，状元糖容易化。夏天实在卖不出去才改卖了酸梅汤，不过等天一冷，我就继续卖状元糖，有了状元爷这个活招牌在，我的生意肯定好。” 小贩眨了眨眼：“少爷，夫人，我请你们喝酸梅汤。” 这小子倒是乖觉。 谢喻舟摇摇头：“不用了。” “要的，要的。”小贩快手快脚拿出几个碗来，满上了酸梅汤：“少爷，夫人，老夫人你们尝尝。” 推拒不得，戚映欢只好接了过来。 谢喻舟瞥了小贩一眼，便喊吴若愚拿出了笔墨纸砚。 他问小贩：“你姓什么？” “小子姓田。”小贩愣愣地答道，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一脸激动。 谢喻舟颔首，提笔。 等谢母和戚映欢喝完了酸梅汤，谢喻舟的字也写好了。 “之前说过要给你提字。”谢喻舟对小贩道：“拿着。” 小贩露出激动的神色，他还以为谢喻舟已经忘记了这事。 他惊喜地接过宣纸，只见宣纸上写着‘田氏状元糖’五个大字，底下还有谢喻舟的署名。 小贩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发了发了！他似乎已经看到状元糖大卖，自己赚得钵满盆满，娶上漂亮媳妇的日子。 “多谢状元爷！” 等他把这字裱起来，看那些污蔑他说谎的人还怎么狡辩！他田某人从不说谎，说状元爷买过他家的状元糖就是买过！ 进城之前，小贩笑得一脸灿烂：“少爷夫人，下回我再请你们喝酸梅汤啊。” 谢喻舟和戚映欢笑了。 谢母询问了两人事情的经过，也不由会心一笑。 离开了两个月，苏青源送的宅子也装饰一新，门口换上了新的匾额。 谢母下了车后，见到门口两个石狮子不由感叹道：“真气派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住上金陵的大宅子，祖宗保佑啊。” “娘，您还没进去看过呢。” 戚映欢搀扶着谢母走入谢府。 之前买下的丫鬟小厮们已经等候在府中，他们排列有序，一齐喊道：“见过老夫人，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声音整齐划一，一听就是有经过训练。 是李盟调教的吗？戚映欢有些纳闷，他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 马上，戚映欢疑惑得到了解答。 “谢公子，谢夫人，你们总算回来了。” 说话的中年人是苏青源的管家。 估计这群下人是苏管家在调教。 苏管家道：“老爷算了算时间，觉得公子和夫人也该回金陵了，便差遣了我过来。” “老师有心了。”谢喻舟道：“等收拾好，明天我便去看望老师。” “那感情好，谢公子那我先回去了。” 苏管家走后，戚映欢等人开始拆分行李。 刘淑和李盟好久未见，戚映欢就不让她们帮忙了。 老七表现得最为兴奋，行李都还没收拾就满院子乱晃。 “师傅，我能住紫薇园吗？那院子里的紫薇花开了，看着特别漂亮！” “可以，你找个丫鬟给你收拾收拾。” 可能是离开了伤心之地，老七的性子又恢复了一些，叽叽喳喳地让戚映欢难以招架。 旅途疲惫，这天谢家一行人早早睡了。 第二日，谢喻舟带着戚映欢和谢母去拜访了苏青源。 苏老头还是老样子，跟个老小孩似的，身体看上去也依旧硬朗。 回府后，戚映欢便看到吴伯穿着新做的管家服，一副适应良好的模样，连走路都带了风，听到小丫鬟和小厮喊他‘吴管家’他差点没绷住脸上稳重的表情。 吴伯来到戚映欢身边道：“夫人，顾家送来了帖子，邀请夫人后天参加顾家孙少爷的双满月。” 赵夕儿这么快就知道她回金陵了吗？ 都过了两个月，也不知道宋儿有没有长大一些。 “我知道了，让吴婶帮我准备一下贺礼。” “是，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家宴 回到金陵的第三日，谢喻舟就去了翰林院报道。 翰林院修撰，主要职责为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谢喻舟的上司正是在皇帝面前提名谢喻舟的那位古学士，准全来讲古学士的官名全称是侍讲学士，而翰林学士是翰林院的最高长官，主管文翰，实权已相当于丞相，但目前翰林院内并没有人担任学士。 古学士和苏青源的关系不错，对谢喻舟颇为照顾：“行之，你就去抄录文史。” “是。” 谢喻舟还在翰林院内见到了狄尚文和裴杉，这两人比他入职的早，一见谢喻舟两人便露出苦哈哈的表情。 等询问过后，谢喻舟才知道两人最近在南书房给未成年的小皇子们讲学启蒙。 面对一群小娃娃可把狄尚文和裴杉难倒了，这两人一个是冰块脸，一个还没有小孩，想想就知道有多难。而且教授的对象是一群皇子，两人也不敢动真格。 谢喻舟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两人的肩，对他们道了一声：“狄兄、裴兄，珍重。” 两人当即气得半死。 第一天当差，谢喻舟显得游刃有余。 回家后，他得到了戚映欢和谢母浓浓的关心。吃晚饭的时候谢喻舟给她们讲了狄尚文和裴杉的事，婆媳俩听得忍俊不禁。 谢喻舟当差的第二日，戚映欢单独去参加了顾家举行的双满月。 因为是家宴，除了戚映欢，顾家并没有邀请外人。 听到这个消息，戚映欢愣了一下。 她这算是打进了顾家的圈子里吗？ 戚映欢去的时候宴席还没开始，丫鬟直接把戚映欢领去了嘉安院。 一进屋子，戚映欢就看到赵夕儿和小云围着赵夫人，赵夫人则抱着小娃娃，眉开眼笑。 许久未见，赵夫人风采依旧。 “哦，哦，外婆的好孙儿，给外婆笑一个。” “咯咯咯。”襁褓中的小娃娃发出无齿的笑容。 戚映欢忍不住露出笑容道：“干娘什么时候来的金陵？” “就是上个月的事，还没来得及恭喜欢欢谢公子登科及第。”赵夫人和戚映欢打了个招呼，她抱着小娃娃没撒手，一脸亲昵的模样。 “同喜，同喜。” 戚映欢转头又问已经下地的赵夕儿：“夕儿姐姐最近可好？” “托你的福，身子大好了。”赵夕儿笑笑，并对戚映欢招了招手：“欢欢，你快要两个月没见宋儿了，快来看看他还认识你吗？” 这话说的，仿佛孩子刚生下来就认识她一样。 不过戚映欢倒是明白赵夕儿初为人母的心情。 戚映欢凑到赵夫人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小娃娃的脸颊：“宋儿，我是你小姨，还认得我吗？你在你娘肚子的时候，我可是来看过你的。” 小婴儿的肌肤非常滑嫩，就像是脱了壳的鸡蛋一样。 他比两个月前长胖了不少，白白嫩嫩的就像是发了面的白馒头，滴溜溜的眼珠子就像是圆润的葡萄。 小娃娃也不怕生，好奇地与戚映欢对视。 然后他举起小手手，一把握住戚映欢的手指。 没有人预料到这个举动，顿时一呆。 赵夫人首先笑了出来：“看来宋儿还记得小姨，平常有陌生人靠近，他可是要哭的。” 戚映欢失笑。 行了，行了，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仅赵夕儿是傻瓜妈妈，连赵夫人这名精明的女性也是个傻瓜外婆。 逗弄了宋儿一会儿，小娃娃被奶娘带下去喂奶。 戚映欢和赵夫人赵夕儿这才有空坐下喝茶。 聊着聊着，戚映欢就想起了回到金陵那日听来的八卦。 “听说汪茹雪出嫁了？还嫁了个穷秀才？” 听戚映欢提到这个人，赵夫人立刻面露冷色，当然，她并不是针对戚映欢。 “顾家处事还算公道。”赵夫人道：“我把夕儿远嫁到金陵可不是来吃苦的，若是顾家只是关个禁闭就草草了事，我就带着夕儿和外孙回武昌去。” 六六六。 赵夫人的态度可真够硬气的。 估计顾家也是怕赵夫人釜底抽薪，才把汪茹雪嫁了人。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个穷秀才？顾家要想挑个不错的人，并不是很难。顾家不是很喜欢这个侄女吗？ 小云神神秘秘道：“其实夫人就算不这么说，顾夫人和顾老爷也恶了表小姐。小少爷出生的第二天，我看到顾老爷一脸铁青的去了表小姐院子，后来我听下人们说，表小姐院子里的海嬷嬷被老爷杖毙了，表小姐差点没吓疯。” “然后表小姐就没出过院子，再后夫人来了金陵，表小姐就被嫁了出去。” “我看啊，肯定是表小姐和海嬷嬷做了什么事彻底惹怒了顾老爷。”小云分析道：“不然以顾老爷的为人，怎么可能说杖毙就杖毙一个人。这在顾家还是头一次发生，搞得我们这群下人最近都战战兢兢的。” 杖毙？戚映欢微愣，古代统治阶层的权利赤丨裸丨裸的彰显在戚映欢面前。 也不知除了赵夕儿早产一事，汪茹雪还做了什么惹怒顾大人的事？ 这时有丫鬟跑了进来：“赵夫人，少夫人，谢夫人，午宴准备好了，还请移步到前厅。” “好。” 戚映欢摇摇头，也不再去想这件事。 小云搀扶着赵夕儿起身。 今日她穿了件粉色的裙子，看上去十分喜气，赵夫人的妆容显然也是经过精雕细琢。 被奶娘抱着的宋儿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露出了白生生的手臂。 顾大人和顾夫人打扮得一丝不苟，可见他们对此次家宴的重视。 会客厅中。 戚映欢悄悄打量了四周一眼，等目光扫过顾大人身上时，戚映欢发现顾大人也在看她。 顾大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看着戚映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激动。 惊讶她懂，大概是觉得自己和顾照旭有几分相像。 但激动是为何？ 约莫是她看错了，又或者顾大人只是激动自己当了爷爷。 一旁，许久未见的顾照旭穿得跟招财童子似的，他不适地扯了扯领口。 结果被顾照熙拍了一巴掌后背，顾照熙道：“站好，你怎么像个小猴子一样。” 顾照旭翻了个白眼：“我哪里像猴子，你见过这么玉树临风的猴子吗？” 才十岁的小孩居然夸自己玉树临风。 戚映欢忍不住笑了出声。 顾照旭听到笑声后，马上发现了戚映欢的存在，他眼睛一亮：“这个姐姐，我曾见过！” 戚映欢表情一怔，这个句式，她好像似曾相识。 不就是贾宝玉初见林妹妹吗？戚映欢一脸黑线。 顾照旭又被自己的兄长打了一巴掌，顾照熙道：“别尽说废话！” 顾照旭龇牙咧嘴摸着后背，用幽怨地小眼神瞥顾照熙：“顾照熙，我看你就是针对我！有了儿子忘了弟弟，我真是命苦啊！” 顾照熙看着唱念做打的弟弟，头痛非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 开席 顾大人这时轻咳了一声，用威严的语气喊两兄弟：“熙儿、旭儿，过来。” 两人心道不好，马上挺直了腰板走了过去。 在顾大人即将训话前，顾照熙一本正经道：“爹，我去抱会儿宋儿。” 提到了大孙子，顾大人脸色柔和了不少，挥挥手说：“去。” 顾照旭瞪大了眼睛，嘟囔了句：“兄长居然偷溜！” 顾大人闻言，对着小儿子板起脸道：“旭儿，今日是你侄儿的双满月宴，切莫胡闹。” 顾照旭丧气地垂下头道：“是。” 另一边，顾夫人则亲切地挽住了戚映欢：“欢欢，我跟着亲家喊你一声欢欢可以吗？” 戚映欢受宠若惊，上一次见顾夫人虽然和善可也没有显得如此亲近。 难道是自己回了武陵一趟，又变美了？连中年妇女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 呸，想桃子呢，这个思维要不得。 戚映欢回以一笑道：“自然可以。” 顾夫人高高兴兴地拍了拍戚映欢的手，然后她对顾照旭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 正在挨批的顾照旭见了，眼睛马上放光，赶忙打断顾大人的话：“爹，娘喊我呢。” 顾大人眉毛微微一扬，叹了口气道：“去。” 顾照旭屁颠屁颠地跑到顾夫人面前：“娘，您可真是我的救星，不然爹还不知道要数落我到什么时候。” 顾夫人笑了一下：“你不是叨念了好几次你戚姐姐吗，还不来打个招呼。” 顾照旭眼珠子一转，双手作揖道：“小生顾照旭见过戚姐姐。” “……”戚映欢：这是哪门子的小生？ “……”顾夫人：我就不该喊他过来！ “……”顾大人：看来刚刚的训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顾大人气得胸脯一鼓一鼓。 不得不说顾照旭的运气十分好，在顾大人脸上快要挂不住时，顾夫人的娘家人被领进了会客厅。 几人一看被奶娘抱着的宋儿，便喜笑颜开。 “这就是宋儿，长得可真好看。” “是啊，是啊，我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 老老少少和顾夫人打过招呼后把宋儿团团围住。小娃娃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惊地直往奶娘怀里钻。 其后又来了几位顾大人的友人。 少顷，顾夫人便宣布人到齐了。 戚映欢一看来的都是顾夫人的娘家人和顾大人的朋友，不由小声问小云：“顾家没来其他亲戚吗？” 小云也小小道：“听说顾老爷是三代单传，太老爷去世后顾家就没什么亲戚了，再往上的话，估计早就没了联系。表姑娘的娘若是还在世的话，说不得还能算一门亲戚，不过发生了上次的事，顾老爷和夫人也不可能让表姑娘来参加小少爷的满月宴。” 戚映欢点了点头。 没想到偌大的顾家居然没几个人，看来就算她的便宜娘和顾家有亲戚关系也不会非常近了。 由于宋儿早产，当时洗三没有办成，这回顾夫人特意找来了稳婆给宋儿补办洗三。 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稳婆把宋儿剥光后，抱进洗三盆。旁边一早准备了好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 似乎每一样都十分讲究。戚映欢看得稀奇。 只见稳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稳婆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宋儿梳头打扮：“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接着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她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 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最有趣的是，稳婆把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注1] 意思是祝愿孩子不出天花。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可见稳婆这套流程少做。 戚映欢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简直瞠目结舌。这也太讲究了，不愧是大户人家。 宋儿可能是有点害怕，憋着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等事毕，他被赵夕儿抱在怀里一顿哄。 看官们十分尽兴，连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宋儿就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顾夫人和顾大人喜形于色，对于小孩子来讲没有比这更好的祝福了。 顾夫人忙让丫鬟们领了客人们入座。 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顾大人的朋友撺掇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顾兄不如与我们小酌一杯？” 顾大人很少喝酒，说是喝酒误事，但这一回他难得没有拒绝，喊了下人上了几壶清酒。 酒过三巡后，顾夫人的弟媳道：“嫂嫂，我看你亲家身旁的那姑娘，眉眼间倒与旭儿有几分相似。” 顾夫人弟媳说的姑娘自然是戚映欢。 “诶呀，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来了。之前我还在想这女娃娃怎么看着面熟呢？”顾夫人的娘亲道：“是顾家的亲戚吗？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顾夫人笑着摇摇头：“弟妹，娘，那你们可就猜错了，欢欢是我亲家的义女。” “亲家的义女？” 赵夫人当即点了一下头，戚映欢也朝大家打了一下招呼。 “各位婶婶，伯母，太老太好。” 顾夫人的娘亲年纪大了，就喜欢乖巧伶俐的女孩。 大概是爱屋及乌，老太太看着戚映欢就十分欢喜，她对戚映欢道：“大老远的，要你从武昌陪赵夫人赶来金陵，真是辛苦你了，孩子。” 戚映欢一听，就知道老夫人弄错了什么。 赵夫人笑着说：“老夫人弄错了，她呀，是陪夫君来的金陵。” “哦？已经成婚了啊？夫君是哪家人啊？”老夫人问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 干亲 “哦？已经成婚了啊？夫君是哪家人啊？”老太太问道。 赵夕儿笑了一下，帮忙答到：“欢欢的夫君，老夫人一定听过，正是新科状元谢状元。” 倒不是赵夕儿想炫耀什么，只是这群妇人惯会捧高踩低，若是不拿出点什么倚仗，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戚映欢。 众妇人一惊，没想到人家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藏得那么深。 本来对戚映欢兴致缺缺的人，看戚映欢的眼神瞬间变了：“那可真了不得。” 也不知说的什么了不得。 有一位陌生的妇人道：“听说谢状元与裴探花的关系不错，巧了，我家正好有个年龄相当的女儿，欢欢你刚来金陵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回头我让她和你多亲近亲近，没准啊能亲上加亲。” 这一瞬连欢欢都喊上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次皇榜上的头三名只有裴杉还未成亲，他早就成了妇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像顾大人这种门第可能不是很在意，但对中层官吏来讲便是奇货可居。 戚映欢只好对妇人笑了笑，不作答。 这事她可不好答应。 妇人觉得戚映欢实在不识抬举，但看到顾夫人略带凌厉的眼神后，她讪讪合上了嘴巴，别到时候女婿没捞到，结果得罪了顾夫人，她们一家还要倚仗顾家呢。 顾夫人见她识趣，便重新露出笑意：“欢欢，她喝多了，和你说笑呢。” 顾夫人用新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空碗里，让丫鬟送到戚映欢面前。 在这种场合长辈给你家才是表示喜爱，戚映欢忙道了谢：“多谢顾夫人。” 顾夫人的娘亲眯着眼笑了下：“如意啊，我看你也挺喜欢这丫头的，而且这丫头和旭儿有姐弟相，不如你认她做义女，你不是说一直想要个女儿吗？” 如意是顾夫人的闺名。 戚映欢一听，当场愣了。 咋回事啊？怎么就认义女了？不就是和顾照旭撞脸了吗？没必要，顾大人是朝廷大臣，顾夫人哪能说认义女就认你？ 她下意识看向顾夫人。 谁知顾夫人想也没想，就点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还是娘了解我。” 诶？不是！怎么就正有此意了？ 上次你见我也没表现得十分投缘啊？怎么才见第二面就想做我干娘了？ 戚映欢一脸懵逼。 事情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顾夫人笑着对赵夫人道：“亲家，你不会介意的？” “哪里会介意，顾夫人能喜欢欢欢我开心还来不及，她原本和夕儿就十分要好，能亲上加亲，我自然是乐意的，这下子宋儿可要喊她姑姑了。” 说完话，赵夫人心中沉思。总觉得顾夫人不是见一处想一出的人，这事定是早已打算好的，只不过最后被顾夫人母亲提了出来。 赵夫人不动声色地看向赵夕儿，眼神里带着询问。 赵夕儿对赵夫人摇了摇头，她也没听婆婆准备认戚映欢做义女的事。 两母女一头雾水。怪哉。 问过赵夫人，顾夫人看向戚映欢：“欢欢啊，你可愿意？” 戚映欢思索道：“这事……是不是要先问过顾大人？” “什么事要问我？”顾大人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从另一桌走了过来。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带正色，不过他双颊和额头通红，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酒气。 一见顾大人这副模样，戚映欢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 顾夫人站起来，扶了顾大人一把：“老爷，是在说认义女的事，欢欢与我们家有缘，又和夕儿投缘，老爷不也一直想要个闺女吗？我们不如认她做义女如何？” 戚映欢下意识觉得顾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谢喻舟是苏青源的弟子，苏青源是皇孙一派的人，作为中立派，顾珏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认谢喻舟的妻子做义女，就算风险极小，但以顾大人谨慎的为人也不会这么做。 谁知，戚映欢想错了。 顾大人满口答应道：“好啊。” 她就说嘛！ 嗯？ 什么？ 不，不是！顾大人你不是真的喝醉了。 看着顾大人有些站立不稳的腿脚，戚映欢觉得问题大发了！ 顾夫人则高高兴兴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喝了这杯认亲茶，霜降，去倒茶来！” 戚映欢差点伸出尔康手，她还没有答应啊，顾夫人你做事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勉强不好啊！我们没感情基础啊，要不，再培养培养？ 只是当着大家的面，戚映欢说不出拒绝的话，若是说出来，指不定要被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戚映欢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给顾夫人顾大人递了茶，认作了干亲。 “干爹，干娘……”戚映欢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诶。”顾夫人应道，并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欢欢，这个是见面礼，你收好。” 戚映欢不得不手下：“谢谢干娘。” 荷包沉甸甸的，估计里面放了不少银裸子。 “还有我的见面礼。”顾大人也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收好了。” 玉佩上刻的是一朵兰花。 “谢谢干爹。” 见面礼拿的这么干脆，事情也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戚映欢叹了口气，死了心。 随便你们，反正这件事她不吃亏！ 顾夫人的家的远亲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红万分。啧，真是走了狗屎运！ 观礼的顾家兄弟若有所思，他们对视一眼。 顾照旭腆着脸贴了上来：“欢欢姐姐，这下你可真成了我的姐姐了。” 顾照熙就比较稳重了，含蓄地对她点了点头：“大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大、大妹？ 总觉得顾照熙这声大妹喊得十分具有乡土气息。 戚映欢面色僵硬地点了下头。 顾大人的友人恭贺道：“恭喜顾兄，今天可真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同喜，同喜。” 戚映欢跟着大家强颜欢笑。 接下来的宴席，她被安排在顾夫人和赵夫人的中间。 左边是干娘，右边也是干娘，左右都是娘。真令人头大！ 好不容易等宴席结束，她赶忙告辞，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措手不及。 知夏把戚映欢扶上马车，见她如此沉默忍不住问：“小姐……” 话还没说完，戚映欢就说：“别问，什么都别问！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知夏歪了歪头。小姐不是去参加双满月宴的吗？是哪里吃坏了吗？ 同一时刻，顾府，茶室。 顾夫人的娘亲嘬了两口茶，对顾夫人道：“如意，这样做就好了？” 茶室内只有三人。老太太，顾夫人，顾大人。 顾夫人忙给母亲斟上一杯新茶：“今天的事多谢娘亲。” “多谢娘。”顾大人也跟着道。 此时此刻顾大人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章 解决 戚映欢回去后思考了半天，也没寻思出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 晚饭的时候，戚映欢和谢喻舟谢母说了此事。谢母笑呵呵道：“我家欢欢就是讨人喜欢，回头我还真想见见那位顾家二少爷。” 谢母的滤镜太厚，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总有机会的。”戚映欢说。 婆媳俩说着话，一时并没有察觉到谢喻舟微微沉思后上扬的嘴角。 睡觉的时候，戚映欢拆了头发，在镜子前给自己擦上水和乳液。 星月高悬。 谢喻舟躺在床上看着小姑娘一丝不苟的动作，在这一方面他不得不佩服小姑娘的耐心和坚持。 他枕着手臂，突然微阖了下眼眸，朗声道：“对了，戚姑娘，今天应天府派来人告诉我，上次买凶刺杀戚姑娘的人抓到了。” 戚映欢手上的动作一顿，忙转身马上问谢喻舟：“那人是谁？” “是此次会试一位名落孙山的举子，我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戚映欢一时听不出谢喻舟的情绪起伏。 他道：“听说他已经是第五次参加会试，因为屡试不第无处发泄，妒恨上了我。买凶对付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毕竟对当试会元出手更容易暴露。” 谢喻舟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戚映欢的表情。 戚映欢没察觉，只是陷入沉思，当初她曾猜测了很多可能性，但从没想过事情的起因是一个人的嫉妒心。戚映欢不禁咋舌。嫉妒这件事可大可小，跨过某个界限便能摧毁一个人的内心。 “戚姑娘，这次是我连累了你。”谢喻舟看她的眼神略显晦暗和歉疚：“对……” 还没等他说完，戚映欢便快步走了过去。 她捂住了谢喻舟的嘴，扬起眉毛道：“你和我道歉有什么用！不招人嫉妒的是蠢材！要道歉也是对方给我下跪道歉。”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眼神里凝着水雾，眼底倒影着他的模样，谢喻舟怔忡。 见他愣住，戚映欢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对方的嘴被捂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瞧着她，眼神温柔如水。 戚映欢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掌心的温度也渐渐升温，她下意识逃离般收回了手。 这时谢喻舟收回了目光，眯着眼道：“那人明日就要被流放，戚姑娘要去看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见都没见过那人，就算去看了估计也不会生出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既然这样，就派若愚去看一眼。”谢喻舟提议道。 戚映欢点了一下头，躺到床上。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听着谢喻舟平稳的呼吸声，戚映欢有些睡不着，脑海里依然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太轻松了。 之前一直没找到线索，怎么就突然找到凶手了？ 莫不是谢喻舟在骗她？为了她不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不能。 戚映欢不动声色咬了咬下唇，喊了一声身边的人：“谢喻舟。” “怎么了？” “那买凶之人叫什么？”戚映欢试探道。 要是他答不出，那么就很可能是在骗她。 “贾戊仁，山西人士，字虚谷。” 结果谢喻舟根本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贾戊仁？”怎么感觉名字起得怪怪的。 不过谢喻舟连一秒时间都没有思考便回答了她，应该不是在骗她。 是她自己想多了，戚映欢摇了摇头把方才的猜想抛之脑后。 “谢喻舟，早点睡，明天你还要当值。” “嗯，戚姑娘也是。”他握住小姑娘的手放在胸口，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 戚映欢吐槽了好几次，都没见他有改的迹象，也就不和他多啰嗦了。 半晌过后，谢喻舟听到了来自戚映欢平稳有序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谢喻舟敛去眸中的一丝紧绷，给小姑娘掖了掖被角。 第二日，戚映欢心情大好，得知威胁已经不存在，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趁大家都没事，戚映欢带着谢母和刘淑老七出了门，来金陵已经好几日，怎么的也得逛一逛繁华的金陵城。 老七一脸新鲜，看着热闹的街道颇有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架势。 “师傅，师傅，那是什么？” 戚映欢随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街边商贩身旁摆着一筐黄色的果脯。 “那是甜橄榄，你在武昌时没见过吗？” “没有，武昌可没有这东西，果然金陵就是繁华啊，好多没见过的东西。”老七问：“师傅，甜橄榄味道好吗？” 戚映欢瞧见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失笑。 “知夏，去给春娘买些甜橄榄来吃。” “是小姐。” 老七一听，眉开眼笑，当即对戚映欢讨好一笑：“师傅不愧是师傅，出手就是大方。” 谢母和刘淑也不禁笑了出声。 戚映欢无奈，明明老七比她还大了三岁，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的对她撒娇，莫不成她长得老成。不能，今早还照了镜子，她明明还是个花季少女啊。一定是老七没脸没皮惯了。 “快中午了，我们去状元楼吃饭。”戚映欢介绍道：“金陵人喜欢吃鸭子，那里的桂花鸭十分出名，娘，您待会尝尝。” “欢欢有心了。”谢母。 状元楼位于洪武街，是金陵最出名的老字号。 戚映欢一露面，掌柜的就认出了戚映欢：“这不是状元夫人吗？今儿个想要吃些什么？谢状元没来吗？老夫还等着你们来楼里喝酒呢，最近楼里买了不少好酒。” 老掌柜指了指墙上的一排酒架。 戚映欢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倒。等听到最后几句，她面色渐渐涨红。 差点忘记上次看谢喻舟游街也是在这家酒楼。 这掌柜年纪一大把居然还记得上次的事，戚映欢讪讪一笑：“掌柜的，找个僻静点的桌子，来几道楼里的招牌菜，酒就不用了。” “好嘞，谢夫人，老夫人楼上请。” 见老掌柜离开，戚映欢松了口气。 倒是谢母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戚映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戚映欢对谢母讨好一笑。 娘饶了我。 谢母拍了拍她的手。 小二领着一行人在二楼找了张桌子，菜色很快上齐。 老七吃得满嘴流油。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楼吵吵闹闹的，动静不小。 戚映欢招来小二问询了一二。 “见过谢夫人，谢老夫人。”小二恭敬道。 “下面发什么事了？”戚映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 迁怒 小二愁眉苦脸地说：“楼下有人来吃霸王餐，还赶走了别的客人。” 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吃霸王餐，不要命了吗？ 见戚映欢诧异，小二又道：“谢夫人，您不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人是魏王的门客，我们酒楼虽然是老字号，但也不敢得罪魏王府的人。” 魏王的门客？之前的确听说魏王求贤若渴，收揽了一批门客。只是这群门客未免太层次不齐，居然跑来吃霸王餐，难道就不怕堕了魏王的名声。 只是这事也不是她能管。 戚映欢只得安慰了小二几句。 聊了几句后，午饭也吃得差不多，戚映欢一行人下楼结账，准备离开。 她下意识向四周打量了一眼。 便看到大堂的中央坐着几个文士打扮的男人，他们周围的客人早就见势不好溜走，几人旁若无人地吃酒划拳。 突然，其中一人喊道：“小二，酒呢，还不快上！” 老掌柜愁眉苦脸的走了上去：“客官，你们已经喝了三坛了，这酒钱是不是……” 老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几个男人便一拍桌子。 桌上的花生米在盘子里跳了一跳，碗筷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 男人粗着嗓门道：“酒钱去魏王府拿，你还怕王爷少了你们？” 老掌柜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敢去王府讨债啊。 小二也敢怒不敢言。 老掌柜踉跄了几下，只得屈于淫威让小二去拿酒，要是不拿，真怕他们把店都砸了，这百年老店可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老掌柜的脊背佝偻了不少，整个人愈显苍老。 戚映欢实在于心不忍，扶了一把老掌柜。 “老掌柜，你还好？” “哦，多谢谢夫人。” 老掌柜抬头见是戚映欢，不由露出一个难堪的微笑。 吃霸王餐的人没想到会有人去扶老掌柜，顿时眯着眼朝戚映欢看来。 等瞧见了戚映欢和老七的模样后，他露出露骨的眼神。那眼神让戚映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哟，居然还有两个小娘子在，长得还挺标志，不如来陪爷喝一杯。” 说话间，男人捧着就被醉醺醺地走来。 戚映欢和老七下意识退后一步，但还是闻到了对方身上扑面而来的酒气。 刘淑和知夏一惊，立刻拦在戚映欢身前，一脸警惕。 “休要胡言乱语！”刘淑怒喝。 男人却是不理，他继续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是哪家花舫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闻言，所有人脸色一变。 居然把她比作风尘女子！着实可恶！ “你放肆！”戚映欢大喝：“魏王，就是这么纵容手下的吗？也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 男人充耳不闻，继续调侃道：“呦呵，小娘子年纪轻轻，脾气还挺辣，我喜欢。” 老七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谢母气得双手颤抖，她指着男人道：“口出污言！我要去衙门告你！” 谢母脾气很好很少与人脸红，没想到才到金陵几日就遇上了这等奇耻大辱。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她儿媳，还有没有王法了！ 男人眯着眼睛瞥了眼谢母，出口便是狂言：“关你这老虔婆什么事，让开！” 谢母被推得一踉跄，还好知夏眼疾手快把谢母扶住：“老夫人，您没事。” 老掌柜忙拦住男人上前的步伐：“使不得，使不得，这几位是新科状元府上的夫人和老夫人，这位爷您可使不得。” 若是戚映欢在酒楼内吃了亏，他也不好交代。 老掌柜对小二比了个手势：“去应天府叫人来。” 小二点了点头，偷偷溜出了人群。 “状元夫人？”男人眼眸一转，回头看了眼同伴。同时发出一阵爆笑声：“状元夫人？不就是个从六品修撰吗？能比得上我们王爷？” 另外一个男人道：“对了，上次我们王爷宴请科考的举子，那姓谢的好像挺不识抬举，正好我们给王爷出出气！” 宴请举子？什么时候的事？ 谢喻舟除了鹿鸣宴并没有参加什么聚会，除了……那一天。 戚映欢眸色一闪。 突然，她想了起来。 她出事那天有位姓林的举子邀请谢喻舟与众人参加诗会，后来谢喻舟说他背后有人，但没有露面。 原来幕后的人就魏王！ 好啊！要不是谢喻舟被宴会绊住，肯定一早就能发现自己出了事，说不定自己当天就能得救。 一想到自己吃过的苦头，戚映欢马上怒不可斥，迁怒到面前的几人身上。 状元酒楼大堂内，其他客人已经走光。 几个男人更是明目张胆，不怀好意。 气氛一触即发，空气中蔓延着紧张。 眼见几个男人靠近，知夏紧张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色眯眯地笑道：“当让是让你们家夫人陪我们喝杯酒……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尾声就变成了一道花容失色的尖叫声！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说话的人一脸惨白，他面目纠结成一团，牢牢捂住了自身的下丨体。 不能言说之痛！ 众人再沿着前方看去，便见到人群里最漂亮的那个小娘子、一脸斯文柔弱的状元夫人慢慢收回了脚。 好狠！ 几个男人下意识合拢了双腿。 戚映欢冷笑，用阴恻恻的声音道：“还要我陪你们喝酒吗？” 男人们下意识摇头。 不敢，不敢！ 老掌柜和谢母几人均是瞠目结舌。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戚映欢。 戚映欢搀了一把谢母：“娘，您别怕。” 谢母眼神微闪：刚刚是有点紧张的，但随着你那一脚撩阴脚，咳…… 谢母觉得以后还是别让谢喻舟和戚映欢打架了，现在倒不是怕戚映欢吃亏，而是怕谢家断子绝孙。 被戚映欢施展撩阴脚的男人，缓了好半天才中痛苦中脱离，他出了一身冷汗，僵硬了好半天才直起腰。他看戚映欢的目光中冒着火，自从投靠了魏王，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大手一挥道：“上，把这小娘子给我抓了，今天若是不给我吃酒赔罪，休想走出酒楼一步。” 几人犹豫了一下，好歹这也是状元夫人啊。 “怕什么，出了事有王爷兜着。” 有了男人这句话，几人均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掌柜想要拦人，却被推搡开来。 戚映欢早有准备：“娘，老七，你们让开！” 她背后就是一排酒架，酒架上放了不少小酒坛。她抄起一坛酒，掀开封塞，就往几人身上泼去。 几个大男人瞬间淋了个劈头盖脸。 然后戚映欢又用空酒坛砸了刚刚被撩阴脚的男人一头。 男人眼冒金星：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戚映欢冷哼一声。 就对方这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也敢来抓她！简直太小看她了！ 戚映欢道：“掌柜的放心，等事情结束后，我会付你酒钱！知夏，老七，淑姨！给我砸他们！只要不死，留条命就可以！” “是，小姐。”知夏一本正经。 “是，师傅，我这就来帮您。”老七语气里满是兴奋。 “是，东家。”还是刘淑比较稳重地点了点头。 老掌柜一头晕眩。大前天才刚进的好酒啊，没了，没了，全都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 顾陆 酒楼里一片狼藉。老掌柜拉着谢母躲藏到了柜台后面。 一群门客本来就喝了个半醉，张牙舞爪了半天愣是没有抓到戚映欢几人，反而被砸得满头包，像是疯狗一样在酒楼里乱窜。 正应了那句老话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酒楼内的客人早就趁机溜走。 戚映欢背靠酒架，占据了地理优势，处于混战上风，但是随着酒坛的减少，局面渐渐发生了变化。 抱头乱窜的男人们见最后一坛酒用完，心道机会来了，当即大喝一声道：“上！” 老七和知夏见势不妙，马上退了回来。 知夏问戚映欢：“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砸人一时爽，一直砸人一直爽，可惜道具不允许。 虽然对方身子板看上去也挺弱鸡的，但自己一群人到底只是女流之辈，为了避免吃亏，戚映欢轻声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知夏，等等你先和娘一起溜。” “那小姐呢？”知夏问。 “师傅这里有我呢。”老七凑近道。 知夏闻言点了点头。 或许是听到了戚映欢这边的商议，被淋成落汤鸡的门客们狞笑一声：“想跑，没门！去两个人堵住门！” 戚映欢一见门口被他们堵住，不由蹙了蹙眉。 看来只能使用绝招了。知夏带着打火石，这群人身上被淋了酒，不过要是把酒楼烧了就不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戚映欢不想这么做。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堵在门口的两人突然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跤，飞身撞到大堂内的桌子上，桌子裂成两半。 “哐当——”发出一声巨响，碎屑飞扬。 戚映欢只听来人冷喝道：“胆子不小，居然敢在金陵城内吃霸王餐！” 来人穿着一袭红色圆领锦袍，声音也耳熟的紧。 见到戚映欢的第一时间，锦袍青年喊了一声：“大妹。” “顾照熙？”戚映欢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二不是被掌柜派去应天府叫人了吗，怎么是顾照熙来救场？ “小娘子，还有我呢，我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到吗？”桃花眼青年从顾照熙身后探出，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笑眯眯地对戚映欢招了招手：“小娘子，又见面了，你说我们有缘不有缘？” 戚映欢完全无视了对方的话。 陆敏怎么也在？这两人可不是一路人，不像是会一起行动。 正当戚映欢疑惑时，顾照熙身后蹿出一群穿皂衣的差役，捕头大手一挥：“调戏良家独女、聚众闹事、？欺行霸市，今奉府尹之名整顿风气，把这群人都带走！” 见官方的佩刀横在自己面前，这群门客终于醒酒了。 他们打了个机灵，做最后的挣扎：“慢着，我们都是魏王府上的人，你们不能抓我们！” 捕头眼色微冷：“你这是教我做事？” 应天府乃金陵最高府衙，府尹职显赫，品级为正三品。别说这群门客了，就算魏王也要给几分面子，所以捕头根本不怵这群人。 “不不不。”一群人脸色煞白：“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一群人马上看向戚映欢：“谢夫人，今天是我们酒喝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这群门客算是弄明白了，这小娘子的人脉广的很，连顾尚书和宣武侯世子都出马了。这两家可不是一个派别啊。 戚映欢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小女子，记仇的很！” 门客们大呼：完了！也不知道魏王会不会来捞他们。 虽然都是门客，但他们清楚的很，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有无可无的人，平常不过是顶着魏王的名头占占小便宜，混个饱饭，没想到今天会翻车。 见大势已去，门客们血色全无。 捕头大手一挥：“带走！” 把人全部押送走后，捕头对顾照熙道：“顾公子，我这就回去禀报大人，先行一步。” 捕头对顾照熙说话十分客气，大概是因为顾大人和府尹的关系。 “张捕头请。”顾照熙比了一个慢走的姿势。 这位张捕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上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戚映欢等人松了一口气。 老掌柜从柜台后跑了出来，他对着地上打破的酒坛一脸哭丧。 谢母安慰道：“老掌柜，这些酒我们家会赔你。” 老掌柜道：“谢老夫人，我不是心疼酒钱。”而是怕得罪了魏王。 陆敏神秘一笑道：“掌柜放心，我保证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明天朝堂上魏王怕是自身难保了，怎么会为难酒楼的掌柜。 见宣武侯世子保证，老掌柜将信将疑。 戚映欢走到顾照熙附近：“顾……” 嘴边的话喊道一半，她才想到自己认了顾家做干亲，戚映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义兄怎么会来这里？” “酒楼的小二来报时，我正巧在府衙询问你上次的件案子有没有进展，听到你出事，便一同赶来了。”顾照熙道。 顾照熙难道还不知道买凶之人已经被逮捕归案，今天被流放了吗？ “哦，谢喻舟说那件案子已经解决了，多谢义兄挂念。”戚映欢道。 顾照熙面露诧异，刚想询问一二，陆敏便挤了过来：“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不应该啊？” 陆敏自恋地摸了摸下巴。 戚映欢露出一丝无奈：“忘了问陆世子怎么会和义兄在一起？” “小娘子这话就说错了，我们可没约好一起出门，只不过是我听说状元楼有人在吃霸王餐，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半路到会遇到顾兄。” 听说吃霸王餐的人和魏王的人，陆敏便来了兴趣，正愁怎么给那边下绊子呢，最近魏王可是对着燕王上蹿下跳的厉害。 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人接到了魏王门客吃霸王餐被抓的消息。 陆敏眯着桃花眼笑了出来：“倒是小娘子，真是哪里有麻烦就往哪里钻。” “……” 这话说的，搞得她跟事精一样，戚映欢没好气瞪她一眼。 在刘淑的搀扶下，谢母走了过来，她站在戚映欢身边对两人行了一礼：“顾公子，陆世子今日之事多谢你们。” “谢夫人言重了，天子脚下，官府怎会坐视不管，我只不过适逢其会。”顾照熙有些不好意思，比较是长辈他怎好受对方的礼。 陆敏忙扶正了谢母。 “伯母哪里的话，我与谢兄也算有些交情。我喊您一声伯母可以吗？您也不用喊我世子，那显得多生疏啊，喊我名字就成。实话不瞒您说，我一见到您就觉得亲切，跟遇到家里长辈似的。” 陆敏不愧是女人堆里长大的，三两语就把有些拘谨的谢母哄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 留饭 “你愿意叫就叫。” 见谢母笑得合不拢嘴，陆敏道：“发生了这事，伯母应该也没心思逛街了，不如就让我护送伯母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谢母从来没遇到过陆敏这么会哄人的小辈，哪怕戚映欢嘴甜也比不上陆敏这张嘴。 “怎么会是麻烦呢，伯母不用和我客气，在武陵时谢兄和戚娘子对我多有照顾，到了金陵我自然要略尽绵薄之力。” 陆敏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况且我家老太太从小教我要与人为善，这些不算什么。” 太、太虚伪了！ 戚映欢和顾照熙看得一头黑线。 他也就欺骗下刚到金陵不久的谢母，若是这话让其他认识陆敏的听去，还不得笑掉大牙。 陆敏什么时候能和与人为善几个字扯上关系了！ 谢母一脸感动的说：“真是个好孩子。” 不，不是！娘您怎么就被他这张皮囊骗了呢，难道您没听过桃花眼的男人最会骗人了吗？ “哪里，哪里都是家里言传身教。”这世上只有陆敏不想哄的女人，没有他哄不到的女人，陆敏勾勒了嘴角。 太不要脸了！ 见顾照熙和戚映欢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陆敏道：“顾兄和戚娘子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两义兄妹同时发出一声：“呵呵。” 你说怎么了？ 顾照熙和戚映欢对视一眼，突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鉴于陆敏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戚映欢一行人上了陆敏的贼车。 顾照熙没有跟去，独留下戚映欢一人对抗陆敏这股恶势力。 也不知道陆敏哪里弄来的马车，由他的小厮驾驶，而陆敏骑马跟在车旁。 他时不时隔着车窗和谢母说上两句话。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地位严重受到了威胁。 这怎么能行！她才是谢母心目中的第一位！ 陆敏，你给我滚远点！ 心有不甘的戚映欢提出和谢母换了靠窗的座位，引得陆敏挑了挑眉。 谢母自无不可。 换了座位后，戚映欢肉笑皮不笑对窗外的陆敏道：“陆世子，我看就让小厮送我们回家，陆世子不必亲自前往了，太麻烦你了。” “戚娘子，做事不可半途而废，我之前也已经答应过了伯母。”陆敏似笑非笑道。 倒是装得挺像，居然还在谢母面前对自己改了称呼。 以前怎么就没见你注意分寸呢，都是装给娘看的！ 戚映欢气结，深吸一口气道：“陆世子，你今天难道就没什么事吗？” 那么闲的吗？非要送她和谢母回家。 陆敏看懂了戚映欢的眼神，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他道：“我今日休沐，戚娘子不必和我客气。” 谁和你客气！ 陆敏的笑容颇为玩世不恭，语气里带着调侃：“戚娘子，前方路途颠簸，你坐好别摔了。” “……” 金陵内城还有颠簸的道路？撒谎也不打草稿。 谢母却是觉得陆敏这个孩子为人真不错，心还细，谢母道：“欢欢啊，听世子的，好好坐好。” 完蛋了，谢母已经被陆敏的糖衣炮弹腐蚀了。 戚映欢不忍心看，不由转过头去，却发现了另一个被糖衣炮弹腐蚀的人——她的七徒弟。 老七道：“陆世子为人可真亲切，一点也没有贵公子的架势。”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只是个会口花花的浪丨荡子！ 戚映欢露出勉强的微笑。算了，这会儿她也解释不通，就让老七多保持一会儿滤镜。 陆敏倒是说话算话，认认真真把戚映欢几人护送回了家。 马车刚到谢家门口，就与下了值的谢喻舟撞了个正着。 谢喻舟穿着翰林院的青色长袍，身形挺拔，整个人有种出尘绝然的味道。这与前面那个嬉皮笑脸如同登徒子一样的陆敏全然相反。 见知夏把戚映欢搀下马车，谢喻舟不由瞥了眼前头牵着缰绳的陆敏。 他收回目光，问戚映欢：“发生什么事了吗？” 戚映欢便把今天遇上的事告诉了谢喻舟。 他当即脸色一沉，然后对陆敏拱手道：“今日多谢陆兄搭救之恩。” “言重了。”陆敏脸上也收回脸上的散漫。 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在谢府门前对视许久。尽管两人不是一个类型，但从气势上谁都没有输给另一方。 当然，戚映欢的心是偏的。她心道：还是自己家的夫君更帅一点。 一时连空气都变得静寂无声。 戚映欢来回打量两人一眼，看着两人眼波流转，也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打断他们的是来自谢母的邀请。 “陆世子，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用个晚饭，反正你和喻舟也认识，就当过来串个门。”谢母道。 戚映欢老大不乐意，不是送完就各奔东西吗，怎么还留下来吃饭？ 她下意识看向陆敏，陆敏重新换上了嬉笑的表情：“那感情好啊，真是麻烦伯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让人准备晚饭。”谢母一脸热情。她们中午那顿吃的晚，再加上折腾了不少时间，差不多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傍晚。 见陆敏厚着脸皮应下，戚映欢不由挑眉，对陆敏用眼神示意。 不是，你怎么得寸进尺！？ 陆敏扬起嘴角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之前戚娘子欠我一顿……” “你要吃什么？”戚映欢赶紧打断陆敏的话头。 她答应过要请陆敏吃饭，但用得着在这里说吗？万一谢母问她怎么会欠陆敏一顿饭，她要怎么答。 “我喜欢吃羊肉，府上可以做吗？”陆敏笑问。 戚映欢笑得十分虚伪：“当然可以。” 怪不得人这么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肯定是羊吃多了！ 戚映欢对陆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敏背着手昂首走进谢府的大门。 看着他那得意的表情，戚映欢感觉拳头痒得很。 好不容易深呼吸一口，压下心中那股子憋屈感，戚映欢便看到了一旁脸色依旧冷若冰霜的谢喻舟。 她心道不好，谢喻舟一定又要数落她做事冲动了。 戚映欢也顾不得面子上的事，马上对谢喻舟讨好一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谢喻舟，今天可吓死我了，幸好我灵机一动，没吃什么亏，娘也好好的，你就别说我了。” 小姑娘对了对手指，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谢喻舟拿她这副模样没辙，轻叹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头。 而后谢喻舟低下头，来到戚映欢耳旁，他微阖了眼眸，眼底那道暗芒无人可见，他用比平时更为低沉的声音道：“有外人在，晚上再和你算账。” 晚上？ 戚映欢一愣后，马上脸颊升温。 不是！好端端的，开、开什么车啊！ 见小姑娘满脸通红，谢喻舟不自觉敛眉，补充了一句：“戚姑娘，此算账非彼算账，别想歪了！” 戚映欢一听，脸色僵住。 她误会了？ 不，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她的错。 都是谢喻舟含糊不清！她一点问题都没有。 戚映欢臊的厉害，马上掩面而去：“我去换件衣服，陆敏就交给你了！” 戚映欢离开后，谢喻舟收回略带柔情的目光，用让人幽深无波的眼神看向陆敏的方向。 谢府。 陆敏站在院子里欣赏了会儿花卉后，转头对谢喻舟道：“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拜访谢兄，不知谢兄的书房在哪儿？可否容我参观一二？” 言下之意便是有话要单独说。 谢喻舟微光微闪，他也正有此意，刹那间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正有此意，陆兄，这里请。”谢喻舟保持着淡然的音调，比了个请的手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 清单 等戚映欢从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后，发现陆敏和谢喻舟并没有在会客厅中，谢母也不见踪影，估计也回房换衣服了。 不多时，厨房里的小丫鬟跑来问：“夫人，晚膳快要准备好了，是现在上吗？” “先等一会儿。” 戚映欢吩咐道：“知夏，你先去叫老夫人。” “是。” 戚映欢又喊来吴若愚问道：“你家少爷和陆世子呢？” “在书房。”吴若愚问：“少夫人，要我去喊少爷他们吗？” “不了，我自己去。”戚映欢摆摆手。 戚映欢拎着裙子，快步走过悠长的长廊。长廊是仿江南建筑，修建得十分雅致，倘若遇上了下雨天，沏上一壶茶，倚着长廊看雨，也别有一番滋味。 府邸是大了，也气派了，但每天走的路也增长了，戚映欢快乐并痛苦着。 等戚映欢来到书房门口，她抬手，刚想敲门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谈话声。 “谢兄，之后……”后半句的声音很轻，戚映欢没有听清。 “拭目以待。”谢喻舟答。 而后戚映欢听到了陆敏的笑声。 虽然对他们的谈话多少有些好奇，但戚映欢还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扣扣’敲响了书房的门。 陆敏的笑容戛然而止：“谁？” 一时，戚映欢竟然在陆敏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警示，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我！”戚映欢没好气道：“晚膳做好了，我来喊你们去吃饭。” “哦，是小娘子啊，这就来。”侧耳可闻，陆敏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散漫。 书房的门被打开，‘吱嘎——’一声。 谢喻舟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一会儿不见，她换了身鹅黄色的一群，倒是把人衬出几分轻盈的活泼感。 她的气息比平常要急促一点，可能是因为小跑来的原因。 从气息与表情反应来讲，谢喻舟可以判断，小姑娘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谢喻舟轻声道:“怎么自己来了？以后这种事喊若愚来就行了！” 戚映欢下意识嘟囔道：“好心来喊你们吃饭还嫌弃我，真是吃力不讨好。” 虽然是小声的嘟囔，但在场的两人都听清了。 谢喻舟看她的口型就知道她在说什么，而陆敏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清了戚映欢的话。 “小娘子，这你就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了。”陆敏从谢喻舟背后探了出来道：“我与谢兄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不同，我已经感受到小娘子热情好客的心意了。” “……”戚映欢：不是，没有，你别胡说！ 而谢喻舟听后，下意识朝陆敏挑了一下眉。什么叫他不懂怜香惜玉？ 陆敏朝他咧嘴一笑，却没有说话，那眼神意味深长。 谢喻舟微阖了眼眸，深邃的眼底闪过汹涌的暗芒。 两人对视了几秒，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戚映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两人私底下的火花，只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还是陆敏先收起了气势，对戚映欢道：“不能让伯母久等，还请小娘子带路。” 谢喻舟的眸光也归于平静。 不过刚来到前院，陆敏身旁的小厮便凑过来对他耳语：“世子，燕王殿下找您有事。” 陆敏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转头对戚映欢和谢喻舟说了声抱歉：“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了了，临时有点事，陆某只能先失陪。” 戚映欢瞬间露出了笑脸，那感情好啊，免得一顿饭下来娘又被哄得五迷四道。 “没事没事，要是有事你就先走。娘那里我帮你说。”戚映欢的情绪略显兴奋。 陆敏忍不住扬起眉毛：“小娘子，听到我不留下吃饭，你好像还挺开心？” 那是当然。 心里这么想，但戚映欢的表面功夫做的还是很好：“没有，你看错了，世子肯定有要紧事，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强留你下来。” 看穿不说出，陆敏‘呵呵’了一声道：“小娘子，伯母那边还请帮我陪个罪。” “好说，好说。”戚映欢满口答应。 谢喻舟则开口道：“我送你去门口。” “有劳。” 戚映欢先回了会客厅。 谢母听到陆敏临时有事先走了，顿时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菜都做好了，真可惜。”谢母道：“欢欢，等下次陆世子有空，让喻舟邀他来府里作客啊。” “好的，娘。”戚映欢嘴上答应的爽快，但心里已经已经把陆敏挂上了黑名单。休想争夺娘的欢心！死心，娘最爱的还是她！ 其实戚映欢也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有些幼稚，但人之常情嘛。 上辈子，她哥哥生下侄子的时候她也吃了不少醋，感觉全家人的关爱都被小侄子抢走了，为此闷闷不乐了好长时间。但这种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毕竟刚出世的侄子也是她的亲人。 这顿饭，陆敏不在，戚映欢吃的还是十分开心。 但是等吃过晚饭，丫鬟拿来一张清单后，戚映欢陷入了沉默。 一副魂飞天际的模样。 “戚姑娘怎么了？”谢喻舟问。 戚映欢垂着头，把手上的清单递给了谢喻舟。 谢喻舟下意识扫视一眼。 上面写着——花雕八坛，每坛八两。女儿红十坛，每坛十两。等等…… 一共二百三十三两。 “这是……？”谢喻舟不明所以：“你买了酒吗，准备送给老师？” 谢家没人爱喝酒，也只有这个猜测靠谱一点。 戚映欢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是要陪状元酒楼的损失费。” 一时砸人一时爽，一直砸人一直……爽不起来了。 戚映欢伸出双手，满眼愤恨，让你手贱！ 出气时是爽了，但掏钱的时候也肉痛啊！ 二百多两啊，都够维持谢府大半年的开支了！ 若是去秦淮河喝花酒，基本能喊上一船莺莺燕燕，当然，花魁是喊不到的。咳咳咳……别问戚映欢是怎么知道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对花舫挺好奇的，但这一点她是不会告诉谢喻舟，免得这人板起脸来和她说教。 扯远了…… 这会儿，戚映欢正心痛的无以复加，怪不得当时那掌柜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然，她也不是缺钱，只是觉得用这么多钱对付一群小喽喽，太不划算了。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皱着一张小脸，不由笑了。 他道：“戚姑娘，这下受教训了吗？这便是冲动的代价。” 我侄女出生那年，我还真的吃过醋，因为我一直是家里最小的，感觉被抢走了地位，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 讨要 “戚姑娘，这下受教训了吗？这便是冲动的代价。” “我正难过的要命，你还讲这些。”戚映欢不高兴地睨谢喻舟一眼。 这人是KY吗，作为自己的老公现在不该老安慰自己吗？ 谢喻舟接受到了小姑娘的有缘，用拳头抵住嘴角轻咳了一声。 他突然直起了腰板道：“戚姑娘还记得我们来金陵赶考时遇到的那位毛兄吗？” 戚映欢回忆了一下，问：“就是在永州险些买了假画，让我们搭便船来金陵的那位毛大哥吗？” 谢喻舟点了下头道：“当日下船时，我不是送了一幅画给他吗？今天他让人送了一笔润笔费来府中。” “润笔费！”戚映欢眼神中散发出精光。既然谢喻舟突然提起，那肯定这笔润笔费不少！ 这时小姑娘的表情就像是个小财迷一样。谢喻舟抑制着嘴边的笑意。 “嗯，一共是三百两。” “三百两！”戚映欢的眼神更亮了：“哎呀，你怎么不叫他来府中吃个饭呢！你也太怠慢人家了！” 她此时的态度显然和对待陆敏的态度截然不同。 谢喻舟想，若是让小姑娘去当官，一定是个贪官的命，以后一定得看紧了。 这倒是谢喻舟误会了戚映欢，她当然也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顶多就是心中眼馋一下。 “毛兄没有亲自前来，只差了他手下的人送来。”谢喻舟猜测道：“大概是怕我不收。” “哦，这样啊。”戚映欢也没露出什么遗憾的表情。 她一脸自然地向谢喻舟伸手，并眨了眨眼：“那钱呢？” “自然是在我身上。” “那给我。”戚映欢讨要道，要钱的姿态十分坦然。 谢喻舟微阖了下眼眸，故作诧异：“可这是毛兄给我的润笔费。” 这是不想给的意思吗？好啊，这才刚当上官，你就飘了啊！ 戚映欢朝他挑了挑眉道：“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以前是谁说挣了钱都交给我的？而且三百两那么一大笔钱，你不会是想带在身上花？” 戚映欢双手一叉腰，用力踮起脚尖，努力和谢喻舟平视。在气势上她绝对不能输给谢喻舟。 她用食指指着谢喻舟，小脸上完全是严肃的表情。 “说！你准备拿这些钱干什么？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比如去花舫吃花酒什么的。不得不说，戚映欢完全是以己度人。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用力点着脚尖，双腿颤颤悠悠的，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真是为难她了。 谢喻舟掩饰住自己嘴边的笑意道：“戚姑娘冤枉我了，答应你的事我哪件没做到过？” “好像……没有。”两人也曾约法三章过，料他也不敢。 戚映欢终于踮不住脚尖，双脚落地，人顿时矮了一大截。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的头顶，眼神温柔。 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他把自己身上的荷包取下，交到对方手里。 “这钱就陪给酒楼掌柜，下次别那么冲动了。” “知道了。” 看着荷包内的银票，戚映欢眉开眼笑，满脸财迷心窍。 “原来就放在荷包里啊，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你就直接上手了，还怎么逗你？谢喻舟心道。 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一番话：“是我的错，早应该告诉戚姑娘才是。” “算你识相！” 戚映欢拿着银票大步迈开，走在谢喻舟身前。 突然，她脚步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她向身后的谢喻舟转过身来。 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装，面容明丽，就像是温室里娇艳的花朵。 她咬着唇，眼底满是不舍，艰难地从银票中分出一张五十两，她递给谢喻舟道：“谢喻舟，这钱就当做你最近三个月的零花钱。” 平均一个月十六两，她可真大方！ 但男人嘛身上总要放点钱，万一要和上司吃个饭什么的也不能都让人请。 当然了，以后就不会给那么多，现在起谢喻舟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八两，可不能养成他奢侈的作风。 戚映欢觉得自己绝对是新一代贤妻良母，心里不觉有些飘飘然。 谢喻舟实在太了解对方了，并不认为小姑娘会突然变得大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下文。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谢喻舟，你看我这么大方，之前说的晚上和我算账就算了，你看啊，我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你就不要说我了，我已经反省过了。” 见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摆，谢喻舟轻轻一叹气，他果然拿她没辙。 “真拿你没办法，下次小心点，别让自己卷入意外了。”谢喻舟拨开了她凌乱的额发。 戚映欢感觉逃过了一劫，眼神中爆发出兴奋的色彩：“知道了！” “谢喻舟，走走走，我告诉你啊，今天我和娘逛了好些地方……”戚映欢开心得搂着谢喻舟的胳膊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暮色中留下两人长长的倒影。 偶尔有路过的下人们看到后感叹一声：老爷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这晚戚映欢睡得特别香。 但魏王府的某人却失眠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一股肃然之气。 公公刚喊完：“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一群官员便成群结队地出列：“臣今日要参魏王殿下管教无方、纵容属下……” 奏的是昨日之事，皇帝的桌上也早已摆上了应天府府尹的奏章。 “臣亦是。” “臣亦是。” 一群人有一半是皇孙一派，一半是燕王一派。 自燕王回来后，朝中就形成了三角鼎力的关系，有机会能拉对手下马，自然是不遗余力。 魏王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昨天本来他已经亲自去了应天府，但应天府尹居然闭门谢客，连他的面子都没卖，魏王气得连饭都没吃下。经过了众认的讨论，他也知道今天肯定要挨批。 皇帝浑浊的瞳孔略带晦暗，但是表情却丝毫不显：“魏王何在？” “儿臣在。”穿着朝服的魏王战战兢兢地出列，跪在皇帝面前。 “父皇，儿臣认罪，那群人的确是之前招揽的门客，是儿臣识人不清，让人钻了空子、仗势欺人，儿臣已经在反省了。” 该死的饭桶，让他颜面尽失！等事情结束，他绝对不会饶恕那群人！ 昨天晚上魏王就和手下的官员商讨过这事，证据确凿不承认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也只能虚心认罪，卖卖惨，或许皇帝不会太生气。但是印象分肯定会下降不少。 见魏王认罪，一群大臣便开始提议皇帝要严罚魏王，以儆效尤。 在大臣的议论声中，皇帝的表情始终不变。 争论了许久，突然，皇帝道：“燕王怎么看？” 话音一落，金銮殿里静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穿着紫色朝服的年轻人。 我家水管今天冻住了！太冷啦！明天尽量三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 燕王 燕王回到金陵已经一个多月，除了班师回朝的那天，燕王这一阶段甚是低调，连燕王一派都似乎低调了起来。 穿着朝服的年轻人面容冷峻，下颚线棱角分明。 与三年前相比，燕王褪去了青涩和纯真。两年多的领兵生涯让他多了一分沉稳和威严，他就像是暗藏锋芒即将出鞘的刀。 这三年，燕王改变的太多了，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容易被猜中心思的年轻人。 但是除了陆敏没人知道周昂发生改变的原因，并不是两年多的领兵打仗生涯，而是因为一场刺杀。 元和十九年，太子病重，周昂从武陵县带回了法慧禅师。 在禅师的调养下，太子的病虽然没有好转，但也勉强控制住了。周昂对此感到十分欣慰。 太子比周昂年长了十八岁，对他来讲长兄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周昂出生那年，大齐刚刚建立，皇帝完全没有什么时间来亲近这个儿子。他与太子相处的时间更多，时间久了他当然对这位长兄产生了孺慕之情。 周昂是真心把周旻当做兄长看待，不然也不会不辞千辛万苦跑去武陵寻找法慧禅师。 听到长兄病情已稳定，周昂便在第一时间来到太子宫。 彼时，太子妃正带着三岁的皇孙在太子病床前玩耍。 见周昂来了，太子妃带着皇孙去了外室。 太子便挣扎着要起身，或许太子是不想让亲近的弟弟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长兄身子还没完全好，不用起身，都是自家人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周昂急忙帮着太子重新躺好。 太子脸色苍白，他轻咳了几声：“你怎么有空来了？不是正忙着迎娶王妃的事吗？” 再过不久燕王便要迎娶正妃，他应该不得空闲才是。 “那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何须我堂堂一个王爷亲自动手。”周昂不甚在意道。 从对话和称谓就能看出两兄弟关系不错，太子也没在周昂面前自称为‘孤’。 “你啊。”太子颇为有长兄威严地摇摇头，随后太子问：“之前听说你去武陵的时候遇刺了，事情查清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事我心里清楚，长兄无需担心。”周昂心道，十之八丨九是魏王的手笔，大概是觉得长兄快不行了，只要除掉他，对方能是下一人太子人选，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估计魏王也没料到他能找到法慧禅师，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变化。 “既然你心中有了成算我就不多问了。”太子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幽暗。 周昂道：“长兄，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认为我要是提出由我领兵攻打黑水，父皇会同意吗？”周昂一脸认真地等着太子的回答。 太子看着周昂年轻的面庞，和宽阔的肩膀，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因为长时间卧床而萎缩的肌肉，面上微微失神。 他虽贵为太子，但却嫉妒着这个弟弟的年轻与天真，曾几何时他也经历过这样的岁月。 等周昂再一次询问，太子才回过神来。 “父皇的想法又怎会是我能猜测的。”太子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矜贵的微笑，他用带着调侃的语气道：“不过你才完婚，就要去领兵，不怕王妃生气吗？” “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耽搁了大事。”周昂随意地说：“况且我连王妃都没见过几次，凭什么要因为顾忌到她的心思而束手束脚？” “人家好歹是鸿胪寺卿的女儿，你好歹要给些面子。” 鸿胪寺卿是四品官，有些类似后世外交官的职位。四品听上去是高官，不过在金陵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太子一时揣摩不透皇帝指婚的用意。 “我一个王爷还怕个鸿胪寺卿？”周昂道。 太子失笑，只是笑道一半，太子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周昂吓了一跳，忙要喊太医。 却被太子阻止：“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要不找法慧禅师来看看？”周昂面露担忧。 太子摇了摇头。 他的病情已药石无医，现在只不过是拖时间罢了，对于这件事太医院全都紧闭了嘴巴，只有他和父皇知道。 太子道：“没事，明天禅师会来替我诊脉，你不用太担心了。” 周昂只能点了点头：“那长兄好好保重，要不长兄还是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太子颔首，面露微笑：“也好，至于领兵一事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子冲未及弱冠不需要这么着急。”这个弟弟只要保持现状没什么作为就好。 子冲是周昂的字，也只有皇帝和太子偶尔会喊一下。 周昂想要反驳，太子在周昂这点年纪不早跟着父皇上了战场吗，怎么轮到他就无需着急了？ 但看着太子苍白的面容，周昂还是应和道：“是，我会再想想，就不叨扰长兄休息了，子冲告退。” 听周昂的语气，太子便知这个弟弟并没听进去，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悦，他轻咳了两声。 周昂离开了东宫。 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抱着皇孙来带内室。 看着太子冷凝的表情，太子妃小心翼翼问：“殿下，您还好吗？” “无碍。”太子声线微冷。 他的余光瞥见了三岁的皇孙，瞬间柔和了眉眼。 太子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对太子妃道：“放心，我会为你们娘俩好好铺路的。” 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太子，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死倒是不怕，但是他这一死，小皇孙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拿得到大位，也算了了他唯一的心愿。 魏王他从来不看好，周昂若是这么一直下去大概也不会入父皇的眼，所以不允许周昂领兵去黑水！ 就算他是自己曾经疼爱的弟弟，但比起自己唯一的孩子…… 太子垂着眼，眸光暗淡。 周昂并没有把太子的劝解放在心上，第二日就在上朝的时候，提出要领兵攻打黑水，一时朝中议论纷纷。 皇帝并没有马上答应或拒绝，只道等燕王成婚后再说。 在周昂煎熬的等待中，婚礼终于完成，结果还没得到皇帝的旨意，周昂就迎来了一场刺杀。 因为之前在武陵有过经验，周昂和陆敏早有防备，所以这场刺杀并没有成功，周昂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就在周昂大骂魏王贼心不死时，陆敏提出了疑问。 “殿下，您有想过吗？上次我们去寻法慧禅师的事，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途中也十分小心，但为何会遇上埋伏？”陆敏问。 “难道有奸细？”周昂下意识问。 陆敏但笑不语。 周昂突然猛地一怔，他并不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经筵 他曾经告诉过长兄他要去寻法慧禅师。 见周昂面露僵硬，陆敏道：“殿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周昂呼吸急促了起来，第一次对陆敏发怒：“放肆，那个人怎么会害我！” 周昂并没有直呼其名，只用那个人替代。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但有些事一旦种下了种子，想要当做没有发生是不可能的事。 直到有一天，陆敏压着周昂的贴身护卫钟瑞山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有什么事？”周昂这几天的脾气略显暴躁，对着陆敏语气不善。 “空口无凭，我的确说服不了你。”陆敏道：“但是钟护卫的话，你应该不会不相信。” 周昂愣住。 他想起来了，钟护卫是他年幼时长兄调派来保护他的人，后来用习惯了后，索性把人要了过来。 钟瑞山依旧是一脸正气，但此时他的脸上多了一分惶恐与纠结，“王爷，卑职有罪。” 前些日子周昂大婚，钟瑞山喝了一些酒，可能是许久没有饮酒的关系，他有些不胜酒力，想回去休息的时候，他遇上了以前在太子手下当差时的同僚。 同僚旁敲侧击了两句燕王每日的行程，他好像便浑然不知答了。 醒来后，他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再后来燕王就遇到了刺杀。 现在回忆起来，他惊起一阵冷汗，思索了好久还是打算把事情告诉周昂，毕竟燕王才是他现在的主子。 听到这话，周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他开始怀疑人生。 他如论如何也不相信长兄会对他不利，发疯般冲向了东宫想要问个究竟。 周昂踢开想要禀报的小太监。 但是他却在太子主殿外停下了脚步，他生怕这一进去就颠覆了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与认知。 谁知主殿内竟然传来一声太子的声音：“进来。” 周昂微怔中推开了这扇门。 谁都不知道这一天燕王和太子谈论了什么，只知道后来燕王再也没有踏入东宫一步过，哪怕是太子薨后，燕王也没从黑水回来参加丧事。 所以燕王一直被朝中文臣们病诟，明明当初太子对他十分照顾，一幅兄友弟恭的模样，最后居然连丧事都没有来参加。 这也是至今三方割据，支持燕王一派文臣占少数的原因。 当天晚上，只有陆敏看着周昂大醉了一场，这位大齐朝年轻的王爷只反复叨念了一句话：“奈何生在帝王家！” 其中的苦楚除了当事人，谁也无法体会。 陆敏是唯一一个看着周昂在一夜蜕变的人。从第二天起，周昂的性格沉默了许多，皇帝同意他领兵的圣旨也到了。 等他再度回到金陵，早已物是人非。 时间回到早朝。 在众人的目光下，周昂平静地走了出列队。 魏王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心中大呼不妙，这种时候他这位四弟一定会落井下石。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谁知周昂平静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二皇兄有监管不利之责，但二皇兄虽然有错，也是识人不清，被属下蒙蔽，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咦？ 魏王愣住，说好的落井下石呢，四弟不会是打仗打傻了？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燕王一眼：“既然燕王求情，那朕就罚魏王遣散府中门客，禁足一月，罚俸迎一年。” 魏王顿时松了口气：“谢父皇恩典。” “皇上英明。”大臣低头称赞。 但私底下，皇孙一派早就把燕王骂了个半死，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得利用，真是脑子有病。 倒是有几个明白人对燕王有些刮目相看。燕王因为太子一事在文臣心目中的形象不佳，今天谁都可以落井下石，但唯有燕王不可以，倒是个明白人，燕王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早朝退去后，皇帝被老太监扶着在御花园中走动。 皇帝对老太监叹道：“宗良，你说要是旻儿还活着该多好，朕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听皇帝提起前太子，老太监思索了一下后道：“皇上这是想念太子了吗？” 皇帝看着蔚蓝的天际，露出怀念的表情。 老太监低头道：“若是太子地下有知，也一定希望皇上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皇帝笑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话。 老太监看着鬓角发白的皇帝，心底叹了一声：皇上也老了啊。 走了一会儿，皇帝吩咐道：“下午不批奏章了，去翰林院找个人来讲经筵。” 经筵为皇帝听讲书史，一般由翰林官兼充。 大齐的这位开国皇帝是马上夺下的江山，所以对儒学、经义不甚喜欢，倒是对讲史颇为感兴趣，三天两头便要招翰林院的人来讲史。 “奴才，遵旨。”老太监问：“是找古学士来吗？” “不了，都听腻了。”皇帝摇摇头，他眯着眼道：“我记得新科状元似乎已经上任了？” “回皇上，谢修撰月初时已经上任。” “那就喊他来讲史。” 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道：“回皇上，谢修撰年纪尚轻，恐怕难当此任，不如招宋学士来？” 倒不是宗良老太监看不起谢喻舟，而是谢喻舟实在年轻，讲史这种事需要一定的年纪和阅历。 “不了。”皇帝道：“谢修撰是苏爱卿的弟子，我想应该不会差点哪里去。” 见皇上坚持，老太监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应天府府尹的奏章上似乎提到了被魏王门客调戏的良家女子，好像便是谢修撰的家人。 皇帝喊谢修撰的前来，肯定有以示安抚的意思。 老太监恍然大悟，皇帝不愧是皇帝，做什么事都有深意。 “奴才遵旨。” 翰林院。 谢喻舟接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愣，皇帝居然喊他讲史，这是怎么一回事？以谢喻舟上辈子对皇帝的了解，他很快思考出了前因后果。 因祸得福。 小姑娘可真是她的福星。 听到小太监的传唤，翰林院的同僚都用羡慕与嫉妒的目光盯着谢喻舟。 “谢修撰能这么快在皇上面前露脸，可要好好抓住机会啊！”这是和谢喻舟平日比较亲近的同僚。 “切，得意什么，还不是有个好老师，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小心自不量力惹了皇孙厌弃。”这是妒忌谢喻舟快要发狂的同僚。 狄尚文和裴杉倒是心态良好：“谢兄，可想好要讲什么了吗？” 谢喻舟沉吟了一下，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暗芒：“我准备讲周史。” 周乃三朝前的国号，开过皇帝也是草莽出身，很可惜二世便亡了。因为当朝皇帝也姓周，也是草莽出生，所以从来没有讲官会选这段历史，但谢喻舟知道，皇帝十分欣赏那位周皇。 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写这篇的时候我有参考一点明史。昨天在看明史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趣事。 朱元璋规定自己的子孙要以金木水火土偏旁取名字，他的子孙很多，然后就造了很多生僻字。 后来我们国家编元素周期表的时候，就翻了朱家的族谱。 镭、钠、镁、钴、铈、烷、烯等等其实都是朱家子孙的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奢靡 一连三日，皇帝都召见今年的新科状元讲史，朝廷内的官员就像是过年时闻到腊肉味道的狗。谢喻舟收到的邀请帖瞬间多了起来，不过基本都被他拒之门外。 戚映欢这几天正忙着和刘淑老七寻找合适的铺面，把整个金陵城逛过一圈后，才把铺子确定下来，紧接着便是装修和造势。 不过在那之前谢家收到了来自长公主府的邀请。这下谢喻舟无法推脱了。 长公主在八月初举行赏花宴，作为谢喻舟的夫人戚映欢也在名单当中。 作为一个从六品修撰，谢喻舟本不该有这个资格，但最近谢喻舟在皇帝面前露了脸，顾家还认了戚映欢做干女儿，于是夫妻俩便被邀请了。 虽说是和谢喻舟一起参加赏花宴，但是到了地方男女会分开，戚映欢算是第一次参与金陵的社交活动圈，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赶紧找赵夕儿恶补了不少礼节。 这下她才发觉当官夫人的难处，要记得人名一大堆。 赵夕儿笑道：“你也别太担心，反正到时候我和娘也会去，你跟着我们就行。” 这里的娘指的是顾夫人，至于赵夫人，前几天已经回了武昌，戚映欢还去送了行。 “这次赏花宴我们都不是主角。”顾夫人安慰戚映欢道：“长公主这几年十分低调，此次举办赏花宴无非是为了给安蕊郡主相看人家，安蕊郡主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前几年因为长公主仗杀了驸马爷的外室，驸马爷上奏要求与长公主和离，当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看了皇家不少笑话，皇帝自然恼了这位妹妹，所以长公主这几年一直保持低调做人。 听了顾夫人的话，戚映欢吁了口气。看来这次赏花宴她只是陪衬的绿叶，那她就放心了。 就在戚映欢忙忙碌碌的时候，赏花宴的日子到了。 戚映欢秉持着中庸的原则，没有打扮得过于艳丽，也没有过于素净，太隆重会抢了主角风头，太随意会让主人家感到不受尊重，这里面有不少道道，戚映欢也是听顾夫人讲的。 戚映欢穿了身天青色的长裙，与谢喻舟站在一起仿佛是一对璧人，临行前谢母好一顿夸奖。 马车上，谢喻舟看着处于紧张状态的戚映欢，不由称奇，以前小姑娘遇到过更危险的事也没见她这么紧张。 戚映欢差点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今天出席赏花宴我代表的身份是你夫人，万一我丢了丑，最后丢人的还不是你！” 谢喻舟勾勒了一下嘴角：“戚姑娘辛苦了。” “你知道就好。” “到时候你就跟着顾夫人，别到处乱跑。”谢喻舟关照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还有，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来找我，我带你先行离开。”谢喻舟轻声道。 最后几个字就像是一剂强心剂一样，让戚映欢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戚映欢笑道：“带我先行离开？你也不怕得罪了长公主。” 若是小姑娘知道了这几年为什么这么低调的原因，大概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谢喻舟只定定地看着了戚映欢半晌，不语。 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 公主府的丫鬟穿着统一的下人服饰，把两人引进了门。 戚映欢和谢喻舟来得不算早，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在。 刚现身，戚映欢便听到有人喊她：“欢欢，这里。” 放眼望去，原来是顾夫人和赵夕儿。 两人走近，谢喻舟对两人行了个礼：“见过顾夫人，见过顾少夫人。” “妹夫好。”赵夕儿回礼。 “谢修撰。”顾夫人颔首，上下打量了谢喻舟一眼。 那眼神似乎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 见谢喻舟不为所动，顾夫人不露痕迹地点了下头，眼神中闪过满意。 谢喻舟道：“之后还请顾夫人照顾内子一二。” “谢修撰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顾夫人的语气意味深长。 戚映欢并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反倒催促谢喻舟道：“行了，你去，别担心我了。” 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有够显眼的。 谢喻舟微微失笑。 等谢喻舟离开后，夫人小姐们便围了上来：“顾夫人，这位又是哪家新妇？面生的紧。” “这是我义女，戚映欢，他夫君是新科状元谢修撰。”顾夫人一一给戚映欢做介绍：“欢欢，这是宋夫人、这是吕夫人、这是李夫人……” 戚映欢一个个打了招呼，一圈下来，早就懵逼了。 “哦，原来是谢修撰家的。”这群夫人小姐们一听戚映欢的身份顿时没了兴趣。 虽然谢喻舟最近在皇帝面情露了脸，但是在朝廷大员眼中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见围着的人群散去戚映欢反倒是松了口气，她对赵夕儿道：“刚刚那些人，我一张脸都没对上。” 赵夕儿不禁朝她笑了下：“欢欢，你方才整个背都是僵的，不过我第一次见这阵仗也没好到哪里去。” 八月，荷花亭亭玉立，如同年轻的少女，花园里的石榴结出了果实，蔷薇花红色的花瓣配上嫩黄色的花蕊如同艳丽的美人儿。 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夫人们聊的话题，不外乎是儿女，要么就是聊聊哪家纳了新妇，再不济就是谁家生了小孩。 年轻姑娘的话题则不同了，互相恭维一下今天的打扮，炫耀一番自己新做的首饰，最后再讨论讨论今天参加赏花宴的男宾。 赵夕儿刚生了宋儿不久，不免被人嘘寒问暖，但这关心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 戚映欢跟着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小腹涨得很，天太热，出门前水喝多了。 她与赵夕儿低语了几句，赵夕儿便招来了丫鬟带她去解手。知夏跟在一旁。 茅房离得有些远，戚映欢和知夏走了好一段路才到。 公主府建成的那一年，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还颇为受宠，府内雕梁画栋，建筑十分奢华。 就连茅厕都与寻常人家的不同，戚映欢感觉用茅厕一词似乎不太合适，因为丫鬟带戚映欢进了个外观和普通屋子没什么区别的房间。 里面点了熏香，没有一丝异味。 屋子分里间和外间，里间放着恭桶，恭桶上刻了花纹。 最让她惊讶的是——解手后居然用的是绢。 绢在古代一般代指质地薄而坚韧的丝织品，是可以代替货币使用的流通货。 这已经不能用奢侈来形容，而是奢靡。 公主府这么有钱的吗？ 戚映欢忍不住挑了挑眉，在丫鬟自豪的眼神下，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比起这奢靡的作风，戚映欢还是更怀念后世的马桶。 等戚映欢解手完毕，丫鬟就端来水盆，为了她净了手。 比起来时的着急，回去的路上戚映欢刻意放慢了脚步，她悄悄打量起四周，从建筑到花园，她大概对这位年约四十的长公主有了初步印象。 用好一点的形容词便是——人间富贵花。 用俗气一点的形容词便是——壕无人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 偶遇 领路的丫鬟似乎很享受戚映欢和知夏诧异的目光。 大约走了三分之一的路时，戚映欢听到了前方回廊里传来的谈话声。 “萱萱姐姐，世子哥哥今天来了吗？” 说话的女孩十分年轻，听上去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她说话时仿佛刻意掐着嗓子，细声细气的，有点做作的感觉。 被她叫做萱萱的姑娘，大概和戚映欢有着同样的想法，回答的语气颇为不耐烦：“我哥没空来。” “为什么会没空，指挥司最近很忙吗？”女孩的语气里满是不悦与质问。 “我哪里知道，可能忙，可能不忙。”被叫做萱萱的姑娘回答的很敷衍。 小女孩顿时不干了：“他怎么能这样，我还特意给他写了信，今天、今天这场赏花宴可是……” 后面的话被她吞了回去，让一个小女孩说出‘相亲宴’三个字也怪羞耻的。 “萱萱姐姐，要不你帮我去喊世子哥哥来，你是她妹妹，你的话肯定管用。”可能是有求于人小女孩撒娇道。 戚映欢听着那声音起了阵鸡皮疙瘩。 “你就放弃，别想他了，今天来了那么多人你随便挑都比他好！”萱萱姑娘道：“赏花宴差不多快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说完，戚映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小女孩焦急地喊道：“萱萱姐姐，你别跑啊！” 然后脚步声的主人与戚映欢迎面撞上，两人及时刹住了车，面面相窥。 她大约没想到拐弯处有人。 被叫做萱萱姐姐的是个年轻姑娘，穿着蓝色的裙子，束袖配靴，一身打扮有些像是骑马装。约莫十七八岁，身材高挑，起码有一米七，这姑娘长相英气，戚映欢似乎在哪里见过。 后面跟着跑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裙，头上戴了三只金钗，脖子上挂着玛瑙项链，小女孩长相清秀，但被这么一打扮，哪里还有小女孩的天真，感觉就像是个小富婆。 戚映欢在第一时间猜到小女孩的身份。 通过刚才的对话，和这一身华丽的打扮，只有一个人选——长公主的女儿安蕊郡主。 正当戚映欢迟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前头的蓝衣姑娘一把挽住戚映欢的胳膊，拖住她就走。 蓝衣姑娘的力气不小，戚映欢无法挣脱。戚映欢身旁的丫鬟和知夏都有些傻眼。 蓝衣姑娘道：“戚妹妹你也来了？这是要去花园吗？我有空，我带你去！” 显然是摆脱郡主的托词。 但……戚映欢纳闷：姑娘你谁啊？ 蓝衣姑娘似乎看懂了戚映欢的疑问，对她介绍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陆萱。” 哦，陆萱。嗯？陆萱？ 戚映欢下意识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可不就是那人在首饰铺里帮了她的陆萱吗。 见戚映欢恍然，陆萱笑了：“怎么？我穿了身女装你就不认识我了？” 还真是，当天先入为主的形象太强烈了。 戚映欢尴尬地一笑：“怎么会不不认识。” 这么说来安蕊郡主嘴里的世子哥哥是陆敏咯？陆敏才回金陵也没多久，怎么就招惹了安蕊郡主？不对，也有可能是早前的情债，三年前的话，郡主才十一岁。 嗯，禽兽！ 陆萱拉着戚映欢大步流星，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萱萱姐姐和那谁，等等我啊！我钗子都要跑掉了。” “快走，快走，要是被她缠上今天算是完蛋了。”陆萱小声对戚映欢说，脚上的步伐猛地加快，跟逃难也没什么区别了。 “哎呀。”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戚映欢转头时便发觉安蕊郡主摔倒了。她一脸怒容，被丫鬟扶起，然后狠狠踢了身边的丫鬟一脚。 “饭桶，都不会帮我拦住那个不男不女吗？”她语气中带着暴怒。 “郡主息怒。”丫鬟们诚惶诚恐地跪下。 看到这个场景，戚映欢心中一凉。 刚刚还一口一个萱萱姐姐叫着，转头就骂人不男不女，看来这位郡主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 戚映欢下意识看向陆萱，陆萱应该也听到了骂声。 似乎是察觉到戚映欢眼底的担忧，陆萱随意地笑了下：“没事，被她骂两句我也不会少块肉，总比被她缠上的好。对了，你之后见到她尽量绕道，免得吃亏。” 安蕊郡主是长公主的心头肉，惹上了就是麻烦。 “多谢提醒。”见陆萱不在意，戚映欢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也是被请来参加赏花宴吗？怎么不跟着侯夫人？” “别提了。”说起这个陆萱就一肚子气：“我是被我娘骗来的，要是知道是这种性质的赏花宴，打死我也不来！怪不得我哥跑今天得那么快呢，估计他早知这件事了，居然瞒着不告诉我，回去后我要他好看！” 陆萱的话里虽然带着恼怒，但从轻快的语气中，戚映欢还是能发现她与陆敏关系不错。 戚映欢失笑，心中不禁感叹：能养出这对兄妹，宣武侯府真是个厉害的地方啊。 “对了，上次没问你，你怎么会认识我？”戚映欢好奇。 “当然是从我哥那里听说的，前几年他说被一个小娘子救了，我就一直很好奇。” 陆敏的表情十分丰富，眉眼张扬道：“那天我听到荆燕儿喊你的名字便把你认了出来，我就说嘛，我哥那人不像是个会感恩戴德铭感五内的人，原来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这样一来道理就能说通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你哥哥的啊？ 陆敏，你妹妹和你不愧是一家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回到了后花园中。 陆萱的性格有点像假小子，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陆萱和戚映欢同时出现的时候，大家不由投来疑惑的视线。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赵夕儿对她喊了一声：“欢欢，陆姑娘。” 陆萱点了一下头，转头对戚映欢说：“那我去找我娘了，有空再聊。” 陆萱走后，赵夕儿问戚映欢：“你怎么和她走在一起？” “之前她帮过我一次，刚刚碰巧遇到，便一道回来了。”戚映欢这时才发现几位夫人的眼神怪怪的，她问：“怎么了吗？” “陆家兄妹的风评向来不太好，欢欢你要是不想引人注目的话，就不要和陆萱太接近了。”赵夕儿提醒。 戚映欢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那日陆萱穿着男装，今天又被郡主骂‘不男不女’的事。 她瞬间了悟。 陆萱平日的行为对这些夫人们而言，应该是十分出格的行为。 想通后，戚映欢也明白了陆萱为什么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和她分开，可能是怕她的风评被害。 不知道为何，戚映欢的心情忽然变糟糕了不少，她闷闷地回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又是三更失败的一天，必须立个falg了，要是明天又失败，我就生吞一颗鸡蛋。 亲爱的读者，保佑我能早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章 花宴 陆萱找到宣武侯夫人后，宣武侯夫人埋怨道：“一会儿没看住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和你哥一个德行。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瞧您说的，搞得我好像常年失踪的人一样。”陆萱对宣武侯夫人讨好一笑道：“我这不是刚刚遇到了安蕊郡主，好不容易才脱了身吗？这不就来找您了吗？” “娘，我哥真没来？我可不想让那小丫头当我嫂嫂。” “放心，家里已经有两个不懂事的了，娘不想操更多的心。”侯夫人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陆萱的问题，但从话语里陆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萱拍马屁道：“娘英明！” 侯夫人又道：“对了，今天你可给我好好表现了，你今年都十七了……” 陆萱还还听全，就知道侯夫人接下去要说的话，她马上岔开话题道：“娘，我看那边花长得不错，我去看看。” 陆萱手长脚长，溜得也快，侯夫人一时反应不及。 “你给我回来！”侯夫人低声喊道，作势便要去抓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但碍于人多，她只能怏怏：“都是我和你们奶奶把你们惯坏了！等回去收拾你！” 宣武侯常年镇守在西北，甚少归家，作为正室嫡出的两个儿女自然受到了万般疼爱，却没想到两个孩子全部养歪了，如今正是适配年龄，宣武侯夫人头痛的很。想到家里老太太又护的紧，打也打不得，侯夫人就更头痛了。 就在戚映欢跟着顾夫人走动的时候，花园内忽闻一声：“长公主到，安蕊郡主到。” 戚映欢顺势看去，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婢女扶着宴会的女主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长公主年约四十有余，身体丰满有致，但看保养的程度更像是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她身穿珊瑚色及地长裙，烟罗紫披帛，软底珍珠绣鞋，头上梳的是朝云近香髻，发间插着一支金步摇和两支金花簪。 步摇随着她走动的步伐，一摇一摆，样子富贵逼人。 之前戚映欢见过的安蕊郡主就跟在长公主身边。小女孩似乎重新打扮过，已然换了一个新发型。 趁大家不注意，安蕊郡主的眼珠子不安分地朝四周转了一圈。 她在找陆萱和侯夫人的身影，显然她并没有放弃和陆敏的事。 然而她的目光陡然在戚映欢身上停下。 小女孩微微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然后恍然大悟。 安蕊郡主回忆起刚刚在回廊里发生的事，似乎当时被陆萱拉着跑的女客，便是这位穿青衣的姑娘。 “见过长公主，安蕊郡主。” “免礼，免礼。” 在众夫人和小姐对长公主行礼时，安蕊郡主招来身边的丫鬟，偷偷摸摸问：“那个跟在顾夫人身边穿青衣的人是谁？” 丫鬟轻声答：“好像是新科状元的夫人。” “哦。” 安蕊郡主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陆萱害她摔倒，看在她哥哥的份上，忍了，但是戚映欢不过是个从六品官的夫人，竟也敢偷看她的笑话！上好的出气筒。 戚映欢并没有察觉到安蕊郡主的迁怒，正跟着人群往一早布置好的宴席场地挪动。 赏花宴设在了避暑院，听说公主府有四个院子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避暑园就是夏日乘凉的院子。庭院中花团簇拥，纷红骇绿。 庭院里除了夏天能见到的花卉，还搭了一排葡萄架。若是傍晚的时候，在葡萄架下面摆个摇椅，往上那么一躺，手执团扇，悠悠哉哉地端看日落日出，应该别有一番滋味。 长公主府的下人应该为这个庭院费了不少功夫。 庭院两边各设了几案，男女分开，并不是平常坐的桌椅，而是摆着跪坐的蒲团。 丫鬟把人带到了各自的几案前。 大约两三人一案，案上已摆放了当季的鲜果。 戚映欢自然是坐在了顾夫人身边。 这时男宾们也被带到庭院，他们被安排坐到对面的几案。 戚映欢第一时间便在人群中发现了谢喻舟的身影，同一时间谢喻舟也朝她看了一眼，眉目柔和地对她颔首。 谢喻舟身旁站着一个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年轻人用手肘撞了一下谢喻舟，表情挤眉弄眼：“那是令夫人吗？” 众人在这时落座。 谢喻舟瞬间恢复了清冷的表情：“关卿何事？” 贵公子也不恼，反问：“刚刚我们不是聊得挺好吗？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谢喻舟面色依旧：“如果你是指我点了三次头，‘嗯’了两次，那我们的确聊得不错。” “……”贵公子把眼睛瞪得浑圆。回忆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话，他岂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正在这时，坐于案首的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下起身。 “今天邀请大家来观赏花卉，欣赏一年里难得的良辰美景，此情此情大家当共饮一杯。” 众人随着长公主举杯。 随着第一杯酒饮下，场面热络起来。 接着长公主把安蕊郡主推了出来，对女眷们道：“明年安蕊便是及笄之龄，到时候还请众夫人来参加观礼。” “好说，好说。”众人自然不会当面拒绝。 长公主淡淡一笑，拍了拍手，舞姬和杂耍相继登场。 庭院中登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大家饮酒的饮酒，欣赏歌舞的欣赏歌舞。 席面中有妇人恭维长公主道：“长公主不愧是皇室中人，就算是办个赏花宴也比我们寻常人家要气派。” 长公主面露嗷色 ：“这有什么，若不是这两年手底下的生意不好，本宫都想把燕都名旦请来给大家唱曲。” 那几个妇人估计和长公主关系不错，纷纷一个鼻孔里出气：“是啊，这几年琅翠阁的生意真是可惜了。都是法慧禅师说什么铅粉有毒，害得现在琅翠阁都关了门。要我看啊，我用了这么久的胡粉也没出什么事，都是那老和尚危言耸听，还害得长公主在皇上面前没落好。” 妇人嘴上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当初她可是第一时间把新买的胡粉扔了。 被提到这事，长公主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本来就因为驸马爷的事惹怒了皇帝，后来胡粉的事一出皇帝更恼了，最近几年她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为难 妇人又道：“还是大师呢，最后不还是没治好太……”子的病。 说道最后，妇人捂了下嘴，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长公主冷笑了一下：“你啊，就是这张嘴没把门。” 妇人尴尬的笑了笑，再也没开口，别长公主没讨好，却惹了一身臊。 因为顾夫人的身份，戚映欢这桌离首座不不远，自然是听到了这段对话。 戚映欢差点没摔了手上的筷子，原来琅翠阁背后的东家是长公主！ 她可得好好捂住马甲了，不然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是自己连同法慧禅师断了她的财路，可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八月初，长公主府内传来丝竹声。 厨房更是热火朝天，新鲜出炉的菜色不断往宴会上传送。 酒喝到一半，便有年轻公子毛遂自荐出来作诗。 那年轻公子就是冲着安蕊郡主来的，不免要在长公主和安蕊郡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再不济也能在在座的夫人小姐中落个好印象。 安蕊郡主看着第一个走出来年轻公子，装作一副羞涩的模样，心里却想着：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做梦！ 那公子吟道：“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注1] 的确是首好诗，就是不知是他自己所作，还是让人捉笔，总之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 “好！”众人大喝一声好。 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 赏花宴渐渐进入高潮。 女眷这边没出阁的姑娘更是一颗芳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说不定自己未来的夫君就在对面呢。 男宾这边，谢喻舟老神在在地吃着菜，不参与任何话题，只偶尔留意一下小姑娘那边的状况。 谢喻舟身边的贵公子，也就是那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公子，他小声问谢喻舟：“你不是新科状元吗？怎么不去作首诗？风头都让别人出了。” 谢喻舟看了贵公子一眼道：“我不会。” 蓝衣贵公子嘴角一抽，说谎也找个合适点的理由啊，你这个新科状元要是不会作诗，那刚刚那群人算什么？难道他长得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吗？ 谢喻舟反问：“那你怎么不去？” 贵公子对他一笑：“巧了，我也不会。”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男宾那边的诗作的差不多了，女眷这边渐渐也跃跃欲试。 趁着这个机会，安蕊郡主站出来提议道：“不如就击鼓传花，我们也不能输给了对面那群才子。” 听安蕊郡主把他们夸作才子，一群公子们兴奋的不行，暗自在心底琢磨：难道我真的有戏？ 眼瞧着郡主对他们腼腆一笑，公子们一个个的陷入美梦之中。 长公主府这么奢华，娶了小郡主不就等于娶了块金子吗？ 等丫鬟拿来彩球和鼓，席间的陆萱就想跳出来说不参见，结果被宣武侯夫人按了回去：“你好好表现。” 陆萱一脸欲哭无泪。 参加的都是年轻姑娘，原本这种活动嫁了人的新妇是不需要参加的，但安蕊郡主不依，说人太少不好玩。 戚映欢和赵夕儿也只好加入。 鼓声被丫鬟敲响：“咚咚咚——” 游戏开始。 第一位接到彩球出来表演的是宋侍郎家的三女，宋姑娘是个腼腆的性子，在娘亲的鼓励下弹了首曲子。 众人鼓掌以示勉励。 第二位接到彩球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这位姑娘表现得就比较大方，毫不怯场地跳了只舞，引得满堂喝彩。 安蕊郡主见时候差不多，便给敲鼓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马上会意。 “咚咚咚——” 击鼓声又再度响起。 彩球快轮到戚映欢时，安蕊郡主赶紧在裙子下踢了丫鬟一脚，丫鬟应时停下了鼓声。 见到彩球到了戚映欢手中，安蕊郡主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陆萱离安蕊郡主很近，自然是看清安蕊郡主的小动作。她皱了皱眉头，联想到之前的事，便知道了是自己连累了戚映欢。 陆萱心中担忧，不知道戚映欢有没有准备才艺。 戚映欢站了出来，十分镇定地对众人施以一礼：“小女子不才，琴棋书画仅琴一道能拿得出手些，不如……” 不如就给大家弹一首曲子。 正想这么说，安蕊郡主便跳了出来：“弹琴刚刚有人弹过了，不如换些别的。听说这位姐姐是新科状元的夫人，那肯定也是饱读诗书。” 安蕊郡主看向戚映欢，天真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恶意：“姐姐不妨也作首诗，我们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不比在座的公子差。姐姐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安蕊郡主想要为难戚映欢自然摸清了她的底细才会开口，她料定戚映欢会出丑。 再加上一段冠冕堂皇的话砸了下去，仿佛戚映欢不作诗就被之前的那一群公子哥比了下去一样，一大顶帽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气。 戚映欢当然听出了安蕊郡主的刁难。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难道是她们知道自己和法慧禅师的事了？不对，如果那事被知道，就不光光是刁难这么简单。 这时陆萱站了起来：“郡主，作诗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给大家献上一段才艺，表演一段剑舞？” 宣武侯夫人听女儿说要献上才艺，还以为女儿心回意转，但是听她说要表演剑舞，脸瞬间黑了。 完了，这个女儿肯定嫁不出去了。 安蕊对陆萱维护戚映欢的表现感到很生气，但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直接用小女孩的优势撒娇道：“萱萱姐姐，这位戚姐姐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脸，你怎么能抢去风头？这不合适呀。” 和长公主亲近的几位夫人见状，帮腔道：“是啊陆小姐可不能抢了人风头。” 陆萱还想说什么，却被侯夫人拉了下去，侯夫人压低了声音道：“你给我坐好别惹事。” 在座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安蕊郡主的刁难。 坐在谢喻舟身旁的贵公子撞了撞他道：“你不去帮你夫人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 作诗 谢喻舟此时面色平静，丝毫不见紧张的模样，他漆黑的眼中凝结着流光溢彩。 他对贵公子道：“我相信她应付得来。” 如果安蕊郡主要戚映欢画画或者写字之类的，他大抵便要担心了，小姑娘那一手鸡爪般的字练了两年，堪堪入眼，若是拿出来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作诗她虽然也不会，但却会背一些他从没听过的诗，想必以小姑娘的聪明才智能应付的得来。 安蕊郡主怕是打错了算盘。 贵公子看着谢喻舟自信的眼神，总感觉胃里撑得慌，但他也没吃什么啊，奇怪了，如果贵公子是后世之人大概就会明白，他是被迫喂了一堆狗粮。 他问谢喻舟：“难不成你夫人还是个才女？” 谢喻舟勾勒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并不是什么才女，但财迷倒是真的。 谢喻舟微阖起眼眸，他对贵公子道：“梁御医，你话太多了。” 贵公子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 太医院院使的嫡子，当朝最年轻的御医梁安成。 谢喻舟第一眼便认出了年轻人的身份，上辈子最后的年月，他没和这人少打交道，以至于现在一见他就想起自己病歪歪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略微有些不爽。 女眷这边。 陆萱刚坐下，顾夫人就准备站起来替戚映欢说话。 谁知在那之前，戚映欢却是大大方方应了下来：“既然郡主有命，小女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方才还要多谢陆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猜陆姑娘大抵是担心我人地生疏闹了笑话。” 这话说的有点妙。 人地生疏，戚映欢不过刚来金陵两个月，也是在公众场合第一次露面，安蕊郡主为难人家，这做派似乎有点难看。反倒是陆萱做事虽然出格一点，心肠倒是意外的不错。 侯夫人听后，更是对戚映欢心生好感，小姑娘不错，怪不得陆萱想为她解围。 随后戚映欢赧然低头，怯怯一笑：“小女子只是粗通文墨，不过倒也想起有一首诗应景，就怕大家笑话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戚映欢长得十分明艳，但今日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裙子，把艳丽感降到最低，多了几分少女的柔弱感，那眼梢下方的朱砂泪痣又似眉目带俏，引得众人心中一阵涟漪。 好感度猛增。公子们道：“不见笑，不见笑。” 其中只有一人黑了脸，那是谢喻舟。 要不是碍于场面，他差点想拉着小姑娘离场。放肆！小姑娘是你们这些人能看的吗！谢喻舟攥紧了拳头，眼眸微沉。 安蕊郡主表情有些难看，见在场的公子哥都倒向戚映欢那里，心中暴怒。臭男人，不就是稍微有点姿色吗，不要脸！还是她的世子哥哥最好。 而戚映欢正看向谢喻舟。 刚刚某人的黑脸被她一丝不落收于眼底。 为什么黑脸？戚映欢微微转眸，便猜到了什么。原来是吃错了，可她只是博取一下大家的同情，这就吃醋了？ 还有，之前说好的要是受了委屈就带她回去呢？都是骗人的话！大猪蹄子！ 算了，看在他吃醋的份上原谅他了。 戚映欢侧头道：“小女子的字写得不好，是否能请夫君代笔？” 要不是戚映欢喊得是夫君，估计有一大堆人想为她代笔。 梁御医一脸偷笑：“谢兄，你夫人喊你呢。” “嗯。” 谢喻舟心情好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走到戚映欢身边，他拿起摆在正中央桌上的狼毫。 安蕊郡主咬着牙，完全不相信戚映欢能作诗，只等她出丑奚落。长公主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本能地觉得女儿要吃亏，但事到如今也不好让人退回去，只好硬着头皮看事态发展。 庭院中央，芳草菲菲，两人穿着天青色的衣物，如同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句‘般配’差点让人脱口而出。 小姑娘眼波流转，红唇轻启：“这首诗叫做初夏。” 随着小姑娘，莲步轻移，她柔软的声音传入谢喻舟的耳中。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注1] 低吟流转的声音把众人代入了夏日的场景。 槐树枝繁叶茂，柳树高大，浓绿深处的新蝉鸣声乍歇，暖风微微吹起，绿色的纱窗下，香炉中升腾著沉香的袅袅轻烟；惬意的昼眠，忽而被落棋之声惊醒。 细雨过后，轻风把荷叶翻转。石榴花衬着湿润的绿叶，更是红得像火焰。美丽女子纤手拨动清池的泉水，水花溅起落在荷叶中，就像晶莹的珍珠，一会儿破碎一会儿又圆。[注2] 好美的场景！ 诗念完，谢喻舟的字也跃然于纸上，字与诗相得益彰。 女眷中突然有人叫到：“呀！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这不是刚刚柳妹妹玩水的场景吗？” 被叫做柳妹妹的姑娘，脸上微红，没想到刚刚玩水的样子被人看到了，还写进了诗里，又惊又喜。 “好诗！好诗啊！”众人回过神，眼中露出一抹惊艳。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本以为是个青铜，却没想到是个王者。 “谢夫人大才！” 新科状元的夫人果然有两把手。 顾夫人和赵夕儿面露喜色，陆萱也松了口气。 在众人夸奖中，红衣女孩的声音巨变：“不可能！你怎么会做出这么好的诗！” 安蕊郡主装了许久的面具终于破了功，面露狰狞，此刻她脸上哪里还有小女孩的天真。本来对安蕊郡主有些意思的少年们，心中顿时一凉。眼前的郡主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长公主低喊道：“安蕊！” 安蕊郡主这才惊醒。 她恢复了无邪的面容为自己辩解：“刚刚我是太惊讶了，是吓到大家了吗？” 戚映欢摇摇头道：“无妨，其实郡主说得不错，这么好的诗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写这首诗的人姓苏。” 姓苏名轼，号东坡先生。 安蕊一愣，马上露出狂喜：“既然不是你的诗为何要误导大家？” “郡主误会了，内子从一开始就说‘想起有一首诗应景’，并非说是她所作。”这回谢喻舟挡在戚映欢身前，面露肃容。 安蕊看清谢喻舟的长相后怔了一下，今年的新科状元果然有一副好相貌，可惜偏偏要和她作对。 安蕊郡主回忆了一下，方才戚映欢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但那又怎么样，只要自己说她故意窃用别人的诗，就是窃用。 然而还不等安蕊郡主发难，男宾中便有一人插嘴问戚映欢：“谢夫人，我想再确认一遍，谢夫人说写这首诗的人姓苏？那是位年长的男性吗？” 三更。不用吞生鸡蛋了，真好。 忘记说上一章正好到100W字了！这是我第一本突破百万字的小说啊，太不容易了！晚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三章 背锅 “是这样没错。” 苏轼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不算年轻了。 戚映欢点头，心中却不免疑惑，这人为什么会问她这些问题，难道这人也是穿越来的？ 要不要对个暗号？ 戚映欢心中方才升起这个念头，就听到席中传来窃窃私语：“姓苏！年长的男性！肯定是苏少师的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谢修撰不就是苏少师的弟子吗？” “不愧是苏少师，不仅山水画画的好写诗也厉害！” “苏少师很多年不作诗了，没想到今天能听到，不枉此行啊！” “快快快，都记下来了吗？” “你说我要是向谢兄讨要刚刚那张墨宝，他能答应吗？” “谢兄……”有人羞涩地上前喊了谢喻舟。 不是，小伙子，你们怎么回事？ 我说的姓苏，可不是苏青源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居然讨论的那么兴奋，难道你们都是苏青源的迷弟吗？没看到你们想要求娶的安蕊郡主脸都气红了吗！ 戚映欢还真低估了苏青源在年轻文人中的地位，恰好今天来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习文。 安蕊郡主气了个半死，喊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人理她，全都去讨论苏青源的诗。 女眷中，那位柳姑娘怅然若失：“原来最后一句不是写我啊。” 安蕊郡主听后，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陆萱差点没笑出声来。 真是个美妙了误会，还是不要解释了。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今天又让苏老头背锅了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弟子有事，师傅服其劳，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苏府中，偷偷摸摸藏酒的某人打了个喷嚏。“又是谁念叨老头我啊？”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望了戚映欢一眼，少女看似只是念了一首诗，但却在不经意间点醒众人她背后还有苏青源这个靠山，安蕊要是再想为难她的话，就要掂量掂量和苏少师作对的后果。 看来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长公主把安蕊喊回了身边，向女儿出示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对戚映欢淡淡一笑，并夸奖道：“好一首《初夏》，让今日的赏花宴蓬荜生辉，各位，我们当敬酒青源先生一杯！” 众人拿起酒杯：“敬青源先生一杯！” 由长公主挽回了场面，谁也没提起安蕊郡主方才失礼的行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赏花宴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但是一场好好的相亲宴，最出风头的却是个快要古稀之年的老头，长公主心里呕得要死。 赏花宴结束，安蕊跟着长公主回了院子里。 安蕊郡主发了小脾气：“不过是一个从六品修撰的妻子，娘为何要阻止我？” 长公主板起脸来：“你以为我这个长公主是以前的长公主？所以为别人都要礼让你三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帝都没换呢，长公主却已经在皇帝面前失了宠。 安蕊郡主表情呆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长公主回如此回答她。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蕊儿别任性了，现在已经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长公主说：“宣武侯世子的事你就别想了，我今天已经和侯夫人暗示过，但她一直装傻充愣，这事成不了。” 安蕊再次被打击到。 长公主摸了摸女儿的脸，柔和了眼神说：“蕊儿，我看方家的公子一表人才，你不如考虑考虑。” “方家？”安蕊一脸惊愕：“方家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皇商，也配得上我？” 长公主眼神犀利了起来：“皇商怎么了？你以为你的吃穿用度就不用钱吗？没有钱你身上的裙子首饰哪里来？” 这几年长公主府大不如前，失宠后，她失去了大笔银子的进项，连琅翠阁也关门大吉，现如今要维持长公主府的奢靡生活早已经殚精竭力，但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让人看了笑话，若是安蕊能嫁到方家，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安蕊不可置信，感觉以往高高在上的母亲似乎退去了往日的光环，变成了平凡的夫人。她双手紧握一犟到底：“反正我是不会嫁给方鹏飞的！” 说完安蕊郡主跑了，留下一脸愠色的长公主。 突然她身边的婢女道：“公主，魏王爷前来拜访。” “他来干什么？不是被禁足了吗？”长公主和这个侄子可没什么感情：“不见。” 婢女却没有马上退下，而是让身后的小丫鬟捧着一个小匣子递了上来。 “公主，魏王爷说这是他的一片心意，让长公主看了再做决定。” 长公主狐疑地打开了匣子，等看到里面的银票时，空气安静了几秒，她道：“喊他来见我。” “是，长公主。” 至于戚映欢和谢喻舟，此时正在回府的路上。 戚映欢眯着眼对谢喻舟道：“说好的受了委屈就带我回去呢？说话不算话。” “戚姑娘，想必没有人比我更后悔这件事。” 谢喻舟表情沉重，眼底有着淡淡的不愉，就像是本该只属于他的珍宝，但却被大家发现，尽管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感觉依然糟糕。真想把小姑娘藏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居然还吃醋呢，戚映欢轻哼了一声。 对于那首诗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 这晚，谢喻舟闹的有点厉害。 戚映欢眼梢微红，喘息着啜泣：“你欺负我！” 少年清冷的表情染上几分欲丨色，他看着小姑娘一头青丝铺满了整个枕头。她眼神迷蒙，双颊潮红，已是动情的时候。 芙蓉帐暖。小姑娘眼角下那颗朱砂色的泪痣，娇艳如血，仿佛烙印在他的心头。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戚姑娘，以后不许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 小姑娘气得瞪了他一眼。眼神没到位，颇有欲拒还迎的味道。 “谢喻舟，你还讲不讲理了？” “不想。” “你！” 很好！戚映欢气急，趁着他低头吻她脖子，一口咬上对方的肩膀。口齿不清道：“让你欺负我。” 谁知却得到对方一句：“仔细着，别把牙咬坏了。” 戚映欢嘴上的动作一僵，感觉更气了啊！ 她决定了！接下来三天都不要和他说话，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第二日戚映欢起晚了，而某人神清气爽地回了翰林院。 紫禁城内，旭日东升。 在殿前等候早朝的苏青源感觉今日同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古学士走过来：“没想到苏少师宝刀未老。‘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这诗写的真好啊！” 啥东西？ 等听明白了整件事，苏青源的脸青青白白了一阵。 讲道理，你们年轻人作诗就作诗，为何要用我的名字，还怕我老头不够树大招风吗？孽徒！ 苏青源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脊背，不慌，他还没驼！这锅还能背！ 好了，你们要的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 道士 时间过的很快，足够谢喻舟把小姑娘哄好。 九月中旬的时候谢喻舟被提职了，从从六品修撰变成了正六品侍讲，虽然只升了半个品阶，但两个半月升半品，这升官速度已经是大齐独一份，俨然他已成了皇帝跟前半个红人。 太监们是宫内第一见风使舵的人，已经一口一个谢大人叫上。 连皇帝身边的宗良公公也和谢喻舟有了点交情。 不过，最近和谢喻舟往来最多的却是太医署的梁御医，那天赏花宴结束后，谢喻舟便被这位御医给缠上了。 用梁安成的话便是：相见恨晚。 谢喻舟：不，并没有！别自作多情了！ 又一个酷暑过去，夏日里烦人的蝉鸣声渐渐消失。 临近九月底的时候，金陵城内孤儿们得到了一份工作，工作是沿街派发一张叫‘传单’的东西。 妇人们接到后感到十分新鲜，不由招来认字的人询问。 “金陵百草堂分铺即将开业，当天买护肤品送香皂，口红买一送一、粉底七折、买全套彩妆送刷子一套……” “啥玩意？” 金陵的百姓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一看传单上的东西，两眼一抹黑。 倒是有来往通商的商人给她们作了解释：“夫人，你们居然不知道吗？这百草堂今年也在江南开了分铺，听说是卖胭脂水粉。” “原来是胭脂水粉啊。”妇人顿时没了好奇。 “诶，听我说完啊。” “那你说。” 那商人道：“这胭脂水粉和你们平常用的完全不同，那叫一个稀奇和精致啊，尤其是口脂，她们铺子管口脂叫做口红。” 商人指了指传单上的插画：“看到没？就是这个小管子！别看小小一支却设置精妙的了机关，用手轻轻一旋东西就会出来！你们一定没见过。” 妇人被说得十分好奇：“真有那么神奇？” “你当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商人道：“江南那边卖得可不便宜，要是真买一送一，我就买些回去兜售，肯定亏不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真有头脑，回头我们也去看看。” 等人群散去，商人龇牙咧嘴笑了下：“搞定。” 这时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说：“你不会是传单上那个百草堂请来的托？” 商人身形一顿，大呼不好！ 一回头他便看清了那个中年人的样子。 这人穿着一身洗旧的道袍，原来是穷个道士。 商人掩饰住心虚：“怎么会呢？你看我穿得这么体面怎么可能是托呢！” 道士面色平静地瞧商人一眼：“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对你说的口红机关有点兴趣，是大后天开业吗？到时候有空的话我会去一探究竟。” 见商人点头后，道士走了。 商人看着道士离开的背影，好久才回过神来。 不是，你一个道士逛什么胭脂水粉店啊，不怕被人轰出去吗？ 看着头顶高悬的太阳，商人一拍额头：“糟了，差点忘记约了弟妹的事！” 商人匆匆忙忙赶往状元酒楼。一进酒楼，商人便对小二道：“我找谢夫人。” “谢夫人在三楼的雅间，客人跟我来。” 小二领着商人来到三楼，敲响了雅间的门。 “进来。”刘淑的声音传来了出来。 商人进到雅间后，露出了笑容：“弟妹，好久不见。” 戚映欢起身迎接：“毛大哥，别来无恙。” 原来商人并不是戚映欢请来的托，而是许久未见的毛成达。 自从他上次送了银两来谢府后，两边就搭上了线。戚映欢初来乍到，正缺人手，便递去了橄榄枝。 毛成达显然接受，现如今正负责百草堂产品的运输。 “弟妹，幸不辱命，货物在今天全部安全送达。”毛成达一开口就交代了工作。 “毛大哥辛苦了，等有空我让夫君请你吃茶。” “这怎么好意思。”毛成达嘴上推诿，心底却乐开了花，下次他再求一幅画不知谢喻舟会不会答应。 戚映欢让知夏给毛成达倒了杯茶，两人又讨论了一下每月的交货时间。时间差不多后，戚映欢便让刘淑老七带着人去收了货。 等戚映欢走后，毛成达才想起忘记说刚刚遇到道士的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忘记也罢。 时间如白驹过隙，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与在武昌时百草堂走的高调策略不同，这回开业仪式算得上是低调。她连顾夫人和赵夕儿都没喊，她哪好意思让一位三品大员的夫人替她营业啊！ 倒是有不少百姓被传单吸引，来铺子里凑了热闹。 可毕竟是新鲜玩意，卖得也不便宜，除了口红和香皂卖，其他东西都惨遭滑铁卢。 哪怕是在戚映欢的料想之内，但看着一上午的营业额，戚映欢还是叹了口气。 创业不易啊。 老七安慰道：“师傅，是这群人没眼光！” 知夏跟着点头。 刘淑问：“下午要做点什么吗？” 老七道：“师傅，要不下午我就在大堂里给人试妆并教授她们一些基础技巧？客人看了效果肯定会心甘情愿掏钱。” “也只有这样了，你暂时负责在铺子里教人化妆，接下来几天你可要忙了哦。”身边只有老七一个妆娘在，在没招到合适的人选前，只有老七能独当一面。 对于这一点，老七早有心理准备：“来金陵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况且这两个月我什么事都没干，尽养膘了，是时候该大显身手了！六个师姐一个都不在，金陵这块地早晚会是我的天下！” 戚映欢见她一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样子，不由好笑，不过这话自己人说说就好，可不能传出去。 “老七，慎言。” 老七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太妙，不好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是，师傅，下次我一定先想好再说。” 有老七坐镇，下午的生意果然比上午要好。 等第一天营业即将结束的时候，铺子里来个道士。 女伙计咋咋呼呼地闯进戚映欢所在的里间。 “东家，铺子里来了个怪人。” “什么怪人？” “是个中年道士，一进门就问我拿了支口红，可他完全没买的意思，一直坐在铺子里把玩。”女伙计皱着眉头说道。 戚映欢纳闷了，这年头的道士也对口红感兴趣了吗？难道是想送给媳妇，不对，道士是没媳妇的。 “我出去看看。”戚映欢说。 等戚映欢走出里间，果然第一眼便在大堂中看到了女伙计口中的道士。 道士穿着灰色的道袍，衣服浆洗得有些发白，年纪应该估摸着在四十左右。他手中把玩着口红的管身，上上下下，好像百玩不腻。 他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 “里面应该是螺旋的，如果能用金属材质的话，上下应该会更顺畅！这玩意设计得还挺精妙，如果能看下设计图就好了。” 原来不是对口红感兴趣而是对口红管啊。 这个道士，其实在前面的背景板里出现过，你们可能忘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 邀请 戚映欢再次打量起那中年道士，道士长相平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忽地，她瞧见中年道士挂着一块腰牌，定睛仔细一看，腰牌上写着——工部杂造局。 工部的人？还是个道士，戚映欢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她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 戚映欢的目光瞥向柜台上的琉璃镜子。 眼前的道士应该就是之前听的过传闻中——制作琉璃镜的道士。传闻中，道士最后被朝廷招安，除了他，戚映欢再也想不出工部有其他当官的道士。 不过从道士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服，和脚上的草鞋看来，他的日子过得似乎十分拮据。 就在这时，戚映欢心生一计。 百草堂的生意有救了！ 她走到道士面前，行了一礼：“见过道长，道长若是想要看一下口红管的内部构造，不如进屋聊一聊？” 中年道士摸着胡子，一脸疑惑地看向戚映欢：“你是？” 女伙计道：“这是我们百草堂的东家，道长可以叫她戚娘子。” 道士微微有些讶异，这东家也太年轻了，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也不知道她要找自己究竟何事，道士明白天下没有的午餐，但他实在太好奇了，小小一支口红就做的如此巧妙。 其实口红内部的结构他能推演出来，可若没有看上一眼，总觉得有些闹心。若是在后世便有一个词可以解释此行为——强迫症。 中年道士的脸色变幻来变幻去，霎是好看。 戚映欢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对方的表情也太好猜了！ 戚映欢开口道：“道长放心，我并没有什么坏心。” 道士听戚映欢这么一说，脸色微微一红，摸着胡子故作镇定道：“那就请居士带路。” 金陵的百草堂和武昌的百草堂装修的差不多，都留了一个房间给戚映欢做办公室。 桌子和背后的书柜都选用了上好的木材，室内点着淡淡的熏香，窗户半隙，一缕晚霞的余光照亮了室内。 “知夏去泡壶茶来。”进到里间，戚映欢吩咐道，她并对道士说：“道长手中的口红能否先交给我。” 道士微微一愣，才想起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他把口红递了出去。 口红交到戚映欢手中后，她随手往桌上一放，可收回的袖摆正好扫过桌上的口红。 口红被袖子无情的扫落地面，“唧——”一声。 戚映欢面露懊恼，把它拾起后不好意思地朝道长笑笑：“真是大意了。” 坐在戚映欢对面的道士眼中带着疑色，他能感觉到这位戚娘子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呢？ 下一秒，戚映欢的举动，让道士想通了。 眼见戚映欢从桌子里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刀。 她打开口红，口红中的膏体因为刚刚那一下已经断裂。戚映欢道：“反正已经摔坏了，已经没办法作为货品出售，不如就拆了它给道长看看。” 戚映欢的动作很快，在道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把口红剩余的膏体切下，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然而三下五除二地拆了口红管。 道士看着戚映欢拆解后递过来的几个零件，有些发愣。 怪不得刚刚要摔一下，原来是为了他的自尊心。 道士没有钱，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可以买了口红回家慢慢研究，之所以在铺子里把玩，只是因为买不起。 他不过是工部工部杂造局正九品大使，每月的俸银不多，这为数不多的俸银还要挤出一部分寄回道观，花八百八十八文买一支口红，将近三分之一发月俸，他舍不得。 如果口红被有被摔坏，戚映欢就直接在道士面前被拆解，这无疑会触动道士的自尊心。 戚映欢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摔了那一下。 ——这只口红的价值并不是因为要给道士解疑而消失，只是因为戚映欢不小心摔了。 道士感受到了来自戚映欢的善意，张了张嘴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戚映欢却看懂了那个嘴型，那是一声‘谢谢’。 窗外的晚霞似乎格外绚烂温柔，柔和了戚映欢的侧脸。 他无声地接过被拆解的零件。 戚映欢则微笑地捧着知夏倒的的茶。 看着中年道士把手上的零件拆了装，装了又拆，他就像是得到了新鲜玩意的小孩一样，眼里散发着求知的光芒。 看来眼前的道士能研究出琉璃镜的制作方法，并不是走了狗屎运，至少人家有钻研的精神。可惜工部好像没有善待对方。 戚映欢心中蠢蠢欲动。 接下来就看道士会不会上钩了。 过了很久，见他把玩得差不多，戚映欢把道士面前的茶推了推：“这是否和玄明道长之前猜想的一致？” “当然！” 玄明道长兴奋地点头，点到一半他突然愣住，刚刚戚映欢喊了他的名字。 果然认识他啊，就不知道戚映欢热情的由来。他如今在工部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恐怕这位戚娘子打错了算盘。 “居士，有事不妨直说。”玄明道长不喜欢拐弯抹角，他是个直接的人。 见自己的想法被识破，戚映欢落落大方的笑了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问玄明道长是否有意愿做个兼职？” “兼职？”玄明道长愣住。 啥玩意？他听是听懂了，就等于有些百姓做很多份工作一样。但他好歹是个底层官吏，找他兼职……还真是天下奇闻，这戚娘子真是个奇妙的人。 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对。”戚映欢眼中带着兴奋：“你有没有兴趣继续研究玻璃？哦不对，你们应该管他叫琉璃。” 原来不是让他来做生意啊，太好了。 等等！琉璃？ “居士是想？”玄明道长表情微怔。 “我认为现在琉璃镜的价格还能再降上一降，我希望大齐的百姓人人都能用上琉璃镜，我想降价的关键就在玻、琉璃上！” 现在琉璃镜之所以这么贵就贵在琉璃的烧制上。 一面巴掌大的琉璃镜就能卖到十两，在戚映欢看来完全是天价，女人化妆的必需品是什么？ ——镜子！ 没有镜子怎么化妆？用铜镜画吗？那种模糊的画面还是算了。 以前因为走是有钱夫人们的路线，所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剩下这么大一块市场戚映欢不想要吗？并不是。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玄明道长的出现，让戚映欢感觉到时机到了。 她脑海里的金手指只有化妆品的配方，玻璃的制作方法当然没有，可她上辈子曾经读过相关的书籍，她的动手能力不行，所以才更为迫切地需要玄明道长这方面的人才。 感谢——幸福的水蓝、弥牟绯妍、柳下梦岚，的打赏！ 感谢纥奚凡霜gjv、子家晓霜l、陌然1浅笑、┋浅墨未央┇、墨夷冷雁uhw的月票！ 是你，是你，就是你们让我知道我不是单机，爱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 玄明 见戚映欢一脸兴奋，玄明道长心情也开始起伏。 但很快，他眼神又沉了下去，他叹了口气：“烧制琉璃并不是居士想得这么简单，这是一笔烧钱的买卖，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居士还是考虑一下别的买卖。” 他也不是没想过烧琉璃的事，他曾向工部要求过拨款研究，但好每次都被否了，头上的人回复他说：太烧钱了。 试问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女子，又哪里有这么多钱买窑厂研究琉璃？就算有，万一不成功，这钱不全部打水漂了吗？ 之前这位姓戚的居士因为顾忌他的自尊，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戚映欢待他以诚，他不想坑人。 玄明道长不想让戚映欢落得千金散尽，却没什么都没得到的结局。 见玄明道长不应，戚映欢不由急了。 皱眉沉思了片刻，她明白了玄明道长的顾虑。 戚映欢咬了咬唇，这种时候只能祭出大招了。 她仔细回忆上辈子模糊的记忆，缓缓念道：“玄明道长，琉璃的主要材料是石英砂、纯碱、石灰石等，按一定量的配比混合，在窑炉内进行高温一千五百五十到一千六百度加热，使之形成均匀、无气泡，并符合成型要求的液态玻璃。再通过退火、淬火等工艺，消除或产生玻璃内部的应力、分相或晶化，以及改变玻璃的结构状态……”[注1] “嘎——” 玄明道长撑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和地面形成一道响亮摩擦声。 “你懂得烧琉璃？” 玄明道长满脸惊愕，眼底带着一丝兴奋，眼神好像冉起了熊熊焰火。 谁知戚映欢却摇了摇头：“不懂，但我却知道一定的理论。” 玄明道长稍稍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戚映欢不过是个水粉铺的东家，不懂才是正常的，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理论，玄明道长并不准备追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看来玄明道长对烧制琉璃还是十分有兴趣。”戚映欢侧头一笑。 玄明道长看着年轻的小姑娘，心中想起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得不说，即便只有一些理论阐述，玄明道长还是有些心动了，反正在工部也是混日子，不如就答应了这位姓戚的娘子。 玄明道长用手勾了下椅子，再度坐回原位，他坐姿端正，颇有现代人面试的氛围。 玄明道长看向戚映欢：“居士，敢问这份兼职每月的月俸是多少？” 戚映欢笑了，这不是上钩了吗。 她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喜悦：“因为我主要精力还是得用在百草堂这边，所以研究琉璃的事还要全权交给玄明道长，道长觉得每月三十两的月俸如何？” 三十两！！！ 他现在月俸的十倍！有了这笔钱他就能买不少工具，还能多寄给道观一些钱，师弟说最近道观又收养了两个孩子。 见玄明道长表情扭曲了一下，戚映欢一时没猜出他的心思，又补充道：“当然，研究需要的经费、跑腿费、工具费我们另外报销。” 还能报销！？ 玄明道长呼吸一滞，此时看戚映欢的眼神就像是看土财主一样！ 他还当什么官啊！不如直接辞了！ 不行，不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不然会被看轻。 玄明，你得矜持一些。 玄明道长因为要抑制住脸上的喜悦，所以表情越发扭曲了起来，要是让女伙计看了，估计又要喊他一声‘怪人’。 他对戚映欢说：“居士，能容我想一想吗？三天，不，两天之内我就会答复你。” “没问题。”戚映欢忍住笑意点了头。 这位道长的心思真是十分好明白，那眼神里的激动差点就要脱框而出。嗯，还是不要拆穿，免得他羞愤欲死。 戚映欢也不怕玄明道长拿着她的理论偷跑，理论之所以叫做理论，是因为未经反复试验。戚映欢相信在金陵城内，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出资让道长研究琉璃。 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回家准备买窑厂的钱。 戚映欢既兴奋又肉痛。 晚饭后，戌时，谢家书房。 谢喻舟听闻这件事后，他放下手中的笔，垂眸道：“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了？”戚映欢问。 “若是玻璃真是个赚钱的买卖，那便是不妥。”谢喻舟道。 一开始戚映欢没听懂，但经过谢喻舟的提点，她慢慢明白了什么，财帛动人心，到时候就怕引起踩狼虎豹的窥伺。百草堂之所以没请达官贵夫人，就是因为戚映欢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是有苏爷爷在吗？”苏青源好歹是个从一品，难道还护不住她们吗？ “老师严格意义上算是个孤臣，有些时候并不能帮助到我们。” 孤臣是指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个人操守，不追求名利，不趋炎附势，并没有和任何官员走得特别近的臣子。 苏青源虽然被算作是皇孙一派，但朝廷内没有任何一个交情匪浅的人。 “那我要怎么办？” 戚映欢想不到任何办法，但又不肯放弃，只能求助谢喻舟。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愁眉苦脸的表情，心中一动，他对戚映欢道：“戚姑娘，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 哦豁，谢喻舟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戚映欢的眉角一跳，深呼吸一口，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忍了。 她勉强提起笑容，拿起桌上的砚台，语气颇为刻意：“若愚也真是的，墨水干了也没看到吗？谢喻舟，我帮你磨墨。” 谢喻舟不动声色道：“不用了，今天的字就练到这里了。” 呦呵！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戚映欢攥了下拳头，表情僵硬，压住自己心底的怒火，笑得十分扭曲道：“那你肩膀酸不酸啊，我给你揉揉。” 谢喻舟忍笑，挺了挺肩膀，眯起眼睛道：“戚姑娘随意。” 居然还挺享受！戚映欢差点没气死。不过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废。 让你瞧瞧什么叫辣手摧花！戚映欢在他身后活动了下双手。 在她即将搭上谢喻舟肩膀时，这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抬头挑眉看向身后的戚映欢：“戚姑娘，这股杀气，该不会是想要谋杀亲夫？” 戚映欢的手一顿，讪笑道：“怎么会呢？” “那就好。”谢喻舟说：“戚姑娘，你之前咬我肩膀上那一口还没好，动作轻缓些。” 肩膀上那一口…… 听到这几个字，戚映欢羞愤欲死，这桩事是怎么造成的，他心中没点B数吗！ 不要脸！就会欺负她脸皮薄。 戚映欢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无可奈何，默不作声地给他按起肩膀。 这时谢喻舟又喊：“戚姑娘。” 有完没完啊！ 但嘴上还要好脾气地问：“什么事？” “怪安静的，不如讲个故事？”谢喻舟提议道。 我觉得你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哦！好气哦！ 最近天气冷，我鼻子和额头干的起皮，因为不想换护肤品，所以买了瓶TO的角鲨烷油，发现还真的挺保湿的，重点是不贵。干皮可以试试，油皮就不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好使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戚映欢不怒反笑，嘴角挂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的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低头对谢喻舟轻声耳语：“夫君想听什么？” 声音又软又媚，像是裹了糖霜的蜜饯。 谢喻舟第一时间察到其中暗含的危险，脑海中立刻响起了警报。 仿佛突然觉醒了求生意志，他忽地抬头望向戚映欢，握住她的手。 “还是不了，戚姑娘一天下来也辛苦了。”浓浓的求生欲扑面而来。 意料外的举动让戚映欢下意识与之对视。 谢喻舟的手掌把她的小手包裹。 那双深邃漆黑的双眼，就像是无敌的漩涡，把戚映欢擭入其中。 谢喻舟并没有什么大幅度的表情，更多的时候他就像冬夜中清泠的皓月，与外人有种淡淡的距离感。 但就是这样的谢喻舟却十分热衷‘欺负’她，戚映欢有时觉得他可恶极了，特别想让所有人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什么才高八斗的状元郎，明明是满肚子坏水。 但她又十分贪恋这份与众不同，这一面的谢喻舟只有她知道，她为此又沾沾自喜。女人大概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 少年人的面庞已经趋近于成熟男性，下颚分明，鼻梁挺拔，他的嘴唇很薄，唇色很浅，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戚映欢都十分熟悉，至于为什么熟悉，咳咳……不说也罢。 看着这张古装剧白月光标配的脸，戚映欢一时泄了气。 美色误人！ 谢喻舟一定早就知道她这个弱点，所以才对她放大招，太可恶了。 见戚映欢一脸郁闷，谢喻舟轻笑了下把她拉入怀中，并关切地问：“脚站累了没？” 少年清越的声音比以前低沉了许多，越发像成熟男性靠拢。 小姑娘把整张脸埋在他的颈肩内，闷闷说道：“才站这么一会儿怎么会累，你以为我有多娇气？” 戚映欢心底愤愤，谢喻舟真是把她算得死死的，知道她就吃这一套。 又被他逃过一劫！真的太没出息了！难道她是被恋爱腐蚀了脑髓吗，戚映欢一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戚映欢感觉到对方的喉结上下震动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三分愉悦。 谢喻舟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嗯，不娇气。刚刚那只是我亲近戚姑娘的借口。” “！！！” 谢喻舟你实在太会了，输了，输了，戚映欢甘拜下风。 明明最开始两人都是差不多的级别，为什么现在谢喻舟总能撩得她不要不要的？难道是脑子的区别吗？ 戚映欢推开对方的胸膛，拉开一段距离，严肃以待地看着谢喻舟的脑袋。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谢喻舟发觉小姑娘的目光有些诡异，好像想把他整个脑袋剥开一样。又再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吗？ 他轻咳一声：“咳……戚姑娘，该讲回正题了。” “哦，哦，你说，你说。”戚映欢愣了一晌才想起之前讨论的问题。 差点误了正事！她端正了表情。 谢喻舟道：“戚姑娘想过和别人合作吗？” 要做琉璃的话戚映欢一个人肯定吃不下，反倒会使自己陷入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拉人入伙。只要合作伙伴来头大，就算豺狼虎豹也得掂量掂量。 这样一来的话，可供选择的人就不多了。她认识的人只有苏青源、顾家、陆敏。 苏青源一开始就排除在外。 顾家似乎也不行，顾大人去年才升上尚书的位置，根基比较浅。 那剩下的人选只有陆敏。宣武侯府的背景肯定没得说，陆敏为人虽然放荡不羁了点，但也算靠得住，这么看来倒是个好人选。 戚映欢看选谢喻舟，询问道：“你是说陆敏吗？但是他是燕王的人，找他合作不要紧吗？” 谢喻舟这时摇摇头道：“不，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陆敏的妹妹。” “陆萱？” 她之前这么没想到！同样有宣武侯府做靠山，陆萱显然更合适，而且身为女性交流起来也更方便。可以试试！ 戚映欢眸光中闪动着璀璨的光彩，她语气兴奋道：“谢喻舟你脑子真好使！” 看来她以后也要多读书，少看漂亮的谢喻舟。戚映欢暗自下定决心。 谢喻舟勾勒了下嘴角，他半阖了双眸道：“戚姑娘，主意也出了，你是不是应该要感谢我？” 危险的气味弥漫开来。 戚映欢精神紧绷，不由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副马上准备要逃跑的样子：“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谢？” 谢喻舟先她一步，把她抱了起来。 “回房再说。” “不！你把我放下来，这样回房间要是被人看到我还怎么做人？”戚映欢急了。 “没关系，门口的丫鬟早就被我支开了，不会有人看见。”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让小姑娘逃跑。 戚映欢登时怀疑起他是不是一早策划好的。 还没等戚映欢想出逃跑的借口，谢喻舟的步伐徒然停顿了下。 只听他道：“戚姑娘，你最近是不是……” “什么？”戚映欢问。 “重了些？” 重=胖，谢喻舟说她胖！ 她绝对没有因为快到冬天就放松自己胡吃海喝，也绝对没有想着养膘过冬！没有！ 戚映欢死不承认：“你胡说！我只是长高了，没胖。” “是是是，戚姑娘还在长身体，没有胖。”谢喻舟笑道。 喂喂，用不用这么敷衍的语气啊，戚映欢气得锤了谢喻舟两下。这种吃什么都不会胖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第二日，戚映欢起晚了，挣扎了半天才从床上爬起。 艰难地来到百草堂后，戚映欢乐了。 说要考虑两天的玄明道长早已屁颠屁颠地跑来铺子里。 里间内，还是昨天的老位置。 知夏为两人沏了杯花茶。 玄明道长嘬了一口，赞道：“好茶。” “是今年敢晒的茉莉花茶，道长喜欢的话可以拿点回去。” “不，不用了。”玄明道长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昨天居士说的事还算数吗？” 戚映欢道：“当然。” “那我同意了。”玄明道长低着头，用很轻的音量赧然道：“但是我可以先支取一笔工钱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 洪涝 昨日回家后，玄明道长收到道观的来信。 师弟说道观的厢房漏雨了，需要重新找人修缮，而且再过不久便要迎来冬天，新来的两个孩子还没过冬的衣服。 玄明知道后自然是心中焦急，所以再顾不得矜持，马不停蹄地跑来了百草堂。 戚映欢听闻此事后，二话不说从账上支了一百两给玄明，并得到了这位道长感动的泪水。 戚映欢看着涕流满面的中年道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技术大佬，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道长。 研究人员到位，戚映欢却没有马上去找陆萱讨论合作的事，玻璃都还没研究出来，贸贸然上门人家一定以为她异想天开，戚映欢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如等成品出来再说。 既然要烧玻璃就有很多事情要忙。 首先，戚映欢和刘淑找到一家私窑厂，以八千两的价格买下。这价格让戚映欢肉痛了足足三天，幸好前几年季大发那里肥皂卖得很好，她手上资金充裕。 窑厂原来的东家是宛城人士，当今皇帝喜欢瓷器，也造就了百姓跟风，一开始是挣了不少钱，但随着金陵又开了两家窑厂后，市场供大于求，瓷器终于卖不出去了。 窑厂卖给戚映欢后，库房内还积压了一大堆碗碟，戚映欢只好先让人堆着。 第二步要做的便是改造窑炉，光这一步就用了半个多月。 第三步是订购烧窑所需要的碳，窑炉内的温度能否达到一千二度是个重要的关卡。 第四部才让玄明道长上手。 这一步才是最烧钱的，光每天所需的买炭费用，就让戚映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琉璃为什么卖得这么贵了。 不慌!只要能成功烧制出玻璃，她就能收回成本。 一开始戚映欢每天都跑去窑厂观看进度，这无疑对玄明道长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直至某一天辰时，戚映欢居然在窑厂见到了玄明道长，这个时辰本该是他在工部当差的时候。 戚映欢不由把疑问，问了出口。 玄明道长很随意地说道：“我把工部的工作辞了。” 戚映欢不由大惊，虽然是个九品芝麻官，但至少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工作又很轻闲怎么就辞了呢。 玄明道长解释道：“东家如此信任我，并砸下了重金，为了尽快拿出成果，我必当竭尽所能，才不愧对东家的信任。”他现在恨不得吃住都在窑厂，哪有功夫去工部上任，还不如早点辞了。况且说实话，玄明真的更喜欢这份工作，虽然忙但很充实。 戚映欢不由对玄明道长露出个钦佩的眼神：“道长果敢。” 既然玄明道长已经孤注一掷，戚映欢也尽量给以最大的信任，她减少了去窑厂露面的行为，反正如果有问题玄明道长会来通知她。 十月，本该是丰收的季家，但是连日来的大雨冲刷了百姓心中的喜悦。 终于，在十月底的时候，金陵传来八百里加急，青河两岸发生洪涝，两岸百姓流离失所。 朝廷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朝堂上，群臣各抒己见，但是没有一个人自动请命前去治洪。 青河河水多年泛滥，这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再加上群臣们还有一件担忧的事，洪灾过后必有瘟疫，又或者会有人伺机掀动民心，这个治洪的官员实在不好当。 所以在推选治洪官员时，大家都沉默了。 为此皇帝在朝堂上大发脾气。 “刚刚一个个的不还都能说会道吗！？怎么一下子都变成哑巴了，偌大一个朝廷，难道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吗？”皇帝大怒，他赤红了眼。 大臣低着头不语，忽地孙詹事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魏王可担此大任！一则魏王身边能人辈出，二则魏王位高权重，可以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谁都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那么肯定要把这事推到对手的手里。 孙詹事是皇孙的舅舅，自然是皇孙这一派。 魏王一听火冒三丈，该死的孙由，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使绊子，他才刚刚被解了禁足。 魏王低下头道：“父皇，因为之前的事，我身边的门客全部被我赶走了，父皇也知道我实在对治理洪水一窍不通。不如让四弟去如何？” 在这个朝堂上谁不会甩锅啊。 “皇上，不可啊。”鸿胪寺卿严大人站了出来，他是燕王的岳父，自然要帮燕王：“皇上，还有两个多月北地的使臣便会出使大齐，燕王殿下作为打赢此战的主帅，还需留在金陵对北人起到威慑作用。” “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见底下的人来回推诿，气得胸口一喘一喘。 老太监宗良吓得要死，皇帝年轻时打仗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前几年太子去世后皇帝身体一直不算很好，着要是怒急攻心厥倒在朝堂上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时燕王站了出来，紫袍青年面容平静：“父皇，儿臣愿意前去青河治洪。” 所有人当即一愣。 皇帝起伏的胸口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心中深感欣慰。 但是…… “不愧是朕的儿子！不过严爱卿说的对，这个时候你不宜离开金陵。”皇帝道。 听到皇帝对燕王的夸奖，魏王差点没气死，这样一来不是显得他很没用吗。 不行！ 魏王一咬牙：“父皇，儿臣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才华，但也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前去青河治洪。” 皇帝顿时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儿子什么想法。 皇帝直接对叶丞相道：“叶丞相，下朝后你和少师同几位尚书草拟一下人选，明日上朝再议。” “臣领命。”叶丞相老神在在地接下旨意。 这一晚，许多人没有睡，包括谢喻舟。 在戚映欢即将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道：“戚姑娘，如果我说我要离开金陵几个月……” 谢喻舟的话，惊醒了戚映欢，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想去青河治洪？” 下午的时候她按照惯例去了苏府拜访苏爷爷，彼时苏爷爷正为这件事苦恼，戚映欢没有多留就回了家。 现在谢喻舟一提，她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虽然谢喻舟一直表现得很随遇而安，但戚映欢总觉得谢喻舟想往上爬的野心不小，这大概是枕边人的第六感。此次治洪可能就是谢喻舟最大的机会。 “知我者莫若戚姑娘。”谢喻舟道。 “你少来！” 黑暗中，戚映欢从床上坐起，小脸上满是严肃：“你想好的了吗？” 谢喻舟也起身，他把屋子内的蜡烛点亮，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室内，两道人影随着烛光在墙上闪动。 谢喻舟的睫羽在眼周下方陇上了一层阴影，他颔首：“自然是想好了。” 今天再推荐一样东西，TT的王妃梳，我用的是长柄款。这个好像红了蛮久了，我一直觉得是个智商税（虽然我交了不少智商税了） 最近正好又翻到就买了，结果，真香。对细软发非常好用，真的不扯头发，很容易梳通。对头发厚重的小姐姐可能效果没那么惊艳。如果觉得贵的话国产的有个小猫爪的梳子和它差不多材质CREATIVEART。（本来想买来放在包里的，太厚了，我喜欢背小包，放不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 威胁 戚映欢张了张嘴，空气陷入一片宁静，犹如今晚的夜。 秋夜，新月泛着冷寂的光，夜风袭袭，连日来的大雨打压了院子内的绿植，落叶飘零，空气中充满着潮湿感。 夜凉如水。 烛台上的灯光把黑夜点亮。 戚映欢穿着白色的里衣，胸口的系带因为睡姿的关系散落开来，露出一抹藕色的肚兜与精致的锁骨。冷空气使她光洁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见此，谢喻舟回到床上为小姑娘披上被子，他轻声道：“别冻到了。” 温柔的语气差点让戚映欢潸然泪下。 此刻戚映欢脑海里满是以前在电视里洪水泛滥的景象，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也有可能。 百姓可怜，但从私心来讲，戚映欢却不想让谢喻舟冒这个险。 戚映欢忍不住带着一分侥幸：，问道“能不能别去啊？” 现在平静的生活不是也很好吗？野心真的很重要吗？ 然而话音刚落，戚映欢就看清了谢喻舟的眼神，漆黑的瞳孔沉静如海，注视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包容，但那目光从未动摇。 他就像是蛰伏了许久的野兽终于等到了狩猎的机会。原本就是深山中的一头猛虎，又怎能勉强他拔出獠牙学做家猫。 这一瞬间戚映欢就明白了他的决意。 在谢喻舟开口之前，戚映欢欺身而上，一手捂住他的嘴，表情懊恼，她低头道：“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想去就去。” 谢喻舟的喉结滚动了下，他拉开小姑娘的手，在她手背上烙下一个吻。 这个举动吓了小姑娘一跳，黑暗中，她瞪大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干、干什么呀，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嗯。”谢喻舟低声笑道，胸腔略微起伏：“戚姑娘善解人意，行之三生有幸。” “少来，我不吃这一套。”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夸奖的话谁不想听。 但是下一秒，戚映欢的表情又恢复了冷静：“谢喻舟，你想去自然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她的话还没说话，谢喻舟就眉头一蹙，语气一沉：“不行。” “我还没说呢！” “如果戚姑娘是想说同行的事，那就免谈。”谢喻舟脸色沉沉。 “凭什么！”戚映欢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双手叉腰，换了一个跪坐的姿势，居高临下俯视谢喻舟道：“难道只许你州官点灯不许我百姓放火？” “戚姑娘此去凶险，不是游山玩水，我没有多余的时候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了？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戚映欢本来想说没准自己还能帮上他的忙，但是想了半天也没在脑子里搜刮到有用的信息。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谢喻舟，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你都说凶险了，难道我还能没心没肺地待在金陵吃吃喝喝？这不是成心让我寝食难安吗？还不如让我跟在你身边比较安心。” “不行。”谢喻舟不为所动，表情微冷。 戚映欢气恼非常，这人油盐不进固执的要死，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狗脾气。 没办法，只能使大招了！ 深吸了一口气，戚映欢威胁道：“谢喻舟，你要是不带我去，当心你前脚赶出金陵，我后脚就问娘要了休书改嫁！” 谢喻舟马上脸色一沉，眸色漆黑如墨，危险的气氛即时向四周逸散。 “你敢！” 饶是一向对小姑娘宠溺有加也不免被她气到，虽然知道戚映欢说得不过是气话，但心中还是浮现出一股暴戾的情绪。大概也只有眼前的人能把他逼迫到这个地步。 “我怎么不敢？”戚映欢憋着一口气，早已被冲昏了头：“我都不知道自己夫君会不会出意外，又没准什么时候罹难！” “早晚都是要当寡妇的，未免担惊受怕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我又年轻又没有孩子，难道还要为你守着下半辈子？还不如先改……”嫁，免得在金陵为你担惊受怕。 说道最后戚映欢语气里带着哭腔。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谢喻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了身下。 唇瓣被堵住。 “唔……” 戚映欢的双腿一阵乱踹。 片刻后，一切的声音消弭在潮湿的黑夜。烛光中，床上的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青丝交缠，十指紧握。 漫长的亲吻结束，戚映欢喘着粗气，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艰难地推了推身上的人。 身上的人纹丝不动。 谢喻舟把晦暗的表情藏在戚映欢看不到的阴影处，喘息了许久，他才阖眸用着嘶哑暗淡的音色道：“气我就这么好玩吗？” 小姑娘若是真心气起人来，还真没人比得了。 戚映欢睫毛一颤，刚想反驳，就听对方深呼吸一口。 他汲取了戚映欢身上的香味：“我认输，我带你去，之前的话通通给我收回。” 戚映欢侧头，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心中独留下一份惊喜。 “你不骗我？”一时，戚映欢的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璀亮无比。 谢喻舟撑起身，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不敢，免得又有人威胁我说要改嫁。”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戚映欢脸色微红：“我刚刚就是着急，说话言不由衷。” 戚映欢攥着床单，眼神潋滟，眸中带俏：“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最喜欢谢喻舟了吗？除了他，还有谁能当我的夫君吗？” 谢太傅感觉心跳骤停了一下。 啧，情话居然进步了！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谢喻舟一手捂住表情，从小姑娘身上翻身而下，他看着床顶：“戚姑娘，你赢了。” “嗯？”戚映欢没听懂。 撩人而不自知。 下一瞬她被谢喻舟搂进怀中，他压低声音道：“带你去可以，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你说。” 小姑娘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让人完全没了脾气。 “首先，第一……” 黑夜漫漫，使人无心睡眠。 这日天还没亮，苏府的门便被敲响。 苏府书房内，苏青源注视着谢喻舟问：“你想好了？” “是的，老师。”谢喻舟从怀中掏出一道奏章：“这是我连夜写的治理河水与救助灾民的方案。” 苏青源快速地阅读了一遍，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我会替你呈上去，成与不成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谢老师。” 走出苏府，谢喻舟看了眼依旧漆黑的天空，神色莫测。 有苏青源作为推荐人，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成，那么接下来就是粮草的事，他记得这次赈灾的粮草有问题。 谢喻舟上了马车，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对李盟道：“悄悄送去宣武侯府。”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章 隐瞒 天光微熹。 “喔喔喔——”鸡鸣声打破了黎明时的宁静。 天还是有些阴沉，仿佛风雨欲来。 金銮殿前已经站满了朝臣，所有人都紧张地向叶丞相以及苏青源等人，他们旁交侧击此次出使青河两岸的人选，奈何几人守口如瓶。 “宣朝臣觐见。” 一连三声后，所有人走进太和殿。 此时翰林苑中，谢喻舟拿着手中的狼毫，神色有些出神。 这是极为罕见的场景，裴杉和狄尚文不由问道：“行之今天有心事？” 谢喻舟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朝前的小太监一路喘息地跑了过来：“皇上宣翰林院谢喻舟谢侍讲上朝觐见！” 来了！ 谢喻舟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当即放下手中的笔，走出院子。 众人都愣了，这个时候不还在早朝吗，皇上为何要宣谢喻舟？所有人心中皆是困惑，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凡响。 谢喻舟整理了下翰林院的院服对小太监道：“公公请带路。” “谢大人客气了。” 这日下朝后，翰林院门前挤满了人。 众人看着古学士归来，不由问：“谢侍讲呢？” “皇上委任谢侍讲担任此次救灾的钦差，现如今他已经回家做准备了，暂时不会回翰林院。” “钦差！”好几个人的声音变了调。 钦差大臣没有品阶，但却代表着皇帝的旨意。 好家伙，一步登顶啊！不过治洪救灾可不是一件容易地差事，万一办砸了估计下辈子就再难以出头，他们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翰林院的几位老人，倚老卖老：“现在的年轻人啊，未免也太冒进了，都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狄尚文严肃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冷色：“宋大人在人背后说风凉话，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行为。” “你！” “难得英雄所见略同。”裴杉罕见地站在狄尚文这边，把那位姓宋地气了个半死。 谢府，戚映欢正在准备动身的行礼。 她首先吩咐了吴伯坊市收购粮食，去赈灾治洪多备一点粮食总没有错，不过大概是受灾情影响，粮食的价格居高不下，戚映欢并没有收到多少粮食。 时间很紧，要做的事却一箩筐，玄明道长那边要尽早通知下去，百草堂的话暂时只能交给刘淑和老七打理。 就在戚映欢指挥着丫鬟小厮们忙这忙那时，谢府门前传来争执声。 “你准备带映欢一同前去？”中年男人的声音拔然而起：“你简直胡闹！” “顾大人，这是我与内子相商的结果。”谢喻舟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戚映欢下意识看去，就看到顾大人和谢喻舟在谢府门前争得面红耳赤。不对，应该说是顾大人单方面争得面红耳赤。 顾大人面色不悦：“总之你不能带映欢去青河，万一出了点事谁负责？” 瞧着谢喻舟一脸无奈，顾大人不管不顾道：“我是映欢的义父，这件事得听我的！” 戚映欢面露茫然。 什么时候她的事轮到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义父做主了？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顾家为何无缘无故要认她做义女。但顾家这几个月来待她也真没的话说，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顾大人和顾夫人的女儿。 就是太好了，她才感到蹊跷。真的只是因为她和顾照旭形似姐弟？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一旦回忆起来，戚映欢就越发觉得这事诡异，她忍不住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戚映欢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不动声色，走到谢府门前对两人道：“义父有什么事还请进府再说。” 戚映欢示意顾珏看向门口的街道，街道上偶有几个路人正探着脖子看热闹。 顾大人自觉刚才的行为有些失礼，脸色微红，他轻咳了一声：“那就进去说。” 谢喻舟仿佛松了口气。 他的行为也让戚映欢意识到了什么，谢喻舟不会早就弄清了一切，并隐瞒了她。 戚映欢小声道：“你是不是和顾大人有什么事隐瞒我？” 她认为谢喻舟一定是知道什么，不然顾大人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和他吵架，谢喻舟也不会是这副态度。 谢喻舟面色不变道：“怎么会呢？” 戚映欢不信，她招来了知夏，对她耳语了两声，然后知夏点了点头退下。 她则把两人领进了书房。 谢喻舟现在的书房比武陵家中的不知要大了多少倍，里间打造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书柜里放着四书五经、史记兵法、诗集绘本、游记杂谈，应有尽有，谢喻舟的零花钱和卖画的钱大多用于此处。 书房内点了檀香，目的是为了气到驱虫的效果。 等丫鬟们上完香茗后，戚映欢为两人沏了茶。 随着水流注入杯中，戚映欢道：“义父，前去青河的是昨日我已经与夫君商量过，还望义父见谅。” “不行！”顾大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你去，你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 说道一半，顾大人嘴里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改口道：“你要是和谢喻舟一起出了事，谢夫人还有谁来照顾？” “……”谢喻舟。 顾大人我觉得是在针对我，但我不说。 戚映欢却不准备让顾大人扯开话题，她眯着眼，语气里充满探究：“义父刚刚明明提到了我娘，为何临时又改了口？” 顾大人故作镇定道：“本想劝你做事不要冲动，要多想想死去的顾娘子，但逝者已矣，还是不便提起。” 这回戚映欢真的笑了：“义父怎么知道我娘也姓顾？” 戚映欢的目光咄咄，让顾珏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他额头上留下一滴虚汗：“听喻舟说过。”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 那人一副事不关己，老神在在端着茶，仿佛是看戏的架势。 “有说过吗？好像是。”他敷衍地回答道。 顾大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仿佛在说你到底是站谁一边啊？ 谢喻舟装作没有看见。 看着两人的态度，戚映欢要是再察觉不到不对，就是白痴了。她挑眉叫道：“谢喻舟！”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大人马上摇头道：“没有，我和他能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我与他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你多心了。” 要是顾大人的反应不是这么大，她可能还会相信他的话，但此刻嘛，她是一句话都不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 猜测 “没有，我和喻舟能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我与他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欢欢你多心了。” “多心了？我看不是。”戚映欢回忆道：“宋儿出世的第二天，店小二告诉我谢喻舟被一位姓顾的大人约出了门，我当时候以为小二说的顾大人是顾照熙，但此刻想来应该是义父相邀。” 店小二一直喊顾照熙为顾少爷，那天喊了一声顾大人，她还纳闷了一会儿。 顾大人听着戚映欢的猜测陷入沉默。 完全正中红心。他当天和谢喻舟的确会面了。 戚映欢此刻的表情十分冷静，但心中已然洞察了全局。 一旁，始终保持安静与旁观态度的谢喻舟，不禁失笑。小姑娘果然不是好骗的对象，这下要怎么办呢。他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戚映欢并没有察觉谢喻舟的小动作，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顾大人身上。 戚映欢道：“听义母说义父嫡妹的闺名唤作兰心，请问义父这位姑姑是否有小字或者乳名呢？” 顾大人保持缄默，良久不语。 “笃笃笃。”此时书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小姐，东西我拿来了。” 是知夏的声音。 东西？什么东西？顾大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戚映欢。 谢喻舟则若有所思，看戚映欢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流光溢彩。小姑娘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书房的门被推开。 知夏抱着一只带锁的小匣子走了进来，见到顾大人和谢喻舟后，知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再把匣子递给了戚映欢。做完这一切知夏识趣地离开了书房这个是非之地。 戚映欢把小匣子放在谢喻舟常用的书案上。 看着匣子的大小，顾大人眼皮一跳，心跳加速：“欢欢这是干什么？” “义父不如来猜一猜里面的东西。”戚映欢道。 顾大人抿了一下唇，不吱声。 戚映欢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片钥匙，在顾大人的沉默声中把匣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长命锁，锁上绘刻了一株兰花。 见到此物后，顾大人再也移不开目光，他双手微微有些哆嗦，下意识便想要去拿那枚长命锁。 然而戚映欢却抱着匣子躲开了。 戚映欢灵活地猫腰闪身，故作诧异道：“义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激动？” 被这么一说，顾大人也自觉失态，尽管他想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但半天也找不到合情合理的谎言。 这时，戚映欢微微侧头，她脸上挂着营业式的笑容道：“刚刚的问题义父还没有回答我，兰心姑姑是否有小字或者乳名？” 还不等顾大人张口，戚映欢抢先道：“义父若是不想回答，不如让我猜上一猜。” 眼前的戚映欢完全掌控了全局，把这位朝廷的三品大员，耍得团团转。谢喻舟心中默念了一声：调皮。 戚映欢的笑容慢慢消失，一字一句道：“兰心姑姑的乳名是叫蕙娘，对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戚映欢目光灼灼地聚焦在顾大人的脸上。 可能是因为文人的关系，顾大人面容略显儒雅，他身居高位，所以不笑的时候有种威严的气势。 但此刻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仓皇。 一语石破惊天，犹如惊涛骇浪把顾大人打得魂不守舍。 他又陷入了沉默，这时的沉默或许也代表了默认。 果然！ 顾大人的反应印证了戚映欢心中的猜想。 “我娘就是顾兰心！”戚映欢用着肯定的语气。 顾大人抬首，沧桑的眼神中有种道不明的情绪。 一旦回忆起来很多细节便浮出水面。 最早是六年前遇到顾照熙，她曾委托顾照熙寻找这枚长命锁。顾照熙拿来的图纸中有一张就是这个款式，当时由于戚老三错误的消息，使她错过了最佳辨认时机。现在想来，那时顾照熙实在借机试探她。 再来就是去顾家登门拜访，因为所有人都说她和顾照旭有姐弟相，她还特意问了顾大人妹妹的名字，顾兰心。 最后便是顾家前后不一的态度，假如有人无端端对你殷勤有加，你肯定也会疑神疑鬼。 一开始戚映欢只安慰自己是想多了，但随着时间推移，雪球越滚越大。今日顾大人和谢喻舟在门口的对话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内心的猜测。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顾蕙娘就应该是顾兰心。 这样一来，所有的谜团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她和顾照旭有姐弟相，因为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为什么顾大人明明很疼爱自己的外甥女，却匆匆把她嫁了人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是个冒牌货。 至于顾大人是什么时间点发现了这事？ 那就要问问她的好夫君了，他和顾大人出去那天应该就是身世解开的时候，所有后来才有了认干亲的戏码。 好你个谢喻舟，竟然敢瞒着我！ 戚映欢不怒反笑：“谢喻舟！” 一直保持看戏姿态的某人，马上绷紧了神经：“戚姑娘叫我何事？”战火还是烧了过来。 谢喻舟没有紧张，内心反而十分愉悦，小姑娘还是那个头脑清明的小姑娘。 “书呢？”戚映欢问。 “什么书？”谢喻舟装作不知。 “顾氏兵法（上）。”戚映欢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因为谢喻舟研究兵书的关系，所以她一直把书放在谢喻舟那里，现在回想起来，自从搬进谢府后，她再没有在书房内见到过顾氏兵法，本还以为谢喻舟收了起来。 现在嘛，她不得不怀疑…… 谢喻舟神色不变，转头看向顾珏：“那就要问顾大人了。” 谢喻舟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戳破了悬念。 她就知道是这一回事！戚映欢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非常暴躁的情绪中。 为什么顾家都没有和她确认什么就认了她做义女，并不是没有确认，而是有人代她确认了，那人就是谢喻舟，他把兵书作为认亲的证据交给了顾大人。 虽然说是物归原主，但是真的好气，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还搞了套认义女的骚操作。 就在戚映欢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谢喻舟走进顾大人。 他对顾大人道：“顾大人，事已至此，不如就讲清楚。” “喻舟。”顾大人皱着眉头对谢喻舟喊。 顾大人略显固执的反应，让戚映欢十分纳闷，明明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谢喻舟在顾大人不赞同的眼神中道：“戚姑娘，岳母正是顾大人的嫡妹，那位汪姑娘冒充了你的身份。” 戚映欢注视着谢喻舟，却没有发现顾大人身形一顿，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张开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些谢喻舟。 顾大人点了点头道：“欢欢，你才是我的外甥女，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蕙娘就是兰心的乳名。” 听到顾大人承认，戚映欢心情犹如登上了起伏的过山车，终于在激烈蜿蜒的山道中靠岸。 顾大人从戚映欢手中的匣子内取出那枚长命锁。银制的长命锁因为没有经过长时间佩戴，色泽有些暗淡，就犹如尘封的往事。 顾大人的表情陷入了回忆中：“既然欢欢你知道兵书的事，那你也一定知道你曾祖父是谁？” “顾定威顾将军？”戚映欢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 舅舅 “没错。”顾大人点头：“正是前朝将军顾定威。当年祖父早就料到大魏王朝气数已尽，早在城门被攻破前让父亲带着我和妹妹出了城。不过数日，金陵这边就传来祖父身亡的消息，父亲乍闻一时受了刺激，生了场大病，当时兵荒马乱没有医药大夫，我只能带着你娘去山上采药……” 顾大人的叙述中充满了对回忆的无奈和唏嘘：“那日下雨，我怕你娘着凉便没让她跟着去山上，只让她待在家中照顾父亲。谁知回来时，屋子里像是被洗劫了一番，你娘不见了踪影，父亲也倒在地上。” “我托人照看了父亲后，开始四处寻找你娘的身影，最终我从流民嘴里听到了你娘被劫匪把抓去的消息，劫匪抓了一群姑娘准备卖去江南。” “等父亲身体稍稍转好，我们就启程去了江南，但是在江南辗转数年一直没有得到过你娘的消息，我就猜你娘可能是中途逃走了，毕竟她从小就十分聪慧。” “后来父亲去世，朝廷也重新开科取士，我便隐瞒了出身参加了科举，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娘。” “顾氏兵法是祖父最后留给我们的东西，为了不被有心人发现，父亲把它一分为二，让我们各自保管。我一直以为你娘被抓，东西可能早就被劫匪搜了出来，所以在认回汪茹雪的时候没有向她提起这件事。直到谢喻舟拿着兵法出现，我才发现此事是我大意了。” 顾大人道：“欢欢，之所以没有把你认回顾家，是我和喻舟共通商议的结果。” “为什么？”这也是戚映欢一直想不通的结果。 难道是因为顾大人怕被人嘲笑认错了外甥女，所以索性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从顾大人的言谈和秉性来讲，并不是这么死要面子的人。 戚映欢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听顾大人道：“你姑老太太是昌宁帝闻名天下的姝贵妃，你曾祖父是前朝将军，是魏朝忠臣、外戚。如果不是为了方便寻找你娘的消息，想必我不会投身于大齐朝。” 并不是说顾珏对大魏忠心耿耿，而是顾家的出身始终是一颗没有引爆的炸弹。若是一直能隐瞒下去便罢了，但要是哪天被揭穿，谁知道皇帝会怎么想。万一以为他是潜伏在朝堂，准备反齐复魏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谢喻舟说不如将错就错时，他同意了这个提议，最后只认了戚映欢做干亲。 顾大人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哪一天顾家的事被发现，我希望至少你能置之事外。” 顾大人着实算用心良苦，这回轮到戚映欢沉默了。原来并不是不认她，而是有苦衷，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么多。 谢喻舟拍拍小姑娘的背。 同时他也想起了当天与顾珏单独见面时最后的对话。 顾珏问他：“你能保护好她吗？” 这是来自长辈的诘问。当时雅间内十分安静，沿街的叫卖声、跑堂的脚步声、炉子上烧开的热水气鸣声，都被对方的气魄所压倒。 当时谢喻舟对顾珏做了个揖，郑重其事道：“顾大人请放心，我会护她一世周全。” 顾珏松开了眉头，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谢府的书房内，静寂无声。 顾大人看着戚映欢的眼神中带着长辈的慈爱。 下一秒，顾大人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他变幻了下表情，语气冷然：“那日你在顾府门口被劫，其实是汪茹雪身边的海嬷嬷察觉了你的身份，她想杀人灭口，幸得上天保运，你平安无事。” “海嬷嬷已经被我处理了，剩下的汪茹雪，她既然想当顾府的表小姐，我就让她一直当下去，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你和顾家的关系，即便哪天顾家出事了，你也不会被牵连。” 此时顾大人的一番严词，才让戚映欢有了他身居高位的实感，如果真是一点手段都没有，又怎么能做到朝中大员。 顾大人为她想了这么多，说一点都没有感动，肯定是假的。 只有真正的亲人，才会为你考虑这么多。 戚映欢感觉唇齿间十分干涩，她张了张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舅舅。” 听到这一声舅舅，顾大人的表情微微有些怔忡。 渐渐地，他的表情柔和起来，他搭上戚映欢的肩膀道：“一转眼兰心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老天待我顾家不薄，总算盼到了这一日，想必祖父在天有灵也深感欣慰。戚家那群人的事，喻舟和我讲了，你娘的账我会替她讨要回来！” 顾大人牵起谢喻舟和戚映欢的手交叠在一起：“喻舟是个好孩子，你与他好好过日子。” “能听到这一声舅舅我就没有遗憾了。”他眼眶湿润：“等出了这个门你还是喊我义父。” “我明白。”戚映欢点了一下头，既然是对方的愿望，她不想把这一番情意付之东流，或许真正的戚三妞会一往无前想要认回亲人，但她不是，她从头到尾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 “你能明白就好，不要怪舅舅。”顾大人温和地笑了下。 不知为何，戚映欢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酸涩，戚映欢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此时竟有些后悔，或许她不该揭穿此事，有时候装傻也是一种幸福。 顾氏兵法交还给了顾珏，也算她对便宜娘亲有了交代。 一下午的时间，戚映欢对顾珏说了不少这些年的事。 顾珏有时候听得兴起，会拍着桌子道：“不愧是我顾家的女子，有气魄！” “欢欢比我家两个臭小子要懂事得多！” 顾珏是个文人，但骨子里仍保留着几分气魄，大概来自顾将军的基因。 在感人肺腑的甥舅认亲结局后，顾大人表示要和谢喻舟单独说会儿话，大抵是男人之间的谈话。 谢喻舟对戚映欢道：“放心，答应带你一起去青河的事我不会反悔，我会说服顾大人，你且安心。” 要是谢喻舟不提，她就差点忘记了这事。 书房留给了二人。 等戚映欢走远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是聊自己去留的问题，自己为什么不能在场！ 可恶，又被谢喻舟骗了！ 戚映欢气冲冲地想要回到书房，结果这时吴若愚回禀道：“少夫人，玄明道长来了。” 好，谢喻舟算你逃过一劫。 和玄明道长交代了接下来的事，又忙着安慰了忧心忡忡的谢母，再准备了上路的行礼。 等到了半夜，戚映欢才有空和谢喻舟算账。 戚映欢拿着谢母平时用来量衣服的尺，在身前来回比划，她皮笑肉不笑道：“现在我们来说说贾戊仁的事。” 贾戊仁，这个名字是当初谢喻舟骗她说是劫匪雇主的名字。 现在细细一想，什么贾戊仁，明明是假、无人才是！ 谢喻舟笔直地躺在床上，如同乖宝宝一样把双手置于胸前，他呼吸平稳：“戚姑娘，太晚了，明早我还要和下面的人商量赈灾治洪的事，这事回头再说。” “……” 戚映欢憋了好几口气，只能放下手中的量尺。 看在你有要事的份上先饶你一回！账先记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上路 戚映欢不知谢喻舟最终是如何说服了顾大人，总之这位便宜舅舅在离开谢府前对她唠唠叨叨了许久，让她保重安全。 翌日，谢府一大早就迎来了皇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侍讲谢喻舟才德兼备……任赈灾治洪钦差大使，即日启程，钦此。” “臣谢喻舟接旨。” 接到圣旨后，事情尘埃落定。谢喻舟去了趟皇宫，和皇帝要了两个人。 隔天，在谢母满脸担忧的表情中，谢喻舟带着人手轻装上路。整个队伍中只有两个女眷，为了方便起见，戚映欢和知夏穿上了男装。 第一次穿男装，戚映欢难免有些兴奋，不过一天的行程下来，她迅速蔫巴了下去。 随行的还有几位官吏，作为此次赈灾治洪的副手——兵部侍郎黄方恒，以及谢喻舟向皇帝特意要来的两个人。 一个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正六品主事施明，此人对治理河道颇有一手，奈何年轻时脾气倔强，得罪了上头，所以在工部干了十多年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 此次谢喻舟问皇帝把他要来，着实让施明吃惊了一番。 施明一开始对谢喻舟很不服气，毕竟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可在昨天的一番交谈下，他对谢喻舟大为改观，差点就要当场拜在谢喻舟门下。 谢喻舟被他吓的不轻，那些观点其实是他结合施明以后的想法整理出来的意见，施明要拜师也是拜自己。谢喻舟只好颇为尴尬地接受了对方尊敬的目光。 还有一个就是谢喻舟的老熟人，太医院御医梁安成。 梁安成虽老大不愿意，但有圣旨在，也只能跟着谢喻舟走这一趟。 赶了一连六日的路，快马加鞭，飞沙走石，风餐露宿，大家都显得十分疲惫。 暮色降临。 “黄大人，快要入夜了，找个地方安营过夜。”谢喻舟扯紧缰绳停下嘛，对黄方恒吩咐道。 黄方恒点了下头，随即向下面的人传达命令。 首批随行官员一共百人不到，这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青河边界，而运输粮草的人马和人手会在几天后抵达。 戚映欢和知夏坐了一天的马车，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裂成四瓣，以前去金陵赶考也没这么辛苦过。一天下来不是屁股痛，就是腰疼，脖子疼，浑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样。 经过了几日李盟的驾车速度突飞猛进，又达到了新一个高峰！ 知夏忍着浑身不适，把戚映欢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趁晚上的功夫给小姐缝个垫子，明天马车上垫个垫子或许就好些了。” “不用了知夏，明天一早又要赶路，有那会儿功夫，你不如多休息休息。”一样是坐马车，知夏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黄方恒瞟了戚映欢主仆一眼，眼神中露出几分不满。 本来让谢喻舟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担任钦差，他就有些不爽了。加上谢喻舟还带着戚映欢和知夏两个女眷，黄方恒对谢喻舟的感官瞬间将至极点。 在黄方恒心里谢喻舟俨然就是嘴上没毛的纨绔子弟。 尤其是这几天赶路下来，心里憋着的劲儿快要到达火山口。 但此刻谢喻舟正在远处和施明讨论青河的事宜，黄方恒的火气没处发，只能对戚映欢主仆冷嘲热讽了两句。 “有些人还以为这是来秋游的吗？要想舒服不如待在家里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黄方恒嗤笑道：“都说文人不风流枉少年，我这回可不就见识到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带着女人。要是误了大事，也不知要怎么向皇上交代！哦，我忘了，谢大人是苏少师的弟子，和我们这些人截然不同，性命自然无虞。” 戚映欢和知夏虽然穿着男装，但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 话音落下，扎营中的小兵‘哈哈哈’大笑起来。 前面一句讽刺戚映欢捂住耳朵还能当没听见，后面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戚映欢就无法当做耳旁风了。 本来就是她死活赖着谢喻舟要一起来，如果因为自己的行为让谢喻舟让人看低，她完全忍不了。 “黄大人放心，我们要是拖累了的行程，自当会离开队伍。”戚映欢理智尚存，还知道黄方恒是皇帝安排的副手，所以言语间也并没有让他多难堪：“但黄大人若是以为苏少师是因为亲疏关系才保举的谢喻舟，那你未免太看轻了苏少师，也看轻了谢喻舟。” 苏青源的为人举朝上下无人不知，从人品而言，没有可以病诟之处，哪怕有人和他不对付，也不会在这方面做文章。 黄方恒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本以为小姑娘脸皮薄，说两句指不定要哭鼻子，谁知道却是个小辣椒。 这话要是传回金陵，他不得被朝臣骂死。 黄方恒只好忍着怒气：“是黄某失言，谢夫人见谅。” 话不从心，戚映欢完全没有听出道歉的意思。但人家的姿态都做出来了，她再揪着不放就是给谢喻舟添麻烦。 戚映欢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黄大人，赶了几日路，大家心里有火气也是正常的事，我能明白，事情就让它过去。” 黄方恒没想到戚映欢会说出这番话，微微怔愣。眼睁睁就看着知夏扶着戚映欢在他面前离开，等听到周围小兵的窃窃私语，他才明白戚映欢的用意。 “谢夫人识大体。” “倒是黄大人在背后为难人家女子，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黄方恒额角暴起一根青筋，大声嚷嚷道：“那边都干什么呢，晚饭做了吗？马喂了吗？别想给我偷懒！” 说悄悄话的小兵被抓包，马上诚惶诚恐地跑开。 黄方恒气了个半死，骂骂咧咧了半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尚书大人叫他别做多余的事，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内情，气死他了！ 等谢喻舟回来的时候，戚映欢和知夏已经围在篝火边烤火。 晚上的湿气大，空气阴冷。 吴若愚给谢喻舟递上毯子。 谢喻舟在戚映欢身旁坐下。 小姑娘面无表情，好像没什么精神，谢喻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吗？” 戚映欢摇摇头，把身体的重量靠在谢喻舟身上，她捧着冒着热气的汤碗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那今天你早点休息。”谢喻舟把戚映欢身上的毯子紧了紧。 小姑娘没有反驳，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完晚饭，戚映欢便回到马车休息，在谢喻舟下马车前，戚映欢问他：“我一定要跟着你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谢喻舟一愣，第一时间明白了戚映欢意志消沉的原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 拦路 夜色静寂，马车周围传来小兵们的谈话声。 马车上，谢喻舟轻笑了一下，他低头用食指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并没有这回事，有戚姑娘陪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安心。” 小姑娘的眼神猛地一亮，用毯子捂住了下半张脸，似乎想要掩盖住上扬的嘴角，她眸光潋滟凝重无尽的水光，声音中带着欢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赧然。 “算你会说话，贾戊仁的事情翻篇了。” 听到这句话，谢喻舟忍不住失笑：“多谢戚姑娘。” “不客气。” 谢喻舟离开马车后，戚映欢卷了下毯子。因为受到了黄方恒的嘲讽，她难得也自省了下，她仗着谢喻舟拿她没办法偏要跟来，的确是有些冲动和任性，换做刚来大齐时的自己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果然是恋爱使人降智。 不过有了谢喻舟的话，之前戚映欢心中淡淡的后悔马上又烟消云散。 倒是谢喻舟下了马车后，眼神沉寂了几秒。 第二日，队伍到达青河地界。 路途上衣衫褴褛的乞丐多了起来，尤其到下午的时候，流民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当流民看到车队后，眼神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 “大人，行行好给点吃的。” “大人，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车队被迫停下。 乞丐中有孩童有老人，每一个都病歪歪的，这些都是青河两岸的灾民，连日来的大雨使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不得不抛去尊严沿路行乞。 不消片刻时间车队被围住，哪怕流民看到随行的人员个个穿着官府的皂衣，腰间配着刀，也只是眼神中闪过害怕，动作却完全没迟疑，饥饿驱使着他们。 戚映欢没有下车，隔着窗帘看了一眼外边的景象。 她看到有个老人直挺挺地躺在道路中央，早已没有了气息。两个年幼的孩子互相抱在一起，眼中毫无生气，犹如一潭死水。 远处的树下有个母亲抱着嗷嗷大哭的小婴儿，小婴儿大概是饿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那个母亲自己都瘦得前胸贴后背 ，哪还有奶给小婴儿喝。就在这时，她看到年轻的母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塞进小婴儿的嘴里。 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年轻的母亲依然用温柔的声音红着怀中的孩子。 这一幕给戚映欢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那婴儿和宋儿差不多大小，但是从出生时两人的命运就早已决定，一个正将面临着饥饿与死亡，另一个有全家疼爱。世界很不公平，这一点戚映欢早就知道。 但那个年轻母亲的行为让戚映欢起了恻隐之心。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之前谢喻舟的嘱咐。 不能随意给流民吃的。 此时此刻流民没有理智可言，饥饿会蚕食他们的人性，若是给了那对可怜的母子，可能不是帮她们而是害她们，怀璧其罪。 再则自己一行人也会被盯上，这群流民大概在三百人左右，若是一拥而上哄抢粮食，手下的小兵应付起来会很吃力，总不能刚到青河地界就损兵折将。 戚映欢陷入沉默。 马车外。 黄方恒见车队被包围，心中大呼不好，连忙呼喝着手下的小兵：“还不把他们的疏散开来！” 随后黄方恒提高了音量，大喊：“这是皇上派来赈灾治洪的钦差谢大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赈灾的粮食随后几天就会运到，大家不要着急，到时候谢大人会安排人手给你们分发口粮，现在还请给我们让个道！” 黄方恒的声音不轻，却没有一个人挪开脚步。手底下的官兵驱散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成效。 反而是黄方恒身下的马被包围的人群惊到，忍不住焦躁地来回撩蹄子。 黄方恒此时的心情和身下的马是一样的。 再加上谢喻舟就骑着马在他身侧，他自觉颜面大失，黄方恒不由急躁扬了一下马鞭：“反了反了！我乃兵部侍郎！朝廷官员！我说的话没听到吗？都给我让开！” 黄方恒本意也只是吓唬他们一下，谁知那鞭子好巧不巧就抽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原先是想偷偷摸摸拿走黄方恒的水囊，结果挨了一下，他马上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一秒。 忽然人群中有人爆喝一声：“官老爷不把我们当人啊！本还以为盼来了救星，谁知盼来了煞星！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好不容易等到朝廷派人，再等几天我们还有活路吗？” “不给我们吃的不准走！” 有人刺头开始煽风点火，这种时候百姓十分好哄骗。尽管他们还是很害怕官兵，可一旦有人带了头，畏惧的心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有个词语叫做法不责众。 “不给我们吃的不准走！”“不给我们吃的不准走！” 流民们终于闹了起来。 不好！黄方恒没料到这个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一直跟在谢喻舟身后的施明不悦地瞪向黄方恒：“黄大人看你干的好事！皇上派我们来是安抚灾民，不是激起民愤！” 黄方恒梗着脖子道：“我也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谁知……谁知会这样。” 黄方恒本来只是想在谢喻舟面前显示一下官威，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施明冷哼了一声，看向面带肃容的谢喻舟，拧着眉询问道：“谢大人，你看现如今要怎么办？”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便是动用武力把这群流民镇压，流民虽多但打起来肯定不如官兵。可是一上来就付诸武力，难免会引起百姓不满。 第二就是给粮食了。 谢喻舟没看黄方恒一眼，低头问手下的小兵：“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口粮？” “回谢大人，剩下的口粮还能支撑一天半的时间，如果我们赶路速度快的话还有一日便能抵达到青城。” 不能让赶路的人饿肚子，除去一天的口粮，还有半日的口粮可以支配。但是一百人半日的口粮怎么能满足三百多号流民的胃口。 谢喻舟皱了一下眉，这位黄方恒还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这时谢喻舟听到戚映欢的喊声：“谢喻舟，你过来！” “都这种时候了，谢夫人就不要添乱了。”黄方恒没好气道。 戚映欢差点没被他呕死，要不是顾全大局，她早就甩了窗帘不去看那张臭脸。 谢喻舟淡淡睨了黄方恒一眼：“黄大人可不要忘记是谁造成了目前的状况，要说添乱，恐怕黄大人当属第一。” 谢喻舟一路上对黄方恒还算给面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反唇相讥。黄方恒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间。 “谢喻舟你！” 谢喻舟道声音冷冽：“还请黄大人喊我谢大人，行之的官职虽然不如黄大人高，但现在身上毕竟担着钦差的重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 时机 黄方恒被谢喻舟的一句话噎得脸色涨红。 手底下的小兵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神仙打架他们群凡人就不要随意掺和了。 黄方恒对心中的不满，谢喻舟向来心知肚明。 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指手画脚换做谁都拉不下面子，所以谢喻舟在赶路的这几天尽量避免和对方产生冲突。尽管他才是钦差，但他目前在这群人面前他的威信力显然没有黄方恒高，要是两人起了冲突，不出意外谢喻舟才是孤军作战的一方。 谢喻舟这几天来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等，等待一个敲山震虎的机会。 这个时机就是现在。 黄方恒脸色忽青忽白，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很快就把脸上的怒容收敛，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毛头小子也敢在他面前摆官威！ 他面露嘲讽：“谢大人说的是，谢大人才是此次赈灾治洪的钦差大人，方才是我黄某人僭越了。” 黄方恒拱了拱拳头，话音一转：“既然皇上派谢大人担此大任，那么眼前这个局面对谢大人来讲应该是小菜一碟，想必随便挥挥手眨眨眼就能解决了。” 黄方恒把谢喻舟捧杀后露出一抹笑容：“如此……我黄某人就不乱掺和了，免得耽误了谢大人大发神威的好机会。” 摆明了是要撂挑子，看好戏。 施明打抱不平道：“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处事不当惹出来的事，如今却要耍赖让谢大人收拾残局！” 黄方恒摸着两撇胡子道：“可我现在只是谢大人的下官。从古至今只有属下听话的份，哪有说话的份？” 施明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三两句就被黄方恒弄得哑口无言。 谢喻舟看着黄方恒得意的眼神，脸上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怒容。 黄方恒被那双漆黑的眼眸看得有些难捱，仿佛自己他面前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许久后，只听谢喻舟淡然道：“希望黄大人能一直记着这句话。” “……”黄方恒差点又背过气去，没想到谢喻舟用他的话反将他一军，论耍嘴皮子他的确比不过。 行，要他听命行事也行。 “谢大人若是能解决当前的困局，以后我黄某人让谢大人随意差遣又如何。” 他倒要看看谢喻舟怎么破局。 黄方恒抱胸。 “黄大人，一言既出。”谢喻舟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驷马难追。”黄方恒接口。 谢喻舟面色沉静，这是本次任务的第一道关卡，如果没有顺利度过，那他这个钦差头衔就名存实亡了。 他环视一眼在场的流民。 心中已经有了两个方案，最合适的方案就是…… 谢喻舟把目光投向马车的方向。 这时戚映欢的声音如意料般响起：“谢喻舟，你过来一下啊，我有事要和你说。” 谢喻舟目光中划过了然的光芒，他架着马来到马车的边。 小姑娘偷偷摸摸凑到他耳边道：“谢喻舟，我们出来之前舅、义父给了我一车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就在后面的马车上，你要用吗？” 戚映欢知道这边缺粮，早让人着手收购，但一两天的时间能收多少粮食，最后还是顾大人帮了忙。 谢喻舟眼神中闪过微光，故意问她：“有多少？” “不多，大概八百斤。”戚映欢道。 戚映欢嘴里的‘不多’是针对流民的总数而言。一天半斤的粮食就能让人混个肚子，八百斤足够三百人维持三五天。 “戚姑娘，这回帮了大忙了。”谢喻舟紧蹙的眉头松开，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启用第二个方案了。 戚映欢反问：“你难道不觉得很惊喜很意外吗？” “嗯，很惊喜，很意外。”谢喻舟随口答。 戚映欢丁点也没感受到他的惊喜和意外。 感觉谢喻舟一早就知道后面车上运着粮食。不可能啊，她一直把谢喻舟瞒的死死的，只等在最危机的关头如同天神降临般，拯救谢喻舟于水火。 可画面完全和戚映欢想象的不同。 谢喻舟见小姑娘面色变幻来变幻去，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小姑娘是瞒得挺好，还骗他说车上放了吃穿用度，可惜‘舅舅’大人早就揭了她的老底。 嗯，这事还是不要说穿。 很快，谢喻舟吩咐了手下的官兵：“谢夫人带了八百斤粮食来，就在后面的马车上，你们分出两队人，一队看守流民别让他们闹事，一队去生火煮粥。” 小兵听得一愣，差点以为今天要干上一场仗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谢夫人可真是及时雨。 “是，谢大人。” “李盟，你跟我来。” 谢喻舟骑着马再次来到流民面前。 “不给我们吃的不准走！”所有人的口号整齐划一，就差没有动手。 此时谢喻舟身边的两个小兵大喝一声：“都安静了，谢大人有话要讲！” “这几天来大家食不果腹饥饿难耐，我已经充分了解，同样是大齐子民，我深感痛心。此次我身负皇命，来接管青河之事，自然不会对大家坐视不理。尽管我们带的口粮不多，但方才我已经吩咐了手下去生火煮粥，还请大家耐心等待两刻钟。” 谢喻舟几句话就点明了两个重点，一是我对你们感同身受，二是我们粮食不多，但依旧愿意分给你们。 流民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没想到这就有吃的了？ 他们欣喜若狂，不再呐喊口号，并表示谢喻舟仁义。 人群中也有胆大包天的人开始煽动周围的流民：“别听他的，谁知道他肯拿出多少粮食给我们，有了这顿，那下顿呢？趁我们人多势众，不如……”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被李盟当场射杀。 李盟冷着脸收箭的模样被大家收入眼底。 早在谢喻舟开口之前，就料到有人不安好心，他一早吩咐了李盟，一旦有异动就当场放箭射杀，死一个总比大动干戈要好，另一方面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李盟的箭术谢喻舟很放心。 空气静默了一秒，很快尖叫声爆发。 “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 扭转 谢喻舟早有准备，马上开口道：“大家不要慌，此人是朝廷要犯，穷凶极恶之徒，他此番混入你们之中定有不轨之心，我已经让下属击毙，如今大家已安然无虞，无需惊慌。” 黄方恒一脸懵逼地听着谢喻舟的话。 什么朝廷要犯，他怎么不知道，这姓谢的手段怎么一出一出的，说起谎来更是信手拈来。这几天来，他算是看漏眼了，这年轻人根本不是吃素的。 接着黄方恒就看到流民们纷纷僵着脸应和道：“多、多谢、谢大人搭救。” 好家伙，人家反倒还要和他道谢。 流民们当然知道被射杀的男子是什么人，人群里还有他的远亲呢，但官老爷说他是要犯就只能要犯，这种时候和官员唱反调能有好果子吃吗，他们的肚子都还指望着这位谢大人。 有了李盟的威慑，流民没有在闹出什么幺蛾子，只是眼中带怯地看着谢喻舟等人。 但随着锅中的白粥开始沸腾，食物的味道在郊外弥漫开来，他们已然把刚刚的事抛之脑后。 黄方恒可不知道这些粮食的来处，还以为谢喻舟拿了他们的口粮来做好人，冷笑一声道：“谢大人说好的不让我们这一百多号人饿肚子呢？虽然只剩一天多的路程，但有句话叫皇帝不差饿兵，谢大人的行事我黄某人不敢苟同。” 想让他听命，没门。 然而不用谢喻舟开口，施明就跳了出来道：“黄大人的意思是谢大人处事不当咯？” “我可没这么说。”黄方恒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 这时施明笑了：“黄大人这次的担忧恐怕多余的了。谢夫人未雨绸缪特地带了一车粮食来，也算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黄大人就不要担心自己饿肚子的事了。” 什么？黄方恒一脸惊愕，居然还有多余的粮食？什么谢夫人带了粮食，肯定谢喻舟的安排，没想到他藏得居然这么深。 糟糕，他以后岂不是要听命于谢喻舟？ 施明看着黄方恒慌乱的模样心中大笑，赢了！他总算扳回一城。 “黄大人，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吗？”谢喻舟提醒道。 黄方恒嘴硬：“事情还没完全解决，谢大人的话放得太早了。” “那还请黄大人拭目以待。” 临时搭建的土灶边，戚映欢正在监督小兵们烧火煮粥。 “粥煮稠点，不然不顶饿。”戚映欢吩咐道。 “是，谢夫人。”小兵马上领命。 “这一锅的火太小了，水到现在都没沸腾。”戚映欢又提醒道。 “夫人放心，我这就来添柴。” 见此，戚映欢松了口气，很快的，她发现了不对劲。 今天这些人怎么这么好说话？平时不是觉得她是个累赘都爱答不理的吗？今天都转性了吗？一句话下去马上就有人去做，之前谢喻舟吩咐他们做事都没这么积极。 等戚映欢听到小兵们的谈话后，才明白了原因。 “我看着成色好像不是我们带来的粮食。” “你眼睛可够尖的，这些粮食是谢夫人背着谢大人偷偷带来的，没想到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怪不得老人有句话说娶妻要娶贤，太有远见了。” “总之不用和那群流民打起来真是谢天谢地，哦，还得多谢谢夫人。” 她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谢喻舟为何要装腔作势假装不知。 原来是想把功劳算在她头上，这一番举动，让官兵们对她的口碑瞬间扭转。 从累赘变成了贤妻。 戚映欢一时表情莫名，其实黄方恒和这群官兵对她有意见，她根本无所谓，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可一想到谢喻舟尽心尽力为她着想，戚映欢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糟糕，这下谢喻舟在她心中的分数要破表了。 戚映欢这边准备食物的时候，谢喻舟把梁安成从马车上赶了下去。 前边差点和流民发生冲突，结果这家伙却在马车上呼呼大睡，没看到随行的医官都对他不忍直视了吗。 被谢喻舟赶下车后，梁安成打了哈欠道：“谢兄，这是干什么，到吃饭的点了吗？” 谢喻舟听后，脸一黑：“流民中有不少病人，你和随行的医官去帮忙看下。” 一听到自己的本职，梁安成才端正了脸色：“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但还没走出两步，梁安成又退了回来：“谢兄，你看我不辞千辛万苦陪你来青河，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我？状元楼一桌酒席如何？” 谢喻舟揉了下眉心，梁安成这人性子一惯疏懒，要不是被皇上点了名，他才不会跟来此地，现在居然还敢讹他，不过按照这人的脾气来讲，要是不答应可能更麻烦。 在麻烦和损失金钱之间，谢喻舟选择损失金钱。 “行。”谢喻舟衡量得失后点头。 梁安成的眼神一亮，拍了拍胸脯道：“谢兄，你就放一百个心。” 谢喻舟看着梁安成大步离开的背影，暗自盘算起这顿饭的动力能支撑他多久，今后的几天又要被他讹下几顿饭。 谢喻舟很快得出结论，戚映欢给他的零花钱怕是要不保了。 思及此处，谢喻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荷包，露出一个深沉的表情。 他的表情恰巧被黄方恒看到，黄方恒不由打了个机灵。之前谢喻舟对他发难就是这副表情，难不成又在策划什么事？ 经过方才的事，谢喻舟已经在手下面前立了威，他也颜面大失，以后他还得听命与谢喻舟。难道谢喻舟还觉得不够吗？年轻人不讲武德！ 黄方恒气急攻心，转头跑走了。 没过多久，谢喻舟让手下熬的三大锅粥已经熬好。 郊外炊烟袅袅，香味重新唤起了流民的饥饿感，顿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雷鸣声。 大家一下子哄拥而上，结果冲在最前头的人被李盟拦住。 李盟冷喝道：“都给我排好队！” “怎么还要排队……”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看清了李盟的面容。 就是这个年轻人！他就是刚刚射杀孙泼皮的人！ 男人立马把挑衅的话咽下肚子：“官老爷，我这就去排队，马上排！” 剩下的人自动分成三列，无人敢提出异议。 看到这个场景谢喻舟满意地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 施粥 排在最前面的胡老四已经拿到了第一碗粥，粥煮的很稠，汤水已经彻底变成了乳白色。 望着碗里冒着的热气，胡老四留下了一滴泪水，哪怕被身后的人骂骂咧咧推出了队伍，他都没有反应。他只是捧着碗仰头望嘴里倒，灼热的温度烫得他龇牙咧嘴，他却不舍得吐出来。许久没有进食的胃部终于得到食物的滋养，干裂的嘴唇被湿润。 等到胡老四舔食完最后一滴汤汁后，他摸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人群尽头未见底的锅子。 等他不舍地抬眸时，目光与谢喻舟的双眼不期而遇。 谢喻舟漆黑的双眼清冷无比，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一烫。 胡老四眼中穿着天青色长袍，被喊作‘谢大人’的年轻人对他们道：“要喝第二碗的人重新排队。” 冷冽的声音犹如天籁。 “谢大人，老夫、老夫若是能撑过这次劫难，以后一定给您立长生碑。” 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仿佛愣了一下，嘴角的忽地似乎不再绷直，他道：“不用，老丈的心意我领了。” 胡老四道：“听说这些粮食是谢夫人带来的，那还请谢大人帮我向谢夫人带一句感谢。” 谢喻舟的眼神一暖：“我想她听到会很开心。” 流民道：“谢大人和谢夫人都是好人。” “相比之下那位黄大人就不太好接近。”说这话的是被黄方恒抽了一鞭子的年轻人。 因为内心不甘，而来偷偷观望局势的黄方恒也听到了这番话。他双眼一翻，露出一副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他娘的，搞得跟你们一家都善人，只有他是坏人。 黄方恒眼不见为净，再度被气走。 戚映欢在阵营后方，不时有流民跑过来对她说谢谢。 众人淳朴且感激的目光让戚映欢十分别扭，她不知道也如何反应，也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最终只好对众人僵笑。 等大家离开后，戚映欢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戚映欢突然想起问知夏：“之前我们在马车上见到的那对母子呢？去打粥了吗？” “好像一直没看到。”知夏答道。 “知夏，你去打一碗粥和米汤。” “是，小姐。” 两人转悠了一圈，终于在医官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找到了那对母子的身影，母子俩正在等待梁安成的检查。 襁褓里的孩子顶多一个月左右，哭声已经细弱蚊蝇，年轻的母亲耐心地哄着。 见到戚映欢时她有些诧异，经过周围人的提醒，她才知道戚映欢是钦差的夫人。 她抱着孩子就要行礼，戚映欢却摇了摇手。 戚映欢把粥和米汤递了过去：“我听孩子一直在哭，他一定是饿了，这是我让丫鬟特意盛的米汤，我们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适合给孩子吃，小孩子肠胃弱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满四个月的孩子肠胃非常弱。但在这个情况下，大人都吃不饱，哪里还能顾得上小婴儿。 “多谢谢夫人，有米汤就够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这些讲究，吃了米汤就能健健康康长大了。”年轻的女人的眼睛亮了，她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对怀里的孩子道：“崽啊，你今天不用饿肚子了，高不高兴啊？” 女人咽了下口水把自己那碗粥搁在一旁，把米汤一点一点地喂给襁褓里的孩子。 看到这个情景，戚映欢不免有些唏嘘。她注意到了女人的措辞‘今天不用饿肚子’，女人很清楚，等谢喻舟一行人走后，她们又会陷入之前的困境，她并没有被一时的喜悦迷了眼。 戚映欢很想告诉她，她带来的粮食至少还能让大家吃上几天。但戚映欢知道，流民一旦得到消息，就会聚拢过来，能不能撑到赈灾的粮食到达还是两说。 戚映欢终究没说出安慰的话，空头支票谁都会开，平白无故让人空欢喜一场再陷入绝望，是件很残忍的事。 戚映欢给知夏打了个手势。 知夏会意后，悄悄把装在袖子里的牛皮纸包塞给了女人。 女人一愣。 知夏小声道：“是红糖，我家小姐给的，你仔细收好，别被人瞧见了。” 女人马上把纸包藏进胸前贴身存放，她知道这可能会成为她和孩子活命的东西。 她的眼眶湿透，低头哽噎道：“多谢谢夫人，您的恩情我毕生难忘，要是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一定让他大牛做马报答夫人。” 戚映欢很想说不用，但却没有开口，给女人留下一个念想，或许不是件坏事。 临时帐篷中，梁安成没有关注戚映欢那边的情况。 他已经摸了好几个脉相，随后他皱着眉问：“最近大家是否有呕吐腹泻的症状？” 洪涝过后人们对病菌的抵抗力下降，比如自然灾害引发的饥荒，饮用水匮乏等，使受灾人群抵抗力下降，容易感染病菌，造成瘟疫或传染病的大面积爆发。而降水较多的季节中空气流动性一般比较强，这就使病菌的传播途径广泛，传播速度快，更促使了瘟疫或传染病的滋生。 其中一个男人道：“大人，我爹和娘最近都有腹泻的症状。” 本来就没吃的东西，还腹泻，他真怕父母熬不过去。 “我先让医官熬点药给你们喝。”梁安成道。 男人又问：“大人，我爹娘没事？” “没事，喝了药就能好。”目前看来还没有瘟疫发生，万幸。 梁安成提笔写完药方后，戚映欢走了过来，她想了想道：“梁御医，我突然想起一桩事，不知对梁御医有没有用。” 梁安成示意戚映欢讲下去。 戚映欢迟疑地说道：“梁御医，之前我有幸听过法慧禅师在武陵县的演讲。” 一提到法慧禅师，梁安成马上看向戚映欢。法慧禅师在医者之间的名头不小。 戚映欢说：“我曾听法慧禅师说，若是能做到几点，便能预防瘟疫产生。” 戚映欢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借用下法慧禅师的名头，想来那位大师是不会生气的。 “愿闻其详。”梁安成果然来了兴致。 “第一生水要煮开再喝，水中含有……第二……第三……，要是能做到这些的话能一定程度地预防瘟疫的发生。” 梁安成对戚映欢点头：“多谢谢夫人告知。” 水源是瘟疫传播的第一途径，这点梁安成还是知道的，倘若只要做到这几点就能降低风险，试一下也无妨。 戚映欢道：“梁大人无需道谢。” 能做的她都做了，希望这场洪涝的死伤能降到最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 青城 等戚映欢走后，梁安成找来谢喻舟，和他详谈了一番。谢喻舟一听梁安成提出的几点，就知道这背后有谁的身影。 等流民吃饱喝足后，梁安成就让医官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然而流民并不领情，接头接耳道：“都这个时候了，官老爷还讲究这么多。” 谢喻舟的反应就比较强势：“如果大家不想感染病疫，就安梁御医说的做，太医院的御医难道还会害你们吗？” 众人不语。 反倒是黄方恒像是察觉到了翻盘的契机一样，跳出来道：“谢大人，梁御医是太医院的御医不假，但毕竟资历还浅，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句话不光是对梁安成说的，也是黄方恒对谢喻舟说的。 谢喻舟回头，自上而下的打量黄方恒一眼：“黄大人难道忘了之前的说过的话？” “可谢大人不还没有彻底解决流民的事吗？”黄方恒道：“谢大人难道以为只要给他们吃一碗粥事情就解决了吗？谢大人，这群人还等着下一顿，下下顿呢，要是给不出的话……” 谢喻舟到底还是太年轻，一碗粥养大了流民的胃口，现在流民看似安分了下来，但是想要离开却更难了。 “这点就不用黄大人费心了。”谢喻舟几位冷静地说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谢喻舟示意流民们安静下来，等到在场所有人看向他时，他才道：“接下来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行人会启程赶往青城……” 话音未落，流民们就炸了锅：“谢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谢大人，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几百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喧闹不堪，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更有激动的流民想要突破官兵的包围，冲到谢喻舟面前。 黄方恒乐了，看，他就知道会是这番场景。 “安静！”谢喻舟身边的李盟拎着弓箭大喊一声。 看着李盟手中的弓箭，再加上官兵的镇压，底下的流民们终于小声下来。 “大家放心，你们的去处我已经做了妥善安排。”谢喻舟乘隙道：“我会留下足够的粮食和二十名官兵，随后，也请大家赶往青城，不久后，青城将会有朝廷的赈灾粮达到，只要到了青城，本官便能保证大家有一口吃的。” 三五日的口粮最够这群人步行到达青城。 黄方恒听闻此言，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有了这番话不光这批流民会赶往青城，接下来的流民也会往青城去。 谢喻舟想把流民往青城引流，为什么？黄方恒没想通。按道理说流民应该往各个城县分流才是，一个府城怎么能容纳成千上万的流民？ 黄方恒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 这群流民却没有黄方恒想得这么多。一听到能保证有吃的，差点就催促着马上上路。瞬间，青城就如同理想乡一样映入流民的脑海中。 有了这颗大枣，梁安成安排下去的事项要执行就方便的多。 戚映欢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她就说嘛，谢喻舟一定留了后手。 戚映欢喊来留下的二十名官兵，嘱咐他们多照看一下那对母子，希望她还能在青城看到这对孤儿寡母的身影。 一个时辰后，八十多人重新整装上路。 流民们对谢喻舟等人挥别：“谢大人，一路保重，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都铭记于心。” “谢大人祝此行顺利。” 谢喻舟骑在高头大马上，他回头颔首道：“青城见。” “青城见！”流民目送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应道。 黄方恒骑着马来到谢喻舟身边：“姓谢的，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几天后黄大人自能见分晓。”谢喻舟抬眸看向黄方恒：“敢问黄大人，我这算不算是完成了你的要求？” “……”黄方恒面色一僵。 他的要求一是不损兵折将，二是不差饿兵。从这点来看，谢喻舟的确是做到了。 他以后岂不是要听谢喻舟的话行事？ 他堂堂一个侍郎居然要屈居一个六品侍讲之下，滑天下之大稽！但反悔岂不是更无颜面。 就在黄方恒来回变脸时，施明幽幽开口道：“黄大人怕不是拉不下脸，想反悔？” 被施明一激，黄方恒下意识道：“谁想反悔！”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施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好，上当了！黄方恒大骂了施明一句：阴险！ 话已经收不回来，看着谢喻舟投视来的目光，和手下小兵们看好戏的姿态。黄方恒只能咬着牙，闷闷对谢喻舟喊道：“谢大人，以后有事还请吩咐我黄某人。” 谢喻舟嘴角微微上扬，他从容应对道：“黄大人客气了，之前不过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行之资历尚浅，之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还望黄大人提醒。” 嗯？谢喻舟居然没有和他摆官威，反而很给面子地递来了台阶。 黄方恒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不少：“好说，好说。” 没在众人面前丢脸，黄方恒总算松了口气。 施明则低语道：“也就是谢大人脾气好。” 黄方恒瞪了施明一眼：“我自然清楚，需要你多话吗？” “谢大人，我去前方探路。”黄方恒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隔了一段距离后，谢喻舟和施明对视一眼。 谢喻舟：配合得不错。 施明：哪里，哪里，我也就是平时看戏看得多。别说，唱黑脸还畅快的，尤其是怼黄大人的时候。 身后的马车中，梁安成看到了这一幕，他喃喃道：“谢兄真不够意思，有好戏也不喊我，罢了，连日赶路已经很累了，还是睡觉。” 梁安成打了哈欠，倒头就睡。 有了这一出，谢喻舟在手下心中的地位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一声令下，无敢不从。 第二日子夜，谢喻舟一行人终于来到梁州青城。 徐知州大人换了官服，在城门口接到了谢喻舟等人。 “见过钦差大人，见过黄大人……”徐知州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谢喻舟打断。 “不用了，太晚了，徐大人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是，谢大人。”徐知州早就得到了朝廷的消息，并没有对谢喻舟的年纪产生质疑，像他这种地方官，自然不敢得罪金陵来的官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 草标 由于是夜晚的缘故，一行人没有惊动城中的百姓，只草草卸下行礼，入住了知州府。 翌日，徐知州带着谢喻舟等人出了城，对青河周边进行考察。 戚映欢则受谢喻舟之托在城内巡视了一圈。 昨天入夜后她没来得及瞧见城中的景象，但今天一看，她才发现这边的情况要比想象中的糟糕。 城门口满是拥挤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毫无生气，与路上遇到的流民一般无二，大抵是因为饥饿的原因，他们或是靠在城墙边，又或是躺在地上，尽量避免多余的体力消耗。 无论男女眼神皆暗淡无光，鸠形鹄面。年幼不知事的孩子抽抽搭搭地向爹娘喊着饿，然而爹娘们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忍忍’。 戚映欢沉默了许久，询问同行的知州府下人：“青城难道没有开义仓吗？” 粮仓有官仓与义仓之分。 官仓供朝廷使用。 义仓是各地为备荒而设置的粮仓，一般于州县设仓储存。 知州府的下人道：“回谢夫人，青城早就开放了义仓，但是最近流民越来越多，粮食根本供应不上，我家大人已经号召了全城富商放粮施粥，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目前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供应。 今年的一场大雨不仅使得青河泛滥，还将即将丰收的庄家冲垮。百姓家也没有多余的余粮，知州府就算有心想要征粮也办不到。 知州府的下人生怕戚映欢误会，又道：“谢夫人，您千万不能误会了我家大人，知州府为了省粮食，都把早晚两顿换成了稀的，我家大人不是那种不顾百姓的官。” 戚映欢对下人笑了下：“我知道，你不必紧张。” 昨晚的时候戚映欢就听谢喻舟说过，梁州这位徐知州的口碑不错。从下人的维护中，戚映欢也能看出这一点。 戚映欢等人围着城门转了一圈。 知州府的下人不敢让戚映欢太靠近流民，生怕她被冲撞到。 远远转了一圈后，戚映欢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不少大人小孩头上都插着草，他们跪在路人经过最多的地方， 知州府的下人道：“回谢夫人，这是‘草标’。” 象征着‘卖身’的意思。 如果能被有钱人家买去，就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但如果卖身就意味着要入奴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籍，很多百姓并不愿意，然而此时已经不是在意个人意愿的时候，他们更关注怎么活下去。 戚映欢几人的到来，被流氓注意到。 为了方便上路，戚映欢身上穿的都是最轻便简单的衣服，配饰几乎没有带，只留头上一枚白玉簪和随身的荷包。 虽然是普通的打扮，但戚映欢在流氓眼中俨然是难得遇见的贵人。在他们看来，穿着体面，面色红润，不是贵人还能是什么。 流民中，跪在道路两旁的中年妇女眼中爆发出光彩，她期盼地望着戚映欢喊道：“夫人，要买丫鬟吗？三个馒头！只要三个粗粮馒头，我家的丫头就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 她的话让戚映欢错愕。 若是放在平时，一个粗粮馒头只需要一文。 三文就能买下一个女孩，这是什么世道？ 戚映欢低头看向中年妇女身边的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因为已经饿得脱了相，所以基本看不出原本的长相。或许是因为作为商品的关系，小女孩全身上下都很脏，唯独脸孔被擦的很干净。小女孩默不作声，眼神有些呆滞，她怯怯地朝戚映欢瞥了一眼。 让戚映欢更加错愕的事还在后头。 就在戚映欢和小女孩对视时，旁边的老妇人迅速地把中年妇女推开。 老妇人把身前十几岁的男孩往前推了推，争前恐后道：“夫人啊，买我家小儿，她家丫头全身上下没三两肉，能派什么用场？我家小儿至少能做杂活。” 老妇人身边跪着的男孩，眼底露出一丝渴望，如同火中求生的期翼。戚映欢不忍去看那双眼。 中年妇女一听，马上急了：“夫人，我家丫头烧火做饭什么都能干，而且还吃的少！” 中年妇女咬着牙道：“夫人，要不您就给一个杂粮馒头，我这丫头就归您了！” 老妇人不干了，和中年妇女推搡起来：“你诚心拆我的台吗？” 趁两人吵架时，又有不少流民向戚映欢靠拢。 知州府的下人见此，上前拦住：“谢夫人，我们回去，这里实在太乱了。” 要是让戚映欢出点意外，他不好向上面交代。 戚映欢点了下头，城内的情景她了解的差不多，如此压抑的气氛她也没有闲逛的心思。她努力不去看眼前的景象。 见戚映欢要走，中年妇女马上喊：“夫人，您别走，您行行好，把这丫头带走，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这丫头跟着您有顿吃的。” 听到这声呼喊，戚映欢下意识回头。 中年妇女眼神中仅剩一丝哀求，旁边的小女孩木讷地看着中年妇女，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知夏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看多了一路过来的景象，实在于心不忍。 知夏对戚映欢道：“小姐，我们把她买了，我每天的口粮分她一些。” 戚映欢何尝忍心，但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给谢喻舟添麻烦，所以一直忍耐着，现在被知夏一求，终于破了功。 知夏跟了她几年，难得有求她的事，戚映欢最终心软：“罢了，你去把那丫头带来。” 知夏双眼一亮，快速跑到中年妇女身边，交谈过几句后，她把小丫头领了回来。 领了小丫头回来后，知夏道：“小姐，我把身上带的饼偷偷给了她。” 听知夏做事还算有分寸，戚映欢点了点头。 回到知州府后，知夏带小丫头梳洗了一番。 半晌后，知夏脸色不好地对戚映欢道：“小姐，刚刚带回来的丫头好像不会说话。” 戚映欢诧异，忙让知夏把人叫了过来。 洗了身子，换了衣服，小丫头总算能见人了，她不安地打量着四周一言不发。 戚映欢问了几个问题。 果然如知夏所说，不管戚映欢怎么问话，那丫头只会点头或摇头，要不就是用来回比划。 这丫头的确是个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章 商讨 似乎是怕戚映欢不要她，小丫头畏畏缩缩地跪倒在戚映欢身前，又磕头又比划。 看着她眼中的惊恐，戚映欢马上拉了她起身：“放心，既然带你回来了，就不会把你丢下。” 小丫头眼神怯怯。 戚映欢便问：“你是天生不会说话，还是后天的问题？” 小丫头摇摇头，手脚并用比划了半天，戚映欢都没看懂。 戚映欢为难道：“算了，明天让知夏找你娘问问。”如果是后天造成的，没准还能医治，不过她不准备在这种时候去打扰梁安成。 “啊……”小丫头摇头又挥手，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这时知州府的下人来通报：“谢夫人，谢大人他们回来了。” “我知道了。”戚映欢对知夏道：“知夏，你先带着她下去。” 夜晚，知州府书房内。 谢喻舟等人正严肃地讨论着青河的事宜。 施明道：“沿河的堤坝全部被冲塌了，需要尽快重修。” 徐知州道：“可是目前没有人手，梁州地界的百姓现在日子不好过，要是再征徭役的话我怕激起民变。” “徐知州无需苦恼，再过几天朝廷的援军和粮食就会到达。”黄方恒道。 “不能等了。”谢喻舟却摇头。 他看向窗外只有寥寥几颗星星的夜空，语气凝重：“迟则生变。” 空气十分潮湿，夜幕中的星辰全部躲藏了起来，只剩月亮孤零零地照亮着黑夜。 施明和徐知州马上会意，脸色大变：“谢大人是说……” “又要下雨了。”谢喻舟把两人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青河泛滥，这几天才有退潮的趋势，如果再来一场暴雨后果不堪设想。 连黄方恒也是变了脸，这趟差事果然不好干。 这时他已经没有和谢喻舟抬杠或一争高下的心思，只盼望能顺利完成任务。 黄方恒拉下脸皮，不耻下问：“谢大人认为现在该如何是好？” 谢喻舟表情肃然，却是半点不见惊慌失措，应该是早有想法。 街道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只见谢喻舟缓缓阖上窗户，把夜风隔绝在室外。 在几人屏息间，谢喻舟抬首，眼神如同黑夜中的灯火，他张嘴吐出了四个字：“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几人诧异地重复了一声。 “没错，正是以工代赈。”谢喻舟点头道：“周朝瑞丰二年发生了蝗灾，周皇当时发布了捕捉蝗虫可免除徭役的赦令。我们可以仿效其做法。” 然而这项赦令在当时并没有得到成功，一是瑞丰二年蝗灾非常严重，人力所不逮，二是因为新皇刚登基不久，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还不够。 谢喻舟因为要给皇帝说史的关系，曾在家讲过这段历史。当时戚映欢马上冒出一句：“这不就是以工代赈吗？” 谢喻舟觉得这四个字形容得十分贴切。 黄方恒想了想道：“能行吗？当时不是没有成功吗？” “倘若我对大家说参加修建堤坝的人有工钱拿，工钱日结，每日的工钱是三斤粮食。黄大人觉得如何？”谢喻舟反问。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一天三斤粮食，足够一个壮劳力吃饱。 就算百姓会迟疑，但流民一定趋之若鹜，现在只要给流民吃的，他们什么都肯做。 黄方恒突然明白了谢喻舟之前让流民赶来青城的举动。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步！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不得了，怪不得苏青源敢举荐他做这个钦差，他算是彻底服气了。 “高，实在是高！”徐知州夸赞道，转而又愁上眉头：“但是谢大人，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没粮啊。” 施明道：“朝廷的粮食最快也还要六天才到。” “徐大人，明日把城中的豪商们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谢喻舟道。 看来谢喻舟是想从这些人身上下手。 徐知州：“是，谢大人。” 这件事差不多就定下，接下来由梁安成为首，说了下防疫的具体措施，徐知州作为地方官需积极配合。 等几人商谈完毕时，已是三更天。 徐知州把谢喻舟送回了住处。等要离开时，徐知州才想起一桩事：“谢大人，白天的时候我接到来报，知府大人会在明日到达。” 谢喻舟的脚部一顿，眼眸中闪过微光：“我知道了，这几日辛苦徐知州了。” “谢大人客气。” 谢喻舟回房的时候，戚映欢正打着瞌睡趴在桌上等他，谢喻舟板了一天的脸终于有了几分暖色。 房间内点着烛火，小姑娘的脸在烛光下半明半昧。 “戚姑娘怎么还没睡？” “还不是在等你吗？”戚映欢道：“今天怎么样了？” 谢喻舟避轻就重，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在戚映欢听着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道：“戚姑娘，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戚映欢顿时来了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谢喻舟就不见了身影。 吃了顿萝卜干配稀饭，戚映欢在知夏的催促下出了门。 青城的街道十分清冷，沿街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小贩，他们的表情大多是无精打采。这场洪涝不仅让人失去了家园，也让所有人变得死气沉沉，乌云笼罩着这个城市。 戚映欢今天要做的事有很多，第一件就是去城门口找昨天的女人，询问哑巴丫头的事。 只是在城门口转悠了一圈，戚映欢知夏也没找到昨天那个中年妇女。倒是昨天和中年妇女发生争执的老妇人还在原处。 戚映欢让知夏把人喊了过来。 “婆婆，你还记得我吗？”戚映欢问。 “当然，夫人这么金贵的人，老身怎么会不记得。”老妇人道。 “那婆婆，你知道这小丫头的娘在哪里吗？”戚映欢指了指身旁的哑巴丫头道。 “小丫头的娘？”老妇人一愣，马上道：“夫人您搞错了，昨天的女人不是这丫头的娘。” 戚映欢和知夏大吃一惊。 不是哑巴丫头的娘？ 难道是拐卖孩子？这是戚映欢的第一个念头。 可很快，老妇人就否定了戚映欢的想法，她叹了一口气道：“昨天那个女人是小丫头的姑姑。” 哦，是姑姑啊，怪不得哑巴丫头又摇头又比划的，原来是想告诉她这个。 “那她姑姑人呢？”戚映欢问。 老妇人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那双浑浊的双眼瞬间暗淡了下去：“作孽啊，这小丫头的姑姑昨天晚上上吊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 蔽日 戚映欢和知夏满脸错愕。 而哑巴丫头一把抓住了老妇人，猛地一阵摇晃。 老妇人被她晃得有些站不稳，但却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 老妇人的眼神带着怜惜，她道：“这丫头的姑姑姓马，是可怜人，家人不是死在了洪涝里，就是都饿死了，这小丫头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猜，她姑姑早存了死志，但因为不放心这个侄女，所以一直在城门口给她物色好人家，昨天她终于达成了心愿，然后傍晚的时候就独自跑出了城。走的时候还把夫人给的饼子送了半个给我家小儿，也不知道剩下的半个饼子够不够她吃，听说饿死鬼不容易投胎，早知就不让小二拿了。” 老妇人留下一滴泪水：“我也是今早才听人说她姑姑吊死了，可怜啊，可怜啊……” 这声可怜叹的是丫头的姑姑，也是自己。 哑巴丫头停止了摇晃老妇人的动作，她张了张嘴没法出声音，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老妇人摸着哑巴丫头的头道：“夫人，您行行好，这丫头虽然不能说话，但一直是个好的。您要是不要她，她是真的活不了了。” 原来老妇人早就知道小丫头是个哑巴，但她一直没揭穿，哪怕昨天想让戚映欢买走她家小儿，也没有揭穿这件事。 老妇人知道大家都是可怜人，世道已经很艰难，何必为难天涯沦落人。 戚映欢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她感觉胸口闷闷的：“婆婆放心，这丫头我既然收下了就不会反悔。”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最后老妇人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走了。 戚映欢看着痛苦的哑巴丫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知夏握着哑巴丫头的手、 最终戚映欢问她：“想见你姑姑最后一面吗？” 哑巴丫头的眼泪停了，她猛地点头。 在各方打听下，知夏很快打听到消息。姑姑的尸体被丢去乱葬岗埋了。 城外，乱葬岗。 上午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雨要下不下的样子。空旷的原野上一片荒凉，只剩满目坟包。从远处望去，枯木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手骨，空气里带着阴气。 在好心人的指引下，几人找到了哑巴丫头姑姑的坟包。 小小的一堆黄土，连个牌位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辨识物。 四周围都是这样的景象，坟包上的土壤都很新，空气中有种难以掩饰的尸臭味。 “啊啊啊——”哑巴丫头跪在坟前，无声的呐喊。她不能说话，但颤抖的双肩诉说着无言的凄凉。 戚映欢拍了拍哑巴丫头的背。对坟包拜了拜后，她对已经逝去的人承诺道：“您放心，丫头以后我会帮您照看，您安心去。” 这大概是丫头姑姑最想听的话。 知夏也急急道：“我也是，我以后就把她当妹妹，婶婶您就安心去。” 哑巴丫头抬眸，愣愣地看着主仆二人，眼泪止住。 戚映欢露出一个温柔的表情问她：“你有名字吗？” 哑巴丫头摇了摇头。 戚映欢想了想道：“那以后就叫静秋。” 哑巴丫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地点了下头。她心中十分清楚，戚映欢就只她以后的依靠。 陪静秋待了一会儿后，几人便要回城了。 正当这时，身穿皂衣的衙役带着铲子，用布掩着口鼻迎面而来。 带头的衙役在知州府见过戚映欢，远远一瞥，他便认出了戚映欢。 “谢夫人怎么在这里？” “有点事。”戚映欢没有解释，反倒问：“你们这是来……？” 衙役道：“我们是受了梁御医的吩咐，来火化尸体，预防瘟疫。” 听闻此言，戚映欢正了正脸色：“辛苦你们了。” 梁安成表面上看来懒懒散散的，但做起事来意外的有行动力。 但是静秋看到衙役们要掘她姑姑的坟包，顿时就不干了。她使劲全身力气去拉扯办事的衙役。 衙役无可奈何地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只好让知夏给她解释了一番，并应承会把她姑姑的骨灰交还给她静秋才安静下来。 回城的时候，戚映欢看到城门口的地上盖着不少白布。 她听周围的百姓道：“又有几个流民饿死了。” “可不是吗？这都几个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 周围的私语声最后转为了长长的叹气声。 静秋没有表情，看着白布下的尸体面容呆滞。 空气中满是愁云惨雾的味道。 戚映欢长长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消沉。眼下虽是乌云蔽日，但总有一天阳光会穿透云层，把大地照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谢喻舟推进这个速度。 戚映欢目视前方，振作精神道：“走！知夏，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小姐，我们要干什么？”知夏问。 “现在先去置办一身珠光宝气的行头！”戚映欢说。 “是，小姐。”知夏没问为什么，作为戚映欢贴身侍女，她秉持着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 反而是静秋一头雾水。 戚映欢刚迈脚，突然又收回来，她小声道：“知夏，这次出门我们带了多少银票？” 知夏比划了一个数额。 戚映欢的表情瞬间变了，脸上似乎写着：老娘有的是钱！ 午时，青城最大的酒楼，迎来了一群客人。 小二用手肘撞了撞掌柜道：“掌柜的，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居然来了这么多有钱人。王老爷，宋当家，李员外……” 小二按着手指一个个数了过来。 掌柜白了小二一眼道：“你懂什么，今天请客的是从金陵来的钦差大人，这些人能不给面子吗？” “之前进去的那几位吗？”小二道：“我记得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啊，我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呢。” “嘘，你给我小声点！万一得罪了钦差，我这酒楼还开不开啊？” 小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二楼雅间内，徐知州宴请的豪绅差不多已经聚齐。 豪绅们看着主位上的年轻人面面相窥。 年轻人穿着天青色的长袍，全身无一配饰，腰间坠着一个用旧的紫灰色荷包。年轻人面冠如玉，有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场，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 见徐知州站在年轻人身旁，豪绅们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大概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但也太年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 讨粥 还是李员外沉得住气，满脸堆笑地对谢喻舟道：“想必这位就是谢大人了，英雄出少年啊，我大齐果然人才济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其他几位豪绅也反应了多来，纷纷说起恭维的话。 徐知州笑呵呵道：“大家猜的没错，这位便是金陵来的钦差谢大人，谢大人旁边那位是黄侍郎黄大人。” 一听说是侍郎大人，众人又一顿溜须拍马。 “黄大人好。” 黄方恒好久没看到这种眼神，一时竟然有点飘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谢喻舟的轻咳声。 “咳……” 黄方恒浑身一哆嗦，猛然惊醒，余光瞥向谢喻舟，表情有些讪讪。差点忘记是来办正事的了！ 黄方恒拿出平日里的官威道：“都坐，今日谢大人邀请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不妨坐下慢慢谈。” 豪绅的表情都很僵，这种时候请他们吃饭，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鸿门宴。荷包肯定要大出血，就不知道要多少才能满足这位谢钦差的胃口。 豪绅们入座后都看向黄方恒。 虽然他们知道谢喻舟才是钦差，但人家毕竟年纪轻，指不定是谁做主呢。 其中一人越过谢喻舟，对黄方恒道：“敢问黄大人，所谓要事是？” 黄方恒偷瞄了谢喻舟一眼，见谢喻舟没有生气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经过了昨天的事黄方恒不敢再小看谢喻舟。 想到这点，黄方恒表情一板，不怒而威，大手往桌上一拍。 “咚——” 吓得在场的豪绅缩了下脖子。 “你们急什么？待会谢大人自然会与你们详说。”黄方恒双眼一眯，冷哼道：“怎么？我们谢大人说的话没用吗？” 摆明了是在给谢喻舟做脸。 “不敢，不敢。”豪绅们偷偷瞥向主坐上的年轻人。 只见谢喻舟的眼神淡扫过众人，表情不为所动。 黄方恒一共就说了几句话，一句都没离开过‘谢大人’三个字，在场的豪绅哪个不是人精，看来在场做主的无疑就是这位谢大人。 不敢再有轻视的心思，豪绅老实地像是鹌鹑一样。 随后，徐知州便出来打了圆场，他端着酒坛：“来来来，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都满上，满上。” 一打一哄分工明确。 菜色很快上齐，虽不是大鱼大肉，但也有肉有菜。 可当豪绅们拿起筷子时，却发现谢喻舟却始终没有动一下杯箸。 豪绅们表情一凛。这位钦差难道有什么不满？ “谢大人怎么不动筷子，是否是我们青城的菜色不合口味？”豪绅们问。 “非也。”谢喻舟缓缓地摇了下头，他垂眸，语气中带着感慨：“方才来酒楼的路上正巧看到城门口有饿死的流民，如今再看眼前的菜品，本官心中不是滋味。” 一听谢喻舟的话，这些人哪里敢动筷子，全部放下了碗筷。 “谢大人忧国忧民，实乃我辈楷模，我等自愧不如。”豪绅道。 徐知州惭愧地说：“谢大人，此事是我没安排好，我这就让人撤了，换上……” “不必。撤下也是浪费，你们吃，不用管我。”谢喻舟摆手。 “那怎么行！”徐知州反对，转而他对谢喻舟道：“要不我让小二给谢大人熬一碗小米粥？” “不用这么麻烦。”谢喻舟抬眸，他看向在座的豪绅道：“听说在座的各位都是青城有名的善人，最近都有在城里施粥。赶巧了，正好这个点，不知本官能否有幸问大家讨一碗粥喝？” 这个点，正好是大家施粥的时间。 豪绅们都懵了，下意识道：“当然可以。”这位谢大人做事真让人摸不清头脑。 黄方恒把手中的筷子一扔：“我突然也想来点清淡的，各位施的粥还能分我一碗吗？” 豪绅们面面相窥，从金陵来的官员都是怎么一回事，大鱼大肉吃腻了吗。 豪绅们自然不会说不可以。 徐知州道：“谢大人，黄大人，我这就去安排。” 徐知州喊来守门的小厮。 得了徐知州的吩咐，小厮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盏茶的时间，小厮就端着两碗粥出现在雅间。 小厮道：“谢大人，这碗是从王老爷的施粥摊上打的，这碗是从李员外的施粥摊上打的。” 被点名的王老爷李员外，顿时面上有光，不由挺直了脊背。 然而还没等他们风光多久，两人的脸色猛地一变。 只见谢喻舟拿着调羹在粥里舀了几下，调羹里全是汤汤水水，米粒如同珍珠般稀少。汤水随着调羹倾倒而滑落，大家能看清碗里的稀汤寡水，这汤要是再清一点就能照镜子了。 谢喻舟瞥了王老爷一眼，表情颇为意味深长。 王老爷额头上的汗顺势低落下来，他脊背发凉。之前不舍得粮食白白送出去，但又想赢得好名声，所以特意嘱咐管家，粥一定要熬稀一点，那群流民的死活左右和他没关系。 他从没有想到过，这碗粥会送到谢喻舟手上。 谢喻舟没说一句责怪的话，但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就犹如泰山压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谢大人……” 王老爷告罪的话还没出口，旁边的黄方恒就摔了碗。 “碰——”一声，李员外那碗粥的汤汤水水撒得满桌子都是。 黄方恒面露怒容。 他‘呸’了一口，当即从嘴里吐出两颗颗石子。石子大概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小。 黄方恒怒斥道：“他娘的，想硌死老子吗？要是没注意吞下去还不得闹肚子！这么多石头你当是喂鸡啊？”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撒在桌上的粥，果然便看到米粒中夹杂的石子，大大小小，不在少数。 李员外当场跪了下来。 “黄大人饶命啊，我对此事毫不知情，肯定是家丁们干的好事！” 李员外看着黄方恒暴跳如雷，差点吓尿。当初的侥幸俨然无存，他一直秉持着流民有的吃就不错了，放点小石头还能充充量，谁敢说他半句不是，流民都指望着这点吃的呢。 结果踢到了铁板。 王老爷也跟着跪下来道：“谢大人恕罪，我也是毫不知情，一定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昧下了粮食！谢大人，我家不说家财万贯，但是施粥的粮食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干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 两人的为人在场各位都门清。想必谢喻舟也是经过调查，不然为何偏偏去打了他们家的粥。 果然是顿鸿门宴，这位谢大人有备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 相商 雅间内的空气十分微妙。 王老爷和李员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低着头，喘气声清晰可闻，凉爽的秋日里，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谢喻舟稳坐高台，却是没有理睬两人，反而用责怪的语气对黄方恒道：“黄大人，虽然硌了牙，但好歹是粮食，洒了怪可惜的。” 黄方恒闻言一愣，脸上仿佛多了几分懊恼：“谢大人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适时，徐知州提醒道：“谢大人，李员外和王老爷还跪着呢。” “光顾着和黄大人说话，差点把两位忘了。”谢喻舟应时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豪绅们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谢喻舟给他们的下马威，故意晾着李员外和王老爷。 只苦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谢喻舟转过头对两人道：“两位放心，本官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们产生误解，之前早听徐知州讲过王老爷和李员外的为人，我想你们定不会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 “对对对，谢大人说的是。”两人点头如捣蒜。 “本官知道王老爷和李员外慈悲心肠，体恤流民。坊间说王老爷铺子卖东西缺斤短两、李员外以次充好的传闻一定是有人捏造。”谢喻舟一番连消带打，也是对两人的警告。 “是是是，谢大人说的是，那都是谣言，大人千万不能相信。” 两人一头冷汗，看来谢喻舟的确把他们调查得真真的。 谢喻舟见火候差不多，满意地点点头：“本官知道你们良善，正好本官今天有件事想要找王老爷和李员外相商。” 谢喻舟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暗芒。 他一边把两人扶起来，一边说道“想来两位不会让我失望。” 王老爷和李员外当即露出苦逼的表情，这还不如跪着呢。 哪是商量的意思，分明是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但现在还能怎么办？他们已经被谢喻舟抓了小辫子，要是不从，也不知道这位谢大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表情僵硬地说：“谢大人请说，只要我二人能办到，一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不愧是做生意的人，比起得罪谢喻舟，不如卖个好，没准之前的事就翻篇了呢。 “王老爷和李员外言重了。”谢喻舟终于露出个笑容：“你们应该知道青城义仓的粮食已经被搬空，朝廷的救济粮则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到达。若是此时有王老爷和李员外相助，梁州的百姓就有救了。” 果然是要粮。李员外和王老爷，之前就发现了一件事，在座的豪绅都有个特点——土地多，手里有余粮。 “谢大人需要多少？”两人直接问。 谢喻舟没说话，直接比了两个手指。 李员外和王老爷对视一眼后，松了一口气：“二十石？” 二十石也就是两千斤，也不算伤筋动骨 谢喻舟闻言，微笑不语。 旁边的黄方恒嗤笑了一声：“二十石顶个屁用！” 青城附近的流民约莫两千多，按谢喻舟以工代赈的酬劳算，每人需要三斤粮食，五天下来就需要三百多石。这都还没有算上后面赶来的流民，要知道荆州的流民将近要达到五位数。 李员外和王老爷讪笑了下，心里却在骂娘，两千斤呢，够全府上下吃一年了，还少？ 就在这时，谢喻舟给了两人一个数字：“每人两百石。” 话音一落，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亩地一年的收成只有三、四石。两百石，便是五十亩地一年的收成。 况且目前粮食已经翻了将近六倍的价格，两百石折合成银子差不多都要一千多两了。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谢喻舟眯了下眼睛，两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徐知州道：“谢大人放心，李员外和王老爷都是我们青城的大善人，一定不会让谢大人失望。” 两人被拱上了高台，骑虎难下，前有谢喻舟和黄方恒，后有徐知州。 最终李员外和王老爷只好咬碎了牙龈，把血往肚子里吞：“徐知州说的是，谢大人尽管放心，等一回家我们就去筹集粮食，就算砸锅卖铁也给谢大人凑齐。” 话语掷地有声，响亮极了，但也肉痛的要命。 谢喻舟用手指敲着桌子，对两人露出一丝笑意：“李员外和王老爷大义，本官替梁州的百姓感谢两位。” “哪里，哪里。”两人完全笑不出来。 黄方恒拍了李员外的背：“李员外，你放心，刚刚你家那碗粥硌了我牙的事就既往不咎了。” “呵呵。”李员外笑得勉强。就是这些石头让他损失了两百石粮食，可恶！ 隔岸观火的十几个豪绅们十分庆幸，没被人抓了把柄，不然肉痛的就是他们了。但他们心里知道谢喻舟不可能会放过他们这群待宰的羊羔，肯定还有什么招等着他们。 所以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等待谢喻舟发难。 哪知等这顿饭吃的快要差不多，也不见谢喻舟有动静。 李员外和王老爷早就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 “大人，有位顾娘子求见。” 小二身后站在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 女人身穿绛紫色宽袖长裙，头顶花鸟纹金钗与灵芸步摇，腰系珍珠禁步，看样子很年轻，但女子脸上带着薄雾面纱，面容如同雾里看花，让人猜不出具体年龄，左右不过二十出头。 女人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眼中带着一分高傲。 黄方恒和徐知州感觉女人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来人的身份。 女人对众人行了一礼，施施然道：“小女子途径此地，听闻谢大人正广邀富贾为梁州解囊相助，小女子不才，但也愿祝大人一臂之力。” 这声音也熟悉的很，黄方恒和徐知州忽地瞪大眼睛。 这声音不是谢夫人吗？他们对视一眼，瞬间想到了一起。可这打扮、这身高好像有些不对啊。 其实两人猜的确实没错，眼前的女人正是戚映欢。 她用了半个时辰梳妆打扮，画了一张和平时不太相似的脸，身高也垫高了些。为了避免被认出，她又特意盖上了面纱。 为何要这么麻烦改头换面？ 还不是为了谢喻舟昨天拜托她的事。 她今天是来当托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 商会 既然是托儿，就不能让在场的人看出她的身份。故此，戚映欢谎称自己姓顾，严格算起来她也不能算骗人，她娘家是姓顾。 谢喻舟和戚映欢对视一眼。 来得正是时候！ 谢喻舟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毛，小姑娘一身气势还挺像一回事。 “来者皆是客，顾娘子一片好意，本官怎敢推辞。”谢喻舟道，并随机吩咐了旁边的徐知州：“徐知州，给顾娘子加个座。” 徐知州心道：这是哪一出，但嘴上还是应了下来：“是，谢大人。” 戚映欢走进雅间，身后跟着乔装改扮的知夏，和四位高壮的护卫。护卫把雅间内的角落打量了一遍，等发现没有危险后，才让戚映欢入座。 这个流程排面十足，比在场孤身前来赴约的富商们讲究多了。不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气场，都无疑表面了一件事，戚映欢非富即贵。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心里隐隐一丝不对劲被压在了心底，也没来得及说出反对的话。 戚映欢入座后，谢喻舟清了清嗓子：“既然顾娘子已经点明了来意，本官就直接进入主题。” “今日邀请大家前来，无非是想解决近几日粮食不足的问题，事关梁州百姓的生死，还望大家慷慨相助。”说话间，谢喻舟站了起来，对众人拱了拱手。 大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一时也没露出吃惊的表情。 首先开口的是孙财主，他笑眯眯道：“谢大人，捐粮倒是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群人没有李员外和王老爷那样的家底，能拿出几石恐怕已经是极限。” 李员外和王老爷是被谢喻舟抓住了把柄才不得不大出血，他们可没有把柄在谢喻舟手上，捐多捐少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 “几石？”黄方恒和徐知州脸色难看，当打发叫花子呢。 从刚刚黄方恒摔碗行动来看，就知道他是个暴脾气，他眉毛一扬似乎就要暴起。 孙财主的小心肝顿时抖了一下，他本能地对谢喻舟道：“谢大人，莫非黄大人对说的话不满意吗？可我只是个微末小商人，哪来几百石拿给黄大人。” 孙财主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料定谢喻舟拿他没法，在场有这多多梁州富商，谢喻舟要是敢威胁他，还不得激起群愤。 谢喻舟眼眸一沉，如孙财主所料，果然拦住了黄方恒。 “孙财主误会，黄大人就是长得凶悍。捐粮的事，本就凭个人意愿，捐多捐少本官绝无二话。” 长得比较凶悍的黄方恒臭着一张脸。 而孙财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心道：姜还是老的辣，想讹老子的钱，没门。 戚映欢知道谢喻舟不是这么容易吃亏的人，肯定还有后手留在后面。但一想到谢喻舟这几天废寝忘食，熬得黑眼圈都快出来了，戚映欢就有些沉不住气。 居然敢在她面前嘲笑她夫君，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位孙财主难道家道中落了吗？” 突兀的女声，让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戚映欢望着自己刚染上丹蔻的指甲。那双手白皙无暇，让人想起一个词——冰肌玉骨，从而让人忽略了她语气中的挑衅。 美人做什么事都是美人。 戚映欢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孙财主：“才几石，区区几十两就敢拿出来见人，偌大的梁州是没人了吗？” 说话间，戚映欢心道这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角色演起来，似乎还挺过瘾。 谢喻舟见戚映欢维护的姿态，不由失笑。 孙财主脸色铁青，对戚映欢嚷嚷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敢来这里大放厥词，谢大人是看你一介女流，才不忍把你赶走，不然真以为你这来路不清的丫头能和我们同起同坐？” 戚映欢入座的时候，孙财主就颇有言辞。这位谢大人一听有钱，还真是来者不拒，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就让坐下了。 “我来路不清？”戚映欢一挥袖子，站了起身，她双手抱胸，侧头看孙财主的动作把刁蛮大小姐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身后的四个护卫一脸凝重的盯向孙财主，把孙财主吓得不轻。 戚映欢的左手一摊，对身后的知夏道：“小春，把东西拿来。” “是，小姐。”知夏也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从袖子冲掏出一块腰牌。 戚映欢接过腰牌，走到孙财主跟前，当即怼在了他脸上。 “用你的狗眼看清楚！” 孙财主脸上的肥肉被腰牌挤得变了形，众人忍不住偷笑。 谢喻舟的唇角微微上扬。没想到小姑娘还有这么蛮横的一面。 孙财主含糊不清地叫道：“死丫头你干什么！” 戚映欢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讽笑道：“还不是怕你眼神不好，看不清腰牌上的字吗？” 说着话，戚映欢把腰牌扔在了孙财主怀里。这时知夏非常贴心地给戚映欢递上了一块手绢。 戚映欢用手绢擦拭着刚刚碰到孙财主的手。 慌忙接住腰牌的孙财主见她这个动作，差点没呕死，当他是脏东西？要不是看戚映欢身后带着四个护卫，他绝对第一时间上去撕了她。 孙财主气得呼吸急促，愤愤地看了眼戚映欢扔给他的腰牌，然后孙财主不吱声了，他瞪大了眼。 旁边的钱地主见孙财主这副模样，不由凑近一看，他下意识念出了声：“金陵商会。” 金陵商会，并不是指某一家铺子，而是金陵拔尖的一批商人们组成商会，每个地区都有每个地区的商会，比如季心语的爹就是武昌商会的会长。 梁州自然也有商会，在座有不少人都是梁州商会的人。 孙财主失声问道：“你是金陵商会的人？” “当然。”是假的。 戚映欢答的理所当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人是假的，但腰牌不是假的，这腰牌是谢喻舟给她的。在来青城前，谢喻舟和金陵商会似乎达成了一些共识。 腰牌被在场所有人传了一圈。 李员外道：“这腰牌是真的。” 李员外虽然为人不咋地，但是眼界还是有的，他没必要为戚映欢一个陌生的丫头撒谎。 众人看戚映欢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刚刚顶多就是‘哪里来的土豪丫头’现在则是‘金陵来的大小姐’。住在天子脚下的人果然就是有排场！众人心道。 谢喻舟忍住了笑意，对戚映欢道：“顾娘子，久仰，阮会长近来可好？” 金陵商会现任会长姓阮，之前的会长姓方，方家前几年当上了皇商，渐渐地便不屑与商会的人为伍，阮会长是商会推举出来的会长，颇为德高望重。 戚映欢答：“他老人身子骨一向康健。” 和谢喻舟假模假样寒暄过后，戚映欢抬着下巴，以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俯视’了在场所有人富商一眼。 自然界中有食物链，做商人也有食物链。戚映欢此时的身份恰巧在他们之上。 戚映欢收回腰牌，转头对谢喻舟道：“我今天来是代表金陵商会，向青河两岸流离失所的百姓捐赠一万石粮食！” 重新算了一下，把上一章的200石改成了500石，不影响阅读，不用回头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功成 “我今天来是代表金陵商会，向青河两岸流离失所的百姓捐赠一万石粮食！” 戚映欢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话虽是对着谢喻舟说的，但戚映欢的眼神却瞥向在座的所有人。 “一万石！”一个个的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刚刚说只捐几石的孙财主，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怪不得这黄毛丫头敢嘲笑他。 不对！ “你凭什么说一万石就是一万石？空口无凭，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框我们？” 吹牛谁不会啊，她一个小丫头就算是金陵商会的人，也不可能说拿一万石就拿一万石，肯定是在骗人！ “对，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其他人跟着反应了过来。 此时徐知州看着戚映欢身后的护卫，突然瞪大了眼，这不是昨天跟在谢喻舟身边的官兵吗？ 护卫似乎发现了徐知州的眼神，不自在地躲了躲。 那么眼前带面纱的顾娘子，肯定是谢夫人了！徐知州心领神会。 见所有人嚷着让戚映欢拿出证据来，徐知州不由急了，这要让谢夫人哪里去找证据，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一万石的粮食？ 谢夫人，您说话时怎么就不悠着点。 徐知州急得团团转，然而当事人却和没事人一样。 戚映欢保持着目中无人大小姐的人设，用轻蔑地眼神扫大家一眼，语气毫不经心：“不就是证据吗？小春，拿来。” “是，小姐。” 知夏像是变魔术一样，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纸。 “各位可要看清了啊。”戚映欢带着面纱，但不用看众人也知道面纱底下的笑容有多得意。 众人把纸传阅。 宣纸上有着金陵商会捐赠的详细记录。 格式如下—— 金陵商会某某某，捐赠XXX石粮食，最后是落款加印章。 最少的也捐了五百石，这些粮食合起来总数目，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好是一万石整。 “XXX捐了六百石。” “XXX捐了七百石。” “XX捐了一千石。” 一个个名字都是金陵有名的大商人，就算是远在梁州恐怕也早有耳闻。 每一张纸上都有各自的落款和印章，其中几人以前有幸见过，并没有作假的嫌疑。 单据作假的嫌疑被排除。人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可能开空头支票。 也就是说这一万石的的确确存在。 问题回到最初，皇帝为什么会力排众议让谢喻舟当这个钦差？哪怕他讲史讲的好，哪怕他是苏青源的弟子。然而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谢喻舟筹集到了这一万石的募捐粮。比起光说不会做的臣子，谢喻舟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戚映欢不知他何时策划了一切。 谢喻舟是有备而来。 昨夜，谢喻舟把东西给她时，她甚至都懵圈了。 可惜这一万石的粮食从金陵运来需要不少时日，不然就不需要戚映欢站在这里演戏了。 戚映欢之所以要扮演金陵商会的人，就是为了打脸这群人。金陵的商人几百几百的捐粮，你们青河边州府的同胞只捐几石？说的过去吗？ 再加上戚映欢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顿嘲讽下来，恐怕在场的富商都脸上无光。若是不想让人看轻，恐怕只有荷包大出血。 戚映欢对谢喻舟道：“谢大人，粮食还在来的路上，最迟七日便会到达。” 戚映欢言辞凿凿，加上手上的单据，大家已经没有了怀疑。 雅间内的空气为之一变。 “谢大人，那我也捐个三百石。”钱地主忍痛说道。金陵这么多商人都捐了粮，他要是不出点血，还不得被人说是为富不仁，被人戳脊梁骨可不好受。 “谢大人，我捐两百石。” “谢大人，也捐个两百石。” 徐知州看着这个状况喜笑颜开，谢夫人神来之笔啊。 当然，有些人就是不要脸，死活哭穷道：“谢大人，家里实在没有余粮，比不得大家，我就意思意思，捐个三十石。” 黄方恒吹胡子瞪眼，三十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囤积了多少粮食！ 这时谢喻舟甩出了第二招：“为了感谢大家在座各位慷慨解囊，本官决定在青河岸设立一块万民碑，上面会记载各位捐赠粮食的事宜，等此次洪灾过去，百姓便能知道大家为此次洪灾做出的努力。” 所有人表情一亮，还有这等好事。 刚才没开口说捐赠粮食的人，马上喊道：“谢大人，我也捐……” 说是迟那是快，戚映欢插嘴道：“谢大人，可否把大家的捐粮数目也记录上去？” 戚映欢的话让所有人表情都凝固。 要是把数目记录上去，捐赠最多的便是金陵的富商，那位富商捐了一千石。 在座所有人能想象到哪个场景，百姓不免对富商感恩戴德，接着往底下一看，青城某某某捐三十石，这落差是不是太大了？他还好意思记上名字吗？ 这丫头，心好毒啊！ 戚映欢听不到大家的心声，不然她真要喊一声冤枉。 哪里是她心毒，明明是谢喻舟心脏！金陵商会之所以会愿意捐出这一万十粮食，无非就是谢喻舟许诺了万民碑的事。金陵的商人都有钱，他们更在乎的是名声。这么好一个出名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谢喻舟这一环扣一环的计划，不得不让戚映欢感叹一声：服了。 戚映欢默默看了眼谢喻舟的头顶。每天算计这么多，以后会不会秃啊？不，千万不能秃啊！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谢喻舟感觉到了来自戚映欢的凝视，眼神太过分诡异，总感觉有些不妙。小姑娘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谢喻舟轻叹一声道：“顾娘子是代表金陵商会而来，既然商会有此意，本官便应下了。” 谢喻舟就差把‘你是金主爸爸，你说得算。’这句话说出口。 在场的豪绅富商脸色都十分难看，谢大人您难道不能有原则一点吗？ 刚刚说捐三十石的人瞬间改了口，他冠冕堂皇道：“谢大人，刚刚说三十石是开玩笑，我决定捐两百石。” “谢大人，我……” 场面一时热闹了起来。 谢喻舟与戚映欢对视一秒，然后错开目光：“徐知州，帮忙记录一下。” “是，谢大人。”徐知州开心地搓着手。 而戚映欢终于功成身退地退到一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告示 等豪绅和富商走光后，徐知州做完了最后的统计，他差点没激动地掉下眼泪。 徐知州道：“谢大人一共筹集到了两千六百石的粮食。” 有了这些粮食，谢喻舟昨天定制的计划便能实施起来。 黄方恒大乐：“谢大人，徐知州，看来这次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等回了金陵我一定要去拜谢刚刚那位顾娘子。” 听了黄方恒的话，徐知州瞬间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黄侍郎难道你真的没认出刚刚那位是谢夫人吗？ 徐知州下意识看向谢喻舟的方向。 只见年轻人神色自若道：“黄大人公务繁忙，此等小事还是交给行之。” 黄方恒根本没发现任何不对劲：“也好，也替我向那位顾娘子带个好。” 作为‘知情人’的徐知州眨了眨眼。谢大人，这样真的好吗？万一以后黄侍郎知道了真相还不得呕死。算了，反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谢喻舟的动作很快，中午刚统计完捐粮，下午就让属下把粮食从各个府中搬运了回来。 豪绅富商们看着自己家空荡荡的库房差点哭出声来，太狠了，连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这日申时，青城城门口，迎来了一群官差。 城内的流民生怕官差把他们撵出城，一个个心惊胆战地缩着脖子，虽然都是风餐露宿的生活，但比起生活在野外的流民，他们的生活要好太多，至少背后的城墙能为他们遮风挡雨，一旦被赶出城，对生存能力是一项极大的考验，老弱病残根本就熬不住。 在流民们紧张地注视下，官差来到布告处。 旁边的衙役提着一通浆糊。 流民们看着那桶浆糊咽了下口水。 在官兵的催促下，衙役把告示贴上。 流民们大多不认识字，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知所措。 这时官差气沉丹田，声如洪钟：“从即日起青城招募徭役重修青河两岸堤坝、开挖排水沟渠……” 官差的话还没有说完，流民和百姓们已经炸了锅，所有人人心惶惶。 “徭役？” “这个时候征徭役？大人是不给我们百姓活路了吗？”所有人议论了起来。 当场便有妇人哭了起来：“老天爷啊，我也太命苦了。” 朝廷无偿征调各阶层人民所从事的劳务活动，皆称为徭役。徭役自古都是重体力活，而且还吃不饱，不论多壮实的汉子经这一遭，都要瘦上一大圈，要是身子骨差点的，可能人直接就没了。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大家完全没有余力去服徭役，恐怕是有去无回。 百姓瞬间陷入愁云惨雾中，悲伤之余心中还带着一丝气氛。 “吵什么吵！我还没说完呢！”官差见此情此景马上让身旁的衙役去控制了局面，他大声喊道：“此次徭役和以往的不同，全凭个人意愿。” 此话一出吵扰声安静了下来，百姓松了一口气。 哭泣的妇人止住了眼泪：“那就好，那就好。我家只有我儿一个男丁，我可舍不得送他去服徭役。” 朝廷征招徭役是为强制性，但也有例外，只要交得起钱，就可以免除。免除徭役的费用为十两，然而并不是所有百姓交得起这个钱。看这妇人的穿着，显然是交不起的人。 “都安静了，让我把话说完。”官差板着脸道。 “您说，您说。”百姓讪讪。 官差道：“凡参加此次徭役的百姓，每天能领取三斤粮食的报酬。钦差大人体恤大家的状况，现在报名参加修建堤坝的百姓，可先预支一天的报酬。” 所有人一惊。 倚着城墙的休息的流民都睁开了双眼。 “我没听错？给发报酬？”流民们环顾四周，眼神里解释不可置信。 空气静默了一秒。 有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刚刚大人是说有三斤粮食的报酬吗？” “是。”官差点头。 流民脸上一喜。 又问：“今天可以先预支？” “是。”官差有点头。 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从豪绅富商们家里搬来的粮车也到了。 “咕噜——咕噜——”粮车的车轱辘声音宛如天籁般充斥在耳中。 所有人移不开双眼。 官差一声令下，衙役把装粮的口袋打开。 “哗哗——”粮食碰撞的声音。 当流民们看到口袋中的黄色的米粒时，全场沸腾了起来。 别说三斤，每天半斤就能让他们活命，一斤半足够抵御挨饿，多余的一斤半还能给婆娘孩子。这也是谢喻舟一早算计好的数目。 为何是黄色米粒？自然因为这是小米。大米的市价贵着呢，不可能拿来赈灾。不管是富户施粥，还是朝廷的军粮，如果说是米的话一定是指小米。 “差大哥，我要报名。”流民激动地留下眼泪。修堤坝是件累差事，但总比饿死的好。 “我也报名！” “我也……”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有活路谁都不想死。已经饱受饥饿绝望的流民，此时俨然在黑暗中发现了一道曙光。 流民们争先恐后地朝官差们扑去，幸好官差们早就有准备。 “别挤，别挤，都排好队！”衙役们提着仗，维持起秩序。 死气沉沉的青城，终于在这一天爆发出活力，百姓和流民脸上多了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城门口设了两个点，一个是报名点，另一个是临时粮站，为防止流民做出哄抢的行为，临时粮站被官兵层层严守。 等报名过后，官差会给报名的人一枚木牌，凭着木牌，百姓和流民可以在粮站领取三斤粮食。 第一个拿到粮食的流民紧紧把那一小袋子粮食搂在胸口，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之后的流民皆是如此。 更有甚者，刚拿到粮食就从布袋中抓出一把，猛地塞进嘴里，干嚼起来，应该是饿惨了。 当然也有捣乱的人、想从流民手中抢粮的混混，但谢喻舟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状况，把随行的官兵全都派了出来，一旦发现马上镇压。 一直忙到太阳快要落山，官差才统计好报名的人数，一共八百多人。 其中六百人是城中的流民，占城中流民的四分之一，两百多人是青城的百姓。官差相信等明天消息扩散开来，会有更多报名的人。 天色渐渐暗淡，报名点处的人群已经散去，官差吩咐手下开始收拾东西。 然而此时竟有大批人马从城门口鱼贯而入，好不容易才散去人流的城门口，顿时又拥挤起来。 这种时候守卫居然会放人进城？更何况是大批量的人流。 官差微微诧异，他定睛一看，发现这群人中竟然有穿着官兵服饰的人。 旁边的官兵语气里充满了惊喜：“这是我们在路上遇上的那群流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 熬夜 新来的这群流民尽管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可精神头要比三天前要好太多，本来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这里就是青城了，钦差大人也这里吗？” 其中的二十个官兵环视了一圈，马上走上前来与官差交谈一番。 等听到服徭役每日有三斤粮食拿时，报名点再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挤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个五旬老人。 官差好心劝道：“老人家，您都年纪一大把了，夯土和挖淤泥挖排水沟的工作不合适您，要不您去搬运淤泥那边。” 其实都是重体力活，但搬运淤泥相对要好一点。 “咋的啊？”胡老四不服气道：“我年纪虽大，但力气有的是，之前谢大人救了我们一命，就不许我出点力气啊？” 官差看着胡老四花白的鬓角，摸了下头上的冷汗。 行，您年纪大，说什么都行，反正出了事也不是他负责。 正当官差要写下胡老四名字的时候，胡老四突然又反悔道：“诶，慢着，我觉得你说得也对，我还是去搬运淤泥，这条命是谢大人救下的，老夫得惜命。” 官差僵笑了下。合着您是耍我玩啊。 胡老四心满意足地拿着粮食袋离开了。 看着身前又排长的队伍，官差心中叹息：得了，今天晚饭是吃不上了。 与之相反，谢喻舟来到青城的第三天，城中的流民终于吃上了一顿安稳饭，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夜幕中，城中的流民和刚到的三百个流民，暗中交流起来。 胡老四道：“我们差点就饿死在路上，结果运气好遇上了钦差大人的车马。钦差大人姓谢，看着年轻但做事还真有一套，他分了粮食给我们，又留下了官兵照顾我们。” 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道：“谢夫人也是个温柔的人，特地给我的孩子盛了米汤。” 女人摸着怀中红糖，心中发烫，她看着襁褓中孩子的眼神十分温柔。 流民们听着新来的人讲述几天前发生的事，对谢喻舟有了初步印象。 “钦差大人是个好人。” 胡老四点头：“谁说不是呢，就是那位姓黄的大人不好说话。” 知州府中，‘不好说话’的黄大人打了个喷嚏：“这夜风也太凉了。” 知州府另一处，谢喻舟和戚映欢的临时住所中，谢喻舟换下了官袍。 戚映欢把他的官袍仔细地叠好，并对谢喻舟道：“谢大人，今天中午这顿饭，收获颇丰呀。” “还要感谢戚姑娘倾情相助。”谢喻舟眼中闪过柔色：“不过认识戚姑娘许久，我竟不知戚姑娘演技如此了得，难道是本色出演？” 戚映欢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对啊，那才是我的本性，就问你怕不怕？” 谢喻舟失笑，对着戚映欢做了下揖：“那还请戚姑娘以后手下留情。” 戚映欢对他翻了个白眼：“行了，别演了！” 两人调笑一番后，谢喻舟终于端正了脸色，他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忙得脚不沾地，戚姑娘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戚映欢用额头抵住谢喻舟的肩。 气氛温馨了两秒，突然，戚映欢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抬头道：“谢喻舟答应我一件事！” 见小姑娘表情如此认真，谢喻舟不禁问道：“何事？” 戚映欢语气严肃且郑重，她道：“我知道你心有城府、心思缜密，做事更是专注拼命！但你要答应我，再忙也不要熬夜！熬夜会秃！” 戚映欢又想起了中午担忧的事。 “……”谢喻舟。 心有城府、心思缜密，这些词语听着就不是好词。她平时就是这么想他？专注拼命倒是不假，上辈子不就是积劳成疾吗？ 但作为古人的谢喻舟，完全没办法把熬夜联想到秃。 “熬夜伤肝，肝和头发很重要。”小姑娘一脸凝重：“你要是没了头发，我会很伤心的。”她还要怎么看漂亮的谢喻舟。 “……”谢喻舟面无表情。 呵，真是多谢你的担忧啊。 谢喻舟眯起双眼，语气颇为意味深长：“多谢戚姑娘关心，不过，戚姑娘我若是没有了头发，戚姑娘会嫌弃吗？” 戚映欢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小脸全部皱在了一起。 作为颜控，秃是件非常严重的事。 正当戚映欢不知要如何答时，她看到了谢喻舟眼中擎着一抹危险，她顿时打了个机灵。 眼前的人是谁？心黑手脏谢喻舟，要是说嫌弃还能好？ 戚映欢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嫌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谢喻舟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头。 很明显小姑娘迟疑了下，然而六年过去，小姑娘依旧没变，在他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见风使舵。 成亲那会儿的样子和眼前的人重叠，一点都没长进。 谢喻舟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他最近太好说话了，才让小姑娘做出这般天马行空的臆测。 “戚姑娘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 “不如什么？”戚映欢下意识问。 “不如帮我对一下赈灾的账本，这对戚姑娘来讲应该是得心应手的事。” 谢喻舟指了指桌上，刚刚徐知州交过来的一叠账本，大有一尺的高度。 戚映欢看了眼账本的高度，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把你当夫君，而你居然把我当下属奴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喻舟！ 况且账本这种东西，给她看真的好吗？谢喻舟信任她，她是挺开心的，但干活就不必了。 戚映欢刚想拒绝，谢喻舟一锤定音：“没得商量，省得戚姑娘一天到晚乱想。” “我错了。”戚映欢垂头丧气，眼巴巴地望着谢喻舟，祈求他收回成命。 谢喻舟没松口。 正当戚映欢再度准备出招时，房门被敲响，下人在门外道：“谢大人，知府大人到了。” “我这就来。” 谢喻舟转头对戚映欢说：“这些账本就交给戚姑娘了。” 说完，人就走了。 留下戚映欢和一堆账本大眼瞪小眼。 这天谢喻舟很晚才回房，第二日他又一大早跑得没有了人影。戚映欢投诉无门，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知州府看账本。 戚映欢捧着账本暗骂一句：“谢喻舟没人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谣言 谢喻舟和施明徐知州三人带领服役的流民和百姓去了青河流域。 谢喻舟需要主持大局，施明是技术人员，徐知州是当地官员。反倒是黄方恒成了最闲的人，最终他被谢喻舟留在城内，安排接下来城中流民的事宜。 还有一个梁安成也是忙得脚不着地。 戚映欢借用了知州府的书房。 对完了几本账本后，她用知夏做的糕点逗弄新来的静秋丫头。 静秋这小丫头适应能力不错，不过两天就和知夏混得很熟。唯一比较明显的缺点就是，她对吃的东西十分有执念，今天一早知夏还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昨天吃了一半的馒头。 知夏忍不住和戚映欢念叨：“那小丫头是属老鼠的吗？”也不怕晚上老鼠爬上床偷馒头。 知夏也只比静秋大个四岁，听她居然喊静秋小丫头，戚映欢不由一笑：“慢慢让她改就是了。” 吐槽归吐槽，两人并没有产生厌恶心理，两人都知道静秋这般行为背后隐藏的故事。 知夏替戚映欢沏了茶，香草茶的气味让人的精神舒缓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黄方恒恼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究竟是谁？敢造谣本官！” 黄方恒身边的官差惊恐道：“黄大人，我这就去派人查！” “查什么查？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本官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 官差心道：刚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人是你，现在说不斤斤计较根本毫无说服力。 黄方恒发了顿脾气，稳定了心神道：“正事要紧，先统计青城剩下流民的数量，搭建临时帐篷，先把老弱妇孺安置妥当，还有梁御医那边也派人通知一下。” 谢喻舟虽然不在，但事情一早就制定好了流程，黄方恒只需按照步骤一步步实施。 官差道：“是，黄大人。”说完，官差又想起了什么，对黄方恒补充道：“黄大人，梁御医好像一早就去给流民就诊了。” “算他识相。”黄方恒轻哼了一声。 接下来，门外传来两人匆匆离开脚步声。 书房内，戚映欢一脸莫名。 黄方恒被造谣？怎么一回事？ 戚映欢看向知夏，她道：“知夏，去打听了下黄大人的事。” “是，小姐。” 知夏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刻钟就把消息带了回来。 彼时，知夏的脸上带着一丝忍俊不禁，这丫头平常一副老沉的模样，难得有这么明显的表情。 戚映欢忍不住好奇地问：“到底这么回事？” 知夏道：“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流民中有人谣传黄大人凶神恶煞，黑面獠牙，身高八尺，暴起暴躁，动起手来能一拳打死一个壮汉，看上一眼便能止小儿夜啼。” 传言是从昨夜胡老四那句‘黄大人不太好说话’开始，后来经过被黄方恒抽了一鞭子的年轻人润色，加上以讹传讹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今天流民中的壮劳力多数被谢喻舟带去了青河，剩下四分之三全是老弱妇孺，这群人一听黄方恒的形象均是吓得不轻。 如今黄方恒作为唯一坐镇青城的官员，一早便带着人去巡视了内城，结果好巧不巧被他听到了自己的谣言，哪怕他为官多年，见过不少风浪，也被这则谣言气得够呛。 戚映欢听后，登时捂着肚子笑出了声：“黑面獠牙？能止小儿夜啼？哈哈哈，到底是谁这么有才啊。” 黄方恒身材是挺高大，黑倒不至于，就是普通肤色，长相也并不凶悍，大概是为官已经的原因，面容带着几分威严。 知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我听人说，我们之前遇到的流民已经在昨夜到达青城，我猜，谣言可能就是那边传来的。” “哦？” 戚映欢眼神一亮：“他们平安都平安抵达了啊。” 戚映欢站起身，抚平身上的折痕，脸上挂着笑道：“走，知夏，我们去给黄大人澄清一下谣言。” 知夏的表情有些不情愿：“小姐，之前黄大人还对我们阴阳怪气的，我们干嘛要去帮他？”让他吃点苦头不是正好吗。 别看知夏平时装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其实还是挺记仇。 戚映欢心道：难道我会说我已经不想看账本，所以想出去放个风吗？不，那多有损知夏心目中自己英明的形象。 所以戚映欢一脸严肃地对知夏道：“黄大人为人的确不好相处，但他是此次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之一，如今你家姑爷不在城内，要倚仗黄大人的事还有许多，万万不可因个人私怨落井下石。” 此番话戚映欢倒是出自真心。 与如今的大局想比，个人恩怨就显得无足轻重。 黄方恒之前的确带了有色眼镜看她和谢喻舟，可这两天他尽心尽力办事的样子戚映欢也看在眼里。这位黄大人心气是大了点，但人品上没有什么太大瑕疵。 知夏一脸惭愧道：“小姐，是我思想狭隘了。今后我一定以小姐为榜样，绝对不给小姐丢人。” 戚映欢听知夏的话，不由老脸一红。害，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顺便把静秋也带出去转转，那小丫头别在府里闷坏了。”突然间换了环境，姑姑也不在了，还不能和人正常交流，戚映欢很担心这丫头出现什么心理问题，带她出去多看看总比闷着要好。 戚映欢主仆三人带上两个知州府的护卫，出了门。 来到流民聚集的地方时，黄方恒正指挥着官兵和流民搭建临时住的帐篷。 古代的帐篷又叫做幄帐，流民搭建的是简易版四角攒尖式方形幄帐，而军营中使用的是四阿式顶长方形幄。 空地上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大家明明干得热火朝天，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连带官兵都静默不语。 只见流民一边干着活，一边畏畏缩缩地偷瞄黄方恒，生怕这位黄大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黄方恒自然也察觉了流民们畏惧的眼神，但他不屑于去解释，眉头越皱越紧，表情越来越严肃，看上去就像是在生气一样。 在场所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方恒心底呕得要死，他就那么可怕吗？以前在金陵时，怎么就没觉得。 戚映欢见到此情此情差点笑出声来。 感谢太叔从蕾、Yyyyyy的打赏。 感谢痴人說梦、心旷神怡2011111、贯丘冰绿sz、？？清颜？？、尚方灵薇pj、泠音l、公输忆霜jv、柯凡凡柯的可乐 的月票~~笔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 误会 戚映欢颇为幸灾乐祸。 黄大人但凡你能露出个微笑，这群人也不会这么怕你。 然而事实证明，戚映欢的想法是错的。 流民中有个小男孩，他端着一碗清水跑向忙碌的官差，大约是想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表达自己的感谢。 他跑得踉踉跄跄，让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碗中的清水被撒了一半。 这个场景被黄方恒注意到，他顿时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如今哪怕是一碗清水也难能可贵。自从梁御医提出不准喝生水的规定后，饮用水需要经过过滤、煮沸、再放凉、才能入口。煮沸需要柴火，流氓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去捡柴，买？更不现实。 所以这几天的饮用水都是官府所提供，不管是人力物力，每天都需要消耗一大笔钱。 黄方恒下意识大声对男孩喊道：“小子，别跑了！水都撒了！” 黄方恒的嗓门很大，环境又十分安静。 声音就像是雷鸣般在男孩的脑海里炸开，男孩不由自主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就这一眼，男孩整个人都不好了，男孩看着黄方恒：“黄、黄……” 那声‘大人’被男孩吃进了肚子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下一秒，男孩‘哇’得一声叫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黄大人，不要打死我！” 同时，男孩反身往回跑，再也顾不得给官差送水的事。 谁知转身的时候，男孩被绊倒在地。 小小的身躯，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街。 “啪嗒——” 手中的碗被打碎，半碗清水撒了一地。 戚映欢目瞪口呆，顿时想起了黄方恒的那则谣言——一拳打死一个壮汉，能止小儿夜啼。 真是谣言害死人啊！咳……不知道为什么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男孩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看着撒了一地的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景象。 正当这时，黄方恒走到了男孩跟前。 黄方恒板着脸，把男孩拎了起来。 小男孩顶多一米多头一点，被黄方恒拎在手上就如同拎小鸡仔一样。 男孩一脸惊恐的表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祈求道：“大人，不要打死我！求求您了！” 黄方恒闻言，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场面，眼神里流露出恐惧。 有孩子的流民更是搂紧了自己的孩子，似乎是怕自己一时没注意，孩子也会落在黄方恒手里，搞得跟黄方恒会吃小孩一样。 黄方恒感觉很不好，他堂堂黄侍郎怎么就成为了大家口中闻虎色变的角色？ 为了扭转自己的形象，黄方恒决定不能在坐视不理下去，他需要澄清这则谣言。 首先要做的就是应付目前的状况。 黄方恒心里想哭，脸上却拼命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把男孩扶正，还细心的掸了胆男孩身上的灰。 “小子，下次别再乱跑了，你这小身板要是被人撞了，可不是件小事。”八尺高的大汉努力掐着嗓子把粗矿的声音放轻缓。 那假笑那诡异的语气差点没把男孩吓尿，男孩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戚映欢似乎都看见男孩头顶上出窍的灵魂。 戚映欢差点笑岔气。 不行了，没想到昔日的威风凛凛的黄侍郎也有这一天！戚映欢再也没办法把眼前黄方恒和当初不可一世的人联想在一起。 这时一位老妇人匆匆跑来，跪在黄方恒面前：“黄、黄大人，我家小儿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 黄方恒的假笑僵住。得了，刚刚这么努力表现他的亲和力，结果全部白瞎了。 在这些人心目中他还是谣言中的黄大人。 黄方恒的心情十分不好。 老妇人看着黄方恒一时变幻的表情，心惊胆战，她按着男孩给黄方恒磕头：“石头，还不跪下给黄大人磕头认错。” “是，娘。”男孩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 黄方恒下意识想要去拦，但忽闻一道女声传来。 “黄大人，看来青城的百姓当真是对您误会不小啊。” 所有认寻声望去，只见街头站在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娘子，小娘子身穿鹅黄色色衣裙，一双杏眼中充满着打趣的意思。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再加上方才那句话，就算是不认得戚映欢的流民，也瞬间明白了戚映欢的身份不一般。 小娘子带着丫鬟和护卫来到黄方恒跟前。 黄方恒见戚映欢落落大方地走来，不由诧异地问：“谢夫人怎么来了？” 谢夫人？ 能被黄方恒称作谢夫人的人还有谁？经过一夜，流民们已经知道被派来青城的钦差姓谢，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她是钦差大人的夫人。 戚映欢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反问黄方恒：“我要是不来，黄大人就打算一直被大家误解下去？” 说实话，黄方恒从没有和戚映欢单独交流过，对戚映欢只有一个片面的印象，那就是谢喻舟年轻貌美的妻子，顶多就加上一个‘心善’的标签。 但从她这句话里，黄方恒听出了一些意思。 ——戚映欢似乎是来为他解围。 黄方恒从未没想过戚映欢会来帮他，毕竟之前他和戚映欢有过龃龉，黄方恒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了几分怀疑。 戚映欢直接忽视了黄方恒，伸手把老妇人扶了起来。 老妇人抬头一看，发出一声惊愕：“您是上次买了哑巴丫头的那位夫人！” 老妇人正是前日向戚映欢推销小儿子的人，也是她告知了戚映欢静秋姑姑的事。 戚映欢笑了下：“婶子，一天不见，今天精神看上去不错。” 老妇人没想到戚映欢身为钦差的夫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咧嘴道：“都是托钦差大人的福，我大儿子昨天分到了三斤粮，我们娘三个总算吃了顿饱饭。” 于此同时，静秋已经把跪着地上的小男孩扶了起来。 小男孩怯怯地喊了声：“哑巴姐姐。” 静秋爱怜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不舍得从怀里拿出之前戚映欢逗她的糕点，递到男孩身边，比了个‘吃’的动作。 老妇人看到后，下意识感叹道：“这丫头跟着夫人，她姑姑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章 澄清 见戚映欢和老妇人认识，黄方恒更是诧异的紧。 “谢夫人，你认识她们？” 戚映欢点了下头，却是没有详细解释。她抬着下巴道：“这些都不重要，反倒是黄大人怎么不澄清今天的谣言？” 黄方恒有苦说不出，他一开始觉得特意去澄清有失颜面，等到想澄清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发生的事，让黄方恒彻底醒悟了一件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见黄方恒眼底的懊恼，戚映欢叹了口气。 她转头对老妇人和周围的流民提高了音量：“青城的百姓，请听我一言，小女子姓戚，夫君是这次朝廷派来的钦差谢大人。” “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流传起一则关于黄大人的谣言。谢大人带着百姓去了城外，黄大人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小女子借着这个机会，想帮黄大人澄清一下今日的谣言。” 黄方恒满脸意外。 众人看向戚映欢，其中有不少是昨天赶到的流民，他们都见过戚映欢，对她的身份并没有质疑。 戚映欢指着黄方恒：“这位是黄方恒黄大人，就是谣言中黑面獠牙，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说完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黄方恒脸色一沉。 谢夫人你到底是来给我澄清谣言，还是落井下石啊？ 反倒是百姓流民见戚映欢不怕死地在黄方恒面前嘲笑他，不由瑟缩了下脖子。然而他们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黄大人有暴起的动作。 接着戚映欢道：“言归正传，黄大人虽然长相凶狠了点，笑起来也吓人了点，有时候脾气是急了点，但还算是个好官，绝对不是传言中的样子！不然皇上也不会派黄大人来负责青河的事项。” 黄方恒的脸黑得如同砂锅一样。 什么叫长相凶狠，笑起来吓人，脾气急？他有这么多缺点吗？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所以请大家千万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能一拳打死一个壮汉的人是有，但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别看黄大人身材高大，可他是正儿八经的文官，要是两军对垒一定是躲在后面的那位。” 黄方恒：没有，不是，你胡说！他岂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我大齐百姓都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绝不会人云亦云。黄大人会在青城停留数月，他的为人，还请大家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黄方恒阴沉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谢夫人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戚映欢不小心瞥到了黄方恒感动的双眼，不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黄大人你一个一米八多点的大汉，一脸感动的样子实在有些辣眼睛。 听戚映欢说完，流民和百姓你看我，我看你。 场面沉默了半晌。 没想到戚映欢会亲自出面为黄方恒澄清，一般来讲，就算有不实谣言，这些大人物也不会出面，顶多就派官差前来镇压，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 戚映欢作为钦差的夫人，居然跑来面对面解释，行为虽然有些掉价，但却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戚映欢在昨夜来到青城的流民眼中，是与众不同的，那三百名流民为戚映欢添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谢夫人是他们的恩人，恩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是假的。 什么？之前黄方恒在他们面前用鞭子抽了人？ 谢夫人都说是误会了！你还要掰扯什么。 流民中一个抱着襁褓的年轻女人站了出来：“谢夫人，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 戚映欢一眼就认出了年轻的女人，当初她躲在树下，用咬破的手指投喂小婴儿的事，戚映欢恐怕毕生难忘。 “当然，小娃娃还好吗？” “托谢夫人的福。”年轻女人依旧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年轻的女人看着黄方恒的眼神还有几分不自在，可却坚定地对戚映欢道：“谢夫人，我不知道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但我相信您说的话，您没必要骗我们，黄大人看起来……也不像谣言中的人。” 中间的一秒迟疑，戚映欢只当没听到。 有了这一声肯定，下面的事就顺利成章了。 “我也相信谢夫人说的。” “对！我也相信。” 一呼百应。 一个接着一个的声音从流民中响起，这些人都是三百名流民中的人。 尽管戚映欢对百姓道，不要人云亦云，但多数百姓就是墙头草，一旦更多的人支持另一方，便会倒戈，目前也是这个状况。 黄方恒尴尬地想要用脚趾抠地。合着你们不是相信我的人品，而是相信谢夫人的话。 他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戚映欢见此，松了口气，她打趣道：“不过会产生这种谣言黄大人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流民百姓官兵都望着戚映欢等待下文。 只见这位年轻的谢夫人捂嘴，偷笑了下：“谁让黄大人的笑容太吓人了，刚刚都把小孩吓哭了，大家会误会也是正常的事。” 黄方恒差点比出了尔康手：不是，他明明是自己摔了才哭的，为什么要赖到我身上！ 戚映欢又道：“黄大人您不笑的时候是挺有官威，但下次您还是不要笑了，笑起来怪吓人的。” “……”黄方恒窘迫非常。 周围的流民百姓乃至官差，先是安静了一秒，然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笑。 街道上有路过的路人，不明所以地望了过来。 城门口，流民衣衫褴褛，官兵身着差服，做工的百姓穿着裋褐。 虽然大家的衣着不尽相同，但脸上却挂着相同的笑容。笑容发自内心，看着热闹的场面不由让人打从心底散发出喜悦，自从发生了洪灾后，这个城镇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哎呀，真是不知愁滋味。”路人不禁吐槽，可他没发现他自己也上扬了嘴角。 城门口，跟在黄方恒身边许多年的属下也大笑道：“谢夫人，您说的有道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敢说，黄大人的笑是很渗人。” 流民、百姓和官差们又爆发出一阵欢笑。 整个场面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 黄方恒很想要辩解，可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突然觉得都不重要了。 这一瞬，这位朝廷大员黄侍郎的眼中多了几分柔情。 这场谣言的风波过去后，赈灾的工作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气氛比上午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还有不少大胆的流民和官差搭讪道：“差大人，你说你们黄大人是不是有面疾啊？需要我介绍大夫吗？我们村里的大夫医术还不错。” 官差忍住笑：“这就不用了，我们有梁御医。” 流民流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黄大人耳尖，听到了这段对话，他咬着牙：去他娘的面疾！ 随后，黄方恒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很吓人？ 要不，回家后练习一下笑容？ 小剧场。 自打黄方恒回金陵后，黄夫人发现了一件怪事。 黄大人时常偷偷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某一日夜晚，黄夫人悄悄偷看后不由大惊。 第二日请来了道士。 黄夫人曰：“道长不好了，我家夫君被厉鬼附身了！” “哦，是什么鬼，你有眉目吗？” “大概是画皮，他每天都要独自一人照镜子傻笑！” 道长心中一声MMP：就黄大人这模样画皮能看的上？而且他还是个男的！夫人你醒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人手 谣言澄清过后，黄方恒别扭地向戚映欢道了谢。 随后，戚映欢把年轻女人叫进了刚搭建好的临时帐篷。 询问了女人一些关于一路上的事后，戚映欢不由想起女人的处境，她和静秋一样没了家人，目前独自一人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显然也没办法去做什么体力活。 戚映欢问：“他们有给你安排活干吗？” “有的，谢夫人。官差大哥给我安排了每天烧水的活，虽然不像去青河的人能分那么多粮食，但每天一斤已经够我们母子两吃了。”女人看出了戚映欢的担心：“夫人不必担心我们，钦差大人分配了很多工作，捡柴、烧水、做饭、搭帐篷、还有帮医官大人跑腿，只要肯干活流民们就不会被饿死。” “是吗？”戚映欢微微诧异，谢喻舟只给她讲了大致的安排，许多细节她根本不知道。果然是谢喻舟的性格，做事基本不会有纰漏。 戚映欢如释重负地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你尽管和随行的官差讲。” “多谢谢夫人。”年轻女人也对戚映欢笑了。 一番交谈过后，戚映欢在流民中巡视了一圈。由于刚刚的事，大部分已经认得了戚映欢，见她经过便会喊上一声‘谢夫人’。 黄方恒看得不是滋味，凭什么做事的是他，被流民接受的却是戚映欢。但是念在戚映欢帮他澄清了谣言，黄方恒只好把心中的幽怨咽了回去。 走了一圈后，戚映欢便带着静秋和知夏回了府，毕竟还有很多账本要看啊。 青河中段。 谢喻舟和施明徐知州三人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治洪工作。 在昨天谢喻舟和豪绅富商虚与委蛇的时候，施明可没有闲着，他带着下属对青河流域进行了走访测量。每条河流的曲线、水的深浅、水流的湍急程度、地形的高低，都一一进行了考察。 加上徐知州之前提供的地图资料，他和谢喻舟连夜制定了治水方案。 元和二十二年十一月中旬，未时，青河治理工程正式拉开帷幕。 水性比较好的流民们身上绑着绳子，他们淌着水进行河道清理，用人力一点点地将河道中的泥沙淤泥挖掘出来，一方面的目的是修正河道沟渠，对大水进行分流，另一方面利用采集的淤泥建筑堤坝，以达到减少物资消耗。 不通水性的流民则被分配了夯土和挖排水沟的工作。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八百多个流民均匀地分布在河道边。 夜晚，主事帐篷内。 谢喻舟问施明：“按照这个速度，青河的工程需要多久完工？” 施明思索道：“按照当前的人力和速度，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八百人还是太少了。 谢喻舟紧蹙了眉头：“来不及！” 施明不解地问：“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问完后，施明突然想起了之前谢喻舟说要变天的事，他神色一紧，忙不迭问：“谢大人，难道不久后又会有暴雨来袭？” 目前青河好不容易才退了朝，但若是再来一场暴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在施明屏息中，谢喻舟点了下头。 “十二月底一月初有一场暴雨，倘若在十二月底前做好青河的防洪工作，梁州的百姓又将重蹈覆侧。” “谢大人从何得知？”施明皱眉问。 “钦天监。”谢喻舟回答过后，对属下吩咐道：“去把随行的灵台郎叫来。” “是，谢大人。” 灵台郎即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正七品，主观测天象变化。 灵台郎很快被传召过来，灵台郎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如果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他挂着一对浓浓的熊猫眼，乍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瘾君子。但是施明知道，灵台郎的黑眼圈是因为长年累月夜观星象导致。 施明心急火燎，问出口的话就像连环炮一样：“暴雨什么时候来？会下多久？雨水量呢？” 灵台郎被吓到，他偷偷摸摸瞄了谢喻舟一眼。 在谢喻舟示意的眼神下，灵台郎回答了施明的话。 然后施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帐篷中，灵台郎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生怕有什么说错。他回忆着之前谢喻舟交代他的话，一字不差地比对了一遍，等发现并没有问题，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没错，关于十二月会有暴雨的事，根本不是钦天监检测出来，而是谢喻舟让他回答的说辞。 灵台郎不知谢喻舟如何得知十二月有暴雨的事，只当对方身后有高人指点。 然而灵台郎猜错了，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谢喻舟有前世的记忆。 见施明良久都没有说话，谢喻舟挥退灵台郎：“你下去。” 灵台郎长吁一口气：“是谢大人。” 等灵台郎走后，谢喻舟指着地图上的两处，问施明：“若是有一万人手，能赶在暴雨之前清理完这两段河道并进行分流吗？” 施明一看谢喻舟指的地方，眼神一亮：“当然！” 施明一点就透。 对啊，其实不需要马上完成整个工程，只需对关键的两处进行分流，加上堤坝和排水沟，可以大概率阻止青河泛滥。 施明语气郑重：“谢大人，只要给我一万人手，不，哪怕八千也够！只要有八千人，我便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谢大人的任务。” 见施明信誓旦旦，谢喻舟点了下头，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他微微敛眸，轻声默念：“八千人……” 如此一来，关键问题就是人手不足，他需要在十几天内召集八千人人手。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梁州府的流民总数在八万左右，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现在就看知府大人那边给不给力了。 昨天夜里，谢喻舟已经把召集人手的事交代了知府大人。能做的、该做的，他差不多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等。他的运气应该不至于很差。 当天，只有徐知州连夜赶回了知州府，一来一去需要花七个时辰，谢喻舟和施明不想浪费时间，所以都留在了青河。 查了一些古人治水的办法，如果有错，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号子 翌日的一大早，谢喻舟被帐篷外的号子声所吵醒。 他掀开帐篷的帘子，柔和的日光照耀在青河上，河水闪着奕奕光彩，波光粼粼的水面如此美丽，但美丽的表面下却暗藏着凶险。 谢喻舟寻声望去，便看到远处有几个流民已经开始挖排水沟。 带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丈，老丈带头喊着号子：“嘿哟嘿呦，一锄头……嘿呦嘿呦，使劲啊……嘿呦嘿呦，两锄头……” 那老丈意外的有些眼熟。 谢喻舟招来官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到开工的点，这群流民怎么就干起活来了？ 官兵生怕谢喻舟责怪，马上解释道：“回谢大人，我们什么都没做！是那群流民自己一大早爬起来挖排水沟的。” 谢喻舟不免诧异。 官兵又道：“带头的是个老丈，老丈说自己年纪大干活不比年轻人，所以早上起来能多挖一会儿。” 谢喻舟失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暴雨的消息泄露出去就好。 他就怕流民得知暴雨的消息后，一股脑往梁州外的地界跑，到时候不仅会造成人手不足，也会给周边的州府产生负担。 谢喻舟对官兵道：“你去喊他们休息，等吃了早饭再开工，天天如此，身体会吃不消。” 本来就是重体力活，如此以往肯定积劳成疾。他不想暴雨还没来，就有人过劳而死。 然而官兵的劝解并没有起到作用，谢喻舟只好亲自移步到流民面前。 领头的老丈鬓角花白，不过身体看着还很硬朗。 老丈很面善。 谢喻舟越看越眼熟，他试探地喊道：“敢问可是路上遇到过的那位胡老丈？” 胡老四没想到谢喻舟还记得他，激动叫道：“谢大人居然还认得我？” 胡老四原本是被安排了搬运淤泥的工作，但目前挖出淤泥的量很少，他就自告奋勇跑来挖排水沟。反正以前在家干得是种地的活，挖地他在行啊。 “当然记得。”就是这位老丈说要给他立长生碑，他记忆深刻。 谢喻舟缓和了表情，夸赞道：“老丈的声音洪亮，方才的号子喊得不错。” 胡老四扔开手中的锄头，一脸欣喜，他被钦差大人夸了！他感觉面上有光，能向别人吹嘘个好几天。 但胡老四还没嘚瑟两秒，就‘哎呦哎呦’地叫起来：“糟了，诶呦。” 谢喻舟不由问：“怎么了？” 胡老四扶着腰，尴尬地说：“刚才一下起猛了，扭到腰了。” 谢喻舟哭笑不得，他扶起胡老四：“都让你们等时间到了再上工，现在这个情况不就得不偿失了吗？孟子曰：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足够的休息也十分必要，老丈要以此为戒。” 胡老四听不懂什么孟子和事半功倍，但他能明白谢喻舟是为他们好。 他讪讪道：“谢大人教训的是。” 流民们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引得一旁看热闹的流民偷笑。 胡老四期期艾艾道：“谢大人，我这腰休息半天就能好，您千万不要把我赶回去！” 胡老四生怕谢喻舟觉得他年纪大不中用，把他赶回城。如果回城，不就赚不到这三斤粮食了吗，别看他年纪大，但胃口可不小。 谢喻舟无奈地摇摇头：“想待在这里也可以，不过老丈的腰却是不适合再干挖排水沟的活了。” 听谢喻舟这么一说，胡老四马上急了，马上就想反驳。 谢喻舟阻止道：“别急。我刚刚听你号子喊得不错，声音也洪亮有力，从今天开始老丈你就带大家喊号子并监督大家的进度。” 他带来的一百名官兵目前还能管理八百流民，但人数再多怕是力有不逮，趁这个时候谢喻舟想选出流民中一些有号召力的人，对大家进行督促管理。 胡老四闻言大喜：“谢大人英明，十里八乡的乡亲哪个不知道我胡老四嗓门大！谢大人您吩咐的事，我保证完成得妥妥的，这群臭小子我都认识，哪个敢偷懒我就揍他！等等我就想十个八个号子换着喊。” “……”谢喻舟：这倒也不必。 算了，随便他，有干劲总是好的。 谢喻舟走后，流民把胡老四团团围住。 “叔，你这下可发达了，钦差大人让你监督我们，那你不就成我们的头头了吗？” “叔，你以后要好好关照我们啊。”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能在钦差大人面前露下脸，等我上了年纪后，也能和儿孙吹嘘年轻时和钦差攀谈过。” 胡老四面露得色：“啥关照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好好干活，我这个人啊认理不认亲，要是谁出工不出力想白吃粮食，休怪我翻脸无情！” 打着小心思的流民听了胡老四的话，心中美梦破裂。 “叔，你说的是啥话啊，我们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胡老四轻哼了一声，年轻人就是欠教训，想偷懒？没门。 流民们见没有好处，很快散开。 身后又传来胡老四’哎哟哎呦’的叫声：“小兔崽子，别走啊，扶我去医官帐篷看看腰啊！” 流民笑道：“胡叔，你还要看什么腰啊，不是休息半天就能自愈吗，赶紧躺着啊。” 胡老四气得大骂：“一群臭小子！” 正当这群流民们忙着清理河道时，梁州府的每个城、县、镇、乡都张贴了同一条布告。 识字的年轻人读完布告后，告诉百姓：“朝廷派来的谢钦差发布了以工代赈的策令，凡是大齐子民皆可去青城报名参加治洪事项，报酬是每日三斤粮食。” 这道策令一下，整个梁州府的流民和百姓都沸腾了。 家里有余粮的百姓对三斤粮食毫不在意，换在平时，三斤粮食就等于三十文的报酬，做一天苦力至少也能得到五十文，对百姓来讲并不是很划算。 但对流民来讲却是活命的希望。 当然，流民中也有持怀疑态度的人，然而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当天便有流民开始往青城的方向转移。 布告出现的第二天，青城涌进了一千二百多个流民，城门口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关靠衙门的人手，已经无法维持秩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 涌入 新来的流民可比原先戚映欢见过的流民凄惨多了。 他们一是没有遇上戚映欢这样的‘好心人’，二是被城镇拒之门外，大多过着饮风餐露的生活。 因为露宿野外，流民头发里长满了虱子；因为挖野草充饥，指甲里填满了泥垢；因为喝了污水，有些人上吐下泻。 梁御医哪怕心中早有准备，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爆发瘟疫，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流民中生病发热的人不在少数。 由于人手不够，梁御医只好拜托了戚映欢充当临时帮手。 戚映欢一看这个场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惨了，简直人间地狱，流民把城门扣的地段挤满，空气中充满了异味，耳边围绕着流民们的呻吟，大部分都是喊饿的声音。 戚映欢有些胆颤，生怕流民发现青城粮食的贮存点，从而跑去哄抢。 幸好黄大人提前让调来了知府的官兵层层把手，才没有发生纰漏。 戚映欢走到梁御医的帐篷中道：“梁御医，这样不行，这么多人，要是爆发瘟疫整座城市就都完蛋了。” 如今这个景象，青城的百姓更是抱怨的厉害，徐知州的压力很大，一天都在安抚城内的百姓，并保证了流民不会进入百姓的生活区，百姓才散去。 “我知道。”梁安成正头痛着这件事呢，他烦躁地把头发抓乱，好好一个温润青年就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子。 梁安成抱怨道：“谢兄可真是看得起我，居然把这么多人的性命交到了我的手上。” 明明是抱怨谢喻舟的话，戚映欢不知为何竟然心虚的紧，嗫嚅道：“能者多劳吗，梁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御医，定能当此大任。” 梁安成叹了一口气道：“弟妹不愧和谢兄是一家人。” 戚映欢讪讪，不知要如何回答。 梁安成问：“弟妹有什么想法吗？” “先把生病的人隔离。”戚映欢提议道。 “我已经做了。”梁御医道：“弟妹还有别的想法吗？” “给大家洗个澡？”戚映欢歪着头，迟疑地说道。让医官一个个给流民把脉肯定是不可能的，目前也只能做好卫生工作了。 梁安成瞪大眼睛：“弟妹，你是认真的吗？” 当天青城颁布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在流民报名参加治洪工作前，首先需要去帐子内洗澡，洗完澡可以去粮站领一碗的粥喝，喝完粥再去报名点报名。 而且青城还制定了一系列规定，不能喝生水，解手要去指定的地点，生病的人需要第一时间上报。 流民觉得他们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听从官兵的命令排队、洗澡、领粥、报名。 第一个安排去洗澡的流民，囫囵洗了个战斗澡，跑出来后他嚷嚷道：“洗澡水里居然放了硫磺，太臭了！金陵来的御医到底有什么毛病啊，这么喜欢闻这个味道吗？” 听到此话戚映欢当做不知，锅就让梁安成背，和她没关系。 幸运的是当下还是秋天，用冷水对付一下就能把澡洗了，不然目前这些人手根本不够忙活的。 之前留在青城的老弱妇孺被戚映欢征调，不是换洗澡水、就是煮粥、打粥、登记，忙忙碌碌的，一天便过去了。 第二日则由徐知州带着新来的流民和谢喻舟会和。 到达青河时，已是下午。 接手了九百多个流民后，徐知州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给谢喻舟。 “谢大人这是您的信。” “我的信？”谢喻舟表情诧异。 很快，他瞧见了信件上字。 他认了出来，是戚映欢的字体。 徐知州点头：“是谢夫人给大人的信。” 徐知州把信给谢喻舟后，转身逃走，他还记得早上戚映欢拿出信件时的表情，那个表情徐知州记忆深刻，因为知州夫人要和他吵架时便是那副模样。 谢喻舟看着徐知州逃跑的背影，似乎察觉了什么，他揉了揉额角，神色莫名，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把信件打开，第一页的信纸上只写了七个字。 ——谢喻舟，大猪蹄子！ 看着斗大的七个字，谢喻舟忍不住用拳头抵住嘴唇，笑声从喉咙口溢出。 “呵……” 这七个字笔锋犀利，可想而知小姑娘当时有多生气。 谢喻舟把信纸翻到第二页，里面全是小姑的抱怨。 抱怨他奴役她对账本。 里面还记载了他不在的几天内发生的事，先是给黄方恒擦了屁股，又被梁安成抓去帮忙，昨天更是忙了一夜没睡觉。 从字里行间，谢喻舟就能想象戚映欢写这封信时的口吻和表情。 谢喻舟嘴角上扬。 最后，小姑娘说让他别担心青城的事，要是有什么事就让徐知州带信给她。 谢喻舟盯着信纸，发了一会儿呆。他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装进随身带着的荷包内，然后他唤下属拿来笔墨纸砚。 他想了想，在回信的第一页上写了两个字。 谢喻舟敛去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已经想象到小姑娘收到这份信的样子，她一定会暴跳如雷。可惜了，那样有趣的场景，他看不到。 做完这一切，谢喻舟查看了徐知州带来的硫磺，并让官兵让前边来的八百名流民准备沐浴。 之前的八百名流民还在同情新人的遭遇，没想到自己马上也会经历相同的事。 原本幸灾乐祸的八百名流民笑不出来了。 青城又被夜幕所笼罩。 如谢喻舟所料，徐知州把信件带回去后，戚映欢第一时间拆开了信封。 拆信时有多高兴，拆信后就有多生气。 谢喻舟这个混蛋，居然在第一张信纸上写了两个字。 ——已阅。 ！！！ 你以为你是我上司吗！谢喻舟你这是作死，你知不知道？ 幸好他并不是没有求生欲，第二张信纸上的内容，成功把戚映欢从气炸的边缘拉回。 戚映欢摸着下巴轻哼了一声。 作为信差的徐知州抹了把冷汗，我堂堂一个知州居然成了你们鸿雁传书的工具人，太可悲了！ 金陵。 时间回到谢喻舟出发后的第三天。 太和殿。 户部尚书启奏：“回皇上，此次赈灾的二十五万石救济粮已经准备完毕。” “速速让人运往梁州。”皇帝道。 “臣遵旨。” 皇帝转头问叶丞相：“丞相，你觉得此次由谁来押运救济粮比较好？” 叶丞相中规中矩地报了几个人名，皇帝都不太满意，不是嫌弃对方不稳重，就是觉得对方年纪太大。 就在这时，魏王从队伍中出列，他道：“父皇，儿臣举荐宋宣抚使，作为运送这批救济粮的押运官。” 宣抚使三朝之前有巡视地方、存问官吏百姓的职责，虽然现已变革为地方军事长官，不过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魏王难得提出比较中肯的意见，皇帝深感欣慰。 “众爱卿觉得如何？”皇帝问。 朝臣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同时道：“臣附议。” “那就这样决定了。”皇帝点头道：“宗良，拟制。” 老太监躬身道：“遵旨。” 朝臣中唯独燕王低下头，掩去表情。 等出了太和殿，燕王在暗处招来手下，他道：“去找陆敏，告诉他鱼儿入网了。” “是，王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 拦截 宣武侯府。 朝食过后，侯夫人正和老夫人说着话，一转头就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女儿不见了人影。 “陆萱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侯夫人蹙眉，看着一脚踏进正堂的陆敏问：“陆敏你妹妹人呢？又跑哪里去了？” 陆敏一看侯夫人的眼神，就觉得要遭。 明明是陆萱那个丫头性子野，为什么被迁怒的总是他？算了，谁让他是哥哥呢，自己的妹妹就是有再多毛病，也得宠着。 陆敏的桃花眼一转，对侯夫人道：“娘，萱儿都是个大人了，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反正我陆家人都不是吃亏的主。” 听陆敏这么一说，侯夫人更不开心了：“都是你把你妹妹惯坏了，她一个姑娘家整天学着你往外跑算怎么回事？她明年就要十七了，到现在婚事都还没定下来，她是想当老姑娘吗？” 一想到这事侯夫人连心肝都痛：“哎呦，可愁死我了。” 陆敏早就习惯了母亲脾气，他道：“娘，这事有什么可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侯夫人一听，气得抽了陆敏两下：“直什么直！难道要和你一样，到二十二岁都没成亲，燕王殿下都快当爹了，你怎么就不上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陆敏这下笑不出来了，他小声嘟囔道：“燕王妃才刚怀孕，燕王至少还要等八个月才能当上爹，您说话也太夸张了。” 侯夫人耳朵尖，眉毛一扬道：“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娘我什么都没说。”陆敏弯了弯桃花眼，对侯夫人讨好一笑。陆敏十分擅长应付女人，但唯独自己的母亲，他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得法。 侯夫人见陆敏嬉皮笑脸，呕得半死，又伸手抽了他后背一下。 “啪——”一声，把打着瞌睡的侯府老太太的惊醒。 老太太不悦地朝侯夫人瞪了一眼：“你打我的乖孙孙干什么？” 侯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这府上要论宠溺儿孙，老太太当属第一。 陆敏则笑了，快步走到老太太身旁：“奶奶，娘没打我，就是给我掸掸灰。” 陆敏朝侯夫人看了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娘，您说是？” “……”侯夫人从陆敏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小兔崽子，居然拿着老太太压她，好，算你狠。 侯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对老太太道：“是啊，娘我和敏儿闹着玩呢。” “哦，没打呀，那就不怪你了。”老太太撅了噘嘴，不再去看侯夫人，反而高兴地搂着陆敏道：“奶的乖孙孙啊，怎么才一晚上没见你，你就长高了一头，是吃了什么长这么快？” 不相干的人听了，大概会觉得这个老太太十分逗趣。 但陆敏和侯夫人都笑不出来。 老太太前些年得了健忘症，用后世专业一点的词汇称呼便是阿尔茨海默病。老太太有些事基本都记不清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陆敏十来岁出头的样子。 陆敏和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瞬后，两人同时露出笑容。 侯夫人哄道：“可不是吗？肯定是偷吃了好些名贵的东西。” 陆敏打了个哈哈：“奶奶，我长高了不好吗，长高了就能背您上街了。” “你背我个老太太干什么。”老太太被哄得眉开眼笑，突然她问：“陆代呢，怎么不见他？” 陆敏和侯夫人的表情一变，陆代是陆敏的小叔，死了十几年了，老太太又忘了。 正当陆敏想搪塞过去时，家里的小厮匆匆跑来。 小厮对陆敏耳语一番后，陆敏眼神中爆发中惊人的气势，他对侯夫人和老太太道：“奶奶，娘，我去一趟燕王府，晚上回。” 侯夫人见儿子有正事做，不由应道：“去。” 老太太抓了桌上的两把核桃塞到陆敏手中：“乖孙孙，去，路上吃。” 陆敏顿时哭笑不得。 翌日，巳时，金陵城门口。 宋宣抚使带着二十五万石粮草出发赶往梁州，走出十几里后，他们被兵马指挥司的人拦住。 宋宣抚使紧张地握着缰绳，色厉内荏道：“谁让你们拦住我的？我是朝廷派去梁州运粮的押运官！要是耽搁了赈灾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 吏目被宋宣抚使一顿恐吓，登时胆怯起来。他们看向身前的副指挥问：“副指挥，现在我们怎么办？” 副指挥却不为所动，他道：“都别慌，指挥使马上到了。大家都听着，无论如何都把人给我拦住了！” “是，副指挥！”所有吏目把身体挺得笔直。 宋宣抚使闻言，马上心领神会想通了关键。 陆敏便是兵马指挥司的长官。 他指着副指挥道：“好啊，我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陆敏那个小子！” “不过是个侯府世子，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回头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宋宣抚使表面上看上去凶狠，但此刻心中慌的厉害，他很清楚身后运粮里的猫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粮食都被替换成沙石。 没想到才出城门就出了意外。 魏王爷，当初您找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万事无虞呢？ “宋宣抚使不必多言，等指挥使到了，一切自有分晓。”副指挥手中握着军刀，拦在车马前的身躯一动不动。 “分晓？什么分晓？”宋宣抚使急了，难道陆敏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这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几日魏王找到他，并抛来橄榄枝，他本以为是条青云道，没想到却是独木桥。 宋宣抚使急得团团转，他道：“我怎么也是朝廷的从四品官员，岂是你们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司能拦住的？走！都给我让开！” 正当他想强行突围时，马蹄声奔腾而来。 陆敏的声音传来：“宋宣抚使好大的官威，不过可惜这一套对兵马指挥司没有用。” 陆敏拉住缰绳：“宋宣抚，今日兵马指挥司接道密报，说此次押送去梁州的救济粮有异，可否让我检查一下？” 宋宣抚使额角一滴冷汗流了下来，他假装镇定问：“你有什么资格？” 陆敏笑了下，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我没有资格的话，四殿下总有这个资格？” 陆敏拿着的是燕王的身份腰牌。 宋宣抚使一瞬间脸色煞白，他就知道燕王不简单。自从燕王从黑水打了胜仗回来，就一直保持着低调的原则，做事也循规蹈矩，慢慢地，便让人忘记了他的战绩。 如今看来，燕王哪是循规蹈矩！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等待一击必杀。 他不幸做了两位王爷之间的炮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 晕厥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长公主依旧穿着她喜欢的红衣，一袭衣物华贵奢靡。 室内点着西域买来的茵犀香。 案前，长公主和一男子正在对弈。 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打扮考究，衣袍上绣着四爪金龙。 男子正是这两日春风得意的魏王。 魏王放下手中的棋子对长公主道：“姑姑，上次我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长公主用袖子掩住表情，笑道：“景儿，不是姑姑不想帮你，只是姑姑在皇兄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就算我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啊。” 魏王的表情一变。呵，之前收钱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个反应，居然敢和他打太极。 “姑姑想差了，姑姑当年为父皇挡了一刀，这情谊总是在的。父皇这两年冷着您，只不过是因为驸马的事生您的气，兄妹哪有隔夜仇，只要姑姑能放下身段，父皇怎会不念手足亲情？” 魏王不觉得长公主会是颗无用的棋子。 长公主只笑不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要是放下身段就能就得到好处，她早做了，看来这位魏王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啊。不过，她并不介意魏王的误会，有傻子赶着趟送钱不好吗？ 魏王在当今皇帝的儿子中，只能算是平庸之辈，文不如先太子，武不如燕王。 早年间魏王从没有产生过当皇帝的心思，但谁让先太子命不好，三皇子又是个傻子，当时唯一有竞争力的燕王还去了黑水，魏王甚至都觉得是老天在帮他。 长幼有序，就该他二皇子坐上储位。 魏王对自己的平庸十分清楚，可他依旧收拢了一大帮臣子，为此他十分自满。 他是怎么做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字——钱。 他先是在封地大量征收赋税，再纳了几个富商的女儿。 靠着这些钱，魏王笼络了大批臣子。 渐渐地，魏王尝到了好处，更是觉得金钱无所不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连以前对他不屑一顾的长公主，如今都需要对他笑语盈盈，魏王别提多得意了。 然而这位长公主的胃口显然不是之前那群人可比拟，先前送的银票根本不能满足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魏王早有准备。 他摸了摸袖子，马上从里面摸出一大叠银票。 “还请姑姑笑纳。” 长公主一看，眼神立马直了。 “侄儿客气了。” 眼瞧着魏王把银票递了过来，她假装不在意，心中却已经默数了银票的数量。她微微咋舌，魏王哪来这么多钱？上次的银票就罢了，这次这一大笔…… “姑姑，我们都是一家人，侄儿孝敬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魏王表面看上去风轻云淡，心中却在滴血。 用钱收买人心是方便，但如此以往，魏王府早就入不敷出。 还好这次的救济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二十五万石粮食随便卖个几万石就能捞上一大笔。 长公主数完银票后，马上塞进袖子，鱼尾纹都笑了出来：“景儿啊，要我说啊皇兄这些孩子里，就数你最聪明。你放心，回头姑姑就去宫里递牌子。” “多谢姑姑。”魏王脸上一喜。这不是上钩的吗？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长公主心中嗤笑一声：反正她只说递牌子，又没说要帮他。 茶室内香气氤氲。 这对姑侄表面上其乐融融，但私下都各怀鬼胎。 就在这时，魏王府的护卫上前来报：“王爷，不好了！” 魏王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几秒，就拉长脸：“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长公主府吗？” “有什么不好了？”魏王问。 护卫苦着脸道：“王爷，宋宣抚使被兵马指挥司的人在城门外拦了下来。” “拦就拦了……”魏王下意识说，似乎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下一秒他脸色大变：“什么！？” 护卫凑到了魏王身前，小声道：“之前用沙石掉包粮食的事被发现了。” 魏王大惊，也顾不得长公主的叫喊，走得匆匆忙忙。 出了公主府，魏王道：“把吴大人王大人张大人都喊来，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然而魏王等到了深夜，也没见到一个被他当做心腹的人。 他垂头看着地面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他突然暴起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魏王府的下人没一个敢进书房。 荆燕儿的脑子有些与众不同，觉得这是自己在魏王面前露脸的机会，于是打扮一番后跨进了书房。 “王爷，您有什么事您和妾身说说，妾身愿意为您分忧解难？” “分忧解难？就你？”魏王嗤笑道：“没准你明天就会逃回娘家了。” 魏王的眼神中满是阴霾，吓得荆燕儿说不出话来。 荆燕儿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道：“妾身怎么会抛下王爷离开呢，王爷为何平白无故污我？” 魏王冷着脸：“最好如此。” 说完拂袖而去。 第二日。 之前魏王派系的朝臣，纷纷在朝堂上反戈相向，那模样恨不得能和魏王划清界限一样。 魏王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当魏王的利益不足以打动他们时，他们便会弃之敝履。 元和二十二年，十一月初。 魏王因挪用救济粮之事，被皇帝在早朝当面大斥：“不当人子！朕怎么会有你这个儿子！来人啊，把他关进宗人府！朕……”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没喘上，立刻晕撅了过去。 见皇帝昏倒，所有臣子大乱，宗良大喊：“来人，去喊御医！” “是，良公公。”小太监显然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到太医院。 皇帝被扶回养心殿。被御医扎过针后，皇帝幽幽转醒。 宗良跪在皇帝跟前：“皇上，您方才真是吓死老奴了。御医说了，要您好好调养身子，气大伤肝，大齐需要您，您就算为了天下苍生也要保重身子啊。” 皇帝虚弱地挥挥手：“去把魏王几人叫来。” 宗良本想劝皇帝再休息一下，但看着皇帝脸上的怒容，他不敢吱声。 当天魏王再次禁足，这次禁足皇帝并没有设定时限，或许是一个月，一年，又或许是一辈子。 荆燕儿当场懵逼，第一时间就想拿嫁妆回娘家，可是她被魏王的人牢牢看住。 魏王阴恻恻地看着荆燕儿：“爱妾，是不会离我而去的，对不对？” 看着魏王手中的匕首，荆燕儿哆嗦着腿，只能点头。 此次案件受牵连的人数甚广，魏王的派系不是被贬就是被外调。 朝中的大臣也明白了一件事，魏王彻底和储位失之交臂。 心底最呕的人是长公主，银票还没捂热，就被收了回去，还无端端被皇帝喊去斥责了一番，长公主恨恨地咬着牙，她怎么会知道魏王的银票从哪来的，害她白欢喜一场。活该魏王没做皇帝的命。 朝堂中三方鼎力的局面瞬间瓦解。 丞相府。 书房内，叶丞相的脸色铁青。 “魏王那个蠢材！” 叶盛是中书省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手中的权利比起几个王爷也不遑多让，皇帝甚至允他直接翻阅御书房的奏章，这是多大的殊荣。 这个位置他坐太久了，自从体验到了权利的滋味，他再也无法放下，眼看皇帝的身子就快不行了，叶盛心中急躁，要是换了新皇帝，新皇帝还能对他如此倚重吗？答案显然易见。 他表面上虽然没有参加派系之争，但心中却明白，魏王是最好的选择，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蠢，因为足够愚蠢，他才能保住自己核心地位。 可惜魏王自己作死。 如今只剩下皇孙和燕王。燕王这几年里变化得太多，他有些无法把控。 如此一来，可供他选择的只剩下皇孙。 “叶管家，用我的名义给孙太师递个帖子，邀他来丞相府做客。” 是时候和皇孙那边的人和解了。 “是老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 惩戒 时间回到十一月中旬。 金陵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戚映欢和谢喻舟都不得而知。 梁州的布告在贴出来的第六日，谢喻舟这边已经聚集了五千多参加徭役的流民。 人多了不服管教的刺头也跳了出来。 一天的劳作结束，大家都排着队领粮食，某个年轻人接过粮食口袋，他掂了掂口袋后，愤然大怒：“你怎么称的？这里根本没有三斤！” 官兵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你今天赚的口粮，只有一斤。” “为什么？”年轻人大怒：“谢大人承诺给我们每人三斤，你克扣我的粮食！？” 谢喻舟听到吵闹声后，走了过去。 年轻人见到谢喻舟后，双眼一亮：“谢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他克扣我粮食！” 官兵一副被冤枉的表情：“谢大人，我没有。” “本官知道，你且放心。” 谢喻舟转头对年轻人说：“没有谁弄错，你今天的报酬只有一斤，” 见谢喻舟帮官兵讲话，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就知道你们这群狗官言而无信，什么三斤粮食都是骗我们来做苦力的噱头！” 周围有不少流民被他煽动，看向谢喻舟的表情带着愤怒。 谢喻舟却不恼，他只拿过官兵身前的记录簿问他：“你叫丁平对吗？” “是又怎么样？”年轻人脸上尽是阴云。 谢喻舟没回话，看着记录簿读道：“丁平，巳时一刻到巳时四刻解手矿工，午时因睡午觉迟到半个时辰，上午搬运淤泥十六框，下午总共搬运二十三框。” 光去解手就用了一个小时，下午还迟到一小时，工作的量也完全不能和别人相比。 丁平瞪大眼睛，哑然无语，没想到他的行为全部被记录了下来。 刚刚被煽动的流民看丁平的眼神都便了。 谢喻舟面无表情道：“既然你想偷懒摸鱼，自然就无法得到和别人相同的报酬，不然本官要怎么向勤勤恳恳的百姓如何交代？” 这句话赢得了流民的支持，对啊，凭什么给偷懒的人和他们一样的报酬。 谢喻舟用凌厉的眼神扫过丁平：“本官向来秉持着按劳取酬的原则。” 流民纷纷喊道：“谢大人英明！” 丁平见大势已去，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讪讪地拿着粮袋，退了下去。 丁平走后，谢喻舟小声地对官兵道：“今夜看好他。” “是，大人。” 偷懒的人不止丁平一个，他们拿着不足三斤的粮食，被其他流民耻笑了一顿，更有流民告诫他们：“不要偷奸耍滑，谢大人英明着呢。” 这群人心有不甘。 吃完饭的时候，丁平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他把这群人聚集到一起窃窃私语了半晌，不知道在说什么。 丑时的时候，丁平睁开了眼。 赈灾队伍没有足够的帐篷，流民们只能在地上垫上防潮的铺盖睡觉，当然，光有个铺盖已经比前几日的流浪生活强多了。 但并不是人人都抱着感恩的心，就比如丁平这种人。 趁着夜色，他把今天所有偷懒的人聚集在一起。 丁平问：“有谁知道粮食放在哪个帐篷吗？” 原来这些人是准备去偷粮食，他们大多好逸恶劳，要他们每天干苦力，简直要了他们的命。很快，丁平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偷粮，只要偷到足够的粮食，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说了，本来这些救济粮就是发给他们的，他们拿点又怎么了！丁平理直气壮。 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丁平脸色一喜：“还不快带路！” 十几个人偷偷摸摸地摸向了存放粮食的帐篷。 事情竟然意外的顺利，守着帐篷的官兵居然都睡死了。 十几个人摸进帐篷。 借着月光，他们看清了帐篷里堆满的粮袋。 所有人的眼神就像老鼠掉进了油缸。 丁平以极快的速度解开其中一个粮袋，黄橙橙的米粒映入眼帘，他当即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另外十几个人也是如此，更有甚者肚子里发出一道雷鸣声。 大家朝那人看一眼后，脸上多了些嘲笑。 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丁平便道：“瞧你们这模样，出息！” 大家嘻嘻一笑：“丁哥，我们动作快点，免得被人发现。” “没事，门外那群官兵全是草包。”丁平露出嘲笑的表情：“睡得都跟猪一样，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丁平面向粮食，随口胡诌了一番，原本以为能听到这群人的溜须拍马，结果好半天都没声。 帐篷内一时安静极了。 他下意识转身看向和他一起来偷粮的小伙伴。 他发现此时的小伙伴们都挂着像是见鬼一样的面孔，一个个瞪大眼，张大嘴：“丁丁丁哥……” “丁什么丁？你们见鬼了啊？”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道男声：“不就是见鬼了吗？” “原来我们官兵在你眼里全是草包和猪吗？” 丁平听到后，脸色瞬间发青。 他前面的十几个小伙伴已经跪了下来：“大人，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丁平要挟我们来偷粮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混蛋，居然都推卸到他身上。 说话间，帐篷内亮起火光。 丁平僵硬的转身。 在火把的照亮下，他看到二十几个穿着官服、配着腰刀的官兵。 二十几个官兵给身后的人让开了一条道。 举着火把的官兵道：“谢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来偷粮了。” 谢喻舟从官兵中走来，他面带倦色。 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员后，谢喻舟对官兵道：“把他们都抓起来，找几根木桩子给他们绑上，就绑在流民能看到的地方。” 在丁平几人惊恐的眼神中，谢喻舟又补充道：“先饿他们个三天，如果没饿死就继续干活。” 魔鬼！！！ 丁平几人心中不由浮现出这两个字。 丁平的小伙伴们顿时求爹爹告奶奶地向谢喻舟讨饶：“谢大人，我们不敢了，饶了我们这次，都是丁平撺掇我们的啊！” 谢喻舟敛眸，他摇头：“就丁平一个人起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只能委屈你们了。” 谢喻舟似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原来他们就是谢喻舟杀鸡儆猴的工具！ 一时连官兵们都惊异地看向这位面冠如玉的年轻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大人，当初我们还觉得您比黄大人好相处，原来是我们错了！ 官兵们心道：以后就算要得罪黄大人也不能得罪谢大人！得罪黄大人顶多受一顿教训，但得罪谢大人没准就要人命。 谢喻舟可不管官兵怎么看他，他实在是困的要命。为了等这几个人行动，他等了大半夜，他明明答应小姑娘不能熬夜，这下居然食言了。 作为第一次违反约定，谢大人表示都是丁平这群人的错！ 第二日，流民早起后，便看到了被捆在堤坝旁边的丁平等人。 官兵指了指那群打蔫的人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想偷粮的下场！你们要引以为戒！” “是，大人。”流民们被警告后，一个个打起来十二万分精神。 朝食过后，谢喻舟很快发现了流民的状况，今天好像比之前更加卖力了不少。 看来这招杀鸡儆猴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谢喻舟算算日子，来梁州也快十天，金陵那边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救济粮应该快抵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 到达 布告贴出第七日，金陵商会押送的一万石粮食到了梁州。 由于谢喻舟并不在青城内，接手粮食并进行清点的负责人就落到了黄方恒身上。 黄方恒目前对金陵商会的好感度空前高涨。与对方交接的时候，话也多起来：“韩家主你们来的路上有遇到顾娘子吗？” 作为这次运送的粮食的负责人，韩家主表示很懵逼。 “黄大人说的顾娘子是哪位？” 黄方恒一愣：“ 不就是商会派来青城，和我们商议捐粮事宜的年轻小娘子吗？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为人很是高傲。” 韩家主仍旧一脸懵逼。 “黄大人，我们商会并没有您说的这号人啊。”韩家主笑得很勉强：“而且……捐粮的事，早金陵时阮会长和谢大人便已商议好，又怎会派人来青城？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下轮到黄方恒懵逼了。 卧槽！那岂不是顾娘子是假的咯？ 现在想想疑点不是一般的多，偌大一个商会怎么就派出了一个女娃娃。 黄方恒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才后知后觉发现是个圈套，引那些豪绅富豪上钩的圈套。 卧槽！能设圈套的人能有谁？不就是谢喻舟吗！ 黄方恒细思巨恐，感觉自己就是傻逼，当时他还说回金陵时要去拜访顾娘子，谢喻舟一定在心里耻笑他。 枉他还是朝廷大员，居然没看穿黄口小儿的伎俩，气煞人也！ 在黄方恒浑浑噩噩中，一万石粮食交接完毕，韩家主没有多留，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出发回金陵了。 两日后，青河中段流域。 议事帐篷内，施明着急上火道：“谢大人，布告都贴出九天了，我们这边才来了六千人不到，时间能来得及吗？” 布告贴出后的前几天，前来投奔的流民非常多，但是这几日人数逐渐趋近饱和。自从施明知道了暴雨的事后，每天过得是食不知味，就怕预定的工程来不及完成，看到这个情况，他嘴里都急得长了泡。 反观谢喻舟就比施明淡定多了。 “别急。”谢喻舟道：“快要到了。” “什么快要到了？”施明不明所以。 等到第二天，施明才知道谢喻舟说的是什么意思。 朝廷的二十五万救济粮到了。 黄方恒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登记流民的数量。听到运粮到达后，他放下一切活计，带着人手前去接收。 乍一见运粮官，黄方恒惊了。 这次运粮的押运官居然是户部尚书李大人。 户部为掌管户籍财经的机关，户部尚书乃户部最高长官，朝中正二品大员。 皇帝居然派户部尚书作为押运官，所有人始料未及。 黄方恒拱手道：“李大人怎么会亲自前来？” 李尚书一脸苦逼：“别提了，你们走后几天金陵就发生了桩大事。” 李尚书三言两语便把魏王的事告知了黄方恒。 黄方恒微微咋舌。这魏王真是艺高人胆大。 李尚书道：“我户部也遭到了牵连，为了将功赎罪，我只好向皇上提出亲自押送救济粮来梁州。天地良心可鉴，我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国之栋梁，又怎会收受魏王的贿赂。” 黄方恒暗骂一句：老不要脸，居然敢夸自己国之栋梁。 不过黄方恒倒是相信魏王这次行事中没有李尚书的份。 户部是个油水很足的部门。 李尚书就算再贪，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动手脚。 别看户部尚书权很大，但风险也相应的。翻阅历史便能发现，每朝每代户部尚书都替换的十分勤快，被皇帝弄死的概率也更大一些。 李尚书这个老狐狸，不可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因小失大。 李尚书不是不贪，而是知道该贪什么，不该贪什么，这才是在户部存活的关键。 黄方恒打了个官腔：“李大人说的是，黄某相信李大人必然是清白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倒是相处的不错。 许久过后，李尚书才想起：“谢钦差呢？” “李尚书放心，我已经差人去喊谢大人回来了，李尚书稍待片刻。” 谢喻舟接到消息后马上回了城。 与李尚书交接、清点救济粮，接收赈灾物资兵马后，李尚书猛地松了口气。 总算没出什么纰漏，他可以和皇帝交差了。 李尚书拍了拍谢喻舟的背道：“谢大人，赈灾治洪之事皇上全权交给了你，你莫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待。” 无非是一些场面上的话。 谢喻舟连连称是。 这晚，谢喻舟连夜差官兵向梁州各地发去通知。 救济粮到达的第二日，梁州府府衙贴出第二张布告。 大意为：朝廷调动了二十五万石救济粮，日前已经达到梁州，流民可在各个府、州、城、县登记领取。 同时，梁州的各个府、州、城、县开始接手流民事宜，并筛选出年轻劳力送往治洪工程。 仅仅三天，参见青河治洪工作的流民就达到了一万出头，施明原本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缓解。 谢喻舟好不容易回了趟青城，戚映欢感觉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对他说。然而谢喻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等他回到房间已经是子夜时分。 两人先聊了会儿治洪的工程，然后戚映欢问：“明年的新年，我们是不是要留在青城过？” 今年已经过去了十一个月，还有三个月便会迎来元和二十三年的春节，防洪赈灾的工作一时半会儿完不成，春节时有很大概率滞留此地。 戚映欢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让娘自己一个人留在金陵过年没问题吗？” 谢家在金陵扎根的第一年，就让谢母孤零零一个人呆在金陵过年，戚映欢难免有些担心。 谢喻舟道：“娘的话还有吴叔和吴婶在，老师也会帮忙照看，你不用太担心。” 戚映欢吐槽道：“就苏爷爷那个人，娘不反过来操心他就谢天谢地了。” 闻言，谢喻舟也是上扬了下嘴角。他道：“别担心，或许在那之前就能回金陵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戚映欢第一时间就认为谢喻舟是在诓她。 第一要确保堤坝的修建工程，第二要让流民平安无事地度过整个冬天，怎么看也要留到四五月份。 不过谢喻舟也不是会随口说胡话的人。 戚映欢便问：“你难道暗搓搓地计划了什么？” 她久久没有得到谢喻舟的回答。 戚映欢只得扭过头去，随即她发现谢喻舟已经睡死了过去。 她瞪大眼睛，难道她的声音就这么像催眠曲吗？ 等她看清谢喻舟眼角下微微的青痕时，怜惜取代了心中的不悦。 戚映欢盯了谢喻舟的睡颜半晌，然后亲吻了下他的侧脸。 “谢大人，辛苦啦，好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疟疾 凑够了修建堤坝的人手，加上随同李尚书一起到达的朝廷援兵，谢喻舟和施明的工作变得顺利起来。 一万多人的流民，清理河道、搬运淤泥、夯土、挖排水沟，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尚书在青城留了七八日，考察过谢喻舟的工作后，便带着一小支队伍回金陵了。 就在一切进行得很井井有条时，梁安成随行的医官匆匆冲进了知州府。 梁安成的房间内。 “梁大人，流民中好像有人得了瘴气。” 闻言，梁安成脸色大变。 瘴气由感受疟邪引起,以恶寒壮热,发有定时,是多发于夏秋季为特征的一种传染性疾病。 “带我去看看。”梁安成道。 彼时，戚映欢正巧来找梁安成，远远便看到他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知州府。 戚映欢与梁安成相处了大半个月，基本摸清楚了对方的性子。大概就是世家公子脾气，八卦了点，懒散了点，脾气还不错，为人很容易相处。 戚映欢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的表情。 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对知夏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几人一前一后离开知州府，穿过街道。 戚映欢和知夏来到病人的帐篷外，这里是接收病情较为严重的病人，所以和流民的生活区相隔甚远。 她听到帐篷内梁安成问医官。 “怎么样了？”梁安成的语气十分紧张。 医官道：“回大人，病人全身忽冷忽热、且多汗，脾肿大。三天前已经发作过一次，今日症状又开始反复，据《瘟疫论》上记载，此为瘴气。” 戚映欢不知道瘴气是什么病，但听到医官说《瘟疫论》就知道大事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赈灾的工作才刚趋于稳定，要是此事传出去，恐怕会在流民中引起恐慌。 梁安成显然和戚映欢是同一个想法，他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医官道：“回大人，我在第一时间就去禀报了您。” “很好。切记，不要传出去，以免引起恐慌。容我先把脉再做定论。” 接着，帐篷内安静了许久，漫长的等待让戚映欢十分难熬。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梁安成才用艰涩的口吻道：“病症的确和你说的一致，面色晄白，脉虚弱，舌淡苔。” 医官们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梁大人，怎么办啊？瘴气可是会人传人的！” “都给我禁声！”梁安成大喝一声，把医官吓到。 等场面安静下来后，梁安成道：“今日凡是出入过这个帐篷的医官和病人都不准备踏出此地半步！” “是。”医官们应道。 听到这里，戚映欢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法再作壁上观。 她朝帐篷里喊道：“梁御医，可否出来说话？” 听说是传染病，也不知道传染源是什么，戚映欢只好打起十二分小心，避免和病人直接接触或间接接触。 “谢夫人？”梁安成听到声音后，面色微微诧异。 他走出了帐篷，和戚映欢保持一定距离后，才道：“谢夫人怎么在这里？” 戚映欢面色不好，她道：“刚刚见你急匆匆跑出府，便跟了过来。” “方才帐篷内的谈话，谢夫人全听到了？”梁安成问。 “的确如是。”戚映欢点头，她问：“敢问梁御医，瘴气是什么病？” “瘴气是瘟疫的一种，方才从医官的论述推断，病人是得了瘴气中一种叫做三日瘴的病。幸而，三日瘴属于较轻的症状，并不会绝对置人于死地。” 闻言，戚映欢松口气。她又问：“梁御医，瘴气是如何进行传染？” 梁安成沉默了一秒才道：“据记载，是空气。” 怪不得梁安成要和她保持距离说话了。 “空气？” 戚映欢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通过空气传播的病症并不是很多，要是瘴气这种传染病这么厉害，她不应该没听过啊。 就在戚映欢愣神中，梁安成道：“谢夫人，可否帮我一个忙。” 戚映欢先撇开头脑中的疑问，对梁安成道：“请说。” “请把此事通知黄大人，请他做妥善安排。接下来几日，我恐怕需要和医官们暂时住在这里。最后，还请黄夫人差人去摘些青蒿送来。” “梁御医尽管放心。”戚映欢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要青蒿干什么？ 戚映欢很快反应过来：“青蒿可以治疗三日瘴？” “正是。”梁安成点头。 既然有治疗的办法，那事情就不会到最糟糕的地步，戚映欢兀自松了口气。 离开隔离区后，戚映欢第一时间通知了黄大人。 黄方恒还算沉得住气：“谢夫人此言当真？”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骗你吗？” 黄方恒道：“上次谢夫人不就装顾娘子骗我们吗？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到这件事戚映欢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自从黄大人知道‘顾娘子’是谢喻舟设的套后，他便一直缠着另一个知情者徐知州，徐知州抵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只好和盘托出。 知道真相后，黄方恒看她的眼神变得诡异了不少。 戚映欢无奈道：“黄大人，我就算想骗你，也不会拿此事开玩笑。” 黄方恒点头道：“谢夫人，我这就安排下去。谢大人那边我会让人去通知。” 戚映欢本来想说先不要告诉谢喻舟，他每天已经很忙了。但一想到那边流民中或许也有患病的人，她就打消了念头，有些事早有准备比较好。 在黄方恒离开之前，戚映欢突然把他叫住：“黄大人，能否帮我买一些棉布回来，然后在流民中召集一些会缝纫的女工？” “谢夫人打算干什么？”黄方恒问。 “缝口罩啊。”戚映欢答得理所当然。 既然梁安成说是空气传播，那么口罩就是必备品了。 黄方恒不明所以。 等戚映欢好不容易给他解释清楚后，黄方恒眼神一亮：“谢夫人真乃神人也！我这就去安排。” 黄方恒的动作很快，行动力出乎戚映欢的意料，当天就准备好了女工和青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 求见 谢喻舟回了一趟青城：“确定是瘴气吗？” 上辈子没有发生此事，谢喻舟对自己的记忆里十分坚信。 戚映欢道：“梁御医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这病能医治。我想只要严格控制传染源，就不会造成大规模的疫情。” 谢喻舟颔首。 “你放心，有什么不对，我和黄大人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戚映欢道。 可惜，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顺利。青蒿被送进了隔离区，然而一连过了好几日，病人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论是谢喻舟还是黄方恒戚映欢，都显得十分焦躁。梁安成更是抓破了脑袋。 流民们不清楚这事，但黄方恒日渐沉默的样子还是被他们看在眼里。 没几天，流民中便流传出了‘瘴气’的消息，也不知是哪里得知。 黄方恒第一时间进行了辟谣，然而收效甚微。 满城百姓人心惶惶。 青城又陷入了艰难的境地。 戚映欢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等待不是她的风格。 她还是对‘空气传播’这一说法表示存疑。 她做美妆阿婆主前主攻皮肤科，皮肤科又是临床医学中的一门，哪怕毕业后知识全部还给了老师，但基本常识还在。 戚映欢连夜翻阅医术，两日后，终于从医术中找到了瘴气和三日瘴的记载。 仔细研读后，戚映欢有了头绪。 被古人称作瘴气的病其实就是——疟疾。 三日瘴就是三日疟。是古代高发性的疫病。 病症主要表现为主要表现为周期性规律发作，全身发冷、发热、多汗，长期多次发作后，可引起贫血和脾肿大。 和梁安成形容的基本一致。 得到答案后，戚映欢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因为疟疾的传播途径并不是空气，而是蚊虫。疟疾是经按蚊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 如此一来，问题又随之而来。 现在都十二月了，哪来的蚊子？ 正当戚映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知夏一脸惊喜地跑进戚映欢的房间：“小姐，有人找你！” “谁啊？”戚映欢问。 知夏摇摇头道：“小姐去看了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 戚映欢睨了小丫头一眼，跟着她移步前厅。 来者是个黑瘦的老人，他身着一声纳衣，头顶戒疤，看上去就像常年在田地里农作的老人一样。 她突然明白了知夏惊喜的原因，她也惊喜非常：“法慧禅师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慈祥老者，正是多年不见的法慧禅师。 自太子殿下去世后，法慧禅师就没了消息。戚映欢曾听陆敏说过，法慧禅师又独自一人踏上了云游的旅程。戚映欢当时还感叹了一声，这位禅师还真是闲云野鹤之人。 法慧禅师对戚映欢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才道：“女施主，一别数年，没想到还记得老衲。” “我怎么会不记得禅师？”戚映欢笑了笑。 两人寒暄了两句，法慧禅师便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听闻梁州大难，老衲也想尽几分力，希望为时未晚。” 法慧禅师这两年都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梁州洪难的消息，他是最近才收到，一收到消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朝廷派来的钦差居然是戚映欢的夫君谢喻舟，真是缘分不浅。 “禅师哪里的话。” 戚映欢闻言大喜：“我正有件事需要禅师帮忙。” “哦？”法慧禅师也不推辞：“愿闻其详。” 戚映欢把疟疾的事告诉了法慧禅师。 禅师听过后，问戚映欢：“女施主确定瘴气是由蚊虫叮咬所感染？” “当然。”戚映欢确定无比。 不过当她看到法慧禅师意味深长的表情后，戚映欢就知道自己答得太理所当然，法慧禅师已经生疑，她一个农女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 戚映欢只好补充道：“禅师，这件事是我从孙道长口中得知。” 真是抱歉啊，孙思邈道长，我也不是故意的，但实在没办法解释啊。 “原来如此。”法慧禅师并没有拆穿戚映欢的谎言。这几年来他走过无数地方，却从未听过一位叫做孙思邈的道长。再加上当年皇上张贴了皇榜寻人，结果仍一无所获。 法慧禅师认为，可能根本没有孙思邈这个人，一切都是戚映欢杜撰。 戚映欢这个小姑娘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法慧禅师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但他到底是方外之人，不管戚映欢到底有什么秘密，他都不会刻意去探究。 法慧禅师那双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孙道长真乃神医是也，此生无法相见，真乃一大憾事。” “我也这么认为。”戚映欢打了个哈哈，从禅师的回答她明白了禅师的意思。戚映欢内心大石悄然放下。 感谢禅师手下留情，没有揭穿她。 其后法慧禅师道：“女施主，如果你说的属实，有可能不是患上瘴气，且让老衲去诊上一诊。” 戚映欢一想也是，他们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上手看看。 “禅师还请稍等。”在离开之前戚映欢喊住法慧禅师，她让知夏拿来两个口罩，一个交给法慧禅师，一个带在自己脸上。 法慧禅师不由问：“女施主这是何意？” 怎么出个门还得蒙面？ 戚映欢解释道：“是为了预感传染。” 虽然疟疾不是空气传播，但还是带着比较安心，聊胜于无。 法慧禅师拗不过她，只好也带上。 幸好两人都带了口罩，不然一定惹来医官的注视。 隔离区，医官全副武装，从头到脚捂了个严实。 戚映欢捂住脸，实在没眼看，感觉是在看古代版生化危机。其实这事还是戚映欢的锅，戚映欢送来口罩后给了梁安成不少启发，他索性让大家从头到尾全部包裹起来。 梁安成见戚映欢带着一个陌生人到来，不禁对戚映欢夸道：“多谢谢夫人的主意，虽然三日疟还未治好，但至少我们没有一人染病。” 听闻此话，戚映欢和法慧禅师对视了一眼。 她更有把握了，肯定不是疟疾！ 等梁安成看清法慧禅师的打扮后，他收敛了表情：“谢夫人，这位是？” “法慧禅师。”戚映欢直接表明了法慧禅师的身份。 梁安成瞬间化身迷弟：“竟然是禅师！快快有请……来人啊，还不去把我珍藏的普洱茶拿来招待禅师！还有我帐子里有一叠茶点也拿来。” 戚映欢傻眼。 梁安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给人看病还有功夫喝茶吃点心？ “不必了。”法慧禅师道：“先让我去看下病人。”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梁安成一拍脑袋。 戚映欢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这人没救了，好好的御医追什么星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章 乌龙 在梁安成的带领下，戚映欢和法慧禅师来带帐篷内。 病人是个中年男人，戚映欢和法慧禅师进来时，他正咳的撕心裂肺。 “咳咳……” 中年男人看到梁安成后不由问：“梁御医，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喘不过气来。” 还没等梁安成说话，法慧禅师便第一时间走了过去，搭住他的脉。 男人虚弱地问：“这位是？” 等梁安成给男人介绍过法慧禅师的名号后，男人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就像是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 他猛地坐起身，拉住了法慧禅师的手：“禅师，求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阿弥陀佛，贫僧会尽力而为，还请施主先放宽心，戒骄戒躁，否则对身体不好。”法慧禅师抽出自己的手：“施主，请不要乱动，好让贫僧给你把脉。” “哦，哦，我不动，我不动。” 男人闻言，马上一动不动，就像被人安下了暂停键一样。 戚映欢心道，得道高僧的名头果然好使。思及此处，戚映欢念头一转，如果流民知道法慧禅师来了青城，原本不安的心情是否会稳定下来，好像行得通。 在戚映欢思考间，法慧禅师已经把完了脉，他在男人身上一阵摸索。 突然，法慧禅师问男人：“施主可以除去上衣吗？” 男人连命都要没了，自然没什么讲究。 戚映欢要避嫌，只好背过身去。 等男人把衣服脱下后，众人便瞧见了他身上的疹子，通红一片。 一旁围观有医官下意识问：“这是荨麻疹？” “不对，不是荨麻疹。”梁安成却皱着眉否定了，他道：“我想……之前我们可能断错诊了，他得的不是瘴气。” 怪不得之前的青蒿没有用，药不对症可不是没有用处吗。梁安成略微有些丧气，这也许是他当上太医后第一次滑铁卢。 所有医官诧异地看向梁安成。 法慧禅师则赞许地点了一下头，他对梁安成招了招手：“你来。” 梁安成应了一声，以谦卑地态度走到法慧禅师身边。 法慧禅师示意梁安成摸一下病人的膝关节处。 梁安成才刚上手，男人就‘嗷嗷’地大喊起来。 “好痛！梁御医，我的腿好痛！” “有关节积水的症状。”梁安成确认道。忽地，他脑子中灵光一闪：“禅师，我知道了！他得的是脓毒症！” 脓毒症？ 戚映欢马上反应了过来。 脓毒症又称败血症，是指各种致病菌侵入血液循环，并在血中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发生的急性全身性感染。前期症状和疟疾有些相似，寒战、高热。 法慧禅师颔首：“没错，如果贫僧没有判断错误，正是脓毒症。” 败血症在古代是致死率非常高的病症。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败血症并不是传染病！ 瘟疫的魔咒被解除！连日来箍住众人的枷锁瞬间被解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吁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瘴气！那是不是代表着……青城安全了？” 青城暂时安全了！ 只有梁安成还有些郁郁不欢，如果今天不是有法慧禅师点拨，他可能要等病人出现进一步病症时才会发现误诊的事，这让他一时身心受挫。 梁安成能在二十出头就当上御医，一部分是因为家学渊源，另一部分源于自身的悟性。如今看来，他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梁安成敛眸，他对法慧禅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禅师指点迷津，之后还请法师不吝赐教。” “不用谢贫僧。”法慧禅师把他扶起：“是谢夫人翻阅了医书对贫僧提出了疑点。” “谢夫人？”梁安成微微诧异，看向戚映欢。 突然被点名的戚映欢连忙摆手，她假笑：“禅师，您谦虚了，明明是您自己看出来的，怎么就把功劳推给我了？我可不懂这些。” 现在打死戚映欢，她也不敢瞎逼逼了，万一再被人看出点什么苗头，她还不得完蛋。 死道友不死贫道，禅师，麻烦这件事就由您担着。 法慧禅师听了戚映欢的话，哑然失笑，眼底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梁安成倒是没察觉两人之间的小九九，只道法慧禅师太过谦虚。 确诊之后，男人彻底交给了法慧禅师医治，虽然不是瘴气，但败血症也是重病，相信法慧禅师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进行救治。 被关在隔离区将近十几天的医官终于又能重新踏出了帐篷。 医官们再次站在青城的这片土地上，不由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在他们眼里，天地无比可爱。 黄方恒第一时间得到了通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帐篷，用洪亮带着喜悦的声音道：“确定不是瘟疫？实在是太好了，我这就差人去通知谢大人。” 戚映欢笑笑道：“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黄大人慢了一步。” 黄方恒对戚映欢的调侃并不在意，只‘哈哈’一笑。 不久后，流民们和百姓发现官兵们脸上带上了笑容，连那位不苟言笑的黄大人都乐呵了一整天，所有人不明所以。 在傍晚的时候，法慧禅师在流民区现身，在法慧禅师的帮助下，流民和百姓终于相信了没有人得瘟疫的事。 被阴霾笼罩了十几日的青城，恍如拨开云雾见月明。 这天晚上流民们睡得特别香。 同时，谢喻舟也从官兵手里接到了戚映欢的来信，等看清来信的内容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来历史并没有因为他的插手而产生不可预期的变化。 谢喻舟仔细地把信件折好。 少顷，施明挽着湿漉漉地裤脚管，带着满身水汽来到议事帐篷。 施明对谢喻舟道：“目前的进度还可以，应该能赶在月底之前完成分流。” “施大人辛苦了。”谢喻舟对施明行了个礼：“接下来时日也倚仗施大人。” 术有专攻，对河道治理方面，谢喻舟只能谈谈理论，具体的事情还要让施明去做。 “哪里的话，本是我分内之事。”施明忙扶了谢喻舟一把，他道：“谢大人能向皇上举荐我来梁州，我已是感激不尽，又怎能受谢大人的礼。” 施明在工部混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施明对谢喻舟这个伯乐，向来抱着感激的心情。 谢喻舟只得报以一笑。 关于瘴气的乌龙事件被揭了去过。 时间走走停停，梁州的赈灾行动已经进入了稳定期。 十二月的尾巴，天气开始变得十分阴沉。 空气中似乎带着水汽，晚上睡的被子总是又湿又凉。 一连三日，太阳都没有露头，夜晚的星空也向被人涂去了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一章 转阴 十二月二十七。 戚映欢去看望了那位得败血症病人，在法慧禅师的治疗下，病人已经有了好转。探望过病人后，戚映欢又带着静秋和知夏去流民区溜达了一番。 在流民区，她听到了女人们的悄悄话。 “最近天气转凉了，昨天晚上的风吹得怪吓人的。” “是啊，还好朝廷提前发了御寒的衣服。也不知道去服徭役的那群人怎么样了，我都一个多月没见过我相公，也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 “我表婶被安排去那边做饭了，等她回来我替你问问。” “那感情好，多谢你啊。” “不客气。” “这该死的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太阳，我感觉我身上都有霉味了。” “哈哈哈，哪里？我闻闻。” 女人们嬉笑打闹了一阵，然后忽然有人道：“你们说，这天是不是要下雨啊？” 嬉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特意规避的话题，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场面沉寂了好久，说话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连补充道：“我就是一说，呸呸呸，你们当我没说过。” 其中一个女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老天爷应该不至于不给我们活路。” 众人纷纷附和：“对，肯定不会下雨！就算下雨也不会像前几个月那样。” 说完，大家又沉默了。 前几个月也是这样的阴天，天空中布满了厚厚的浊云，暴雨悄然而至，吞噬了她们的栖身之所，哪怕过了几个月，她们依旧历历在目。 所有人都知道，说什么‘不会下雨’都是骗人的，作为常年靠天气吃饭的农妇，有哪几个看不懂天气变化，她们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又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有个年长的女人长叹了一口气，她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诚心诚意祈求道：“请老天爷保佑我们梁州的百姓不再受洪水之苦，保佑大家平安无事，保佑徭役们无惊无险……” 女人的举动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女人们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加入了祈求的阵营。 不过须臾，戚映欢便看到流民区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人。 站在戚映欢身边的静秋也紧紧握着双手，闭上双眼。曾几何时她也那群人中的一员，应该最能了解她们的心情。 戚映欢和官兵们看着这个场景一时说不出话来。 戚映欢从来不信鬼神，但这一秒她无比希望鬼神的存在。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不论是神还是鬼，都请听听这群可怜人的愿望。 可惜，那不过是人们幻想中的生物。 戚映欢望着虔诚的流民，不忍再看下去：“知夏，静秋，回府。” “是小姐。”知夏还算镇定。 静秋恋恋不舍地望了眼人群，然后回到戚映欢身后。 回府的路上，戚映欢看到路旁的树下有大规模的蚂蚁正在进行迁移，自然界中动物是最灵敏的生物，看来这场雨是不可避免的了。 这晚戚映欢没怎么睡着。 三更天狂风四起。夜晚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就像是厉鬼的呜咽声。 谢喻舟不在身边，戚映欢这一晚过得提心吊胆。 等到天快亮时，她才堪堪入睡。进屋来叫戚映欢起床的知夏看到这个情况，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戚映欢睡醒时，已是中午。 她责怪道：“知夏，怎么不叫我起来？” “小姐这两天心神不宁，禅师说睡个好觉应该会好一些。” 原来她担忧的样子早就被知夏看在眼里，戚映欢心中一暖。 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饭，静秋突然跑了进来，对着戚映欢一顿指手画脚。 可惜静秋忙活了半天，戚映欢都没看懂。 “到底是什么事？” “我去打听一下。”知夏道。 还没等知夏迈腿，黄方恒就匆匆跑进了中厅。 他急急忙忙地戚映欢说：“谢夫人，服徭役的流民回来了。谢夫人能否帮把手？” “什么？”戚映欢一头雾水：“你是说前去服徭役的流民都回来青城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都回来了。”黄方恒诧异道：“谢大人难道没和你说吗？钦天监的人说这几天会有一场暴雨，谢大人为了大家的安危，已经把所有流民都转移了回来。” “我不知道这事。” 戚映欢很快冷静了下来，如果真要下暴雨，青河肯定会再次泛滥，谢喻舟做出这个指令也不是很意外。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戚映欢点头。 既然两万流民都回了青城，黄方恒肯定忙得团团转，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才不会来请她帮忙。 “多谢谢夫人。”黄方恒对戚映欢的办事能力还是十分佩服，一个女流之辈能有条不紊地指挥安排人手，有多少人自愧不如。兵部底下那群大老粗可能还不如戚映欢呢。 戚映欢带着知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流民区。 二万流民涌入青城后，原本的街道被挤得如同像是沙丁鱼一样。戚映欢忙着引导流民与住处问题。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事情才终于告一段落。 黄方恒也是一脸虚脱地露了面。 戚映欢朝他左右看了一眼，不由问：“谢喻舟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吗？” 黄方恒闻言一脸错愕：“谢夫人，谢大人没有回来啊。” “什么！？”戚映欢的瞳孔猛地放大。 之前听黄方恒说流民都转移了回来，她下意识以为谢喻舟也一起回来了，只不过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所以没现身，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跟着回来！！！ 戚映欢惊了。 黄方恒一看戚映欢的表情就知道要糟，马上抹着额头上虚汗道：“谢大人说，他和施大人要留在那里检验这一个半月来的成果，一部分河道已经被分流，应该不会再出现上次洪灾的情况。” 其实黄方恒说这话时有些心虚，他不是没有劝过谢喻舟。才一个半月的赶工，怎么可能就抵御这么严重的洪水呢。 可是年轻人不听劝，难道他还能把他绑回来？ “应该？怎么叫应该！”戚映欢暴跳如雷：“万一没有这个应该呢？” 黄方恒表情讪讪：这话你对谢喻舟说啊，和他说没用啊。 正在这时狂风四起，天下劈下一道闪电。 戚映欢下意识看向瞬间黑暗下来的天空。 她努力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维持镇定，许久后她道：“不行，我要亲自去把他带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二章 怒意 申时末，青城突兀地陷入一片黑暗，夜幕徒然降临。 雷电大作，狂风呼啸。 青城内，流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似乎幸运从来未降临到他们这群可怜人身上。 小孩子被吓得嗷嗷大哭。 知州府内的气氛也是十分紧张。 听到戚映欢说要去把谢喻舟带回来，黄方恒惊了。 他连忙阻拦道：“谢夫人，你是想现在去青河？万万不可啊！还是留在青城比较安全。” 戚映欢刚刚才勉强冷静下来的情绪，险些又失控。 说出口话更是带着火气：“我当然也知道危险，我又不是谢喻舟那个傻逼！明明知道危险还往那里凑！对别人的性命那么紧张，怎么就不见他自己惜命呢？他以为他是九命猫妖，有九条命吗？” “……”黄方恒面对暴怒中的戚映欢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 谢夫人，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大胆的女人了，连自己丈夫都敢骂傻逼。真想让谢喻舟好好听听。 “谢、谢夫人息怒。” 黄方恒道：“谢夫人，看这架势马上就要下雨了，就算坐马车过去，最快都要三个时辰。不如……我吩咐手下去接谢大人。” 黄方恒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树叶上。 黄方恒心中mmp：我怎么就不知道我有乌鸦嘴这个功能，雨说下就下，你倒是给我点准备啊。 “不用了！”戚映欢头也不回地拒绝：“你喊人去能劝得动他才有鬼！我必须亲自把他抓回来。”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谢喻舟这个决定的事，别人就算用八头牛也难以把他拉回来。 好家伙，都用了‘抓’这个字。黄方恒心中为谢喻舟默哀了一秒。 戚映欢说完，没有去看黄方恒的反应，直接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她道：“知夏，你就不用跟我去了。” “不，小姐，你别丢下我，我也要去！”知夏道：“我也是谢家的一份子。” “那好。” 反正抓了谢喻舟就要回来的，戚映欢和没时间和知夏争论这个问题。 看戚映欢主仆冒着雨就要往知州府外走，黄方恒也不敢拦人，毕竟现在的戚映欢就是条暴龙，万一大打出手怎么办，他也不能和一个女流之辈动武啊。 黄方恒偷偷摸摸叫来知州府的侍卫：“通知下去，把府里所有的马车都藏好，千万不能让谢夫人出城了。” “是大人。”侍卫得令，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戚映欢带着知夏来到马厩。 车夫一脸心虚地看着戚映欢，支支吾吾道：“谢夫人不是我不想帮您啊，可是今天府里的马车都被征用了，我也没办法发啊。” 戚映欢眼瞧着车夫的表情，就知道是黄方恒搞的鬼。 她紧握了拳头，冷眉怒眼：“别来这套，你当我是傻子吗？马都还在，你说马车没了？难道是今天的马车都是鬼拉的吗？” 面对气焰鼎盛的戚映欢，车夫不禁瑟缩了下脖子。黄大人，老夫办不到啊，谢夫人今天是吃了炸药吗？ 戚映欢冷声道：“给你三十息的时间去把马车给我准备好！” “……” 太霸道了！ 车夫不知道该不该动，得罪钦差夫人似乎不妙，但得罪黄大人也不好啊。 他左右为难。 就在戚映欢的耐心快要到达临界点的时候。 她忽闻一声：“少夫人，随我去后门。” 戚映欢和知夏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吴若愚。 他不是该陪在谢喻舟左右吗？ 吴若愚似乎看懂了戚映欢的疑问，他道：“少爷今早把我赶回来了。” “我知道少夫人担心少爷，一定不会不管不顾，所以我提早让李盟在后门准备了马车。” 闻言，戚映欢眼神一亮。 “若愚，干得好！等回金陵我给你涨月钱。” 戚映欢激动地一巴掌拍到吴若愚的背后。 吴若愚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少夫人，您什么时候练了大力金刚掌啊。不过听到涨月钱的事后，吴若愚瞬间把疼痛抛之脑后，少夫人，您真是个实在人。 “少夫人，往这里走。” 吴若愚给知夏递过伞，领着两人走向知州府的后门。 知州府门外。 黑夜中，李盟穿着一袭蓑衣斗笠，淅沥沥的雨滴沿着着斗笠坠落，就像是断了线的串珠。 “少夫人，速度快点，雨马上要下大了。” 李盟还是那个李盟，对谁说话都不怎么客气。 戚映欢早就习惯了，三两下登上马车，顺便把知夏拉了上来，吴若愚坐在李盟身边的副位上。 戚映欢道：“李盟用你最快的速度全力驶向目的地！不用顾忌我和知夏！” 李盟闻言，忽然笑了下：“那少夫人可要坐好了！” 下一秒，他手中的马鞭一扬：“驾！” 与此同时，天空降下一道落雷，雷声在所有人耳中炸开，黑夜在顷刻间被照亮，很快又归于平静，车窗外的雨似乎变大了。 知州府内。 “黄大人不好了！”车夫急急忙忙跑到黄方恒的跟前：“谢大人的侍卫偷了马车带着谢夫人她们出城去了。” “什么！？”黄方恒大惊失色，下一瞬间他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谢大人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谢夫人棋高一着，你保重。 青城城门口。 城门正要关闭，守卫就看到一亮马车披星戴月奔驰而来，车轱辘上水花四溅。 守卫大声喝道：“什么人？城门要关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马车只是减速没有停下，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帘。 “是我！”戚映欢用严肃的语气喊：“我有要事要出城，速速把城门打开！” “是，谢夫人。”守卫自然是认得戚映欢的。得到命令后，守卫指挥着下属把城门打开。 “嗡——” 流民们听到城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些流民从帐篷内探出头，眼瞧着一辆马车疾驰出了青城。夜色中，马车的车影很快不见了踪迹，徒留马蹄声的余韵。 流民嘀咕道：“都下雨了，怎么还不好好在城里待着？” 旁边的人道：“你们说雨下得那么大，钦差大人和施大人会平安无事吗？” “希望大人们能安然无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三章 暴雨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水珠变得和豌豆大小，雨珠撞击马车顶的声音，声声在耳。 “轰隆隆——”雷声四起。 暴雨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然而戚映欢却顾忌不到这些。 李盟驾驶的马车已经飚上了一个惊人的速度，加上道路泥泞十分不平整，戚映欢和知夏被颠得东倒西歪，马车内的小摆件全部洒落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戚映欢也没有叫停的意思。早一分钟到达，便能早一分钟回程，暴雨和洪水不会应人事物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车外的吴若愚被狂风吹得前仰后合。 吴若愚感觉自己的脸都被风吹得变了型，雨珠打在他的身上，被砸的生疼。 马车‘咚’一下坠入一个洼地，车身颠簸了一下。 吴若愚差点被颠了出去，他艰难地朝马车内喊道：“少夫人，你们没事？要不要让李盟慢点？” 他小心脏都差点跳停，更别提车内了。 车内，戚映欢强忍着不适，抓住车壁，稳定身形：“没事，不用，继续赶路。” 吴若愚闻言，闭口不言。 少爷，这回我们可是为了您吃了不少苦，希望您能听少夫人的劝。 话分两头。 正当戚映欢这边心急火燎地往青河驶去的时候，谢喻舟这边已经重新扎了营。 营地退出青河十里的范围，这个距离正好方便几人观察青河的情况。 留下来的官兵重新搭建了帐篷，帐篷内生起了火炉。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空气十分阴冷，与昨日有了较大的温差，穿着单衣的官兵打了两下哆嗦。 施明和谢喻舟正在议事帐篷内烤火。 施明问：“谢大人，雨量要是一直维持这个程度，大约明日晚上青河会再次泛滥。” 谢喻舟颔首，他问施明：“施大人准备一直呆在这里不回青城吗？” “怎么？谢大人待得，我待不得？”施明道：“我想看看这一个半月来的成果是否有收获，谢大人不必劝我了。” 施明道：“倒是谢大人，虽然我们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自古以来洪涝凶险。谢大人还是回青城会比较安全，流民也需要谢大人。” “施大人，我用同样的话还给你，我也想看看这一个半月来是不是做了无用功。”谢喻舟道。 施明哑然失笑。 这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鬓角花白的老者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走了进来。 “谢大人，施大人，都在呢。我煮了姜茶，你们趁热喝，驱驱寒。” 老者把两碗茶递了过去。 谢喻舟和施明一前一后接过。 谢喻舟轻声道：“多谢胡老丈，你们那边安置的怎么样了？” 眼前的人正是胡老四，被谢喻舟安排去喊号子的那位老者。 今早，谢喻舟把流民都安排回了青城，自己却没有动身的迹象，胡老四知晓后顿时不干了，他们这群人是安全了，但谢喻舟和施明呢？ 从偶遇时分粮给他们，再到给他们安排吃饱饭的活计，胡老四是打从心底感谢谢喻舟。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官员。以前，官员在他印象中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哪敢想对方会尊重地喊他一声胡老丈啊。 为了这份恩情，胡老四决定留下来陪谢喻舟施明一起面对这场暴风雨。 与他有着同样信念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百来人而已。 谢喻舟拗不过他们，只好让他们留下。 胡老四道：“谢大人放心，那边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那就好。”谢喻舟点了下头：“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想回城，记得和我说，我安排人手送你们回去。” 胡老四马上挺直了背说：“谢大人，我们之中绝对没有那种贪生怕死的孬种！” 见胡老四义正言辞，谢喻舟不禁失笑。 等胡老四走后，施明挑了眉毛道：“谢大人，民心堪用啊。” 谢喻舟没有说话，帐篷内的火光照亮了他黑曜石般的双眸。 雨还在下，空气中蔓延着潮湿感。 施明回了自己的帐篷。 议事帐篷内的柴火里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谢喻舟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传记。偷得浮生半日闲，连轴转了一个多月，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没想到却是这个时候。 不多时，帐篷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谢大人……”官兵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恐慌。 “怎么了？”谢喻舟第一时间以为是青河的事，他端正了面色问：“是涨潮了吗？” “不是。”官兵马上摇头：“是谢……”夫人来了。 官兵还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完，谢喻舟就看到帐篷的帘子再度被掀开。 几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拦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还能把你们的谢大人吃了吗？” 熟悉的女音中带着怒意。 帐篷外的守卫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带头的小姑娘满身狼狈，肩膀和绣花鞋都湿透了，鞋面上还带着泥水。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小脸冻得十分苍白，唇瓣也没有什么血色。 身后的知夏吴若愚李盟三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小姑娘眉毛上扬，杏眼中爆发出犀利的目光。 一切都表明了——她此刻正处于盛怒的边缘。 帐篷内的气氛突然多了几分压抑感，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饶是对戚映欢很有一手的谢喻舟，心中也不由咯噔了一下。 官兵哆哆嗦嗦地把方才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毕。 “谢大人，是谢夫人来了。” 谢喻舟与小姑娘对视两秒，他慢慢从惊愕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官兵和护卫如释重负，逃一般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帐篷内的柴火溅出一丝火星。 “噼啪——”一声。 同一时间，戚映欢对谢喻舟发难：“谢喻舟！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谢喻舟思考了一息时间后动了，他走过去，伸手想要去牵戚映欢，结果被对方一把甩开。 ‘唧’一把谢喻舟的手背被打红。 小姑娘用一双杏眼死死等着他，眼眶还有些发红：“别动手动脚，和你说正事呢！既然你把流民都撤回了城，为什么自己却不回来？在这种地方喝西北风很好玩吗？还是说想见识一下洪水的威力？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还是觉得自己的命太硬！” “戚……”在谢喻舟准备开口之前，小姑娘先冷笑了一声。 她道：“谢喻舟你可真厉害！平时教训我时话一套套的，结果呢？轮到自己时就不多想想吗？什么不要至自己于危险的境地？说的时候多冠冕堂皇啊！” “谢喻舟你就是个双标狗！” 之前她以身涉险，谢喻舟没少和她生气，还以为这人有多自知之明呢，然而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还有脸教训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四章 急切 戚映欢一顿抢白，瞬间堵得谢喻舟哑口无言。他知道戚映欢会因为他的决定而会生气，却没有想到会生气到这种地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噗……”与此同时，谢喻舟听到两声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声，分别为一男一女。 谢喻舟转头望去。 只见知夏和吴若愚正努力控制着自己要笑不敢笑的表情。 两人听戚映欢骂谢喻舟双标狗，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但也太好笑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把谢喻舟联想到狗这种生物身上。 就连李盟这个正经人的眼底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谢喻舟一时面无表情。 他太难了。 要是换做别人敢骂他狗，谢大人能想出一百条至对方于死地的方法，可是当这个人是他的小姑娘时，谢喻舟只得缴械投降。 看到到谢喻舟微妙的表情时，戚映欢才想起帐篷内还有别人存在。 虽然很生气，但谢喻舟好歹是个钦差大，戚映欢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她轻咳了一声，然后对三人道：“李盟若愚你们和知夏先下去换身衣服，免得着了凉。” “是，少夫人/小姐。”三人自然明白戚映欢的用意。 走之前，吴若愚壮着胆回头道：“少夫人，虽然这件事是少爷不对，但您也别那么生气。” 吴若愚觉得他家少爷被戚映欢训得有些可怜，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事，谢喻舟的欣慰之情还没升起，就听他道：“不过……少夫人，我还是支持您的！” 吴若愚一副给她加油鼓劲的表情。 “……” 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谢喻舟则用漆黑的双眸扫过了自己的小厮。呵，能耐了啊，回头和你算账。 走出帐篷的吴若愚不禁打了个寒战。 “糟了，没准还真着凉了。” 经过吴若愚这一段插科打诨，原本处在暴怒边缘的戚映欢，渐渐冷静了下来。 吵架显然不能解决任何事。 所以这次谢喻舟来牵她时，她没有拒绝。 “别生气了，我慢慢给你解释。”谢喻舟把她拉到火炉边，按着她坐下，语气轻缓：“这么多年了，戚姑娘的脾气真是一点也没长进，李盟和若愚也真是的，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你还有脸说！”戚映欢道：“你以为我是为谁来的？” “是，我的问题。”谢喻舟轻笑了下，他好声好气道：“先烤烤火，鞋子里面湿了吗？” 戚映欢一时间被他温柔的声音所蛊惑，下意识点了下头。 谢喻舟道：“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然而谢喻舟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戚映欢抓住。 小姑娘表情尽是不悦：“别想逃！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去，二是向我解释你非要待在这里的理由。” 谢喻舟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摆被戚映欢牢牢抓在手中，布料被扯出好几道印子。他只能轻叹了一口气，回到小姑娘身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暂时不可能和你回去。” “理由呢？”戚映欢蹙眉问。 谢喻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戚映欢，漆黑的双瞳中倒影了帐篷内的火光。 他道：“我想亲眼见证这一个半月来的成果。” 这句话半真半假。 谢喻舟的确是想见证这一个半月的结果，却也不是这个结果。 前些天，李尚书从金陵押运粮食过来，不仅带来了魏王被禁足的消息，还带来了另一则消息——皇孙拜了叶丞相为老师。 皇孙一派再度水涨船高。 谢喻舟因为这则消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这一辈子叶丞相还是选择了皇孙，皇孙上辈子一共有两个老师一个是他，一个是叶丞相。 重生后，一切看似都发生了改变，但最重要的锚点却没有便宜。 或许皇孙最终依旧会被叶丞相推上那个位置，这并不是谢喻舟想看到的。 如今，谢喻舟想要确认一件事，他是否这个能力去主动阻止并改变历史的进程，青河是目前最佳的印证点。 这是他对自己能力的测试，也是对未来的测试。 上辈子青河二度泛滥，死伤无数，如果这件事能被他阻止，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未来？他想亲眼见证。 这些理由，他无法和戚映欢诉说。 “成果？”戚映欢能感觉到谢喻舟心事重重，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掩藏着焦躁。 戚映欢从没见过这样的谢喻舟。 谢喻舟不知从哪里拿来了地图，他指给了戚映欢：“你看，这里，这里我……” 谢喻舟把这一个半月的工程内容全部告诉了戚映欢。 谢喻舟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急切，他平时掩饰的很好，包括施明在内的所有人，都没看出他的异常。 但是在戚映欢面前，他终于在不经意之间泄露了自己的伪装。 “我和施大人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这次洪水将无法突破我们构建的防线。所以你担心的事，有很大概率不会发生。施大人还有一百多个流民都在这里，我不会让他们陪我以身犯险。” 他不是没有准备的人。 谢喻舟又道：“如果所有防线被瓦解，我就会立即带着所有人返回，绝不在此地逗留一步。戚姑娘还觉得我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吗？” 虽然是对自己的测试，但谢喻舟并不是会鲁莽地堵上性命的人。 戚映欢站在火炉旁，抿了抿唇，她不太懂这些，无法分辨他说的话。 身旁的谢喻舟眼底带着耀眼的自信，表情也与平时一般无二。 但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谢喻舟很不对劲，他平时就算是胜券在握，也不会让人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现在的谢喻舟眼底的锋芒太盛，他似乎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何止是急躁，这时他身上还让人看不懂的固执。 这样的谢喻舟，戚映欢还是第一次看见。 戚映欢张了张口，一句：“你在着急什么？”脱口而出。 谢喻舟瞬间愣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理，被戚映欢戳破。 他眼神带上一丝迷茫，不由自主扶着自己的额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我在着急吗？” 他不是在问戚映欢，而是在问自己。 “我看上去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吗？”他又重复道。 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答他。她是不是不该戳破谢喻舟的伪装？ 这时的谢喻舟似乎前所未有的脆弱。 帐篷内陷入长长的沉默，阴冷的空气让人十分窒息。 回忆了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谢喻舟用手捂住了自己眼睛，他突然轻笑出声：“原来我是在着急啊……” 这语气，就像是被困在迷宫中的人，突然找到了离开的出口，拨云见日。 稍微解释一下男主的心理。 因为这辈子所有人事都和上辈子不同，所有事情都非常顺利，但当他发现有个非常重要的点和上辈子契合时，他心里变得有些焦躁。这个是个男主本身性格有关，之前也说过他带了一点偏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五章 哄他 帐篷外，狂风停了，雷电也歇了，只留下雨声敲击着树叶的声音。 火光把帐篷照亮，柴火迸溅出耀眼的火星。 谢喻舟压低了嗓音，笑了很久。他用手捂住了眼，让戚映欢无法窥见他的表情。 戚映欢被他突然而至的轻笑声镇住。 在戚映欢耳中，那轻笑声中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自嘲。他好像在对自己说：原来你谢喻舟也不过如此。 这一霎，戚映欢心中的怒火全然被浇灭，只剩对谢喻舟的担忧。 谢喻舟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如此失态的谢喻舟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戚映欢顾不得其他，迅速把谢喻舟搂住。 “谢喻舟你别吓我！” 她把谢喻舟搂得死死的，衣料上的水痕沾湿了对方的衣服，鼻息间充斥着佩兰的清香。 戚映欢这一刻有些痛恨自己，当年怎么就不读两本心理学呢，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惊慌失措。 戚映欢你冷静一点！首先你要做的是稳住对方的情绪。 对，稳住谢喻舟的情绪！ 戚映欢心脏狂跳，深呼吸一口后道：“谢喻舟，我不生气了。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我不和你吵了。既然你把一些都设想好了，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不如我也留下来陪你，好吗？” 温柔的语气似乎像是哄小孩一样。 戚映欢感觉被她抱住的人又是一阵轻笑，这次的笑竟有些张扬。 胸腔微微震动，这人把所有人的重量靠在她身上，就像是没骨头的猫一样，谢喻舟把头埋进她的颈肩。 笑声的吐息吹拂在颈窝，弄得戚映欢浑身不自在。 听谢喻舟还在笑，戚映欢感觉大事不好。 不会是真的疯魔了？像谢喻舟这种自尊心很强的人，一般不会崩溃，可一旦崩溃肯定不堪设想！ 戚映欢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怎么办？怎么办？男朋友发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戚映欢很快得出了结论，还能怎么办？只能哄他了！ 她声线紧绷：“谢、谢喻舟，你不是一直想换个荷包吗，我过几天就给你做新的，你说好不好？” 自从戚映欢给他做过两个荷包后，就再也不上当了，这三年来谢喻舟就用两个洗旧的荷包来回替换。但是现在为了哄谢喻舟，她已经管不了这些。 埋在戚映欢颈肩的人，笑声似乎停了。 在戚映欢屏息间，她听到这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居然管用！！！ 这么好哄的吗？ 戚映欢再接再厉：“谢喻舟，等回家后我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里脊好不好？” 谢喻舟又‘嗯’了一声。 戚映欢心中一喜，能有反应就好。 但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大人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若是帐篷内有第三者在，就会发现，此刻的谢喻舟哪里还有先前的不对劲，他已然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 能让戚映欢耐着性子哄人，实在太稀奇了，谢喻舟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时间。 戚映欢浑然不知，还傻傻地问：“谢喻舟，你冷不冷？我让若愚给你拿身衣服来。” 在戚映欢心里，此时的谢喻舟就是个脆弱的、要人哄着的小宝宝。 然而，这次戚映欢没有听到那声‘嗯’。 埋在她颈肩的人，又轻笑出声，那声笑意带着无尽的明朗。 不行了，再装下去小姑娘到时候会更生气。 谢喻舟清泠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调笑，他道：“戚姑娘，你再哄下去，就不怕我恃宠而骄？” “……” 饶是戚映欢有些迟钝，也从这声‘戚姑娘’中听出了什么。 “你根本没有魔怔？” 他娘的的谢喻舟，居然敢耍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映欢恨恨地咬着牙，把身上没骨头的人一把推开：“你起开！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耍我就这么好玩吗！” 戚映欢感觉自己特别委屈，明明紧张他到不行，结果这人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耍她玩。就这么想看她着急上火吗？ 可气！可恨！ 戚映欢感觉自己一腔心意都被喂了狗！不，狗都比谢喻舟要友好！ 如此一想，戚映欢的眼眶都红了。 谢喻舟心中大呼糟糕。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一开始的情绪是不对，但迅速进行了自省，谁知道小姑娘会误会。 他好久没见到小姑娘，便想借着机会亲近一下，也借此逃避对方的怒火。 谁知会惹哭对方。 谢大人手忙脚乱地安慰戚映欢，一边用拇指去擦对方的眼泪，一边讨饶：“是我的错，别生气了，之前我的情绪是有些不对，我也不是故意骗你。让你担忧是我的不对，行之这就给戚姑娘赔罪。” “谁稀罕你赔罪。”戚映欢听到谢喻舟说自己情绪不对，起伏的心情回落，担忧再度浮上心头，但她又不想马上妥协，不然她多没面子。 她战略性后仰：“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声音！” 说完，戚映欢往帐篷外走。 谢喻舟急得问：“你去哪里？” “回青城。” 下面雨还下得很大，这会儿回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谢喻舟立刻把她拦住，拉住她的手腕：“夜路不好走，等明天天亮再说，到时候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戚映欢并没有因为谢大人的体贴感到开心，反而更气。 “你就这么想赶我回去吗？“戚映欢怒目而视，转身走向帐篷内，她往谢喻舟的椅子上一坐：“我告诉你，我不回去了，不光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后天也不回去了，我在这里待定了！” “……”谢喻舟。 谢喻舟从未见过如此任性的戚映欢，他终于明白，女人一旦任性起来，什么道理都讲不通。 但是他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夫人再怎么任性也只能宠着啊。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谢喻舟道：“不过先把衣服换了，你的手太凉了。” 戚映欢还想和他唱反调，却听这人道：“不是袜子都湿了吗？湿乎乎的脚不觉得不舒服吗？”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戚映欢和他唱反调的心思。 戚映欢别扭地‘嗯’了一声。 谢喻舟失笑，喊来知夏给她准备替换的衣服。 因为是临时出门，戚映欢当然不可能带替换的衣服，所以只能将就换上谢喻舟的衣物。 穿着谢喻舟的衣服，戚映欢感觉浑身不自在，空落落的，身上还满是谢喻舟的气息。 谢喻舟却是差点笑出了声。 因为男女的差别，衣服非常不合身，小姑娘卷着裤脚管，袖子拖得老长，仿佛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一般。 此刻戚映欢的感官前所未有的灵敏，等她看到谢喻舟上扬的嘴角，马上大恼怒：“谢喻舟，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在笑话我！” “没有，戚姑娘看错了。”谢喻舟死不承认。 戚映欢气得想揍人。 感谢 乞伏朝雪ss、182****9233的打赏~笔芯~ 感谢 乞伏朝雪ss、子家飞珍、南宫影琦…、韩馀安珊k、痴人說梦 的月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六章 幼稚 还未等她实施这个念头，帐篷外传来年迈的男声。 “谢大人和谢夫人在吗？” “胡老丈，有事吗？”谢喻舟问。 “听说谢夫人连夜赶来，我怕谢夫人着凉特地煮了姜茶送来。” “拿进来。” 接过了胡老四端来的姜茶，戚映欢坐在火炉旁边烤火，她的表情平静了不少。 “多谢老丈挂念。”戚映欢对胡老四笑了下。 谢喻舟见此不是滋味，小姑娘今天还没和他笑过呢。 胡老四紧张地搓了搓手：“应该的，应该的，之前谢夫人分了粮食给我们，谢大人也一直对我们照顾有佳，不就是一碗姜茶吗？谢夫人别客气。” 这时戚映欢才想起问胡老四：“老丈怎么没和大家一起回青城呢？” “谢大人和施大人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胡老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把戚映欢弄懵。 然后胡老四道：“谢夫人，不是我说啊，谢大人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这群人要是有点良心肯定不会抛下谢大人离开，谢大人……” 胡老四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都是夸奖谢喻舟的话。简直把谢喻舟夸得天上有地上没。 戚映欢听着听着表情就变得十分微妙。 胡老四说的人真的是谢喻舟吗？这粉丝滤镜也太厚了。 戚映欢特别想打断胡老四的话，对他说：不，谢喻舟没你说的这么好。 然而她没这么做，她只对谢喻舟扬了扬眉毛，眼神意味深长。 这是你故意请来的托吗？不要以为别人为你说点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事情还没完呢。 谢喻舟第一时间接收到了小姑娘的信号，他只得叹息一声。 气性不小。 胡老四和两人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帐篷。 有了胡老四一打岔，戚映欢也没有方才那般怒不可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由谢喻舟先开口，他眸中带光：“戚姑娘，之前说的荷包和糖醋里脊还算不算数？” “……”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戚映欢原本沉静下来的心弦再次被谢喻舟撩拨了一下。 她总算是明白了！ 谢喻舟这个人根本就毫无反省之心，每次都要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并乐此不疲。 戚映欢起身，走到谢喻舟身前。 火炉旁，一人站立，一人靠坐。 戚映欢双手抱胸，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谢喻舟，她冷哼道：“你都说我刚刚是哄你的了，难道心里还没点数吗？从女人嘴里讲出来的话能信吗？” 小姑娘是不是说反了？谢喻舟失笑。 “你还笑！”戚映欢瞪眼。 谢喻舟敛眸，起身给戚映欢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领，他道：“这次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戚姑娘说的对，是我太急躁了，得失心太重，我会引以为戒，下次绝不让戚姑娘担心。” 听他诚恳地分析自己，戚映欢表情略微缓和了下。 “你究竟是为什么感到急躁？” “大约是想向皇上证明自己？”谢喻舟微阖了双眼，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重生的事不是不能告诉戚映欢，但谢喻舟不想让戚映欢卷入这场争斗中，也不想让她担心。小姑娘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 戚映欢没有怀疑他的说法。 这时谢喻舟往后退了一步，他表情端正，深深地向戚映欢作了个揖。 戚映欢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好端端干嘛要拜她？难不成脑子还没清醒？ 谢喻舟直起身道：“无他，只是向戚姑娘表达感谢之意，幸好有戚姑娘及时点醒才没有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方才，谢喻舟突然明白了戚映欢出现的意义，大概是上天怕他走错路，顒特意派来了小姑娘。戚映欢至于他就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沙漠中的一泓清泉，是他保持自我的道标。 戚映欢不知道此刻谢喻舟在想什么，只觉得谢喻舟的眼神太过火辣，再加上那番话，戚映欢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灼烧的厉害。 她赧然地转过头，用手扇了扇自己红透的脸颊。 “也、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谢喻舟嘴角上扬。 小姑娘大概永远无法明白方才的事对他产生的意义。 戚映欢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偷偷瞄了眼谢喻。只见这人眉眼含笑，清亮的瞳孔中倒影着好看的光，那眼神似乎能把她溺毙。 戚映欢紧张道浑身冒汗。戚映欢，你争气点啊，不要被人哄两句就忘乎所以了。 谁知谢喻舟又道：“所以……” 说话间，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十分柔和：“戚姑娘，不论发生什么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即便是等我七老八十走不动路时，也希望你能陪着我。” 谢喻舟感觉自己内心对小姑娘的贪婪就快要溢出骨子。嗯，不能吓到她，他要慢慢编织一张网让她跑不掉。 戚映欢没看到温柔底下藏着的陷阱。 她看着对方牵起她的手。 耳边清泠的声音，犹如潺潺的泉水。 ‘轰——’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一下子被击中，脑子炸开，有无数小人在里面放起烟花。 完蛋了，她又掉进了谢喻舟的甜言蜜语，再也没办法上岸了。 不是她防御值太低，而是敌方太厉害。 戚映欢捂住脸蹲下身道：“谢喻舟，你赢了！你赢了！我不和你生气了，你想留下就留下。” 下一秒，她偷偷摸摸隙出一跳指缝道：“可是一旦发现有危险，一定要马上离开！而且你也不能赶我回去，我也要留在这里。不然我回去后肯定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就当了寡妇。” 指缝间，谢喻舟也学着她蹲下了身。 他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抵在她唇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嘘，这话不准乱讲。”谢喻舟的表情十分郑重，眼底擎着一抹危险：“我不会让你有改嫁的机会，你死了这条心。” 那语气有些恶狠狠地，眼底也多了几分不满。 然而在戚映欢眼里就多了几分幼稚的意味。 戚映欢顿时乐不可支。 她放下捂住脸的手，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还差点岔气。 “谢喻舟，你幼不幼稚啊！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幼稚过呢！” 她想起一句话，恋爱使人降智，这话诚不欺她，就连谢喻舟都没有逃过这个魔咒。 谢喻舟上扬了下眉毛，他想要反驳小姑娘的话，然而看着小姑娘笑得这么开心，突然觉得被她说幼稚，也不是不能接受。 谢喻舟莞尔道：“戚姑娘想要留下当然可以，就用之前答应我的荷包和糖醋里脊换。” “……”这下戚映欢笑不出来了。 谢喻舟，算你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七章 坍塌 最终戚映欢还是留在了营地，住进了谢喻舟的帐篷。 帐篷里的床很窄，堪堪能容纳两个人，想要翻个身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谢喻舟打趣道：“好好的知州府不睡，非要来这里和我吃苦，戚姑娘难道不后悔吗？” 黑夜中，谢喻舟虎视眈眈地看着戚映欢，生怕她说出后悔的话来。 还好想姑娘的答案从来不让他失望。 “我乐意怎么着。”戚映欢犟嘴道：“睡你的。” 谢喻舟唇角上扬。 床虽然很狭小，但是意外的，戚映欢睡得很香。 身旁那个温热的躯体、熟悉的气息让她十分有安全感。 第二日早晨，雨势似乎有转小的趋势。 戚映欢和谢喻舟用完朝食，施明来打了个招呼。 “听说昨日谢夫人连夜赶来，不得不说，夫人与谢大人真是伉俪情深。”施明道。 戚映欢笑得很僵硬，施明是没有看到昨天她骂谢喻舟双标狗的场景，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夸她。但戚映欢还是要面子的，她点点头说：“施大人言重了，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了个狗男人，就只能天天生闷气。 谢喻舟似乎感受到了戚映欢的幽怨，眉心跳动了两下。 “施大人，我有事和你说，借一步说话。”谢喻舟赶紧把施明拉开。 “哦好。” 不过就在这时，有官兵来报：“谢大人，施大人，不好了！巡逻的护卫来报，之前修建的堤坝有一段发生了坍塌。” 谢喻舟和施明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回大人，属下已经让人去查看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官兵道。 谢喻舟表情阴沉，施明的脸也是黑得厉害。 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戚映欢和官兵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被差遣前去查看护卫回来了。 护卫全身湿漉漉的，还来不及抹一把被打湿的脸，就被谢喻舟和施明团团围住。 “查看得怎么样了？” 护卫咽了下口水道：“回两位大人，一共塌两段，每处大约是三到四丈的宽度，一丈的深度。依属下看，并不是被洪水冲塌的缘故，因为水位还没到塌陷的部分。之所以会塌陷，是因为那一段的泥块没有夯实，再加上被昨晚暴雨击打，所以才造成这个情况。” “大人，这是我带回来的土块，大人请看。”护卫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碎泥块。 谢喻舟也不嫌脏，立即接过，他看了几眼后，把东西递给了施明。 施明用两根手指稍加用力一捏，泥块就碎成了粉末。 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肯定是有夯土的流民偷奸耍滑，所以才造成了这次事故。 施明大恼：“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偷懒耍滑，做出这等不负责任的事！你去把负责夯土的流民登记拿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施明气得眉毛都起飞了。 谢喻舟道：“等等，施大人，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想办法把堤坝的问题解决。” 按照护卫的回报，水位还没上涨到一定程度，还有挽救的机会。 施明立刻回神，他道：“对！按照钦天监的说法，到了今晚青河才会有大幅度的涨潮，我们还有时间抢修！之前夯的泥块还没有用完呢，快让人速速去检阅那些泥块的情况！不，还是我自己去，现在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是，大人。”两名官兵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跟着施明向帐篷外跑去。 谢喻舟也跟在其后。 所有人都顾不得帐篷外的大雨，冒雨前行。 和胡老四一起留下的一百多个流民探头探脑地看着议事帐篷。 流民道：“胡老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看那边有点不对啊！” “别急，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作为能在谢喻舟面前露脸的人，胡老四在这群流民中有很强的说服力和号召力。 储物帐篷中。 等谢喻舟和施明查看完剩下的泥块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啊，这批总算没什么问题。”施明对官兵道：“你快去把人随行的官兵都叫来，我们要去对堤坝进行抢修……” 施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胡老四等人的声音。 “大人，请把抢修的工作交给我们！” 谢喻舟和施明掀开帐篷，就看到百来个流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了帐篷门口，冒雨而立。 谢喻舟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胡老四站了出来：“谢大人，我都听说了。是有人偷工减料，导致堤坝塌陷，都是我不好没做好监工的工作。” 胡老四很自责。 谢喻舟摇摇头道：“可能并不是你手下负责的人，你不必如此。你们回去，塌陷的范围并不大，我们来带的官兵就已足够，不需要你们冒险。” “对，不用你们了，回去。”施明挥挥手。 谢喻舟不准备让流民去，是因为暴雨天抢修非常凶险，中午时或许还有暴风雨，他生怕会出意外。 而施明确实因为方才的事，对流民有着本能的不悦。差点因为对方偷懒的行为，导致防洪工作功亏一篑，他怎么能不生气。 “不，谢大人，施大人，就算不是我们之间的人所为，我们也良心难安啊。”胡老四激动地说道：“我们知道谢大人和施大人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但做人要对得起良心，还请两位大人给我们补救的机会。” 说完，胡老四带头跪了下来。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一片。 谢喻舟不禁蹙眉，而施明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彪，都这种时候了，哪有功夫和他们说这些。 就在施明要发怒时。 “夫君和施大人不妨就让胡老丈他们去。论熟练程度，胡老丈他们肯定比随行的官兵厉害，事半才能功倍。” 戚映欢缓缓走来，知夏为她打着伞。 可惜戚映欢穿了谢喻舟的衣服，不然还真是一副雨下美人图。 施明诧异：“谢夫人怎么来了？” 戚映欢道：“有些担心而已。” 说完她看向谢喻舟。 谢喻舟沉吟了许久：“你说的对。” 比起安危，还是堤坝的事比较重要。 他看向面前的百来个流民道：“从即刻开始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对堤坝进行抢修，此事……就托付给大家了。” 流民们顿时流露出激动的表情：“就等谢大人这句话！” 胡老四起身喊道：“父老乡亲们，走，到我们向大人们报恩的时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八章 抢修 既然有了谢喻舟开口，施明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搬运泥块的开始搬运泥块，收拾工具的收拾工具，所有人的动作都很迅速，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件争分夺秒的事。 就在大家忙忙碌碌时，谢喻舟走到戚映欢的伞下。 他道：“等下戚姑娘就留在帐篷里，雨天地滑还是不要出来了。” 戚映欢不雅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话好像说得她跟她有多娇气一样，难不成还能在平地滑到吗？ 不过戚映欢明白谢喻舟的意思，谢喻舟是想让她待在营地，不要跑出去。 心中虽然有些微微的不爽，但戚映这种紧张的时候万万不能给他添乱。 所以只好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戚映欢抿了抿唇又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不用谢喻舟说出口，戚映欢就知道他不会在营地里干等着，势必会亲自赶去现场。因此戚映欢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谢喻舟不说话，微微颔首，用温柔的眼神看她。 两人对视许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和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早晨的雨势比之昨天夜晚小了不少。但是密密麻麻的雨珠砸在脸上，还是让人有些难以睁开眼睛。 清河中段，堤坝塌陷的地方，数十名官兵带着一百多位流民正在进行抢修工作。 谢喻舟监工，施明则带着另一批人马去进行水位测量。 胡老四冒着雨，机械般地做着传送的工作，他从左手边的人那里接过夯实的泥块，然后递给右手边的人。 就是一个枯燥又没技术含量的活，但胡老四不敢有半点懈怠的意思。 脸上的雨珠压弯了他的睫毛，他根本来不及去擦拭，只能趁着空隙的时候用袖子随意地抹上两把。 抢修的工作一做就是两个多时辰。 哪怕再健壮的年轻小伙，也着实有些吃不消。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身体，身体在寒风中逐渐冰冷，早膳转化的热量也差不多消耗殆尽，目前，他们仅凭自身的意志坚持着手中的动作。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在与时间赛跑，哪怕早一秒完成抢修工作也是好的。 胡老四到底年纪大了，之前他不觉得，但经过两个多时辰下来，他手上的动作迟缓了不少，手臂就像是灌满铅一样，每次抬起、落下都十分艰难，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人。但他依旧在咬牙坚持，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可是就在传递完上一块泥块，去接下一块时，他失手了。 胡老四还没来得及接住住泥块，泥块就坠落在地上。 “哗——” 地上的泥水在泥块的重力下，渐了他一腿。 胡老四有那么一瞬间怔住了，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显得有些浑浑噩噩。 等他前面人催促的声后，才后知后觉地去弯腰。可是刚弯下腰，他便眼前一黑，双腿失去承重能力，往前倒去。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他快要跪倒在地的时候，有双白皙有力的手把他牢牢扶住。 胡老四因为眼前发黑，一时间没有辨认出对方是谁。 扶住他的人道：“你下去休息，我替你。”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胡老四才恍然察觉扶他的人是谁。 这一刹那，胡老四就像是回光返照的老人，他直挺挺地站直身体：“使不得，使不得啊，谢大人，我怎么可以让您替我干这种粗活儿！我可以的。” 原来扶着胡老四的人就是谢喻舟。 这两个多时辰里，他一直在观察抢修的进度，对众人的状态也十分挂心，尤其是胡老四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一见他有晕倒的迹象，谢喻舟马上扔开了手中的油伞。 谢喻舟听到胡老四的话后，蹙眉道：“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吗？来人！把胡老丈扶下去休息。” “是，大人。” 胡老四死犟着不走。 谢喻舟捋了捋潮湿的袖子，露出比流民们白皙很多的手腕。这手和腕子一看就不是做苦力的料。 眼见谢喻舟把地上的地块捡了起来，那双握笔的手登时被地上的泥水所污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谢喻舟的动作。 “谢大人……”连官兵也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是钦差大人啊，这可是大齐第一个六元及第的文曲星啊，怎么能让谢大人做这些活，官兵内心发出土拨鼠尖叫。 但谢喻舟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稀疏平常。 胡老四一脸惊慌失措，完了完了，他居然让谢大人帮他搬泥块！胡老四你没脸见人了！别说报恩了，这恩情越欠越大了！ “谢大人，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您这不是折煞我了吗？”胡老四急得要去抢谢喻舟手上的泥块。 谢喻舟眉毛一扬，他对官兵道：“怎么还不把他待下去休息？” 官兵被谢喻舟严厉的语气吓得打了个机灵。 “是，谢大人，我马上带他离开。” 胡老四还想要拒绝，可在那之前谢喻舟对他说：“胡老丈，你昨天煮的姜茶不错，能否请你再为大家熬煮一些？天凉雨大，要是让这一百多号人病倒，本官实在于心难忍。” 胡老四愣了一下。 听谢喻舟又道：“胡老丈，这事就拜托您了。” 这一句拜托，在胡老四耳中犹如夏日中的一杯凉水，从头到脚简直舒爽急了。 胡老四马上拍着胸脯道：“谢大人，您就放心，这事交给我！保证妥妥的。” 他转头甩开扶他的官兵：“不用你扶了，我自己会营地找锅子煮姜茶。” 官兵看着胡老四远远离开的背影，整个人傻了。说好的体力不支呢？这精神头怎么比他还好，难不成刚才都是装的吗。 其实官兵和流民都没有看见，胡老四转身的时候留下了一行清泪。 他何尝不知道，煮姜茶是谢喻舟支开他的借口。但看着谢喻舟那沉静的双眼，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谢大人虽然年轻，话也不多，但却是个好官，胡老四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胡老四抹了把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眼泪。 他转头对官兵道:“大小子，你赶紧回去照顾谢大人。这里谁都可以倒下，但只有谢大人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大、大小子？官兵一脸见鬼的表情。合着我在你老眼里就是个黄毛小子？ 不过下一瞬，官兵严肃了表情。胡老四的话看似不着调，但却没有错，这里只有谢大人不能出问题。 官兵马上寻了件蓑衣给谢喻舟披上，并在旁边看顾着。 谢大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给这张写标题的时候，我心里想着这是三更，结果就把标题写成了三更。捂脸，还好发出去之前看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零九章 风雨 有了谢喻舟的加入，抢修的流民和官兵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身体的乏累感、与内心的疲劳感，似乎在刹那间抛之脑后。 谢大人都加入了抢修的工作，他们怎么能被谢大人比下去？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累？从没干过这些的谢大人才是最累的人！ 原本想要休息的流民和官兵，硬生生咬住了牙，没有退居二线。 这一时刻，流民和官兵抛去了隔阂，精神难得到统一，他们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一个个的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做着手头的活。 下了一整夜的雨，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渐渐转大。 谢喻舟望了一眼聚集着乌云的天际，不由紧蹙了眉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暴风雨就要到来。 没时间了！ 谢喻舟大喊：“加紧速度，雨要变大了。” “是，谢大人！”所有人同时喊道。 随后不久，施明带着另一群人回来了，他一看谢喻舟都加入了抢修工作，二话不说撸了袖子占据了一个垒泥块的位置。 大家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对堤坝进行抢修。 时间来到正午时，狂风忽然而至，青河里的河水如怒涛般汹涌。 乌云中隐约闪过雷电的痕迹，一息后，雷声在耳边炸开。远处有颗树被落雷劈开，被劈开的树干里似乎还留有雷电的余威。 众人吓了一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可还得了。 尽管大家都很害怕，但是没有一个逃走的人。 雨开始下大了。 就在第三道雷快要落下前，抢修堤坝的流民惊喜地喊道：“谢大人、施大人，堤坝修复好了！” 大家闻言大喜，手上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有的人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个男人哭着鼻子道：“我以为今天就要回不去了。” 男人身边的人笑得踹了他两脚：“呸，什么乌鸦嘴啊！就不能说点好话，我告诉你啊，哥还指望着回家抱媳妇呢。” 流民和官兵们听着俏皮话，同时‘哈哈’大笑。 风雨交加，但已阻止不了他们欢愉的心情。 连施明都暗骂了一句：“就这点出息。”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第三道雷声落下，一时松懈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谢喻舟当机立断地对所有人吩咐道：“所有人听令，放下手中工具，马上跟我回营地。” “是，谢大人。”请河边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的呼喊。 三十里外，营地。 戚映欢正帮着胡老四熬煮姜茶。生姜洗净切丝，加水熬煮，等水开口加入冰糖，当然，营地这边是不会有冰糖这种奢侈的物品，戚映欢只能用粗糖代替。 粗糖和后世的白砂糖不同，是一种发黄带着茶色的粗糙颗粒。 哪怕是粗糖，对平民老百姓来讲也是个昂贵的东西。对他们而言，‘糖’并不是生活必需品。 见戚映欢把一整袋粗糖倒进大锅里，胡老四惊了。 “谢、谢夫人……这就全倒了吗？” 胡老四心疼得快要流泪。 “流民和官兵们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人，就这一包糖下去，也就尝尝味道。”戚映欢道。 胡老四说不出话来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很心疼，太心疼了。 身后的知夏见胡老四这副表情，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原来不是她没见识，而是她家小姐太过大手大脚。她家小姐从来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自己。 知夏不得不庆幸，戚映欢除了大手大脚还会挣钱，不然……知夏简直不敢想象。 戚映欢搅着锅子里的汤水，心思早已飞到青河边。不知道谢喻舟他们怎么样了？真让人担心。 就在她出神时，雷声炸响。 戚映欢不由打了个机灵，她放下手中的搅拌棒往帐篷外走去。 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卷积，她哪怕是再懵懂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暴风雨将近。 眼见谢喻舟等人还没回来，戚映欢急得团团转，她回到帐篷内来回挪步。 许久后，知夏安慰道：“小姐，姑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您别这么着急上火。” 能不急吗？ 胡老四也很焦急，他提议道：“谢夫人，要不我再跑一趟去瞧瞧状况？” 戚映欢摇摇头，这一来一回的也要好些时间，胡老四一个人，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戚映欢并不想浪费了谢喻舟的苦心。 就在戚映欢着急上火时，她听见了营地外传来的动静。 戚映欢向帐篷外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向营地靠近。 他们回来了！ 被留在营地的人大喜。 戚映欢一时也顾不得狂风暴雨，掀开帐篷就往外跑。 知夏提着伞跟在后面：“小姐你等等我啊！” 戚映欢哪里还管得着这些，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确认谢喻舟的安危。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风。 风雨中，衣袍猎猎作响，沙石漫天飞舞，树枝被压弯了腰。 在狂风下，戚映欢被吹得东倒西歪，偏移了原本的路线。知夏倒是想去拉自家小姐，只可怜她也是个小女孩，根本没那个力气。 还没和回来的人打个照面，戚映欢就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起飞，她以后再也不说胖了，胖点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在暴风雨中被风吹走。 就在戚映欢大呼‘完蛋’的时候，有人把她拉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蓑衣，并不健壮的身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住。 戚映欢定睛一看，惊喜地叫出声：“谢喻舟！” 斗笠下，谢喻舟失笑：“戚姑娘，你要是想要放风筝的话，我们选个好天气再来，这种时候就不要乱跑了。” 放风筝？ 戚映欢表情一滞，马上就明白了谢喻舟意有所指。 好你个谢喻舟，居然说她是人肉风筝！ 不过生气也只是一瞬间，等她看清谢喻舟的样子时，她猛地愣住。 尽管谢喻舟穿蓑衣，但是蓑衣下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裤脚管上全是泥水，连袖子上也是乌麻麻一片，平日拿来写字作画的那双手，此时指甲缝里全是泥。 谢喻舟前所未有的狼狈。 “你是不是摔了啊？”戚映欢下意识问。 然后她才发现谢喻舟攥住她的手很冷，彻骨的寒意从他的手心传来。 戚映欢看到谢喻舟的脸煞白一片，唇瓣已经冻得发紫，轻微地打着哆嗦。 她心中登时一慌。 谢喻舟却不想在戚映欢面前表现出狼狈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搬了一会儿泥块而已。” 戚映欢这才想起胡老四说的话，原来说得都是真的啊。 但…… “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她拉着谢喻舟往营地内跑：“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你身体本来就没那些人好，前几年一到冬天就要发热，你都忘记了吗？这两年才调养回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戚映欢非常心疼，眼眶微酸，她知道谢喻舟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激励流民，但他就不能考虑下自身的素质吗。 “你说你也真是的，干嘛非要自己亲自上？让随行的官兵去不就好了吗？再不济，李盟和若愚不是在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章 生病 暴风雨中，谢喻舟被戚映欢牵着手，逆风而行。 谢喻舟侧头看去，只见戚映欢红着眼，嘴里不住地抱怨，谢喻舟的心中却奇异地闪过暖流。 “戚姑娘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在认错这点上，谢喻舟一向态度良好。 戚映欢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谢喻舟，其他人全被她抛之脑后。可苦了知夏这个小丫头，她还在风里被吹得乱跑，最终施明眼疾手快把小丫头拎住。 “得了，小丫头，你家夫人和谢大人跑了，本官勉为其难帮谢夫人照看你一下。”施明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是他家大女儿和知夏差不多年纪。 “多谢施大人。” 流民和官兵全部回到了营地，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喝姜汤的喝姜汤。 吴若愚给谢喻舟烧了热水，服侍他洗了个热水澡。 等洗完澡后，他脸上的气色渐渐恢复。 戚映欢也换了身衣服，她端来两碗姜茶：“快把它们喝了！” “为什么是两碗？”谢喻舟问。 “你心里没有数吗？”戚映欢气道：“你的身体估计连胡老四都不如，别人要喝一碗，你自然得喝两碗。” 谢喻舟表情微妙。 什么叫他身体连胡老四都不如，他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连五旬的老人都不如！小姑娘为了逼他，居然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他身体哪点不如旁人了！她难道不清楚？ 饶是谢大人两世为人，也免不了俗，容不得别人说他身体不行。 可说他的人是戚映欢，他这才没有立刻反驳。 想起小姑娘方才微红的眼眶，谢大人叹息了一声，最终妥协：“我喝，我喝。” “很好，快点趁热喝了，我在你的姜茶里偷偷多放了一些红糖，别人都没有哦。”戚映欢抬了抬下巴，一副‘我要看着你喝下去’的表情。 ‘别人没有’这句话，还是成功哄到了谢大人。 谢大人就着碗，轻抿了一口。 随即他蹙眉看向戚映欢：“戚姑娘说的一些红糖是多少？” 谢喻舟努力维持着自己淡定的表情，但嘴里发腻的味道让他难以下咽。 太齁了！死甜死甜，哪怕他再爱甜食，这个味道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戚映欢此刻列出一个如小恶魔般的微笑：“不多哦，就一块，差不多我一个手掌大小的样子！” 谢大人的表情逐渐崩裂，从戚映欢的笑容中，他已然明白戚映欢是变着法整治他。 可能是新仇连带旧恨，以及气他不爱惜身体。 戚映欢笑得很渗人：“哎呀，你也知道啦，我力气小，这么一大块红糖怎么可能掰得开来，所以我就全部放进去啦。谢喻舟，你不会不喜欢？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你的口味的呢。” 谢大人表情呆滞，眼前的人是谁，肯定不是他的小姑娘！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他并不知道后世有个成语叫做‘茶言茶语’，此时的戚映欢完美的呈现了这个成语。 “戚姑娘……”谢大人用商量的口吻道：“打个商量，说话能正常点吗？” 戚映欢脸上的微笑顿时挂不住了。 难道是她这样的吗，还不是谢喻舟最近作死作得没边了吗？不来点深刻的教训，他下一次岂不是能上天？ 戚映欢脸一板：“少废话，快点把姜茶喝完！” 嗯，没错这是他的夫人，没被换芯子。谢大人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地把姜茶喝下。 戚映欢满意地看着两个空掉的碗，根本没在意一旁找水喝的谢喻舟。 戚映欢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谢喻舟，我记得施大人好像和我说，要你洗完澡去议事帐篷找他。” 谢喻舟立即站了起来，他一脸肃穆：“施大人肯定有重要的事找我，戚姑娘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以十分敏捷的速度冲出帐篷，那背影看上去就像是要逃离魔窟一样。 戚映欢不由扬了扬眉毛：“臭德行！” 赶到议事帐篷后，施明对着谢喻舟道：“看样子谢大人并无大碍，我这就放心了。” 接下来赈灾治洪的事还要谢喻舟主持，施明可不想看到一点意外。 “托施大人的福，要是再晚来上稍许，恐怕就真的有事了。” 明明生气却不对他发脾气的小姑娘实在太恐怖了，他情愿面对昨天那样的暴怒，也不想再喝一口甜得腻死人的姜茶。 施明对谢喻舟的话不明所以。 两人又谈论些关于治洪的事宜，便各自回了帐篷。 下午的暴风雨很大，戚映欢十分怀疑帐篷的安全性，指不定一没注意帐篷就被吹飞了。不过还好，古人的工艺还是比较考究，再加上预防措施，并没有发生戚映欢的担心的事。 快要到傍晚的时候，风停了，但暴雨依然如故。 这晚施明和谢喻舟都没有睡，两人按捺住急躁等待着青河的消息。 冗长的夜晚，让人昏昏欲睡。 太过漫长的等待，让谢喻舟都开始怀疑太阳是不是会再度升起。施明也是紧张的不行，但他不敢睡，哪怕是打瞌睡也不敢，生怕一个眨眼堤坝就被洪水冲破。 他们是幸运的。 一夜过去，前方依旧没有传来噩耗。 雨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声势，渐渐转小。 太阳并不显眼，只能从云层中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当那一丝光亮在天空中投下时，施明激动地拍着桌子：“谢大人，洪水防住了啊！” 谢喻舟熬了一夜，疲倦的脸上也多了些喜色：“施大人，还不能太开心，暴风雨虽然平安度过了，但雨还要下两天，还不能掉以轻心。” “是是是，谢大人说的是。”施明可不管这些，总之他非常开心。 同样没怎么睡的流民们，也陷入一片欢腾之中。 施明听着帐篷外的欢呼声，拍了一下谢喻舟的肩膀：“谢大人，我们也回去休息，一夜没睡，我感觉我能睡他个十天八天。” 谢喻舟勉强露出个微笑：“施大人真乃奇人也。” 施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感觉自己说的太夸张了。 正当他想与谢喻舟告退时，他发现谢喻舟打了个踉跄。 他连忙扶住谢喻舟：“谢大人你还好吗？” “没事。”谢喻舟挥了挥手。 “怎么没事！”施明这时发现谢喻舟的脸上一片潮红，他心中一惊，忙去摸谢喻舟额头。他大喊：“谢大人你的头好烫！不好！一定是生病了！” 谢喻舟还想强撑着说‘没事’，但话道嘴边，眼前就一黑，意识便断了片。 他最后只听到施明大喊：“来人啊！” 还有小姑娘走进帐篷的声音：“谢喻舟，施大人，我给你们拿了早膳来。” 然后，他听到一声脆响，碗筷被摔落在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照料 淋雨、熬夜，加上连日来的疲倦，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谢喻舟终于倒下。 戚映欢才走进帐篷，就看到谢喻舟晕厥过去的样子，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上端着的食物撒了一地。 施明的瞌睡虫也在这一瞬不见了踪影，他把谢喻舟扶起，摇了好几下都不见对方有醒过来的趋势。 施明感觉大事不好：“来人啊，快去把医官喊过来！” 戚映欢手足无措地扶着谢喻舟，喊着他的名字：“谢喻舟，谢喻舟……” 同样也是半天不见对方有反应。 在施明的帮助下，戚映欢把人扶回了自己的帐篷。 医官匆匆赶到后，马上给谢喻舟把了脉。 戚映欢拉着医官问：“大夫，我不管怎么喊他，或者掐他人中，他都没有反应，不会有事？“ 医官拧着眉道：“谢大人这是寒气入体，加上连日来的疲倦才会陷入昏迷，容我先给大人施针。” “拜托你了大夫。” 等做完医官施完针，谢喻舟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 苍白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微微发白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医官道：“施大人，谢夫人，谢大人晚上就能醒来，但谢大人需要静养，之后几天不能太过操劳。” “目前营地内没有太多药材，这对谢大人的病情多有不便，施大人和谢夫人还要尽早打算。” “多谢大夫。”戚映欢 施明沉吟了片刻，对戚映欢道：“谢夫人，谢大人就有劳你带回知州府静养，营地有我守着。” 目前也只有如此了。 “那就有劳施大人了。”戚映欢对施明行了一礼。 留在营地的一百多个流民知道谢喻舟病了，都十分担心。胡老四更是自责的连饭也吃不下。 在流民的送别下，戚映欢带着谢喻舟回到了知州府。 李盟把谢喻舟背进知州府时，黄方恒和徐知州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了？” 等戚映欢解释了一遍后，两人匆匆去喊了法慧禅师和梁安成。 两人诊治的结果和医官说的大同小异。 这天深夜的时候，谢喻舟终于醒了。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眼皮重如千金，双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尤其是右手的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后，他发现室内一片黑暗。 谢喻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身上的被子很软，屋子里也很暖和，身下的床十分宽敞。 他这是回到知州府了吗？ 他昏迷了多久？一个白天，还是更久？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才发现为何他的右手沉得厉害。 原来是戚映欢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戚映欢的一只胳膊正搭在他盖着被子的右臂上。 谢喻舟哑然失笑，他昏迷的时候小姑娘一定着急死了。 还真被她说对了，是他估错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这下可好，被戚映欢抓住了把柄，还不知道要被她念多久呢。 谢喻舟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笑意溢出喉咙口。声音才到嘴边，谢喻舟就因为干涩的声道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突兀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很快把戚映欢吵醒。 戚映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看到谢喻舟捂着嘴一阵闷咳。 她赶紧把他扶起，然后从桌上拿过一杯准备好的水，送到谢喻舟面前：“谢喻舟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谢喻舟喝过水后，问戚映欢：“戚姑娘，我昏迷了多久？” 戚映欢把烛台点亮。 “一个白天。”戚映欢道：“这里是知州府，施大人还在营地那边。” “我知道了。”谢喻舟点头：“青河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听谢喻舟提起此事，戚映欢心底不免窜出一丝火气，一睁眼就问那边的事，怎么就不见他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自己是铁人吗，早知道就该全力阻止他来当这个钦差。 但戚映欢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迁怒。 谢喻舟既然当了这个钦差就该尽心尽责。 戚映欢按捺住内心的迁怒，没好气道：“没事，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谢喻舟闻言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他听戚映欢问：“难道你就不想问问自己的病吗？” 谢喻舟察觉到了戚映欢的不悦，他小心谨慎地道：“戚姑娘请说。” 戚映欢冷哼了一声，才道：“发热、积劳成疾，需要静养。谢大人，你可真厉害，不过短短一个半月就弄了一身的病。” 戚映欢说：“现在我不说你，反正我说了你也不听，等回去后我让娘好好给你上上课。” “……”看样子，小姑娘真的是气得不轻。 谢喻舟只好默默喝了口水，不去反驳她。 见谢喻舟没开口，戚映欢眉宇间染上忧色。不会还难受？可法慧禅师说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啊。 她紧张地伸出手，袭向谢喻舟面上。 谢喻舟的瞳孔下意识放大，头颅往后微仰。 戚映欢看得真真的，不由气笑了，她摸上谢喻舟的脑门，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我是想打你吗？我只是想摸一摸你的额头，看看你有没有退热！” 不是，没有，你别胡说，那只是本能地反应，绝不是因为他知道小姑娘以前一直想揍他的缘故。 谢喻舟的笑有些僵硬：“怎么会呢？” 戚映欢扬眉，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才不屑殴打病秧子！等你好了之后再和你算账。” 这话说的谢喻舟根本没法反驳。 戚映欢摸了谢喻舟额头后道：“还有点低热。” 说完话，戚映欢把靠坐在床上的人塞回了被子里。 “躺好，睡觉，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再让法慧禅师来给你看看，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饿吗？要不我让厨房给你熬点粥？” 谢喻舟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来回摆弄，他戚映欢眨了眨眼睛：“我不饿，别麻烦厨房了。戚姑娘，除了脑袋和手都有些重外，没什么大碍。” 听那语气，颇有卖惨的意味。 戚映欢明知他的心思，本该骂一句：活该。 但看着那双眼，不可避免地心疼起来。 戚映欢一手遮住了谢喻舟的双眼，一手握住他的手。 “好好睡上一觉。”她把语气放轻，眼神中多了些许温柔：“明天醒来就会好的，我保证。” 谢喻舟的眼睛被遮住，看不到任何光亮，他听着戚映欢温柔的语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戚姑娘又再哄我了吗？”谢喻舟闭着眼说：“如果戚映欢一直待我温柔如水就好了。” 戚映欢柔软的目光突兀的一滞。 “睡你的！”这人就是不能给好脸色，简直蹬鼻子上脸 烛光下，谢喻舟又道：“戚姑娘，我想……以后你定然会是一个好母亲。” 戚映欢愣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 放晴 第二日，谢喻舟退热了。 等听到法慧禅师那句‘没什么大碍了’后，戚映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接下来的几天戚映欢寸步不离地跟着谢喻舟，弄得谢喻舟有些哭笑不得。 雨一连下了五天，幸运的是施大人那边一直没有传来坏消息。 第六天，天光未明，雨终于停了。 戚映欢被谢喻舟吵醒。 休息了两天，对方的精神恢复了不少，那双带着疲倦的眼，又熠熠生光起来。 戚映欢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睡眼朦胧地抬眼，便发现身旁睡着的人不见了身影。 转头望去，只见那人轻手轻脚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披着还未来得及穿上的外衣。 谢喻舟的脚步放的很轻，似乎是怕吵醒她。 他伸手打开了卧房的门。 “嘎——” 随着木门的声响，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卧房内。 久违了的阳光让他眯起双眼，时隔六天，青城终于迎来了曙光。 在戚映欢眼中，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披着天青色的外套，阳光下，他久久没有动作。他始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内心究竟是感叹？还是欣慰？又或者是激动？戚映欢不得而知。 他沐浴在阳光之中，颀长挺拔的侧影如梦似幻。 侧脸被阳光打上了柔焦。 戚映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人一定勾勒了嘴角，眼底含笑。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一副画，戚映欢生怕自己破坏了这幅画，一时没有言语。 许久后，谢喻舟缓缓侧头，看向戚映欢，他眉眼含笑。 “戚姑娘，不来晒晒太阳吗？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感叹的语气。 戚映欢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她掀开被子，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向谢喻舟，如同小炮仗一样。 谢喻舟用带着责怪的眼神把她接住。 怀中的戚映欢道：“是啊，真是个好天气。” 谢喻舟闻言，用鼻音应了一声：“嗯。” 两人同时看向天空。 太阳穿过了厚厚的云层，闪着耀眼的光。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蔚蓝色的天空澄澈的如同大海。 空气中带着阳光独特的味道。 戚映欢从来不知道天空会如此好看，不由痴了。 就在此刻，谢喻舟伸出手指，在不经意间给了她一个轻轻的脑崩儿。 “戚姑娘，去把鞋穿上。”谢喻舟板着脸说道。 戚映欢的表情十分不乐意。 就会说她！自己呢！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知道了！” 不光是戚映欢和谢喻舟心情好，这日梁州所有百姓都进入一种雀跃的状态。 青城，流民区。 流民们全部走出了帐篷，他们贪婪的沐浴着久违的阳光，现在如果有人赶着他们去干活，大概会第一时间遭到拒绝，没有人能阻止他们对太阳的向往。 “放晴啦！” “出太阳啦！” “雨停啦！” 小孩奔走相告，大人们罕见的没有制止，一脸宠溺地看着孩子们打闹嬉戏。 最为激动的还是距离青河三十里处的官兵和流民。 施大人通红了双眼道：“我终于成功了！” 他们这一个半月来的赶工没有失败，成功制止了青河再度泛滥。 胡老四等人更是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天佑我梁州啊，天佑我大齐子民啊！” 官兵滁州帐篷，大喊宣告：“施大人吩咐了，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他请客，等会让护卫去买两头猪回来，让大家打打牙祭。” “施大人英明！”流民们马上激动得不能自已。都好几个月没碰荤腥了，现在一听有肉，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胡老四也在笑，但是笑容中仍有几分落寞：“要是谢大人也在这里就好了！最高兴的一定是谢大人。” 听了胡老四的话，方才为了一口肉欢呼的流民纷纷陷入沉默。 忽然有人拍了下胡老四的肩膀：“胡老丈，你干什么呢！施大人昨天不是说谢大人没事吗？等再过几天谢大人身体好了，我们不就能见到了吗？现在说这些不是煞风景吗？” 胡老四摸着头，讪讪道：“是是是，是我的不是。走，我们去问问施大人今天有没有活要干！多干点活，一会儿等饿了，中午吃肉还能吃多点。” “胡老四，你也太狡猾了。” “我也去，我也去。” 又修整了几天后，黄方恒和徐知州带着城内的两万流民回到营地，继续之前的工作。 谢喻舟养了小半个月的病，在法慧禅师和梁安成共同诊治下，终于痊愈。谢喻舟想，大概很少有人能享受这个待遇，但还是免了。 一月中旬，谢喻舟才得到戚映欢放行。 好不容易踏出知州府，黄方恒和谢喻舟打趣道：“谢大人，你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不带夫人来了。这女人啊，就是麻烦……” 黄方恒刚准备以过来人的身份和谢喻舟好好聊聊，就被出门送衣服的戚映欢撞上。 戚映欢重重咳了两声：“咳咳……” 黄方恒看到是戚映欢，吓得马上躲到谢喻舟身后。那天戚映欢暴怒的样子，他记忆犹新，这女人万万不能得罪。 谢喻舟看到黄方恒的动作后，差点没笑出声，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戚姑娘，刚刚那些话只代表黄大人的个人意见。”谢喻舟马上撇清。 就差没说我和他不一样。 戚映欢抬了抬下巴，把衣服包递给了谢喻舟：“冬天天冷，别着凉了。” “我会注意。” 经过了这次，谢喻舟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身体的重要性，身体要是垮了，他还怎么和小姑娘白头偕老？ 谢喻舟重回了青河的营地，当天就受到了流民的热烈欢迎。 又十几日后，谢喻舟开始着手让流民返乡重建家园的工作。古人对家乡有着深刻的感情，对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有着非一般的眷恋，如果不是必要，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流民中第一批参加重建家园的人有很多。 正是这个时候，金陵接收到梁州的消息。 听到谢喻舟制止了青河二次泛滥，并已经开始让流民重建家园后，皇帝龙心大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 抢功 元和二十三年，一月底。 太和殿。 自从魏王的那件事发生后，皇帝一直没有露出过笑容。 “报！禀皇上，梁州传来捷报。”小太监一路跑到大太监宗良跟前，把八百里加急递了过去。 大臣们眼中带着好奇。 等皇帝看了捷报后，不由龙心大悦：“好！天佑我大齐！梁州的百姓终于不需要背井离乡了。” 从这一句话里，大臣们就猜到了大致情形。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英明果然，识人善用，才庇护我大齐举国安泰。” 皇帝轻哼了一声：“你们少拍马屁，是谁的功劳朕还不清楚吗？谢侍讲这趟干得不错。” 那个年轻人可比眼前这群老油条子好用太多了。 “皇上所言甚是，谢侍讲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大臣们讪讪，帝心难测，就连拍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 皇帝问：“朕一向赏罚分明，你们觉得朕回头赏谢爱卿什么好呢？” 听听，这都谢爱卿了，好几个大臣面上露出一丝嫉妒。 皇帝的话把大臣们难住了。 “回皇上，谢侍讲虽然立功了大功，但是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想来心性未定。官职升得太快……是不是不太好？” 现在已经正六品了，下一步就是五品官，那岂不是和一府知州一个等级？ 科举才半年多过年，坐火箭也没这个速度。朝臣们一致认为谢喻舟还欠一些资历。 大臣出主意道：“不如皇上赏谢侍讲一些金银财宝？” 苏青源闻言，差点一口吐沫淹死出主意的人。攸关八万人性命的差事，居然给点金银就想打发了？ 可作为老师，苏青源没办法给谢喻舟出这个头。 皇帝显然对大臣们的提议感到不悦，最终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然后大臣们又聊到了流民返乡重建家园的事。 孙詹事出列后道：“禀皇上，关于让流民返乡重建家园的事，谢侍讲是不是处理得过于急躁？谢侍讲是有才干，但终究没有经验。而黄大人虽然久经风雨，可性子急了点，做事也不仔细。施大人的话，就只在治洪上起点作用。依微臣看，流民重建家园的事，还要派个年长稳重仔细的人去才行。” 苏青源这下站不住了，他气愤道：“孙由你什么意思？之前要派人去梁州赈灾治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跳出来，现在话怎么就变了？” 苏青源的话说的很难听，就差没说孙由跳出来抢功劳。 但事实就是这样。 之前去救灾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风险太大，没有人敢吱声。但现在最危险的问题已经解决，那功劳不是现成的吗，不捡白不捡！ 孙由心道：也别怪我吃香难看，谁让你弟子不投向皇孙一派呢，如果早成为自己人的话，他保举他还来不及。 兵部尚书也气得骂道：“什么叫黄侍郎性子急做事不仔细，我看他就挺好！” 唯有工部的尚书不发一言，反正他和施明不熟。 通政使江大人走出来道：“皇上，微臣倒觉得孙詹事所言甚是。” 所有人愣愣地看向江大人，他不是燕王的人吗？怎么帮着孙詹事说话？ 只有孙詹事感觉大事不妙。 江大人道：“所以微臣提议由宣武侯世子前去督办此事。” 宣武侯世子是谁的人大家都很清楚，看来不止一人盯着梁州这个肥差啊。 孙詹事怒不可斥：“江宴！”他做挑事人，江宴居然敢跑出来偷桃子，孙詹事忍无可忍。 好好一个早朝，大臣们吵得翻天覆地，都想沾一沾这个功劳。 最后，皇帝扔了手中的捷报，大骂了群臣一通，看似谁都没有占到好处。 金陵的事，暂时和谢喻舟无关，他正忙这把流民迁回原籍，整个一月，他都在梁州各府衙来回跑动。 连戚映欢也甚少见到他的面。 每次匆匆会面，戚映欢都只能提醒他注意身体。 二月初，迎来了新年。 除夕这天，谢喻舟好不容易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却被黄大人一早叫去了青河营地。 戚映欢顿时无语。 得了，都是闲不住的命啊。 午后申时，帐篷内，谢喻舟和施明黄方恒三人讨论完毕后，已是饥肠辘辘。 三人忽闻营地内一片吵闹的声音。 谢喻舟喊来官兵道：“外面怎么那么吵？” “回谢大人，是谢夫人带了饺子来，正和大家一起煮饺子吃呢。” 这个大家是指官兵和流民。 “她怎么来了？”谢喻舟微愣，今早离开的时候戚映欢都没把这事告诉他。 黄方恒嘿嘿一笑：“谢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谢夫人从昨天开始就让人包饺子了。谢大人，不是我说啊，你做事虽然有分寸，但也太没人情味了，今天好歹是过年啊，大家都得沾沾喜气不是？尽管今年情况不允许，但好赖能有顿饺子吃啊。” 几个月下来，黄方恒早就和谢喻舟混熟，说话也没当初的架势。 施明倒是没什么，但看眼神就知道，他还是挺赞成黄方恒的话。 谢喻舟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过年的事，他自己的忙忘了，哪管得着这些。幸好戚映欢替他准备了。 “走。”谢喻舟起身：“大家都去吃饺子。” “那感情好，我早饿了，就等谢大人这句话。”黄方恒一马当先，冲出了议事帐篷。 施明感叹道：“黄大人刚刚冲出去的样子颇有猛虎扑食的姿态。” 谢喻舟扬了扬眉毛，这是好话吗？ 青河三十里外。 营地里的空地上，支了好十几个临时灶台，灶台上架着锅子，锅子内咕噜咕噜地煮着热水。 流民把灶台团团围住，他们手上端着空碗，眼巴巴地等着锅子里的水开。 “谢夫人，水还没开吗？” 与问话同时响起的还有流民肚子里的叫唤声。 “咕噜咕噜——”犹如壮大奏鸣曲。 上一次施明请吃了肉，但僧多肉少，也就够他们打打牙祭。没留下的二万流民甚至连味都没闻到，他们懊恼得半死，早知道留下来有肉吃，他们也留下来了啊，反正不也平安无事吗。 “别急，等水滚了再下饺子。现在要是下了，饺子煮坏了怎么办？”戚映欢无奈地对众人道：“你们别都围在这里，就算你们再催，水也没这么快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 饺子 众人没有退开，戚映欢劝了两句也就随他们了。 流民喜悦的气氛，感染了戚映欢，她心情不错地和他们开玩笑：“事先说明啊，不是每个都是肉馅的，要是谁没吃到肉馅的，可不准打起来。” 朝廷的捐款只有那些，戚映欢贴了点私房钱进去。饶是这样，肉也实在买不起，只好荤素都掺了些。 “谢夫人，我们晓得的，有面粉这种金贵东西吃，我们已经很开心了，哪会打架啊。” 见流民们一口应下，戚映欢笑笑。 其实她早就安排好了，每人分六个肉馅，其他都是素的，刚刚的话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流民早就知道内情，却也乐得配合戚映欢。 戚映欢又嘱咐：“对了，你们吃的时候千万别一口吞下去，我在饺子里面藏了惊喜，可不能因为惊喜而噎到了。” 这条消息大家并不知道，流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戚映欢说的惊喜是什么。 终于有个机灵的年轻人说：“谢夫人是不是在饺子里藏了铜币啊？我知道某些地方有这种习俗。” 众人恍然大悟。 戚映欢但笑不语。 二月初，天气寒冷，灶台上水蒸气沸腾，流民们搓着手，心中却异样的火热。 谢喻舟来到空地上时，早已人山人海，要不是有官兵维持秩序，恐怕早就乱了套。 他听到一群人喊：“水滚了！谢夫人水滚了！下饺子。” “别急，别急，这就来。”戚映欢从知夏手中接过一大框包好的饺子，在众目睽睽下扔进锅里。 白生生的饺子个大饱满，看了就让人有食欲。 戚映欢忙着手中的活计，余光瞥到了远处的谢喻舟三人。 三人悠然自得站在人群外，一副坐等吃饭的样子。 戚映欢哪容得他们这么悠闲，直接喊道：“谢喻舟，黄大人，施大人，我们有点忙不过来，你们能来搭把手吗？” 戚映欢的呼喊声，瞬间吸引了流民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犹如聚光灯一样，‘刷’的投向三位大人。 三人不禁怔住。 施明摸了摸头：“可是谢夫人，我不会做饭啊。” 戚映欢微笑：“没事，帮我们看个火就成。” 施明看着戚映欢的微笑和流民期待的目光，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好说话的人。 行，看火就看火。以前人微言轻，在工部的时候也没少干杂事，看个火而已，不在话下。 接着，黄方恒借口道：“谢夫人，你可不能指望我，我连生火都不会。” 他堂堂一个兵部侍郎，难道要沦落到和施明一样去看火？不，他绝对不干。 戚映欢看黄方恒满脸拒绝，挑了一下眉毛。 “黄大人，我看你年富力强，身强体壮，力气一定不小？” 黄方恒听戚映欢夸他年轻有力气，不由有些嘚瑟。 “谢夫人真是好眼光。”黄方恒顺势比划了一下自己强壮的胳膊。 谢喻舟盯着戚映欢，看到她眼里闪过微光，就知道黄方恒上当了。 下一秒，戚映欢高高兴兴地说：“既然黄大人力气大，那就来帮我搅拌锅子，这最适合黄大人这样力气大的人了。” 锅子大，饺子多，受热不均匀，戚映欢生怕煮得生熟不一，所以需要人力来搅拌。 黄方恒方才还十分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谢……” 他刚想拒绝，就被一旁看好戏的属下起哄：“黄大人那感情好啊，等下我们就吃黄大人煮的那一锅。” “不……”黄方恒举起尔康手。 属下看玩笑道：“黄大人，您不会连这都干不了？” 见属下们一脸揶揄，黄方恒不干了，撸着袖子就上：“谁说的，本大人能干着呢，不就是一两锅饺子吗？” 戚映欢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黄大人，不是一两锅，可能是几十锅，您没算过营地了有多少人吗？” 多少人？两万多。一想到这个数字，黄方恒脑子发昏，现在他还能拒绝吗。 答案是不能的。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这点小事说话不算话。 黄方恒接过戚映欢递来的大勺子，心中默默留下两行泪。 施明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默契，两人同时望向谢喻舟的方向。 凭什么他们都被抓来干活了，谢喻舟还能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不行。什么叫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看现在了。 谢喻舟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在所有人想要算计他时，他自觉地走道灶台边上。 “我来给大家盛饺子。”谢喻舟看向流民们。 这一提议，马上被流民接受。 “太好了！谢大人记得多给我盛两个啊。” “凭什么多给你盛？谢大人肯定更照顾我老人家一点。”胡老四昂首。 “嘁，倚老卖老，不要脸。” 流民们开玩笑般地打闹起来，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戚映欢撇撇嘴，心道谢喻舟倒是找了个轻松的活干，算了，看在他病好没多久的份上，就饶过他了。 黄方恒和施明一脸悔意，早知道他们也说干盛饺子的活不就好了吗，看火和搅锅子多累啊。 哎呀，输了输了，状元爷的脑子就是好用。 打打闹闹了一阵，头一锅饺子终于熟了。 营地里烟火气浓重，灶台上的白雾成了最美妙的风景。 维持秩序的官兵大喊：“排队啊，排队！不排队的没有饺子吃。” 其实不用官兵太多话，流民们就知道要排队，他们平常吃饭都是这样，他们早习惯了。 第一个流民在谢喻舟那里盛一碗素馅的，又在戚映欢那里盛了六个肉馅的。 还没跑出队伍，流民就忍不住一手一个往嘴里塞。 热腾腾的饺子进入口中，流民被烫的浑身哆嗦。 他由衷感叹道：“太好吃了！” 大概也只有‘久旱逢甘霖’这样的词语才能形容流民心中的感动。或许只有在缺衣少食的年代，人们才能发现食物的弥足珍贵。 几个月前，他们被迫离开家乡，过着风餐露宿饿一顿又饥一顿的生活，他们不曾想象过年时还能吃到饺子，那时他们唯一的目标只有活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 铜币 很快的，流民们依次盛到了自己的饺子。 从吃相就能看出每个人的个性。 有的人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三两口就把饺子吃完，吃完后只能砸着嘴，一脸羡慕地看向没吃完的人。 有的人就表现得十分珍视，两口才吃完一个饺子，吃完后还要在闭上眼回味一下味道。 忽然，人群中有流民感叹道：“哎呀，不知道我儿子这个年过得怎么样了？他娘有没有饺子吃？如果我能省给他娘俩就好了。” 男人许久没有见到亲人，一时感慨万千。 这一句话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原本蹲在空地上吃着饺子的许多人在这时陷入沉默中。 他们的亲人有不少死在了那场洪涝中，剩下的人挺了过来，但如今已经回到原籍，应该正忙着重建家园。 思乡的情绪与对亲人的想念在人群人蔓延。 一群人默不作声。 戚映欢和谢喻舟也被感染，不知谢母在家好不好，吴婶和刘淑会照顾好她。 气氛陷入低迷。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喜的声音。 “我吃到铜币了！” 喊叫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他咕噜了一下嘴，把嘴里的铜币吐在手上，圆形方孔，上面写着‘元和八年制’。 果然是铜币！ 旁边的人也不嫌脏：“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看看可以，但是别上手啊！”年轻人握着铜币说：“万一你把我的喜气全部蹭掉怎么办？谢夫人亲手包进去的铜币，今年我一定能撞大运！说不定还能讨个好媳妇。” 年轻人做着美梦。 戚映欢很想铜币是知州府丫鬟们包的，但看着年轻人乐不可支的表情，戚映欢决定保持沉默。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有了年轻人的打岔，大家低迷的情绪都被打散，纷纷加入了找铜币的热潮中。 “你有没有啊？我都吃完了。” “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在找吗？” 有人不死心：“你说我是不是连铜币一起咽下去了啊？” “得了，这么大一块铜币，你不觉得喇嗓子啊！噎不死你。” “我嗓子眼就是大，天生的！不管，反正铜币就在我肚子里。” “行行行，你就自欺欺人。” “哎呦，我吃到铜币了！发了发了！我终于也撞大运了！” “我、我、我……”有人激动地说：“我吃到了两枚，是不是说我能走双倍的运气啊？” “什么！”一个都没吃到的人跳了起来：“不成，你分我一枚。” “不干！不干！”幸运儿把头摇成拨浪鼓状。 场面闹哄哄的，十分热闹，终于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 胡老四也没吃到铜币，他偷偷摸摸跑来问戚映欢：“谢夫人，您一共放了多少个铜币？” 谢喻舟等人也好奇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比了九：“九百九十九个，长长久久。” 听上去挺多，但流民有二万多个，每个壮劳力平均能吃三十多个饺子，这么一算中奖的概率不是很大。 毕竟物以稀为贵，要是人人有份，那多没意思。 戚映欢见胡老四垂头丧气地不由喊道：“素馅的饺子还有，谁没吃饱就再来盛！还有谁要喝饺子汤？” 饺子的事主要还需感谢徐知州，他不仅帮忙采购，还借出了人手，昨天连他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都参与了包饺子的行动。 如今这个时候，徐知州应该和许夫人在吃团圆饭，能一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真是太幸福了。 闻言，流民们眼睛蹭的亮了，没吃到铜币不要紧啊，再吃一轮啊！就算没铜币也没关系，那可是白面做的饺子！ “谢夫人我还要吃！” “谢夫人麻烦你了，我想喝汤！” 流民们又哄拥而上，嘈杂的场面直接把黄方恒和施明吓坏了。刚刚马不停蹄地生火搅锅子，好不容易空下来，还以为能休息了呢，怎么又来？ 见两人一脸苦逼，官兵们笑着道：“谢大人、黄大人、施大人、谢夫人，我们都吃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们来做。” “那就拜托你们了。”黄方恒和施明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马上把手中的工具递了过去，生怕官兵反悔。 官兵们憋着笑：“应该的应该的。” 在官兵的接手下，戚映欢四人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 营地里不知何时点燃了过后，火焰为冬天带来的一丝暖意。 护卫为四人拿来椅子，四人围着篝火坐下，他们一边看着流民打闹嬉戏，一边吃着饺子。 四人中就属黄方恒的胃口最好，一下子就干掉了一碗。 他抹了抹嘴巴：“过瘾！” 施明好奇地说：“黄大人您就不怕烫的吗？” “有啥好烫的，烫才舒服！”黄方恒道。 施明听后若有所思，他咬了一口滚烫的饺子，结果立刻被烫的手舞足蹈。 黄大人，我信了你的邪！ 别看施明一脸憨厚，居然会是个猫舌，太有反差感了，戚映欢暗自偷笑。 黄方恒不拘小节地拍着腿，大笑：“施大人，你也太不中用了。” 当初来的路上，两人关系不好，这会儿倒是成了能互相开玩笑的存在。 世事难料。 黄方恒不由感慨万千，那时候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但是好赖不坏。 黄方恒和施明的对话被谢喻舟看在眼底，他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另一边，戚映欢斯斯文文地把碗里的饺子吃完后，用双手拖住下巴看着篝火，她失望地说道：“唉，没吃到铜币！我就知道的我运气一向很差。” 其实戚映欢没报以太大的期望。从小她就没有中奖的运气，难得中了一次奖，还舍不得去兑换，小心翼翼地当做珍宝藏在抽屉里，最后被还她妈当做垃圾扔掉了，你说可气不可气，心酸不心酸？ 戚映欢早已习以为常。 谢喻舟听到了戚映欢的叹息声，他心思微动，敛眸道：“戚姑娘，我去解下手。” 去就去，干嘛还和她说。 戚映欢没好气地挥挥手。 隔了一会儿，谢喻舟就回来了。 戚映欢不自觉道：“这么快的吗？”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眉心一跳。快？ 戚映欢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装傻道：“我是说，你解手挺快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运气 谢喻舟勉强接受了戚映欢的解释。 火光下，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 时间逼近傍晚，太阳开始西沉，天空中有大片的彩霞，谁也无法把它和一个月前的暴雨联系在一起，晚霞如锦。 小姑娘的发梢被染上了暖橙色。 她仰着头，精致的下巴勾勒出天鹅颈的线条，杏眼中含着一层水光。那表情可爱的让谢喻舟十分想要欺负。谢喻舟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便被他按捺住。 他把握着拳头的右手递到戚映欢眼前。 小姑娘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傻傻愣愣地说：“干什么？你想和我玩猜拳吗？” 说着，她还用小小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寒冷的空气中，谢喻舟能感受到小姑娘温暖的体温。 谢喻舟因为她的举动哑然失笑，他摇头：“错了，是有东西给你，把手摊开。” “什么呀，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戚映欢吐槽，并用怀疑的眼神睨谢喻舟，但她还是依言摊开了手心。就让她看看谢喻舟想刷什么花招。 “自然是你想要的东西。”说话间，谢喻舟松开拳头。 戚映欢感觉一枚轻盈的金属稳稳的落在手心。 等她看清后，她发现是一枚铜币。 谢喻舟仔细观察着戚映欢的表情，只见小姑娘的表情由愣神转为惊喜。 这是包在饺子的铜币，因为重新清洗过，所以显得特别新，戚映欢不会认错。 “谢喻舟，你哪来的铜币？”戚映欢手中攥着铜币，眼神中闪着耀眼的光，她用怀疑的口气问：“不会是你问人要的？” “没有，是我在饺子里吃到的。”谢喻舟说：“方才我去把铜币清洗了一下。” “怪不得有些湿漉漉的。”戚映欢点头。 谢喻舟：“听说这是运气的象征，那么我把我的运气送给戚姑娘了。”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说给就给，谢喻舟是在哄小孩吗？ 但戚映欢还是很开心，她笑了声，调侃道：“那你的运气要怎么办呢？” “我的运气不就在这里吗？” 谢喻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她的倒影。 “我的运气好像都用来遇见戚姑娘了，所以戚姑娘要好好履行职责，一直待在我左右。” 戚映欢感觉心中的小鹿又开始乱撞。 她别过头去，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算、算你会说话。” 人还那么多，就不能不撩她吗！ 月落星沉，寒冬也无法阻挡人们对新年的喜悦。 这天晚上，营地里点燃了篝火，流民和官兵载歌载舞，就连施明等人也被拉去了跳舞。 戚映欢和谢喻舟坐在篝火旁看着其乐融融的景象。 胡老四端来热茶，又拿来毯子：“谢大人您身子不好，可得仔细着。” “没事，已经好了。”谢喻舟摆摆手让胡老四不要在意：“况且我生病的事也怪不到你头上。” “怎么不怪我？都是我年纪大不中用，才让谢大人受累。”胡老四自怨自艾。 戚映欢插嘴道：“胡老丈，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渐长了啊。我可是听谢喻舟说你很能干，比如号子喊得响亮，在大家面前也说一不二，还有啊，那天的姜茶也熬的不错，这不是都派上用场了吗？” 胡老四有点开心：“我真有这么好？谢大人真的说了这话吗？” 戚映欢不露痕迹地瞥了谢喻舟一眼，谢喻舟接到指令后马上点头：“自然。” 胡老四笑了：“谢大人真是慧眼识英雄！中！谢大人，等上工后，我保证麻溜地喊号子，麻溜地监工，不让他们偷懒。” 见胡老四又乐观了起来，两人松了一口气。 “得了，我就不打扰大人和夫人了。”聊了一会儿胡老四便离开了，离开之前胡老四道：“谢大人要是喜欢我熬的姜茶，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给您熬。” 谢喻舟听到‘姜茶’两个字，面色一滞。很好，小姑娘的两碗姜茶成功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面对一脸热情的胡老四，谢喻舟拒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好。” 旁边的戚映欢看着谢喻舟的模样差点就要笑疯了。 哈哈哈！活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不爱惜身体。 谢喻舟微微尴尬，他轻咳了一声，用老成的语气道：“戚姑娘，天色晚了，你该去睡了。” “不！”戚映欢拒绝道：“我还不想睡。” 谢喻舟问：“之前是谁说不让熬夜？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戚映欢鼓了鼓双颊，小声‘汪汪汪’了几下，成功把谢喻舟逗笑。 “你啊……”谢喻舟眉眼含笑，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意味。 戚映欢说：“今天可是过年，之前说的话不作数。” 谢喻舟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黄方恒和施明的声音：“诶，你们有看到谢大人和谢夫人吗？跳舞这么有意思，他们怎么不来？去去去，把他们叫来！” 听着声音好像是喝醉了。 戚映欢回忆起来了，黄方恒今天偷偷带了酒来。 不好！要是被这两个醉鬼抓到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谢喻舟，我改主意了，我这就回去睡觉！” 戚映欢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让谢喻舟乐不可支：“那就走，我送戚姑娘回帐篷。” 戚映欢的预感，一向很准。 第二日，起床后，戚映欢和谢喻舟便看到了两只宿醉的酒鬼。 昨天两人喝了酒，和流民们载歌载舞到子时才歇下。今天一早起来，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趴在议事帐篷内的桌上。 看到戚映欢和谢喻舟后，两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谢大人、谢夫人，早、早上好……呕……”黄方恒。 施明也脸色铁青：“黄大人，我怎么感觉谢大人在转啊，别转了啊谢大人。” “……”谢喻舟和戚映欢无语。 不是谢喻舟在转，是你们宿醉还没醒。 谢喻舟揉了揉眉心：“他们昨天是喝了多少？有人给他们熬醒酒茶了吗？” “回大人……”官兵小心翼翼地答道：“大概五坛。” “……”谢喻舟。 过年是很开心，但酒量不好就适可而止，谢喻舟没由来的想起苏青源，这大过年的，老头子不会也贪杯了。 另一个答：“大人，醒酒茶已经在煮了。” “行了。”谢喻舟道：“两位大人这个样子也没办法主持大局，吩咐下去，今明两天放假。” “是，大人！”官兵一喜，立刻想撒腿跑出去通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诶，你回来。”官兵还没跑远，就被戚映欢叫住：“你们把黄大人和施大人扶回自己帐篷里，都这样了，还是好好躺着为好。” 官兵得令，赶紧把两人扶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 初一 出了议事帐篷，黄方恒和施明就遇到了四处溜达的流民。 流民一见两人便笑了。 流民道：“昨夜黄大人的舞姿卓绝，奔放又热情，小民佩服佩服。” 黄方恒满脸懵逼。 啥？他跳舞了？ 见黄方恒一头雾水，流民诧异：“黄大人不记得了吗？胡旋舞啊！昨夜个儿，黄大人可是一口气转了三十八个圈！腿一点都没打颤！厉害！着实厉害啊！” 黄方恒回想不起来了，但看着流民若有其事的表情，他觉得可能是真的。 他娘的！他就说啥那么晕呢，原来是昨天的后遗症！再想想他以后在流民眼底会是个什么形象，黄大人特别想晕死过去。 他别过头去，不敢看流民投递过来的眼神，僵硬的应承道：“小意思，小意思。” 施明差点笑出猪叫，他怎么也喝醉了呢，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他旁观啊，哎呀失策啊失策。 不过施明还没高兴两秒，流民就接着道：“施大人的舞姿虽然没有黄大人厉害，但一首打油诗也技惊四座啊！” 什么？他不只跳舞还写了诗？ “什么诗？”好奇心驱使施明问道。 不，你不会想听的。官兵挤眉弄眼极力想阻止，但是没有成功。 流民一个个的背起手，学着读书人的样子。 只听流民朗朗上口念道：“青河岸边夜，我与众民欢，天上月亮圆，赏歌又赏舞。” 神他妈月亮圆！又不是中秋。 施明一张脸顿时黑得如同锅底一样。 没脸见人啊！以后他该怎么面对这群流民呢？ 谁知流民自动给施明圆了回来：“施大人，昨天虽然不是满月。但我猜想，您写诗的时候一定是想家了，所以才会觉得月亮特别圆。” “对对对，你说的对。”施明猛地点头，对，他就是太思念家人了，没有别的理由！ 流民一副我们懂你的表情，施明内伤极了，但还要摆出笑脸。 黄方恒心有安慰，原来不只有他一个人丢脸，那他就放心了。 施明也是一样的心理。 两人不敢再待下去，连忙提出告辞，生怕流民再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来。 这年头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而帐篷内，偷听谈话的谢喻舟和戚映欢差点没笑岔气。 两人同时庆幸，还好昨天一早就回帐篷睡觉了，不然要是被这两人捉到，估计今天出丑又要新增两位。 营地里放了假，流民冷不丁松散下来，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一小部分人跑去城里赶集。 大多数人却因为囊中羞涩，老老实实的待在了营地内。 这种时候，一些小游戏就成了流民的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 斗鸡、猜拳、闲聊、讲故事。 官兵中有一位参加过黑水之战的将士，流民们带着几分好奇把他包围，缠着他讲那一场两年多的战事。 官兵自无不可，要了茶后便夸张地说：“我告诉你们啊，黑水那地方真不是我们这群人能待的。夏天的时候，白天和晚上温度相差忒多！冬天最冷的天气，连鼻涕都能冻成冰棍，不过那时我们基本处于休战时期，就算卑族人再厉害也同样受不了。冬天里我最期待的事就是晚上喝上一口热汤，那滋味……” 官兵眯着眼，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我毕生难忘啊。” 官兵说得眉飞色舞，流民们也很给面子：“大人，您就在那地方待了两年多吗？” “那可不是吗。”官兵道：“说句玩笑话，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我就有一千多次生出当逃兵的念头。” 闻言，流民大乐：“大人，您说出来就不怕我们以后笑话您吗？” 官兵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去问问参加过黑水之战的将士，有哪个没生出过当逃兵的想法？” 但多数人只敢想一想，古代对逃兵的惩罚非常严厉，家人也会受其牵连，官兵只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官兵道：“这些都是题外话，讲正经的。卑族人的人口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也不知道他们吃什么长大的，体格比我们中原要大上一圈，拿黄大人作为参考，卑族人里最差的也有那个体格。” 黄方恒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身材比一般人魁梧不少。 流民马上想象了一下，如果个个都是黄方恒…… 流民马上打了个哆嗦，忒吓人了，尤其是无数个黄大人一起微笑，想一想就怪渗人的。 官兵看流民们的表情，若有其事地点头：“现在你们懂了。” “我接下去说。”官兵道：“卑族人管他们的皇帝叫做大汗，他们大汗的名字是查塔图。” “查塔图，这名字听上去好拗口。”流民吐槽道。 “好像是什么天神的意思。别管这些了……”官兵不耐烦的说：“你们还听不清我讲了？” “听！听！您讲，您讲，我们不打断您了。” “查塔图有个儿子叫做阿丹，听说是他们大汗膝下最出色的儿子。我们和卑族人打得最后的一场仗就是由阿丹王子统领。”官兵道：“阿丹王子身边有位猛将叫做逐日拉……” 官兵开始进入正题，给流民们讲述黑水之战的最后一场战役。 “逐日拉大喝一声，弓箭‘嗖’地飞了出来！说是迟那是快，世子爷在马上一跃，就把王爷扑倒在地上了……” 说道精彩之处，官兵手舞足蹈，边说边比划起来。 流民们听得聚精会神，连谢喻舟和戚映欢临时来凑热闹都没发现。 突然，官兵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阿丹王子和逐日拉是厉害，但要我说啊，还是我们燕王和世子技高一筹！这一仗不就赢了吗？” “不是我说啊，燕王殿下当年可是被皇上称赞过英勇类我的人！我们的皇上是什么人？在马上夺得天下的人！能被皇上称一句英勇类我，那该有多了不得！” 戚映欢觉得官兵可能是周昂的小粉丝，讲故事还夹杂私料呢。 流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的确了不得。” 官兵点了点头，就好像被夸的是自己一样，他道：“我离开金陵之前听说卑族人要派使臣来大齐了。估摸着，这会儿快到金陵了。我们金陵可是好地方，那群乡巴佬千万别被迷了眼不想回去了。” “那是。”流民们嘻嘻一笑，瞬间被金陵的话题吸引。 “大人，那您给我们讲讲金陵的事呗，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个……”官兵为难的说：“我对金陵也不熟啊。” 官兵是三年前当的兵，打完仗后是分配到了金陵，但啥地方也没来得及去，就被派来梁州了。 官兵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等他看到谢喻舟，眼神一亮：“诶！谢大人不是在吗？让谢大人来讲，谢大人肯定比我讲的精彩。正好让我歇上一歇，喝上两口水。” 连续好几天三更，主要是怕过年没时间写，我 又是存不住存稿的人，就当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 圣旨 众人这才发现了谢喻舟的身影。 谢喻舟很快被人拱到了人群中央，不得已他只能顺应民心道：“那本官就给你们稍讲一讲，金陵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谢喻舟的描述。 谢喻舟的词汇量可比官兵丰富多了，经过他的描述，金陵繁华景象如梦幻般映入眼帘，众人无不心醉神往。 连官兵都砸巴了嘴巴暗想：谢大人不愧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可比他们要中听多了。 随着时间推移，空地上的流民越聚越多，哪怕排在后面的人听不到中央的人在讲什么，但也怀揣着凑热闹的心不肯离去。 就在谢喻舟口干舌燥之际，徐知州大人慌慌张张地跑来。 “谢大人，黄大人，施大人！”徐知州大喊道：“出大事啦！”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谢喻舟借此机会喘了口气。 戚映欢纳闷，徐知州怎么来了？大过年的不好好待在家中休息，怎么跑来了营地？ 徐知州好不容易由侍卫拨开人群，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好，谢大人，终于找到你了，黄大人和施大人呢？” “他们在帐篷里休息。”谢喻舟问：“徐知州匆匆赶来，是否有要事相告？” “对对对，是天大的喜事！”徐知州急不可耐地说：“谢大人，方才朝廷的圣旨到了！宣读圣旨的公公马上就要到达营地，我特意快马加鞭赶来给你们报信了！” 流民们猝不及防听到听到圣旨二字，无不瞠目结舌。气氛安静了一秒后，马上喧闹起来，犹如是嘈杂的菜市场。 “你们说，会不会是皇上要嘉奖谢大人他们？” “要我说肯定是这样。” 绝大部分流民认为这道圣旨是朝廷对谢喻舟等人的褒奖。 谢喻舟却没有这么乐观，圣旨来的时机也太微妙了。上辈子混迹了朝堂那么多年，他还会揣摩不透那群人的想法吗。 谢喻舟问徐知州：“徐大人，除了宣读圣旨的公公，还有哪位大人同行？” 徐知州一愣，答曰：“是礼部侍郎，冯大人。” 又来了一位三品大员，看来他早前的猜想应该没有错了，也是时候该回金陵了。 谢喻舟眯着眼，冷然的表情让徐知州不知所措。徐知州心道一声：怪哉，怎么就没从谢喻舟脸上看到一丝喜悦呢？ 谢喻舟对官兵们道：“你们去把黄大人和施大人喊来。” “是大人。”官兵屁颠屁颠地跑走。 一盏茶的时间后，所有人聚集在议事帐篷内。 流民被官兵赶回了自己的住处，临走前还抱怨谢喻舟小气，连圣旨都不给他们看，谢喻舟当时的表情相当无奈。 议事帐篷内，徐知州紧张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谢喻舟则坐在帐篷内闭目养神，从容的姿态让徐知州黯然羞愧，怪不得他一把年纪还在当知州，而谢喻舟已经是钦差了，看看，这就是差距。 黄方恒和施明被官兵从床上挖了出来。 两人努力克服宿醉的状态，匆匆赶来。 黄方恒走进议事帐篷，张嘴就道：“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朝廷这个时候来圣旨必定是嘉奖谢大人几个月来的功绩，谢大人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记黄某啊。” 黄方恒为人是大大咧咧了一点，但毕竟是做到侍郎的人，好话张口就来。 施明表情有些兴奋：“谢大人，你说皇上会不会给我们升官啊？”他干了那么多年都水清吏司的主事，也该提一提了。 看他们这么开心，谢喻舟决定保持沉默。 他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微笑：“不忙，很快就能知道了。” 就如徐知州所言，小半个时辰后，大批人马到达。 领头的人是礼部侍郎冯大人，冯大人穿着官袍，袍子上绣着孔雀。这身官袍谢喻舟不陌生，黄大人在金陵时也穿过。 冯侍郎身后的公公则穿着一身红色补子。 冯侍郎先和黄方恒打了个招呼：“黄侍郎好久不见啊，最近好像轻减了不少。” 黄方恒笑着附和：“哪里，哪里！”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冯侍郎怎么来了？ 当冯侍郎看到谢喻舟后，他眼中闪过精光。 “这位就是谢大人！英雄出少年啊！”那眼神似乎就在看碗里的肥肉一样。 “冯大人过誉。”谢喻舟不动声色。 两批人打了个照面。 寒暄过后公公掏出圣旨：“各位大人，杂家看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先把正事办了。” 几人道：“应该的，应该的。” 在老太监抑扬顿挫的声调下，所有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翰林院谢喻舟、兵部侍郎黄方恒、工部施明……” 谢喻舟三人一一回应道：“微臣在。” “三人奉公克己、劳苦功高、不辞辛苦，为梁州立下汗马之劳……” 前边都是夸奖三个人的话。 黄方恒和施明顿时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这让读圣旨的老太监嘴角一抽，这年头当官的都这么戏精的吗？我们皇上的文采也就这样，你们不至于被感动到哭？ 等看到谢喻舟淡定的神色，老太监菜点了点头。看看，这才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老太监十分好奇，如果谢喻舟听到接下来的内容还会如此淡定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只听公公的话锋一转：“朕感念谢侍讲年少……” 大意是说谢喻舟年少，过年的还需要辛苦工作，皇帝怜惜他，特准他回金陵和家人团聚，梁州的事宜之后将交给冯侍郎督办，交接完工作他就可以回去了，黄方恒和施明则继续留下。 闻言，黄方恒施明和徐知州三人脸色大变。 什么叫怜惜谢喻舟，让他回家和家人团聚？这不就变相调任吗？明明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机，临了临了到手的功劳却被别人截胡了！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实则皇上最初并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是在多方博弈的情况下，皇帝做出了选择，毕竟谢喻舟在皇帝心中到底还没到那个分量。 谢喻舟眼神中划过了然之色。 他果然猜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交接 议事帐篷内。 黄方恒几人小心翼翼地看向谢喻舟，生怕他怒而奋起。 可是谢喻舟表现得十分平静，就连眼神都没有变幻一下。几人觉得他们真的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泼天的功劳没了，就没有一点伤心的意思吗？ 谢喻舟微阖着双眼，低下头：“微臣谢喻舟领旨。” 见谢喻舟没什么反应，心中最为古怪的便是冯侍郎。出金陵前，他被苏青源骂得都不敢露脸了，这位弟子倒是比老师要沉着。 冯侍郎笑眯眯地把谢喻舟扶了起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 “谢大人，皇上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皇上嘴上不说，但心中必定觉得亏待了你。回头啊，你肯定会有补偿。” 谢喻舟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出金陵之前谢喻舟就猜到了此事。 他资历尚浅，那些人不可能会让他独占一大份功劳。就像是现代的职场，被领导冒功的事也不是没有。 谢喻舟还以为过年前朝廷就会有动作，所以才和戚映欢说或许可以回家过年，没想到事情拖到了现在。 应该是被皇上压了很久，看来皇上还是很看中他。他的情况就像是怀揣巨资走在街上的孩童，人人都想上来咬一口。 因为一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所以谢喻舟并没有产生愤怒。 谢喻舟道：“冯大人言重了，皇上用心良苦，臣铭感五内，又怎么会不识好歹？” “……”他娘的，这年轻人这么稳的吗？就不觉得失落吗，冯侍郎本想在谢喻舟身上讨回苏青源的账，然而还没使劲呢，计划就落空了。 他讪讪一笑：“谢大人清楚就好。关于梁州的事，谢大人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交接比较好呢？”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谢喻舟说。 啥？今天？你怎么比我还迫不及待？到底是谁被占便宜啊！ 冯侍郎眼神很微妙：“那就下午，我去去就来。” 冯侍郎感觉自己挫败极了，得意之情消失得无形无踪。以往遇到这事，哪个不一脸愤怒，谢喻舟居然还能给他一个好脸色。 其中必有古怪。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冯侍郎想得有点多。 他渐渐怀疑里面有诈，有或者是梁州的工作本来就没有谢喻舟说的那么好做。 不然孙詹事为什么不亲自来，却派遣了他？通政使江大人本来不也和孙詹事争这个名额吗，怎么后来就没声了？冯侍郎回想起来，就觉得处处有蹊跷！ 哎呀失策了！ 冯侍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以至于和谢喻舟交接完毕后的几个月，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做什么事都一惊一乍的。 黄方恒和施明忍不住暗自吐槽：这冯侍郎到底什么毛病？做事咋咋呼呼的。 此是后话，先安下不表。 目前，谢喻舟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冯侍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老太监被徐知州送了出去，帐篷内只剩下谢喻舟黄方恒和施明三人。 黄方恒和施明看着谢喻舟许久，不知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反而是谢喻舟对他们淡淡一笑。 “黄大人，施大人，看来我们要分离一段时间了，回头金陵再见。” 施明一个大男人，差点掉了眼泪。 多好的谢大人啊，怎么就被调回去了呢？太不公平了！施明也不是蠢人，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谢大人，我施明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谢喻舟是他的伯乐，不然他还在工部浑浑度日，此番恩情，他永世难忘。 黄方恒轻轻拍了拍谢喻舟的背：“谢大人，既然不是公务上的关系了，那我能喊你一声谢老弟吗？” 谢喻舟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黄方恒的用意，这位不善表达的黄侍郎，正在对他释放友善。 “当然可以。” 黄方恒又拍了拍谢喻舟的背，爽朗的说：“谢老弟，回头等我们回了金陵，让施明请我们喝酒。” “自无不可。”谢喻舟颔首。 施明不干了：“凭什么是我请你们喝酒？” “你不是说谢老弟对你有恩吗，请他喝酒怎么了？”黄方恒说。 “请谢大人我乐意，但黄大人的酒钱还是自己付。” “嘿！你咋那么抠门呢？我们相处了几个月，同吃一锅饭，同坐一辆车，就差盖一窝棉被，你请我吃酒，不是很正常吗？” “拉到，真有情谊，你昨天还灌我酒？”施明回去后便想起了昨晚的始末，两人为什么会喝醉？归根究底是因为黄方恒想灌醉他，看他出丑，结果黄方恒没想两人的酒量半斤八两，一下子醉了俩。 “那不是喝上头了吗？”黄方恒讪讪地撇开头。 谢喻舟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他不由轻咳一声道：“黄大人，施大人，难道你们的宿醉都好了吗？” 现在这么精神，刚刚还嚷嚷着头痛的人是谁啊？ 被谢喻舟一提醒，两人瞬间不好了。 “诶呦呦……我的头啊。” “呕，我还有点想吐。” 谢喻舟嘴角抽搐：合着你们还是晕的啊，真没看出来。 下午的时候，谢喻舟便开始和冯侍郎进行工作交接。 谢喻舟要回金陵的消息，已经在流民中传开，他们都极为不舍，更有激进分子喊：“什么冯侍郎！我不认得，我只认谢大人，只有谢大人才是我们的钦差大人！” 最激动的就是胡老四，他此刻满面不岔，带着一帮人跑到帐篷前高呼：“谢大人，你不要走！你不是还要带着我们修堤坝挖排水沟的吗？堤坝还没修完，排水沟也没有挖完！您怎么能抛下我们不管？” 帐篷内的谢喻舟听到了胡老四等人的呐喊声。 冯侍郎一脸果然如此。 我就知道有陷阱！看，才开始交接，就闹出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孙詹事你误我良多啊！ 谢喻舟只得走出帐篷。 在他的示意下，流民安静下来。 “大家不用担心，堤坝和排水沟的事施大人会继续负责，而这位冯大人会接手我的工作。”谢喻舟指了指一旁的冯侍郎。 冯侍郎今年四十多了，身材微胖，白面馒头似的面庞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但在流民眼里却成了挑刺的点。 “这位冯大人看上去也太白净了，不像是能吃苦的人。” 听了流民的话，冯侍郎感觉很委屈，谢喻舟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怎么就没见你们嫌弃。 谢喻舟用余光瞄了眼冯侍郎，眼中闪过诡异的光。好处被偷了去，他稍稍回敬一下这位冯侍郎应该没什么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章 送别 众目睽睽之下，谢喻舟的表情淡然，一点都不像是会使绊子的人。 他道：“大家放心，皇上既然选了冯大人，冯大人就一定会鞠躬尽瘁责无旁贷！冯大人为官二十多年，经验老道，定然会比本官做的更好，大家要是有什么事，就尽管和冯大人说，我想冯大人必然会认真听取你们的意见。” 冯侍郎大惊。 谢喻舟怎么就帮他把话撂下了？ 果然不其然，就听流民们喊：“真的假的啊？那冯大人，我们想吃顿肉可以吗？不行的话每天加个菜也行啊！” 想什么呢，粮食只不过刚刚够用，还想加菜？做梦！ 这话冯大人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才到梁州，这群流民要是对他产生抵触心理还不得完蛋。冯侍郎哭丧着脸道：“这个……等我和谢大人交接后再说、再说。” 流民哪有这么好说话，冯侍郎马上被包围，一人一句，使他无法招架。 冯侍郎心中暗恨：好个谢侍讲，居然给他挖坑！他就说谢喻舟不是什么好人！完了，完了，这个差事不好接啊！要是没做好皇上会不会砍他的脑袋啊？ 冯侍郎决定接下来的几个月一定要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以免行差踏错。 有了谢喻舟的一番‘劝诱’，流民总算是被稳住，也注定了冯侍郎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三日后，谢喻舟和冯侍郎做完交接工作，一行人坐上回程的马车。 不少流民跑来为谢喻舟送行，当然这都经过了黄方恒等人的允许。 “谢大人，一路顺风！” “谢大人，万一你哪天要是来梁州就来我家吃酒啊！” “谢夫人，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法慧禅师和梁安成也抽空为他们来送了行。 法慧禅师笑眯眯地看着戚映欢说：“谢夫人，下次得空再听你讲孙道长的故事。” “……”戚映欢的表情僵住：“禅师你这不是拿我寻开心吗？”究竟有没有孙思邈这个人，想必法慧禅师已经想明白了。 法慧禅师哈哈一笑：“谢夫人，谢大人一路保重。” “禅师也要保重。” 梁安成就比较直接：“谢兄，等我回金陵再聚。” 黄方恒对这种分别的场面感到很别扭，他讷讷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谢夫人啊，以后对谢老弟好点。” “……”戚映欢一时无语。 她什么时候对谢喻舟不好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蔑她真的好吗？ 戚映欢的余光瞥见了憋笑的谢喻舟，不由瞪他一眼。 肯定是你乱说话了！ 谢喻舟马上澄清般地摇头：“黄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夫人待我一向很好。” “……”黄恒表示自己里外不是人。 谢喻舟你有种别怂啊！ 施明实在看不下去，把黄方恒拉了下回来。 太丢人了！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施明上前一步，但是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谢大人，替我向谢老夫人问个好。” 戚映欢黑人问号，excuseme，你认识家母吗？怎么就要谢喻舟问好了？ 之前还被施明嫌弃不会说话的黄方恒，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你小子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黄方恒一巴掌把施明拍了个趔趄：“行了，谢大人一路顺风，改明个金陵见。” “金陵见。”施明点头附和道。 谢喻舟对两人作了个揖。 天下无不散只宴席，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驶出了青城，很快就成了小黑点。 黄方恒和施明对视一眼，真的走了啊，三人是一起来的，但先走的却是谢喻舟，两人唏嘘。 一盏茶过后，胡老四带着一群流民匆匆赶来。 胡老四看着空荡荡的城门，急切地问：“谢大人呢？” 黄方恒几人还没离开，便答道：“刚刚走了。” “诶呀，坏了！”胡老四拍着大腿说：“来迟了。” 施明问：“胡老丈是有事找谢大人吗？” “唉，是啊，我们有东西要送给谢大人！怎么就走了呢！” 胡老四叹了一口气，让身后的流民把随身的一个长布包打开。 在黄方恒和施明诧异的眼光下，长布包中包裹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 两个流民小心翼翼地把它展开。 黄方恒和施明看清楚后，登时愣住，眼底满是激动之色。 “这……这是万民伞？”施明与不成调的问。 胡老四点头：“施大人说的不错，的确是万民伞，是我们凑了份子做的。” 平平无奇的一把布伞，并不是绸缎所制，伞骨看上去十分粗制，但伞上的每一个毛刺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可见做伞的人有多认真。伞面是用七七八八的粗布拼制而成，上面坠着的粗布条如出一辙，每一根布条上都写着流民的名字。 万民伞的含义每一个做官的人都很清楚，这是对离任官员的感谢与肯定，感谢官员像伞一样佑护着老百姓。 大也不是没有官员偷偷摸摸打点来充门面，但这把伞却是出自真心。 黄方恒和施明没想到会亲眼见到这一幕。 破破烂烂的伞，在两人眼里犹如稀世珍宝一样。 胡老四哭唧唧地说：“为了打磨伞骨早上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会错过谢大人的行程，这让我怎么回去交代？” 流民身上都没什么钱，有些人每天省下一点粮食，然后偷偷托人拿去市集倒卖，用这笔钱流民买了墨水。伞上的布是大家衣服上撕下，伞骨是半夜抹黑砍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在谢喻舟几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完成。 胡老四等人本想给谢喻舟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居然来晚了。 “谢大人怎么就走了啊！”胡老四懊恼地快要哭出来。 黄方恒和施明见他一个老大爷们抹泪，不由安慰道：“胡老丈别急啊，谢大人才刚走不久，我这就让人骑马送去，一定能赶上。” “真的吗？”胡老四止住眼泪。 “当然。”两人点头。 两人马上让官兵牵来良驹，务必让官兵亲自把万民伞交到谢喻舟手中。 胡老四死活非要跟去，黄方恒和施明劝不过，只能随他。 结果这人自己不争气，刚上马，腿肚子就打颤，胡老四哆哆嗦嗦道：“大人，我还是不去了。” “……”两人无语极了，说要去的也是你，怕得要命的也是你，罢了，不去也好，省得添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 城门 方黄恒严肃着表情对官兵道：“千万不能出差错知道吗？” “是大人，您放心。”被委派去送伞的官兵就像是被派上战场的将士。 一旁凑热闹的百姓一脸懵逼。干嘛呢，搞那么大动静，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一个时辰后，被官兵追上的谢喻舟和戚映欢也十分懵逼。 但等看到官兵手中递过来的万民伞后，谢喻舟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这份心意十分沉重，犹如万斤。 戚映欢偷偷瞄向谢喻舟的侧颜，看着他紧紧抿住的嘴唇，大概猜出了他的心里。 谢喻舟无疑是感动的，但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让他无法像平常人那样大哭大笑或大喜大悲，他的情绪向来内敛，这是谢喻舟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她看着布条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记忆中划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戚映欢叹息一声，扬起一个温柔的笑，从谢喻舟手中夺过万民伞，语气轻快地对官兵道：“你回去告诉胡老四他们，就说谢大人收到万民伞后感动得都哭了，哭得衣襟都湿透了！还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 官兵闻言，眨了眨眼，他看看戚映欢，又有些为难地看向谢喻舟：“谢大人，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若是按照上辈子谢太傅的为人，一定第一时间拒绝。 但此刻的谢喻舟，却在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就按谢夫人的话做，顺便告诉他们，他们的心意本官收到了。” 官兵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谢大人这么说真的好吗？您确定吗？这做法也太不谢喻舟了。 谢喻舟看着官兵古怪的表情不由失笑，虽然和自己的形象不符合，但流民们听了一定会很开心，就让他彩衣娱亲一回。 回过神后，谢喻舟不禁为自己的变化感到讶异，以前他决对不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在官兵反复确认下，官兵带着一脸见鬼的表情离开了。 知州府内，胡老四正来回踱步等着官兵的消息。 徐知州被他转得眼睛都花了，这要他怎么专心办公？ 就在徐知州想要开口劝慰时，官兵回来了。 听到官兵带回来的消息后，胡老四高兴的手舞足蹈，并没有产生怀疑。 恰巧路过的黄方恒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谢喻舟哭了？那还是谢喻舟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对谢喻舟的认知，没想到啊，谢老弟你居然还是个性情中人！ 回金陵的马车上。 戚映欢调侃道：“谢大人你就不怕自己在他们眼里的形象被颠覆吗？” 谢喻舟反问：“这不是戚姑娘的主意吗？” “所以你现在是赖我吗？” 谢喻舟很识时务：“不敢。” 这还差不多！戚映欢轻哼了一声，然后渐渐收敛了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问：“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被冯侍郎抢走钦差的工作，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就算没有冯侍郎也会有张侍郎李侍郎，冯侍郎不过是适逢其会，在这一点上谢喻舟很清楚。谢喻舟也早把这笔账算在始作俑者的孙詹事身上。 这笔账他总有一天会讨回来，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不甘心。 谢喻舟看向窗外，他用清泠的声音道：“原本没有，现在或许有一些。” 人非草木，那把万民伞确确实实打动到了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回去再看一看那些熟悉的面孔。 谢喻舟感叹道：“如果能看到堤坝修建完成就好了。” 戚映欢不自觉上扬了嘴角，她靠向谢喻舟：“不如等堤坝建成后我们再来梁州？” 谢喻舟回眸，朝戚映欢轻笑了下：“那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哪有戚映欢说的这么容易，除非是外调，不然他很难有机会出金陵。 戚映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戚映欢想了想说：“看来只有等到你告老还乡的时候再来梁州了。” 谢喻舟这次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戚姑娘可真了不得，这都把几十年后的人生安排上了。” 见谢喻舟嘲笑，戚映欢靠着他肩膀的距离瞬间拉开：“你懂什么！这叫做养老计划！我告诉你，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不然等老了之后，连路都走不动！别说想看青河堤坝，就算想踏出大门也够你喘半天！” 两人都无法想象谢喻舟白发苍苍的样子。 “受教。”谢喻舟憋着笑颔首。 见他好像没听进去的样子，戚映欢气愤道：“谢喻舟，你不会忘了你是有前科的人，淋雨发热的账，我还记着呢！” “……”谢喻舟笑不出来。好的，你有把柄，你说什么都对。 回去的时间没有来时紧张，用了快一个月，马车才赶回金陵的地界。 在靠近金陵城的当天，戚映欢和谢喻舟察觉了异样。 今天的金陵格外热闹。 一大早，金陵城外人山人海。城门口的车马被分到两旁，给中间让出了很大一块空地，不管是马车还是行人，都暂时不允许出入。 城门口的官兵比平常多了十几倍，巡逻的小兵们保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似乎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不光如此，城门口还停着不少商人的货车，似乎都是来做买卖。 可这个时机太过微妙，刚出了正月，早就过了买买买的日子。 必定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 一时进不了城，谢喻舟便差遣了吴若愚前去打探消息。 很快，吴若愚带回了消息。 “回少爷，少夫人。”吴若愚说：“听说是北边的使臣马上要到了，所以今天上午暂时禁止普通车马进出城门。” 戚映欢恍然大悟，怪不得来了这么多商人的货车，感情是想和卑族人做生意啊，这群商人就像是闻着味的老鼠，逮哪跑哪。 谢喻舟问：“有听说此次被派遣来的使臣是谁吗？” “好像是什么丹的王子。”吴若愚答。 “阿丹王子？”谢喻舟敛眉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码字。”吴若愚问：“少爷，我们要不要换个城门口走，不然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陵城一共有四个城门口，眼前的城门是规模最大的。 正当谢喻舟想说‘就这么办’的时候，远处传来鼓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声震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使团 戚映欢不由从车窗内探出脑袋。 远远望去，只见百米以外驶来一排车辇。 车辇与大齐所有的款式不尽相同，马车为圆顶，远看像是宝塔一般，塔顶镶嵌了一颗明珠，车辇上也装饰了串珠，行驶之间，似乎能听到轻微的声响，车辇极具异域风格。 在车辇前方开道的人穿着卑族人特定的服饰，各种颜色鲜艳的袍子，上面绘着复杂的图案。不论男女，脖子上都挂了很多坠饰，腰间系着貂裘。 卑族人的皮肤大多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有种野性的味道。 前方的卑族人敲着手鼓，鼓声整齐且有力，戚映欢听到的鼓声便是由此而来。 谢喻舟见到后，便对谢喻舟说：“不急，我们先看看。” 话音刚落，紧闭的城门口被打开。 首先跑出来两列官兵，他们把道路规划出一条大道。 其后，年轻人骑着马来到城门口中央，年轻人身着轻铠，腰中佩剑，气势不凡。 戚映欢定睛一看，马上乐了。 这不是陆敏吗？ 皇上派他来迎接使臣吗？ 让打赢仗的人来迎接使臣，我们这位皇上看来作风挺强硬啊。 明晃晃的下马威，就差没指明道姓说卑族人是手下败将。 卑族人的车辇在城门口停下，手鼓声也停了。 只听陆敏大声道：“兵马指挥司陆敏，特奉大齐皇帝之命前来迎接卑族王子。” 卑族人的使臣团中显然有人认识陆敏，不由深深紧锁了眉头。而前方开道的卑族人，跑上车辇，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然后就见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大汉跳下了车。 戚映欢几人已经下了马车混在人群中，她不由拽着谢喻舟的袖子问：“这人就是卑族人的王子吗？” 这个王子长得这么黑的吗？长相也不咋地，亏她还有所期待呢，看来是想多了。幸好谢喻舟不知道戚映欢的想法，不然一定会把她拉回马车里，有时间看别的男人，不如看他，但是谢喻舟并不知道。 “好像不是。”谢喻舟摇摇头。 大汉走起路来肩膀左右晃动，举动引人注目，似乎生怕有人看不到他孔武有力的身姿。 大汉走到陆敏身前。 陆敏下了马。 这一对比，戚映欢便发现大汉比陆敏高了半个头，起码有一米九以上，比李盟还要高小半个头。 来到古代后，戚映欢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大的人。 大汉带着火药味的声音响起：“陆，你们皇帝过分，只派你接我们！非常失礼！阿丹王子是尊贵的，我们下任大汗人选，你们不尊重，欺人太深！” 只派了一位官员迎接使臣，不难看出大齐皇帝没把他们放心上，大汗表示很愤怒。 大汉不太会说官话，一口浓重的口音天南地北乱跑，愣是好半天才让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明明是愤怒的语气，戚映欢却有点想笑，百姓憋着笑。 陆敏一点也没觉得意外:“逐日拉，如果我们皇上不尊重你们王子，就不会派我来迎接你们了。使团来访的日期早定在了年前，你们迟到了一个多月，先失信于人的是你们卑族人！” 眼前的黑皮大喊是卑族人的第一勇士，陆敏对他很熟悉，这人的性格就是个炸药包，一点就燃。 两人在战场遇到过许多次，如果是一对一陆敏基本没有胜算。 但陆敏今天不是来和对方打架干仗，他是代表了大齐，所以陆敏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露怯。 “逐日拉，你们难道不应该先向我们皇上道歉吗？” 逐日拉闻言大恼，纠正道：“是北族人！！！不是卑族！” 逐日拉的官话讲不好，但北和卑的吐字却十分清晰。大齐人把他们叫做卑族，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卑代表着卑微，逐日拉如何不恼。 戚映欢也是第一次知道称呼的事。 陆敏弯了弯桃花眼，一副戏耍逐日拉的样子：“不好意思，是我官话说得不好。” 逐日拉被气得半死，陆敏从小在金陵长大，官话能说的不好？只能偏偏傻子。他脾气是急，但不是没脑子啊。 “陆！你！……￥&￥&” 逐日拉半天找不到应对的词语，只好对着陆敏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从神情不难分辨出是骂人的话。 陆敏眯了下桃花眼，语气中带着冷意：“逐日拉你可别忘记这里是金陵，我们大齐天子的脚下！由不得你口出狂言！” 逐日拉似乎没听说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完全不怕陆敏，一边跳脚一边用手指着陆敏。“你！￥%￥……%&手下败将！大齐#%￥&%……&” 听了逐日拉的话，陆敏的表情变得更臭，‘峥——’一声把腰中的佩刀露出一半。 他道：“既然你丝毫没有悔意就休怪我失礼！我大齐天威容不得尔等撒野！” 陆敏一对一打不过逐日拉，但可别忘了这里是金陵，他的大本营。 在陆敏亮刀的同时，身后的官兵全部小跑到他身后，同样做出拔刀戒备的姿势。 卑族人一看这个架势，也觉得不能输，大声嚷嚷道：“逐日拉，上！逐日拉，上！逐日拉，上！” 逐日拉也因为族人的呐喊，满脸跃跃欲试。 围观的百姓吓得不敢吱声，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戚映欢自言自语地问：“他刚刚骂了什么啊？陆敏会这么生气？” 谢喻舟答：“他刚刚骂我们大齐人才是卑鄙的种族，男人都是孬种，没一个能打的，大概是这样。” 谢喻舟还省略了一些不适合小姑娘听的话。 戚映欢面露讶异，转过头来问：“你还懂他们的话？” 平时见谢喻舟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连异族的话都懂。 “能听懂大概，但不会说。”谢喻舟不怎么在意地答道，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城门口，并没有发现小姑娘眼神中带着一丝崇拜。 “逐日拉，上！逐日拉，上！逐日拉，上！” 城门口的卑族人不住呐喊着。 战事一触即发。 就在陆敏准备把刀拔出时，车辇内传来一声虚弱的低喝：“够了，逐日拉不得无礼，快回来！” 音色虽然温和，但语气带着威严感。 这声音的主人大概才是那位王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 回家 车辇的车帘被掀开，阿丹王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卑族人全部收了声，不再起哄，逐日拉也退了回去。 “王子。”逐日拉低头，朝那人喊道。 这位阿丹王子穿着白色的民族服饰，和陆敏差不多高，他头上带着一顶同色貂裘帽子，长发被编成了一股一股小辫子拖在帽子后面。 与大齐子民柔和的五官不同，阿丹王子的五官十分立体，他还有着一双蓝色的眼，据说是返祖现象。 百姓议论纷纷：“看到了吗，那个王子是蓝眼睛！” “传闻是真的啊。” 比起外貌上的与众不同，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脸上的疲倦，他就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陆敏收回了刀，面色微冷地对阿丹王子打了个招呼：“阿丹王子，一路辛苦。” “陆世子，别来无恙。”阿丹王子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前些日子，我来大齐的路上生了场病，以致拖慢了使团的行程，实在抱歉。” 阿丹王子踏上大齐的土地后，就有些水土不服。他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一早便让人送了信给大齐的皇帝，这件事陆敏不会不知道，只不过是刁难他们的借口。 “我也为方才逐日拉的行为道歉，他绝没有侮辱贵国的意思，他向来口不择言，世子应该清楚。请世子和大齐的百姓相信我此刻的诚意。”阿丹王子语气郑重，眼神恳切。他用拳头抵住胸口，做了一个他们民族的标志性动作，那是他们向真神起誓的动作。 戚映欢心道，这位阿丹王子的官话意外的不错，而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加上面色的疲色，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大齐仗着人多欺负卑族人。但两国交锋，哪会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城门口。 阿丹王子一招以退为进，让陆敏没办法再为难他。 陆敏露出他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既然王子都向我们道歉了，那此时就接过。我也不想自降身价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计较。” 后半句话捧高踩低，讽刺意味极重。还是戚映欢记忆中的陆敏，一样嘴贱！ 逐日拉的火气蹭得又被点燃，可在那之前，被阿丹王子拦住。 “半年多没见，世子还是一样风趣。”阿丹王子很沉得住气，笑容十分得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敏收敛了姿态，反正下马威也给了，他这差事也有了交代。 “王子，一路奔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住处，还请王子移步城内。” “有劳。” 使团的车辇终于进了城，看热闹的百姓散去。 马车终于又能正常进入城内。 百姓们看了一场大戏，都十分兴奋。 谢喻舟和戚映欢心中只闪过四个字——多事之秋。 最近的金陵要不太平了。 马车通过城门驶向内城。 今天守内城城门的官兵中有个人是梁州出身，听到路过是谢喻舟的马车，还特地跑来打了招呼。 “谢大人一路辛苦，这次洪水我家中也深受其害，不过月前下官收到了家中来信，说是在谢大人的帮助下已经重返家乡。”官兵激动地热了盈眶：“谢大人，以后要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说。” 谢喻舟微微一颔首：“你家人能平安无事就好。” 守城门的官兵目送谢喻舟的马车进入内城。 戚映欢总算从方才的气氛中脱离。 她捂着嘴巴偷笑，一脸揶揄地看向谢喻舟：“谢大人，你现在可是名人了！我看啊，要是随便从梁州百姓中拎出一个人，哪怕对方不知道他们知府大人叫什么，但也一定能喊出谢大人的名字。” 谢喻舟无奈：“戚姑娘夸大了，你把静秋喊来，看看她能不能喊出我的名字。” “你这不是耍赖吗？”戚映欢道：“明知道静秋不会说话。” 静秋的哑病戚映欢早已让法慧禅师和梁安成看过，说是先天的问题，没办法治疗，所以静秋只能当一辈子的哑巴。这让戚映欢和知夏都十分怜惜这个小姑娘。此次回金陵，戚映欢也把她带了回来，反正谢府也不怕多一张吃饭的嘴。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谢府。 正在门口打扫的丫鬟看到熟悉的马车后，不由扔下扫帚往府里跑去。 “吴管家！老爷回来了！！！” 吴婶和吴伯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走走走，去跟我们接老爷。” “我去喊老夫人。”吴婶。 谢母欣喜若狂，拉着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瘦了瘦了，你们都瘦了，可担心死娘了。”谢母拉着戚映欢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母感叹道：“几个月不见，你们又长了一岁，长大了啊。” 戚映欢莞尔，可不是吗，匆匆过了个年，她今年都十七了，时间过得真快，冲喜那阵的事仿佛都还在眼前。 分别数月，谢母似乎长出了好几根眼角纹，看来这些日子谢母没少为她们操心。 看着谢母的皱纹，戚映欢最终把告状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不要让她为谢喻舟的事担忧，谢母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 戚映欢瞥了谢喻舟一眼。 算你运气好。 谢喻舟察觉到这一点，暗自松了口气。 有谢母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温暖，这晚戚映欢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谢喻舟便去宫里述职，不过由于使臣团的到来，朝廷忙得脚不沾地，皇帝也抽不出空来见他，只好让他先回了翰林院。 翰林院。 谢喻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熟人，裴杉和狄尚文。 两人地把谢喻舟拦住，狄尚文一本正经道：“谢兄，这次你为我们读书人露脸了。” “那些唱衰你的老家伙以后八成不敢在你面前乱说话了。”裴杉笑眯眯的说。 裴杉嘴里的‘老家伙’是指翰林院中看他们不爽的年长官员，尤其在听说谢喻舟被委任了钦差后更是一直唱衰他。 谁知谢喻舟不仅没有翻车，居然还让他打了个翻身仗。 狄尚文问：“谢兄，以工代赈的事你是参考了周朝历史吗？可否与我细说？” 比起出气，狄尚文似乎更关心谢喻舟在梁州办的差事。 谢喻舟有点招架不住这两人的热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 捧高 古学士的到来，及时为谢喻舟解了围。 古学士抱着一摞书对三人道：“怎么都挤在翰林院门口，不进去吗？谢侍讲，我听说你昨天才回来，怎么今儿个已经来翰林院上值了？没见到皇上吗？” “我们这就进去。”谢喻舟暗自吁了一口气，跟在古学士身后走进翰林院。 “皇上正忙着外交使团的事，一时半会还抽不出空。” 等拉开一段距离后，谢喻舟悄悄说了句：“方才多谢古学士解围。” 古学士哈哈一笑：“没事，你怎么也是苏少师的弟子，我与他是朋友，照看你一二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两人走进办公的地方。 厅堂中的官员原本都在聊天，但由于谢喻舟的到来，谈话声戛然而止。 有几人眼神闪躲，他们缓缓撇开头，故意不去看谢喻舟。 之前轻松的气氛中多了几分尴尬。 几位年长的翰林官还记得自己在谢喻舟接到圣旨后说了不少风凉话。谢喻舟刚进翰林院时，他们也没少倚老卖老，想让谢喻舟干这干那，但谢喻舟总是能四两拨千斤避开，所以这些老翰林觉得颇不是滋味，他们也是从新人开始，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的位置，不过区区一个修撰，也敢忤逆他们。 但是还没等他们找到机会，谢喻舟就以极快的速度被升为侍讲，几人见他这个势头，才收敛了小心思。 那日得知谢喻舟要去梁州治洪，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六元及第的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纸上谈兵。他们一致认为谢喻舟一定会办砸差事，纷纷落井下石唱衰他。 谁成想…… 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正主回来了。 谢喻舟这趟回来，皇上必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万一谢喻舟爬到他们头上，还不得给他们穿小鞋。 几位老翰林面露慌张。 还能怎么办！？道歉呗。 不得不说这几位都是能屈能伸的主。 马上就看到中年发福的男人腆着老脸，堆出一个微笑：“哎呀，谢大人回来了啊，许久未见风采更甚以往！” “是啊，是啊，谢大人。”另一人也应和道：“这次梁州的事多亏了谢大人，谢大人为皇上排忧解难，堪称国之栋梁。” 随后踏进内室的狄尚文和裴杉愣住。 两人同时把脚步收回，看向厅堂外挂着的牌匾。 没错啊，是翰林院啊！他们还以为走错道了。 刚刚夸谢喻舟的人是谁，还是那些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的人吗？两人眼中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古学士嘴角抽了抽。 太不要脸了！ 那几人看懂了古学士的想法，心道：不要脸怎么了，只要官位稳，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谢喻舟的眼神中先闪过迷惑，然后便是了然。 豁然之间，他微微勾勒了嘴角，对两人道：“两位大人过誉，行之受之有愧。” 如果戚映欢在现场，一定能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心脏手黑的谢喻舟又开始算计人了！ “没有没有。”看到谢喻舟的笑容后，两人心中一喜，有戏！说不准还能还谢喻舟身上捞点好处，年轻年夸两句就容易飘。 两人道：“我们所言皆为真心。以工代赈此等妙法，也只有谢大人能想出，我等望尘莫及啊。” 谁知，谢喻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两人的心沉入谷底。 “大人言重，雕虫小技额而已。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敢问两位大人高名？”这位年轻的谢大人脸上虽带着笑意，但是问出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 一句话，如同绝杀，徒留下满堂静寂。 “……” 两人表情僵住。 合着他们俩夸了半天，谢喻舟居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心中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我们之前说了你坏话的啊！你居然不记得！既然你不记得，我们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来讨好你？太丢人了！ 该不会是这小子故意的？故意让他们丢脸？ 不得不说，他们猜中了一半。 谢喻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是真的，故意让他们丢脸也真的。 试问你会因为狗对你叫了两声就记恨他吗？答案可想而知。 谢喻舟完全没把这两人放在心上，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没记住。 两人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六品的位置上晃悠，没见他们力争上游，反而把心思放在欺负新人身上，谢喻舟完全不想为这些人费心思。 人，他的确不记得。但大致的恩怨他还是能猜出，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谢大人开玩笑的，怎么能不知道我们是谁呢？”两人试图为自己挽回尊严。 “是王大人和李大人吗？”谢喻舟皱眉回忆。 错了，这两人一个姓孙一个赵。 因为谢喻舟的回答，两人脸上难看的笑已经挂不住。 古学士差点没笑出声来。 让你们捧高踩低，活该！ 其余几人看了这个状况，顿时收起了小心思。做人啊，还是要走正道。 两人讷讷了半天，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不管报不报名字，他们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在场面尴尬的不行的时候，裴杉走了进去，他拍了拍谢喻舟的肩膀：“还是谢兄棋高一着，对于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不放在心上才是最佳选择。” 说完，裴杉从那两人中间穿过，仿佛没看到两人一样。 作为同一梯队的新人，裴杉和狄尚文自然也遭受过谢喻舟同样的待遇。谢喻舟今天这一出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解气。 两人羞怒交加，又不敢直接开骂，不然岂不是对号入座！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随后狄尚文也打两人之间穿过，他连余光都没给两人一个，只冷冷的说了句：“借过。” 语气中的疏离表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恨不得马上厥过去。 作为始作俑者的谢喻舟假装无辜道：“裴兄的话，我竟有些听不懂。” 裴杉嘴角一抽：“……” 狄尚文瞳孔放大：“……” 怪不得他们会输给谢喻舟，一定是脸皮上的差距！ 戏也看得差不多，最后由古学士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咳……行之，我有事找你，我们去那边聊。” 谢喻舟点头，顺便向尴尬到无以复加的两人道：“两位大人我先失陪。” “请请请。”两人恨不得马上让谢喻舟离开。 这场闹剧发生后，翰林院暗地里流传起一则小道消息，别看谢大人长得面冠如玉，一副书生模样，但心眼多着呢，要是得罪了他，没准哪一天对方就让你在无意间丢了大丑。 谢喻舟听后一笑置之。 只可惜戚映欢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一定是第一个跳出来举大旗的人。戚映欢表示：终于有人通过谢喻舟的表面，看穿了他的本质！心黑手脏谢喻舟，这几年她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 成果 翰林院最近不怎么忙，眨眼间一天就过去。 下值的时候，谢喻舟又被裴杉和狄尚文拦住。 “谢兄，早上的话题还没聊完，不如我们找个酒楼细谈？”狄尚文显然对梁州的事很感兴趣。 裴杉道：“许久未见，不如我们聚一聚？” 谢喻舟挑眉。 看来在他离开的几个月中，裴杉和狄尚文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两人之前是话不投机半点多，这会儿倒是能和平相处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喻舟刚想推脱，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行之！走！为师请你去喝酒！” “……” 苏少师，你怎么也唯恐天下不乱！不是被皇上限酒了吗，在翰林院的大门口喊得这么大声，当心明天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谢喻舟被一老两少夹在中间，头痛极了。 这时，翰林院门口响起第四道声音：“谢兄，你今日可有空，我父亲……” 顾照熙受父亲嘱托，让谢喻舟带着戚映欢去顾家做客，不过一看这情况，他就知道来晚了。 顾照熙无奈笑了笑：“既然谢兄不得空，那就改日再说。对了谢兄，内子和母亲甚是想念谢夫人，如果谢夫人有空，顾家随时欢迎。” 顾照熙穿着一身红袍子，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谢喻舟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青源眯了眯有些浑浊的双眼。他这便宜徒弟似乎和顾家交情匪浅，什么时候的事？ 突然，他想起谢喻舟曾经问过他的事。 苏青源眼中闪过精光，这顾家也有点意思。 “行之，看来今天你还是得陪为师喝酒啊。”苏青源挤眉弄眼，就差没说‘我好像发现你的秘密了’。 谢喻舟即刻会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先生有请，弟子不敢不从。不如就来弟子府中？内子也甚是想念先生。” 有戚映欢和谢母在，苏青源估计估计不敢贪杯。 苏青源光想着顾家的事，一时没察觉道便宜徒弟小算计，满口应道：“好。” 谢喻舟对裴杉和狄尚文作揖：“抱歉，狄兄裴兄，今日……” 还不等，谢喻舟把话说完，两人就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改日再聚。苏少师的事比较重要。” 得了，又是两位苏青源的迷弟。 便宜师傅人格魅力不是一般的大。 苏青源爽朗一笑：“你俩小子，不错！” 一句不错，让两人眉开眼笑。 谢喻舟扶了下额头。 这一幕被翰林院其他的人看到，不由感叹谢大人受欢迎的程度，才回来第一天，就被这么多人惦记。之前说谢大人和苏少师关系一般的人，现在脸疼不疼？师徒俩关系好着呢！ 孙大人和谢大人还想欺压谢大人？笑死人了。 春熙街，谢府。 戚映欢听到苏青源要来家里吃饭的消息时，还在和刘淑对账。 积压了好几个月的账本让她欲哭无泪。 在梁州每天看账本，没想回来又要看账本，她现在看到账本就产生生理性的厌恶。 对完账后，刘淑对戚映欢道：“对了东家，您让玄明道长烧的玻璃好像有成果了！” 因为戚映欢管玄明道长烧制的琉璃叫做玻璃，所以刘淑也跟着改了口。 听到这个消息，戚映欢激动地做案前站了起来。 “哗啦——”一声把案上的账本带到地上，案上的毛笔架也全部倒下。 刘淑忙着去扶毛笔架，捡账本，却被戚映欢拦住：“先别管这些，先给我说说玻璃的事。” “是，东家。”刘淑无奈地笑了一下，别看戚映欢平时很稳重的样子，但毛毛躁躁的地方也不少。 刘淑挑着重点说：“其实过年前玄明道长就烧出了大致的成品，但是当时的成品还没达到东家说的标准，我就没写信通知东家。” “后来玄明道长在原有的烧制步骤上进行了调整，目前玻璃看上去已经非常通透。东家，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透的琉璃。” 刘淑是商人家出生，眼界超乎一般人，听到她由衷的赞美，戚映欢不禁喜上眉梢。 玻璃的成本不贵，但维持窑厂日常运作却非常烧钱，要不是最近江南百草堂生意大火，戚映欢都不敢去翻支出那项。 没想到才半年左右，玄明道长就做出了成绩。 戚映欢问：“你有带样品来吗？” 刘淑摇摇头：“东家说过玻璃的事暂时要保密，所以玄明道长不允许任何人从窑厂带走一块玻璃。”包括她自己。 看不到样品，戚映欢多少有些失望，但刘淑做的很对，万一玻璃的事泄露，不光她的计划泡汤，可能还会引来有心人窥伺，得不偿失。 “玄明道长做的很好。”戚映欢说。 可是迫切的心情，终究难耐：“淑姨，你现在有空吗？跟我去一趟窑厂。” 刘淑哑然：“东家，快傍晚了，现在出城，可能赶不回来。” 戚映欢是当局者迷，完全没想起这一点。 “哦。”她失望地作为椅子上：“继续对账。” 戚映欢失望的情绪没持续多久，就听知夏说，谢喻舟带把苏青源带回府中了。 戚映欢急急忙忙整理的衣物去前厅见苏青源。 “苏爷爷，半年不见，身子骨还硬朗？” “好着呢，映欢丫头，听说你这趟功劳不小啊。” 苏青源一直和戚映欢非常投缘，别人看他都把他当成苏御史、苏少师、苏祭酒、清源居士，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名头，不是他这个人，他有时不免会感到心累。 但在戚映欢眼里，他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头，他没有子女孙儿，能亲切喊她苏爷爷的人，就只有这个丫头，所以苏青源在她面前一向很放松。 戚映欢马上反应了过来，谢喻舟不会是把她演戏当托的事告诉苏青源了。 她面色微赧：“这还不是谢喻舟的主意。” “哈哈哈。”苏青源笑得十分畅快。 小声引来了谢母，谢母来到厅堂问：“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于是苏青源和谢喻舟便把戚映欢冒充金陵商会顾娘子的事说了出来。 谢母也加入了调侃她的队伍。 戚映欢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但被人一打趣猛地有些不好意思。 她睨谢喻舟一眼。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边的笑意。 谢母没察觉道两人的小动作，她对谢喻舟道：“喻舟你也真是的，带苏先生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有准备好酒好菜。” “对对对！”戚映欢一见到有机会打击谢喻舟，马上跟着附和：“谢喻舟你好歹也是当过钦差的人，做事怎么就没点远见性？” 小姑娘抬着下巴，嚣张的样子像极了仗势欺人的猫。 谢喻舟眼神中闪过无奈。 这时苏青源开口了，谢喻舟有那么一瞬天真的认为苏青源会帮他说话。 结果…… “行之，这一次先生也不帮你。”苏青源板着脸说：“明知道我想喝酒，怎么不提前让映欢丫头准备一坛好酒呢！” “……”谢喻舟。 三比一，仿佛只有他是坏人。 到底是谁说先不要惊动戚映欢，要给她给惊喜？ 先生，你的嘴脸也变得太快了。 很快，苏青源尝到了苦果。 戚映欢原本瞄准谢喻舟的炮火调转开来，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苏青源。 苏青源感觉大事不妙。 只听戚映欢道：“苏爷爷，你知道随行去梁州的医官里有梁御医吗？我听梁御医说半年前曾给您把过脉，说您最好要戒酒。” 苏青源表情僵住。 戚映欢抱胸说：“大夫的话您怎么能不听呢？” “……” 完了，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青源看向谢喻舟，我们师徒俩半斤八两，刚刚我不该嘲笑你的。 谢喻舟：你能明白就好。 今天鼻炎犯了，吃了药很困，没三更了，先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 手段 晚饭的时候，苏青源聊着聊着便说到今天早朝上的事。 有些大臣提议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来招待北族人，以此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以及展示我大齐央央国威。 但另一批大臣显然不赞同这个观点。 户部尚书哭穷说经过了梁州洪灾，国库中已经不富裕，虽然不至于入不敷出，但能省的话还是省省。 户部尚书哭穷是经常的事，大家都不太在意。 然而还有大臣道，不过是些手下败将，随便招待招待就好了，根本不必兴师动众。 这就和提议举办盛大宴会的臣子杠上了。 两匹人马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各不退让，皇帝虽然没有制止，但黑了脸。 下了朝后，皇帝打发了所有大臣，谁都没有接见。 谢母诧异道：“我还以为当官的和我们不同呢，原来也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会吵架啊。” 苏青源心道：谢夫人还真高看了那群人，他们啊，不仅会吵架，而且还会吵得面红耳赤。 这主要和每一代皇帝的性格有关。 大齐的这位建国皇帝是草根出生，小时候家中困顿，没有机会读书，更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年轻时候脾气十分火爆，直到后来做了皇帝，才渐渐收敛了锋芒。 拥有这样出身的皇帝，注定了他不会喜欢太矜持的人。 再加上当初得了从龙之功的大臣多数也是草莽出身，这就奠定了大齐头一批臣子的做事风格。这种局面，能你好我好，客客气气把事商量结束才有鬼。 其实这几年朝堂上的风气已经有了不少改变。 早前几位老大臣还没告老还乡时，还会在朝堂上大打出手。那时皇帝干了什么？据史官记载，皇帝夹在中间给两人撺火。 所有说，有什么皇帝就有什么大臣。苏青源早就习惯了。 苏青源道：“谢夫人，虽然都是吵架，但意义不同，吵架有时候也是一种手段。” 皇帝性子有点火爆，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能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大多是野心家，皇帝更是其中翘楚。 既然皇帝没有制止两边的行为，就代表皇帝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为什么默认？ 谢喻舟一语道出了关键：“皇上想要晾阿丹王子一些时日？” 不愧是便宜徒弟！ 苏青源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使团来了，皇帝要是不召见，那不是很失礼吗，但从昨天派陆敏去迎接的行为来讲，就知道皇帝不待见这群人。 所以大臣们吵起来后，皇帝就有充足的理由把人晾到一边。 这是皇帝惯用的手段，总之，皇帝让你吵，你才有机会去吵。 谢母是没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一老一少。 打什么哑谜呢？ 戚映欢倒是隐约听懂了，她心道，你们这群搞政治的人太复杂了，还好她不用掺和，不然早晚会因为思虑过多，导致秃头。 戚映欢默默地看了眼谢喻舟的秀发，很好，暂时没问题。 谢喻舟有一瞬间觉得脑袋有些凉嗖嗖的。嗯，应该是他的错觉。 既然蹭不到酒喝，苏青源就没必要在谢家逗留，吃完饭便让苏管家接了回家。 等回到家中的时候，苏青源一拍脑袋：“忘记问行之顾家的事了！奇怪，我怎么会和他们聊起早朝的事？” 苏青源默默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表情呆滞了许久。 似乎是谢喻舟先起的头。 他就说嘛！他怎么会在谢夫人和戚丫头面前说早朝的事，合着是便宜徒弟套他的话！ 他这个先生当得真是憋屈，不是被戚映欢拿来顶锅，就是被徒弟套话！ 哼，这俩小夫妻不愧是一丘之貉！不要脸，专门欺负他老人家！ 此时的戚映欢还不知道因为谢喻舟关系，她被苏青源念叨了小半天。 谢府中。 “阿嚏！”戚映欢打了个喷嚏。 谢母担忧道：“欢欢你不会是着凉了？” “不应该啊，最近不是挺暖和的吗？”戚映欢纳闷。 都三月中了，天气已经回暖，能冷到哪里去。 谢母道：“我让你吴婶给点煮点姜茶，睡前喝上一碗，明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戚映欢嘻嘻一笑：“多谢娘。” 而一旁听到姜茶两个字的谢喻舟身形一僵，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原地。 谢母和戚映欢后知后觉才发现谢喻舟人不见了人影。 谢母：“喻舟呢？才一会儿的功夫，人跑哪里去了？” 戚映欢也是一头雾水。 半晌过后她反应了过来，她抱着肚子大笑：“娘，别管他，谢喻舟他啊，被吓跑了。” 被一碗姜茶吓跑了！！！哈哈哈！ 戚映欢感觉她能用这件事嘲笑谢喻舟一辈子。 这回换做谢母一脸茫然。 欢欢这孩子怎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母面带忧色，语重心长地拉着戚映欢：“欢欢，仔细着点，我听说以前有人笑得太过火，下巴都脱臼了。” “……”这下戚映欢笑不出来了。娘，你别吓我啊！难道这就是嘲笑别人的报应？ 翌日，戚映欢起了个大早。 谢喻舟还未上值，家里就看不到戚映欢的人影。 “娘，映欢呢？”谢喻舟问谢母。 谢母端着一碗汤汤水水往厅堂里走来：“欢欢吗，她一大早和刘淑出门了，之前她不是弄了个窑厂吗？说什么烧出玻璃了，我也不知道玻璃是个什么东西。” 谢喻舟马上明白过来，怪不得小姑娘昨天晚上兴奋地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正当此时，谢母对谢喻舟招了招手：“喻舟你来把这晚姜茶喝了，昨天吴婶煮多了……” 谢母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谢喻舟快步走向门外：“娘，我差不多也要去翰林院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欸……这么早吗？” 谢母端着碗，看着跑远的背影叹息一声：“怎么去了趟梁州，两人都变得风风火火的了？” 被谢喻舟催促着出门的吴若愚嘴里还叼着馒头，口齿不清道：“少爷，离上值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我知道。”谢喻舟开口道：“先去一趟状元酒楼。” 见谢喻舟面无表情，吴若愚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是约了人吗？” 谢喻舟没答，却是默认，这架势摆明是不想告诉他去见什么人。 见此，吴若愚秉持着多做少错的原则，快速上了马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 会面 状元酒楼三楼雅间。 身穿一袭蓝衣的公子哥，眯着眼躺在软塌上，他手中捧着一杯果酒。 等到谢喻舟推门而入，他才幽幽睁开了一双桃花眼。 “我差点以为谢兄不会来了呢。”蓝衣公子哥笑了笑。 本来的确没想来，但是出门早了，不妨就来赴个约。 谢喻舟心道只是你运气好而已。 蓝衣公子不知道其中隐情，他起身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脸上的笑很快被掩去。 他道：“之前救济粮的事还没当面谢过谢侍讲。” 在谢喻舟被委任钦差的那一天，他收到了魏王盯上了救济粮的消息。因为递消息的人把信件丢在门口就走了，所以他不知道传递消息的主人是谁。 但此事直接的获益者是谢喻舟，所以他今天把谢喻舟请来试探一二。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不必，适逢其会，我也因此顺利完成了梁州的差事。”谢喻舟表情冷淡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正以对方的人脉，早晚能查出来。 谢喻舟问：“陆世子，今日找我来有其他事吗？” 原来这雅间内的蓝衣公子是陆敏。 那天去城门口迎接使团时，陆敏隐隐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谢喻舟和戚映欢，又经过昨天的确认，陆敏一早让人给谢喻舟递了纸条。 也正是因为之前的猜测，燕王一派才没有参与后来的抢功行动。 万一消息是谢喻舟给的，但他们又抢了谢喻舟的功劳，这不是卸磨杀驴吗？陆敏和燕王自认做不出这等事。 “谢侍讲客气。”陆敏道：“如果没有谢侍讲的消息，那今天朝中又是另一个局面了。” 估计连魏王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陆敏实在很好奇，谢喻舟是如何得到魏王对救济粮出手的消息，又为何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然而等今天陆敏见到谢喻舟后，他打消了之前追根究底的心思。 谁还没有点秘密呢？作为苏青源的弟子，谢喻舟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几年前他见到谢喻舟的时候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人当真不一般。 现在想想，他有些明白那时的直觉从何而来。 因为他们两人从某种意义上十分相像，他们都是心思深沉的人。不过他喜欢用嬉笑和吊儿郎当的行为掩盖自己的想法，而谢喻舟则是用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敏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风采依旧：“也没有什么事，主要就是替燕王来道谢。对了，听皇上的口气，是想把你调去御史台，我琢磨着皇上是想让你走苏少师的路。” 自从燕王回到金陵后，魏王一直想方设法找茬，哪怕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时间长了还是让人不厌其烦。如果没有谢喻舟的消息，魏王还不知道要蹦跶多久。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让他知道谢喻舟就是传递消息的人，如果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隐藏在暗处，他终归难以心安。 谢喻舟也正是因为怕陆敏想太多，所以才直接承认，倒是他带来的消息让谢喻舟吃了一惊。 御史台？ 他倒是没想过。想必是陆敏从燕王那边得到的消息。 谢喻舟微微缓和了脸上的冷淡之情：“多谢世子告知。” “不用。”陆敏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过是互利互惠而已。” 谢喻舟从沉思中抬首。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对聪明人而言，有时候无声胜有声，纷纷等着对方出招。 和谢喻舟比拼耐心，那陆敏真的是自找麻烦。 许久后，陆敏还是沉不住气了，他试探道：“谢侍讲觉得燕王如何？”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陆敏是向谢喻舟递来橄榄枝。 这并不是第一次，陆敏送谢母回府那一回，他就向谢喻舟递过橄榄枝，但那时谢喻舟只道了一句：时机未到。 陆敏以为今天他会得到想听的答案，但是谢喻舟的答案依旧不变。 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没什么表情，他清泠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时机未到。” 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陆敏差点就要抓狂。 时机，时机，到底是什么时机？他要收回前言，他和谢喻舟完全没有半点相似！这人神神叨叨的，他可不会装神弄鬼。 也不知道谢喻舟是不是不想得罪人才敷衍自己。不对！以陆敏的观察，谢喻舟根本不屑做这种事，苏青源的弟子若是想两边都讨好，那就太让人大失所望了。 陆敏深呼吸了一口，才压下自己心中抓狂。 罢了，如今形成互利互惠的局面也挺好，反正只要谢喻舟不投向皇孙，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以前他们可以不在意谢喻舟，但是如果谢喻舟真的进了御史台，那用处就大了。 谁也禁不住对手天天弹劾啊。 想到皇孙，陆敏又是一脸头痛。 皇孙是先太子的孩子，燕王对先太子…… 终究还是心有余念啊。 当谢喻舟即将离开雅间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转身问陆敏：“陆世子，侯府缺钱吗？” “哈？”什么鬼？他们侯府虽然没有公主府那么富丽堂皇，但也说不上缺钱。 谢喻舟这个人，他真的是看不透。 谢喻舟眼中闪过一抹陆敏看不懂的光，谢喻舟道：“再过不久内子会送令妹一件大礼，还望令妹近日能在家中静候佳音。” “哈？”陆敏一脸懵逼。 怎么又和小娘子扯上关系了？ 谢喻舟神神秘秘地走了，唯独留下满脸诧异的陆敏。 算了，算了，不去想了。顶多是小姑娘们小打小闹的事情，谢喻舟嘴里的‘大礼’应该也只是夸大。 然而陆敏还不知道，几个月后的自己会因为一时忽略感到后悔莫及，他明明就有一个做首富的机会，却被他错过了！好恨啊，虽然他不贪财，也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他只能安慰，陆萱有钱就是他有钱，以后他陆敏能从洪武街一路买买买到秦淮河。 出了状元酒楼后，谢喻舟微微敛眸。 反正他提醒过了，陆敏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他自己。 “御史台啊……”谢喻舟沉吟了两秒：“倒是个好去处。” 意料之外的事，竟让他心情不错。 前面有一张写到陆敏送谢母和戚映欢回家，然后和谢喻舟在书房交谈了一会儿，总算对上了。 其实我写了三更了，但是我存一章稿过年用。你们懂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 玻璃 金陵郊外，戚映欢终于赶到窑厂。 还没进院子，就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迎了出来：“谢夫人可把你等来了。” 戚映欢吓了一跳。 跟在戚映欢身后出来的静秋更是吓得往知夏怀里钻。 刘淑嘴角一抽，忙解释道：“东家，这是玄明道长。” 啥？玄明道长？ 戚映欢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这人穿着一身道袍。可那道袍乌漆嘛黑的，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眼前的玄明道长没梳头发，还满脸的碎胡茬，和记忆中的人大相径庭。 “道长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戚映欢问。 “啊？”玄明道长一愣，等上下打量自己一眼后，才发现自己的状况，他老脸一红，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谢夫人，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玄明道长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见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戚映欢几人不由笑了。 刘淑掩着嘴解释道：“东家，道长做事比较认真，容易废寝忘食。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不过他一开窑又忘了梳洗的事。” 原来是这样。 戚映欢摸着下巴道：“看来我得给道长配个生活秘书了。” 戚映欢一不留神就把后世的词语带了出来。 “什么是生活秘书？”刘淑和知夏问。 “差不多就是打点生活的小厮和丫鬟。”戚映欢解释。 知夏道：“小姐，那岂不是我现在的做的活儿吗？那我也是小姐的秘书吗？” 静秋焦急地点了点自己：“啊啊啊！” 意思是：那我呢？ 静秋来到金陵后，被戚映欢带在了身边，现在也算是贴身丫鬟。 知夏对静秋道：“你啊，你顶多算个小秘书，而我是大秘书。” 说完，知夏问戚映欢：“小姐我说的对吗？” “……” 见知夏问得一本正经，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答她。 大秘书，小秘书…… 总感觉自己被迫成为了霸道女总裁，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她西装笔挺地走出电梯，然后对知夏说：知夏对一下今天的行程。接着又吩咐静秋：静秋，今晚帮我定XX酒店的包间。 戚映欢不由打了寒颤，马上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跑到脑后。 幸而，在知夏想要再次发问前，玄明道长已经跑回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虽然黑眼圈和胡茬还是有些吓人，但总算能见人。 “谢夫人，往这边走，我带你们去窑炉，正好有一炉要出来。”玄明道长边走边说。 玄明道长把几人带到了窑炉前。 窑炉是土窑，越靠近窑炉，温度就愈发攀升。 等了一会儿，在窑厂劳作的长工便按照玄明道长的嘱咐开了窑炉。 戚映欢第一时间想要凑上去看，但是被玄明道长拦住。 “谢夫人，刚烧出来的玻璃是水的形状，还没成型，别凑太近，免得被水汽烫到。”玄明道长嘱咐道。 玄明道长说的‘水的形态’是指液态。 戚映欢点了一下头，等长工把液态玻璃拿出后，戚映欢感觉一阵热浪迎面而来。 明明是刚回暖的三月天，窑炉附近热得和夏天一样。 负责给窑炉看火的长工早就汗流浃背。 戚映欢顶着如同酷暑一样的高温，看了一眼液态玻璃。 这一眼让她微微有些失望。 刚烧制出来的液态玻璃就像是火星一样，是亮眼的橙色液体，乍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什么道道，她无法想象冷却后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戚映欢的失望，玄明道长微微一笑：“谢夫人，这是半成品，还未经过退火和淬火。谢夫人，我这就领你们去看成品。” 戚映欢哑然一笑。 没想到一别几个月，这位腼腆的道长居然学坏了，还给她卖关子，当初他可是第一天都等不了，第二天就辞了工部的工作投身烧玻璃事业。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道长，你调人胃口的本领不小啊。” 玄明道长的脸一红，他主要是太想给戚映欢展示这几个月来的成果，只看个最终成品，根本不能显示他的厉害之处。 玄明道长红着脸道：“谢夫人作为东家，我希望你能了解的更全面一些。” 戚映欢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玄明道长把成品递到戚映欢手中。 戚映欢把其中一件成品拿在手中反复观看。 成品是三只小酒杯，不如后世的玻璃通透，杯底还有一点点小气泡，但以目前的工艺来讲，戚映欢已经非常满意，和市面上那些琉璃相比，已经是质的飞越！ “玄明道长不愧是制作出琉璃镜的人！”戚映欢夸赞道：“能在半年能烧出玻璃的人，我大齐应该只有玄明道长了。” 玄明道长心里那是一个美滋滋。古人比较含蓄，戚映欢夸奖太过直白，让他的表情有些收不住，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他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拼命压抑心中的得意劲。 这一行为导致了他笑得有些诡异。 多亏戚映欢对他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不然说不定以为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 戚映欢暗自失笑，这位道长的为人也太好懂了。 “道长！之后烧制玻璃的事也全权交给你了！”戚映欢端正了脸色，郑重的语气。 玄明道长早就被夸得飘上了天，一口应道：“包在我身上，谢夫人想要烧什么？” “巴掌大的小镜子，还有镶嵌在窗上的玻璃。”戚映欢脱口而出。 油纸糊窗户冬天还是太冷了点，透光性也不好，窗户果然还是要玻璃的啊。 “用玻璃做窗？” 这些人被戚映欢的想法惊讶到。 戚映欢要做镜子的事，两人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做窗却是意料之外，这是不是太浪费了？做点工艺品卖不好吗？ 但戚映欢才是真正的东家，众人只想了想，并没有把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谢夫人，第一批要多少？”玄明道长问。 戚映欢报了个数字。 “我明白，我会尽快烧好。”玄明道长点头：“谢夫人给我三天时间。” “好。” 鉴于玄明道长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戚映欢当场给他发了迟来的年终奖。 道长推辞了许久，最终决定都寄回道观，道观里的孩子也该做身新衣裳了。 至于给道长找小厮的事，被他一口回绝。 玄明道长说：“贫道不过是个山野粗人不需要服侍的人，多谢谢夫人关心。” 戚映欢只好作罢。 等到离开窑厂后，几人坐上回程的马车。 刘淑忍不住开口道：“东家，巴掌大的镜子是不是太小了？” 玻璃的成本并不高，为什么不卖大一点的呢，大一点的销路肯定更好。 戚映欢莞尔：“你以为我要卖镜子吗？” “难道不是？”刘淑诧异。 “当然不是。”戚映欢笑得很狡猾，她道：“我打算卖一件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刘淑、知夏和静秋都等着戚映欢的下文。 结果她卖了半天胃口都没有告诉她们要卖什么，三人只能暗地里吐槽一句：东家/小姐，太坏了！ 回到金陵城后，戚映欢问刘淑道：“毛成达回来了吗？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东家。”刘淑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 样品 使团依旧被皇帝晾在了一边，急得团团转。 谢喻舟也没见到皇上。 戚映欢这边却顺风顺水，犹如神助一般。解决了镜子的问题，第二天玄明道长就让人把赶工的几块玻璃窗给送了过来。 戚映欢叫来木工，把家里房间的门窗改造一番后，把玻璃嵌入了窗户。为了附和古人的审美，戚映欢并没有让人把门上的雕花和格子去掉，剩下的留白已经足够光照。 等装完后，阳光通过透明的玻璃洒入房间，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跑来看热闹的丫鬟小厮纷纷称奇，一个个的都想上前摸一摸，但是又怕戚映欢责怪。 丫鬟们问：“夫人，这几块琉璃老贵了，就这么装在窗户上不太好？万一被人偷了去该怎么办？” 丫鬟们表示很担心。 戚映欢失笑。 知夏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对几个丫鬟说：“这不是琉璃，是小姐的窑厂烧出来的玻璃，价格也没琉璃那么贵。” 玻璃以后会进行量产，太高的价格并不合适售卖，所以价格势必不会太过离谱。 “玻璃？”丫鬟和小厮面面相窥。 丫鬟和小厮把知夏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让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谢母赞叹道：“欢欢，这玄明道长果然是厉害的人物。” 戚映欢把玻璃的事全部推到了玄明道长身上，免去了不少麻烦。 “娘，我有东西要送你。”戚映欢把谢母拉进了房间。 见她神神秘秘的，谢母笑道：“什么啊，怎么还藏藏掖掖的？” 进到房间里，谢母就看到一个等身高的长方形东西，上面盖着布，谢母完全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等戚映欢把布拉开后，谢母爆发出一阵惊呼：“怎么这么大一块琉璃镜！” 原来是块试衣镜，在武陵那会儿谢氏衣坊中就有一面试衣镜，谢母非常喜欢，每次去都要照上好半天。后来来了金陵，谢母就少了这项娱乐，戚映欢看在眼里，等玻璃一弄出来，就马上给谢母制作了一块试衣镜。 “娘，是玻璃镜。您照照看，是不是比武陵那块还要大，还要清楚？”戚映欢把谢母推到试衣镜前。 谢母东摸摸西看看，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诶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块镜子，这也是你那个窑厂弄出来的吗？” “对。”戚映欢说：“等过些时日，我再弄几面回来，娘的屋子放一面、厅堂里放一面、茶室里放一面、每个屋子都放一面，以后娘走到哪照到哪儿。” 听到戚映欢这番阔气的言论，谢母不禁笑了出来：“弄那么多干嘛？娘难道连自己的样子都不清楚吗，哪有功夫一直去照。” 说完，谢母小心翼翼地凑近问：“欢欢，这镜子真的不贵吗？” “不贵。”戚映欢道：“几个月后甚至连连平民老百姓也买得起。” 当然，头几个月，她还是要宰上一笔。 “那好，我房间放一面，茶室里再放一面，厅堂里就不要了，万一有客人来，被看见了多不好意思。”谢母若有其事地说道。 戚映欢闻言忍俊不禁，合着谢母还真考虑过走哪儿照哪儿啊。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戚映欢捂嘴。 难得把谢母逗得这么开心，戚映欢弯了弯眉眼。 这日春熙街，其他几个官员府邸中传来丫鬟和小厮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谢府把门窗上都镶上了琉璃！” “不能，琉璃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镶在门窗上呢？这谢家该多有钱啊。”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谢家的下人好像说的不是琉璃，是什么玻璃。” 主人家并没有把丫鬟们的谈话放在心上，想来是谢家的下人吹牛把牛皮吹破了，谢家是个什么出身，他们还不清楚吗，顶多就开了几家铺子，说有点小钱他们是信的，但是说有钱到把琉璃镶嵌在门窗上，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下人在说牛。 戚映欢也正是知道大家不会相信，所以并没有制止下人们的言论。 又过了一日，让戚映欢等待多日的毛成达终于抵达金陵。 他卸完货，第一时间便冲去了百草堂。 戚映欢得到消息后，也马上来到百草堂和毛成达会和。 戚映欢到的时候，铺子里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大部分是前来和老七学习化妆技术的人。 老七看到戚映欢后，远远喊了一声：“师傅，毛大哥已经在里间了。” “我知道了，你先忙。” 这个性子跳脱的姑娘，在戚映欢离开金陵的几个月内有了很大的变化。 大概是身边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师姐们和师傅，她急速成长了起来，性子也越发稳重。近几日刘淑在戚映欢面前夸了她不止一次，戚映欢感到十分欣慰。 戚映欢来到里间时，毛成达早已等候多时。 屋子内的摆设和武陵百草堂基本如出一辙，一张乌木书案，书案上放着毛笔架和砚台，左手边堆了一些常用的宣纸。书案后面是一整面的书架，书架上只放了两三本书，更多的是铺子里的样品，以及一些还未推出过的产品。 里间靠西的地方是一面窗，把窗打开后便能看到沿街的景象。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妇人们拎着篮子走过的嬉笑声，皆为房间里增添了一抹生活气息。 窗边放着两张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茶桌。 毛成达此刻便靠在太师椅上小息，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有些疲倦。 看到戚映欢和刘淑一起进来后，他马上起身喊了一声：“东家，淑姨。” “毛大哥来的正是时候。”戚映欢一脸喜悦：“样品带来了吗？” “带来了，东家。” 毛成达也不说多余的废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戚映欢快速接过。 小盒子为木头材质，圆柱形，厚度为两到三厘米，巴掌大小。 木盒上雕了合欢花的图案，也就是百草堂的标志，合欢花为紫粉色，荚果为翠绿色，看上去十分喜人。手艺人十分细心，还在左下角用繁体字刻上了百草堂三个字。 戚映欢按了一下木盒边缘凸起的位置，木盒的盖子便弹了起来。木盒内部压实了一块米黄色的粉末体，盖子内侧有一块圆形的凹槽。 戚映欢马上让刘淑从书案前取来一小枚镜片，她小心地把镜片镶嵌到凹槽内。 毛成达最近一直没有待在金陵，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小镜片，他惊讶地说：“东家这是琉璃镜吗？你准备把这个叫做粉饼的东西和镜片一起卖吗？” 没错，戚映欢准备卖的正是粉饼。 不管是做玻璃也好肥皂也好，一切都是为了美妆服务，哈哈哈，女主没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章 粉饼 “正是如此，不过这并不是琉璃镜而是玻璃镜。”戚映欢纠正道。 粉饼，在后世只要是化妆的人基本人手一块，什么控油粉饼、持妆粉饼、哑光粉饼、柔雾粉饼多的数不胜数。 戚映欢之所以选中粉饼，作为打响百草堂在金陵的第一炮，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考虑到补妆的因素，在大齐还没有这一类产品出现，相当于这是一块未经开垦的土地，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要不就是输得彻底，要不就是赚得盆满钵满。 “东家准备卖多少钱？”毛成达皱眉问道，镜子的价格他很清楚，这小小一块粉饼盒要是卖十多两，估计不会有太多人买。戚映欢还让人做了六千多盒粉饼，这要卖到何时？ “一两六百钱。”戚映欢很清楚毛成达心中的想法，也不买关子，把一早定好的价格告知了对方。 毛成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连镜子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这时刘淑掩唇偷笑了一下：“毛掌柜，玻璃镜的成本比你想象得要便宜，我们东家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毛成达讷讷。 也对，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买卖，是他一时想差了。 这就是戚映欢选中粉饼的第二点，她考虑到大家守旧的心理，所以才祭出镜子这一个法宝。 在一小枚琉璃镜能卖十两的年头，戚映欢的粉饼盒只卖二两不到，那会不会引得大家趋之若鹜？结果显而易见。 天时地利，她都占了，她就不相信这场仗她会输！ 戚映欢仔细检查了一遍镜子和外观，确认无误后才开始检查粉饼的粉末颗粒，在压实的粉饼上涂抹了几下。 戚映欢用食指和拇指来回细捻，粉末比想象中要细腻，和她送去的样品基本没有差别。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唯一遗憾的是粉扑，大齐没有橡胶这一材质，戚映欢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绒絮作为粉扑的材料。 刘淑不觉得有什么，但在戚映欢眼里，粉扑还是稍显厚重了些。 但戚映欢知道，以目前的条件实在没办法让她做的十全十美。 戚映欢把手中的样品放下，她对二人道：“淑姨，你让人去铺子门口贴上告示，明天和后天百草堂歇业，大后天会有新品上架，届时会有促销活动。” “毛大哥，等一下你和淑姨去窑厂把定做的镜片取来，吩咐女伙计们把镜片全部装好，装的时候小心一些别把盒子摔了。” 戚映欢有条不紊地向二人布置任务，说到最后一个话题时，她表情意外的有些严肃。 刘淑和毛成达都以为戚映欢是怕女工粗手粗脚，把镜子摔破，纷纷回应道：“是东家，我会让她们注意。” 其实不然，戚映欢害怕摔碎的并不是镜子，而是粉饼。 上一世戚映欢的粉饼换的很勤快，不是她用的快，而是她用一块摔碎一块，粉饼大概是比手机还要不禁摔的东西，想起这件事戚映欢想哭的心都有了。 刘淑和毛成达的执行能力很高，再加上老七帮忙，六千块粉饼盒很快组装完毕。 三日后，这家开了半年多的百草堂横空出世，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住在胡同巷子里的宋春华再过几天就要嫁女儿，为了女儿嫁得体面，她最近可谓是操碎了心。但因为家中并不富裕，她没办法给女儿准备太贵重的嫁妆，因此宋春华非常难过。 前几天她听对街的花嫂子说，文兰街有家百草堂的胭脂铺子会教人化妆，她便上了心。 若是能省下请妆娘的几百文钱，她岂不是能给女儿多打一对银耳环。 于是宋春华在一番打听下，来到了文兰街。 遗憾的是，她的运气不好，铺子紧闭，唯独门上贴了告示。 因为她不识字，所以根本弄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宋春华心中慌乱的很，难不成是这家铺子经营不善倒闭了？ 那怎么行？她还要学化妆呢。 宋春华马上打探了一番，等听到百草堂明日会重新开业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她女儿的银耳环有着落了。 告知她消息的人还夸了百草堂里的妆娘：“小七娘子虽然年轻，但是化妆技术那叫一个厉害！跟变戏法似的，我们时常来请教她，但一直没怎么学会，用她的话来说，我们就是属于‘手残’的级别。” 这位杨大姐哈哈一笑，又说：“嫂子你家中要是有喜事，就请小七娘子去做妆娘，准没错！” 宋春华被杨大姐的话打动，但为了女儿的银耳环她决定还是想让自己试一试，她总不见得和女人一样也是‘手残’。 杨大姐凑近后，神神秘秘地说：“嫂子，我偷偷告诉你，明天百草堂开业会售卖新品，还会促销活动，你要是想买东西记得早点来，上一次新出的口红色，我就是来晚了才没买到。” 说到这里，杨大姐一脸懊悔。 一听就知道杨大姐是百草堂的常客，宋春华好奇地问：“口红是什么？” 宋春华顺便打量了一眼杨大姐的模样，这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明明和她差不多年纪，但眼神中透露着她所没有的自信。 大概这就是化妆带来的差别，宋春华暗想。 杨大姐正愁没人听她讲那些宝贝，把宋春华拉到街边后：“我跟你讲，口红就是……” 什么口红、眼影、腮红、眉笔、高光、修容、化妆刷都是宋春华没听过的东西。 宋春华开始怀疑她走错地方了，这真的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为什么和她以前知道的不一样呢？ 不过很快，宋春华就被女人口中那些东西吸引。 杨大姐的形容仿佛为宋春华打开了新世界的一扇窗，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化妆真有这么神奇吗？ 要不，她买一根口红给女儿当嫁妆？但八百八十八文也太贵了，等等，杨大姐说明天会有促销活动，没准能便宜！这倒是不错，嗯，她明天得早点来，免得也抢不到。 宋春华满脑子想着明天要抢口红的事，回了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 见闻 第二天一大早，宋春华就出了门，出门前宋春华对女儿到：“丫头，你今天别出门，等娘回来有好东西给你。” 宋春华的女儿见她神神秘秘的，不由笑了下：“那我在家等着娘。” 辰时，百草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百草堂的常客。 虽然这半年来百草堂的生意一般，但也吸引了一批忠实顾客，大概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昨天和宋春华说话的杨大姐也在人群中，宋春华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杨大姐，你也来了啊。” “你还真来了啊？”杨大姐也是一脸惊喜。 “是啊，我女儿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我昨天听了你的话就想着给她买一支口红成亲用，顺便也能当嫁妆，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肯定会喜欢！”杨大姐问：“嫂子你女儿皮肤白吗？皮肤白的话你可以买樱桃色，不过考虑到成亲还是买宫墙色或者枫叶色。” 宋春华愣了：“有这么多颜色吗？” 什么奶橘色、宫墙色、枫叶色，她听都没听过。 杨大姐嘴里的几个颜色都是这半年陆陆续续推出。 戚映欢虽然人不在金陵，可百草堂的规划是一开始就做好的，一个季度基本就要推出一到两个口红色号。她琢磨着，等口红色号出得差不多了，她就再推出唇釉，一个颜色出两个版本，一个雾面，一个亮面，总之……不断推陈出新，让大家有永远买不完的彩妆。 杨大姐笑了下：“别急，等下你找女伙计帮你试试，实在不行就买销量第一的口红，跟着大家走准没错。” 宋春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杨大姐懂的真多啊。 就在这个时候，百草堂的大门被打开。 戚映欢没有出面，如今她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尽管谢喻舟不计较这些，但万一以后被政敌抓住小辫子就不好了。 主持大局的是刘淑。 刘淑十分镇定：“让大家久等了，今日百草堂商品全部八折出售，口红增加了三个色号，分别是砖红色，樱桃色，和奶橘色，眼影盘……” 这些都是和粉饼从武陵一同运来，武陵那边比金陵要快上一步，早就开卖，江南和其他几个州府应该也快到货了。 主要还是因为生产线的关系，戚映欢准备等百草堂的生意有起色后，在金陵重新建一个工坊，不然每次让毛成达来回跑也不是个事。 老顾客们听到前面的话，恨不得马上冲进门去，但刘淑的话还没讲完。 刘淑接着道：“最后，百草堂重磅推我们的最新产品——粉饼，至于是什么作用，就容我先卖个关子，等大家看到就明白了。粉饼暂时限量供应，今天购买的顾客送散粉刷一把。” 刘淑讲完后大家不禁吐槽道：“刘掌柜怎么还吊人胃口。” 刘淑笑了一下：“我也没什么办法，这是我们东家吩咐的。” 众人哈哈一笑。 铺子里的戚映欢表情凝固：“……” 以前都是她让别人背锅，没想到她也有背锅的一天。 站在戚映欢身旁的老七捂住嘴偷笑，惹得戚映欢没好气地昵她一眼。 “嘿嘿，师傅。”老七讨好一笑。 百草堂的大门打开后，所有顾客都涌入了百草堂。 老顾客们都熟门熟路地跑向口红的展示台。口红卖得最快，万一没抢到，下一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这是她们的第一目标。 没见过这个阵仗的宋春华懵了。 顷刻间，口红的展示台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宋春华呆呆地左右张望一眼。 杨大姐呢？刚刚不还在她身边吗？ 很快，她便在口红区前方看到了杨大姐的身影，她张牙舞爪，一往直前地大喊：“给我拿一只砖红色号的口红！” 杨大姐全身带着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乖乖，这也太厉害了，要练多久才能练出这样的本事？ 宋春华咽了咽口水。 她也要鼓劲了，她答应要给女儿带好东西回家，绝对不能食言！宋春华提起一口气，猛地一头扎进人堆！ 然后…… 她被人群挤了出来。 宋春华不气馁，深呼吸一口，再接再厉，又一头扎进人堆。 三息后她又又被挤了出来。 宋春华欲哭无泪。 丫头，不是娘不想给你买，而是这群女人太厉害了，娘干不过这群女人啊。 正当此时，宋春华听到一声轻笑。 穿着嫩黄色裙装的小娘子走到她跟前。 小娘子长着一对水光潋滟的杏眼，右边的杏眼下方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肤白如玉，螓首蛾眉，通身带着一种无法忽略的贵气。 乖乖，这不是画卷上的仙女吗，宋春华从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什么，你说她女儿？不好意思，她女儿长啥样她还能不知道吗，顶多算个清秀。 宋春华想，就算是前朝那位倾国倾城的姝贵妃，年轻的时候大概也不过如此。 小娘子身旁跟着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左边那个看上去比较稳重，右边那个年纪小的眼神中满是懵懂。 宋春华听小娘子对她道：“婶婶是想进去买口红吗？” 一听小娘子喊自己婶婶，宋春华差点没美的冒泡。 这句婶婶可真好听。 宋春华咧嘴道：“是啊，过几天我女儿要成亲了，我准备买给她成亲的时候用，也当个嫁妆，一举两得。” 宋春华显然不是有心机的人，一被套话，就什么都交代了。 “嫁妆啊……”小娘子一脸若有所思，然后她轻笑了一下对宋春华道：“婶婶，我觉得有件东西更适合当嫁妆。” 小娘子说：“婶婶，你跟我来。” 宋春华被小娘子迷得五迷四道，也没弄清对方说了什么，就笑嘻嘻地说：“我这就来。” 宋春华嘴里的小娘子便是戚映欢。 此时，戚映欢身后的知夏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稳重的形象。 小姐给这女人下了什么迷魂药，什么感觉像失了智一样。 知夏现在还不知道有种症状叫做‘花痴’。 宋春华迷迷瞪瞪地就跟着戚映欢去了另一边。 来到底妆区后，戚映欢对女伙计道：“把粉饼给这位婶婶看一看，她想给女儿挑个做嫁妆。” “是，东家。” 女伙计马上把样品打开。 一旁，仍旧沉醉在‘小娘子真好看’中的宋春华，突然被眼前晃眼的光所惊醒。 她转头一看，便发现这所谓的‘粉饼’盒子里，居然还嵌了一枚巴掌大的镜子。 “这、这是琉璃镜？”宋春华语气里满是诧异。 女伙计笑了笑：“婶子不是琉璃镜，而是玻璃镜！” 宋春华可不管琉璃镜还是玻璃镜，她感叹道：“照得好清楚啊，我脸上的斑都能看到，不愧是琉璃镜，和家里的铜镜完全不一样！” 女伙计又纠正了一遍：“婶子，这是玻璃镜。” 宋春华小心翼翼地问：“能让我摸摸看着琉璃镜吗？” “婶子，这是玻璃镜。”女伙计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表情，能好好听人讲话吗！ 她深呼吸了一口才道：“当然可以。” 戚映欢和知夏静秋三人，差点没被宋春华乐死。 祝大家新年快乐！牛年大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 贺礼 宋春华激动地在身上擦了擦手汗，然后才上手拿起粉饼盒。 等离近后，她看得更清楚了，连自己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栩栩如生。 宋春华吓了一跳，她仿佛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子。 宋春华心想，还是刚刚的小娘子漂亮，她这张脸可不咋地。 这么一想，她突然想起小娘子还在她身边，宋春华赶紧朝戚映欢看去：“小娘子，这就是你说更适合当嫁妆的物件吗？” 可不是适合当嫁妆的物件吗？这可是琉璃镜啊！琉璃镜！普通人若是出嫁的时候能买上一面，别说有多风光！记得去年隔壁街吕账房的女儿出嫁，就有一面琉璃镜做嫁妆，后来她一打听，小心肝差点没跳出来，十五两！整整十五两！ 她是万万买不起的。 身边的小娘子细声细气地问她：“对，婶婶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是合适，就是价格不合适。”宋春华道。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女伙计插嘴道：“婶子，粉饼的原价是一两六百文，今天八折下来是一两又二百八十文。” “唉，我买……”不起。 宋春华的话还没说完，她差点把整个人扒道女伙计身上：“你说什么？多少钱？” 女伙计战术性后仰，道理她都懂，但是婶子你也不必惊讶地快跳到我身上啊！ 东家，我太难了！ 与此同时，宋春华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整个铺子里炸开，惹得所有人投来巡视的目光。 大家心道：肯定又是哪个乡巴佬觉得东西太贵，她们早就习惯。 杨大姐发现是宋春华后，不由尴尬地撇过头去，装不认识，太丢脸了。 就当她们准备收回目光时，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是冲破云霄的狂风。 “什么？一两又二百八十文，这么便宜？你不是骗我的？”宋春华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虽然不知道粉饼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加上这么漂亮的盒子，这么也得十几两。 可女伙计告诉她只要一两又二百八十文，宋春华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众人听到宋春华的咋呼声后不禁翻了个白眼。 合着她不是嫌贵，而是来炫富的！就你能！一两多都觉得便宜。 杨大姐对宋春华的家境有一定的了解，她纳闷道：宋春华连一只口红的价格都觉得贵，没道理觉得一两多比较便宜。 于是杨大姐便带着好奇往宋春华那边走。 刚走到底妆区，她就听到宋春华咬着牙道：“那我、我就买这个。” 什么就买了？ 杨大姐抬眼望去，只见宋春华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的盖子上镶嵌了巴掌大的小圆片，在阳光下小圆片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这不就是…… “琉璃镜！”杨大姐忍不住尖叫起来，她连忙问：“你刚刚说的一两多是指这面琉璃镜吗？” 如果是这样，就怪不得宋春华要喊便宜了！ 宋春华下意识想把粉饼盒藏起来，但转念一想，铺子里肯定还有很多，她没必要吃独食。 宋春华朝杨大姐点头：“对，就是这个叫粉……” 粉什么来着？宋春华用求助的眼睛看向女伙计。 杨大姐嘴角抽搐，结果你连自己买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吗？ 百草堂的女伙计们都经过专业培训，一般是不会笑，除非……咳……错了，反正女伙计用非常专业的态度为宋春华补充道：“这是粉饼，是用来定妆和补妆用。在粉底后用刷子轻轻扫上一层粉饼，就能起到定妆的作用。” “两位夫人，现在还是三月，你们或许还没感觉，但是等到了夏天，脸上就比较容易出油，出了油，妆面就特别容易斑驳。” “对对对！你说了太多了。”杨大姐深有体会，她就是那种容易出油出汗的人，夏天可糟心了。 女伙计见杨大姐应和，马上道：“既然夫人有这方面的困扰，就一定要买我们的粉饼，有了我们百草堂的粉饼您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女伙计拿起粉饼盒里的粉扑，在压实的粉饼上沾了一些，然后往脸上怼了几下，女伙计道：“只要把粉压在出油的地方，妆容瞬间就能恢复雾面的状态。” “这么神奇？”杨大姐瞪大眼。 “是啊，夫人，您可以先试用看看。”女伙计把样品递给杨大姐，女伙计说：“东家之所以把粉饼做成巴掌的大小，就是为了便于随身携带。就算不补妆，就这一面镜子就物超所值了，而且今天买还送定妆刷，夫人可得抓紧。” 宋春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定妆补妆的，她根本不懂。但女伙计有句话说得对，只要有这一面镜子在，这件东西就物超所值。管它什么琉璃镜玻璃镜，反正只要照得清楚就好，女儿看到后一定会很高兴。 正当宋春华准备交钱时，她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给我拿一个粉饼，我要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妹妹早就想要一面琉璃镜！” “我要两个！” 原来在女伙计向她们介绍粉饼的用处时，有不少好奇的人围了过来，等看清盒子上的镜子后，她们炸开了锅，一两多就能买到琉璃镜，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 然而东西就在眼前，让他们无法不相信。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底妆区彻底被挤爆。 女伙计手忙脚乱地大喊：“一个个来，一个个来，都排队啊！” 宋春华大惊。明明她才是第一个来的，怎么又让人抢先了，宋春华撸着袖子朝女伙计气势汹汹地大喊：“伙计！我买了！” “诶，好。”女伙计看着火爆的人群，心里美滋滋的，这个月的提成稳了！ 等宋春华小心翼翼地揣着小盒子走出人群后，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这简直比买年货还要疯狂，还好她去的早，真要谢谢那位黄衣小娘子，诶？小娘子呢？她还没向她道谢呢。 宋春华后知后觉想起带她去看粉饼的戚映欢，她随手拉来一个女伙计问：“伙计，你看没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裙子，长得和天仙一样的小娘子啊？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女伙计一听她的形容，笑了，这说的不就是她们东家吗。 “婶子说的是我们东家？” 宋春华愣住，漂亮小娘子是百草堂的东家？小娘子也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做了东家！ 女伙计笑说：“你等等，我这就去帮你找。” 女伙计说完，往里间走去。 不过很遗憾，隔了一会儿女伙计带着抱歉的眼神走了回来：“婶子，我们东家已经回去了。” 宋春华的眼中也露出一抹失望，看来那声道谢再无法说出口。 接着女伙计对宋春华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东家有留下口讯，祝婶子家的姑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是我们东家送的贺礼。” 贺礼？ 宋春华面上露出衙役，她看向女伙计手中递来的一个纸袋，下意识接过后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一支口红。 戚映欢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宋春华家不富裕，买了粉饼可能就买不起口红，看在她拳拳爱女之心，戚映欢才决定用贺礼的名头赠与给宋春华。 宋春华愣住，这不是她最初想买给自己女儿的东西吗？ 她随口一提闺女成亲的事，小姑娘子居然记住了？ 这时宋春华内心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暖意，她好久没有从陌生人身上体会到善意了。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能要。”一只要八百八十文呢，她怎么敢收。 女伙计说：“婶子就手下，如果不收，回头我不好向东家交代。” 宋春华迟疑了半天，实在拗不过女伙计的热情，只好千恩万谢把口红收下。 宋春华感觉这一个早上过得如梦似幻。她怀揣着感激，走出了百草堂，最后看了一眼水粉铺子的招牌。 只见招牌上的合欢花似乎在风中迎风招展，或许因为合欢花是夏天盛开的缘故，这一朵小花在宋春华眼里就像是夏天一样温暖。 回去后，她一定要和街坊们说一说今天的见闻。 这里是存稿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邀请 宋春华走后，戚映欢才从里间走出。 知夏问：“小姐想送那位大婶东西，为何不亲自去，非要女伙计代劳？” “这你就不懂了。”戚映欢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她解释道：“我要是亲自去送，人家不一定会收。” 一看戚映欢心虚的模样，就知道是在说谎。 刘淑见多识广，一眼便看穿了戚映欢的伪装。 刘淑掩嘴一笑：“东家她啊，其实就是脸皮薄，最受不住别人的千恩万谢。” 刘淑说对了。 明明是做了好事，但面对对方感激的眼神，她总会觉得手足无措，因为对她而言不过是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她从没想过要对方如何感恩戴德。这些人淳朴的性格实在让她招架不住。 被刘淑拆穿后，戚映欢只好装作面无表情：“淑姨，看破不说破。” 闻言，刘淑和知夏静秋几人偷笑。 三月对金陵而言是个多事之秋，前几天百姓还在讨论北族使团的事，这几天风向又变了。 百姓讨论最多的是文兰街上的一家水粉铺，一家叫做百草堂的水粉铺。 那家水粉铺从前几天起，开始售卖一种叫做粉饼的东西，这让金陵大大小小的女人趋之若鹜。 大多数人可能都不知道粉饼是什么，但不要紧，琉璃镜你总知道！一小块都要卖十多两的金贵玩意。 结果人家水粉铺就放在小盒子里，和那什么粉饼一起售卖，一盒只需要二两不到！ 百姓们不由啧啧称奇，这不是亏本买卖吗？唉，有钱人做事，他们完全看不懂啊。不过对百姓而言，买到就赚到。 比方说胡同巷子里的宋春华家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前几天她家闺女出嫁时陪嫁了一盒粉饼，当时拿出来给大家看时，在场所有女人无一不露出了嫉妒的眼神，尽管只是一小片镜子，但那清晰度完全不是铜镜可比。 宋春华的女儿感觉倍有面子。 然后宋春华又当着大家的面掏出一支名叫‘口红’的东西，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宋春华一捣鼓，口红变戏法似的就长出了一截红色膏体。宋春华‘唰唰’两下就把口红涂在了出嫁娘嘴上。 明明连妆娘都没请，但在未出阁的眼里已经成了最高规格的出嫁仪式！ 等回家后，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没出嫁的姑娘，都向家中要求：“我不管，我也要粉饼和口红。” 大家暗地里算计了一下，两样加起来二两多，也不是买不起，宠女儿和宠媳妇的家庭只好妥协。 金陵百草堂终于迎来了春天，生意如同井喷一样高涨。 刘淑每天看着账本都合不拢嘴：“东家，最近的销量比开业前半年都高！” 老七道：“最近来铺子里学化妆的人又多了，我有点忙不过来。” 戚映欢早有预料，心中很是得意，可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们最近悠着点，别卖脱了。”粉饼的存货一共就几千盒。 “老七那边就先招一些学徒。” 老七一脸兴奋：“那我岂不是能当师傅了？” 戚映欢笑着对她点点头：“既然做了师傅，以后做事就要更认真哦。” “师傅，我做事向来妥帖。” 戚映欢失笑。 刘淑则收敛了表情：“东家，照这个情况下去，还有三天就会买断货，毛掌柜至少也需要六七天才能拿回下一批货。” 戚映欢头疼，还是生产线的问题：“先限购。”应该能撑到下一批货源到。 刘淑点头。 随后知夏匆匆跑了进房间：“小姐，今天府里又来了不少拜帖，要见吗？” 这些拜帖都是冲着镜子而来，商人的嗅觉最为灵敏，应该已经察觉她的玻璃镜的不同。 “都不见。”戚映欢说：“知夏，帮我向宣武侯府下个帖子，就说我想邀陆家小姐过府一聚。” 玻璃镜已经打响了名号，是时候寻找合作伙伴了。 宣武侯府。 陆萱收到戚映欢送来的请帖后，惊讶了半天。 因为她的特立独行，她很少能收到同龄姑娘的邀请。戚映欢上次应该也了解到，居然没有排斥她吗？陆萱有点高兴。 用晚膳的时候陆萱在提了两句，陆敏马上想起了谢喻舟那番话。 陆敏的桃花眼一弯：“既然戚娘子喊你去玩，你就去，总比到处乱跑的好。” 陆萱瞪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这是亲哥该说的话吗？合着在他眼里自己就是野小子？ 侯夫人没好气道：“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陆敏心道：陆萱不在的时候，娘你不是念叨的更多，现在这架势怎么搞得他才是罪人一样，女人啊，实在得罪不起。 陆敏叹息着摇摇头。 侯夫人转头对陆萱道：“谢夫人就是上一次在公主府的那位，那丫头虽然比你小一些，但看上去可比你稳重，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娘担心啊。” 陆萱一听这话题，赶紧打断道：“娘，你帮我想想，明天我上门穿什么比较好？” 这要让侯夫人继续说下去，她这顿饭还吃得下去吗。 陆萱的打岔，成功引开了侯夫人注意力。 “反正不许穿男装。我上次给你做的那身粉色的裙子就不错，要不就穿那件？”侯夫人提议。 粉色？ 陆萱面色一僵，她错了，她不该提这个话题！ 一旁的陆敏差点笑死。让陆萱半点没有女儿家姿态的人穿一身粉色的裙子……不好意思，那个画面太美，他实在不敢想。 陆敏憋笑，笑得肩膀一怂一怂。 这么大幅度的动作，陆萱怎么可能看不到，她气得想抽自己的哥哥。 等着，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陆萱深吸了一口气，对侯夫人道：“娘，别了，还是穿上上次您给我做的那身绿的，我瞧着那身就挺好。” 那套衣服又是宽袖又是系带，陆萱也十分不喜欢，但比起粉色那件，她还是选择这件。 “那也行。”侯夫人点了点头。 在这对兄妹没有看到地方，侯夫人眼神中闪过得意，哼，想和她斗，姜还是老的辣，这不是上钩了吗，女孩子总要有些女孩子的样子。不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希望陆萱和戚映欢交了朋友，性格能变文静一点。 戚映欢还不知道自己被侯夫人给予了一向重任。 如果知道的话，她也只能说一句：抱歉，侯夫人，你误会了，我和文静一词基本也扯不上关系。除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应该还忘记了一句话，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虽然她性格和陆萱不同，但本质上也是个不拘泥于世俗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 神秘 陆敏发现，自从陆萱从谢家回来，就变得神神秘秘的。比如吃饭的时候冷不丁地偷笑，比如偷偷摸摸地找侯夫人和老太太借钱，最让他惊讶的是居然看到陆萱苦大仇深地捧着一本书研读，陆敏差点以为自己妹妹被什么鬼附身，他这个妹妹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吗。 把这个想法告诉侯夫人后，侯夫人把陆敏教训了一顿。 侯夫人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萱儿这是上进了！陆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捣乱，回头我让你爹抽你。” “……”陆敏心道：娘，您该不会忘记爹他人还在镇守西北。 看这架势侯夫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不过侯夫人的口风很紧，并没有把具体的事项告诉陆敏。 作为哥哥、作为陆家在金陵唯一的男丁，陆敏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陆萱最近一反常态的原因。 既然侯夫人这边说不通，陆敏决定换一个方向进攻。 比方说他们家老太太。 从兵马指挥司回家后，陆敏带了一包糕点来到家中老太太的住处。 那会儿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看到陆敏到来，老太太高兴地朝陆敏招手：“进儿，你怎么回来了？皇上不是调你去西北了吗？” 得了，老太太又犯病了，这回把他当成他爹了。 陆敏揉了揉眉心，认不出他不要紧，可怎么就把他当成陆进那个大胡子，他长得风流倜傥，到底哪里像满脸胡茬的老爹？ “奶奶，我是陆敏，不是我爹啊。”陆敏哭笑不得的和她解释。 “哦，是敏儿啊。”老太太满眼疑惑：“敏儿，我记得你才五岁，怎么一夜之间长这么高了啊？吃什么了啊？” 五岁的陆敏：“……” 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老太太？陆敏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他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一旁忍笑的嬷嬷。然后问老太太：“奶奶，最近陆萱向你来借钱了？” 谁知老太太问他：“陆萱？谁啊？” “……”陆敏忍着抽搐的嘴角道：“我妹妹，您孙女。” 老太太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陆敏一眼，眼神慈爱地抓着他的手说：“敏儿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从何而来？ 陆敏眨了眨那对好看的桃花眼，他看向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对老太太的脾气秉性非常之了解。或许她能告诉陆敏，老太太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诡异。 嬷嬷会意，对着陆敏一笑提醒道：“世子，您五岁那年小姐还在夫人肚子里呢。” 陆敏表情一僵，陆萱比他小五岁，他五岁时陆萱可不就在侯夫人肚子里吗？还在肚子里的娃娃怎么向老太太借钱？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陆敏居然也有失算的一天。 眼瞧着周围的丫鬟都笑了。 陆敏维持着略显僵硬的笑容道：“奶奶，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回头再来看您。” 这会儿也问不出什么，留下也只不过是闹笑话，陆敏决定溜之大吉。 “哎，敏儿，今天不吃糕糕了吗？奶奶这里有糕点！”老太太抢过摸摸手中的糕点包。 陆敏差点没一个趔趄：奶奶啊，那包糕点是我带回来的，我不缺吃的。 听到老太太院子里丫鬟们的笑声，陆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魅力大减，以前这些小丫头见他哪个不是脸红心跳？现在居然敢笑话他了。等回到院子调戏过一番自己的丫鬟，看到她们一个个红了脸后，陆敏内心才平衡过来。 第二日，宣武侯府厅堂，朝食桌上。 陆萱和侯夫人一番眉来眼去，搞得陆敏食不知味。 吃完这顿早饭后，陆敏决定放弃旁敲侧击，直接询问陆萱。 他把正准备出门的陆萱叫住：“萱儿，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你不知道吗？”陆萱的表情有些讶异。在戚映欢约她过府一聚前，陆敏不是曾经提醒过她戚映欢会找她吗？陆敏居然不知道是什么事，这就奇怪了。 陆敏一副‘我该知道吗？’的表情。 陆萱一笑，她后知后觉有些明白陆敏这几天的纠结，合着不是为了公事烦恼，而是琢磨她在干什么呢。 反正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 正当陆萱准备把合作玻璃的事告诉陆敏时，兵马指挥司的人匆匆跑进院子内。 “世子！”兵马指挥司的人对陆敏喊道。 “怎么了吗？”陆敏问。 “世子，今早阿丹王子他们闹着说想出去逛逛，这……合适吗？”指挥司的人表情十分苦恼。 北族人的使团到达金陵已经有半个多月，皇帝一直没有接见他们。由于身份的原因，使团一直被困在客栈中。 想必这半个多月已经消磨了他们所有的耐心，现如今他们坐不住了。 想出去逛一逛是假，发泄不满才是真。 可皇上那边还没动静，决不能让北族人闹出事来。 陆敏眯了眯桃花眼，皇上还真是给他出了大难题。 “既然他们想出去逛一逛，本世子就只好奉陪到底。”陆敏对手下的人挥了挥手：“走，我们去客栈接人。” 走出院子，陆敏才想起被他抛之脑后的陆萱，他回过头对陆萱道：“萱儿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陆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哥哥也真是的，还把她当小孩呢。 金陵城，宾悦客栈。 整个三楼被北族的人包了场。 客栈掌柜看向三楼走廊中北族人的护卫，不由露出心酸的表情。这些个护卫一个个的都人高马大，最近投宿的客人都被他们吓跑了，现在整个客栈显得空落落的，这个月估计是赚不了什么钱，唉…… 掌柜的心情不太好，鸿胪寺卿的心情也不太好。 作为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的鸿胪寺卿，本次接待北族使团的任务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平平安安度过了大半个月，原本以为事情会顺顺利利结束，结果是他想多了。 宾悦客栈三楼，上房。 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脸怒容，他拍着桌子，大吼道：“严大人，我们来了半个多月，你们皇帝、还不见我们？” 半个多月过去，逐日拉的官话还是那么蹩脚。 鸿胪寺卿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不由咽了口口水，这力道要是用在他身上，他一准就得去见阎王了。 这可不成，他还得看外孙出生呢，王妃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他快要做外公了，怎么能折在这莽汉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 观察 鸿胪寺卿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对坐在桌边慢慢悠悠喝着茶的阿丹王子，好言相劝道：“王子，稍安勿躁，我们皇上是想让两国的场面显得正式一些，这不是在做准备吗？” “准备要半个月？太慢！”逐日拉又开始拍桌子。 瞄了眼对方狰狞的表情，鸿胪寺卿的眼皮跳了一下，看来今天糊弄不过去了，他试着找借口道：“王子之前抱恙在身，我们皇上也是体恤王子，这才推辞了会面……” “王子身体好的！”逐日拉一听鸿胪寺卿拿阿丹王子水土不服的事情做借口，不由更怒了。 这时阿丹王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看向被逐日拉吓得脸色苍白的鸿胪寺卿，他对逐日拉皱了皱眉：“逐日拉，不得对严大人无礼，退下！” 逐日拉表情扭曲了两下，才哼哧哼哧地退了回去：“是。” 阿丹王子看向鸿胪寺卿道：“严大人，是本王属下无礼，有怪莫怪。” 这番举动显然不过是做做样子，鸿胪寺卿十分清楚，但他还是松了口气。 鸿胪寺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王子，言重了。” 阿丹王子面色温和：“严大人，大齐皇上为了迎接我们，劳心劳力大费周章，本王深感惭愧，还请严大人代本王向大齐皇上传达北族人的谢意。” “然则，出门前大汗曾叮嘱过我，此次事关两国友好邦交，若是大齐皇上只因顾念本王身体而耽搁了两国大事，本王恐难辞其咎，还望严大人向大齐皇上禀明此事。” 鸿胪寺卿看着对方脸上的微笑，总觉得那笑意未达眼底。 先是逐日拉唱黑脸，然后阿丹王子唱白脸，这招软硬兼施阿丹王子使得颇为顺手，看来传言不假，这位王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子的要求很合理，鸿胪寺卿没办法拒绝：“王子放心，随后我便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 “那就好。”阿丹王子笑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如果大海般深沉，接着他又道：“之前来大齐的路上本王身体抱恙，一直没有机会领略大齐的风光。金陵作为大齐的皇都，本王自当不能错过，听说洪武街十分热闹、如意坊汇聚了各地美食，本王想出去逛一逛，严大人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一听阿丹王子要出门，鸿胪寺卿生怕对方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第一时间便回绝道：“王子这不太好，您堂堂北族的王子殿下，怎能去那些市井之地？” “无妨，本王不讲究这些。”阿丹王子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严大人，你不会是忘了？本王是作为使团来到金陵，而不是作为质子。” 这一句话就有些严重了，作为使团，大齐自然无法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鸿胪寺卿要是想把他一直困在这里，岂不是把他看成了一国质子？ 这位王子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人。 鸿胪寺卿抹了把虚汗：“王子误会了，本官又怎会这样想呢。” “既然如此……” 阿丹王子笑了：“那句大齐话怎么说来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本王这就带着手下出去转转。” 说着，阿丹王子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后的逐日拉和护卫也尾随而上。 鸿胪寺卿急得团团转，让他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万万不能让他们单独出门，万一搞出点什么事，他得怎么向皇上交代。 鸿胪寺卿马上把人拦住：“王子殿下，今日还是太过仓促，不如明天我找个熟悉金陵的人带王子在金陵转上一圈？” “不用了……” 阿丹王子刚把拒绝的话吐出，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严大人不用那么麻烦。” 上房的门被打开，穿着宝蓝色圆领袍衫的年轻人站在门前，年轻人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道：“要论金陵各地的大街小巷，百官之中谁还有我更熟悉？严大人，既然王子想出去逛一逛，不妨就交给我。” 鸿胪寺卿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对年轻人喊道：“陆世子！” 来者自然是陆敏。 鸿胪寺卿连连点头：“好好好，陆世子，那王子一行就麻烦你了。” 虽然陆敏平日里不着调，但经过黑水一战和魏王的事件，大家已经对他彻底改观，鸿胪寺卿此刻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严大人不用客气。”陆敏微微颔首。 鸿胪寺卿是燕王妃的亲爹，他是燕王的表哥，两人算起来还是一家人，陆敏自然不会看鸿胪寺卿被为难。 鸿胪寺卿解决了大麻烦，可阿丹王子的心气却颇为不顺。 不过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丹王子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毛：“那今天就拜托世子了。” 阿丹王子身后的逐日拉表情也不好，在城门口两人就结怨颇深。 然而在阿丹王子一句耳语下，逐日拉隐忍下自己的情绪。 阿丹王子对逐日拉说的是：“别坏了我的事。” 这次他除了代表北族来讲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考察大齐的情况，大齐表面看似强盛，但谁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样？ 听说大齐前几个月害了大水，光国库存粮就消耗了大半，如果这个时候再打上一仗，大齐是不是没办法立马统筹到粮饷，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机会？ 阿丹王子要做的就是暗中观察。 即便大齐再想掩饰，但从百姓的生活就能看出蛛丝马迹。 陆敏虽然知道阿丹王子定有所图，可一时半会儿还猜测不到他的心思。 几人各怀鬼胎，出了宾悦客栈。 阿丹王子等人的打扮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碍于几人身边的护卫，百姓们不敢上前，只好远远地议论起来。 陆敏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洪武街，毕竟是金陵最繁华的街道，也好让这群人见识一下大齐强盛。不然他总不至于带使团去秦淮河，他倒是想，但是回头还不得被他娘念死，算了。 然而他的提议被阿丹王子拒绝，他道：“听说金陵的百姓喜欢去文兰街，不如就逛一逛那里。” 洪武街都是达官贵人和有钱人出没的场所，他去看了有什么用，自然要去百姓常去的地方。 陆敏掩饰住眼底的讶异，他倒想看看这位王子打得什么主意。 “王子，这里请。”陆敏示意属下领路。 文兰街以前的确是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街道，但阿丹王子的情报已然过时。 半个月以前，一家叫做百草堂的水粉铺彻底让文兰街出了名。 前几日街上又开了一家做琉璃坊的铺子，这家琉璃坊只卖两样东西，一件是镜子，另一件是叫做玻璃的东西。 琉璃坊一经开业，如同在金陵这个平静的湖面砸下了一颗巨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 碰瓷？ 六天前。 文兰街开了一家叫做琉璃坊的铺子。 这家铺子就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变幻出来，悄然无息地就在文兰街落了脚。 连开张都没有大肆庆祝，还是每日路过的百姓看出了不同。 其实并不难发现，因为在阳光的照耀下，琉璃坊的两扇透明玻璃门闪动着奕奕光彩。铺子与整条街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一眼扫过去，它仿佛就是夜空中被群星包裹的月亮。 通透的门窗，让百姓纷纷侧目。只要一眼，百姓就能看到里面摆放的物品。柜台上摆放着一件件斑斓的摆件，以及清晰无比的梳妆镜，数量之多让人为之瞠目。似乎没有哪一家珍宝阁能与之匹敌。 尤其是铺子里那一面等身琉璃镜，似乎浑身散发出一种‘快看我，快看我’的气息。 百姓们咽了咽口水，被琉璃坊主人的阔气所震惊。 敢用琉璃做门窗，那该是多有钱啊？ 最初，百姓根本不敢进铺子，因为他们认为，哪怕穷其一生，他们也买不起铺子里的一件东西。 直到第一个壮胆的人走进去。 男人原本是准备去百草堂买东西，但好巧不巧粉饼售空了，男人又是个怕媳妇的，生怕回家被媳妇念叨，一看到琉璃坊的柜台上摆着梳妆镜，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才生出后怕。 这些东西，他怕是买不起。 然而在伙计的介绍下，男人满脸错愕。 梳妆镜最便宜的只要三两，窗户大小的玻璃一面是三百到八百文，雕花的稍微贵一点三两起跳。摆件价格不等，几十到几十两，最便宜的玻璃杯一只三十文。 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天价。 一面梳妆镜三两听上去很贵，但也要看和什么比较，脸盘大小的琉璃镜以前怎么也得卖个五十两左右，如今才卖三两，难道不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吗。 男人咬了牙，掏出三两，抱着梳妆镜走出铺子。 门口围观的百姓把他团团围住。 等男人讲完了在铺子里的所见所闻，百姓震惊了，三十文的玻璃杯他们完全买得起啊！ 之前无人问津的铺子里一下涌入了大量顾客，把伙计忙了个够呛。 开业的第三天起，便有达官贵人在琉璃坊定做玻璃窗。这时候春熙街的几户府邸才明白过来，原来谢家的下人并不是说谎，人家是真的把窗户换成了琉璃，哦不，是玻璃。 女主人们抓耳挠腮，不甘落于人后，马上差遣了丫鬟去琉璃坊定做玻璃窗，等玻璃窗一装好，又马不停蹄地把相熟的女眷招来炫耀。 如此以往，琉璃坊的生意火了。 现在凡是有点钱的人家不装一块玻璃窗，招待客人时拿不出一套玻璃杯，就算落了下乘，金陵的有钱人很多，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当然，生意火爆后麻烦也接踵而至，不是仗着官威要来收购琉璃坊，就是有人打算浑水摸鱼偷取制作方法。 前者被陆萱教做人，后者戚映欢早有防范。 琉璃坊中，戚映欢和陆萱看着火爆的场面，不由对视一眼。 戚映欢道：“恭喜陆姐姐，相信再过不久陆姐姐便是侯府最有钱的人了。” 陆萱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男装，行为举止完全没有小女儿家的姿态，她甩了一下发带道：“同喜同喜，不过这种时候要叫我萱哥哥。” 陆萱挤眉弄眼，本意是想调戏戚映欢。谁知话刚说完，她自己都没忍住，就笑了出声。 戚映欢一脸无奈，陆萱和陆敏不愧是兄妹。 不久后，知夏跑来告诉两人：“小姐、陆小姐，金陵商会的白会长前来相邀。” 戚映欢微微露出一抹诧异。因为之前梁州的捐粮，戚映欢对商会的感官并不差，所以她打算去见上一见。 陆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戚映欢想见那就见。 这边戚映欢和陆萱刚离开，陆敏便带着阿丹王子等人来到文兰街。 三月底，天气刚刚回暖，在家窝了整个冬天的小商贩终于都露了面。 可不知道为何，街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哪怕有百姓路过，都显得行色匆匆，他们都往一个方向奔去。 几人一时没有察觉不对劲。 阿丹王子脸上露出一抹笑。 看来大齐百姓的日子也没他想象中的好啊，果然还是受了大水影响。 一行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阿丹王子身边随行护卫不由道：“你们大齐也不过如此，街上人都没有几个，就这样也敢自称泱泱大国？” 这名护卫叫做克吉莫，在阿丹王子身边仅次于逐日拉的地位。 陆敏脸色一黑：“都快晌午了，就不许百姓回家吃饭吗，我大齐百姓一日三食，不比北族人耐饿。” 自周朝以后，天下的百姓都改为了一日三食，北族人因为缺少粮食，依旧还是一日两食。 陆敏的一番话，无疑戳中了北族人的心事，连阿丹王子也冷了脸。 逐日拉气性大，一步越到陆敏侧前方，就要对着陆敏就几啦哇啦一通：“你@%￥……” 此时正巧有个中年人埋头走来，快要与陆敏擦身而过。 逐日拉的动作太过突然，中年男人闪躲不及，与逐日拉撞了个正着。 中年人的体型自然不及逐日拉，逐日拉还稳稳地站在原地，而中年男人摔了个屁股蹲。 “诶呦。” 紧接着所有人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 “哗啦——”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众人已经没有互相讥讽的心思，下意识往地上看去。 只见一大块透明的琉璃被摔在地上，裂了好几瓣。形状已经支离破碎，可众人依稀能看出它原本的样子，起码是一尺见方的大小。 北族人的眼睛差点脱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通透的琉璃，基本是透明的一样。也正是因为这块琉璃太过通透，他们才没在对方走来时察觉。 逐日拉脑子是不好，但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这么大一块琉璃，肯定价值连城。这个平平无奇的大齐人就徒手抗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琉璃在街上乱走？ 逐日拉的脑子混乱了，阿丹王子也有点晕乎，大齐百姓都这么有钱的吗？ 就连陆敏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不会是皇上知道阿丹王子要出门，所以特地准备的人来碰瓷？不不不，眼前这块琉璃好像是真的，皇上应该不舍得这么做。所以……眼前的人是真有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 赔偿 北族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琉璃是逐日拉弄碎的，该不会要赔吗？那得多少钱？ 地上的中年男人捂着屁股不住的叫唤：“诶呦，诶呦……” 他好不容易才在琉璃坊抢到一块玻璃，正打算带回家给老娘开开眼界，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撞翻。 中年男人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光顾着赶路没看道，他在心中已经把所有罪责推到了撞他的人身上。 不过是瞬息的时间，他已经想好等会要怎么哭惨，怎么让对方赔偿。 中年男人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张口就来：“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啊，走路不看道的吗？老子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琉璃窗啊！我还没捂热呢！你说你要怎么赔我？我告诉你，我经过了和上百人厮杀才抢到这块琉璃窗，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想离开这里！” 虽然戚映欢已经强调了很多次是玻璃，但百姓们一时改不了口，仍旧喜欢管玻璃叫琉璃，这也间接让北族人产生了误会——摔碎的就是琉璃。 中年男人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但也不是全部都是假话，自从玻璃窗爆火后，大户人家都跑来定做，百姓们自然也会跟风。 玻璃供不应求，每天供应的数量十分有限，这就造成了每日的抢购模式。现在街上没人也正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们此刻都跑去抢玻璃了。 北族人傻眼了。 听男人这席话，这块琉璃的用处是用来做窗户？而且还很难买？上百人都想买？ 他娘的！你们大齐人这么有钱吗？ 陆敏感觉自己在做梦，在他去打仗的几年里，金陵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他都看不懂现在的行事了呢？ 男人揉着屁股慢悠悠起身，因为一直没有听到对方的反驳，他似乎更有理了。 “干什么，一个个的不吱声，都当哑巴啊，我告诉你们，这块琉璃的钱你们一定要翻倍赔我！！！”中年男人仰起头。 不过在看清眼前人后，他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赔、赔……” 原来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谁撞到。 现在看清这些的打扮后，他的心脏跳到嗓子眼。 娘耶，他刚刚居然想敲诈北族使团的人！他是不要命了吗？ 中年男人大半个月前曾去城门口看过热闹，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逐日拉的样子。 逐日拉此刻可没之前嚣张的模样，他结结巴巴说：“我、我没钱。” 逐日拉感觉天底下应该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好端端出个门就破了财，关键是他赔不起。 陆敏见他这副模样，差点笑了出声。 逐日拉你也有今天！ 不管这琉璃是怎么来的，他正好借此事杀杀对方威风，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嚣张。 陆敏眯了眯桃花眼道：“逐日拉，你这就不对了，怎么一句没钱就想脱身，如果不是你撞上去琉璃会碎吗？” 阿丹王子原先从容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僵硬：“陆世子，此事皆因逐日拉而起，我们北国定当竭力赔偿，只是此次前来大齐带的银两不多，不知够不够这块琉璃的价值。” 阿丹王子很艰难地把话说完，说话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底都在滴血。 他都不知道要赔多少钱才足够，可这事就发生在陆敏面前，他们又不能抵赖，否则他们北族人成什么人了？ 阿丹王子恨不得把逐日拉吊起来打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逐日拉人垂头丧气地缩着脖子。 陆敏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反倒是中年男人吓得半死。 他听明白了，合着这位王子并不知道玻璃窗的价格，还以为价值连城呢。 他是不是要把真相告诉对方？说这玻璃窗其实也就值几百文，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贵。但万一坦白后，王子恼羞成怒怎么办？王子不会以为他在讽刺他是个乡巴佬。 这样一想，中年男人犹犹豫豫了半晌，半天不敢开口说话。 陆敏不知中年男人的纠结，他笑眯眯地对男人道：“这位兄长，既然王子说会赔偿与你，你就大着胆子告诉他琉璃的价值，毕竟这么大块完整的琉璃世间罕见。此事由我替你做主。” 最好狮子大开口讹死他！陆敏心想。 阿丹王子冷哼一声，别以为他听不出陆敏嘴里的诱导，他对男人道：“你尽管说来。”但要是敢胡乱开口，那就等着。 语气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中年男人先是被陆敏一声‘兄长’惊得半死，眼前这位侯府世子居然喊他兄长，他是不是为祖上添光了？不过等听清话题内容后，他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世子你也不知道玻璃的事啊！ 完了！完了！这下他骑虎难下！ 按照陆敏的话做，他是能讹王子一笔，可看人家这态度，等知道真相后还不得把他‘咔嚓’了啊。 直接坦白也不行，王子和世子肯定会很尴尬。 我真的太难了……老天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 为今之计，只有…… 中年男人一闭眼，霍了出去：“多谢世子为小民做主，小民没齿难忘。” 中年男人的一句话捧高了陆敏，也让阿丹王子的脸色更为难看。 阿丹王子身边的克吉莫冷哼了一声：“升斗小民，休要不识时务。” “你怎么说话的？”陆敏表情不悦，敢在他面前威胁大齐的百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气氛突然被点燃，两派人势同水火。 阿丹王子根本就不阻止两人的对峙，反倒乐观其成。 中年男人急得团团转，把早就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脱口而出：“虽然小民十分感谢世子的一腔情谊，但小民知道王子是北国使臣，我大齐很快便要与北国建交，世子不必因一块琉璃就和王子闹得不愉快，不过是块琉璃，不值当。” 中年男人咬着牙说：“小民无需任何赔偿，只愿两国能建立良好邦交，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战事发生，小民用这块碎琉璃，预祝王子和世子年年健康，岁岁平安。” 中年人脸上虽然强撑着微笑，但心里却在哇哇大哭。 我的三百八十文啊，就这样飞了！呜呜呜…… 而阿丹王子震惊得无以复加。 明明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居然能有这么高的觉悟！大齐太可怕了！ 陆敏也被感动到，如果大齐的百姓人人如此，何愁不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八章 弄清 陆敏感动归感动，但认为琉璃还是需要使团的人赔偿，毕竟是很贵重的东西。 等等……贵重？ 冷静下来后，陆敏发现了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盲点。这个男人真的有钱买一块琉璃吗？看他搓着手，战战兢兢的样子完全没有印象中有钱人的架势。 在陆敏陷入沉思时，之前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属下匆匆赶回。 属下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世子，我打听到了，前几天文兰街上开了家琉璃坊，专门卖一种叫做玻璃的器皿，刚刚逐日拉撞碎的东西就是玻璃，最便宜的一块只需要三百多文。” 陆敏听完后，瞳孔猛地放大，此等消息他居然不知道！ 刹那间，他明白了男人为何战战兢兢，原来根本就不值钱！所以才不敢让人赔偿！ 陆敏抽搐着嘴角，对仍旧处于震惊中的阿丹王子道：“王子，这位兄长一番心意着实让人感动，王子就接受了。” 他能想通的事，阿丹王子不会看不出蹊跷，恐怕只怕是时间问题，还不如在此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阿丹王子面色怪异地看向陆敏，这人转性了？平时怎么不见他这么好说话。不过听到不用赔偿，阿丹王子还是松了口气。 阿丹王子微微一笑：“大齐不愧是礼仪之邦，既然世子都发话了，这份心意本王领了。” 中年男人长长吁了口气。 在场每个人的出发点虽然不尽相同，但此刻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出了这件事，阿丹王子一行人也没有了再逛的心思。 陆敏暗中让属下赔了中年男人玻璃的钱，自己则亲自送阿丹王子等人回了客栈。 等把人送回了客栈，他再次来到文兰街。 这玻璃究竟是何物，他需要一探究竟。 铺子里的伙计不认识陆敏，只当他是普通顾客。伙计的口才很好，三两句就把玻璃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陆敏很快明白了玻璃的来处，原来是玄明道长在偶然间烧制出的东西。对于这位道长他早有所耳闻，最近听人说他辞去了工部的活计，跑去烧窑炉了，没想不过半年就有了成果。 之前准备看玄明道长笑话的那群人，恐怕已经笑不出来了。 倒是个人才，陆敏感叹。 看着玻璃器皿在阳光下散发出的光泽，陆敏掏出了荷包。 “帮我把东西送去宣武侯府。”陆敏对伙计吩咐道。 谁知伙计听后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 陆敏问：“怎么了吗？不能送货？” “不，世子，能送，能送，我这就差人去。”伙计用着古怪的表情回答。 晚上，吃过晚饭后，陆敏炫宝似地把一套玻璃杯放到侯夫人和陆萱面前。 原本以为两人为惊讶地问他这是什么，但陆敏发现两人的表情和琉璃坊伙计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陆敏就算再不敏感，也察觉到了不对。 “你买这些干嘛？”侯夫人问。 “今儿个路过琉璃坊就买了。听说这些是金陵最时兴的玩意儿，娘和萱儿不喜欢吗？”陆敏试探道：“伙计说玻璃还能糊窗，改明我让人去定做几块。” 侯夫人和陆萱对视一眼。 完犊子，大水冲了龙王庙，坑人坑到了自家人身上。 侯夫人无奈对身边的丫鬟拍了拍手，丫鬟闻讯马上走了出去。 陆敏不由挑眉。 在众人的注视下，丫鬟很快端着一套玻璃杯回到众人面前。 是的，丫鬟端着一套玻璃杯，不论是做工还是质感，都完胜陆敏带回来的那一套。 丫鬟端着的一套玻璃杯上有着复杂的花纹，花纹上叶瓣和花苞还着了色。陆敏发誓，这一套玻璃杯，他在琉璃坊中完全没见过。 陆敏再度看向侯夫人和陆萱时，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陆萱最近的反常就与此事有一定联系。 “娘，萱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敏问。 陆萱一想到自己哥哥刚刚献宝似的神情就想笑，只好忍着笑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对方。 陆敏听后一拍额头，苦笑不得地说：“所以琉璃坊是你和戚娘子开的铺子？” “是。”陆萱点头。 陆敏试探着道：“所以你最近经常傻笑是因为赚了不少钱？” 傻笑？陆萱表情一噎，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她不怎么开心地点了下头：“是。” “你最近看的书是……？”陆敏问。 “琉璃坊的计划书还有账本。”陆萱答。 “……”困扰了陆敏好几天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但陆敏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指着玻璃问：“这一套东西，你们能赚多少钱？” 陆萱想了想报了个数字。 陆敏呼吸一滞。原来他当了一回冤大头，怪不得伙计听到他是侯府世子会是这副表情，本以为是赚了钱，没想到不过是把钱从左口袋放到了右口袋。 陆敏暗自在心底算了一笔账，玻璃的利润比他想象的还要可观，怪不得谢喻舟说小娘子会送一份大礼，果然是份大礼。 下一秒，陆萱在陆敏眼里仿佛被裹上了一道金光。 陆敏笑得十分诡异，他道：“萱儿，哥哥平时待你如何？” 陆萱因为这个突兀的话题愣了愣。 侯夫人眉头一蹙：“别打你妹妹的主意！” 自己儿子女儿什么性格她还能不清楚吗，用句粗俗话讲就是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陆敏表情讪讪：“娘，瞧您说的，我能打什么主意。” 侯夫人对陆敏轻哼了一下，她高高兴兴地说说：“萱儿的钱不能乱花，有了这笔钱，以后来府上提亲的人一定会增多，陆敏你可不能坏你妹妹的好事。” “……”陆敏：原来妹妹的行情，已经需要用‘身价’来吸引别人的眼球了吗？ “……”陆萱：我现在和戚映欢说结束合作还来得及吗？娘，你觉得冲着钱来提亲的人能是好人吗？呸，她才不想嫁人呢！ 等侯夫人走后，陆萱偷偷摸摸地把陆敏拉到一旁问：“哥，别听娘的，你要是缺钱就和我说。” 陆萱一脸仗义，但陆敏完全不觉得感动，别以为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他把钱花光，让娘的计划落空。 可陆萱的提议，陆敏拒绝不了，这个提议实在太棒了！ “萱儿，哥哥就知道你个好姑娘！”陆敏激动的说，他把手一摊：“要不，先给哥哥几百两花花？” “……” 陆萱见陆敏笑得这么灿烂，嘴角不由一抽，看他这么嘚瑟，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为什么她赚的钱要给陆敏花？几百两虽然不是没有，但她还欠着娘一些钱没还，陆敏一个月的月钱才十多两，现在张口就要几百两，想得也太美了。 陆萱一把拍开陆敏的手，无情地说：“哥，我临时我改主意了，给你花不如我自己花。” 说完陆萱就跑，生怕被陆敏缠住。 看着陆萱离开的背影，陆敏的笑僵在脸上，轻佻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讨好：“萱儿，几百两不行，几十两也可以啊。” 陆萱回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没门。” “给十两也可以啊！” “想都别想！” 陆敏生无可恋。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 侯府的下人们看到这对兄妹的互动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世子和大小姐又在闹了。” 府里的老嬷嬷笑道：“没事，明天就会和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三十九章 打脸 宾悦客栈。 阿丹王子回到客栈不久后便回了神。 晌午的事细细想来满是漏洞，他马上喊来客栈的小厮，在小厮的打听下，他终于明白了玻璃的价值。 阿丹王子的表情变得十分阴沉。 逐日拉气得把桌上的杯子都摔了，他用北族话破口大骂：“大齐人欺人太甚，明明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居然敢拿来诈我们！还转头还充好人让我们感恩戴德，做梦！” 克吉莫说：“王子一定是陆敏搞得鬼！”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阿丹王子也是这么认为。作为北国的王子，阿丹王子显然比他们沉得住气：“稍安勿躁，虽然我们上了当，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大齐有很多我们不清楚的事。” 玻璃这么精美的器具居然卖的十分便宜，连百姓都买得起，可见大齐的确人才济济。 如果能把那位玄明道长拐回北国就好了。 阿丹王子打着这个主意的时候，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也被禀报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听到阿丹王子差点为了一块三百多文的玻璃赔上带来的所有银两，忍不住大笑：“哈哈哈，番邦小民简直是井底之蛙。” 老太监宗良也忍不住笑了：“皇上所言甚是。” “那玻璃又是怎么一回事？”接着皇帝问道。 宗良把暗卫打探来的消息呈给了皇帝。 皇帝一目十行，把消息看完，不由道：“谢侍讲家的那位眼光倒是不错，居然敢挖朕的墙角。” 玄明道长因为戚映欢的关系辞去了工部的工作，对皇帝而言自然是挖墙脚的行为。 宗良一惊，他之前对谢喻舟的感官不错，也知道皇帝想要培养这位年轻人，若是因为戚映欢无意之间的举动惹怒皇帝，而导致皇帝迁怒于谢喻舟，那谢喻舟就太冤了。 宗良正想着要不要给谢喻舟说点好话时，皇帝轻哼了一声。 皇帝道：“算了，那道士在工部也没什么用处，出去了反倒能物尽其用。” 其实皇帝气得并非是戚映欢，而是工部那群人，玄明在工部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搞出什么名堂，结果人家刚改换门第半年，就把玻璃弄了出来，无非是工部那群人有眼无珠。 皇帝说：“朕的工部还不如一个女娃娃！” 宗良知道皇帝说的是气话，工部尚书虽然有点唯亲是用，但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没出过什么岔子。 宗良劝解道：“皇上，孔尚书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朕知道。”就是念在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皇帝才没找他算玄明道长的账。 皇帝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去把光禄寺卿和鸿胪寺卿叫来。” 光禄寺卿掌管祭享、筵宴、宫廷膳羞之事,负责祭拜及一切报捷盟会、重要仪式、接待使臣时有关宴会筵席等。 一听两位大人的名字，宗良就知道皇帝想要干什么。 “皇上是准备设宴接见北国的王子了吗？” 皇帝点了点头。 今天使团的人闹着要出门，他大致上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看看大齐的国力。 既然那位王子想看，皇帝就让他看个够。 几位大臣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皇帝跟前。 用了一个时辰，就把宴席的具体事项呈给了皇帝，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大臣们离去后，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宗良道：“对了，把谢侍讲的名字也记上邀请的名单。” 宗良马上道：“是，皇上。” 之前皇帝有意把谢喻舟调入御史台，但此事遭到了不少人反对，那些参与过抢功的人哪敢让谢喻舟做大？在争抢去梁州的名额时他们注定得罪了谢喻舟，若是让谢喻舟调入御史台，岂不是养虎为患？ 于是，本该属于谢喻舟的嘉奖便搁置了下来。 谢喻舟目前还是六品侍讲，按照常理来讲他完全没有资格参加宴会，皇帝这么做，不过是对他的额外补偿。无外乎告诉那些人，皇帝还是很看中他。 当天，宴会的邀请函就发往了各府之中。 阿丹王子也第一时间到了通知。 翰林院。 由于皇帝一整个月都没宣见谢喻舟，之前被谢喻舟下了面子的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就算谢喻舟立了大功又怎么样，不照样待在翰林院当一个六品侍讲吗？ 还以为谢喻舟会青云直上，没想到什么都没捞到！ 之前被谢喻舟说记得不名字的两人心中呐喊：大快人心！ 王大人笑得别提多得意，他特意在谢喻舟面前晃悠道：“李大人，这都快一个月了，皇上怎么还不宣谢侍讲觐见呢？莫不是忘了？” 先前还管谢喻舟叫谢大人，转头觉得人落魄了就喊回了谢侍讲，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 李大人应和道：“皇上贵人事忙，怎会记得这些小事？怕是连谢侍讲这号人都不记得了。” 李大人的意思是——谢喻舟在皇帝眼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就如同当初谢喻舟不记得他们叫什么一样。 “诶，李兄此言差矣，梁州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王大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哦，我忘了，梁州的事现如今是冯侍郎负责。” 王大人直接往人的痛处上戳。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要跳起来和他们翻脸。 然而谢喻舟却镇定自若地翻着书页，做着摘抄的工作。他的眼神丝毫没有离开手中的笔杆，谢喻舟用左手在空中随意地挥舞了几下。 他轻飘飘地说：“怎么还没到夏天就有苍蝇乱飞了？” 谢喻舟的话让裴杉和狄尚文‘哈哈’一笑，裴杉说：“谢兄所言甚是，要不我去找点艾草来熏一熏？” 王大人和李大人变了脸。 把他们比作苍蝇？还要拿艾草来熏？他们又不是晦气！ 两人差点没气疯，当即不管不顾地拍着桌子：“姓谢的，我们忍你很久了！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 两人的狠话还没有放完，便有小太监走进翰林院的院落。 “谢侍讲，谢侍讲……”小太监在门口喊道。 谢喻舟一眼便认出小太监是宗良身边的小公公。 “公公怎么在这里？”谢喻舟起身，把人引进翰林院正堂。 小太监跨进正堂后，从袖子中掏出一本红色的信函。 “谢侍讲，三天后皇上为北国使臣举行接风宴，谢侍讲也在邀请名单之中。”小太监道：“宗良公公特地让我来给您送请帖。” 谢喻舟眼神中划过一抹暗芒，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回了个礼，掏出一枚碎银给小太监，并轻声道：“多谢公公告知，也替我向宗良公公问一声好。” 接了碎银，小太监眉开眼笑，他就知道谢侍讲大方才特意抢了这份差事，总算没白跑。 “好说，好说。”小太监眼珠子一转：“对了，这次接风宴允许带女眷，谢侍讲可以带着夫人出席。” “多谢公公告知。” 寒暄了两句后小太监便离开了翰林院，谢喻舟把请帖放好后，立刻察觉到室内诡异地气氛。 翰林院一片鸦雀无声。 刚刚还十分嚣张的王大人和李大人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三品以上官员能出席的接风宴宴，皇帝居然会叫谢喻舟去？ 这不见盛宠叫什么？亏他们刚刚还讽刺谢喻舟说皇帝把他忘了。 这不是‘啪啪啪’打脸吗。 裴杉收起惊讶的面孔，对两人笑道：“两位大人方才想告诉谢兄什么事来着？” “……”两人哪里敢再多逼逼一句，尴尬地笑了笑：“误会，都是误会。” 明明已经在谢喻舟面前吃过亏，他们怎么就学不乖，非要往上凑呢，两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大人狠了狠心，假装迷糊地说：“诶，我怎么会在这里？” “坏了！谢大人说来惭愧，家中最近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时常会性情大变，方才要是有得罪之处，还望谢大人见谅，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所有人瞠目结舌。 居然敢用家中闹鬼做借口，到底该夸你是勇敢还是胆小呢？ 王大人一见同伴如此，觉得也不能落后，一咬牙仿佛癫痫发作一样，整个人开始抽搐。 众人只听王大人道：“李大人你怎么不早说！我昨天还去了你家喝酒，我一定是也招惹了你家不干净的东西，不然今天为何总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该死，真该死！要是让谢大人误会了我，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大人。 牛逼！你这么能，怎么就不去唱戏啊？ 谢喻舟敛眉。总觉得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就会降低自己的智商，还是装作没看到。 谢喻舟默默撇开头，不去看这辣眼的一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章 和亲 谢府。 “接风宴？” 谢喻舟把三天后受邀参加接风宴的消息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指着自己问：“我也要去吗？” 眼瞧着谢喻舟颔首，戚映欢一脸错愕。 谢喻舟点了点眼前人的眉心，柔声道：“三天后就麻烦戚姑娘了。” 戚映欢鼓了鼓脸颊，眼神有些虚散。 唉，好麻烦啊。接风宴在皇宫内举行，皇室的规矩大，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势必得谨言慎行，想想就觉得头痛。 不过这次接风宴的主角是阿丹王子一行，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个小官吏的妻子，想到这里，戚映欢稍稍松了口气。戚映欢心道原来在古代当一个官员的妻子也不是件省心的事。 第二日，戚映欢受赵夕儿的邀约去了趟顾府。 从梁州回来后，戚映欢一直忙着百草堂和琉璃坊的事，只和赵夕儿匆匆见过一面。 多日未见，宋儿又长大了不少。 再过三个月左右宋儿就快满一周岁，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十几天前他还在学爬，不过数日，宋儿已经能‘咿咿呀呀’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戚映欢来到顾府的时候，顾夫人和赵夕儿正逗弄着虎头虎脑的小娃娃。 尽管是早产儿，但经过顾家的精心调养，宋儿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宋儿被两人放在软塌上，顾夫人和赵夕儿一人站一头，赵夕儿拍手吸引宋儿的注意力，顾夫人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宋儿来奶奶这里。” “宋儿来娘这里。” 感情这两个大人是在争宠呢，戚映欢哭笑不得。 小云最先察觉了戚映欢的到来，她惊喜地叫一声：“戚小姐来了啊！” 闻言，顾夫人和赵夕儿的注意力从宋儿身上收回。 顾夫人先赵夕儿一步把宋儿抱进怀中，她抓着宋儿的手对戚映欢摇了两下：“宋儿，看看这是谁来了？你姑奶奶的来了。” 顾夫人的话使得赵夕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欢欢怎么成了姑奶奶了？那岂不是和娘一个辈分？就算不喊小姨也应该喊声小姑。” 如果按赵夕儿这边的辈分算，戚映欢是宋儿的小姨，如果按顾家这边的辈分算，戚映欢则是小姑。 顾夫人表情一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娘口误。” 戚映欢也跟着嘻嘻哈哈：“难得见义母犯迷糊。” 她和顾家的关系，目前只有顾大人和顾夫人知道，连赵夕儿顾照熙等人也被瞒在鼓里。所以当着赵夕儿的面，戚映欢也只喊顾夫人为义母。 三人逗弄了会儿宋儿后，便让奶娘把孩子带了下去。 顾夫人说：“欢欢，你上次送来的玻璃窗被你义父夸了好几次。说是自从安上后，书房里敞亮了不少。” 赵夕儿对戚映欢眨了眨眼：“还有那面试衣镜，旭儿简直当成了宝贝。” 戚映欢莞尔，以顾照旭那个自恋的性格不难想象，她心中马上浮现出小男孩在试衣镜前搔首弄姿的模样，不由失笑。 三人笑闹了一番，顾夫人问：“两天后的接风宴，行之也在邀请名单之中吗？” “是的，义母。”戚映欢点头。 随后戚映欢便询问了顾夫人一些进宫后的注意事项。 “你无需紧张。”顾夫人笑了笑：“该紧张的是那些还未出阁的适龄姑娘们。” “为何？”戚映欢问。 连赵夕儿也是一脸不解。 顾夫人道：“听说北国有和亲的想法，皇上膝下目前只有佳然公主的年纪最为适合，但这位公主近两年颇受皇上宠爱，若是皇上舍不得她嫁去北国，和亲的人选必然会在臣女中挑选。” 原来如此。 从古至今，两国和亲是建立邦交最佳选择。前有昭君出塞，后有文成公主远嫁。 或许有人会说，明明是大齐打了胜仗，为什么还要进行和亲？这就得牵扯到各方面的原因。 就拿历史上的宋朝做例子，当时无论是打胜仗，还是吃了败仗，皇帝都会赔款给对方，有人甚至说宋朝是最窝囊的王朝。 但其实赔款和每年的军饷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花点小钱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和亲也正是如此，经历了梁州水灾，皇帝已经没法在短期内再和北国打上一仗。这或许也是皇帝这一个月来为何要表现得如此强势的原因，皇帝越是强势，北国就越摸不透。 这次接风宴，皇帝让官员携带家眷出席，便是为了方便挑选和亲的人选。 谢家和顾家都没有适龄的女眷，对这件事不怎么担心。 不过那些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大臣就没那么开心了。 “爹，我不嫁。” “听说北族王子的眼珠子是蓝色的，我可不想嫁给那种怪物。” 这一幕幕在各位大臣家中上演。 长公主府。 安蕊郡主匆匆跑进长公主的房间：“听说我们要和北国和亲，娘，万一佳然不肯出嫁，这事岂不是要落到我身上？” 安蕊郡主担心的事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作为长公主的女儿她的身份自然要比大臣的女儿尊贵，若是皇帝真有这个意思她完全没办法抗旨。 长公主把玩着指甲，她挑眉道：“怎么？你现在急了？” 自从上一次赏花宴过后，安蕊郡主和长公主吵翻了。这半年，来这对母女一直在冷战，如果没有发生这次意外，长公主估摸着女儿指不定要和她冷战到什么时候，这固执的性子倒有点像她。 “娘！”安蕊大喊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优哉游哉的？您可别忘了，您只有我一个女儿！” 安蕊郡主之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长公主独女的身份。 长公主放下手，心道：如果你不是本宫女儿，本岂会容忍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放心，你不会被选去和亲的。” 听长公主说的这么笃定，安蕊郡主面露疑色：“为什么？” 长公主不慌不忙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纸张，她把纸张递到安蕊面前。 还没等安蕊拿起来看，她就听长公主道：“我已经替你和方家交换了庚帖。现如今你身上已有婚约在身，皇兄再怎么强势也不作做出毁人姻缘之事。” 长公主口中的方家，是皇商，虽然不及勋贵之家尊贵，但家底颇为可观。 魏王倒台后，长公主还没捂热的银票马上被皇帝没收，这半年来公主府捉襟见肘，长公主无法，只好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现在看来，她这步棋算是走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一章 打扮 安蕊的瞳孔微缩，立刻把庚帖抢过。 看到上面她和方鹏飞的生辰八字后，安蕊抓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方鹏飞不过是个商户之子，也敢肖想我？”安蕊气得发抖，指着长公主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世子哥哥！” 长公主生怕安蕊把庚帖撕毁，马上收了起来，她道：“宣武侯府那边你死心，陆敏那小子不是良配。” 陆家那小子嘴甜会讨女孩子欢心，调戏过的世家女海了去，喜欢他的姑娘至少也得排出金陵城。但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那笑脸下的漫不经心，陆敏根本没把那些姑娘放在心里。 长公主认为安蕊不会是那个浪丨荡子的对手。 “才不是这样，世子哥哥自打黑水回来后，就再也没做出过出格的举动！”安蕊辩解道。 从黑水之战回来后，陆敏似乎改了性子，以前轻浮的举动再也不见，原本等着陆敏找她们来玩的姑娘们芳心碎了一地。 其实从陆敏和燕王带法慧禅师回金陵后他就改变了不少，只不过那时大家都以为陆敏是因为即将远赴战场才刻意收敛。 然而自打黑水回来，姑娘们隐约明白了一件事——这位放浪的世子心里有人了。 他掩饰的很好，但满心满眼陆敏的姑娘们怎么会瞧不出其中的不对劲。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他有时候会在她们身上寻找那人的影子。 那人是谁？所有人都很好奇。 长公主冷笑了下：“也许那小子是收心了，但让他收心的人绝对不会是你！” 安蕊的话，被长公主堵在嗓子眼。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安蕊挫败地垂下了头。 长公主见女儿这个样子，长长叹息一声，罢了，到底是唯一的女儿，儿女都是前世欠下的债。 她走到安蕊郡主身边，轻柔地摸了摸安蕊的头，用怜爱的声音道：“蕊儿，本宫只有你一个女儿，定不会把你的未来当做儿戏，忘了陆家那小子。方家的确没有显赫的世家，但正是如此，他们才不敢亏待你！蕊儿你该懂事了，本宫护得住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辈子。” 安蕊低着头，没有回话，长公主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疯狂。 她脑海中盘旋着一个问题——世子哥哥心里的人是谁？ 长公主府中的风波，无人得知。 戚映欢拜访顾府后的第二日，与陆萱碰了面。 谈起与北国和亲的事时，戚映欢面带忧色地问陆萱：“萱姐姐就不担心吗？” 陆萱摇摇头：“皇上的眼神好着呢，怎么可能挑我去和亲？让我嫁过去不就是给大齐丢人吗？” 陆萱自黑般的言论让戚映欢哑然失笑。 陆萱的性格是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但也没她说得这么糟糕，至少她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陆萱紧接着又道：“况且我爹还在西北镇守边关，皇上哪怕是为了安侯府的心也不会选我去和亲。” 戚映欢若有所地点头。 别看陆萱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心思倒是通透。就这一点已经比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世家女要好上千万倍。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元和二十三年四月，春。 山野间一片翠绿，枯木长出了绿色的嫩芽，秦淮河两旁的梨树开出花苞，千紫万红花团锦簇，微风中花苞仿佛是花舫上载歌载舞的妙龄女子。 戚映欢一大早就被知夏和静秋从睡梦中挖了起来。 净面，梳洗，更衣，身上穿的衣服和头上戴的都十分讲究，并不是说打扮得越隆重越好。 比方说一品要穿衣金绣文霞帔，金珠翠装饰，玉坠。二品，衣金绣云肩大杂花霞帔，金珠翠妆饰，金坠子。三品，衣金绣大杂花霞帔，珠翠妆饰，金坠子。四品，衣绣小杂花霞帔，翠妆饰，金坠子…… 当然，这些都和戚映欢没什么关系，她既不是命妇也不是诰命夫人，只需要穿规格之内的服饰便可。 谢喻舟的打扮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换上一身崭新的翰林院服饰就算收拾妥当了。 让戚映欢恨得牙痒痒的是——这人收拾完后，不断在她身边指指点点。 “戚姑娘，衣服选素雅点比较好，我觉得这件青色的就不错。” 戚映欢想想也是，便穿了谢喻舟指的那件。 随后谢喻舟又道：“戚姑娘，蝴蝶金簪是不是太花俏了？我看你上次买的翡翠簪更合适一些。” 戚映欢天真地以为谢喻舟是诚心诚意给她提意见，便虚心接受。 “是吗？”戚映欢喊：“知夏帮我把上次买的翡翠簪拿出来。” “是小姐。” 等戚映欢上妆时，谢喻舟背着手站在一旁：“戚姑娘，这个颜色的口脂是不是过于艳丽？” 这回戚映欢不乐意了。 涉及到专业领域，戚映欢寸步不让，白了对方一眼，戚映欢说：“哪里艳丽？只不过是个西瓜红，我还没涂血浆色和姨妈色呢！” 谢喻舟没听懂，什么血浆色和姨妈色，前者他大致能明白，后者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思路。 谢喻舟见小姑娘不为所动，眼眸微阖，他凑上前去，在戚映欢梳妆盒内挑挑拣拣，终于拿出一只口红。 “我觉得这个颜色就好。” 戚映欢下意识回过头去，等看清谢喻舟手中的口红时，脸上的笑意瞬间保持不住。 谢喻舟居然挑了个不显气色的裸色口红给她，一身寡淡的颜色居然还要她配个裸色口红！ 她应该感谢对方没有挑中死亡芭比粉吗？ 不！不对，他没挑中死亡芭比粉是因为戚映欢的梳妆盒内没有这个颜色。 一回想今天谢喻舟的举动，戚映欢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戚映欢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喻舟一眼，把手中的口红放下，她起身抱胸问谢喻舟：“说，谢喻舟，你到底什么意思？就这么不想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见人吗？” 回想起来，谢喻舟整个套路就是把她往素雅的方向打扮。 谢喻舟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戚姑娘的第六感太过敏锐。 如今之际唯有…… 谢喻舟缓缓垂眸，他把头靠在戚映欢肩膀上，语气听上去闷闷的，他道：“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戚姑娘盛装打扮的样子，这难道不行吗？” 下一瞬间，他抬头与她对视，漆黑的瞳孔中凝着一片星光：“只给我看，好吗？” 戚映欢的脸腾得一下红透。 什么呀，原来是吃醋了吗？奇怪，谢喻舟以前的醋劲也没这么大。 “你、你胡说什么！”戚映欢的脑子一片混乱，结结巴巴道：“我哪有盛装打扮？好啦，好啦，我会注意分寸的。” 戚映欢浑浑噩噩拿起眉笔，这时她并没有发现谢喻舟眼底划过得逞的目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二章 通报 巳时，紫禁城，保和殿。 保和二字出自《易经》，意为“志不外驰，恬神守志”，也就是神志得专一、保持宇宙间万物和谐之意。 此处乃历代举行外朝宴的地方。 在宫女的引领下，戚映欢细细打量着这座宫殿。 重檐歇山顶，黄色琉璃瓦，上下檐角安放了九个小兽。上檐为单翘重昂七踩斗栱，下檐为重昂五踩斗栱。内外檐均为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六架天花梁彩画极其别致，与偏重丹红色的装修和陈设搭配协调，显得华贵富丽。 殿内金砖铺地，坐北向南设雕镂金漆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安板门两扇，上加木质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庐帽。 谢喻舟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不起眼的地方，戚映欢刚入座耳边就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叶丞相到……” “吏部尚书顾大人携家眷到……” 听到便宜舅舅的名字，戚映欢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顾珏身着绯色官袍，面相儒雅，官袍上绣着的仙鹤代表了他二品官的身份。一旁的顾夫人脸上挂着适宜的微笑朝几位相识的夫人点头示意。 走在顾珏前方的是一位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头戴九梁冠，相貌威严不苟言笑，额头饱满且开阔，下颏蓄着山羊胡。 他所经之处，文武百官必定起身与之问好。 “叶丞相。” “叶丞相日安。” 不论是官员们的招呼声，还是对方绯色官袍上的那只浴火凤凰都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中年男人便是当朝宰相——叶盛。 戚映欢好奇地观察对方时，谢喻舟也在打量对方，叶盛果然还是他印象中的叶盛。谢喻舟眸中划过一道不为人知的暗芒。 同时，太监的通报声又响起。 “燕王殿下驾到……” “宣武侯世子携家眷到……” 又是熟人。 身着紫色锦袍的年轻人踏入保和殿后，殿内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寒暄声。 “燕王殿下……” “殿下怎么没带王妃来？” “王妃身怀六甲，暂时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 时别多年，戚映欢来再次见到周昂，二十三岁的周昂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因为担心兄长，而亲自跑出金陵的少年。他已经退去了当初的青涩，眼神中再也寻不到那时的纯粹，反而有种宝剑出鞘的凌厉感。 倒是他身后的陆敏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陆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他嘴角噙着的笑意，加上好看的皮相，惹得女眷们芳心萌动。 陆萱一脸无奈地跟在哥哥身后，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摆：“哥，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我什么都没做啊。”陆敏无辜地说道。突然，他轻声叫唤了一下：“萱儿……我看到小娘子了。” “什么？”陆萱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等寻着陆敏的视线望去后，她才发现了戚映欢的身影。 彼时，陆敏已经举起手，朝那个方向挥了两下。 戚映欢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 她别过脸去，装作一副不认得陆敏的样子。 太显眼了！戚映欢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聚光灯下，宫殿内大部分年轻姑娘的目光都往这个方向汇聚，幸好她们暂时辨认不出陆敏是和谁在打招呼。 谢喻舟的脸色霎时黑了不少，他就知道陆敏这小子不安好心！下次绝对不带戚姑娘来这种场合。 陆敏见戚映欢没回应，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小娘子也太无情了，半年不见，打个招呼都不愿意了吗？也不知她还记不得欠着自己一顿饭。 “萱儿，你老实告诉哥哥。”陆敏一本正经地问陆萱：“哥哥是不是变丑了？” 他严重怀疑是自己变丑了，所以才不招戚映欢待见。但是那些小姐看他的眼神中明明还带着爱慕，不能啊。 “……”陆萱僵笑了下，对陆敏道：“哥，你正经点，今天是……” 陆萱的话还未说完，殿外再度响起了小太监通报声。 “北国使团，阿丹王子携勇士逐日拉、克吉莫……” 刹时，保和殿内陷入一片安静的气氛中。 所有人看向殿门口。 十几名穿着迥异的北族人被太监迎进保和殿中，他们身披各色鲜艳的袍子，袍子上绘着复杂的图案，颈脖上挂了层层叠叠的串珠坠饰，腰间系着貂裘。 最前方的年轻人有着一对蓝色的眼珠，他穿着白色的名族服饰，长发被编成了很多小辫子最后在脑后束成了一股马尾。 他身旁的大汉身长快要到两米。 看着对方孔武有力的臂膀和结实有力的肌肉，保和殿内的文官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壮了。 鸿胪寺卿作为迎接外宾的官员，当仁不让地迎了上去：“王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阿丹王子却是没有看鸿胪寺卿，他的目光正汇聚在殿中那个紫袍青年身上。 “燕王殿下，别来无恙。听说再过不久殿下就要当父亲了，真是可喜可贺。”阿丹王子眯着眼，打量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紫袍年轻人。 在那两年半的时间内，他们有无数次的交锋与对峙，阿丹也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双方会放下刀剑握手言和，但他从没想过会是此时此地。 在这一瞬间，阿丹王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然而他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屈辱，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周昂注视着那双蔚蓝色的瞳孔，表情不变道：“王子客气，届时王子若还在金陵，不妨来府中喝一杯满月酒。” 客气话谁不会说，谁知道三个月后是什么情况。 其实周昂不大喜欢和这位阿丹王子相处，不，准确来讲周昂是不喜欢和心思深沉之人相处，他不喜欢去猜测对方在想什么，这会让他想起先太子的事，但他身处这个位置，多的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根本轮不到他来做选择。 “好说好说。”阿丹王子笑眯眯地说：“说不定本王以后和殿下就是亲戚了，亲近一点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暗指和亲之事。 在场的女眷闻言，皆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引起阿丹王子注意致使和亲的事落在自己身上。 周昂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没有回答对方的旁敲侧击。 佳然公主和他不是同母所出，两人平时没什么交集，他对这件事也没有话语权。 由于周昂没有回话，场面显得有些冷场，正当鸿胪寺卿准备缓和一下气氛时，保和殿外太监的通报声及时替他解了围。 “皇上驾到！” “熹妃娘娘驾到！” “佳然公主驾到！” 感谢小思鸭的打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三章 宴会 接连三声，打破了保和殿内的气氛。 在宫女和太监们的簇拥下，戚映欢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开国皇帝。 皇帝年约六旬，国字脸，鬓角花白，下颏蓄须，身着明黄色九龙龙衮，头戴金丝翼善冠，冠后上方有两条左右对称的蟠龙。 由于年纪的缘故，他的双眼有些浑浊，但气势威武，眼神中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明明已是六旬的老人，但笔直的脊背依旧如同三十出头的壮年，那通身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熹妃和佳然公主一左一右立于皇帝两侧。 熹妃是燕王的生母，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袭海棠红牡丹裙，头配金步摇。她保养得宜，妆面显得十分华贵。她面容姣好，眉宇之间似乎能看出几分燕王的影子。 自从先太子死后，皇后饱尝丧子之痛，已无心后宫之事，这些年来后宫的大权差不多已经落入熹妃囊中。 所以熹妃陪皇帝出席此次接风宴，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立于皇帝右侧的，便是那位佳然公主。 公主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粉色宫裙，双臂上缠着一条同色披帛，但此刻佳然公主的心情似乎不太美。看着保和殿内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她根本笑不出来。 不管之前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人，此时全部出列，对皇帝行了揖拜礼：“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熹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万安。” 除非是举行祭祖等隆重的典礼，否则大齐并不实行跪拜之礼，只需揖拜礼便可。 中国古代历史中需要跪拜礼的也只有元朝和清朝。这两个朝代有一个共通点，统治者并不是汉族人。 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个场面，他摆了摆手：“平身。” 然后阿丹王子一行来到皇帝面前，他们用拳头抵在胸口：“见过大齐皇帝陛下，阿丹代表大汗为北国带来最真挚的友谊。” 皇帝打量了这位王子许久，才收回目光道：“王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朕煞费苦心准备了这场接风宴，王子莫要太过拘谨。” “来来来，众爱卿，都坐。”皇帝表现得颇为爽快，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像。 “谢皇上赐座。” 所有人入座，熹妃和佳然公主陪着皇帝坐在主坐。 略去太监的开场唱词后，皇帝举杯。 “今日，我大齐与北国……”皇帝讲了几句官方话后把酒杯举得更高了些：“众爱卿举杯共饮。” 众人皆为举杯道：“祝皇上万福，大齐基业千秋万代。” 阿丹王子等人笑得有点勉强。 一杯饮尽，歌舞声响起。 舞姬穿着轻盈的舞裙从殿外鱼贯而入，丝竹奏乐声传入耳畔。 保和殿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宫女端着热腾腾的菜肴走至面前。 祥龙双丨飞、八宝野鸭、 佛手金卷 、炒墨鱼丝、凤尾鱼翅、山珍刺龙芽…… 全是北国人没见过的菜色。 连戚映欢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有些惊讶，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看来御厨房是下了苦功夫，就差没有祭出满汉全席，哦，不对，大齐并没有满汉全席这一说。 大臣们的表情一派自得，脸上就差写了字——‘看看，我大齐地大物丰，不是你们番邦之地可比。’ 阿丹王子察觉了四周看好戏的眼神，只微微一笑，对逐日拉和克吉莫招呼道：“都尝尝，莫要辜负了大齐皇帝陛下的心意。”等着，场子他早晚会找回来。 戚映欢可不管使团和大臣们的心思。 她眯着眼，夹了一块金卷就往嘴里塞。 唔，好吃。 谢喻舟打量周四的目光瞬间收了回来，他眼含笑意，轻声对戚映欢道：“戚姑娘这会儿不抱怨麻烦了吗？” 之前戚映欢没少和他抱怨宫中规矩多，不想和他来，这会儿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 戚映欢眨了眨眼：“我有说过麻烦吗？好像没有，谢喻舟你之前一定是听错了。” 谢喻舟要是早点告诉她有这么多好吃的，她一定不会嫌麻烦。 像海鲜这种东西，在古代就算有钱也很难吃到，她好久没吃过。只可惜现在还是开春，不然她就可以期待一下是不是会有螃蟹出现。 蟹黄、蟹膏……想想就就要流口水了。 没事，她还有鱼翅吃，先将就一下。 见戚映欢一副没有苦恼的样子，谢喻舟弯弯了嘴角。环视四周，能做到心无旁骛只顾着吃吃喝喝的人，大概就只有戚映欢。 他应该夸小姑娘心宽呢，还是没心没肺？ 那些世家女哪个不是估计着形象，只稍微动动筷子，用食物碰一下唇瓣就当吃过了。 哦，不对，宣武侯府的大小姐似乎也并不在意什么形象。怪不得小姑娘和她能聊得来，物以类聚？ 谢喻舟转头后，又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苏青源坐在极为显眼的地方，此时他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 他桌案上摆着三壶酒，他左右手各端了一杯，眼底满是兴奋的光彩。 要是知道宴会上有酒喝，他保准一早就催皇帝举办宴会，苏青源如是想着。 正当此时，皇帝发现了这位乐不思蜀的苏少师。 “咳咳咳……”皇帝咳嗽了一声：“苏爱卿，虽说是喜庆的日子，但饮酒也需适量。” “来人，把苏爱卿身前的酒换成茶水。” 宫女们立刻上前：“奴婢遵旨。” 苏青源的表情霎时定格在那里：“不是……皇上……臣……” 他举着尔康手，眼睁睁地看着宫女把三壶都撤了下去。 苏青源感觉心累，只不过是想喝个酒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皇帝当然不会告诉他原因。 其实不止苏青源被太医嘱咐要戒酒，皇帝也被太医嘱咐了要戒酒的事。 皇帝感觉很不爽，他明明是皇帝，居然连想吃点想喝点都不能如意，这皇帝当着太没意思了。 所以当听到太医嘱咐苏青源要戒酒时，皇帝平衡了，苏青源那么爱喝酒的人都喝不了，相比之下他戒酒不过是小事一件。 因此每当皇帝看到苏青源想喝酒，而喝不到时的面孔，皇帝感觉很快慰。 高座之上，皇帝的眼里满是恶趣味，哪还有之前的英明神武形象。 当然，这些事皇帝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最亲近的宗良，也只以为皇帝是关心苏青源的身体。 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目睹一切的戚映欢，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总算有人治这个老头了。 没查到接待使团的资料，写得好卡啊。 许愿明天早起，每天和起床做斗争的我，太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四章 求娶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宴会举行到三分之一处时，阿丹王子起身向皇帝致意。 在负责宫乐官员的示意下，奏乐声为之一变，舞姬纷纷退到一旁，穿着民族服饰的北族舞姬从出现在保和殿内。 激情富有节奏感的鼓声响起。 舞姬随着节奏起舞。 在众人的瞩目下，阿丹王子用拳头抵住胸口，他道：“大齐皇帝陛下，此乃我北国歌舞，希望陛下和各位能喜欢。” 如此热情的舞蹈，所有人都没见过，不由多看了两眼。女眷们有些害羞地看着舞姬大幅度的动作。 阿丹王子道：“本王自北国远道而来，不仅带来歌舞，还带来了北国最真挚的友谊。三年来的生灵涂炭已经足够，本王和大汗都希望，两国能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在此，本王欲向陛下求娶佳然公主为妇，永结秦晋之好！陛下若肯应允，本王愿意对天起誓，在继任下任大汗后，必保北国与大齐百年之内再无战事！” 阿丹王子此次来金陵一方面是想看看大齐是否有可乘之机，但从这几天的行事来看，大齐的皇帝是位非常强势的人，再僵持下去，他们北国占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他转向第二个目标，大汗膝下不止他一个儿子，他虽然很受大汗器重，但因为这双蓝眼的关系，族中有不少人反对他接任大汗之位。 如果大齐能支持他作为下一任大汗，问题便能迎刃而解，这也是他求娶公主的主要原因。用百年停战换取大汗的位置，划得来。 阿丹王子说完，把目光投向皇帝身侧的佳然公主。 这会儿宴会中的奏乐声已经停了，绣花针落地声可闻。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听出了阿丹王子的暗意。如果只需要嫁一位公主便能休战百年，皇帝就算再疼爱佳然公主也会动心。 高座之上，皇帝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时不置可否。 一旁佳然公主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桌案底下她的一双手死死攥紧着衣摆，指尖微微发白。 全场最不受影响的，大概便是熹妃。熹妃望着下手位的燕王，淡淡一笑，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皇帝的空酒杯中满上一杯酒。 这时皇帝撇过头问熹妃：“爱妃以为如何？” 似乎没有意料到皇帝会向她提问，熹妃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作为后宫的掌权者，她哪是这么容易被问住。 不动声色扫过燕王后，熹妃道：“皇上，此事于公于私都轮不到臣妾做主，皇上何不问问佳然本人和陈妃的意见？” 熹妃口中的陈妃是佳然公主的生母，比她小了十来岁，正值风韵之年。陈妃姿色颇为艳丽，十分会讨皇帝欢心，算得上是位宠妃，是以，佳然公主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熹妃在后宫生存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做平白无故得罪人的事，万一事成后，她被陈妃记恨上，可就不好了。 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熹妃当然明白每一个后宫中的女人都不能小瞧。 见熹妃打了个太极，皇帝丝毫未恼，他看向下手位的大臣们。 皇帝询问道：“爱卿们以为如何？” 很快便有大臣起身回应皇帝的问题：“皇上，臣以为王子所言甚是，两国如果有姻亲关系，必定利大于弊……” 另一拨人持反对意见：“皇上，方才钱大人说的那番话，臣不愿苟同。” 大多数文官表示和亲是件好事，能加深两国之间的友谊，而武官认为他们已经打了胜仗，没必要再赔上公主。 也有一部分官员没有发表意见。 这些没发表意见的官员都是老油条了。他们在摸透皇帝的想法前，不愿意发表任何意见，这两年皇帝的脾气不太好，万一说得不顺他心，岂不是自找麻烦。 当然，这件事和谢喻舟基本没什么干系，没人会在意他一个六品侍讲的意见。 戚映欢一边听着大臣们哄闹的讨论声，一边吃吃喝喝。 “谢喻舟，你尝尝这个汤，好鲜啊，不知用什么材料熬的。”戚映欢抿一口汤水，似乎想要尝出汤品的原材料，最终以失败告终。 如果放在以前，戚映欢大概会因为此情此景感到悲哀，大臣们的你一眼我一语便会决定一个女孩的后半生，但看到过梁州那些流民如何艰难求生后，戚映欢深刻意识到一件事，这并不是她原来的世界，她不能以以前的观点去看待这件事。 佳然公主出生富贵，自小锦衣玉食，既然享受了一般人享受不到的生活，相对地她就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这或许就是作为皇帝女儿的宿命。 尽管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戚映欢心底还是忍不住唏嘘。或许再过不久将会有一个如花儿般年纪的女孩离开生她养她的故土，嫁给一个完全不爱、不熟悉的陌生人，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她只能远远遥望金陵的方向，以寄相思之情，终其一生难以踏上故土。 这对女人而言何其悲哀。 想象着那个场面，戚映欢舀汤的手停了下来。她低着头垂眸，徒然地问谢喻舟：“谢喻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无情呢？ 戚映欢的话题太过跳跃，一般人大概根本没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然则谢喻舟不同，他花了七年的时间去了解眼前的人，他最清楚小姑娘泰然自若的表像下，所隐藏起来的柔软。 这份柔软不受身份、地位所影响。她是个矛盾的个体，既理智又感性，所以这份柔软及其珍贵又难能可贵。 谢喻舟知道戚映欢问的是——会不会觉得她明知道此刻正决定着一个女孩的后半生，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讨论煮汤的材料。这会不会显得她很冷漠无情？ 谢喻舟微阖了眼眸，他没去看小姑娘的表情。 他望着金碧辉煌的保和殿，看着唇枪舌剑各抒己见地臣子，看着让人无法察觉情绪的皇帝，看着面色苍白的佳然公主。 这里发生的一切，根本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唯有戚映欢心底的那片柔软让他动容。 桌案底下，谢喻舟牵住了戚映欢的手。 戚映欢被他的小动作所惊。 这可是在皇宫啊，谢喻舟干什么呢！ 正想告诫对方老实一点时，戚映欢听到谢喻舟清泠的声音响起：“冷漠无情？甚好……” 谢喻舟转过头来。 仿佛有无数荧光在他眼底闪耀，那双如同黑曜石般地双眼竟比雕梁上的金龙还要晃眼。 他用着轻松的语气道：“冷漠无情与冷心冷面不正是天生一对吗？说明戚姑娘与我乃天作之合。” 一时间，戚映欢的表情定格。 好半天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冷心冷面？他还真有自知之明，谢喻舟在外人面前很少有表情变化，在外人眼里不正是冷心冷面的人吗？ 谢喻舟自黑般的行为，让戚映欢的心情猛然轻快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戚映欢弯了弯眼睛，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此时她眼底的愉悦。 戚映欢嘴角上扬：“有这么说自己的吗？谢侍讲明明就有情有意、重情重义、情义双全、仁至义尽……” 戚映欢一个个掰着手指头，说着胡闹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不嫁 跳出那个怪圈后，戚映欢再回忆起刚刚的举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是，眼前的人连她偶尔的‘矫情’都能包容。 戚映欢觉得谢喻舟一定是喜欢她，喜欢得老惨了。 保和殿中，就公主是否应该和亲一事，大臣们畅所欲言。 而宫殿中一个偏僻的位置，此时仿佛正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谢喻舟哪怕知道戚映欢这番夸奖有些不着边际，但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在戚姑娘心里真有这么好吗？”谢喻舟眸中含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她。 低沉声音就像在耳边呢喃，耳垂渐渐升温。看着谢喻舟略带火热的眼神，戚映欢这才发现自己夸得太过。 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颤，她能听到自己过于紧张的心跳，心脏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 戚映欢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然后从谢喻舟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唔……”她别过头去，往嘴里塞了口糕点，口齿不清道：“你千万别当真，刚刚那些话只不过是哄你玩呢。” 看着戚映欢脸色眼红，却硬要一本正经胡诌的样子，谢喻舟忍不住用拳头抵住嘴唇，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使得戚映欢更加窘迫，不敢与之对视。 “别笑了，被人瞧见了不好。”戚映欢说。 谢喻舟低声‘嗯’了一句：“都听戚姑娘的。” 语气中的缱绻让难以忽视。 戚映欢感觉自己快要被谢喻舟搞疯了，他就不能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再撩她吗？ “谢喻舟，从现在开始，不准和我讲话了。”戚映欢发出警告。 “嗯。”那人的声线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这一幕被远处的某人收入眼底。 陆敏一副见鬼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谢喻舟和小娘子在说什么，但以他过往的经验来讲，他还能不知道是什么事吗？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好你个谢喻舟，居然和小娘子调情！ 本以为对方是个不解风情的读书人，谁知竟是他小瞧了对方。 青铜变王者，陆敏惊得筷子都要掉了。 一旁的陆萱察觉到陆敏不对的情绪后，撞了撞自己的哥哥：“干嘛呢？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 陆敏用右手撑了下下巴，用左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道：“没事！” 压下心中那份火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是夫妻，调情不是很正常吗？ 小娘是个有趣的人，他只不过是想和她做朋友而已，没必要管对方的家事。 这样一想，陆敏起伏的心绪才平稳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 陆敏没发现，在他注视着戚映欢和谢喻舟举动的同时，有人也在观察他。 不远处地对面，长公主喊了一声：“蕊儿，别东张西望。” 安蕊郡主眼神中闪过阴霾：“是，娘。” 保和殿。 关于求情一事的话题还没结束，大多数臣子都发表了意见。 皇帝转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几人，想置身事外，没门。 皇帝突然问：“孙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被点名的孙詹事一惊。他下意识看向叶盛，希望叶丞相能给他一点提示。皇帝到底是想嫁公主呢，还是不想嫁？ 余光可见，叶丞相摸着胡子对孙詹事摇了摇头。 孙詹事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他站起来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不妥，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只身前往极北之地，……” 此话一出，佳然公主的高兴了，可阿丹王子和叶丞相的脸都黑了。 叶丞相心道，白痴，他摇头是告诉孙由目前还摸不透皇帝的心思，说起话来要谨言慎行。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绝对就是为了孙由而存在。皇孙有这样第一个脑子不清的舅舅，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孙詹事还在沾沾自喜，他这会儿帮了佳然公主，指不定陈妃就会倒向皇孙一方。皇后不管事，这张牌用不了，但陈妃好歹是个宠妃，吹吹枕边风还不容易吗？ 孙詹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孙詹事的模样，摸着酒杯，却迟迟没碰上一滴。 皇帝发出了一声：“哦？” 当他是傻子呢，就孙由这得意的小表情，谁还看不出点门道。 叶丞相一看就知道坏事了。 孙詹事被皇帝厌弃不要紧，但万一连累了皇孙，岂不是得不偿失。大齐这位皇帝很不喜欢后宫涉政，万万不能让他以为皇孙这一派是想拉拢陈妃。 叶丞相马上站了起来：“禀皇上，微臣以为，和亲乃上上之选。不仅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又能为皇上觅得乘龙快婿。结两国之好，缔百年之盟。” 孙詹事傻眼，叶丞相刚刚不是朝他摇头说不要赞成吗，怎么一会儿就跳出来说赞成和亲了？叶丞相，你变心也太快了？ 叶丞相瞧着孙詹事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就来气，和这种人合作，真是早晚要被气死。 “孙詹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叶丞相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胁。 被叶丞相一瞪眼，孙詹事尽管还不知道叶丞相反口的原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皇上，叶、叶丞相所言甚是，微臣方才酒喝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叶丞相一席话简直惊醒梦中人。皇上，微臣也赞成和亲之事。” 阿丹王子之前阴沉的表情终于拨云见日，他朝那位留着山羊胡的叶丞相点了下头，以示友好。 这下叶盛举起‘赞同和亲’的大旗，官员纷纷倒戈。 “微臣也赞同叶丞相的意见。” “微臣也觉得叶丞相言之有理。” 戚映欢心道：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丞相，说话就是有影响力。 一旁的谢喻舟微阖了下双眸。这倒是有意思了，叶盛做事向来走一步观三步，这么冲动的跳出来实在不太像他的作风，这位孙詹事…… 谢喻舟侧着头，打量一眼皇孙的舅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盛没有了御史大夫这颗棋子，全然没有上辈子的游刃有余。 皇帝看着所有人统一了意见，正准备说什么。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佳然公主却站了起来。 “我不同意！”她瞪大了一双美目看向阿丹王子，眼底蕴藏着火气仿佛在下一秒就能喷涌而出。 她死死盯着阿丹王子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作为我未来的夫君，不说要文武双全，至少也要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这外族人恐怕连我大齐的字都不识几个！” 听着佳然公主语气里的轻蔑，让在场所有臣子咽了下口水。 公主啊，就算是大实话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没看到王子的脸都黑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六章 对子 奏乐中断，空气凝结。 一时间，保和殿内静悄悄的如同一潭死水。 臣子们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吱声，皇帝都在还没发话呢，哪轮得到他们说话。 阿丹王子的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出墨水。他没有立刻开口，只看向皇帝，他想要看看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众人屏息仰望那高坐之上的皇帝。 在万众瞩目下，皇帝不慌不忙地看向佳然公主。 皇帝表情中虽带着责怪，但说出口的话却显得不咸不淡：“佳然，你放肆了。” 臣子们完全没有从皇帝的话听出‘放肆’二字的意思，显然，皇帝并没有为佳然失礼的行为感到恼怒。 话音落下后，佳然公主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但她内心十分清楚，皇帝没有严厉地训斥她并不是因为她受宠，而是皇帝想要给北国使团的人一个下马威。 想通后，佳然公主佯装怯怯。 她退了回去，低首道：“父皇，儿臣只是一时冲动，绝不是有意贬低王子，还望父皇恕罪。” 佳然公主十分懂得分寸，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可以发小脾气，她一清二楚。 皇帝对这个女儿还是比较满意，他看了眼怒火中烧的北国使臣们说：“佳然，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朕，而是王子才是。” 佳然公主闻言，非常识时务地对阿丹王子等人行了个礼：“王子殿下，之前是本公主说错了话，还望王子能谅解，佳然在这里向王子道歉。” 她第一个自称用的是‘本公主’，就算是对官话不怎么熟悉的逐日拉，都听出这位小公主心底的不情愿。 之前还说他们王子大字不识？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其实佳然公主有点想当然。 阿丹王子之所以被派来当这个使臣，一来是因为头脑不错，二来就是他对大齐文化的熟知程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他都有深入的研究过，有句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阿丹王子十分赞同。 阿丹王子抢先一步拦住快要掀桌子的逐日拉，他对佳然公主微微一笑：“公主不必道歉，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金陵与北国路途遥远，让一个女子离开故土和亲人，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阿丹王子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做出冲动的事。他又不是逐日拉，要想在大齐的主场上赢得不败的局面，还是得靠脑子。 而女人嘛，自然是有权利耍耍小脾气的，他们北国的女人可比这位公主彪悍的多了。 佳然公主一席话，成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这何尝不是他表现的机会？ 阿丹王子看向皇帝，他用拳头撞了撞胸口道：“陛下，虽然本王来自遥远的北国，但本王的母亲一向十分喜欢大齐，耳熟目染之下，本王也对大齐的文化略有涉及。既然公主对本王有所误会，不妨让公主考验本王一二？诗词歌赋，本王还算拿得出手。” “哦？”皇帝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来了点兴致。 这位阿丹王子绝对是有备而来，有点意思。 臣子们和佳然公主皆是面露惊讶。即便表面上没说出来，可臣子心中都十分赞同佳然公主的话，不过是些大字不识的蛮夷。 结果人家跑来说‘你们都搞错了’。 臣子们当然不会相信阿丹王子的片面之词，皆是面带狐疑。 阿丹王子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对这些人的怀疑丝毫不在意。 皇帝说：“佳然，王子有心，你便亲自去试上一试，免得你回头说父皇不给你机会。” “是，父皇。”佳然公主笑得十分不自然。心中不住思索，皇帝那句‘不给你机会’是什么意思？是说阿丹王子只要答得上来就会同意把她嫁出去吗？ 公主心中一凛，不行！绝对不可以。 她较劲脑汁思考着要如何难倒对方。 不远处阿丹王子一派从容自定的样子让佳然公主感到心焦。 最终公主敲定了主题：“王子，我们不妨对几个对子？” 比起作诗，对对子简洁明了，就算是武将也能一眼分辨出输赢，佳然公主以往在宫中没少玩这样的游戏，她颇为自信。 阿丹王子点了点头：“固所愿也，还请公主出题。” 见对方没有反对，佳然公主微微上扬嘴角：“第一题：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第一题佳然公主就没有留手，用了个比较难对的拆字对。 臣子拍马屁道：“公主，大才！虫遇水为浊，鱼遇水为渔，首尾呼应，妙哉！” 看着佳然公主略显得意的眼神，阿丹王子微微一笑：“本王对——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以木为联，好像没毛病。 本想挑毛病的大臣一时寻不出错处。 佳然公主也没料到阿丹王子不过是几息之间就想出了下联，她眉头一蹙，接着道：“第二题：蚕为天下虫。” “鸿是江边鸟。”阿丹王子依旧答得很快。 “凤落梧桐梧落凤。” “珠联璧合璧联珠。” 不管是拆字对还是回字对，阿丹王子都显得游刃有余。 臣子们这下看出点名堂了，这位王子显然是个高手。 佳然公主急坏了，原本以为三两句就能把对方难倒，谁知道人家扮猪吃老虎。 他管这叫做略有涉及？在座的臣子也未必有他得心应手？ 佳然公主不打算认输，也不能认输，她深吸了一口气：“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 “本王对——狼生毫毫扎笔，写出锦绣文章传天下。”阿丹王子自信地笑了下。 这句对子也对应了他此刻的心声。他似乎在说：少瞧不起人，他是北国人，但也能写出锦绣文章。你们大齐不是有句话吗？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还给你们！ 他的目光巡视过在场所有臣子。 之前小看他的臣子已然都不吭声了，看他的眼神中再没有之前的轻蔑，只剩下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一刹那，阿丹王子内心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 佳然公主不甘心，她握紧了拳头不服输：“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 阿丹王子忽然对佳然公主一笑，他端起一杯酒后才缓缓开口：“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 说罢，他直勾勾地看着佳然公主，向她举了下酒杯后，把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配合他小麦色的皮肤，那动作竟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调戏般的眼神让佳然公主脸色涨红。 可恶！居然敢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她！ 大臣们脸色忽青忽白，北族人太不要脸了！没学过礼义廉耻吗？ 逐日拉和克吉莫满脸自豪，他们学着刚刚那群臣子为公主加油助威的模样，大喊：“王子，对的好！” “王子，不愧是我族的骄傲！文武全才所向披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上联 与北国那群人不同，佳然公主努力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下一联要出什么，她下意识看向皇帝。 皇帝正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酒杯内的酒水还是原本的高度，在皇帝的转动下，酒水在杯壁来回跳跃晃动，却没见一滴落在杯子外。 除了开场的那杯酒，皇帝滴酒未沾，他是个狠人，对人自己和外人都能狠下心来的人，太医嘱咐说不能喝酒，他就控制起自己的酒瘾。皇帝也是个极度任性的人，只要说服不了他的事，就算是九头牛也无法把他拉回。 佳然公主不敢说对皇帝十分了解，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她生怕自己因为没有为难住阿丹王子，招来皇帝的不悦。 就在佳然公主脑子一片空白之际，阿丹王子道：“公主，不继续了吗？可本王正在兴头上啊。如果一时想不出下一题，不如先让本王来出几个题？公主觉得如何？” 来了！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一凝，他们知道阿丹王子已经打响了反击战。 抢在公主开口拒绝前，阿丹王子对着所有人笑了下：“有了，大家请听好。” 看着对方的笑容，众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阿丹王子道：“我辈人，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成战。”[注1] ‘骑’字拆解成了‘奇、马’两个字，‘张’字被拆解成了‘长、弓’两个字，而大汗膝下有八个王子，‘琴瑟琵琶’四个字中正好包含的八个‘王’字，‘单戈成战’，阿丹王子的意思是指他们每个都骁勇善战。 阿丹王子不光是对对子，还用强硬的态度告诉大齐皇帝，他们北国人个个骁勇善战，如果皇帝没有讲和的意思，仍旧想打压他，他们也不会害怕再打上一仗。 讲和是他的目的，但要论打仗他们也不怕。 皇帝看向阿丹王子的眼神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无所谓，这个阿丹王子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是个人物。 所有人陷入沉默之中。对子不是绝对，但要用对子的形式回击对方，一时根本想不出好对子回他一城。 臣子们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佳然公主有心回击，颗力不从心，水平摆在那里，的确是阿丹王子棋高一着。 众人再看阿丹王子脸上的微笑时，便生出了浓浓的憋屈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输给对方，实在是让人火大。 阿丹王子仿佛非常善解人意，他对臣子们说：“公主一时想不出来也无妨，不妨让各位大人帮忙对上一对！” 轻快的语句中带着赤丨裸丨裸的挑衅。阿丹王子像是把之前在大齐受的屈辱一并被反击了回去。 尽管逐日拉不知道私底下的暗潮涌动，但他再笨也知道这回是阿丹王子占了上风。他吐出一口浊气，大笑地拍着桌子道：“你们大齐，不行，王子，厉害！” 一口不是那么标准的官话，把保和殿内所有人嘲讽了一通。 “休要胡言！”孙詹事和好几个急性子的臣子气得跳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们紧张地看了眼皇帝，只见皇帝的胡子被吹得老高，俨然是发怒前的迹象。 逐日拉‘哈哈’一笑：“你们对！”意思是，有本事你们对上啊！ 挑衅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大齐人才济济，不就是个对子吗？很快就能想出来。”孙詹事头脑一热，话便脱口而出。 孙詹事看向叶丞相，用狂热的眼神说：“叶丞相，您一定有腹案了？” 他丝毫没有考虑叶盛的处境，在孙詹事心中，这种对子对叶丞相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猛地被孙詹事点了名，叶丞相捋胡子的手不由僵住。 孙由你是一定要把老夫带坑里吗？艹，我怀疑你是看我不顺眼，但我没有证据！ 叶丞相在这一瞬间不由产生了自我怀疑，他选皇孙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叶丞相只得站了出来，他抱了抱拳环视四周道：“微臣不才，倒是想了一个下联，不过若是在座同僚也想出来了，那本官也就不献丑了。” 他心中无比期待有人阻止他。 然而他的想法落空了。 臣子一听，纷纷竖起耳朵，一直都没机会见识过叶丞相的文采，这次实属难得。 “叶丞相客气，我们洗耳恭听。” 见没人阻止，叶丞相的表情差点就要维持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好，还望大家指点一二。” “丞相客气了。” 叶丞相走了几步后，羞耻地开口：“我齐人，日月明，少女妙，泾浊渭清四大江，江水分明，一点即通。” 下联出来后，大臣们准备鼓掌的手，无论如何也鼓不下去。 看上去是挺工整的，但意思就深究不过来了。 唯有阿丹王子一笑，夸道：“丞相好文采。” 这句话在众人耳中无疑不是讽刺，叶丞相根本笑不出来，他别过头去，抱了下拳头，对皇帝道：“皇上，微臣才疏学浅，方才不过是抛砖引玉，微臣相信马上就会有更合适的下联出现。” 臣子们点头：“叶丞相所言甚是。” 逐日拉不懂装懂，连连摇头说：“不好，不好！” 叶丞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回到了座位。 皇帝心中的憋闷感愈演愈烈，要是换成皇帝年轻时候，他早就一锤子把这个大汉砸得爹妈都不认识，但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不能丢了他大齐的颜面。 皇帝很快在保和殿内扫视一眼，他就不相信这么多臣子会比不过一个北国人。 皇帝第一时间看向苏青源的方向，这位苏少师的学识大家有目共睹，不会连这么一个对子都搞不定。 皇帝信心满满，谁知一眼望过去后，发现苏青源满脸醺红地倒在桌上，六七和酒壶东倒西歪地摆在他身边。 不是让宫女把酒撤下去了吗？ 是谁？ 是谁给苏青源喝了酒！居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苏青源旁边两桌的臣子感受到皇帝的气焰，不由缩了缩脖子。 皇上，不关我们的事啊，是少师他自己偷偷拿了我们桌上的酒！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等着，等宴会结束在来和你们算账！ 皇帝再度把目光投向保和殿中的臣子们，被皇都目光扫过的众人不由低下头，仿佛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抽到我’。刚刚连叶丞相都差点丢了脸，他完全没有力挽狂澜的信心。 高坐之上，皇帝胸口的起伏弧愈发明显，显然是被他们气到。 这个场景让戚映欢不禁莞尔，仿佛是小时候老师在课堂上发问，没有备课的学生们正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戚映欢用手指戳了戳谢喻舟，他轻声问：“你想出来了吗？” 还不等戚映欢听到答案，殿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回皇上，微臣以为谢侍讲应该已有腹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下联 见所有人一言不发，皇帝的面色始终不好。 臣子这边的气氛有多压抑，使团那边的气氛就有多得意。 逐日拉拍着手，就差没有跳起舞来，克吉莫嘴上说着：“逐日拉，不可无礼。”但表情中的自豪完全无法收敛。 周昂捏着酒杯，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但只有陆敏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的愠怒。周昂手背爆着青筋，只怕再用一分力，酒杯就会被他捏爆。 这下麻烦了，陆敏心道。 周昂和皇帝不愧是父子，有时候连脾气都十分相似。还以为这两年他改了脾气呢，没想还是原来的性子。 陆敏的桃花眼很快扫过保和殿内的众人。最终，他在窃窃私语的戚映欢和谢喻舟身上停下。 陆敏用指尖刮了刮鼻子。 别以为坐在角落他就看不到，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居然还有闲工夫聊天，就是你了！谢侍讲。 在万众瞩目下，陆敏起身出列：“回皇上，微臣以为谢侍讲心中应该已有腹案。” 陆敏对谢喻舟的感官非常奇妙，一方面觉得这人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实在是无趣。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谢喻舟是个厉害的家伙，不管是六元及第，还是魏王一案，又或者是梁州的事件，无疑都证明了这人有着出众的头脑、缜密的心机、以及出色的手段，不然他也不会两次三番向他抛出橄榄枝。 阿丹王子的对子，想必是难不倒他的。 皇帝不是正愁群臣反对谢喻舟调入御史台吗？那就由他来推上一把好了。 梁州的功绩加上舌战北国王子，这群人应该没有反对的理由了。谢喻舟，这份恩情你可得好好记得！ “谢侍讲？” 大部分臣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这位谢侍讲是谁。 等孙詹事皱着眉问：“世子说的是翰林院那位吗？” “我说的正是谢喻舟谢侍讲。” 看到陆敏点头，大家才想起，原来说的是从梁州回来的那位。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啊，谢喻舟是苏青源的弟子，去年的新科状元，他不可能对不出！这下有救了！ 然而问题来了，谢喻舟也来参加了本次宴会吗？ 正在臣子们环顾四盼找人之际，皇帝沉声道：“谢侍讲何在？” 千呼万唤始出来。 保和殿的角落，某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向皇帝执手一礼。 “微臣在。” 阿丹王子等人从未见过谢喻舟，纷纷好奇地朝年轻人的身上望去。 只见这人面冠如玉，气质清泠卓绝，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一袭青袍，却被穿出了与众不同的风骨。看面相不足弱冠，可从容的神态让人暂时忽略了他的年龄。 这人身上有一种看不懂的 阿丹王子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此时，皇帝道：“谢侍讲，你就去会一会王子，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最面一句话显然是在对谢喻舟施压，若是对不上，皇帝想必不会轻饶了他。 “微臣，遵旨。”谢喻舟像是没听到皇帝语气中的威胁之意，敛眉颔首。 戚映欢表情中带上了几分忧色，真的没问题吗？顾尚书也十分担心，已经做好了为谢喻舟求情的准备。 谢喻舟领命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阿丹王子，他反倒看了眼陆敏的方向。 察觉到谢喻舟的目光后，陆敏立刻朝他笑了一下，那眼神似乎在说：谢侍讲不用太感谢我。 谢喻舟眉毛上扬了一下，不再去看陆敏，这人的秉性他早该知道了。 保和殿，宴会进行到一半。 谢喻舟略微挪动了脚步，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好似在思考要如何对这个对子。 看到谢喻舟这个反应后，阿丹王子乐了。感情是个临阵磨枪的啊，害得他刚刚还这么紧张，阿丹王子心中悬着的心放下，他调侃道：“这位谢侍讲，是否需要本王把对子再念一遍？” 语气中的不怀好意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谢喻舟抬首，眼神中闪过一道暗芒，他摇头道：“不用，我已经想出了下联。” 阿丹王子早就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对于谢喻舟的话完全不以为意，顶多又是一个叶丞相的水平。 阿丹王子笑眯眯地说：“谢侍讲，请……” 谢喻舟迎着对方的目光，稍加踱步后，没什么感情色彩的音色便在保和殿内响起。 “王子请听好。”谢喻舟的语速不快，吐字极为清晰：“我对的是——伪为人，袭龙衣，魅魑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合手即拿。” 话音落下，保和殿内安静了一息。 戚映欢眨了眨眼，谢喻舟这家伙可真有胆，居然当面骂阿丹王子是小鬼。 一个过后，臣子们爆发出了一阵爆喝：“好！谢侍讲对的好！” 方才的郁气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那些武将的脸因为激动的情绪涨得满脸通红。 文官们也忘乎所以，把掌声鼓得老响，他们还不住调侃旁边的武将：“你们听懂了吗？别听都没听懂就瞎起哄。” 武将们翻了个白眼：“怎么没听懂，反正就是对得好！” 文官小声解释道：“‘伪’字拆开为‘为’和‘人’，‘袭’字拆成‘龙’和‘衣’，‘魑魅魍魉’四个字中的‘鬼’都是在边上，‘四小鬼鬼鬼犯边’是说他们北国人学得人模人样，然则不过是小鬼，小鬼也胆敢犯我大齐境内。” 文官一解释，武官更加激动了，要不是还顾忌着皇帝在面前，就差跳出去给谢喻舟一拳，说‘好小子，老子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 北国使团中只有阿丹王子懂对子，不过其余的人也不是傻子，看着王子铁青的面孔加上对子里面‘鬼’之类的词语，他们就知道不好。 逐日拉一步上前，准备大闹一场，却被阿丹王子喝住：“逐日拉，退下，这里没有你插手的份。” “可是……”逐日拉想反驳，可看到阿丹王子眼底的警告后，他只能握着拳退下。 阿丹王子迎向谢喻舟，眼里冒着火光，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和对方分个高下，他就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昨天生死时速，差点忘记说了，文中的对子都来自百度，除了我胡编乱造的那个（叶丞相那个），就算是胡编乱造你们也不能打我哦！ 另外求个专栏粉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四十九章 好奇 阿丹王子，双腿一沉，目射精光：“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谢喻舟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阿丹王子双眼赤红。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酬。”谢喻舟仿佛不需要思考一样，张口就来。 一看谢喻舟游刃有余的姿态，任谁都明白这场文斗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大齐臣子们跳到嗓子眼的心再度咽回肚子。 “画上荷花和尚画。”阿丹王子突然灵光一闪。 这一对不管正着读还是倒着读都是一样的读音。 阿丹王子心想，这回一定能把谢喻舟难住。 大臣们心中大骂阿丹王子刁钻！这样的对子居然也能想出来。 他们眼巴巴地看向谢喻舟。 保和殿中央，身着青袍的年轻人，微阖了下眼眸后，薄唇轻启：“书临汉帖翰林书。” “好！”臣子之间又发出一阵爆喝。 这个对子不仅对上了阿丹王子刁钻的题目，又点名了自己的身份，谢喻舟不正是翰林院的人吗？ 两相一比较，孰高孰低显而易见。 哪怕是之前对谢喻舟有偏见的臣子，这时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有才学，不负六元及第之名。 原本，臣子们对谢喻舟这个名字只有初步印象，然而从此时此刻开始，谢喻舟这个人、这个名字，他们恐怕再也无法在心头抹去。 青袍年轻人舌战北国王子的场面被深深印刻在心中。 躺倒在桌上的苏青源，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个弧度。 哎呀，这便宜徒弟太争气了！不愧是我苏青源的弟子！ 不好，不好，不能笑得太明显，他还醉着呢！对，他醉了，喝醉了！以后大齐的朝廷还需要更多的年轻人，他这股前浪该休息了。 不管苏青源是真醉还是假醉，这时都不会有人去注意。 保和殿中央，在所有人目光聚集之处，阿丹王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去。 听完谢喻舟下联，阿丹王子就像是刚刚的佳然公主一样，脑海中豁然一片空白。 对无可对，还要怎么比下去？ 谁输谁赢已经十分明显，他心知再比下去不过是无畏的挣扎。 阿丹王子惨然一笑，决定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成王败寇，有时候服输也需要勇气。 他转头看向皇帝：“陛下，大齐不愧是泱泱大国，人才济济。本王心服口服……” 阿丹王子艰难地把话吐出。 这一场反击战是他彻底输了，北国使团的气焰全灭，气氛显得十分沉重。 一场宴会，高潮跌宕，此起彼伏，不是你强我弱，就是我强你弱，这不不光光代表着个人的颜面，还代表着国家的颜面。 大齐显然是这场对局的胜者。 高坐之上皇帝开怀大笑：“王子客气了，不过是小道而已，小道……” “呵呵。”阿丹王子总算明白了那句大齐话，‘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这种人。 皇帝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大夏天喝下了一杯冰镇酸梅，浑身透露了一个字‘爽’！ 他再看向谢喻舟的眼神全然与之前不同，皇帝难得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谢爱卿，你做得很好。” 语气都似乎变得温和了不少。 方才还是谢侍讲，这会儿已经成了谢爱卿。底下的几位臣子心中已经冒起酸水。经此一役，这小子岂不是更得皇帝青睐？真是走了狗屎运！ 谢喻舟巍然不动，并没有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叶丞相摸了摸山羊胡，看着保和殿中央那个处之泰然的年轻人，心中不由赞叹一声，好一个稳重的少年人，若是换做其他同龄人，早就因为皇帝的一番夸奖而忘乎所以，但他根本没有在谢喻舟眼中看出一丝自满与得意。 苏青源的弟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皇帝畅快地拍了拍手，大喊：“来人啊，给谢爱卿赐酒。” “奴婢遵旨。”宫女们捧着酒壶，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列。 看到这个情景，臣子们心里更酸了。 “谢皇上。”谢喻舟接过酒后，回了原本的位置。 佳然公主满目好奇，她压低声音声音问身边的宫女：“这位谢侍讲究竟是什么人？” 宫女耳语道：“公主，这位谢侍讲是苏少师的弟子，六元及第……之前还作为钦差出使梁州……” 千万不要小看宫中人的八卦程度，她们对小道消息向来十分灵敏。 宫女的一番话无疑给谢喻舟套上了无数光环。这位谢侍讲年轻有才，还相貌堂堂，完全符合话本中对才子的一切构想。 佳然公主对谢喻舟的好奇更甚。 佳然公主转头望去，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到方才还不苟言笑的年轻人——突兀地笑了。 他站在桌案前，低头与座位上年轻女子对视。 女子身着一袭天青衣裳，回眸间，佳然公主看清了她的面容，女子一双杏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红唇轻启，语笑嫣然，好一位绝美佳人。 佳然公主自小在皇宫长大，见过的妃子、宫女哪个不是美人，在这些人里，远处的青衫女子至少能排上前十。如果再换一身艳丽装扮，或许她能排到前五。 在不起眼的角落，谢侍讲与青衫女子两两对视，两人一立一坐，一人低首，一人仰视，两人脸上挂着相似的笑容，仿佛把保和殿内的喧闹声隔绝在外。 才子佳人对视的场景美得如同一副画卷。 佳然公主方才有些躁动的心情，此时宛如被淋了一头凉水，她指着戚映欢问宫女：“那人是谁？” 宫女看了眼戚映欢的方向，答曰：“听说谢侍讲没有兄弟姐妹，那位应该是谢夫人。” 佳然公主闻言后，低垂了双眼，只轻轻‘哦’了一声。 没人会去在意佳然公主此刻的心情，就像没人会在意角落里发生的事。 戚映欢笑得眉眼弯弯，仰头对迎面走来的谢喻舟到道：“刚才真真威风啊，恭喜你了谢侍讲，这下出名了。” 作为当事人，谢喻舟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矜持，但小姑娘眼底的骄傲仿佛就要满溢。 戚映欢特别开心，明明出风头的不是她，得到赞赏的人也不是她，可听着皇帝的夸奖，看着群臣眼底的嫉妒，心中仿佛喝了一大杯蜂蜜，好似比百草堂和琉璃坊大赚一笔还要高兴。 这是种什么心情，戚映欢想了好半天，把这种心情归结于——吾家有儿初长成。 咳……谢大人当然是不知道戚映欢内心的想法，不然表情分分钟崩塌。 旁人的赞美与嫉妒，谢喻舟丝毫不在意，唯有小姑娘眼中的自豪给了他最大的满足。 他不由自扬起了嘴角：“谢夫人，同喜。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幸没有让夫人丢人。” 戚映欢被他突然转换的称呼弄得有点愣神，瞬息过后，她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少贫嘴，去喝你的御赐酒。” 还有一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章 麻烦 一场文斗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但接风宴才进行了一半。 佳然公主心不在焉地搅拌着手里的汤盅，半晌过后，她突然被熹妃推了一下。 佳然公主一脸茫然地问熹妃：“娘娘，有什么事吗？” 熹妃嗔怪地睨佳然公主一眼：“你这孩子，可是酒喝多了？你父皇问你话呢。” 佳然公主恍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了她，包括皇帝。 她心中一紧马上向皇帝告罪：“父皇，恕罪，儿臣有些不甚酒力，导致一时恍神没听清父皇的话，还请父皇责罚。” “小事而已，朕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责罚你，朕在佳然心中就是这个形象吗？”皇帝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因为之前那场文斗赢过了北国，皇帝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哪怕被一时女儿忽视，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怎么会呢，父皇是儿臣见过最好的父皇了。”见皇帝不在意，佳然放松下来，说了些好听话哄皇帝开心。 皇帝显然很吃这一套，不一会儿就被佳然公主哄得眉开眼笑。 阿丹王子看到这一幕，心中对求娶佳然公主的意愿更加迫切。 趁着公主哄皇帝的当口，宫女把方才皇帝的问话转告给佳然公主。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阿丹王子输了文斗，心有不甘，于是便拐弯抹角提出了武斗。 皇帝最初并不同意，但逐日拉出言挑衅，让皇帝冷了脸。皇帝哪会是受得了气的人，就在他要发作前，叶丞相站了出来。 叶丞相摸着山羊胡道：“皇上，再过不久就是春蒐的日子，比拼拳脚有伤和气。微臣提议，不如以春蒐来定胜负？” 春蒐既是指在春季进行围猎，又叫春搜。 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大齐的皇帝善武，所以每年都会举行一到两次狩猎活动，但随着皇帝年迈，这项活动近几年被搁置下来。 皇帝思考了几息后，觉得这个提议甚好。北国人虽然擅长骑射，但他们对大齐的地势和气候完全不熟悉，再加上满朝文武都在眼前，他就不信这么多人会输给区区几个北国人。 看着阿丹王子微微蹙眉，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下手位的周昂。 周昂受到了皇帝的暗示，出列道：“父皇，儿臣认为叶丞相的提议极好。”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阿丹王子，眼中却带着胜负欲：“本王与王子相识已久，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一较高下，叶丞相的提议正中本王下怀，就以春蒐作为场地一决雌雄，王子以为如何？” 周昂的战帖已经发出，阿丹王子若是拒绝无疑一种懦夫的行为。 阿丹王子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箭术，但经过周昂一激，他心中多了几分火气，再加上逐日拉在背后撺掇：“王子，答应他！” 阿丹王子一冲动便应了下来：“大齐有句话说的好，客随主便，燕王的提议，本王应下了。” 说话声掷地有声，但说完，阿丹王子隐隐有些后悔，然而正在这时，他背后的克吉莫小声说:“王子你不用担心，属下会帮你赢下这场比赛。” 对了，他们这边还克吉莫，克吉莫的箭术在他们北国算得上数一数二，阿丹王子提着的心慌慌落下。 定下了比赛，话题便转回了和亲的事上。 皇帝打着马虎眼，既不应也不拒绝，弄得阿丹王子有些恼恨，对方是他当做猴耍吗？ 阿丹王子只好转移了话题，向皇帝提出让佳然公主也参加春蒐，当然，他并不是让公主去狩猎，只不过是想让公主看一看他们北国人在骑马射箭上的英姿。 于是便有了之前一幕。 佳然公主迟疑了许久：“这……” 虽然皇帝和几位皇兄都很擅长骑射，可佳然公主只是个女孩子，她并不喜欢舞刀弄枪。说实话，春蒐什么的，她完全不想去，去干什么？喝西北风吗？ 然而作为一名公主，佳然绝对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她转移话题问：“熹妃娘娘和母妃也去吗？” 这下可把皇帝问住了，去狩猎带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多不尽兴啊？皇帝刚想说‘熹妃和你母妃都不去’，结果就看到熹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话到嘴边，皇帝说不出口。 做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熹妃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让皇帝心软。 看着皇帝卡壳，周昂推了下一旁的陆敏。 要论对付女人，满朝文武都没有陆敏来得得心应手，陆敏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站起身说：“公主殿下，您怎么不问问您四哥哥去不去，微臣去不去呢？” 陆敏嘴里的四哥哥当然指的是燕王。 这话要是换做在被人口中说出，皇帝保证马上治他个调戏公主的罪名，但这人是陆敏，哪天要是不油嘴滑舌，那才是见鬼了。 佳然公主显然也知道陆敏的秉性，她朝陆敏笑了下：“那陆世子和四哥哥去吗？” “回公主，不止燕王殿下和微臣，我想今日在场的大部分臣子都会去，公主就不想凑个热闹吗？” 陆敏眯着桃花眼，心中泛起一阵嘀咕，要是他没看错，公主方才愣神的时候一直在看谢喻舟的方向，她似乎对谢喻舟有点在意，是他多想了吗？ “大部分人啊……”佳然公主若有所思，瞬息过后她回心转意地扬起一个笑脸：“那我就去凑一下这个热闹。” 佳然公主的这番态度，越发让陆敏感到惊讶，或许他的第六感没错。 佳然公主向皇帝撒娇道：“父皇我能去吗？” 见皇帝点头，佳然公主轻呼了一声：“太好了。” 小女儿家的姿态显露无疑。 随后，佳然公主与陆敏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敏那句‘大部分臣子都会去’，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样。 陆敏没反应，只朝她笑了一笑。 两人相视而笑的举动，被阿丹王子看在眼里，他用犀利的眼神瞬时朝陆敏射去。 陆敏十分敏锐，很快就发现了阿丹王子眼中的不满。 他嘴角一抽，喂喂喂，王子你不是眼瘸？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和公主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自说自话给自己带上一顶绿色的帽子？哦，不对，和亲可能还成不了，所以这顶绿帽子还是未知数。 陆敏弯了弯好看的桃花眼，联想到公主之前的反应，他用余光扫过谢喻舟和戚映欢的方向。 谢兄，你或许有麻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中丞 孙詹事的表情大变。 气煞人也，他堂堂一个正三品太子府詹事，居然当着群臣的面被番邦人训斥！他不要面子的吗？ 念及着自己的目的，孙詹事强忍下这口气，他看向谢喻舟的方向，希望谢喻舟能有所表示，他今天折辱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谢喻舟吗。 可谢喻舟迟迟没有领情，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孙詹事只能硬着头皮说：“王子，我与谢侍讲的老师苏少师乃故交，论辈分谢侍讲也是我的小辈，谢侍讲……” 孙詹事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连苏青源的名号都搬了出来，不过他的话还未说话，耳边就响起了谢喻舟平静的音色。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阿丹王子有邀，本官只好却之不恭。”谢喻舟漆黑的双眼投向阿丹王子的目光。 什么却之不恭？众人一惊。 谢喻舟这是答应了阿丹王子春蒐的邀约？ 孙詹事吹胡子瞪眼。他到底是为了谁啊！结果人家根本不领他的情，从始至终无视了他，这一秒孙詹事被气得想要暴走。 唯有阿丹王子笑得十分畅快，他不过是随口一提，本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竟有些出人意料。 有种！ 阿丹王子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哈哈哈，爽快！还以为你们大齐的读书人都是孬种，没想到还有谢侍讲这种类型，本王算是开了眼！谢侍讲，十日后见。” 谢喻舟微微颔首。 在场的文官感觉自己被内涵了，看着使臣嚣张离去的背影，一肚子怒气没处撒。 等人走远后，文官又把谢喻舟围住。 他们七嘴八舌：“谢侍讲，十日后的春蒐你千万不能输，你代表着我们大齐的读书人！万万不能坐实了孬种一说。” 有个年迈的官员把手按在谢喻舟肩膀上，他表情凝重：“谢侍讲！从今天开始请你进行对骑马和射击的加强训练，至于翰林院那边的工作，我们会帮你完成的！” “对对对！谢侍讲，你得为我们读书人争一口气啊！” “……”谢喻舟。 不是，阿丹王子针对的人是我，你们干嘛激动成这样？ 隔着老远，看到这一幕的戚映欢差点没笑死。谢喻舟你能耐了啊，一会儿不见就成了众望所归的明日之星！哈哈哈。 戚映欢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群文官们的心情。之前说过，大齐皇帝善武，乃至开过功臣也是和皇帝意气相投的脾气，所以不免造成了大齐最初重武轻文的状态。 后来随着苏青源入朝，文官终于水涨船高，才避免了先前的状态。 正因为经历过先前的待遇，所以这群文官决不允许有人诋毁读书人这个群体。一旦有人冒犯，他们就会像是疯批一样扑上去。 谢喻舟看着眼前这一双双锃亮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头痛。 陆敏在暗中看了好一会儿戏，他万万没想到失态会发展成这个模样，他掩饰住自己的笑意，抱着臂膀走上前去。 陆敏轻咳了一声，引起众人的注意。见所有人回头看他后，他道：“给谢侍讲加训的事就交给我，大家放心。” 众人听到陆敏的话，眼神一瞬间亮得和油灯一样。不管是对北族人的了解，还是对骑射的熟悉程度，这里除了陆敏根本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当然，首先要排除燕王殿下，可是作为一名王爷，燕王是不可能有时间替谢喻舟进行骑射训练。 所以陆敏是眼前最合适的人。 谢喻舟还来不及发表意见，几位年长的官员就一锤定音。 “陆世子，谢侍讲就交给你了！” “……”谢喻舟：不是，什么就交给他了！他还没答应呢。 阿丹王子的邀约多半只是想借机奚落他，并不是真心想要比拼，谢喻舟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答应下来。 那天春蒐有燕王在，哪有他出场的机会，没想到这群文臣会当真。 谢喻舟始料不及。 他敛眉看向陆敏，这人不可能没看懂刚才的局面。现在居然还跟着起哄，果然还是太闲了。 陆敏眯着挑花眼，对大家道：“好说，好说，谢侍讲就交给本世子了，十日后必定让大家刮目相看。” 谢喻舟微微勾勒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呵……”陆敏，我看你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陆世子，谢侍讲，那么我们就翘首以待了！” “谢侍讲，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给那个番邦王子点颜色看看！” 看似万众一心，团结一致的场面，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 “哼！骑射这种东西岂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练成的？” 孙詹事记恨着之前谢喻舟无视他的举动。既然谢喻舟不识抬举，他也没必要想着拉拢对方。还不如打压到底！也让谢喻舟看看得罪他孙詹事的后果。 孙詹事鼻孔朝天，用训斥的口吻说：“谢侍讲要是因为训练骑射而玩忽职守，小心本官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听了这番话，所有人脸色大变，有人当场破口大骂。 孙詹事浑然不觉得难堪，反倒拿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和他们对峙起来。 正当谢喻舟看不下去准备阻止的时候，小太监急急忙忙跑来保和殿。 “太好了，谢侍讲您还在。” 小太监道：“皇上正宣您觐见呢。” 众人心中一凌，来了！皇帝这是要嘉奖谢喻舟了？ 谢喻舟当即和几位臣子作了个揖：“各位大人恕罪，本官先行一步，告辞。” “谢侍讲，去，去。” 所有人都是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谢喻舟和戚映欢打了个招呼后，便和小太监去往御书房的方向。 孙詹事又被无视了个彻底，他骂骂咧咧道：“姓谢的，少年人莫要锋芒毕露，我看你能猖狂到何时！” 此刻几位臣子已经不想和他再做无谓的争吵，挥挥手散了伙，各回各家。 孙詹事气得脸色通红，然而他还不知道，等晚一些的时候还有一桩让他气厥的事。 元和二十三年，四月。 皇帝颁下圣旨。 翰林院侍讲谢喻舟，博古通今，经明行修，功在梁州，即日起调入御史台，为五品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被不咸不淡地搁置了一个月，这道圣旨终于姗姗来迟。那些唱衰谢喻舟的人，悄然无息地没了声音。 孙詹事闻讯后，扶着身体，差点一头昏了过去。 之前还说要参谢喻舟一本，这下好了，到底是谁参谁都还说不准。 等孙太师知道孙詹事彻底和谢喻舟翻脸的消息后，恨不得用砚台砸死自己的儿子：“你个没脑子的！我看你就是皇孙这一路上最大的障碍！” 孙府的事，众人毫不知情。 但同科的举子无疑嫉妒的发狂，谢喻舟踏进朝堂未满一年，连升级两品，这速度前所未有。 更晚了。 说句题外话，前几天我刚写过粉饼容易碎，今天我的粉饼就被我打碎了，哭唧唧，第三块了，没有一块是用完的。 我决定改用气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三章 宫女 谢喻舟被皇帝传唤去了御书房。 陆萱也被熹妃身边的宫女喊走：“陆小姐，娘娘最近有些挂念您，还请去长信宫一叙。” 陆萱的表情立刻耷拉了下来，她对戚映欢耳语道：“姑姑一定是受了我娘的嘱咐，又准备给我介绍年轻俊杰了。” 陆萱这声姑姑喊得是熹妃娘娘。 她提了一口气，心中已然做好了即将面对一堆画册的准备。 虽然是耳语，但陆萱说话的声音着实不轻，传话的宫女自然也听到了，宫女看着陆萱苦恼的表情，憋笑。 戚映欢同样忍俊不禁。看来催婚这一传统，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先是父母催，催完没用后，就轮到七大姑八大姨登场，也不知熹妃会不会像后世那么多花招。 陆萱走后，戚映欢跟着宫女们先行一步离开皇宫。 去时的心情和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来时她显得有些紧张，生怕行差踏错。去时心中压着的大石已然不见，她看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 皇宫内的一墙一瓦，一草一木，都显得格外不同。 大概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斑驳的红墙带着浓重的岁月感，黛色的砖瓦鳞次栉比，正红朱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犹如历史的回响。 一株株参天古树的年轮镌刻了这座紫禁城的无数春秋，枝叶遮蔽了午后的阳光。 申时，约莫是下午三点半左右。 春日的午后，暖和的气温让人昏昏欲睡。 戚映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如同后世的游客一样。 宫女见此，便捡了些寻常的建筑给她介绍了一番。那边是通往后花园的方向，这边是去东华门的路。 宫女惯会看人下碟，谢喻舟得势，她这个谢夫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久后，戚映欢指着远处，如宝塔一般的尖顶建筑，问宫女：“那是什么地方？” 紫禁城内的建筑一般都不会很高，但那座阁楼看上去却与众不同，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建筑的顶端，至少有五层的高度。 宫女闻言迟疑了一下，才对戚映欢说：“回谢夫人，那是前朝昌宁帝为姝贵妃所建的珍宝阁。” 戚映欢没想到会在宫女嘴里听到姝贵妃的名字，她的表情微微有些怔忡，姝贵妃是顾定威将军的幼妹，按辈分算应该是她的外曾祖姑母？ 耳边，宫女道：“听说那位姝贵妃十分喜欢远眺风景，昌宁帝花费了五年多的时间建造了珍宝阁，以供那位娘娘每日观赏。听说那位贵妃每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珍宝阁里看日出与日落。” 宫女感叹道：“能得长宁帝如此厚爱，奴婢认为，姝贵妃一定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戚映欢也是这么认为，不然当年就不会流传下那么多描述姝贵妃美貌的诗句，昌宁帝给贵妃的封号都是‘姝’这样的字眼，这位姝贵妃在当时一定艳绝天下。 戚映欢看着建筑的顶层，心底想象着那位姝贵妃登高望远的景象，四十多年前那位姝贵妃就是在那里遥看日落日出吗？ 正当此时，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快步追上了她们。 “前面那位可是谢侍讲家的夫人？” 听到有人喊自己，戚映欢转过身去。 “你是在找我吗？” 那宫女听到戚映欢回答后，吁了口气：“见过谢夫人，奴婢是永信宫的宫女。” “永信宫？”戚映欢口中默念，一时觉得这个名词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给戚映欢领路的宫女，马上给戚映欢解释道：“永信宫是熹妃娘娘的住所。” 戚映欢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 粉装宫女低下头行了个宫礼。 戚映欢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道：“奴婢奉命，带谢夫人前去永信宫觐见熹妃娘娘。” 戚映欢闻言，感到十分费解。 熹妃要见她？为何？两人完全没有交集的地方。 大约是察觉到戚映欢的疑问，粉装宫女急迫地抬首道：“是、是陆小姐在娘娘面前提了夫人的名号，娘娘对夫人好奇的紧，才差遣了奴婢前来。” 哦，原来是这样。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戚映欢心道，陆萱莫不是因为想逃避被催婚的话题，所以把她推出来做了挡箭牌？ 以陆萱的性子，很有可能啊。 陆萱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让熹妃对她产生了好奇呢？ 戚映欢揉了揉眉心，问那粉装宫女：“是现在跟你去吗？” 那粉装宫女面露惊喜地点头：“对对对！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戚映欢没办法拒绝一位妃子的传唤，就算再苦恼，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她此刻竟然有些体会到陆萱之前离去的心情了，百般无奈。 与之前领路的宫女分别后，戚映欢跟着粉装宫女一路前行。 也不知宫女怎么带的路，一路七绕八拐。 很快，戚映欢便迷失了方向。 偌大的紫禁城，从一个宫殿走到另一个宫殿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戚映欢很快体会到了‘家大业大’的苦恼。 两条腿实在吃不消。 走了很久，戚映欢忍不住问粉装宫女道：“还要走多久啊？” 粉装宫女没回头。 “谢夫人，很快就到了。” 五分钟之前，粉装宫女就是这样回复她，戚映欢严重怀疑宫女是在敷衍她。 戚映欢探着头，准备把宫女叫住，但这时她徒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宫女的外衣的衣领，此时全部被她的汗水所打湿，粉色的宫装被染上了一块斑驳的印记。不过是四月的天气，按常理来讲，不该出那么多汗才是。 戚映欢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一眼。 戚映欢不认识紫禁城内的路，但之前领路的宫女曾给她笼统地介绍过一些宫殿的位置。 根据珍宝阁顶端作为参照物，她发现粉装宫女并不是带她去永信宫。 这条路和去永信宫的方向截然相反。 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一下，脚步猛然停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以前曾经看过的宫斗剧。总有刁民想害朕！ 但没有理由啊，她不过是个臣子的妻子，没有人会去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 要么是有人假借熹妃娘娘的身份想要见自己？不对，只是想见面的话，眼前的宫女就不会流这么多汗了。 果然还是有人在针对她！ 戚映欢的脑子千思百转。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停止，粉装宫女第一时间转过头来，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夫人，怎么不走了？已经到了，我们进了这扇门就是了。” 两人停在一闪朱漆大门前。 戚映欢环顾一圈，等确认附近没有第二个人埋伏的时候，她勉强冷静了下来。 粉装宫女之所以会留这么多汗，大抵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这恰恰又证明了一点——这个宫女心理素质不过关。也就是说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戚映欢只用了几秒中就确定了行动方案。 下一瞬，她面无表情地抬首，看向粉装宫女。 在宫女眼中，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如同洞悉了她的本质。 宫女听戚映欢对她呵斥道：“大胆宫女，居然敢冒充永信宫的宫女！你该当何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四章 逃窜 四月，阳光温暖，不似夏日那般热辣，它无声无息，让人如沐春风。 气势恢宏的紫禁城内，红墙黛瓦，青石阶梯。 申时，某座宫殿的朱漆门前。 宫女听着戚映欢的呵斥，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宫女颤颤巍巍地说：“谢、谢夫人说什么呢？奴婢正是永信宫的宫女。” 戚映欢不露痕迹地把宫女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下她更确信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戚映欢继续诈她：“你还敢狡辩？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永信宫的宫女！熹妃娘娘也没有传唤我去永信宫！是有人想让你对我不利！” 宫女不止腿软，她汗如雨下，整个背部被汗水打湿。 戚映欢凌厉的眼神就像是把她暴露在炎炎夏日中，全身被晒得火辣辣的。 “不是，没有……”宫女已经乱了分寸，嘴里说得话颠三倒四：“奴婢就是永信宫的宫女，奴婢不是永信宫的宫女还能是谁？” 看来她又猜中了。 见宫女死不承认，戚映欢故意冷哼一声：“死不悔改！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能证明身份的腰牌拿给我看看，倘若是我冤枉了你，我便给你赔礼道歉。” 宫女当然是拿不出来的，她死死咬着唇。 声音很轻：“我、我没带。” 戚映欢冷着脸：“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还不承认的话，我便要喊人了！” “谢夫人，不要！”宫女紧张地阻止。 这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后，宫女的脸色煞白一片，那表情仿佛是见到了死神一般。 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情况非常不妙，但是不妙在哪里，她目前还不清楚。 恰好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了红色朱漆门内的宫殿。 就一眼，她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远处那座宫殿上似乎写着‘养心殿’三个大字。 养心殿是什么地方？百姓或许不知道，但戚映欢却知道。 那是皇帝临时休息的地方。皇帝会在养心殿里批阅奏折，以及同军机大臣策划军政活动。 放置奏折的地方，自然是国之重地。 擅闯——死。 戚映欢瞳孔微缩，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想置我于死地？” 听着脚步声越发靠近，宫女根本没工夫去考虑戚映欢的话，她喃喃自语道：“糟了，轮班的侍卫来了，再不走就老不及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侍卫换班的时间。 宫女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带着戚映欢在皇宫内七拐八绕，等时间差不多才把戚映欢带到，只要花点心思把戚映欢哄了进去，等着戚映欢的便是侍卫无情的审判。 可现在已经晚了，再不走就会被抓，到时候她也难逃制裁。 宫女拎着裙子贴着墙，仓皇地逃窜出去。 戚映欢想都没想，奋起直追，一方面是为了逃命，另一方面是要追上宫女问个究竟，到底是谁想置他于死地？ “你别跑！” 戚映欢的喊声很轻，但还是惊扰了换班的侍卫。 侍卫大声呵斥道：“什么人？” 目光所及，侍卫只看到两个模糊的女人背影一路狂背。 “站住！” 侍卫一声令下，集结了一群人：“给我追！” 看到一大片人呜呜泱泱地朝她们奔来，戚映欢也吓得半死。 这要是被追上，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还是先跑为妙！ 戚映欢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跟着宫粉装宫女。粉装宫女既然敢带她来这里，肯定是对皇宫的地形非常熟悉，与其放任自己一通乱跑，还不如跟着宫女。 就如戚映欢所料想的那样，宫女带着戚映欢和一群侍卫绕来绕去，很快便把侍卫甩在了后头，要不是戚映欢追得紧，差点也被她甩掉。 把人甩了后，两人跑进一座假山，宫女脱力地靠着假山，气喘如牛。 戚映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双手撑住膝盖，脸上泛着运动过后的潮红色。 就在这时，戚映欢以出其不意的动作，扣住了宫女的手腕，她喘息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陷害我？我若是被侍卫抓住对你有什么好处？” 戚映欢实在想不出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是前朝将军外曾孙女的事暴露了？还是有人觉得琉璃坊碍眼？ 宫女挥舞了手臂挣扎了起来：“谢夫人，奴婢没想害你，奴婢也不得已为之，是郡主抓住了奴婢的把柄，威胁奴婢这么做的！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回。” 郡主？戚映欢抓住了关键点。 她貌似只认识一个郡主。 是安蕊郡主吗？ 饶了她？戚映欢脸上露出冷笑，要是她真的被宫女诓骗进养心殿，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果。 “你倒是把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 戚映欢还想再问，但立刻被宫女推得一个踉跄，粉装宫女发了狠，戚映欢后腰撞上了假山的山石。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到底是常年干粗活的人，戚映欢的力气根本不及对方。 宫女挣开了戚映欢的手后，马上闪身，从假山中跑了出去。 戚映欢正打算追上，就听到假山外凌乱的脚步声。 侍卫扯着嗓子大喊：“在这呢，快追！” 戚映欢止住脚步，屏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透过假山的缝隙，她看到一群侍卫追着宫女离开了此处。 等全部的人影跑远，戚映欢才松了一口气。 她暂时算是安全了，可惜没把宫女拦住问个清楚。 安蕊郡主为何要置她于死地？上一次赏花宴她的确和郡主有些摩擦，但罪不至死，戚映欢想不通。 又等了一刻钟，戚映欢才从假山中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看着陌生的环境，戚映欢突然觉得安蕊郡主的事目前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出宫？ 这路要往哪里走？难不成她得找个宫女问路？不，这方法不妥当，哪有官员的妻子在皇宫内乱晃的，要是让宫女招来了侍卫，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先去探探路。 回忆着宫女带她走过的路，戚映欢小心地避开了人群。 然而一刻钟后，戚映欢抓狂了。 她还是走错了路。看着眼前的山石树木、花草、拱桥、流水。戚映欢心道，她该不会是误打误撞来到了传说中的御花园？ 春时，百花芳菲，春水汤汤，桃红绿柳，御花园内一片烂漫。 戚映欢却无心欣赏，她无奈地望天，皇帝也真是的，没事干嘛把皇宫建得这么大？这不是诚心让人迷路吗？ 要不挟持一个宫女问路？不不不，戚映欢你怎么可以生出这么危险的想法。 正当戚映欢苦恼万分之际，她听到尖细的音色拔地而起：“人呢？快给我找啊！” 戚映欢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灌木丛中躲去。 春日里草木旺盛，绿色的翠枝掩盖了她的身躯，加上她青色的裙装，所以并不显得十分突兀。 但戚映欢从未曾想到，灌木丛中已经有了一位访客。 那个小小的身影缩在灌木丛中，他在看到戚映欢后，傻眼了。 戚映欢注视男孩震惊的双眸，也愣在原地。 这时要说什么？好巧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五章 皇子？ 春光烂漫，花草如茵。 戚映欢和男孩用同样的姿势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孩六七岁的模样，身穿杏色对襟短襦，脚踏金鲤软靴，腰间挂着一枚葫芦形状的配饰。男孩长得唇红齿白，就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是来参加接风宴的某位臣子的家眷？又或者是皇帝的某位小皇子？听说八皇子和九皇子今年还未满十岁。 在戚映欢打量男孩的同时，男孩也在打量戚映欢。 他眼中带着一丝好奇，问戚映欢：“你也在被人追吗？” 戚映欢一听他的问话不禁笑了，感情是男孩也在被人追啊。这算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 “是啊。” 戚映欢偷看一眼灌木丛外的‘追兵’。 她发现这些人并不是之前追她的侍卫，而是一群身着深灰色衣服的宫人。这些人面无须，声音尖细。戚映欢很快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宫里的宦官。 太监们东看看西瞧瞧，不住地呼喊：“殿下，您跑去哪儿了啊？急死奴才了！” 听到这一声‘殿下’，戚映欢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男孩应该就是八皇子或九皇子，或许还有一位皇孙殿下也能对得上号，但如果是皇孙殿下走丢，找人的阵仗就不会是这点规模了。 戚映欢问男孩：“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你是八皇子殿下还是九皇子殿下？” 男孩一愣，问戚映欢：“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皇子？” “难道不是吗？”戚映欢纳闷：“这群宦官嘴里的‘殿下’不是在喊你吗？” “唔……”男孩支支吾吾道：“是在喊我。”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戚映欢有些好奇，难不成就是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小孩子的叛逆期？ 男孩表情略带一丝慌乱：“近日，我听说皇、皇后娘娘生病了，为此我感到非常担心，所以偷偷溜了出来。我想去探望皇后娘娘。” “这个时候本该是我读书的时间，宫人大概是发现我不见了，才急急忙忙跑出来找我。” 戚映欢看着男孩眼神中的纯良，竟然有些想起初次见周昂时的情景，燕王当初不也是为了先太子的病，偷偷跑出宫去找法慧禅师吗？ 众人都说皇家无稚子，这句话倒也不尽然。眼前的男孩眼神中保留着一抹天真，仿佛是狼圈里的小绵羊。 戚映欢不解道：“你想去探望皇后，正大光明地去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戚映欢对宫中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现在这位皇后是皇帝的原配，是一位贤后。皇后还是先太子的生母，自从先太子死后，坊间就没怎么听过皇后的事，听说这位皇后吃斋念佛早已不理世事。 “我也是听宫人们私底下说皇后娘娘病了，但事情还没得到确认。我倘若大张旗鼓去探病，不仅会惊扰皇后娘娘的清修，还会惊动皇、父皇。” “现下正值与北国和谈之际，作为臣子和儿孙，我都不能再让父皇操心。我想，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兴师动众惊扰大家。娘娘一片苦心，我怎么能够让她的苦心付之东流？” 男孩一脸认真，眼中带着对皇后的担忧。 早熟。 这是戚映欢对他的男孩的第二印象。 他年纪虽小，可考虑事情已经十分周全。戚映欢不得不感叹一句，男孩果然是帝王家的孩子。已经十一岁的顾照旭和他比起来，完全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明明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他却已经要学着大人的思考方式去看待整个世界，被迫成长。 这一瞬间，戚映欢看着男孩的表情温柔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殿下真是厉害呢，年纪轻轻的，连这些考虑到了。” 她笑起来眉眼柔和，杏眼弯弯，如同天上的皎月。 男孩完全没意料到戚映欢是这个反应。 她完全是把他当小孩哄了。 男孩怔忡的表情中带着错愕，内心竟然有些贪恋戚映欢眼中的温柔，这种感觉他从未在舅舅、外公、母妃身上体会过。他们只会告诉他，要严于律己，要做到最好。 他第一次被人当面直接表扬，一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感受到头顶轻柔的力量，男孩脸色慢慢涨红。 他想要拒绝戚映欢，想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摸皇室人的头’，这个举动实在太不庄重，也太过逾越。 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可以叫我平安。” 平安是父亲为他起的乳名。 男孩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脸颊烫更厉害。 戚映欢愣了愣：“什么？”没听懂男孩的用意。 男孩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烫得能烙饼。 迎着戚映欢的目光，男孩眼中含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说：“你不用叫我殿下，你可以喊我平安，平安是我的乳名。” 戚映欢莞尔，在古代称呼对方乳名，无外乎是长辈对小辈表达亲昵的关系。 这男孩怕是十分缺爱，才会因为她释放的一点善意，就想亲近她。 戚映欢轻声‘嗯’了一声：“好的，平安。”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雀跃。 男孩，不，应该称呼他为平安才是。随后，平安问了戚映欢的名字，又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被人追？ 戚映欢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后说：“我是陪人来参加今天的接风宴。之所以会被追是因为……” 戚映欢迟疑了片刻才道：“是因为和宫女走散后，不小心冲撞了某位贵人。” 粉装宫女想引她去养心殿的事，和安蕊郡主的事戚映欢不便告诉平安，只好随意扯了个谎。 平安听后，表情若有所思，不知是在思考她到底是冲撞了哪位贵人，还是察觉到这只不过是戚映欢的谎言。 此时，小太监们的呼唤声早已远去。 戚映欢小心谨慎地打量四周一眼，慢慢站起身来，捶了下有些麻掉的腿。 平安见此，也站起来准备活动下腿脚。 然而他刚直起身，双腿便一软，一副要扑街的样子。 戚映欢一直留意着平安的动静，见他要摔，马上扶住了他。 “你没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着戚映欢语气里的关心，和眼神中的关切，平安张了张嘴，低头举起双手，向戚映欢弯腰执礼。 “多谢戚姐姐。” 戚映欢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憋笑说：“不客气。”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杂草，从灌木丛中走出。由于一直蹲在地上，两人的衣摆上都沾上了一些泥土。 正当两人苦于怎么处理裙摆的污渍时，戚映欢听到御花园中有人大喊。 “在这里，我看见她了！”“抓住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六章 欺负 看着从远处狂奔而来的几个侍卫，戚映欢心中仿佛有一千头草泥马崩腾而过。 没完没了是！那群小太监才刚走，这群护卫又紧接着赶场！ 戚映欢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她的理智让她当机立断。 她立刻牵起平安的小手，嘴里吐出一个字：“跑！” 大手牵着小手，撒丫子一路狂奔，跑出御花园。 平安被戚映欢牵着手，一通乱跑，两条腿抡得像是风火轮似的。他眼里满是错愕：不是，这群侍卫是来追你的，我干嘛跟着跑？ 平安没来得及说话，一口强风就灌入他的口中，呛得他只咳嗽。 这时，他看到了两人牵着的双手，对方的手不大，手掌大小还不如平时照顾他的宫女。但此刻这双手牢牢把他的手握住，不给他任何走散的机会。 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温度，一如她之前闯入他视野中的突兀。 联想到之前戚映欢对他的态度，平安不由自主笑了下。这位戚姐姐是真的把他当小孩看待了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高兴。 舅舅的期待，母妃的厚望，外公的严肃，让他无时无刻绷紧着自己的神经。 他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完全不在意他是谁，只把他当做了普通的小孩。 平安感觉非常奇妙，真希望这一刻能长久一些。 他也想当一回普通的小孩。 因为奔跑，平安脸上泛着潮红。 一直以来，被他压抑的内心，在狂奔中得到了释放。 他眼底仿佛带上了绚丽的光芒，他突然用兴奋地声音指挥戚映欢：“戚姐姐，往左拐！穿过那边的假山，会有一片竹林小道，我们可以在那里把人甩掉！” 前方，戚映欢听着他兴奋的语气，感觉似曾相识。 好像是某次去游乐园时发生的事，她看到过一个高大的父亲驮着年幼的孩童，孩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一边大喊：架，马儿，往左拐！架！马儿，往右拐！架！马儿，直走！ 对，就是这种感觉！ 感情她是被平安当做了大马！ 戚映欢哑然失笑。 算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等逃过了侍卫们的追捕再说！ “平安抓紧我的手，要加速了哦！”就先陪他胡闹一会儿。 “好的，戚姐姐。” 戚映欢一手牵着平安，一手提着裙子。她跑步的速度在成年人里算不上快，但在年仅七岁的平安眼里已经算得上是风驰电掣。 平安感觉自己如同旋风一般，在规律森严的皇宫没狂奔。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把自小受到的教育抛之脑后。 心脏跳的很快，内心充斥着兴奋的情绪。 原以为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已经是件出格的事，没想到他还能干出更出格的事。 平安笑出了声。 笑声伴随着风声，里面徜徉着名为快乐的色彩。 多亏有平安指路，戚映欢抄了小路，背影消失在林间小道。 侍卫们不过一个眨眼，就把戚映欢跟丢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又没把人捉住！之前那个宫女也没抓住，他娘的，这些女人怎么都像耗子一样，滑不溜丢的！” “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们看清那个女人的脸了没？” “没，不过我看到她刚刚逃跑的时候好像牵了个孩子！” “孩子？” “嗯，我看那孩子的身形有点像……”侍卫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 “像什么？”另外几人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用催促的语气问。 侍卫只好说:“我看那孩子的身形像是皇孙殿下。” 剩余的侍卫听后瞠目结舌，下意识否定道:“不会。” 皇孙怎么会和在养心殿门口鬼鬼祟祟的女人有什么牵扯。 “没准是你看错了。”侍卫的头领道：“既然人已经不在这里，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没准还能碰到。” “对，对，对！事我看错了，都听头领的。” 侍卫怀揣着各种心思离开。 而戚映欢和平安这边，跑得岔了气。 某处偏僻的墙角。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仰头，一个用手撑着膝盖，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累得和狗没什么两样，就差吐舌头。 一狂奔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胸腔就快燃烧起来，但呼入嗓子的空气却是凉的，冰凉的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鼻息和嗓子眼，她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平、平安，那些人追上来了没啊？” 平安颤动着眼睫，朝后面看了一眼后道：“没有，戚姐姐你放心，侍卫们没追来。” “那就好。” 戚映欢感觉自己要是再跑下去，就差灵魂出窍。 平安抬头看向戚映欢。 他发现戚映欢的发髻跑乱了，裙子上的飘带也移了位，额头上冒着密密的汗珠，可谓是狼狈至极。当然，平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平安露出牙齿，笑出了声。 “哈哈哈，真的好狼狈啊。”从出生那天起，他就没这么狼狈过。 笑声中带着小孩子独有的肆无忌惮。 戚映欢以为这孩子是嘲笑她体力不支，不由地抿了抿嘴。 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戚姐姐我只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能从那群侍卫手下逃脱已经是很厉害了。要不是还要带着一个你，我也不会累成这样，你这小孩居然还敢嘲笑我！” 说自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戚映欢脸不红心不跳。 若是谢喻舟在场，大概会对戚映欢说：戚姑娘，一个时辰不见，本事见长，都能把牛皮吹上天了。 然而平安却不知戚映欢的本性。 他略微有些惊慌失措地摆手解释说“不是的，戚姐姐，我并不是在嘲笑你。” “我……” 正当平安组织着语言，想给戚映欢解释的时候，他发现戚映欢靠近了一步，她的气息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还没等平安反应过来，戚映欢低下头，以极快的速度，用食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个脑崩儿。 戚映欢得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什么？想说不是在嘲笑我吗？我知道啊。不好意思，刚刚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不是说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吗？” “……”平安捂着通红的额头，满脸错愕。 居然！居然敢弹他的额头！这是他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待遇。要是被身旁的小太监看到，必定会治戚映欢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可当平安瞧见戚映欢如星辰般闪耀的双眸时，他发现他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心底居然隐隐还有些窃喜，年幼地他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此刻正想着——如果戚映欢是他的亲姐姐就好了。 他的脑子不会是坏掉了？戚映欢明明是在欺负他，为什么还能开心呢？ 平安感觉自己的逻辑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七章 学坏 平安的脑子宕机了。 看着平安呆呆傻傻的表情，戚映欢用手在他眼前挥舞了一下。 戚映欢严重怀疑，这孩子不会是被她的脑崩儿弹傻了？ 不能，她没用多少力气啊。 这会儿戚映欢想起了男孩的身份——皇帝的儿子。 虽然不知道是八皇子，还是九皇子，但总之是一名皇子。先不管他受不受宠的事，要是让人知道她把一名皇子弹傻了…… 不妙，实在不妙！ 感觉这个罪名比擅闯养心殿还要严重，怕是连谢喻舟都保不住她。 戚映欢紧张地踱步。 下一秒她用手搭上平安的肩膀，她病急乱投医，按着平安的肩，猛地一阵摇晃：“平安，魂兮归来，急急如律令！” “……” 作为当事人，平安被摇得非常想吐，刚刚已经跑得翻江倒海，这会儿被戚映欢一阵摇晃，潮红的小脸肉眼可见的苍白下来。 “别……别摇我了。” 他方才一定是脑子不好，才会想让戚映欢当他的姐姐，这个想法他要撤回！马上撤回！立刻撤回！ 戚映欢见平安有反应后，长长吁了口气。 “太好了！”语气中满是欣然。 戚映欢轻声吐槽道：“还好不需要我念回魂咒，那么长的东西我可背不下来。” “……”平安：大可不必！ 平安突然间有些心累。 再抬眼时，他发现戚映欢的笑容重新爬上了她的脸庞，她说：“虽然嘲笑大人是不对的行为，但是平安你刚刚笑起来的样子，比装小大人的样子可爱多了。” 戚映欢说：“你以后可以多笑笑！” 平安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被撞击了一下。 母妃曾说过作为皇室中人必须谨言慎行，笑不露齿，不能让人揣摩到他内心的想法，最后一点他一直做得不太合格。 眼前的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劝一名皇子在人前失礼地大笑？ 平安觉得他得好好和戚映欢说道说道，万一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戚映欢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还有，就算她只是一个六品侍讲的妻子，可该懂的礼仪还是得好好记住。 这位戚姐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平安一本正经地看向戚映欢，准备说教一番。 “戚姐姐！” “怎么了？”戚映欢问。 平安看到，眼前的人为了迁就他的身高，半蹲了下来。 她微微侧着头颅，用黑白分明的瞳孔注视着他，他闻到了戚映欢身上有一股柚子的清香，以及其中夹杂着佩兰的香味。 被人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十分奇妙。 太监宫女注视他的眼神是浓浓的敬畏，母妃和舅舅外公注视他的眼神是寄予厚望的期待，老师注视他的眼神中则带着野心。 戚映欢的眼神和以往见过的人不同，看他的眼神十分纯粹，若是要分辨的话，大概是友好和关切。这一切并不是出于他的身份。 见平安愣神，戚映欢不由问：“怎么了？不是有话要说吗？” 之前想要告诫戚映欢的话，已经说不出口。 他心中的想法再次发生反转，其实有戚映欢这样的姐姐也不错。 平安抿了抿唇，低首道：“戚姐姐，你能再低下头一点吗？” “这样？”戚映欢顺势低下头。 这时戚映欢看到平安扬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他学着戚映欢的之前的动作，在她的脑门上‘唧’弹了一个脑崩儿。 感官上的冲击抵不过戚映欢心中的讶异。 这孩子刚开始还循规蹈矩的，怎么一转眼就学坏了，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带坏了他！ 戚映欢捂着额头，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平安你学坏了。” “是戚姐姐教导的好。”平安又朝她腼腆地笑了下。 “……”戚映欢：输了，输了。她就知道皇家的孩子有哪个会是天真纯善的主，初见时的单纯只是她的错觉。 戚映欢面无表情地把手搭上平安的脑袋，然后就是一阵乱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平安目瞪口呆。道高一丈魔高一尺，古人诚不欺我！ “戚姐姐，我错了，别、别揉了……”从五岁开始，他母妃就没揉过他的头了，感觉好羞耻啊。 紫禁城，临近黄昏十分。 突如其来的尖锐之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氛 “殿下！殿下你别躲了，奴才们看到您了！” 戚映欢吓得收回了手，平安略带遗憾地整理起头发。 左右环视一眼后，戚映欢哭笑不得，这群小太监跑了一圈，找人的手段居然升级了，都敢诈胡了。 “殿下，您快出来！” “殿下，您再不出来，奴才们可要哭了！” 戚映欢看向平安问：“怎么办？” “我还不想回去。”他想再和戚映欢待一会儿，再享受一下片刻的自由。 “可我跑不动了。”戚映欢说。 “我也跑不动了。” 平安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小太监断断续续地喊：“殿下，皇……” 他神色一慌，生怕戚映欢听到小太监对他的称呼。 戚映欢对待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态度或许会很随意。但万一让她知道他是皇孙殿下，之前的亲昵可能便不复存在，他不想在戚映欢眼中看到疏远。 他拉住戚映欢说：“戚姐姐你跟我来！” “去哪儿？” 戚映欢被平安半拉半拖，两人穿过一条小道，眼前豁然开朗。 太阳逐渐下沉，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凉爽。 映入眼帘的是五层高的阁楼——珍宝阁。 它犹如宝塔一样耸立在戚映欢面前。 阁楼并没有戚映欢想象中那般金碧辉煌。四十多年过去，这座阁楼失去了主人，失去了他的建造者，又经历了战火，它如同它的年纪一样，黯然失色，更像是眼前的太阳，日薄西山。 牌匾上印刻的仿佛不是‘珍宝阁’而是‘陈旧’。 平安拉着戚映欢说：“戚姐姐，我们先去里面躲一躲。” “进去这里没问题吗？” 不会因为年久失修导致塌方吗？戚映欢十分怀疑阁楼的安全性。 平安以为戚映欢是在问会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答：“当然！我曾听身边的小太监说阁楼里闹鬼，所以他们是不会进来找人的。” “……” 当什么然啊，闹鬼还算不要紧吗？虽然她不信鬼神，但是该觉得恐怕的场景，她还是会觉得恐怖啊。 听到平安的解释后，戚映欢更慌了。 然而被一个七岁的男孩拽着，戚映欢怎么也说不出自己害怕，不想进去的话。 开玩笑，论胆子，她会输给一个七岁的孩子吗？ 戚映欢僵着脸，听到自己颤颤悠悠地说：“那就……走……” 喂！戚映欢你可以的，别怂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八章 日落 “吱嘎——”一声，珍宝阁的门被打开。 昏暗的阁楼里窜入两道人影。 穿着杏色对襟短襦的男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位青衫女子。男孩面容镇定地左右张望一眼，然后对后面青衫女子招了招手道：“戚姐姐，你快来，里面没有人！” “这就来。” 戚映欢一手用袖子捂着口鼻，一手挥舞着空气中的尘埃。 自从那位姝贵妃死后，珍宝阁被闲置，随着时间的流逝，阁楼早已废弃，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日光暴晒，它他如同耄耋老人再也看不出当初的风采。 墙面上结满了蜘蛛网，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粘得满头满脸都是。 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老旧木头发霉的气味。 戚映欢还来不及仔细打量阁楼内部的环境，就被拖平安拖着往阁楼上走去。 “欢欢姐姐我们去楼上，一楼容易被发现。” “哦，好。”戚映欢愣愣的回答道。 两人踏上木质的阶梯，老旧的木头马上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下戚映欢总算明白，为什么珍宝阁会传出闹鬼的传闻。 倘若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听到此类声响，一定会感到十分惊悚。 嗯，有鬼片的画面感了！ 木质的阶梯有些已经断裂，两人只能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还能承重的落脚地。 不过是五层的高度，两人爬了将近一刻多钟的时间。 来到阁楼顶层后，他们听到珍宝阁楼下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以及，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和侍卫的浑厚的声音。 戚映欢想了想，拉着平安来到五楼的露台。两人偷偷摸摸蹲在露台前方的栏杆后面，悄悄看向下方的人群。 耳边说话声模模糊糊的，戚映欢听得不是很清楚。 侍卫问小太监：“你们有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和一个……宫女吗？” 太监们答：“没有。” 然后太监忙问侍卫：“你们有看到……殿下吗？” 侍卫们似乎愣了许久，才问太监：“殿下不见了吗？” “奴才们找了都快一个多时辰，要是让……妃和皇上知道，奴才们肯定要挨板子了。” 侍卫们对视一眼，却是没有在接口。 难不成他们刚刚看到的小孩就是皇孙？糟了！皇孙该不会是被那个女人挟持了？ 万一事情是真的，那就不是挨板子的程度了。皇帝和太子妃要是知道一定会把他们拖出去斩了，侍卫们想象着那个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们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方才见到皇孙殿下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珍宝阁的五楼。 听到太监们说他们要挨板子的时候，戚映欢能感觉到平安贴着她肩膀的身体微微缩了一下。 男孩瞳孔中被点亮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大半。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向戚映欢：“戚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太坏心眼了？我明知道太监和宫女都在找我，我也知道找不到我他们都会挨板子，可我……”完全不想让他们找到。 他竟然有些沉醉在这种无拘无束的氛围中。 不等平安把话说完，戚映欢就用手盖住了平安的头顶。 手掌间的阴影遮盖了平安此时的表情。 戚映欢轻声细语说：“我不认为平安很坏心眼哦。会因为担心皇后娘娘的身体，而偷偷跑去探望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坏小孩呢？” 只不过是一句话，平安惴惴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听着戚映欢如同哄小孩的语气，平安不由自主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戚姐姐，果然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我今年七岁，古话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按古人的话来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戚映欢表情微怔了一下，然后失笑：“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她顺手又弹了下平安的额头，换来平安气鼓鼓的表情。 嗯，这样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嘛。不对，古人的年龄是论虚岁算的，平安实际年龄应该才六岁。 戚映欢说：“在我看来哪怕是十四五岁也一样是小孩子。”前提当然是要排除个别心性早熟的人，比如，姓谢的某某人。谢某某人十四五岁时就会撩她了！不是早熟是什么！ 戚映欢的言论或许对于大齐的人来讲，实在难以想象，但谁让她上辈子生活在一个十八岁才算成年的国度。 平安捂着额头，一脸不可思议：“可我觉得戚姐姐你也不像大人，哪有大人拉着小孩在皇宫里乱跑的！” 这时戚映欢对他摇了摇头，她面色认真且严肃地对平安道：“这你就不懂了，平安。女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少女！任性是我们的特权！” “什么乱七八糟的。”平安嘟囔了一句。 酉时，暮色四合，黄昏时分。 天空被染成暖橙色，飞鸟寻找着夜晚的栖息地。霞光晕染了大半个天空，晚霞犹如绚烂的霓虹。 戚映欢和平安的黑发在霞光与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金色。 楼下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戚映欢蹲得两腿发酸，此时也顾不得脏乱的地面，她一屁股坐在露台上的台阶上，用拳头敲了敲自己酸软的腿。 青色的长裙铺满了整个台阶，戚映欢整个人被笼罩在夕阳的光辉之下，微风从她的发间穿过，青色的发带随风飘扬。 平安从小规矩惯了，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道：“戚姐姐，坐在地上裙子会脏的。” 戚映欢转过头来，朝他抬了抬下巴：“刚刚蹲在草丛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衣服会脏？” 戚映欢点了点平安身上被泥土所沾染的衣摆。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平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很好，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平安哑然。 耳边传来戚映欢的催促声：“你别挡在我前面，听说这个地方看日落会特别美，既然赶巧来了，不如就欣赏一下此时的景色。” 她那位外曾祖姑母，当初也是在这个地方眺望远方吗？ 戚映欢整理好裙摆，双腿弯曲，她用手肘抵着膝盖，右手托着腮帮子，一幅闲情雅致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被人追赶的紧迫感。 “……” 刚刚因为怕鬼不想进来的人到底是谁啊？女人就是这么善变的吗？ 看着戚映欢随遇而安的态度，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学着她的样子，在台阶上坐下。 戚映欢看着日落，没有回头。 她对平安嘱咐道：“既然担心太监和宫女会挨板子，那看完日落就回去。想看望皇后娘娘，明天再去也不晚，不差这一时半刻，还有，以后别再偷偷溜出来了，你母妃若是知道你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 平安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丝毫没觉得不耐烦，他点了下头：“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五十九章 嬷嬷 西边的落日，已经快要坠入地平线，天空中的那片绚丽晚霞即将回归了原本的颜色。整个过程就仿佛人生一样，生下来时是不染尘埃的白色，随着年龄增长，画布被染上各种色彩，等到最后回归虚无，它又变回了最初的颜色。 眺望着夕阳落下的远方，戚映欢把整个金陵的轮廓收入眼底。城中各个地方已经冉起了炊烟，整座皇都沾染了烟火的气息，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戚映欢能想象出街上的景象，货郎收了摊子急匆匆赶回家，掌柜的拨着算盘统计着一天的盈余，妇人们一边往灶里添着柴，一边等待着当家的回归。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姝贵妃喜欢远眺的原因。 “或许贵妃娘娘想看的不是日落……”而是自由和平凡。 什么贵妃？ 平安年幼，宫人们自然不敢在他面前讲那些前朝旧事，太子妃也不可能对他提起，所以平安只知道这是前朝昌宁帝建造的阁楼，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正当平安准备问戚映欢时，他听到‘咚——’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戚映欢和平安心中一惊，同时向声音的发源处望去：“谁在那里？” 不会是追兵？不是说这里闹鬼没人会上来吗？ 只见阁楼发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年长的老嬷嬷，对方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宫殿的宫装，她头发花白，脊背佝偻，至少有六十了。 似乎，不是追兵。戚映欢和平安松了口气。 两人发现，在老嬷嬷前方的地面上，碎了一个酒壶，壶中的酒水散了一地，酒水沾湿了一叠黄纸。 那些黄纸似乎是祭祀用的纸钱。 戚映欢为什么会分辨出？那是因为她还看到了老嬷嬷手里拿着的香案和蜡烛。除了祭祀，别无他想。 为何要到珍宝阁来进行祭祀？戚映欢感到诧异。 莫非，这位老嬷嬷就是珍宝阁闹鬼的源头？ 还来不及思考，戚映欢看到那个老嬷嬷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她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淌着了泪。 她看戚映欢眼神里一半是错愕，一半是怀念。 在戚映欢不解的目光中，老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撕心裂肺地喊着：“贵妃娘娘！” 毫无预兆的举动，让戚映欢和平安都傻了眼。 平安心道：什么贵妃年娘娘？眼前的老嬷嬷不会老眼昏花了？他皇爷爷只有皇后和妃子，并没有封过什么贵妃。 戚映欢脸上浮现了一抹疑色，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贵妃娘娘？ 如果以老嬷嬷的年纪推断，她十有八丨九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宫女。所以……老嬷嬷是当初在姝贵妃身边服侍过的人吗？今日特意来珍宝阁，是为了祭祀姝贵妃？可惜戚映欢不知道那位姝贵妃的忌日是什么时候，不然就能更为精确的做出推测。 西边的落日已经坠入地平线，徒留夕阳的余韵。 老嬷嬷看着眼前熟悉又带着陌生的人，好似岁月回到了四十年前，记忆中的那个人仿佛穿过了时间线，重新回到她的面前。 老嬷嬷激动地朝戚映欢磕了个头道“：“娘娘是来接老奴的吗？老奴、老奴一直等着这一天啊。三十多年前，老奴就该随您去了！” “……”戚映欢。 如果戚映欢之前的推测没有出问题的话，老嬷嬷岂不是把她当做了贵妃的鬼魂？所以老嬷嬷以为她是来接她入地府的吗？ 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上去就那么像勾魂的使者？ “这位嬷嬷，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平安犹疑地问道。 老嬷嬷这时才注意到平安的存在，她收敛了哽咽的哭腔：“你是谁？是娘娘的孩子吗？但是我记得当初娘娘膝下只有一位公主。” “……” 戚映欢确认了，这位老嬷嬷的眼神不太好。把她认作的姝贵妃就算了，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血亲，有些相似也是可能的。但她是怎么把平安认作她儿子？她能生的出这么大的儿子吗？ 等等……姝贵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算了，这些都不是重点，不能再让老嬷嬷错认下去。平安不知道姝贵妃的事，她还可以敷衍过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会产生不妙的联想。 不能让顾家的身份暴露。 戚映欢当机立断，她上前一步抓住老嬷嬷满是皱褶的手，把她扶了起来：“嬷嬷，我有体温的，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嬷嬷，今年是元和二十三年，我身边这位是大齐的皇子殿下，而我姓戚，夫家姓谢，我娘……姓顾。” 最后一句话，戚映欢几乎是贴着老嬷嬷耳边说的，她说得很小声，为的就是不让平安听到。 闻言，老嬷嬷浑身一颤，她用略带浑浊的眼神看向戚映欢。 人虽然老了，眼神也不好了，但她的脑子还没退化到什么都不懂，她马上明白了戚映欢的意思。 “谢夫人？”感受着手心的温度，老嬷嬷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看向平安的方向，马上跪了下来：“皇子殿下恕罪，是老奴人老眼花，认错了人，如有惊扰到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看着老嬷嬷眼中的诚惶诚恐，平安于心不忍，他虽聪慧，但本质上还是个纯良的孩子。 他抬了抬手，把老嬷嬷托了起来：“嬷嬷不必如此，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见平安说的一脸认真，老嬷嬷松了一口气。 老嬷嬷起身后，平安问她：“嬷嬷刚刚究竟把戚姐姐当做了何人？我记得本朝似乎没有封过贵妃。” 戚映欢和老嬷嬷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 “殿、殿下。”老嬷嬷道：“老奴刚刚喊的不是贵妃娘娘，而是桂妃娘娘，桂花的桂！” 戚映欢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对老嬷嬷喊一声‘六六六’。不愧是混迹在宫廷多年的嬷嬷，这都能让她想出来！ “有这个封号吗？”平安疑惑。 戚映欢马上轻咳了一声，她指了指昏暗的天色：“咳……平安，天已经黑了，你该回宫了，你再不回去，找你的那群太监和宫女就要挨板子了。” 被戚映欢一提醒，平安才反应了过来。 他转而问戚映欢：“那戚姐姐呢？” “我也该出宫了。”戚映欢看向老嬷嬷：“就让这位嬷嬷送我一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章 周惟 在平安不舍的目光中，戚映欢与之道别。 平安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渐渐黑沉下来。 虽然先太子已经过世，但皇帝未曾让太子妃搬出东宫，所以平安和太子妃仍暂居东宫。 此时的东宫，犹如一团乱麻。宫人们神色慌张，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主子。 平安听到院子内太子妃正训斥宫人的声音：“本宫养着你们到底是为何？居然连皇孙殿下不见了都没有发现，一群饭桶！” “太子妃息怒！”宫人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侍卫们默不作声。 宫人们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隐瞒皇孙的事，但最终还是被太子妃发现。 这位贤淑端庄的太子妃一改往日的优雅，连训斥声都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息怒？”太子妃露出个讥讽的微笑：“先太子薨了才没几年，就连你们这群宫人都敢欺负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了吗？” 宫里的人最懂得见风使舵，先太子去世的第二年，东宫的待遇就大不如前，后宫那些妃子遇到她，也不再有从前的巴结与小心翼翼。 正是因为这样，太子妃对那个位置更加向往，若是皇孙即位，这后宫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她把一切都赌在了皇孙身上，现在宫人告诉她皇孙不见了，可想而知她有多崩溃。 “太子妃息怒，奴才/婢不敢。” “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皇孙殿下不见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着我，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妃大喊：“来人啊！” 平安心脏一紧，就在太子妃的责罚快要落下时，他大喊一声：“母妃！” 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东宫之内。 因为平安的出现，场面静寂了几秒。 太子妃一脸激动地，朝平安扑了过去，眼底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惟儿，你到底跑去那里了？害母妃担心死了！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就乱跑呢？” 平安的大名叫做周惟，自从懂事以来，太子妃就不再唤他的乳名。 平安被太子妃的拥抱箍得很紧，身躯隐隐有些发痛，不过他丝毫没有抱怨，他伸出小手，拍打了两下太子妃的背部。 “母妃，让你担心了。”平安对太子妃解释了一番，说他本来是想去探望皇祖母，但是因为在路上迷了路，所以弄到现在才回来。 平安说：“还望母妃饶了这些的宫女和太监，一切皆因我考虑不周，才把事情弄成这样。我答应母妃，下次绝不再犯。” 听到皇孙为他们求情，宫女和太监差点留下感动的眼泪。 皇孙殿下，您一定是天上派来救我们的小仙童！ 太子妃不悦地朝宫人们瞪了一眼：“既然有惟儿为你们求情，本宫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扣半个月的月钱。希望你们引以为戒，下次若胆敢再隐瞒不报，就休怪本宫无情！” “谢太子妃，谢皇孙殿下。”宫人们朝两人磕了头。 而太子妃一改刚才对平安的态度，她板着脸道：“惟儿，本宫知道你心善，但有时候妇人之仁只会助长他人气焰。还记得本宫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吗？你是先太子唯一的儿子、皇上的孙子、太师的外孙，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与旁人不同，你不能……你必须……” 太子妃对着平安一顿训斥，之前温情的气氛完全消失。 平安垂眸低着头，不敢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有一点点反驳的迹象，就会惹来来太子妃更加激烈的反应。 经验告诉他，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他这时有些想念戚映欢，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看日落。 在平安的走神中，太子妃的训斥终于来到尾声：“惟儿，母妃和外公舅舅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番苦心。” 平安面无表情地颔首：“是，母妃。” 太子妃欣慰地点了点头问他：“最近叶丞相都在教你些什么？” “回母妃，老师正在教我《孟子》。” 他拜叶丞相为师已经快要五个月了，奇怪的是，叶丞相并没有教他诗书外的东西，只按部就班地教导他四书五经，讲得最多是儒家学说，也许叶丞相是想把他培养成宽容随和的人？ 太子妃没有感觉到不对，她道：“今天本宫就罚你最近学的文章摘抄十遍。在没抄完之前不准用膳，本宫随后会来检查。” “是，母妃。” 等太子妃走后，平安终于吁了口气。 他把今日参加追捕戚映欢行动的侍卫喊了过来。 “参见殿下。”侍卫给平安见了礼。 平安眨了下眼对几人道：“听着，你们今天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青衫女子，知道了吗？” 平安知道戚映欢被追的事，不可能只是因为冲撞了某个贵人那么简单。但他又觉得戚映欢不是坏人，与其让侍卫们把事情闹大，还不如到此为止。 侍卫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之前在追捕过程中发现的小孩果然就是皇孙殿下，皇孙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几人不敢多问，识时务地低下头：“是皇孙殿下，我们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平安点了下头，内心却在想着：下次可以向戚姐姐邀功了。 戚映欢总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劫。 公主府。 安蕊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戚映欢倒霉的消息，反倒是听闻戚映欢的夫君被升了官。 她气得砸了杯子。 接风宴上，安蕊好几次都看到了陆敏往戚映欢身上投注的眼神，陆敏自以为的掩饰的很好，但安蕊要比想象中的了解他，陆敏分明是对那姓戚的有意！ 若是换了旁人，安蕊或许还能服气一些，但戚映欢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农女，而且还嫁了人。 她堂堂一个郡主，哪点不如对方了？ 新仇旧恨交织，安蕊十分愤怒。 安蕊本以为随便要挟个宫女，就能把戚映欢一网打尽，谁知道那宫女一点用都没有。 凭什么戚映欢能让陆敏另眼相待，凭什么她的夫君能平步青云，而她只能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商？ 安蕊咽不下这口气。 她身边的丫鬟哆哆嗦嗦地看着安蕊郡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多时，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来到安蕊郡主的房间道：“郡主，未来姑爷约您明天去踏青。” “放肆！谁让你喊他姑爷了？”安蕊抄起桌上的杯子就往丫鬟头上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一章 问询 酉时一刻，与平安分别后，老嬷嬷领着戚映欢走在出宫的路上。 戚映欢突然‘啊’了一声，眼底多了几分懊恼。 老嬷嬷忧心地问：“谢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忘记问平安的大名叫什么了。”戚映欢叹气。 平安是八皇子还是九皇子，戚映欢全然不在意，但至少她应该知道小孩叫什么。 老嬷嬷抱歉地说道：“还望谢夫人恕罪，老奴常年在浣衣局当差，对皇上的几位皇子也不甚了解。” 戚映欢对老嬷嬷摇了摇头说：“嬷嬷你道什么歉啊？还有，不必在我面前自称老奴。” 说完，戚映欢定住脚步。 她转眸问老嬷嬷：“方才嬷嬷把我认作了某位贵妃娘娘，敢问，嬷嬷究竟把我误认为哪位贵妃了？” 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却还未降临。 戚映欢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庞。 老嬷嬷也停住脚步。闻言，她左右打量了一眼，等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朝戚映欢再次跪了下来：“谢夫人之前对老奴说令堂旧姓为‘顾’，若是老奴没有猜错的话，谢夫人可是顾定威顾将军的后人？” 老嬷嬷眼神中带着迫切与期待。 她等这一刻真的等得太久了，她曾以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姝贵妃临死前对她的嘱托，没想到老天居然把人送到了她面前。 老嬷嬷动不动就要下跪的举动，把戚映欢吓了一跳。 她本想马上把人扶起来，但听了对方的问话后，戚映欢的脚步停住。 她不动声色地把老嬷嬷打量。 在珍宝阁的时候，她太过焦急，所以无法进行周全的思考。 她都还未确认过，眼前的人到底是否是当年姝贵妃的身边人。 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以致被套了话！ 戚映欢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伸手去扶她：“嬷嬷，怎么又跪下了？嬷嬷说的顾定威将军可是前朝的威远将军？我母亲又怎么会和前朝的事扯上关系？嬷嬷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即便三十年过去，即便老奴老眼昏花，但谢夫人这张和贵妃娘娘相似的面孔，老奴不可能认错！谢夫人一定与贵妃娘娘留着同样的血脉，才会如此相似。” 老嬷嬷低着头，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 她仿佛早已预料到戚映欢的反应，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兰花簪。 “谢夫人，这枚兰花簪您可认得？” 戚映欢满脸震惊，所以说她不是像娘，而是像那位素未谋面的外曾祖姑母？谢喻舟是不是知道什么，才会在今天她梳妆的时候指手画脚？ 犹犹豫豫地把簪子接过后，戚映欢发现另一件让她吃惊的事。 这只兰花钗竟然与她娘长命锁上的兰花如出一辙，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老嬷嬷低着头道：“谢夫人不必害怕，老奴没有加害谢夫人的心思。老奴当年是姝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这枚兰花簪是贵妃娘娘以前给我的信物，谢夫人可认得？”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下头。 老嬷嬷面色一喜，她激动地抓着戚映欢的手道：“那谢夫人必定是顾家的后人无疑了！谢夫人您知道公主的消息？小公主现在可好？” 公主？什么公主？ 老嬷嬷之前，好像也说过公主之类的话。 姝贵妃的女儿？ 戚映欢摇摇头：“我娘的确是顾将军的外孙女，但你说的公主是何人？我并不清楚！” 老嬷嬷满脸着急地说：“公主自然是姝贵妃与皇上的女儿。当初贵妃娘娘殉葬，不是把年幼的公主交给了顾家了吗？谢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嬷嬷嘴里的皇上是指昌宁帝。 当年昌宁帝暴毙后，淑妃奉旨殉葬，姝贵妃把年近四岁的公主交付给了顾定威顾将军，而老嬷嬷当初也是殉葬的宫女之一。后来姝贵妃买通了当时的验人的大太监，让她逃过了一劫，才免于死难。 姝贵妃死后，老嬷嬷一直没有机会溜出宫，再后来大齐的皇帝攻入宫中，那时候顾将军已经死在城楼上，顾家也没了踪迹，老嬷嬷没有家人也没有去处，只好一直留在了皇宫。 姝贵妃死前唯一挂念的，就是小公主的安危。作为一名忠心的奴仆，老嬷嬷也铭记在心。公主的消息，也是她此生最后的牵挂。 戚映欢心道，刚刚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嬷嬷口中的公主的确是姝贵妃的女儿。 但她是真的从没听顾家提过姝贵妃女儿的事。 戚映欢为难地看向嬷嬷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位公主的事。” 老嬷嬷审视了一眼戚映欢，眼神仿佛是在判断戚映欢是否在说谎，她试探地问戚映欢：“诚敏少爷可好？” 诚敏是顾大人父亲的名字，也就是戚映欢的外公。 戚映欢答：“外公多年前已经病逝。” 听到戚映欢的称呼，老嬷嬷松了口气，看来戚映欢并不是冒认，不然不可能马上就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 戚映欢后知后觉意识到老嬷嬷的心思，她有些失笑，这老嬷嬷居然还挺小心谨慎的。 老嬷嬷又问戚映欢：“谢夫人既然不知道公主的事，又怎么认得这枚兰花簪子？” 戚映欢如实道：“这枚兰花簪上的兰花，与我娘留下的长命锁上所绘的兰花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我的眼力虽然一般，但自家的东西还是能认出来。” 听了戚映欢的话，老嬷嬷似乎非常惊愕。 她嘴唇翕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令堂的长命锁？”声音发着颤。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下头，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夫人可否告知令堂的闺名？”老嬷嬷紧紧抓着戚映欢的手，她站了起来，手中的蛮力抓得戚映欢生疼。 因为常年在浣衣局工作，老嬷嬷的手粗粝不堪，手上的茧子就像是砂纸一样，磨红了戚映欢细嫩的皮肤。 戚映欢有些被她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吓到。 “家母闺名兰心，小字蕙娘，取自兰心蕙质之意。” 这些都是顾大人告诉戚映欢的。 老嬷嬷闻言，表情怔住，然后半哭半笑，好像失了魂一样。 趁着老嬷嬷失魂的当口，戚映欢把自己的手抽出，她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背。 耳边，老嬷嬷略带干涩的声音响起：“谢、谢夫人，令堂还好吗？” “我娘？”戚映欢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嬷嬷的意图：“我娘已经去世很久了。” 老嬷嬷的呼吸一滞，方才被点燃的眼神突然熄灭了。 戚映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近一看，老嬷嬷布满皱纹的脸已经被泪水沾湿。 “嬷嬷你怎么了？”戚映欢紧张地问。 老嬷嬷用袖子擦了擦脸，摇头道：“老奴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戚映欢的错觉，她觉得老嬷嬷看她的眼神似乎更加尊敬了。 老嬷嬷对戚映欢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和嘴角的纹路生动了起来，她问：“谢夫人，令堂和您这些年在顾家过得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二章 玉兔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幕悄悄爬上天空，紫禁城被夜色所笼罩。 老嬷嬷看她的眼神太过奇异。 什么叫她和她娘这些年在顾家过得怎么样？这语句听上去怎么就这么别扭？ 戚映欢感觉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老嬷嬷发现了自己措辞的问题，马上改口道：“是老奴问错了，老奴是想问这些年顾家过得怎么样？” 戚映欢想了想说：“我与顾家也是去年才认了亲……” 戚映欢三言两语，笼统地把她和顾家的事告诉了老嬷嬷。 她没想到老嬷嬷还是个愤青，听到顾兰心的往事时，老嬷嬷气得眉毛都飞了起来，她把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岂有此理！那姓戚的能娶到顾小姐，简直是修了八百辈子的福气！居然敢这样糟蹋你们，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戚家偿命！” “……”戚映欢：这就不用了…… 戚映欢感觉老嬷嬷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痛心疾首、感同身受。 “嬷嬷别气，事情已经过去了。”戚映欢拍了拍老嬷嬷的后背：“戚家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戚家早已分崩离析，戚月柔嫁人后过得并不好，大半年前被休回老家，回家后戚月柔又把主意打到了戚东和戚南的身上，两兄弟也不知道被戚月柔喂了什么迷魂药，嚷嚷着要娶戚月柔，并大打出手。戚老太一口气没喘上，气倒在床上，戚老三把这事怪罪到了刘梅香和戚月柔身上，对这对母女越发不待见。大房的大伯父染上了赌瘾，不仅把大伯母的嫁妆都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大伯母直接提出了和离。 总之，除了被赶出戚家的二房，其余两房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这些事都发生在谢喻舟考上状元后，有时候她真怀疑是不是谢喻舟对戚家做了什么手脚。可每次问他，谢喻舟都笑而不语。 谢喻舟心道：这种腌渍的事，就不必让小姑娘知道了，否则他岂不是又要被她念‘心脏手黑’？ 老嬷嬷听了戚家的结局，终于把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几分，她道：“那家人活该！老天爷就该下几道雷把他们劈死！” “……”戚映欢。 这要她怎么回答？ 等老嬷嬷的怒气平息后，老嬷嬷道：“原来顾尚书的就是将军的后人，太好了，老天有眼啊！将军和贵妃娘娘在天有灵，也能含笑九泉。老奴回头就给娘娘烧些纸钱，告诉娘娘这个好消息。” 戚映欢勾了勾嘴角。老天爷今天可真够忙的，不是要下雷把人劈死，就是突然被迫长眼睛。 接着，老嬷嬷表情一板，露出肃然的面孔：“谢夫人尽管放心，顾家的事，老奴一点口风都不会泄露出去！” “顾家和贵妃娘娘的事，老奴会守口如瓶地把它带到棺材板里。” 老嬷嬷的眼神中带着两分决绝。 戚映欢此刻并没看出老嬷嬷眼神中的含义，只朝她点了下头。。 “这么多年辛苦嬷嬷了。”戚映欢说：“至于公主的事，嬷嬷不必担心，我改天就去顾家问询一二。” 老嬷嬷嘴角僵了一下，她道：“那、那就拜托谢夫人了。”既然顾小少爷如此安排，她就不拆穿这件事了。 正在此时，戚映欢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呼唤声。 “谢夫人！” “映欢！” “小娘子！” “欢欢！” 谢喻舟，陆敏以及陆萱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从远处传来，戚映欢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 还是身旁的老嬷嬷及时推了推愣神中的戚映欢：“谢夫人，有人来寻你了？” “好像是的。” 他们应该是发现她不见的事，所以来特地来找她。 戚映欢眺望远方，终于在瞬息后看到灯笼的零星光点，出现在视野中。 昏黄的灯光点亮了戚映欢黑眸，戚映欢双手拢在嘴巴两侧：“谢喻舟，我在这里！” “我听到欢欢的声音了，好像在那里！”陆萱的声音。 “走！”谢喻舟带着几分迫切的声音也在随后响起。 夜幕中，老嬷嬷看着戚映欢上扬的嘴角，她面色柔和地问戚映欢：“谢夫人，谢大人对您好吗？”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说谢喻舟？”戚映欢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笑容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神采：“谁知道呢？”如果除去他老喜欢惹她生气的毛病，应该算好。 老嬷嬷看懂了，因为那是她从未在姝贵妃脸上看过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老嬷嬷笑起来的样子似乎更加苍老了一些。 “谢夫人，老奴不便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现，还请恕罪，老奴得先走一步。”老嬷嬷提出告辞后又说：“不过在老奴离开之前，老奴想听谢夫人喊一声老奴的名字？可以吗？” 老嬷嬷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 “嗯？”戚映欢不知道老嬷嬷为何提出这个要求，她问：“嬷嬷叫什么？” 老嬷嬷对戚映欢一笑，眼神中带着怀念的色彩：“老奴以前叫做玉兔，是娘娘给老奴起的名字。” 戚映欢看着她眼中的怀念，突然明白了什么。 老嬷嬷想要听到的不是戚映欢的呼唤声，而是姝贵妃的对她的呼唤声。 她对老嬷嬷而言，只不过是因为样貌相似而产生的寄情心理。 戚映欢并没有感到不悦，她为这对主仆跨越三十年生死离别的情谊感到动容。 能被取名叫做玉兔，这位嬷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心性活泼的姑娘，戚映欢似乎在那双苍老的眼眸中窥见了玉兔嬷嬷年轻时候的样子。 夜风中，戚映欢朝她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玉兔，夜路难走，回去的时候还请一路小心。” 玉兔嬷嬷没想过会听到这些，眼眶一酸，呢喃道：“老奴这回看清了，您和娘娘其实完全不像。” 哪怕侧颜十分相似，但人始终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她说话的声音太轻，戚映欢没听清：“嬷嬷说什么？” “没有。” 玉兔嬷嬷摇了摇头：“小主子，老奴这就走了，还望小主子今后能安康顺遂。” 戚映欢被她的一声‘小主子’喊得有些发懵，好似有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正当戚映欢准备询问老嬷嬷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映欢！” 是谢喻舟的声音。 戚映欢下意识回头，答了一句：“我在这里！” 等她再回首时，原本墙角下玉兔嬷嬷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色黑暗，有一瞬间，戚映欢差点以为玉兔嬷嬷的存在只是她心中的臆想。但手中紧握着的那枚兰花簪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 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兰花簪，回忆着那一声‘小主子’。 徒然，她心中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莫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三章 找到 谢喻舟从皇帝书房出来后，时间将近酉时。 出了宫，马车上的吴若愚诧异地问他：“少爷，少夫人没和您一起吗？” 谢喻舟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少夫人还没出来？” 得到确认后，升迁的喜悦在谢喻舟脸上消失殆尽。 恰巧这时，被熹妃娘娘喊去长信宫的陆萱从皇宫出来，加上等她的陆敏，三人一合计，便得出了戚映欢还未出宫的结论。 陆敏向燕王借了腰牌，把那位给戚映欢领路的宫女找了出来。 宫女道：“谢夫人不是被熹妃娘娘喊去长信宫了吗？” 陆萱瞪大双眼，朝两人摇摇头:“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刚从长信宫出来。” 听了陆萱这话，谢喻舟漆黑的双眼中多了几分阴郁。究竟是谁假借熹妃的名义把戚映欢喊走？ 为了不惊动皇帝，三人只好借用长信宫的人手，搜寻起戚映欢的踪迹。 随着太阳落山，谢喻舟的心情一点一点往下沉。 “映欢！” “欢欢！” “谢夫人！” 终于就在心底的阴霾快要把谢喻舟吞噬的时候，谢喻舟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谢喻舟，我在这里！” 飘飘荡荡，没有归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 他快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跑去，把陆萱和陆敏甩在后头。 陆萱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去追，然而她被陆敏拉住。 陆萱借着灯笼的余光，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黑夜中，陆敏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他面无表情道：“人家夫妻团聚，你跑去凑什么热闹？” 他的语气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陆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察觉了什么。 四月的夜晚，夜色如浓稠的水墨，月亮点缀在黑夜的幕布中，手中的灯笼的光芒把紫禁城的一角照亮。 谢喻舟看到戚映欢的时候，她正两眼呆滞地看着空无一人角落。 谢喻舟提着灯笼走过去，轻唤了一声：“映欢。”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熟悉的声音和手腕上传来的温度，使戚映欢从走神中惊醒。 大概是被她自己的猜想所震惊，方才听到谢喻舟声音时内心所产生的惊喜，已经渐渐退去。 戚映欢稳定了一下心神，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问谢喻舟：“你怎么来了？” 谢喻舟紧蹙着眉头，表情不太好，声音有些暗哑：“你没事吗？有受伤吗？头发怎么乱成这样？裙子怎么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人把她喊走？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出宫小道上？ 谢喻舟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每次以为事情尽在掌握的时候，她总是会陷入一些他所料不及的危险中，这让他感到十分焦躁，有那么一瞬，谢喻舟很想带着小姑娘离开金陵这个是非之地。 谢喻舟的眉心拧成了‘川’字，郁色布满了漆黑的双眸。 戚映欢听着他的话，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怎么答你？” 忽略了被他攥紧地手腕，戚映欢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你现在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别皱眉了，要是长皱纹多难看啊。” “……” 谢喻舟感觉自己早晚会被她气疯，他在担心戚映欢的安危，但戚映欢关心的居然是他像不像老头？ 谢喻舟板着脸，喊了一声：“戚姑娘！”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严肃，戚映欢收敛了笑意道：“我其实比你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正准备出宫呢，谁知道走到半道却被一个宫女叫住，宫女说要带我去长信宫，结果……” 戚映欢说道一半的时候，她看到陆敏和陆萱带着十几个宫人提着灯笼走近。 她表情一变，把手中的兰花簪藏到袖子中，她改口道：“结果半途中我就发现那名宫女有些不对劲，所以我就逃跑了。谁知道皇宫会这么大，一直迷路到了现在。” 谢喻舟对戚映欢十分了解，知道她定是有什么事想隐瞒陆家兄妹，才临时编了后面那些糊弄人的话。 谢喻舟努力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晦暗。 陆敏问：“戚娘子还记得把你喊走的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吗？” 戚映欢点头，把宫女的样貌描述了一遍。 她没理由要替宫女和宫女口中的郡主隐瞒。之所以没讲宫女想引她去养心殿的事，是因为不适合拿到台面上讲，只要去调查宫女的事，大家早晚会知道。 宫女冒充了长信宫的人，熹妃好歹是后宫目前的的掌权者，于公于私，她都必定不会放任此事。戚映欢没直接说出来，也算是卖了熹妃娘娘一个面子。 戚映欢所料不假，不多时，陆敏身后的十几个宫人中，便走出来一个年长的嬷嬷。 嬷嬷向戚映欢行了个礼道：“见过谢夫人，奴婢是长信宫中的掌事嬷嬷。此次有人假借长信宫的名义行恶，熹妃娘娘定当严查此事，稍加时日必定给谢夫人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嬷嬷和娘娘了。”戚映欢朝嬷嬷点了一点头。 嬷嬷见戚映欢如此识大体，没有吵闹着说自己受了委屈，对她的印象好上了几分。 嬷嬷道：“如今天色已晚，谢夫人也受不少惊吓，随后奴婢便请御医去谢府，为谢夫人开一些压惊的药方。” “这倒是不必了。”戚映欢嘴角抽搐了一下，表示她并不想喝药。 陆敏和陆萱发现了戚映欢这时僵硬的背脊，不由忍俊不禁。 原来戚娘子/欢欢害怕喝药啊。 谢喻舟眉峰一敛，对嬷嬷作揖：“那便有劳嬷嬷了。” 戚映欢：！！！ 什么有劳嬷嬷了！？ “谢喻舟，我都说不需要什么御医了……”戚映欢边说边看向谢喻舟。 只见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问她：“夫人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 都当着面喊她夫人了，戚映欢要是没察觉到他心情不佳才有鬼。 脑子里的警铃被敲响。 谢喻舟的情绪有些不妙，戚映欢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现在反驳谢喻舟的话，会十分危险。 作为一个识时务为俊杰的人，戚映欢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陆萱看着两人的互动，继续窃笑。 而陆敏的笑容却已经不如之前的畅快，心中有些闷闷的。 几人出宫后，谢喻舟和戚映欢与陆家两兄妹告别。 谢喻舟对陆敏颔首道：“今天的事替我多谢燕王殿下。” 谢喻舟是指三人借了燕王腰牌进宫的事，皇宫可不是想进就进的地方。 “谢侍讲客气。”陆敏用着他一贯轻佻与散漫的态度，说完，他才想起谢喻舟已经不是翰林院侍讲的事。 陆敏道：“差点忘了，如今该称呼谢兄一声谢中丞，恭喜谢中丞。” “客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四章 身份 马车行驶在金陵内城的街道上。 戚映欢终于有空去思考玉兔嬷嬷的事，在颠簸的马车中，她陷入沉思。 玉兔嬷嬷最后那声‘小主子’让她惊觉了一直以来忽略的事。 她娘长命锁上的兰花为何与玉兔嬷嬷给出的信物如出一辙？ 兰花簪是姝贵妃的东西，那长命锁呢？ 知道了长命锁是她娘的东西后，月兔嬷嬷似乎就没有在提过公主的事，这是为何？ 还有，顾大人为何从未与她提过公主的存在？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没提？ 她忽然想起顾夫人让宋儿喊她姑奶奶的事？如果那不是口误……她确实是宋儿的奶奶辈…… 如果是这样，所有谜团就迎刃而解！ 便宜娘亲就是姝贵妃的女儿！就是嬷嬷想要找的公主！ 她娘根本不是顾大人的妹妹，而是顾大人的表姑！ 戚映欢才和顾大人是同一辈分！ 戚映欢一开始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哪有把表姑谎称妹妹的？ 但戚映欢此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姝贵妃是顾定威将军的幼妹！两者之间差了十多岁！ 所以她娘比顾大人年纪小也合乎常理。 在战乱的年代，顾家会隐瞒顾兰心的身份实属正常。 顾家做了双重保险，一是隐瞒了顾家的来历，而是隐瞒了顾兰心的身份。 怪不得哪怕顾大人哪怕知道她才是顾兰心的女儿，也没有在明面上和她相认。 她的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层风险。如果没有相认，顾家那边就算暴露，她也是安全的。 所以……她居然是昌宁帝的外孙女？戚映欢为自己的猜想感到不可思议！ 她当初还听说书先生说过昌宁帝的事迹，没想到吃瓜居然吃到自家身上。 那么，问题就来了。 谢喻舟知道吗？ 戚映欢的第六感告诉她，谢喻舟肯定清楚这件事。她和顾大人相认的那一天，谢喻舟和顾大人后来在书房里鬼鬼祟祟说了什么，或许就是讨论此事！ 混蛋谢喻舟，居然一直瞒着她！ 戚映欢气愤地瞪了旁边的人一眼。 夜色依稀，车轱辘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谢喻舟从上车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从发现戚映欢不见后他的情绪就十分不对，他感觉心里那股暴戾的情绪就要把他吞噬，心中憋着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他不想影响到戚映欢，所以上了马车后，一直没有开口。 隔了好久，他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看向一旁瞪着他的小姑娘。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喻舟问她。 “在问我之前，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交代些什么吗？”戚映欢抱胸，语气理直气壮。 “什么？”谢喻舟不明所以。 戚映欢冷哼一声：“你和‘舅舅’是不是隐瞒了我一件事？” 顾大人和他隐瞒戚映欢的事？ 谢喻舟有种不是很好预感，他微阖眼眸，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下一秒，他语气带上一丝迫切：“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人？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见谢喻舟真的急了，戚映欢才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安蕊郡主！”谢喻舟默念着这个名字，面色阴沉如墨，那语气森然得可怕。 戚映欢没注意道他阴沉的面色，抬了抬下巴说：“还算我比较警惕，没上当，不然你今天可能就见不到我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撞上平安，在武陵时撞上燕王，在皇宫撞上小皇子，我这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平安？”谢喻舟诧异地问：“你确定他的乳名叫平安吗？” 这个名字，他实在太熟悉了。这辈子他没有成为那孩子的老师，结果那孩子反倒和戚映欢产生了交集，谢喻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应该没错，他亲口说的。”戚映欢皱着眉，对谢喻舟说：“你别老是打断我，后面才是重点！” “你说。”见戚映欢有些生气，谢喻舟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宠溺。 戚映欢一字不落地向谢喻舟说了玉兔嬷嬷的事。 谢喻舟心中一惊，问戚映欢：“兰花簪呢？” “在这儿呢。”戚映欢从袖子里拿出。 谢喻舟接过，表情凝重：“那位嬷嬷有没有告诉你，当年活下来的人中，除了她，还有没有人知道公主被送去了顾家？” 月兔嬷嬷能躲过一劫，那是不是代表也有人能躲过一劫？ 他和顾大人一直以为当年姝贵妃身边的人都死了！没想到居然还设有知情者！ 如果这件事被捅出来，小姑娘的处境就危险了！ 皇帝会允许前朝血脉遗留在人间吗？哪怕对方只是一位小姑娘。 谢喻舟扪心自问，如果他是皇帝的话，他绝对不会产生恻隐之心，因为他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齐这位皇帝可不是善良之辈。 戚映欢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当即被问得愣在原地。 看着谢喻舟肃然的面色，她心中也多了几分惶然：“我不知道，我没问。”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思考的十分周全，但谢喻舟比她更深谋远虑。 谢喻舟深深拧着眉头：“那位嬷嬷去珍宝阁祭拜姝贵妃的事，除了你和平安，还有谁看到了吗？还有，有其他人看到你和嬷嬷交谈了吗？” 要是让人发现那位月兔嬷嬷在暗中祭拜姝贵妃，再联想到她对戚映欢的态度。 谢喻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平安如今还不知道姝贵妃的事，但谢喻舟知道他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万一哪一天他起了好奇心，去询问珍宝阁的事…… 有些时候，谎言就如同薄纸一样，极易戳破。 戚映欢完全被问懵，所以没发觉谢喻舟嘴里那声‘平安’叫得有多自然，好像认识了八辈子一样。 戚映欢隔了半晌，才回神道：“应该没有人看到。我听宫女说，珍宝阁一直有闹鬼的传闻，没有人会去才是。出宫的路上，嬷嬷一直带我走的小道，没遇上过人。” 谢喻舟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手中的兰花簪仿佛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他深吸一口气，对车外的吴若愚道：“若愚，转道去顾家。” 他需要和顾大人商量一下今天的事。 “是，少爷。” 戚映欢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会儿她已经忘记要和谢喻舟生气的事，也不敢向谢喻舟去确认自己的身份。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事情真的是很不妙。 她挺直了背脊坐在马车上，样子乖巧得如同小学生一样。 戚映欢惴惴不安地问谢喻舟：“谢喻舟，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不安的表情，烦躁的心情豁然冷静下来。他柔和了眉眼，把人圈进怀中：“你麻烦我不是应该的吗？不麻烦我你还想麻烦谁？” 戚映欢闻言，不由自主上扬了嘴角：“说到底，你还不是把我当做了麻烦精？” “戚姑娘，挺有自知之明。”谢喻舟嘴边溢出轻笑。 “谢喻舟！”戚映欢气道。 难道说些好听的话哄她两句会死吗？ 怕你们看不懂关系，我列个表。 顾定威-（兄妹）-姝贵妃 顾诚敏-顾兰心 顾大人-戚映欢 顾照熙、顾照旭-没有 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五章 商议 顾家刚用完晚膳，顾大人还来不及去看孙子，下人们便匆匆跑来通报。 “老爷，谢大人说有急事要见老爷。” “谢喻舟？” “正是谢大人。” 谢喻舟能有什么急事？ 顾大人纳闷，他不是今天才升了官吗？能有什么急事找他？ “把人喊进来。” 等人进门后，顾大人发现不光谢喻舟来了顾府，连戚映欢也跟来了。 顾大人很快就察觉到两人凝重的脸色，他稍作沉吟道：“有什么事就跟我去书房说。” “如此甚好。”谢喻舟作揖。 在顾家人一脸迷茫中，三人进了书房。 顾家的书房布置得十分简单，根本不像是一朝尚书的书房。戚映欢交还顾大人的《顾氏兵法》也不知被藏到了哪里，总之戚映欢没有看到。 书房的门被关上后，顾大人还来不及问询。 谢喻舟便把那枚兰花簪从怀中拿出，他问顾大人：“顾大人可认得此物？” 顾大人比顾兰心大了四岁，离开金陵的时候已经有八岁的年纪，他对姝贵妃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一看到兰花簪，顾大人惊得差点一屁股从椅子上滑落。 “这枚兰花簪你是从哪里来的？”顾大人腾地站起。 谢喻舟没答，直接看向戚映欢：“这件事，就由戚姑娘来告诉顾大人。” 顾大人闻言，把目光集中在戚映欢身上。 等戚映欢把今天的经历再次说完一遍后，顾大人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半晌后，顾大人道：“我记得那位叫做月兔的嬷嬷，那时她还是个宫女……” 顾大人给两人讲了一些儿时的记忆，然后问戚映欢：“她手上这里是不是有颗痣？” 顾大人指着手背的地方。 戚映欢回忆片刻，然后点头了下头。 “那就没错了。”顾大人说。 这时谢喻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顾大人，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而是要弄清楚当时有多少人知道姝贵妃把女儿交给顾家，当年还有有多少知情者活了下来。” 顾大人沉思道：“姝贵妃当年谎称公主夭折，所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过，要是有有心人去调查的话，可能会露出马脚。当时宫中大乱，完全来不及安排，公主的坟地里只埋了一些衣服。” 只要有人发现公主没死，一定会猜出是被送去了顾家，谁让两家是亲戚关系。 “这些年是我思虑不周，完没有考虑过当年是否有人活下来。”顾大人皱眉苦脸道：“总之，我明天先找人把月兔嬷嬷安排出宫，她待在宫中总是个隐患。” 月兔嬷嬷不管对顾家而言还是戚映欢而言，都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顾大人不能，也不敢放任她在宫中。 “也只能先这样。”谢喻舟关照道：“顾大人，旭儿那边也要比平时多注意一些。” 顾照旭和戚映欢的长相都随了那位姝贵妃，要论美貌自然是好事，但是现如今却是让人十分头痛的问题。 “至于那位见过嬷嬷的平安皇子……” 顾大人欲言又止，他可不记得哪位皇子的乳名叫做平安。 “暂时不用担心。”谢喻舟摇头。 从戚映欢的语气来判断，皇孙殿下好像很喜欢她，再加上他对皇孙的了解，皇孙就算得知此事，以皇孙纯善的心性，也不会把戚映欢的身世泄露。 怕只怕，皇孙不小心向叶丞相问起珍宝阁的事。 叶盛那个老狐狸万一察觉到这事就不妙了。 不对，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北国使臣还在金陵，叶盛应该没工夫去应付皇孙。 在那之前他们得先把月兔嬷嬷弄出宫！ 顾大人和谢喻舟三言两语把事情敲定。 戚映欢一句话也没插上，最终她连那句‘我娘是不是就是姝贵妃的女儿？’也没问出口。 不过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离开顾家后，两人匆匆回了家，御医已在谢家久候多时。 谢母担心地看着戚映欢。 戚映欢安慰谢母道：“没什么，就是吹了点风，陆萱特意为我向熹妃娘娘求了御医。”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当谢母还要再问时，戚映欢道：“娘，您知道谢喻舟升官的消息了吗？” 听到这个话题，谢母笑了：“娘知道，你们没回来前，已经有人来报信了，明天娘让吴婶做一顿好吃，庆祝庆祝。” “对对对，娘好好想一想明天要做什么。”戚映欢总算把谢母搪塞过去。 几人囫囵吃了顿迟来的晚膳，便回了房。 与谢母的无忧无虑相比，戚映欢心事重重。 这晚她睡得十分不好，翻来覆去，心中总是觉得难安。 谢喻舟把她搂住，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睡不着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感觉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戚映欢用脸贴着谢喻舟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呼吸。 突然之间，她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向谢喻舟。 小姑娘的眼神中再无平时的光彩，她表情忐忑：“万一这件事被暴露，我是不是会连累到你？你好不容易才升了官……”岂不是全部泡汤了吗？万一皇帝追究他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怎么办？ 戚映欢满脸焦急。 谢喻舟也坐起身。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他听见戚映欢犹犹豫豫地说：“谢喻舟，要不我们和离？” “你说什么？”谢喻舟瞳孔紧缩，他听到自己好似凝结着冰霜般的声调，语气无不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戚映欢自然察觉到谢喻舟的不悦，她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把心底的想把告知对方。 “顾家和我的出身万一暴露，你别说升官了，说不定连到手的官职都要丢了。” 戚映欢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谢喻舟，我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五品御史中丞不是你的终点，它只不过是开始，我不想因为顾家和我的事连累你丢官。” 戚映欢想了很多，最初她的确没考虑道这些，只对顾兰心的身份感到讶异。 说实话，哪怕到现在她没有什么实感。在她的认知中，不管她的外公是谁，她娘是谁，她都只是戚映欢。 可皇帝不会这么认为。 无疑，戚映欢想得太过单纯，等谢喻舟提出事情的严重性，她才反应过来，这个身份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指不定哪天顾家就会深陷其中，而她也会连累到谢家。 不论是谢喻舟，还是谢母，他们都在她心中占据了无比重要的地位。 谢喻舟十年寒窗苦读是为何？是为了在大齐朝堂上一展抱负。 谢母守寡这么多年，终于熬出了头，她怎么可以忍心让谢母露出失望。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谢家崩盘。 谢喻舟闻言，表情阴沉了下来，之前好不容易被平息的戾气，再次蔓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不准！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狂风肆意的夜晚，如同谢喻舟当下不悦的心境。 黑夜中，他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眼睫如同黑色的夜空。 戚映欢说完，才发现室内陷入一阵沉默，空气内满是的压抑的气氛。 谢喻舟低着头，夜色的阴影把他笼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戚映欢咯噔了一下，谢喻舟不会是生气了，但她讲这些也是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做出的判断。如果按内心的意愿，她也不想和谢喻舟和离。 戚映欢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凑到了对方的面前，轻声喊道：“谢喻舟，你没……”事？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见这人睁开了眼眸。 这双眼不复往日的柔和，漆黑的瞳孔就像是沾满了寒霜。 他口中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音节：“呵……” 平静的表情下，好似暗藏着无尽的波涛。 戚映欢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心脏狂跳，不动声色想要退离这人一段距离，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始动作，这人就迎面而上，与她近在咫尺。 佩兰花的幽香，犹如午夜中危险的气息，把戚映欢包裹。 谢喻舟倏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制在身下。 戚映欢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去。 没有感到疼痛，谢喻舟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她下意识想要挣扎，但双手很快被他扣住，双腿也被他锁在身下。 此刻她要是还没察觉到谢喻舟不对劲，她就是傻子。 戚映欢颤动了下睫羽，磕磕绊绊地说：“谢、谢喻舟你干嘛？” 谢喻舟的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以居高临上姿势看着她。眼神专注地就像世间万物只剩下她一人，漆黑的双瞳中有一丝丝难辨的疯狂。 戚映欢被这样的眼神所惊。 伴随着院子里树叶簌簌地响声，谢喻舟附身而下，他贴着戚映欢的侧脸，用非常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和离？” “戚姑娘，你想都不要想！”语气咬牙切齿。 啊，果然是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以前吵架都没见他这么生气过，语气中的怒火仿佛就快凝为实体。 戚映欢之前的确是有些被他不寻常的反应吓到，但等摸清了谢喻舟的状况，她反倒不怎么慌张了，这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一句‘和离’气得都火烧眉毛，取而代之的是内心一丝甜蜜。 明明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为什么完全克制不住洋溢的嘴角？恋爱脑这种病是不是没得治啊？ 不不不，现在不是傻笑的时候。 戚映欢摇摇头，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抛到脑后。 她调整了呼吸道：“谢喻舟，虽然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娘考虑。” 尽管她语气笃定，但内心的理智与情感不断碰触、交锋，有一瞬间，她特别想收回自己的话。 谢喻舟眼中的郁色更为浓稠，他松开戚映欢的手腕，支起上半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映欢。 语气毫无平仄起伏：“戚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与你和离，然后看着你嫁给别人吗？” “我怎么会再嫁给别人？”本来就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而出做的判断，她又怎么会去考虑多余的事。 哪更哪儿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谢喻舟的思维这么跳跃。 眼瞧着谢喻舟勾唇笑了一下，那笑容意味不明。 他说：“那你的意思就是和离后，让我娶别人为妻？” 戚映欢瞪大了双眼。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光顾着思考谢家的安危，完全没考虑到之后的事。 和离后谢喻舟续娶？ 这句话犹如利剑划破了她伪装，她实在伪装的太好了，以致她连自己都没发现正滴血的内心，她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说出那些话。谢喻舟为什么要戳穿她呢。 戚映欢有种落泪的冲动。 谢喻舟是谢家这一房唯一的血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哪怕谢母再喜欢她，也不可能放任谢夫人的位置一直悬空。 眼前的人侧着头，凝视着她：“戚姑娘，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要我考虑一下和离的事吗？” 谢喻舟眼底带着明晃晃的恶劣。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是因为她提出了和离的事，所以他故意气她、报复她！ 戚映欢想骂他小气，无理取闹，但一想到谢喻舟和别人成亲生孩子，她就遍体生寒，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唯有这个场景她不想看到。 她想要很大度的说，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安无事，一切都没关系。 可是话还没到嘴边，戚映欢就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 面冠如玉的少年人，此刻眼中带着几分恶意，他催促道：“戚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不准……” 戚映欢听到了自己略带哽咽的声音，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滑落。 谢喻舟呼吸一滞，原本不愉的心情，猝不及防被戚映欢的眼泪击散。 小姑娘的眼睛通红，杏眼中盛满了泪水，她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他，朱砂色的泪痣，熨烫在他的心底。 谢喻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要他怎么忍心和她生气？ 她哪里是戳中了他的软肋，她分明就是他的软肋。 谢喻舟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用大拇指擦拭了一下小姑娘的眼角。 可能是因为他突然柔和了眼神，小姑娘的眼泪淌得更欢了。 谢喻舟无奈地说：“怎么哭了？” 小姑娘手脚并用地抱着他，恶狠狠地说：“谢喻舟，你不准娶别人！除了我以外我不允许别人占据谢夫人的位置！” 谢喻舟上扬了嘴角。总算肯说实话了，什么大度、善良、贤惠的妻子，谢喻舟统统不想要，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样——那便是眼前的人除他以为容不下任何人。 耳边，小姑娘颐指气使的声音还在继续：“谢喻舟，我不准！你听着，你要是对我有异心，或者敢娶别的女人，我、我就……” 小姑娘‘我’了半天，最终盯向他的下半身。 他只觉下半身一凉。 谢喻舟眼底的笑意凝固，他有种莫名的预感。 只听小姑娘说：“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阉了你！” 配合着眼泪，小姑娘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如同狐假虎威的大猫，如果忽略最后一句话，谢喻舟觉得此时的小姑娘特别惹人怜爱。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样的小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 但谢喻舟不同，他心生愉悦。 这样才对，只占据心底的一角已经满足不了谢喻舟，他是个贪婪的人，他想要更多。 “呵。”谢喻舟低声笑了一下，胸腔随着震动：“醋劲不小。” 戚映欢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下意识反驳：“不可以吗？” 语气闷闷的，还带着几分哭腔。 谢喻舟没答，把怀中的人拉了出来，他反问：“那谢夫人还要和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七章 孩子 朦胧的夜色中，谢喻舟的表情不显。 但戚映欢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笑意。 戚映欢止住了眼泪，抿着唇凝视着他，久久不答。 谢喻舟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再次重复道：“谢夫人还要和离吗？” 还故意叫她谢夫人。 戚映欢对自己有些气恼，她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他套路，什么续娶成亲，都是谢喻舟的激将法，她居然还哭了，真是丢脸。 可明知到前方是谢喻舟为她设置的陷阱，她却只能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以前一直以为是谢喻舟比较偏爱她，如今看来，她在这段感情内倾注的情感，一点也不比谢喻舟少。 戚映欢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正如谢喻舟爱着她一样，她也爱着谢喻舟。 她突然意识到谢喻舟之于她的重要意义。 这个认知，令戚映欢十分不爽，感觉自己在这场赌局中输了个倾家荡产。曾以为自己利于一个不败之地，随时可以抽身，未曾想，不知不觉中早已泥足深陷。 一切都是谢喻舟的套路啊！混蛋！ 她撇过头去，不高兴的说：“不和离了。” 谢喻舟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他把手拢在耳朵后面说：“太轻了，我没听清。” 戚映欢呼吸一滞，气得咬牙切齿。 她认为‘得寸进尺’‘小人得志’，这两个词此刻用在谢喻舟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用脑袋撞了谢喻舟的胸口一下，恼羞道：“不和离了！不和离了！” 戚映欢朝他喊了两声后。 抬起头后，戚映欢面容平静了下来，杏眼中闪动着夺目的光彩，比平时更为耀眼。 她搂向谢喻舟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保证再也不提和你和离的事。” “哪怕有一天事情暴露，我也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做好了和我在一起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准备了吗？” 对不起了，娘，请原谅她的自私。 谢喻舟愣了两秒，他微阖了双眼，下巴抵着小姑娘的肩膀笑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表白！ 很有气势啊，戚姑娘。 不过，戚姑娘，你说反了啊。想把你拉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是他才是。 “嗯。”谢喻舟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眼神中划过一道暗芒。 他说：“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向戚姑娘保证，谁都不会发现顾家的事，这件事交给我和顾大人，你不用担心。戚姑娘就好好坐稳谢夫人的宝座。” 明明是安慰的话，但最后偏要调侃她，戚映欢脸上有些发烧，微嗔：“你胡说什么！什么谢夫人的宝座？说得跟有多稀罕似的。” 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 “不稀罕吗？”谢喻舟反问：“那刚刚是谁为了这事哭唧唧了？” 戚映欢思及，脸色微窘，怒吼道：“谢喻舟！” 这人一天不惹她，一天不舒服是！ 难得温馨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把她的感动还给她啊！ “嗯，我在。”他的声音与平时的清泠不同，极尽温柔缱绻，唤得她耳根发软。 戚映欢从他的声音以及胸膛的温度，获取了一丝安全感，或许事情从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谢喻舟答应过她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这一次她也该相信他。 戚映欢靠着谢喻舟的胸口，想通后，她不再那么焦虑。她发现，窗外的弯月似乎格外迷人，月光柔和了大地。 戚映欢突然直起身，表情认真地看向谢喻舟，她用下定决心地口吻喊：“谢喻舟！” “嗯？”谢喻舟抬眸。 又怎么了吗？不会是开始担心想那些有的没的？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让她和顾家相认，如此一来，小姑娘的心思也不会被分散。 谁知，下一秒谢喻舟被戚映欢的话弄得久久不能回神。 戚映欢说：“谢喻舟，我们生个孩子！” ？？？ 谢喻舟懵了，他揉了下自己的眉心，先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再打量一眼小姑娘。 眼前的小姑娘一脸郑重，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并不是他幻听。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知说还不想生孩子吗？” 谢喻舟一时弄不清对方的心思。在朝堂上他可以游刃有余，可唯独在小姑娘面前，他是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 她原本就很害怕生孩子，再上赵夕儿早产的事有些吓到了她，所以戚映欢对生孩子的事更加抵触。 谢喻舟只能在谢母面前谎称，公务繁忙，暂时没精力关心孩子的事，为此谢母前一阵子还特地偷偷煮了牛鞭汤给他喝。 谢喻舟有苦说不出，好几次都只能被火气憋醒。 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改变心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戚映欢没有答话，面色稍显古怪。 别别扭扭地回答道：“这你就别管了。” 难道她要说，她被月兔嬷嬷的事吓怕了，生怕有个万一，到时候谢喻舟不得不为了香火续娶，哪怕谢喻舟为她守身如玉，但他要怎么向谢母交代？ 她已经做下了一个自私的决定，把谢喻舟牵扯进危险中。她不能再让谢母连孙子都抱不到。但谢喻舟的孩子只能从她肚子里出来，他只能当鳏夫和单亲，没有续娶这个选项！ 不就是孩子吗？她又不是不会生！ 唔……有个小小只的谢喻舟，好像也不是个坏事！ 如果是个女儿就更好了，到时候就有人陪她‘欺负’谢喻舟。 好像……还不错！ 明年她快要十八，身体应该没问题，要是实在有问题，把法慧禅师请来坐镇。 不对！禅师好像不擅长妇科！那只能拜托梁御医了。 戚映欢想得很远，就差给孩子取名。 戚映欢瞧着谢喻舟一头雾水的样子，心一横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不想要的话就当我没说。” 这么害臊的话，难道还要她重复第二遍？ 她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就要装睡。 谁知下一秒，某个热源贴了过来，这人一本正经地问她：“谢夫人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戚映欢被他的气息弄得浑身一颤，感受着脖子间的湿濡，推了对方一下道：“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再后来，谢喻舟好像说了什么，不过戚映欢已经无心去辨认他的话。 第二日，两人都起晚了。 谢喻舟正准备去御史台报道，以及去探听昨日的历史遗留问题。 在那之前，顾家的下人来报：“谢大人，谢夫人，我家姥爷让我来告诉大人和夫人，昨日珍宝阁失火，死了一个浣衣局的老嬷嬷。” 戚映欢闻言，腿瞬间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七章 孩子 朦胧的夜色中，谢喻舟的表情不显。 但戚映欢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笑意。 戚映欢止住了眼泪，抿着唇凝视着他，久久不答。 谢喻舟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再次重复道：“谢夫人还要和离吗？” 还故意叫她谢夫人。 戚映欢对自己有些气恼，她在不知不觉中又被他套路，什么续娶成亲，都是谢喻舟的激将法，她居然还哭了，真是丢脸。 可明知到前方是谢喻舟为她设置的陷阱，她却只能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以前一直以为是谢喻舟比较偏爱她，如今看来，她在这段感情内倾注的情感，一点也不比谢喻舟少。 戚映欢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正如谢喻舟爱着她一样，她也爱着谢喻舟。 她突然意识到谢喻舟之于她的重要意义。 这个认知，令戚映欢十分不爽，感觉自己在这场赌局中输了个倾家荡产。曾以为自己利于一个不败之地，随时可以抽身，未曾想，不知不觉中早已泥足深陷。 一切都是谢喻舟的套路啊！混蛋！ 她撇过头去，不高兴的说：“不和离了。” 谢喻舟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他把手拢在耳朵后面说：“太轻了，我没听清。” 戚映欢呼吸一滞，气得咬牙切齿。 她认为‘得寸进尺’‘小人得志’，这两个词此刻用在谢喻舟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用脑袋撞了谢喻舟的胸口一下，恼羞道：“不和离了！不和离了！” 戚映欢朝他喊了两声后。 抬起头后，戚映欢面容平静了下来，杏眼中闪动着夺目的光彩，比平时更为耀眼。 她搂向谢喻舟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保证再也不提和你和离的事。” “哪怕有一天事情暴露，我也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做好了和我在一起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准备了吗？” 对不起了，娘，请原谅她的自私。 谢喻舟愣了两秒，他微阖了双眼，下巴抵着小姑娘的肩膀笑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表白！ 很有气势啊，戚姑娘。 不过，戚姑娘，你说反了啊。想把你拉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是他才是。 “嗯。”谢喻舟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眼神中划过一道暗芒。 他说：“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向戚姑娘保证，谁都不会发现顾家的事，这件事交给我和顾大人，你不用担心。戚姑娘就好好坐稳谢夫人的宝座。” 明明是安慰的话，但最后偏要调侃她，戚映欢脸上有些发烧，微嗔：“你胡说什么！什么谢夫人的宝座？说得跟有多稀罕似的。” 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 “不稀罕吗？”谢喻舟反问：“那刚刚是谁为了这事哭唧唧了？” 戚映欢思及，脸色微窘，怒吼道：“谢喻舟！” 这人一天不惹她，一天不舒服是！ 难得温馨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把她的感动还给她啊！ “嗯，我在。”他的声音与平时的清泠不同，极尽温柔缱绻，唤得她耳根发软。 戚映欢从他的声音以及胸膛的温度，获取了一丝安全感，或许事情从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谢喻舟答应过她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这一次她也该相信他。 戚映欢靠着谢喻舟的胸口，想通后，她不再那么焦虑。她发现，窗外的弯月似乎格外迷人，月光柔和了大地。 戚映欢突然直起身，表情认真地看向谢喻舟，她用下定决心地口吻喊：“谢喻舟！” “嗯？”谢喻舟抬眸。 又怎么了吗？不会是开始担心想那些有的没的？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让她和顾家相认，如此一来，小姑娘的心思也不会被分散。 谁知，下一秒谢喻舟被戚映欢的话弄得久久不能回神。 戚映欢说：“谢喻舟，我们生个孩子！” ？？？ 谢喻舟懵了，他揉了下自己的眉心，先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再打量一眼小姑娘。 眼前的小姑娘一脸郑重，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并不是他幻听。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知说还不想生孩子吗？” 谢喻舟一时弄不清对方的心思。在朝堂上他可以游刃有余，可唯独在小姑娘面前，他是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 她原本就很害怕生孩子，再上赵夕儿早产的事有些吓到了她，所以戚映欢对生孩子的事更加抵触。 谢喻舟只能在谢母面前谎称，公务繁忙，暂时没精力关心孩子的事，为此谢母前一阵子还特地偷偷煮了牛鞭汤给他喝。 谢喻舟有苦说不出，好几次都只能被火气憋醒。 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改变心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戚映欢没有答话，面色稍显古怪。 别别扭扭地回答道：“这你就别管了。” 难道她要说，她被月兔嬷嬷的事吓怕了，生怕有个万一，到时候谢喻舟不得不为了香火续娶，哪怕谢喻舟为她守身如玉，但他要怎么向谢母交代？ 她已经做下了一个自私的决定，把谢喻舟牵扯进危险中。她不能再让谢母连孙子都抱不到。但谢喻舟的孩子只能从她肚子里出来，他只能当鳏夫和单亲，没有续娶这个选项！ 不就是孩子吗？她又不是不会生！ 唔……有个小小只的谢喻舟，好像也不是个坏事！ 如果是个女儿就更好了，到时候就有人陪她‘欺负’谢喻舟。 好像……还不错！ 明年她快要十八，身体应该没问题，要是实在有问题，把法慧禅师请来坐镇。 不对！禅师好像不擅长妇科！那只能拜托梁御医了。 戚映欢想得很远，就差给孩子取名。 戚映欢瞧着谢喻舟一头雾水的样子，心一横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不想要的话就当我没说。” 这么害臊的话，难道还要她重复第二遍？ 她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就要装睡。 谁知下一秒，某个热源贴了过来，这人一本正经地问她：“谢夫人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戚映欢被他的气息弄得浑身一颤，感受着脖子间的湿濡，推了对方一下道：“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再后来，谢喻舟好像说了什么，不过戚映欢已经无心去辨认他的话。 第二日，两人都起晚了。 谢喻舟正准备去御史台报道，以及去探听昨日的历史遗留问题。 在那之前，顾家的下人来报：“谢大人，谢夫人，我家姥爷让我来告诉大人和夫人，昨日珍宝阁失火，死了一个浣衣局的老嬷嬷。” 戚映欢闻言，腿瞬间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失火 ——浣衣局的老嬷嬷。 除了那位玉兔嬷嬷戚映欢不做他想。 戚映欢问顾家的下人：“是有人刻意纵火？还是……？” 下人道：“据我们老爷打探，昨夜除了那位嬷嬷再没有人的人去过珍宝阁。而且据调查那位嬷嬷常年独来独往，既没有的罪过什么人，也没有深交的朋友，所以已经排除了旁人纵火的可能。” 那就只剩下失火或者月兔嬷嬷自焚这两个可能。 戚映欢猛地回忆起昨天玉兔嬷嬷昨天说的那番话——‘老奴会守口如瓶地把秘密带到棺材板里’。 此刻细细想来，她才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当时嬷嬷是带着怎样的表情说的这话？ 眼神坚定，表情决绝。 戚映欢恍然意识到，玉兔嬷嬷当时就存了死志。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够完全保守秘密。 谢喻舟问：“宫里对这件事怎么看？” 下人道：“因为珍宝阁早就废弃，皇上听闻只死了一个老嬷嬷便没有多问。熹妃娘娘似乎正忙着找什么宫女，也没仔细查此事，只当是一件普通的失火案，已经吩咐了宫人草草把骨灰埋了。” 谢喻舟对这位嬷嬷没有多余的情感，他十分理智地松了口气。 宫中的人没有对此事进行细查，是在常理之中。一是时机的问题，使团来访，多数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边。二是后宫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后宫的腌渍事，难道还少吗。 谢喻舟全身绷紧地肌肉松弛了下来，心中也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玉兔嬷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见到戚映欢后的当晚，且连同那座珍宝阁也一同烧没了，想必是那位嬷嬷自己做出的选择。 等顾府的下人走后，戚映欢抬头看向谢喻舟，便看到对方一脸沉思的表情。 戚映欢现在脑子里十分混乱，她下意识问谢喻舟：“谢喻舟，你说嬷嬷是不是因为要替我们保守当年的秘密，才选择……离开的呢？” 戚映欢不忍确定这个答案。 谢喻舟见戚映欢难过的表情，心中多了想怜爱，他用手按住她的头顶，轻声道：“那位嬷嬷一定是个忠心的人，娘娘当年没有看错人。” 虽然谢喻舟没有直接告诉戚映欢答案，可言下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戚映欢沉默了。 她昨天要是多留意一下嬷嬷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明明顾大人今天就会托人把嬷嬷带出宫，只要出了宫，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嬷嬷就能安度晚年，谁知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并不是说戚映欢对只见过一面的玉兔嬷嬷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因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理实在不好过。 她完全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却因为自己的粗心错失了良机，戚映欢心中满是自责。 戚映欢无声叹息道：“是啊，嬷嬷确实一片丹心。” 姝贵妃都死了三十年了，嬷嬷还心心念念着那位主子。 谢喻舟还要去御史台报道，安慰了戚映欢几句便离开了家中。 戚映欢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神色郁郁，没精打采，再加上昨晚御医来访，谢母忧上心头，连谢喻舟升迁的喜悦都暂时抛之脑后，她忙叫吴婶熬了压惊的汤药给戚映欢。 戚映欢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沉默了半晌。 谢母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要如何哄戚映欢把汤药喝下，谁知戚映欢抿了抿嘴便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谢母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 欢欢对喝药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十分抗拒，今天怎么这么乖？ 谢母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戚映欢的额头，纳闷道：“没发热啊。” 谢母紧张地问戚映欢：“欢欢，你哪里不舒服啊？” 见谢母如此紧张关心她，戚映欢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底也涌入一股暖流。 “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那赶紧去睡。”说着谢母就把戚映欢往房间里推，嘴里还不住嘀咕：“都说皇宫是好地方，怎么才去了几个时辰，回来就成这样了……该不会是犯……”冲？ 后面的话，谢母没敢说出来，‘呸呸’了两声。这话不能让别人听到，不然谢家就要倒霉了。 戚映欢失笑。 也就是谢母这么单纯的性子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房间里，知夏和静秋已经为戚映欢铺好了床，在谢母的监督下，戚映欢只好乖乖地躺回床上。 谢母拍着戚映欢的胸腹，满脸温柔，她哼起某一首乡间小调。 戚映欢忍俊不禁，谢母这是把她当小孩哄了，居然还给她唱摇篮曲，该不会谢喻舟小时候就是这个待遇？戚映欢莞尔。 在谢母温柔的吟唱声中，戚映欢的视野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似回到了昨天夜里。 她看到玉兔嬷嬷与她分开后，回到了浣衣局。 玉兔嬷嬷的心情似乎不错，使了银子让宫女给她打了几桶热水，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又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衣服的规格和大齐的制式截然不同。 戚映欢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前朝宫女的服饰。 嬷嬷坐在铜镜前给自己上了妆，描眉的时候她自言自语道：“娘娘，奴婢好像真的老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娘娘还认不认得奴婢。” 说完，嬷嬷朝铜镜里的人笑了下。 等夜深人静之后，玉兔嬷嬷提着灯笼与篮子从浣衣局离开，她循着偏僻的道路，偷偷摸摸来到珍宝阁。 阁楼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嬷嬷唏嘘道：“不光是我老了，连你也老了，你是不是也想念娘娘了？别急……别急，快了。” 戚映欢自然知道玉兔嬷嬷意有所指，她想阻止，但梦依旧在继续。 嬷嬷提着篮子上了第五层阁楼，那是她昨天与嬷嬷遇见的地方。 灯笼的昏黄的光把阴暗的阁楼照亮，岁月的痕迹在火光中无所遁形。 嬷嬷从篮子内拿出香炉、蜡烛、黄纸、以及一壶酒与一只八宝鸭。 先用打火石点燃蜡烛，再点燃了三支线香。 嬷嬷对着空无一人的阁楼拜了三拜：“娘娘，奴婢来看您了。” 她看着虚空微笑，用温柔的语调道：“娘娘，再过不久就是您的忌日了。今天奴婢做了您最喜欢的八宝鸭，您尝尝？味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娘娘，奴婢年纪大了，有点尝不出味道，要是咸了，您就告诉奴婢，奴婢下次改。” 恰巧此时一阵风吹动了蜡烛，灯火半明半昧。 嬷嬷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吗？果然是盐放多了。” 这个场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深夜、祭祀、老人，合在一起无疑都是会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字眼，但这一幕在戚映欢面前却格外和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失火 ——浣衣局的老嬷嬷。 除了那位玉兔嬷嬷戚映欢不做他想。 戚映欢问顾家的下人：“是有人刻意纵火？还是……？” 下人道：“据我们老爷打探，昨夜除了那位嬷嬷再没有人的人去过珍宝阁。而且据调查那位嬷嬷常年独来独往，既没有的罪过什么人，也没有深交的朋友，所以已经排除了旁人纵火的可能。” 那就只剩下失火或者月兔嬷嬷自焚这两个可能。 戚映欢猛地回忆起昨天玉兔嬷嬷昨天说的那番话——‘老奴会守口如瓶地把秘密带到棺材板里’。 此刻细细想来，她才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当时嬷嬷是带着怎样的表情说的这话？ 眼神坚定，表情决绝。 戚映欢恍然意识到，玉兔嬷嬷当时就存了死志。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够完全保守秘密。 谢喻舟问：“宫里对这件事怎么看？” 下人道：“因为珍宝阁早就废弃，皇上听闻只死了一个老嬷嬷便没有多问。熹妃娘娘似乎正忙着找什么宫女，也没仔细查此事，只当是一件普通的失火案，已经吩咐了宫人草草把骨灰埋了。” 谢喻舟对这位嬷嬷没有多余的情感，他十分理智地松了口气。 宫中的人没有对此事进行细查，是在常理之中。一是时机的问题，使团来访，多数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边。二是后宫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后宫的腌渍事，难道还少吗。 谢喻舟全身绷紧地肌肉松弛了下来，心中也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玉兔嬷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见到戚映欢后的当晚，且连同那座珍宝阁也一同烧没了，想必是那位嬷嬷自己做出的选择。 等顾府的下人走后，戚映欢抬头看向谢喻舟，便看到对方一脸沉思的表情。 戚映欢现在脑子里十分混乱，她下意识问谢喻舟：“谢喻舟，你说嬷嬷是不是因为要替我们保守当年的秘密，才选择……离开的呢？” 戚映欢不忍确定这个答案。 谢喻舟见戚映欢难过的表情，心中多了想怜爱，他用手按住她的头顶，轻声道：“那位嬷嬷一定是个忠心的人，娘娘当年没有看错人。” 虽然谢喻舟没有直接告诉戚映欢答案，可言下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戚映欢沉默了。 她昨天要是多留意一下嬷嬷就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明明顾大人今天就会托人把嬷嬷带出宫，只要出了宫，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嬷嬷就能安度晚年，谁知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并不是说戚映欢对只见过一面的玉兔嬷嬷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因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理实在不好过。 她完全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却因为自己的粗心错失了良机，戚映欢心中满是自责。 戚映欢无声叹息道：“是啊，嬷嬷确实一片丹心。” 姝贵妃都死了三十年了，嬷嬷还心心念念着那位主子。 谢喻舟还要去御史台报道，安慰了戚映欢几句便离开了家中。 戚映欢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神色郁郁，没精打采，再加上昨晚御医来访，谢母忧上心头，连谢喻舟升迁的喜悦都暂时抛之脑后，她忙叫吴婶熬了压惊的汤药给戚映欢。 戚映欢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沉默了半晌。 谢母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要如何哄戚映欢把汤药喝下，谁知戚映欢抿了抿嘴便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谢母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 欢欢对喝药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十分抗拒，今天怎么这么乖？ 谢母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戚映欢的额头，纳闷道：“没发热啊。” 谢母紧张地问戚映欢：“欢欢，你哪里不舒服啊？” 见谢母如此紧张关心她，戚映欢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底也涌入一股暖流。 “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那赶紧去睡。”说着谢母就把戚映欢往房间里推，嘴里还不住嘀咕：“都说皇宫是好地方，怎么才去了几个时辰，回来就成这样了……该不会是犯……”冲？ 后面的话，谢母没敢说出来，‘呸呸’了两声。这话不能让别人听到，不然谢家就要倒霉了。 戚映欢失笑。 也就是谢母这么单纯的性子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房间里，知夏和静秋已经为戚映欢铺好了床，在谢母的监督下，戚映欢只好乖乖地躺回床上。 谢母拍着戚映欢的胸腹，满脸温柔，她哼起某一首乡间小调。 戚映欢忍俊不禁，谢母这是把她当小孩哄了，居然还给她唱摇篮曲，该不会谢喻舟小时候就是这个待遇？戚映欢莞尔。 在谢母温柔的吟唱声中，戚映欢的视野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似回到了昨天夜里。 她看到玉兔嬷嬷与她分开后，回到了浣衣局。 玉兔嬷嬷的心情似乎不错，使了银子让宫女给她打了几桶热水，洗了个干干净净的澡，又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衣服的规格和大齐的制式截然不同。 戚映欢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前朝宫女的服饰。 嬷嬷坐在铜镜前给自己上了妆，描眉的时候她自言自语道：“娘娘，奴婢好像真的老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娘娘还认不认得奴婢。” 说完，嬷嬷朝铜镜里的人笑了下。 等夜深人静之后，玉兔嬷嬷提着灯笼与篮子从浣衣局离开，她循着偏僻的道路，偷偷摸摸来到珍宝阁。 阁楼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嬷嬷唏嘘道：“不光是我老了，连你也老了，你是不是也想念娘娘了？别急……别急，快了。” 戚映欢自然知道玉兔嬷嬷意有所指，她想阻止，但梦依旧在继续。 嬷嬷提着篮子上了第五层阁楼，那是她昨天与嬷嬷遇见的地方。 灯笼的昏黄的光把阴暗的阁楼照亮，岁月的痕迹在火光中无所遁形。 嬷嬷从篮子内拿出香炉、蜡烛、黄纸、以及一壶酒与一只八宝鸭。 先用打火石点燃蜡烛，再点燃了三支线香。 嬷嬷对着空无一人的阁楼拜了三拜：“娘娘，奴婢来看您了。” 她看着虚空微笑，用温柔的语调道：“娘娘，再过不久就是您的忌日了。今天奴婢做了您最喜欢的八宝鸭，您尝尝？味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娘娘，奴婢年纪大了，有点尝不出味道，要是咸了，您就告诉奴婢，奴婢下次改。” 恰巧此时一阵风吹动了蜡烛，灯火半明半昧。 嬷嬷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吗？果然是盐放多了。” 这个场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深夜、祭祀、老人，合在一起无疑都是会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字眼，但这一幕在戚映欢面前却格外和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六十九章 做梦 梦还在继续。 嬷嬷十分规矩地跪在香炉面前，给虚空斟了一杯酒。 她带着沧桑的嗓音在阁楼中响起：“娘娘，您猜，奴婢今天见到谁了？” 烛光闪动了一下。 嬷嬷说：“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奴婢见到小主子了，奴婢说的小主子就是兰公主的女儿。” 嬷嬷笑眯眯道：“娘娘，一眨眼您都当外婆了。小主子今年已经十七，没准明年娘娘就可以当上外曾祖母。哦，对了，奴婢还没告诉娘娘您的外孙女婿是谁？瞧奴婢这记性。” “奴婢没有见过那位谢大人，不过六元及第的状元爷，奴婢还是有所耳闻，一定是个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奴婢从小主子的表情来看，谢大人对小主子肯定错不了，娘娘您可以放心了。” 嬷嬷自言自语般对着空气说了好一会儿戚映欢的事。 嬷嬷说：“娘娘，依奴婢看小主子可比您和公主聪明多了，小小年纪看上去已经十分有气势。” 这时烛光又抖了一下，仿佛是不满嬷嬷的说法。 嬷嬷眨了眨眼，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表情说：“娘娘，您别生气呀，奴婢这就收回那句话，娘娘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随后烛光似乎雀跃地跳了两下，玉兔嬷嬷失笑。 戚映欢仿佛在这张苍老的面孔下，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嬷嬷。她身穿淡黄色的宫装，梳着双丫髻，脸上有两个梨涡。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心性活泼的姑娘。 她身前站着一位身着红色广袖衣裙的女子，女子身配水红色披帛，腰间挂着兰花禁步。那张侧脸与戚映欢有几分相似，但这张脸更为艳丽、娇艳，就像是带刺的红蔷薇，没有人能抵御她的美，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红色。 有人说女人是白月光，女人是朱砂痣，然而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只会暗淡无色，只因尘世间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姝贵妃。 夜晚，紫禁城内，突然起风了，珍宝阁五楼的烛光颤抖了两下。 突然，嬷嬷笑容一变，脸色严肃起来。 嬷嬷说：“娘娘……公主的事，奴婢痛心万分。奴婢还记得公主在襁褓中的样子，小小的模样像玉一般的小人儿，奴婢一逗她，她便会朝奴婢‘咯咯咯’地笑。那么好的公主，命怎么就这么苦？” 狂风四起，烛光来回晃动，就像是有谁在发怒一样，黑夜把珍宝阁吞噬。 玉兔嬷嬷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张嘴道：“奴婢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公主出头！依奴婢看，那姓戚的刁民，就算灭他们九族也是便宜了他们！” 在嬷嬷眼里，戚映欢并不姓戚，皇室的血脉怎么能和一群刁民姓？不过嬷嬷也知道这样一来戚映欢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为此嬷嬷隐忍了下来。 嬷嬷愤愤：“娘娘，您要是在天有灵，就降下天雷把那群刁民给劈了！” 说完，嬷嬷轻喘了两下，然而把酒杯中的酒撒在地上。 重新倒上了一杯后，她把黄色的纸钱点燃。 嬷嬷继续絮絮叨叨：“娘娘，您现在一定和公主见面了？母女团圆一定有很多话说？奴婢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狂风似乎在这一秒平息了不少，它轻拂了玉兔嬷嬷苍老的双颊。 嬷嬷笑了一下，然后说：“娘娘不在了，公主不在，顾将军不在了，顾家少爷也不在了，当年的老家伙就只剩下奴婢了。” “奴婢知道，奴婢的存在只为会小主子带来危险，奴婢老了，不中用了，但奴婢不能拖小主子和顾家的后退！奴婢不能成为他们的把柄！” 风似乎停了，夜色深沉的可怕，珍宝阁内悄然无声。 蜡烛烧了一半，烛泪干涸。 “娘娘，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玉兔嬷嬷朝空无一人的虚无之处磕了三个响头，她面色虔诚，起身时额头一片通红。 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玉兔嬷嬷定定地看向那盆燃烧的黄纸，她用略带解脱的声音道：“奴婢这就就来服侍娘娘和公主……” 不要！戚映欢听到自己在心中大喊。 但却无人可闻。 嬷嬷毅然决然地打翻了那盆纸钱，火星四溅，残木与墙上挂着的画卷被灼烧。嬷嬷撕扯起珍宝阁内的布幔，红色蔓延，火光一点一点的把这座珍宝阁点燃。 不多时，熊熊烈焰把她包裹，整座珍宝阁亮堂得如同白昼。 干燥的木质建筑，本身就是火焰的最佳温床。 烈火无情，把一切吞噬。 戚映欢看到玉兔嬷嬷浑身燃烧起来。 戚映欢拼命想阻止，但一切都是徒劳。 火光中，那位年迈的嬷嬷好似褪去了苍老的外壳，身着淡黄色宫装的年轻宫女朝她望了过来。在梦中，戚映欢明明连虚影都没有，但她却固执地认为，这一刻宫女是在看她。 宫女张了张嘴，戚映欢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她只看到宫女脸颊上噙着两个好看的梨涡。宫女在笑。 转眼间，宫女转身投向珍宝阁深处。 那里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影，女子一身红衣，红唇轻扬，宛如烈火一般炽热。 最后，视野内只剩下无尽的火光。 “不要！” 随着一身惊呼，戚映欢从梦中惊醒。 她出了一身冷汗，额发和鬓角贴服在脸侧，知夏紧和静秋紧张地走到床前：“小姐，你做噩梦了吗？” 静秋对着戚映欢比手画脚，双眼中满是担忧。 “噩梦……吗？”戚映欢低头自言自语。 她突然回忆起的梦中最后，嬷嬷和她说了些什么，那时她没听清，但此刻回忆起来，她看清了那个口型。 那句话分明是：“小主子，保重。” 戚映欢鼻子一酸楚，眼泪不知不觉滑落。 知夏和静秋瞬间惊慌失措，在她们的印象中，戚映欢一直是个稳重的人，她从来不在她们面前落泪，也不会把脆弱暴露给她们，现如今一定是有什么难过的事。 “小姐，是不是哪里难受？”知夏慌张地说：“要不要让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不必了。”戚映欢揉了下通红的双眼，摇摇头：“没事，就是做了个伤心的梦，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奴婢给小姐去烧点洗澡水？小姐出了一身的冷汗，万一着凉就不好了。”知夏建议道。 戚映欢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等戚映欢洗完澡，谢母就听闻了她做噩梦的事。 谢母的反应十分紧张，一阵嘘寒问暖，不是问她想吃什么，就是要为她请大夫。 但都被戚映欢拒绝，甚至连午膳都没有用。 没有胃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身体会垮的，谢母不知道戚映欢为什么伤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喻舟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章 振作 快要傍晚的时候，谢喻舟回到谢府，得知戚映欢做了噩梦又没胃口的事后，他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到内室。 看着戚映欢略微苍白憔悴的脸，谢喻舟坐到床沿。 他心疼地摸了摸戚映欢的脸：“真没事？脸色都白了。” 戚映欢摇了摇头，蹭了蹭他因为焦急而发热的手心。 “没事，明天就没事了，我会调节好的。” 戚映欢不想提梦中的内容，但身为枕边人的谢喻舟多少能猜出一些，他沉吟了片刻还是不勉强她。 隔了一会儿，谢喻舟道：“不过有件事，我想你会想知道。” “什么？”戚映欢看向谢喻舟。 谢喻舟道：“嬷嬷的尸骨已经烧成了灰，但顾大人找人整理了嬷嬷的遗物，准备给嬷嬷立一个衣冠冢。” 戚映欢呼吸一滞，握住谢喻舟的手，问：“什么时候？” “明天。” “我也要去。” “我知道。”谢喻舟眉眼柔和，他清泠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所以我已经告诉顾大人了。” 在戚映欢还没开口前，谢喻舟又道：“可是谢夫人，你这副模样，别说去祭拜了，我怕你连走出这个门都会晕倒。你如今这模样，娘和我可不会同意你出门的事。” 戚映欢不服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虚弱？” 谢喻舟朝她挑了挑眉，然后从她的梳妆桌上拿了一面镜子递到戚映欢面前。 “你自己看。”谢喻舟说。 “看就看。”戚映欢拿过镜子，朝镜中的人看去，只一眼她就吓了一跳，镜子中的少女，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眉头上仿佛凝结了忧郁。 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她就成了林妹妹？ 戚映欢再也不能反驳谢喻舟的说辞，这个样子还真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任谁看了都会担心。 戚映欢心虚，闷声不吭，生怕谢喻舟不准她明天去祭拜月兔嬷嬷，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谢喻舟。 谢喻舟自然接收到了小姑娘求饶的信号，难得见她自认理亏。 谢喻舟弯了弯嘴角道：“谢夫人，听娘说你一直没用午膳？” 她做了嬷嬷的梦，心中悲恸，实在没什么胃口。 谢喻舟的话，无疑为她点亮了思路，戚映欢眼神一亮：“对，我没用午膳所以才会显得没什么精神，等吃了饭就有气色了。” 谢喻舟不禁失笑，没见过这么会顺着台阶下的姑娘，这下娘交代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戚映欢不知道她又被谢喻舟套路。要是论挖坑的本事，全家就每一个人比得上谢喻舟。 戚映欢掀开被子，下了床，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 “走，谢喻舟，娘应该一早就准备好了晚膳，别让娘等太久了。” 一开始说没有胃口的是她，如今为了明天的祭祀着急忙慌喊着要吃饭的人也是她，谢喻舟一时不知要何种表情面对善变的小姑娘。 他只好用拳头抵住唇角，掩饰住自己的笑意：“谢夫人，走慢点，娘一个人不会把菜吃光的。” “谁担心这些了。”戚映欢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怕让娘久等！” “等等……”戚映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今天怎么一直管我叫谢夫人？” 不对，好像是从昨晚开始，谢喻舟就一直喊她谢夫人。 谢喻舟眸中闪着点点星光：“难道不好吗？戚姑娘不是很在意谢夫人的位置吗？” 戚映欢被他的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还昨天的事调侃她，谢喻舟你好的很！ 但思及谢喻舟还把控着她明日出门的权利，戚映欢只好忍耐下来，她撇过头去，轻哼了一声：“你别自作多情，我也不是很在意。” 谢喻舟掩饰了笑意道：“还有就是……” 他故意卖了下关子，看向戚映欢的肚子。 戚映欢立马察觉到他的视线。 总觉得谢喻舟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你、你看什么？” 谢喻舟垂眸含笑：“还有就是，说不定谢夫人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要是等孩子生下来后，他/她哪天问我，爹为什么要叫娘亲为戚姑娘呢？那时，你要我如何回答？难道我要告诉他/她，这是我与戚姑娘的爱称吗？” 谢喻舟还有一句话没说，不管是谢夫人还是戚姑娘，她在他眼里永远是初见时的小姑娘。 戚映欢因为谢喻舟的话，又再次想起昨天后半夜发生的事，她顿然闹了个大红脸。她立刻捂住肚子，仿佛这样就能阻挡谢喻舟的视线。 “你胡说什么！”戚映欢感觉脸颊发烫。 什么爱称？亏他说得出来！ 谢喻舟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色，哪还有方才病美人的样子，那副模样美则美，却少了些生气，还是这样的表情更适合戚映欢。 戚映欢忍着羞怯道：“再说了，孩子哪有这么快说有就有的！” 就算有，也还是一个未成形的胚胎而已。 戚映欢说：“你和娘一样喊我欢欢不就好了吗？” “不。”谢喻舟断然拒绝，且拒绝的十分果断。 戚映欢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谢喻舟。 谢喻舟停顿了半晌，才说：“我不想与别人用同样的称呼喊你。” 虽然不明显，但谢喻舟语气竟然带了一丝丝别扭，若是换做旁人一定听不出来，但戚映欢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戚映欢愣神。 这人在说什么呢？ 她后知后觉翻阅起这些年零碎的记忆。没有人的时候，谢喻舟管她叫戚姑娘，对外的时候叫她映欢，她一直以为谢喻舟是不好意思喊她小名。 但现在谢喻舟告诉她，那是因为不想和别人用同样的称呼。 呵，男人！真是可怕的占有欲，也固执的可怕，还十分幼稚！ 的确是没有人喊她映欢。 他就这么想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吗？ 戚映欢忍不住翘起嘴角。 尽管这个理由有些好笑，但这样的谢喻舟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 难道是因为她看他时，带着一层厚厚的滤镜吗？戚映欢不得而知。 她忍着笑，攥着裙子走到谢喻舟身边。 两人并肩，她用肩膀贴着谢喻舟的上臂，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她能汲取到谢喻舟的体温。 她假装没有看谢喻舟，低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鞋。 上扬的唇角掩饰不住她愉悦的心情。 戚映欢若无其事地踢了踢绣花鞋。 不去看他，只用小手牵住对方的大手。 修长的手指一经接触，立刻回握了她的手。这双手并不细嫩，它骨节分明，指腹的位置有着一层薄茧，触感说不上十分好，可却能带给她无比的安心。 戚映欢的笑容更深了，她推了推旁边的人。 “谢喻舟，谢夫人说她饿了，要用膳了，所以快走。” 戚映欢推搡着他就往厅堂的方向走。 谢喻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的心脏停跳了两拍。感觉手中滑腻的小手就像是一团火，把他的心脏灼烧。 糟糕！ 谢喻舟用另一只手捂住脸。 以前一直听小姑娘说‘撩’这个词，他今天总算是体会到。 他甘拜下风，要论这项本事没有人能及得上她，没有人！ 幸好小姑娘很少有这样的举动，不然他哪有心思顾及别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一章 御史 翌日下午，春风和煦。天空是湛蓝色，洁白的浮云走走停停，时而聚集时而散开，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玉兔嬷嬷的衣冠冢被建在偏僻的农庄，听说这里是玉兔嬷嬷的出身地。 村长特意挑了块风水宝地，又安排了几个村民挖好了墓地。 顾家的小辈都还被蒙在鼓里，并不清楚顾家的事，因此只有顾大人带着属下到场。 谢喻舟则是不放心戚映欢，所以也跟着来了。 戚映欢问他：“御史台那边没问题吗？上任第二日就翘值，御史大夫不会对你有成见吗？” 怎么没有？ 如今这位御史大夫姓张，生性固执，为人拘束，做事比较刻板，随时把礼教挂在嘴边，在群臣眼里十分不讨喜。 谢喻舟怀疑，皇帝是被上一位御史纪荣的事弄得心烦，所以特意找来了这一位。 这位御史纵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无疑是个正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附庸任何一党，不管是皇孙一派还是燕王一派，都无法将他拉拢。 正因为这位张大人不是个坏人，所以谢喻舟才觉得有些棘手。 御史府，又称宪台，负责监察事务。 昨日他初来乍到，张御史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一见面，张御史就对他吟了一句诗：“初出茅庐事事新,千番学问刚入门。”[注1] 大意是说他少年，涉世不深，只不过刚刚踏入朝堂一脚，莫要自鸣得意。 谢喻舟不动声色把这位张御史打量。 张御史年约五旬，面容严肃，国字脸，未蓄须，说话时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正经的人。他身穿一袭朱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胸前的扑片为孔雀。 谢喻舟有注意到他袖口的位置，袖口内侧被涤洗得有些发白，破损的地方被人用针线仔细缝了起来，如果不是特意去观察，一般不会发现。 看来这位张御史不光刻板，还生性简朴。 一番打量过后，谢喻舟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 他同样回了一首诗句：“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注2] 意识是，正因为他还年少，所以需要更努力，他不会永远是少年。 态度还算比较恭敬。 闻言，张御史终于仔细打量起谢喻舟。 谢喻舟新的官服还没来得及做，依旧穿着翰林院那身，青色把少年人衬得英姿挺拔。 张御史心道：眼前的人倒是和苏青源不太一样。 或许已经有人猜对了，这位张御史与苏青源有些不对付。并不是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张御史单方面看不惯苏青源而已。 苏青源为人肆意洒脱，不拘小节。但张御史与之相反，为人一板一眼，是个严肃的性子。 论相性来说，简直糟糕至极。 再加上苏青源前朝时也担任过御史大夫这一职位，张御史下意识就会拿苏青源和自己做比较，心中更多的是不服气。 最初张御史看谢喻舟时，的确带上了有色眼镜。不过经过谢喻舟的一番回应，张御史已经发现了两者的不同。要是苏青源听了那番话，恐怕早就要和他翻脸，哪里会和他对什么诗。 张御史背着手，姿态看上去就像是书院里的年长的老教书先生，他道：“既然皇上已经把你调入御史府，就莫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待。” 谢喻舟心中了然。 初见这一关，他算是过了。 张御史接着道：“你若是有什么事不懂，就先问潘大人。” 潘大人是御史府的另一位御史中丞。 与张御史的一板一眼不同，这位潘中丞常年笑眯眯的，脾气十分和善，深受底下的官员爱戴。 可谢喻舟却知道，这人其实是叶丞相埋在御史府的耳目。 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谢喻舟颔首，对一旁的潘中丞说：“有劳潘大人。” 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客气客气，谢大人少年英才，深受皇上青睐，以后没准连在下都要倚仗谢大人一二。” 一阵客气的恭维，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张御史却皱眉道：“潘大人，慎言！君子岂能趋炎附势，蝇营狗苟……” 张御史说教了潘中丞一通。 潘中丞依旧挂着笑虚心接受：“张大人教训的是，属下受教。” 这时，谢喻舟听到另一道门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侍御史和主薄们轻声吐槽：“又来了，张大人又开始说教了。” 有人说：“张大人实在太过严厉，我平时没少被骂，要是潘大人是御史大夫就好了。” “嘘！别胡说！” 那人捂住嘴，后怕道：“你当没听见啊。” 怎么会没听见呢，连隔壁间的谢喻舟都听到了，想必张御史也听到了。 潘中丞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大人，他们口无遮拦别放在心上。” 张御史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 谢喻舟不由窥向张御史，发现他脸色铁青，眼神也暗淡了不少。 这位以‘细心好说话’著称的潘中丞仿佛没有发现张御史的不对劲，他笑呵呵地对张御史告别：“是大人。” 然后谢喻舟道：“谢大人，请。” 看来这御史府中的尔虞我诈，并不比朝堂少。 谢喻舟没有立刻离开，他向张御史的背影做了个揖。 又对他念了一首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注3] 清泠的声音蓦然响起，让张御史十分诧异。 虽然这位张御史有不少缺点，但本质上说不上什么瑕疵。谢喻舟不想看潘中丞接任御史大夫的职位，苏青源好不容易掰断了叶丞相的手脚，怎么能让他重新长回去？ 留下这首诗后，谢喻舟才走出门。 潘中丞的脸有些僵硬，他万万没想到谢喻舟来这一手。 而张御史默默转过身来，他望着谢喻舟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这算什么？他被年轻人安慰了吗？张御史表情古怪，但他自己却不知道，此刻他暗淡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神采。 张御史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名声不好，没有人和他亲近，生怕被排挤。 这个少年倒是有点与众不同。 张御史心道，手头那桩案子要不就交给这个年轻人试试？ 然而张御史刚想对谢喻舟委以重任，结果第二天谢喻舟就说下午来不了御史府。 张御史气得问他什么事。 谢喻舟答曰：他要练习骑射。 张御史大呼：玩物丧志！岂能因私废公？ 谢喻舟老神在在答道：此乃皇上旨意。 张御史：…… 阿丹王子对谢喻舟发出战帖的事，皇帝不知怎么地就收到了消息，皇帝大手一挥给谢喻舟批了假，特准他回家练习骑射。 张御史心中纵然有一百句MMP，可也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 他只能叹息了一声道：“行了，你去，等春蒐过后，休要再找借口。” 谢喻舟点头称是。 结果谢喻舟并没有去练习什么骑射，而是带着戚映欢来祭拜月兔嬷嬷。 戚映欢闻之，笑问：“你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 谢喻舟表情从容：“偶尔为之，无伤大雅。” 戚映欢朝谢喻舟淡淡一笑，她知道谢喻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跟来，心中甚是熨帖。 感谢：宗伯初之og、云 天、落秋、西郭雁荷hqv、真情在线h、贯丘冰绿sz、缘若风、蕾蕾cbl、拥有三千佳男的女人、溢俨有姐姐了!、孤独ljxk、独自绚丽、古孙笑柳ta、西钥烨磊bbz、公山元霜mr、184****5099、堂本家の银酱、信平一江gv、？？清颜？？、伊祁怜南zye、仲孙书雪p、梗阳寻桃f、白白哇、Kiki哦、咬人的急兔、积极的书蕾erk、Ellie、骨头老师，的月票！ 靴靴~靴靴~靴靴~海报式鼓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二章 祭拜 衣冠冢处，坑已经挖好。 戚映欢看着玉兔嬷嬷的遗物被埋下。 正当顾大人的下属拿着铁锹准备掩埋时，她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怎么了？欢欢。”顾大人疑惑地问道。戚映欢向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会在这时出言阻止，顾大人没有预料道。 戚映欢对顾大人说：“还有一样东西忘记埋下去了。” “什么东西？”顾大人不解。 一旁地谢喻舟已经猜到了戚映欢的心思：“是那枚兰花簪吗？” 戚映欢颔首，她把玉兔嬷嬷交给她作为信物的兰花簪，从怀中取出。 戚映欢道：“兰花簪跟了嬷嬷那么久，想必也愿意继续陪着嬷嬷。” 金属会产生氧化，古代的的金属技艺不如后世，金属的杂质更高一点，如果长时间没有打理，簪子表面应该早已蒙上了杂色，但玉兔嬷嬷交给她的兰花簪，还像是崭新的一样。 一看就知道主人时常把玩，可见嬷嬷对此物的珍惜程度。 嬷嬷或许已经见到了姝贵妃，这样一来兰花簪也算是物归原主。 顾大人没有反对。 谢喻舟倒是迟疑了下，但最终没有开口。 等戚映欢把兰花簪放进棺材中，顾大人的下属才再次举起铁锹。 不久后，衣冠冢的墓碑被竖起。 上面只写了‘王氏之女’四个字，连嬷嬷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一来是时代的原因，二来是怕有心人察觉，不得已为之。而‘王’是嬷嬷的旧姓。 顾大人和谢喻舟点了香，朝衣冠冢拜了三拜。 “嬷嬷，您做的一切，顾珏感激不尽，以后逢年过节，我会让人来祭拜您。我已经让人在金阁寺为您设了牌位，您一路走好。” 谢喻舟默不作声，表情虔诚地上了香。 轮到戚映欢的时候，她不免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梦。 她举着香，抚平了昨日心中的悲伤，不管心里有多歉疚和难受，她必须往前看。她身边有许许多多关心她的人，她不能让这些人跟着难过。 经过昨天的事，戚映欢已经意识到这些。 她心中在默念：嬷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和娘娘好好安息，请保佑我和顾家能平安无事。 戚映欢以小辈的礼节，在衣冠冢前磕了三个头。 火盆中燃烧着纸钱，烟雾袅袅，黑色的烟雾被忽如其来的微风吹走。 戚映欢循着风的轨迹望去，只见绿色的小草在石头的缝隙之间拔土而出。嫩绿色的嫩芽煞是喜人，随着微风轻拂，嫩芽颤颤巍巍地，就像是朝戚映欢点头一样。 仿佛像有人在回应她内心的祈求。 戚映欢的嘴角微微上扬。 祭拜结束后，几人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因为是秘密而来，戚映欢和谢喻舟在半途中就和顾大人分道扬镳。 分开前，顾大人欲言又止地看向戚映欢说：“欢欢，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你娘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父亲的表妹，你以后私下不用叫我舅舅，可以叫我……”大表哥。 顾大人实在难以启齿，让戚映欢一个比他大儿子还小的姑娘叫他大表哥。 戚映欢也发现了顾大人的难处，有些忍俊不禁，为了给顾大人解围，戚映欢道：“我知道了义父。” “呃，不是。”顾大人尴尬了，以前戚映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占她便宜让她喊义父就算了，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他怎么还能让戚映欢喊他义父呢，这不是乱套了吗。 顾大人瞪谢喻舟一眼。当初真是信了你的邪，要不是谢喻舟说不能告诉戚映欢她的身份，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么尴尬的境地，太难了。 谢喻舟接受到顾大人的信号，低头轻笑。当初瞒着戚映欢，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在这件事上操心，但没想到该来的始终会来。 谢喻舟只好站出来解围道：“还是继续喊义父，映欢与大少夫人是至交，以这个辈分来讲，喊顾大人一声义父也挑不出什么理。” 顾大人：虽然知道是强词夺理，但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不愧是状元郎。 “那就这样。”不然让戚映欢喊他大表哥，他也听别扭的。 顾大人轻咳了一声，恢复了常态。 谢喻舟发现一件事，顾大人顺杆子爬的速度简直和戚映欢没什么两样，不愧是血亲！意外的默契啊。 与顾大人分开后，马车在城外饶了两圈，才回到谢家。 一回到谢家，谢喻舟就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兄和小娘子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青年人嬉皮笑脸地，眉眼中无不透露着肆意。 戚映欢心中咯噔来了一下，陆敏不会是发现他们去干什么了？ 谢喻舟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陆世子怎么在这里？” 陆敏对戚映欢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然后才看向谢喻舟道：“谢兄该不会是忘了春蒐的事？我这不是来教谢兄骑射了吗？” 说完陆敏感叹道：“谢老夫人真是好客，还特意拿了新茶招待我。” 戚映欢差点忘了陆敏这张嘴哄人不要钱，娘不会又被他哄骗了。 戚映欢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陆敏。 陆敏察觉到视线后，朝戚映欢笑笑，接着又把话题饶了回去：“对了，谢兄和小娘子还没说从什么地方回来，我都等了你们一个中午，你们再不回来，差不多都要到用完膳的时间了。” 难道他还打着在谢家吃晚饭的主意？戚映欢面无表情地揣测。 谢喻舟神色平静，语气清泠，完全让人听不出他在撒谎：“陆世子久等，今天不过是陪内子去了趟窑厂。” 陆敏自上而下地打量谢喻舟，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听到窑厂的事后，陆敏的注意力被马上转移：“是制作琉璃的地方吗？我倒是有些好奇。” 戚映欢想了想说：“等下次我让陆萱叫上你。” “多谢小娘子。” 戚映欢给陆敏说了点琉璃的事，随着话题延伸，他早就把最初的问话抛之脑后。 突然，陆敏像是想起什么。 他说：“哦，对了，小娘子，这两天你记得要装病。” “？？？”戚映欢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装病？” 陆敏说：“关于宫女的事，熹妃娘娘那边已经有眉目了。可现如今小娘子一点损失都没有，这事说不定就会被不咸不淡地揭过，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只有戚映欢病了，熹妃娘娘才会更重视这件事。 戚映欢是谢喻舟的夫人，谢喻舟是皇帝看中的人，熹妃娘娘就算看在谢喻舟的面子上，也不得不给戚映欢一个交代。 戚映欢想了很久才弄明白陆敏的意思。陆敏不愧是陪着燕王长大的人，揣测起后宫人的心思，简直得心应手。 戚映欢抽搐着嘴角道：“陆世子，熹妃娘娘不是你的姑姑吗？你这么算计自己的姑姑，燕王知道吗？” 陆敏嬉笑着拱手，向戚映欢求饶：“还请小娘子莫要把此事说出去。” “……” 信你才有鬼！你要是笑得不这么灿烂，我或许还能相信你是在讨饶。 接着一声轻咳把两人打断。 “咳……”谢喻舟黑着脸说：“陆世子，不是说要教我骑射吗？这就开始。” 陆敏表情一顿道：“现在？可现在快要用晚膳了啊。” “无碍，射季支箭的时间还是有的。”谢喻舟面无表情道：“恰巧我府中有一位姓李的护卫对弓箭十分擅长，世子可与他切磋一二。” 戚映欢眼睁睁地看着谢喻舟把不情愿的陆敏拖走。 她轻声笑了笑。 谢喻舟你太坏了，居然让李盟和陆敏比箭！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三章 装病 虽然陆敏在战场上待了两年，但比起从小就以打猎为生的李盟，水平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李盟又不是个懂得礼让的人，陆敏输得着实有些凄惨。 他不服输：“明天再比！” 李盟自无不可，调整着弓弦，朝陆敏点头：“随时奉陪。” 完全没把陆敏当做世子看到。 看着李盟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陆敏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连谢母连声挽留他在谢家用饭都没有答应，挫败地回了宣武侯府。 戚映欢猜，陆敏今晚一定会苦练箭技，就不知道临阵磨枪是不是有用。 翌日，陆敏早早地出现在谢府，邀请谢喻舟和李盟去了马场。 中午的时候，下人前来通报。 “夫人，宫中派来了御医给夫人请脉。” 戚映欢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昨日陆敏提议她装病的事。 不是，御医已经来了？陆敏办事效率这么快的吗？ 戚映欢急急忙忙地和谢母打了声招呼，然后跑回屋子。 谢母瞧着戚映欢差点把鞋子都跑丢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最近怎么古古怪怪的？” 卧室内，戚映欢一边解着衣服上的盘口，一边对知夏喊：“知夏，快帮我去铺床！” “是，小姐。”知夏虽然不知道戚映欢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她一向秉持着戚映欢永远是对的原则。 正当戚映欢准备躺到床上时，她瞄到了镜子中面色红润的自己。 她心中马上咯噔了一下。 气色好得就差能上山打老虎，这模样就算是装病，恐怕也没人相信。 没事，不慌，她有办法！ “静秋！去帮我把梳妆台上的粉底液拿来！拿那个01色号的！” 静秋立刻朝戚映欢点头，心中美得冒泡。小姐喊她做事啦，她也能帮上小姐的忙了！ 戚映欢把外衣扔在知夏手里，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等静秋拿来粉底后，她急急忙忙地往脸上抹。 知夏快步走到门前，把门隙开一条缝，探着脑袋为戚映欢把风。 戚映欢说：“看到御医来就喊我。” “是，小姐。” 吩咐完知夏后，戚映欢抬头问静秋：“你帮我看看，我把粉底液抹匀了没？” 只见静秋皱着小脸，一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表情。 她先是点了点头，再是摇了摇头。 戚映欢不明所以：“到底是有没有抹匀？” 静秋连忙点头，接着又指戚映欢的脸来回比划。 戚映欢看不懂，刚想让静秋去把镜子拿来，却听到知夏喊：“小姐，御医来了！” 戚映欢吓得一机灵，忙把手中的粉底液扔下，快速钻进了被窝。静秋把粉底的小瓶子接住，然后慌忙藏进袖子中。 雕花床上，挂着浅色的帐幔，人影朦胧。 戚映欢闭上眼睛，努力模仿病人的样子，嘴边还不住传出呻吟声：“诶呦，诶呦……” 很快，她听到脚步声靠近。 知夏朝御医行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梁御医，奴婢见过陆小姐。” 静秋也朝两人行礼。 陆小姐？ 戚映欢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于是就看到了陆萱的身影。 而那位梁御医便是上一次给她把脉的那位老御医。 两人走到床头边缘。 知夏把床幔掀开，露出戚映欢的身形。 梁御医和蔼地对知夏道：“知夏姑娘，静秋姑娘，无须多礼，老夫这就给你们家小姐——”把脉。 梁御医说话间，视线往床上的戚映欢那边看去，然后……话音戛然而止。 梁御医表情此刻显得十分奇妙。 静秋大概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她苦大仇深地皱着脸，丧气地低着头。 陆萱和知夏十分不解。 这位梁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话说道一半就停了？ 两人看着梁御医仿佛见鬼的模样，就差点把眼睛瞪得脱框。 真是难为这位老御医了。 知夏和陆萱带着好奇地眼神，看向让梁御医目光所及之处。 然后，卧室内发出一道尖叫声。 “小、小姐！”知夏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嗓音变得又尖又细，有着冲破云霄一般的气势。 雕花床上，原本白皙如玉的姑娘，就像是被拖出去暴晒了一整年，整张脸都变成了小麦色，估计比阿丹王子的肤色还要深上一号。 陆萱感觉自己满脑子的问号。 戚映欢是去哪里挖煤了吗？怎么才两三天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就算是装病也不需要牺牲这么大，戚映欢不是挺注重自己的形象的吗？ 静秋缩了缩手，握住了袖子中的小瓶子，脸上一副‘完蛋了’的表情。如果此时戚映欢把小瓶子拿出来看一眼，她就会发现瓶子底下贴的标签并不是01而是05。 戚映欢制作的粉底色号是由浅至深排列，05可想而知是个什么颜色。 这时的戚映欢还没发现不对劲之处，刚刚准备得太匆忙，她没有仔细去看粉底的色号。 至于知夏的尖叫声，她下意识以为——知夏看到她脸色太过苍白，所以被吓到。 戚映欢觉得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她颤颤悠悠地睁开双眼，虚弱地对两人道：“啊……梁御医，萱萱姐，你们来了啊。咳咳咳……” 说到一半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梁御医。怎么搞得像是要交代临终遗言一样？ “……”陆萱。她也不是没装病过，但她发现她的功力还是太浅！她输了，论唬人她陆萱甘拜戚映欢为师。 “……”知夏。小姐，装太过啦！ “……”静秋。啊，怎么办，还没告诉小姐她把事情办砸了。 还是梁御医先回过神，这位年长的老御医什么人没见，吃过的盐比在座所有人吃过的米还多。 他摸着胡子假笑，从药箱中取出诊脉的脉枕，然后搭上戚映欢的手腕：“谢夫人，得罪了！” 戚映欢手中冒汗，心中大喊：坏了！ 这下不就穿帮了吗？ 她刚想缩回自己的手，就听梁御医道：“听说在梁州的时候，谢夫人与谢大人对安成照顾有佳，等他回来，我便让他登门道谢，谢夫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安成？梁安成？ 戚映欢一愣，再联想到这位御医也姓梁，戚映欢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华点。 戚映欢下意识看向梁御医这张与梁安成相似的脸。 只见老御医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戚映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这位梁御医是自己人？合着她忙活了半天，纯属于瞎忙活。 戚映欢一时间有些泄了气。 随后，她便听到了梁御医的诊断：“谢夫人只是受了惊，多喝两幅安神汤就能痊愈。哦，对了，为了谢夫人着想，最近还是不要让她多晒太阳了！” 说起粉底液，蛮多人都喜欢买最白的色号，我想说比起盲目追求白，还是选择适合自己的。 不然脖子和脸色差太大就很尴尬啊。当然也有人脖子和脸是不同色号（比如我脖子比脸黑，因为我经常忘记给脖子防晒）这种时候按脖子的颜色选粉底，或者上妆的时候把脖子带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四章 药方 “哦，对了，为了谢夫人着想，最近还是不要让她多晒太阳了！”梁御医如是对知夏嘱咐道。 梁御医脸上笑眯眯的，一副为戚映欢着想的表情。 知夏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梁御医。 静秋抱着头：完蛋，等等小姐一定会打她的！ 陆萱笑岔了气，经过她仔细观察，她发现戚映欢应该是在脸上抹了什么东西，脖子和脸的色差不是一般的大。 在脸上抹这些黑不拉几的玩意时，戚映欢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谁告诉她装病是这样？ 陆萱忍着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只有戚映欢不明所以。 梁御医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知夏为什么如遭雷击？还有你陆萱，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偷笑！ 这会儿戚映欢要是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太对不起她的智商了。 等梁御医告辞后，戚映欢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第一件事她就吩咐知夏：“知夏，去把镜子拿来！” “是，小姐。”知夏回答地小心翼翼的。 静秋转着滴溜溜地眼睛，下意识往后挪动着脚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小姐说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这是活学活用！ 陆萱已经顾不得戚映欢的面子，她整个人趴在戚映欢的床边，捶着床大笑：“哈哈哈，欢欢，你听到了没有，梁御医让你不要晒太阳！哈哈哈……梁御医还真敢说！我从来不知道梁御医还有这一面，哈哈哈……” 她笑得毫无形象，眼泪都被挤出来。 戚映欢懵逼脸：所以说和太阳有什么关系吗？ 等到看到镜子里那个包拯包大人时，戚映欢瞬间明白了梁御医的用意。 “……” 戚映欢面无表情。 陆萱大笑。 知夏低着头，不敢说话。 静秋偷偷摸摸往门口溜去。 戚映欢僵硬了一会儿，突然大喊：“静秋！！！” 静秋的瞳孔兀自瞪大，袖子里的粉底液瓶子‘啪嗒’掉在地上，奇怪的是瓶子居然没碎。瓶底的‘05’字样暴露在戚映欢面前。 静秋吓得提着裙子就往门外跑。 知夏一见，马上表衷心道：“小姐，我这就去把那丫头抓回来！” 说完，知夏追了出去。 连知夏都不敢和她对视，可想而知她的脸有多可笑了。 可恶！ 戚映欢又看了眼镜子。 这是哪里来的非洲人啊！戚映欢想哭的心都有了。 还有，静秋这小丫头才来谢府多久，活泼点是挺好，但怎么就学坏了呢？还敢逃避责任！ 最近静秋给人的感觉，似曾相识。 戚映欢眯着眼，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老七！对，就是老七，这种插科打诨逃避责任的心理，完全是老七的翻版！联想到这两人最近相处得十分融洽，戚映欢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关键！ 不行，静秋还不满十岁，不能让她和老七学坏。 戚映欢心中琢磨着要如何整治自己的徒弟。 同时，百草堂中的七娘子打了个喷嚏。 客人道：“七娘子这是受凉了？” 老七摇头，自我感觉良好：“一定是几位师姐想念我了。” 客人笑：“七娘子和师姐们的关系可真好。” 谢府，戚映欢的卧房。 陆萱好不容易笑完，情绪平静下来。 这会儿，她拿起梁大夫开的安神药方打量了一眼，等看清了上面的药材，陆萱又开始捶着床大笑。 戚映欢正在梳妆台前卸妆，忍不住朝陆萱翻了个白眼：“你的笑点怎么这么低？” “你看看这个。”陆萱笑得哆嗦着手，把药方递给戚映欢。 戚映欢带着疑惑的眼神接过。 打量了一眼安神汤的配方后，戚映欢沉默：“……” 白芨，白芷，茯苓，白术，白附子…… 全都是美白的中药。 就这？安神汤？ 好你个梁御医，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梁御医！ 紫禁城，长信宫。 这时梁御医正向熹妃娘娘汇报今天去谢家出诊的情况。 熹妃端着茶杯，滤了滤杯中漂浮的茶叶，然后问梁御医：“梁御医，谢夫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梁御医躬身：“回娘娘，谢夫人受了惊，惊则气乱，身体乏力，以致心脾两虚。还需卧床几日，还有就是暂且不宜暴晒。” 说道暴晒的时候，梁御医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严重？” 熹妃娘娘诧异地抬头，实在不懂老御医为什么要添上最后一句。 梁御医说：“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微臣已经留下了安神汤配方。” 想到那方安神配方，梁御医的嘴角微微上扬。 但是梁御医生怕自己被熹妃看穿，不得已又收敛了表情，把眉头一拧。 这一笑一收之间，表情就变得十分凝重。 熹妃不疑有他，只当戚映欢病得确实有些严重。 熹妃想了想道：“回头梁御医和宫女说一声需要什么药材，本宫这里要是有，就让人送去谢府。” “微臣遵命。” 等梁御医走后，熹妃阴沉着脸，一想到那宫女带着戚映欢去养心殿门口转悠了一劝，就感觉十分头痛。幸好戚映欢没有暴露这件事，不然她这个暂时掌管后宫的娘娘，也就管到头了。 熹妃对宫女吩咐道：“传安蕊郡主明日进宫。” “是，娘娘。” 戚映欢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 她正忙着教训静秋这个小丫头。 谢母和吴婶排排坐，看着戚映欢叉腰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 戚映欢说：“做人要有责任感、做事要有责任心，你知道吗？” 静秋低着头，泪眼婆娑地点头。 知夏抱着胸站在一旁，提防着这小丫头再次逃跑。别看这小丫头不会说话，但跑起步来特别快，捉迷藏的本事也不小，她今天找了她整整一下午。 老七起哄道：“没错，没错！” “……”戚映欢感觉自己额头上一条爆出青筋。 忍了忍，她对静秋又道：“做错不怕，但是要勇于承认。” 静秋继续点头。 谢母和吴婶鼓掌：“欢欢说的好！” 知夏拿来一盘瓜子递给谢母。 “……”戚映欢。 这些人到底在凑什么热闹啊。 老七海豹式鼓掌：“师傅言之有理！”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态瞬间爆炸！ 谢母她是没辙，但是老七吗…… “静秋的事想说到这里。”戚映欢勾唇，扬起一个十分灿烂的表情，笑容就像是午夜勾魂的女鬼。 “老七，跟我去一趟书房。” 老七突中警铃大响。 她僵笑：“师傅，我最近早出晚归，好像没做错什么事。” “我有说什么吗？这么急着狡辩。”戚映欢还是笑得一脸灿烂，她转头对知夏道：“知夏，静秋，把七娘子带去书房。” 一声令下，知夏和静秋一左一右勾住老七的臂膀，把她锁住。 老七瞪大双眼，看看左边的知夏，又看看右边的静秋：“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秋秋，我平时待你这么好，你不能这么对我。” 静秋抿着唇，眨巴了下眼睛，那眼神似乎在说：七姐姐，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可是你平时教我的。 老七：“……” 回忆了下戚映欢最后的眼神，老七感觉自己正面临着死亡威胁，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选择不来看这个热闹。 第二日，在戚映欢不知情的情况下，长信宫送来了不少补品和药材。 什么人参、灵芝应有尽有。 戚映欢黑人问号，怎么感觉熹妃娘娘对她的‘病’有着一种错误的认知。 梁御医你又说了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五章 撞人 不知为何，春蒐的前几日，熹妃把大公主与安蕊郡主喊进宫训斥了一顿。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桩事和熹妃昨日处置的宫女有关，只当是看了笑话。 等两人从长信宫出来，大公主铁青着一张脸数落安蕊郡主：“你这个不长脑子的，你没事干嘛和那姓戚的过不去？” 安蕊郡主低着头闷声不吭。 她哪敢告诉大公主她是觉得陆敏对戚映欢不一般，才想算计对方。 大公主见安蕊郡主不说话，只以为她还记恨着上次赏花宴的事，所以才会做下这么不理智的事。 大公主叹了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皇兄现如今对那姓谢的青睐有加，你不应该挑这个时机去对付姓戚的，还有你的手段太过拙劣，你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吗？幸好熹妃没有把此事捅到皇兄面前，不然连本宫都护不了你！” 安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攥。 大公主道：“等回公主府后，我让下人准备一些药材和金银，你带着这些东西去谢府登门道歉。” 大公主说完一副肉痛的表情，长公主府本来就入不敷出，这下又是一大笔空缺。 一直沉默的安蕊郡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猛地抬起头，用错愕的眼神看向大公主：“你让我和那姓戚的女人道歉？！”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大公主对自己的女儿冷笑：“还想被叫进宫中训斥一顿吗？你以为下次还能像这次一样简单？随便训你两句就没事了吗？” “反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给那个贱人道歉，要去你自己去！”安蕊郡主语气中满是愤怒。 她赤红了双眼，怒火仿佛能凝实，好似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娘，而是她的仇人。 长公主望着这对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想都没想就一个耳光抽了上去：“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我到底是为了谁才会在熹妃面前丢尽了颜面。” 安蕊郡主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她侧着头，捂着脸，表情被掩埋在凌乱的发丝之下。 “颜面？是，你的颜面高于一切！”半晌后，安蕊郡主仰起头，语气中带着讽刺：“为了颜面可以把女儿嫁给低等人，为了颜面可以让女儿去仇人面前摇尾乞怜！” 长公主被气了个倒仰，又伸出手，大骂道：“安蕊，你放肆！” “啪——”一声，把后面远远跟着的宫女吓了一跳，宫女们心惊胆战地看着鞋面，生怕被这对母女迁怒。 这记耳光比之前那下更为响亮，在安蕊的脸上留下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还有一道甲片的刮痕。 安蕊恨恨地盯着长公主：“你又打我！” 她捂着脸，留下一句：“我恨你！”转身就跑。 长公主被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根本来不及去抓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走。 等长公主这口气平静下来，她才发现远处如同鹌鹑一样不知所措的宫女们。 长公主面色如墨，冷哼道：“没看到郡主跑了吗？一群饭桶，还不去给本宫把她找回来！” “是，长公主。” 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朝长公主行了宫礼后，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身边只剩下公主府的侍女，长公主感觉肚子里又憋了一股火。 偌大的皇宫，像是一座迷宫一样，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飞檐上盘踞着金龙，金鳞皮甲，好不威武。 在安蕊眼里似乎连阳光都在嘲笑她，她没头没脑地一阵乱跑，片刻之后，她某座宫殿前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人措不及防地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被安蕊撞到的人，气得大喊：“你没长眼睛吗？跑那么急赶着去投胎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调带着年轻女孩的抑扬顿挫，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 对方语气中的愤懑瞬间充斥了安蕊的耳膜。 对方身后的宫女七嘴八舌地把她扶起：“公主，摔痛了没？” “公主，你没事？” 安蕊很快就把这位公主认了出来，正是被阿丹王子求亲的佳然公主。 与佳然公主那边的众星拱月相比，安蕊这边就显得十分凄凉。她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关心，内心一片凄凉。 等佳然公主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时候，才想起去查看把她撞到的人，能在后宫横冲直撞的人倒是少见，不是蠢就是莽。 看了一眼后，佳然公主笑了。 她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公主的女儿。她与这位表妹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并不是有过节，只是两人纯属性格不合。 长公主得势的那几年，她与安蕊也算是势均力敌。但这几年，皇帝对长公主十分不待见，连带着安蕊都很少进宫，这会儿她倒是撞到了她手上。 佳然眼尖，马上便发现了安蕊脸上的巴掌印，以及一道的甲片划痕。 安蕊脸上挂着一条血痕，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 联想到宫女说起长公主和安蕊被熹妃叫入宫中的事，佳然仿佛明白了什么。熹妃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对安蕊动手，那剩下的只有长公主。 这对母女居然翻脸了？ 佳然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心中的怒气瞬间平复了不少。 佳然公主之前的愤懑，不单单只是因为安蕊把她撞了，而是她本身情绪就不好。 今日一早，佳然被陈妃叫去了宫中，她一开始以为母妃要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结果…… 陈妃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隐藏的意思竟是让她答应和亲的事。 似乎只要她应下亲的事，十皇子就能得到不少好处。 佳然并不是陈妃唯一的子女，她还有位弟弟——十皇子。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在陈妃眼里没有十皇子来得重要，所以才会努力去讨皇帝的欢心。 所有人都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陈妃对她十分喜爱，皇帝才会爱屋及乌宠爱她，而是她绞尽脑汁地讨皇帝高兴，陈妃才对她高看一眼。 皇室的亲情，从来经不起考验，这一道理，她从八岁就懂得。 不喜欢佳然也是事实，佳然又蠢又毒，但却是长公主的独女，她从来不需要担心长公主是不是爱她，也不需要去和任何人争宠。 多不公平啊，明明她比安蕊更聪明，更懂得讨人喜欢。所以佳然不喜欢安蕊。 看着安蕊狼狈的样子，佳然心中嗤笑，脸上却露出假惺惺地模样：“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表妹啊，来人呢，没看到表妹还坐在地上吗？快把她扶起来。表妹贵为郡主，怎受得了地上的潮气。” “是，公主。” 安蕊被宫女七手八脚地扶起来后，依旧低着头。 佳然公主十分好奇这对母女闹翻的理由，她决定先给安蕊留一点脸面，先不拆穿她不堪的事。 佳然公主问：“表妹不是和姑姑在一起吗？怎么不见姑姑的身影？” 安蕊大概是太过难过，她被佳然一时佯装的温柔所蒙蔽，内心的空虚被她趁虚而入，完全忘记了之前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的事。 3.8女王节，头脑一热买了JOVS的冰点脱毛仪，因为要在使用之前刮毛，所以今天预先用了刮刀，刮的时候没感觉，结果隔了会儿，感觉腿好痛啊！可是没破皮也没出血，难道是看不到的小伤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六章 道歉 佳然公主把安蕊牵去了自己的寝宫。 半个时辰后，在佳然‘温柔’的安慰下，安蕊终于被破防。 安蕊把今天的事一股脑如同倒豆子一样说给了佳然。 佳然捧着茶杯，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那个姓戚的女子是？” 安蕊冷哼一声：“就是新任御史中丞的夫人！臭狐狸精，居然敢勾引世子哥哥，我和她没完！” 安蕊义愤填膺，完全忽视了佳然若有所思的目光。 佳然嘴里呢喃：“谢行之的夫人吗？” “表姐，你说什么呢？” 安蕊只看到佳然公主张了张嘴，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佳然习惯性地微笑，露出落落大方的表情：“没有没有。安蕊你放心，你是我的表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一句‘我会帮你的’在安蕊耳中如同天籁，她激动地握住佳然公主的手，仿佛终于寻找了知音。 “表姐，以前与你置气是我不对。”安蕊说：“以后我一定不和你吵架。” 安蕊以前一直觉得佳然眼高于顶，对她不屑一顾，看来都是她误会了。 闻言，佳然没说话，只对安蕊笑了笑。 安蕊完全不知道佳然此刻心中正骂她蠢呢。 另一边，宫门处。 长公主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宫女的身影。 宫女对长公主行了个礼道：“回长公主，郡主去了佳然公主的宫中，公主说要留郡主在宫中小住几日，公主还要奴婢代她向长公主问个好。” 宫女战战兢兢的，不敢直接提郡主的事，也不敢暴露自己是被安蕊郡主骂出来的。郡主这会儿只要一听到长公主的名字，就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只有有人敢上前，就要被扎得人体无完肤。 长公主闻言皱眉，安蕊和佳然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佳然公主她也没少接触过，这位公主可比安蕊有心机得多，从小就知道讨好皇兄。 不过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矛盾和利益纠纷。长公主一时想不到佳然公主对安蕊不利的点。 让安蕊暂时在佳然公主那边冷静几天也好，至于谢府，就只能她自己去了。生气归生气，但谁让她是安蕊的母亲。 长公主带着浓浓的疲倦，出了宫。 又隔了一日，谢府。 戚映欢听到长公主上门拜访的时候，一脸懵逼。 等到看到这位珠光宝气地长公主，对她满脸堆笑时，她下意识望了眼窗外。 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这位长公主不是挺傲气的吗？之前不是看不起她吗？今天居然一改往日的态度。果然是被熹妃娘娘施压了。 戚映欢为长公主备了茶。 长公主坐在谢家的正厅中，她下意识打量起谢府的布置，等发现正厅中除了一些字画，就没有任何摆设时，长公主心中冷笑一声：穷酸！ 倒是谢家门窗上的玻璃让长公主留意了几眼，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是比较适合公主府，放在谢家这个穷酸地方真是可惜了。 想归想，但长公主面容却不显露任何蛛丝马迹。 她对戚映欢说：“谢夫人，这次的事是安蕊不是，看在她还年幼的份上，还请谢夫人大人大量绕过她这一回。” 还没等戚映欢回答，长公主就拿出了一张礼单：“谢夫人，这是本宫的一点点心意，还望谢夫人能收下。” 戚映欢其实能看出长公主眼底对她的不屑，她硬要装作亲切的样子也让戚映欢感到可笑。 戚映欢突然之间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踏上追名逐利的道路，权势确实是件迷人的东西。 长公主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也不碍于权势，在她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如果没有熹妃的的施压，如果没有谢喻舟得到皇帝的青睐，长公主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哪怕她戚映欢就算是被安蕊郡主害死了，这位长公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明白这一切后，戚映欢的感观有些微妙。 她示意了一眼知夏，让知夏把礼单接过。 戚映欢随意地看了一眼后，把礼单放在桌上，然对长公主道：“长公主客气了，这些东西我就收下了。”不收白不收！她干嘛要和钱过意不去。 戚映欢知道现如今她其实根本不能拿这对母女怎么样，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出出气就算了，害得给熹妃娘娘一点面子。 眼看长公主面露喜色，戚映欢又道：“念在郡主比我小三岁的份上，这回事的事就算了。可毕竟郡主只小我三岁，我还没有孩子，自然做不到像长公主对郡主那样的包容，我想长公主殿下应该明白的？” 戚映欢反复提及‘小三岁’这件事，就差没说她又不是郡主的娘，凭什么要包容她。 长公主的脸肉眼可见的僵硬下来，她讪讪一笑，顾左右言它：“谢夫人放心，之后本宫会对安蕊严加看管。” 长公主接着道：“谢夫人还年轻，有些事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就会懂了。”原意是想讽刺戚映欢没有孩子。 但戚映欢不接招，皮笑肉不笑地对她：“我希望还是不懂为好，有句话叫宁缺毋滥。” 要是她生出这样的女儿，一定把她塞回去回炉重造。 眼下之意不予言表。 长公主握拳，情绪处在翻脸的边缘，但瞬息后又被她按捺下来，不愧是长公主，这份忍耐能力超乎常人。 戚映欢觉得差不多了，便道：“长公主殿下，恕我下午还有事，不能招待殿下，长公主请代我向郡主问好。” 言下之意就是赶客了。 长公主从没有这般屈辱过，连前几年她招皇兄厌弃都没有这么难捱，但是之前那些她都忍了下来，绝不能功亏一篑。 长公主很识时务地提出告辞：“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告辞了。” “慢走。”戚映欢并没有起身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对下人命令道：“来人，送客。” 长公主被戚映欢傲慢的态度气炸，回到马车上后，她把马车的帘子都抓花了。 “走！会公主府！” 此时谢府中，戚映欢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今天也算是借熹妃和谢喻舟的势狐假虎威了一把。 看着长公主有气没处发的样子，她心中甚是爽快。 武陵琅翠阁的掌柜大概不会想到有这一天，她视若神明的‘大人物’会在戚映欢面前俯首称臣。不得不说，世事真是难料，戚映欢唏嘘。 谢喻舟从正堂的屏风后走出，他道：“谢夫人，今日的架势不小啊。” 戚映欢脸一红，没想到会被谢喻舟看到，她赧然地说：“我差点被郡主害惨，难道就不能出出气吗？” “自然是能的。”谢喻舟走到她面前，把戚映欢鬓角的额发拢到耳后，他用温柔的语调说：“谢夫人放心，以后谁要是再找你麻烦，本官就弹劾谁。” 明显是哄她意思。 但戚映欢的心脏还是猛地停跳一拍：“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谢中丞！你先仔细着自己，万一哪天假公济私被张大人发现，第一个被弹劾的就是你自己！” 戚映欢朝谢喻舟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知夏说：“知夏，走！看看长公主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谢喻舟看着小姑娘雀跃地背影，用拳头抵住嘴角，笑了。 吴若愚走了过来：“少爷，陆世子来了。” 又来？ 谢喻舟的笑意瞬间收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七章 邀请 陆敏换了一身骑装，昂首阔步走进谢府，他身后跟着男装打扮的陆萱。 来到正厅后，陆敏拍了拍谢喻舟的肩膀，一副熟人的姿态。与谢喻舟相处了几天，陆敏颇有些自来熟，弄得谢喻舟十分不习惯。 陆敏道：“谢兄，李盟人呢？今天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谢喻舟默默挪开了两步：“李盟的话应该在后院。” “若愚，去把李盟请来。” “是，少爷。” 陆萱则站在正厅门口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等看到戚映欢带着知夏折返时，她高兴地迎了上去：“欢欢，赶紧换身衣服，我哥带我们去骑马！” “我也去？”戚映欢诧异，她迟疑地说：“前两天我还在装病，今天就跑出去和你们骑马……不好？” “有什么不好，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长公主‘赔款’都到手了，其他还有什么还在意的。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开车她倒是会，但要说骑马，这就不在她擅长的领域范畴了。 “没事，我教你！”陆萱随意地说道：“而且不还有谢大人和我哥在吗？” 陆萱双手合十向戚映欢挤眉弄眼，压低了音量说：“欢欢，你忍心拒绝一位俊俏公子的邀约吗？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哥一定也不会带我去的！” 听陆萱居然自称‘俊俏公子’，戚映欢哭笑不得。 戚映欢开玩笑的说：“忍心。” 陆萱一愣，完全没料到戚映欢会是这个反应，她抓只好着戚映欢的手来回摇晃：“欢欢，你看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气温也冷暖适宜，不出门走走多可惜！就当是去郊游！你不是说野外的空气好吗？” 戚映欢一脸无奈：“好好好，你别摇我了，我去还不行吗？” 听完了这话，陆萱脸上的表情灿烂起来，推着戚映欢往房间的方向走：“走走走，去换衣服！” 那急迫的心情不言而喻。 平时也没见陆萱这么兴奋，陆敏究竟是准备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一个时辰后，戚映欢的疑思终于得到解答。 陆敏谢喻舟和李盟三个各自骑马，而陆萱和戚映欢知夏乘坐马车。 马车出了金陵城，来到郊外。 戚映欢老远就从车窗看到了京营驻军，这个‘京’是指京师。 京营依山傍水，地势平稳，四周用木栅栏围住，帐篷错落有致。京营内有大片空地，以供练兵时使用。 京营门口竖着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的野兽为猊首、白毛黑纹、长尾，名曰——驺虞，出自山海经，乃传说中的仁兽。 戚映欢讶异地看向陆萱：“这不是京营吗？” “是啊，我哥想和李盟再比一回骑射，其他地方不方便。” 陆萱神神秘秘地对戚映欢说：“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宋伯伯弄来了几匹大宛良马，其中有一匹马的性子十分野，到现在都还没有被驯服。宋伯伯说只要有人能把它驯服，他就做主把马送给驯服马的人。” 原来陆萱是打着这个主意。 陆萱口中的宋伯伯是宋石林将军，他与宣武侯是故交老友，平日里对陆敏兄妹颇为照顾。 陆萱摩拳擦掌道：“欢欢，你可能不知道，我十岁以前是跟着我爹在西北长大的，骑马的功夫丝毫不输给我哥哥，欢欢，你就瞧好了，我今天肯定能把大宛马给驯服了！” 戚映欢还是第一次听陆萱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怪不得她和金陵的大家小姐格格不入，感情是从小野惯了。至于陆萱说自己能把马驯服，她还是持保留意见。 “你可别受伤了。”戚映欢关心道。别的不说，要是被马踹上一脚，没准就得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 “放心。” 陆萱随口应道，似乎并没有把事放在心上。 很快，马车被前方巡逻的军队拦下。等陆敏出示了腰牌后，马车和陆敏几人才得以放行。 来到京营门口后，谢喻舟三人下了马，戚映欢也被知夏扶下了马车。这是军营内的规矩，任何人不得骑马乘坐马车进入军营。 戚映欢刚走下马车，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这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看去，只见军营内的士兵分成了两拨，他们正围着一颗小球围追堵截。 士兵们正在玩蹴鞠！ 戚映欢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一直以为军营里管教森严，没有想到还有娱乐活动。 蹴鞠士兵有的裸露着膀子，有的索性打着赤膊。 晶莹的汗珠挂在一个个年轻的胸膛上，在日光下，汗珠折射出耀眼的光。只要是敢裸露的士兵，身材都非常结实，个个肌肉饱满，有种野性的魅力，戚映欢的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好。 知夏早就羞得捂住了眼：“小姐，这也太……太……” 对这个小丫头来讲，实在是太刺激了。 谢喻舟不动声色走到戚映欢身前，天青色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谢夫人，非礼勿视。” 气息吹拂在耳边，戚映欢感觉自己的耳朵一阵酥酥麻麻的。 啧，搞得她有多想看似的。戚映欢不忍在内心吐槽。 与之相反，陆萱就显得十分无所谓。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完全没有去在意那些赤条条的身影。 陆萱挥舞着拳头大喊：“宋伯伯，球在你左边，左边！对对对，冲上去！欸！你到底会不会踢啊！” 语气又急又气，恨不得她自己上场大展身手一番。 戚映欢虽然看不到这个画面，但她多少能想象得出来。 陆萱要是去了后世，一定是个球迷，还是那种输了球会骂街的球迷。 思及此处，戚映欢不由失笑。 接着戚映欢便听到一声骂娘，粗犷有力的中年男声道：“你个死丫头，你行你上啊，不会就少在那瞎指挥。”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了，散了。一个个的，都把衣服给我穿起来，没看到我大侄女来了吗？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被你们这么一弄，她还嫁不嫁人了？” 士兵们一阵哄笑。 陆萱表情窘迫。宋伯伯你这是报复我刚刚说你不会玩蹴鞠的事。 陆敏这个的哥哥丝毫没察觉到妹妹的窘迫，调侃道：“没事，我已经做好养她一辈子的准备。” 陆萱气得给了陆敏一脚：“还你养我呢！吹牛，你的私房钱还没有我的多呢！前几天问我借钱的人是谁来着？” 陆敏被妹妹无情的拆专，只好讪讪一下。 那位宋将军，毫不客气地大笑：“哈哈哈。” 笑声震天，嗓门不是一般的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京营 金陵郊外，京营。 士兵散开后，谢喻舟终于不再遮挡戚映欢的视线。 中年人迎面走来。 宋将军身穿便服，前胸的衣料被汗水打湿，露出深色的痕迹。 年纪应该四十有余，他长着一张略宽的方圆脸，留着络腮胡，发髻因为奔跑的原因，显得十分凌乱。身高并不高，但体格非常壮硕。 朝他们走来的时候，这位宋将军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看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位不拘小节的汉子。 谢喻舟向这位将军执了一礼：“宋将军。” 宋将军点头。 由陆敏为两人互相介绍。 和谢喻舟和戚映欢打完招呼后，宋将军问陆敏：“你们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陆敏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萱就迫不及待地说：“宋伯伯听说你弄来了几匹大宛良马，是不是真的？” 这位络腮胡将军，眉头一挑道：“好啊，我说你们怎么会想到来看我，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陆敏也恍然大悟，他就说嘛，今天陆萱的兴致怎么会这么高，原来是打着这个注意。 陆敏忙摇头，解释他来意：“宋伯伯误会了，我今天是想借靶场一用。” 显然，宋将军没有在意陆敏的说辞，他说：“不管是不是打那几匹马的主意，我都要告诉你们，你们来晚了。” “现在马厩里只剩最后一匹没认主的马。”宋将军苦口婆心：“萱儿，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那匹马的性子太过烈性，军中的驯马能手都被它撂了蹄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陆萱眼中的兴奋色彩愈发浓烈：“宋伯伯，你不让我试试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宋将军连连摇头：“反正就是不行，没得商量。” 陆萱见宋将军不应，求助地看向陆敏。 陆敏也朝她摇头，他这个妹妹胆大打包天，真要出了什么事，他回去怎么交代。 陆萱气得瞪他一眼。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祭出了杀手锏，她对陆敏耳语道：“哥，你前两天不是问我借钱吗？借多少都没问题，你至少让宋伯伯带我去看看那匹马啊，不能驯马，看看总行？我还没见过几次大宛马呢！” 陆萱十分弄得讨教还价的原理，把驯马换成看马，宋将军和陆敏就比较容易松口了。 陆敏立马有些意动：“真的只看看？”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陆敏叹了口气：“行。” 在陆敏的劝说下，宋将军总算松口，准备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去见一见传说中的烈马。 戚映欢也显得十分好奇。 跟在送将军的身后，她扯了扯谢喻舟的衣摆。 “谢喻舟，大宛良马和普通的马有什么区别吗？”恕她在这方面实在孤陋寡闻。 “大宛马来自大宛，据《神异经》中记载大宛有良马,鬣至膝尾垂于地,名曰萧稍。大宛马在疾跑后，肩膀位置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得名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戚映欢和知夏异口同声，同时瞪大眼睛。 本来不怎么好奇的李盟，眼神中多少也多了几分兴致。 戚映欢表示，她好像明白陆萱这么起劲的原因了，大宛马大概就等同于后世宾利和法拉利的存在，不仅贵还彰显身份。 宋将军见戚映欢对大宛马来了兴趣，也乐得给她介绍。 谈话间，几人来到军营的马厩。 马厩由稻草作顶，遮蔽了大部分阳光。马厩被打理得十分干净，马槽内放着一些饲料和干净的清水。士兵正给战马梳毛。 不过动物身上有些味道总是难免的，味道多多少少不是很好闻。 陆萱没在意这些，兴奋地问宋将军：“宋伯伯，是哪一匹啊？” “别急啊，那匹马性子比较烈，不愿意和别的马同处一个屋檐下，所以我单独给它腾了一个马厩。” 宋将军小声嘀咕道：“你们真要是有本事就把他驯服带回家，我也就认了，还省老子每天还要把它当大爷伺候。” 作为军营中的战马，它们的待遇可比一般士兵都好。给他们配了专门的人洗澡梳毛，吃的是最新鲜的草和黄豆、豌豆，有时还要在食物中拌一些菜油，这为了给马增加一些营养或防止便秘。 总之饲料一定要好。 看着这些马油光水亮的毛发，就知道宋将军没少费心思，这些心思无疑都十分烧钱。再加上这匹马还要住个单间，宋将军都快愁死了，白养着算怎么回事啊。 所以如果真有人能把它驯服，宋将军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也算是解脱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宋将军带着几人走到单间前，指着那匹高头大马的黑棕色骏马说：“喏，你们要看的就是它了。” 似乎是知道宋将军说的是它，大宛马朝宋将军龇牙咧嘴打了个鼻响。 别说戚映欢用得形容词太过夸张，一匹马怎么可能龇牙咧嘴？但事实上，戚映欢的确看到它朝宋将军露出了一口白牙，大宛马把嘴巴撅起，两个鼻孔都皱在了一起，长长的睫毛上翻，模样十分滑稽。 它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黑棕色的毛发水光油亮。最特别的是，它的鬃毛居然是金棕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优雅的贵族。然而这名贵族的举止，实在让人无法苟同。 “嘿呦，这是听懂我说什么了吗？你们还别说，这匹马是我有生之年见过最通人性的马。” 宋将军是爱马之人，就算挨了鼻响也没有生气，高兴地就想去搂大宛马的头，与它亲近一番。 然而大宛马没那么好说话，它‘吭哧吭哧’了两声，然后朝宋将军‘tui’了一口。 众人一惊，就在大家以为宋将军要中招之际。 宋将军像是早就有准备一样，立刻大步跳开。 大宛马的口水落空，宋将军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拍着手大笑：“哈哈哈，傻眼了！同样的招数在我面前使了两次，你以为第三次还有用吗？” “虽然通人性，但这家伙脾气不好。”宋将军朝大家补充了句。 “……”包括戚映欢在内的人，一阵无语。 感情宋将军您之前还被这匹马‘tui’了两次？ 大宛马仿佛被宋将军激得恼羞成怒，发出高昂的鸣啼声：“嘶嘶——” 它两个黝黑的鼻孔又皱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众人心道：真是瞎了这张漂亮的马脸！ 紧接着，大宛马伸出长长的脖子，又‘tui！tui！tui！’朝宋将军发射子弹。 戚映欢几人唯恐遭到池鱼之殃，马上跑得老远。 马厩前就只剩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和大宛马来回厮杀。 场面十分混乱，一时难以用语言形容，总之，一人一马的战争已经打响！ 良久之后，众人耳边响起了宋将军暴躁的叫喊声：“喂， 你够了啊！难道我洗衣服的肥皂不要钱吗？” 大宛马愉悦的鸣啼声响起：“嘶——” 别问戚映欢是怎么听出其中的‘愉悦’之意，反正这场战争以大宛马的胜利告终。 戚映欢再看到宋将军时，他仿佛淋了一场雨。 陆敏和陆萱完全没给这位伯伯一点面子，捂着肚子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七十九章 母马 京营，马厩处。</p> 宋将军一脸灰头土脑，他没好气地朝陆敏和陆萱骂道：“笑什么笑！没看到这马的死脾气吗？我每天喂它吃喂它喝，还得受这待遇。想驯服它？别想了！”</p> 几人回到马厩前，看着湿哒哒的宋将军，不由憋笑，就连人前不苟言笑的谢喻舟眼底都多了几分笑意。</p> 马厩中，大宛良马昂着它高傲的头颅，它甩了甩金棕色的鬃毛，得意之情昭然若揭。</p> 它对宋将军吐口水的行为，让戚映欢脑海里浮现出一种名为‘羊驼’的生物，这种动物报复心极强，她差点都要怀疑这大宛马的基因了。</p> 陆萱似乎和戚映欢想到了一起，她问：“宋伯伯，你是不是得罪过它？不然怎么你一碰它就要朝你吐口水。”</p> 尽管这匹大宛良马的性子一言难尽，但陆萱仍然没有死心，大宛马就算是瞎了也是大宛马，更别说只是吐一吐口水了。</p> 宋将军闻言身形一僵。</p> 见他这副反应，众人就知道陆萱没猜错。</p> 僵硬过后，宋将军一脸理直气壮：“我不就是看它的鬃毛长得漂亮，就想剪一些用来制作拂尘吗？谁知道才刚剪了一小撮，它就踹了我一脚，最后拂尘也没做成功。你们看，它的鬃毛不是已经长回来了吗？”</p> 宋将军指了指大宛马脖子上的某处，比起其他毛发旺盛的地方，那一小撮明显就比旁边的鬃毛短上一截，完全不像宋将军说的那样已经长回来。</p> 戚映欢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宋将军，这位将军做拂尘干什么？戚映欢想象着两军厮杀的场面，宋将军突然掏出一根拂尘大喊‘受我一仗’，戚映欢凌乱了。或许用来打蚊子？用大宛马做的拂尘打蚊子？也太奢侈了！</p> 陆萱朝宋将军翻了个白眼，活该！</p> 她感叹道：“真可怜啊，这么好看的鬃毛就被宋伯伯糟踏了。”</p>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金棕色鬃毛呢。</p> 陆敏道：“宋伯伯，这匹马看上去还年轻，比较注重外表也是正常，有一身漂亮的毛发才能在求偶中取胜。”</p> “……”</p> 陆敏不愧是你，歪理一大堆。</p> 宋将军感觉胸口一噎：“放屁，这是匹是母马！求什么偶！”</p> “是吗？”陆敏仔仔细细打量起大宛马。</p> 谢喻舟开口道：“头轻，颈细，胸围率稍大，中躯较长，尻宽，骨轻，肤薄，被毛细软，的确都是母马的特征。”</p> “不错，还是这位谢中丞有见识！”宋将军用赞赏的眼神看向谢喻舟。</p> 戚映欢眨了眨眼。</p> 黑白分明的杏眼仿佛在说：这你都懂吗？</p> 谢喻舟朝戚映欢勾勒了下唇形，凑到她耳边说：“这几天看了些书，现学现卖而已。”</p> 陆敏看了眼两人的互动，抿了抿嘴对送将军道：“宋伯伯，你这就不懂了，女人更注重外表，就算是马也不例外，总之这事是宋伯伯不对。”</p> 宋将军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连声骂道：“你这混小子！还敢数落起你宋伯伯来了！等你老头子回来，看我不去告你的状！陆进那老小子抽不死你！”</p> 陆萱幸灾乐祸。</p> 陆敏摆摆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把柄，在宋伯伯的手里。”</p>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是在吵架，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关系很好。戚映欢弯着眼睛笑了笑。</p> 大宛马也许真的很通人性，它似乎知道宋将军是在说它鬃毛的事。它先是不悦地狂甩尾巴，然后因为宋将军等人的指指点点，暴躁地撩起蹄子，仿佛有种要发怒的迹象。</p> 宋将军和陆敏吵完架，一看这状况，就知道大事不好。</p> 宋将军立刻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行了，行了，不提你鬃毛的事，之前是我不对，别气了，别气了！晚上给你弄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糖浆吗？晚上给你弄！”</p> 宋将军心中叹气，还真是养了位祖宗，他自己家的娃娃都没这么用心哄过。</p> 糖浆的诱惑果然十分有用，大宛马逐渐被安抚下来。</p> 陆萱眼巴巴看着大宛马说：“宋伯伯我能摸摸它吗？”</p>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宋将军没好气道：“要这祖宗自己同意才行。”</p>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p> 宋将军和陆敏根本没来得及阻止，陆萱就凑到了大宛马的面前。</p>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宛马对陆萱的态度完全不似对宋将军那样，它只是高抬着头颅，用眼角的余光瞥陆萱一眼，除此之外它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似乎并不排斥陆萱的靠近。</p> 陆萱心中一喜，转头对众人道：“你们说，它是不是喜欢我？”</p> 说着话，她的手已经摸上了大宛马的脊背。</p> 大宛马依旧无动于衷，随意地甩动了一下尾巴。</p> 众人连连摇头。</p> 不不不，它哪里是喜欢你，你看看它的眼神啊，完全是没把你放在眼里，不屑一顾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p> 陆萱还沉醉在自己的美梦中，说不定她真能把匹大宛马驯服带回家。</p> 宋将军连声喊道：“怪哉，怪哉！”</p> “有什么不对吗？”陆敏问。</p> 宋将军纳闷道：“这匹马平时非常难以接近，军营里除了我和马官，其他人就别想靠近它。就算是我和马官都花了好些时间，才让它同意让我们靠近。”</p> 宋将军疑惑道：“难道它真的比较喜欢萱儿？”</p> 话音刚落，宋将军就看到陆萱摸上了大宛马的脑袋，结果这回大宛马不干了，它气势汹汹地把陆萱的手顶了回去，然后甩了甩头，‘嘶嘶——’叫唤了两声，一副‘莫挨老子’的暴躁样子。</p> 宋将军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决定把之前得出的结论收回。</p> “咳咳咳，就当我没说。”</p> 戚映欢差点被这位将军逗笑。</p> 谢喻舟和陆敏则一脸沉思的想着宋将军的话。京营中的马官和宋将军花了好多时间才能靠近，但大宛马在一开始却不排斥陆萱。再联想到这匹马十分通人性的事，两人心中立刻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想。</p> 难道是……</p> 两人同时开口，谢喻舟说：“陆世子可否请你靠近一点马厩？”</p> 陆敏说：“小娘子，你要不要也去摸摸看？”</p> 话音落下，两人便对视一眼，仿佛这一瞬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默契的东西。</p> 戚映欢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p> 一息过后，两人收回目光，陆敏弯了弯桃花眼，轻浮地笑了笑：“行啊，那就由我先来试试。”</p> 在场除了谢喻舟，没有一人知道陆敏在打什么哑谜。</p> 谢喻舟朝陆敏点了一下头。</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章 饴糖 四月的午后，阳光和煦。</p> 陆萱被大宛马拒绝后，大受打击，垂头丧气地退回戚映欢身旁。</p> 这会儿换做陆敏上前。</p> 大家屏息而立，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宛马的反应。</p> 戚映欢心想：陆敏和陆萱是亲兄妹，陆敏的待遇至少应该也和陆萱差不多。</p> 然而，她想错了，陆敏堪堪靠近，大宛马就开始朝陆敏打鼻响，龇牙，完全是一副不欢迎他的姿态。</p> 宋将军哈哈一笑：“它对老子当初也是这个态度！没毛病！”</p> 陆萱马上平衡了，她至少还摸到了马。陆萱嘲笑道：“哥，你也太没用了！”</p> “你懂什么！”陆敏朝陆萱露出个嫌弃的眼神，而后他挑了挑眉，对谢喻舟毛摊手道：“谢兄，你也看到了吧。”</p> 谢喻舟敛眸，颔首，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p> 接着陆敏朝戚映欢道：“小娘子，能麻烦你试着来摸一下它吗？”</p> “我？”戚映欢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p> 陆敏点了点头。</p> 谢喻舟也跟着说：“去吧，小心一点。”</p> 戚映欢虽然完全没有头绪，但她不认为谢喻舟会害她。所以按照两人的话，她一点一点地向马厩挪去。</p> 为了方便行动，她今天换了一身浅绿色束袖装，脚踏白色祥云软靴，发髻上只系了两条青绿色发带，身上唯一的装饰品就只有腰上的荷包，行走间几乎没有声响。</p>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引起大宛马对陆敏一样的过激反应。</p> 大宛马早就发现了戚映欢的动作，但它的态度十分古怪，不像对陆敏那样排斥，也不像对陆萱那样无动于衷。</p> 它带着一丝好奇与渴望看着戚映欢。</p> “我要摸了哦。”戚映欢伸出手，提前做出预告。</p> 大宛马没动，对戚映欢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的，就像是好奇的小女孩，听宋将军的说法，大宛马才两岁多的样子，不是小女孩是什么。回神后，戚映欢不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p> 她伸出白皙的手掌，置于大宛马的背脊上，大宛马没动。</p> 她来回顺了顺大宛马的毛发，它还是没动。</p> 宋将军啧啧称奇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萱儿和谢夫人靠近就没事？”</p> 这会儿戚映欢心底也有了猜想，她犹疑地说道：“莫不成这匹马不喜欢男性接近。”</p> 宋将军说过，军营里的人想要靠近它全都被撩了蹄子，除了陆萱和戚映欢。戚映欢陆萱和军营中的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p> 这么明显的事，戚映欢这会儿要是再察觉不出，就愧对她的智商了。</p> 谢喻舟颔首，眼眸柔和地看戚映欢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p> 语气中满是赞同。</p> 戚映欢与他相视一笑。</p> 陆敏瞧着此情此景，感觉一阵胃酸，早知道就不让陆萱带小娘子出来。这两人腻歪的样子，简直没眼看，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嘛。陆敏觉得自己酸得都快冒泡。</p> 宋将军皱着眉道：“不能吧。”</p> 陆敏反问：“宋伯伯，不然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理由吗？”</p> 宋将军摇了摇头。</p> 这时，大宛马突然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她朝戚映欢的手拱了拱。</p> 宋将军惊讶地眼睛都快脱框：“它、它好像是想让谢夫人摸它的头！”</p> 陆萱不解道：“明明都是女的，为什么它好像更喜欢欢欢？”</p> 陆敏左思右想，最后得出结论：“难道是小娘子比你好看的原因吗？现在连一匹马都知道美和丑的区别了！”</p> 陆萱当然知道戚映欢比她好看，但她也不丑啊！用戚映欢的原话就是——她身上有种在女儿家身上难以见到的英姿飒爽。</p> 陆敏还是她亲哥哥吗？居然敢说她丑！</p> 陆萱冷笑了一下，拎起男装的下摆，给了陆敏一脚。</p>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p> 正当两兄妹打打闹闹的时候，戚映欢的声音响起：“应该不是陆世子说的那样。”</p> 戚映欢看着大宛马不断朝她腰间拱去了头颅，沉吟了片刻。</p> 腰间的荷包映入眼帘。</p> 她豁然间想起了宋将军用糖浆讨好大宛马的事。</p> 难道……？</p> 戚映欢把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她说：“它不是想让我摸它的头，而是想在我抬手的时候来抢我的荷包。”</p> 戚映欢用好笑地眼神看着大宛马，没想到一匹马居然还有点小聪明。</p> “荷包？”陆萱也不笨，马上反应了过来：“欢欢，你荷包里放了什么？”</p> 戚映欢点头：“我放了几块饴糖在里面。”</p> 因为骑马在她印象中应该是件消耗体力的活动，所以不免做了些准备。补充糖分便是首选，但她没想到几块饴糖居然被一匹马盯上。</p> 她该吐槽这匹马什么呢？贪吃鬼？</p> 随着戚映欢把手中的荷包举高，大宛马也昂起头，作诗要去抢荷包内的东西。</p> 见它一副迫切的样子，戚映欢无可奈何地说：“好啦，好啦，都给你，荷包别给我咬坏了。”</p> 仿佛是听懂了戚映欢的话，大宛马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一下，发出一阵愉悦的嘶鸣声：“嘶——”</p> 戚映欢乘机把荷包中的饴糖倒在手上，大宛马高高兴兴地甩着尾巴，凑上前来舔戚映欢的手。</p> “好痒啊。”戚映欢被它舔的一阵花枝乱颤。</p> 陆萱羡慕道：“我要是也带糖来就好了。”说不定就能把马给骗走！</p> 当然，她只是想一想，她并不认为几块糖就被把名贵的大宛马骗走。再说了，她也没有随身带零嘴的习惯，她今天作为英俊潇洒的陆二公子怎么会带那种东西在身上，她又不是随时准备要哄女孩子的陆敏。</p> 陆敏还不知道他在自己妹妹眼里就是这种印象。</p> 宋将军对谢喻舟和陆敏道：“所以它和谢夫人亲近，只是因为饴糖的原因？之前的猜想应该是弄错了吧？”</p> 怎么可能因为男女的关系，大宛马就对他们差别待遇呢？</p> 陆敏摇摇头：“是不是让知夏再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p> 在众目睽睽之下，知夏只好硬着头皮上前。</p> 最后的结果，就如同谢喻舟和陆敏想象的一样，大宛马只静静地瞥知夏一眼，既不亲近也不排斥。</p> 见此，宋将军一拍额头，为难的说：“这是什么臭毛病！我哪里给它去找一位女主人？”</p> 陆萱趁机说：“我不站在这里吗？”</p> 宋将军想到大宛马不愿意让陆萱摸头的事，马上拒绝道：“想也别想！你降不住它这暴脾气！”</p> “行了，行了，你们不是要去靶场吗？”宋将军说：“我让我的手下带你们去，我得先去沐浴更衣，要是这副模样回家，你们婶婶一定又念叨个没完。”</p> 今天正好和别人聊起怎么画鼻影，我顺便也给你们说下。你们画鼻影是不是也从眉头下面开始？如果脸短的人这么画，完全没错。但是脸比较长，或者人中比较长的人，不要这样画哦，会显得脸更长！！！从眼头这个位置就可以了！希望有参考价值。</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一章 教学 大宛马吃完了饴糖，见戚映欢要走，挽留般地用脑袋蹭了蹭戚映欢。</p> 陆萱笑道：“欢欢，我看你是被这匹马给赖上了。”</p> 戚映欢尝试着用手去抚摸它的头，没想到它居然没拒绝。</p> 连宋将军都‘啧啧啧’称奇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它这么亲人！”</p> 宋将军笑骂道:“就几颗饴糖，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廉价了！”实在太对不起你汗血宝马的称号！还有，他之前遭受的待遇算什么？</p> 大宛马正眼都不给宋将军一个，只挪动了下后腿，朝着宋将军甩了下尾巴。大有‘闭嘴，少和我瞎逼逼！’的意思。</p> 戚映欢忍俊不禁，揉了揉大宛马的脑袋:“好啦，好啦，糖都被你吃完了，没有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给你带。”戚映欢只能开出空头支票，谁让京营这种地方，又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p> 在大宛马不舍的眼神下，几人走出马厩的范围。</p> 远远望着那双乌溜水润的眼睛，戚映欢感觉自己就像是嫖完就走的渣男，负罪感十分强烈。</p> 谢喻舟见戚映欢一步三回头，不由道：“谢夫人对小孩子和动物总是特别温柔。”</p> “有吗？”戚映欢下意识问，她完全没有这种自觉。</p> “谢夫人没意识到吗？”谢喻舟说：“不论是神情和语气都和平时完全不一样。”</p> 知夏应和着点头到：“小姐，姑爷所言正是。”</p> 戚映欢回想起刚才哄马的情景，和平日里对待静秋的样子。</p> 嗯，好像是对她们更有耐心一些。</p> 蓦地，戚映欢想起了自己的老爸。上一世的时候，有一阵子朋友家的猫寄养在她们家，老爸平时多威严的一个人啊，结果某一天早上，戚映欢看到老爸捏着逗猫棒，笑得一脸猥琐，并用腻歪的声音喊‘咪咪’。讲道理，哪怕往回推个十几年，她老爸都没和她妈这么腻歪过。戚映欢当时差点就怀疑自己老爸被穿越了。</p> 如今看来，她果然是戚先生的女儿，家族基因深深刻在了骨子里。</p> 戚映欢轻咳了一声道：“没办法，谁让小孩子和动物都那么可爱呢。”</p> 谢喻舟语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可爱吗？”</p> 、他看向戚映欢的肚子，以后从这里出来的小家伙会不会更可爱一些？</p> 戚映欢一看他这个眼神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马上用双手交叠在小腹上阻挡他的视线，并恶狠狠地睨他一眼。</p> 看什么呢！要是在这种场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看她不‘恁’死他！</p> 谢喻舟接收到戚映欢眼神中的威胁后，低头用拳头抵住嘴角，掩饰住笑意。</p> 两人一来一回之间，已经到练靶场。</p> 黄土为地，靶场的尽头支着一排箭靶，长长的木杆把箭靶为成一个‘回’字，箭靶由稻草编织而成，箭靶的中心部分都被染成了朱红色，零零散散的箭羽插在箭靶上。</p> 靶场的另一边，还搭建了一个类似牛棚的场所，里面也支着箭靶，供士兵在下雨时使用。</p> 陆敏似乎是有备而来，抬起下巴对李盟邀战道：“李兄，前几日受场地限制，实在施展不开手脚，今日一定要再战高下。”</p> 陆敏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士兵送来弓箭与箭羽。</p> 李盟丝毫没有退缩，眼底反而燃起几分兴奋的光芒：“正有此意。”</p> 来到金陵后，他很少有机会能这么畅快地施展手脚。</p> 陆萱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哥哥的右手，只见陆敏故意把右手背在身后，不让任何人看到。陆萱知道，她哥哥的右手的手指上，尽是这几日反复练习形成的血痂。</p>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宣武侯世子天之骄子，不仅出生好，还文武双全，做什么都不会失手，可只有陆萱知道她哥哥有多努力，世上或许有不努力就成功的天才，可惜陆敏从来不是天才。</p> 更何况，陆敏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背后哪怕付出的再多，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永远只会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做什么都得心应手。</p> 此时，陆敏朝李盟扬了扬眉毛：“李兄，前几天我没有使出全力，今天你可不要轻敌了。况且有句话叫士别一日刮目相看，今日我不会再输了。”</p> 陆萱觉得他哥哥一定是天底下最为嘴硬的人。</p> “我也不会输。”李盟摸着弓箭，眼中跃跃欲试。</p>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固执？陆萱摸着下巴心道。</p> 陆萱嘴上朝陆敏喊：“哥，你要是赢了，晚上状元楼我做东。”</p> “一言为定！”陆敏朝陆萱笑了，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p> 陆敏和李盟都严阵以待，然而谢喻舟对两人的比赛并没有兴趣。</p> 谢喻舟瞧着戚映欢东张西望，一副新鲜好奇的样子。</p> 他随手从士兵手里拿起一柄比较轻的弓，问戚映欢：“谢夫人，想要试着拉一下弓吗？”</p> “我可以吗？”戚映欢兀自睁大一对杏眼。</p> 她以前只在过年的时候和自己家人玩过飞镖，那准头，简直没眼看，过了这么多年也许她长进了呢。</p> 戚映欢蠢蠢欲动，双眼发光。</p> 谢喻舟见此，对戚映欢招了招手。</p> 戚映欢便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仿佛就像是马厩里那匹大宛马看见饴糖的眼神。</p> 谢喻舟不由失笑，要是被小姑娘知道他用大宛马和她做比较，一定会生气吧。</p> 嗯，这件事可要保密。</p> 戚映欢已经接过了弓箭，她学着陆敏和李盟的样子比划了两下，然后朝谢喻舟喊：“谢喻舟是这样吗？”</p> 谢喻舟迈出一步靠近戚映欢。</p> 佩兰花的香味依稀传递至鼻尖。</p> 谢喻舟用手指戳了一下戚映欢的后腰，一本正经地指导起来：“背挺直一点，头不要歪……”</p> 然而面前的人却在他怀里笑成了一团：“哈哈，谢喻舟干嘛戳我痒痒肉？”</p> 怕痒的人都知道，腰那块是软肋！</p> 谢喻舟好死不死就戳中了她的死穴。</p> 谢喻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脑海中闪过一丝恶趣味，他默默伸出了手，又在同样的位置戳了两下。</p> “哈哈！”小姑娘就像是没有骨头的泥鳅一样，软倒在他怀中。</p> 温香玉在怀，谢喻舟突然觉得偶尔带小姑娘踏个青，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p> 戚映欢笑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又被谢喻舟套路。</p> 立刻收声，跳出谢喻舟的怀抱，戚映欢磨着牙恶狠狠地怒视谢喻舟，压低了嗓音道：“谢喻舟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让萱萱姐教我了！”</p> 谢喻舟敛眉，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谢夫人恕罪，我们继续吧。”</p> 戚映欢狐疑地望着谢喻舟：“最后再相信你一次。”</p> 谢喻舟道貌岸然地点头。</p> 知夏眼观鼻鼻观心，退开两人几步。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她已经知道什么时候需要选择性目盲。</p> 我表姐家养猫，她说有一天看到我表姐夫一大早抱着猫，用非常油腻的声音喊猫的名字。你们可以想象吗，一个东北大汉，一米八的大高个，搂着一只小猫，腻腻歪歪得喊猫的名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失落 天空湛蓝，碧波如洗。</p> 陆萱看了眼左边如火如荼的比赛，又瞄了眼右边那眼里只有双方的狗男女。最后，陆萱绝望地望向天空，头顶软绵绵的云层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食物，真漂亮就像是糖霜一样。</p> 呸，她怎么也开始想吃了？一定是太寂寞了。</p> 她哥把她忘记了就算了，怎么欢欢都‘见色忘义’起来？说好的好姐妹一起愉快的玩耍呢！</p> 唉……</p> 陆萱强行为自己挽尊：“知夏，你也想试下弓吗？我教你。”</p> “陆小姐，奴婢就不用了。”</p> 挽尊失败。</p> 就在这时，陆萱听到一声凌厉的弓弦声，箭羽划破空气，犹如破竹之势钉在箭靶之上。</p> ‘咚——’一声羽插入箭靶，发出阵阵嗡鸣。</p> 陆萱下意识寻声望去，只见李盟的箭羽早已脱离弓箭，但人还维持着射箭的动作，弓弦不住轻吟。</p> 李盟穿着一身布衣，并不华贵的衣料完全不影响他挺拔的身姿，他射箭的姿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不管是肌肉线条还是动作姿势，全然挑不出错来。</p> 再仔细一看，陆萱眼底露出错愕。</p> 箭靶离李盟约有一百五十多步的距离，箭头完完全全正中红心。</p> 虽然她哥哥的箭也在红圈内，可显然已经偏移了正中的位置。</p> 怪不得她哥会被激起斗志，的确是个中好手。</p> 谢府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吗？</p> 陆敏不服输的精神也上来了，他朝李盟大喊一声：“再来！”</p> 李盟没有拒绝：“好！”</p> 陆敏对士兵吩咐：“靶子再拿远三十步！”</p> “是，世子。”</p> 陆萱捂住眼睛叹息一声，她哥这是上头了吧。</p> 等士兵把靶子重新放好后，陆敏举起手朝李盟比了个请的姿势。</p> 李盟完全没客气，下盘微微一沉，双手执弓，拉了个满弓。‘嗖’一声，箭羽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箭靶中心。</p> ‘咚——’又中了红心。</p> 再看李盟的样子，完全还游刃有余。</p> 而陆敏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p> 谁高谁下，一眼便能判断。</p> 戚映欢和谢喻舟的注意力也早已被这场如火如荼的比拼所吸引，戚映欢咽了咽口水，扯了下谢喻舟袖子问：“谢喻舟，刚刚这一下是不是很厉害啊？”</p> 连她这种门外汉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p> 谢喻舟来不及点头。</p> 靶场上突兀地响起暴喝声：“好！射的好！”</p> 宋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靶场。</p> 应该是经过沐浴更衣，宋将军已经换了一身衣服。</p> 宋将军走到李盟身前，对陆敏道：“不用比了，你小子比不过人家的，你这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p> 陆敏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抿了下唇，很快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姿态。</p> 他把弓递给士兵，耸了耸肩摊手道：“好吧，既然宋伯伯都说了，我就不坚持了，反正我也不靠这个吃饭。”</p> 虽然他嘴里满不在乎，但嬉笑的表情下，还是与平时有些不同，大抵是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p> 准备了好几天，最终居然还是‘输了’吗？糟了，要让家里的老头子知道一定会很生气吧。</p> 陆敏垂眸一笑，眼神暗淡。</p> 宋将军是个粗人，完全没有察觉到陆敏的失落，他拍着李盟的肩膀道：“还有精力吗，和我比比？”</p> 众人一惊，没想到宋将军会提出这个要求。</p> 宋将军看李盟的眼神十分炽热，就像是酒鬼看到了一壶好酒。</p> 要说李盟是自信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想也没想就应道：“恭敬不如从命！将军先请！”</p> “好。”宋将军又爆喝一声。</p> 陆敏脸上的微笑有一瞬变得有些不自然，并不是嫉妒李盟，而是对自身的挫败感。</p> 他不愿意让人看出来，哪怕是妹妹也不行。</p> 在两人提起弓箭的前，陆敏说：“宋伯伯，借匹马给我呗，最近都在练箭，都没工夫练习马术，再过几天就要春蒐了，我可不能给我家老头子丢人。趁现在有空，我去转上一圈。”</p> 宋将军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李盟的箭术水平，哪有工夫去应付陆敏，他头也不回地说：“去吧，别转悠太晚了！”</p> “知道了。”陆敏嬉皮笑脸道。</p> 陆萱绝对是第一个察觉陆敏情绪的人，她急急忙忙地跟上说：“宋伯伯，我也去骑一会儿马！”</p> “嗯。”</p> 戚映欢一直暗中观察着，她从陆敏和陆萱不同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p> 陆敏这个人虽然爱占口头上的小便宜，但也帮了她好几次，她实在放心不下。陆萱或许懂自己哥哥的心情，可她并不擅长劝慰别人。</p> 戚映欢还是想跟上去看一看。</p>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推了推谢喻舟，眼神里带着一丝期求。</p> 谢喻舟立刻读懂了戚映欢的意思。</p> 他没想管陆敏的事，反正有他妹妹操心，但谢喻舟实在受不了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神。</p> 谢喻舟幽幽叹了一口，他清泠的音色响起：“谢夫人，我们也去骑马吧？”</p> 戚映欢眼神一亮，她就知道谢喻舟会答应。</p> “好啊！”她差点没跳起来。</p> 看着小姑娘眼中带着喜色，谢喻舟半阖了下眼眸，用大手盖住了她的头顶：“真拿你没办法。”</p> 是一句无声的叹息，也是一句宠溺的妥协。</p> 靶场上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服，眉眼柔和得能化出水。</p> 知夏急急忙忙道：“小姐，那我呢？”</p> 戚映欢不会骑马，所以必须要谢喻舟带她，知夏也不会骑马，可已经没有能带她的人。</p> 戚映欢抱歉地看知夏一眼，然后正色道：“知夏，你就留下替我见证李盟和宋将军的比赛，等我回来，再把结果告诉我。”</p> “好的，小姐，我保证完成小姐的嘱托。”大约是戚映欢的表情太过庄重，知夏就像是接受了什么机密任务一样。</p> 戚映欢莞尔。</p> 两人到马厩的时候，兄妹俩已经不见了人影。</p> 两人里挑了一匹普通的马。</p> 谢喻舟蹬着马镫上到马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黛色的发丝与天青色的衣摆，随风招展摇曳。</p> 谢喻舟好看的下颚线暴露在她眼中。随着年龄的关系，谢喻舟的骨骼渐渐成熟，与几年前的少年不同，有种男性荷尔蒙的味道。</p> 戚映欢看愣了。</p> 怪不得人家都用‘白马王子’来形容意中人，原来男人骑马的样子这么帅的吗？</p> 戚映欢看着枣红色的马，不由嘀咕道：“不对，明明是枣红马王子……”</p> “什么枣？”谢喻舟没听清戚映欢在说什么。</p> 戚映欢被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面色微微窘迫，马上摇了摇头：“没有，你听错了。”</p> 谢喻舟轻笑一声，低头对戚映欢伸出左手，他清冷的音色夹杂着一丝愉悦：“谢夫人，你可以上马了。”</p> 戚映欢看了一下自己和马背的高度，紧张地把手递过去：“你一定要拉住我！”</p> 回应戚映欢的是又一声轻笑：“放心，难道我还会摔了自己的夫人吗？”</p> 说话间，谢喻舟握住她的手突然使了劲。</p> 戚映欢被吓了一跳，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被谢喻舟拉上了马背。</p> 谢喻舟搂着戚映欢的腰，吐息近在耳边。</p> 他道：“谢夫人，抓紧了！架！”</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四章 吃醋 谢喻舟才不觉得陆敏是个遇到一点挫折就倒下的人，不管是陆萱还是戚映欢都太小看陆敏了。</p> 戚映欢语气中的担忧，让谢喻舟十分不爽和烦躁。他松了一下缰绳，又重新抓紧，好似不经意的小动作能转移他的注意力。</p> 听着谢喻舟有些不对劲的语气，戚映欢仿佛察觉到了什么。</p> 戚映欢的语调带着几分试探：“谢喻舟，你不会是吃醋了吧？”</p> 见她担心陆敏，所以吃醋了吗？</p> 闻言，谢喻舟呼吸一滞。</p> 空气陷入一片沉默。</p> 耳边只剩马蹄踩踏过青草的声音。</p> 隔了很久。</p> “吃醋？”谢喻舟用着古怪地音调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善道：“谢夫人，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p> 他怎么可能会吃陆敏的醋？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是个陆敏，他还不放在眼里！就以陆敏在金陵的风评，他能有什么好吃醋的！</p> 要不是看在他之前在救济粮的事上出了点力，又看在小姑娘有求于自己的份上，谢喻舟完全不想管对方的事。</p> 戚映欢悄悄转过头去，只见谢喻舟阴沉着眸色，唇线绷成一根直线，表情中的不悦显而易见。</p> 她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谢喻舟的嘴角，语气愉悦道：“说谎，你明明就不高兴。”</p> 戚映欢心道：谢喻舟你也有今天，终于让我抓住你的把柄，要是不好好嘲笑一番，怎么对得起往日被他套路的自己！</p> 戚映欢夸张地说：“你嘴都快要撅起来了！”</p> 谢喻舟垂眸，窥见了戚映欢眼中的那抹得意，他不置与否，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问道：“我吃醋的话，你就这么得意吗？”</p> 戚映欢想了想，撇开目光，不好意思道：“稍微有一点点吧，有人拈酸吃醋，我得意一点不是正常的吗？”</p>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厘米不到的距离，补充道：“就是有这么一丢丢高兴。”</p> 她倒是诚实的紧。</p> 拈酸吃醋吗？谢喻舟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他身上。</p> 奇异的是谢喻舟没有感到不悦，反而被戚映欢的诚实愉悦。</p> 谢喻舟嘴边溢出一声：“呵。”</p> 之前心中的郁气全然消失，他眼中划过一丝暗芒。</p> “那我以后勉强吃一点点醋，让谢夫人有一丢丢高兴。”他戏谑地学着戚映欢的措辞。</p> 戚映欢傻眼，明明是自己调戏谢喻舟，怎么又反被谢喻舟调戏了回来？</p> 等等……他好像也没承认自己吃醋的事！</p> 感觉又被他躲过了一次！不是她太没用，只是敌人的堡垒难以攻克。</p> 戚映欢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p> 这时，戚映欢并没有发现身后人的目光有多温柔。</p> 等跑过另一片树荫，清澈的湖泊映入眼帘。</p> 湖边的斜坡上拴着一匹马。</p> 湖边，穿着蓝衣的年轻公子正往湖泊里扔石头，好像是在打水漂。</p> 投掷出的石头一连在湖面泛起十多个水花。</p> 下一秒，蓝衣公子兴奋地握着拳头挥舞了一下，以示喜悦。</p> 见此，谢喻舟挑眉道：“谢夫人，看来我说的没有错。”</p> 戚映欢下意识点了点头。</p> 嗯，打个水瓢都能高兴成这样的陆敏，又怎么会苦大仇深的人呢？她还陆萱真是白操心了。</p> 谢喻舟撺掇道：“谢夫人，要不我们回去吧？陆兄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没玩够，我们不必打扰他。”</p> 戚映欢总觉得这时的谢喻舟就像是争宠的小朋友，他仿佛在说：陆敏自己一个人就能玩得起劲，我们还是自己去玩吧，别管他了。</p> 戚映欢为自己的联感到好笑。</p> 即便吃醋，但仍然拒绝不了的谢喻舟，有点莫名的可爱啊！</p> 戚映欢清脆的笑声在广阔的空间内飘散开来。</p> 湖边的陆敏应声回首，便看斜坡上的两人。</p> 陆敏手中还握着几颗石头，看到戚映欢和谢喻舟的瞬间，他表情微微一窘。</p> 他们这是来了多久？刚才的情景不会都看到了吧？</p> 若有似无的尴尬把他包围。</p> 不过陆敏的窘迫只不过维持了一瞬，马上就被抛之脑后，他依旧还是金陵城中放浪形骸的陆世子。</p> 陆敏露出一个玩世不恭地笑：“戚娘子和谢兄怎么来了？是不放心我吗？”</p> 陆敏的表情逐渐浮夸：“真让人感动啊，戚娘子和谢兄不愧是我的良朋益友。”</p> “……”你一个人就那么多戏吗？</p> 戚映欢面无表情，而谢喻舟态度冷漠。</p> 你演！你继续演！我们一直不说话，就不信你不尴尬！</p> 但这人丝毫没有尴尬地迹象，他对戚映欢和谢喻舟热情地招了招手：“戚娘子，谢兄来来来！今日春和日丽，正适合打水漂！你们如果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们。”</p> 好吧，这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尴尬。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戚映欢和谢喻舟，某种意义上来讲，陆敏绝对是个强者。</p> 戚映欢无言以对。</p> 谢喻舟差点拉缰绳走人。</p> 两人最终还是下了马来到湖边。</p> 陆敏高高兴兴地把石子塞到戚映欢和谢喻舟手中。</p> 他比划道：“戚娘子，谢兄，打水漂要用腕力和巧劲，千万不能用死劲，还有选石头的时候要选扁平的形状。”</p> 戚映欢，谢喻舟：好像我们没说要陪你打水漂。</p> 但见他这么兴高采烈，戚映欢也不好意思打断，只好附和了几句：“听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你小时候经常玩吗？”</p> 堂堂一个世子，不应该玩一点高大上的东西吗？</p> “可不是吗？”陆敏展颜，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长信宫附近有个湖，我和燕王小时候调皮，常常偷偷去湖边玩打水漂。那时候湖里的金鱼没少遭到我们的毒手，哪怕到了现在，宫里的总管都还不知道事情是我和燕王殿下干的。”</p> 你们居然还干这种事？果然男孩子小时候就是皮一点吗？</p> 戚映欢脑海中已经有画面感，一群名贵的金鱼翻着肚皮，凄惨地漂浮在湖面上。</p> 陆敏朝戚映和谢喻舟笑了下：“对了，戚娘子，谢兄，这件事还请替我保密！万一让殿下知道我泄露了他的秘密，我就惨了。”</p> 戚映欢：“你放心就是了。”她不可能吃饱了撑着，到处去说这事。</p> 三人玩了会儿打水漂。谢喻舟学得很快，一下子就掌握了力度，反而是戚映欢从来没接触过这游戏，每次石头都直接沉底。在谢喻舟的悉心指导下，她才渐渐能打上两三个水漂。</p> 陆敏调笑道：“戚娘子，你怎么比萱儿还笨？”</p> 戚映欢：陆敏，你难道没发觉，你把陆萱也骂进去了吗？</p> 谢喻舟睨他一眼，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极具威胁力的话：“陆姑娘应该很愿意知道兄长对她评价。”</p> 陆敏表情僵了一下。他那个暴力妹妹啊……惹不起，惹不起！</p> 戚映欢睁大双眼，星星眼看向谢喻舟：不愧是你，心黑手脏谢喻舟！干得好！</p> 陆敏只得讪讪地向两人讨饶。</p> 看来有谢喻舟在，他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啧，这对夫妻也过分了！二对一，不公平！</p> 等三人玩得差不多准备回去时，戚映欢终于想起问陆敏：“陆敏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p> 刚才的嬉皮笑脸不会都是装的吧？</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三章 春景 莺飞草长，春风拂面。</p> 从士兵那里得知了陆敏和陆萱离开的方向，谢喻舟带着戚映欢骑马离开了京营。</p> 离金陵城五十里远，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阳光明媚，满目皆是翠绿色。</p>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嗒嗒嗒’地奔驰在草地上，留下矫健的身影。</p> 戚映欢从来没有骑过马，一上来就被颠簸得不敢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马鞍。</p> 谢喻舟第一时间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他放缓了速度道：“谢夫人，放轻松些，一直闭着眼睛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倘若错过了眼前的春色，实在可惜。”</p> 戚映欢没好气道：“你说得倒是简单！”</p> 打个比方，他们两就好像是驾龄十年的老司机和第一次上路的新手，一个驾轻就熟一个忐忑不安。</p> “紧张这种情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戚映欢鼓了鼓脸颊，握着马鞍的双手满是汗水。</p> 骑马这件事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尤其是在马奔驰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颠出去，屁股几乎贴不住马鞍。</p> 谢喻舟敛眸，沉思了一下。</p> 一息后，他点了一下手指，突然喊道：“谢夫人，抓紧了，前面有大虫！”</p> “什么！？”戚映欢声音拔尖，并心惊胆战的睁开眼睛：“哪里有老虎？”</p> 京营附近居然有老虎？那她和谢喻舟岂不是要完蛋了吗？两人共骑一匹马能逃得掉吗？</p> 戚映欢止不住胡思乱想。</p> 她紧绷了神情，满面慌张。</p> 然而还没等看清周围的景象，她便发现身后的某人传来一阵轻颤，浅笑声随之入耳。</p> 是谢喻舟在轻笑。</p>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傻子！</p> 哪有什么老虎，全是谢喻舟骗她的！</p> 戚映欢气得转头，用手肘去撞他：“你怎么这么讨人厌！骗我就这么开心吗？你还笑！”</p> “不许笑了！”戚映欢怒道。</p> 谢喻舟对怀中的怒气恍若不觉，忽视胸口上如同羽毛扫过般的肘击，谢喻舟腾出一只手扣在戚映欢的头上，轻轻推了一下。</p> 谢喻舟清泠的嗓音骤然响起：“谢夫人，你看周围的景色。”</p> “你别转移话题！”</p> 戚映欢的火气还聚集在胸口，但余光所及，让她哑然失声。</p> 土地间的小草破土而出，青翠欲滴。叫不出的名字的野花坠满绿枝，有的含苞初绽，有的昂首怒放。天空中偶有飞燕掠过。远处有一座湖，湖水清澈透亮，不时有江鸥扑扇着翅膀。</p> 这让戚映欢想起一篇古散文。</p> 她遥望着此情此景，轻声呢喃：“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注1]</p> 这又是哪位大家的文章？谢喻舟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很快便了然。</p> 马已放慢脚步，悠闲地踏着青草地。</p> 隔了一会儿，谢喻舟道：“现在还生气吗？”</p> 戚映欢被美丽的自然景象所吸引，一时把谢喻舟骗她的事抛之脑后，等听到谢喻舟的问题，才想起自己应该要和他生气才是。</p> 可凝视着眼前这么好的景色，再生气不免有些煞风景。</p> 总觉得又被谢喻舟逃过一劫！</p> 戚映欢深吸一口气，空气仿佛比往日清新，她道：“算你运气好，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p> “是是是。”谢喻舟略带笑意地颔首：“谢夫人宽宏大量，人美心善，行之不及也。”</p> “少来这一套，你以为只要哄两句我就会忘乎所以了吗？”戚映欢抬了抬精致的下巴：“别做梦了！”</p> 谢喻舟微微挑眉，心道：那他身前翘起嘴角的人又是谁？</p> 谢喻舟没有拆穿某人的口是心非，怕她恼羞成怒，只把笑意收于眼底。</p> 这时戚映欢扯了一下他的手：“谢喻舟，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陆萱？”</p> 谢喻舟顺着戚映欢抬起的手笔望去，树荫深处果然就看见了一个骑着白马的红色身影，不正是陆萱吗？</p> 经过确认，戚映欢忙催促道：“谢喻舟，快点，我们追上去！”</p> 谢喻舟反问：“这会儿不紧张害怕了吗？”</p> 哪壶不开提啊哪壶？</p> 戚映欢朝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只能说着示弱的话：“那你让马跑慢一点。”</p> 好吧，她认怂！</p> 谢喻舟掩饰住笑意，他腾出一只手搂住小姑娘的腰，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那么害怕了？”</p> 戚映欢看着把她牢牢锁住的大手，嘴角不由上扬，嘴上却口是心非：“你还是好好拉住缰绳吧，谁知道你的骑术过不过关？万一把我摔了呢？”</p> “谢夫人就瞧好吧，架！”</p> 谢喻舟踢了下马肚子，扯动缰绳。</p> 迅风从耳边疾驰而过，两边的景象不断倒退，所见所闻与坐在马车内看到的完全不同，有种唾手可得的错觉。</p> 两人很快追上了陆萱。</p> 陆萱此时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左右打转，像是不知道要走那条路。</p> “萱萱姐，你哥呢？”戚映欢问。</p> 陆萱皱着眉，叹了口气说：“追丢了。”</p> 她看向戚映欢道：“其实这几天……”</p> 陆萱把这几天陆敏在家勤加苦练箭艺的事告诉了戚映欢二人。</p> 两人微微有些诧异，之前戚映欢以为陆敏是输给李盟后，自尊心受挫才借口跑出来，没想到陆敏还要这一面。先前她还以为陆敏真的是万事不经心呢，看来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p> 陆萱道：“欢欢，谢大人，能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下我哥吗？”</p> 戚映欢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好啊。”</p> 本来就是担心陆敏才跑出来。</p> “那我们分头行动。”戚映欢说：“萱萱你走那边，我和谢喻舟走这边。”</p> “正有此意。”陆萱点头，手执马鞭，英姿飒爽地骑马跑开。</p> 戚映欢羡慕地看着那道背影。</p> 要不，等有空她也去学一下骑马？</p> 谢喻舟这一刻与她心有灵犀：“回去后教你骑马？”</p> “好啊！”戚映欢歪头，朝他笑了。</p> 穿过茂密的树林，阳光轻撒，“笃笃笃——”的马蹄声徘徊在耳边。</p> 戚映欢突然问背后的人：“谢喻舟，你说……陆敏会不会有事？”</p> 背后那人微微低沉了声调说：“他能有什么事？”</p> 注1：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p> 以前在景区骑过马，让马跑了一小段，跑起来实在太颠了！屁股根本贴不住马鞍。而且马很壮，我下来的时候，双腿感觉都合不起来！！！怪不得骑马的人会有罗圈腿！</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五章 拆穿 陆敏的表情中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怔愣，但在戚映欢眼里，他依旧一副没正行的样子。</p> 陆敏笑笑说：“戚娘子是指什么？是说之前比箭输给李盟的事吗？”</p> 戚映欢点头。</p> 春光灿烂，陆敏发现戚映欢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年轻的姑娘明眸皓齿，夭桃秾李，陆敏心中涌入一股暖意。</p> 陆敏的确有过失落，付出了努力却看不到成果，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的事，但他天生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吹了一会儿风，也就释然了。</p> 比起箭艺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哪能在这里一蹶不振。</p> 陆敏选择性无视了戚映欢身后某人不善的目光。</p> 他摊了摊手道：“十根手指各有长短，用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输了也是正常。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让我家老头子知道了，不然少不了一顿毒打，说不定还会指着我鼻子骂‘孽子，以前就让你好好学习武艺，你就是不听，现在还不是丢了侯府的脸！’”</p> 陆敏模仿起宣武侯的样子。</p> 戚映欢被他搞笑的姿态弄得忍俊不禁。想了想，戚映欢说了句俏皮话：“陆世子放心，到时候我会让李盟去给你送金疮药。”</p> “……”陆敏。</p> 不、不是，怎么和他设计的剧本不一样！戚娘子你不该说要替我求情吗？你们女孩子不都同情弱者吗？</p> 这时，一直冷眼观看陆敏表演的谢喻舟，发出一声无情的嘲笑：“呵。”</p> 让李盟给你送金疮药已经便宜你了！</p> 确认过陆敏无碍后，戚映欢快速爬上湖边的斜坡，牵好来时的枣红色大马。</p> 她朝斜坡下的两人喊道：“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宋将军和李盟那边应该有结果了。”</p> 小姑娘穿着应景的绿衣，在午后的春光下，表情生动。</p> 斜坡下，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就来。”</p> 两人对视一眼，谢喻舟撇开目光，先陆敏一步抬腿离开。</p> 走出三两步后，谢喻舟突然听到身后的人，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音量道：“谢兄，多谢。”</p> 谢喻舟自然清楚陆敏在谢什么，他与陆敏算不上什么好友，顶多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陆敏知道如果不是戚映欢开口，谢喻舟根本来找他，所以才会有这一声谢谢。</p> 谢喻舟脚步一顿，背对着陆敏道：“不会有下一次。”</p> 下一瞬，谢喻舟缓缓侧过身体，他半张脸逆着光，面孔被阴影笼罩，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p> 陆敏听他道：“陆世子，如果真要谢我，不如想一下如何与内子避嫌。安蕊郡主之所以要会针对内子，难道不是因为世子的关系吗？”</p> 戚映欢一直以为安蕊针对她是因为上次花宴上的事，但谢喻舟并不这么认为。</p> 安蕊郡主就算再疯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置人于死地，所以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导致她失去了理智。</p> 试问安蕊郡主会发疯的理由是什么？</p> ——陆敏。</p> 谁都知道安蕊郡主对陆敏痴心一片。</p> 除了陆敏，谢喻舟不做他想。</p> 谢喻舟多多少少也清楚陆敏对小姑娘的与众不同。</p> 不过有陆敏之前的名声作为掩饰，戚映欢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可作为丈夫，谢喻舟怎么会感觉不了？</p> 陆敏私底下看戚映欢的眼神他太过熟悉，几年前，他不也是这样？</p> 然而与谢喻舟不同，陆敏的这份心意永远见不得光。</p> 安蕊郡主应该也是察觉了吧，所有才会有那样的举动。</p> 陆敏闻言，呼吸一滞，就像是被掩藏在心里深处，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扒拉了出来。</p> 安蕊的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陆敏自认为隐藏的很好，连陆萱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安蕊又怎么能发现？他想过要和安蕊确认，但是安蕊最近一直待在宫内，他始终找不到机会。</p> 如今被谢喻舟揭破了内心的隐秘，陆敏发现，他所谓的隐藏，只不过是一层薄纱，随时都会被戳穿。</p> 也许谢喻舟说的是对的。</p> 斜坡上，戚映欢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马背的鬃毛。</p> 陆敏握紧了拳头，原本脸上挂着的嬉皮笑脸早已消失，他抿了一下失去血色的唇瓣，桃花眼暗淡。</p> 他道：“谢兄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心思？”</p> “科举时，你救她的那一天。”谢喻舟何其敏锐，当初在看到陆敏假装不在意的时候，他便已经发觉。</p> 陆敏微微睁大了瞳孔，满是讶异，他自嘲般拍了下额头：“什么啊，这么早吗？我还以为我一直掩饰的很好呢。谢兄以前为何不拆穿我呢？或许戚娘子知道后就会与我主动避嫌？”</p> “没必要让她徒增烦恼。”谢喻舟声音冷淡。</p> 戚映欢对陆敏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甚至，在戚映欢眼里陆敏和陆萱没有什么不同。</p> 贸贸然戳穿，岂不是让戚映欢突然把陆敏区分开来？让她意识到陆敏是一位爱慕者。</p> 即便谢喻舟非常有自信，戚映欢绝对不会喜欢陆敏这种类型，但他仍然不想让戚映欢为了眼前人多费一丝心神。</p> 小姑娘只需满心满眼是他便可。</p> 陆敏这些年哄骗小姑娘的经验可不是假的，很快就琢磨透谢喻舟的心思。</p> 他表情变得十分诡异，他用着怪异的语调道：“谢兄，不知道戚娘子知不知道你有这般可怕的占有欲？”</p> 谢喻舟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陆敏。</p> 那双黑沉的双眸，好像在对陆敏说：我与她的事何时需要你来置喙？</p> 陆敏呼吸一滞，露出自嘲般的表情：“抱歉，方才是我逾越。”</p> 陆敏深吸了一口气，用下定决心般的口气道：“谢兄放心，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p> 他会恪守礼教，把心意藏在心中，不让当事人察觉。</p> 陆敏说：“至于安蕊的事，还请给我一点时间去解决。”</p> 谢喻舟颔首。</p> 虽然陆敏这人有很多缺点，但说出来的保证还是比较可信。</p>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谢喻舟冷淡地说道。</p> 陆敏点头。</p> 这时斜坡上传来戚映欢不耐烦的声音：“你们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呢？你们再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p> 陆敏立刻变幻了下表情，下一秒，他又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宣武侯府世子。</p> 陆敏朝斜坡上的人喊：“谢夫人，我们这就来！”</p> 陆敏第一次喊戚映欢谢夫人，这一声‘谢夫人’中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警示，有些事有些感情本就不该存在，他不会再让人发现他的秘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六章 骚乱 戚映欢完全没有察觉陆敏的异常，只能说是陆敏掩饰的很好，对于骗人这件事他从来都是得心应手，只不过这次要欺骗的人是他自己。</p> 陆敏相信，他依旧能做好。</p> 离开了清澈的湖泊，三人骑着马准备回京营。</p> 途中三人遇到了陆萱，陆萱满脸焦急，语气听上去很冲：“哥，你到底去哪里了！”</p> 戚映欢见此，心虚地低下头。</p> 找到人后，她忘记去通知陆萱，陆萱该不会一直在找陆敏吧？</p> 陆敏假模假样开玩笑道：“怎么和你哥说话的呢？”</p>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陆萱表情中带着一丝委屈。</p> 陆敏闻言，也不好再逗弄自己的妹妹，他表情一收，眉眼瞬间柔和了起来：“抱歉，萱儿，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不就是输了场比赛吗？又不是输不起，你也太小看你哥哥了吧？”</p> 陆萱又被安慰到，心底马上好受了些。</p> 见陆敏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心中多了几分狐疑。</p> 她哥会不会是假装坚强？</p> “是吗？”</p> 见陆萱这副表情，陆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夹了下马，让马靠近陆萱，然后在陆萱的头上敲了个毛栗子。</p> “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陆敏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对了，萱儿，你说晚上请我去状元楼的事还作不作数？”</p> 陆萱一听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p> 得了，他现在还能惦记吃吃喝喝，看来心情的确不错！</p> 她揉着自己的脑袋，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为了这样一个人担心到现在，她真是个傻子。</p> 陆萱没好气道：“看来你也年纪大了，健忘了啊，之前的约定是你赢了我就请你去状元楼，可你又没赢，约定当然不作数了。”</p> 陆敏见自己妹妹严词拒绝，心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萱儿，刚刚你还担心哥哥输了比赛会不开心，这会儿已经变着法子戳我的痛处了吗？”</p> 陆萱说：“可你不是没事吗？哥，你这么没心没肺，一定不会在意的吧？”</p> “……”陆敏反被陆萱将了一军，一时说不出话来。</p> 早知道就装一下可怜，没准陆萱会就范，失策了！</p> “那还是让哥哥请你去状元楼吃饭吧。”谁让这是妹妹呢？看在她关心自己的份上，破财消请罪吧。</p> 陆敏妥协般叹气。</p> “多谢您嘞！”陆萱畅快一笑。</p> 荷包要出血的陆敏，并没有感到高兴。</p> 看着两兄妹耍宝，戚映欢之前有些歉疚的情绪也逐渐消退。</p>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通常谢喻舟是比较沉默的那个。大概是讹了陆敏一顿，陆萱的心情非常好。</p> 正当四人靠近京营时，四人听到京营门口一阵慌乱的嘈杂声：“拦住它，都给我拦住它！”</p> 以及马的鸣叫声。“嘶嘶嘶——”</p> 四人闻声而望，便看到那匹拥有金棕色鬃毛的大宛马，撒丫子在京营门口乱跑，掀起了一阵尘土。</p> 追在它身后的士兵，吃了满嘴沙土。</p> 马背上没有人，它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p> 可经过戚映欢仔细观察，大宛马并不像是发疯，它有意识地避开士兵对它的围追堵截。</p> 戚映欢远远地打量了一会儿，发现大宛马似乎是想要冲出京营，然而京营门口被栅栏围住，大宛马无法越过。</p> 几人皱了皱眉。</p> 陆敏朝士兵们喊：“这是怎么一回事？”</p> 士兵们看到陆敏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世子，我们也不知道啊，这匹马不知怎么地就发了疯，你们刚跑出京营一会儿，它便开始躁动不安，后来它直接掀了马厩逃了出来！世子，您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p> 他能有什么办法？</p> 倒是戚映欢想起了之前宋将军说大宛马喜欢吃糖的事，她突然就有了个主意，她对陆敏建议道：“它不是喜欢吃糖吗？不如去找些糖来安抚它试试？”</p> 陆敏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隔着围栏对士兵吩咐起来。</p> 就在这时，躁动地大宛马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抖动了下耳朵，朝陆敏四人的方向望着了过去。</p> 戚映欢心道：该不会一听到吃糖就平静了吧？</p> 事实证明，戚映欢的猜测是错误的，下一秒大宛马突然向京营内跑去，士兵们正要去追赶，却见它忽然折返回来，打了士兵们一个措手不及。</p> 等快到冲到栅栏前时，它猛地蓄力，用后脚一蹬，直接翻越过京营门口的障碍物。</p> 纵身跃起，起码有一米多的高度，把众人吓坏。</p> 大宛马凌空飞腾，鬃毛飘扬，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它修长的四肢踩踏在空中，表情栩栩如生。</p> “嘶——”经过一声高昂地鸣啼，它稳稳落地，扬起一阵沙土，身姿矫健。</p> 紧接着，它迈着急促的步伐朝陆敏几人奔来。</p> 四人心中一惊。</p> 怎么就跑过来了？</p> 四人身下原本还很安分地马，不住撩起蹄子，就像是受到惊吓一样。</p> 陆敏皱眉，对陆萱喊了一声：“萱儿，和我一起去把它拦住。”</p> “好。”陆萱丝毫没有迟疑。</p> 两人一左一右，向大宛马奔驰而去，似乎是打着两面夹击的想法。</p> 可大宛马很狡猾，好像是意识到陆敏和陆萱的想法，它直接绕开了两人的路线。</p> 所有人目瞪口呆。</p> 就在这时，戚映欢发现了大宛马奔跑的方向。</p> 戚映欢心中一紧：“它不会是朝我们来了吧？”</p> 的确是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奔而来！</p> 回应她的是谢喻舟迫切的语气：“谢夫人，抓好缰绳！”</p> 虽然不知大宛马意义何为，但以它的速度被撞上，可不止受伤这么简单，谢喻舟选择战术性回避。</p> “哦好！”戚映欢急急忙忙点头。</p> 谢喻舟夹了下马肚子，马即刻奔跑了起来。</p> 大宛马不死心，奋勇直追。</p> 所以有人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一脸懵逼。</p> 陆敏和陆萱对视一眼，同时说了一个字：“追！”</p> ‘嗒嗒嗒——’</p> 一阵狂奔，戚映欢总算体验到什么叫风驰电掣，在高速运动中，狂风呼啸而过，使她睁不开眼，发丝在风中狂舞，时而打在脸侧，引起一阵刺痛感，可戚映欢没时间去在意。</p> 没跑多久，他们被大宛马追上。</p> “嘶嘶嘶——”</p> 大宛马龇牙咧嘴地发出长长的鸣叫声，鸣叫声中像是带着浓浓的不悦。</p> 接着，大宛马用身体撞向两人身下的枣红色马。</p> 谁都没有意料到这个状况。</p> 戚映欢一事不察，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有谢喻舟把她拉住。</p> 她心中狂跳，久久不能平息，感觉呼吸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p> 紧张的气氛越演越烈。</p> 大宛马仰着头再次发一声嘶鸣，随后身下的马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它时不时蹬后腿，力度不小，迫切地想要把背上的人掀下去。</p> 戚映欢心脏跳到嗓子眼，她被谢喻舟死死搂在怀里，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快要被蹬飞。</p> 事情太过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脑海中只剩一片混乱，她颤抖着问谢喻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p> 眼见大宛马又要朝枣红色大马撞过来，谢喻舟的唇线绷得死死的，他半阖了双眸问怀中的人：“谢夫人，你信我吗？”</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七章 坠马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发丝吹进了嘴角，戚映欢腾不出手来整理。枣红色大马与大宛马并头齐行，所经之处扬起一阵泥土。</p> 身后不断有呼唤声传来。</p> “谢兄，戚娘子！”</p> “欢欢！”</p> 陆氏兄妹的呼喊声中带着浓烈的焦急感。</p> 戚映欢谢喻舟牢牢地锁在怀内，他问戚映欢：“谢夫人，你信我吗？”</p> 语气还是平常的声调，完全没有面临生死关头时的慌张，他不是不担心此刻的处境，只不过慌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p> 哪怕到了最危机的关头，他依旧是那个处事不惊的谢喻舟。</p> 或许是找到了坚实的后端，戚映欢狂跳的心脏，居然奇异地缓和下来。</p> 她勉强稳定住身形问谢喻舟：“你想干什么？”</p> 等话脱口而出，戚映欢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变得非常沙哑。</p> 谢喻舟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功夫去安抚她，他道：“看到前面草地上有片缓坡了吗？到了那里，等我喊跳，我们就一起跳下马。”</p> 跳马？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p> 就在戚映欢迟疑的当口，大宛马又朝两人身下的马撞了一下，枣红色大马早已不受谢喻舟的控制，玩命似地奔跑，并试图把两人掀翻。</p> 事情已经刻不容缓。</p> 戚映欢深呼吸一口气，咬牙点头：“好，我知道了！”</p> 身后的人说：“别怕，我会护住你的。”</p> 戚映欢下意识笑了下，不是戚映欢不信他，而是只怕到时候谢喻舟也有心无力，他能说出这句话，戚映欢觉得已经足够。</p> 她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温柔地对他说：“谢喻舟，你小心。”</p> 希望两人都能平安无事，就算受伤也只是小伤。</p> “嘚嘚嘚——”</p> 枣红色大马一路狂奔，它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不受控地笔直前行，就像是杀红眼的斗牛一样。</p> 终于，两匹马来到谢喻舟说的那片缓坡。</p> 随着靠近，戚映欢的心脏又开始狂跳。</p> 然而就在此时，枣红色大马踩中一个小坑，前蹄马上失去平衡。</p> 它发出一阵高昂的嘶鸣：“咴——”</p> 前蹄肉眼可见地软倒。</p> 整匹马开始前倾。</p> 戚映欢知道，她们马上就要被后坐力甩出去。</p> 千钧一发之际，谢喻舟沉声大喊：“跳！”</p> 事情来的太突然，戚映欢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她被谢喻舟抱着腰，跳下了马。</p> 在陆敏和陆萱惊慌失措地呐喊声中，两道身影从马背上坠落。</p> 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年轻人牢牢把人扣在自己的怀中，他蜷缩了身体，顺着力的方向，带着怀中的人不断翻滚。</p> 在他们跳下马背的同时，枣红色大马跪倒在地上，因为冲击力，它的身体被掀翻。</p> 犹如庞然大物倒地，它发出了凄惨的悲鸣。</p> “咴——”</p> 它尝试着再度站起，但是有一只腿完全使不上力，它只能坐在地上来回挣扎。</p> 大宛马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下脚步。</p> 缓坡上，谢喻舟一手搂住戚映欢的腰，一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为了泄去坠落的冲击力，两人不断翻滚。</p> 戚映欢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是黑的，脑袋被按在谢喻舟怀中，目光所及只有谢喻舟的胸膛。</p> 她能听到谢喻舟就快破表的心速。</p> 原来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冷静的谢喻舟也会紧张！</p> 还以为他说护住自己，只是对自己的安抚。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有一句话叫‘大难临头各自飞’，就算谢喻舟的确想保护她，可力有不逮也是正常。</p> 况且枣红色大马摔得突然，想必是谢喻舟始料不及。</p> 哪怕谢喻舟顾忌不到自己，戚映欢也不会有任何怨言。</p> 然而这人没有一秒松开过自己。</p> 戚映欢抓着谢喻舟的衣襟，心想，谢喻舟也没有想象中聪明，明明他一个人能更好的保护好自身，结果非要护着她这个拖油瓶。</p> 如果谢喻舟这时对她提出什么要求，她一定会无条件答应，就算是十分过分的要求，大概也说不出一个‘不’字。</p> 戚映欢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p> 不想让对方受伤的心情，她丝毫不会输给谢喻舟。</p> 她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学着谢喻舟的动作，用手护住他后脑的部分。</p> 这个人可不能傻了，不然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谢喻舟了。</p> “唔——”戚映欢死死咬住牙，忍受着手背撞击石子的痛楚。</p> 在陆敏和陆萱惊恐的目光中，两人滚下缓坡。</p> 缓坡的弧度抵消了一部分坠马的冲击力，终于在几息后，两人被一棵树拦腰截住。</p> 谢喻舟的后腰撞上了树的枝干，树枝颤抖了几下，树叶被冲击力‘簌簌’震落，同时谢喻舟嘴角溢出一抹闷哼。</p> 这一下一定很痛，谢喻舟搂住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不少。</p> 戚映欢急急忙忙推开谢喻舟抱着她的手，忍着手上的痛，手脚并用地从他怀抱中爬出，查看他的状况。</p> “谢喻舟，你还好吗？”</p> 她感觉手背、手肘和大腿上火辣辣的，应该是滚落时被石子割到，或者是一些擦伤，但她完全无心顾忌。</p> 谢喻舟一定比她伤的更严重。</p> 她手忙脚乱地把谢喻舟扶起。</p> 结果起身的时候谢喻舟倒吸一口凉气，腰根本直不起来，他痛得冷汗直流，鬓角瞬间被沾湿。</p> 戚映欢吓得不敢再动他，生怕加重了伤势。</p> 无法，戚映欢只好让他坐在地上，上上下下查看他身上的伤口。</p> 他脸色苍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朝戚映欢摇摇手：“我没事了。”</p> “什么没事！”戚映欢急得掉眼泪珠子。</p>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p> 她握着他的手，那双好看纤长的双手，此刻满是伤口。比起她手上的几道划伤，这双手的伤痕显得十分严重，淤青、红肿，还有好几处皮肤都被磨烂了。</p> 戚映欢心慌意乱，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万一严重到不能写字怎么办？</p> 都让他小心了，怎么还弄成这样子！</p> 早知道就和他说不要管她了！</p> 她抬头，又看到谢喻舟脸颊上一道血痕，他的右颊不知被什么喇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直到到耳后的长度，再深一点恐怕就要破相。</p> 这么好看一张脸，怎么就忍心让他有瑕疵！</p> 这还是表面上能看得见的伤口，方才还撞了一下树，也不知道要不要紧。</p> 看着他满身狼狈，戚映欢难过地说：“你刚刚顾好自己不就好了吗？让你逞什么英雄！”</p> 她倒是活蹦乱跳的，但看谢喻舟伤成这样，她怎欢喜得起来。</p> 谢喻舟虚弱地笑了下，他侧头，轻声问戚映欢：“那我在谢夫人眼里是英雄吗？”</p> 眼中带着狡黠。</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受伤 眼前的人发丝凌乱，长袍斑驳一片，好几处地方都已被割破。他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鼻子上沾着灰，加上脸上的伤，除了狼狈，戚映欢寻不到任何适合的词语。</p> 眼前的人和七年前雨夜中狼狈的少年合二为一，那时他举着弓，救她于水火。早已快忘记的形象，又一次跃然纸上。</p> 这一次，戚映欢深深打量起眼前人的模样，似乎想要把他烙印在心中。</p> 戚映欢上下唇嗡合，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p>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谢喻舟算你厉害！</p> “啪嗒——”一声，泪珠掉得更欢了。</p> 戚映欢跪在地上，圈住谢喻舟的脖子，把头埋进了对方的颈肩。</p> 谢喻舟看不到小姑娘的表情。</p> 她闷闷地声音出耳畔传来，小姑娘带着哭腔说：“这还需要证明吗？对我而言，你从来都是啊。”</p> 从七年前，谢喻舟在后山找到她时，他已经是无可取代的英雄。</p> 谢喻舟愣了下，他伸出右手在戚映欢背后轻轻拍打起来：“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不是都没事吗？”</p> 他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不少，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语言带来的动力。</p> “真的没事？”戚映欢拨开他的手，用袖子抹去泪水，犀利地看向谢喻舟，辨认他是否在说谎</p> 她问：“腰呢？没事吧？我看你都站不起来了，怎么可能没事！”</p> “等缓过劲儿来就好了。”谢喻舟死撑，表示自己只需要休息一下。</p> 戚映欢当然不会错过他语气中的逞强，她担心地说：“不行，还是让我看看再说。”</p> 谢喻舟的身形僵住。</p> 怎么看？不会是他想的那样？</p> 果不其然，小姑娘作势就要来扒他的衣服。</p> “谢夫人万万不可！这青天白日！这朗朗乾坤！”</p> “别废话，我只是想看看你腰。”</p> 怎么搞得和她要强迫良家妇女似的？她又不是没见过！而且现在都这样了，还需要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吗？</p> 京营里拿群大老爷们打赤膊也没见他们这么害羞，读书人就是麻烦！</p> 看着戚映欢强硬的态度，谢喻舟吓得想要闪躲，但是他的腰受了伤，哪躲得过戚映欢的魔爪。</p> 谢喻舟感觉自己的清白不保。</p> 幸而，正在此时一声咳嗽声打断了戚映欢的举动。</p> “咳咳咳……”</p> 陆敏和陆萱面色古怪地看着两人。</p> 陆敏讪笑道：“谢夫人，谢兄，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了？”</p> 什么打扰？</p> 戚映欢低头看向自己准备为谢喻舟宽衣解带的手，就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p> 她马上缩回了自己的双手，伸出尔康手：“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谢喻舟身上的伤势。”</p> 陆敏忍着笑点头：“是是是，谢夫人放心，我们并没有误会。”</p> 陆萱应和道：“对，我绝对不会以为欢欢你要霸王硬上弓。”</p> 说完，陆萱表情一囧，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说的现在。</p> “……”谢喻舟。</p> “……”戚映欢。要是没加后面那句话，我或许还能相信你！绝交！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p> 空气中蔓延着尴尬，最后陆敏好心地为三人解了围：“谢兄的伤势还是等回到京营后让军医查看。”</p> “对对对。”陆萱忙不迭点头：“先回去再说，欢欢你也要检查一下。”</p> 被两人一打岔，戚映欢焦急的心情缓和一些，她朝两人点头。</p> 谢喻舟暗自松了一口气。</p> 陆敏走了过来，准备去扶谢喻舟。</p> 这时，戚映欢才想起问：“那两匹马呢？”</p> 陆萱闻言，给戚映欢指了指缓坡那边。</p> 枣红色大马倒在地上，大宛马呆呆地看着戚映欢几人的方向，它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丧气地不敢靠近，只是时不时往这里瞥上两眼。</p> 这会儿倒是安分了下来，所以刚刚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p> 然而戚映欢并没有时间去思考大宛马的动机，忽然之间，她听到谢喻舟被陆敏拉起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嘶——”</p> “怎么了？”戚映欢立刻紧张地上前查看。</p> 谢喻舟紧紧抿着唇，似乎是想阻止嘴边的呻吟，但疼痛感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忍住，看他湿透的鬓角和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多痛苦。</p> 陆敏皱眉道：“麻烦了，手脱臼了。”</p> 戚映欢的目光快速看向手臂的位置。</p> 只见谢喻舟的胳膊耷拉在身侧，一动不动。他衣袖手肘的部分一块深色的痕迹，似乎是因为撞击所产生。</p>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谢喻舟的手臂就脱臼了。</p> 他居然不告诉自己，还忍到了现在！</p> 戚映欢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所以隐瞒，可心里依旧不好过。心中既伤心又恼火，因为谢喻舟的伤势伤心，因为自己的失察而恼火。</p> 谢喻舟曾以为，小姑娘会立刻发火，痛骂他知情不报。</p> 结果与他想象的不同，她先是紧缩了下瞳孔，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她咬着唇瓣，面色难看地说：“麻烦陆世子先捎他回京营找军医。”</p> “好说。”陆敏自然不会拒绝，马上跑去牵马。</p> 戚映欢接受扶过谢喻舟，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似乎想确认什么。</p> 谢喻舟心道，小姑娘这会有长进了，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对策。</p> 他应该欣慰才是，但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呢？ 难道被她责骂两声反倒就会更好过一些吗？</p> 戚映欢不知道谢喻舟在想什么，她红着眼眶，努力板起脸问谢喻舟：“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再敢不说实话，小心我让娘给你煮最难喝的药汤！”</p> 谢喻舟莞尔，虚弱地对她笑了笑，拨开她凌乱的鬓角：“真的没有了。不用担心，你的手痛不痛？”</p> 谢喻舟怎么会不知道小姑娘想保护他的事，那一刻他深受震撼，并牢牢记在心中。</p> 戚映欢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别想扯开话题，这点伤比起你的伤完全没问题！”</p> 谢喻舟：原来还是在生气，只不过担心大过于生气。</p> 明明身体很痛，但谢喻舟嘴角的弧度根本抑制不住。</p> 最后，戚映欢由陆萱载回了京营。</p> 大宛马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灰溜溜跟在几人身后。</p> 它好几次都想上前蹭一蹭戚映欢，但都被戚映欢拒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八十九章 请求 京营，军医的帐篷内。</p> 军医为谢喻舟的手臂复了位，戚映欢只听到‘咔哒’一声脆响和谢喻舟的闷哼声。</p> 年长的军医道：“没事了，不过脱臼这事可大可小，谢大人这两个月需注意一下，千万不要做剧烈的动作，万一又再次移位，可能会造成复发。后腰的伤势不重，到时候用药油揉开便是，这几日还是以静养为主。”</p> 听到谢喻舟没有其他的伤势后，戚映欢终于放心不少。</p> 她仔仔细细地把军医的嘱咐记在心里，生怕有什么遗漏。</p> 陆敏看着戚映欢严肃的表情，嘴边的笑意渐渐暗淡。</p> 正当军医为戚映欢处理手上的划伤时，帐篷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小姐，我听士兵说您和姑爷坠马了！您和姑爷没事吧？”</p> 知夏和李盟匆匆掀开军医的帐篷，知夏满脸慌张，李盟眼神中带着担忧。</p> 戚映欢朝她们摇摇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手上有些擦伤，就是你家姑爷需要卧床几日。”</p> 知夏下意识朝躺在软塌上的谢喻舟看了一眼。</p> 只见谢喻舟全身破破烂烂的，脸破破了相，左手被两块木板固定住，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p> 小姐一定很难过吧。</p> 李盟握着箭的手一紧，皱眉紧蹙，他冷声道：“我这就去宰了那匹马！”</p> 众人一惊，忙把李盟拦住，射杀军马可是要论罪的。</p> 在几人好言相劝，和谢喻舟的命令下，李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p> 不多时，宋将军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p> 宋将军听谢喻舟问题不大，就先去处理了枣红马的状况，所以姗姗来迟。一匹马的腿攸关它的生命，任何动物的腿腕都十分脆弱，一旦出现意外，极其容易造成粉碎性骨折，粉碎性骨折基本无法愈合，哪怕愈合后，活动也会受限，或骨头畸形，无法受力。</p> 一匹站不起来的马，在京营内没有容身之地。万幸，经过军医确认，它只是扭伤。</p> “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将军这会儿才有功夫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p> 等几个士兵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告知宋将军后，宋将军沉默了。没想到在他指点李盟箭艺的时候，会发生这种意外。</p> 一直跟在戚映欢等人身后的大宛马，此时正守在军医帐篷门口。它久久不肯离去，哪怕士兵用糖浆来哄它，它都没有被诱惑。</p> 大宛马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甩了下马尾巴。</p> 宋将军朝它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你闯祸了吗？”</p> 大宛马下意识朝宋将军打个鼻响，不过这声鼻响完全没有往日里的神采飞扬。</p> 宋将军没好气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帐篷，大宛马支着脑袋，暗搓搓地往帐篷里偷窥。</p> 帐篷内，宋将军朝谢喻舟拱了拱拳头。</p> 事情发生在她的管辖地，他难辞其咎，他满脸愧疚。</p> “谢大人，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手下的人没看好那匹马，才让谢大人受伤，马官已经被我训斥了一顿，谢大人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义不容辞。”</p> 谢喻舟想要去扶宋将军，却被戚映欢按在床上。</p> 戚映欢板着脸对他说：“别动！”</p> 谢喻舟因为她强势的举动哑然失笑。</p> 戚映欢上前一步，对宋将军道：“宋将军是否知道大宛马突然发狂的理由？”</p> 不是她阴谋论，只不过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明明之前看到大宛马时，它还好好的。</p> 宋将军说：“谢夫人，可否把之前的详细情况告诉我？”</p> 于是戚映欢便把大宛马追着他们跑，并撞击枣红马的事告诉了对方。</p> 宋将军听后，眉头越皱越深，几秒后，突然他灵光一闪，‘哈哈哈’大笑起来。</p>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状态下，宋将军又朝谢喻舟和戚映欢执了一礼。</p> 宋将军对两人道：“谢大人，谢夫人，事情我大致上明白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p> “请说。”谢喻舟道。</p> 众人等待着宋将军的下文。</p> 只见宋将军看向戚映欢，他道：“我想把大宛马赠与谢夫人，让它有将功赎罪的机会。还请谢夫人收下它。”</p> 哈？戚映欢一脸懵逼。</p> 大宛马可能是知道宋将军正在说它，它悄悄把脑袋挤进帐篷内，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几人身上打转。</p> 帐篷外，看守大宛马的几个士兵窃窃私语道：“它把头都探进去了，没问题吧？要不要把它拽出来？”</p> “你要有本事你就拽！我可警告你啊，万一这马再发疯，我可不管。”</p> 士兵讷讷道：“那还是算了，它肯安安静静待着就挺好。”</p> 军医帐篷内。</p> 因为宋将军的不情之请，空气陷入一片冷寂。</p> 戚映欢的脸当场就冷了，什么叫让她收下大宛马？害得她们伤成这样，居然还要她收下罪魁祸首？</p> 她语气不好：“宋将军，你是在与我说笑吗？如果宋将军是说把它交给我处置，或许我还能接受。”</p> 宋将军没想到戚映欢会这么说，表情一时有些讪讪。</p> 这位谢夫人表面上看上去挺温和，没想到意外地不好说话，这该如何是好？他这种粗人最不擅长应付女人。</p> 陆敏和陆萱兄妹有些尴尬，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一边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世伯，帮谁似乎都不太好。</p> 知夏自然是站在自己小姐这一边。而李盟嘛，从他刚才说要去宰了大宛马，就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不好，谢喻舟是他救命恩人，他的救命恩人在他和人比箭的时候出了意外，这让责任感十分强烈的李盟十分自责。</p> 就在气氛变得十分沉默时，软塌上的谢喻舟在军医的搀扶下，下了床。</p> 他来到戚映欢面前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搭在戚映欢肩上，与她换了位置。</p> 谢喻舟低垂了眼眸，冷静地问道：“宋将军的提议是否与大宛马忽然发狂有关？”</p> 宋将军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朝谢喻舟点头：“谢大人一语中的！”</p> 宋将军指着在帐篷内露了一个脑袋的大宛马说：“我与它相处了一个多月，也算是京营内最了解它的人，从士兵和谢大人谢夫人的描述来讲，我认为它方才的行为不是发狂。”</p> 所有人注视着宋将军，等待他的下文。</p> 宋将军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道：“我认为，它应该是吃醋了！”</p> “吃醋？”</p> 所有人露出错愕的表情。</p> 戚映欢忍不住想往帐篷外看，看一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p> 这么离谱的话，宋将军也说的出来，当她是傻子吗？</p> 其实本来就想平平淡淡弄个坐骑的，但最近看到好多宠物伤人事件。其实宠物就像小孩子一样，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作为主人要好好约束啊。</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章 坏心 宋将军看着众人不可思议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靠近帐篷门口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大宛马的脑袋。</p> 大宛马眼神十分嫌弃，但最终没有拒绝宋将军的抚摸，这还是它第一次接受宋将军的爱抚，或许它是读懂了宋将军对它的关心。</p> 宋将军眼神温柔了下来，对宋将军而言马不仅是下属，还是同生共死的朋友。</p> 他道：“之前它就十分喜欢谢夫人，还让谢夫人摸了头，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它这么亲近别人。”</p> “马官告诉我，谢大人和谢夫人去马厩选马骑的时候，它有些躁动，等你们骑着枣红马出去的时候，它的心情变得时好时坏，连饲料槽都被它踢翻。后来它一直盯着枣红马的马厩方向，见它一直没有回来，脾气就变得十分暴躁，最后它掀翻了马厩的门跑了出来。”</p> “跑出马厩后它就像眉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看到谢夫人才追了上去。再加上谢夫人补充的细节，我认为我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p> 宋将军看向戚映欢问：“谢夫人有说过它一直在撞枣红马，是吗？”</p> 因为宋将军的言论，让戚映欢眼中多了几分迷茫，但她还是点了下头。</p> 宋将军无奈地笑笑道：“这就没错了，这家伙就是吃醋了，它不想让你骑枣红马。”</p> “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它也只是个小孩，你们想想，如果一个小孩看到自己的母亲去抱别的孩子，是不是一样会闹别扭？”</p> “它就是嫉妒枣红马，作为一匹马，它没有和我们一样明辨是非的能力，它只要觉得不开心，就会依照自己的脾气去发泄，根本就没想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p> 宋将军的一番话，让几人陷入沉思。</p> 结合大宛马的所作所为，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p> 说它‘发狂’吧，它从始至终没有攻击任何人，它攻击的对象只有枣红马，追着戚映欢和谢喻舟跑的时候，它发出的嘶鸣更像是愤怒与警告。</p> 难不成真是因为不想看戚映欢和别的马亲近，所以才做出的过激反应？</p> 怪不得宋将军想要把大宛马送给戚映欢，都因为嫉妒要去和别的马打架了，宋将军不把它送给戚映欢，还能怎么办，留在京营做怨妇吗？</p> 动物的情绪最为直接，没有任何掩藏。</p> 陆萱痛心疾首，原来几颗饴糖就能把大宛马骗到手？不就是几颗糖吗，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她买上一车过来，就不信大宛马不上钩！不让她骑别的马她愿意啊！有了大宛马，她还要什么摩托车啊！</p> 宋将军的话虽糙，但道理却是没有错。</p> 也许在潜意识里，戚映欢已经认同了宋将军的话。</p> 戚映欢一直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她看向大宛马。</p> 大宛马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她，似乎是想讨好她，它低着头，把脑袋靠近戚映欢的身体，它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了拱戚映欢的衣袖。</p> 低声下气的姿态与讨好奉承的眼神，十分明显。</p> 它虽然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它并不是意识到不该那样做，而是针对人的情绪做出的反应。</p> 见它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戚映欢心中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它浇灭。</p> 她叹了一口，终于在大宛马的攻势下，面无表情地举起手，在它长长的鬃毛上揉了一下。</p> 戚映欢的动作，在大宛马眼里仿佛就是原谅的信号。</p> 它‘咴——’低吟了一声，耷拉的脑袋立刻昂了起来，帐篷外的马尾快速扫动，眼神雀跃地就像是收到生日礼物的小孩。</p> 要不是戚映欢还板着脸，它说不定还会蹬鼻子上脸，凑上去舔戚映欢的脸。</p> 戚映欢哑然失笑，这还让人怎么生气？</p> 就像是铲屎官的口头语一样：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p> 同样，大宛马能有什么坏心眼呢。</p> 宋将军爽朗地笑了出来：“谢夫人，我说的没错吧，它就是喜欢你。”</p> 戚映欢已经默认了宋将军的说辞。</p>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阴谋化，陆敏也是临时起意把几人带来的京营，一切都是意外。</p>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p> 谢喻舟试着去摸大宛马。</p> 大宛马盯着谢喻舟看了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那姿态，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看在你因为我受伤的份上，勉强让你摸一摸吧。</p> 陆萱看得眼睛都直了。</p> 陆敏摸着下巴，十分手贱地尝试去摸大宛马，后果就是他差点被大宛马咬了一口。</p> 陆敏道：“还是原来的崛脾气。”</p> 实验的成果很明显，宋将军不是无的放矢。</p> 大宛马就是喜欢戚映欢，想和她亲近。</p> 宋将军说：“谢夫人，你们把它带回去吧，哪怕是带回去教训它一顿，我看它也毫无怨言。”</p> 宋将军满脸无奈，这一个多月，算是帮别人做了嫁衣，这如同嫁女儿的心酸感是怎么一回事？</p> 戚映欢犹豫了，她可以接受大宛马的无心之过，它不能以人类的标准去要求一匹马。</p> 但是它到底是害谢喻舟重伤的罪魁祸首，看着谢喻舟右脸上的伤口，她又有些不甘心。</p> 大宛马没有行为约束能力，她能理解，可谢喻舟就该为它的行为买单吗？</p> 手伤成这样，春蒐估计没戏了，皇帝还特地给谢喻舟假期练习骑射，弄成这样，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怪罪？</p> 才刚得了皇帝的青睐，若是立刻就被厌弃，谢喻舟也太冤枉了！</p> 或许唯一能责怪地就是没把大宛马看住的马官，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责怪别人又有什么用。</p> 大抵是察觉了戚映欢的情绪，谢喻舟用完好的右手握住了戚映欢的手，隔着包扎的布料，对方温热的温度传递了过来。</p> 谢喻舟侧过头，漆黑的眉眼如同静寂安宁的夜，没有一丝阴霾。</p> 他用清泠如月般声线道：“那就把它带回家吧，谢夫人不是说想学骑马吗？我想它很快就能派上用场。”</p> “你真的不介意？”戚映欢问。</p> 谢喻舟就不怕它再发一次‘疯’？</p> “谢夫人会做好一个主人应尽的职责，不是吗？”谢喻舟反问。</p> 既然受害者本人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p> “既然如此，宋将军的好意我就接受了。”</p> 戚映欢扬起一个狡黠笑脸，摸了摸大宛马的脑袋：“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调教成一个懂事的孩子！”</p> 这世上没有熊孩子，只有熊父母，她就不信在她铁血教育下，还收不了它这坏脾气。戚映欢丝毫不承认自己的报复心理。</p> 宋将军几人登时察觉了戚映欢的不怀好意，都怜悯地看向大宛马。</p> 大宛马浑然不觉危险靠近，还昂着头蹭了蹭戚映欢的手。</p> 千万不要小看了动物！我姐家养了一只猫一只狗，狗是猎犬，站起来比我还高！猫是一只2岁的布偶猫，那只布偶猫特别的胆小，一旦有陌生人或者外卖经过，它都会立刻躲到别人找不到的角落。</p> 有一次我去我姐家陪猫玩（猫经常寄养在我家，所以和我关系很好），玩得真高兴的时候，狗就蹭到我身边，大概是想撒娇，结果猫立刻生气了，非常凶的大叫，还抽了狗两嘴巴子！我目瞪口呆，直到狗被我姐牵走猫才停止了叫声。</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一章 惊蛰 当天，大宛马便跟着戚映欢回了谢家。</p> 谢母见两人狼狈的样子不由大惊失色：“不是去骑马了吗？怎么搞成这样？”</p> 这要如何解释？大概就是几块饴糖引发的惨案吧。</p> 前几日西妃娘娘送来的补品和长公主的赔罪礼，居然派上了用场。什么燕窝、人参，谢母全都给安排上了，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慈母之心真可叫人鼻血长流，咳……</p> 宋将军第二日便向皇帝告了罪，说自己监管不力导致谢中丞摔断了手。</p> 皇帝闻言有些不悦，明明春蒐在即，谢喻舟身上还有与阿丹王子的约定。皇帝倒不是指望谢喻舟能赢过对方，只要不给他丢脸就行，现在可好，连上场都成了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大齐怕了北国人呢。</p> 等宋将军告诉了皇帝前因后果，皇帝啼笑皆非。</p> 皇帝说：“倒是匹有趣的马，春蒐那日便让谢夫人骑着那匹马来让朕瞧瞧。”</p> 皇帝顺便也想见见这位挖走玄明道长的谢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p> “行了，就让谢中丞这几日在家好好休养。”最后皇帝摆摆手，对此事下了定论。</p> 这消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群臣耳中。</p> 大宛马彻底出了名。</p> 谢府又多了几张拜帖，一开始戚映欢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探望谢喻舟，结果来探病的人和谢喻舟没聊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询问马厩的方向。</p> 谢喻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这些人并不是来看他，而是来看那匹传说中非常有个性的大宛马。</p> 谢喻舟不由笑了，想看马也没问题，只要做好被大宛马撅回去的心理准备就好。</p> 事实证明，大宛马谁的面子也不给，不是直接用马尾对着人家狂扫，就是‘tuituitui’喷了人家一脸口水。然而这些人却乐此不疲，谢府反倒是热闹了不少。</p> 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这话在众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p> 就连苏青源和裴杉狄尚文等人，都先后跑来凑热闹。</p> 苏青源老谋深算，居然偷偷带了糖块，在美味的诱惑下，大宛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p> 苏青源笑眯眯地抚摸着大宛马鬃毛问戚映欢：“欢欢，你给这匹马起名了吗？”</p> “嗯，叫做惊蛰。”</p> 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大宛马到京营的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p> 苏青源‘哦’了一声，又和戚映欢谈论了几句谢喻舟的伤势。</p> 苏青源摸着马背上长长的鬃毛，心道：这毛可真好看，水光油亮的，要是拿来做毛笔一定不错。</p> 这个时候惊蛰已经把苏青源带来的糖块吃完，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直觉让它察觉了苏青源的不怀好意，它开始不安分起来。</p> 先是把苏青源的手顶开，又是朝他打了声鼻响。</p> 苏青源不高兴的说：“糖吃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p> 惊蛰对他‘昂’了一声。</p> 苏青源气道：“欢欢，马吃多了糖不好，以后少给它吃！”</p> 惊蛰像是听懂了苏青源的话，又朝他‘昂昂’直叫。</p> 一人一马在马厩里吵吵闹闹。</p> 最后苏青源因为体力不支败退，被苏管家扶回了家。</p> 戚映欢头痛地摸了摸太阳穴。所以苏爷爷你没事为什么要和一匹马吵架呢？</p> 谢喻舟：老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说好来看我的呢？结果连面都没见着。塑料师生情！</p> 这群探病的人里，唯一的正经人就只有他的新长官张御史，这位御史大夫虽然板着张脸，但却是唯一关心他伤势的人，实在是难得。</p> 休息了两天，接下来的五天，戚映欢进入了紧张的骑术学习课程中，既然皇帝都开了口，她至少也要骑着惊蛰露一下脸，满足皇帝的好奇心。</p> 由于谢喻舟还需卧床静养，陆萱自告奋勇地担起了教导戚映欢的责任。</p> 两天下来，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大腿内侧的皮都被磨破，走路有种脚不沾地的感觉，飘飘的，估计再多两天她就能体会到嫦娥登月的心情。</p> 谢喻舟心疼地搂了楼小姑娘：“要不就别学了？”</p> “我不。”戚映欢倔强地说道。</p> 她连开车都能学会，屈屈一匹马算得了什么！古代交通不便，多一项技能总是好的。</p> 谢喻舟叹了口气，只好吩咐知夏给戚映欢缝了两块软垫，衬在大腿内侧，这下总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p> 春蒐前两天的早上，陆萱被熹妃喊进了宫，戚映欢只得先进行自由练习。</p> 陆萱从长信宫出来后，挥退了送她的宫女：“不用了，我自己出宫就行了，这路我熟。”</p> 宫女们知道陆萱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得目送她离开。</p> 半途的时候，发生了一桩意外。</p> 陆萱被穿着杏色对襟短襦的男孩拦住。</p> 男孩向陆萱施了个礼，然后问她：“你是宣武侯府上的大小姐吗？”</p> 陆萱见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瞬间乐了：“我是。那你又是谁？”</p> 男孩眼神闪烁道：“我是九皇子。”</p> 九皇子乃敏妃之子，今年八岁。不过陆萱没见过敏妃和九皇子，男孩所说的话她一时分辨不出真假。</p> 见陆萱有些怀疑，男孩急急忙忙道：“没、没骗你，我真的是周显！”</p> 九皇子的确是叫周显，按年龄能对上，但陆萱中觉得事情有些蹊跷。</p> 陆萱不动声色问：“好吧，那九皇子找臣女何事？”</p> 男孩以为陆萱相信了他的话，眼神猛地一亮，他迫不及待地说：“听说你和谢夫人的关系很好？”</p> 是指戚映欢？</p> 陆萱狐疑地打量了眼男孩，然后点了下头。</p> 男孩雀跃了一下，他有些腼腆地说：“陆小姐，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谢府？你能带我一起去吗？”</p> 陆萱没有马上反应过来。</p> 什么叫能带他一起去吗？</p> “等等！你想出宫？”陆萱瞪大双眼，错愕地看着这位自称‘九皇子’的男孩。</p> 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否则未成年的皇子不被允许擅自出宫。</p> 男孩点头，他道：“我与谢夫人有旧，之前听闻她不小心坠马，我十分担心，我知道母妃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出宫探望。所以……”</p>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萱：“所以，陆小姐，能不能请你带我偷偷溜出宫呢？”</p> 她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事出有因，这位‘九皇子’怎么会找上她，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二章 偷溜 “你与欢欢有旧？”</p> 陆萱愈发迷糊了，戚映欢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位皇子？</p> 男孩再次颔首：“上一次她在皇宫内被追，是我帮了她。”</p> 男孩说了戚映欢上次在皇宫内和他一起被侍卫追着乱跑的事。时至今日，陆萱差不多已经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她万万没想到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插曲。</p> 这位谎称自己是九皇子的男孩，正是皇孙周惟。</p> 他之所以谎称自己是九皇子，有两个原因，一是戚映欢上次误认了他的身份，事已至此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二是他知道如果用真实的身份请求陆萱，陆萱一定不会答应，宣武侯府毕竟是燕王一派的人。</p> 陆萱默不作声地打量男孩，男孩眼神纯粹，像一只温驯的绵羊。</p> 陆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男孩不是她和陆敏那样的熊孩子。</p> 她不得不感叹戚映欢的好人缘，受马欢迎就算了，居然连小孩也喜欢她，难道长得好看的人缘都比较好吗？陆萱摸摸自己的脸，她长相也不差吧，怎么就没大宛马自投罗网？对于大宛马，陆萱依旧还有几分惦念。</p> 男孩满怀期待地等着陆萱的答案：“陆小姐，你能带我出宫吗？我求你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p> 虽然和戚映欢只见过一次，但几位特殊的相遇，让戚映欢在他心底占据了一个不同的位置。</p> 他担心戚映欢，同时也因为被太子妃逼得喘不过气来，自从上一次他偷溜后，太子妃对他的管教越发严厉，他感觉自己被拷上了无形的枷锁。</p> 只有回忆在珍宝阁上眺望落日时，心情才会松弛下来，可惜珍宝阁已经被烧毁。</p> 平安想见戚映欢的心理十分迫切。</p> 之所以找上陆萱，平安有经过深思熟虑。</p> 性格循规蹈矩的人一定不会答应带一位皇子偷偷出宫，如果他用身份威胁对方，说不定就被告到了太子妃那里，这样的结果他不想看到。</p> 想来想去，只有陆家这对离经叛道的兄妹有可能会同意这样荒唐的事。</p> 陆敏首先就被他排除在外，那个人太过敏锐了，一定会察觉他的身份，剩下的人选就只剩陆萱，这是他唯一的突破口。</p> 哪怕陆萱不能以正常女孩的目光来看待，但女孩子天生就不容易对小孩子设防。</p> 看着平安祈求的目光，陆萱硬着心肠拒绝：“不行，要是被人知道我偷偷带一位皇子出宫，到时候可能连侯府都要倒霉。”</p> 就算男孩真的认识戚映欢，她也不可能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陆萱可不做。</p> 平安有些急了，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很快冷静下来。</p> 平安思索了一下，试探性开口：“我听说陆大小姐你擅长使鞭子。”</p> 平安看了一眼陆萱，见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根软鞭说：“我手上正好有一根金丝紫藤做的软鞭，不知陆大小姐是不是有兴趣？”</p> 说话间，平安内心不断忏悔。</p> 对不起啊，老师，母妃，许之以利，实非君子所为，但是他也是没办法了，就容他破一次戒吧。</p> 陆萱怦然心动，第一时间接过软鞭。</p> 爱不释手地摸着软鞭，她两眼冒绿光，就像是三天没有进食的饿狼。</p> 这小屁孩也太会了吧，居然还打听了她的弱点，糟糕，听上去好心动！她早就知道皇帝的兵器库里有一条根金丝紫藤软鞭，不过早年间就赏赐了下去，没想到居然流落到这个小屁孩手里了？敏妃有点本事啊，不是说那位妃子没什么背景吗？</p> 不不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问题是金丝紫藤软鞭。</p> 陆萱内心的天秤来回摇摆，到底要不要答应呢，答应吧太冒险了，不答应吧，她又心痒难耐，手上的东西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p> 陆萱纠结了半天，严肃地问平安：“九皇子，如果我带你出去，你就把鞭子送我吗？”</p> “对。”平安忙不迭点头。</p> 陆萱留了个心眼说：“九皇子，你回头不会反悔，讨回去吗？”</p>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平安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母妃和老师都教导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么会做出违背约定的事呢？”</p> 陆萱撇撇嘴，敏妃倒是把孩子教导的很好。</p> “那好吧，九皇子，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怎么偷偷溜出宫。”</p> 平安的双眸一时灿如星光。</p> 他很少做坏事，也一直严于律己，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内心竟然生出了浓烈的兴奋感，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完全克制不了自己的雀跃。</p> 平安说：“陆小姐，你别喊我九皇子了，直接叫我平安吧，那是我的小名。”</p> “好啊。”陆萱随口应答，都准备带人溜出宫了，喊一声皇子的小名完全是小意思。</p> 一会儿后。</p> “什么，你让我钻狗洞？”平安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他知道宣武侯府的两位做事不按理出牌，但没想到居然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p> “不然呢？出宫前会检查马车，我不可能把你带身边。”陆萱神情自若：“只有这个办法了，等我给出信号，你就钻出来，我会接应你。”</p> 陆萱道：“我可是把我哥告诉我的秘密透露给你了，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不愿意就算了，鞭子还你！”</p> 陆敏小时候经常进宫陪燕王玩耍，狗洞就是那时候发现。陆萱曾经猜测过陆敏是不是和燕王钻过狗洞，但碍于两人的面子问题，陆萱只能把这桩陈年旧事压在了心底。</p> 见陆萱要反悔，平安连连摇头，不肯去接鞭子。</p> 他心中十分挣扎：“让我再想想。”</p> 他身为皇孙怎么能钻狗洞呢！这不是给父王抹黑吗？他母妃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p> 陆萱偷笑，摊手激将道：“原来你对你欢欢姐姐的关心只有这个程度啊！不是说还一起看过夕阳吗？看来情谊也不是很深厚啊。”</p> “才没有！！！”平安到底是个小孩，最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感情，他气呼呼府说：“钻就钻，说好了啊，你要在外面接应我！”</p> 陆萱见自己的激将法得逞，掩去笑意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人头开玩笑。”</p> 要是把皇子弄丢，她有十颗头都不够皇帝砍。</p> 陆萱道：“事先说好，你只能在宫外待两个时辰，在太阳落山前，你就得回宫！”</p> “这个我知道。”平安同意，他借着给皇后娘娘抄佛经的时间偷溜出了东宫，不能出宫太久。</p> 两人终于达成统一意见，在陆萱的帮助下，平安偷溜出了宫。</p> 但平安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出了紫禁城，后脚便有暗卫进了养心殿。</p> 上一次平安偷跑出东宫，太子妃虽然没有禀报皇帝，但皇孙的事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在那之后皇帝就在皇孙身边安排了暗卫，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居然是在这个情况下。</p> “禀皇上，宣武侯府的大小姐把皇孙殿下带出宫了，我们是不是要出面阻止？”</p> 正在批奏折的皇帝手一顿，黑色的墨团在白纸上晕开，皇帝皱了下眉头，他随手把奏折扔开。</p> 皇帝问侍卫：“陆萱？究竟怎么一回事？”</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三章 讲究 虽然皇帝让暗卫保护皇孙，但监听皇孙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暗卫只以看到的场景加以概述。</p> 皇帝听后没有发怒，反而问：“惟儿真的用软鞭贿赂了宣武侯府的大小姐？”</p> 得到暗卫肯定后，皇帝十分讶异，他这个孙子向来不是个偷奸耍滑的人。太子妃太想把皇孙培养成先太子那样的人，但反而适得其反，有些矫枉过正。朝上那群老酸腐倒是推崇的紧。</p> 在皇帝看来，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学的，他这个当皇帝的不也不会那些吗，虽然没少被病诟，但他的皇位不一直固若金汤吗。</p> 皇帝心中实在好奇，能让皇孙打破底线，到底是什么？</p> 皇帝吩咐暗卫：“不用阻止，你们先跟着皇孙看看他想做什么？若是没有遇到危险，你们不必现身。”</p> “卑职遵命。”</p> 紫禁城外，陆萱接到了平安。</p> 平安心跳加速地登上陆家的马车，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p> 陆萱推了推他幼小的身子：“你还好吧？”</p> “嗯。”平安点了一下头，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和额头上的汗，再把衣服上的灰轻轻掸去。</p> 这个行为引来了陆萱的轻声吐槽，她和陆敏小时都是猫嫌狗嫌的主，哪天不是灰头土脸回家的。这小家伙倒是讲究的很。</p> “你也太讲究了，你是小姑娘吗？回去的时候还不得再钻一回……”</p> 陆萱还没把‘狗洞’二字说出，平安就急急忙忙捂住了她的嘴。</p> 平安瞪着陆萱，好似只要陆萱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他就和她急。</p> 陆萱笑了：“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p> 平安瞪大双眼说：“不用你管！等到了谢家，你千万不能告诉欢欢姐姐我是钻……洞出来的！知道吗？”</p> 陆萱依旧在笑。</p> 平安板着了小脸，死死盯着她：“你给我保证！”</p> 陆萱觉得把小孩子逗急了也不太好，只好朝他点头说：“好好好，我保证不乱说。”</p> 得到了保证，平安这才退回了位置上，他恢复了端正的坐姿，然后对陆萱道：“‘好’只需要说一边就够了，你的先生没教过你吗？”</p> 被小孩子数落的陆萱表示这感觉十分新奇，她说：“我先生教我的东西，大概早八百年前就被我忘记了。你先生还教了你什么？”</p> 平安想了想平时叶丞相的讲课内容，便挑了一些告诉陆萱。</p> 陆萱越听后，眉头皱得越紧：“全是孔孟之道啊，谦虚、礼让、诚实、友善、勤奋、善良、虽然都是很好的品质，但光这些也太无趣了。你的先生是想把你培养成圣人吗？人怎么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p> 尽给小孩子说这些不枯燥吗？反正陆萱认为调皮捣蛋才是一个孩子的天性。</p> “你别乱说。”平安皱了皱眉，他说：“先生就像想让我成为父王……”</p> “父王？”陆萱无意识地重复。</p> 平安察觉到不对，马上改口：“先生他就是想让我成为父皇一样的人，你不要说他坏话。”</p> “我哪有说他坏话！”陆萱不由反驳。</p> 下一秒她突然笑出了声：“等等，像你父皇一样的人？你觉得你父皇能和谦虚、友善这几个词扯上关系吗？哈哈哈……”</p> 眼前的小家伙是九皇子，父皇就是指皇帝喽。</p> 尽管陆萱见到皇帝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那位是怎么样的人。小家伙的老师是有老花眼吗？再怎么扯，也没办法把那些词堆砌到皇帝身上吧。</p> 陆萱笑得捂住肚子。</p> 平安有苦说不出，他抿了抿嘴，只得把‘我父王是先太子’的话咽了下去。</p> 忍了半天，平安幽幽道：“陆小姐，嘲笑皇室可是要治罪的。”</p> 陆萱的笑声猛地一滞，终于收敛了表情。</p> 这小孩居然学会威胁她了！看来那位老师的教育也不是很成功。</p> 谢府。</p> 经过卧床三日，谢喻舟总算得到了大夫的首肯，能下床了。</p> 自从得知了那些探病人的目的，他推掉了所有拜贴，谢府终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宁。</p> 陆萱不在，谢喻舟接棒指导戚映欢骑马的技术。</p> 教导的方式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p> 陆萱属于实践派，废话不多说捎上戚映欢就一阵狂跑，等停下后直接对戚映欢说：“记住这感觉了吗？骑马就是像我刚刚那样，夹紧马肚子，扯上缰绳，感觉来了就往前冲！”</p> 戚映欢表示懵逼。</p> 而谢喻舟属于理论派，上马时要蹬几分力，缰绳要扯到什么程度，骑马的姿势要如何如何。</p> 戚映欢一个头两个大，她究竟是学骑马呢？还是来参加谢喻舟的科目考试啊？</p> 幸好，知夏成功拯救了陷入混乱的戚映欢。</p> “小姐，姑爷，陆小姐来了。”</p> 戚映欢马上跳下马，头也不回的说：“这就来。”</p> 谢喻舟与惊蛰对视一眼，他摸着下巴问：“难道是我教得不好吗？”</p> 惊蛰甩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鬃毛，表示自己听不懂。</p> 前厅。</p> 戚映欢见到陆萱身后的男孩后，露出错愕的表情：“平安，你怎么会在这里？”</p> 平安在戚映欢面前，变得腼腆了不少。</p> “欢欢姐姐，你最近还好吗？”</p> 等知道陆萱把他偷偷带出宫后，戚映欢扶着椅子坐下：“等等，你们先让我缓缓。”</p> 看到戚映欢惊喜并带着惊吓的表情后，两人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p> 戚映欢这副模样，不会是要对她们说教吧？他们虽然是干了坏事，但出发点不是想来看她吗？</p> 两人心中不免忐忑起来。</p> 深呼吸了一下后，戚映欢严肃了表情，眼神显得十分凝重。</p> 陆萱和平安也不由屏住了呼吸。</p> 戚映欢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地问两人：“你们确保走的路线安全吗？萱萱姐的车夫不会说出去吧？一路上有被人看到吗？平安离开那么久不会被身边的宫女太监发现吗？”</p> “……”陆萱。</p> “……”平安。</p> 还以为她要骂她们胡来呢，结果就这……</p> 看来眼前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小时候一定没少顽皮捣蛋！</p>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内心的波动，戚映欢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你们被发现吗？就算萱萱姐有熹妃护着，但是擅自带皇子出宫，也不是一件小事。”</p> 平安很快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道：“没事的，我们一路都很小心，我进书房前曾嘱咐过宫女们，说下午我会为皇后娘娘抄写佛经，不要来人打扰。只要太阳下山前赶回去就好。”</p> 闻言，戚映欢松了一口气。</p> 恰巧此时，前厅传来一阵脚步声，清泠的音色响起：“什么太阳下山前赶回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四章 师徒 陌生的声音让平安打个了个激灵，他立刻躲到戚映欢身后。</p> 谢喻舟来到前厅。</p> 等看清躲在戚映欢身后的男孩时，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p> 皇孙为什么会在这里？</p> 措不及防地事件让谢喻舟有一瞬间的茫然。</p> 上一世，他见到皇孙是在五年后的御书房，当时皇孙已经被封为皇太孙，而他也好不容易入了皇帝的眼。</p> 不过那时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停了好几日的早朝。</p> 御书房内，点着浓郁的安神香，案几上堆满了没看完的奏折，年近七十的皇帝已是老态龙钟，宗良公公忧心忡忡地守在皇帝身边。</p> 皇帝咳嗽了好一阵，在宗良公公小心地拍打下，皇帝把气息喘匀。</p> 随后，皇帝推了推身旁腼腆的孩子，让他走到谢喻舟的面前。不，也许应该称皇孙为少年。但是十二岁的皇孙眼神太过清澈，让谢喻舟忽视了他的年龄。</p> 皇帝说：“平安，这位谢大人以后就是你的太傅了。”</p> 皇孙的眼神虽有些无措，但仍旧故作镇定地给他行了个拜师礼：“见过谢太傅。”</p> 十二岁的小少年看上去进退有礼，可眼底地不安出卖了他的情绪。</p> 这谢喻舟忧上心头。这样的小少年能做得好皇帝吗？</p> 也许皇帝同样有这个担忧，他用浑浊的双眼看向谢喻舟，吃力的说：“谢爱卿，平安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p> 谢喻舟临危受命。</p> 上一世子谢喻舟错过了元和二十二年的科举，他在元和二十五年才进入朝堂，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得到皇帝认可，当时皇帝已经病危，谢喻舟能做的事十分有限，成为太傅三个月后，皇帝逝世。</p> 在接下来的十年内，叶丞相把控了朝政。</p> 谢喻舟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场景，然则，当看到这位年幼的皇孙时，当初的场景再度浮现在眼前。</p> 皇孙比初见时更加年幼，他像一只无害的绵羊，而不是一头雄狮。</p> 昔日师徒再聚，谢喻舟心中有些唏嘘。</p> 谢喻舟愣了好一会，下意识张口：“皇……”</p> 下一瞬间，他被戚映欢推搡了一下。</p> 接着，戚映欢用右手在他面前挥舞：“发什么呆啊？这是九皇子，我之前和你说过的。”</p> 戚映欢转头又给平安介绍谢喻舟：“这是谢喻舟，我的……夫君。”</p> 在外人面前提起‘夫君’两个字时，戚映欢总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都老夫老妻了，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p> 谢喻舟半阖了双眸，把一些往事锁回心底的小盒子内，不管前世他与皇孙是什么关系，都和今生无关。</p> 男孩穿着杏色的对襟短襦，因为很少见到外人，所以表情有些怯生生的。</p> “见过九皇子。”</p> 谢喻舟没有拆穿皇孙的身份，免得戚映欢会有负担感。</p> 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和一位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孙，显然后者让人更有压力。</p> 在谢喻舟打量平安的时候，平安也在打量谢喻舟。</p> 这位就是最近传闻中的谢中丞，好年轻啊，平安一直以为能考上状元怎么也得三十多岁了，没想到谢喻舟这么年轻。</p> 尽管平安觉得谢喻舟一开始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但由于对方是戚映欢的丈夫，平安对他的好感度还是比较高。</p> 平安努力使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谢中丞有礼。”</p> 谢喻舟意味深长地看了平安一眼，声调徒然一变：“所以，九皇子怎么会在这里？”</p> 为什么他还能想起这茬？</p> 戚映欢、陆萱、平安，瞬间就像鹌鹑一样不敢搭话。</p> 前厅内针线落地身可闻。</p> 谢喻舟不用她们回答，就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p> 他不像戚映欢那样好说话，表情冷漠道：“偷偷带一名皇子出宫，陆小姐胆子实在不小。”</p> 陆萱缩着头，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先生训话的场景，谢大人的气势好吓人，不愧是御史台的谏官。</p> 谢喻舟的矛头接着指向平安：“殿下平时学的就是这些偷鸡摸狗的行为吗？”</p> 平安都快要哭出来，平日里谁敢这么说他，就算太子妃训斥也不会这么露骨。</p> “谢夫人，可知包庇罪可当同罪论处？”谢喻舟朝戚映欢挑眉。</p> 戚映欢觉得自己十分没有面子，都老大一个人了，还要在众人面前被谢喻舟批评。</p> 她梗着脖子，指着谢喻舟道：“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而且，从现在开始你也是共犯了！”</p> 三个被训话的人对视一眼，马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p> 平安占着小孩子的优势，咬着牙，豁了出去，他可怜巴巴地求饶道：“谢大人，求你你不要赶我回去！”</p> 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平安十分不好意思，脸色羞得通红，但他已经被逼上梁山，没有更好的办法。</p> 陆萱绞尽脑汁道：“谢大人，你就当没看到，难道不行吗？九皇子平时有那么多课业，就算放半天假玩耍，也不过分吧？”</p> 谢喻舟多少有些吃惊，皇孙的脸皮一向很薄，这是和小姑娘陆萱两人学坏了吗？</p> 他打量前世弟子的脸，感觉很奇妙。</p> 戚映欢见谢喻舟不说话，心一横，马上扑上去把谢喻舟死死抱住：“谢喻舟，你究竟是要选择同流合污呢，还是同流合污？我告诉你，你没有第三个选择！”</p> 同流合污和同流合污不是一个选项吗？谢喻舟哭笑不得。</p> 三人耍赖，讨饶，博取同情无所不用其极，谢喻舟根本没有插嘴的份。</p> 他下意识看向厅外的庭院，只见庭院的地上无端端飘落了几片绿叶。</p> 谢喻舟心中俨然已经明白了什么。</p> 皇宫哪有这么好进出，皇孙身边应该有暗中保护他的人，既然皇帝没有阻止，他也没必要做这个坏人。</p> 正好，他也想向皇孙旁敲侧击一下嬷嬷的事有没有泄露。顾大人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当年知道公主之事的人全都陪葬了，姝贵妃宫中活下来的只有两位粗使宫女，她们因为年纪的关系早早出了宫，为了保险起见，顾大人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两位宫女。</p> 谢喻舟说：“三对一，你们赢了。但没有下一次，你们懂吗？”</p> 见谢喻舟妥协，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点头保证。</p> “多谢谢大人。”平安感激地回了一个礼。</p> 陆萱来了精神，提议道：“天气这么好，平安难得出来，不如我们骑马出去转转？欢欢你也该让惊蛰出门透透气了，我正好检验一下你这几天学得怎么样。”</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五章 问答 与往常相反，这次骑马出门的人是戚映欢，而坐马车的人是谢喻舟。作为伤残人士谢大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内，和平安相依作伴。</p> 几人来到城外后，陆萱挑了块空地。</p> 惊蛰就像是被关在家中许久的孩子，一到户外就兴奋的不行，满场撒丫子乱跑，戚映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控制住。</p> 而谢喻舟与平安坐在树荫下看两人骑马。</p> 年仅七岁的的平安眼中带着好奇，碍于谢喻舟在一旁，他下意识按捺住自己心中的雀跃。</p> 谢喻舟随意谈起了珍宝阁被烧的事。</p> 平安道：“那位烧死的嬷嬷真是可怜，听说是意外失火，那座阁楼好像废弃很久了，皇、父皇似乎是觉得阁楼风水不好，准备重起一座园子。”</p> 看来平安对嬷嬷的兴趣不大，谢喻舟得到了答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p> “最近在读什么？”</p> 问题脱口而出后，谢喻舟才发现他下意识把上一辈子的习惯带到了现在，他明明已经不是皇孙的老师，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p> 虽然这个问题由谢喻舟来问有些怪怪的，但平安早就习以为常，太子妃和孙詹事经常会询问他的课业。</p> “在读《孟子》。”</p> 平安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眼前的谢大人的有种为人师表的气度。难道是刚刚被训话后留下的后遗症？</p> 《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是普通读书人学习的顺序，可谢喻舟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普通读书人，而是皇孙。</p> 谢喻舟问平安：“可有读史？”</p> 平安下意识拿出对待叶丞相的态度，恭敬地说：“最近有在看《资治通鉴》。”</p> “可懂？”谢喻舟问。</p> 平安摇头，叶丞相只让他读，却没有给他讲过。</p> 谢喻舟静静地看着这张稚嫩熟悉的脸，他问：“可知为何要读史？”</p> 平安盯着谢喻舟清冷的双眸，思考了一下后，迟疑地回答道：“是为了明智，更好的了解每个朝代的更替。”</p> 谢喻舟不置可否，他目光冷寂，犹如天边的皎月。</p> “还不全面。”</p> 谢喻舟对他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p>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平安跟着谢喻舟默念了一句，然后陷入了沉思。</p> 片刻之后，他眼神亮了亮，抬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p> 一句‘先生’让谢喻舟和平安都愣住。</p> 平安是下意识把谢喻舟当成了他的教习先生，大抵是谢喻舟的气场太甚，丝毫不输给叶丞相。</p> 而谢喻舟却又被他这句‘先生’勾起了回忆，曾几何时也那个小少年也跟在他身后‘先生、先生’地叫着。</p> 静默了半晌，谢喻舟才道：“殿下，我不是你的先生。”</p> 平安赧然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才抬首道：“可诗书有言，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谢大人不吝赐教，我称一句先生也属情理之中。”</p> 谢喻舟定定地看平安一眼，他很早就知道皇孙是个聪明的孩子，只不过他的性格太过于纯善，且处事缺乏果断，若是不出生在帝王家，也许会过得更幸福。</p> 谢喻舟轻轻拍了一下平安的头顶，这个动作显得有些亲昵，让平安不知所措。</p> 在平安眼中，谢喻舟的表情好像柔和了不少。</p> 谢喻舟问：“《资治通鉴》读到多少卷了？”</p> “汉纪十三。”</p> 谢喻舟脑海中马上回忆起其内容：“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这是些吗？”</p> 平安的眼神亮晶晶的，他点头：“正是。”</p> 这位谢大人真厉害，才报了卷数，就知道内容了，比叶丞相都厉害，怪不得能考上状元，皇祖父果然目光如炬。</p> “这卷是讲武帝以法制御下，好用酷吏。高压刚猛的政策之下，民众反弹……”谢喻舟侃侃而谈，不用看书就能背下整篇文章。</p> 谢喻舟曾经给皇帝讲过史，在如何讲得动听且吸引人这两点上，他十分有心得，况且皇孙是他上一世的弟子，弟子什么性格他还能不知道吗。</p> 讲完，谢喻舟问平安：“可有听懂？”</p> “懂了。”平安点头说：“谢大人的意思是——大柔非柔，至刚无刚。”</p> 简单来说就是凡事应有度，过于柔和就不是柔和,而是懦弱，过于刚猛有力，到了最高境界，恰恰是不会锋芒毕露。</p> “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谢喻舟替平安总结，他意有所指地说：“所以，清高太过则伤仁,和顺太过则伤义,是以贵中道也，这也是同样的道理。”[注1]</p> 谢喻舟对这位曾经的弟子多少还是有些记挂，如果他今后始终能牢记今天的对话，或许对他会有帮助。</p> “平安受教了。”平安低下头，这一回并不是出于谢喻舟威严的气势，而是出自真心。</p> 有那么一瞬，平安想要求皇祖父让谢喻舟给他当老师，但思及谢喻舟和自己舅舅的关系，他把这个念头咽回了肚子。</p> 树荫下点缀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两人侃侃而谈，格外和谐。</p> 麻雀在唱歌，微风轻拂面，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些平安都很少体会。</p> 戚映欢和陆萱骑着马转悠了回来、</p> 两人来到树荫下。</p> 陆萱扯住缰绳，看向树下的平安，她沐浴在阳光中，脸上挂着微笑：“平安你想不想骑马？我可以捎你！”</p> “可以吗？”</p> 爱玩是小孩的天性，哪怕平安性子再稳重，也受不了摆在眼前的诱惑。</p> “为什么不可以？”陆萱反问。</p> 这小家伙偷偷溜出宫是为了和谢喻舟讨论《资治通鉴》的吗？</p> 她听了两句，头都大了，可不能让他们在啊讨论下去了，不然多扫兴啊。</p> 平安下意识看向谢喻舟，谢喻舟手受伤了，他若是跑去玩，谢喻舟不就只剩一个人了吗？</p> “殿下请随意，不用在意我。”谢喻舟眼神柔和了不少，皇孙果然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p> 陆萱笑着把平安拉上马：“别管谢大人了，欢欢不是在吗？这种事就让她们自己去烦恼好了。”</p> 下一瞬间，陆萱把平安拉上了马，马蹄声奔腾而起，骏马身姿矫健地冲了出去。</p> 平安紧张地搂着马脖子，眼底却洋溢着喜悦，太子妃往常的教导被他抛之脑后。</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六章 春蒐 树荫下，戚映欢下了马，她牵着惊蛰，俏皮地对谢喻舟眨了眨眼：“谢大人，需要我带你骑马吗？”</p> 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有一天会轮到她对谢喻舟说这话。</p> 谢喻舟哑然失笑。</p> 存着逗弄小姑娘的心思，他挑眉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麻烦谢夫人了。”</p> 说着，他从树荫起身，一副要等戚映欢扶他上马样子。</p> 戚映欢傻眼，她自己才刚学会骑马，怎么可能带人，这不是为难人吗？</p> 下一秒她看清了谢喻舟眼底的笑意。</p> 好啊，居然故意想看她出洋相！</p> 戚映欢麻溜地爬上马背，对他做了个鬼脸：“谢喻舟我突然想起来了，惊蛰不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人骑它，所以……你还是待在这里晒太阳吧！驾——”</p> 惊蛰飞奔而去，只留给谢喻舟一个残影。</p> 谢喻舟无奈地笑了。</p> 骑完马后，陆萱便带着平安放风筝。</p> 平安很少有玩耍的时间，对什么都十分好奇。尽管陆萱对诗书一类的东西不是很稍长，但要论玩耍，这群人中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她。</p> 风筝很快就被放得又高又远。</p> 而戚映欢和谢喻舟这边，正手忙脚乱地把风筝往天上抛。</p> 戚映欢一通瞎指挥：“谢喻舟，你把风筝举高点啊！”</p> “稍微跑两步啊！”</p> “啊呀，又掉下来了！”</p> “算了，还是让李盟来举风筝吧！他跑得快。”</p> “……”李盟的表情显然很不情愿</p> 陆萱和平安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道：受了伤还要陪欢欢瞎闹，谢大人你可真是辛苦。</p> 放完了风筝，陆萱便要送平安回宫。</p> 即便不舍，可平安还是乖乖与几人道了别。</p> 匆匆回宫后，平安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东宫。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看着窗外的落日，长长吁了口气。他此时才发觉，东宫之于他就像是个鸟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p> 今日下午的欢愉，只不过是他偷来的时间，相信他会好好珍藏在心中。</p> 等宫女来敲门后，平安道了声：“进。”</p> 宫女道：“殿下，太子妃请您去用膳。”</p> “马上就来。”</p> 看着宫女和太监浑然不觉的面容，平安放松了不少。</p> 平安以为这晚他可能会兴奋得睡不着，但白天耗尽了他太多体力，一入夜他便睡着了。</p> 养心殿。</p> 暗卫已经把皇孙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皇帝。</p> 听到平安是为了去谢家才做出这等出格的事，皇帝的表情很微妙。</p> 平安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位谢夫人？皇帝不自觉地把事情阴谋化。</p> 可很快，皇帝很就知道了平安谎报身份的事。</p> “还有几分小聪明。”皇帝评价道。</p> 皇孙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除了几位近臣，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孙长什么样，这也算是皇帝对皇孙的一种保护。</p> 等听到谢喻舟和平安的对答时，皇帝的表情一顿。</p> 谢喻舟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平安性格的不足之处，可惜了……如果不是谢喻舟太年轻，倒也不失为教导皇孙的好人选。叶丞相虽然办事能力不错，但在调教弟子上面，还有有些力有不逮。</p> 罢了，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p> 皇帝挥退了暗卫：“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你们下去吧。”</p> “卑职遵命。”</p> 两天后，期待已久的春蒐终于到来。</p> 一大早，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金陵附近的围场进发。</p> 皇帝的座驾出现时，金陵街上的百姓全部跑了出来，人人都想一睹龙颜。</p> 沿途有亲卫军巡逻警戒，士兵运输物资装备。座驾前方悬挂着明黄色的龙旗，座驾所经之处，无不山呼万岁，响声震天，犹如地动山摇。这让戚映欢对古人对皇权的崇拜有了初步认知。</p> 等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围场由大量士兵把手，以确保皇帝的安全。</p> 场地早已被布置好，随行的群臣都被分配了居住的帐篷。</p> 因为行动不便，戚映欢不让谢喻舟做多余的事，她带着知夏把临时住所收拾完毕。</p> 不久后，随行的宫女便送来了午膳。</p> 用完午膳，戚映欢让知夏去要了些水，准备梳洗打理。</p> 知夏端了水回来后，神神秘秘地对戚映欢道：“小姐，你猜我看到谁了？”</p> “谁？”在京城她认识的人可不多。</p> 赵夕儿？应该不是，宋儿年幼离不了人。顾家只来了顾大人和顾照熙两人。</p> 知夏道：“我看到安蕊郡主了！”</p> 听到这个名字，戚映欢脸色一冷，要不是她上次机警，指不定就着了对方的道，这位郡主怎么也来春蒐了？不是说长公主没有来吗？</p> 知夏解释道：“安蕊郡主好像是跟着佳然公主前来。”</p> 戚映欢没听说过这两人关系不错，不过两人毕竟是表姐妹，在一起也不奇怪。</p> 熹妃娘娘那边只说是自己上次在赏花宴上让对方没脸，导致对方心中记恨，但戚映欢心底还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p> 总之还是小心微妙。</p> 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有太监宫女来通知集合。</p> 春蒐为期五天，第一天是开场仪式。</p> 先由皇帝带领群臣向上天祭酒，以示感恩。</p> 再由皇帝上马射猎。</p> 围场中，侍卫们敲锣打鼓，对猎物进行三面围堵。这也是‘围猎’一词的由来。</p> 皇帝骑马，后面的王公大臣以及侍卫紧紧尾随、率狗、驾鹰、递箭，不离皇帝的左右。</p> 偌大的围场，只有皇帝一射猎，以表示天子独尊。</p> 皇帝虽然已为花甲，但是他精于骑射，一张长弓拉满，穿云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p> 羚羊长吟一声倒地。</p> 群臣山呼万岁：“皇上英明神武，实乃当世豪杰！”</p> 皇帝很享受大家的夸赞，他摆摆手道：“到底是老了，才这么一会儿，朕就有些吃力了，想当年朕从徐州一路打到金陵那才叫武威。”</p> 所有人忙点头，皇上还是很厉害，我们都比不上您。</p> 皇帝看着满目的满目生机盎然的翠色，眼中露出怀念的神情，几息后他道：“这次春蒐还是要看看我们大齐年轻人的表现。”</p> 皇帝看向燕王的方向：“昂儿，可不要让为父失望。”</p> 是勉励也是告诫。</p> 身着紫色短褂的年轻男人心中一凛，他看了眼身边的阿丹王子，对皇帝道：“是父皇，儿臣遵命。”</p> 皇帝满意地点头：“刚刚打到的那只羊，等晚上烤了分给大家。”</p> “遵旨。”</p> 分食下来，每人能得到的分量估计少得可怜，但能得到皇帝的赏赐，无疑是一件荣耀的事，不会有人拒绝。</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七章 偷窥 皇帝与大部队离开后，林中只剩燕王与阿丹王子一行。</p> 两人对视一眼。</p> 阿丹王子出言挑衅道：“燕王殿下，看来你们皇帝陛下对殿下的期待不小，但殿下若是输了，想必皇帝陛下一定会很失望吧？”</p> “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岂能妄下断言。”燕王回以一个镇定从容的表情：“王子或许没有听过大齐有一句话，虎父无犬子。”</p> “本王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本王也听说过另一句成语——鸡不及凤。”这句话出自《南齐书》，比喻儿子不如父亲。</p> 阿丹王子笑容满面，说出的内容却显得针锋相对。</p> 燕王表情不变，他身侧的的陆敏扯了下缰绳上前。</p> 陆敏眯着一双桃花眼，语气似是而非：“看来王子殿下出使大齐之前的确做了不少功课，连这么冷僻的词语都知道。可惜了，做了那么多准备，最终却功亏一篑输给了谢侍讲，不对，现在应该喊他谢中丞才是，我想谢中丞一定十分感念王子才是。”</p> 不就是打嘴仗吗，他陆敏还没怕过谁！懂得再多又怎么样，十天前还不是在保和殿输掉了比试，还给人家做了升官的踏脚石。</p> 阿丹王子闻言脸色铁青，磨着牙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陆世子巧舌如簧，本王自愧不如，你们大齐还有一句话说，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如手上做的。燕王殿下，明后两日我们手下见真章！”</p> 春蒐一共五日，重头戏在第二、三、四天，第一天则是给大家熟悉场地，摸清动物的分布。</p> 周昂的气势丝毫不输给对方：“敢不从命。”</p> “逐日拉，克吉莫我们走！”阿丹王子带着手下，骑马跑远。</p> 陆敏看着几人的背影，暗自思索了一下，他刚刚那番话是不是给谢喻舟拉了仇恨？</p> 不过以谢喻舟的心思手段，应该吃不了亏，陆敏理所当然地想着。</p> 燕王带着几人在林中转悠了一圈，猎取了一些野鸡等飞禽。</p> 四月下旬，野外空气怡人，桃红柳绿，鸟语花香。这是动物繁殖的季节。</p> 春蒐也有春蒐的规矩，不得毁坏鸟巢，不得猎杀怀孕的动物和幼小的动物，不得取禽类的卵。祭祀山林川泽之神，所献祭品不得用雌性禽兽。古人也相当懂得可持续发展。</p> 谢喻舟因为受伤的关系，并没有参加捕猎的队伍，倒是随行的李盟有些跃跃欲试，他本是猎人出生，来到金陵后就没有再打过猎，此刻应该是技痒难耐。</p> 谢喻舟安抚道：“别急，稍待明日。”</p> 李盟点头。</p> 黄昏很快来临，太监送来了这日的晚膳。戚映欢草草用了晚膳，便带着知夏去了趟马厩。</p> 惊蛰那个臭脾气实在让她担心，万一哪里不顺心惊了其他的马，她可负不起责任。</p> 这次春蒐，王公大臣都骑来了家中的宝马，这种难得能炫耀的时机，他们不会错过。</p> 光大宛马戚映欢就看到好几匹。万一闹出了事，可不是道歉就能搪塞过去。</p> 马厩中。</p> 马官见到戚映欢后，打了个招呼：“谢夫人是来看惊蛰吗？”</p> “你认识我？”戚映欢诧异。</p> “那可不是吗？我们做马官的，还有谁不认识谢夫人。”马官笑笑：“谢夫人，您放心，宋将军早就嘱咐过我们了。您的马性子有些不同，需要把它单独搁一间。您瞧，它就在那边呢，我带您去。”</p> 戚映欢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她居然因为惊蛰的关系在马官的圈子里出了名。</p> 她不想让人看出内心的窘迫，只得面无表情地说：“麻烦你了。”</p> 知夏早就得了戚映欢的嘱咐，偷偷地给马官塞了银子。</p> 马官把银子收进袖子中，眉开眼笑道：“谢夫人客气，您放一百个心，我已经给您的马准备好了糖浆，绝对让它满意。”</p> “呵呵。”戚映欢感觉心累，怎么搞得惊蛰像是来当大爷一样。</p> 来到单间后，马官识时务地离开了。</p> 惊蛰亲昵地拱了拱戚映欢，发出撒欢一样的鸣叫声：“昂——”</p> 戚映欢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对它嘱咐道：“这几天你给我乖乖的，千万不准惹事，知道吗？你要是乖的话，等回去，我就好好奖励你。蜂蜜听过？要是你做的好，回去我就给你尝一点蜂蜜。但你要是不乖，那下个月的就只能吃草！”</p> 也不知它听懂没听懂，它一门心思嗅着戚映欢身上的荷包。</p> 戚映欢叹气。得了，又被它闻道糖味儿了。</p> 把荷包中的饴糖喂给惊蛰后，它终于老实下来。</p> 安抚好惊蛰，戚映欢提着的心稳稳落地，它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p> 走出马厩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约莫戌时。</p> 远处的山林间一片漆黑，夜风拍打在树枝上，树叶沙沙作响。林中偶尔有奔跑的声音，也许是什么动物正在进行夜间的狩猎活动。</p> 借着营地内的光，戚映欢回到驻扎的帐篷附近。</p> 这时，戚映欢看到一名侍卫和一名宫女正鬼鬼祟祟地往小溪边走去，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查看，似乎不想让人发现她们的行为。</p> 侍卫穿着藏青色的服饰，似乎是负责围场狩猎活动的侍卫。至于宫女，戚映欢分辨不出来。</p> 两人鬼鬼祟祟的行为实在让戚映欢感到困惑。</p> 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阴谋诡计？戚映欢摸着下巴想。</p> 知夏问戚映欢：“小姐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p> 戚映欢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还是去一探究竟，不然晚上一定会睡不着。</p> 戚映欢和知夏悄悄跟上。</p> 小溪边，夜色静谧。</p> 湖光水色间荡起阵阵涟漪，波纹四散，在月光映照下波光粼粼。</p> 月光下，戚映欢和知夏很看到两人的身影。</p> 彼时，宫女和侍卫正搂在一起亲小嘴。</p> “……”戚映欢瞬间露出面瘫的表情，她望向天空。</p> “……”知夏面色涨红，嘴里嘟囔道：“不、不要脸！”</p> 所以她们只是撞上一对偷情的小情人吗？戚映欢叹气，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定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所以连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变得一惊一乍。</p> 以后还是少做这种事吧，万一被对方发现自己偷窥，那多尴尬啊。</p> 春天果然是容易发情的季节，就连宫女侍卫都免不了俗。</p> 戚映欢拍了拍知夏的背，轻声说：“知夏，我们回去吧。”</p> 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知夏臊得满脸通红，忙不迭朝戚映欢点头。</p> 等两人走后，溪边那对偷情的野鸳鸯松开了对方。</p> 黑夜中，宫女问侍卫：“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八章 挖坑 小溪潺潺，黑夜静谧。</p> 侍卫摸了一把宫女的脸，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p> 宫女抓住他的手：“别闹了，说正事。”</p> “好好好。”侍卫无奈地说，随后声音变得正经了一些，他道：“林中深处的确有一头母大虫，好像才生了崽。”</p> 侍卫问宫女：“公主要你问这些做什么？”</p> 宫女的身形顿了下，表情带着几分春色，她微微娇嗔：“主子吩咐我们做事，我们哪敢多打听。”</p> 侍卫想了想也是，又搂住宫女。</p> 另一边，戚映欢回到帐篷后，脸色仍带着几分不自然。</p> 谢喻舟不解地看向戚映欢：“这是怎么了？”</p> “没什么。”戚映欢支支吾吾的，她总不能告诉谢喻舟说自己看别人偷情去了吧。</p> 谢喻舟眼神带着茫然看向知夏，知夏只好老老实实把看到的事告诉了谢喻舟。</p> 听完后，谢喻舟笑了。</p> “谢夫人，偷窥非君子所为。”</p> “你管我！”戚映欢恼羞成怒，她又不是故意的。</p> 笑罢，谢喻舟又收敛了神色，询问知夏那对宫女侍卫的特征。</p> 得到答案后，他陷入沉思。</p> 拱卫司的侍卫是怎么和后宫的宫女纠缠到一起？长年累月的警惕性告诉他事情必定不如戚映欢看到的那样简单。</p> 第二日，所有人起了个大早。</p> 用完朝食后，佳然公主陪着皇帝露了面。</p> 燕王等人穿上了便于行动的短褂。</p> 龙旗在空中猎猎飞扬，春风和煦的确是个适合狩猎的日子。</p> 在进行围猎前，皇帝中气十足地说着开场白：“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一乐也；草浅兽肥，以礼畋狩，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二乐也；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高宴，上下欢洽，三乐也。”[注1]</p> 皇帝道：“此次春蒐猎取动物最多者，朕重重有赏！”</p> “谢皇上隆恩。”</p> 这次春蒐不仅仅是燕王与阿丹王子的比拼，更是这些官宦子弟表现自己的时机，万一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还怕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吗。</p> 众人摩拳擦掌，都想在这场春蒐中取得佳绩。</p> 一声令下，年轻人全部冲了出去。</p> 阿丹王子和燕王却是没动，两人骑在马上，虎视眈眈地观盯着对方的举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激起了电花。</p> 正在这时，佳然公主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凝视。</p> “父皇，我能求您一件事吗？我听说宋将军送了一匹大宛马给谢中丞的夫人。”佳然公主笑得十分俏皮，她朝皇帝双手合十：“大家都说那匹马有趣的紧，不知我能否有机会一睹为快？”</p> 皇帝笑笑：“这还需要用求吗？”</p> 皇帝对宗良公公示意了一下，宗良公公马上站出来喊道：“谢戚氏可在？”</p> 听到戚映欢被皇帝点名，谢喻舟、陆氏兄妹、顾大人和顾照熙无不心中一紧。</p> 戚映欢本人也是猝不及防，她只得牵着惊蛰走出女眷的人群。惊蛰的名声居然都传到了公主耳中，这些人也太八卦了吧。</p> 众目睽睽之下，戚映欢深呼吸一口气，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p> “臣妇见过皇上，见过公主。”</p> 有些少女羡慕地望着戚映欢，能被皇帝和公主注意到，这是多荣耀的事啊，这种好事居然被戚映欢得了去。可惜当事人完全不像要这份荣耀。</p> “免礼。”皇帝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p> 眼前的人比她想象中要苍老许多，尽管如此，这位六十出头的老人依旧拥有着常人不可逼你的气势。</p> 戚映欢偷偷观察皇帝的时候，皇帝也在打量着眼前年轻的少女。</p>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束袖衣裙，长相明丽，是位难得的美人。</p> 这就是挖走了玄明道长的谢夫人？这么年轻？看样子还不到双十，除了好看点似乎也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p> 听说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人，这一点可能倒是真的。</p> “谢皇上。”</p> 戚映欢站直了身子，抬首那一刻，她看到了佳然公主身后的安蕊郡主。</p> 那个穿着红裙的小姑娘面含憎恶地看着她，眼底的不怀好意简直扑面而来。</p> 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位佳然公主不会是想替安蕊郡主出气吧？</p> 在戚映欢惊疑中，佳然公主拎着裙子跑到她身前，一副活泼少女的姿态。</p> 她说：“谢夫人，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我喊你一声姐姐，如何？”</p> 佳然公主观察着戚映欢，虽然表情一派自然，但戚映欢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p> “臣妇不敢，公主还是喊臣妇戚氏吧。”戚映欢不喜欢这种被蔑视的感觉，碍于对方的身份，她只能保持谦逊的姿态。</p> 佳然公主没有坚持，她牵起戚映欢的手：“那谢夫人，我能看看你的马吗？”</p> 佳然公主对戚映温柔地欢笑了笑。</p> 方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是戚映欢的错觉。</p> 戚映欢心道，如果刚刚不是错觉，那就是这位佳然公主道行了得，至少比戚月柔的手段高出百倍。</p> 戚映欢无法拒绝佳然公主的要求：“自然可以，公主请。”</p> 幸好惊蛰并不排斥女性的接近，不然她真要抓瞎。戚映欢牵着缰绳，示意佳然公主去摸惊蛰。</p> 佳然公主一脸喜悦地上了手。</p> 摸着惊蛰漂亮的鬃毛，佳然公主感叹道：“这种颜色的鬃毛我还是头一回见，有点像父皇衣服上金丝绣的颜色。”</p> 众人一惊，一匹马的鬃毛再好看也不能说像皇帝龙袍上的图腾颜色。</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戚映欢这回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位公主身上的恶意。</p> 顾大人差点就要上前为戚映欢说，结果被谢喻舟拦住。</p> “稍安勿躁，她能处理。”</p> 谢喻舟平静的双眼，让人很快冷静下来。</p> 只见，在皇帝皱眉之际，戚映欢抢先开口道：“公主说笑了，皇上衣服上金丝绣乃黄金蚕丝所制作，养殖十分艰难，万众挑一，最后还要经过千百道工序，又岂是几根鬃毛能比。若是皇上喜欢，不若臣妇让人把惊蛰的鬃毛制成笔进献给皇上？”</p> 皇帝露出笑容，这位谢夫人的确有独到之处，这股子机灵劲就不是旁人能比。</p> “不必了，朕心领了。”</p> 见皇帝笑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p> “谢夫人懂得真多。”佳然公主笑笑，好像没察觉之前不正常的气氛，她问：“它是叫惊蛰？”</p> “是的，公主。”戚映欢点头。</p> 她提着一颗心，生怕这位公主又挖了坑等她。</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百九十九章 问题 佳然公主哦了一声。</p> 自从谢喻舟摔伤手后，惊蛰的事迹就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谢喻舟闭门谢客后，大家对这匹马越发地好奇。</p> 终于在今天，传闻中的大宛马露出了庐山真面目。</p> 大宛马黑棕色的毛发水光油亮，金棕色的鬃毛被打得得非常柔顺。</p> 它四蹄雪白，犹如踏雪而来，正附和了此种特征的称号——飞鸿踏雪。</p> 大宛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昂首的姿势带着几分优雅。</p> 众人万万无法把它和宋将军嘴里的大宛马联想到一起。</p> 难道是以讹传讹？</p> 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佳然公主从荷包中摸索出一块饴糖，她道：“我听宫女说，它喜欢吃糖，是真的吗？”</p> 戚映欢早已料到佳然公主想要干什么，但她没有阻止。</p> 就算佳然公主是想替安蕊郡主出头，可她一定该不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毒害一匹马。</p> 戚映欢颔首：“确实是这样。”</p> 佳然公主高兴地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早有准备。”</p> 说罢，便把饴糖递到惊蛰的嘴边。</p> 只见惊蛰闻了几下，它的动作显得有些踌躇，闻了好几回都没有去吃公主手中的饴糖，这显然与它平时嗜糖如命的性格不同。</p> 这让戚映欢起了一丝丝疑心，难道是她猜错了？饴糖的确有问题？可佳然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蠢的人。</p> 正当戚映欢准备找寻借口，准备拒绝佳然公主喂食之际。</p> 佳然公主疑惑地说：“怎么不吃呢？难道味道不对吗？”</p>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把手中的糖放进嘴里。</p> 这个动作又让戚映欢产生了困惑。是她想多了？饴糖没有问题？那惊蛰的反应又是为何？</p> 殊不知，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安蕊大惊失色：“表姐！”</p> 佳然公主茫然地转过头去问：“怎么了吗？表妹。”</p> 安蕊面色有些奇怪地摇摇头，她说：“没有，就是那块糖不是被马舔过了吗？”</p> 佳然公主摇摇头道：“没有啦，它只是闻了闻而已，马舔过的东西，我怎么会吃呢？”</p> “是吗？是我多虑了。”安蕊笑得十分勉强。</p> 佳然公主问戚映欢：“是不是饴糖不够甜，所以它不喜欢吗？”</p> 还不等戚映欢答话，安蕊直接走了过来。</p> 她夺过佳然公主手上的荷包，动作迅速地倒出一块饴糖。安蕊板着面若寒霜的脸，把糖块往惊蛰嘴里塞。</p> 边塞边说道：“小畜生，公主赏你吃的，还不乖乖谢赏。”</p> 安蕊刻薄的话，让众人皱起眉头。皇帝原本就对安蕊没什么好感，这一回更是冷了脸。</p> 戚映欢心中越发肯定，饴糖一定有问题，只会佳然公主并不知情！</p> 不能再这样下去！</p> 戚映欢上前一步阻止道：“还请郡主住手，惊蛰它可能是吃饱了，所以……”</p> 戚映欢的话还没说完，惊蛰这边已经被安蕊耗尽了耐心，它可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按照自己的脾气，直接一口口水吐了出来：“tui——”</p> 口水正中安蕊的脸颊。</p> 安蕊惊呆了，她一动不动，面容呆滞。</p> 佳然公主也惊呆了。饶是皇帝也有些傻眼。</p> 戚映欢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震惊的表情，心底凉了半截。</p> 她就知道会这样，她瞪了眼得意洋洋的惊蛰。就算知道糖有为题，你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吐人家脸上啊！昨天约定好要乖乖的呢！</p> 完了完了，这回安蕊应该是恨死她了吧。</p> 人群中，陆敏憋笑，陆萱肩膀耸动，谢喻舟顾大人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戚映欢只好心虚地望向天空。</p> 随便吧，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够水火了。</p> 空气陷入良久的沉默。</p> 口水混合着饴糖融化的液体，随着安蕊郡主的脸颊滑落。</p> 安蕊如大梦惊醒，她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p>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想要去擦脸上的口水，又嫌恶心不敢上手，只能像是发了狂一样到处乱跑，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郡主哪里受过这份委屈，她感觉自己灵魂都快升天。</p> 佳然郡主一脸嫌弃地躲到了宫女身后，生怕安蕊找上自己。</p> 众人心道：看来传言不假，这匹大宛马果然‘与众不同’，还好有安蕊郡主以身试险。</p> “你们！还不给我宰了那头畜生！”安蕊气得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p> 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发了话，他紧紧皱着眉头：“来人！都看着干嘛，还不把郡主带下去处理一下。”</p> “奴婢遵旨。”</p> 宫女和太监七手八脚地拖着安蕊离开。</p> 众人回神，看向大宛马，只见它昂着头颅浑然不觉做了什么失礼的事。</p> 这时谢喻舟来到戚映欢身旁，向皇帝告罪：“皇上，是微臣与内子没有调教好家中的马，并非有意惊扰圣驾，还望皇上恕罪。”</p> 谢喻舟只字不提安蕊郡主失礼的行为。</p> 戚映欢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道：“还望皇上恕罪。”</p> 皇帝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出安蕊眼底的恶意。</p> “不过是件小事，不用大惊小怪。”皇帝随口问谢喻舟：“谢中丞，伤势如何了？”</p> 谢喻舟道：“多谢皇上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p> “嗯。”</p> 一君一臣，对话间显得非常和睦，但也有人看不惯的人。</p> 阿丹王子意味深长地插嘴道：“本王原本还想与谢大人一较高下，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意外，不能见识到谢大人的箭术，实在让人惋惜。”</p> 阿丹话音刚落，操着异族口音的男声响起，语气阴阳怪气：“殿下，谢大人只是个文臣，您就别为难他了，说不定谢大人连弓都没拉过，所以才……”</p> 说话的人是阿丹王子身边的中年男人。</p> 他语焉不详，但众人都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p> 无非是说谢喻舟故意受伤逃避比试。</p> 在场的大齐官员的脸色黑沉了下去，皇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p> 就在此时谢喻舟淡淡一笑，他看向阿丹王子：“这位护卫多虑了，礼、乐、射、御、书、数在大齐有六艺之称，本官不说样样精通，也算是略有涉及。圣人曾道：‘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p>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没有什么可与别人争的事情，如果有，一定就是比射箭。</p> 谢喻舟说：“本官自然也有一较高下之心，然则事有意外。这位护卫切勿以升量石。”</p> 就差没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p> 两人被谢喻舟说得面色难看。</p> 这时戚映欢插嘴道：“夫君受伤皆因臣妇而起。臣妇斗胆，敢问王子殿下，若是公主惊马，王子会因为害怕受伤而弃之不救吗？”</p> 她看着阿丹王子丝毫不露怯，戚映欢承认她就是看不得因为自己的关系，让谢喻舟被人攻讦。</p> “当然不会！”阿丹王子下意识看向公主。</p> 公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心中却是不悦，居然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放肆！</p> 戚映欢眼中含笑与谢喻舟对视：“臣妇的夫君能舍命救臣妇，自然不会是王子护卫口中的胆小之人。”</p> 阿丹王子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p> 大齐不光是文人能说会道，就连女人也巧言善辩。</p> 阿丹王子握拳。</p> 佳然公主低头掩去脸上的不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章 猎物 谢喻舟清冷的表情温柔下来。</p> 众人看着一幕心道：谢喻舟倒是好福气。</p> 夫人不仅漂亮，脑子还不错，关键时候还能维护他。真是什么便宜都被他占了去。</p> 年轻人心里酸酸的。</p> 这会儿，戚映欢向皇帝告罪：“皇上，方才是臣妇妄言，还请皇上恕罪。”</p> “何罪之有。”皇帝说：“人之常情而已。”</p> 皇帝这回是真的对戚映欢刮目相看，聪明的女人不少，但能在这种时候出言维护自己的丈夫，不仅需要脑子，还需要一定的胆量，京中那些才女到了他面前哪个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吗。</p> 难怪平安对她有好感，的确有过人之处。</p> 在阿丹王子出发前，宋将军上前道：“谢中丞，可否把李护卫借给我一用？听说李护卫乃猎户出身，对狩猎十分有心得，老夫年纪虽然大了，但也有与北国王子一战之心，不知谢大人可否能割爱？”</p> 宋将军估计是看不惯北国人嚣张的态度，想要煞煞他们的威风。</p> “自无不可。”谢喻舟点头。</p> 皇帝哈哈一笑：“宋将军，你都老胳膊老腿了，就别太拼了。”</p> 言下之意就是皇帝准了。</p> “微臣遵旨。”</p> 阿丹王子没想到又蹦出一位敌人，脸色不好。</p> 一番舌枪唇战后，狩猎的部队终于离开营地。</p> 皇帝在侍卫们的陪同下，去骑马散心。佳然公主也用去看安蕊郡主的借口离开。</p> 戚映欢先是查看了一下惊蛰的状况，确认它是否有问题。</p> 惊蛰可能以为戚映欢是和它在玩耍，开心地朝她龇牙咧嘴甩尾巴。</p> 看它这样精神的样子，估计没什么问题。</p> 戚映欢又好气又好笑，揉着它的头说：“行了行了，别撒娇了，下次觉得东西有问题，吐了就是了，别朝人家吐口水知道吗？”</p> 幸好今天被它吐了一脸口水的人不是公主，不然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被揭过。</p> 为了保险起见，戚映欢还是让马官帮忙看了下惊蛰的情况，等得到确定的答案，她松了口气。</p> 回了帐篷，戚映欢悄悄问谢喻舟：“谢喻舟你说公主是不是被安蕊利用了？”</p> “怎么说？”谢喻舟问。</p> “我觉得那几块饴糖肯定有问题，不然惊蛰不会是那个反应。但佳然公主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自己吃下去？”</p>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她一开始就知道饴糖有问题，所以早早调换了糖块，哪怕最后算出了事，她也可以置身渡外。”谢喻舟问。</p> 这一点戚映欢倒是没想到。</p> 谢喻舟嘱咐道：“先不下定论，静观其变，总之你小心。”</p> “也只能这样了。”戚映欢叹气。</p> 下午的时候，陆萱约戚映欢跑去骑了马，回来的时候两人打了两只野鸡。</p> 戚映欢虽然没有握箭，但也在陆萱的帮助下设置了陷阱。</p> 初次进行这种活动，戚映欢显得十分兴奋。</p> 回到营地的时候，两人发现太监和宫女们的神色不太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公主身边的侍女带着太医行色匆匆地赶往公主的住所。</p> 陆萱随手拉住一个宫女问：“发生什么事了吗？”</p> 宫女道：“听说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p> 戚映欢心中一凛，因为初次打猎产生的兴奋感猛然消失。</p> 一定是饴糖有问题！</p> 看来佳然公主也被安蕊蒙在鼓中，这回对方算是给惊蛰和她挡了一灾。</p> 因为这件事，戚映欢对佳然公主多少抱着一点歉疚的心思。</p> 回去的时候，谢喻舟正与与一名陌生的侍卫聊天。见到戚映欢回来，侍卫便向谢喻舟告辞。</p> 戚映欢迫不及待地把公主病了的事告知对方。</p> 谢喻舟闻言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p> 难道之前真是他想多了？昨天知夏描述中偷情的宫女，难道不是公主身边的人？</p> 谢喻舟持保留意见。</p> 待到黄昏十分，狩猎的大部队终于满载归来，侍卫和奴仆抬着今日收获的猎物尸体，其中也不乏有活物。</p> 侍卫们清点了众人的猎物。</p> “李公子获羚羊两头、猞猁狲一只……”</p> “王大人获狐狸一只、野兔若干……”</p> 捕获了猎物的王公大臣洋洋得意地昂着头颅，等待着身边人的恭维。</p> 小官吏们趁机溜须拍马：“李公子厉害！”</p> “王大人英勇！”</p> 知夏问戚映欢：“小姐，你说李盟他们能捕到什么动物吗？”</p> “应该没问题吧。”她对李盟的手艺还是十分有信心。</p> 正当此时，今日的话题中心的人物终于出现在视野中。</p> 两批人马，阿丹王子骑着马走在最前方。</p> 看他的表情，今天的收获似乎不错。</p> 他回过头对燕王道：“燕王殿下，今天的收获如何？”</p> 燕王回道：“不错。”</p> 阿丹王子道：“那真是巧了。”</p> 随着奴仆把猎物堆在营地中央，众人发出一声惊呼。</p> 侍卫先清点了阿丹王子一行人的猎物：“阿丹王子获野猪两头、獾猪一头、狍子一只，狐狸、兔子、野鸡若干……”</p> 阿丹王子与克吉莫逐日拉默契地击掌。</p> 看着两头黑色长着獠牙的野猪，众人心道这阿丹王子几人的确有点本事啊，燕王不会输了吧？</p> 众人紧张地看着燕王等人，只见周昂气定神闲地对侍卫道：“麻烦你了。”</p> 王公大臣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眼中多了几分期待。</p> 侍卫们开始新一轮的清点工作：“野鹿三头，羚羊五只、狍子一只、狐狸、兔子、野鸡若干……”</p> 三头野鹿中有一头是公鹿，头顶上的一对鹿角十分明显。从公鹿身上的伤痕看，就知是一箭毙命。</p> 从重量来讲是阿丹王子那边赢，但以数量来讲是燕王这边赢。</p> 王公大臣的心肯定更偏向燕王这边，老大臣站了出来说：“燕王殿下的的猎物比较多，所以我认为这一回是燕王殿下赢了。”</p> “我不同意。”阿丹王子带来的人，马上反驳：“明明我们的这边肉多，燕王殿下的猎物剥了皮，肉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还是野猪肉多压称！”</p> “话不是这么说。”</p> 就在两者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宋将军带着李盟一行人姗姗来迟。</p> 宋将军红光满面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哟，都在等我们呢。”</p> 语气听上去竟然有些嘚瑟。</p> 众人心道：难道宋将军这边的收获也不错吗？</p> 不多时，他们便听到侍卫报出了宋将军今日的收获。</p> “棕熊一头、野鹿一头、豪猪一只、羚羊三只。”</p>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宋将军居然遇上了棕熊。</p> 至于其他充数的野鸡兔子什么的根本没有。宋将军嘚瑟地差点鼻孔朝天：“害，别提了，我们今天忒倒霉，一进林子深处就遇到了熊，还好老夫宝刀未老，一番围追堵截下来终于把它打死，野兔那些是来不及打了，就拿这头熊充充数吧。”</p> 嘴上说着倒霉，但笑容就快咧到嘴角根，得意之情可想而知。</p> “哈哈哈。”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p> 王公大臣们望去，便发现是皇帝来了。</p> 众人向皇帝行了一礼，皇帝挥挥手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p> 皇帝对阿丹王子和燕王道：“王子和昂儿你们不用争了，今日的比试是宋将军赢了。”</p> 燕王没什么意见，宋将军是大齐的人，也代表了大齐，只要不是阿丹王子赢下就好。</p> 阿丹王子脸色铁青，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冷哼一声道：“大齐以多欺少未免有些胜之不武。”</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一章 篝火 这话宋将军就不乐意听了。</p> 他冷哼一声，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下属，三两步走到阿丹王子等人面前。</p> 他背着手打量几人一番后，使劲揉着眼睛，朝阿丹王子嘀咕道：“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还没花。”</p> 阿丹王子不解其意。</p> 逐日拉上前一步，拦在王子面前：“你！看什么？”</p> 宋将军朝逐日拉咧了咧大白牙，笑道：“我是说，你们北国人不仅大齐话说不好，连算学也不太好。”</p> 逐日拉没有听懂，疑惑地看向阿丹王子。</p> 阿丹王子问：“宋将军这是何意？”</p> 宋将军理了理自己的络腮胡道：“王子殿下你说我们以多欺少，这点老夫可不承认。老夫统共就带着五人参加了狩猎，就算加上老夫，队伍一共也才六人，而王子嘛……”</p> 众人立刻会意，顺着宋将军的视线看去。</p>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一共十二人。</p> 宋将军的属下很快笑出声来：“王子殿下带着十几个人去狩猎，居然还说我们以多欺少，这是哪里的道理？”</p> 话音落下，众人不由哄笑。</p> 到底是谁以多欺少？居然也敢恶人先告状！</p> 阿丹王子等人的脸色气得涨成猪肝色。</p> 阿丹王子怒道：“宋将军偷梁换柱的本事不小！本王说的是参加狩猎的队伍！”</p> 他们北国一共就一支队伍，人数多点怎么了！阿丹王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p> 宋将军‘哦’了一声，他说：“即便不算老夫这队，王子似乎也没有胜过燕王殿下，顶多只能算是打平而已。”</p> 这回阿丹王子不说话了。</p> 他和燕王确实没分出胜负，但他不是还没输吗！况且这场比试有太多不公平的元素。阿丹王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p> 皇帝看宋将军把局面搅合得差不多，大齐一方也占据了上风，神情愉悦道：“好了，好了，争论就到此为此。春蒐还有三日，谁胜谁负还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妄下定论。”</p> “接下来几天昂儿与王子都不能掉以轻心。”</p> 皇帝这番话是提醒他们，就算今天赢了，但还有明天后天，一时的胜利算不了什么。</p> 周昂正色道：“儿臣定当不负父皇重望。”</p> “陛下说的是，这才第一天。”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阿丹王子握拳，咽下心中的憋屈感，等着吧，明天他一定不会输。</p> 阿丹王子双目有神地注视着周昂：“燕王殿下，明后两日再定胜负。”</p> 周昂自然无法拒绝:“一言为定。”</p> 皇帝见此，满意地看向宋将军，并嘱咐道：“宋将军，你明日就不要再掺和了，这场狩猎比赛还是留给他们年轻人。”</p> 皇帝意味深长道:“免得再被人说我们以大欺小。”</p> “微臣遵旨。”宋将军朝皇帝拱了拱拳头。</p> 同意宋将军参赛的人是皇帝，说宋将军以大欺小的人也是皇帝。</p> 皇帝这句‘以大欺小’不仅仅是指宋将军和阿丹王子，更是暗喻着大齐与北国的地位。</p> 阿丹王子岂会不懂，他暗骂一声皇帝老奸巨猾。</p> 一场是明争暗斗落幕，众人意犹未尽。</p> 随行的御厨争分夺秒地宰杀猎物，准备晚上盛大的篝火宴。</p> 夜幕降临，营地内的篝火被点亮。</p> 橙色的火焰把黑夜照亮，柴火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p> 歌伶舞姬载歌载舞，欢闹的奏乐声悦然耳际。</p> 羚羊、野鹿、野鹿等动物被宰杀完毕，井然有序地被抬上篝火架。御厨在野味的表层刷上一层蜂蜜，然后来回翻转，使它们受热均匀。</p> 不多时，鼻尖便传来了烧烤的香味。</p> 宋将军把熊掌和熊胆献给皇帝后，直接扛着野鹿来到戚映欢和谢喻舟的座位前。</p> 他豪爽地拍了身后李盟的胸膛，对谢喻舟道：“谢大人今日多谢了，多亏有这小子在，不然那头熊指不定就逃走了，这透明的称号说不定就被人用什么手段抢走了。老夫今天算是承了你的情。”</p> 听了宋将军的话，戚映欢和谢喻舟才知道李盟今天如何大显身手。</p> 两人看向李盟，只见他默不作声地检查着自己的箭羽。</p> 宋将军手下的一名年轻人时不时向他发出提问。</p> “李护卫，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的棕熊？”年轻人问。</p> “看脚印。”李盟答。</p> “我当时也在你旁边，为什么就没发现呢？”年轻人疑惑。</p> “大概是你眼神不好。”李盟表情认真。</p> 戚映欢闻言差点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李盟还是原来的李盟，话题终结者，你赢了！</p> 年轻人不死心，再接再厉地问：“那你箭术为什么这么准？有窍门吗？”</p> “能有什么窍门？”李盟理所当然道：“多练就是了。但是你的眼神若是不好，就算练得再多也没用。”</p> 很好，话题已经被李盟聊死，年轻人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座位。</p> 作为始作俑者的李盟，一点也没察觉自己亲手浇灭了一位迷弟的热情。</p> 戚映欢看着年轻人陷入自我怀疑的表情，也不知是否要安慰他。</p> 她轻咳一声，对李盟说：“李盟，等回去我让淑姨教教你说话的艺术吧。”</p> 作为百草堂大掌柜的儿子，不用能说会道，但至少也不能把天聊死吧。</p> 李盟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戚映欢，他轻哼一声：“少夫人，在那之前，我想你需要给我娘休假，不然她应该没时间教我。”</p> 戚映欢被李盟一句话绝杀。</p> 李盟这是抱怨她给刘淑安排了太多的工作，是吧！一定是吧！</p> 虽然这不是戚映欢本意，但最近因为玻璃的关系，百草堂生意急速飙升，刘淑和老七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打理店铺的生意。</p> 作为一名帮不上什么忙的东家，戚映欢也很心虚，总觉得自己压榨了底下的员工，为此她特地搞了每月全勤奖、劳务补贴等奖励，结果手底下那群人主动开始加班了。</p> 女伙计们激情四射：东家待我们不薄，我们一定要更加努力干活，早上早点来打扫，关门后整理货柜和铺货。</p> 戚映欢表情呆滞：这不是我的本意！</p> 戚映欢撇开视线道：“放心，等忙过这阵，我就给淑姨放假。”</p> “那就多谢少夫人。”</p> 戚映欢发誓，以后再也不拿李盟打趣了，这家伙的杀伤力向来不分敌我。</p> 能把李盟治得服服帖帖的谢喻舟，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p> 戚映欢托着腮帮子，用星星眼地看向正和宋将军谈话的谢喻舟。</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二章 探望 黑夜中，穿着天青色的长袍的年轻人沐浴在火光中，火焰的余光照亮了他半边身子，略显清冷的眉眼在暖色的光照下显得柔和了不少，利落的下颚线衬得棱角分明，眼睫在眼下落下稠密的倒影。</p> 戚映欢捧着脸，看着谢喻舟发呆。</p> 谢喻舟仿佛感受到了戚映欢凝视的目光。</p> 火光跃动之际，他缓缓转过头来，漆黑的双眸中倒影着好看的星光。</p> 谢喻舟微微侧了脸，他问戚映欢：“谢夫人觉得呢？”</p> “嗯？”戚映欢从愣神中回神：“你说什么？我刚刚没仔细听你和宋将军的话。”</p> 谢喻舟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他面色坦然地问：“所以……谢夫人刚刚是看我看呆了吗？”</p> 戚映欢完全不知道谢喻舟是如何顶着一张冷淡的脸，问出这种不要脸的问题。</p> “你不要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你只不过正好出现在我发呆的视野内！”戚映欢死不承认。</p> 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太得意忘形了！谢喻舟平时就喜欢欺负她，要是承认了，以后还不得时常被他拿来嘲笑自己！</p> 作为一个颜控，她也是有尊严的！</p> 宋将军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手上的野味突然变得没滋没味了。</p> 他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夫人，想当年他和夫人也是你侬我侬，哼，不就是腻歪吗？谁当年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再等三十年，这俩人还能这么腻歪，就算他输！</p> 谢喻舟没有察觉宋将军的心理活动，他问戚映欢：“宋将军说以李盟的身手只做一名护卫实在太可惜了，想把李盟李盟招揽到麾下。”</p> 戚映欢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p> 她道：“这不应该问他本人吗？”</p> 李盟闻言看向几人，直接对宋将军道：“宋将军，抱歉有负您的期望，我目前只想待在谢家。”</p> 李盟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人，他与大多数男儿不同，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亲情与恩情。</p> 刘淑在戚映欢手下做事，谢喻舟对他有恩，谢家对他来讲是最好的容身之所。</p> 别看他对戚映欢说话不留情面，但至少戚映欢在他心中能排得上号，戚映欢不仅是他恩人的妻子，也是给他名字的人的女儿。</p> 谢家温暖的家庭氛围弥补了他从小的缺失。</p> 见李盟拒绝得果断，宋将军只好喝了口闷酒，叹道：“可惜啊。”</p> 谢喻舟约莫是看透了李盟的心思，他道：“宋将军，若是他那天改变主意，我立刻把他打包送去将军那里。”</p> “那感情好。”宋将军哈哈一下。</p> 与大齐这边热闹的场面相比，北国使者那边就显得有些冷清。</p> 大抵是没有赢得狩猎，大家的情绪不高。</p> 打猎得来野猪被抬上的篝火架，很快就被烤熟，阿丹拿出匕首给手下分了肉。</p> “克吉莫今日你占首功，等回去本王一定嘉奖于你。”阿丹王子道。</p> 使者团内箭术最好的人就是克吉莫，今天要不是他，可能真就要输给了燕王。</p> 克吉莫高兴地接过野猪肉。</p> 阿丹王子又割了一块肉：“逐日拉今天你最为勇猛，这是本王奖你的肉。”</p> “多谢王子！”逐日拉十分容易满足。</p> 在阿丹王子的分赏下，势气又渐渐回升。</p> 见此，阿丹王子松了一口气。别的他不怕，就怕人心涣散，俗话说得好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p> 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不时站起来高歌热舞。</p> 野猪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被阿丹王子留下，他准备献给公主，这是他们北国人的风俗，打来猎物最肥美的部位是送给心爱人的最佳礼物。然而环视了一圈，他才发现公主根本没来参加篝火宴会。</p> 等阿丹王子询问过身边的侍卫后，他便得知了公主身体不适的事。</p> “公主病了吗？”克吉莫若有所思：“对王子来讲这也许是个机会。”</p> “哦？怎么讲？”阿丹王子文。</p> 克吉莫心道他们这位王子的脑子是不错，但要论起讨好女人来，还是略逊一筹。</p> 克吉莫道：“王子，你想啊，这么热闹的宴会，公主却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帐篷里，你说公主会不会感到寂寞和失落？”</p> 阿丹王子忍不住点头。</p> 克吉莫又说：“再高傲的女人只要生了病，总会变得非常脆弱。”</p> 阿丹王子马上反应了过来，他眼珠子一转道：“所以你是想让我趁虚而入？”</p> “王子英明。”</p>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逐日拉撇撇嘴道：“哪有这么麻烦？王子别听克吉莫的！要我说啊，王子只要把今天猎来的猎物送去给公主，公主就会拜倒在王子脚下！男人只要够英勇，还怕那些女人不就范吗？”</p> 阿丹王子和克吉莫的嘴角一抽。</p> 他们敢保证这套对佳然公主没有用，佳然公主又不是逐日拉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p> 不过逐日拉有些话还是说的不错，讨好女人嘛，总需要送点小礼物讨人家欢心。</p> 阿丹王子略略一思索，喊来属下：“来人，帮我把下午逮到的那窝兔子拿来！”</p> “是，王子。”</p> 一会儿后，阿丹王子抱着一窝兔子，离开了营地中央。</p> 他此时无比庆幸下午没有宰了这窝兔子，不然他哪里去找更合适的礼物。听说大齐的女人都喜欢毛茸茸，又小巧可爱的生物，他手上的一窝兔子不正合适吗？</p> 来到公主的住所后，阿丹王子被宫女拦住。</p> 阿丹王子对宫女施了一礼道：“本王是来探望公主，麻烦通传一声。”</p> 宫女回礼：“还请王子稍等，奴婢这就去禀报公主。”</p> 阿丹王子抱着兔子原地不动，隔了一会儿宫女跑出来回复道：“王子殿下，公主说男女有别，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合单独相见，还望王子殿下体谅。”</p> 出师未捷身先死。阿丹王子都没见到佳然公主本尊呢，讨好的计划就腹死胎中。</p> 大齐的规矩也太多了！</p> 阿丹王子皱眉说：“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本王还特地带了兔子送给公主。”</p>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三章 算计 宫女闻言，登时往阿丹王子手中看去。 只见阿丹王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布，等阿丹王子把布打开后，三只兔子露了出来。一只是灰色，两只是白色，三个小家伙的眼珠子黑溜溜的，它们耷拉着前肢，用懵懂的眼神看向宫女。 宫女的心瞬间被俘获，她从阿丹王子手中把篮子接过：“王子，兔子就由奴婢转交给公主。” “那麻烦你了。” 阿丹王子把篮子递给宫女时，偷偷在对方手中塞了根金条。 宫女平时应该没有少做这样的事，动作十分麻溜地就把金条收入囊中。 尽管宫女收了阿丹王子的好处，但她却只字不提让他见公主的事。 阿丹王子心中暗骂对方光收好处不办事。 就在阿丹王子暗自不悦时，宫女朝他微微一笑。 宫女朝四周打量一圈后，压低声音说：“王子，今日狩猎之事，公主已有耳闻，听闻王子与燕王殿下旗鼓相当，公主嘴上不说，但心底却是对王子多有改观。” 见阿丹王子面露喜色，宫女接着道：“尽管公主与燕王爷并非同母所出，嘴上也从来不提，可奴婢知道，公主暗地里十分仰慕这位兄长。奴婢想，若是王子能胜过燕王殿下，和亲的事也许就成了。” 看来金条没有白塞，大齐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诚然不假。 阿丹王子眼神亮了：“此话当真？” 佳然公主嘴上说着喜欢才子，但也逃不过世俗的眼光，骑射果然还是更能表现出男子气概，阿丹王子多了几分自信。 “奴婢怎么敢骗王子？”宫女信誓旦旦。 阿丹王子对宫女露出和煦的笑容：“这可不一定，漂亮的姑娘总有说谎话的权利。” 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亲昵与调戏。 佳然公主难以接近，阿丹王子选择从他身边的宫女入手，有时候不起眼的人物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阿丹王子不介意多花一点时间与她虚与委蛇。 只见宫女表情忸怩了一下，面含羞怯道：“其实奴婢也对王子仰慕的紧，若是公主能与北国和亲，奴婢以后也能时常伺候在王子左右。” 宫女的的作态出乎阿丹王子的意料。 尽管他的确有心勾搭宫女，可对方上钩的速度太快，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阿丹王子生性多疑，他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哦？是吗？”阿丹王子用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他眯了下眼睛，不经意地打量起面容清秀的宫女，似乎在思考宫女的话是否属实。 宫女见阿丹王子狐疑的眼神，表情带上了委屈：“王子这是不信奴婢说的话？” 阿丹王子收敛了表情：“怎么会？” 宫女似乎是听出阿丹王子的言不由衷，气得把袖子中的金条扔了出来。 同时被她扔出来的还有一张纸，宫女跺脚道：“亏奴婢还让人打听了围场的分布，想以此帮助王子！既然王子不信任奴婢，就当奴婢是自作多情！” 说罢，宫女抱着兔子含泪跑开。 等四周没有了人，阿丹王子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金条和纸捡了起来。 打开宣纸后，阿丹王子发现宣纸上描绘了围场的地图，每处有什么动物出没也标记得十分清晰。 地图上的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女子的笔迹。 阿丹王子不动声色地把图纸揣入怀中，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产生欣喜，脑海中反而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宫女说仰慕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那怀中这份地图必定也是伪造，无外乎是佳然公主的制定的阴谋，想他输而已。 但如果宫女所言不假，那地图岂不是真的吗？想到这里阿丹王子心头一热，若地图是真的，他还怕赢不了春蒐这场狩猎比赛吗？ 首先，他需要去回去仔细确认一番。 等阿丹王子走后，宫女从暗中走出，见地上的地图已经被阿丹王子捡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到帐篷后，宫女朝佳然公主行了个礼道：“公主，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 软塌上，穿着粉色宫裙佳然公主脸色十分苍白。 她在另一名宫女的搀扶下，幽幽起身，她对宫女道：“你做的很好，等明天王子再来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明白。”宫女点头，宫女不认为佳然公主算计阿丹王子有什么错，万一公主真要去和亲，她们这群宫女也必定会作为陪嫁侍女背井离乡，哪怕会了自己打算，她们也需竭尽所能帮助佳然公主。 宫女没有立刻退下，而是面露担忧地看向佳然公主：“公主，奴婢还有一事十分不解，可否请公主解答？” “你说。”佳然公主道。 “您明知道郡主在饴糖中下了毒药，今日为何还要以身试险？” 来春蒐之前，佳然公主特意在安蕊郡主面前提起她给惊蛰准备了糖的事。 果不其然安蕊上钩了，趁佳然公主不注意的时候，安蕊偷偷地在饴糖中下了毒，安蕊以为做的十分隐蔽，殊不知一切都在佳然公主的掌控之中。 安蕊在饴糖下的毒名为断肠草，此毒药会使人产生中毒晕眩呕吐等现象。 宫女极为不解，即便断肠草不会吃死人，但公主乃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试险？ 佳然公主的表情顿了一下，冷着脸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你指需要做好本宫吩咐你的事就好。” 宫女缩了一下脖子：“是。” 等宫女离开后，佳然公主躺回了软塌。 她心中郁闷，吃下饴糖的后果她不是没考虑过，哪怕手中有解药，她也非常忐忑。 但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一是想假借中毒的名义摆脱和亲之事，反正只要让御医把病情说得严重一点，把病拖到北国使臣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计划在下午就被皇帝拆穿。 下午父皇来看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受宠若惊。谁知父皇却拍着她的手说：“佳然，你一向很懂事，所以父皇这些年对你也疼宠有加，但身为皇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朕已经问过御医，你的身体并无大碍，父皇这就放心了。至于安蕊在饴糖里下药的事，父皇会给你一个交代。” 佳然公主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警告，她吓得面无血色：“父皇放心，儿臣很快就能好起来，绝不会给父皇添麻烦。表妹的事，我觉得她也只是贪玩而已，所幸并没有其他人中招，父皇就饶了安蕊这次。” 安蕊还留着有用，不能让这颗棋废了。 皇帝盯了佳然一会儿，那双浑浊的眼睛好似鹰隼，仿佛能把人看穿，佳然公主总觉得皇帝已经知道她引诱安蕊下药的事，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隔了许久皇帝才道：“既然佳然求情，朕就像不惩罚安蕊了。” “多谢父皇。” 感谢公输平文gye、莓气泄漏！（bz卉卉 的打赏~笔芯~ 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咳，下一句什么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四章 眼熟 等皇帝走后，佳然公主立刻摊倒在床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皇这么可怕，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看穿她另一个目的。 如果说引诱安蕊下药，第一是为了摆脱和亲之事，第二原因就是整治那个姓戚的女人。 自从接风宴过后，她便打听了谢喻舟的事。年轻有为，才识过人，相貌出众，完全是她理想中驸马的人选，可惜恨不逢时，她遇上对方时，对方已有妻室。她对谢喻舟有多满意，就觉得戚映欢有多碍眼。 能假借安蕊的手惩治对方，何乐不为。 就算戚映欢骑马时出了什么意外，查出来也是安蕊做的，和她佳然公主有什么关系。前一次惊马戚映欢有谢喻舟救，佳然公主就不相信她运气好到第二次惊马也能平安无事。 奈何，戚映欢的运气着实有些惊人，那匹大宛马根本没上当。 佳然公主越想越气。 这时，宫女回禀道：“公主，郡主前来拜访。” 一听安蕊来了，佳然公主立刻变幻了神色：“去请她进来。” 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长年累月的宫廷生活，让她练就了变脸的特技。 安蕊见到佳然公主后，立刻嘘寒问暖，她面带歉疚道：“表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在糖里动了手脚也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还让表姐替我求情，我实在过意不去。” 佳然公主假模假样安慰道：“你别担心，御医已经替看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安慰了安蕊一会儿，佳然公主岔开话题道：“蕊儿，其实我觉得你也不必如此讨厌谢夫人，或许陆世子和谢夫人的事只是你误会了呢？” “误会，怎么可能误会？”安蕊握拳。 佳然公主见她情绪激烈，努力安抚了一阵，最终她道：“要不，明日我替你约陆世子一叙，若是他本人否认，你就不要在为难谢夫人了。” 安蕊睁大双眼，好似只听到了前半截话：“表姐愿意替我约世子哥哥？” 佳然笑了笑：“当然。” 心中却道：蠢货，不就是个男人吗，没出息成这个样，就算陆敏对姓戚的有意又怎么样，他还能让人和离了不成？而且你已经和皇商家的公子定亲了，想再多也是徒劳。 安蕊一脸欣喜，完全不知道佳然公主内心对她的看不起。 第二日早晨。 陆敏听到佳然公主找他时，不由心生意外。 公主不是身体不适吗？找他有什么事？ 揣着满肚子不解，来到了公主的帐篷内。陆敏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安蕊郡主，虽然有些意外，但正好，他也有事找她。 年轻的姑娘依旧穿着华贵艳丽红裙。 见到他时，安蕊眼底溢满了雀跃。 “世子哥哥。” 陆敏对这样甜甜腻腻的作态敬谢不敏。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陆敏眉头紧缩：“郡主别来无恙。” 安蕊腆着脸凑到他面前：“世子哥哥，昨天我看到你骑马了，好生威风啊。” 这些话如果摆在平时，或许陆敏还有些受用。可一旦想到公主身体不适的事与安蕊昨日的举动，他便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即便有着姣好的容貌，但却是他见过心肠最丑陋的人。 “正好我有事要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在饴糖里做了手脚？”陆敏直接了当的问，语气不怎么客气。 安蕊表情一僵，瞥过头去：“世子哥哥说什么？我没做什么啊。” “别撒谎，我看得出你心虚。你为何要针对谢夫人？”陆敏没有罢手，语气咄咄逼人。 “我哪有针对她，世子哥哥不要冤枉我。”安蕊死不承认。 陆敏见她不到黄河心不死，语气不善道：“上次你让宫女诱她去养心殿的事，难道是假的吗？娘娘难不成还冤枉了你？” 安蕊满怀着一腔欣喜来见喜欢的人，谁知一上来就他连连质问，加上昨日在大家面前出了丑，她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是又怎么样！我是让宫女引她去养心殿，我也在饴糖里下了毒！我就是讨厌她！凭什么世子哥哥一直维护她！” 安蕊气红了眼：“接风宴那天我看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世子哥哥有意无意地总往姓戚的女人身上看！以前世子哥哥虽然喜欢和姑娘小姐们打闹，但是从来不会记挂任何一个人，为何就单单在意她？” “我可以接受世子哥哥的多情，但就是不想看到你把目光停在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我讨厌她！”安蕊把深埋已久的话全部发泄了出来。 被谢喻舟说中了，事情果然出在他身上。 陆敏叹息一声，自责的情绪把他淹没，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举动为会戚映欢带来麻烦。不接近戚映欢是不是会好一点？只是有时候事情并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遥想当年初遇，他曾以为戚映欢有心接近燕王，还假意试探。如今想来，还真是遭了报应。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郡主误会了。” “误会？”安蕊完全不相信，用嘲讽地语气反问。 陆敏思索了一下说：“我的确是有些在意谢夫人，但事实并非郡主猜测的那样。” 谎话要半真半假才能骗过想要骗的人。 为了戚映欢的安全，他需要稳住安蕊这条疯狗。 在安蕊不信任的目光下，陆敏斟酌道：“我之所以在意谢夫人是因为以前在武陵县时，谢夫人曾对我和燕王殿下有救命之恩……” 陆敏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安蕊。 听着陆敏的话，安蕊陷入沉思，难道真是她误会了？ 另一边，戚映欢与谢喻舟的住所也迎来了意外之客。 戚映欢正计划着今天的行程时，就听到帐篷外有人喊：“谢夫人在吗？奴婢俸公主之命来送一些东西给谢夫人。” 戚映欢纳闷了，除了昨日，她和这位佳然公主根本没有交集，难道对方又是来为安蕊出头的吗？都吃了一次亏，还不记打？ 当戚映欢严阵以待，准备应付宫女之时，她发现她弄错了。 宫女施施然道：“公主昨日才知道郡主曾做下一些错事，她险些也成了帮凶，公主对谢夫人心怀歉疚，所以让特地让奴婢前来向谢夫人请罪。” 戚映欢立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确认自己有没有在做梦。 等发现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后，她立刻反应了过来：“公主言重了，何须用请罪一词，不知者无罪，还请公主保重身体。” 看来昨天饴糖的事，佳然公主确实不知情，不然也不会贸然吃下。虽然之前公主为难过她，但看在她为自己挡了一灾的份上，这事就当扯平了。 等宫女走后，知夏突然喃喃道：“小姐，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位宫女有些眼熟？” “眼熟？”谢喻舟敛眉看向知夏。 戚映欢被知夏一提，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片刻后她灵光一闪：“刚刚那位宫女不就是之前偷情的宫女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五章 嫉妒 经戚映欢一提醒，知夏一脸恍然大悟：“对对对，刚刚那个宫女就是前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偷情的宫女！” 既然连知夏都这么说，那事情就错不了了。 戚映欢心道，后宫内的女人果然不能光看表面。宫女一副斯文婉约的面容，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戚映欢她也不相信对方会去和侍卫偷情，也不知道佳然公主清不清楚这件事。 戚映欢道：“知夏，切记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此事若是传出去，一定会招惹麻烦，佳然公主的闺誉免不得会受损，大齐正在与北国商量和亲的事，要是有什么变化她们可担不起。 “是，小姐。”知夏严肃了脸，点头。 戚映欢与知夏心中感叹时，谢喻舟收敛了表情，眼眸中露出一抹沉思。一位未出阁公主身边的宫女，又是如何与侍卫纠缠在一起？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只希望这位公主的目的并不是他身边的人。 耳边传来戚映欢和知夏热络的讨论声。谢喻舟看向戚映欢，小姑娘眼里带着一丝窥见隐秘的兴奋感，飞扬的神采让谢喻舟隐约不安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另一处，佳然公主的住所。 陆敏与安蕊的谈话也进入尾声。 陆敏道：“听说郡主与方家定下了亲事，之前公事繁忙，还未恭喜郡主。我与郡主也算相识一场，待到成亲之日，郡主可要请我喝杯喜酒。” 金陵的人都道陆敏多情，然则多情更是无情，论起戳人心窝子，谁都比不上他。 安蕊一直避之不及的话题，被他毫不掩饰地摆到明面上。陆敏话语如同被一把利刃，血淋淋地捅入腹中。 安蕊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敏，明明她这么喜欢陆敏，为什么他总是把她拒之门外？还要说一些让她伤心的话，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安蕊发现，这双她迷恋许久的桃花眼还是这么好看，然而……对方看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充满了冷淡。 安蕊如坠冰窖，他并不是没有心，只是她从来没被他摆在心上过。 一瞬间，安蕊感觉自己的力气全部被抽干。 盼了那么久，心心念念这么久，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安蕊呆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陆敏觉得言尽至此，无需多言。 若是安蕊再冥顽不灵，就别怪他不念旧情。当然，就陆敏而言，他不觉得他与安蕊有什么旧情，当年他在金陵招惹各家世女时，安蕊年纪还小，两人根本玩不到一块，顶多就是在宴会上被她喊两声世子哥哥，早知道这小郡主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一定避之不及。 趁安蕊愣神，陆敏走出帐篷，要是等她清醒，不知道还有惹出什么动静，还是先走为妙。 他与宫女道了一声告辞。 帐篷外，陆敏迈出两步，就被佳然公主喊住。 佳然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向陆敏缓缓走来。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看来昨日中毒一事并非虚言。 陆敏对她行了个礼：“公主安康。微臣听闻公主昨日身体不适，还望多多保重。” “世子有礼了。”佳然公主朝陆敏施施然回了个礼，她道：“昨日有恙在身，不能参加晚上的篝火宴，着实有些可惜。还请世子帮我与四哥带句话，祝他今日旗开得胜。” 燕王与佳然公主基本没有交集，不知道她这番示好是为了什么？不过等想到佳然公主不愿和亲的事，陆敏便恍然，能下阿丹王子面子的事，佳然公主怎么会错过。 “公主放心，微臣必定带到。”陆敏道：“若是公主没有别的吩咐，微臣这就告辞了。” 即便有宫女陪伴，孤男寡女总容易招惹闲话，若是换做别人陆敏倒是无所谓，可他对面的人是佳然公主，陆敏完全不想和佳然公主传出什么私情。 “世子这么急干什么？”佳然公主面露不悦道：“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怎么会？公主说笑。”陆敏只得假笑回应。 吃了他是不可能的，但万一公主为了阻止和亲的事，狗急跳墙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怎么办？不是陆敏自恋，而是侯府的确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这个可能。 也许是察觉了陆敏心中所想，公主直截了当道：“世子放心，本宫只是在想，你与安蕊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公主听到了？”陆敏表情一僵，佳然公主可没有安蕊那么好糊弄，真是麻烦。陆敏道：“微臣自然不敢欺骗郡主。” “是吗？”佳然公主笑笑：“可本宫怎么觉得世子对谢夫人不是感激这么简单，若是世子对谢夫人有意……” 佳然公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敏义正言辞地打断：“还请公主慎言，莫要毁了微臣的清誉。” 突然之间，陆敏想起佳然公主似乎对谢喻舟有兴趣的事，原来该担心不是他而是谢喻舟。也许佳然公主会帮助安蕊，并不是没有私心。 他是不是该找个时机提醒一下谢喻舟？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 佳然公主差点笑出了声，陆敏还有清誉可言，可笑！ 她道：“事情没有世子说得这么严重，世子什么时候连句玩笑话都说不得了吗？”陆敏越是如此，她越是好奇。 陆敏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漫不经心的表情：“公主，微臣对谢夫人除了感激并无其他。谢夫人不仅对微臣，也对燕王有救命之恩，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想必殿下也会觉得十分苦恼，所以公主还请慎言。” 佳然公主苍白的脸色难看了不少。 陆敏分明是拿燕王来威胁她，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她不怕陆敏，但对于这位在几年前性情大变的四哥还有有些忌惮。 之前盘算的计划俨然落空，陆敏这边是走不通了。 佳然公主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来是本宫误会了，世子本宫突然有些乏了，就先行告辞。”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公主请。”陆敏暗自吁了一口气。 与陆敏的心情相反，佳然公主回到帐篷后越想越恼。 本来以为陆敏会是一颗不错的棋子，宣武侯府的世子要什么得不到，讨好女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若是有他出手，她会省下很多事。 岂料陆敏居然这么维护那个姓戚的女人。 这事要是说出去，所有人一定不敢置信，无往而不利的陆世子居然也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呵，当自己是情圣吗？ 佳然公主心气越发不顺，想着昨日谢喻舟与戚映欢在皇帝面前眉来眼去，想着陆敏对她的维护，嫉妒的情绪把她吞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六章 桃花 佳然公主承认自己对谢喻舟有好感。六元及第、大齐最年轻的状元、苏青源的弟子，这些头衔都与她公主的身份匹配极了，可真要说她喜欢谢喻舟，那绝对是无稽之谈，她自认为不是安蕊那么愚蠢的女人，佳然公主爱的人只有自己。 但这些不妨碍她对戚映欢的不喜。 她虽贵为大齐公主，可不管是地位还是皇帝的宠爱，都是她精心算计得来，如今她还有算计她的婚事。然而戚映欢一个农女出身的人，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嫁得如意郎君，赢得陆敏的青睐？ 这让她怎么甘心？以前她最为讨厌的人是安蕊，但是从此刻起，戚映欢的名字排在了安蕊之前。 佳然公主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阴郁。就目前而言，她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对付阿丹王子一事上，可经过陆敏的警告，她根本压抑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姓戚的，要怪就怪你的裙下之臣。 “去把安蕊给我叫来。”与她演了十多日的姊妹情深，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是公主。” 下午，陆萱依旧如同昨日一般，与戚映欢会和。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陆敏交代她的话。 陆萱看向谢喻舟：“差点忘了，兄长早上离开时，让我捎两句话给谢大人。” “陆敏？”谢喻舟面带疑惑。他和陆敏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个地步，上一次对话也不是很愉快，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 陆萱点头。 嗯？原话怎么说来着？ 陆萱思考了一会后道:“我哥说谢大人最近春风得意，面带桃花，最为容易招惹桃花煞。” 然后是怎么来着？好像还提到了公主？ 糟了，她当时正走神呢，后半段一时有些记不清。 其实这也不怪陆萱，因为陆敏秉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所以提醒谢喻舟的方式有些隐晦。 若是陆萱把原话传达给谢喻舟，以谢喻舟的机警程度，一定会听出言下之意，只可惜陆萱只把话记了一半。 眼见戚映欢和谢喻舟满脸茫然底看着自己，陆萱面露讪讪：“抱歉，我只记得前半句话了，反正我哥的意思是让谢大人提防除了欢欢以外的女人。” 反正她哥向来没什么正行，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戚映欢面色古怪地看向谢喻舟。 陆敏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看面相？居然还拿谢喻舟打趣。 谢喻舟感觉自己实在冤枉。 什么春风得意，面带桃花？陆敏确定说的不是自己吗？ 天地良心，他可没招惹过戚映欢意外的女子，别说招惹，哪怕多看一眼也是没有。 哪来的桃花煞啊？陆敏最近也没闲着，怎么就没头没尾来这这一段？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古怪的表情，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还绑着布条的手：“谢夫人，就我这个样子，连狩猎斗都无法参加，又怎么会招惹什么桃花煞？” 见谢喻舟生怕她误会，从而迫不及待向她解释，戚映欢笑了：“那可不一定，毕竟谢大人不是靠身手吃饭，而是靠才华。我记得上一次在北国使臣的接风宴上，就有不少姑娘对谢大人另眼相待。” 谢喻舟升官后，想给他送舞姬小妾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不等戚映欢出手，谢喻舟就已经拒绝。高兴之于，她或多或少感到一丝无趣，她还想着扮演恶人把那些姑娘吓回去呢，没想到谢喻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谢夫人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谢喻舟瞧见了戚映欢眼底的狡黠，心情立刻放松下来，还趁机反将她一军。 “也就是随便看看。”戚映欢撇清。 她又不是故意去看，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戚映欢不敢多解释，总觉得越解释越说不清，弄得好像是她吃味一样。 “哦。”谢喻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戚映欢憋坏了，‘哦’什么呀？谢喻舟是故意的？非要栽赃她争风吃醋才开心吗？ 要不是却碍于陆萱在场，她非要和他说道说道。 戚映欢别过头，推着陆萱走向帐篷门口：“走走走，别管你哥的话和谢大人了，我们去骑马。”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好笑的暗芒。 帐篷外，陆萱慢了半拍，问戚映欢：“就这么把谢大人丢下，没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正好给他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桃花煞啊。”戚映欢似笑非笑的说道，显然她对陆敏的话并不在意。 哪怕谢喻舟真招惹了什么桃花，相信他自己就会在第一时间掐断，这点自信戚映欢还是有的，这份自信出自谢喻舟对待她的态度。在女色这一方面，她从来没担心过，就如谢喻舟说的那样，她还没见谢喻舟正眼瞧过什么姑娘，有自己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他，他还敢不知足吗？ 她没必要做无谓的烦恼。 戚映欢朝陆萱一笑：“好了，别管他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走。” “这就来。”既然戚映欢不在意，陆萱觉得她也没必要掺和。 春蒐的第三人狩猎，在日暮中落幕。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日阿丹王子的收获竟然不错，不论是从数量还是重量上算，都稍稍胜过燕王一筹。 昨日落后的局面，被北国使团扳回一城。 王公大臣们面色戚戚，皇帝对燕王的态度也不如昨日那般温和。 一改昨晚热闹的场景，今日篝火宴冷清了不少，燕王这边的人心底憋着一股气，暗自琢磨着阿丹王子怎么就突然厉害起来了？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理由，明天是最后一场，他们不能再输了！ 北国使团这边，阿丹王子特别得意，他终于赢了，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克吉莫道：“恭喜王子拔得头筹。” 阿丹王子笑了下，接过克吉莫递来的酒。 克吉莫趁众人不注意，贴到阿丹王子的耳边道：“看来昨日您带回来的那张地图并非伪造。王子，我有一事不解，那张地图，究竟是何人所赠？” 阿丹王子昨天回去时，不知从哪里带来一张地图。 今日他们十几人怀揣着疑惑 ，但决定还是按照地图走上一走，谁知竟轻而易举打到了不少猎物。 最终证明，地图所示不假。克吉莫唯一的疑惑便是——究竟是谁在帮王子？ “这你就不要管了。”阿丹王子不是不相信克吉莫，而是怕节外生枝。 他对手下的人吩咐道：“准备一些野味和酒水，本王要去探望公主。” 表面上这么吩咐，但是他心底却盘算与宫女再见一面。宫女这么帮他一定有所图谋，阿丹王子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七章 布置 阿丹王子来到公主住所前，迎接阿丹王子的还是昨日那位宫女，这让阿丹王子稍稍定了定神。 岂料，昨日还对他表诉衷情的宫女今日连正眼都没有看他。 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态度如同宫中严肃的教养嬷嬷。 她表情冷淡，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道：“王子又是来探望公主吗？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说完，宫女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阿丹王子一把抓住。 纤细的手腕被他紧紧握住，阿丹王子眯着湛蓝色的双瞳，低声一笑：“还生气呢？” 暧昧的语气就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 宫女的表情微微一怔，眼神因为阿丹王子的态度柔和了不少，但她表情依旧不变，她一边挣脱起阿丹王子的桎梏，一边说：“王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奴婢怎么敢生王子的气，还请王子放开奴婢。” “看样子还在生气呢。”阿丹王子语气不变：“好了，好了，昨日是本王不识好人心，今天不是来同你告罪了吗？” “这是本王带来的野味和酒水，你等会儿拿回去吃。”阿丹王子用手中的篮子在宫女眼前示意了下。 “不是带给公主的吗？”宫女问。 阿丹王子道：“公主根本就不稀罕这些玩意，但是你不会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对吗？” 柔声细语近在耳侧，宫女的表情渐渐松动，她眼珠子一转道：“王子今儿个怎么对奴婢这么好？明明昨天还爱答不理。” 阿丹王子道：“昨日是我多心。多亏了你的地图，本王才能在今日反败为胜。你这么帮我，我怎么忍心对你爱答不理？” 宫女闻言笑了：“奴婢还道王子今儿怎么转性了，原来是地图派上了用场，要是奴婢帮不上王子，王子还会对奴婢温言好语吗？” “瞧你说的。”阿丹王子言不由衷道：“本王岂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 宫女大胆地用手指点了点阿丹王子的胸口，她眼色带着暧昧：“奴婢瞧着就像。” 阿丹王子看着自己的胸口，眯了眯双眼，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冷色。 可作戏还是要做全套，阿丹王子抓住宫女不安分的手：“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公主可有提起本王的事？” “王子想听什么？”宫女对阿丹王子跑了个媚眼。 阿丹王子道：“你说呢？” 宫女眼中带着一抹幽怨道：“王子今日赢了燕王，公主提及王子时，已不如往日那般抵触，恭喜王子，和亲之事指日可待。” “当真？” “奴婢还能骗王子不成？”这回宫女的语气中也带上幽怨。 “你做的很好。”阿丹王子面色欣喜：“以后若是有公主的消息记得来通知本王。等陛下答应和亲的事后，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你。” 不管宫女帮他是出自对他的仰慕，还是利益使然，阿丹王子都不在意，只要能帮助到他，就不失为一颗好棋子。 “王子此话当真？”宫女眼神一亮。 “自然，本王向来一诺千金。”反正空头支票不需要钱。 宫女抬头看向阿丹王子，眼神中多了几分贪婪：“倘若王子能许我侧妃的位置，奴婢现在就能告诉王子一个重要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不是关于公主的。” 阿丹王子微微眯起双眼，心道这宫女的野心不小，居然瞄准了他的侧妃位置。他对她口中重要的消息十分好奇。 思考了一下，阿丹王子询问：“是什么消息？” 宫女卖关子：“王子还没说答不答应奴婢的要求。” 得寸进尺！阿丹王子心中不悦，但却不能表现在脸上，他用微笑掩饰着自己的眼中的冷淡：“你放心，只要和亲的事能成，本王就让你得偿所愿。” 闻言，宫女立刻欣喜一场，她眼珠子一转：“王子可要记得今天的话。” 说完，她观察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等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对阿丹王子道：“王子，我偷偷从燕王身边的侍女打探了消息。” 宫女收敛了表情道：“我听侍女说明日燕王要带人去林中猎虎！” “猎虎？”阿丹王子第一反应便是——燕王胆子不小。 刹那之后，他明白了宫女的意思。 如果燕王当真猎到了老虎，势必会赢下明日的狩猎。哪怕今天的胜者是他，但在老虎的衬托下，今日的胜利只会显得黯淡无光。 燕王倒是好算计，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猎下一头猛虎。 这的确是一条有价值的消息。 阿丹王子对宫女微微一笑：“本王知道了，你这个消息的确十分有用。” 燕王猎虎的行动不一定会成功，但他必须做好万全的方案，是不是需要派人去阻挠？ 看着阿丹王子若有所思，宫女便知道公主吩咐她的事已经办成。 宫女道：“那奴婢这就回去了，祝王子明日一切顺利。” 阿丹王子颔首。 就在宫女转身离去之际，阿丹王子听到宫女停下脚步道：“如果王子能猎得大虫就好了，公主一直想要一块虎皮毯子，但果然还是太危险了……王子切勿以身涉险，奴婢可舍不得。”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阿丹王子若有所悟，除了阻挠，或许他能够抢先燕王一步猎下猛虎。他有逐日拉和克吉莫，再加上有地图，未必就不能成功。 只是阿丹王子十分谨慎，宫女这番话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 回到帐篷后，宫女把方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禀报了佳然公主。 佳然公主闻言面露喜色，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头上抽出一根钗子：“你做的不错，这是本宫赏你的。” “谢公主。”宫女连闻言大喜，自从今天见了陆世子，公主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她生怕被公主迁怒，没想到居然还得了赏，真是意外之喜。 “退下。”佳然挥退宫女。 阿丹王子这边的准备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就看他入不入局。接下来就只剩教训姓戚的女人。 第二日，黎明似乎来得特别晚，清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凉意。 营地中起了雾，围场里也雾蒙蒙的，林间雾霭氤氲，一望无际的白色，万全望不到尽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八章 侍卫 春日里满目的翠色霎时不见了踪迹，只剩一片灰白。 突如其来的雾霭，让人欢喜让人愁。 阿丹王子心道，果然连老天都在帮他。今天是春蒐的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启程回金陵，倘若狩猎无法继续进行，他和燕王之间的胜负，只能依照之前一平一胜的成绩算，结果不就是他赢了吗？ 他忍不住在心中拍手叫好。 比起王公大臣们怅然若失的情绪，皇帝和燕王就显得比较镇定。 皇帝想的是——万一今日退不了雾，就随便找个借口延长春蒐一日，反正他是皇帝，谁还能指责他的不是。 简而概之，就两个字——任性。 燕王则道——已经钦天监勘测过天气，下午的时候雾气便会消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养精蓄锐。 作为一名在战场上叱咤了两年的人，燕王学会了‘稳重’二字，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谁能想到这对父子想着截然相反的事。 对这场雾霭最为恼怒的人是佳然公主，帐篷中，她咬着手指。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为何连老天都不帮她，难道被送去和亲就是她的命运？ 这些欢喜与忧愁，与戚映欢完全没有关系。 马厩中。 戚映欢辛辛苦苦地安慰着惊蛰：“你看啊，不是我不带你出去玩，而是今天起雾了，万一我们跑迷路了怎么办呢？所以今天就乖乖休息一天，好吗？” 惊蛰这几天玩疯了，每天不是跟着陆萱戚映欢乱跑，就是追追兔子，啃啃青草。没想到才高兴了两天，又被打回原形。 听马官说，惊蛰一早就等着戚映欢带它出去玩，为此连饲料都比前几天多吃了一些。 惊蛰也许听懂了戚映欢的话，也许没听懂，不开心地用头撞了撞马厩的门。 在戚映欢细声细语的安慰下，它逐渐安分下来。 时间将近午时，围场里的雾霭终于散去。 皇帝宣布围猎继续进行。 见燕王等人立刻备马整装待发，阿丹王子心中冷哼一声：不会让你赢的！ 阿丹王子刻意在燕王离开之后才出发。 等进入了狩猎范围，阿丹王子询问属下：“看到燕王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西南方向。”属下答。 阿丹王子把怀中的地图摊开。 属下指的方向果然就是大虫的活动范围。 逐日拉跃跃欲试：“王子， 不就是头大虫吗？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合围，难道还打不过一头大虫吗？王子放心，若是有什么危险，我和克吉莫定当全力护送王子离开。” 克吉莫嘴角一抽，心道逐日拉说得倒是容易。 不过若是能猎上一头虎，回了北国绝对是一项谈资。所以克吉莫也劝道：“王子，若是让燕王抢先就不好了。” 哪怕阿丹王子再小心谨慎，在两人不断地劝诱下，他还是妥协了：“走！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抢在燕王之前猎到那头大虫！” “王子英明！” 阿当王子一行，气势汹汹地往山林中进发。 营地中，一名中年侍卫来到谢喻舟和戚映欢的住所。 “谢大人可在？” 戚映欢撩开帐篷，便看到中年侍卫似曾相识的面孔。仔细回忆火候，戚映欢很快想起对方是谁。这名中年侍卫，是前天与谢喻舟在帐篷门口对话的人。 “谢夫人，请问谢大人在吗？”中年侍卫朝戚映欢行了个礼。 “我这就去喊他。” 等见了谢喻舟的面，中年侍卫道：“谢大人，之前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 见戚映欢还在一旁，中年侍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谢喻舟思忖了一会儿，提议道：“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嘁！戚映欢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不会又策划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算了，反正朝廷中的事她也不是很在意。 沿着营地的小道，谢喻舟和中年侍卫来到小溪边。 潺潺的溪水，让人平静了心神。 中年侍卫道：“谢大人，经过我这两日反复观察，我发现拱卫司中确实有一名侍卫与宫女有私情，宫女是佳然公主身边的轻灵姑娘。” 拱卫司是这次负责围场安全的部门。 “他们是何时开始有私情？” 谢喻舟皱眉。 “说是春蒐的前几日双方才确定的心意。”中年侍卫为难道：“谢大人，这事可否不要上禀皇上，我怕……” 严格来说，后宫内的女人全部归属于皇帝。若是上禀皇帝，偷情的侍卫一定会被治以秽乱宫廷的罪名。对方还年轻，只是一朝行差踏错，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复，实在有些可惜。 中年侍卫并不知道自己猜错了谢喻舟的意图。 谢喻舟让中年侍卫调查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年轻侍卫秽乱宫廷，而是怀疑年轻侍卫中了佳然公主的局。 两人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春蒐前几日好上？ 谢喻舟半阖了眼眸，双眼划过一道暗芒，他问：“这几天宫女有让他做什么事？或向他打听什么事吗？” “这……”中年侍卫皱眉，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问。” “你去把他喊来。”谢喻舟吩咐。 见谢喻舟凝重的表情，侍卫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氛。难道其中还有比秽乱宫廷更严重的事？侍卫不敢再往下想。 年轻的侍卫很快被中年侍卫带到。 看模样，年轻侍卫与谢喻舟差不多的年纪，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年轻、眼皮子浅、定力不佳，这是谢喻舟对他的初步判断，也不怪他会被宫女所引诱。 年轻侍卫本该一脸朝气，但心知私事暴露的他，完全失去了年轻人飞扬的神采。 他浑身冒着冷汗，溪边的风一吹，全身打起哆嗦。 年轻侍卫认得谢喻舟。 这位年纪还不到双十的谢大人已是朝中五品大员，目前深受皇帝亲眼，风头正盛。 这样一位大人物找他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追究他和宫女偷情的事？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但在谢喻舟面前，年轻侍卫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他双脚不住地颤抖。 天青色的长袍把谢喻舟衬托地清冷高贵，让侍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似乎只要谢喻舟一个眼神，侍卫就会匍匐在地，侍卫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可谢喻舟手握他的生死大权，他完全不敢反抗。 “你与公主身边的宫女轻灵有私情？她要求你做了什么？”谢喻舟沉声问。 听了谢喻舟的问话，年轻侍卫心中一紧，难道他做的事败露了？ 不打自招道：“谢大人饶命啊，我不是故意把围场的地图交给轻灵姑娘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零九章 问询 地图？宫女要地图做什么？又或者说佳然公主要地图做什么？ 谢喻舟突然想起昨日阿丹王子轻而易举赢下围猎的事。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 不对，佳然公主对和亲十分抵触，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帮助阿丹王子，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会是什么？佳然公主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谢喻舟把眉头拧成川字：“还有呢？” “她还向我打听了围场中的猛兽。”年轻侍卫从实招来。 “你怎么回答？” “就和她说些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哦是了，我前天还告诉她山林里有只刚生了崽子的母大虫。她当时说没见过刚出生不久小老虎，问我是不是和猫仔一样，还央求我抓一只回来给她看看。”年轻侍卫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可我哪敢啊？” 母老虎？刚生了孩子的母老虎确实会变得十分警惕戒备。 难道佳然公主想用母老虎对付阿丹王子？ 谢喻舟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让侍卫抓小老虎又是为什么？宫女不可能无端端提出这个要求，必定有什么理由。 侍卫哭丧着脸说：“为了这事她还与我置了气，让我别再去找她。” 年轻侍卫还是太天真，那位名叫轻灵的宫女哪是和他置气，分明是榨干了他的利用价值，正好借此机会一刀两断。 年轻侍卫耷拉着脑袋，央求谢喻舟：“谢大人，我知道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宫女有私情，还请谢大人饶我一次，千万不要把此事上禀。” 年轻侍卫咬牙说道：“我保证再也不会和轻灵姑娘有任何瓜葛！” 显然他不是什么情圣，也不想因为这段还不深厚的感情丢掉性命和未来，与宫女偷情的确十分刺激，但比起自身的利益来讲，完全微不足道。 谢喻舟本来就没有打算告发对方，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谢喻舟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还有利用价值。 他半阖双眸:“你先去替我办一件事！” “谢大人尽管吩咐。”侍卫面露喜色。不管谢喻舟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只要能揭偷情之事。 得了吩咐，年轻的侍卫匆匆离去。 等年轻侍卫离开后，谢喻舟对中年侍卫道：“去找人问一下北国使臣今日的狩猎路线。” “是，谢大人。” 做完这一切，谢喻舟回到自己居住的帐篷。 回来时，帐篷内已然不见戚映欢的身影。 谢喻舟微微诧异，今日戚映欢似乎没有与陆萱有约。 等问过营地内的守卫，谢喻舟才得知，半个时辰前，佳然公主带着安蕊郡主来访。 戚映欢受二人之邀，带行知夏已出门许久。 谢喻舟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公主和郡主会有什么事找戚映欢？且不提安蕊对戚映欢的敌意，就以佳然郡主前天的举动来讲，谢喻舟不认为会是什么好事。哪怕昨天佳然公主吩咐宫女上门请罪，谢喻舟也对公主的态度持保留意见。 谢喻舟匆匆问过守卫几人离开的方向，立刻带着李盟去找人。 半途中，年轻侍卫拽着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朝他快步跑来，宫女正是昨日来送东西的人，也就是和年轻侍卫有私情的人。 “谢大人，可算找到你了。”年轻侍卫死死抓着宫女。 宫女垂着头，神色紧绷，看侍卫和谢喻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敌意。 她环抱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上盖着深色的布。 不知道是不是谢喻舟的错觉，他看到竹篮上盖着的布抖动了两下。 竹篮里面装着什么？是活物？ 还不等谢喻舟发问，年轻侍卫便紧张地把谢喻舟拉到一边。 “谢大人，出大事了！” 年轻侍卫为了将功赎罪，第一时间便遵从谢喻舟的吩咐，准备去宫女那里打探情报。 都说当局者迷，经过谢喻舟一点拨，年轻侍卫猛地意识到自己中了美人计，宫女显然是刻意接近他。 等到了宫女的住处，他正好看到宫女抱着一个竹篮鬼鬼祟祟地走出帐篷，侍卫按捺住心中的不解，一路尾随。 一路上，宫女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她死死抱着竹篮，用手捂住竹篮上盖着的深色的布头，她似乎非常害怕被人看到里面东西。 等出了营地，宫女才把竹篮松开。 在确认过四周的环境后，她蹲在地上把篮子里的东西抱了出来。 年轻侍卫定睛一看，顿时三魂没了七魄。没想到当时宫女的玩笑话，竟然是认真的。 抓住宫女后，侍卫把她带到谢喻舟面前。 营地内，谢喻舟被侍卫拉到帐篷后。 看着年轻侍卫慌张的表情，谢喻舟沉声问：“什么大事？” 年轻侍卫把想逃走的宫女拽了回来，他一把夺过宫女手中的竹篮。 在谢喻舟李盟不解的神色中，宫女想要阻拦的动作下，年轻侍卫把竹篮上的布掀开。 “谢大人，您看这个。” 竹篮里的趴着一个小家伙。 它有着黄色皮毛，黑色斑纹，身上还夹杂了一些白色的绒毛。 大抵是察觉了陌生地气息，它弓着背抬头与谢喻舟对视。 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就像一只猫，体格也是成年猫咪的大小。 看上去虽然像是猫，可不论是身上的斑纹，还是额头上的‘王’字，都无疑表明了小家伙的真实身份。 这是一只老虎崽子。 大约年幼的关系，此时在它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王者风范。 侍卫把宫女带着老虎崽子跑出营地的事，告诉了谢喻舟。 李盟检查后道：“这虎崽子估计出生半个月左右，还没有攻击力。” 谢喻舟朝李盟点了下头，然后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宫女，谢喻舟沉声道：“你是公主身边的宫女轻灵？” 既然宫女被带来了，事情就更好办了。 宫女被谢喻舟点破了身份，身形猛地一顿，她死死咬着牙道：“谢大人既然知道奴婢是宫女身边的人，为何要让拱卫司的侍卫抓我来？谢大人就不怕得罪公主吗？” 年轻侍卫被宫女翻脸无情的表现所震惊，讷讷道：“前几天还喊我郎君，今天怎么就喊我拱卫司的侍卫？” 合着他连性命都不配拥有？ 宫女完全不管侍卫的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喻舟。 “得罪公主？你想多了。”谢喻舟冷冷一笑，他还真的不害怕。 据近日来对皇帝的观察，谢喻舟认为皇帝早晚会答应和亲的事，一位即将远嫁的公主，能有什么可怕的？再者，比起心计来，那位公主恐怕还不够资格与他对上。 察觉宫女不配合的态度后，谢喻舟直接道：“既然身为宫女，你应该知道和侍卫私通款曲会有什么罪名。别说公主保不保的了你，也许到时候公主才是极力想和你撇清的人。” 偷情之事要是被捅出去，作为主人，佳然公主必定会大失颜面，说不定她会直接放弃宫女这枚棋子，反正多的是人为她做事，毕竟佳然公主在宫中的风评一向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章香囊 谢喻舟的声调毫无平仄起伏，说话时表情也显得淡淡。 但说出的话，却极具威胁力。 宫女瞳孔紧缩，脸色唰得白了几分，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真走到那一步，恐怕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连一旁的年轻侍卫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作为当事人，他岂不是也难逃罪责，不是说好不饶他一命吗？不过年轻侍卫知道，谢喻舟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了威胁宫女，他若是在此时求饶的话就太不识趣。 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侍卫牢牢扣紧了宫女的手腕，使她无法逃脱。 宫女无法挣脱，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抽搐许久，她咬着唇问谢喻舟：“谢大人想要知道什么？奴婢也只是按主子话做事。” 回答谢喻舟的问题，公主会让她死得很惨。但不回答的话，她怕死得更惨。 之前佳然公主调查过谢喻舟，所以宫女对谢喻舟的背景十分了解。 出身微寒、年幼失父、苏青源的弟子、十八岁时高中状元，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位列五品中丞。 宫女知道这样一位人物，她万万不是对手。 “你放心，倘若你肯老实交代，本官会想办法保你安然无虞。”谢喻舟对宫女做出保证。 从侍卫提及猛兽的时候，谢喻舟就有不详的预感。 佳然公主没办法拒绝皇帝和亲的要求，皇帝也不打算换人。公主能阻止自己远嫁的方法少之甚少，可其中有一个办法能直接、粗暴、有效地阻止和亲。 那就是——杀了阿丹王子！ 和亲的对象要是死了，和亲的事不就不了了之了吗？ 然而阿丹王子一死，后果会非常严重，两国的关系将彻底崩盘。 杀死议和的使者，无疑是在向北国大汗传递一个信息——不接受和谈！开战！ 以那位大汗的性格来讲，没准还真会调兵开战。 如此一来，燕王前几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 再者，去年梁州洪涝朝廷赈灾调走了不少粮食，加上受暴雨的影响，粮食收成不好，国库空虚，这一仗会非常艰难。 佳然公主会不会因为一己之私，想要杀死阿丹王子？ 谢喻舟之前不是很确认，但看到竹篮中的虎崽子时，他对佳然公主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这位公主，比他想象中更疯狂。没准他的猜测是正中红心。 “篮子里的老虎是从何而来？”谢喻舟问。 “是偷来的，就在昨天。从侍卫那里得到消息后，公主就差遣了人去守着母大虫，昨天的时候，好不容易趁母大虫外出捕猎……”宫女紧张道语无伦次：“才把它偷了回来。” 前言不搭后语，但不妨谢喻舟几人明白宫女的意思。 “偷它干什么？”谢喻舟冷着脸。 宫女也面色一僵，低头道：“奴婢也不清楚。” 她没说实话，或者是隐瞒了什么。 谢喻舟不动声色问：“既然偷来了，今天为何又要把它带出去？” “公主说它已经没用了，让我找个地方活埋了。”宫女比刚才镇定了一些：“但奴婢瞧它才出生没多久，好歹也是条命。奴婢实在于心不忍，所以便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了，没准它能活下来，运气好一些，也许母大虫能闻到气味把它叼回去。” 没用了？是已经派上过用场了吗？谢喻舟扯了扯固定左手的布条，百思不得其解。 佳然公主偷虎崽子有什么用？ 谢喻舟敛眸，心不在焉地伸出手，揉了揉虎崽子柔软的皮毛，同时观察着宫女的表情。 宫女把头埋得更低了，有种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虎崽子似乎很不满谢喻舟的举动，亮出爪子朝谢喻舟比划了一下，不过在那之前李盟已经按住它脖子，虎崽子的爪子挥空。 正在这时，垫在虎崽子身下的布料引起了谢喻舟的注意。 那是一块浅紫色的绸缎，绸缎的光泽鲜艳，用料柔软，是江南来的锦缎。锦缎在小家伙的踩踏下勾了丝，另外两处还沾着一些黄色的污渍，应该是尿液干涸后形成的污渍。 佳然公主倒是大方，居然拿上好的绸缎给虎崽子垫脚用。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块浅紫色的绸缎意外的有些眼熟。 到底在那里见过？ 当谢喻舟把绸缎从虎崽子脚下抽出时，宫女全身颤抖起来，她倏地向谢喻舟跪下：“谢大人，饶命！” 在她的呼喊声中，谢喻舟总算回忆起绸缎为什么眼熟。 昨日宫女来替佳然公主请罪时，送来了一大堆东西，其中有一枚香囊，那枚香囊正是用同种布料所缝制，也许与眼前的绸缎是同一块？ 谢喻舟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想起之前宫女还用过一个词——气味！ 糟了！ 佳然公主想用母大虫对付的人不是阿丹王子，而是戚映欢。 谢喻舟猛地扯住宫女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扯起来。他的动作十分急迫，让人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就像是冰水突然沸腾，猝不及防喷溅在身上。 平静却带着森然的语调在宫女耳边响起：“你昨天送来的香囊，是用这块布所缝制？” 宫女全身颤抖，紧紧抿着唇，一时不敢说话。 年轻侍卫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道。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对谢喻舟还算了解的李盟，已经察觉到谢喻舟眼底的焦躁。能让他这般失态，只有一个人。 宫女觉得这一秒的谢喻舟实在太可怕，他漆黑的双眼里满是晦暗，就像是无尽的海水把她吞噬。宫女确认了一点，谢喻舟洞悉了她唯一想隐瞒的事。明明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绸缎，为何对方会这么警觉？ 见宫女的反应，谢喻舟心情沉到谷底。 不答便是默认。 他没有像此刻这样期待自己的猜测落空，然则天不遂人愿。 但是，为什么？佳然公主为什么要害戚映欢？ 是为了帮安蕊吗？ 这个时候谢喻舟已经没办法冷静下来。在即将离开前，他只来得及问宫女：“佳然公主准备对阿丹王子做什么？” 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奴婢不知道。有关王子的事，公主交待给了另一位宫女去做。”宫女答。 谢喻舟没心思去注意宫女是否在在说谎，或者他根本已经不在意这些。阿丹王子身死也好，两国开战也好，已经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李盟，找人备马！把虎崽子带上，我们去找少夫人！”谢喻舟烦躁地扯下左手上缠着的布条，他活动了下手腕，垂眸间，眼底的阴霾昭然若揭。 “是，少爷。”李盟应声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一章 凉亭 李盟很快牵着两匹马出现在谢喻舟面前，他担心地看向谢喻舟的手：“少爷，你的手……” 谢喻舟翻身上马，对李盟道：“骑马而已，用不了多少力气。” 本来就只是脱臼，因为前几年也曾经历过脱臼，所以大夫让才他好生养着。都已经养了七八天，只要不用太大的力气，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谢喻舟坚持，李盟也不好多言。 两人朝守卫告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谁知两人前脚才离开，后脚中年侍卫便找到年轻的侍卫。 中年侍卫问年轻侍卫：“谢大人呢？” “刚走。” 年轻侍卫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懵，他根本就没弄明白谢喻舟为什么在中途脸色大变。 倒是瘫坐在地上那位叫做轻灵的宫女隐约知道一些事情。 中年侍卫根本没心思管两人的反应，他跺脚问：“谢大人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找谢夫人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中年侍卫语气急切。 “那边。”年轻侍卫回过神来：“你要是找谢大人吗？记得骑马去，不然追不上他们。喂，什么事这么着急？不急的话，等谢大人回来再说也不迟，我看谢大人走得挺匆忙，没准没工夫管你的事。” “是天大的要紧事。”中年侍卫头也不回地跑了。 中年侍卫心道，谢大人那边的事，能比他这边的重要吗？他手里握着的消息可是两国之间的大事。 正当中年侍卫十万火急之时，谢喻舟和李盟沿着守卫指示的方向，骑了一炷香时间的路程，来到一处山涧。 清风拂面，山石林立，溪水清源，清澈见底，树荫葱葱郁郁。 山涧处，有一座小亭子。 远远望去，谢喻舟隐约看到了亭子里的人影，人影绰绰，其中一人正是知夏。 见此，谢喻舟稍稍松了口气，他疾驰而去。 等来到亭子的台阶前时，谢喻舟扯了缰绳：“吁——” 谢喻舟和李盟还没下马，就被四名侍卫和两名宫女层层拦住：“来者何人？” 侍卫面无表情道：“公主殿下在此，闲杂人等还请回避！” “本官乃御史台中丞谢喻舟，此番前来并无打扰公主之意，只是有要事前来寻找内子。”谢喻舟下了马，斟酌了言辞后对随行的侍卫开口。 “谢大人？”侍卫或许是对谢喻舟有点印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的确是谢大人，可是公主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还不侍卫把话说完，谢喻舟就听到知夏激动地喊了一声：“姑爷！” 柔和的女声也在此响起：“你们下去，不用拦着谢大人，让他上来。” 说话的人是佳然公主。 话音刚落，四名侍卫和两名宫女给谢喻舟让开了一条道。可就在谢喻舟通过后，李盟被拦在了后方。 “谢大人，公主只让您一个人上去。” 谢喻舟蹙眉，见侍卫坚持，只好朝李盟道：“李盟，你在这里等我。” “是，少爷。” 谢喻舟踏上十层石阶，把石阶上凉亭的样子收入眼底，是石材建筑的八角亭，亭子有两层顶，牌匾上提了字——清风亭。 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说不上特别好看，似乎是皇帝的字迹，也许是他年轻时留下的墨宝。 凉亭两旁还刻着一副对联，谢喻舟无心查看，他抬头向亭内看去。 只见凉亭正中坐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身穿粉衣裙装，两边各站了一位宫女，不是佳然公主还能是谁。 佳然公主笑盈盈地对谢喻舟道：“谢大人也是来此处赏景的吗？” 她明明听到谢喻舟在亭子外说的话，却依然装作不知。 谢喻舟没有心思应付这位公主，很快扫视亭子内一眼，却没有发现戚映欢的身影，安蕊郡主也不在凉亭中。 谢喻舟原本松弛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清冷的目光直射佳然公主面上。 谢喻舟抿唇问：“敢问公主，内子此刻身在何处？” 听谢喻舟直接问她要人，佳然公主不高兴了。 戚映欢、戚映欢、又是戚映欢！安蕊、陆敏，一个个都在她面前提这个名字，现在连谢喻舟也是。 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不比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有存在感吗？ 佳然公主不答，知夏却是想告诉谢喻舟，知夏插嘴说道：“姑爷，小姐和郡主出去……” 话没说完，知夏就被佳然公主的呵斥声所打断：“大胆！在本宫面前，你也敢插嘴，你家主人没有教过你应有的礼节吗？” 宫女马上扯住想要上前的知夏。 知夏被佳然公主突如起来的呵斥吓住，刚刚这位公主不是很和善的吗？怎么一会儿就变脸了？ 佳然公主看向谢喻舟：“谢大人，看来谢夫人不太会调教下人呢，是否需要本官帮忙一二？” “不必。”谢喻舟面情冷漠地回道：“在下官看来，知夏只是护主心切而已。” “护主心切？”佳然公主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歪着头说：“谢大人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有关系，还请公主告知本官，内子身在何处？”谢喻舟心中极为烦躁，就像是有千千万万的蚁群在他心头爬过。 在长袖的覆盖下，他用食指在身侧一下一下地打着节奏，这是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小动作。 然而在往常十分有效的小动作，像是失去了它存在的作用。 谢喻舟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佳然公主说：“谢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还能把谢夫人藏起来不成？” 宫女生怕两人起冲突，对谢喻舟说：“谢大人放心，谢夫人只是和郡主去山林中赛马去了，在天黑前就会赶回来。” 宫女的行为似乎引起了佳然公主的不满，公主剜了宫女一眼：“让你多话了？” 宫女吓得心间一颤：“是奴婢无状，请公主饶恕奴婢。” 谢喻舟已经听到了想要听的答案。 赛马！他双眼陡然凌厉，瞬间转身看向身后的山林。 谢喻舟曾记得年轻侍卫说过的话，山林深处栖息着一头母大虫！应该指的就是这里！母大虫昨天丢了虎崽子，说不定此刻正在林中搜寻！ 糟了！ 谢喻舟呼吸一窒，戚映欢跑进去多久了？遇险了吗？还平安无事吗？为什么要和安蕊赛马？ 等等！不能尽然往不好的地方想！ 也许她并没有遇上母大虫呢？她的运气向来没有那么差，除非有人为因素。 “知夏！”谢喻舟朝知夏大喊：“你家小姐今天带了公主送的香囊吗？” 公主送的香囊是用沾有虎崽子粘液的绸缎制成，万一被母大虫遇到……谢喻舟不敢想象接下去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二章 猜测 凉亭中空气徒然凝固。 佳然公主的表情僵住，眼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谢喻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香囊的事？难道他知道了她的计划？不，不可能！ 知夏不知道谢喻舟为何这么问，她只知道她家姑爷不会害小姐。 “姑爷，带了。”知夏急急忙忙道：“公主说林中有蚊虫，昨日送小姐的香囊有驱蚊的作用，小姐不好拒绝公主，就带上了。那香囊还是我亲手给小姐带上的。姑爷，香囊难道有问题吗？” 今天中午，在谢喻舟离开不久后，佳然公主便带着安蕊登门来访。 佳然公主言语随和，很快道明了来意。 说是安蕊昨天已经经过反思，今天特地来向戚映欢道歉，希望她能原谅。 公主还说，她病了两日好不容易能下床，不想浪费大好的时光窝在帐篷内，想去骑骑马，乘乘凉。 戚映欢对安蕊的信任度不高，但有佳然公主做中间人，自然无法拒绝，只好带着知夏跟着两人出了门。 出门时，公主特意嘱咐戚映欢，山中蚊虫多，昨日送的香囊有驱虫效果，让戚映欢带上。 戚映欢不疑有他，哪怕觉得香囊的味道有些怪怪的，也没有产生怀疑。 戚映欢一直以为，前天饴糖的事是佳然公主为她挡了灾，所以对佳然公主的信任度不低，全然没想过香囊有什么问题。 只是奇怪的是，惊蛰今日表现地有些不对劲，它本该为获得出门机会感到高兴，但它一路上却十分焦躁不安，戚映欢安抚了许久也没有用处。 等到了清风亭。 在佳然公主的主导下，安蕊低下了头颅向戚映欢道歉。 这着实让戚映欢震惊不已，也不知道佳然公主是如何开解安蕊。 道歉后，安蕊提出一个要求，她要与戚映欢赛马，若是戚映欢赢了她，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并且，以后只要有戚映欢在的地方，安蕊就要避之锋芒。 前一个条件，戚映欢不在意，倒是后一个条件让她微微动心，安蕊答应不和她出席同一个场合，以后岂不是不用再见安蕊？ 仇人相见两看生厌，能不见当然是件高兴的事。 戚映欢的警觉性不低，又是没来过的地方，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有佳然公主从中撺掇，加之有侍卫跟随，戚映欢没多久就应了下来。 知夏见戚映欢跟着安蕊骑马离开，一直非常担心，郡主那么坏，万一要暗害小姐怎么办？也不知随行的侍卫能不能护住小姐。 知夏担心归担心，却不是非常恐慌。 可等谢喻舟到来后，佳然公主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原本平易近人的公主，居然变得咄咄逼人。 加上谢喻舟问的话，知夏心中咯噔了一下，马上察觉了不对劲。 这位佳然公主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和安蕊是一伙的！ 知夏哭丧着脸说：“姑爷，小姐不会有事？小姐和郡主已经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 佳然公主听到谢喻舟提到香囊，脸色大变，莫非谢喻舟察觉到了？ 佳然公主再也坐不住，她是想害人，但作为公主，她不能被别人发现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她还怎么维持自己往日里的形象。 “你们胡说些什么？香囊怎么会有问题？” 佳然公主在袖子下死死握着拳：“本宫送出去的香囊，不可能有问题。你们不会以为我在香囊上下毒了？本宫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谢喻舟得到知夏的答案后，本想立刻离去，但听到佳然公主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他眉宇间泛着寒霜。 谢喻舟停下离去的脚步，用冷冰冰地眼神看向佳然公主：“并非是下毒，而是气味！对某种野兽来讲，香囊上的气味极为特殊。” 被谢喻舟戳穿，佳然公主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 谢喻舟道：“公主，这世上有一句话——若想人不止除非己莫为。微臣不知公主究竟是为了帮郡主，还是与内子有什么仇怨，但微臣知道一件事，公主佛口蛇心，为了不被人发觉自己的秘密，居然连刚出生半个月的虎崽子都要拿去活埋，心思之恶毒不似寻常女子。” 哪怕是一刀宰了，也比活埋要来得痛快。 ——心思之恶毒，不似寻常女子。 谢喻舟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佳然公主说话，谢喻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骂公主恶毒！他就不怕公主治他的罪？侍卫和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 知夏茫然，什么虎崽子？ 为什么谢喻舟会知道虎崽子的事？难道…… “轻、灵！”佳然公主脸色发青，让人毛骨茸然的声音从喉咙口溢出，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竟敢出卖她！不得好死！等回去后，一定要轻灵她碎尸万段才能消心头之恨。 谢喻舟接下来有戳穿了佳然公主第二个计谋 “公主除了在送给内子的香囊上做了手脚，也在送给阿丹王子的地图上做了手脚，微臣说的对吗？” 佳然公主连戚映欢都想置于死地，更何况阿丹王子，母大虫是佳然公主用来对付戚映欢的，那佳然公主一定在别地方给阿丹王子设了圈套，很有可能就是那张地图。 “你为什么知道？”佳然公主不知道一切都是谢喻舟的推测。 看到她紧张的神色，谢喻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谋害一国使臣的罪名，可不像谋害一名臣子的妻子那么简单。 佳然公主万分紧张，表情已经失控，额角暴起了青筋。 她一步步逼近谢喻舟，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参与这件事的宫女是她的心腹，怎么会…… 佳然公主看向宫女。 宫女马上摇头：“公主，冤枉啊，奴婢没有背叛过公主。” “公主不用怀疑她，这些只不过是微臣猜到的。”谢喻舟眼神冰冷，丝毫不带感情色彩。 猜就能猜到？佳然公主茫然，她从来没遇到过谢喻舟这样的人，单凭轻灵知道的线索就能看穿她的布局。 谢喻舟面无表情地望着佳然公主：“公主最好能祈祷微臣的内子能平安无事，不然……微臣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你敢威胁我？”佳然公主一脸错愕，从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这种待遇。 她竟然比不过一个平民？佳然公主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就不怕本宫让父皇罢了你的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三章 生死 佳然公主死死盯着谢喻舟，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惶恐与不安，想要让他向自己讨饶，然而她发现谢喻舟扫视她的眼神居然带着几分嘲笑。 “公主请便。” 这一刻，佳然公主知道，她眼中的虚张声势已经出把她出卖。 平时表面上哪怕再风光无二，但她心底十分清楚，父皇对她的宠爱如镜中花水中月。父皇的儿女不多，但也不算少，在这些人中先有父皇喜爱的先太子，后有燕王和皇孙，她只不过精于投其所好，才让自己排的上名号。 算计来的喜爱，终究不是偏爱。 父皇会为了她罢免谢喻舟的官职吗？ 谢喻舟和她心知肚明。 被谢喻舟看破了心事，佳然公主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就像是被剥去了白天鹅的外衣，她变回了丑小鸭。 佳然公主挫败地用手撑住凉亭中的石桌，勉强站稳了身体。 她后悔了，她选哪个人不好，偏偏选中了谢喻舟，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如意郎君，分明是一头恶兽。 只要有人触及他的逆鳞，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她引以为傲的身份、手段，完全降不住这头恶兽。 怎么办？佳然公主此刻非常慌乱，一时间想不出要如何对付眼前这个知道她秘密的人。杀了他？不行，万一被父皇发现怎么办？贿赂他吗？佳然公主脑不断思考着对策。 谢喻舟丝毫不关心佳然公主的想法，他问知夏：“知夏，你家小姐和郡主往哪个方向跑了？” “就是这条山道。”知夏指着山林中的方向，她急得眼眶通红：“姑爷，小姐已经去了快一炷香时间了，不会有事？” “放心，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谢喻舟敛眸，郑重地对知夏保证。 正当谢喻舟准备走出亭子时，骏马长啸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抬眼望去，只见中年侍卫骑着马，向凉亭的方向疾驰而来。他一脸慌张，当看到谢喻舟时，眼中划过一道欣喜。 中年侍卫扯住缰绳，还没下马便凉亭中大喊：“谢大人不好了，我沿着阿当王子等人走过的路查看后，发现他们进了赤那林！” 赤那意为狼，乃某个少数民族对狼的别称。 赤那林的意思就是狼群出没的林子。因为皇帝认为叫做狼林太过直白，所以便唤作赤那林。 人类最怕遇见的猛兽是什么？虎？豹？熊？都不是，而是——狼群。 狼是一种群居的动物，少数七匹为一群，也会有三十匹以上一同行动的群体。狼群有领域性，通常会在自己的活动范围内出没。 哪怕是经验老到的猎人遇上，都会自身难保。 听到中年侍卫的呼喊声，佳然公主的视线如同利刃一般向他射去，该死！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难道那个异族人真的命不该绝？ 因为佳然公主的反应，谢喻舟连光一闪，地图、圈套、母大虫，所有的细节被串联在一起。 谢喻舟立刻推断出佳然公主对付阿丹王子的方案。 侍卫曾告诉过阿丹王子，不要去赤那林打猎，但阿丹王子定然不知道赤那是代表狼的意思。 佳然公主便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她不需要做很多，只需要告诉阿丹王子赤那林中有大型猎物可以捕猎。 只要阿丹王子求胜心切，就会踏入她设好的圈套。光这些可能还不够，也许佳然公主还在他们的人或东西中动了手脚，以确保他们会遇上狼群。 这招借刀杀人，佳然公主使得相当熟练。 下一瞬，谢喻舟从佳然公主眼中看到了一抹狠厉。 不好，她这是要狗急跳墙！ “赵侍卫！快调头！马上把此事通知燕王殿下和世子！”谢喻舟大喊：“使臣团的十条人命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 阿丹王子等人是否已经遇上狼群？此地与营地有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回去通知护卫可能会来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能期望的只有燕王和陆敏了，希望他们能在阿丹王子罹难前把他们救下，让大齐与北国免于再度开战。 而谢喻舟也有自己想要救的人。 中年侍卫一愣，立刻明白了谢喻舟的命令：“谢大人放心，我一定带到！” “快拦下他！”就在中年侍卫夹紧马肚子的时候，佳然公主大喊：“快给我拦下他，他今天他要是跑了，本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要是被中年侍卫通知了燕王，那还了得。不仅她多年来的名声泡汤，还要重新面对和亲的问题！不行！她谋划了那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侍卫们根本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使命是保护公主，公主说什么，他们自然做什么。 “遵命。” 侍卫们抄了刀上前。 中年侍卫吓了一跳，公主为何要拦他？ 不等中年侍卫弄清事情的原委，李盟就上前给了马屁股一脚：“快走，这里有我和少爷！” 骏马飞奔出去，中年侍卫看着李盟精壮的背影挡在四名侍卫面前，他手持弯刀，微微含胸，姿势如同猛龙出闸。 谢喻舟也从凉亭中飞奔下来。 佳然公主焦急地大喊：“你们都是废物吗？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四个弄得束手束脚？还不快去追！” “是，公主。” “李盟，走，我们去找你家少夫人，不能在耽搁了。”谢喻舟吩咐道。 “是少爷！”李盟一边应付着四名侍卫，一边往拴马的地方退去。 佳然公主心道不妙，推开一左一右扶住她的宫女，朝谢喻舟的背影喊：“谢喻舟，就算你现在去救戚映欢，也为时已晚。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你确定要与我作对吗？” 佳然豁出去了，她知道只有阻止了谢喻舟，她才有最后一丝希望。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让你的护卫把逃走的人抓回来，并承诺忘记今天的事，我保证你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只要那个北国人死了，本宫就是自由之身！本宫可以许你驸马之位，我相信倘若你我联手，你很快就又能加官进爵，谢喻舟难道你不想让谢家光宗耀祖？” 佳然公主自认为提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只要抹平了今天的事，她就还是万人敬仰的公主。 喻舟上马的脚步一顿，原来陆敏说的桃花煞应验在这里了，他眼神中划过一丝嘲弄。 佳然公主还以为自己的话语打动了谢喻舟，她眼中闪过欣喜。 然而等谢喻舟回头时，佳然公主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她完全弄错了戚映欢在谢喻舟心里的地位。 谢喻舟面无表情，可眼底的愠怒仿佛化为了火焰把佳然公主吞噬。 谢喻舟冷冷地说：“公主说谁生死不明？” 感谢大家的月票~ 三月，唱首应景的歌，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牵牵牵~小天使们，给我看到你的手~咳，最近好像增加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叶阳伟泽yn、叔促涔盈xo、左师聪健dgh、シ木子、柠檬1983、菓妹棒棒哒、菓妹棒棒哒、余孽k、心若不动？？风又奈何、痴人說梦、修鱼雁丝quu、堂本家の银酱、白白哇、小佛佛、溢俨有姐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四章 山林 戚映欢还算机警，脑子里总藏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说不定这回她又能平安脱险，总之没见到人之前，谢喻舟不相信戚映欢会发生意外。 他道：“公主大抵是忘了微臣刚才的话，公主最好能祈祷内子能平安无事。” 谢喻舟用漆黑的瞳孔远远凝视着佳然公主。他周身宛如环绕着一层黑雾，只要佳然公主稍有反抗，就会立刻把她拖入地狱。 哪怕在父皇面前，佳然公主都么有这么惧怕过，她下意识咽下因惊恐而分泌出的唾液。 她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这个男人不是她所能掌控。 佳然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她缩在宫女身后，看到谢喻舟上马的动作，心一横，对侍卫大声喊道：“谢中丞忤逆乱上，冒犯本宫，你们还不快快把他抓住！” 四名侍卫看着佳然公主疯狂的眼神，纷纷叹息，为什么今天是他们当值？他们好像被牵连进什么不了的事件中。 侍卫们朝谢喻舟喊：“谢大人得罪了！” 说完便有一名侍卫作势要把谢喻舟扯下马。 侍卫还没摸到谢喻舟的衣角，就被李盟一脚踹开，李盟扬声道：“少爷，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好。” 谢喻舟心急如焚，思绪早已飘进山林，他不想再耽误一秒，他夹住马肚子扯着缰绳冲了出去。 “驾！” 经过李盟的马时，他把拴在马背上的竹篮接过。 天青色的衣袂飞扬，谢喻舟骑着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佳然公主气急败坏：“饭桶，一群饭桶！” 侍卫们有苦说不出，李盟可是帮宋将军猎下一头熊的猛人，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凉亭中，知夏眼神向四周瞟了两眼，登时把石桌上摆着野果的盘子掀翻，她抄着盘子奔向侍卫：“李盟，我来帮你！” 李盟‘啧’了一声说：“别过来碍手碍脚！” 知夏抄着盘子的动作僵住。小姐，我总算知道你不愿意和李盟聊天的原因了。老天爷，保佑小姐个姑爷平安无事！ 谢喻舟单枪匹马奔入山林。 林中郁郁葱葱，山石之间长出了嫩芽，绿色的枝条随着微风左右摇摆。 谢喻舟一边查看地上马蹄留下的痕迹，一边骑马前行。 不多时，他进入一片密林，马蹄的痕迹被厚厚的落叶压盖，他顿时失去了追踪戚映欢的唯一手段。 眼前只剩三条路可让马匹通过，谢喻舟面色由于，不知该选哪一条路，平日冷静的脑子，此刻乱糟糟的。 竹篮中的虎崽子探出一个脑袋打量着四周，谢喻舟焦躁地把它安回竹篮。 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 最终，谢喻舟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选了一条路。 谢喻舟的直觉似乎并没有起作用，他狂奔了一盏茶的时间，地上连一丝一毫被踩踏的痕迹都没有出现，谢喻舟心中一凉，确定自己走错了路。 等他再度回到那片密林时，内心的焦躁感越发严重。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太阳落上，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确认路线。 夜晚的野外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哪怕戚映欢运气好没有遇上母大虫，可还有别的野兽让人防不胜防。 戚映欢到底走的那条路？谢喻舟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若他是戚映欢，他会走那条路？ 正当此时，谢喻舟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簌簌’作响的声音，是有什么东西穿过树丛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 是什么？人吗？还是野兽？ 谢喻舟看向树丛。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举起箭，摸出箭羽，拉弓。 几个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他屏住了呼吸，只待树丛中的东西露面。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就在这时，一抹金棕色的毛发从树丛中显现。 金棕色的长毛？ 是惊蛰！ 谢喻舟的心脏猛地停止，他失态地大喊：“惊蛰！映欢你在吗？” 没人回应他，唯有马蹄声。 惊蛰听到了这声呼唤，拨开树叶跑了出来，作为大宛马的主人却不见身影。大宛马孤孤零零地出现在密林，马鞍上空落落的。 谢喻舟的心也空了，一瞬间如坠冰窖。 在谢喻舟失望的眼神中，惊蛰狂奔到谢喻舟跟前，它‘昂’了一声，急切地拱了拱谢喻舟的手。 这时谢喻舟发现，惊蛰背部金棕色的棕毛上，有一块血色的痕迹。 不，就是血迹！ 仔细查看一番后，谢喻舟没有在惊蛰身上发现伤口。 鬃毛上的血迹不大不小，像是从一旁溅上。 难道…… 谢喻舟根本不敢去想，心脏骤停，感觉整个世界在这一秒定格，犹如无尽的黑暗把他笼罩。 如果那个人真的不在了…… 不，不可以！明明说好要一直陪着他！明明说好要给他生孩子！他前些日子连孩子的名字都偷偷起好了。 戚映欢—— 骗子！ 谢喻舟赤红了眼。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喻舟身上的低气压，惊蛰又开始用头拱他，并发出‘昂昂’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后，它迈着蹄子从谢喻舟身旁跑开，向一个方向加速前进。 跑了几步后，它停下脚步，回头看谢喻舟。 看到谢喻舟灰败暗淡的眼神后，它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突如其来声音，让谢喻舟在黑暗的世界中回神。 看着惊蛰一边甩头一边看他，谢喻舟被阴影笼罩的内心突然冉起了一束微小的火种。 难道惊蛰要带他去见戚映欢？戚映欢还安全吗？他漆黑的双眼突然变得明亮。 “驾！”谢喻舟扯了下缰绳，来到惊蛰身边：“惊蛰，你的主人还平安无事，对吗？” “昂。”惊蛰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谢喻舟却固执地把声音当做是确认，他的表情退去冷色，眼眉温柔了下来，手掌抚摸过惊蛰的头颅。 谢喻舟说：“好孩子，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昂——” 惊蛰像是听懂了谢喻舟说的话一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后，它拔腿狂奔。 谢喻舟挥动马鞭，很快跟上。 山林中，某处小河边，生长着一颗参天松树，约莫十来米高，在周围树木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松树下盘踞着一头母老虎，母老虎焦急地绕着树走了好几圈，它时不时抬头往树上看，然后发出惊人的恫吓声：“吼——” 一声恫吓过后，松树上的枝干抖动了几下，松针落了母老虎满头满脸。 母老虎龇牙咧嘴，表情变得更为凶狠。 此时，大约离地面六七米高的松树枝干上，传来一阵抽泣声。 女孩子慌张地大喊：“姓戚的！你别动！树都开始晃了！” 戚映欢坐在松树的树杈上，她一脸无奈地看向对面。 对面的小姑娘穿着红衣，她死死抱住树干，紧闭着双眼不敢往下看。小姑娘说：“我们要在树上等到什么时候？” 小姑娘自然是安蕊。 戚映欢不确定的说：“等到母大虫离开？或者救援到达的时候。” 说一下最近的事。其实过完年后，感觉状态一直起不来（我平时是非常能自嗨的人），码字时速创造新低，连评论有时候都不敢看，生怕你们发觉（大概乌龟属性发作），容我忏悔下。 今天去公园散了散心，感觉豁然开朗，三月还有十天了，要努力调整状态！另外，爱你们哦~跟我一路走到一百多万字，真的非常开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五章 理由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安蕊瞪大双眼，语气不善，和戚映欢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身边的丫鬟。 两人原本就有旧仇，戚映欢才不惯她这臭脾气，只当做没有听到。 戚映欢调整了下环抱树干的姿势，从跨坐改为侧坐。树枝因为她的动作簌簌摇晃起来，这引来安蕊惊恐的尖叫声。 “姓戚的，不是说了让你别动吗？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安蕊吓得紧闭双眼，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瞟。 戚映欢无语极了，两人坐在不同的树枝上，就算掉下去也是她掉下去，安蕊这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松针晃动几下吗？ 看着安蕊死死闭住的双眼，戚映欢林光一闪，后知后觉眯着眼道：“你不会是……怕高？” 戚映欢一直以为安蕊是惧怕树下的大虫，此刻才发现还有另一种原因。 安蕊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但却不想在戚映欢面前示弱，她猛地睁大眼睛，瞪向戚映欢：“谁、谁、谁怕高了！我是怕树下的大虫！” 戚映欢扶额。 拜托，你都结巴了，还说不怕，骗鬼呢！ 望着树下久久不肯离去的母大虫，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她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安蕊对她的态度实在太过诡异。 以前安蕊看她的眼神，恶意昭然若揭，哪怕把两人扔在人堆里，众人依旧能看出她们不对盘。 可今日安蕊面对她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上跳下窜。哪怕表情上还是写着讨厌，但周身却透露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只有佳然公主和她搭话时，她才回上两句。 沉默的好似不是安蕊本人。 太奇怪了！ 她有怀疑过安蕊是在演戏，但安蕊对她的讨厌向来十分直接，除了在陆敏面前，安蕊根本不屑掩饰自己的脾气秉性。 也许正是因为安蕊今天的不同，戚映欢才在对方提出赛马的时候，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姓戚的，不管谁输谁赢，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加害你。若是你赢了我，以后只要是你出席的地方，我必定退避三舍！我安蕊说话算话！” 戚映欢很确信，自己当时看懂了安蕊的眼神，那是一种想要做出了断的眼神。那种眼神戚映欢曾经在二丫身上看到过，她们并不是想要与戚映欢和解，她们想要和解的人——是自身。 不知是佳然公主开导了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戚映欢暗暗思考。 戚映欢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想弄清一件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郡主，才导致郡主一直想要加害我？” 对于这件事，她一直非常在意。作为被害者，她连自己为什么被害都不知道，这不是很可笑吗？她不相信只是因为在花宴上得罪安蕊那么简单。 安蕊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好，会我答应告诉你！” 当安蕊一马当先冲入山林时，戚映欢追上去。 “郡主可以说了吗？一直以来为何百般为难我？” 穿过一片密林后，安蕊的马速慢了下来，她没有立刻回答戚映欢的话，只是保持凝视正前方的姿势。 她对戚映欢说：“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你喜欢世、陆世子吗？” 安蕊下意识想要叫陆敏世子哥哥，可一旦想到昨日对方冷漠的态度，默默改了口。 “什、什么？”戚映欢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喜欢谁？陆敏吗？开什么玩笑？ 等等！安蕊该不会以为她也喜欢陆敏，所以才一直为难她？ 戚映欢觉得自己真相了，她得缓缓神。 唉，这算什么啊？该死的陆敏！蓝颜祸水！ “你千万别误会！我和陆敏只是朋友，我对他完、全！没有兴趣”戚映欢急忙撇清，‘完全’二字咬得极重。 戚映欢说：“我承认陆敏长相英俊，家世不凡，但沾花惹草的个性实我实在不能苟同。喜欢他的女孩子简直是自己找罪受。” 说完最后一句，戚映欢才发觉自己把安蕊也骂了进去，安蕊不正是陆敏的头号迷妹吗？ 下意识看向安蕊。 出乎戚映欢意料的是，安蕊居然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她露出了一个颇为奇怪的表情。 戚映欢看不懂。 安蕊此时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些幸灾乐祸。 她喜欢陆敏，可是万般不得。陆敏明明对戚映欢有好感，却死活不敢承认。而戚映欢呢，直接说喜欢陆敏的人是在找罪受。 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世子哥哥你也有今天！ 安蕊哂笑：“姓戚的，你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喜欢上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非常好，她得不到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同样也得不到戚映欢，这不是很公平吗？ 听安蕊大放厥词，戚映欢心中虽然不喜，可不想在临了的关头和她吵架，所以忍耐下来道：“你就放一万个心，没有这个可能！还有，我真要是喜欢上陆敏，我想不用你出手，就会有人代劳了。” 安蕊不解。 戚映欢心道，她要是喜欢上别人，家里那位醋王还不得炸锅！ 上一次不小心看到士兵蹴鞠时裸露上身，谢喻舟可没少折腾她。 刚开始戚映欢还以为谢喻舟受了伤，所以发发小脾气，谁知某天夜里，谢喻舟突然问：“谢夫人，你喜欢身材壮实一点的男子吗？” 戚映欢睡得迷迷糊糊的，想也没想就暴露了自己的审美：“稍微有些肌肉就可以了，太壮的话硬邦邦的，手感可能会不太好。” “手感？难不成你还想摸？”谢喻舟眼神一沉。 “摸什么呀？”戚映欢翻了个身，并没有察觉那时的危机。 “难道不是吗？”谢喻舟拉语气带着不为人知的幽怨，他过戚映欢手放置自己胸口：“前几天，谢夫人看到士兵们蹴鞠时，眼睛都看直了。” 手掌间传来的温度与心跳声，登时把戚映欢唤醒。 听到谢喻舟话后，她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敲响警钟。 戚映欢立刻反驳：“你胡说什么啊？我只是没看过那么多人一起玩蹴鞠，好奇了些！哪有什么眼睛都看直！谢喻舟你不要乱讲！” 戚映欢睨他一眼：“而且，你当时不是马上把我的视线挡住了吗？” 居然记了好几天，到底吃什么飞醋！怪不得这几天他态度怪怪的，原来是在想这些。 谢喻舟一本正经地说：“子曰:非礼勿视。我这是在帮谢夫人。” “呵呵。”戚映欢朝他翻白眼：“多谢你啊。”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谢喻舟说。 “……”戚映欢无语凝噎，什么话都被他讲了，好气啊，看在对方是病患的份上，忍了！ 她决定不理谢喻舟。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是想拥有一对熊猫眼吗？ 戚映欢转过身去，才盖好被子，耳边又传来谢喻舟的声音。 他清泠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一些，他喊：“谢夫人……” 戚映欢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脾气变好了，要是以前谢喻舟打扰她睡觉，一定揍得他连谢母都不认识，但现在，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谢喻舟假笑道：“不喜欢，不喜欢，不管别人壮不壮，我都不喜欢！” 戚映欢说：“我只喜欢谢大人的纤纤细腰！谢喻舟，这回你满意了吗？” 听到第一句话，谢喻舟眼底划过一道得逞的目光，可是听到‘细腰’二字时，他的嘴角僵住，形容一个男人纤纤细腰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只是没有赘肉而已，小姑娘绝对是在调侃他！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和我斗！谢喻舟，你还早的很。 正当戚映欢得意万分时，谢喻舟惋惜道：“原来谢夫人还有这等爱好，为夫会尽量保持。” 听着他的语气，戚映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谢喻舟道：“所以明日娘亲熬制的补汤，还是由谢夫人替我代劳，免得补太多发福，为夫在此谢过谢夫人。” “……”不，这一点还是算了。她怕补出鼻血来！等等，你这么年轻就怕发福了吗？ 谢喻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在她开口之前，谢喻舟把她锁在怀中：“谢夫人，夜深了，还是早点睡，你明日不是与陆姑娘有约吗？” “……”好气哦，她明明睡得好好的，把她吵醒的人到底是谁啊？ 戚映欢河豚脸。 之前1512那章有小伙伴怀疑我女主的智商，我改了一下。本来想后面解释的，但为了女主的智商！ 大致如下：比赛不管谁输谁赢，安蕊以后都不会再为难她。若是戚映欢赢了安蕊，以后只要有戚映欢在的地方，安蕊就要避之锋芒。前一个条件，戚映欢不在意，倒是后一个条件让她微微动心，但是戚映欢对自己的马术有几斤几两非常有自知之明。然而，最终戚映欢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想弄清一件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郡主，才导致郡主一直想要加害我？”作为被害者，她连自己为什么被害都不知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总不见得公主和安蕊沆瀣一气？坑害臣子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公主没必要为安蕊做到这个地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大虫 家里有这么一位醋王，戚映欢如果敢出轨，结局一定会很可怕。戚映欢甚至不敢想象那个场面，那一定是比修罗场还要可怕的场景。 谈话之间，两人已经跑出密林一段距离。 戚映欢骑马跟在安蕊身侧：“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喜欢陆敏才做出这些事吗？” 那安蕊未免太霸道，也用错了方式。 这样一来，还还有什么女孩敢接近陆敏？怪不得陆萱说从黑水回来后，她哥哥的行事做派已大为收敛，可能就是怕安蕊对别的女孩子做些什么。 陆敏敢接近自己，估计是没想到安蕊连一个有妇之夫都不会放过。 唉，无妄之灾。 安蕊神色诡异，很想开口说不是这样，但安蕊不愿意告诉戚映欢陆敏对她有好感，她才不要帮陆敏表达爱意！ 所以她既不开口否认，也不点头说是：“随便你怎么想。” 戚映欢说：“什么叫随便我怎么想？郡主之前答应我的条件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当这时，戚映欢坐下的惊蛰发出一道长长的嘶鸣声，它停住了前行的步伐，同时安蕊郡主的身下的马也突然刹车。 两匹马止步不前，马尾来回摆动，试探性地往后退后去。 “惊蛰？”戚映欢喊。 “追风？”安蕊夹了下马肚子，想要制止身下坐骑的异常行为。 下一秒，两匹马同一时间抬起前蹄，转身飞奔，地上的泥土被带起，向四周飞溅。 这是怎么了？ 戚映欢被惊蛰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就被它甩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戚映欢伏在马背上，就听到安蕊喊：“戚映欢，你看后面！” “什么？” 安蕊大概也没意料到坐骑会突然狂奔，她只能正顶着逆风，抱住马脖子。 “你看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我们！”安蕊紧张地说道。 听了安蕊的话，戚映欢蓦然回头。 只见山林间满目翠色，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颠簸中视线变得非常模糊，经过努力辨寻，戚映欢隐约看到身披黄色毛发的动物敏捷地穿梭在山林之中，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朝她们追来。 戚映欢的心登时咯噔了一下。 黄色的毛发？那会是什么？豹子？老虎？ 总之那奔跑的动作，一看就是猛兽。 安蕊慌张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还不来人保护本郡主！” 听她安蕊的叫喊声，戚映欢惊醒，对了，不是有侍卫跟着她们进了山林吗？侍卫呢？ 本该保护她们的侍卫不见踪影。 是了，因为安蕊不想侍卫听到她们的对话，所以不让他们靠太近，但都到了危机的关头，为何不还见侍卫救人？难走是把她们跟丢了吗？ 戚映欢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随着几个呼吸间过去，她看清了身后动物的样子。 黄色毛发，满身黑色横纹，头圆、耳短，中央有白斑，四肢健壮有力，从它奔驰而来的脚步就能看出其爆发力。 糟了，是一头成年老虎！ 上一次和谢喻舟骑马时，谢喻舟用老虎吓她，没想到今日居然应验了！ 谢喻舟，乌鸦嘴！ 戚映欢面色僵硬地朝安蕊喊：“安蕊，你是不是知道山林中有虎，所以特地把我诓来？” 联想到的安蕊之前做过的事，戚映欢的第一反应安蕊想要害她。啧，大意了！ “你开什么玩笑！”要不是现在还在逃命，安蕊早就翻脸：“我根本就不知道山林里有虎！你没看到我连我自己都在逃命吗？有这么蠢的害人方式吗？谁知道那头大虫会不会连我一起吃了！我才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说得还挺有道理，以安蕊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来讲，实在难以想象她会以自作做诱饵骗她入局。 所以，是她们运气不好吗？戚映欢仍旧有些怀疑，事情哪有这么巧合？ 安蕊哭哭唧唧道：“怎么办啊？侍卫都不见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葬生虎口！为什么连死都要和你在一起？早知道我就不听表姐的话选这条路了。” 安蕊本想和戚映欢做完了断后，把她丢在山林中，给她吃点苦头，戚映欢没来过这里，想要找到出路，定然会花费很多时间，这是她最后的报复。 为此，她还特地让佳然公主手下的人替她摸清了路线。谁知出了这种纰漏！难道这是她做坏事的报应？ 戚映欢眉头一皱，怎么还和公主有关系？ “说得我好像愿意和你说死在一起似的！”戚映欢定了定神，试探道：“我们有两个人，分开走，大虫只能追一个人，总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谁生谁死就凭大家各自的运气了！” 假使老虎这一出，真是安蕊所安排，那安蕊必定还做了其他手脚。如果分开逃跑，老虎的第一目标应该会是她！ 谁知—— “不行！”安蕊马上否决：“姓戚的，你是想丢下我一个人逃走，是不是？你想拿我做诱饵？我告诉你，没门!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安蕊根本就不敢赌什么运气，论起速度和爆发力惊蛰比追风厉害，之前她只不过赢在马术上，但马逃起命来还需要什么马术！老虎一定追跑得慢的马，那岂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葬身虎口，一想到戚映欢会因为她死里逃生，她就非常不甘心。她才不会上当！ “……”刚刚说不想和她一起死的人是谁？ 好，现在戚映欢确认了一件事，老虎的事不是安蕊设计。 “戚映欢，本郡主命令你，不许丢下我！”安蕊虚张声势地对戚映喊。 戚映欢没工夫搭理她，心中不断思考着逃生的办法，这个时候她必须冷静下来。 按道理说，老虎的爆发速度非常厉害，应该会很快追上她们才是，她和安蕊一番对话下来差不多有三十秒了，可老虎还没追上，这头老虎是不是身体上有问题？ 年迈？受伤？ 戚映欢并不知道身后的老虎是头母老虎，它在半个月前刚生下小老虎，身体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自然没以前勇猛。 即便如此，要让她们两个弱女子对付老虎，也十分不现实。 惊蛰和安蕊的追风脚程很快，但终究会被追上。 戚映欢左顾右盼，想要借住地势或者利用视线错觉，甩掉身后的老虎。 突然之间，不远处有一株松树映入眼帘，它实在太过现言，在层次不齐的树木中，松树高耸入云，像是一名大将军一样突兀地耸立在眼前。 目测有十几米到二十米的高度。 戚映欢灵感一闪。 老虎好像不会爬树！ 好多说法都说老虎不会爬树，其实老虎会爬树的（咳，不能剧透…… 其实好多我们先入为主的答案都不正确。比方说女孩子生理期，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冲红糖水喝，其实如果按中医的理论经期是不能喝红糖水的，你们可以百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被小伙伴告知的时候，傻眼了。 不过按普通人饮用的量来讲，喝了也没啥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上树 戚映欢连忙对安蕊大喊：“郡主，你会爬树吗？” “你说什么？”安蕊一时反应不过来。 安蕊看到戚映欢扯了缰绳调转方向，她也咬着牙跟上，她绝对不能被戚映欢甩在后面！她不想死。 戚映欢让惊蛰以不规则地路线逃跑，拖延和老虎追上的距离。 快要跑到树下时，戚映欢说：“听着，我们骑马的话肯定会被追上。看到那颗松树了吗？等到了树底下，我们就跳下马上树！我以前听说过老虎不会爬树，只要上了树暂时就会安全。” 没有她的拖累，惊蛰或许也能逃脱。 “等等，我不会爬树啊！”安蕊紧张道。 “不会也得会！”戚映欢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不上树难道等着被追上后咬死吗？” 她能告诉安蕊，就算仁至义尽了，其他的戚映欢可不管。 三言两语之间，戚映欢指的松树已经达到，追风因为骨子里的恐惧根本不听安蕊喊停的指挥，看着戚映欢抱头跳下马，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安蕊一咬牙，也只好学着戚映欢的动作。 跳下马后，马跑了，安蕊摔得浑身发疼，可一想到后面的追兵，她忍住眼泪快速站起来。 这大约是安蕊一生中最为难忘的时刻。 她忍着身上的痛楚，学着戚映欢上树的动作，努力往上攀爬，可是始终不得其法。 爬树最难爬的是第一段树干，那里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新手而言无疑是最难办的事。 另一边，戚映欢已经踩上松树的第二根树杈。 戚映欢爬树的本事是前几年在小稻村练就，她和春铃在后山上种了一颗柿子树，每到柿子结果的时节，两人就会上树摘果子，渐渐的，爬树也成了一项得心应手的技能。 在戚映欢准备再度往上攀登的时候，便发现安蕊还在树下做着无用功。 眼见惊蛰和追风快速跑远。 视野中黄色的猛兽身影还隔着一大段距离。 戚映欢狠了狠心，抬头，抱着树干继续攀登，她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安蕊三番两次想害她的事，只有这样，戚映欢才能为自己的举动找到合适的理由。 她们本来就是仇人，她没有理由去就自己的仇人！她又不是观世音转世来普度众生。 戚映欢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鬓角，身上漂亮的缎子被树皮蹭得不成样子。尽管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内心还是无法平静，也许是她深受后世的教育所影响。 树下传来了安蕊郡主的哭声：“呜呜呜，完了完了，我上不去。” 安蕊哭花了脸，一身艳丽的裙子满是尘土，满脸是彷徨与无措，原来面对生死是这样的感觉，安蕊突然对死亡有了概念。 安蕊哭道：“姓戚的，我要是被大虫咬死了，你能不能别让世子哥哥给我收殓尸骨？听说要是被猛兽啃了，十之八丨九会面目全非，他本来就讨厌我，要是被他看到我那么难看的样子，一定会更讨厌我！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下辈子还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一定恨死你！” 戚映欢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恋爱脑的标准，没想到这位比她还恋爱脑，陆敏就那么好吗？ “还有，你帮我告诉我娘，我的银票藏在房间里的花瓶内，让她记得烧给我。还有，告诉我表姐……” 在她絮絮叨叨交代遗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呵斥声：“你烦不烦啊！” 戚映欢抱着树滑了下来。 她的确想狠心不救安蕊。 安蕊之前加害她的事，不是一声道歉就能忘记，也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解开，见死不救本该在情理之中。但听着安蕊的话，戚映欢迟疑了。 无需质疑，就如安蕊讨厌她一样，她也一样不喜欢安蕊，但真要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被野兽拆骨入腹，她还做不到。 一想到那个血腥的场景，戚映欢不寒而栗。 就算自己侥幸得救，恐怕那个场景也会成为她毕生的噩梦。 老虎还没追上，既让还不到你死我活，我活你死的地步，她就发一回善心。 就当是为她和谢喻舟将来的孩子积福。 戚映欢滑下树，来到安蕊的身后，托着她的臀部说：“有什么话，你自己回去交代，我没那个闲工夫。” 安蕊没想到戚映欢会返回地面帮助她，她愣神。 戚映欢紧蹙了眉头道：“还不上去，等死吗？” “哦、哦哦。”安蕊弱弱地回答道。 好不容易帮她攀上了树，老虎已经出现在视野内。 安蕊紧张地喊：“戚映欢，你快点上来，我拉你！” 也许是因为刚刚得到了戚映欢的援助，这时她对戚映欢伸出了纤细的手掌。 昨天安蕊想了半夜，也哭了半夜，她突然发现，她有些累了，追了陆敏这么久，万般不得，一开始也许是喜欢，但因为被拒绝了太多次，渐渐变成了执念。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陆敏的呢？那是公主府遭逢大变，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那位外室是母亲的青梅竹马，母亲知道后打死了外室，这事被父亲告到了皇帝面前，皇帝训斥了母亲，并同意父亲与母亲和离，母亲还惹了皇帝厌弃。 出了这样的事，风光了大半辈子的长公主府犹如落入尘埃的花朵。 以前阿谀奉承她的世家女全部不见。在某个茶会中，安蕊听到她们在私下偷偷嘲笑她，安蕊很生气，按照她一直以来的个性其实早就要发怒。 但不知怎么了，那天她就如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久久不得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他语气语气散漫并带着几分调戏：“这不是小郡主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好看的桃花眼。 陆敏和那些两面三刀的人不同，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渐渐的，安蕊喜欢上了陆敏。但是在她告诉陆敏自己喜欢他后，陆敏开始与她保持距离。 她十分嫉妒戚映欢能被陆敏喜爱，嫉妒的发狂。 看着陆敏为了保护戚映欢，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戚映欢，安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东西，正谨小慎微地维护着另一件东西。 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知道在继续再继续下去，陆敏会更讨厌他，安蕊可以被任何人讨厌，唯独不想被陆敏讨厌。 安蕊沉默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敏，安蕊想看看戚映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让他改变了这么多。 所以在佳然提出向戚映欢道歉时，她答应了。 道歉是为了陆敏，并非出自内心，不然也不会有把戚映欢丢在林子里的念头。 安蕊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在戚映欢把她推上树的时候，安蕊好像有些明白了陆敏会喜欢上戚映欢的原因，但她不想去承认。 安蕊心道，她只是不想让陆敏讨厌她，才对戚映欢伸出的手。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戚映欢的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树影绰绰。 看着安蕊伸出的手，戚映欢感觉怪怪的。 她没有去够安蕊的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八章 应对 注视着远处逆风而来的老虎，戚映欢的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她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记忆变得格外清晰，她记得不能用背对着老虎，不能做出逃跑的姿势，否则只会加速死亡的时间。 戚映欢深呼吸。 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她握拳与猛虎对视，努力不让老虎发现她心中恐惧。指甲陷入了手掌，耳鬓冷汗直流。 她从来没有任何一秒，感到自己与死亡如此贴近。被人贩子追的时候没有，没杀手追杀的时候没有，被绑架的时候也没有。 此时，对面那只老虎张嘴露出了恐怖的獠牙，表情凶悍，气势逼人。戚映欢仿佛在猛虎的表情中看到了浓浓的敌意。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牢牢紧握，只要稍稍再用一点力气，就会血溅当场。 冷汗淌进了眼角，戚映欢不敢眨眼，生怕在眨眼之间她便会被送去见佛祖。 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小溪潺潺，一人一虎两两对视。 突然，老虎弓起背，双腿猛地蓄力狂奔。 呼吸间，他已跃进了十米的距离，同时它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 “吼——” 枝头的鸟雀，被百兽之王突如其来的吼声所惊，它们争先恐后地拍打翅膀，远离栖息的枝头。 风声、鸟叫声、树叶摇曳之声传入耳畔，下一秒周围变得极为安静。 戚映欢想起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大抵便是形容这样的场景。 就在这时，猛虎月双腿一蹬，隔着十米的距离，直接向戚映欢扑来。 “戚映欢！”戚映欢好像听到了安蕊在喊她，好像又没听到，声音好似隔得很远很远。 眼中只剩下猛虎跃进的慢镜头，百兽之王高高跃起，矫捷的身影遮挡住阳光，阴影把戚映欢笼罩。 突然，又起风了。戚映欢的发丝以及青色的裙摆，在她身前翩翩起舞，发出‘飒飒’的回响声。 戚映欢瞳孔猛地放大，几乎在起风的同时，她当机立断撕下衣服的裙摆。 “刺啦——”一声，青色的布料脱离了束缚。 戚映欢拿起布往猛虎的方向挥去。 老天终究还是站在了戚映欢这边，她站的地方恰恰是上风口。 当老虎跳越至空中之时，青色的布料顺着风势，劈头盖脸地吹到猛虎脸上，把它整个脑袋盖住。 它霎时失去了视野，迷失了方向。 它没办法继续攻击戚映欢，只能凭借与生俱来的平衡能力险险落地。 戚映欢穿的衣服是绸缎缝制，加上春天的关系，布料与毛发接触后，产生了静电，青色的布料牢牢贴服在老虎的头上，不管老虎怎么摇头摆脑，都无法甩掉。 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极力想把脸上的东西扯开，但爪子没有双手灵活，捣鼓了半天都不得其法。 趁着这个机会，戚映欢三下五除二爬上树。 坐上树杈，戚映欢深呼吸了好几口，回神后她才发现手掌火辣辣的疼，不是指甲抠出来的血痕就是爬树时留下的擦伤。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才养好的手又搞成这样，真是多灾多难。然而这时戚映欢没工夫去在意这些，能虎口逃生已是万幸。 安蕊抱住树干，小声问戚映欢：“你没事？” “你说呢？”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匀，戚映欢发现自己腿软手软，全身泄了劲儿。方才与老虎对视的片刻，已经用完了她所有勇气。 安蕊轻声嘟囔：“反正没死就好。”要是放在以前安蕊一定拍手叫好，但戚映欢刚刚帮了她，她哪怕在讨厌戚映欢也不想她死在眼前。 戚映欢没搭理安蕊，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树下。 只见青色的布料被已经老虎撕成了布条，扔在一旁。 老虎烦躁地绕着松树打转，它时不时抬头看向松树上的两人，然后咧嘴发出一声怒吼。 看架势似乎是不打算放弃她们？奇怪，她们看上去就这么好吃吗？明明前面还有两匹肉多汁嫩的马，然而它就是固执地盯上了她们。 安蕊也偷偷看了一眼树下，她倒吸一口凉气，紧闭双眼抱住树干。 “戚映欢，你确定它不会上来吗？”她紧张地问。 “应该。”戚映欢说。 老虎不会爬树这件事，她也只是听说。她以前只在动物园里看到过老虎，没有机会验证这件事的真假，当然，一般人也不可能有机会的验证。 安蕊说：“我看它好像盯上我们了。” 树下，老虎绕着松树甩了甩尾巴。 戚映欢说着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也许等它察觉奈何不了我们，就会自行离开。” 她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那究竟是什么呢？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映欢突然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窜出一只野鹿。 戚映欢眼中突然闪过奇异色彩。 对了！松树边上有一条小溪，正是水源之处，野鹿肯定是来喝水。 树下的老虎会不会放弃守她们，而去追野鹿？ 戚映欢心中冉起希望的火焰，她屏住呼吸，注视着树下的反应。 野鹿蹦蹦跳跳来到小溪边，脚步声引起了老虎的注意。 就在野鹿低下头准备喝水的时候，野鹿与松树后的老虎来了个深情对视。 在戚映欢眼中，野鹿猛地全身一僵，接着双腿抽搐，直愣愣地躺倒在地上，四条腿杵得笔直。 戚映欢满脸问号，这野鹿咋回事？吓死了吗？不对！她很快反应过来，野鹿是在装死！ 戚映欢收回视线，立即看向树下。 那头老虎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野鹿，似乎是想去查看野鹿的状况。可等它挪动了几步后，又突然停下，它看向眼树上的戚映欢和安蕊，它表现得十分踌躇，似乎害怕在离开的时候让戚映欢和安蕊逃脱。 它来回踱步，仿佛在衡量孰轻孰重。 见鬼！ 难道她和安蕊看上去野鹿还要好吃吗？究竟是为什么？ 正当老虎表现出犹豫的时候，野鹿抓到了一线生机，它趁机蹦跶了起来，还没等老虎有反应，野鹿‘嗖’得蹿进树林，只留下一个仓皇逃窜的残影。 老虎注视着残影，晃了一下脑袋，没有动弹。 它舔了舔爪子，回到了松树底下。 戚映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追野鹿和守她们，老虎居然选择守她们？这是为什么？ 戚映欢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安蕊也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事，她直呼：“完了完了！这头大虫一定是觉得我们细皮嫩丨肉，比野鹿更好吃！怎么办？我不想成为大虫的午餐。” 安蕊哭了一会儿，骂骂咧咧道：“表姐手底下的那群侍卫到底干什么吃的，追两个弱女子都能追丢！简直就是饭桶！” 追丢？戚映欢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插一句话，我讨厌静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一十九章 香囊 之前被老虎追的时候来不及细想，此刻想来处处透露着诡异。 作为保护公主的侍卫，骑射自当不在话下。 惊蛰的速度是很快，但有戚映欢稀烂的骑术加成，侍卫们怎么会追丢她们？ 故意的吗？ 等等，刚刚安蕊好像还说了一句——早知道她就不听表姐的话选这条路了。 当时没空去深思，光凭一句话也不能做下判断。 现在静下心来，戚映欢总算能思考事情。 路是佳然公主选的，侍卫是佳然公主的人，两条线索串联在了一起，戚映欢很难说服自己两件事是巧合。 太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只剩下一个答案——人为。 是佳然公主吗？可是为何？动机是什么？ 给安蕊出气？不，安蕊本人还在这里，哪有这样为人出气？ 所以佳然公主是针对她还是安蕊呢？ 戚映欢双眼一眯，对安蕊说：“郡主，我以前好像听说过，你和佳然公主的关系不好，最近又是为什么走到了一起？” 安蕊擦了下脸，皱眉：“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问这些干嘛？”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问你。”戚映欢朝她翻白眼，安蕊又不是季心语和知夏她们，戚映欢完全没必要给她好脸色。她说：“难道你以为我很有闲心关心你和公主的事吗？” 安蕊气了个倒仰。 好个戚映欢，居然敢和她这样讲话，就不怕她治她个不敬之罪吗？不过安蕊还算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她只好忍着火气，给戚映欢讲了她被佳然公主安慰的事，包括公主怎么劝她向戚映欢道歉。 安蕊说：“以前是我误会了表姐，她其实挺好相处，人也没什么架子。就算中了我给你那匹马下的毒，也没怪我，反倒还帮我向舅舅求了情。” 身为一位公主居然这么好说话？戚映欢惊了！ 安蕊越说，戚映欢越觉得不对劲，除非是读书读傻了或者是什么圣母转世，否则这世上哪有这么不计前嫌，以怨报德的人！ 反正要是有人毒杀戚映欢，戚映欢绝对不会为她求情！ 之前佳然公主曾经当众拒绝过阿丹王子，绝对不是没脾气的人。 戚映欢得出结论，佳然公主不对劲，佳然公主很不对劲！ 该死，今天注意力全都放在安蕊身上，她完全没有留意佳然公主的不妥之处。 今天这场遭遇，很有可能是公主的手笔！ 不过佳然公主到底要害的是谁呢？戚映欢人为要害安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戚映欢和公主没有过交集。 戚映欢问安蕊：“在这之前你与公主有过什么过节吗？” 在戚映欢问她和表姐的事时，安蕊就觉得有些奇怪，再听戚映欢这么一问，安蕊马上感觉到了什么。 安蕊不是傻子:“姓戚的，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遇到大虫是表姐安排的吗？” “看来你还不算傻得没救。”戚映欢点头。 “你！”安蕊觉得自己快要被戚映欢气死，以前从来没有和戚映欢正面交锋过，竟不知对方这般牙尖嘴利，世子哥哥究竟是喜欢她哪一点？方才被戚映欢搭救时的那一点感动，瞬间被安蕊抛之脑后。 安蕊怒道：“我不准你污蔑我表姐！难不成她还能控制大虫的行动吗？你看你就是嫉妒我表姐，所以才污蔑她。” “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嫉妒她要被嫁去和亲吗？”戚映欢反击。 这一句成功堵住了安蕊的嘴，她想来想去不知道要如何争辩。安蕊说：“反正不可能是我表姐做的！” 这会儿戚映欢已经陷入了沉思，安蕊发放才一句‘控制’让她潜意识想到了什么。 无意识中，戚映欢学着谢喻舟的模样，用食指一下一下敲打手边的物件。 片刻后，戚映欢睁开眼：“控制当然做不到，但是引诱的话还是能做到。” “怎么引诱？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安蕊下意识想要双手抱胸，结果刚松开手，她就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猛地抱回树干，露出一个怂怂的表情。 “跟着我们的侍卫不见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认为就以我们俩的骑术能比得过那些侍卫？你自己都说过，这条路是公主所选，让你来道歉的人也是公主，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 戚映欢沉声道：“没准她一早就让人把大虫引到路上，只等我们上钩。” “你不要乱说。”安蕊的声音小了下去。 听了戚映欢的话，她反驳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自信，过了一会儿后，她突然抬头问：“那大虫为什么偏偏追我们？不追我们的马，也不追刚刚的鹿？这是我表姐能做到的吗？” 是呢，老虎为何死盯着她和安蕊不放呢？戚映欢陷入沉默。 低头间，她忽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香囊。这个香囊味道非常奇怪，据说能防蚊虫，出门前公主还特意让她带上，难道香囊里有什么不对吗？ 戚映欢立刻把香囊解了下来。 看到戚映欢手忙脚乱地去解腰间的香囊，安蕊问：“你干什么？” “公主给我的香囊有问题！”戚映欢斩钉截铁的说。如今回忆起来，惊蛰出门时的躁动发情绪，可能就是香囊所造成。 安蕊不相信：“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你就是疑神疑鬼，我表姐怎么可能……” 安蕊的话没说完，就见看到戚映欢把香囊撕开了。 香囊的口径被死死缝住，戚映欢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针脚扯开，里面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干花和香料，而是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和一撮黄色的毛发。 黄色的毛发与树下老虎的毛发十分吻合，不过颜色要更浅一点，毛显得更细软一些，总之两者之间必定有什么联系，老虎一定是追着这样东西紧追不放。 是认得这样东西？还是气味？ 安蕊的嘴巴张张合合，顿时发不出一点声音。 戚映欢冷笑一声：“看来，今天我们遭遇大虫的事，不是意外啊。” 安蕊想要反驳，却是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理由。证据摆在了眼前，不然这个香囊里的东西怎么解释。 正当戚映欢想进一步检查香囊中的毛发时，树下的老虎发出一声巨吼。 “吼——” 它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狰狞。 老虎后退了几步，离开树下，在二十米外站定。它看着松树上的两人，四肢猛地发力急速奔跑，等来到松树前，后腿一沉，前爪露出了锋利的指甲，它蓄力猛跃，前爪牢牢扣入松树的枝干，以枝干为着陆点，再度蹬腿。 刹那间，它跃上了第一根树杈。 而安蕊和戚映欢躲在松树的第三根树杈上。 安蕊紧张地大喊：“你不是说大虫不会爬树吗？这算什么？” 危险突然降临，打得戚映欢措手不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章 严守 “你不是说大虫不会爬树吗？这算什么？” 戚映欢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有瞬一间她的脑子有些宕机。如果有机会穿回去，戚映欢一定会告知那些认为老虎不会爬树的人，千万不要相信这种鬼话，事实证明，老虎是会爬树的！ 别看它长得膘肥体壮，可好歹也是猫科动物，就算没有猫咪灵活敏捷，然而该有的本领还是有的。 两人坐在树杈上，双脚缩了起来。 老虎蹲在树杈上，目光如炬，似乎正在寻找下一个落脚，伺机捕猎戚映欢和安蕊。 “怎、怎么办？”安蕊被吓破了胆子，惊慌失措地抱着头说：“早知道就不要上什么树，现在想逃都逃不了，我们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吗？” “喂！戚映欢，万一给我们收殓尸骨的人，分不清哪块尸骨是我的，哪块尸骨是你的，要如何是好？那岂不是我连死后都要和你在一起？” 戚映欢真想撬开安蕊的脑子，看看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现在是想尸骨的时候吗？不应该想怎么逃出生天吗？ 多亏了安蕊的胡思乱想，戚映欢乱糟糟的脑子，总算镇定下来。 没人能救，唯有自救。 即便老虎能爬树，但它的体格严重限制了它的灵活程度。它踩在树杈上的脚步，每一步都显得极为谨慎小心，远远不如在平地上凶猛。 “郡主，你还能往上爬吗？” 上面的树杈显然不如下面几根粗壮，肯定承受不了老虎的体重。 安蕊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我腿软爬不上去！再要往上爬，恐怕没被大虫咬死，也要被摔死了！” 安蕊只要往下看，心脏就砰砰地跳，哪里还敢往上爬，她从来不知道高处是这么可怕。当然，安蕊不会告诉戚映欢自己怕高，她不想在死前再被戚映欢嘲笑一番。 安蕊怕高爬不上去，戚映欢虽然不怕高，但她也没好到那里去，刚刚上树的时候扯到了小腿上的筋，到现在都还一抽一抽的，想要想顺利往高处攀爬，估计不太可能。 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戚映欢看向手中的香囊，有看向安蕊腰间系着的马鞭，心中生出一计谋。 “郡主，把腰上的鞭子借我一用。” “好。”安蕊也没问什么，就解开腰间的鞭子递了过去。 拿过鞭子后，戚映欢把香囊内的东西重新塞了回去，她撕了两根布条，把布条首尾连接，前端系在香囊上。 戚映欢捏着布条的尾端，把香囊探了下去，大约正好能够到老虎前方的程度。 “喂，你干什么？”安蕊问。 “闭嘴！”戚映欢全神贯注地盯着老虎的动作，脑子里的弦绷到了最紧的状态，根本没心思给安蕊解释些什么：“想活命就别说话！” “你！”安蕊生气，但看着戚映欢眼底的紧张与额角冒出的冷汗，她偃旗息鼓。 哼，等着，如果这次她们能死里逃生，戚映欢就算求着她，她也不会和戚映欢说一句话，她堂堂一个郡主凭什么还得受这种气！ 戚映欢屏息凝视，继续拿香囊引诱老虎。 她心中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垂下的香囊很快引起老虎的注意，它嗅了嗅鼻子，蓦然抬头，死死盯住香囊。 戚映欢心道，老虎果然对这个香囊很在意。 趁这个时候戚映欢开始摇动手上的系带，老虎的视线便跟着香囊前前后后移动。 下一秒，老虎躬起剑背，做出了虎扑的姿势。 就是现在！戚映欢心中大喊。 她把系着香囊的带子重重甩了出去，香囊挣脱了戚映欢的束缚，成抛物线往外落去。 老虎怒吼了一声，猛地跃起。 就在此时，戚映欢挥舞起鞭子，朝老虎面上抽去。 “啪——” 可惜她的准头不怎么好，只抽中了老虎脖子的部分，哪怕只是如此，老虎还是因为吃痛‘嗷’了一声，然后它重重摔下了松树。 看到老虎摔在地上，戚映欢和安蕊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虎张嘴发出一声怒吼，愤怒地甩着头。 等它凑近闻了闻被扔下树的香囊后，怒意更甚，它暴躁甩动尾巴，喉咙口地发出‘呼噜噜’的鸣响。 戚映欢没研究过老虎，全然不知老虎发出的声音代表了什么。 如果老虎会说话的话，戚映欢便能明白大概的意思是：敢偷我孩子，看老娘不吃了你们！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我孩子交出来，我和你们没完。 等老虎再次起跳，准备上树时，戚映欢又握着鞭子朝它面上抽去，准头依旧有些偏离，但好歹成功阻止了老虎上树的行为。 反复了几次后，老虎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贸然行事，然而它依旧不肯离去，气得在树下打转。 戚映欢终于得以喘息。 安蕊也松了口气，她说：“你不是说大虫追着我们是因为表、佳然给的香囊吗？现在不是都扔了吗？怎么还盯着我们不放？” 安蕊不想再喊那个人表姐，亏她把对方当做好人，谁知道竟然引来杀身之祸。 “你问我，我去问谁？”戚映欢心力交瘁，她时时刻刻严防着树下老虎的动作，根本就没办法得到休息，精神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的状态。 安蕊好像看出了戚映欢的吃力，她说：“要不你把鞭子给我，我们轮流守？不让大虫上树就可以了吗？” 戚映欢狐疑地看向安蕊。 安蕊理直气壮道：“你不用担心，再怎么说，我使鞭子都比你使得好。” 安蕊心中多少有些明白，她们能活到现在是靠戚映欢的临场判断，要是戚映欢这会儿把体力耗尽，她自己大概也难逃虎口，轮流严守，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你确定？”戚映欢问。 “当然，事关自己的小命，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胡来。” 这话倒是不假。 她们好歹一个是郡主，一个是五品官员的妻子，哪怕公主掩盖得再好，到了傍晚必然有人会察觉她们不见的事实，况且有谢喻舟在，戚映欢完全不担心自己被遗忘。 到时候肯定会派出搜救的队伍。 看天色，离傍晚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算上搜救队找人的时间，起码需要坚持一个时辰以上，戚映欢不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坚持到那时。 安蕊的建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要把性命交到曾经暗害自己的人手上，戚映欢需要下很大的决心。 她盯了安蕊许久，直到快把人盯毛，才把鞭子交到安蕊手上。 “那我休息一会儿，你有事喊我。” 安蕊哑然，她以为戚映欢不会相信她，没想到鞭子真的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就这样把重任交给她，戚映欢不怕出现意外吗？ 安蕊此刻的心情非常微妙：“喂……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戚映欢靠着松树闭目养神，她没睁开眼便道：“不信任啊。” 戚映欢的话把安蕊气得面红耳赤，亏她刚刚还有些感动！呵，感情是自作多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一章 幻觉 安蕊没好气地说：“那为什么还把鞭子交给我？” 这是她们唯一的武器，到了关键时刻没准能保命。戚映欢这么轻易交给她，是不是有诈？ 戚映欢睁开眼，面无表情道：“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你不会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戚映欢说：“郡主，我这条命可能不怎么值钱，但郡主的命好歹能值点钱。为了自己的小命，郡主可要好好盯着树下的大虫。” 安蕊被戚映欢的话一激，咬牙说：“我当然会这么做。” 她对戚映欢果然还是很讨厌。 尽管戚映欢说自己要休息，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闭目养神，睡着是不敢的。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戚映欢睁开眼。 只见对面的安蕊一手抱住枝干，一手握鞭，双眼死死盯住下方，她肌肉紧绷，看上去还挺像一回事。 树下的老虎一时半会儿拿她们俩没办法，只能左右来回地绕圈圈。 一番观察过后，戚映欢安心了不少。 戚映欢活动了下腿脚，小心谨慎地踩着树枝站起。 她开始查看起山林内情况，如果有人进山打猎，或许她们能提前获救，不过她知道希望极为渺茫，如果公主一早想好要害她们，定然不可能让多余的人出现在山林中。 安蕊被戚映欢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本来就畏高，现在已经忍耐到极限，随着松树的晃动，她发出惊叫。 “戚映欢，你干什么？” “我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那有人吗？”抱着期待，安蕊问。 “好像没有。”戚映欢答。 安蕊泄气。 树枝仍在戚映欢的脚下摇动，松针窸窸窣窣掉了一地。 老虎抬眼观察着树上的情况。 安蕊紧张地大喊：“姓戚的！你别动了！树都开始晃了！” 戚映欢只好坐回树杈上。 安蕊问：“我们要在树上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母大虫离开，或者救援到达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概要到太阳落山后，戚映欢没有正面回答安蕊的话，生怕她抓狂。 戚映欢调整了下环抱树干的姿势，从跨坐改为侧坐。树枝因为她的动作又簌簌摇晃起来，这引来安蕊惊恐的尖叫声。 “姓戚的，不是说了让你别动吗？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安蕊吓得紧闭双眼。 戚映欢看着她的反应问：“你不会是……怕高？” “谁、谁、谁怕高了！我是怕树下的大虫！”安蕊立马睁大眼睛，以示清白。 戚映欢扶额。 拜托，你都结巴了，还说不怕，骗鬼呢！ 戚映欢决定还是不要拆穿她，免得安蕊恼羞成怒，这种时候她可没工夫和她吵架。 “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话？”安蕊见到戚映欢的表情后，连忙质问。 “我相，我信。” 正当戚映欢用敷衍的态度应付安蕊时，戚映欢发现刚刚还在树下的老虎不见了。 老虎呢？ 戚映欢的心脏猛地一紧，慌张地扭头。她不相信老虎会突然离开。 很快，她发现老虎已经从松树的正面饶到后面，它朝松树的方向狂奔，然后奋力跃起。 糟糕！ “安蕊！看后面！” 戚映欢堪堪来得及提醒安蕊。 安蕊心中一慌，立刻交换了握鞭的手。 她左手挥鞭，抽向跳到半空中的老虎。 她的准头果真比戚映欢更为精准，直接瞄准了老虎的前额。 正当戚映欢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老虎突然一仰头，死死咬住了安蕊手中的长鞭。 这个变故让戚映欢和安蕊都为之一惊。 这老虎是成精了吗？居然吸取了教训，成功想出了对策。 戚映欢没时间去琢磨老虎的智商问题，因为安蕊发出一声惨叫，眼见她失去了平衡，被长鞭那头的力量拽得快要掉下树杈。 两人惊慌失措，紧张的气氛不断加剧。 老虎四肢匍匐在松树的树干上，它嘴里咬着鞭子用力往下坠。 戚映欢当机立断抓住安蕊的另一只手，大喊：“把鞭子扔了！” 安蕊犹豫了一会儿，她知道这是她们最后的保命手段，要是扔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恐惧，安蕊扔下了长鞭。 戚映欢见此，使出浑身力气把她拽回了原位。 两人抱着树干大喘气，可谁都没有放松心神的想法。 下一息，两人同时望向树下，。 老虎已经咬着鞭子回到了地面，它耀武扬威地甩着尾巴，朝两人发出一声震耳欲馈的吼声，然后三两下把鞭子咬烂。 牛皮做的鞭子十分皆是，却禁不住它的摧残。 安蕊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恐惧感油然而生，鞭子这么结识都禁不住老虎的锋利的牙齿，她能挨上几口？ 戚映欢这边也不好受，感觉老虎每靠近一步，她就向死亡跃进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三个字不断在她脑子里刷屏，最终只剩一片空白。 难道努力了那么久，最终却无法逃脱虎口？那她之前的努力是为什么呢？ 戚映欢十分挫败，盯着老虎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 安蕊害怕地用气音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她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力气和运气。 戚映欢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无知无觉道：“听天由命。” 山林中的空气格外清新，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云彩随波逐流四处飘散。 猝然之间，戚映欢脑海里划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要是她被老虎咬死了，谢喻舟一定会很难过。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谢喻舟哭，如果她死了，谢喻舟会不会哭？ 糟糕，一想到谢喻舟可能会哭，戚映欢的心脏就像被人揪着一样，生疼生疼。 她还不能放弃！就算为了谢喻舟也要努力到最后一刻。 戚映欢溃散的精神猛地一震，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可是要怎么办呢？ 戚映欢脑海里不断闪过想法，然后否定。 正当这时，老虎弓着腰倏地跃上第一层的树枝，安蕊尖叫了一声。 同一时间，戚映欢好像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是精神太过紧绷产生的幻听吗？ 还有一章估计要三个小时后了，你们早点睡，明天来看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二章 警告 戚映欢向四周张望了下，然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树叶被微风吹过时产生的律动。 她把听到的马蹄声归类于幻觉，大概是自己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产生的幻觉。 一时的分心，给了老虎可乘之机。 它没有跳上第二根树枝，直接向戚映欢所在的树杈发动袭击。 乍然跳跃时，它前后肢被急速拉长，锋利的指甲从爪子里亮了出来。 明明没有时间思考，但它扑向戚映欢的身躯在视野内变得十分清晰。 戚映欢能看清老虎的獠牙上带着一丝津丨液，牙龈裸露了出来，呈现出淡淡的粉色，指甲被磨得十分锋利，如同半月一样的弧度，指尖似乎经过打磨，异常尖锐，恐怕只需要一爪子，就能让戚映欢命送黄泉。 戚映欢能感受到老虎猛扑时，扑面而来的阵风。 以及，她从来不知道老虎能跳这么高，两米？还是三米？ 安蕊被这个景象惊呆，张大张嘴，却喊不出声音，她后知后觉才明白，原来人类在极度紧张的时候，真的会失声。 戚映欢很清楚自己不该愣在这里，但手脚不听大脑的智慧，双脚如同灌铅一样，一步都挪动不了。 耳边传来老虎惊人的吼声：“吼——” 戚映欢下意识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一句遗言。 ——对不起啊，谢喻舟，和你的约定可能要食言了。 下一秒，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嗖——”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空气，包裹着惊人的怒意，从远处投射来。 是箭羽！ 箭身上的翎羽摩擦着空气，形成了一道气流，微风侵袭。 接着是一声‘咚——’。 箭羽笔直地插入戚映欢身旁的松树枝干，犹如一道闷雷在耳边炸裂，碎木四散。 戚映欢甚至能感受到箭羽带来的风势，额发在空中舞动了一下。 可想而知，射出这只箭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戚映欢猛地睁眼，便看到老虎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 它躲过了箭羽，收敛了持攻击戚映欢的动作，它迅速把指甲插入枝干，想以此稳定身形，但由于重力的牵引，它一点一点顺着松树往下坠落。 终于脱离了死亡的威胁，戚映欢虚脱般地靠在树上。 猛吸了几口凉气，戚映欢立即向箭羽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溪边，有一人骑着马。 他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一手持弓，一手还维持着拉弦的姿势。此时的戚映欢并不知道对方没有收势的原因，那是因为刚才那只箭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手臂被震得发麻，一时动弹不得，但他表情不变，依旧不动声色。 他背脊如松，青丝如墨。一身青衣一如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惊蛰难得乖巧地待在他身旁，张望着戚映欢的方向。 戚映欢与他隔得很远，大约是三十米的距离。 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她能想象对方此时的表情。 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是绷直了嘴角，漆黑的眼眸波澜不惊，表情如同冬雪般的冷寂。 他一定也正凝望着自己，就如同自己凝望着他一样。 这一瞬间，戚映欢迟到的眼泪倏忽而至。 被老虎追的时候她没哭，和老虎对峙的时候她没哭，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依旧没哭。 可是看着这抹熟悉的天青色，眼泪突然决堤。 是委屈抑或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在她绝望的时候出现呢？是听到她内心的呐喊了吗？ “谢喻舟。”戚映欢口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 正当戚映欢沉静在内心的喜悦中时，她听到树下传出一声怒吼：“吼——” 戚映欢脸色一变。 对了，现在不是感动高兴的时候，树下还有一个大麻烦。 内心的欢喜转为惊恐，她朝溪边的人大喊：“谢喻舟快跑！！！” 如果谢喻舟带了很多人来，或许还能对老虎进行围剿，但怎么看都只有他一个人，恐怕还不够老虎两爪子。 所幸老虎的目标是她和安蕊，只要谢喻舟掉头离开，老虎就不会去追。 比起她自身的安全，戚映欢更不想谢喻舟以身涉险。 “快跑啊！它的目标是我们，你快跑！” 谁知戚映欢的呐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谢喻舟反而握着弓，驱使着坐骑向老虎靠近。 戚映欢心中一惊，他疯了吗？ “谢喻舟，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我命令你，离开这里！”戚映欢淌着泪大喊大喊。 谢喻舟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只默默抬头看了她一样。 即便隔着十几米，戚映欢也能看见墨玉般的双眸中带着无尽的宠溺。他用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眼柔和了下来，带着安抚的味道。 谢喻舟好像在对她说：谢夫人，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戚映欢当场哽咽。 谢喻舟你明明是个聪明的人，为何总要做出不明智的选择呢。 这时戚映欢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谢喻舟真的被老虎咬死，那她也不要活了，没有谢喻舟的世界，她无法想象。 天色有些阴暗了下来，黄昏将至。 戚映欢听到乌鸦发出嘶哑的惊叫声。 随着谢喻舟的靠近，树下的老虎弓起了剑背，四肢上肌肉开始凝实，这是它即将进攻的信号。 就在这时，戚映欢看到谢喻舟从马背上提起一个竹篮。 等他把竹篮上的布掀开后，竹篮里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呜咽。 什么东西？ 树下的老虎抖了抖耳朵，攻击的动作猛然止住。 下一秒，谢喻舟把竹篮中的东西提溜了起来。 那是一只有着黑色斑纹黄色皮毛的小老虎！ 电光火石之间，戚映欢想起了香囊中的毛发，那一定是小老虎的毛发。 小老虎的身份呼之欲出。 树下的老虎是头母老虎吗？它认为自己抢走了她的孩子，所以才想方设法攻击自己？ 那为什么小老虎会在谢喻舟的手中？戚映欢心中有太多的谜团未得到解答，脑子被许许多多的问号塞满。 戚映欢屏息，从玉皇大帝求到了如来佛祖，以求谢喻舟的安全。 树下，一人一兽隔着一段距离。母老虎发出一声长长的吼声：“吼——” 小老虎也‘呜呜呜’在谢喻舟手上挣扎起来，是看到亲人的激动。 谢喻舟也不做多余的举动，直接拎着小老虎的脖子向母老虎扔去。 这个动作被母老虎看在眼里。母老虎纵身一跃，用嘴衔住小老虎。 落地后它把小老虎放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不断舔舐着小老虎的毛皮，小家伙很开心，直接把肚皮露给了虎妈妈。 然而这时，谢喻舟却举起弓，在母老虎的脚边放了一箭，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这是警告。 可是这一箭并没有之前那般凌厉，显得绵软了不少。谢喻舟极力掩饰着右手的脱力。 母老虎咬住小老虎跳开，死死盯着谢喻舟。 每次深夜码字，状态都感觉特别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三章 寂寞 母虎对幼崽的保护欲十分强烈。谢喻舟曾经听说过，有母虎为了保护幼崽杀死了一头陌生雄虎。 他从不怀疑母性的强大。 眼前的地势无法掩藏幼崽，母虎如果对谢喻舟发动进攻，小老虎在没有遮挡的情况下，必定会死在谢喻舟箭下。 为了幼崽的安全，他相信母虎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谢喻舟至少有八成的把握，驱退眼前的猛兽。 可饶是谢喻舟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变得十分僵硬，在小溪边放出的第一箭消耗了大部分的力气，直到现在手臂都还在发麻，上臂的肌肉甚至已经拉伤。 因为刚才的状况太过惊心，他根本没时间进行思考，便射出了自己全力一箭，只是轻微拉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喻舟握着箭，忍耐着手臂上的不适，面容果决，没有一丝犹豫。 手中的箭不仅仅关系到自己的安危，还关系到戚映欢的安全，他不能妥协，不能后退。 背脊被冷汗打湿，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做懈怠，谢喻舟半阖了眼眸，用右手从背后取出第二支箭。 左手手臂下沉，虎口推弓,并固定好位置，右手搭箭，扣弦。 动作好似做过千百遍，任何一个细节都挑不出错误。 这一箭迟迟没有射出，谢喻舟努力维系着拉弓的动作。 一人一兽互相对峙了许久，没有任何一方有退缩的意思。 鼻息间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降温了好几度，戚映欢感觉吸入肺部的空气变得无比冰凉，耳边静悄悄的，只有流水从山石间穿涌而过的声音。 老虎的瞳孔兀自放大，那是一种戒备的状态。 谢喻舟面色沉着，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猛兽，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立刻发动攻击。 戚映欢感觉心脏跳到嗓子眼，一双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很想跳下树去往谢喻舟的身边，哪怕只是陪在他身边也好，但戚映欢的理智告诉她，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万一她的举动让谢喻舟陷入危险之境，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安蕊哆哆嗦嗦地问：“谢大人能制得住大虫吗？万一……” 戚映欢的脑神经紧绷到极点，恶狠狠地瞪着安蕊道：“没有万一，你给我闭嘴！” 这个时候她不允许任何人说触霉头的话。 安蕊被她凶狠地表情，吓得缩了缩脖子。 树下一人一兽，还未决出胜负。 惊蛰的焦躁地撩蹄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喻舟的臂膀产生了微不可查的震颤。 里衣被冷汗浸湿，手心也开始冒汗，手臂上的青筋显露无疑。但谢喻舟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警惕。 时间极为难捱，比起体力，这更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 就在戚映欢心焦难耐的时候，母老虎身下的小老虎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吟。 一触即发的局面霎时被打破，母老虎下意识看向小老虎。 小老虎像是撒娇一样蹭了蹭母老的前爪。 母老虎朝它吼了一声，也许是想让小老虎老实点，但小老虎依旧我行我素地蹭着自己的母亲。 母老虎拿它没辙，戒备的眼神温和了不少。 母老虎拱了一下小老虎的脑袋后，抬头朝谢喻舟怒吼了几声。 对峙终于来到尾声。 母老虎做出了最后的判断，它衔起小老虎，一步一脚印向身后的树丛退去，身躯仍旧保持戒备的状态，似乎是害怕谢喻舟暗中偷袭。 察觉到母老虎的退意，谢喻舟缓缓将拉弓的手松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青色长袍下肌肉有多么的紧绷。 威胁消失，母老虎也松了口气，它转身飞奔钻入树丛，眨眼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到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戚映欢软软地靠在树干上。 好似一场噩梦，终于走到尽头。 下一秒，戚映欢心神一凛，从松树上滑下，手软脚软地奔向谢喻舟。 她跑得踉踉跄跄，来到谢喻舟跟前时，猛地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骤然放慢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眉眼，戚映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之前有一大堆话想要和他说，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 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谢喻舟……” 眼前的人把脱力的右手藏在了袖子中，他低头敛眉，发出一声轻吟：“嗯。” 这一声‘嗯’胜过千言万语，让戚映欢大起大落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 随即，青袍青年便伸出左手把戚映欢揽入怀中，他把下巴靠在戚映欢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叹息般阖上了双眸。 戚映欢好似找到了寻觅已久的栖身之所，温暖的怀抱抚平了一切伤痛。 谢喻舟身上淡淡的佩兰花香熟悉地让人想要落泪。 泪腺蓦地决堤，戚映欢捶打着谢喻舟的胸口：“谢喻舟，你是笨蛋吗？我让你跑，你为什么不跑？你以为刚刚做的事很威风吗？” “不，我告诉你，你一点都不威风！你平时不是向来遵从三思而行的原则吗？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这么冲动？你以前不是经常告诫我的吗？谢喻舟，做人不可以双标！” 戚映欢哭得一抽一抽：“你以为你面对的是小猫小狗吗？那是百兽之王，万你一死了，我要怎么办？” 戚映欢的几句责问，谢喻舟不置可否。 他只问了一句：“那你有想过若是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吗？” 冷静的质问，让戚映欢当场呆立。 戚映欢抬首间，看见谢喻舟眼底闪动着无数暗芒，他抓着戚映欢的手，语气平静了下来：“在方才来的路上，我有想过。” 他的表情被笼罩在阴影之下，黑瞳中波涛汹涌。 谢喻舟说：“如果你真的被害，我首先会杀了暗害你的人，然后做完我想做的事，最后我会来陪你。但是……与其选择最坏的结局，不如搏上一搏，以求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失去眼前的人。 谢喻舟的话让戚映欢愣住。 原来谢喻舟的心情和她是一样的。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填满，满满当当的再没有一丝缝隙。 她埋进谢喻舟的胸口说：“谢喻舟，我懂的，我刚刚也是这么想，万一……我就陪你，可听你这么说后，我发现我一点都不开心。” 她有些语无伦次：“因为我想要你活着！如果我真有万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着！” “谢喻舟，你答应我好吗？你不用担心我，因为再久我都会等着你。” 谢喻舟埋首在戚映欢的颈肩，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是等太久的话，我怕你会感到寂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四章 贪婪 谢喻舟说：“但是等太久的话，我怕你会感到寂寞。” 眼泪再次朦胧了戚映欢的视线，她哽咽：“怎么会呢？你平时就喜欢欺负我，好不容易能清静一会儿，我开心还来不及。” 谢喻舟知道她这番话不过是逞强。 他搂紧怀中的人，语气不善：“谢夫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这人果然还是谢喻舟，是他一贯的作风。 戚映欢想哭，又想笑，用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口。 “你干嘛凶我，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些感动的话哄哄我吗？” 谢喻舟揉了一下怀中人的头顶，他轻笑道：“不能，因为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也会感到寂寞。” 戚映欢呼吸一滞。 把头深深地埋进谢喻舟胸口，发出一阵阵呜咽：“呜呜呜，谢喻舟，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了，你为什么老是要惹我呢？” “因为谢夫人本来就是小哭包。”谢喻舟用略微轻松地语气说。 戚映欢气得锤他后背：“我不是小哭包！” “你是。” “我不是！”戚映欢觉得自己和谢喻舟就像是小学生吵架，可心中满是甜蜜。 “好好好，你不是。” 没想到谢喻舟这么容易就妥协，戚映欢愣了一下。 她抬首，愣愣地看着谢喻舟。 泪珠挂在她的脸颊上，如同琉璃坊中的串珠一样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浅浅的光晕。 怀中的姑娘哭花了脸，眼角下方的朱砂痣格外鲜艳，在她迷蒙的眼神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让人舍不得去欺负她。 谢喻舟俯身，用拇指擦去了她的泪珠，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是一个小心翼翼又带着珍视的吻。 戚映欢恍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一本书，书上说男性亲吻女性的额头代表了珍爱与保护。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发烫。她用额头抵住谢喻舟的胸口，让他无法窥见她此刻赧然的表情。 安静了几秒，戚映欢缓和的表情：“谢喻舟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 戚映欢说：“谢喻舟，其实有一瞬间我很想放弃抵抗，但当时我想到了你……” “嗯，谢夫人，你做的很好。” “谢喻舟，我以为我要食言了，和你约定的事，一件都还没做到。”说好要给他生孩子，说好要白头偕老。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戚映欢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任性的小孩，极度渴望着谢喻舟的包容与爱。 “谢喻舟，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她终于毫无保留地把心中的恐慌向谢喻舟倾诉，她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想让除了谢喻舟外的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说了好些话，至于后来说了哪些话，她根本记不清了，只记得谢喻舟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嗯，我知道。” 谢喻舟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他说：“我知道，因为我比你更害怕，生怕哪一天你会消失。” 仅仅一句话，就让戚映欢的心脏揪了起来。 他没用‘死亡’而是‘消失’，或许别人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戚映欢怎么会不懂。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这件事担心，她就居然没有察觉过。作为枕边人，她太失职了。戚映欢心中浮现了一抹自责。 她扪心自问，倘若有一天她有回到现代的机会，她会不会回去？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三年前，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去，她太想念父母、哥哥、侄儿。但是如今，她一想到要和谢喻舟分离，就像是被人剜去心脏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她收紧双臂，下定决心般抬头：“不会的，我保证。” 谢喻舟呼吸一滞，眯着眼，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压抑着内心的阴暗，反问：“你用什么保证？” 谢喻舟发现自己变得极为贪婪。他就像是棕熊，一旦尝过蜂蜜的味道，就再也无法忘怀。 他比棕熊更有野心，他要把蜂蜜彻底占为己有。谢喻舟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的时机。 这个问题显然难倒了戚映欢，她思考了许久，默默从谢喻舟的怀抱中退出，然后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皇天再上，后土为证，我戚映欢发誓，这辈子生是谢喻舟的人，死是谢喻舟的鬼，若非意外，绝不会弃他离去！否则天打雷劈！” 戚映欢眼巴巴地问谢喻舟：“这样种总行了？” 谢喻舟心中十分满意，但表情不显，他把下颚抵在戚映欢的头顶上，轻声道：“不会有意外。” “是是是，你说的对。”戚映欢觉得此刻的自己面对谢喻舟真是毫无原则，她妥协：“就算有意外，我也得带着你。” 谢喻舟笑了，喉咙中溢出一丝狡黠，他道：“谢夫人，你要牢牢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是是是。”戚映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谢喻舟算计，还沉浸在满满的感动之中。 隔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猛地抬头，紧张的说：“谢喻舟，你的手没事吗？之前脱臼还没养好，今天用箭没问题吗？” 她表情凝重地抬起谢喻舟的左手，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谢喻舟的表情。 谢喻舟微微一挑眉，隐藏起拉伤的右臂，他决定不告诉戚映欢这件事，免得她更加自责。 谢喻舟面无表情道：“脱臼的是左手，但射箭的却是右手，谢夫人，你说会有事吗？” 握着谢喻舟左手的戚映欢，身形僵住。 好不容易关心他一下，结果还闹了个乌龙，戚映欢羞愤地想要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太丢人了。 她僵硬了脊背，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难道没听过关心则乱这句话吗？” 戚映欢仰着头，抬着下巴，丝毫不准备承认自己的错误。 “呵。”谢喻舟看穿了戚映欢眼底的虚张声势，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拨开了戚映欢的额发，气息渐渐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戚映欢能感受到谢喻舟呼吸的间隔，他好看的唇形近在眼前。 靠这么近干什么？ 要吻她吗？ 要不要闭眼睛？ 就在戚映欢犹豫的当口，谢喻舟靠近了她的耳侧，他贴服于戚映欢的耳边道：“关心则乱这个词不合适，倒是有个词叫傻里傻气，还挺适合谢夫人的。” “……”戚映欢。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双手开始颤抖，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好想打人啊！ 什么感动，什么爱意，统统收回！谢喻舟，人间不值得！ 正在此时，松树上发出一声哀嚎：“你们卿卿我我有完没完？能来的人把我弄下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四章 贪婪 谢喻舟说：“但是等太久的话，我怕你会感到寂寞。” 眼泪再次朦胧了戚映欢的视线，她哽咽：“怎么会呢？你平时就喜欢欺负我，好不容易能清静一会儿，我开心还来不及。” 谢喻舟知道她这番话不过是逞强。 他搂紧怀中的人，语气不善：“谢夫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这人果然还是谢喻舟，是他一贯的作风。 戚映欢想哭，又想笑，用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口。 “你干嘛凶我，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些感动的话哄哄我吗？” 谢喻舟揉了一下怀中人的头顶，他轻笑道：“不能，因为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也会感到寂寞。” 戚映欢呼吸一滞。 把头深深地埋进谢喻舟胸口，发出一阵阵呜咽：“呜呜呜，谢喻舟，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了，你为什么老是要惹我呢？” “因为谢夫人本来就是小哭包。”谢喻舟用略微轻松地语气说。 戚映欢气得锤他后背：“我不是小哭包！” “你是。” “我不是！”戚映欢觉得自己和谢喻舟就像是小学生吵架，可心中满是甜蜜。 “好好好，你不是。” 没想到谢喻舟这么容易就妥协，戚映欢愣了一下。 她抬首，愣愣地看着谢喻舟。 泪珠挂在她的脸颊上，如同琉璃坊中的串珠一样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浅浅的光晕。 怀中的姑娘哭花了脸，眼角下方的朱砂痣格外鲜艳，在她迷蒙的眼神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让人舍不得去欺负她。 谢喻舟俯身，用拇指擦去了她的泪珠，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这是一个小心翼翼又带着珍视的吻。 戚映欢恍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某一本书，书上说男性亲吻女性的额头代表了珍爱与保护。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发烫。她用额头抵住谢喻舟的胸口，让他无法窥见她此刻赧然的表情。 安静了几秒，戚映欢缓和的表情：“谢喻舟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 戚映欢说：“谢喻舟，其实有一瞬间我很想放弃抵抗，但当时我想到了你……” “嗯，谢夫人，你做的很好。” “谢喻舟，我以为我要食言了，和你约定的事，一件都还没做到。”说好要给他生孩子，说好要白头偕老。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戚映欢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任性的小孩，极度渴望着谢喻舟的包容与爱。 “谢喻舟，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她终于毫无保留地把心中的恐慌向谢喻舟倾诉，她不是不害怕，只是不想让除了谢喻舟外的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说了好些话，至于后来说了哪些话，她根本记不清了，只记得谢喻舟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嗯，我知道。” 谢喻舟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他说：“我知道，因为我比你更害怕，生怕哪一天你会消失。” 仅仅一句话，就让戚映欢的心脏揪了起来。 他没用‘死亡’而是‘消失’，或许别人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戚映欢怎么会不懂。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这件事担心，她就居然没有察觉过。作为枕边人，她太失职了。戚映欢心中浮现了一抹自责。 她扪心自问，倘若有一天她有回到现代的机会，她会不会回去？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三年前，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去，她太想念父母、哥哥、侄儿。但是如今，她一想到要和谢喻舟分离，就像是被人剜去心脏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她收紧双臂，下定决心般抬头：“不会的，我保证。” 谢喻舟呼吸一滞，眯着眼，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压抑着内心的阴暗，反问：“你用什么保证？” 谢喻舟发现自己变得极为贪婪。他就像是棕熊，一旦尝过蜂蜜的味道，就再也无法忘怀。 他比棕熊更有野心，他要把蜂蜜彻底占为己有。谢喻舟知道此时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的时机。 这个问题显然难倒了戚映欢，她思考了许久，默默从谢喻舟的怀抱中退出，然后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皇天再上，后土为证，我戚映欢发誓，这辈子生是谢喻舟的人，死是谢喻舟的鬼，若非意外，绝不会弃他离去！否则天打雷劈！” 戚映欢眼巴巴地问谢喻舟：“这样种总行了？” 谢喻舟心中十分满意，但表情不显，他把下颚抵在戚映欢的头顶上，轻声道：“不会有意外。” “是是是，你说的对。”戚映欢觉得此刻的自己面对谢喻舟真是毫无原则，她妥协：“就算有意外，我也得带着你。” 谢喻舟笑了，喉咙中溢出一丝狡黠，他道：“谢夫人，你要牢牢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是是是。”戚映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谢喻舟算计，还沉浸在满满的感动之中。 隔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猛地抬头，紧张的说：“谢喻舟，你的手没事吗？之前脱臼还没养好，今天用箭没问题吗？” 她表情凝重地抬起谢喻舟的左手，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谢喻舟的表情。 谢喻舟微微一挑眉，隐藏起拉伤的右臂，他决定不告诉戚映欢这件事，免得她更加自责。 谢喻舟面无表情道：“脱臼的是左手，但射箭的却是右手，谢夫人，你说会有事吗？” 握着谢喻舟左手的戚映欢，身形僵住。 好不容易关心他一下，结果还闹了个乌龙，戚映欢羞愤地想要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太丢人了。 她僵硬了脊背，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难道没听过关心则乱这句话吗？” 戚映欢仰着头，抬着下巴，丝毫不准备承认自己的错误。 “呵。”谢喻舟看穿了戚映欢眼底的虚张声势，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拨开了戚映欢的额发，气息渐渐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戚映欢能感受到谢喻舟呼吸的间隔，他好看的唇形近在眼前。 靠这么近干什么？ 要吻她吗？ 要不要闭眼睛？ 就在戚映欢犹豫的当口，谢喻舟靠近了她的耳侧，他贴服于戚映欢的耳边道：“关心则乱这个词不合适，倒是有个词叫傻里傻气，还挺适合谢夫人的。” “……”戚映欢。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双手开始颤抖，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 好想打人啊！ 什么感动，什么爱意，统统收回！谢喻舟，人间不值得！ 正在此时，松树上发出一声哀嚎：“你们卿卿我我有完没完？能来的人把我弄下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戏弄 “你们卿卿我我有完没完？能来个人把我弄下去吗？” 要不是安蕊突然出声，戚映欢差点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等等！那岂不是刚刚的场景全部都被安蕊看了去？ 戚映欢老脸一红，双颊充血。 要不就当没听见？反正那是安蕊，戚映欢完全不会良心不安。 戚映欢与谢喻舟默契地对视一眼。 松树上，见两人久久没有动作，安蕊急得大喊：“喂，你们不会是把我忘记了？快把我弄下去啊！” 听着耳边的大吵大闹，戚映欢叹了口气，看来装作没听见不太现实。 戚映欢拍了拍脸颊，掩去内心的窘迫来到树下。 戚映欢的表情略显幸灾乐祸，刚才之所以出手救对方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但这不代表她原谅了安蕊，两人的仇怨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揭过。 她朝树上的人挑眉道：“郡主，你不是不怕高吗？为何不能自己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奚落对方的机会，戚映欢怎么会轻易放弃。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她算算总账！ 安蕊被戚映欢的话一噎，当即说不出话来。 她死死抱住树干，目测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距离。才瞄了一眼，她就缩回脖子，双腿微微发颤，两眼发直，显然她对高空十分惧怕。 支支吾吾了半天，安蕊才指着戚映欢说：“戚映欢你大胆！我堂堂一个郡主，做什么事何须自己动手！你还不快点把我扶下去！” 戚映欢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是安蕊好言好语求她，她还可能会心软一些，但现在吗……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语气变得十分冷酷：“郡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你的侍女，为何要听你差使？” 戚映欢双手抱胸，就差把‘有本事，你求我啊。’几个字刻在脸上。 “你！”安蕊胸脯上下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帮我一下你会死吗？” “不会啊，但凭什么呢？”戚映欢朝她恶劣地笑了笑：“当时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有人帮我吗？” “……”安蕊沉默了，当时的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也许是出身的原因，她对生死并没有那么直观的概念，但经历了一场生死，她突然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安蕊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当时的决定，不仅惹怒了陆敏，还让自己陷入现在左右为难的境地。 安蕊吞吞吐吐：“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映欢知道要安蕊承认自己的错误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她决定循序渐进：“现在我把你刚刚的话还给你，你求我一下难道会死吗？” 求？ 安蕊瞪大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 戚映欢又重复了一遍：“还愣着干什么？对了，求人的时候还要用请字，知道吗？” 面对这种养歪了的熊孩子，必须给她深刻的教训，不然她一定以为是个人就很好欺负。 戚映欢决定给安蕊上一堂毕生难忘的课。 安蕊气得直跺脚，她一时忘了身处何地，脚上的动作让树枝微微颤动了一下，松针争先恐后地脱离落了一地。 安蕊被吓得不清，哆嗦着双腿，把树干抱得更紧。 恐惧使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要不就求一下戚映欢？ 不，安蕊的自尊心不允许。 这时戚映欢歪了下头，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郡主，我们还需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此地，倘若郡主不想下树的话……” 戚映欢扭头，眼底带着一抹恶意，她说：“那只有等我和谢喻舟出了山林，再通知侍卫来找你了。” ！！！安蕊瞪大双眼。 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大虫又回来怎么办？就算没大虫，夜晚的山林里还会有别的野兽出没，她万一被吃了怎么办？戚映欢好狠一女的！蛇蝎心肠！ 安蕊把目光投向谢喻舟，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然而，穿着天青色长袍的青年道：“郡主，内子说得极是，本官奉劝郡主还是早点做好打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人和戚映欢果然是一丘之貉！ 安蕊算是看明白了，戚映欢分明是想打击报复她，可之前她每次针对戚映欢，她不都毫发无伤吗？再说了，进山林前她也算道过歉了！虽然不是很诚心，但道歉就是道歉啊！ 看安蕊表情中满是纠结，戚映欢决定下一剂狠药。 “郡主，不想说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哦。” 戚映欢作势拉过惊蛰，准备上马。 安蕊急得大喊：“别走，别走，我求你还不成吗？” 戚映欢停住了脚步，眼神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为了不让安蕊恼羞成怒，她表情不显：“郡主，我说过的，求人之前要用请字。” 安蕊表情凝固，眼眶都红了，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谢夫人，我请求你帮帮我。” 戚映欢这才满意地点头：“算你过关。” 安蕊松了一口气，正当她满心喜悦地说：“那……”你还不来把我救下树。 戚映欢却旧事重提：“慢着，在那之前……郡主对我做的事，郡主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安蕊显然没想到戚映欢会在这时秋后算账。 “戚映欢你卑鄙！”安蕊又急又气：“不是说好只要我求了你，你就帮我吗？” “没有哦，我只说让你求我，又没说一定会救你下来。”戚映欢露出无辜的表情，把成人的虚伪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喻舟用拳头抵着嘴角轻轻一笑。若是戚映欢想要戏耍某人，估计没有几个能逃脱，当然，这个某人不包括他。 安蕊哑然，好像是没有。但那番话任谁听了，都会这么认为！ 好个戚映欢！居然如此戏耍她！ 这时戚映欢收敛了表情：“所以，对之前的事，郡主没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啊。” 安蕊刚要骂人，却见戚映欢上了马。 真要把她丢下？ 不，不行！ 安蕊闭上眼，一咬牙大喊：“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对、对不起！” 喊完，安蕊哭了出来，她睁开眼抽抽搭搭地问：“戚映欢，这下你满意了吗？” 安蕊自尊心大挫，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安蕊此刻对戚映欢感官非常复杂，说她斤斤计较，之前却救了她一命，明明那个时候她可以不救自己。说她有容人之量，又不见得，居然趁火打劫，把要挟的手段都用上了。 安蕊没有发现，她对戚映欢的态度正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事假如发生在以前，安蕊哪怕是被老虎咬死都不会去求戚映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六章 道歉 戚映欢不知道安蕊的心理变化，她揉了揉惊蛰的毛发，眼神温和了不少。 “一定都不诚心。”戚映欢表情平静：“真心道歉的话为什么还要问人满不满意呢？”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安蕊问。 戚映欢抬眸，神色清冷：“郡主是不是认为你出身高贵，我出身贫寒，所以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不管我的意愿？” 说实话，戚映欢的这番话完全正中了安蕊的心事。 戚映欢知道，在这个时代和一位郡主讨论人命的重要性，实在有些滑稽。但有些事，如果没有人和她说，她永远不会懂。 假使旁人站在戚映欢的角度来看，安蕊就代表着恶。但戚映欢还记得安蕊的年龄，她今年虚岁也只不过十四，虚岁才十三。十三岁，在现代还是个孩子，三观都还没有成熟。 戚映欢依旧平静地对安蕊道：“其实我之于你，和你之于公主，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我想，你今天也体会到我那天的感受了。” 安蕊听完后，表情有些呆滞。 回忆着戚映欢的话，她想起今天的绝望、无措、惊恐，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 她不想死，死后就不能再看到她最喜欢的世子哥哥，就不能再和母亲吵架，连自己最喜欢的糕点也不能吃了。 棺材板肯定又冷又硬，她不想睡在里面。啊，不对，如果被老虎吃的话，就只剩骨头了，难道要火葬吗？被火烧是不是很疼啊？ “郡主，人只有一条命，只能活一次。”戚映欢说：“谁都不想死的。” 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安蕊沉默了很久，连空气都变得十分寒冷。 溪水如故，夕阳如丹。 突然，戚映欢听到一声轻如蚊蝇的声音，轻的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把声音掩盖。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带着几分真心，戚映欢不得而知。但她还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至少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此时，在夕阳的余晖下，谢喻舟看戚映欢的表情极为温柔。 眼前狼狈的小姑娘在晚霞中显得非常温暖，她好像是包裹着荧光的小仙女。 通知，谢喻舟深刻的意识到，她与他是如此的不同。 他心中只有算计，而戚映欢却被满满的爱包裹，她一定是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庭长大，一直被家人疼爱，同时也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 这是他所欠缺的东西。 虽然他爱着戚映欢，但算计已经成了本能，他无时无刻不算计着戚映欢对他的爱。可谢喻舟丝毫不后悔，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再多的算计也是值得。 谢喻舟曾经听戚映欢说过一句话——人总是会被拥有与自己不同特质的人所吸引。[注1] 谢喻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戚映欢没有发现谢喻舟看她的目光有多温柔，她望着树上的人，突然笑了。 戚映欢说：“那今天的胜负要怎么定呢？” “什么胜负？”安蕊一时反应不过来。 “赛马。”戚映欢道。 安蕊这才想起来，当时她们约定——要是戚映欢赢了，以后安蕊都不能和她出席同一个场合。 这场比赛还未分出胜负。 安蕊听懂了戚映欢的意思。 心底闪过四个字——得寸进尺！ 但安蕊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对戚映欢发脾气，这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深呼吸后，安蕊道：“算你赢还不行吗？你现在可以把我弄下去了吗？” 第一次说出求人的话，安蕊面子上挂不住，但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安蕊渐渐麻木了，原来自尊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值钱，安蕊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戚映欢满意了。 “是我说的。”安蕊点头，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视戚映欢的眼神。 只要看到她笑，心脏就跳得飞快？ 这是为什么？肯定是错觉，安蕊这样告诉自己。 等戚映欢把安蕊弄下树后，戚映欢收敛起笑容道：“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望郡主牢记这一点。” 安蕊感觉心脏好似被人揪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点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她不服输地说：“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要忘记了！” 什么事？戚映欢回忆了一下，才意识到安蕊是在说陆敏的事。 刚劫后余生，就惦记陆敏，这小郡主果然是个恋爱脑。戚映欢感慨。 “一言为定。” 谢喻舟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暗自猜测。 时间已至黄昏，小动物们开始回巢，鸟雀在晚霞中掠过。 谢喻舟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安蕊，而他与戚映欢共乘一骑。 这会儿戚映欢才发现他手臂肌肉拉伤的事。 戚映欢心疼极了，泪珠像是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疼不疼啊？” 谢喻舟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冷硬的内心变得十分柔软，轻声道：“不疼，别担心，养几日就好了。“ “你胡说！都拉伤了，怎么可能不疼？”戚映欢抹了抹眼泪，瞪谢喻舟一眼。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另一只手才刚好，结果又伤了右手，两次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戚映欢万分自责，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照顾谢喻舟。 戚映欢拍了拍惊蛰的马鞍道：“你别乱动了，我骑马带你，免得你又拉伤手。” 谢喻舟动作一顿，迟疑地看向戚映欢。 眼神里满是‘你确定吗？’ 对于戚映欢的骑术，他还算了解。 不把自己带沟里已经不错。想要带人骑马，那还真是够呛。 和谢喻舟相处了这么多年，戚映欢难道还看不出谢喻舟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吗。 她鼓了鼓脸颊闷声质问道：“我骑术就这么差吗？” 对啊！安蕊撇嘴，要不是赛马的时候有话要对戚映欢说，她早就超过戚映欢好大一段距离，结果到头来却是她认输，一想到此事，安蕊觉得简直没天理。 看着戚映欢脸上的泪珠，安蕊觉得特别碍眼，心里仿佛有股气，上上下下的，弄得她很不舒服。 一定是戚映欢哭的样子太丑了！安蕊心道。 注1：出自东野圭吾。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认为女主太圣母，但她的设定一开始就做好了，不是我让她原谅（也不能算是原谅，还没到这个地步，就是想要教育她）安蕊，而是根据她的设定做出的选择。她本质上是个温柔的人，善待老人（胡大夫、苏青源）、对小孩温柔以待（季心语、春铃），对动物也有善心。所以男主才会被她吸引啊。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作者对未成年人的包容度比较高，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七章 骑术 不信任她的骑术？ 谢喻舟下意识想要点头。 戚映欢刚学骑马那会儿，谢喻舟还在养伤。 学骑马的第一天结束后，陆萱差点辞工不干。 当时陆萱为难地说：“谢大人，刹车我倒是明白，但油门和离合器又是什么？” 谢喻舟一头雾水。 陆萱说：“为什么每次我让欢欢加速时，她都会下意识问油门在哪里？” 谢喻舟表示他也不懂。 学骑马的第二日，戚映欢让若愚做了一个竹马。 她在院子里画了一条道路，然后双腿夹住竹马，一路走一路念念有词：“第一，上马前不能站在马的后方和侧后方。第二，需检查马鞍与肚带。第三……第四……” “……”谢喻舟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动声色问：“谢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别吵！”戚映欢转头睨他一样道：“没看到我正在模拟科二吗？捣什么乱啊！” “……” 科二什么的，谢喻舟是不懂，他只是怀疑——这样过家家的行为真能让戚映欢学会骑马？ 戚映欢的行为让谢喻舟欲言又止。 事实证明，戚映欢真的学会了。 她花了四天，成功学会骑马的基本技巧。 然而一想到戚映欢当时夹着竹马的样子，谢喻舟就对戚映欢的骑术产生了一定的质疑。 可惜她本人丝毫没有这个自觉，还沉浸在‘小意思，本姑奶奶当年连驾驶证都考过了，骑马不过是洒洒水啦。’的氛围里。 谢喻舟和陆萱默契地达成了协议——戚映欢骑术非常稀烂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本人了。 黄昏中的山林，静悄悄的。 面对戚映欢的提议，谢喻舟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惊蛰不是不愿意让除了你以外的人骑它吗？” 戚映欢心中气愤，居然这么看不起她的骑马的技术！哼，是时候展现一下她的厉害之处了。 戚映欢朝谢喻舟扬起一个略带深意的微笑：“没关系，有我在惊蛰不会拒绝的。谢喻舟，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戚映欢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 谢喻舟看出了戚映欢眼神中的不善，很识时务地摇头：“怎么会呢？” 在戚映欢灼灼的目光之下，谢喻舟心一横道：“那就拜托谢夫人了。” 完了，希望他不要伤上加伤。 他果然拒绝不了戚映欢，她向来是他的软肋。 “好说，好说。”戚映欢脸色马上一变，开心地拍了下手道：“谢喻舟你要坐前面还是后面？如果坐前面的话，我就能搂着你，但是这样一来我可能就看不前面的路了。” 谢喻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小鸟依人的地靠在戚映欢怀中。 太辣眼了！ 他感到十分心累，半阖了双眸，揉了揉眉心，僵笑道：“我还是坐后面。” 戚映欢的表情带着些许遗憾遗憾：“只能这样了。” 安蕊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的互动，感觉十分不爽，就像是买到了一个好看的镯子，结果还没戴，就被别人偷了去。 她暗骂了一句：狗男女，居然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不要脸！ 安蕊没好气地抱怨：“你们走不走啊？不是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山林吗？还要磨蹭多久？有这功夫，赶路不好吗？我看谢大人的伤势也没那么严重嘛。” “严不严重你说的不算，需要大夫确认！”戚映欢回嘴。 她维护谢喻舟，让谢喻舟心中十分妥帖，嘴角不自觉上扬。 安蕊看了十分来气。这人得意什么啊！ 戚映欢对安蕊道：“你要是急的话，自己先离开不就好了吗？” 安蕊嘴硬道：要是她敢自己一个人离开，早就离开了。谁要看他们卿卿我我了！可经过了刚才的事，她哪里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开，万一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安蕊不愿意让戚映欢小瞧了她，所以梗着脖子道：“我、我这不是不认得路吗？要是认得路，我还需要等你们吗？” 戚映欢意味深长地看安蕊一眼，最终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不久后，三人都上了马。 刚要甩缰绳，戚映欢的手突然僵住。 安蕊和谢喻舟不明所以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朝两人讪讪一笑：“我好像也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安蕊。 “……”谢喻舟。 见两人沉默，戚映欢理直气壮道：“来的时候被老虎追，哪里有功夫记路。郡主，你自己不也认不得路吗？为何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 安蕊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快要爆炸。 胡说，她明明就认得路，要不是、要不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离开，她至于受这种委屈吗？ 安蕊注视着戚映欢还有些泛红的杏眼，霎时不知要怎么发泄。 她握拳，别过头去，默念一个字——忍！ 谢喻舟低头，用拳头抵住嘴角掩去笑意：“谢夫人，你沿着溪水走，然后右拐……” “我知道了。”戚映欢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心里却在偷笑。 没了导航，但她还有谢喻舟啊！不光脑子好，记性也好，希望以后生了孩子，头脑这方面能更像谢喻舟，性格的话，还是像她比较好……如果能这样就太完美了。 回去的路上，戚映欢和安蕊终于找到机会询问谢喻舟小老虎以及她们遇险的事。 谢喻舟在告诉两人前因后果时，他想起阿丹王子那边的状况。 不知燕王和陆敏是否及时赶到？ 可能是运气释然，在侍卫离开不久后，便寻到了燕王等人。 侍卫在告知燕王，阿丹王子等人闯入赤那林后，燕王眸色一凝，当即调转了路线。 彼时，阿丹王子等人正骑着马在赤那林中游荡。 一行人走走停停，跑了半隔时辰，都没有寻找到一个猎物。 逐日拉沉不住气道：“王子，我们是不是走错道了啊？都进了林子好半天了，怎么什么野兽都没遇到。” 克吉莫驾着马退回阿丹王子的另一侧：”王子，地图能给我看一下吗？” 阿丹王子二话不说，就把地图递了过去。 正当此时，属下突然禀报：“殿下，我们在前方发现了野兽的毛发。” 阿丹王子眼神一亮，终于有猎物了。 “是什么动物的毛发？”阿丹王子问。 属下为难的说道：“这……恕属下没有眼力，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让克吉莫大人过过眼。” “拿来。”克吉莫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戏弄 “你们卿卿我我有完没完？能来个人把我弄下去吗？” 要不是安蕊突然出声，戚映欢差点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等等！那岂不是刚刚的场景全部都被安蕊看了去？ 戚映欢老脸一红，双颊充血。 要不就当没听见？反正那是安蕊，戚映欢完全不会良心不安。 戚映欢与谢喻舟默契地对视一眼。 松树上，见两人久久没有动作，安蕊急得大喊：“喂，你们不会是把我忘记了？快把我弄下去啊！” 听着耳边的大吵大闹，戚映欢叹了口气，看来装作没听见不太现实。 戚映欢拍了拍脸颊，掩去内心的窘迫来到树下。 戚映欢的表情略显幸灾乐祸，刚才之所以出手救对方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但这不代表她原谅了安蕊，两人的仇怨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揭过。 她朝树上的人挑眉道：“郡主，你不是不怕高吗？为何不能自己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奚落对方的机会，戚映欢怎么会轻易放弃。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她算算总账！ 安蕊被戚映欢的话一噎，当即说不出话来。 她死死抱住树干，目测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距离。才瞄了一眼，她就缩回脖子，双腿微微发颤，两眼发直，显然她对高空十分惧怕。 支支吾吾了半天，安蕊才指着戚映欢说：“戚映欢你大胆！我堂堂一个郡主，做什么事何须自己动手！你还不快点把我扶下去！” 戚映欢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若是安蕊好言好语求她，她还可能会心软一些，但现在吗……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语气变得十分冷酷：“郡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你的侍女，为何要听你差使？” 戚映欢双手抱胸，就差把‘有本事，你求我啊。’几个字刻在脸上。 “你！”安蕊胸脯上下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帮我一下你会死吗？” “不会啊，但凭什么呢？”戚映欢朝她恶劣地笑了笑：“当时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有人帮我吗？” “……”安蕊沉默了，当时的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也许是出身的原因，她对生死并没有那么直观的概念，但经历了一场生死，她突然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安蕊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当时的决定，不仅惹怒了陆敏，还让自己陷入现在左右为难的境地。 安蕊吞吞吐吐：“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映欢知道要安蕊承认自己的错误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她决定循序渐进：“现在我把你刚刚的话还给你，你求我一下难道会死吗？” 求？ 安蕊瞪大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 戚映欢又重复了一遍：“还愣着干什么？对了，求人的时候还要用请字，知道吗？” 面对这种养歪了的熊孩子，必须给她深刻的教训，不然她一定以为是个人就很好欺负。 戚映欢决定给安蕊上一堂毕生难忘的课。 安蕊气得直跺脚，她一时忘了身处何地，脚上的动作让树枝微微颤动了一下，松针争先恐后地脱离落了一地。 安蕊被吓得不清，哆嗦着双腿，把树干抱得更紧。 恐惧使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要不就求一下戚映欢？ 不，安蕊的自尊心不允许。 这时戚映欢歪了下头，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郡主，我们还需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此地，倘若郡主不想下树的话……” 戚映欢扭头，眼底带着一抹恶意，她说：“那只有等我和谢喻舟出了山林，再通知侍卫来找你了。” ！！！安蕊瞪大双眼。 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大虫又回来怎么办？就算没大虫，夜晚的山林里还会有别的野兽出没，她万一被吃了怎么办？戚映欢好狠一女的！蛇蝎心肠！ 安蕊把目光投向谢喻舟，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然而，穿着天青色长袍的青年道：“郡主，内子说得极是，本官奉劝郡主还是早点做好打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人和戚映欢果然是一丘之貉！ 安蕊算是看明白了，戚映欢分明是想打击报复她，可之前她每次针对戚映欢，她不都毫发无伤吗？再说了，进山林前她也算道过歉了！虽然不是很诚心，但道歉就是道歉啊！ 看安蕊表情中满是纠结，戚映欢决定下一剂狠药。 “郡主，不想说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哦。” 戚映欢作势拉过惊蛰，准备上马。 安蕊急得大喊：“别走，别走，我求你还不成吗？” 戚映欢停住了脚步，眼神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为了不让安蕊恼羞成怒，她表情不显：“郡主，我说过的，求人之前要用请字。” 安蕊表情凝固，眼眶都红了，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谢夫人，我请求你帮帮我。” 戚映欢这才满意地点头：“算你过关。” 安蕊松了一口气，正当她满心喜悦地说：“那……”你还不来把我救下树。 戚映欢却旧事重提：“慢着，在那之前……郡主对我做的事，郡主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安蕊显然没想到戚映欢会在这时秋后算账。 “戚映欢你卑鄙！”安蕊又急又气：“不是说好只要我求了你，你就帮我吗？” “没有哦，我只说让你求我，又没说一定会救你下来。”戚映欢露出无辜的表情，把成人的虚伪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喻舟用拳头抵着嘴角轻轻一笑。若是戚映欢想要戏耍某人，估计没有几个能逃脱，当然，这个某人不包括他。 安蕊哑然，好像是没有。但那番话任谁听了，都会这么认为！ 好个戚映欢！居然如此戏耍她！ 这时戚映欢收敛了表情：“所以，对之前的事，郡主没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啊。” 安蕊刚要骂人，却见戚映欢上了马。 真要把她丢下？ 不，不行！ 安蕊闭上眼，一咬牙大喊：“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对、对不起！” 喊完，安蕊哭了出来，她睁开眼抽抽搭搭地问：“戚映欢，这下你满意了吗？” 安蕊自尊心大挫，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安蕊此刻对戚映欢感官非常复杂，说她斤斤计较，之前却救了她一命，明明那个时候她可以不救自己。说她有容人之量，又不见得，居然趁火打劫，把要挟的手段都用上了。 安蕊没有发现，她对戚映欢的态度正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事假如发生在以前，安蕊哪怕是被老虎咬死都不会去求戚映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八章 包围 接过属下递来的一撮动物毛发，克吉莫先是仔细观察了一遍。 毛发为黄黑色，粗细不均匀，黄毛较长，黑毛较短，毛发显然不是老虎所拥有。 克吉莫微微皱眉，一时想不出这是何种动物的毛发。 随后他又把毛发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味道带着些许腥臭味。 是什么动物？克吉莫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阿丹王子问：“克吉莫，瞧出什么来了吗？” 克吉莫还未来得及回答，树林远方便传来一阵尖叫声：“王子，快逃！” 尖叫声中还夹着痛苦的哀嚎：“啊！救命！别咬我！” 这些声音阿丹王子十分熟悉，是他先前派出去探路的人。那五人虽然勇猛不如逐日拉，箭术不如克吉莫，但身手也是各中翘楚，怎么会叫得这么凄惨。 究竟遇上了什么猛兽？ 阿丹王子拉扯着手中缰绳，控制渐渐躁动的坐骑，他朝悲鸣声处大喊：“拉格，你们遇到了什么？是大虫吗？” 他完全想不到是什么野兽会让他们如此狼狈。 “王子，快跑啊！是群……”哀嚎声还没喊完，就突然沉寂了下去，树林归于平静。宛如告诉阿丹王子，声音的主人已经遇难。 “咕咕——”耳边只剩乌鸦发情的叫声。 阿丹王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以前看过的书，书上曾记载——在大齐，乌鸦的叫声代表着不详的征兆。 不详！ 阿丹王子心中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逐日拉和克吉莫等人向阿丹王子靠拢，下属们紧紧挨着阿丹王子，生怕有什么意外。 克吉莫道：“王子，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撤退！” 逐日拉道：“不弄清楚前面是什么野兽吗？万一是难得的猎物呢？” 克吉莫怒斥道：“狩猎和王子的安全到底孰轻孰重？” 逐日拉说：“当然是王子的安全重要，但比试同样也很重要！今天直到现在，连一只像样的猎物都没有猎到，万一被大齐赢了比试，今后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大汗！况且你就这样丢下拉格他们吗？” “拉格他们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们没必要冒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阿丹王子十分头痛。 “好了，好了。”阿丹王子压下自己心中的不适感道：“这次还是听取克吉莫的意见，我们暂时撤退。” 逐日拉想要反驳，但碍于阿丹王子的决定，只憋了口气道：“谨遵王子命令。” 阿丹王子看他不服气的表情，微微叹气。 这时，正他准备下达撤退的命令。 “嗷呜——”树林里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是狼！所有人立刻分辨了出来。 克吉莫心中一惊，他终于察觉之前忽略的事。因为北国天气向来比较寒冷，所以生长在北国的狼，毛发颜色通常比较浅一些，但大齐不同，这里气候温暖，狼通常是灰黑色，或者是灰黄色。 克吉莫当机立断大喊：“来人啊，速速保护王子离开！” 狼是一种群体行动的动物，若是一下子遇上十几二十匹，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阿丹王子一行人一共十二人，之前分出五人探路，留在原地等候的只剩七人，要对付狼群显然事件不可能的事。 “是，克吉莫大人。”下属了领命，对阿丹王子道：“王子，请跟在我们身后。” “拜托你们了。”阿丹王子点头。 急促的马蹄声在树林间响起，一群身着异族服饰的人在树林中夺命狂奔，蓬松的泥土被马蹄踏过后，溅起一阵尘土，惊得飞鸟扑翅。 逃窜中，阿丹王子心中有种浓浓的违和感，他感觉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为什么会遇上狼？地图上不是说这片树林是大虫的领地吗？ 对了，就是领地！ 老虎生活的区域里，不应该有大规模的狼群出现才是！ 他派去带路的属下个个都是好手，如果不是受到大规模狼群攻击，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 地图有问题！宫女有问题！ 这是陷阱！ 阿丹王子大叫：“不好了，我们中计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虫！” “什么？”逐日拉没有听懂阿丹王子的话。 克吉莫显然要比逐日拉的脑子更好一些，他也更清楚野兽们的习性，听阿丹王子一说，他立刻会意：“有人布了局！是谁？是公主？还是燕王？又或许是大齐的皇帝？” 阿丹王子点头，他气愤难当地锤了一下拳头。 前两者的几率显然要更高一些。公主不想和亲，所以派宫女给她下套，而燕王故意引他进入树林，所以到底是谁？ 该死，太大意了！昨天的狩猎太过顺利，导致他根本没有怀疑过这里有诈。 正当阿丹王子，思考着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时。 下属徒然大喊：“王子，不好了！狼追上来了！” 阿丹王子急忙转过头，只见有七八头野狼追上了他们，野狼一边追逐马匹，一边嚎叫：“嗷呜——” 克吉莫马上察觉了狼群的用意：“不好，它们还在呼唤同伴！” 还在呼唤同伴？也就是说还有狼吗？阿当王子心脏一紧。 逐日拉道：“王子，不用害怕，我逐日拉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会保护您的。” 逐日拉的话，让阿丹王子心中一暖。这个大块头，做事冲动没脑子，好狠斗勇，有好几次阿丹王子都后悔把他带来大齐，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居然天还挺靠得住，不枉他对逐日拉的提携。 阿丹王子稍稍有些感动。 突然就在这时，树林两旁突然窜出几道灰色的身影。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阿丹王子被一匹狼扑下了马。 “嘶——”阿丹王子的马发出一声惊叫。 所有人大喊：“王子！” 阿丹王子在地上不断翻滚。 一阵天旋地转，等视野再度聚焦的时候，他看到他身前伫立着一对灰色的爪子，灰爪中包裹着锋利的指甲。 阿丹王子心脏骤停，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带着杀气的双眼，黑色的瞳孔，黄色的瞳仁。 他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狼就要朝他扑来，克吉莫大喊一声：“王子，小心！” 下一瞬间，克吉莫的箭已经来到面前。 灰狼非常警觉，立刻调转方向，跳到了一块空地。 克吉莫放出的箭，直射进泥土之中，离阿丹不过半尺的距离。 箭羽还残留着撞击后产生的震颤，阿丹王子表情怔忡，还陷在方才紧张地气氛中不可自拔。 逐日拉立刻扯了下缰绳，跳下马，把阿丹王子拉了起来：“王子，您没事？” 阿丹王子的脸色十分苍白，他摇了摇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发现他们已经被狼群所包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六章 道歉 戚映欢不知道安蕊的心理变化，她揉了揉惊蛰的毛发，眼神温和了不少。 “一定都不诚心。”戚映欢表情平静：“真心道歉的话为什么还要问人满不满意呢？”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安蕊问。 戚映欢抬眸，神色清冷：“郡主是不是认为你出身高贵，我出身贫寒，所以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不管我的意愿？” 说实话，戚映欢的这番话完全正中了安蕊的心事。 戚映欢知道，在这个时代和一位郡主讨论人命的重要性，实在有些滑稽。但有些事，如果没有人和她说，她永远不会懂。 假使旁人站在戚映欢的角度来看，安蕊就代表着恶。但戚映欢还记得安蕊的年龄，她今年虚岁也只不过十四，虚岁才十三。十三岁，在现代还是个孩子，三观都还没有成熟。 戚映欢依旧平静地对安蕊道：“其实我之于你，和你之于公主，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我想，你今天也体会到我那天的感受了。” 安蕊听完后，表情有些呆滞。 回忆着戚映欢的话，她想起今天的绝望、无措、惊恐，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 她不想死，死后就不能再看到她最喜欢的世子哥哥，就不能再和母亲吵架，连自己最喜欢的糕点也不能吃了。 棺材板肯定又冷又硬，她不想睡在里面。啊，不对，如果被老虎吃的话，就只剩骨头了，难道要火葬吗？被火烧是不是很疼啊？ “郡主，人只有一条命，只能活一次。”戚映欢说：“谁都不想死的。” 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安蕊沉默了很久，连空气都变得十分寒冷。 溪水如故，夕阳如丹。 突然，戚映欢听到一声轻如蚊蝇的声音，轻的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把声音掩盖。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带着几分真心，戚映欢不得而知。但她还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至少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此时，在夕阳的余晖下，谢喻舟看戚映欢的表情极为温柔。 眼前狼狈的小姑娘在晚霞中显得非常温暖，她好像是包裹着荧光的小仙女。 通知，谢喻舟深刻的意识到，她与他是如此的不同。 他心中只有算计，而戚映欢却被满满的爱包裹，她一定是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庭长大，一直被家人疼爱，同时也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 这是他所欠缺的东西。 虽然他爱着戚映欢，但算计已经成了本能，他无时无刻不算计着戚映欢对他的爱。可谢喻舟丝毫不后悔，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再多的算计也是值得。 谢喻舟曾经听戚映欢说过一句话——人总是会被拥有与自己不同特质的人所吸引。[注1] 谢喻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 戚映欢没有发现谢喻舟看她的目光有多温柔，她望着树上的人，突然笑了。 戚映欢说：“那今天的胜负要怎么定呢？” “什么胜负？”安蕊一时反应不过来。 “赛马。”戚映欢道。 安蕊这才想起来，当时她们约定——要是戚映欢赢了，以后安蕊都不能和她出席同一个场合。 这场比赛还未分出胜负。 安蕊听懂了戚映欢的意思。 心底闪过四个字——得寸进尺！ 但安蕊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对戚映欢发脾气，这是为什么？她不明白。 深呼吸后，安蕊道：“算你赢还不行吗？你现在可以把我弄下去了吗？” 第一次说出求人的话，安蕊面子上挂不住，但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安蕊渐渐麻木了，原来自尊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值钱，安蕊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戚映欢满意了。 “是我说的。”安蕊点头，她竟然有些不敢直视戚映欢的眼神。 只要看到她笑，心脏就跳得飞快？ 这是为什么？肯定是错觉，安蕊这样告诉自己。 等戚映欢把安蕊弄下树后，戚映欢收敛起笑容道：“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望郡主牢记这一点。” 安蕊感觉心脏好似被人揪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点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她不服输地说：“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要忘记了！” 什么事？戚映欢回忆了一下，才意识到安蕊是在说陆敏的事。 刚劫后余生，就惦记陆敏，这小郡主果然是个恋爱脑。戚映欢感慨。 “一言为定。” 谢喻舟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暗自猜测。 时间已至黄昏，小动物们开始回巢，鸟雀在晚霞中掠过。 谢喻舟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安蕊，而他与戚映欢共乘一骑。 这会儿戚映欢才发现他手臂肌肉拉伤的事。 戚映欢心疼极了，泪珠像是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疼不疼啊？” 谢喻舟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冷硬的内心变得十分柔软，轻声道：“不疼，别担心，养几日就好了。“ “你胡说！都拉伤了，怎么可能不疼？”戚映欢抹了抹眼泪，瞪谢喻舟一眼。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另一只手才刚好，结果又伤了右手，两次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戚映欢万分自责，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照顾谢喻舟。 戚映欢拍了拍惊蛰的马鞍道：“你别乱动了，我骑马带你，免得你又拉伤手。” 谢喻舟动作一顿，迟疑地看向戚映欢。 眼神里满是‘你确定吗？’ 对于戚映欢的骑术，他还算了解。 不把自己带沟里已经不错。想要带人骑马，那还真是够呛。 和谢喻舟相处了这么多年，戚映欢难道还看不出谢喻舟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吗。 她鼓了鼓脸颊闷声质问道：“我骑术就这么差吗？” 对啊！安蕊撇嘴，要不是赛马的时候有话要对戚映欢说，她早就超过戚映欢好大一段距离，结果到头来却是她认输，一想到此事，安蕊觉得简直没天理。 看着戚映欢脸上的泪珠，安蕊觉得特别碍眼，心里仿佛有股气，上上下下的，弄得她很不舒服。 一定是戚映欢哭的样子太丑了！安蕊心道。 注1：出自东野圭吾。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认为女主太圣母，但她的设定一开始就做好了，不是我让她原谅（也不能算是原谅，还没到这个地步，就是想要教育她）安蕊，而是根据她的设定做出的选择。她本质上是个温柔的人，善待老人（胡大夫、苏青源）、对小孩温柔以待（季心语、春铃），对动物也有善心。所以男主才会被她吸引啊。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作者对未成年人的包容度比较高，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九章 死亡 阿丹王子数了一下，一共十三匹狼。 狼群对着阿丹王子一行人虎视眈眈，阿丹王子还在其中几匹狼的牙齿上看到了血迹，那应该是他们同伴的血液。 狼群竖着尾巴，朝七人嚎叫：“嗷呜——” 叫声惊扰了林中所有的小动物，野兔、狐狸钻入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坐骑当场惊得飞奔离去。 众人顾不得马匹。 克吉莫大喊：“保护王子！” 所有人同时行动，训练有素地背对背，围成了一个防御圈，把阿丹王子护在中心位置。 逐日拉抽出自己腰间的砍刀，吐出一口浊气：“老子来大齐也有些时日了，可够憋的慌。这回总算轮到老子出场！小畜生们，让你们瞧瞧北国第一勇士的厉害！” 逐日拉提着刀，对着狼群不断挥舞，而克吉莫从始至终都站在阿丹王子身旁，只要有任何一匹狼想要靠近，他便放出利箭警告。 阿丹王子呼吸渐渐急促，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哪怕是在战场上，他都没有这样紧张。 虽然暂时大家都平安无事，但局势非常不妙。 狼多人少，他们几乎奈何不了狼群，这群狼十分狡诈，利用了数量上的优势，阿丹王子一行人光严守阵线就费了很大力气。 箭支的渐渐减少，体力也渐渐消耗。 最为凶猛的人还属逐日拉，他丝毫没有切意，与狼群殊死搏斗，在击退了一匹灰狼后，逐日拉身上挂了彩。 狼群因为鲜血的刺激，眼底的凶光更甚，阿丹王子甚至能看到顺着狼牙留下的津丨液。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紧绷的精神就快要到达临界点。 这时，又一头狼发起了进攻，下属立刻摸箭准备射击。刹那间，他够到后背的手猛地停住。 他的箭用完了！ 下属愣了一下，立刻摸向腰间的刀。 可是他的动作还是迟了，狼伺机而动，已经扑到他身前，他正面挨了灰狼的一爪子。 “啊啊啊啊！” 可能是伤到了眼睛，下属抱着头大喊。 灰狼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在他的尖叫声中，猛地咬穿了下属的肩膀。 下属口中溢出鲜血，人马上昏死了过去，也许只是昏死了过去，也许……是死了，大家不得而知，来不及查看。 不过是呼吸间发生的状况，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昏死的下属被狼拖出了他们的守备范围。 逐日拉想去救那名下属，却被克吉莫拉住：“你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可是力戈他……”逐日拉双眼赤红，语气愤怒：“我要替他报仇！” 力戈是那名下属的名字。 克吉莫恶狠狠的说：“现在不是想报仇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让王子脱险，这才是正事！” “我知道。”逐日拉死死握着拳，他大吼一声，舞动砍刀的手加大了力度。 克吉莫理智地劝道：“别浪费力气了，你要是倒下了，我们所有人就都完了！” 逐日拉几乎已经被愤怒燃烧了理智，完全听不到克吉莫的话。 克吉莫把眉头拧得死死的，他一边放箭一边朝逐日拉喊：“逐日拉，你冷静点，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最后还得指望你带着王子突破重围，你不要意气用事！” 克吉莫观察着逐日拉的表情，却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趁克吉莫一时分心，有匹灰狼迅速向他发动攻击。 “小心！”阿丹王子大喊。 阿丹王子的提醒没有挽救克吉莫。 灰狼的利爪穿透了薄薄的衣服，留下五道爪印，克吉莫的鲜血汨汨地往外涌。 逐日拉顿时大吼一声：“克吉莫！” 他马上调转了方向，朝伤了克吉莫的那匹狼挥舞砍刀。 阿丹王子趁着这个时候，把克吉莫拉到自己的身边。 他心慌意乱地查看起克吉莫的伤势。 克吉莫伤了肚子，利爪穿透了软肉，肚子里的肠子清晰可见，出血量惊人，片刻间克吉莫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 阿丹王子双手颤抖，他脱下衣服想要堵住克吉莫的伤口。 耳边却传来了克吉莫虚弱不堪的声音：“王子……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抬眼时，阿丹王子看清了他涣散的瞳孔。 克吉莫抬举了手，不知是想要抓什么东西。 阿丹王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颤抖地说：“克吉莫，本王一定会平安脱险，所以你也不准有事！本王命令你，今后也要继续辅佐在本王左右！昨日你狩猎有功，本王回去就给你封赏，你喜欢什么？酒吗？” 克吉莫听后，虚弱地笑了下。他比阿丹王子大了十几岁，在他眼里阿丹王子不仅是王子，更是需要照顾的小辈。 “是啊，最好是烈酒，好久没喝我们北国的烈酒了。” “好，那就赏你酒。”阿丹王子红着眼眶说：“到时候喊上逐日拉一起，我们不醉不休。” 克吉莫艰难地笑了下：“真拿王子没办法啊，那属下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大齐话是这么说吗？” 阿丹王子点头，语气哽咽：“对，就是舍命陪君子，克吉莫你大齐话长进了不少啊。” 克吉莫说：“是啊，王子……我突然觉得好困。” “不许睡！”阿丹王子心中一凛，着急地大喊：“本王命令你，不许睡！” 克吉莫首次违背了阿丹王子的意愿，他闭上了双眼。 在‘睡过去’之前，克吉莫轻声道：“王子，小心佳然公主……” 话音落下，阿丹王子感受到手心握着的大手失去了力量，沉沉地往下坠去。 克吉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克吉莫！”阿丹王子失声大喊。 群鸟惊飞，水滴石穿，花瓣飘零。 阿丹王子陷入了回忆，年幼时他第一次见克吉莫，那时克吉莫还不到三十岁。 那是一个清晨，阳光灿烂的清晨。 青年沐浴在朝阳下，对他宣誓了效忠。 “阿丹王子，属下叫做克吉莫，主要负责教导您骑射，并保护您的安全。”青年单膝跪地：“王子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告诉属下，属下定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誓言犹在耳边，但那个人已经不在。 阿丹王子感受着手中的余温，深深吸了一口树林中冰凉的空气，睁开眼后，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变得极为坚定。 他整理过克吉莫的遗容，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剑。 在逐日拉等人惊愕的眼神中，刺向了狼群。 燕王等人赶到赤那林的时候，时间已至黄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章 被堵 众人循着血迹，终于在林中深处找到了阿丹王子等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众人的面庞上，刀剑声不绝于耳。 寻声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包括阿丹王子在内，剩下的四人浑身浴血，有两人已是强弩之末。群狼中有五匹身首异处。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没有察觉燕王等人到来。 阿丹王子表情凝重，手中不断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挥剑再挥剑。 他的气息很喘，双腿发颤，手中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就在狼群准备一拥而上时，周昂一挥手，朝身后的人命令道：“放箭！” 侍卫们训练有素地，搭箭，拉弓。 无数箭羽射向狼群。 察觉到救兵到来，阿丹王子朝燕王等人的方向张望过来。 阿丹王子的表情带着浓浓的疲惫，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无比坚定。他的形象与以往大相径庭，白色的衣袍沾满了刺眼的血迹。 他好似是已打磨锋利的剑，再没有以前的钝感。 同时，周昂还注意到阿丹王子右颊上的四道爪印。 伤口外翻，血肉模糊的样子十分骇人，但阿丹王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昂不禁问，短短几个时辰，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在燕王等人的协作下，狼群撤退。 阿丹王子在逐日拉的搀扶下，来到燕王身前。 他先是道了谢，然后眼神变得十分凌厉。 阿丹王子说：“燕王殿下，可否告知本王，佳然公主此刻身在何处？” 佳然？为何要问佳然的事？ 燕王突然想起侍卫来通知他时说过的话。侍卫差点被佳然拦住，还是在谢喻舟和李护卫的帮助下才脱了身。 难道阿丹王子遇险的事和佳然有关？ 事情棘手了。 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入了地平线，天色逐渐暗淡。 谢喻舟三人只能凭借晚霞的余晖把山林打量。 “哒哒哒——”马蹄声不断在林间响起。 谢喻舟坐在戚映欢的身后，用左手搂着她的腰，固定身形。 谢喻舟避重就轻，掩去佳然公主想要招他做驸马那段，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两人。 “公主没有那么好心，当日接近郡主也只不过是盘算好了一切。” 因为有了谢喻舟的润色，一切听上去仿佛是佳然公主为安蕊设下的局，而戚映欢则是被卷入的路人。 戚映欢和安蕊两人心思各异。 戚映欢心道，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如果是针对安蕊，为什么香囊会在她身上，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安蕊面露愠色，她就说嘛，以前她和佳然从来没有互相看顺眼过，怎么会突然对她温柔起来了？原来佳然一开始就在戏耍她。 亏她对佳然中毒一事十分自责，没想到对方心狠到要她的命！ 对了！一定是她害佳然中毒的事，导致佳然起了杀心！ “蛇蝎心肠！”安蕊咒骂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戚映欢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之前的安蕊貌似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非要说两者的区别，那就是一个明晃晃的要害人，而佳然公主棋高一着，不动深色要把人至于死地。还好戚映欢之前对上的不是佳然公主，否则可能早就着了道。 戚映欢握着缰绳的手一紧。 谢喻舟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默默地抓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戚映欢表情微怔，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好似在冰天雪地中，有个温暖的躯体为她遮风挡雨。 戚映欢转过头微微一笑:“嗯，我不担心。” 两人相识一笑。 安蕊忍不住撇嘴，不要脸！不卿卿我我会死吗？就不能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个人存在吗？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安蕊觉得浑身不舒服。 为了引起两人的注意，安蕊提高了音量说:“她是公主又怎么样！等我回了营地看我不去皇帝舅舅那里告她一状！我就不信皇帝舅舅会包庇她！” 谁知话音刚落，三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会不会包庇本宫，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却知道一件事。” 此时三人正已跑出山林，月亮爬上天空与星辰交相辉映，夜幕已至。 远离了山林，道路豁然开朗。 三人没办法露出喜色，因为就在他们跑出山林的同时，有六个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三人包围了起来。 侍卫手中的刀把三人被逼停，惊蛰长啸了一声。 穿着粉色宫裙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月光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容，她脸上正挂着一抹渗人的冷笑。 佳然公主重复了刚刚的话:“父皇会不会包庇本宫，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却知道一件事，本宫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去告状！” 戚映欢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佳然公主是想杀人灭口？不然为何会守在此处？ 谢喻舟眯着眼，敛眉。 安蕊一见佳然，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她立刻下了马，用手指着佳然道:“好啊，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亏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帮我，还对你感恩戴德，没想到你就是个蛇蝎心肠！” 佳然公主脸上的笑僵住，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当即冷声道:“放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安蕊脖子一仰:“怎么？你都想要杀了我了，我还不能骂你两句？” 安蕊就是再蠢也听懂了佳然言下之意，佳然不想放他们回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许她安蕊扯破脸皮吗？ 佳然公主笑了笑:“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很傻啊。” 安蕊火大，她以前不喜欢佳然，就是不喜欢她这高高在上的态度。 “你不傻又怎么样！是公主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被送去和亲？我看啊，你就是嫉妒我和戚映欢，才看不得我们好！” 不得不说，安蕊完全戳中了佳然的心事。 和亲是她最大的心病。 她嫉妒安蕊，是因为安蕊从小就过得无忧无虑，嫉妒戚映欢，是因为戚映欢有夫君喜爱，婆婆疼爱。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什么都没有。 佳然公主面色不善:“安蕊，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明明那么讨厌这姓戚的，怎么才一下午，你们就握手言和了？” “我们、我们的，喊的倒是亲热！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 安蕊瞪大眼睛，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心脏差点跳停拍，她大喊:“你胡说什么！我喜欢的人只有世子哥哥！” 戚映欢揉了揉眉心说:“公主还是少挑拨郡主为妙。” 而谢喻舟皱着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安蕊。 抱歉，今天只有一章了，今天起床的时候就特别难受，头痛又恶心，吃的还全吐了，估计是昨天着凉了。 这章是在床上用手机写的，写了好久好久。明天三更或四更补偿，先睡了，晚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七章 骑术 不信任她的骑术？ 谢喻舟下意识想要点头。 戚映欢刚学骑马那会儿，谢喻舟还在养伤。 学骑马的第一天结束后，陆萱差点辞工不干。 当时陆萱为难地说：“谢大人，刹车我倒是明白，但油门和离合器又是什么？” 谢喻舟一头雾水。 陆萱说：“为什么每次我让欢欢加速时，她都会下意识问油门在哪里？” 谢喻舟表示他也不懂。 学骑马的第二日，戚映欢让若愚做了一个竹马。 她在院子里画了一条道路，然后双腿夹住竹马，一路走一路念念有词：“第一，上马前不能站在马的后方和侧后方。第二，需检查马鞍与肚带。第三……第四……” “……”谢喻舟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动声色问：“谢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别吵！”戚映欢转头睨他一样道：“没看到我正在模拟科二吗？捣什么乱啊！” “……” 科二什么的，谢喻舟是不懂，他只是怀疑——这样过家家的行为真能让戚映欢学会骑马？ 戚映欢的行为让谢喻舟欲言又止。 事实证明，戚映欢真的学会了。 她花了四天，成功学会骑马的基本技巧。 然而一想到戚映欢当时夹着竹马的样子，谢喻舟就对戚映欢的骑术产生了一定的质疑。 可惜她本人丝毫没有这个自觉，还沉浸在‘小意思，本姑奶奶当年连驾驶证都考过了，骑马不过是洒洒水啦。’的氛围里。 谢喻舟和陆萱默契地达成了协议——戚映欢骑术非常稀烂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本人了。 黄昏中的山林，静悄悄的。 面对戚映欢的提议，谢喻舟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惊蛰不是不愿意让除了你以外的人骑它吗？” 戚映欢心中气愤，居然这么看不起她的骑马的技术！哼，是时候展现一下她的厉害之处了。 戚映欢朝谢喻舟扬起一个略带深意的微笑：“没关系，有我在惊蛰不会拒绝的。谢喻舟，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戚映欢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 谢喻舟看出了戚映欢眼神中的不善，很识时务地摇头：“怎么会呢？” 在戚映欢灼灼的目光之下，谢喻舟心一横道：“那就拜托谢夫人了。” 完了，希望他不要伤上加伤。 他果然拒绝不了戚映欢，她向来是他的软肋。 “好说，好说。”戚映欢脸色马上一变，开心地拍了下手道：“谢喻舟你要坐前面还是后面？如果坐前面的话，我就能搂着你，但是这样一来我可能就看不前面的路了。” 谢喻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小鸟依人的地靠在戚映欢怀中。 太辣眼了！ 他感到十分心累，半阖了双眸，揉了揉眉心，僵笑道：“我还是坐后面。” 戚映欢的表情带着些许遗憾遗憾：“只能这样了。” 安蕊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的互动，感觉十分不爽，就像是买到了一个好看的镯子，结果还没戴，就被别人偷了去。 她暗骂了一句：狗男女，居然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不要脸！ 安蕊没好气地抱怨：“你们走不走啊？不是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山林吗？还要磨蹭多久？有这功夫，赶路不好吗？我看谢大人的伤势也没那么严重嘛。” “严不严重你说的不算，需要大夫确认！”戚映欢回嘴。 她维护谢喻舟，让谢喻舟心中十分妥帖，嘴角不自觉上扬。 安蕊看了十分来气。这人得意什么啊！ 戚映欢对安蕊道：“你要是急的话，自己先离开不就好了吗？” 安蕊嘴硬道：要是她敢自己一个人离开，早就离开了。谁要看他们卿卿我我了！可经过了刚才的事，她哪里还敢自己一个人跑开，万一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安蕊不愿意让戚映欢小瞧了她，所以梗着脖子道：“我、我这不是不认得路吗？要是认得路，我还需要等你们吗？” 戚映欢意味深长地看安蕊一眼，最终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不久后，三人都上了马。 刚要甩缰绳，戚映欢的手突然僵住。 安蕊和谢喻舟不明所以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朝两人讪讪一笑：“我好像也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安蕊。 “……”谢喻舟。 见两人沉默，戚映欢理直气壮道：“来的时候被老虎追，哪里有功夫记路。郡主，你自己不也认不得路吗？为何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 安蕊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快要爆炸。 胡说，她明明就认得路，要不是、要不是害怕自己一个人离开，她至于受这种委屈吗？ 安蕊注视着戚映欢还有些泛红的杏眼，霎时不知要怎么发泄。 她握拳，别过头去，默念一个字——忍！ 谢喻舟低头，用拳头抵住嘴角掩去笑意：“谢夫人，你沿着溪水走，然后右拐……” “我知道了。”戚映欢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心里却在偷笑。 没了导航，但她还有谢喻舟啊！不光脑子好，记性也好，希望以后生了孩子，头脑这方面能更像谢喻舟，性格的话，还是像她比较好……如果能这样就太完美了。 回去的路上，戚映欢和安蕊终于找到机会询问谢喻舟小老虎以及她们遇险的事。 谢喻舟在告诉两人前因后果时，他想起阿丹王子那边的状况。 不知燕王和陆敏是否及时赶到？ 可能是运气释然，在侍卫离开不久后，便寻到了燕王等人。 侍卫在告知燕王，阿丹王子等人闯入赤那林后，燕王眸色一凝，当即调转了路线。 彼时，阿丹王子等人正骑着马在赤那林中游荡。 一行人走走停停，跑了半隔时辰，都没有寻找到一个猎物。 逐日拉沉不住气道：“王子，我们是不是走错道了啊？都进了林子好半天了，怎么什么野兽都没遇到。” 克吉莫驾着马退回阿丹王子的另一侧：”王子，地图能给我看一下吗？” 阿丹王子二话不说，就把地图递了过去。 正当此时，属下突然禀报：“殿下，我们在前方发现了野兽的毛发。” 阿丹王子眼神一亮，终于有猎物了。 “是什么动物的毛发？”阿丹王子问。 属下为难的说道：“这……恕属下没有眼力，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让克吉莫大人过过眼。” “拿来。”克吉莫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可怜 “没想到谢夫人倒是大度，安蕊几次陷害你，你居然还能帮着她说话。”佳然公主拍下拍手，阴阳怪气道:“谢夫人，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些？你就不怕安蕊根本不领你的情吗？” 戚映欢和谢喻舟也下了马。 事到如今，戚映欢哪会不清楚佳然公主的想怕，连阿丹王子都被她算计了，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疯狂，她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和她们鱼死网破。不管是从武力还是人数上她们都不占优势。 这时，谢喻舟对戚映欢耳语道:“想办法拖延时间。” 戚映欢诧异地扫谢喻舟一眼，难道谢喻舟还有什么后手？ 戚映欢微不可见地朝谢喻舟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 月亮静悄悄的爬上天空，夜风带着几许凉意，黑夜之中，两波人马紧张地对峙。 戚映欢面对佳然公主的挑拨离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戚映欢道:“公主大可不必费心，这是我与郡主之间的事，无需外人多言。经历了这次事件，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比起郡主这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就差没直接告诉你‘我要害你’，做事情更是毫无章法的人，还是公主这种笑面虎更加可怕。公主前几天才与人亲亲热热，回头就要置人于死地，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公主这样活着不会累吗？一直戴着伪善的面具，难道真的不会累吗？我想，公主身边恐怕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安蕊表情一僵，什么叫她心事全部写在脸上，做事毫无章法？她有理由怀疑戚映欢是在骂她蠢！ 而佳然公主被戚映欢的一席话问懵了。 累吗？怎么不累？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这样话，她怎么能在偌大的皇宫生活下去？不带着面具她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只有得到父皇的宠爱，她才能得到想要的。 戚映欢她一个农女凭什么指责她？ 佳然公主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你懂什么！我堂堂一国公主，又岂是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可以置喙！” 佳然公主面露狠色:“你从来没过过被人捧高踩低的生活！也没过过被生母无视的生活！更没有为了父亲一个眼神，百般讨好哗众取宠过！这些年本宫都这么努力了！结果呢？伏小做低和委曲求全换来的居然是和亲？” “既然大家都不想本宫好过？本宫又何须让你们好过！” 佳然公主赤红着眼，指向安蕊:“你！不过是个郡主凭什么能享尽父母疼爱！” 她又指向戚映欢:“你！要出身没出身！只不过长了张好看的脸，凭什么能觅得如意郎君？” 戚映欢面露诧异，她总算是明白来自佳然公主的敌意。 戚映欢有种荒谬的感觉，她们过得好难道还碍了佳然公主的眼？嫉妒是人类的原罪。 然而这些都不该是佳然加害她和安蕊的理由。 “看来公主自认为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戚映欢分析出了佳然公主那番话的中心意思。 佳然公主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从佳然公主的表情看，已然是默认的态度。 戚映欢问:“难道因为可怜和嫉妒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算计伤害别人吗？” 这完全是弱者有理的强盗理论。 在后世时，戚映欢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穷我有理，所以出门和人吃饭从来不掏钱。我弱我有理，所以我做什么你都得让着我。我不幸我有理，我做错什么你都必须原谅我。 戚映欢垂眸道:“公主若是可怜人，那梁州的百姓算什么？公主见过为了一口饭卖儿卖女吗？公主见过为了婴孩活下去，母亲不惜用鲜血供养吗？比起这些，公主锦衣玉食吃饱穿暖，拥有无数的衣服首饰，难道还不满足吗？宫中无宠的皇子皇女也不是没有，不照样好好的吗？” 戚映欢不相信作为宠妃的女儿，佳然会被宫人看低，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贪婪和虚荣寻找借口而已。 戚映欢说：“我与安蕊的生死或许对公主微不足道，但阿丹王子呢？公主不会不知道阿丹王子如果生死会对两国造成什么后果。” “公主既然选择了无尽的荣宠，那势必要为这份荣耀付出代价，有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很公平的事，既然佳然享受了大齐最高规格的待遇，她便要履行应尽的义务，没道理因为一己之私掀起两国战事，那是对大齐百姓的最大不公。 佳然公主气急:“你懂什么，和亲的又不是你！你知道一个女人离开故土意味着什么吗？”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喻舟终于开口:“其实不懂的人是佳然公主，公主想过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们吗？” 佳然公主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本宫没工夫和你们扯皮！” 也许她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她永远把自己摆在最弱势的地位，她委曲求全，她可怜，别人的生死与她有什么关系。 对，她没有错！错的是谢喻舟。 原本一切她都计划好了，阿丹王子死于意外，戚映欢死于安蕊的嫉妒心之下，安蕊死于她自己的布置不周。 为什么谢喻舟要来捣乱？ 所有的一切都泡汤了，凭什么这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就算身败名裂她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来人，还不把这三人给我千刀万剐！”佳然公主露出狠厉的神色。 几个侍卫表情犹豫，事到如今他们也算明白了今天的事。 佳然公主见他们不动，威胁道:“是他们三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家人的性命重要？” 佳然公主既然敢指挥侍卫做这种事，手中肯定是有依仗。 戚映欢暗骂佳然公主卑鄙，居然拿侍卫的家人威胁。 侍卫们对视一眼，只好道:“得罪了，各位。” 然后抄着刀向三人靠近。 安蕊马上逃到戚映欢身后，她紧张地大喊:“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旁边的人是谁吗？谋害郡主和朝廷大臣，你们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而谢喻舟表情不变，在侍卫有所动作之前问了一个问题。 “在此之前，本官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谢喻舟眯着眼问:“在我走后，你们把李护卫怎么了？” 戚映欢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喻舟，谢喻舟让她拖延时间，莫非是在等李盟的救援？ 谁知，侍卫没还没回答，佳然公主就插嘴道:“还能把他怎么样？当然是……” 露出一抹冷笑：“杀了啊！” 食言了，今天头痛还没好。不过我找出了我头痛的原因，前天换了个新枕头，就是那什么tep枕头，柔软度是不错，但是太凉了，我有点偏头痛，后脑勺和颈椎不能着凉。今天已经把枕头换了。 这个月全勤还差1w8，要是明天身体好了，明后两天都4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 职责 谢喻舟面露冷色：“杀了？那他们的尸体呢？” “自然是扔到山林里喂才狼虎豹了。”佳然公主脸色坦然，双手一摊：“不然我留着尸体干什么？本宫还没好心到给死人挖坟立碑。” 话音落下，夜晚的气温好似又下降了几度，空气中多了几许冷冽，晚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戚映欢呼吸一滞，双腿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李盟死了？她要怎么和刘淑怎么交代？他们母子俩好不容易才能生活在一起。 知夏在她身边也好几年了，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这时，戚映欢的手心传来一丝温度，谢喻舟的手把她的手紧握，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在她手心写了个‘假’字。 在这一瞬间，戚映欢冷静了下来。 如果李盟和知夏真的被杀，佳然公主一定会在一开始就嚣张地通知她们，以起到打击她们的作用，不会等到谢喻舟提问才说出来。 李盟的武力众所周知，不可能几个侍卫就把他放倒。 知夏那丫头平时也算机警，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佳然公主不过是虚张声势！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侍卫手中的刀上没有任何血迹。 都到了这个时候，侍卫还会想起要把刀上的血迹擦掉吗？ 想通后，戚映欢的心神稳定了下来。 两人既然脱险，却没去找她们，那一定是回去搬救兵了。谢喻舟估计是一开始就料到这个状况才让她拖延时间。 佳然公主见三人沉默，冷冷一笑：“怎么？现在才感到害怕吗？迟了！” 戚映欢几人不答话，佳然公主却是把沉默当成了默认。 她突然露出了个恶劣至极的笑容：“不过，你们要是能跪下来向本宫求饶，没准本宫还能从轻发落！比方说，给你们留个全尸，免于被财狼虎豹拆骨入腹的结局。” 佳然公主的语气带着感叹：“唉，这样看来，本宫还是太过心善了。” 戚映欢的表情立刻带上几分嘲讽。就这样她还心善？连刚刚那头母大虫都比她善良，动物尚且懂得护犊之心，佳然公主却是连两国之战都不放在眼里，光用‘自私’一词已经无法概括。 戚映欢认为也许是佳然带着一张面具生活得太久，她的心理已经产生了扭曲。 安蕊被佳然公主的一番话，气得暴跳如雷，一步蹦跶了出来：“求你？放屁！本郡主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会求你一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佳然，本郡主告诉你，你最好有本事请到顶尖的天师，不然本郡主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佳然公主闻言十分恼火：“就你吗？我看你就算做了鬼，也是糊涂鬼！三言两语就能被姓戚的糊弄过去，本宫还能怕你不成？” 佳然公主俨然失去了耐心：“说了那么久，本宫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侍卫，还不动手！” “遵命，公主。” 就在这时，戚映欢看到远处有一束火光靠近，那是用于夜间照明的火把。黑夜中，火光如同是天空中的星辰，微微闪烁，半明半昧。 在这一刹那，谢喻舟与戚映欢对视一眼。 随着火光逐渐靠近，侍卫们提着刀也向三人靠近。 安蕊打量着侍卫手中的利刃，立刻躲到了惊蛰的屁股后面，用马尾巴挡住了自己的脸，一时她完全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惊蛰踹上一脚。 雁翎刀刀尖闪着寒光，刀刃的弧度就像是死神的镰刀，而侍卫们的步伐便是夺命狂想曲的前奏。 如同二月飞霜，空气中充满着死寂，危险逼近。 树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树叶摇动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细长的爬行动物在树丛中游荡，它或许正睁着一对竖瞳，吐着蛇信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一幕。又或许是什么猛兽，它正好奇地窥伺着这场‘两脚兽’们的自相残杀。长久的野外生活教会了它们一个词——耐心。 戚映欢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手心满是冷汗，吸入肺部的空气变得冰凉无比。 谢喻舟立刻上前一步，把戚映欢护在身后。 清瘦的背影，这一刻在戚映欢面前变得无比伟岸。 佳然公主看到谢喻舟的动作后，表情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她道：“本宫倒是没想到谢大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谢喻舟脸色冷然：“本官毕竟不似公主这种麻木不仁无情无义之辈。” “你！”佳然公主气得额头爆出青筋，尖叫着大喊：“既然谢大人想要逞英雄，那本宫就成全你！先把谢大人给本宫杀了！” “等等！”戚映欢大喊。 “怎么？现在想向本宫求饶了吗？晚了！”佳然公主怒目而视，朝着戚映欢挑眉。 戚映欢咬着下唇，脑海中不思考着拖延的对策，救援已经快要到达，他们只需要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戚映欢摇头道：“公主还没回答之前谢喻舟的问题。” 佳然公主，愣了一下：“什么问题？你那丫鬟和姓李的护卫？本宫不是老早就说了吗！死了！” 戚映欢蹭了一下手心的冷汗，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告诉自己别慌，只需要再拖延一小会儿。 戚映欢再度向佳然公主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先前那个问题——公主在对王子动手前，有想过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们吗？” 佳然公主一开始就对此问题避而不见，此刻再听戚映欢提起，她勃然大怒。 赤红着双眼，瞳孔瞪至极致，温柔的粉色宫裙与她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她指着戚映欢吼道：“你放肆！！！” 从来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佳然公主胸口起伏不停，愤然斥责道：“那些将士与本宫有何干系！他们死不死与本宫有何干系！能为本宫献出生命，是他们的荣幸，堂堂七尺男儿，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的吗？能为本宫牺牲，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是本宫的存在让他们的贱命有了存在的意义，有了本质上的升华！” 既然公主这番话，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保家卫国的确是大齐子民应尽的职责，但他们的职责里却没有一条要为公主的一己之私献出生命，如果生活在那样理所当然的国家，那该有多么的不幸。 侍卫握刀的动作顿住，他们带着愤怒看向佳然公主。 他们其中有两人就是士兵出身，另外几人也有亲人上过战场，听到佳然公主的猖狂的发言，怎么可能一笑而过。 六名侍卫用愤怒的目光，瞪向佳然公主。 戚映欢心中狂跳，是了！她瞄准的就是这个！ 一开始她就不是为了拖延公主的命令，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激起侍卫们的怒火。 作为战士、军人、侍卫，难道他们会没有血性吗？ 不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血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八章 包围 接过属下递来的一撮动物毛发，克吉莫先是仔细观察了一遍。 毛发为黄黑色，粗细不均匀，黄毛较长，黑毛较短，毛发显然不是老虎所拥有。 克吉莫微微皱眉，一时想不出这是何种动物的毛发。 随后他又把毛发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味道带着些许腥臭味。 是什么动物？克吉莫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阿丹王子问：“克吉莫，瞧出什么来了吗？” 克吉莫还未来得及回答，树林远方便传来一阵尖叫声：“王子，快逃！” 尖叫声中还夹着痛苦的哀嚎：“啊！救命！别咬我！” 这些声音阿丹王子十分熟悉，是他先前派出去探路的人。那五人虽然勇猛不如逐日拉，箭术不如克吉莫，但身手也是各中翘楚，怎么会叫得这么凄惨。 究竟遇上了什么猛兽？ 阿丹王子拉扯着手中缰绳，控制渐渐躁动的坐骑，他朝悲鸣声处大喊：“拉格，你们遇到了什么？是大虫吗？” 他完全想不到是什么野兽会让他们如此狼狈。 “王子，快跑啊！是群……”哀嚎声还没喊完，就突然沉寂了下去，树林归于平静。宛如告诉阿丹王子，声音的主人已经遇难。 “咕咕——”耳边只剩乌鸦发情的叫声。 阿丹王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以前看过的书，书上曾记载——在大齐，乌鸦的叫声代表着不详的征兆。 不详！ 阿丹王子心中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逐日拉和克吉莫等人向阿丹王子靠拢，下属们紧紧挨着阿丹王子，生怕有什么意外。 克吉莫道：“王子，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撤退！” 逐日拉道：“不弄清楚前面是什么野兽吗？万一是难得的猎物呢？” 克吉莫怒斥道：“狩猎和王子的安全到底孰轻孰重？” 逐日拉说：“当然是王子的安全重要，但比试同样也很重要！今天直到现在，连一只像样的猎物都没有猎到，万一被大齐赢了比试，今后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大汗！况且你就这样丢下拉格他们吗？” “拉格他们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们没必要冒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阿丹王子十分头痛。 “好了，好了。”阿丹王子压下自己心中的不适感道：“这次还是听取克吉莫的意见，我们暂时撤退。” 逐日拉想要反驳，但碍于阿丹王子的决定，只憋了口气道：“谨遵王子命令。” 阿丹王子看他不服气的表情，微微叹气。 这时，正他准备下达撤退的命令。 “嗷呜——”树林里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是狼！所有人立刻分辨了出来。 克吉莫心中一惊，他终于察觉之前忽略的事。因为北国天气向来比较寒冷，所以生长在北国的狼，毛发颜色通常比较浅一些，但大齐不同，这里气候温暖，狼通常是灰黑色，或者是灰黄色。 克吉莫当机立断大喊：“来人啊，速速保护王子离开！” 狼是一种群体行动的动物，若是一下子遇上十几二十匹，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阿丹王子一行人一共十二人，之前分出五人探路，留在原地等候的只剩七人，要对付狼群显然事件不可能的事。 “是，克吉莫大人。”下属了领命，对阿丹王子道：“王子，请跟在我们身后。” “拜托你们了。”阿丹王子点头。 急促的马蹄声在树林间响起，一群身着异族服饰的人在树林中夺命狂奔，蓬松的泥土被马蹄踏过后，溅起一阵尘土，惊得飞鸟扑翅。 逃窜中，阿丹王子心中有种浓浓的违和感，他感觉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为什么会遇上狼？地图上不是说这片树林是大虫的领地吗？ 对了，就是领地！ 老虎生活的区域里，不应该有大规模的狼群出现才是！ 他派去带路的属下个个都是好手，如果不是受到大规模狼群攻击，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 地图有问题！宫女有问题！ 这是陷阱！ 阿丹王子大叫：“不好了，我们中计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虫！” “什么？”逐日拉没有听懂阿丹王子的话。 克吉莫显然要比逐日拉的脑子更好一些，他也更清楚野兽们的习性，听阿丹王子一说，他立刻会意：“有人布了局！是谁？是公主？还是燕王？又或许是大齐的皇帝？” 阿丹王子点头，他气愤难当地锤了一下拳头。 前两者的几率显然要更高一些。公主不想和亲，所以派宫女给她下套，而燕王故意引他进入树林，所以到底是谁？ 该死，太大意了！昨天的狩猎太过顺利，导致他根本没有怀疑过这里有诈。 正当阿丹王子，思考着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时。 下属徒然大喊：“王子，不好了！狼追上来了！” 阿丹王子急忙转过头，只见有七八头野狼追上了他们，野狼一边追逐马匹，一边嚎叫：“嗷呜——” 克吉莫马上察觉了狼群的用意：“不好，它们还在呼唤同伴！” 还在呼唤同伴？也就是说还有狼吗？阿当王子心脏一紧。 逐日拉道：“王子，不用害怕，我逐日拉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会保护您的。” 逐日拉的话，让阿丹王子心中一暖。这个大块头，做事冲动没脑子，好狠斗勇，有好几次阿丹王子都后悔把他带来大齐，没想到关键的时候，居然天还挺靠得住，不枉他对逐日拉的提携。 阿丹王子稍稍有些感动。 突然就在这时，树林两旁突然窜出几道灰色的身影。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阿丹王子被一匹狼扑下了马。 “嘶——”阿丹王子的马发出一声惊叫。 所有人大喊：“王子！” 阿丹王子在地上不断翻滚。 一阵天旋地转，等视野再度聚焦的时候，他看到他身前伫立着一对灰色的爪子，灰爪中包裹着锋利的指甲。 阿丹王子心脏骤停，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带着杀气的双眼，黑色的瞳孔，黄色的瞳仁。 他倒吸一口凉气。 眼见狼就要朝他扑来，克吉莫大喊一声：“王子，小心！” 下一瞬间，克吉莫的箭已经来到面前。 灰狼非常警觉，立刻调转方向，跳到了一块空地。 克吉莫放出的箭，直射进泥土之中，离阿丹不过半尺的距离。 箭羽还残留着撞击后产生的震颤，阿丹王子表情怔忡，还陷在方才紧张地气氛中不可自拔。 逐日拉立刻扯了下缰绳，跳下马，把阿丹王子拉了起来：“王子，您没事？” 阿丹王子的脸色十分苍白，他摇了摇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发现他们已经被狼群所包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二十九章 死亡 阿丹王子数了一下，一共十三匹狼。 狼群对着阿丹王子一行人虎视眈眈，阿丹王子还在其中几匹狼的牙齿上看到了血迹，那应该是他们同伴的血液。 狼群竖着尾巴，朝七人嚎叫：“嗷呜——” 叫声惊扰了林中所有的小动物，野兔、狐狸钻入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坐骑当场惊得飞奔离去。 众人顾不得马匹。 克吉莫大喊：“保护王子！” 所有人同时行动，训练有素地背对背，围成了一个防御圈，把阿丹王子护在中心位置。 逐日拉抽出自己腰间的砍刀，吐出一口浊气：“老子来大齐也有些时日了，可够憋的慌。这回总算轮到老子出场！小畜生们，让你们瞧瞧北国第一勇士的厉害！” 逐日拉提着刀，对着狼群不断挥舞，而克吉莫从始至终都站在阿丹王子身旁，只要有任何一匹狼想要靠近，他便放出利箭警告。 阿丹王子呼吸渐渐急促，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哪怕是在战场上，他都没有这样紧张。 虽然暂时大家都平安无事，但局势非常不妙。 狼多人少，他们几乎奈何不了狼群，这群狼十分狡诈，利用了数量上的优势，阿丹王子一行人光严守阵线就费了很大力气。 箭支的渐渐减少，体力也渐渐消耗。 最为凶猛的人还属逐日拉，他丝毫没有切意，与狼群殊死搏斗，在击退了一匹灰狼后，逐日拉身上挂了彩。 狼群因为鲜血的刺激，眼底的凶光更甚，阿丹王子甚至能看到顺着狼牙留下的津丨液。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紧绷的精神就快要到达临界点。 这时，又一头狼发起了进攻，下属立刻摸箭准备射击。刹那间，他够到后背的手猛地停住。 他的箭用完了！ 下属愣了一下，立刻摸向腰间的刀。 可是他的动作还是迟了，狼伺机而动，已经扑到他身前，他正面挨了灰狼的一爪子。 “啊啊啊啊！” 可能是伤到了眼睛，下属抱着头大喊。 灰狼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在他的尖叫声中，猛地咬穿了下属的肩膀。 下属口中溢出鲜血，人马上昏死了过去，也许只是昏死了过去，也许……是死了，大家不得而知，来不及查看。 不过是呼吸间发生的状况，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昏死的下属被狼拖出了他们的守备范围。 逐日拉想去救那名下属，却被克吉莫拉住：“你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可是力戈他……”逐日拉双眼赤红，语气愤怒：“我要替他报仇！” 力戈是那名下属的名字。 克吉莫恶狠狠的说：“现在不是想报仇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让王子脱险，这才是正事！” “我知道。”逐日拉死死握着拳，他大吼一声，舞动砍刀的手加大了力度。 克吉莫理智地劝道：“别浪费力气了，你要是倒下了，我们所有人就都完了！” 逐日拉几乎已经被愤怒燃烧了理智，完全听不到克吉莫的话。 克吉莫把眉头拧得死死的，他一边放箭一边朝逐日拉喊：“逐日拉，你冷静点，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最后还得指望你带着王子突破重围，你不要意气用事！” 克吉莫观察着逐日拉的表情，却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趁克吉莫一时分心，有匹灰狼迅速向他发动攻击。 “小心！”阿丹王子大喊。 阿丹王子的提醒没有挽救克吉莫。 灰狼的利爪穿透了薄薄的衣服，留下五道爪印，克吉莫的鲜血汨汨地往外涌。 逐日拉顿时大吼一声：“克吉莫！” 他马上调转了方向，朝伤了克吉莫的那匹狼挥舞砍刀。 阿丹王子趁着这个时候，把克吉莫拉到自己的身边。 他心慌意乱地查看起克吉莫的伤势。 克吉莫伤了肚子，利爪穿透了软肉，肚子里的肠子清晰可见，出血量惊人，片刻间克吉莫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 阿丹王子双手颤抖，他脱下衣服想要堵住克吉莫的伤口。 耳边却传来了克吉莫虚弱不堪的声音：“王子……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抬眼时，阿丹王子看清了他涣散的瞳孔。 克吉莫抬举了手，不知是想要抓什么东西。 阿丹王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颤抖地说：“克吉莫，本王一定会平安脱险，所以你也不准有事！本王命令你，今后也要继续辅佐在本王左右！昨日你狩猎有功，本王回去就给你封赏，你喜欢什么？酒吗？” 克吉莫听后，虚弱地笑了下。他比阿丹王子大了十几岁，在他眼里阿丹王子不仅是王子，更是需要照顾的小辈。 “是啊，最好是烈酒，好久没喝我们北国的烈酒了。” “好，那就赏你酒。”阿丹王子红着眼眶说：“到时候喊上逐日拉一起，我们不醉不休。” 克吉莫艰难地笑了下：“真拿王子没办法啊，那属下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大齐话是这么说吗？” 阿丹王子点头，语气哽咽：“对，就是舍命陪君子，克吉莫你大齐话长进了不少啊。” 克吉莫说：“是啊，王子……我突然觉得好困。” “不许睡！”阿丹王子心中一凛，着急地大喊：“本王命令你，不许睡！” 克吉莫首次违背了阿丹王子的意愿，他闭上了双眼。 在‘睡过去’之前，克吉莫轻声道：“王子，小心佳然公主……” 话音落下，阿丹王子感受到手心握着的大手失去了力量，沉沉地往下坠去。 克吉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克吉莫！”阿丹王子失声大喊。 群鸟惊飞，水滴石穿，花瓣飘零。 阿丹王子陷入了回忆，年幼时他第一次见克吉莫，那时克吉莫还不到三十岁。 那是一个清晨，阳光灿烂的清晨。 青年沐浴在朝阳下，对他宣誓了效忠。 “阿丹王子，属下叫做克吉莫，主要负责教导您骑射，并保护您的安全。”青年单膝跪地：“王子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告诉属下，属下定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誓言犹在耳边，但那个人已经不在。 阿丹王子感受着手中的余温，深深吸了一口树林中冰凉的空气，睁开眼后，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变得极为坚定。 他整理过克吉莫的遗容，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剑。 在逐日拉等人惊愕的眼神中，刺向了狼群。 燕王等人赶到赤那林的时候，时间已至黄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章 被堵 众人循着血迹，终于在林中深处找到了阿丹王子等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众人的面庞上，刀剑声不绝于耳。 寻声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包括阿丹王子在内，剩下的四人浑身浴血，有两人已是强弩之末。群狼中有五匹身首异处。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没有察觉燕王等人到来。 阿丹王子表情凝重，手中不断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挥剑再挥剑。 他的气息很喘，双腿发颤，手中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就在狼群准备一拥而上时，周昂一挥手，朝身后的人命令道：“放箭！” 侍卫们训练有素地，搭箭，拉弓。 无数箭羽射向狼群。 察觉到救兵到来，阿丹王子朝燕王等人的方向张望过来。 阿丹王子的表情带着浓浓的疲惫，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无比坚定。他的形象与以往大相径庭，白色的衣袍沾满了刺眼的血迹。 他好似是已打磨锋利的剑，再没有以前的钝感。 同时，周昂还注意到阿丹王子右颊上的四道爪印。 伤口外翻，血肉模糊的样子十分骇人，但阿丹王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昂不禁问，短短几个时辰，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在燕王等人的协作下，狼群撤退。 阿丹王子在逐日拉的搀扶下，来到燕王身前。 他先是道了谢，然后眼神变得十分凌厉。 阿丹王子说：“燕王殿下，可否告知本王，佳然公主此刻身在何处？” 佳然？为何要问佳然的事？ 燕王突然想起侍卫来通知他时说过的话。侍卫差点被佳然拦住，还是在谢喻舟和李护卫的帮助下才脱了身。 难道阿丹王子遇险的事和佳然有关？ 事情棘手了。 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入了地平线，天色逐渐暗淡。 谢喻舟三人只能凭借晚霞的余晖把山林打量。 “哒哒哒——”马蹄声不断在林间响起。 谢喻舟坐在戚映欢的身后，用左手搂着她的腰，固定身形。 谢喻舟避重就轻，掩去佳然公主想要招他做驸马那段，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两人。 “公主没有那么好心，当日接近郡主也只不过是盘算好了一切。” 因为有了谢喻舟的润色，一切听上去仿佛是佳然公主为安蕊设下的局，而戚映欢则是被卷入的路人。 戚映欢和安蕊两人心思各异。 戚映欢心道，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如果是针对安蕊，为什么香囊会在她身上，难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安蕊面露愠色，她就说嘛，以前她和佳然从来没有互相看顺眼过，怎么会突然对她温柔起来了？原来佳然一开始就在戏耍她。 亏她对佳然中毒一事十分自责，没想到对方心狠到要她的命！ 对了！一定是她害佳然中毒的事，导致佳然起了杀心！ “蛇蝎心肠！”安蕊咒骂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戚映欢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之前的安蕊貌似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非要说两者的区别，那就是一个明晃晃的要害人，而佳然公主棋高一着，不动深色要把人至于死地。还好戚映欢之前对上的不是佳然公主，否则可能早就着了道。 戚映欢握着缰绳的手一紧。 谢喻舟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默默地抓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戚映欢表情微怔，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好似在冰天雪地中，有个温暖的躯体为她遮风挡雨。 戚映欢转过头微微一笑:“嗯，我不担心。” 两人相识一笑。 安蕊忍不住撇嘴，不要脸！不卿卿我我会死吗？就不能注意一下这里还有个人存在吗？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 安蕊觉得浑身不舒服。 为了引起两人的注意，安蕊提高了音量说:“她是公主又怎么样！等我回了营地看我不去皇帝舅舅那里告她一状！我就不信皇帝舅舅会包庇她！” 谁知话音刚落，三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会不会包庇本宫，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却知道一件事。” 此时三人正已跑出山林，月亮爬上天空与星辰交相辉映，夜幕已至。 远离了山林，道路豁然开朗。 三人没办法露出喜色，因为就在他们跑出山林的同时，有六个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三人包围了起来。 侍卫手中的刀把三人被逼停，惊蛰长啸了一声。 穿着粉色宫裙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月光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容，她脸上正挂着一抹渗人的冷笑。 佳然公主重复了刚刚的话:“父皇会不会包庇本宫，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却知道一件事，本宫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去告状！” 戚映欢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佳然公主是想杀人灭口？不然为何会守在此处？ 谢喻舟眯着眼，敛眉。 安蕊一见佳然，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往上冒，她立刻下了马，用手指着佳然道:“好啊，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亏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帮我，还对你感恩戴德，没想到你就是个蛇蝎心肠！” 佳然公主脸上的笑僵住，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当即冷声道:“放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安蕊脖子一仰:“怎么？你都想要杀了我了，我还不能骂你两句？” 安蕊就是再蠢也听懂了佳然言下之意，佳然不想放他们回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许她安蕊扯破脸皮吗？ 佳然公主笑了笑:“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很傻啊。” 安蕊火大，她以前不喜欢佳然，就是不喜欢她这高高在上的态度。 “你不傻又怎么样！是公主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被送去和亲？我看啊，你就是嫉妒我和戚映欢，才看不得我们好！” 不得不说，安蕊完全戳中了佳然的心事。 和亲是她最大的心病。 她嫉妒安蕊，是因为安蕊从小就过得无忧无虑，嫉妒戚映欢，是因为戚映欢有夫君喜爱，婆婆疼爱。她虽然贵为公主，但什么都没有。 佳然公主面色不善:“安蕊，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明明那么讨厌这姓戚的，怎么才一下午，你们就握手言和了？” “我们、我们的，喊的倒是亲热！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 安蕊瞪大眼睛，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心脏差点跳停拍，她大喊:“你胡说什么！我喜欢的人只有世子哥哥！” 戚映欢揉了揉眉心说:“公主还是少挑拨郡主为妙。” 而谢喻舟皱着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安蕊。 抱歉，今天只有一章了，今天起床的时候就特别难受，头痛又恶心，吃的还全吐了，估计是昨天着凉了。 这章是在床上用手机写的，写了好久好久。明天三更或四更补偿，先睡了，晚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可怜 “没想到谢夫人倒是大度，安蕊几次陷害你，你居然还能帮着她说话。”佳然公主拍下拍手，阴阳怪气道:“谢夫人，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些？你就不怕安蕊根本不领你的情吗？” 戚映欢和谢喻舟也下了马。 事到如今，戚映欢哪会不清楚佳然公主的想怕，连阿丹王子都被她算计了，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疯狂，她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和她们鱼死网破。不管是从武力还是人数上她们都不占优势。 这时，谢喻舟对戚映欢耳语道:“想办法拖延时间。” 戚映欢诧异地扫谢喻舟一眼，难道谢喻舟还有什么后手？ 戚映欢微不可见地朝谢喻舟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 月亮静悄悄的爬上天空，夜风带着几许凉意，黑夜之中，两波人马紧张地对峙。 戚映欢面对佳然公主的挑拨离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戚映欢道:“公主大可不必费心，这是我与郡主之间的事，无需外人多言。经历了这次事件，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比起郡主这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就差没直接告诉你‘我要害你’，做事情更是毫无章法的人，还是公主这种笑面虎更加可怕。公主前几天才与人亲亲热热，回头就要置人于死地，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公主这样活着不会累吗？一直戴着伪善的面具，难道真的不会累吗？我想，公主身边恐怕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安蕊表情一僵，什么叫她心事全部写在脸上，做事毫无章法？她有理由怀疑戚映欢是在骂她蠢！ 而佳然公主被戚映欢的一席话问懵了。 累吗？怎么不累？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这样话，她怎么能在偌大的皇宫生活下去？不带着面具她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只有得到父皇的宠爱，她才能得到想要的。 戚映欢她一个农女凭什么指责她？ 佳然公主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你懂什么！我堂堂一国公主，又岂是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可以置喙！” 佳然公主面露狠色:“你从来没过过被人捧高踩低的生活！也没过过被生母无视的生活！更没有为了父亲一个眼神，百般讨好哗众取宠过！这些年本宫都这么努力了！结果呢？伏小做低和委曲求全换来的居然是和亲？” “既然大家都不想本宫好过？本宫又何须让你们好过！” 佳然公主赤红着眼，指向安蕊:“你！不过是个郡主凭什么能享尽父母疼爱！” 她又指向戚映欢:“你！要出身没出身！只不过长了张好看的脸，凭什么能觅得如意郎君？” 戚映欢面露诧异，她总算是明白来自佳然公主的敌意。 戚映欢有种荒谬的感觉，她们过得好难道还碍了佳然公主的眼？嫉妒是人类的原罪。 然而这些都不该是佳然加害她和安蕊的理由。 “看来公主自认为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戚映欢分析出了佳然公主那番话的中心意思。 佳然公主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从佳然公主的表情看，已然是默认的态度。 戚映欢问:“难道因为可怜和嫉妒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算计伤害别人吗？” 这完全是弱者有理的强盗理论。 在后世时，戚映欢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穷我有理，所以出门和人吃饭从来不掏钱。我弱我有理，所以我做什么你都得让着我。我不幸我有理，我做错什么你都必须原谅我。 戚映欢垂眸道:“公主若是可怜人，那梁州的百姓算什么？公主见过为了一口饭卖儿卖女吗？公主见过为了婴孩活下去，母亲不惜用鲜血供养吗？比起这些，公主锦衣玉食吃饱穿暖，拥有无数的衣服首饰，难道还不满足吗？宫中无宠的皇子皇女也不是没有，不照样好好的吗？” 戚映欢不相信作为宠妃的女儿，佳然会被宫人看低，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贪婪和虚荣寻找借口而已。 戚映欢说：“我与安蕊的生死或许对公主微不足道，但阿丹王子呢？公主不会不知道阿丹王子如果生死会对两国造成什么后果。” “公主既然选择了无尽的荣宠，那势必要为这份荣耀付出代价，有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很公平的事，既然佳然享受了大齐最高规格的待遇，她便要履行应尽的义务，没道理因为一己之私掀起两国战事，那是对大齐百姓的最大不公。 佳然公主气急:“你懂什么，和亲的又不是你！你知道一个女人离开故土意味着什么吗？”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喻舟终于开口:“其实不懂的人是佳然公主，公主想过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们吗？” 佳然公主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本宫没工夫和你们扯皮！” 也许她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她永远把自己摆在最弱势的地位，她委曲求全，她可怜，别人的生死与她有什么关系。 对，她没有错！错的是谢喻舟。 原本一切她都计划好了，阿丹王子死于意外，戚映欢死于安蕊的嫉妒心之下，安蕊死于她自己的布置不周。 为什么谢喻舟要来捣乱？ 所有的一切都泡汤了，凭什么这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就算身败名裂她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来人，还不把这三人给我千刀万剐！”佳然公主露出狠厉的神色。 几个侍卫表情犹豫，事到如今他们也算明白了今天的事。 佳然公主见他们不动，威胁道:“是他们三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家人的性命重要？” 佳然公主既然敢指挥侍卫做这种事，手中肯定是有依仗。 戚映欢暗骂佳然公主卑鄙，居然拿侍卫的家人威胁。 侍卫们对视一眼，只好道:“得罪了，各位。” 然后抄着刀向三人靠近。 安蕊马上逃到戚映欢身后，她紧张地大喊:“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旁边的人是谁吗？谋害郡主和朝廷大臣，你们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而谢喻舟表情不变，在侍卫有所动作之前问了一个问题。 “在此之前，本官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谢喻舟眯着眼问:“在我走后，你们把李护卫怎么了？” 戚映欢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喻舟，谢喻舟让她拖延时间，莫非是在等李盟的救援？ 谁知，侍卫没还没回答，佳然公主就插嘴道:“还能把他怎么样？当然是……” 露出一抹冷笑：“杀了啊！” 食言了，今天头痛还没好。不过我找出了我头痛的原因，前天换了个新枕头，就是那什么tep枕头，柔软度是不错，但是太凉了，我有点偏头痛，后脑勺和颈椎不能着凉。今天已经把枕头换了。 这个月全勤还差1w8，要是明天身体好了，明后两天都4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 职责 谢喻舟面露冷色：“杀了？那他们的尸体呢？” “自然是扔到山林里喂才狼虎豹了。”佳然公主脸色坦然，双手一摊：“不然我留着尸体干什么？本宫还没好心到给死人挖坟立碑。” 话音落下，夜晚的气温好似又下降了几度，空气中多了几许冷冽，晚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戚映欢呼吸一滞，双腿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李盟死了？她要怎么和刘淑怎么交代？他们母子俩好不容易才能生活在一起。 知夏在她身边也好几年了，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这时，戚映欢的手心传来一丝温度，谢喻舟的手把她的手紧握，同时，他不动声色地在她手心写了个‘假’字。 在这一瞬间，戚映欢冷静了下来。 如果李盟和知夏真的被杀，佳然公主一定会在一开始就嚣张地通知她们，以起到打击她们的作用，不会等到谢喻舟提问才说出来。 李盟的武力众所周知，不可能几个侍卫就把他放倒。 知夏那丫头平时也算机警，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佳然公主不过是虚张声势！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侍卫手中的刀上没有任何血迹。 都到了这个时候，侍卫还会想起要把刀上的血迹擦掉吗？ 想通后，戚映欢的心神稳定了下来。 两人既然脱险，却没去找她们，那一定是回去搬救兵了。谢喻舟估计是一开始就料到这个状况才让她拖延时间。 佳然公主见三人沉默，冷冷一笑：“怎么？现在才感到害怕吗？迟了！” 戚映欢几人不答话，佳然公主却是把沉默当成了默认。 她突然露出了个恶劣至极的笑容：“不过，你们要是能跪下来向本宫求饶，没准本宫还能从轻发落！比方说，给你们留个全尸，免于被财狼虎豹拆骨入腹的结局。” 佳然公主的语气带着感叹：“唉，这样看来，本宫还是太过心善了。” 戚映欢的表情立刻带上几分嘲讽。就这样她还心善？连刚刚那头母大虫都比她善良，动物尚且懂得护犊之心，佳然公主却是连两国之战都不放在眼里，光用‘自私’一词已经无法概括。 戚映欢认为也许是佳然带着一张面具生活得太久，她的心理已经产生了扭曲。 安蕊被佳然公主的一番话，气得暴跳如雷，一步蹦跶了出来：“求你？放屁！本郡主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会求你一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佳然，本郡主告诉你，你最好有本事请到顶尖的天师，不然本郡主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佳然公主闻言十分恼火：“就你吗？我看你就算做了鬼，也是糊涂鬼！三言两语就能被姓戚的糊弄过去，本宫还能怕你不成？” 佳然公主俨然失去了耐心：“说了那么久，本宫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侍卫，还不动手！” “遵命，公主。” 就在这时，戚映欢看到远处有一束火光靠近，那是用于夜间照明的火把。黑夜中，火光如同是天空中的星辰，微微闪烁，半明半昧。 在这一刹那，谢喻舟与戚映欢对视一眼。 随着火光逐渐靠近，侍卫们提着刀也向三人靠近。 安蕊打量着侍卫手中的利刃，立刻躲到了惊蛰的屁股后面，用马尾巴挡住了自己的脸，一时她完全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惊蛰踹上一脚。 雁翎刀刀尖闪着寒光，刀刃的弧度就像是死神的镰刀，而侍卫们的步伐便是夺命狂想曲的前奏。 如同二月飞霜，空气中充满着死寂，危险逼近。 树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树叶摇动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细长的爬行动物在树丛中游荡，它或许正睁着一对竖瞳，吐着蛇信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一幕。又或许是什么猛兽，它正好奇地窥伺着这场‘两脚兽’们的自相残杀。长久的野外生活教会了它们一个词——耐心。 戚映欢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手心满是冷汗，吸入肺部的空气变得冰凉无比。 谢喻舟立刻上前一步，把戚映欢护在身后。 清瘦的背影，这一刻在戚映欢面前变得无比伟岸。 佳然公主看到谢喻舟的动作后，表情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她道：“本宫倒是没想到谢大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谢喻舟脸色冷然：“本官毕竟不似公主这种麻木不仁无情无义之辈。” “你！”佳然公主气得额头爆出青筋，尖叫着大喊：“既然谢大人想要逞英雄，那本宫就成全你！先把谢大人给本宫杀了！” “等等！”戚映欢大喊。 “怎么？现在想向本宫求饶了吗？晚了！”佳然公主怒目而视，朝着戚映欢挑眉。 戚映欢咬着下唇，脑海中不思考着拖延的对策，救援已经快要到达，他们只需要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戚映欢摇头道：“公主还没回答之前谢喻舟的问题。” 佳然公主，愣了一下：“什么问题？你那丫鬟和姓李的护卫？本宫不是老早就说了吗！死了！” 戚映欢蹭了一下手心的冷汗，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告诉自己别慌，只需要再拖延一小会儿。 戚映欢再度向佳然公主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先前那个问题——公主在对王子动手前，有想过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们吗？” 佳然公主一开始就对此问题避而不见，此刻再听戚映欢提起，她勃然大怒。 赤红着双眼，瞳孔瞪至极致，温柔的粉色宫裙与她的表情显得格格不入，她指着戚映欢吼道：“你放肆！！！” 从来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佳然公主胸口起伏不停，愤然斥责道：“那些将士与本宫有何干系！他们死不死与本宫有何干系！能为本宫献出生命，是他们的荣幸，堂堂七尺男儿，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的吗？能为本宫牺牲，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是本宫的存在让他们的贱命有了存在的意义，有了本质上的升华！” 既然公主这番话，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保家卫国的确是大齐子民应尽的职责，但他们的职责里却没有一条要为公主的一己之私献出生命，如果生活在那样理所当然的国家，那该有多么的不幸。 侍卫握刀的动作顿住，他们带着愤怒看向佳然公主。 他们其中有两人就是士兵出身，另外几人也有亲人上过战场，听到佳然公主的猖狂的发言，怎么可能一笑而过。 六名侍卫用愤怒的目光，瞪向佳然公主。 戚映欢心中狂跳，是了！她瞄准的就是这个！ 一开始她就不是为了拖延公主的命令，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激起侍卫们的怒火。 作为战士、军人、侍卫，难道他们会没有血性吗？ 不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血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三章 背叛 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战场的残酷。 佳然公主这番话，完全是否定了他们一腔热血。 侍卫们手中的动作停了。 这让戚映欢松了一口气。 佳然公主接收到这几道怒视的目光后，表情一冷：“想造反吗？还记得本宫之前是怎么说的吗？把刀指着本宫，难道是不在意你们家人的安危了吗？” 佳然公主的一番话戳中了几人的软肋，几人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内心显然经过了好几次的挣扎。 家人与热血，要如何平衡？这是一件十分残酷的选择。 安静了几秒后，他们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六人的自尊心被佳然公主踩在了脚底，深深地践踏着。 他们知道，连同自尊心一同放下的还有自己的良心。 佳然公主拍了拍手高兴的说：“这才对吗！来，把他们给本宫杀了！” 侍卫们眼神暗淡，心中一边忏悔，一边把刀挥向谢喻舟：“谢大人，别怪我们，我们兄弟几个也是逼不得已。” 戚映欢心脏猛地跳停，惊慌失措地得去拉谢喻舟：“谢喻舟！” 谢喻舟巍然不动，云清风淡地注视着泛着寒光的刀刃，一双漆黑的双瞳荣辱不惊，对他而言，面前的局面远远没有和母大虫对峙时来得惊险。 他知道他不会死在这里，就算救援没有顺利到达，他也不会死在这里。 因为……他看向六名侍卫中的其中两人。 安蕊害怕的捂住眼睛。 正当雁翎刀被高高举起反射出寒光之时，一道呵斥声从远处忽然而至。 “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六妹！” 熟悉的声音让佳然公主陡然心悸，她的瞳孔兀自放大，表情惊惧异常。 她排行为六，能叫她六妹的人，少之又少，而这次狩猎的人员中，只有一人能称呼她为六妹。 ——是燕王！ 佳然公主扭头望去。 夜幕深沉，只见星星点点的光束不断向这里靠拢，马蹄震动了地面，‘嗒嗒嗒’的马蹄声好像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把她围得密不通风。 群山的阴影在星光与火光之下，显得有些阴森。 前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他穿着紫灰色窄袖长衣，腰间束着革带，在他右侧的人是拥有桃花眼的蓝衣青年。 完了！佳然公主，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燕王不是去救阿丹王子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通风报信的侍卫没有遇上燕王吗？佳然公主脑子里闪过一丝窃喜，然而她知道，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必定在劫难逃。 不！在那之前，她要谢喻舟等人陪葬！ 侍卫手中的雁翎刀悬在半空中，因为局势的变化，没有立刻朝谢喻舟砍去，侍卫表情带着犹豫。 佳然公主表情急迫地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就算是燕王来了，你们也得听命于本宫！你当宫里就没有本宫的人了吗？” 听了威胁，侍卫咬牙：“是，公主。” 就在这名侍卫再次准备挥刀时，他突然被身旁的两名侍卫偷袭，一人把他踹翻在地上，另一人给了他一个刀背，他当即昏死过去。 佳然公主始料不及，惊惧中带着一丝错愕，她颤抖着双手，大喊大叫：“你们反了吗？竟敢背叛我！” 她指着剩余的三个侍卫：“还不把这两个叛徒给我拿下！” 但两名侍卫的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迅速地把其余三名侍卫以先前同样的方式压制。 连戚映欢都愣住了，这算什么，窝里反吗？ 唯有谢喻舟眸光中闪过一道暗芒，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状况。 佳然公主不可置信的尖叫：“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背叛我！反了，反了！我看你们是反了！” 佳然公主暴跳如雷，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猛地向谢喻舟和戚映欢扑去。 就在这时，一道鞭声从佳然身后袭来。 “佳然，反了的人是你！”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燕王等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几人身后，他冷着脸，手中握着一条长鞭，鞭子指向了佳然公主。 “啊！”佳然公主毫不设防的背部，被抽了个正着。 她惊叫着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公主！” 佳然公主的侍女们，下意识去扶她，却被她恶狠狠的推开：“没用的东西，别碰我！” 不过是几个喘息间，就发生了天与地的转变，戚映欢和安蕊有些缓不过神来。 燕王怎么来了？侍卫为什么会叛变？ 还是谢喻舟最为淡定，他上前一步，朝紫袍青年抱拳：“见过燕王殿下。” 紫袍青年面色依旧不好，但本能地朝谢喻舟颔首。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音：“小姐，你没事？吓死知夏了！” 知夏？ 戚映欢后知后觉地转动脑袋。 只见穿着翠绿色群装的小丫鬟向她奔来，在刹那间把她搂住。 小丫头呜呜地哭道：“小姐，我差点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戚映欢下意识拍了拍知夏的后背，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了” “是啊，都说了你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这回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 戚映欢寻声而去，便看到了一脸欣慰的顾大人，顾大人嘴里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戚映欢，但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担忧。 看来她这位大表哥，是真的很担心啊。戚映欢不自觉上扬嘴角。 站在顾大人一旁的顾照熙，扯着嘴角调节气氛道：“义妹，你别看我们顾大人好像挺稳重的，但今儿个李盟和知夏那丫头前来报信时，他差点把茶壶都摔了，他啊，也就这会儿马后炮。” 原来李盟和知夏是跑去向顾大人求援了。 也对，这次狩猎的随行人员当中，也就顾家和谢家的关系亲近一些。 这时，窝里反的两名侍卫向燕王几人跪了下来：“见过王爷，见过世子，见过顾尚书，见过谢大人，卑职两人来自御林军，乃奉皇上之命监视佳然公主。” 燕王微微诧异了一下。 原来在佳然公主中毒的那天，皇帝就察觉了不对劲，当天便调换了佳然公主身边的侍卫。 两名侍卫道：“恕卑职无能，时至今日才发现公主的所作所为，实在有愧皇恩。” 佳然公主行事向来比较隐秘，大多数的谋划都是靠身边的侍女，侍卫自然无法在两天内得知真相。 “不用自责，能救下谢中丞已是大功一件。”陆敏笑眯眯地把两人扶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人命 黑夜被火把照亮，为夜幕带来了一丝暖意。 戚映欢能瞧出燕王带来的护卫脸上都带着些许疲倦，也许陆敏的话有些夸张，可也不是谎言。 一直暗搓搓观察局势的安蕊，气得半死。 三个人中就她不配有姓名吗？她气恼地锤了下拳头。 安蕊却忘了，她正躲在惊蛰身后，她这一拳正好捶在了惊蛰的屁股上。 惊蛰下意识提臀抬脚，一蹄子把安蕊踹了出去。 惊蛰心道：这女娃娃什么毛病？刚刚拿它的尾巴遮脸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摸它屁股！叔可忍嫂不可忍！ 安蕊大叫一声：“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幽幽站起。 原本肃然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所有人面色古怪地看向安蕊。 当安蕊发现众人都在看她的时候，她表情一僵，忍着痛意把手背到身后。 “看什么看！没看到本郡主只是摔了一跤吗？” 安蕊脸烫得都快可以烧热水，她一向很享受万众瞩目的目光，但却不是此刻！那么丢脸的状况被他们看到，她还要不要活了？一想到以后会传出安蕊郡主被马踢了的消息，她就抓狂的要命。 陆敏下意识挑眉：“原来小郡主也在啊。” 若是换做平时，安蕊听陆敏和她打招呼，一定会高兴地飞起来。 但现在嘛，她看着陆敏嬉皮笑脸的样子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安蕊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生怕听到的又是责问。 隔了半晌后，安蕊紧张地解释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本郡主也是今天的受害者！而且之前的事我也已经向姓戚的道过歉了！” 众人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唯有陆敏的有些惊讶。 “是吗？”陆敏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朝他点了下头，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你也看到了！”安蕊不知道为何，表情竟然有些得意，就像是被长辈表扬后的得意劲儿。 见鬼！陆敏神色莫名，这小郡主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难道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记得戚映欢一向很受小女孩欢迎，难道在安蕊面前也起作用了？ 戚映欢没去管两人的互动，上前摸了摸惊蛰的头，小声说：“下次别踢人了。”当然安蕊那是活该，之前害她的报应，就一脚，算便宜她了。 戚映欢开心地说:“不过看在你今天带谢喻舟来找我的份上，今晚奖励你蜂蜜吃。” 前半句，惊蛰十分难受。 明明是那个女娃娃要摸它屁股的，它才委屈呢。 后半句惊蛰欣喜若狂。 主人果然还是爱它的，对它这么好，以后一定让她体验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 戚映欢若是知道惊蛰的想法，大概会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大可不必！能学会骑马已经不错了，保命最重要！ 所幸惊蛰的力度不大，安蕊的伤势顶多就是淤青几天，若是胸口骨裂的话，不在床上躺个半年估计是好不了的。 这时，闭眸思考许久的谢喻舟突然看向陆敏：“方才世子说阿丹王子要见公主？敢问世子，王子是否安然无恙？” 陆敏眯着对谢喻舟笑了笑，眼神看向的却是佳然公主。 “此事还要多谢谢中丞，若不是谢中丞派人前来通知殿下，王子可能就真的要命丧狼口了，谢中丞此举着实挽留了不少性命。” 后一句性命不光光是指阿丹王子等人的性命。 这个消息，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气氛再次生变。 佳然公主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向陆敏：“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阿丹王子还活着？” 佳然公主以为在这里见到了燕王，就说明燕王没救到阿丹王子，但她听到了什么？ 陆敏没有回答，只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佳然公主，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嘲讽。 他好像在说——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佳然公主表情一滞，心中愤然。 她抓着燕王衣角的下摆，不可置信的地问：“四哥，他竟然还活着？真的没死？” 还没等燕王开口，夜幕中突然有个声音传入耳侧：“本王没死，公主就这么不甘心吗？” 伴随着凉风，声音显得有些阴森。 佳然公主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心脏猛地跳停。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停着的几匹马后，竟然还跟着一辆马车。 车帘被掀开，那人湛蓝色的瞳孔暴露在黑夜之中，明明是蓝天的色彩，但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远远望着佳然公主，眼神森然露骨，仿佛镌刻着无尽的恨意。 他还穿着一袭白色的民族服饰，但白色的衣料已经被血所浸染，有他自己的血，也有他同胞们的血。 身上的伤已经经过了包扎，众人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右颊上的四道爪印。原本桀骜的面孔被硬生生地破坏了美感，让人不敢直视。 在逐日拉的搀扶下，阿丹王子走下了马车。 他的步伐，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 想来是伤势非常严重。 众人不知，他为何还要固执地前来见佳然公主。 注视对方一步步逼近，佳然公主感觉自己心脏狂跳。 “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佳然公主胡乱挥舞着双手，却阻止不了阿丹王子的靠近。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走到佳然公主面前。 佳然公主缩在了侍女的怀中。 阿丹王子与燕王对视一眼后，燕王退后了一步。 既然佳然敢做下这样的事，她必定做好了承受对方的怒火的准备，这一点他就算身为王爷也无法包庇。 佳然公主面色狰狞，她质问：“你为什么没有死！” 阿丹王子的面色平静，完全没为佳然公主的举动感到生气，他的眼神宛如一潭死水。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本王呢？”他语气中带着感叹和不解。 众人十分诧异，阿丹王子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那双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露出一丝凶光，他蹲了下去，用手掐住佳然公主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 “那是因为本王的亲信、本王的下属替本王死了啊！”他死死瞪着佳然公主，就如坠入海水中快要窒息的人。 他掐着佳然公主的下巴：“包括克吉莫在内，一共十条人命！你身上欠着本王十条人命！” “你要对本宫做什么？”佳然公主这时才感到害怕，阿丹王子身上有种嗜血的残忍，让她通体生寒。 “本宫、本宫是大齐的公主殿下，你不杀我！” 佳然公主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怕死的，原来死亡是这样可怕。 “杀了你？”阿丹王子突然捂住脸笑了，他轻声道：“哈哈哈，本王是很想杀了你啊。” 他一笑，脸上的伤口就崩开了，鲜血滴在了佳然公主的脸上。 她颤抖地擦拭，摇头道：“你不能！你不可以！” “放心，本王不会杀了你的。”阿丹王子倏地掩去笑意，他靠近佳然公主的耳旁，语气变得愤怒至极：“因为你这条贱命根本就抵不上那十条人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四章 超人 知夏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戚映欢与她分开后，用手指戳了戳谢喻舟的后背，轻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人的来历？所以刚刚刀要砍过来的时候你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谢喻舟朝戚映欢挑了一下眉，薄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戚映欢气得牙痒痒的话。 “聪明如谢夫人，不妨自己猜一猜。” “……”戚映欢。 才刚脱险，就给她皮！是之前气氛不够惊险吗？还是嫌她的心脏太健康了？ 不过刚刚谢喻舟挡在她身前那一幕的确帅到她了，那个清瘦颀长的身躯，犹如参天大树，带给她无穷的安全感。 戚映欢想，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英雄救美的戏码，算了，原谅他。 记得她还年幼时，那时懵懵懂懂的，有一次她看完电影后曾问母亲：‘妈妈，当我遇到危险时，会有超人来救我吗？’ 母亲当时朝她笑了一下，然后思索了好一会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就要看欢欢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超人了。’ 年幼的戚映欢答：‘放心，妈妈，每次在幼儿园玩躲猫猫，我都是第一个找出躲藏角色的人，我以后一定也能找到我的超人！’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那个无良的母亲拍着大腿笑得留下了眼泪。 笑完后，母亲才忍俊不禁道：‘那妈妈就放心了，等欢欢找到超人记得领回家给妈妈看啊。’ ‘妈妈，你就等着。’年幼的戚映欢拍了拍小胸脯，骄傲地说道。 想起这段往事，戚映欢就忍不住捂住脸，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的。有这么当母亲的吗？害她在上小学之前都以为超人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好，小女孩天真点是比较可爱，但她就不怕女儿被人拐走吗？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眼神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泪光。 ——妈妈，我的超人找到了哦，可只惜没办法来带他来看你。 一直十分淡定的谢喻舟，这一秒显得有些慌神：“怎么突然就哭了？就这么想知道吗？好了，好了，现在就告诉你……”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句话仿佛就是谢喻舟的代名词。 但在戚映欢的眼泪前，谢中丞的引以为傲的冷静破功了。 戚映欢看着谢喻舟的慌张的样子，内心多了几分甜蜜。 让你皮！这下还不是得从实招来。 至于谢喻舟是怎么知道两名侍卫的身份，主要还要追述到下午，下午两人与李盟交手时，向谢喻舟打了暗号。谢喻舟也是看到这个暗号，这才安心留下李盟离开。 不然李盟就算是再强，也不能在六名侍卫的合围下带着知夏平安脱身，不对，那时还是四名侍卫，另外两名侍卫当时还在尾随安蕊和戚映欢，没有陪在佳然公主左右。 另一边，佳然公主听到了侍卫们的回答，立刻把眼睛瞪得浑圆。 “监视我？”佳然公主有一两秒的失神。 片刻的失神后，佳然公主的情绪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她突兀地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莫名的悲怆和讽刺。 “表面上父慈女孝，谁知全是假的！本宫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本宫的好父皇也不遑多让！” 她又哭又笑：“父皇，您既然宠着佳然为何就不能一直宠着？正是因为享受过万丈荣宠，本宫才不愿意认命！本该……本该有更好的未来等着本宫，为何一眨眼就如同海市蜃楼？” 她曾经得到过一切，皇帝的宠爱，世家女艳羡的对象，年轻俊杰的爱慕，但不曾想却是梦幻泡影，一朝梦醒，所有的骄傲都离她而去，她怎么能不恨！ 若是没有得到过，她或许还能认命，但正是因为得到过，她才越发疯狂。 佳然公主恨恨咒骂：“不过是个异族王子，居然也配向本宫提出和亲……” “啪！” 在佳然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前，燕王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佳然，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悟？仍然觉得自己没做错吗？”燕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父皇宠爱你，不是让你无法无天、无视法纪、草菅人命！作为一名公主，你首先是大齐的公主，然后才是父皇的女儿！” 燕王的这一声‘公主’是指身份，又不仅仅是指身份。 燕王语气变得有些冷漠：“同样的，他不仅是你的父皇，也是大齐的皇帝。” 这句话不光光是燕王说给佳然听的，也是他说给自己听的。从先太子那会儿，周昂就弄懂了一个道理，皇家无情。 佳然正是没有看懂这些，才会错那么离谱！ 皇帝给她宠爱，是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 皇帝让她和亲，那是因为她是大齐的公主。 作为父亲与作为皇帝，孰轻孰重还需要多加考虑吗？ 佳然公主听着燕王的话，脸色有一瞬茫然，她垂着头久久没有出声。 气氛变得十分凝重，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佳然公主犯下如此大罪，也算是皇室丑闻，也不知道皇帝到时候会怎么处置她。 戚映欢轻声问知夏：“你们不是向顾大人进行求援了吗？为何燕王殿下也会前来此地？” 在知夏开口前，某人来到戚映欢身边。 如此严肃的气氛下，他还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陆敏道：“谢夫人这个问题问得好，本世子今天都累了一天了，又是狩猎，又是救人，还差点和狼群干了一架。本来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但阿丹王子非要来见佳然公主，人家是王子，我还能说不吗？只能受点累来找人了呗。恰好在找人的途中遇到了顾大人他们，一听谢大人和谢夫人有难，可把本世子急坏了！” 陆敏好似恢复了初见时的吊儿郎当，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 搞得戚映欢和谢喻舟有些无语，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那种地步，邀功也不必这样。 紧接着陆敏道：“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点上，谢大人和谢夫人回头记得请我吃酒啊！” 好嘛，原来是想吃大户啊。陆敏一定是最近没在陆萱身上捞到好处，所以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六章 索命 一共死了十人，其中八人丧生狼口，两人在得救后失血过多而死。 活下来的只有阿丹王子和逐日拉，两人的伤势也不轻。 对阿丹王子而言，那十人不仅仅是下属，也是兄弟，是从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他们本该受北国人敬仰，然而今天却枉死在了大齐。 所以—— “你这条贱命根本就抵不上那十条人命！”阿丹王子再度重复道。 佳然公主眼中满是错愕与愤怒。 她的命是贱命？她的命抵不上阿丹王子下属的十条命，这几句话放在以前，佳然公主早就怒不可遏地让人教训阿丹王子，但目前这个状况她除了愤怒，什么都不能做。 哪怕是燕王，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感受到众人目光，佳然公主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了脚底。 她吼叫，倾诉着自己的不甘：“你混账，本宫何等尊贵，岂是几条贱民能比！” 听着佳然公主的话，阿丹王子露出冷笑。 他用沾着血迹的手拍了拍佳然公主的脸，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几道指印。 佳然公主第一次尝到了屈辱的滋味。 阿丹王子同时用余光偏向燕王，燕王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始终没有阻止阿丹王子的动作。这让阿丹王子更确信了一点，只要他不对佳然公主动粗，燕王就不会阻止他的行为。 正合他心意，反正他今天只是来恐吓这位高傲的公主，至于报复，他早就想好了，她需要用余生来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 在佳然公主愤怒的表情中，阿丹王子站起身来。 他看向众人：“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本王不好好去疗伤，却非要来见她。” 众人不语，阿丹王子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本王要她记住本王此刻这张脸，从地狱爬回来的脸！” 在众人面露惊讶时，他指向坐在地上的佳然公主， 因为脸上的伤痕，他的表情狰狞又恐怖，湛蓝色的瞳孔充满了血丝，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就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他要向人索命。 阿丹王子蹲下身，掐着佳然公主的脖子道：“记住本王现在的样子，这是你一手造成，你下半辈子都逃不开这张脸！” 下半辈子？什么意思？戚映欢提取到了阿丹王子这句话的中心，难道他还准备把和亲一事继续下去？ “丑、八怪！”佳然公主虽然被阿丹王子掐住了脖子，但她根本不愿意服输，她艰难地朝阿丹王子咒骂。 “很好。” 阿丹王子不怒反笑，就在燕王准备阻止他的动作时，阿丹王子松开了手。 “公主不是说，不想死吗？”阿丹王子笑得有些诡异：“本王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死，活着才能忏悔，活着才能看清自己的罪孽，活着才能日复一日遭受良心的折磨。” 不对，她没有良心，所以只能由他代替‘良心’来好好折磨她了。呵，这可是一项十分浩大冗长的工程呢，阿丹王子嗤笑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佳然公主听着他的笑声，感觉毛骨悚然。 阿丹王子一定是疯了！他一定被狼群吓疯了！ “想干什么？”阿当王子反问，他想了一下道：“既然公主问了，本王勉为其难告诉你，本王决定履行最初的目的与公主和亲，公主想杀我不就是因为不想和亲吗？你越不想要做的事，本王越要做！”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阿丹王子道：“放心好了，等公主成为本王的王妃，本王会教你如何为今日的事进行忏悔！” 最后半句话仿佛带着无尽的恶意，让佳然公主如坠冰窖。 戚映欢心道果然。阿丹王子果然是为了折磨佳然公主才会想娶她。 “我不要和亲，本宫宁愿死了也不嫁你这个丑八怪！”佳然公主面露骇然，惊慌失措地尖叫。 阿丹王子猜对了，这的确是对佳然公主最大的折磨。 阿丹王子冷哼了一声：“由不得你。” 他看向燕王：“假使本王说不追究今天发生的事，想必大齐的皇帝陛下会同意本王的提案。” 这一句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阿丹王子一番话，让燕王陷入沉思，本来应该是两国交恶的结局，如果仅凭和亲就能力挽狂澜，父皇一定不会拒绝。 正当燕王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个诧异的表情。他什么时候也开始用利弊决定做事的准则了？不过眼前的人，完全是自作自受，不需要他的同情。 佳然公主也知道自己父皇的性子，仓皇之下，她爬到燕王脚边，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四哥，我不想远嫁，你帮帮我，我错了，我求求你了！” 燕王不为所动，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燕王殿下了，一两句假模假样的求饶完全打动不了他。 “这话你留着向父皇说。”燕王阖上双眼道：“来人，把公主带回营地。” 在侍卫的看护下，佳然公主被塞进了来时的马车内。 她尖叫着：“周昂！你没人性！好歹我叫你一声四哥，你居然一点都不帮我。” 燕王充耳不闻，两年多的战场生活让他的心脏无比冷硬。 戚映欢始终注视着这一幕。 这还是自武陵县以来，戚映欢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周昂。 他还穿着一身熟悉紫色锦袍，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喜怒于色的少年，如今的他更像是大齐的燕王，那位在黑水之战取得胜利的战神。 当初听到‘战神’这一称号，戚映欢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周昂的脸与这个称号契合。但事到如今，戚映欢发现她错了，周昂不知不觉已经成长为大家心目中的战神。 不仅是陆敏成熟了，周昂也成熟了，他比陆敏的变化更大。 或许是感觉到了戚映欢的目光，周昂转过头来。 一时四目相对。 清风微醺，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戚映欢愣住，而周昂眼神中也有一丝错愕，似乎是没想到看他的人是戚映欢。 他表情十分微妙，但看着戚映欢呆愣的表情，他突然笑了一下，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些许怀念。 怀念的是当年？还是当年那个周昂？戚映欢就不得而知了。 戚映欢不知道要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是要对他说声‘好久不见’，还是说‘当年我曾经救过你，你还记得吗？’ 两个选择似乎都不太好，都有攀交情的嫌疑。 正在戚映欢苦恼万分的时候，周昂的嘴角突然又上扬了一个弧度，然后朝她点了下头，唇瓣好似也张合了几下。 说什么呢？ 戚映欢不知所措，只好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她没有猜出周昂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还是没变啊。 等戚映欢再抬首时，周昂已经收回了目光，他又变回了那个寡言少语高高在上不容轻视的燕王殿下。 方才那一瞬间的笑容，就好像是戚映欢的错觉。 正当戚映欢感慨时。 阿丹王子突然转过头来对燕王道：“对了殿下，若是皇帝陛下同意和亲的话，公主身边那位宫女就作为陪嫁丫鬟。” 扶着佳然公主的宫女，动作一僵。 她望向阿丹王子。 只见王子笑眯眯的望着她，眼神却像是恶鬼，恶鬼朝她道：“你之前不是说倾慕本王吗？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原来扶着佳然公主的宫女，便是之前送阿丹王子地图的宫女。 阿丹王子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参与今天一事的人，他会一桩桩一件件的算清。 宫女吓得两腿颤抖，连滚带爬地跌进马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七章 后续 回到营地时，已是戌时。 太监匆匆来到燕王身前，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连同谢喻舟在内的人，都被皇帝喊了过去。 应该是有关佳然公主一事。 在知夏的服侍下，戚映欢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涂了药。 知夏打量着戚映欢身上的淤青，垂泪道：“这公主怎么这么狠心，就算觊觎姑爷也没必要这么对待小姐你啊！” “什么觊觎？”戚映欢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知夏这才发现自己的说露了嘴，姑爷不会生气？ “没什么啊。”知夏的眼神不由向旁边飘去，一看就是在撒谎的样子。 戚映欢抱胸：“知夏，你是我的丫鬟还是谢喻舟的丫鬟，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见戚映欢怀疑她的忠心，知夏当即举手投降，马上把在凉亭内听到的话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登时睁大了一对杏眸。 好啊，她就说嘛！若是佳然公主为了对付安蕊，何必要把香囊放在她的身上，原来主要针对的不是安蕊，而是她啊！ 谢喻舟那个混蛋，居然还误导她，说佳然公主是要对付安蕊！ 可恶！实在可恶！ 戚映欢气得锤桌子，知夏吓得劝阻道：“小姐，你仔细些，手上全是擦伤！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姑爷，姑爷他也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啊，再说了公主看上姑爷也是合情合理，姑爷又状元爷又是大官，公主又没见过多少外男，一时动了歪心也是可能的。” “奇怪了，你今天怎么就帮你家姑爷说话了？”戚映欢没好气地睨知夏一眼。 知夏以前对谢喻舟可没这么感冒，顶多就是敬重地喊一句姑爷，今天谢喻舟在知夏这里的待遇居然隐隐有些超过了她，怪哉！ 知夏缩了缩脖子道：“姑爷不是冒着被大虫吃掉的危险救了小姐吗？小姐要是没了，我要怎么办啊，姑爷不止救了小姐，还救了奴婢。” 看着知夏哇哇大哭，戚映欢无奈地笑了，这丫头做事向来挺老成，没想到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戚映欢却略微轻松的语气调侃道：“知夏你今年十五，都到嫁人的年纪了，怎么哭成这样？羞不羞？” 知夏脸一红：“小姐，我不嫁人！我哭的事，回头您千万不要在静秋那丫头面前提。”不然她可再没有脸以姐姐自称了。 戚映欢失笑：“知道了。” 至于谢喻舟的事吗，等他回来再和他算账。 蓝颜祸水！ 佳然公主的心思怪不到他头上，但是他故意瞒着自己，就是他的不对了！作为受害者她凭什么不能有知情权？ 一个时辰后，戚映欢才在帐篷内等到了谢喻舟。 还没来得及讨论谢喻舟隐瞒的事，就迎来了皇帝的赏赐。 什么鹿茸、人参、当归、燕窝、冬虫夏草…… 应有尽有。 赏赐的主旨是为了感谢谢喻舟救了安蕊郡主，当然她也包括在内，不过她是谢喻舟的妻子，自然不需要皇帝去褒奖谢喻舟。 戚映欢有些被这些赏赐弄得傻眼。 安蕊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皇帝不是已经厌弃了长公主吗？ 趁谢喻舟让太医查看伤势的时候，戚映欢琢磨了一会儿，许久后终于回过味来。 等太医走后，戚映欢对谢喻舟说：“其实这些是皇上给的封口费？” 佳然公主做下的事绝对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为了皇家的颜面，皇帝必然不会让人外传，但知情者甚多，皇帝只能采取怀柔政策。 这些赏赐其实就是拿来堵他们的嘴巴，而且今天回来时那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谢喻舟救人一事便是最好的幌子，当然，老虎和虎崽子的事情不能再提，在太监的叙述中，谢喻舟只是找到了被野猪惊吓到的两人。 戚映欢表情微妙，合着她和安蕊是被野种拱了吗？皇上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谢夫人冰雪聪明。”谢喻舟微微勾勒起嘴角的弧度。 “少来这一套。”戚映欢白他一眼，这人一给他灌迷魂汤就没好事。 隔了一会儿，谢喻舟又恢复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表情，他道：“阿丹王子受伤的事，之后会对外宣称是一场意外，狩猎的比试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戚映欢点头表示了解，阿丹王子都伤了这个样子，最后一场狩猎比试不可能继续。 谢喻舟又道：“等回了宫，皇上便会宣布两国和亲的事宜。” 听到这个消息，戚映欢不是很意外。阿丹王子都以‘不追究谋杀使臣’的条件交换了，皇帝哪怕对这个女儿真的十分疼惜，也不得不在权衡利弊后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况且，从佳然公主那边的口风来看，皇帝本来就打着把她嫁过去的心思。 佳然公主谋划了这么久，最终还是一场空。 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不是悔不当初？ 作为公主，作为两国友谊的象征，和亲后北国不会允许她早亡，但阿丹王子的仇恨也不可能消失，佳然公主的生活必定不会好过，很有可能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能状态。 若是没搞那么多事，她好歹是一国公主，又是皇帝喜欢的女儿，就算看在这两点上，到了北国也不会有人敢轻慢她。但现在吗……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拿过谢喻舟手臂上冷敷的毛巾，重新在水中淘洗了一下，再给他重新盖在手臂上。 谢喻舟微微皱了一下眉，却是什么没都没说。 戚映欢放缓了声音问他：“手疼不疼啊？” 他朝戚映欢摇了摇头。 “撒谎！”戚映欢没好气地昵他一眼：“回来的路上，你这只胳膊连动都不敢动，还说不疼？” 肌肉拉伤不像是骨折和划伤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来，谢喻舟向来是个很会忍耐的人，若不是戚映欢留意到他的不对劲，都不知道他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戚映欢有些心疼，想都没想话就脱口而出：“下次能不受伤吗？” 语气绵软，听上去更像是撒娇，连戚映欢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而且这话听上去实在没道理，谢喻舟会受伤主要原因还是在她，可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改口。 谢喻舟莞尔，他也不是故意要受伤博取小姑娘的同情。 他道：“那你下次能不置身于危险吗？” 戚映欢睁大了一双杏眸，对着谢喻舟眨了眨眼：“这话怎么说的？说得好像我每次都给自己找麻烦一样！”明明是麻烦主动找她！ 等等，这次的原因可不在她身上，她没准是被谢喻舟连累了！ 谢喻舟休想蒙混过关！ 戚映欢双眼一眯，斜眼看向谢喻舟，她拉开身下的凳子，抱胸起立。 俏丽的声音变得盛气凌人：“谢喻舟，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八章 问答 “谢喻舟，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深夜的营地内静悄悄的，今晚的晚宴取消了。耳边偶尔会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比如篝火燃烧时，干柴迸溅的声音，又比如在晚风吹拂下，帐篷摇曳的声音。 在极度安静的状态下，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谢喻舟甚至能听到戚映欢说话时，鼻子里传出了一声轻哼。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抓到了丈夫出轨的把柄，站在了道德最高峰。 谢喻舟有一瞬间的不解，片刻后他脑海中闪过了什么，难道…… “嗯？”谢喻舟不动声色的发出一声鼻音，就像是听不懂戚映欢在说什么：“谢夫人是指什么？” 戚映欢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刻上三个字‘我有理’。 “你真的没有什么和我说吗？”她低下头凑近问道。 谢喻舟能闻到她身上沐浴后的香味，好像是蜜桔的味道，带着一丝丝甘甜，谢喻舟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抬头望着小姑娘的表情，谢喻舟差点没憋住自己的笑声，幸好上一辈练就的表情管理仍然在线，刹那间他便敛眸收回了笑意，马上露出无辜与不解的表情。 “还请谢夫人明示。”谢喻舟用左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戚映欢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可惜那软绵绵的动作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她像极了一只猫，想要伪装成老虎的猫，她踏着高傲的步伐居高临下地望着人类，结果开口的那一声‘喵’把气势一泻千里。 谢喻舟极力掩饰住眼底的笑意。 戚映欢再度抱胸，心道以前每次都被谢喻舟套路，这次总轮到她‘报仇雪恨’，好不容易能挑谢喻舟的错，一定得想办法让他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她是时候站起来了！ 戚映欢越想越激动，眼神里都放着光。 谢喻舟用左手在她面前挥舞了一下，挑眉喊道：“谢夫人。” 戚映欢马上从美梦中惊醒。稳住了！现在还没有到最终接收成果的时候。 戚映欢轻咳了一下，问谢喻舟：“刚刚说到哪里了？” 谢喻舟憋笑：“说到不见棺材不掉泪。” “哦，是。”戚映欢点了下头，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掩饰起自己眼底的不怀好意。 戚映欢清了一下嗓音，气势汹汹道：“你之前为什么告诉我，佳然公主是为了对付安蕊才布下的局？” 谢喻舟侧了一下头颅，用清澈无波的双眸看向戚映欢：“我何时这么说了？” 居然不承认！戚映欢瞪大双眼。 嗯？不对，谢喻舟的确没有直接告诉她佳然公主是要害安蕊，而是在向两人阐明事实的时候，用语言误导她们往那个方便想。 太狡猾了！ “你还不承认！”戚映欢气道：“你对安蕊说的那些话就是在故意误导我们！” “谢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喻舟老神在在说道。 戚映欢一双杏眼睁得老大，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呕得要命。 这人脸皮怎么就这么厚？搞得好像她栽赃他一样。 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的姿态，若是让旁人看了，免不得让人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好气哦！ 没关系，她还有杀手锏。 “好，这件事先不说。”戚映欢深呼吸一口气。 和这只狡诈的狐狸说话，一定要先沉住气，不然早晚会被他攻击地溃不成军。 谢喻舟垂首，静待下文。不是他故意欺负戚映欢，而是戚映欢的情绪太过丰富多彩，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她每次每次，都打着如意算盘，要爬到他头顶作威作福。 难道她不知道吗？从一开始她就站在最上风的位置，时不时朝他耀武扬威。 看着占据上风而不自知某人，谢喻舟眼神中的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戚映欢余光一溜，马上看到了谢喻舟眼底的笑意。 真要被他气死，她这么严肃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戚映欢决定直捣黄龙。 她冷哼了一声说：“谢喻舟，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佳然公主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把驸马位置留给你吗？” 此话一出，谢喻舟神色中划过一丝了然，看来是知夏那丫头告密了，真是忠心耿耿呢。 谢喻舟佯装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了半天，原来是指这件事。” 他一本正经道：“那谢夫人可就冤枉我了，当时那个状况，公主只不过是给我画了个大饼，想诓骗我与她同流合污罢了，我又怎么会轻易中计。谢夫人不会以为公主那话是认真的？” 这说法……好像还挺合情合理。不对，不对，知夏明明说佳然公主一开始对谢喻舟就特别热情，一口一个谢大人的。 “休要狡辩！”戚映欢拍了拍桌子道：“接下来，我问你答，知道吗？” 谢喻舟微微挑眉：“谢夫人请便。” 见他这么老实，戚映欢心中有些许纳闷：“你要是敢撒谎，家法处置知道吗？” 谢喻舟点了一头，然后问戚映欢：“在体温之前，能问谢夫人家中的家法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显然难倒了戚映欢。 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戚映欢淡定的答道：“就是连续喝十天的中药大补汤！要放很多黄连的那种！” 说着说着，戚映欢自己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谢喻舟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看来之前骗戚映欢帮他喝补汤一事，还是给戚映欢留下了一些阴影。 谢喻舟颔首，表示知道：“听上去就觉得十分难以下咽。” 戚映欢觉得自己搬回了一成，微微有些得意：“知道就好，好了，轮到我问你问题了！第一，你与佳然公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戚映欢拍了一下桌子，语气庄重：“人犯谢喻舟，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她坐姿端正，就像是大理寺上卿高高正坐于堂中，只差身边没有站一名主薄。 谢喻舟配合戚映欢的行为回答：“回戚大人，微臣与公主算不上认识，第一次见面正是上半个月北国使臣的接风宴，当时微臣的内子也在场。” 戚映欢对于谢喻舟喊她戚大人，内心隐隐有些快慰：你小子还挺上道。 接风宴才第一次见到？那岂不是谢喻舟之前根本不认得佳然公主喽？ “你确定没有说谎吗？”戚映欢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喻舟颔首。 哪怕是上辈子，谢喻舟也未曾与这位公主有过交际，因为上辈子的这时候，他还未进京赶考，又哪来的机会认识公主。 谢喻舟十分坦然。 戚映欢狐疑地打量他一眼，的确不向是撒谎的样子。 怪了，难道是公主单方面看上他？不是，就谢喻舟这种心黑手脏的家伙，有什么可爱慕的，连她都是被谢喻舟一路套路过来的。 不对，这家伙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可能佳然公主就是瞎了呢？说不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三十九章 飞醋 “那接风宴之后，公主就没对你暗送过秋波，又或者搞出个鸿雁传书之类的吗？”戚映欢不死心的问。 谢喻舟一脸无奈地望着戚映欢：“谢夫人，我若是有丁点异样，难道作为枕边人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说得好有道理哦！ 难道一切真的就像谢喻舟说的那样，那些话只不过是给谢喻舟画的大饼？佳然公主根本就没有觊觎谢喻舟？ 就在戚映欢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谢喻舟掀开手臂上冷敷的毛巾，挽下袖子走到戚映欢跟前。 他朝戚映欢叹了口气，看戚映欢的表情好似是大人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谢夫人现在满意了吗？还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吗？”谢喻舟问，他朝戚映欢笑了下道：“谢夫人放心，别说她只是一位公主，哪怕是什么仙女，在我眼里也比不上谢夫人。” 算你会讲话，戚映欢被他哄高兴了。 然而谢喻舟接下来的话，却让戚映欢暴跳如雷。 他说：“所以谢夫人，你就别吃飞醋了，再醋下去，今年我们家的醋钱就省了。好不容易升了五品中丞，这点家用就不必节省了。” “……”戚映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一秒蓦地站起身：“什么叫我吃飞醋！你不要乱讲！” 还好谢喻舟反应快，马上退后了一步，不然下巴都要被她撞脱臼。 “难道不是吗？”谢喻舟故意反问，他深知一点，若要让戚映欢不纠结一件事，就要让她纠结另一件事，所以谢喻舟说：“不然谢夫人为何要反复质疑我与公主的关系？” “没有怀疑你们的关系！”戚映欢解释道：“就是觉得佳然公主可能看上你了！” “这还不是吃醋吗？”谢喻舟揉了一下戚映欢的头顶。 戚映欢一把挥开他的手，生气道：“别动手动脚！她看上你和我吃醋有什么直接关系？” “有人觊觎你的夫君，你居然都不吃醋吗？”谢喻舟站直身体，他面无表情，但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带着一丝委屈。 说实话，谢喻舟还挺期待戚映欢能为他吃醋，但一旦想到戚映欢会为此受委屈，谢喻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戚映欢被谢喻舟三言两语绕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说得好像还挺对的，有人窥伺她老公，她要是不吃个醋，似乎是挺过意不去的。但她为什么就没吃醋呢？是爱不够吗？ 怎么可能？她都原因给谢喻舟生小孩了，感情还不够深刻吗？ “好了，别想了，明天要赶路回金陵，早点睡。”谢喻舟拍了拍她的肩膀。 戚映欢想着想着，便吹了灯，回到床上休息。 月光如水水如天。 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戚映欢突然灵光一闪，她马上去摇谢喻舟：“谢喻舟，我想明白了。” “什么？”谢喻舟的声音在黑夜中带着一丝低哑。 戚映欢说：“我真没吃醋，不是我不会吃醋，而是我没必要去吃佳然公主的醋。我认为我吃不吃醋，主要是取决你的态度问题，你要是对她另眼相看，照顾有佳，那我肯定吃飞醋，但你和她连交集都没有，我又有什么好醋的呢？” 戚映欢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论十分正确，不由自主点了一下头。 谁知说完后，她久久得不到枕边的人反应。 黑夜里她看不清谢喻舟的反应。 该不会是睡着了？戚映欢想着，便伸出一只手朝谢喻舟面上探去。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牢牢捉住，对方一用力，便把她拉入了怀中。 熟悉的味道让戚映欢有些发懵，谢喻舟的胸膛带着继续夏日的燥意。 她推了谢喻舟一下：“你干什么呀？我好好和你说话呢。”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手心是他炽热的胸腔与空气发出的震颤。 谢喻舟的声音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他用下巴抵着戚映欢的头顶，深吸了一口气后道：“谢夫人，你刚刚想了那么久就是在想这件事吗？” “不然呢？”戚映欢下意识学着谢喻舟的动作挑眉。 为这种事苦恼的小姑娘，真是特别惹人怜爱。谢喻舟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轻笑了一下。 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遗憾：“那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你吃醋的样子了。” “嗯？”戚映欢没反应过来。 谢喻舟道：“因为这辈子我除了会对一位姓戚的姑娘照顾有佳外，不会再有其他人能享受这个待遇。” 戚映欢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那位姓戚的姑娘她还需要多问吗。 戚映欢蹭了蹭谢喻舟的下巴，笑着说：“谢喻舟，你漏了一个人！” “嗯？”谢喻舟用鼻音轻吟。 “娘啊。”戚映欢调侃道：“难道你连娘都不想照顾吗？” 谢喻舟想要进一步动作的手顿住，他嘴角微抽了一下：“谢夫人所言甚是。” 真拿她没办法，明明这个照顾和那个照顾，完全不是一码事。算了，她开心就好。 许久后，当戚映欢迷迷糊糊陷入沉睡时，戚映欢骤然想起今天谈论的话题中心。 不对啊，重点根本就不是吃不吃醋！而是讨论谢喻舟为什么要隐瞒她公主想让他做驸马的事！还有她要‘报仇雪恨’！ 戚映欢后知后觉发现，她好像又被谢喻舟套路了，亏她半途中还怀疑自己不吃醋是不是对谢喻舟的感情不够深。 戚映欢感觉自己一腔深情都喂了狗！ 谢喻舟狗男人！ 睡意如海潮办退去，戚映欢睁大眼睛，死死瞪了眼身边安然入睡的谢某人。 下次再被你套路，我就不姓戚！ 戚映欢把谢喻舟搭在她腰间的手狠狠拍开，在拍开的一瞬间，她听到谢喻舟说了句梦话。 “谢夫人，我胳膊疼。” 戚映欢第一时间想起了他手臂上的拉伤。 “……”心间豁然又柔软了起来，戚映欢轻轻拉过谢喻舟的手，放回腰间：“好啦，好啦，让你搭还不行吗？” 戚映欢没发现，她闭上眼的瞬间本该熟睡中的某人悄悄睁开了双眼，他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翌日，众人启程回到金陵，阿丹王子两人则因为重伤被留在围场养伤。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谢母高高兴兴地出门迎接两人的归来。 吃晚饭的时候，谢母盯着谢喻舟看了半晌，表情诡异。 “娘，您看什么呢？”戚映欢问。 谢喻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母说：“怎么感觉喻舟哪里不对呢？” “哪儿不对啊？”戚映欢也望向谢喻舟。 被一对婆媳死死盯住，一人是他母亲，一人是他夫人，饶是谢喻舟也有点吃不消。 突然之间，谢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手不对！明明出门的时候绑着的是左手，怎么今儿个绑的却是右手呢？喻舟，你也真是糊涂，自己哪知手受伤还不清楚吗？来来来，娘给你换过去。” “娘、娘，不是这样，您听我说……”谢喻舟艰难地拒绝。 戚映欢差点没笑死。 谢喻舟总算有人能治你了！ 我感觉我真的精尽人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章 催生 两人只好告诉谢母，谢喻舟是在狩猎的过程中拉弓受了伤。 谢母这下才明白谢喻舟不是绑错了手。 作为一名母亲，谢母非常心疼谢喻舟。 “喻舟啊，你记住你是个文官，以后舞动弄枪的事还是让别人做。”谢母看谢喻舟的眼神，似乎略微有些看不起：“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就别逞能了。” 小胳膊小腿？ 谢喻舟的表情瞬间凝固，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母亲，那他一定要教教她语言的艺术，但是，没有如果。 戚映欢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的心情。 也就谢母能对谢喻舟说出小胳膊小腿这几个字，谢喻舟的体格虽然不算健壮，但好歹也有一米七六高，他今年还没到二十，说不定还能再往上窜一窜。谢母形容的几个字，戚映欢实在无法往谢喻舟身上联想。 作为一名孝顺的儿子，谢喻舟无法对母亲说不，他只好低头道：“娘说的是。” 戚映欢憋着笑走道谢母身后，给谢母捏了捏肩，然后在谢母看不到的地方对谢喻舟露出了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谢喻舟心中立刻浮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只见戚映欢凑到谢母耳边说：“娘，这次谢喻舟受伤，皇上赏赐了不少了药材和补品，娘，您又可以大显身手了呢！一定要给谢喻舟好好补一补啊！” 好，他就知道戚映欢会给他下绊子。谢喻舟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欢欢说的有道理，正好这几日，我刚得了一个益气补血的方子。”谢母若有所思地说：“回头我就嘱咐吴婶，每日煮一盅汤药给喻舟。” 自从搬到金陵后，谢母就开始沉迷各种药膳，有些药膳的口味戚映欢实在没办法恭维。 谢母说完眼神一转，突然喊了一声：“欢欢啊。” “嗯。”戚映欢下意识应道。 谢母转头，看向戚映欢的表情似乎笑出了一朵花。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眉心隐约跳动了一下。 谢母道：“其实娘还得了一个方子，这方子好啊，不仅能滋补养颜，还能强身健体，重要的是保证三年抱俩，欢欢你要不试试？” “……”戚映欢根本没仔细听后面的话，表情立刻呆住。 戚映欢当即体会到了谢喻舟方才的心情，她下意识看向谢喻舟，只见那人眉眼含笑，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字——坑人终坑己。 戚映欢僵笑道：“娘，这就不必了，我身体好着呢，就算不用补也行。” 当即，戚映欢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差点当场来个蛙跳，以向谢母展示自己身体的强健程度。 谢母迟疑道：“真的不要试试吗？我听说很有用啊。” 戚映欢把头摇成拨浪鼓。 谢母失望地叹了口气。 见此，戚映欢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谢母弄来的药膳配方，都有经过大夫检验，肯定是吃不死人，但是，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补药，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戚映欢严重怀疑，谢母之所以对药膳抱有那么大的热情，是因为来到金陵后太闲导致，以前在武陵事她虽然也喜欢时不时弄些药膳为难两人，但毕竟没有这么频繁，那时候谢母的心思大部分放在了衣坊上。 对了，衣坊！她可以在金陵再开一家衣坊给谢母！这样谢母就没时间祸害他们了！ 好主意！ 戚映欢沾沾自喜地回到房间，正准备喊知夏给她拿些笔墨纸砚写一份衣坊的计划书。 这时，她突然愣住。 刚刚谢母说什么来着。 三年抱俩？ 戚映欢的眸光猛地射向正在给自己擦脸的谢喻舟，她用轻微颤抖的声音对谢喻舟道：“谢喻舟，娘刚刚那些话，不会是在向我们催生？” 谢喻舟放下手中的毛巾，看向一脸苦大仇深的黄衣姑娘。 “你才发现吗？”他说。 这还是谢母第一次在戚映欢面前，表现出想要抱孙子的想法，之前每次都被谢喻舟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得到了谢喻舟的肯定回答，戚映欢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谢喻舟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她产生抵抗心里。 谁知戚映欢愁眉苦脸地撞进他怀中道：“你能不能和娘商量一下？” “嗯？”谢喻舟不明所以。 戚映欢生无可恋，对谢喻舟比了一个手指：“三年抱俩这个任务太艰巨了，一个不行吗？” 戚映欢一板一眼地开始分析道：“我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二胎的之间的年龄差最好在三到六岁左右！年龄差太大会有代购，年龄差太小的的话，我肯定忙不过来，说不定两者之间还会争风吃醋……” 注视着戚映欢一张一合的嘴，谢喻舟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生孩子需要讲究这些？为什么以前他都不知道，是他对这方面的知识太少了吗？ 戚映欢的话题还在继续：“还有教育问题，作为父亲谢喻舟你一定要多陪孩子，听说有父亲陪伴的小孩子，幸福感会更高……” 谢喻舟魂游天际。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戚映欢之前对生小孩子一事，抱有抵触的心理。原来有那么多讲究吗？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哦，对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当过父亲。 戚映欢见谢喻舟的瞳孔有些涣散，生气地拍了下他的胸口：“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戚映欢向后退离一步，叉腰道：“谢喻舟，你不会是想对我说，只要生下来交给奶娘带就好了？” 难道不是吗？他记得那些世家不都这样做吗。 他本身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不清。要如何成为一名好父亲，这个命题简直比考状元还难。 戚映欢还不知道，她对生小孩子的观点，已经成功点燃了谢喻舟的焦虑。 谢喻舟半阖双眼，想了很久，他突然定定地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被他看得有些懵逼。 这个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声音居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谢夫人，要不……孩子还是先别生了？” 那表情像极了听到女朋友怀孕后，一脸惊恐的男人，就差把那一句‘不要，打掉’说出口。 戚映欢气急，狠狠地踩了谢喻舟一脚，骂道：“渣男！” 为此谢喻舟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只不过是想在确认他能否成为好父亲后，尤其是戚映欢口中的好父亲后，再成为父亲这一角色，怎么就是渣男了？ 不过他知道，戚映欢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 这日的谈话最终不了了之，两人决定还是顺其自然。 当古代的教育观和现代的教育观产生碰撞，就连谢太傅也觉得棘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一章 尴尬 翌日，谢喻舟回御史台复工。 张御史打量着谢喻舟的受伤的手臂，一脸无奈。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动不动就受伤，他真的不是来骗月俸的吗？ 最后只得眼不见为净道：“没养好伤之前，别来本官眼前晃悠，御史台的俸禄不是那么好拿的。” “是，张大人。” 离开张御史的视线后，潘中丞假惺惺地跑来劝解谢喻舟：“谢中丞，你也别介意，张大人就是这个臭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以后多和他接触一下就知道了，要是他骂你，你别当一回事。有问题记得来找我，好歹同僚一场，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回头叫上几个主薄，我们请你喝酒。” 潘中丞不愧是御史台的人精，这眼药上得不动声色。 一方面骂了张大人没人情味，一方面不露声色地把谢喻舟往自己的阵营里拨。 谢喻舟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岂会中潘中丞的招。 “不用麻烦潘大人了，行之……”说到一半谢喻舟顿住，他上下打量潘中丞一眼，然后问：“潘中丞，行之有一私事，可方便一问？” “你问。” 潘中丞心道，这姓谢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看来叶丞相是把这年轻人高看了。 于是，谢喻舟毫不客气地发出提问：“敢问潘中丞府中有几个孩子？” 经过了昨天发生的事，谢喻舟觉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如何当好一名父亲，可是想来想去，他都想不到周围有什么人可以作为参考的对象。 狄尚文和裴杉没有孩子，首先排除。 顾照熙？这家伙自己也才当了父亲不久，完全没有参考的意义。 顾大人？等想起顾照旭那小子的性格，谢喻舟默默把人选划出名单，他完全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变成自恋狂。 苏青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谢喻舟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早夭，向苏青源提起这件事不是戳他心窝子吗，也排除！ 在剩下的朋友之中，就只有宋青云已为人父，倒是个不错的参考对象，但是宋青云远在武陵，远水救不了近火。 于是，谢喻舟就把主意打到了周围的人身上。 潘中丞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胜在处事圆滑，说不定就是位好父亲呢？ 谢喻舟报以期待。 “孩子？”潘中丞愣住，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忽青忽白。 好个谢喻舟，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没想到一出手就不给人一点面子，明知道他没有子嗣，还故意问他这事，他安的什么心？ 谢喻舟殊不知，潘中丞虽然成婚十多年，可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 一开始潘中丞还以为是夫人的原因，妾室姨娘一个个往家里抬，然而养了一院子的女人一个蛋都没下过。 这下所有人都清楚了，这位潘中丞没办法让夫人怀孕。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潘中丞冷哼一声，表情不好，却碍于老好人的人设，只能隐忍不发。 他道：“谢中丞，说来惭愧，潘某已到中年，可膝下仍未有子嗣，只得收养了兄长的二子以继承香火。” 谢喻舟眼中的一丝热切瞬间熄灭，敷衍道：“潘大人不必介怀，一定是时机未到。行之想起还有些事，先告辞一步。” 说完，谢喻舟转身离开，连潘中丞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 潘中丞懵逼，怎么就走了？不是要笑话我吗？说好的嘲笑呢？ 对方毫不留恋的背影，仿佛给了潘中丞一种错觉——既然你连孩子都没有，我就没必要和你废话。 潘中丞握拳。竖子，可恶！ 又过了一日，潘中丞从自己手下口中听来一则消息。 昨日谢喻舟请了几位侍御史、主薄、监察御史吃酒。被邀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共通点，老的老少的少，出生富贵者有，出生贫寒者也有。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每人家中至少有三命以上的孩童。 潘中丞闻言，气得晕撅了过去。 谢喻舟一定是在针对他！绝对是在针对他！明晃晃嘲笑他不能生育！ 竖子，着实可恶！ 谢喻舟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打击到了敌人，就算知道他也只会一笑置之。你潘中丞能不能生，和他谢喻舟有什么关系。 谢喻舟这边正为如何成为一位好父亲感到焦虑，戚映欢反倒自在的不得了。 两天的时间，第一天先去顾家看望了赵夕儿和宋儿，第二天巡视了一遍百草堂的生意，和淑姨探讨了接下来经营的方针，衣坊的事也和谢母提了下。 回到金陵的第三日，佳然公主和亲的圣旨终于颁下。 听说圣旨颁下的当天，佳然公主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搅碎了。 当天下午，陆萱登门拜访，为戚映欢带来一个消息。 一进门陆萱就表现得十分急迫，没等到知夏上茶，她就切入了主题：“欢欢，熹妃娘娘明日宣你进宫。” 幸好戚映欢没在喝茶，不然一口茶估计还来不及下咽就要呛到。 “你说什么？”戚映欢瞪大双眼。 陆萱只好说：“我姑姑要见你。” “熹妃？为什么？”戚映欢诧异。 “可能是有关上次佳然公主的事。”陆萱说：“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安蕊郡主。” 等谢喻舟回来后，戚映欢把这事告知了对方。 谢喻舟沉吟了片刻道：“不用担心，我猜应该是熹妃受皇上旨意，宣你二人进宫进行安抚。” “可前几天皇上不是赏了不少东西了吗？”戚映欢反问。 “这是两码事。”谢喻舟道。 戚映欢似懂非懂。 毕竟是要进宫，戚映欢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是害怕见皇帝的妃子，而是她对皇宫的印象不好，上一次去皇宫就差点出事，希望这次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 第二日，戚映欢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这次由宫女引路，直接把戚映欢领进了永信宫。 永信宫向阳，光照十分充足。 殿内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不似保和殿那样金碧辉煌，四处的布置显得非常素雅，玄关处设有两尊青瓷花瓶，宫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作帘幕，沉香木作塌。 戚映欢走进去的时候，安蕊已经坐在矮榻上对宫女们呼来喝去。 “本郡主要喝普洱茶，你重新去沏！” “是，郡主。”宫女颔首低眉。 “茶点要李御厨做的茯苓糕。” “是，郡主。” “哦，对了，再上一盘八珍糕，姓戚的肯定没吃过。”安蕊说。 宫女道：“还是郡主想得周到，这就想到谢夫人了。” 安蕊当即否认：“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让她开开眼，毕竟她出生贫寒，能吃到好东西的机会少之又少。” 戚映欢不由蹙眉，这话说的，好像她家里穷得吃不起糕点一样。这小郡主又犯毛病了？ 宫女掀开帘幕，戚映欢一步踏入内殿，与刚说完话的安蕊四目相对。 安蕊瞪大了眼。 一时，场面有点尴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八珍 永信宫，偏殿内静悄悄的。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你说别人坏话，结果被人听个正着还要尴尬？ 总之安蕊觉得自己尴尬极了，尴尬的想用脚趾抠地。 宫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发现空气中的沉默。 不知为何，安蕊感觉自己心虚得仿佛呼吸都快停滞，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起立的冲动。 真是的，她到底在心虚什么，不就是个戚映欢吗？况且她说话又没有错，姓戚的不就是穷人家出生吗，让戚映欢开一开眼界有什么错，戚映欢反倒要感谢她才是。 安蕊这么一想，突然感觉心不虚了，眼神不慌了，连腰杆都直了。 她徐徐直起身，打量了一眼戚映欢。 今日戚映欢穿着一身芙蓉色衣裙，明艳的五官多了几分温婉，但她看安蕊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温柔的味道。 安蕊只觉得那双杏眼扫过她时，带着一丝凉嗖嗖的感觉。 安蕊很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 戚映欢很快在宫女的安排下，坐到软塌另一边。 刚坐下就听戚映欢对宫女道：“郡主说的八珍糕我倒是略知一二，应该是以茯苓，白扁豆，莲子肉，薏米，怀山药，芡实为原料做的糕点。” 宫女微微露出一丝诧异，夸道：“谢夫人居然连这些都知道，可真是见闻广博。” 戚映欢没有得意忘形，接着道：“既然叫八珍那应该还有两样材料，也不知另外两样材料宫中是习惯用山楂麦芽，还是人参党参？” “谢夫人居然连这些都知道？”宫女看戚映欢的眼神更为惊奇：“回谢夫人，永信宫的八珍糕用的是山楂与麦芽这两样，娘娘容易积食，所以御厨房送来永信宫的八珍糕向来是用山楂和麦芽，若是谢夫人更喜欢人参，那奴婢这就去吩咐御厨房。” “这倒不必，我对这方面没什么讲究。” 戚映欢微微转动了脖颈，看向安蕊：“倒是郡主，不知是想吃哪一种？” 宫女也看向安蕊。 只见安蕊双眸呆滞。 吃了这么多年的八珍糕，她连啥东西做的都不知道。可是被她当做乡巴佬的戚映欢，却能把原材料娓娓道来，而且她连不同的配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到底谁才是乡巴佬啊？安蕊忍不住自问。 故意的！戚映欢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反击她那句‘让戚映欢开开眼界’。 可恶！ 见宫女和戚映欢此时全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安蕊把牙咬得咯咯响，不高兴地对宫女说：“看我干什么？谢夫人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 宫女被安蕊一呛声，脖子一缩，马上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永信宫终于又恢复平静。 在去御尚坊的路上，突然宫女脚步一顿，说了句：“怪哉！” 一旁的小宫女问：“春杏姐姐，什么怪了？” 那位叫做春杏的宫女问小宫女：“你说，谢夫人这一番行为算不算下了安蕊郡主的面子？” 安蕊郡主把戚映欢当做没见识的女人，但戚映欢马上打了安蕊的脸，证明了她不仅知道，而且还比安蕊知道的多，这不是下安蕊面子是什么？ 小宫女点头说：“算啊。” 春杏又道：“所以啊，安蕊郡主都被谢夫人下了面子，她怎么就没朝谢夫人发火呢？要是换做以前，郡主绝对一早就和谢夫人翻脸了！可她现在居然让我们按照谢夫人的话行事，这难道不奇怪吗？” 听春杏这么一分析，小宫女也是反映了过来。小宫女点头：“确实奇怪！难道郡主改性子了？” 难不成戚映欢手里有安蕊的把柄吗？ 春杏摇头说：“谁知道呢，总之我们啊，少管。” 小宫女又点头。 永信宫偏殿中，安蕊捧着茶，偷瞄了戚映欢好几眼。 戚映欢是没有安蕊的把柄，不过…… 不知为何，这两天安蕊总想起前几天在山林里时，戚映欢对她说教的样子。 以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是长姐对年幼的弟弟妹妹说教一样，因为安蕊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戚映欢被安蕊偷看得十分不耐烦，不由对她挑眉道：“郡主偷看够了吗？” 安蕊的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杯撒了：“你胡说什么，本郡主什么时候偷看你了？为什么要偷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 那一脸慌张的样子，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 戚映欢见她这反映，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由摸了下脸，朝她道：“这张脸难道还不好看吗？” 安蕊呼吸一滞，久久才吐出一句：“厚颜无耻！” 戚映欢心想，面对安蕊郡主这种自视甚高的女孩子，如果脸皮不厚一点，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她？ 况且她这张脸的确很好看啊。 从自恋的程度来看，她和顾照旭的确是一家人。 半晌后，永信宫门口的太监喊道：“熹妃娘娘驾到，陈妃娘娘驾到。” 前一声熹妃，两人早有准备，后一声陈妃，却让两人吃了一惊，居然连佳然的母妃都来了。 “见过熹妃娘娘，见过陈妃娘娘。” 戚映欢和安蕊起身向两人见礼。 “免礼。” 与熹妃的雍容端庄不同，陈妃身上有种江南女子的调调，温柔婉约，但她与赵夕儿又是不同的类型，赵夕儿是外柔内刚，这位陈妃看上去完全是温室内的娇花，估计陈妃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副小女人的姿态，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养出佳然公主那样的性格。 不过戚映欢深谙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背地里这位陈妃又是怎么样的人。 陈妃热络地拉着两人的手道：“好久没见过郡主，居然长这么高了，也到嫁人的年纪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安蕊当即冷了脸。 陈妃又看向戚映欢，打量了好几遍才夸道：“这位就是谢夫人，果然秀外慧中。” 戚映欢感觉陈妃握住她的手隐隐有些用力，那句‘秀外慧中’也夸得十分勉强。 熹妃打断了陈妃热情的态度：“好了，都别站着了，坐着说。” “是，娘娘。”这让戚映欢松了口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三章 地羊 四人寒暄了一番，最终在熹妃的引导下进入进正题。 “佳然那孩子的婚事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郡主和谢夫人不妨也来观礼。”熹妃叹息了一声道：“那孩子下半辈子可能再也回不到大齐，念在她年轻不懂事，之前的事就让它烟消云散。” 熹妃看向两人。 戚映欢和安蕊下意识对视一眼。熹妃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她们有什么听不懂的。 戚映欢遇难时，曾经想过要狠狠报复佳然公主，不过还不等她想出报复的方法，佳然就迎来了对她而言最坏的结局，她要用余生，偿还自己犯下的错误。 看着那样的佳然公主，戚映欢便有些索然无味。阿丹王子会是她终身的噩梦，无需她多做什么。 所以听着熹妃的话，戚映欢也没有十分生气。 但戚映欢片刻的沉默在陈妃眼里就是斤斤计较。 陈妃马上掉下了鳄鱼泪：“唉，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下月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陈妃哭得很漂亮，好似梨花带雨，但戚映欢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大概是一种名为真情实感的东西。 她的眼泪，男人看了可能会心生怜惜，但在场的人完全没人吃她这一套。熹妃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注定她不会是心软的主，安蕊嘛，也不是什么富有同情心的小姑娘，至于戚映欢……后世的茶言茶语，她难道见得还不多吗？陈妃这点手段还不够看。 等了一会儿，陈妃是越哭越起劲，熹妃当场黑了脸，只好蹙眉道：“陈妃妹妹，切莫在小辈面前失了颜面。” 陈妃见没人安慰她，只得接过宫女接来的手帕，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擦拭过眼泪。 “是我失礼了，熹妃姐姐别见怪。”陈妃双眼通红。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风情，怪不得皇帝对她十分宠，像开国皇帝那样的大男子主义应该是最吃陈妃这一套。 她对戚映欢两人说：“让郡主和谢夫人见笑了。” 戚映欢摇头，说了些场面话：“娘娘爱护公主心切，何有见笑之说。” 安蕊勉强扯了下嘴角，点头。 陈妃突然欣喜地拉住戚映欢的手道：“谢夫人真是心善之人，所以谢夫人一定不会计较佳然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吗？” 看着这张殷切的脸，戚映欢就像是喝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药，吞不下也吐不了。 最终，戚映欢只得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陈妃开心地松开了戚映欢的手，她说：“我就知道谢夫人识大体懂规矩，是个好说话的人。” 戚映欢一时对这位陈妃的感觉怪怪的。 难道她不点头就是不识大体不懂规矩，不好说话了？ 熹妃接过话茬：“好了，好了，什么话都被陈妹妹你说，还让不让两个孩子喘口气啊。” “来，郡主，谢夫人，这是御尚坊的糕点，你们都用些。” 看着那一碟子八珍糕，安蕊的表情十分微妙。 正当此时，有两位宫女匆匆来到永信宫。 宫女行了礼后，对陈妃耳语道：“娘娘，不好了，八皇子和九皇子打起来了。” 宫女的音量很小，但戚映欢还是听到了。 八皇子是陈妃的儿子，现年十岁。 九皇子的话不就是平安吗？戚映欢完全想象不到平安那孩子会和人打架。 “怎么回事？”陈妃表情一凛，紧张的情绪不言而喻。 宫女又对陈妃耳语了一番。 听完后，陈妃猛地站起来，她对熹妃道：“熹妃姐姐，我还有些事，就先行一步。” “行了，去。”熹妃早就不耐烦她刚才的举动，恨不得她马上走人。 得了话，陈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永信宫。 这会儿陈妃脸上的担心，比之前痛哭时来得真心得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 刚刚的哭好似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此刻的担心才是发自内心。 戚映欢心道，也许佳然公主和亲一事在陈妃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事，她那个女儿在她心里根本无足轻重，今天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向皇帝表现自己的态度。 原来佳然公主会养成那种性格还是有迹可循。 父母的态度对子女的影响，果然十分深远。戚映欢决定，她晚上要和谢喻舟再好好讨论一下育儿观。 没了陈妃，三人的谈话就正常了许多。 在永信宫坐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熹妃言辞挽留两人留下来用膳。 戚映欢拒绝了，皇宫里的规矩多，吃饭的规矩也多，她不想搞得自己不太自在。安蕊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和熹妃又不熟。 等宫女送两人出宫的时候，戚映欢旁敲侧击道：“方才能到八皇子与九皇子起了争执，两位皇子不要紧？” “听说都受了一些轻伤，不过已经请了御医，谢夫人不必太担心。”宫女道。 “两位皇子怎么会打起来呢？”戚映欢问。 “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九皇子得了一只地羊。八皇子十分艳羡，今日偷偷把地羊带了出来，九皇子知道后两人便起了争执，争执之间不想一时失手，竟然把那只地羊摔死了，两位皇子这才大打出手。” 戚映欢听得迷迷糊糊的，她问宫女：“地羊是什么？” 照推测来看，应该是动物，羊吗？不太对。 安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插嘴道：“你这都不知道？地羊就是狗啊！” 好啊，也有你戚映欢不知道的东西！安蕊差点原地蹦跶了一下，刚刚八珍糕的场子终于被她找回来了。 安蕊小人得志，仰着头说：“九皇子养得那只狗应该才出生不久，不然不会那么容易摔死，我以前也养过小狗，新生幼崽最为脆弱了。” “郡主所言甚是。”宫女点头笑道。 戚映欢斜眼睨安蕊一眼，这小郡主得意什么，不就是养过狗吗？她以前还养过猫主子呢！不就是养个宠物，瞧她那个得意劲儿！ 安蕊滔滔不绝：“你不知道啊，照顾小狗可麻烦了，不仅要喂它吃的，还要陪玩……” 戚映欢根本没听她的话，早就心不在焉了。 狗死了，怪不得连平安那样乖的孩子都忍不住和人动手。 他这会儿应该很难过。 记得以前家里养得猫过世时，戚映欢也哭了很久。 她很想去安慰一下那个孩子，但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可能，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拜访一位未成年的皇子。 对了！陆萱！可以让陆萱把平安偷运出宫，反正上次已经做了一次了！不差再多一次！ 至于谢喻舟会不会生气，那就等他生气的时候在说。 正当戚映欢琢磨着此事的当口，安蕊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好心好意给她分享养狗的心得，戚映欢居然给她走神，孰可忍孰不可忍。 安蕊气得大喊：“戚映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戚映欢回过神来，看着安蕊呼哧呼哧的表情，她稍稍思考了一下，和安蕊理论实在太麻烦了，还是敷衍一下。 戚映欢举起双手，‘啪啪’地拍了两下，语气毫无平仄起伏，她道：“郡主好厉害啊，这都知道呢。” 完全听不出好厉害的意思，完全是搪塞小孩子的语气。 安蕊异常恼火，感觉那条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好你个戚映欢……” 不等安蕊发火，两人已经达到宫门口，戚映欢打断了安蕊的话：“家中的马车已经在等我了，郡主，我就先行一步。” 安蕊根本就来不及阻止戚映欢离开的步伐，眼睁睁地看着戚映欢跑远。 戚映欢！混蛋！我安蕊要是下次再和你多说一句话，就是小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四章 樱樱 戚映欢没有回谢家，直接去拜访了陆萱。 宣武侯府。 丫鬟跑来通报这会儿，陆萱正哄着老太太吃饭。 今儿个老太太又犯病了，连孙女都不认得。 看到陆萱夹过去的青菜，老太太忙捂住饭碗。 “不吃，不吃，不要吃这个，青菜没味儿！”老太太皱着眉头说：“我要吃拔丝地瓜。” 这让陆萱犯了难，老太太最咳嗽的厉害，大夫说尽量不要给她吃甜食，这两天侯府中更是连糕点中都没敢放糖，结果老太太馋糖馋的更厉害了。 “奶奶，我们做个交易可以吗？您吃了这颗青菜和这碗饭，回头我给你弄糖水喝？” 陆萱以为自己能骗到老太太。 谁知老太太脸一板，不悦道：“你个大姑娘，恁个没脸没皮，年纪比我小闺女都大，怎么能喊我奶奶呢？” 陆萱嘴角一抽。 哦，对了，老太太这会儿以为自己才三十多岁，还没这么大的孙子孙女。 打量着一脸不高兴的老太太，陆萱十分头痛。 侯夫人被徐夫人邀请去府中做客，这会儿没在家，陆敏也在忙公事，晚上才能回来，陆萱完全找不到帮忙的对象。 最终，陆萱深呼吸一口，耐着性子，对老太太道：“陆夫人，是我不对，我不该把您喊老的，您消消气。” 老太太看到陆萱低头，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您能把饭先吃了吗？”陆萱试探道。 “都说了，我不要吃青菜。”老太太一脸不愿意。 得了，她也没招了。 正当此时，丫鬟跑进厅堂里对陆萱道：“小姐，谢夫人求见。” 欢欢怎么来了？ 还没等陆萱回话，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诶呀，是樱樱回来看我了吗？” 陆萱和丫鬟们傻眼。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忙对陆萱道：“小姐，老夫人以为是三姑奶奶回来了。” 陆萱恍然大悟。 嬷嬷口中的三姑奶奶是老太太刚才说的小闺女，当年三姑奶奶嫁了一户姓谢的人家，可不就是谢夫人吗？ 可惜的是，她那位姑姑福薄，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从此后老太太对姑姑的事只字不提。 老太太这会儿犯了病，居然把戚映欢当做了姑姑。 陆萱想要给她解释，丫鬟口中的谢夫人不是陆樱，但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催促起陆萱:“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让下人把樱樱请进来啊！儿媳妇也真是的，不知道哪里请的管事娘子，连我说话都不听！到底谁是主子谁是下人？” 陆萱瞪大双眼，合着老太太以为她是她娘手底下的管事娘子吗？陆萱差点呕出一口血。 老太太犯起病来还真是六亲不认。 丫鬟大气不敢出，小声问：“小姐，要把谢夫人请进来吗？” 见老太太一脸不善地望着自己，陆萱只好叹了一口气点头。等人进来后，再和老太太解释，希望老太太不要太失望。 不久后，丫鬟便把戚映欢领进了正厅。 还不等陆萱起身迎接，老太太就激动地跑上前去一把拉住戚映欢的手：“樱樱啊，你总算回来看娘了，娘想死你了！” 陆萱一脸懵逼。 戚映欢一脸懵逼。 正厅内的下人也一脸懵逼。 陆萱赶紧道：“奶奶，您先看看清楚这是谁再喊啊。” 老太太不悦地瞪陆萱一眼：“谁是你奶奶？别乱攀亲戚！” 陆萱表情讪讪：“是是是，陆夫人。” 老太太转过头，方才还怒视着陆萱的表情转为喜笑颜开，她高兴地打量着戚映欢说：“我能不清楚这是谁吗？不就是我家樱樱吗？哎呀，我家樱樱最近更好看了，看来谢家没有亏待我家樱樱。” 陆萱差点翻了个白眼，奶奶啊，你以前还夸我爹好看呢，但我爹长得三大五粗，还留着大胡子，也不知道哪里好看了？陆萱有些弄不懂她奶奶嘴里好看的标准。 戚映欢把一老一少的反应看在眼中。 她大抵是知道侯府老太太的病症，估计是把她当做什么人了。 很快，便有侯府的丫鬟附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戚映欢恍然大悟，原来老太太是把她当做了自己出嫁的女儿。 老太太拍着戚映欢的手，满脸疼爱：“樱樱啊，女婿待你好不好啊？要是待你不好，你就回来告状，娘给你做主！” 戚映欢下意识看了一眼陆萱，只见陆萱对她拱了拱手，对她无声地祈求道：欢欢，帮帮忙！ 当面拆穿老太太的念想实在太过残忍，陆萱不希望老太太受到伤害。 戚映欢对陆萱笑一下，别说有陆萱求她，就算陆萱没求她，她也不忍心伤害一位老太太。 戚映欢眼波流转，表情中带上了几分温情：“娘，您放心，谢、夫君待我一向如珠如宝，您不必记挂。” 老太太听着这声娘，不知道为何眼睛一酸，心里却是欢喜的很，好像久旱逢甘霖那般雀跃。 她责怪道：“怎么能不记挂呢？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就算嫁人了也是娘的心肝。” 戚映欢看到老太太眼睛都红了，不由说：“是女儿说的不对，将来若是有什么事，女儿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娘。” “对了，对了，夫人您就放心。”陆萱也跟着附和，然后对戚映欢挤眉弄眼：“夫人，既然小姐都回来了，您是不是该把饭吃了？” 陆萱道：“夫人担心小姐，小姐肯定也担心您，您看，您要是不吃饭，生病了怎么办？小姐还不得难过吗？” 戚映欢立刻看懂了陆萱的意思，这是让她帮着劝老太太吃饭。 “我不吃饭，樱樱会难过吗？” 老太太懵懂地看着戚映欢，她就像是个小孩子，唯恐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双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但是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却无比清澈。 近日来戚映欢遇到了许多事和人，不论是佳然公主还是安蕊，又或者是陈妃，都是心性复杂的人，戚映欢虽然不怕和她们交锋，但时间长了总觉得有些心累。 比起她们，陆老太太的简单就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戚映欢感觉自己仿佛在喘不过气来的环境中，得到了喘息。 戚映欢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道：“要是娘生病的话我当然会难过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娘好好吃饭就不会生病了。” 老太太闻言，立刻坐回了餐桌边：“樱樱别担心，娘这就好好吃饭，不会生病的。” 老太太端起碗的样子乖巧极了。 常人言，老小孩，老小孩，大抵便是如此。 戚映欢朝陆萱眨了一下眼。 陆萱长吁了一口气，这老祖宗总算肯吃饭了。 这时老太太拿起筷子，前一秒对着戚映欢还笑嘻嘻的，后一秒就板脸看向陆萱：“管事娘子，你还不来给我布菜！” 陆萱：“……” 奶奶，您年轻时候真的不是学川剧的吗？变脸也太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五章 商量 戚映欢见陆萱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差点笑出了声。 马上朝老太太道：“娘，我来给你布菜。” “诶，那感情好。”老太太又变了脸，她道：“樱樱给我夹的菜一定特别好吃。” 这心眼都偏到太平洋了！ 陆萱撇嘴。 有戚映欢帮忙，老太太总算是肯吃饭。 戚映欢顺便也在宣武侯府用了午膳。 陆萱注视着老太太一口一筷子吃下戚映欢夹给她的青菜和肉，差点没留下激动的泪水。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哪怕是喂小孩子吃饭，估计也没这么难。等晚上她娘和她哥回来，她得好好炫耀一笑。 忽略陆萱这个大灯泡，戚映欢和老太太这边就显得非常温馨，一派母慈女孝的景象。 戚映欢给老太太夹菜，老太太也给戚映欢夹菜。 “樱樱你自己也吃，别管我了。”老太太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戚映欢碗里：“来，这是新鲜的鱼，你尝尝。” “谢谢娘。” 戚映欢往嘴里送去，嚼了两下，她微微皱眉。 老太太立刻察觉到戚映欢的不对：“怎么皱眉了？不好吃吗？” 戚映欢咽了下去后才答：“没有，就是觉得有点腥。” 陆萱夹了一筷子鱼肉闻了闻：“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出来。” 老太太用筷子敲向陆萱的手，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樱樱说腥就是腥了！你还不让人撤下去重做！” 戚映欢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可能是我的错觉，不用重做了。” 到别人家吃饭，哪有挑三拣四的份。 “没事。”陆萱倒是不在意这点：“可能是放凉了有些腥，所以我没闻出来，我让人换一道菜上来。” 老太太立马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这还差不多，等儿媳妇回来，我让她给你涨些月俸。” 陆萱苦笑不得，只好把自己管事娘子的角色继续演下去，她皮笑肉不笑：“多谢夫人。” 老太太点了下头。 戚映欢捂住嘴，生怕笑声惊扰了这对滑稽的祖孙。 等用完午膳后，老太太被嬷嬷扶回房间。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对戚映欢说：“樱樱，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大嫂生啦！是个大胖小子，陆进前几天把名字想好了，叫陆敏。樱樱你以后就是姑姑了！等那小子会说话，我就教他喊你姑姑。” 陆萱憋笑。 让陆敏喊戚映欢姑姑，哈哈哈，奶奶啊，也就您能说得出口，您这不是为难我哥吗。陆萱肩膀一抖一抖的，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戚映欢也有些忍俊不禁，她忍着笑点头：“那这事就拜托娘了 ，回头见了我那大侄儿，我一定给封一封大红包！” “还是樱樱大气！”老太太夸道。 等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两人面前，陆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笑死我，等我哥回来，我一定把他多了个年轻姑姑的事告诉他！欢欢啊，你可要记得自己的话，给你的大侄儿一封红包啊！” “……”戚映欢本来也觉得挺好笑，但被陆萱这么一调侃，反倒冷静了下来。看别人笑话是很好，不过让别人看笑话她可不乐意。 她说：“来来来，你哥有姑姑的红包拿，没道理妹妹没有红包拿。大侄女，还不来拜见姑姑吗？” 陆萱脸上的笑突然僵住，求饶般朝戚映欢行了个书生礼，她弯腰：“谢夫人，方才多有得罪，有怪勿怪。” 戚映欢抱胸：“还想要姑姑的红包吗？” “不敢不敢。”陆萱摇头。她心道，她现在完全明白了，奶奶为什么把戚映欢当做姑姑，这能气死人的性子还真像是母女。 “别皮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正事。”戚映欢总算想起了自己来侯府的目的。 “什么事？” 戚映欢把平安的宠物被摔死的消息告诉了陆萱。 陆萱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能把平安带出来吗？”戚映欢说：“我怕那孩子伤心过度。” 在戚映欢眼里，平安是个善良懂事不善于表达的孩子，这样的平安总让戚映欢有些担心。 “行，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陆萱立刻拍胸脯保证：“我明天就进宫试试，但我不能保证我能接触到九皇子并把他带出来。” 戚映欢点头：“我知道，总之你先试试。” “好。”陆萱颔首，然后问戚映欢：“你准备怎么安慰他？” “还没想好。” 陆萱说：“我有办法。” 戚映欢好奇。 陆萱道：“小孩子嘛，伤心难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比起安慰他，不如我们陪着他痛快的玩上一场，我知道有个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戚映欢觉得陆萱说得十分有道理，就好比是失恋，也许她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场发泄，对平安而言玩耍便是最好的发泄。 见陆萱信誓旦旦，戚映欢点头道：“那便交给你了。” “放心。” 有了陆萱的保证，戚映欢安心了不少。 等戚映欢离开侯府不久，老太太从午睡中醒了。 老太太这会儿的眼神清明了不少，再没有中午时的混沌，头脑似乎清醒了过来。 老嬷嬷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老夫人？” “唉。”老太太笑了一下，对老嬷嬷说：“彩玉啊，我刚刚睡了一觉，好像梦见樱樱了。” 名为彩玉的老嬷嬷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 以前老太太要是提起三姑奶奶，肯定是要哭上一场的。但今天，老太太格外不同，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脸上的褶子全部笑开了花。 老太太道：“樱樱好像说让我保重身体。” 老嬷嬷见老太太的状态是真的不错，不由松了一口气：“老夫人，三姑奶奶这是挂念您呢，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老太太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彩玉你也年纪大了，居然这么能叨叨。” “……”老嬷嬷，我这么叨叨是为了谁啊，她总算理解陆萱方才的心情了。 老嬷嬷低眉顺眼道：“老夫人，今天的太阳很好，不妨去院子里晒晒。” “好啊。”老太太说：“给我准备个软塌，我去院子里眯一会儿，没准还能梦到樱樱。” “是。” 还有几万字这卷就结束了，然后是最后一卷。大约六月完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七章 误会 对于谢喻舟来说，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夜晚。很显然，家中两个女人有事隐瞒了他。 饭桌上，谢喻舟旁敲侧击，然而两人十分警觉，完全不肯透露一分一毫， 谢喻舟微不可查地挑眉，并不准备放弃。 吃完晚饭后，他从厨房拿来一包黄皮纸包。 谢喻舟招呼戚映欢和谢母：“娘，映欢，我们好久没谈过心了，正好我今天下值让若愚买了些山枣糕回来，我们边吃边聊。” 谈心？戚映欢心中警铃大作。 谢喻舟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方才饭桌上就已经开始试探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戚映欢佯笑：“可我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现在有些困了。” 谢母的反应就显得比较激烈了：“山楂糕？你买山楂糕干什么？不知道欢……” 不知道欢欢不能吃山楂糕吗？孕妇怎么能吃山楂呢！ 说道一半，谢母想起这事暂时要对谢喻舟保密，所以改口道：“不知道你娘我不喜欢吃这种酸溜溜的东西吗？以后不准买了！还有，这种酸不拉几的东西不准给欢欢吃。” 谢喻舟一脸错愕。 他娘什么时候不喜欢吃山楂糕了？ 以前怎么没听她提过？难道是最近口味变了？ 不对，他娘说不喜欢之前还提到了欢欢。不是不喜欢，而是与她们隐瞒的事有关！ 正当谢喻舟感觉自己隐隐抓到了什么脉络时，谢母起身对他说：“喻舟啊，没听到欢欢说困了吗？你还不把她送回房间去？年纪都一大把了，一点都不会疼人！” 谢喻舟的思绪被打断，听着谢母的话，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什么叫年纪一大把，还不会疼人？ 娘，我知道您本来就偏心眼，但现在是不是太过了一点？ 谢喻舟不由瞥向戚映欢，当事人虽然有些懵逼，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昭然若揭。 有了谢母偏心的行为，戚映欢趾高气扬睨谢喻舟一眼，然后假装打了个哈欠道：“谢喻舟，娘说的话你还不听吗？快送我回房间。” 戚映欢把手一伸，姿态宛如老佛爷回宫一样。 典型的蹬鼻子上脸。 谢喻舟敛眉，既好笑又好气。 自己家的夫人，就算是恃宠而骄也得宠着！ 谢母见谢喻舟牵住戚映欢，立即露出和蔼的微笑：“喻舟啊，好好照顾着欢欢。” 谢喻舟看了一眼自己受伤未愈的右手。 娘，您莫不是把我受伤的事忘了？我好像才是那个该被照顾的人。 谢母又叮咛：“千万不能让欢欢摔了啊。” 谢喻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几步路还能让她摔了不成？ 他娘为何为这么紧张？ 谢喻舟眯着眼，打量了一眼戚映欢问：“谢夫人，今天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戚映欢摇头：“没有啊。” 谢喻舟又问：“是熹妃给你脸色看了吗？”所以娘心疼戚映欢了。 “没有啊。”戚映欢又摇头。 那是为何？ 不对，比起紧张，他娘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谢喻舟用目光上下扫视起戚映欢，最终他心中闪过一道遐想，电光火石之间，他把目光投向戚映欢的肚子。 小姑娘此刻与和平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但谢喻舟知道一开始不会有很明显的差别。 心中的猜想让谢喻舟口舌干燥，心脏狂跳，哪怕是殿前唱名他都没这么紧张过，他紧张的汗水隐隐打湿了手心。 卧室内。 只见戚映欢除了外衣，躺在床上，谢喻舟也小心翼翼地跨上床，躺到她身边。 仰面而卧，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凌乱。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然，谢喻舟感觉戚映欢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谢夫人。”谢喻舟努力保持冷静，但是脑海里一片空白。 糟糕，他堂堂谢太傅，谢中丞，什么时候这样紧张过？ 戚映欢因为有事隐瞒谢喻舟，心中正虚着呢，所以也没发现谢喻舟的不妥。 她推了推谢喻舟道：“谢喻舟，你忘记吹灯了！这么扎眼怎么睡？” 谢喻舟的反应好像慢了半拍一样，片刻后他才幽幽起身：“我这就熄灯。” 灯火湮灭，房间内的空气又陷入安静。 两人心思各异。 谢喻舟摸回床上，心中的猜想让他心神不宁，若是不作确认的话，他今晚休想睡得着。 听着戚映欢的呼吸声，谢喻舟知道她还没有入睡。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喊道：“谢夫人。” 黑夜中，谢喻舟的语气轻缓又十分柔和，就像是夜色中的月光。 “嗯？”戚映欢带着鼻音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谢喻舟小心翼翼地问：“谢夫人，你是不是有事情忘记告诉我了？” 身侧的人好似在这一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她挨着谢喻舟手臂的肌肉渐渐紧绷。幸好谢喻舟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并没有发觉戚映欢的紧绷。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戚映欢努力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生怕被谢喻舟听出什么不对劲。 “我是说……”谢喻舟斟酌着自己的用词，隔了好半晌才用试探性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 空气有那么几秒的静默。 突然，谢喻舟感到他身旁的人一抽一抽的，一开始是小幅度的抽搐，到了后面戚映欢根本不愿意掩饰，她抱着肚子滚到谢喻舟怀中大笑。 “哈哈哈……你到底……” 戚映欢有种劫后重生的错觉，还以为谢喻舟发现她和陆萱的计策，没想到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谢喻舟听着耳边欢快的笑声，由一开始的紧张渐渐放松，他搂住了怀中的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哈哈哈……我哪里像怀孕啊？”戚映欢说：“怀孕的话会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浑身没劲、提不起精神，你看我是符合了哪一条？你之前不是说没准备好吗？怎么才几天就着急想当爹了？” 不，是娘误导了我。谢喻舟在心中回答。 看戚映欢这反应，应该没有怀孕。谢喻舟叹息了一声：“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隐隐有些失落，但又松了一口气。 自从听了戚映欢的观点后，他对父亲这一角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差点吓死她了！戚映欢舒了一口气。 放松后，谢喻舟感受到怀中的人还一颤一颤的笑个不停。 看他误会就这么好笑吗？ 谢喻舟下意识摸了摸戚映欢的肚子，随即，他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他勾勒嘴角：“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浑身没劲、提不起精神，这些你是没有，但是我感觉你肚子上的肉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 戚映欢窝在谢喻舟怀中的身体僵硬了，她慌张道：“你不要乱说！我没有变胖！我怎么可能变胖！” 如果变胖的话，岂不是以前好多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戚映欢嘴上说着不，但手却诚实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原本平坦的腹部，似乎变得非常柔软。 戚映欢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像是长肉了！ 不不不，一定是她的错觉！是的，错觉！ 戚映欢不断安慰自己，然而她肚子上还搭着另一只大手，那只手正不断在她肚子上作怪，不是揉她的软肉，就是戳她的腰腹。 混账东西，谢喻舟是把她当橡皮泥捏了吗？ “谢喻舟！”戚映欢气不打一处来：“你再不把手拿开，我就生气了！” 糟糕，调戏过头了。谢喻舟心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六章 乌龙 从侯府告辞后，戚映欢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谢府，而是带着知夏上了街。 尽管陆萱说要带平安痛痛快快玩一场，但戚映欢觉得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比如说送平安一些小玩意，小孩子嘛谁会嫌玩具多呢。 蹴鞠、空竹、陀螺、九连环、走马灯、风筝、泥偶、布玩、等等…… 细数起来，古代的玩具还真有不少，戚映欢和知夏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都不知道要选什么好。 摆摊的妇人见戚映欢蹲下来，东摸摸西摸摸，一副很新鲜的样子，不由以过来人的身份笑道：“夫人，您是想买些小玩意儿给您未出世的孩子吗？我看啊，这对虎头鞋就挺好的，够喜庆。” 未出世的孩子？戚映欢和知夏一愣。 等瞧见妇人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肚子时，戚映欢才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 这是把她当新手妈妈了？ 戚映欢有点尴尬地解释道：“不、不是，婶子你弄错了，我只是想挑些礼物送给弟弟。” 妇人瞟了一眼戚映欢的肚子，又狐疑地瞟了眼戚映欢的脸色，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最终才说了一句抱歉：“哎呀，看我这眼神，年纪大了就是不太好，夫人您挑，您看中什么我给你算便宜一些。” “多谢婶子。” 在妇人的推荐下，戚映欢买了九连环和陀螺外加两个小泥人。妇人见戚映欢付钱爽快，还送了一个拨浪鼓给她做添头。 拨浪鼓的做工十分一般，鼓面上没有彩绘，手柄上也没有精美的图案，纯粹就只能听个响。 戚映欢以前没玩过这东西，看着有几分新鲜感，便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 戚映欢回来的时候，谢母远远就听到了‘咚咚’的鼓点声，仔细一瞧就发现了戚映欢手中的拨浪鼓。 谢母纳闷，欢欢这孩子一向比较稳重，怎么突然童心发作，玩起小孩子的玩意了？ 童心？难道…… 难道欢欢肚子里有了？ 谢母想歪了，她前几天还在想抱孙子的事，现在不想歪才怪。 谢母不敢马上确认，她假装无事，走到戚映欢跟前：“欢欢，回来了啊？不回家用午膳怎么也不和娘说一声？” 戚映欢一听，旋即勾住谢母的手臂撒娇道：“娘，我这不是忘了吗？下次有什么事一定提前告诉您。娘，您是不是觉着没有我陪您吃饭，太寂寞了呀？” “就你贫！才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寂寞的？娘还没脆弱到这个程度。”谢母忍不住笑，但她始终没忘记她的目的，谢母假装无意道：“欢欢手上的拨浪鼓是哪来的？” “哦，刚刚逛街时买的。”戚映欢道。 谢母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起买拨浪鼓了？” 戚映欢有点心虚，谢喻舟不会同意她把平安偷出宫，她若是告诉谢母拨浪鼓是用来送给平安，保不准谢母会在谢喻舟面前说漏嘴。 可戚映欢又不想在谢母面前说谎，因此犹豫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要如何回答。 谢母把戚映欢的不知所错看在眼里。 难道是不好意思告诉她怀孕了吗？也是，年轻人头一回，脸皮薄，不知道要怎么说也是正常的。 谢母笑眯眯地问：“是准备送给哪个孩子的吗？” 戚映欢微微诧异，最终点头：“娘所言甚是。” 谢母脸上的笑意更甚：“娘猜啊，欢欢手中这东西既不是送给宋儿，也不是送给旭儿。” 顾照旭已经十二岁的了，早过了送拨浪鼓的年纪，顾家的话戚映欢前几天才去过，短时间内也无需送礼。 戚映欢瞪大了双眼：“娘，您怎么知道？” 看着戚映欢的表情，谢母愈发肯定了她的猜测，欢欢认识的小孩子就那么两个，既然都不是的话，那就没跑了，欢欢一定是有了！拨浪鼓是给她未出世的乖孙买的！ 谢母对只见过一面的平安印象不深，以至于她根本没想起还有这个可能。 谢母握住戚映欢的手，眼冒精光：“娘怎么会不知道，娘也是过来人啊。” 戚映欢表情讶异，娘也许已经猜到她买的礼物是送给平安。 可是后面那句过来人是什么意思？还不等戚映欢细想，就听谢母嗔怪道：“欢欢，我知道你谨慎，考虑的也多，但这事有什么好瞒着娘的？” 娘一定是知道了！不过娘还不知道平安的身份，只以为他是哪家贵公子，所以根本不觉得戚映欢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这让戚映欢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地看着谢母道：“娘，我跟您求件事！” “什么事？”谢母问。 “这事您先别告诉谢喻舟好吗？”戚映欢期期艾艾道：“等过几天我会和他老实交代的。” 一直瞒着谢喻舟似乎不太好，但马上告诉他一定会遭他反对，不如等事情过去再和他交代，到时候就算谢喻舟生气也无济于事。 这话听在谢母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为什么要瞒着喻舟他当爹的事？难道是月份太小，所以大夫还不是很确定？欢欢是想等确认后再告诉喻舟？ 谢母问：“是因为暂时还不能确认吗？” 什么确认？ 戚映欢愣了一下，难道谢母是问平安那边，是不是还没确认明天可以出门？ 这么说也没错，陆萱没有打下包票能把平安偷运出宫。 戚映欢点了一头：“嗯，所以这事说不定没影。娘，您能暂时帮我保密吗？” 怪不得刚刚戚映欢连她都不想告诉，原来是这样，月份还小啊。 谢母爱怜地拍了拍戚映欢的手道：“欢欢，你放宽心，娘替你保密。” 谢母慈爱地看着戚映欢说：“不过娘觉得一定没什么问题，娘等你的好消息。” 戚映欢总觉得对话有点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她一时半会还说不出来。 总之这事先瞒过谢喻舟再说。 晚上用膳的时候，谢喻舟觉得家中两个女人都怪怪的。 谢母的笑容就没停过，仿佛捡了一百两银子，哦，不对，以这个开心程度来计算，可能是捡了五百两。 戚映欢似乎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区别，但每次和他对视都下意识收回目光，感觉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这两人鸡同鸭讲，居然还能对上号，哈哈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八章 撞上 翌日，御史台。 通过几日的接触，谢喻舟已经把御史台中大部分官员认清。 对于这位年轻的谢中丞，官员们至少表面上是一派和气。 午休的时候，几位侍御史聚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 “李大人，听说令夫人最近有喜了，恭喜啊。” 听到这个话题，路过的谢喻舟微微侧目。 “同喜，同喜。”李大人眉开眼笑。 同僚道：“听说这是李大人第一次当爹？” “是啊，几位大人都是过来人，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李大人道。 “客气。”其中一位孙大人说：“我家的杨梅树正好熟了，孕妇嗜酸，等下值后我让我家大儿摘了一些送去给李大人。” “那便多谢孙大人。”李大人显得很开心：“内子这几日胃口确实不好，今早还告诉我说想吃酸的，我原本打算今日回去时帮她买些山楂条，有了孙大人家的杨梅，我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孙大人惊道：“万万不可啊！大夫没告诉你们吗？” “什么？”李大人问。 “令夫人有孕，怎可食用山楂！” 孙大人说完便想起了李大人的背景，李大人父母早亡，在金陵又没有长辈，不清楚这些事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李大人一阵后怕。 孙大人叹了一口气道：“回头啊，我让我家夫人与你家夫人好好说道说道，这几个月要注意的事项多着呢。” 李大人闻言大喜，拱手说：“多谢孙大人。” 刚说完话，两人便发现周围静悄悄的，方才还在说话的几位大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两人立刻察觉到什么后，默默转身。 穿着一身天青色便服的年轻人此时站在他们身后，他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人一惊，快速向年轻人行礼：“见过谢中丞。” “讲过谢中丞。” 方才还在谈心的官员们也朝谢喻舟一礼。 几人都是侍御史，从六品的官阶。见了上级自然需要行礼表示尊敬，虽然这名上级比在场所有人都年轻。 “不必多礼。”谢喻舟敛眸道：“方才这位孙大人聊及的话题，可否与我细细说来？” 孕妇不能吃山楂。 联想到昨天谢母的行为，谢喻舟又对已经确认过的答案产生了怀疑。 孙大人有些愣住。什么话？ 等会意后，孙大人才把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了谢喻舟。 谢喻舟揉了揉眉心，然后对几人道：“本官下午还有些事，麻烦几位大人替我向张大人告假半日。” 他得回去把事情弄清楚！ 听谢喻舟称他们为大人，几人不免有些惶恐。 等谢喻舟离开御史台后，孙大人吁了口气。 “谢大人虽年纪轻，但是给人的压力还真不小啊。”方才他被谢喻舟问话的时候吓到了，尤其是对方板着脸皱眉思考的样子，居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李大人纳闷：“谢大人为何要问孙大人这些问题？” 同僚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用试探的语气道：“难道谢大人府中也有喜事？” 李大人愣愣道：“早知道就该向谢大人说句恭喜的。” “明日也不迟。”孙大人道。 谢喻舟此刻还不知道御史台中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明日他上值后会收到无数声‘恭喜’。 他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思考着昨天发生的事。 等到了家门口，他与要出门的三人撞了个正着。 那三人是戚映欢、陆萱，以及皇孙殿下。 谢喻舟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的光芒，皇孙为什么在他家？ 空气中一片静默，两拨人马堵在门口好一会儿。静秋眨了眨眼，小姐和姑爷干什么呢？模仿她吗？ 眼瞧着戚映欢一脸‘完蛋了’的表情，谢喻舟隐隐有些头痛，原来是瞒着他这件事。 小姑娘胆子真是肥了！居然把他上次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怀孕不怀孕的事先抛开不讲。 谢喻舟板着脸走进谢家：“你们想去哪儿？” “没有，什么地方都不准备去！”三人安静如鸡。 谢喻舟敛眉：“很好，既然那么有空，就全都跟我去书房！” “是。”戚映欢缩了缩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灰溜溜地跟在谢喻舟身后。 “是。”平安垂着头，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表情。 谢喻舟上次给他讲过文章，在他心里谢喻舟俨然是半个先生老师的形象。 即便在后世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心中，老师仍然是最不可忤逆的存在。所以平安紧张的程度不必戚映欢笑。 陆萱倒是比那两个人好一些，但她很害怕谢喻舟会跑去她家告状，万一侯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她估计要关好几个月禁闭，一想到禁闭两个字，她浑身发颤。 谢家的书房内，悄然无声。 阳光穿透透明的玻璃，把室内照亮。 谢喻舟站在书桌前背着手。 另外三人排排站，脊背微微拱起，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像是三只鸵鸟。 书房内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戚映欢偷偷用余光偷瞄了眼谢喻舟，只见他也正朝她看来。他面色冷淡，黑沉的双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糟了，这是真的生气了！若是直接骂她们倒还好，他不吭声的样子最恐怖了。 戚映欢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她不禁问自己，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倒霉，都要出门了，结果还碰上谢喻舟。谢喻舟今天下午休假吗？怎么没听他说过，不过是故意回家抓她们的？他哪里来的消息？ 正当戚映欢胡思乱想之际，谢喻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萱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抢答：“谢大人，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把平安偷出宫！这件事是欢欢指使我做的，她才是主谋！我只是从犯！谢大人，我讲完了，事情就是这样！” 戚映欢瞪大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陆萱。说好的好朋友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呸，不是！是说好的好朋友两肋插刀呢？结果你居然捅了我一刀！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陆萱向戚映欢露出抱歉的眼神。 欢欢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今日的‘主审’是你夫君，你们是一家人，他就算生气也不会为难你，但我就不同了，要是被告到侯夫人那里的话，可能好几个月都不能出门！ 陆萱：欢欢，你忍心这样对我吗？ 戚映欢瞪眼：忍心！ 陆萱：…… 也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做到的眼神交流，总之电波在这一瞬间对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四十九章 惩罚 书房里，戚映欢和陆萱私底下你来我往，眼神交会时火光四射。 谢喻舟看向戚映欢，突然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她喊了一声：“谢夫人。” “我、我在。” 戚映欢整个人抖了一下，顿时再没有心情对陆萱进行眼神攻击。 完了，谢喻舟更生气了，如果把生气的数值比作一百，那刚才谢喻舟生气数值是七十，现在嘛，已经到达九十了，这可不是喝点谢母熬的药膳就能解决的程度。 戚映欢哆哆嗦嗦上前一步，扯了下谢喻舟的袖子，讪讪：“谢喻舟，我也不知故意要瞒着你的，就是……想过了今天在和你说。” “先斩后奏？”谢喻舟敛眉。 皇孙还不知身边有暗卫存在，皇帝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了皇孙出宫的消息，也不知皇帝那边是什么态度。 谢喻舟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我看谢夫人不光是长肉了，连胆子都肥了！” 戚映欢闻言，猛然抬起头，用恨恨的眼神看向谢喻舟。 混蛋谢喻舟！你可以骂我，但不可以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谢喻舟瞧着戚映欢不满的眼神，反问：“我说错了吗？偷偷帮助皇子私自出宫是什么样的罪名，我上次没说吗？” 戚映欢又怂了下来：“说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没理，好嘛，这次是她做事太冲动，光想着要安慰平安的情绪了。 但谢喻舟也太过分了，居然在平安和陆萱面前这么教训她，她不要面子的吗？就不能和她私底下说。 戚映欢心中异常委屈。 平安见戚映欢被教训得红了眼眶，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了谢喻舟的话。对平安来说，打断别人说话是件无礼的事，尤其他对谢喻很舟尊敬，但现下，他愿意为了维护戚映欢，打破自己的行事原则。 他对谢喻舟鞠了一躬道：“谢大人，请不要责怪戚姐姐，此事千错万错都错在我身上，昨日戚姐姐进宫听闻八皇子与九、我起了冲突，还摔死了我养的狗，戚姐姐怕我一个人太过伤心，才邀我出宫玩乐一番。” 平安觉得自己愧疚极了，若不是他冒充九皇子，戚映欢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偷出宫，但愧疚的同时，他心中又十分雀跃，原来这就是被人惦记的感觉，这温暖感觉得让人舍不得放手。 陆萱还算有点良心，连忙应和道：“对对对，我可以作证，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不是想要做坏事。” 陆萱心道：欢欢夫君的气场也太强了，居然比她哥哥板起脸来的样子都可怕、 戚映欢见两人维护自己，感到十分安慰。 她摸了摸平安的小脑袋：“没关系，平安，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谢喻舟生气也是正常的，我们做错事就得承认。” 谢喻舟：认错的态度倒是还不错，也对，毕竟是在小孩面前。 戚映欢说：“我们下次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免得被人发现。不过这样一来，下次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平安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难过。 陆萱安慰道：“没事，见不了面就通信，我可以帮你们送信，到时候我贿赂几个宫女，让她们偷偷送去敏妃娘娘的宫中。” 谢喻舟头痛：陆姑娘，贿赂这种事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你生怕屋子外的暗卫听不到吗？ 陆萱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平安吓了一跳，万一真送去敏妃的宫中，他的身份不就要穿帮了吗？今日还算幸运，陆萱偷偷去了上书房找的他，因此身份才没有被拆穿。 “不可！宫中人多嘴杂，陆姐姐还是来上书房找我比较方便。”平安道：“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再过三日，皇、父皇会对我最近的学业进行考核，若是我考得不错，我可以试着求父皇给我出宫的恩典，到时候我就又能来见戚姐姐和陆姐姐了。” 就是不知皇祖父会不会同意，若是不同意的话，他多求几次会不会好一些？ “真的吗？”戚映欢和陆萱面色一喜，这样一来她们就没必要冒着大风险把平安偷出宫了。 平安见两人面露喜色，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嗯，我会努力的！到时候劳烦两位姐姐再带我玩耍。” 陆萱拍了下胸脯：“小意思！本来今天想带你们去看斗鸡的，听说……” 三人讨论的其乐融融，谢喻舟被她们抛之脑后。 谢喻舟心道：我的存在感就那么不显眼吗？ 其实早在听到戚映欢想要找平安的理由后，谢喻舟就没那么生气了，他知道戚映欢不是会无缘无故冒险的人，里面果然有隐情。 但是九皇子的狗死了，和你周惟有什么关系！这臭小子装得倒是开心。 看在这小子上辈子是他弟子的份上，谢喻舟决定不揭穿他。 三人行事的理由，他知道了。但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不然这三人下次不知道还会做出些什么惊人的事。 “咳！”谢喻舟轻咳了一声，打断三人的其乐融融。 三人身形顿时一僵。 完了，忘记谢喻舟还在了，咋办？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平安鼓起勇气：“谢大人，您别怪戚姐姐了，您放心，出宫前我已经吩咐好了宫女们，他们不会发现我不见的！” 有了上次掩盖心中的经验，平安这回更为得心应手，他自认不可能会出问题。 谢喻舟漆黑的双瞳中一片静谧：“今天这件事虽情有可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平安一愣，戚映欢和陆萱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平安踌躇了片刻道：“谢大人请讲，有什么惩罚我都会安然受着。” 看来今天是看不了陆姐姐说的斗鸡了。 “就罚你们三人抄一下午时间的书，九皇子过几日不是要接受皇上的考核吗？正好作为考核前的温习。”谢喻舟说。 平安松了一口：“多谢谢大人手下留情。” 抄书对他来讲算不得什么惩罚，而且有戚映欢和陆萱陪着，他就更不觉得这是惩罚了。 平安心道：谢大人虽然冷清了一点，但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平安这时还没有察觉到谢喻舟的险恶用心，他这招哪里是惩罚平安，分明是惩罚戚映欢和陆萱。 戚映欢冷汗直流：“不要，谢喻舟，我们换个惩罚不行吗？我都知道错了！抄书就算了，嘤嘤嘤，我不想抄书，我手痛……” 逼不得已，戚映欢只好使出假哭这一招。 就她那两笔字，还抄书，杀了她！在很多年前的学生时代，抄书就是她的噩梦，谢喻舟居然哪壶不提提哪壶！ 谢喻舟拨开了戚映欢拉扯他衣袖的手，这会儿谢喻舟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得让她好好吃一回教训。 陆萱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地往书房门口挪步。 没事只要她跑得够快，就没人能让她抄书！ 然而谢喻舟连头都没抬，便朝门口喊：“李盟，好好把手着书房，在申时之前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少爷。” 陆萱手脚僵住，魂飞九天。 戚映欢也没比陆萱好到哪里去。 谢喻舟好狠一男的，今晚一定要和他分床睡！ 耳边传来平安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声音：“没关系，戚姐姐陆姐姐，我抄好了，再帮你们吵。” 两人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怎么会有平安这么乖巧的小孩！ 陆萱：“平安，你还想要养狗吗？陆姐姐给你弄一条藏獒，你觉得这么样？” “不，不必了！”平安脸都僵硬。 戚映欢：“那猫呢？你喜欢猫吗？波斯猫这么样？” “不用……”平安觉得冒充九皇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总觉得自己头顶上带了一定‘玩物丧志’的帽子。 谢喻舟听着三人对话，一阵无语：三个笨蛋。 半个时辰后，紫禁城。 皇帝原本非常恼火，上一次皇孙主动要求偷溜出宫就算了，这回居然又来，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然而等皇帝听到陆萱那丫头带人出宫的理由后，皇帝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皇帝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暗卫道：“皇孙的行踪被谢大人发现了，这会儿谢大人正罚皇孙和谢夫人陆小姐三人抄书呢。” 皇帝睁大了眼，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居然跑出宫去抄书了？ “哈哈哈。”皇帝拍着大腿大笑：“陆萱那丫头这会儿一定后悔死了。” 暗卫点了下头。 皇帝说：“行了，这事你们不用管。” 等暗卫离开后，皇帝嘴里默念了一句：“考核啊……” 他眼前浮现出某个身影，皇帝喃喃道：“旻儿，若是你的话会怎么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一章 和亲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这件事先不和谢母解释。 谢母难得这么开心，先让她开心几天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就苦了戚映欢。 谢母从这日起开始想方设法投喂戚映欢，盼望她能生个大胖宝宝，戚映欢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但看着谢母期待的表情，她终究闭上了嘴巴。 怎么办，越来越难解释了，难不成真要去求谢喻舟！不不不！这种事就算是谢喻舟也不能操控，那天他就是想调戏她而已，恶趣味的家伙！ 日复一日的投喂，让戚映欢很快陷入发胖的苦恼，腰上的肉好像跟明显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来到六月末，迎来了阿丹王子与佳然公主的日子。 天气渐渐开始炎热，知了的叫声预示着夏日的到来。 一大早，戚映欢无精打采地跟着谢喻舟上了马车。 看小姑娘无精打采的，谢喻舟忍不住问：“还困吗？要在马车上睡一会吗？” “不了，最近都这样，习惯了。”戚映欢摇摇头。 “我看你今天早上没什么胃口。”谢喻舟说。 戚映欢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娘最近做了好多滋补的东西，导致我这几天有些反胃。” 最近谢家餐桌上最常见的菜式就是鸡汤。古代的鸡，天然无污染，谢母还特意挑了肥的，鸡油特别多，现在已是初夏，胃口本来就不如以前，一碗鸡汤下去，什么胃口都没了。 谢喻舟有些心疼地搂了搂戚映欢：“等过了这几天，我们就和娘摊牌。” 小姑娘能养出点肉固然是好，但瞧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谢喻舟十分不舍。 戚映欢点头：“只能这样了。”她现在看到鸡汤就想吐，已经不能再忍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皇宫。 今日的紫禁城张灯结彩，午门口挂着喜字灯笼，紫禁城外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进了紫禁城后，戚映欢和谢喻舟分道扬镳，戚映欢与女眷去往陈妃的长春宫。 顾夫人与赵夕儿也在女眷队伍中。 戚映欢随口问赵夕儿：“夕儿姐姐，最近宋儿可好？” “最近啊，长高不少。”赵夕儿高兴地说：“昨天还开口还了我一声娘。” “哦？”这个话题成功让戚映欢来了兴致：“已经会喊人了吗？”也是，宋儿这会儿已经一周岁了，该开口说话了。 顾夫人笑着道：“可不是吗！现在整天咿咿呀呀的，被他吵得头痛死了。” “我看义母不是乐在其中吗？”戚映欢说。 “哪有。”顾夫人狡辩。 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长春宫。 宫女穿着浅粉色的宫装，把女眷迎了进去。 与陈妃给人的温婉的印象不同，长春宫布置得十分华丽，再加上红色的窗花与灯饰，殿内一派富丽堂皇。 刚见了陈妃的面，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便有小宫女踉踉跄跄跑到众人面前大喊：“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原本还挂着笑脸的陈妃，脸色一臭：“怎么说话的？这大喜日子也敢胡说八道。” “是奴婢说错话了。”宫女战战兢兢地低头认错，马上她又为难地看向陈妃：“可是娘娘，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陈妃问。 “公主把给她上妆的嬷嬷给……刺伤了！” 最后几个字宫女说得很轻，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宫女的口型。 把上妆的嬷嬷给刺伤了？佳然公主这是疯了吗？ 不对，她早就疯了！戚映欢心想。 女眷们面面相窥，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陈妃迁怒，尽管陈妃表面上很好说话，但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样呢。 陈妃面色难看，为了不在女眷中丢脸，她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公主吗？” 回到宫中的前半个月，佳然公主做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举动，绝食、打骂宫人、偷跑，完全和以前端庄体贴的公主形象不同。 直到某一天皇帝召见了佳然公主，陈妃不知道皇帝和佳然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佳然老实了下来，但脾气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合便要打骂下人。 宫人们私底下传言，公主应该是被和亲的消息刺激疯了。 “是奴婢没看好公主，娘娘恕罪。”宫女跪了下来。 正当此时，内殿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道人影从内殿走来，打头的人正是佳然公主。 她还没换上喜服，只穿了一身里衣，头发披散在脑后，以这样的打扮跑出寝室显然是件非常失礼的事。 可所有人却没心思去指责佳然公主，她们为自己看到的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女眷诧异地问道：“这是佳然公主？” “应该是。” 女眷为何会这么惊讶，完全是因为佳然公主此时的模样与围猎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个月前面容姣好的少女，此刻皮肤暗黄，脸颊和太阳穴凹陷，黑眼圈浓得吓人，这哪是十六岁，说三十岁也有人信。 戚映欢微不可查的皱眉，皮肤暗黄黑眼圈说明她精神状态不好，长期熬夜，而脸颊和太阳穴凹陷应该是长期节食所致。 看来这段时间的佳然公主经历过一段很激烈的抗争，她最终以失败告终。 佳然对女眷们的惊讶毫不关心，颇有破罐子破摔地味道，她淡淡地扫众人一眼，然后打了声招呼：“都来了啊。”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 “见过公主。”众人下意识行礼。 戚映欢觉得这样的佳然公主，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陈妃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脸色发青地说：“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佳然你的礼数呢？”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在乎那些？”佳然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说着，她微微侧身，把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身后的人四十岁上下，穿着宫中嬷嬷的服饰，这位中年嬷嬷一头虚汗，左手正托着流着鲜血的右手。 这时众人才发现，嬷嬷右手上扎了一根发簪，发簪没有穿透手掌，但伤口应该很深，血珠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陈妃看了这个情况，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宫女说佳然刺伤了嬷嬷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是把人刺死了呢。没出人命就好，没出人命就好。 见陈妃松了口气，佳然公主冷哼一声：“母妃到底是怎么选的人，手脚这么不干净，给本宫拿的口脂里一股子怪味，就这样还敢给本宫往嘴上抹，本宫没把她的手砍了已经是天大的慈悲。” 那语气意有所指。 嬷嬷一听，也顾不得手上的伤，立刻朝陈妃跪了下去：“冤枉啊，娘娘，那盒口脂本来就是那个味道，一定是公主闻错了，对是公主闻错了，奴、奴婢绝对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嬷嬷迫不及待为自己辩解，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本宫什么时候说你动手脚了？”佳然公主冷笑道：“你慌什么慌？” 众人看出了点名堂，佳然公主说的口脂大概是有什么问题，那嬷嬷也明显知道口脂有问题。 戚映欢微微皱眉，她顺着佳然公主的视线看去。 只见陈妃表情不好地咬了咬唇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章 求他 有李盟在书房门外虎视眈眈，三人根本不敢偷懒。 等到申时，书房的大门才被打开。 陆萱早已两眼一抹黑，戚映欢非常担心她这个状态还能不能把平安送回宫中。 陆萱摇摇手道：“没事，我在马车上缓一缓就好。” 平安挺着胸脯道：“戚姐姐，你放心，一路上我会照顾好陆姐姐。” 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开的身影，戚映欢一阵无语，陆萱你可得支棱起来啊！难道还真让平安照顾你不成？真让人操心。 书房。 三人抄完书后，书案如同被洗劫过一样，一片狼藉。谢喻舟整理完笔墨纸砚后，戚映欢回到书房。 谢喻舟停下手头的事，坐回桌前，他看向戚映欢，并用食指击打起桌面。 缓而有力的敲击声在书房内响起。 不紧不慢的节奏声，让戚映欢心里有些毛毛的。 戚映欢的目光猛地投向对方，只见谢喻舟的黑沉的双眸中划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戚映欢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先发制人：“干嘛这么看我？你罚我抄书我也抄了，你还想干嘛？谢喻舟我告你，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 谢喻舟眼中多了几分好笑。 刚刚还那么怂，这会儿又神气起来了？是认为平安不在了，所以她可以耍赖了吗？ 谢喻舟完全正中戚映欢的心思，刚刚有平安在她认错才认的那么爽快，毕竟不能教坏小孩子嘛，但现在只有她和谢喻舟两人，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喻舟的眉眼柔和了起来，他对戚映欢招招手道：“行了，不罚你了，就你这几笔字，罚完你我还得仔细检查，用你的话说就是辣眼睛。” “你乱讲！哪里辣眼睛，明明进步了很多好不好！”戚映欢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毛笔字是写得一般，但也没到辣眼睛的地步！ 谢喻舟指着宣纸上的字迹道：“怎么不是？这写的是什么？” 戚映欢低头一看，翻了个白眼，说话的语气中气十足：“你这都看不懂吗？是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她也没写得很潦草，谢喻舟怎么就看不懂了？ 谢喻舟点头道：“嗯，不错，所以谢夫人记住了吗？” 戚映欢这才醒过神来，谢喻舟哪是看不明白她写的什么，分明是借抄书的内容给她训话！ 混蛋！ “谢喻舟你太过分了！刚刚在陆萱和平安面前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现在还要单独留堂训我！你、你太过分了！”戚映欢感到非常委屈。 若是换做别人训她，不管是谢母，还苏青源、顾大人，哪怕是赵夕儿训她，她都不会觉得委屈，但唯独谢喻舟不可以，戚映欢说不出什么原由，反正就是谢喻舟不可以凶她。 谢喻舟看小姑娘一副快委屈哭了的样子，顿时泄了气，起身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不过就说你一句，有这么委屈吗？” 戚映欢捂住额头，瞪大双眼：“有。” 谢喻舟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没想到谢夫人的脸皮这么薄，下次尽量选个人少的地方。” 还有下次？ 戚映欢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被谢喻舟逮到训她的机会！有一次教训就够了！ 戚映欢撇嘴道：“没有下一次。” 谢喻舟又笑：“好，没有下一次。” 看着谢喻舟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戚映欢慢慢冷静了下来。 冷静后，她才发现最近自己特别容易情绪化，一丁点的小事就容易激动，奇怪了？怎么突然变矫情了。 正在这时，谢喻舟语气一转：“好了，这件事算是揭过了，现在我们该谈一些私事了。” “什么私事？”戚映欢有些懵。 谢喻舟叹气道：“谢夫人，你难道还没发现吗？娘以为你怀孕了。” “什么？”戚映欢一头雾水，因为震惊瞳孔盯得浑圆：“娘以为我怀孕了？我不知道啊，我没有怀孕啊。” 看本人都这么惊讶，谢喻舟微微沉吟。 看来其中定有什有误会。 在谢喻舟的提点下，戚映欢把昨天发生的事复盘。 半个时辰后，戚映欢捂住了脸。 怪不得昨天和谢母说话时，总觉得的对话怪怪的，原来两人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完全讲得不是一件事。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角，发出一阵轻笑声，眼神中的愉悦显而易见。 戚映欢被谢喻舟笑得又气又窘：“你还笑！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谢夫人，你现在知道做坏事的后果了吗？”谢喻舟调侃道。 “你别在那里说风凉话！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戚映欢都快急哭了：“娘今天这么开心，你让我如何告诉她昨天的事是一场误会？” 怪不得娘从昨天晚上起脸上都笑就没停过，原来问题出在她身上。 “那就不要告诉她好了。”谢喻舟摸着下巴说。 戚映欢气得想咬谢喻舟，恶狠狠对谢喻舟道：“那你让我十个月后从哪里弄个小婴儿给娘？” “这倒是个问题。”谢喻舟佯装若有所思地点头。 戚映欢胸脯上下起伏，咬牙切齿。 她算是看出来了，谢喻舟诚心是想看她笑话，根本不想帮她解决问题。 戚映欢气急：“算了，不要你想办法了！” 见戚映欢要走，谢喻舟马上把人拉住，他说：“别急啊，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虽然觉得谢喻舟嘴里没一句好话，但总比她一个人为难好，戚映欢将信将疑地转头问：“你有什么办法？” 谢喻舟对她招了招手。 戚映欢眯了下眼，露出怀疑的眼神，最终在对方‘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的表情下，戚映欢凑近了一些。 谢喻舟说：“你求我就可以了。” “什么求你就可以了？”戚映欢感觉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求他？ 这时谢喻舟倾身，附于戚映欢耳边。 他吐息时温热的气息，让戚映欢为之一颤，熟悉的味道也让气氛多了一丝暧昧。 耳边传来谢喻舟的声音：“求我给你一个孩子。” 戚映欢瞳孔微缩，等听清谢喻舟的话后，她整张脸绯红，连耳根都泛着粉色的色泽，温度大概是能煮鸡蛋程度。 戚映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手脚并用地从谢喻舟身前逃开。 她双手捂住脸颊，眼神闪烁，嘴巴张张合合嗡动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喻舟！你不要脸！” 居然让她求他这种事！不要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三章 应下 正当戚映欢以为能逃过逃过一劫时，佳然公主冷笑了一声。 她说：“这有何难？让人快马加鞭回去取便是了，半个时辰本公主还等得起。” 见戚映欢还想推诿，佳然公主道：“还是说，谢夫人其实不愿意给本宫上妆？又或者是，市井传闻不过是徒有虚名？” 不愿意给公主上妆是不识抬举，承认浪得虚名，难免会砸了百草堂的招牌。 两条路都走不通，戚映欢哀叹一声，好，只剩下迎难而上这条路了。 估计佳然公主只是想在化完妆后，借题发挥给她一些难看。 从方才佳然公主没追究口脂一事来看，戚映欢心中有了大概。只要佳然公主还尚存几分理智，就不会在和亲这天搞出幺蛾子。 佳然公主想借着妆面的问题对她发火，她不给对方这个机会不就好了吗？ 别的戚映欢不敢打包票，但在化妆这一块，她还是颇有自信。 戚映欢抬头，目光带着坚定，她直视佳然公主：“恭敬不如从命，还请麻烦公主拿一些笔墨给臣妇，好让臣妇交代清楚都要取些什么东西。” 佳然公主眼神中划过得逞的光芒，她拍了拍手：“来人，没听到谢夫人要笔墨纸砚吗？” 交代完宫女要取的东西后，佳然公主把戚映欢喊进了寝殿。 顾夫人紧张地问赵夕儿：“欢欢她没问题吗？万一公主对妆面不满意怎么办？” 看佳然公主恶意满满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 赵夕儿对顾夫人微微一笑：“娘，您尽管放心，佳然公主怕是打错了主意，要论化妆这一块，放眼整个大齐没人比得上欢欢，说来也算便宜佳然公主了。” 平时要找戚映欢化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余的人却没赵夕儿那么有信心，佳然公主现在这副模样就算化了妆又能好看到哪里去，还不是吃力不讨好。也不知谢夫人到底哪里得罪了佳然公主。 戚映欢完全不知道女眷们的想法。 来到寝殿后，她第一时间吩咐了宫女：“去拿些蜂蜜红糖和牛乳黄瓜来。” “作什么用？”佳然公主语气不善地问戚映欢。戚映欢未免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差使她的宫女，是该说她不知者无畏，还是艺高人胆大？ 戚映欢的态度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谨小慎微，语气冷漠：“作什么用？当然是给公主做脸，就以公主现在的模样，要是直接上妆，不浮粉才怪！” 反正寝殿内除了佳然公主和几个宫女也没有别人，戚映欢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懒得装，两人本来就是仇人，她上手打人已经算是克制了。 “什么浮粉？你放肆，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佳然公主怒斥。 戚映欢不准备理她，直接拿过宫女手中的东西吩咐：“去把黄瓜捣碎。” “是。”宫女颔首。 “不准去！”佳然公主和戚映欢唱反调。 戚映欢心情不太好，本想混个一天就回家睡觉，谁知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戚映欢对佳然公主道：“我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你认为你这个样子就算化了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然后你就可以用把错误都推到我头上来，对吗？” 佳然公主也不否认，冷哼一声：“你倒是不笨。” “公主聪明，但公主实在太小看我了。”戚映欢卷起袖子把蜂蜜倒入红糖碗中，她自信满满地说：“光你这样的，还难不倒我。哪怕眼前的人是七老八十的老妪，我都能把她化成天仙！所以在那之前，你闭嘴等着看结果。” 佳然公主心中嗤笑一声，就她最近的模样戚映欢要是能化成天仙，她佳然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写。 不过戚映欢的一番话，的确点燃了佳然公主的好奇心。 哪个女儿家不想嫁人时打扮得漂漂亮亮，哪怕她嫁的人并非是她所想，但她依旧想要风风光光的，她是公主，不能有任何被人病诟的地方。 若是戚映欢真有本事…… 在佳然公主走神时，戚映欢已经把红糖和蜂蜜搅合均匀，戚映欢抓起一坨就往佳然公主脸上抹。 “你干什么！”佳然公主吓得倒退了一步。 “没什么，给你去个角质和黑头，别乱动，当心我揉你眼睛里。”戚映欢说，余光瞥了眼宫女们：“你们怎么还不如捣黄瓜？” 宫女们为难地看向佳然公主。 佳然公主此时正忍受着脸上黏黏糊糊地感觉，见宫女们看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先听她的。” 反正假的成不了真，无非是陪戚映欢玩一场。结果若是好的，她可以假装不满意然后发火，结果若是不好，就按照一开始的想法行动。 佳然公主安静了下来。 戚映欢只瞅一眼便知道了佳然公主的打算。 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好了，看来今天有必要拿出一些真本事了。 戚映欢心里模拟着适合佳然公主的妆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慢下来。 用红糖蜂蜜轻柔地按摩了佳然公主的鼻翼两侧，然后用清水洗净，再用捣碎的黄瓜和牛奶搅拌均匀，给佳然公主做了个临时急救补水面膜。 牛奶具有美白的效果，黄瓜可以补水。对于现在脸色蜡黄且皮肤干燥的佳然公主正合适。 等一壶茶的时间过去后，戚映欢让宫女给佳然公主洗了脸。 洗完脸，宫女惊讶道：“公主，您的气色好像比刚刚好了一些。” “真的吗？拿镜子来。”佳然公主摸着自己的脸喊道。 宫女很快把镜子递到了佳然公主面前。 镜子背面是用铜铸造而成，用了大量的镀金花卉，浮雕盘踞整个镜子的背面，连支撑镜面的架子也是花枝的模样，整面镜子无疑展示了一个词——浮夸。 戚映欢一看差点乐了，这面镜子居然是从琉璃坊买来的。 她当时设计这面镜子的时候也是心血来潮，等出了成品才觉得有些浮夸。因为做工和镀金的关系，这面镜子的价格要比普通的镜子贵一些，她以为没有人会买，就没有马上标价，直到有一天伙计告诉她镜子卖了。 戚映欢随口问：“卖了多少钱？” “五百两。”伙计说：“是客人自己开的价格。” 金陵居然还有这种冤大头吗？就算镀了金，成本价也不超过两百两，她本来想赚个二三十两就算了，没想到利润直接翻了十倍。 原来冤大头就是眼前的人。 戚映欢心道：要是让佳然公主知道自己是琉璃坊的东家，会是什么表情？ 佳然公主见戚映欢表情奇怪地盯着她手中的镜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带着炫耀：“谢夫人一定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镜子？光这面镜子，就花了本公主五百两呢。” 戚映欢点头：‘是呢，是呢，我赚了三百多两的利润，怎么会不清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为难 一个普通嬷嬷，就算给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今天这种日子谋害公主，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能在陈妃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除了皇帝就只有熹妃有这个手段，但那两个人没必要针对佳然公主，剩下的就只有陈妃本人。 佳然公主知道，陈妃用她和亲一事换取了不少好处，所以下毒是不可能的，应该是一些让她精力不济，能安分下来的药。 佳然公主冷笑一声：“母妃尽管放心，既然本宫答应了父皇和亲的事，就不会临阵脱逃。那些有的没有的，母妃就不用插手了。” 陈妃脸上难看的笑容变得更为僵硬。 这段时间佳然反抗的行为，都被她看在眼里，比起其他人，陈妃才是对佳然最为了解的人，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有多狠心，生怕她在和亲当天掉链子，所以陈妃吩咐嬷嬷在口脂中下了点蒙汗药，只要佳然手软腿软没力气闹事，她就放心了。 谁知佳然 居然这么警觉。 好在陈妃演技不错，她很快就掩饰住眼神中的不自在。 陈妃走到佳然公主身前，亲切地牵起她的手道：“好了，好了，母妃都知道了，既然你不喜欢那盒口脂，让人换了就是了，何必伤了嬷嬷？大喜的日子，见血总归是不好的。” 陈妃用余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嬷嬷道：“你还不快退下，还想待在这里碍公主的眼吗？” “多谢娘娘，奴婢这就退下。”嬷嬷感恩戴德得朝陈妃行了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长春宫。 陈妃这番行为，显然是向佳然公主妥协的意思。但这一幕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位没有原则溺爱女儿的母亲。 倒是会装！佳然中心冷哼。她道：“母妃都发话了，这事就算了。” 不算还能怎么样，陈妃是她的母妃，难道要表演一场母女翻脸让别人看笑话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佳然公主之所以会答应和亲，是因为和皇帝交换了条件。 和亲后，皇帝会支持阿丹王子继任大汗，她将会成为北国的皇后。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和亲，不和亲的后果便是被剥夺公主的封号，佳然公主会‘暴毙’宫中。 皇帝完全戳中了她的弱点。 佳然公主有很多害怕的事，怕死、怕别人看轻，但她最害怕的东西是失去身份，她非常自豪公主这一身份。正因为有这个身份，她才是天之骄女，旁人不能企及。 她完全没办法想象失去这个光环，作为一个平民的自己。 想了许多天，佳然公主终于做出妥协，答应了和亲的事。她重新为自己的未来做了筹谋，阿丹王子再恨她，她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阿丹王子，她需要忍耐，等诞下皇子，那个男人就没用了！ 佳然公主和皇帝交换的条件便是——等到她诞下子嗣，皇帝必须扶持她的孩子成为大汗！ 皇帝当时用略有深意的眼神看佳然公主一眼，然后答应了下来。 然而佳然却不知道阿丹王子早已想好要怎么折磨她，哪会有什么孩子。 佳然公主也就这会儿能做做白日梦。 长春宫内，陈妃拍了拍手道：“好了，佳然，你还不速速回寝宫梳妆，免得误了吉时。母妃这就让宫女在喊个嬷嬷来给你上妆。” 佳然刚想点头，却一眼望见了人群中的戚映欢。 一月不见，这女人看上居然比上次见面时丰满了一些，气色白里透红，白嫩的肌肤好似能掐出水来。 佳然公主平静的内心蓦地掀起波浪。 凭什么她消瘦成这样，戚映欢却胖了！ 凭什么一个民女能比她过的好！ 浓浓的嫉妒填满了佳然公主的内心，为难戚映欢的想法占据了佳然公主的脑海。 她突然朝陈妃一笑：“母妃，不用去找人了，人不是有现成的吗？” 说着话，佳然公主把目光投向戚映欢的方向。 陈妃与女眷们也跟着佳然公主的目光看向戚映欢。 戚映欢立刻成了视线的中心。 如芒在背，戚映欢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佳然公主道：“谢夫人不是在这里吗？听说谢夫人以前在武昌时收过几位妆娘做徒弟，名头不小。给本宫上个妆应该没问题？” 佳然公主之前调查过戚映欢，她对戚映欢的背景一清二楚，在佳然公主看来，为难戚映欢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 这一番话明褒暗贬，除了和戚映欢交情不错几人，其余女眷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她们看戚映欢的眼神多了一丝异样，堂堂官夫人居然抛头露面。 戚映欢知道佳然公主没安好心：“都是以前的事了，臣妇也只是想给那几人一些生计。” 顾夫人帮腔道：“这世道女子要生存实在不易，有一门技术总是好的。” 和顾夫人关系不错女眷点头称是。 见众人被说服，戚映欢吁了一口气，她对佳然公主道：“公主，那些小打小闹，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宫内的嬷嬷经验老道，何须臣妇哗众取宠。” 不管佳然公主打着什么心思，她只要不接招就好了。 佳然公主却不准备饶过戚映欢，她冷笑一声：“谢夫人何须自谦，最近百草堂那位七娘子的名声不小，谢夫人是七娘子的师傅，想来应该技高一筹，” 随着粉饼大卖，百草堂进入了大众视野，老七的名声也越发响亮。 这本该是好事，但被佳然公主拿出来当借口，戚映欢就觉得不美了。 女眷们似乎也听过百草堂和老七的事，登时来了精神：“原来百草堂是谢夫人家的铺子，我最近可没少光顾。” “我今日用的口红便是那里买的。” 女眷们窃窃私语，佳然公主则更逼近一步。 戚映欢连连低头道：“多谢公主夸奖，只是臣妇许久不曾替人上过妆，日久生疏，唯恐哪里没做好，怕是会误了公主的喜事。” 这句话说中了陈妃的心思，她劝佳然公主道：“是啊，佳然，时间耽搁不得。” “刚刚不是和母妃说好了，不再胡乱插手我的事吗？怎么又忘了？”佳然公主冷冷地瞥陈妃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 陈妃知道佳然公主这是警告她，再胡乱插手，就把方才口脂的事捅出去。念及佳然公主最近几日的行事，陈妃还真不敢赌，佳然不怕丢脸，她怕。 陈妃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既然硬柿子捏不得，就只剩下软柿子了。 陈妃看向戚映欢：“谢夫人，既然佳然有意，那你就别推辞了。” 连陈妃都发话了，戚映欢已经没办法直接拒绝，她想了想说：“回娘娘，不是臣妇推辞，而是臣妇使用的工具与宫中嬷嬷有些不同，现在工具不趁手，臣妇实在无能为力。” 顾夫人也站出来替戚映欢解释道：“谢夫人所言非虚，百草堂的上妆工具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女眷中也有人附和。 佳然公主明显和戚映欢不对付，一个是要嫁出去的公主，一个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官员的妻子，而且顾夫人明显偏帮戚映欢，要怎么选女眷们心中早有了思量。 闻言，陈妃皱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四章 看穿 佳然公主见戚映欢没什么反应，自觉无趣地按骂了声：“没见识的家伙，一定是看傻了。” 戚映欢微微蹙眉，决定还是不和冤大头争辩。她道：“别照了，你的脸只是暂时喝饱了水，所以看上去白了些，过会儿还是会打回原形。” 戚映欢的话让佳然公主的动作一滞。 佳然公主心中冉起的一丝喜悦，立刻被戚映欢浇灭，她挥开宫女手中的镜子，面色狰狞：“姓戚的，你最好真有些本事，倘若你今天让本宫在大家面前丢了丑，你也难逃一劫！你就等着……” 佳然公主口中的威胁还没说完，就被戚映欢按回了梳妆台前。 戚映欢已经把手中的面脂搓热，一点一点涂上了佳然公主的脸，嘴里说着：“行了行了，狠话就免了，我也不想砸了我百草堂的招牌。对了，公主待会儿若是能不开口，就少开口，省得让我分心。” 戚映欢慢慢悠悠道：“万一我手一抖，把公主化成丑八怪就糟糕了，我想公主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状况？” “你居然敢威胁我？” 要不是戚映欢提前按住了佳然公主，她一定气得跳了起来。 “没有，只是实话实说。”戚映欢的手很稳，她用余光扫过佳然公主的双眼：“公主难道已经忘记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我这人有点记仇，实在没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放肆！”佳然公主非常愤怒：“你就不怕治你个不敬之罪？” “请便。”戚映欢随意道：“公主随时可以让宫女把殿外的侍卫叫来打我。” 戚映欢之所以敢这么和佳然公主说话，主要是已经看穿了佳然公主的底牌。 来长春宫的时候，戚映欢见看到了宫外层层把手的侍卫，那时她还反应过来，如今想来，那些侍卫应该是皇帝派来看守佳然公主。 除了寝殿内的几个宫女，佳然公主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她如今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哪怕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也改变不了落魄的事实。 在女眷与陈妃面前，戚映欢还需给皇家留些颜面，但在没有外人的寝殿内，戚映欢完全不想委屈自己。 佳然公主听戚映欢提到宫女和侍卫，就知道戚映欢看穿了她的处境。 佳然公主心中又惊又怒，她握紧拳头。 换做以前她一定第一时间喊来宫女给戚映欢掌嘴，但今时不及往日，她想起了皇帝那张肃然的面孔。 随着时间流淌，佳然公主手中握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佳然公主咬着牙道：“谢夫人不愧和谢中丞是一家人，之前本宫还是小看你了。” 居然能把她的老底摸清，这戚映欢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家伙，怪不得能从她周密的布局中死里逃生，她输得不冤。 戚映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吁了一口气，对方还没失去理智，还知道她身处的状况，这就好办了。 “公主谬赞。”戚映欢朝佳然公主微微一笑。 戚映欢隐隐有些体会到谢喻舟每次云淡风轻的面孔下，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大抵便是‘我很嘚瑟，我很牛逼，但我就是不说！随便你怎么猜。’这类的心情。 反正戚映欢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 看着戚映欢上扬的嘴角，佳然公主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爽的味道。 正当此时，宫女走进来禀报：“禀公主，之前派去替谢夫人取东西的人回来了。” “让她们拿进来。”佳然公主深呼吸道。 宫女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领着一位蓝衣女子进到寝殿内，蓝衣女子手中提着一个工具箱。 蓝衣女子正是戚映欢的小徒弟。 老七大概还没弄清是个什么状况，满脸不知所措，她一边偷偷打量着寝宫内布置，一边小心翼翼地咽着口水，等见了戚映欢她差点喜极而泣：“师傅！” “你怎么来了？”戚映欢诧异地问。 她只吩咐了人去百草堂取东西，可没说要把人也带来啊。 老七把工具箱放到一边道：“师傅，别提了，您叫来拿东西的人根本就弄不清什么是什么，最后还是我帮他们把工具收拾了出来。” 老七抱怨：“他们倒好，我帮了他们，他们却把我一块提溜来了！可吓死我了！” 戚映欢大概能想象到是什么状况，无非是去拿东西的人搞不懂戚映欢写了什么，又怕担上渎职的罪名，所以把老七也带进了宫。 “你来得正好，给我打下手。”戚映欢说。 “没问题。”老七顿时来了精神：“好久没见师傅亲自动手了，我可得好好学着点，师傅今天给谁化妆啊？” “佳然公主。”戚映欢答。 “哦，佳然……”说道一半老七的双瞳兀自放大，声音颤抖起来：“公、公、公主？” “嗯。”戚映欢反应平淡。 要不是戚映欢提醒，老七差点都要忘记这里是皇宫，她师傅什么时候混到给公主化妆了？好厉害啊！那个就是公主吗，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她是不是需要行个礼？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戚映欢拍了下她的脑袋：“别愣着了，帮我把东西摆好。” 老七哆哆嗦嗦道：“哦，来了。师傅，我是不是要向公主行礼啊？” “不用了，时间本来不多了。”说着，戚映欢看向梳妆台前的佳然公主：“我想公主应该不会介意这些繁文缛节？毕竟快要到吉时了，万万耽误不得。” 佳然公主自然听出了戚映欢的言下之意。居然拿吉时威胁她，可恶！ 佳然公主咬牙切齿：“不、介、意。” 不应该是她教训戚映欢吗，为何她被反戚映欢掣肘？ 老七看出了佳然公主眼中的火光，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师傅和这位佳然公主似乎不对付啊，她还是小心一些。 老七很快把工具摆好。 戚映欢对老七招招手道：“今天教你光影明暗的用法。” 老七想了想，好奇地问：“是修容吗？之前师傅不是教过吗？” “今天这个是进阶版。”戚映欢一边给佳然公主涂上粉底液，一边说：“是在视觉上对骨相进行调整。” 戚映欢指着佳然公主的脸道：“老七，你仔细观察公主的轮廓，是不是能看到太阳穴和脸颊都有不同程度的凹陷？以我们的审美观来讲，这两个地方凹陷会给人以一种刻薄的感觉。” 老七很想说‘是’，但是看见佳然公主眼睛里快喷出火的样子，老七把那个‘是’咽下了喉咙。 师傅啊，你真敢说啊！你没看到公主要发火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五章 画皮 佳然公主的寝殿内，空气格外安静，宫女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下一秒，佳然公主果然勃然大怒：“戚映欢你什么意思？居然敢骂本宫刻薄！你是想试试庭仗的滋味吗？” “不，我没有针对谁，只是就事论事，公主无需代入。”戚映欢冷静道：“公主，你想要发火，至少也等我化完再说，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满意，尽可请皇上给我治罪。” 佳然公主没想到戚映欢会这么说。 满不满意还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戚映欢算不算自己入套了？ 戚映欢补充道：“不过，要是所有人都觉得好看，却只有公主一人说不满意，我是不会承认自己失手的。” “好。”佳然公主冷哼一声道：“哪怕不是所有人，只要有九成人认为好看，就算你赢！反之，便是你输，你要是输了，本宫便要拿你问罪！” 佳然公主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才不相信戚映欢会画出所有人满意的妆，这两天又不是没嬷嬷给她试妆，大多都是差强人意，她不认为戚映欢化的妆会好到哪里去。 谁知戚映欢从容不迫地点了下头：“行。在此之前我提两个要求，第一，我希望待会儿公主不要胡乱插嘴，不然有失公允。” “好。”佳然公主咬碎了一口龈牙。 “第二，如果有需要，希望佳然公主能配合我。”戚映欢说。 “好！” 好个戚映欢，有胆！ 现在得意算什么，我看你能不能得意到最后！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佳然公主深呼吸。 老七担忧地看向戚映欢，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和公主打赌？不过她师傅看上去很自信的样子，应该很问题。 下一秒，老七听到戚映欢喊她：“老七，以前教过你，用阴影修容会使脸型显小，那反之用亮色提亮呢？” “变大吗？”老七问。 “是变饱满。”戚映欢说着拿起哑光的高光，并从老七手中取过刷子：“太阳穴和脸颊的凹陷处用哑光高光提亮，还有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需要带上。” 戚映欢说：“佳然公主的脸还算紧致，但她的嘴微微有些凸，突然瘦下来的话就容易显法令纹，所以这里也要注意。” “我明白了师傅。”老七点头。 佳然公主气得半死，什么叫她嘴凸！戚映欢以为她是猴子吗！混账！要不是之前约定过不能插嘴，她一定要让她好看！ “做完提亮之后就是阴影部分，在颧骨凸起的地方和……”说道一半，戚映欢对佳然公主道：“你笑一下。” “什么？我为什么要笑？”佳然公主气得两眼发晕。 “我要确认一下你下颚需要修容的地方。”戚映欢面无表情道：“你说过会好好配合。” 佳然公主现在非常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她！ 她皮笑肉不笑，扯了一下嘴角。胸口的怒气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整个人难受极了。 戚映欢立刻用刷子比着佳然公主的脸道：“看到了吗？这两坨就是多余的部分，需要在这里修饰。” 两坨多余的部分！佳然公主握拳！ “看，做完这些这张脸的弧度是不是就流畅很多了？”戚映欢问老七。 “师傅厉害！” 肉眼可见该嘭的地方嘭了，该凹的地方凹了。 戚映欢心中稍稍有些得意：“这不算什么，其实我还有个更厉害的办法。” “是什么？”老七好奇的问。 戚映欢道：“如果太阳穴凹陷比较严重，可以把太阳穴上方一些鬓发剃掉，在视觉上会加宽上半张脸的宽度，凹陷乍眼看上去就不是那么严重了。”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老七若有所思，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佳然公主瞪大了双眼。 什么！戚映欢还敢剃她的头发，反了她！等等一定要治她的罪！ 一定要治她的罪！ 就在佳然公主紧张到无以复加时，戚映欢笑着说：“不过佳然公主的发量本来就少，我们还是不要剃了！” 虽然躲过一劫，但佳然公主一点都不高兴，什么叫她头发少？ 她有那么多缺点吗？为什么她不知道？佳然公主产生自我怀疑。 接下来，戚映欢的话更进一步打击到佳然公主。 “其实把眉毛画长一些也能在视觉上缓解太阳穴凹陷，但是要注意分寸，画太长容易显老，公主本来就瘦脱形了，这样做反而不妙。” “是，师傅。” “佳然公主的人中比较长，鼻影就不要画太长了。” “是，师傅。” “佳然公主眼睛比较肿，需要用大地色加深。” “是，师傅。” “腮红上在靠面中的位置，可以转移视线。” “是，师傅。” “这边发际线比较秃，补上一块。” “是，师傅。” 佳然公主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到底为什么要叫戚映欢给她化妆呢，是为了自取其辱吗？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而戚映欢感觉通体舒畅，不是要我给你化妆吗？我给你化得还开心吗？ 老七既紧张又兴奋，师傅果然是师傅，她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呢？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不过没关系，这是她师傅，师傅厉害她也有面子，她争取做第二厉害的人！ 不过公主气成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佳然公主为了最终的胜利，在心中写下无数个‘忍’字，到了途中她索性闭上眼睛。不听不听，老和尚念经，不听！ 半个时辰后。 “好了，大功告成！”耳边传来戚映欢欣喜之声。 佳然公主颤抖着双眼，睁开眼睛，只见戚映欢一脸满意地放下手中的唇刷。 不知何时，宫女们把梳妆台包围。 宫女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盯着佳然公主，眼底无不闪动着惊艳。 “公主，您好美啊！” “是啊，是啊，公主，就像是天仙下凡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佳然公主肯定不相信，但说话人是她的贴身宫女，佳然公主眼中带着怀疑说：“镜子呢？” “这里，这里。”宫女捧着镜子走到佳然公主面前：“公主，您看！” 佳然公主抬眼看去。 蓦地，她的表情呆住。 她捧过镜子，瞪大了双眼，镜子中的人也瞪大了双眼。 佳然公主尖叫：“这是谁！” 镜子中的光彩照人少女是谁？是她？不对，一个时辰前，她还是形如槁木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大的差别。这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公主，当然是您了。”宫女道：“奴婢可是看着谢夫人一点点给您化的妆。” 所以，真的是她？居然比她以前正常的样子还要美艳三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戚映欢问：“公主，我的化妆技术可还看得过去？” 不不不，这已经不是化妆的程度了，这是画皮！戚映欢她一定不是人！只有画皮才能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 我最近入了毛戈平老师的高光膏，感觉开启了新的大门，但这东西用着需要一点技巧，手残党可以先用亮色的遮瑕膏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六章 机遇 佳然公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镜子中的人顾盼生姿，巧笑倩兮，娇脸红霞，朱唇绛脂，好一个碧玉年华，好一个俏美少女。 镜子里的人虽然和一个时辰前的她判若两人，但却是能看出她一个月前的影子。 这一瞬间，佳然公主好像找回了被万众敬仰的感觉，她似乎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众人看她的目光中有嫉妒有爱慕，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飘飘欲仙，她仿佛沉醉在万丈金光之中。 然而戚映欢的声音很快把她拉回现实：“请问公主，是否对妆面还满意？” 回神来，佳然公主发现自己仍身处自己的寝殿，方才的万丈金光只是她的错觉。 看着戚映欢笑盈盈的面孔，佳然公主心中恼恨。 姓戚的一定是故意膈应她！那笑容下的嘴脸一定正嘲笑着她，哪怕她打扮得再漂亮，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但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得宠的公主，她逃脱不了和亲的结局！ 可恶！佳然公主咬碎了牙龈，一双眼睛仿佛快要喷火。 她狰狞的表情，让漂亮的脸蛋带上几分阴寒，少女的娇美其顷刻间消失殆尽。 戚映欢并不知道佳然公主在想什么，即便知道，大抵也只会说：技术太好，怪我喽？ 宫女们吓得不敢说话，戚映欢从容道：“若是公主不满意，我现在就替公主卸了。” 卸了？不，怎么可以！ 佳然公主瞪大双眼，见过了戚映欢给她化的妆面，她就再也无法直视嬷嬷们捣鼓下的自己，但要她说出‘满意’二字，却比登天还难。 佳然公主原本是打算借口教训戚映欢，可事到如今她反而骑虎难下。 正在这时，陈妃身边的宫女跑到寝殿门口催促道：“公主，谢夫人，快要道吉时了。” “知道了。”佳然公主松了一口气，催促宫女道：“还不速速替我更衣。” “是公主。” 佳然公主连正眼都没瞧戚映欢一眼，就走到了屏风后面，任宫女们七手八脚地帮她皇上喜服。 戚映欢轻哼一声，逃得倒是快，没让她亲口说出那声满意真是便宜她了。 戚映欢看了一眼老七，见她已经把工具收拾完毕，便对她道：“走，我们出去等。” 老七问：“不用等公主换完衣服吗？” “不用。”戚映欢说：“我们就只负责化妆而已，其他不归我们管我，现在我们该和大家汇合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介绍一下金陵的官夫人们。” 老七为人跳脱，但听到官夫人几个字不免还是有些怵：“师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妆娘，人家指不定愿不愿意认识我呢。” “放心。”戚映欢看着屏风后的身影，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戚映欢道：“等过了今天，你会成为金陵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风险总伴随着机遇，佳然公主搞这一出为难戚映欢，何尝又不是给她露脸的机会。 戚映欢就不相信，那些官夫人们，看到佳然公主妆前妆后的反差，会不心动。千万要小瞧了女人们对美的追求！ 说起来，佳然公主也算帮了她一把。 连公主和亲都请了百草堂的人化妆，这个名头还不够唬人吗？ “我？炙手可热？”老七的双眼放光，那岂不是能赚很多钱？老七问：“真的吗？师傅你可别骗我啊。” “我怎么会骗你，你就等着。”戚映欢笑了笑。 老七高高兴兴地随着戚映欢来到长春宫的正殿。 殊不知，等戚映欢把她介绍给众人后，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冷遇我，人家官夫人们几乎不用正眼看她。 老七尴尬地用脚抠地。 她看向戚映欢：师傅，说好的炙手可热呢？ 戚映欢朝她神神秘秘一笑，比了个口型：等。 好，等就等。 幸好，顾夫人和小顾夫人对她还算亲切，老七总算不用把自己当做木桩。 见所有人注意力转移，赵夕儿捅了捅戚映欢：“公主刚刚没为难你吗？” 戚映欢摇摇头。 老七心道：师傅不为难公主就挺好了，化妆的途中公主差点被师傅说得当场去世。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为难你了。” 佳然公主和亲，她的形象就代表了大齐，要是公主的妆面没化好，戚映欢还不得跟着倒霉。 戚映欢又摇了摇头：“义母放心，这个程度还难不倒我。” 顾夫人见她自信满满，一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却在嘀咕，佳然公主憔悴成那个样子，就算拾掇再好看，也成不了仙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忽然，长春宫殿内的太监吟唱道：“佳然公主到。” 陈妃坐在殿内主坐，她连忙把手中的茶杯塞到宫女手中，然后端正了坐姿。 女眷们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底下头颅以示恭敬的态度。 “嗒嗒嗒——”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佳然公主穿着大红色嫁衣，裙摆拖地，恰如牡丹，她身披金银粉绘薄纱红罗披帛，头戴彩冠，头冠中央为凤凰装饰，金花为底，翠玉为主，彩冠四周垂着金色流苏，流苏以红宝石点缀。行走之间，顾盼生姿。 佳然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长春宫正殿。 “佳然见过母妃。” 女眷们低着头，耳边传来陈妃母女的对话声。 “抬起头来给母妃看看。” “是。” 佳然公主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方才披头散发的形象好像只是众人的错觉。 正在这时，众人听到陈妃倒吸了一口凉气。 “佳、佳然？”陈妃语气中充满着错愕：“你是佳然吗？” “自然。”佳然公主冷笑一声：“母妃难不成以为本宫让人顶替了我去和亲？” 听到这语气，陈妃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女儿，她讪笑一声：“母妃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只是佳然今天太漂亮了，母妃竟有些认不出了，女大十八变啊，一会儿工夫你就长大了。” 陈妃这番话中带着几分真心。 佳然公主抿了抿唇。 对话很快引起了女眷们的注意。 漂亮到认不出？女眷们不太相信陈妃的话，佳然公主之前啥模样，她们看得可是很清楚。 女眷们眼中带着好奇，不动声色地抬头。 她们同时看向身穿红色嫁衣的佳然公主。 目光所及，窈窕少女仙姿佚貌，眉目如画，鹅蛋脸脸型流畅，琼鼻挺翘，柳叶眉恰如其分，远黛如山，樱嘴轻启，她嘴角含笑，连目光中的冷色都被削弱了几分。 这人是谁？ 女眷们实在无法把眼前的人与一个时辰前的佳然公主联想到一起。 几人窃窃私语道：“这是佳然公主？” “应该是，听声音像是。” “什么听声音，明明就是。”其中一妇人提醒道，现在万万不能乱说话，万一让人误会大齐掉包了公主，那还了得。 “是是是，就是佳然公主，公主之前参加狩猎时就长这个样子，我记得。” “对，我也记得。” 因为方才那一面的印象太过深刻，她们差点忘记佳然公主原本的长相，还好有人提醒，不然闹出掉包公主的乌龙就好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七章 送亲 佳然公主用冷漠地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她冷哼一声道：“怎么才一会儿就认不出本宫了？看来几位夫人的眼不怎么样啊。” 女眷们心中微恼，表面却不好发作，只得夸奖道：“公主今日美艳绝伦，大家太过惊艳，所有有些语无伦次。” 佳然公主的心情很微妙，既开心又不开心。 开心的人大家阿谀奉承她，不开心的是这个妆容的由来。 佳然公主掀开彩冠上的金色垂帘，目光直视一众女眷：“你们觉得我今天美吗？” 女眷们心道：这佳然公主也太直接了，这就问上了？ 女眷们不敢触她眉头，当即点头道：“公主自然是美的。” “那我的妆面美吗？”佳然公主又问。 女眷们再度点头。 佳然公主抿了一下唇，看向站立在一旁的戚映欢。 此时，戚映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只见戚映欢张了张嘴，对她比了个口型：这回是我赢了。 佳然公主蓦地呆住。 一袭后，她猛地反应了过来。她被戚映欢算计了！就算戚映欢把妆面画得很丑，女眷们也不敢说她丑。戚映欢一开始就站在不败之地！ 她居然就这样入套了？佳然公主胸口起伏，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才智鄂弼击败，浓浓的挫败感席卷了佳然公主全身。 难道她真的不如戚映欢？为什么连最后想要教训她一下，都那么难？ 正当此时，长春宫殿外传来太监的催促声：“娘娘，公主，皇上已经在保和殿等着了。” 佳然公主慢慢冷静了下来，对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作威作福的公主了，她不能在这次露怯。 佳然公主最后看了一眼戚映欢，那人穿着一身青衣，脸上的妆容十分清淡，明明是最为寡淡的装扮，可佳然公主第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把她寻出。 她与旁人不同，即便没有华贵的装扮，她依然坦然自若。 佳然公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她才是今天本该被万众瞩目的人，但她在戚映欢面前居然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不论是聪明才智，还是美貌自信，她都输给了她以前完全看不上的人。 佳然公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不敢再看戚映欢，生怕把最后的骄傲也输掉。 佳然公主这时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落寞：“走。” 等陈妃和公主带头离开长春宫后，女眷们如同炸了锅一样。 “谢夫人，公主的妆面真的是你化的吗？” “谢夫人，之前公主明明看上去十分消瘦，为何才一个时辰脸就饱满了起来？” “谢夫人，公主的口脂你是怎么调的？” “谢夫人……” 戚映欢很满意这个效果，但还是被一群女人吵得头痛：“大家稍安勿躁，今日为公主化妆用的东西全部出自百草堂，众夫人若是感兴趣，可去光顾一二。至于公主妆面的问题，可在稍后询问七娘子。” 戚映欢知道，从今天开始百草堂是真的出名了。今后在金陵提起胭脂店，百草堂绝对不会榜上无名。 这可要多谢佳然公主，但愿她知道后不会被气死。 趁着这个机会，戚映欢把老七推到众人面前。 众人的视线一转，如狼似虎地看向老七，戚映欢是御史中丞的妻子，请她出手化妆，想都不用想，但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弟子吗。 与方才的冷遇不同，老七立刻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七娘子……” “七娘子……” 老七脸上的笑容就快维持不住。原来就算是官夫人，也和普通的女人没差别。 方才的冷遇也在老七心中留下了一抹痕迹。 师傅说的对，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好好磨练自己的技术，才在金陵占得一席之位，回去后找静秋那丫头好好练练手，免得给师傅丢人！ 哄闹之间，众人来到保和殿。 北国使团早已等候多时。 阿丹王子还是穿着自己白色的民族服饰，头上竖着小辫子，但与来时不同，他右眼下方留下了四道狰狞的爪痕。 他原本稳重的气质，多了几分阴冷。尤其是在看佳然公主时，目光根本不像是看新婚妻子，更像是在看仇人。 女眷们吓了一跳。 好好的王子，怎么就破相了？她们虽然不愿意远嫁去北国，但扪心自问，这位王子的皮相长得还是不错，现在连唯一的优点都没了，众人无不叹了一口气。 佳然公主走进保和殿的脚步变得十分踌躇，阿丹王子阴冷的目光让她有些吃不消。不就是死了几个护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心中刚生出一丝反悔的念头，就看到皇帝撇来不善的眼神。佳然公主心中咯噔了依稀啊，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场面上的恭维总少不了，听得人耳根生茧。 皇帝嘱咐阿丹王子：“好好照看我儿。” 阿丹王子露出一个略带诡异的笑容，让佳然公主通体生寒。 “陛下放心。” 皇帝对佳然公主道：“佳然，记得你答应朕的话。” “是父皇。”佳然公主当然知道这是皇帝对她的警告。 等两人拜完皇帝后，公主在命妇引导下升舆出宫。 乘舆由内务府校尉抬行，其前有仪仗开道。其后，送亲夫人、命妇等乘舆随行，最后是护送的骑马军校。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 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快看，公主的车辇来了！” “妈呀，好多嫁妆啊！至少有一百抬……” “我听说是一百二十抬，我们皇上可真大方。” 箱子四十个，皮箱六十个，彩漆匣四十个，黑漆矮桌十张，车鞍二副等等……把洪武街堵得严严实实。 “可不是吗，光琉璃坊的玻璃就装了一大车！乖乖，都可以造一个大房子了！” “我听说北国人好像特别喜欢琉璃坊的玻璃，本来还想要玻璃的配方作为公主的陪嫁，不过被皇上否了。” “这个我知道，琉璃坊背后的东家是宣武侯府，皇上可没脸拿臣子的东西给公主做陪嫁。” 众人哈哈一笑。 与男人们讨论的内容不同，女人讨论的更多的是关于公主的衣服、妆发。 “那顶彩冠可真漂亮！” “是用金子打的？上面好多红宝石。” “公主口脂真好看！”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公主今天的妆可能是百草堂的人化的！”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这可不是小道消息，是我亲眼所见，今天一大早百草堂来了几个侍卫和宫女把七姑娘带走了，七姑娘走的时候还拿走了不少化妆工具，你别不信啊，我看得真真的！你看到公主嘴上那个口脂了吗，不就是上个月刚出的车厘子色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对对对，就是车厘子色，当时我嫌颜色太过艳丽所以没敢买。” “要是你买了，你岂不是和公主用的同款。” “公主同款？”女人两眼放光：“走，现在买还来得及！” “我和你一道去！那顶彩冠我是一辈子都别想了，不过能和公主用同样的口红，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 女人们成群结队地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和亲的队伍被送至金陵城外，佳然公主终于正式踏上了和亲的旅程。 而百草堂内，突然涌入一群要买车厘子色号口红的女人。 刘淑纳闷：难道东家又做了什么？ 毫不知情的戚映欢本人，还在太和殿内吃筵宴，期间还要应付各位夫人的话题。 “谢夫人，你下次再给我们讲讲眉毛要怎么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好说，好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八章 火爆 佳然公主和亲的队伍离开金陵后的几天，百草堂的生意如同直升机一样迅速上涨。车厘子色的口红色号当天就卖断了货，老七的预约更是排到了下个月。 这天戚映欢刚来到百草堂门口，就看到铺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要和公主同样的口红！” “粉饼还有吗？” “基础妆教来一本。” 刘淑安抚众人道：“大家还请稍安勿躁，车厘子色的口红暂时缺货，要过几天才能拿到下一批货，我们店内还有别的色号可供大家挑选……” “为了补偿大家，即日起，凡是在百草堂购买物品，均可获赠香皂试用装一块。” 听到有便宜可占，人群才渐渐安分下来。 刘淑吁了一口气，等看到戚映欢后，她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东家您可来了。”刘淑赶紧把戚映欢请入里间。 “这两天生意这么样？”戚映欢。 “太好了，就是都有些招架不过来。”刘淑一脸疲惫，这几天百草堂的生意比琉璃坊都好上几倍，她忙得脚不沾地。 “毛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把货运到金陵？”戚映欢问。 “大概还要六七日。”刘淑答。 戚映欢皱了皱眉，还是太慢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果然还是要把金陵的工坊尽快搞起来，选址和设备早就完成，就只差员工到尾。 “淑姨，工坊也差不多也该招工了。” “我知道了东家，不过最近我实在忙不过来，您还得从武陵调几个人来帮我。” “这事好办。”回头她就给王富贵去个信。 “东家，除了口红，您之前写那本基础妆教也快卖完了，是不是再让人印一些？” “嗯？卖完？”这让戚映欢有些诧异，这书出了也有好几年，除了同行，很少有人会买。 “是这样的东家，七娘子这几天的行程都被约满了，导致她根本没时间给光顾铺子的夫人小姐们讲课，于是七娘子就向大家推荐了您的书。” 戚映欢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就让人再印一些。” 或许再过几个月，需要再出一本中级妆教。 和刘淑讨论完，戚映欢便带着知夏早早离开了百草堂。 可能是因为初夏的缘故，她这几日有些精力不济，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一到下午就犯困。 见戚映欢打哈欠，知夏问：“小姐可是困了？” “嗯，有点。” “我看小姐一定是得了夏乏症！”知夏担心道：“今日都睡了六个时辰了，怎么还会困呢，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 戚映欢觉得发困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估计就是最近累着了。 她摆摆手，没把事情放心上：“等过几天再说。”或许过两天就好了呢。 知夏欲言又止。 两人说话间离开了百草堂，完全没发现对面站着一个神色诡异的中年女人。 女人快要四十岁的样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到戚映欢主仆二人后，立刻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女人忍不住拉过百草堂的女伙计问：“这位大姐，方才离开的那位夫人你认识吗？” 女伙计打量了中年女人一眼，诧异地说：“这你都不知道，方才离开的那位是我们百草堂的东家，谢夫人。” “谢夫人！”中年女人面色一凝，急迫地问：“你们东家旧姓可是姓戚？” “是姓戚，夫人认识我们东家？”女伙计问。 中年女人笑容微微僵硬，摇了摇头，讪笑道：“怎么会呢，我这种小人物怎么会认识你们东家。” 正在这时，有客人拉住女伙计问：“枫叶色的口红可还有？” “夫人，还有的，您去那边那个柜台就有专门人为您试色……” 等女伙计招呼完客人，再回头去看中年女人时，中年女人的身影早已不见，女伙计愣了会儿神，嘟囔了一句‘奇怪’便又投身本职工作。 此时，中年女人上了一辆马车，她对车夫道：“去长公主府。” “好嘞，李掌柜。” 如果戚映欢听到这个称呼，大概便能想起这个女人是谁。 马车内的中年女人正是武陵县琅翠阁的李掌柜。自从胡粉有毒这一事件被传得街知巷闻，琅翠阁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刘掌柜想了很多办法也难逃没落的局面，还差点因为造假香皂被抓进了衙门。 去年戚映欢离开武陵县后，李掌柜以为她终于等到了东山再起的好机会，她学着戚映欢教人化妆，搞产品试用，可谁知连个水花声都没溅起。 武陵的贵夫人们对普通的胭脂水粉已经提不起一丝兴趣。 李掌柜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最后她还被季心语上门嘲笑了一番，季心语说：“欢欢姐姐说过一句话，现在送给你正合适——市场抛弃你的时候不会和你说再见。” 李掌柜根本不懂什么叫市场，只能灰溜溜地拾了行囊，回到金陵。 还没等她去拜见主子，就听到了百草堂的传闻。 是她知道的那个百草堂吗？带着好奇李掌柜上了门。 确认过事情后，李掌柜又是愤怒又是不甘。 戚映欢居然还真混出了名堂。 两者的身份今非昔比，初见时对方还是个邋里邋遢的农家女，没想到才几年功夫戚映欢成为了官夫人。 李掌柜承认仅凭自己的力量对付不了戚映欢，但她还有靠山。 李掌柜来到长公主府。 她在长公主面前添油加醋，把琅翠阁生意一落千丈的锅，全部扣在了戚映欢身上。 长公主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茶：“李掌柜究竟想说什么？” 李掌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殿下，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姓戚的不就是把我们琅翠阁当做垫脚石才上的位吗？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长公主端着手中的茶，沉吟了几秒。当初琅翠阁是替她挣了不少银子，如果能恢复当初，长公主府的确能多一些进项。 李掌柜看出长公主有几分动心，再接再厉道：“殿下，您放心，我这次保证把事情办好！绝不会出一丝一毫差错！” 长公主眯着眼睛，起身道：“好，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长公主！”李掌柜露出欣喜的表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五十九章 找茬 第二日，百草堂才开门，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满脸横肉地大婶领着一个瘦小的姑娘来到百草堂。 刚进门，满脸横肉的大婶便大声喊道：“听说你们这里有全金陵最好的妆娘？” “这位客人是想预约妆娘吗？”女伙计满脸堆笑道：“如果从现在开始排队的话，七娘子要到下下个月才能有空。” 女人满脸横肉，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她大手一挥便把女伙计推了个踉跄。 “排队？排啥队？我要你们现在就给我女儿化！”女人一脸蛮横，语气无礼：“等等我要带这丫头去见媒婆。若是你们给她化丑了，害得这门亲事没做成，我就唯你们百草堂是问！” 女伙计一听语气便知来者不善，马上差了人去寻刘淑。 客人们因女人的大嗓门驻足看起了热闹。 “这不是筒子街的杀猪的鲁大娘吗？怎么也跑来百草堂了？我记得她平时可是只铁公鸡，怎么舍得花钱请人化妆？” “听她这话好像是准备给麻姑寻亲事了。” “麻姑是谁？” “喏，就是她身边那个小姑娘。” 众人细细一打量，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喊那小姑娘叫麻姑，原来小姑娘长了满脸的麻子。 鲁大娘听客人们指指点点，满脸横肉的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她对女伙计道：“怎么还不去喊妆娘出来！是看不起我吗？老娘有的是钱！” 鲁大娘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动作看上去十分大方，但被横肉遮盖的双眼却写满了‘心痛’二字。 当思及李掌柜吩咐的事，鲁大娘才收回了肉痛的目光。 女伙计急得满头大汗：“这位大娘，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七娘子最近实在没空。” 鲁大娘拉着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往百草堂的休息区一坐：“少废话，今天不管怎么样，这妆你不化也得化！听说公主和亲那日的妆容就是出自你们这里，难道那位戚娘子只愿意给贵人化妆？刚有点名头就不起我们老百姓了吗？我给的钱难道就不是钱？” 众人根本没听出戚娘子和七娘子的区别。 听鲁大娘这样一喊，混在人群中的闹事者也附和道：“鲁大娘说的有道理！以前七娘子还会教我们一些化妆技巧，怎么一出名就不搭理人了？卸磨杀驴好歹给我们一点时间缓冲。” “是啊，是啊！” 女伙计见客人被撺掇起了火气，暗道不妙：“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喊掌柜来……” 女伙计说道一半，就听到刘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必了，我们已经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挑的女掌柜站早已在百草堂的门口，她身边还有一位未满双十的少女。 相熟的客人对她喊：“七娘子，你总算来了！” 这人就是李掌柜说的戚娘子？鲁大娘把少女打量了一遍，心道，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嘛，李掌柜言过其实了，对付这种丫头还不是三下五除二！ 老七朝众人一礼道：“各位夫人婶婶，实在对不住，最近忙昏了头，都没空来铺子里露面。不过夫人和婶婶们无需担心，等到下个月我们百草堂会招募一批妆娘做学徒，到时候铺子里可就热闹了，各位夫人和婶婶没事的话可以来偷学几手。” 许多顾客和老七相熟已久，对她的性子也有所了解，根本就不是鲁大娘说的那种扒高踩低的人。几句话下来，几人便乐了：“那感情好，七娘子，你上次教我眼妆我还没学会呢。” “我记得，我记得，是眼尾上挑的那个？” “对对对。” 刘淑观察着眼前的局面，长吁了一口气。老七年纪不小，但性子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一点也不稳重，不过她也有她的优点，她似乎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不论是官夫人们还是眼前的平民们，她都能相处融洽。当然，和眼前的人相处，她更显得自在一些。 众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鲁大娘的面色却不好，好不容易才撩拨出的火气，被老七三言两语就平息了下来，鲁大娘当然不会高兴。 啧，她还真小看这戚娘子！ 鲁大娘当即大喊了一声：“既然人都来了，能给我家丫头化妆了吗？” 鲁大娘还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任务，她是来找茬的！百草堂不是标榜妆娘厉害吗，那就让她滑铁卢！这戚娘子要是能把小麻子化好看，她鲁大娘的鲁字就倒过来写。 鲁大娘把身边低着头的丫头往前一推，放出狠话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今日是要带这丫头去见媒婆，怎么好看你们就怎么拾掇！不然亲事泡汤了，我唯你们是问！” 鲁大娘的目的太过明显了，刘淑和老七又不蠢，怎么看不出不对劲。 刘淑像是打量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一眼，小姑娘十四五岁，鼻翼两侧全是麻子，她面黄肌肉，全身没有二两肉，瘦弱的小身板俨然和满脸横肉的鲁大娘格格不入，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客人中有人窃窃私语。 很快，老七和刘淑便从小声交谈中知道了麻姑的来历。 原来麻姑并不是鲁大娘的亲生女儿，而是鲁大娘小叔子的女儿，小叔子死后，鲁大娘一家继承了小叔子的家业，麻姑自然也由她接管。可惜鲁大娘不是个心善的，没了爹娘的麻姑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可怜的紧。 众人心道：莫不是鲁大娘想把麻姑卖个好价钱，才领来百草堂的？真是作孽啊。 刘淑和老七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老七道：“这位鲁大娘说话好没道理，这亲事成与不成，可不光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还有其他因素，万一我给她拾掇好了，亲事却没成，您赖我怎么办？” 这丫头倒是精！鲁大娘一咬牙道：“那行，你只要把她整好看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老七眨了眨眼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的预约都排到下个月月底了，大娘若是要插队得交两倍的钱。” 鲁大娘双眼冒出火光，想坑老娘的钱，没门！ 老七接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鲁大娘若是不愿意交两倍的钱，就只剩下一种办法了。您可以和我下一位预约的宋夫人商量商量，要是宋夫人愿意给您插队，我也没问题。” “哪位宋夫人？”鲁大娘若有所思地问。 “还有哪位宋夫人，当然是宋石林宋将军的夫人。”老七笑了笑。 将军夫人？她哪敢去将军夫人面前耍横！鲁大娘浑身一颤，横肉也跟着一颤。 死丫头！算你狠！ 鲁大娘只好咬牙：“行，我交钱，要多少？” “双倍的话是二两四钱。”老七答。 鲁大娘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什么就要二两四钱！对于一只铁公鸡来讲十文钱就是一笔巨款了，更何况是银子。 李掌柜：去给我找戚映欢的麻烦。 鲁大娘：知道了，是戚娘子对。 老七：不错，我就是七娘子！ 鲁大娘：我以为我找茬找到了正主身上，没想到却是找的徒弟。MM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章 挑战 不止鲁大娘嫌贵，一旁围观的老百姓也为之咋舌。 金陵一户普通人家，一月的收入也就二到五两，化一次妆就要二两多，一般人可不舍得。 不过七娘子这价格，也不算是狮子大开口。 目前金陵内最底层的妆娘，每次收费是一百文到三百文。稍微有些名声的妆娘一次收费是三百文到八百文。最顶尖的那批，化一次妆起码得一两打底，当然这还不算赏钱。七娘子是给公主化过妆的人，这身价也是应该的。 百草堂内观者如堵。 众人释然了，但鲁大娘却不那么想，心里不住地嘀咕，这死丫头肯定在坑她的钱！ 老七心底略微有些不爽。坑人怎么了，不就收你双倍的钱吗？就准你来找麻烦，还不准我还击吗？头一回有人闹事，若不杀鸡儆猴，别人还以为她们百草堂好欺负呢。 刘淑道：“这位鲁大娘，您要是舍不得银子，我可以介绍您别家的妆娘，保证价廉物美。” 鲁大娘一听还得了，她本来就是受李掌柜委托来给百草堂找茬的，事情要是没办成，李掌柜肯定不会给她剩下的银子。 鲁大娘一咬牙，一跺脚道：“不就是二两四钱吗，为了这丫头的亲事，我豁出去了。” 为了小丫头的亲事，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老七与刘淑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好说。”老七收了钱，把麻姑推到化妆镜前：“赶紧开始，我待会儿还有事。” 刘淑偷偷招来女伙计，让她们观察人群中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老七好不容易要给人公开化妆，那些新客和熟客自然不肯离去。 新客们想见识见识，能给公主化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水平。而熟客非常开心，这回又有新的干货可以学了。 大庭广众之下，老七丝毫没有胆怯，比起胆怯，她反而有些享受被众人注视的感觉。 女伙计先给麻姑洁面，然后上了一层保湿面霜。 在此期间，老七把麻姑的脸型打量了一遍，确定了今天的妆容。 开始前，老七对麻姑道：“别紧张，你就当是睡一觉，一睁眼一闭眼就好了。” 麻姑因为她温柔的笑脸，不由点了一下头。 老七一边给麻姑上粉底液，一边对众人说：“我们大多数人化妆是为了掩盖瑕疵，想让自己更加完美无瑕，但我师傅说了，这世上没人任何人能做到完美，有时候太过于追求完美，反而会失去自己的本色。我师傅说，有时候略微的缺憾也是一种美。” 众人不懂老七为何要说这番话。 “其实以前我也不懂师傅的话，但最近我好像有点懂了。”老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最近我收到了很多的邀约，但不管是刚成婚的夫人还是年轻的小姐们，她们对我的唯一要求就是画和公主和亲当日一样的妆容。” “好看是好看，但美得千篇一律反而失去了原本的特色。” 老七说：“明明是英气的野生眉非要改成柳叶眉，明明是漂亮的凤眼却非要改成垂眼梢，千人一面，实在太没意思了。” 老七看向众人道：“麻姑最大的特色就是脸上的雀斑，你们一定以为我会把雀斑全部遮了？说实话，我的确可以做到，毕竟百草堂卖得遮瑕膏还是挺好用的。” 众人大笑：“七娘子你这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 老七莞尔道：“没办法，谁让我们百草堂的东西就是这么优秀呢！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众人又笑。 老七轻咳了一下道：“扯回正题。我师傅说，跟风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否定个人特色。所以我决定今天要给麻姑画一个雀斑妆！” “雀斑妆？”众人满脑子的问号。 “反正你们就等着看。”老七笑道。 以前老七一直以为把妆容画得完美无瑕，才是作为一个妆娘的最高点。但跟着戚映欢久了，她的理念渐渐发生转变，尤其是最近，她似乎有些懂得戚映欢当初那番话。 ——化妆不是让你做别人，而是做更好的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戚映欢的形象在老七心中越发拔高，好像是一座永远攀不到顶峰的高山。 老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需要攀登更高的峭壁，不然她一辈子也追不上师傅。 今日便是一个挑战。 老七一边拿起刷子一边对众人道：“为了不让妆面显得脏，除了脸颊与鼻翼两侧的雀斑，其他地方要做好遮瑕，麻姑的肤色不算白，腮红不能选粉色系，而是要选橘色系，这才不会显黑。腮红可以带过鼻尖部分，这可以营造出少女的无辜感。” 年轻的姑娘提问道：“不画雀斑妆也可以这样做吗？” “可以。”老七道。 老七接着给麻姑画了眉毛：“柳叶眉的话对麻姑来讲太过柔弱，并不适合，而且她的脸型偏圆，太细的眉毛会让脸上的留白过多，稍许毛流感的标准眉会显得更活泼一些，眉毛之前这么画，我之前教过你们，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众人答：“把嘴角和眼尾连成线，和眉毛交叠的部位就是眉尾的位置。” “很好，孺子可教也。”老七这时体会到了当老师的快乐。看来当老师也没师傅说的那么难嘛。 若是戚映欢知道老七这时的想法，可能会和她说，那你收个喝醉酒会抱着你大腿喊爹的徒弟试试！ 然而老七早就把自己丢人的事迹忘光了，现在她十分享受众人惊叹的目光。 “眼妆的话，选用杏色和大地色就可以，麻姑的眼睛很好看，眼白非常干净，眼线微微上挑一些会显得更俏皮，不需要画太重，自然一些就可以。” 麻姑第一回被人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耳朵微微发烫。 “眼妆的最后一步，我要隆重推出一样产品，这个是百草堂最近新出的睫毛膏！” “还没开始卖哦！你们是第一批看到效果的客人。” “先把睫毛夹翘，啊，差点忘记介绍，这个睫毛夹到时候也会和睫毛膏一起卖！配套使用效果更佳！” “价格？我还不知道，你们得去问刘掌柜。没睫毛的客人也不用担心，我师傅说还有一种叫做假睫毛的东西，到时候……呜，我是不是讲太多了？糟了，透露那么多，师傅一定会扣我工钱的。” 众人哈哈大笑：“七娘子，现在你那么出名了，还在意一点工钱吗？大不了就另起炉灶呗。” “你们不要乱讲！休想陷我于不义！”老七说：“而且我师傅比我厉害多了！我顶多只学到师傅的皮毛，你们要是乱说，以后我就不教你们化妆了。” “别介呀七娘子。” 鲁大娘忍不住问旁边的人：“她师傅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是谢夫人啊。”熟客说：“谢夫人姓戚，以前也有人管谢夫人叫戚娘子，不过大家怕搞混了，所以都喊她谢夫人了。” 等等，戚娘子，七娘子……她不会是弄错目标了？鲁大娘满脸横肉的脸上，肥肉哆嗦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一章 喜欢 百草堂内，老七还在向顾客介绍睫毛膏的用法。 “你们看，这睫毛膏只要这样这样刷上两下，睫毛就会变得十分浓密。”老七得意地说：“看到了吗？” “好厉害，整个眼睛好像都放大不少！”客人惊叹道。 “不错！”老七点头：“是不是觉得眼睛都有神了不少！” “对对对。” 老七趁机道：“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来买啊。” “七娘子你也太会做生意了。” “好说好说。” 刘淑看着人群中嘚瑟的老七，不由扶额。 老七如果不当妆娘的话，说不定会是个非常厉害的推销员。推销一词，刘淑还是听戚映欢说的，如今看来，这个词就像是为老七度身定做。 刘淑心里琢磨着，今晚是不是得和东家商量一下睫毛膏上架的事。 明明是打算下个月再出售，结果…… 好，既然已经造势，有钱不赚是傻瓜。 老七手中的妆面已经到了最后的步骤， “最后是修容和口红，为何了妆容配合我给她选了带一点橘调的枫叶红。” “好了，完成。” 老七拍了拍手，把位置让了出来。 雀斑妆初次在大齐百姓眼中亮相。 “咦！”众人高呼一声：“虽然雀斑还在，但一点都不丑！” “何止啊！我觉得挺好看啊。” “我也觉得挺好看。” “挺俏皮的，还有种邻家小姑娘的亲切感。” 在众人的审美观中，雀斑代表着丑陋，和美搭不上一点关系。熟客们虽然没有怀疑老七的技术，但听她说要在保留雀斑的基础上给麻姑画漂亮的妆，大家还是将信将疑。 没想到意外的不错。 “对对对，就是俏皮！” 老七帮麻姑快速拆了发髻，梳了个双丫髻，麻姑整个人顿时变得活泼了不少。 如果能换一身不错的衣服，再胆怯的眼神收一收，完全就是诗歌里的小青梅。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老七看向眼神怯怯的麻姑问：“你要照镜子看看吗？” 麻姑看了老七一眼，然后忐忑地点了下头。 老七便把镜子递了过去。 等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后，她瞪大了双眼，原本干瘪的小脸好像丰盈了不少，她认得镜子里的人是她，可她明明没有这么好看啊。 新客们也如同炸了锅：“这就是新式妆容吗？好厉害啊。” 百草堂开了快要一年，大家对种新式妆容也有所耳闻，但很多人却是第一次见。 熟客道：“少见多怪什么！七娘子才露了一小手，你们就惊讶成这样！之前七娘子还教了我们画咬唇妆、桃花妆、仙女妆，电眼妆，之前还有什么眼睑下至，那才叫厉害呢，今天不过是小意思。” 熟客们很得意，她们是最早和老七学习化妆技术的人，这会儿吹起牛来，感觉都快要飘上天了。 新客道：“七娘子，你回头也教教我们。” 老七笑了笑道：“等有空。” 新客们略显遗憾，最近七娘子的预约可不是一般的多。 她们只好看向几个熟客：“要不你们教我们两手？” 熟客直接愣住。 要是可以，她们也想教啊，到时候又可以在大家面前吹牛，但谁让她们的实力不允许呢，脑子是学会了，但手它不会啊！ 前脚才吹了牛，熟客们不想这会儿就破功，只好学着老七的姿态，从容地说：“等有空……” 事到如今只能回去好好练习，等练会了再向她们嘚瑟！熟客们纷纷下定了决定。 老七憋住了笑，眼前几人啥水平，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 为了客人的面子，老七决定不拆穿她们。 百草堂内一派和谐。 鲁大娘却是咬牙切齿。就好比是两军对垒，本以为是去攻打将军，谁知道她把将军手下的小兵当做了将军。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居然连小兵都打不过，还肖想去打将军，这不是搞笑吗？ 鲁大娘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 不行，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然她怎么和李掌柜交差！ “慢着！”鲁大娘一拍桌子：“我还没说话呢，你们叽叽喳喳个什么劲！” 老七收敛笑意，看向鲁大娘：“鲁大娘觉得不满意？” “当然。”鲁大娘扣住麻姑的下巴，让她的脸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下，鲁大娘道：“这个满脸麻子的妆哪里好看了？还不是小麻子一个。我看你七娘子的名头，全是吹出来的！完全是浪得虚名！” 麻姑因为鲁大娘的话，心底才建立起的一丝喜悦被熄灭。她感觉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雪地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熟客们立刻维护道：“鲁大娘，你不要乱说！明明是你不懂得欣赏，七娘子这妆明明就画得很好！” “对啊，对啊，反正我看麻姑这样就挺顺眼的。” 熟客道：“你自己对麻姑不好，把她养得面黄肌肉，七娘子下了好大功夫才让麻姑多了几分生气，你居然还不领情。” “反正我就不喜欢她那一脸的麻子！”鲁大娘梗着脖子道。 老七突然冷笑一声：“那我还不喜欢鲁大娘满脸横肉呢。” 话音落下，百草堂内安静了几秒。 一瞬后，铺子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七娘子说得真好，我们还不喜欢鲁大娘那一脸横肉呢！” 鲁大娘脸上的横肉开始颤抖，目露凶光：“你们说什么！” “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吗？”老七双手叉腰道：“我怎么就不能说实话了？要我说，我就觉得麻姑脸上的雀斑就挺可爱的。” “虽然有些人可能会不喜欢，但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丢也丢不掉，与其去苦恼，不如去尝试接受，换个角度看，其实也并不是很糟糕，至少我会因为这些雀斑记住麻姑。” 老七道：“我以后会给很多人化妆，可能转眼就忘了那人长什么样，但我一定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小姑娘，她虽然长了一脸雀斑，但她却拥有着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可比某个满脸横肉的大娘好看多了。” 麻姑愣住，七娘子又夸她眼睛好看，她从来没被人夸过，至少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眼睛漂亮，因为脸上的雀斑，她从不敢轻易视人，她很多年都没有和人对视过。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阵掌声。 “说得好！”有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把手掌都拍红了。 见众人看向她，她的脸一红，但眼神却极为坚定。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把自己脸上的水粉一一擦掉，露出了几颗零星的雀斑。 年轻姑娘道：“七娘子说得好，以前我老是在意脸上的雀斑，不把它们盖住连门都不敢出，但听了七娘子这番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就是几颗雀斑吗？我娘说我眉眼长得好看，我却始终听不进那些话，自始至终只盯着那几颗雀斑看，完全忘记了有句老话叫瑕不掩瑜。” 年轻姑娘露出释然的笑容：“其实有这么好看的眉眼，我还有什么好自卑的呢！以前我不懂，但七娘子今天一番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我。” 年轻姑娘昂首露出阵容：“从今以后，我就不遮遮掩掩了。” “好！”众人为年轻姑娘的勇气感到骄傲。 麻姑看着年轻姑娘眼神中的光芒，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位姐姐真厉害，她是不是也能变成那样？ 麻姑偷偷看向老七，想起她之前温柔的笑脸。 麻姑低着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她嘴唇颤抖道：“我喜欢……” 细如蚊蝇的声音被老七察觉。 老七看向麻姑，麻姑紧张得浑身都在发颤，她的嘴唇张张合合，等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喜欢七娘子给我化的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帮手 “我喜欢七娘子给我化的妆。” 这一次不止老七，所有人都听到了麻姑的声音，顾客们的视线不断向麻姑身上聚集。 因为众人的注视，麻姑涨红了脸。她心中怀揣着紧张与胆怯，浑身不住的颤抖，众人的视线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有一瞬间，她特别想逃开。 就在这时，七娘子走到她身前，对她露出了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七娘子对她道：“看来我忙活了半天，也不是全然无用。能得到当事人一句‘喜欢’便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大的荣幸？七娘子说得是不是太夸张了？像她这种人的意见，真的这么重要吗？ 看着麻姑眼神中的不确信，老七用手搭上了麻姑的肩膀。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我化的妆好看，但是只要本人不喜欢，这个妆就没有存在的意义。相反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不好看，但本人却十分满意，那我便认为这个妆容是成功的。” 老七说：“比起取悦别人，化妆的第一目的难道不是取悦自己吗？” 取悦自己？麻姑还不太能理解老七说的话。 在场的一部分人倒是非常认同老七的话。她们笑道：“真是难得，七娘子居然会说出这么像样的话。” 听到熟客们的调侃，老七装出的高人姿态一秒破功。她生气地看向众人，叉腰辩驳道：“什么叫我难得也会说出像样的话？我以前的说的话难道就不像样吗？” 众人哄笑。这才是她们熟悉的七娘子嘛，刚刚那么高大上的形象明显就不是她原来的性子。 熟客们道：“七娘子，刚刚那句话不会也是谢夫人说的？” 老七叉腰的动手僵住，心虚地别过头去。 她第一次拿师傅的话卖弄，居然就被人拆穿了？她的演技就这么差吗？ 看老七一副心虚的样子，大家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刘淑暗自叹了一口气。七娘子，不是你装的不好，而是你忽略了你自己平日里的形象，本来就是个二傻，突然装高深，是个人都会怀疑。 见众人笑得开心，老七只好强行挽尊。 “咳……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麻姑喜欢，我的心血就没有白白浪费。” 众人看向鲁大娘：“鲁大娘，听到了没有，连麻姑本人都很喜欢，你一个人不满意有个屁用！” “是啊，别捣乱了，七娘子好不容易露个面，我们还想请教她一些问题呢。”熟客道：“你赶紧的。” 鲁大娘死死瞪了麻姑一眼，死丫头，居然敢和她唱反调，反了天了！要不是这会儿人多，看她不收拾她。等着！ 麻姑被鲁大娘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 接着，鲁大娘嘴里骂骂咧咧：“赶紧什么赶紧？我反正就是不满意，难道她们还能赶我出门不成？今天她七娘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我丫头改妆，改到我满意为止！要么她就得承认自己浪得虚名！” 众人这会儿是真看出来了，鲁大娘哪里是来找七娘子化妆，分明是来捣乱。 熟客们心中气愤，有和鲁大娘胡搅蛮缠的功夫，让七娘子多教她们两手难道不香吗。 有个脾气火爆的客人撸起袖子就说：“七娘子不能把客人赶出们，但是我能！” “我也能！”一呼百应。 千万不要小看女人的战斗力，哪怕鲁大娘战斗力超群，难免也寡不敌众，一会儿工夫就被挤到了铺子门口。 鲁大娘不想就这样认输，一咬牙往地上一坐，干嚎道：“没天理啊！七娘子收了不办事，还欺人啊！二两四钱银子，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声，我这银子白瞎了啊，这百草堂不是一般的黑啊！黑店啊！” 鲁大娘这么一嚷，文兰街上的路人都寻着声音张望了过来。 这下想把鲁大娘赶出百草堂的客人们也只能住手。这年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遇上不要脸的。 老七这时有点慌神，她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到底还是少了些许经验。 她问刘淑：“淑姨，现在怎么办？” “没事，我一早就通知了东家。”刘淑说。 老七闻言松了口气：“师傅要来吗？” 刘淑还没开口，就听到两声粗粝的男声在百草堂门口响起：“怎么回事，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吵？” 百草堂的门口，不知何时停下一顶轿子，除了轿夫，还两个官兵打扮的壮汉。 方才的询问声，便是两位官兵发出。 一见官兵模样的人，鲁大娘立刻停止了干嚎。 刘淑舒了口气，看来这是戚映欢请来的救兵。她对老七说：“这年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遇上不要脸的，然而就算再泼皮不要的脸的人遇上官兵，也只能退避三舍。” 凡事扯上‘官’这个字，就不是百姓能惹得起，除非鲁大娘背后的势力更大。 门口处，两名官兵见鲁大娘不吱声，皱了皱眉头，又问：“一大早坐在别人铺子门口干嘛呢？” 鲁大娘看着官兵腰间的佩刀，咽了咽口水，语无伦次道：“我、没……是、是百草堂讹我钱！” 官兵一听这话，似乎来了兴致，两人‘哦’了一声，连忙问：“怎么讹你了？你好好给我们说说，要是真有其事，我们哥俩立马回去禀报大人，我们大人最为刚正，定会帮你封了这黑心铺子。” 鲁大娘闻言大喜，这感情好啊，她还以为是对面的帮手，没想到是自己的帮手。 没错了，一定是李掌柜找来的帮手。 鲁大娘放下心来，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告诉了两位官兵。 老七不安地看向刘淑，刘淑却只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因为刘淑早就看到了戚映欢停在对街的马车。这些人绝对不是来帮鲁大娘！ 官兵听完话后，神色不显，微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付了双倍的钱，结果却不满意，她们还想赶你出去？” “对对对，两位大人！”鲁大娘装可怜道：“就凭这个妆，她们便要收我二两四钱，百草堂岂不是把我当做冤大头吗？我不服！她七娘子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因为大家都说麻姑脸上的妆好看，鲁大娘也不敢再直接攻击妆容的问题，只好把话题扯到了银子上。 “冤大头？”两位官兵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神色。 客人们干着急，就在她们以为两位官兵被鲁大娘的片面之词所蒙蔽之时。 一位官兵眉毛一横，对鲁大娘大喝：“大胆！” 另一位官兵冷笑道：“你付了二两银子就称自己是冤大头，那我们的夫人到了你嘴里，岂不是成了人傻钱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三章 师祖 百草堂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爆喝声在耳边炸开，鲁大娘懵了。这些人不是李掌柜请来帮她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 客人们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这两位官兵可能是站在七娘子这边的人。 众人问：“敢问两位大人，你们口中的夫人是……？” 两位官兵朝众人一礼道：“我们在宋将军手下的当差，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将军夫人。” 官兵道：“将军夫人今早约了七娘子，但七娘子这边却传来消息说早上出了点状况，需要把约定的时间推迟两个时辰。” “我们夫人看时间差不多了，特意雇了轿子让我们来接七娘子。”官兵对鲁大娘露出个嘲笑的眼神道：“没想到七娘子是被这种事绊住了脚。” 鲁大娘心中咯噔跳了一下。 这下完了，还以为是帮手，没想到是被她插队的人找上了门。 原以将军夫人什么的是七娘子扯的谎，没想到人家将军夫人还真约了七娘子。李掌柜，你让我上门找茬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这些事，要是我早知道这些，哪里敢接你的任务啊。 鲁大娘脸色煞白。 熟客们心中与有荣焉，看，人家将军夫人都来请七娘子，岂不是变相证明她们的眼光很好吗。 新客们虽然都听说过七娘子给公主画过妆，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这会儿听到将军夫人派人来接七娘子，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老七的形象立刻在她们心中拔高了不少。 官兵道：“七娘子，您也真是的，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怎么就让我们夫人等了一上午？我们夫人雇这顶轿子的钱都不止二两。七娘子，我们夫人还说，您忙了一上午，肯定累了，正好坐轿子歇歇脚。” 鲁大娘感觉自己的脸被扇了两巴掌。 她这边对二两银子心痛到无法释怀，然而在别人眼里，二两银子只不过是请七娘子的代步费。 差距太大，鲁大娘不由呆住了。 老七听了这话，差点就飘了，她啥时候这么牛逼了？隔了一会儿，她才记起这可能是戚映欢安排的救兵。 老七收起脸上的傻笑道：“宋夫人实在太客气了。其实，我不是为了二两银子才让宋夫人久等，而是为了这姑娘……” 老七拉过麻姑道：“听说这姑娘今日要去见媒人。关乎小姑娘的人生大事，我实在无法拒绝。等见了宋夫人，我一定会向她赔礼道歉。” 麻姑低下了头，她感觉非常羞愧，因为她根本就有要去见媒人，那些话全是鲁大娘的谎言。 在众人眼中，老七的一番话，让她的形象陡然拔高。 听听，七娘子多有人情味，明明约了宋夫人，却不忍麻姑失望，直接推迟了宋夫人的邀约。她们就说嘛，七娘子完全不是贪财的人！才给了二两四钱，鲁大娘也敢说七娘子讹她钱！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二两四钱好！ 七娘子好心好意给麻姑化的妆，居然还被鲁大娘嫌弃了，真是人间不值得。 三言两语下来，老七完全占据了道德最高点。 其中一位官兵道：“看来是我们误会七娘子了。我们夫人要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必定不会责怪七娘子。” “倒是这位大娘！”另一位官兵眼神不善地看向鲁大娘：“不就是二两四钱吗，七娘子的身价根本就不值这点，人家只收这点钱，是人家心善！你不满意？我们夫人还不满意你擅自插队呢！” 鲁大娘被官兵凶狠的眼神吓得一抖。 官兵道：“大娘，我劝你识趣点，你若是再胡搅蛮缠纠缠七娘子，休怪我哥俩不客气！不就是想化个漂亮的妆吗？来，我们哥俩给你化，保证你喜欢！而且让你毕生难忘。” 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这还得了！鲁大娘这个人虽然喜欢耍横，但也会挑对象，在三大五粗的官兵面前，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马上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不用！不麻烦两位大哥！我满意，我非常满意！七娘子不是约了将军夫人嘛，我这就走，保证不捣乱。” “算你识趣。”官兵笑道：“真的不用我们哥俩给你化个妆？” 鲁大娘摇头，满脸肥肉跟着颤抖：“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呢！诶呦都这个时间了，我还约了媒人见面呢，麻姑快快快，我们该走了！” 说完，鲁大娘拉着麻姑，逃也似地离开了百草堂。 众人哄笑：“欺软怕硬，还好有人能治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闹事！” “就是可惜了麻姑那孩子。”有人道。 听着这话，老七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忧色。 鲁大娘跑出一段距离后，终于收起脸上讨好的笑容。 她朝百草堂呸了一口：“当兵的了不起啊，居然还敢威胁我！” 她心有不甘，明明事情都快办成了，谁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骂骂咧咧了半晌，等准备打道回府时，便发现麻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百草堂的方向，她眼神中带着向往。 鲁大娘一巴掌抽在麻姑脸上：“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夸你两句好看你就飘了？别做梦了，人家只不过是说两句场面话而已，就你这丑八怪也敢坏我好事！” 鲁大娘扯着袖子在麻姑脸上乱抹，她恨恨道：“我让你喜欢，让喜欢！就你这小畜生也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麻姑用双手挡脸想要抵抗，却迎来鲁大娘更为暴力的对待。 打了麻姑一顿后，鲁大娘心中的怒火才平缓了下来。 另一边，在鲁大娘离开后，百草堂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很快便有小丫头扶着一位青衣姑娘下了车。 老七掩去对麻姑的担忧，走上去喊了一声：“师傅。” 戚映欢朝老七点了一下头，然后来到两位官兵面前：“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宋夫人。” 这两名官兵是戚映欢请宋夫人派来的救兵。 “谢夫人客气，我们夫人说了，这点小事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官兵道：“我们夫人还说，让您有空和陆小姐来府上玩。” 和亲过后，戚映欢大幅度地拓宽了人脉，再加上宋家和陆萱的关系，宋夫人对她非常亲近，不然戚映欢也不敢有求于对方。 “宋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过几日我便去叨扰。”戚映欢笑了笑。 把老七塞进轿子送走后。戚映欢来到里间，她问刘淑道：“有弄清楚鲁大娘是谁派来的吗？” “我已经派人跟着了。”刘淑说：“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戚映欢点头。刘淑办事，她还是比较放心。 最近百草堂生意火爆，有人眼红也是正常，就是不知是哪家派的人。这件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和刘淑分析了一会儿关于鲁大娘的事，戚映欢便准备离开百草堂。 在离开之前，戚映欢被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拦住。 年轻姑娘脸上长着几颗零星的雀斑，正是之前被老七一番话打动的小姑娘。 小姑娘问戚映欢：“请问你是七娘子的师傅谢夫人吗？” “你找我有事吗？”戚映欢不解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满脸激动道：“师祖，求您了！您让七娘子收我为徒！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师祖！” 戚映欢微微有些傻眼，怎么就喊上师祖了？ 她这辈分是不是升得有些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四章 出名 其实除了老七，前面几位弟子早就收了徒弟。按道理来讲，戚映欢早已是师祖的辈分。 戚映欢心中虽然很清楚，但那些徒孙她一个都没见过，第一次被人喊‘师祖’，冲击力可想而知。 就好比你在十几岁时，第一次被小朋友喊‘阿姨’，除了有些懵以外，心中应该还浮现了两个字‘卧槽’，我这么年轻就当阿姨了？ 戚映欢的心情大抵便是这样。 年轻姑娘没有察觉到戚映欢的不自在，眼中噙着激动的光，自顾自道：“师祖求您了！就让七娘子收我做徒弟。” 自从老七出名后，想要拜师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全都被拒绝了，一方面是没有时间，另一方面是老七不认为自己已经有收徒的资格。 年轻姑娘可能也是知道这件事，才直接求到戚映欢面前。 脑子倒是挺聪明的。 戚映欢有些头痛。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哪户富家小姐，没准人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等再过几天心思也就淡了，她和老七可没工夫陪她玩过家家。 戚映欢想了想，假笑道：“姑娘，虽然我是老七的师傅，但有些事也不好越俎代庖，既然姑娘有心，何不直接去求当事人？说不定老七有感于姑娘的诚心与热忱便同意了呢。” 这种事还是让老七自己去头痛，她才懒得管。 年轻姑娘听了戚映欢的话后，沉吟了几秒，然后猛地抬起头对戚映欢道：“师祖，我懂了！您的意思是要让我用诚心和热忱打动七娘子！” 戚映欢来不及开口，年轻姑娘便自顾自点头下了定论。 “一定是这样！多谢师祖教导！”姑娘说。 “……”戚映欢：没有，别胡说，我没说这种话！ “师祖不愧是能说出‘瑕疵也是一种美’和‘化妆的第一目的是取悦自己’这些话的高人！” 年轻姑娘语气中带着羞愧：“我果然还是太肤浅了！” “……”戚映欢这一瞬间脸色涨红。 这两句话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一定是老七，混蛋！她到底在众人面前说了些什么啊！ 以前和老七说的时候不觉得有问题，但从别人嘴里听到，为什么就这么羞耻呢！ 戚映欢尴尬地地想用脚抠地，但是面上还要维持自己高大上的形象，她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你、你知道就好。” “多谢师祖、哦不对，我还没资格喊您师祖，还是喊您谢夫人。”年轻姑娘言辞恳切：“多谢您及时点醒了我，不然我差点就走错了路。” “……”戚映欢：没那么夸张。 年轻姑娘低着头道：“我方才急功近利想要走捷径的想法实在太可耻了！谢夫人，若是来日我能拜在七娘子门下，希望还能聆听谢夫人的教导。” 呜哇，救命！ 年轻姑娘纯粹的眼神，让戚映欢招架不住。 早知道就不要接她的话了！明明只是想把麻烦推到老七身上，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现在实话实说还来得及吗？ 一旁看热闹的客人也附和道：“小姑娘，你这就对了。别看谢夫人年轻，但能教导出七娘子这么厉害又谦虚的人，谢夫人肯定更有本事，你那点小心思在谢夫人眼中还不是一眼就能看穿。” 归功于七娘子十句不离口的‘我师傅说’，大家已经为戚映欢勾勒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 “大家所言甚是。”年轻姑娘点头。 戚映欢的笑容变得十分僵硬：“大家过奖，我也没大家说得那么厉害。” “谢夫人真是太谦虚了。”众人道。 “……”戚映欢：完了，解释不清楚了。以后少来百草堂，免得大家眼中绝世高人的形象露馅。 走出百草堂时，戚映欢的脑子有些发昏。 听大家吹捧了那么久，她甚至怀疑大家嘴里的戚映欢是另一个人。果然还是老七惹出来的祸，她到底在众人面前说了些什么啊。 上了马车后，知夏笑出了声：“小姐，托七娘子的福，您彻底出名了呢！” 戚映欢支着下巴叹气：“真是多谢她了啊。” 语气完全是言不由衷。 有这段小插曲，因为鲁大娘带来的不快，也稍稍减缓。 第二日，刘淑便带来了新的情报，这次对百草堂动手的人十分狡猾，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与鲁大娘进行接触。 刘淑道：“东家，您且安心，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知道了。” 长公主府。 李掌柜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长公主冷冷地扫她一眼道：“这就是你办的事？” 李掌柜缩了下脖子，哭喊道：“殿下，这次是意外，我没有想到宋夫人会帮她！那姓戚的只不过借了宋夫人的势，才躲过了这劫。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只需要您借给我一点人手，我保证不会再出问题。殿下，只要扫清了百草堂这颗绊脚石，琅翠阁才能东山再起！” 长公主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李掌柜。 李掌柜朝长公主磕头道：“长公主，您就相信我这次！这是最后一次！求您了！” 长公主面色平静：“你倒是说说是什么绝佳的计策？” 李掌柜起身，附于耳上。 许久之后长公主道：“好，我再信你一次，人我给你，倘若你再失败，休怪我翻脸无情。” “多谢长公主。”李掌柜千恩万谢。 这时，窗外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花盆碎落的声音。 ‘哗啦——’ “什么人？”长公主大喊。 侍女忙把窗户打开，几人很快就看到了安蕊抱着脑袋逃跑的身影。 长公主皱了下眉。 知女莫若母，自从狩猎回来后，安蕊好像对那姓戚的很在意。 为了保险起见长公主吩咐道：“来人，把郡主看管好了，这几日绝不允许她踏出长公主府半步。” “是。” 李掌柜不知其中原由，但第六感告诉她，计划最好尽快完成，不然会节外生枝。 翌日，谢府。 正值谢喻舟休沐。 用完早膳后，戚映欢推了谢喻舟一下，然后对谢母道：“娘，谢喻舟有话要和您说。” “是吗？”谢母露出诧异的表情：“喻舟你有什么事？” 打量着谢母神采奕奕地表情，谢喻舟犹疑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把那句‘娘，其实映欢没有怀孕。’说出来。 他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欢欢说想吃娘做的汤圆了，她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我来说。” 谢母捂嘴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搞得那么正儿八经的。欢欢你也真是的，想吃汤圆为什么不好意思告诉娘，你现在可是关键时期，娘有什么不能满足你呢！娘这就去给你包汤圆。” 戚映欢尔康手：不是，我没有想吃汤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五章 摊牌 戚映欢来不及解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母离开了视线范围。 等回过神来，她对谢喻舟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想吃汤圆了？你胡说什么呢？” 谢喻舟轻咳一声，用拳头抵住嘴角：“谢夫人，你昨天说梦话的时候，确实说想吃汤圆。” “是吗？”戚映欢将信将疑，开始回忆昨天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梦到过汤圆…… 不对！！！ 差点就被谢喻舟打岔混过去了。总感觉最近脑子不好，谢喻舟一打岔差点就忘记正事。 戚映欢气成了河豚脸：“谢喻舟你又糊弄我！明明约定了今天要和娘摊牌的！” 戚映欢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再不摊牌的话就要露馅了！而且我都装了一个多月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娘喂成大胖子了！” 最近她很容易犯困，吃了睡，睡了吃，不发胖才怪呢。 谢喻舟捏了捏她腰上的肉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更胖一些。” “你介意不介意和我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我介意！”戚映欢昂首，用凶狠的眼神看着谢喻舟：“谢喻舟，你到底帮不帮我？” 谢喻舟看她快要炸毛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点头道：“自然是要帮的。” 可是说完后，他语调一变，又道：“但是你真的忍心让娘失望吗？” 听到这话，戚映欢的气势顿时颓丧了下来：“所以我才想让你和娘说啊。”让谢喻舟和谢母说的话，她就不用直面迎接谢母失望的表情了。 “谢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谢喻舟挑眉。 戚映欢理亏，表情中带着心虚：“我也不想这样啊。可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明明也有份，既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当然也有责任和娘说清楚。” 完全是一派胡言的歪理，但戚映欢越说越理直气壮，很显然她已经把自己说服。 谢喻舟既好笑又无奈，他眯了眯眼睛道：“好像有些道理。” 戚映欢的眼神亮了：“你也承认了？那你还不去帮我和娘说清楚！” 戚映欢开始推搡谢喻舟，但谢喻舟纹丝不动，他的脚好似在地上生了根，怎么推也无济于事。 戚映欢生气道：“你倒是走啊！” 谢喻舟摇摇头道：“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我还是不忍心让娘难过。” 戚映欢瞪大了双眼：“所以你反悔了？不准备帮我了？” 谢喻舟又摇头：“没有，只不过还是等明日再摊牌。”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戚映欢不明所以。 “如果现在就去摊牌的话，谢夫人想吃的汤圆今天就吃不上了。”谢喻舟道：“所以还是等明天。” 戚映欢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等等…… “都说了我没有想吃汤圆！”戚映欢气得想抡拳头：“不会是你自己想吃所以故意嫁祸给我？” 戚映欢越想越可能，这人又不是没有前科，之前谢喻舟想吃她做的糖醋里脊，但他就是不直接说，旁交侧击了好几天，她才弄懂他的意图。 谢喻舟义正言辞：“我岂会贪图口腹之欲？” “我看就是！”戚映欢道：“你本事，晚上一个汤圆都不要吃！我就相信你！” “谢夫人倘若想一个人吃完的话，我倒也无所谓。”谢喻舟道。 那可不行，那还不得胖死。 不对啊，怎么感觉又被他绕开了话题。 就在戚映欢准备和谢喻舟好好理论一番时，知夏道：“小姐姑爷，有人求见。” “谁啊？”戚映欢问。 还没等知夏回禀，院子里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黄大人，还没得到通禀，我们自己进来好像不太好？” 中年男人道：“我们和谢大人谢夫人是什么关系，还需要什么通禀？” 年轻男人为中年男人的自来熟感到无语：“呵呵。” 两人的对话声引起了谢喻舟和戚映欢的注意。 寻声望去，只见两人阔步走来。 一马当先的是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后面跟着的是表情无奈的年轻人。 戚映欢惊讶地唤出了声：“黄大人梁御医，你们什么时候回的金陵？” 眼前的人正是去年一同被调去梁州治洪救灾的黄方恒和梁安成。 “谢夫人先让我喝口水再说。”黄方恒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拘小节，他对知夏道：“知夏，倒杯水过来，大清早的，热死我了。” “这就来，黄大人。” 比起黄方恒，梁安成就有礼数多了，他向谢喻舟和戚映欢一抱拳：“谢兄，谢夫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谢喻舟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梁安成笑了笑道：“听说谢兄最近荣升五品中丞，真是恭喜了。” 黄方恒把知夏倒来的水一饮而尽后道：“说好等我们回京，要请你吃酒，不过看样子，在那之前谢大人才应该请我们吃晋升酒啊，怎么也得去状元楼。” 戚映欢一听，翻了个白眼，一上门就讨酒喝，还尽挑贵的地方。 戚映欢很不客气，直接上手给黄方恒倒了杯水：“来来来，多喝点，就当是请你喝酒了。” 黄方恒端起水杯，嘴里却道：“谢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之前捐粮食的时候不是挺大方的吗？” “没办法，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黄大人我就是大方不起来。”戚映欢说。 黄方恒说：“谢夫人难道还计较当初去梁州路上的事？” 当时他好像挺不待见谢喻舟和戚映欢的。 说起当初，在场所有人都陷入的回忆，那时谢喻舟和黄方恒的关系不好，哪会想到今天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天。 戚映欢莞尔一笑：“我才没有这么记仇，黄大人你就放心。” 黄方恒也哈哈一笑。 这时谢喻舟才问：“梁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回来了？” “昨天才回的金陵。”梁安成道：“梁州那边一切顺利，有施大人在，谢兄放心。” 说起梁州的事，黄方恒大吐苦水：“谢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自从冯侍郎接手了你的工作，我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 黄方恒开始吐槽冯侍郎，说他做事瞻前顾后磨磨唧唧，一道正常的程序本来半天就能完成，结果他非要搞一天，也不知他整天在担心什么，稍有风吹草动就好像有人要了他的命一样。 谢喻舟微微一思索，便想起了离开之前的情形，那位冯侍郎好像以为接手梁州的事是有人想害他，所以丝毫不敢懈怠。 谢喻舟露出微妙的表情，没想到光靠脑补，冯侍郎就如临大敌，该说他是太谨慎了吗？ 黄方恒拍着桌子道：“老子才不受那个气，所以自请调任回来了。” 黄方恒的脾气还是原来的样子，戚映欢和谢喻舟也大体了解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正当几人相谈甚欢时，老七跑进院子：“不好了，不好了！师傅，百草堂被应天府的官兵包围了！” 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六章 污蔑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今日百草堂一开门，鲁大娘就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百草堂。 刘淑一看这状况，便知道鲁大娘这次是有备而来。 刘淑稳定了心神，迎上前去：“鲁大娘今日又是为何而来？难道又准备了二两四钱来找七娘子？就是不知今日预约的夫人有没有将军夫人那般好说话了！” 提起前日的事，女伙计们哄笑。 鲁大娘也因刘淑的话，想起前日狼狈离开的样子。 她赤红了脸，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愤怒：“放屁！老娘，上一次当就算了，还会上你们第二次当？刘掌柜，老娘今天可不是来给你们送钱的，我是来向你们讨债的！” “讨债？”刘淑眉头一皱说道：“鲁大娘，你这话的我可就听不懂了，难道我手底下有人欠了你的钱不成？” 刘淑环视一圈周围的女伙计们。 女伙计们立刻摇头：“掌柜的，我们怎么可能欠鲁大娘钱呢。” 鲁大娘立即冷哼一声道：“刘掌柜，我倒要看看你一会儿还能否再笑得出来！” 鲁大娘扭头对身后的人道：“还不把人给老娘抬进来！” 抬什么人？ 刘淑拧眉，立刻朝鲁大娘身后望过去。 只见鲁大娘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其中两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盖着严严实实的白布，从白布凸起的程度来看，底下躺着一个人。 这架势…… 刘淑眉心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让女伙计把担架拦在铺子门口，这要是让鲁大娘把担架抬进铺子里，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刘淑愤怒道：“鲁大娘，你什么意思，大清早上的特意来给我们来找晦气？” “老娘不找你晦气还能找谁？”鲁大娘理直气壮地说。 刘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欺人太甚！” 鲁大娘露出一丝得意。这就欺人太甚了？等等还有得你受！ 在鲁大娘的示意下，几人直接把担架放在了百草堂的门口。 这一番行为立刻引起了周遭路人的围观，不多时便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鲁大娘一改方才嚣张的气焰，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掀开担架上的白布，便开始干嚎：“麻姑啊，你死的好惨啊！要不是这家黑店你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麻姑，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担架中的麻姑脸色惨白，脸颊的部分有几块红斑。麻姑身体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看不到进出气，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鲁大娘这一嚎，围观的人更多了。 早有同伙看准了时机道：“这位大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们说说。别怕，要是有事，我们给你主持公道！” “对，大娘你这是怎么了啊？”围观的人附和道。 鲁大娘眼中闪过喜色，但很快，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李掌柜那张阴沉的脸。鲁大娘立刻藏起眼中的喜色，转喜为忧。 鲁大娘哭道：“多谢这位小兄弟，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今年正逢适婚的年龄，我找了媒婆准备给她相看，可我这女儿长得实在有些磕碜。这时，我正好听到了七娘子的传闻，听说七娘子有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这不，我前日便带着麻姑来求见七娘子。” “可能是我爱女心切，又不太会说话，一开始便与百草堂的人起了龃龉。” 鲁大娘假装擦眼泪：“但后来好说歹说，总算求得七娘子同意，为此我还特意付出了双倍的价钱 ，足足二两四钱呢！” 不知情的人‘哇’了一声，对老百姓来讲，这不是一笔小钱。 女伙计愤怒道：“她乱说！七娘子那天日程早就排满了，明明是她胡搅蛮缠非要七娘子出手，七娘子实在没办法才接了她的生意！本来就是预定外的活计，为此七娘子还推迟了原定的行程，收她双倍的价格还便宜了她！” 鲁大娘痛哭：“呜呜呜，所以你们是觉得我钱付少了，才不待见我们麻姑吗？七娘子把妆画得难看就算了，为什么要给麻姑用毒！ ” “什么用毒？我们又没给麻姑吃什么东西，怎么用毒！”女伙计满脸质问，语气斩钉截铁：“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不要当我无知，当年法慧禅师都说了，水粉中要是混入了铅，就会致人中毒！你们百草堂的粉底，口红这么好用，没准也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别人暂时还没感觉出来，不过我们麻姑倒霉，她自小身体就不好，才用上一次就中毒了！” 鲁大娘道：“当天回去后，我们麻姑就上吐下泻，开始发热说胡话，这不是中毒是什么？” 鲁大娘一个只会杀猪的女人，自然是不懂这些，但李掌柜懂。 当初琅翠阁便是输在了水粉一事上，她也想让戚映欢尝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滋味。 围观的人中也有不少买过百草堂东西的人，听鲁大娘言辞凿凿，还举出法慧禅师说的话，更是吓破了胆，人人自危。 “不是，百草堂卖的东西有毒？” “那怎么办啊？我前天才买了她家的口红，能退吗？” “我就说新出来的东西不靠谱，这下好了！” 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人，她们不是觉得百草堂的产品太贵没买，就是没抢到心怡之物的人。 女伙计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辩解，急红眼：“你们别信，我们铺子里卖得东西不可能有毒！” “姑娘你说这话，良心就不疼吗？难道还是我故意毒死自己的闺女不成！” 鲁大娘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接着她往麻姑的身上一趴，痛哭道：“我的麻姑啊，今天早上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个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啊，你太狠心了！” “大娘别哭了。”鲁大娘哭得凄惨，众人心生怜悯。 “是啊，大娘人死不能复生，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神情慌乱的女伙计，和爱女心切的鲁大娘，究竟哪个才是弱者，这时已经有了定论。 世人同情弱者，他们时常人云亦云，或者一叶障目，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东西，在他们眼中，痛失爱女的鲁大娘便是受害者。 这些人中，自然也少不了李掌柜请来带节奏的人。 “大娘，现在重要的是让百草堂给你一个交代！” 鲁大娘闻言，抬起头恶狠狠地说：“你们说的对，百草堂还欠我个交代，把你们东家喊出来！今天她要是不给我家麻姑一个交代，我就算告到官府也在所不惜！” 刘淑一直没有说话，她只静静地看着躺在担架上毫无血色的麻姑。 刘淑心中异常愤怒，为了阻止百草堂的崛起，鲁大娘背后的人居然就这样夺去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其心可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七章 拿人 “把你们东家喊出来！” “给麻姑一个交代！” 在众人声讨声中，百草堂已然陷入了很被动的境地。 随着呐喊声越发激烈，沉默许久的刘淑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异常的冷静，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淑道：“大家先安静一下！” 听到刘淑发言，女伙计们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大家安静一下，还请听一下我们掌柜的话。” 人群中起哄的人不给刘淑反驳的机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劝刘掌柜还是去把你们的东家喊出来！” “对！把你们东家喊出来！” 刘淑快速瞥了一眼人群中起哄的人，当场记住了几人的样子。 见大家实在不配合，刘淑只好扯着嗓子道：“还请大家听我一眼，就算要判我们死刑，至少也得给我们一个辩解的机会。” 众人听了这话，吵吵嚷嚷的声音才渐渐轻了不少，这主要还归功于刘淑平时的为人，在顾客眼中这位刘掌柜脾气和善，她们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刘掌柜是那样的人。 鲁大娘暗自‘啧’了一声，明明势头正好，可恶。 见众人安静下来，刘淑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气沉丹田，用响亮的声音道：“空口无凭，光鲁大娘的片面之词就说我们百草堂的东西有毒，我们不认！” 刘淑看向众人：“在场的所有人中，也有不少是我们百草堂的客人，只要是我们的客人，相信都知道一点，凡事在购买我们百草堂物品时，我们的女伙计都给大家做敏感测试。” “如果东西有什么问题的话，当场就会有反应！” 刘淑看向鲁大娘道：“七娘子是我们东家一手教导出来的，自然不会忘记这点，但前日麻姑一点反应都没出现，这不是正说明我们的东西没问题吗？” 众人听了，也面露疑色，尤其前天在场的客人，当时鲁大娘是什么德行，她们太清楚了。 “刘掌柜说的不假，我买东西时，女伙计每次都有给我做测试。”女人道：“就在耳后的地方，上次涂了百草堂的桂花面霜，我的耳朵轻微红了一些，女伙计就劝我不要买了。” “对对对，我也是。”另一个女人道：“我觉得她们说话挺中肯的，东西应该不会有毒。” 鲁大娘急急忙忙狡辩：“刘掌柜，你这不是混肴视听吗？过敏和中毒又不一样！” 刘淑在麻姑的身边蹲下，指着她脸上的红斑道：“那这是什么？你要说这红斑与麻姑的死因无关，我可不相信！当时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发现。” 众人也发现了麻姑脸上的红斑，明显是过敏的症状。 鲁大娘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死后出现的瘢痕。” 骗鬼呢！鲁大娘方才说过，麻姑是今早死的，就这么一会儿就有尸斑了？就算是尸斑也不可能是红色的。 就在这时，刘淑眼睛一亮，猛地发现麻姑脸上的红斑处，有一些零星的褐色粉末。 这是什么？ 刘淑不动声色抹下一撮，装进绣帕中，她道：“空口无凭，去请仵作！麻姑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是让仵作告诉我们。” 鲁大娘急忙喊道：“不行！” 刘淑质问：“为何不行！” 鲁大娘神色慌张，要是被仵作查验出麻姑的死因，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鲁大娘没办法说实话，只能在众人眼皮底子下，硬着头皮说：“我家麻姑已经死的这么惨了，你还要让她在死后被人肆意践踏，作为娘亲，我不允许！” 有人能理解鲁大娘的行为，有人却对她产生了怀疑。 刘淑冷笑道：“如果不请仵作，就让你凭空污蔑我们吗？鲁大娘，你想得也太美了！鲁大娘放心，倘若仵作证实了麻姑的死，是我们百草堂造成，我刘淑就算给她赔命都不成问题！” 众人被刘淑斩钉截铁的话吓了一跳。 接着，刘淑的话锋一转：“但假使证明是你凭空污人清白，我们百草堂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听着刘淑掷地有声的话，众人叫了一声：“刘掌柜说得好！” 怪不得人家一介女流，就能做到大掌柜的位置，就凭这气概，他们服气。 鲁大娘心中暗恨。该死，这群墙头草，刚刚还帮她来着，结果三言两语就被糊弄了过去。 刘淑问：“鲁大娘，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如何？当然是不行了！ 正当鲁大娘心急如焚，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鲁大娘眼中立刻露出了欣喜。 来了，终于来了！ 鲁大娘瞬间安心了下来。哈哈哈，你刘掌柜今天就算有八张嘴，也在劫难逃！百草堂的东西是没有问题，但李掌柜一早就安排好了，不管是灰的还是白的，最后铁定给你说成黑的。 刘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鲁大娘的变化。 她心中有疑，不多时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厉喝：“都围着干什么呢！官差办案，闲人回避！” 众人扭头，只见五六名穿着应天府皂衣的官差，正八面威风地走来。 联想起鲁大娘方才的神情，刘淑有种不详的预感。 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立刻让出一条道路。 官差直接走到百草堂门口。 刘淑迎上前去，施以一礼道：“几位官老爷，敢问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打头的官差淡淡瞥了刘淑一眼，看架势是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官差道：“有人来衙门告状，说你们百草堂毒死了人，我们奉府尹之命，前来拿人过堂，你就是百草堂的刘掌柜吗？速速跟我走一趟！” 看着这场景，鲁大娘心中十分畅快。 前天你们百草堂不是拿将军夫人压我吗，今天也让你们尝尝我那天的滋味！ 李掌柜也真是的，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干嘛不早拿出来！ 刘淑眉头紧拧：“几位官老爷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麻姑怎么死的还没弄清，如何就能说是我们百草堂的毒死了人？官老爷未免也太武断了！” 官差语气不善：“你和我们说有什么用？我们也只是传话的人，刘掌柜，你要是有什么话还是当着我们府尹的面说，我们大人还在堂上等着呢。” 刘淑握紧拳头，深深地看了眼鲁大娘。 这些官差分明是偏帮鲁大娘。 能请动应天府府尹，鲁大娘背后的人是来头不小。 麻烦了。 刘淑对官差道：“几位官老爷还请稍等，我有几句话要和我手下的人交代。” 官差们努了努嘴，刘淑会意后，面色不好地递了几两银子过去。 收了钱官差才道：“行，速度快点，免得我们大人久等。” “是。”刘淑忍着怒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八章 恩怨 听了老七的叙说，戚映欢眉头紧拧。 居然惊动了应天府，鲁大娘背后之人到底是谁？金陵那几家竞争对手，究竟哪家有那么大的手笔？ 老七问戚映欢：“师傅现在怎么办？” 还没等戚映欢开口，倒是黄方恒先拍了桌子：“岂有此理！朱振信那家伙不当人子！弟妹，你且安心，这事有我黄某人在，绝对你不会让你吃亏！” 朱振信是谁？ 戚映欢诧异地看向黄方恒，还没等她还弄清楚什么状况，就瞧见黄方恒露出了略显兴奋的表情。 “走走走！我们这就去救人！”他昂首阔步走在前方，兴奋地搓了搓手道：“看老子这次还不捉到你的把柄了！” 戚映欢只得看向谢喻舟和梁安成。 谢喻舟解释道：“应天府，府尹姓朱，上振，下信。” 原来黄方恒嘴里念叨的人是应天府府尹。 梁安成按捺不住话八卦的本色，眉飞色舞地所：“这事我知道，黄大人和朱大人是同乡，早年间两家的交情不浅，朱大人与黄大人的姐姐更是指腹为婚。只是后来朱大人考上了科举，迎娶了太师的小女儿，与黄家的婚约也就黄了。” 梁安成悄咪咪道：“黄大人气不过，憋着一口气用了三年寒窗苦读，好歹也考上三甲同进士。但朱大人是太师的女婿，黄大人一直没寻到报复的机会。不过这些年两者之间的小摩擦倒是不少。” 戚映欢听了梁安成的八卦，总算是明白了黄方恒方才的兴奋劲，大约是觉得自己捉到朱大人的把柄。 戚映欢这会儿倒是对黄方恒有些刮目相看。听梁安成的语气，便知道黄方恒并不擅长念书，但他居然能为姐姐做到这个程度，还真是十分了不起。 与她印象中的黄方恒似乎有些不同。 黄方恒的起点比朱振信的起点低，但如今两人一人为兵部侍郎一人为应天府府尹，两者皆为正三品官员。黄方恒这些年除了运气以外，应该也做了不少努力。 正在戚映欢沉思时。 谢喻舟用无奈的眼神看向梁安成，别看这人人模人样，但谁能想到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私底下就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要是被世女们知道还不得跌破了眼镜。 谢喻舟轻声道：“梁御医知道的可不少。” 梁安成闻言，神情微微凝固，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做御医的，平时接触的人多，听到的传闻自然也不会少。” “谢兄，谢夫人，我们还是不要耽搁了，我怕黄大人太过冲动，误了正事。”梁安成一本正经道：“还是救刘掌柜的要紧。” 戚映欢颔首，然后问老七：“淑姨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老七下意识摇头，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立刻从袖子中掏出一枚绣帕：“这是淑姨让女伙计转交给我的。” 当时时间过于紧迫，刘淑并没有留下什么关键的话，只让人把手帕交给戚映欢。 戚映欢拿过绣帕，来回仔细查看了一番，很快在绣帕上发现了一些褐色的痕迹。 戚映欢不明所以，谢喻舟便伸手接了过去。 他闻了闻绣帕上残留的味道，谢喻舟抬首把绣帕递到梁安成面前：“看来此事还需请梁御医出马。” 梁安成微微诧异，谢喻舟居然对他用到了‘请’字，这可十分少见，看来也只有谢夫人的事，才能让谢喻舟有求于他。 梁安成会心一笑，与谢喻舟对视一眼。 明明两人相交不过几个月，却意外的默契。 谢喻舟只好又道了个“请”字。 “谢兄客气。”梁安成高兴了。 谢喻舟叹气。 梁安成也学着谢喻舟的模样闻了下绣帕，然后他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后，他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大概知道那位姑娘是怎么死的了，不过我还想进一步确认。” 听他这么一说，戚映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金陵应天府。 府衙正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字。 下方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应天府府尹朱振信。 衙役拄着长棍站在府衙两侧。 两旁‘回避’‘肃静’的牌子衬得气氛十分肃然。 刘淑表情凝重地跪在堂下。 麻姑的担架被安放在正堂中央的位置，鲁大娘伏在麻姑身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干嚎。 朱府尹拍了下惊堂木，厉声道：“刘掌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刘淑此时心中异常愤怒，方才一来应天府，朱府尹就对她一番连消带打，句句偏向鲁大娘，她偶尔争辩几句最终都被朱府尹不咸不淡地揭过。 朱府尹的目的太明显。 刘淑不想去看鲁大娘得意的表情，她昂首直视朱府尹道：“既然府尹大人心中早就有了定论，为何还要问民妇？” 朱振信没想到刘淑的脾气这么烈，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不公。他可不知道，当年刘淑可是大义灭亲把丈夫告到衙门的狠人。 朱振信十分恼怒，他的确受人之托偏帮鲁大娘，被人撕开了一层遮羞布，更是觉得颜面无存。 “大胆！”他一拍惊堂木，对刘淑怒目而视：“区区一介商家妇孺，也敢藐视公堂！本官念你初犯，就不和你多计较了！” 鲁大娘差点笑出了声，眼底的幸灾乐祸早已掩饰不住。 刘淑脸色铁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冥顽不灵，来人啊！”朱振信恼火，当即对衙役喊道：“刘氏藐视公堂，掌嘴十下！” “是大人！”衙役领命。 刘淑万万没有想到朱府尹这般嚣张。她下意思想要反抗，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宜硬碰硬，她还需要留着一口气等戚映欢来救她。 刘淑深呼吸一口，把胸口中的怒火压制。 两名衙役很快拿着张嘴的板子来到刘淑面前。 刘淑咬牙闭眼。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轻蔑的声音：“朱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只不过回你一句话，就要被掌嘴，我看皇上都没有你这么威风！” 衙役上前的脚步停了下来。 “什么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朱振信表情一怔。他心道，这声音怎么像他死对头的？黄方恒不是还在梁州吗？ 朱振信冷静了下来，他看向府衙外：“是什么人胆敢在应天府出言不逊！” 黄方恒拨开人群，往正堂内走。 “老子黄方恒，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方恒走到堂中，把头一昂，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六十九章 正主 朱振信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家伙怎么回来了？ 完球了，看来今天这事怕是会不太顺利。 朱振信皱了会儿眉毛，好不容易才提起一个假笑看向黄方恒：“原来是黄大人啊，几时从梁州回来了？许久不见，真是好生想念。不过黄大人，叙旧的话等会儿再说，先让本官把这件案子判完。” 朱振信道，他嘴上都服软了，黄方恒至少要给他留些面子。 然而当初黄方恒可是连谢喻舟面子都不卖的人，更何况是他的老仇人。 “呸！谁和你好生想念！就你那张老瓜子皮脸，老子看了就倒胃口！”黄方恒一点脸面子都不给朱振信，一想到和这家伙的仇怨，他没脱了鞋往他脸上抽，就算给面子了，还好生想念？亏他说得出口。 “哈哈……”门口围观的百姓皆是笑出了声。 “这位黄大人是谁啊？居然敢骂府尹大人老瓜子皮脸。” “好像是兵部侍郎黄大人。” 原来又是一名大官，怪不得敢当面骂府尹大人。 堂内的衙役忍笑忍的很辛苦，黄大人也太损了，朱府尹是典型的头尖脸宽，可不就是葵瓜子吗。不过为了他们朱大人的面子，他们只能使劲憋住了笑意，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低下头，抖两下肩膀。 朱振信脸色涨红。好你了个黄方恒，我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刘淑满眼茫然，这人是谁啊？难道是东家派来的救兵？但这架势，怎么这般像是泼妇骂街？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这一定是东家派来的奇兵，对！奇兵！ 朱振信眼中火光大盛，语气也不客气起来：“黄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不会不知道扰乱官堂是什么罪名？有什么事等本官把这件案子判完再说！” 朱振信十分急迫，火急火燎地拿起惊堂木，准备做下最后的裁决。 黄方恒哪肯依他，当即大喊：“慢着！” “朱大人连仵作都没有请，就准备判刘掌柜的罪名，未免也太过武断！朱大人难道还有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不成？”黄方恒又道：“如果天下的官员都像朱大人一样，仅凭一人的片面之词就做下定论，恐怕民生难安。” 朱振信瞪大双眼，他就知道方黄恒是老捣乱的！ “黄大人，你身为兵部侍郎，不好好在兵部待着，贸然插手我应天府的事务，恐怕不。”朱振信警告道。 黄方恒笑了一下，插科打诨般说道：“诶呀，我这不是昨天刚回金陵吗？手头的事还没交接完，闲着也是闲着。朱大人和我是故交，我这么忍心让朱大人行差踏出呢？毕竟太师都辞官了，朱大人若是出了事，可没人能护你。” 朱振信：呸，刚刚骂他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故交呢。方黄恒这家伙去了一趟梁州，好像长进了不少。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在警告他！若是以前朱振信还真不怕黄方恒，但现在，他也的掂量掂量后果。 朱振信看着黄方恒笑得十分难看的笑脸，忍住了火气道：“黄大人有心了，既然黄大人执意如此，那本官便找仵作来一验究竟。来人，去把孙仵作找来！” “是大人！” 看着鲁大娘略显慌张的表情，朱振信给了她一个安心眼神。 朱振信心中冷哼一声。黄大人你虽然长进了，但本官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人，还真以为他做到这个位子全是托了太师的庇护吗？哼…… 最为了解对方的，永远是自己的对头。黄方恒一看朱振信那个眼神就知道事情坏菜了，朱振信一定事先串通了仵作。 眼见衙役离开，黄方恒下意识想要叫住对方。 这时朱振信微微一笑：“黄大人怎么了，不是你说要找仵作来验尸的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反悔了？” “你！”黄方恒这回是真的被他气到，一口气差点窜了气管。 朱振信非常得意，两人斗了这么多年，还是他棋高一着。 正当朱振信得意忘形时，府衙外又传来一阵哄闹声。 “总算赶上了。”年轻男人走路的姿势有些飘，他抱怨道：“李护卫，下回我可不敢坐你的马车，这分明是要人命啊。” 被称作李护卫的人没有回话，答话的是一名年轻美貌的夫人。 美貌夫人道：“他是救母心切，梁御医还请担待。” “谢夫人，好说好说。” 听到这两人的声音，黄方恒如同见到救星一眼，方才拧紧的眉头，立霎时松口。 念及那声‘梁御医’的称呼，朱振信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到那位梁御医对围观的百姓道：“大家让一让啊，让我们进去……” 被叫做李护卫的人，动作更为迅速，早就用‘眼神杀’让人群让开了一跳道。 朱振信见两人走到堂前，嘴角一抿，怒斥道：“放肆，我应天府何时成了菜市口？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吗？” “来人，还不把不相干的人给我赶出去！” “慢着！”戚映欢当即喊道。她看向高悬明镜下的朱振信，露出讽刺的笑容：“府尹大人，民妇乃百草堂少东，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 鲁大娘一听，下意识喊出了声：“你就是谢夫人？” 这就是李掌柜想要对付的人？这么年轻？ 戚映欢又看向鲁大娘：“看来鲁大娘是知道我了？” 那双带着泪痣的杏眼笑眯眯的，但在鲁大娘眼中却异常冰冷，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似早已看穿了自己心中的恶念，鲁大娘愣了一秒，谁知眨眼之间，对方已经和她错开了眼。 朱振信也愣了下，这下总算把正主给引出来，他总算可以向长公主交代了。 正当朱振信自信满满准备对付戚映欢时，他发现黄方恒和那位被称作‘梁御医’的人走到了戚映欢的两侧。 两人一副以戚映欢为首的架势。 黄方恒松了一口气：“弟妹你总算来了。” 朱振信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位谢夫人难道有什么来头？ 尤其是黄方恒，他什么时候对年轻女子这么好说话了？而且还很信任对方的样子。 事情好像棘手了！ 黄方恒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前在梁州的时候戚映欢可没少指挥他，害，他这不都习惯了吗。 梁安成表示：其实我也是习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章 污蔑 衙门前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 戚映欢扫了一眼刘淑的情况，发现她没有遭受什么刑罚后，暗自舒了一口气。要是刘淑出了意外，她可不能保证李盟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戚映欢偷偷瞄了一眼府衙外，只见李盟周身散发着冷气，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原本拥挤的衙门口因为他空出了一块空地。 一边知夏和老七一脸凝重地望着衙门内的状况。 而谢喻舟则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吴若愚正给他打着扇子。 戚映欢的表情有一瞬间非常微妙，谢喻舟那家伙是来看戏的？居然这么优哉！不过他现在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他才刚调任御史台不久，可不能让人按上‘徇私’‘仗势欺人’的名头。 应天府府衙内。 朱振信已经收起眼中的轻蔑，他上下打量起戚映欢。 堂下的女人正值妙龄，十七八岁左右，容颜姣好，她身着鹅黄色长裙，发间簪了一只红色玛瑙金步摇，举手投足之间大方得体，看他的目光根本不带任何惧意。 朱振信心中不解，李掌柜不是说百草堂的东家出生贫寒吗？这通身的气派哪点像是出身贫寒？简直比他见过的几位贵女还要有派头。 戚映欢自然是察觉了朱振信打量的目光，她顺着对方的视线，与他对视，并行了一礼道：“民妇谢戚氏，见过府尹大人。” 刘淑也顺势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我们百草堂的东家。” 朱振信挺了挺脊背，颔首：“既然百草堂的东家来了，那案子便继续。” 朱振信直视戚映欢，语气仿佛带着滔天般的威压：“谢夫人，鲁大娘状告百草堂毒害麻姑一案，你是认还是不认？” 戚映欢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气势退后，只淡淡扫过朱振信横眉竖眼的表情，她没有立即回话，她倒想看看这位朱大人还有什么手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黄方恒就没戚映欢和梁安成这样沉得住气，他劈头盖脸地就指着朱振信道：“一上来就给人定罪，朱大人这应天府府尹真是好大的能耐。” 朱振信皮笑肉不笑道：“黄大人这话怎么说？本官只是例行询问，怎么到了黄大人嘴里就成了盖棺定论？还有，黄大人与谢夫人是何种关系？黄大人尽帮着谢夫人说话，就不怕嫂夫人生气吗？” 朱振信当然知道黄方恒和戚映欢不会有什么龌龊关系，黄方恒可是朝中有名的粑耳朵，怎么会和别的女人有首尾。 这话显然是他用来恶心黄方恒和戚映欢的。 戚映欢皱眉。没想到这位朱大人的手段这么下三滥。 黄方恒气得脸色涨红，一边跳脚一边破口大骂：“朱振信，你休要污蔑我与弟妹的关系！我与谢大人乃生死之交，容不得你侮辱！信不信老子就算丢了这顶乌纱帽，也要把你弄下台。” 闻言朱振信也是面色一紧，穿鞋的怕光脚的，黄方恒年轻的时候可是混不吝的主，他要真豁出去，自己也难以招教。 朱振信当即讪笑道：“是本官失言，黄大人谢夫人见谅。” 柳树下，谢喻舟没什么表情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阖眸后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念出三个字：“朱府尹。” 一旁的吴若愚吓了一跳。乖乖，少爷这回是真生气了，朱大人，您可自求多福。 等等啊，黄大人您什么时候和我们家少爷是生死之交了？ 戚映欢冷笑一声：“见谅就不必了，朱大人凭空污人清白的能耐不小，短短一会功夫我已见识过两回，真是招招置人于死地。” 第一回是说麻姑的死，第二回是污蔑她和黄方恒的关系。 朱振信闻言面色铁青，这位谢夫人倒是伶牙俐齿！ 刚想发作，就听戚映欢接着道：“敢问朱大人，我是不是要学着先人撞死在柱子上才能以证自己的清白？” 朱振信吓了一跳，这可不行，真要有人撞死在应天府，他这个官也就到头了。这百草堂的人都这么烈性的吗？ 这女人不好对付，朱振信语气缓和了不少：“谢夫人言重了，年纪轻轻怎可轻易就把死挂在嘴边。之前是本官失言，谢夫人莫要见怪。” 见朱振信认怂，黄方恒高兴了。瞧见了不，别以为女人就好欺负，弟妹的战斗力可比他强多了。 “朱大人都这么说了，民妇怎么敢计较。”戚映欢冷冷道：“关于鲁大娘对百草堂的控告，民妇不认，民妇对麻姑的死有不同的看法，还请验明。” 朱振信想了想说道：“既然谢夫人对麻姑的死有怀疑，那就请仵作来验明，来人……” “慢着！”这回说话的人是梁安成，他对朱振信笑道：“朱大人，请仵作就不必了，此事便由我代劳，谢夫人一早就猜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把我请来了。” “你又是谁？”朱振信问。 戚映欢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梁安成，梁御医。” 门外围观的百姓轰然炸开：“居然连御医都请来了，百草堂这女东家是什么来头啊？” 众人看戚映欢的目光变了。 梁安成立刻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身边的衙役，衙役接过后直接送到谢振兴面前。 朱振信一眼便知道腰牌不假。 他此时和百姓们有着同样的疑惑，这谢夫人究竟是何人？黄方恒帮她就算了，居然还请来了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 慢着，黄方恒和梁御医之前不是都被派去梁州了吗？这女子的夫家姓谢，被派去梁州那个年轻人也姓谢。黄方恒方才还喊了一声‘谢大人’，难道这女子是谢喻舟的妻子？ 一定是了！谢振兴蓦然反应了过来。 李掌柜当初来传信的时候可没告诉他这点，要是早知道这件事这么棘手，他也不会接下，这下好了，本想卖长公主一个人情，结果自己搞得一身麻烦。 朱振信脸色非常难看，那位谢中丞前些日子还给了他大舅子没脸，这一家是和他们有仇吗！ 不，不能就这么就怂了，他一个三品官，难道还怕一个区区五品御史中丞？ 朱振信轻咳了一声道：“的确是太医院的牌子。不过区区小事，何须梁御医动手，杀鸡焉用牛刀？太小题大做了。” “无妨，无妨。”梁安成摆了摆手道：“我昨日刚回金陵，还未与同僚交接，暂时还不需要回太医院，闲着也是闲着。谢夫人之前有恩于我，我自然责无旁贷。况且，关乎人命又岂是小事。” 戚映欢看向梁安成的眼神多了一丝茫然。我啥时候有恩于他？ 梁安成：怎么没有？防疫时的建议，和误诊的时候，谢夫人不都帮了我吗？ “……”戚映欢：原来如此。 朱振信怀疑梁安成和黄方恒是一早商量好的，连借口都一样！没交接、闲着也是闲着。一个和谢中丞有生死之交，一个是谢夫人有恩于他，你们这群人就是闲着给他添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一章 煽动 朱振信不能发作，他向鲁大娘投去一个暗示。 可鲁大娘哪里敢说话，戚映欢的帮手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太医院梁御医，两人一根手指就能捏碎她！鲁大娘心中骂街，她娘的李掌柜，之前说好的事可不是这样啊。 这时的鲁大娘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她知道她踢到铁板了。 朱振信眼睛都要眨抽筋了，都没见鲁大娘有反应。 见此，戚映欢掩嘴冷笑：“朱大人的眼睛是抽筋了吗？怎么一直挤眉弄眼呢？” “需要我帮朱大人看一下吗？”梁安成假模假样地问。 黄方恒随口道：“指不定是长针眼了。” 朱振信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胡说什么！只不过是有灰进了本官眼中，现下已经无碍。” “既然朱大人没事，还请大人速速让梁御医检查麻姑的尸体，也好早日还我百草堂一个清白。”戚映欢已经不想和朱振信扯皮，还是尽早解决正事为妙。 刘淑也跟着戚映欢道：“请大人早日还百草堂清白！” 朱振信被戚映欢弄得骑虎难下，这里面的猫腻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朱振信不说话，但梁安成的动作很快，他已经捋起袖子走到麻姑的身体旁边。 刚要掀起白布，朱振信就坐不住了，他和鲁大娘同时一起大喊：“不可！” 梁安成当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朱大人和这位鲁大娘是怎么了？” 戚映欢露出一抹微笑：“两位倒是有默契。” 朱振信有那一秒的尴尬，立刻把屁股挪回了椅子上，借口道：“本官刚刚才想起麻姑虽然已死，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让梁御医当堂检验，怕是不妥？” “对，朱大人所言正是！”鲁大娘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扑倒在麻姑的尸体上：“我家麻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可让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 不是鲁大娘突然变得大胆，而是她知道不能让这群人拆穿麻姑的死因，不然她就是诬告，她这是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在医者眼中并没有男女之分。”梁安成看着鲁大娘不配合的动作，皱眉道：“况且我也只需要查看麻姑的眼耳口鼻。” 鲁大娘慌张地挥舞手臂，阻止梁安成的靠近：“不行，我不准你碰麻姑！” 刘淑道：“鲁大娘你如此抗拒梁御医的检查，是心虚了吗？” “我心虚什么？”鲁大娘眼珠子乱飘，睁眼说瞎话道：“我家麻姑已经死得那么惨了，我怎么忍心让别人羞辱她？” 戚映欢不动声色地靠近鲁大娘：“听大娘的话，倒是一位爱女心切的良母。” “那是当然。”鲁大娘想也不想的回答。 话语落下，戚映欢突然毫无征兆地指着鲁大娘，大声斥问道：“可是你爱女枉死，难道就不想查明她真正的死因吗？已死之人的闺誉，难道比死去的原因还重要？我看大娘并不是爱女心切，因为在大娘眼中，世人的看法与大娘的面子比女儿更为重要！” 戚映欢当然知道鲁大娘不是在乎麻姑的闺誉，她这番斥问的行为完全是为了调动大家的情绪。 下一秒，戚映欢转身看向衙门口的百姓。 她眼神清澈，正气凛然，语气慷慨陈词：“各位叔叔婶婶，冒昧问一句，假设你们之中有人的女儿枉死，唯一了解死因的办法，就是需要仵作或者大夫检验。你们会因为男女有别就放弃了追查死因吗？你们就愿意让爱女死得不明不白吗？” 百姓愣了下，这种假设当然十分晦气，但很快还是有人道：“当然不愿意，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怎么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戚映欢眼神中闪过一丝得逞笑意，然后朝大家行了一礼，告罪道：“多谢各位叔叔婶婶，之前那番话是小女子冒犯，还请各位叔叔婶婶不要放在心上，之后我会让女伙计给大家送一张百草堂的打折券，同时也祝所有人身体康健。” 有了这番话，觉得自己被冒犯的百姓心中瞬间妥帖了不少。这位谢夫人不亏是当东家的人，就是会说话。 柳树下，谢喻舟眉目轻盈了起来。小姑娘真是太狡猾了，看来里面的两人要招教不住了。 吴若愚松了口气，太好了，少爷总算不冷着脸了。 老七眼中凝着光：师傅就是师傅，厉害啊。 梁安成、黄方恒：不愧是谢夫人，煽动人心这招用得心应手。 朱振信面色阴沉地能滴出墨水。 戚映欢看向鲁大娘：“大娘，你自以为你的行为是为了麻姑好，实则是害了麻姑！” 戚映欢用蛊惑的语气道：“你仔细想一想，若干年后，等你再次见到麻姑，本是母女团圆的大好日子，但等麻姑问你，她是怎么死的，你却答不出来，到时候，你又有什么颜面面对麻姑呢？” 鲁大娘心中暗骂：去你娘的，老娘才不要和那倒霉丫头在见面呢！慢着，这人是在咒她早死！她娘的，这些大家小姐和夫人，损起人来连脏字都不带！差点着了道！ 黄方恒大笑一声：“弟妹说的好！”他也不能输给戚映欢了。 说完，黄方恒径直走向鲁大娘：“弟妹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鲁大娘你再不识抬举，休怪我黄某人手下不留情！” “你想干什么！？”鲁大娘大喊。 “还不快去阻止他！”朱振信大喊。 眼见黄方恒挽起袖子，他一把扯过鲁大娘，往边上一扔，满脸横肉的鲁大娘在他的手里仿佛就像是一块抹布一样，瞬间就被丢了出去。前几个月在梁州，他可没少和施明搬砖，这一身肌肉杠杠的。 准备去阻止黄方恒的官衙役看到他那孔武有力的肌肉，默默地退后了两步。这位黄大人真的是文官吗？还是说兵部的官员都比较猛？ 黄方恒咧着嘴，得意地朝梁安成喊：“梁御医，还不过来查看尸体？” “这就来！”梁安成看着黄方恒的笑脸，嘴角一抽：“黄大人，我能多说一句吗？” “什么？” 黄方恒真高兴呢，就听了梁安成道：“您能别笑吗，您一笑就更凶神恶煞了！” 黄方恒的笑容当即凝固在脸上。 戚映欢掩嘴一笑。远处的谢喻舟也用拳头抵住嘴角。 有黄方恒在一旁虎视眈眈，衙役们根本不敢上前阻止。 朱振信和鲁大娘就眼睁睁地看着梁安成查看起麻姑的尸体。 朱振信气愤地拍着桌子喊：“黄方恒你藐视公堂！我、我一定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行啊。”黄方恒朝他笑了下：“到时候谁告谁还说不定呢！” 朱振信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把李掌柜骂了一百遍。 气氛安静了下来。 戚映欢看向地上年幼姑娘的尸体，心中实在不忍。地上的小姑娘无疑是这场阴谋中的牺牲者，希望等事情完结之后，能早早让她入土为难。 因为没有了白布的遮掩，麻姑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她身上的衣物十分不合身，手脚处短了一大截。 手腕和脚踝裸露的肌肤上，均有明显的淤青。 那是棍棒的殴打下的产物。 应该是麻姑在死前不久还在遭受鲁大娘的殴打。 戚映欢忍着怒气，看向鲁大娘。还真亏得她能说出爱女心切的话。 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真真让她作呕。也许是心切不佳，戚映欢感觉有些反胃，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二章 慢着 鲁大娘看到戚映欢对她做出干呕的动作，不由瞪大双眼：姓戚的，你什么意思？老娘的脸就那么丑？丑到你要吐的程度！欺人太甚！ 戚映欢很快捂住嘴，忍住胃中的酸意。真是奇怪，最近犯困就算了，怎么还会胃酸，难道真像知夏说的那样得了什么毛病，等事情解决后还是找大夫为瞧一瞧。 戚映欢看向梁安成的方向，这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吗。 一会儿功夫，梁安成已经检查完麻姑的眼耳口鼻。 终于，他在麻姑嘴角的缝隙处寻到一丝褐色的粉末，在众人屏息之间，梁安成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刮下。 鲁大娘看到梁安成的动作心中登时大呼糟糕。 早上李掌柜给她毒药时正巧被麻姑看到，她一不做二不休按着麻姑把药粉灌进了她嘴里，那些粉末肯定是当时留下。该死，早知如此，她应该再细心一些。 梁安成捻了捻粉末凑近鼻尖，果然与刘淑让人转交给戚映欢的东西如出一辙。 朱振信心中还残留着一丝侥幸，他道：“梁御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梁安成点头道：“我在麻姑嘴角上发现了一些粉末，据我多年行医判断，此乃夹竹桃的粉末。” “夹竹桃？”百姓中有人不解。 梁安成立即解释道：“不错，夹竹桃多生长于南方，金陵不常有，此花有白花与红花两种，其根，茎，叶，花都含有毒素，误食少许会导致上吐下泻，呼吸困难，高热等症状，严重者死亡，其毒性极猛一片叶子就可至襁褓中的婴儿丧命。” 百姓听了梁安成的解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据我初步查看，和之前鲁大娘的证词，麻姑应该十之八丨九是服用了夹竹桃的粉末才发生了意外。” 梁安成看向鲁大娘：“夹竹桃毒性极猛，服用片刻便可使人致死，麻姑的尸体还有些许温热，然而麻姑和鲁大娘去百草堂已是两天前的事，所以鲁大娘状告百草堂的毒死麻姑根本无说不通！” 百姓们点头，小声议论道：“对啊，若是去百草堂那天中的夹竹桃的毒，当天就应该死了，不会等到今天。” 鲁大娘心虚，她六神无主道：“我怎么知道梁御医说得是真是假，什么夹竹桃，我根本不知道！梁御医刚刚不还说谢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吗，谁知道梁御医会不会为了报答谢夫人从而说谎呢？” 鲁大娘的刁难实毫无水准，梁安成丝毫没有放在眼中，他把帕子递给了身边的衙役：“我有没有说谎，随便找一位大夫来问一问，看一看便知。” 有了定论，再让人确认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梁安成看向朱振信：“如果府尹大人不信，不妨将之前说的仵作请来，梁某愿闻其详。” 朱振信差点翻了个白眼，话都被你说了，让仵作来做伪证还有谁信呢！ 事已至此，这件事已经没办法赖到百草堂头上，长公主府的这个人情不要也罢，免得把他自己都搭进去！ 朱振信瞪了鲁大娘一眼，便开始盘算怎么把自己摘出这件事。 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假笑讨好道：“欸，梁御医说笑了，本官怎么会不信梁御医的判断，梁御医是医药世家传人，又是太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御医，本官不信梁御医还能相信谁！” 戚映欢几人一听朱振信的话，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是见大势已去，临时改舵了。 黄方恒当即冷笑出声：“朱振信，老子以前就知道你不要脸！”当年就为了攀附权贵毁去了与他姐姐的婚约，多年后见风使舵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谢夫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黄方恒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呸！” 朱振信被人指着鼻子骂，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尤其那么多人看着，他不要面子的吗？ “黄方恒，你再出言不逊，休怪本官把你赶出府衙！” “我怕你不成？” 朱振信气得发抖。这破皮无赖，早晚有一天他得收拾他！ 朱振信判断了轻重缓急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官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 他端正了坐姿看向堂下道：“既然梁御医已经判断出麻姑的死因，那鲁大娘状告百草堂投毒一案便是子虚乌有，本官判刘掌柜无罪，今日此案到此为止，退……” “慢着！”戚映欢第一时间阻止了朱振信想要退堂的话。 朱振信咬牙看向戚映欢，之前几番对峙下来，他已经了解到戚映欢的棘手程度，生怕戚映欢说出什么让他下不了台的话，于是他假模假样道：“怎么了谢夫人？哦，是了，本官竟是忘记了鲁大娘的处置。” 如果处置鲁大娘一人就能让戚映欢消气的话，他不介意牺牲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朱振信道：“鲁大娘诬告百草堂，仗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大人！” 鲁大娘懵了。说好的府尹是她们这边的人呢！反水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帮着姓戚的处置她！ “冤枉啊，冤枉啊！”鲁大娘憎恨地瞪着朱振信，却不敢把李掌柜供出来。 朱振信不再看她，直接挥挥手道：“还不把人拖下去！好了，退堂。” “慢着！”戚映欢又喊，这次的语气渐缓。 朱振信一听这句‘慢着’一个头两个大。姑奶奶啊，都倚着你处置了鲁大娘，你还不满意？ 朱振信脸上的假笑，比哭还难看。 先前想要为自己大舅子讨回颜面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贪图长公主府的人情，居然搞得自己如此狼狈。 朱振信道：“谢夫人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戚映欢看向被麻姑的尸体道：“不过朱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朱大人还没弄清麻姑真正的死因。” 朱振信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梁御医之前不是说了吗，是中了夹竹桃的毒。” 黄方恒嘲笑道：“朱振信你是不是蠢？弟妹不是指麻姑中毒的事，而是麻姑为什么会服用夹竹桃导致死亡！我看你是故意装糊涂！” 黄方恒和戚映欢相处了几个月，理解能力大为进步。梁安成对黄方恒刮目相看，黄大人，以前只觉得你莽，没想到关键时候脑子还是清楚的，是我之前小看了你！ 黄方恒没有看懂梁安成微妙的眼神，只当对方是称赞他，表情微微还有些得意。 朱振信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万一鲁大娘说漏嘴把李掌柜供了出来，李掌柜再把他和长公主供了出来，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别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三章 紧逼 朱振信装傻道：“谢夫人，难道麻姑不是误食了夹竹桃才导致身死吗？” 他把‘误食’两个字咬得极为深切，希望戚映欢能就此打住，不要追究。 谁知，身着鹅黄色裙装的年轻女子，根本不卖他这个面子，她用平静的目光扫过他的面上。 只见她勾唇一笑，杏眼弯弯，红唇如砂，真真应了一个词——笑颜如花。 但她说出的话却毫不讲情面，戚映欢道：“怎么会是误食呢？若是误食了花朵还有可能，但如何会误食粉末？麻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这褐色的粉末看上去就十分可疑，麻姑怎会轻易食下？” 听着戚映欢的问题，百姓们点头道：“是啊，小孩都知道不能乱吃东西，更何况麻姑呢。” 朱振信一时不知道要如何辩解。 鲁大娘知道大事不妙，挣脱了衙役的束缚，高声喊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我家磨的米糠就是褐色，麻姑兴许就是趁我不注意，把夹竹桃的粉末当做了米糠偷吃了呢？” 米糠也称油糠，是稻谷晒干后磨成粉，不是里层的米，就是稻谷的中间部分，在穷苦人家眼中这是好东西。 戚映欢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她故意用诧异的语气道：“先不说米糠和夹竹桃的气味不同，也不说麻姑为何要偷吃，我只想问鲁大娘，大娘家中为何藏有夹竹桃粉末？” “是啊，太奇怪了！”百姓道。 柳树下，谢喻舟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显然不错的样子。小姑娘的洞察力越发长进了。 鲁大娘此时特别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一到戚映欢面前就满=是漏洞。 她急急忙忙改口道：“错了，错了，不是我家的，我家中最近没有买米糠，那丫头肯定是偷吃了别人家的东西。” “偷吃吗？”戚映欢语气莞尔，她再次把这个词语提取出来，她道：“之前大娘也用了‘偷吃’一词，我想问大娘，麻姑经常有偷东西吃的行为吗？” “说来惭愧，这丫头我没管教好，竟被她养成了这种坏习惯。”鲁大娘装作一副惭愧的样子。 这时的鲁大娘还不知道，她已经落入了戚映欢的套。 话音刚落，戚映欢的面色就冷了下来：“我看大娘家中也不像缺衣少食的样子。” 看她那一脸横肉就不像吃不起饭的人。 鲁大娘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缺这些。” 这道问题实在不好撒谎，派人一问便知究竟。 “那麻姑为何要偷吃？”戚映欢眉毛一扬，靠近鲁大娘断言道：“我看大娘平时应该没少饿着麻姑！看来之前什么爱女心切全都是装出来的！” “你乱讲！”鲁大娘方寸大乱。 明明戚映欢只是个娇弱的女子，明明鲁大娘的身形是戚映欢的两倍，但戚映欢此时的气势完全压制了鲁大娘。 鲁大娘急忙辩解道：“麻姑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疼爱她呢！” “撒谎！”戚映欢字字诛心，当场戳穿了她的谎言：“我听说麻姑是你死去兄长的女儿，你为了接手你兄长的家财迫于无奈才把麻姑认作女儿。据左邻右舍说你平时对麻姑非打即骂，十分苛责。” 刘淑昨天就把鲁大娘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没有。”鲁大娘慌张的说：“她虽然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一向对她爱护有加，不然也不会带她去百草堂找七娘子化妆啊！” “撒谎！”戚映欢又靠近了一步，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瞳似乎看透了鲁大娘内心仓皇与不安，戚映欢道：“你要是对她爱护有加，麻姑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伴随着戚映欢的质问，梁安成扯开了麻姑手上的袖子，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淤青深浅不一，新伤加旧伤。 百姓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接手了兄长的财产居然还虐待人家的女儿，这个女人心也太狠了。 鲁大娘一步退，步步退。在她眼里，戚映欢早已是吃人不眨眼的庞然大物。 她别过眼去，继续狡辩：“我、我哪里知道？反正不是我做的。我又不能整天跟着她，谁知道她身上的伤痕是何人所为！” “呵。”这时戚映欢发出一声轻笑：“原来这就是你对麻姑的爱护有加，我想你死去的兄长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跳起来向大娘索命了！” 这年头，市井妇人都十分迷信，哪怕是鲁大娘这种恶人，也害怕鬼神之说。 “你不要胡说！我照顾了这丫头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兄长怎么会怪我！”鲁大娘哆嗦了一下，她双手抱臂，不安的神情越发明显。 “真是稀奇了！”戚映欢冷着脸道：“连自己的侄女都狠心下手，你居然还会怕兄长索命？那你可得好好求求阎王爷了，请求他不要让鬼半夜来敲你的门。” “你、你胡说什么！”鲁大娘被拆穿后变得语无伦次：“麻姑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不是我！” 真要论起凶手，也是李掌柜！对，就是李掌柜！和她无关。 “做得出，还怕人说吗？”戚映欢道：“你之前接连阻止梁御医检查麻姑的尸体，难道不是心虚？” “没有，我不是！”面对戚映欢的质问，鲁大娘毫无招架之力，她做着最后的狡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辰时看见麻姑时她就已经死了，她的死和我无关！” 她咬死不承认。 “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戚映欢说。 “辰时？”这时，梁安成突然插嘴问：“敢问鲁大娘，麻姑真是辰时死的吗？” 戚映欢看向梁安成，不明所以。 鲁大娘终于得以喘息，戚映欢步步紧逼，她差点就要被戚映欢逼得崩溃了。她现在情愿面对梁安成也不愿意对上戚映欢。 鲁大娘朝梁安成点头：“对，就是辰时。” 她没撒谎，当时她眼睁睁地看着麻姑倒下去的。她下意识看麻姑的尸体一眼，猛地又想到戚映欢方才说的话，吓得立刻撇过头去。 不不不，兄长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来找她呢，他一定早早投胎去了，哪来的工夫管这死丫头！对一定是这样。 鲁大娘安慰自己，就算没投胎，她让两父女在底下团圆难道不好吗？麻姑不是一直想爹娘吗，她只不过是成全了麻姑。 听到回答后，梁安成沉吟了几秒，然后蹲下身，搭住了麻姑的脉搏。 戚映欢察觉到了什么，她问梁安成：“梁御医是发现了什么吗？” 梁安成道：“鲁大娘如果在时间上没说谎，麻姑辰时就死了，现在尸体早应该凉透了，但麻姑尸体还有一些温度。要是道，就算是夏天，尸体也只需一个半时辰便会凉透，两个时辰左右便会僵硬。” “现在已经快到午时，离麻姑死亡的时间应该过了两个时辰。”梁安成皱眉道。 听了梁安成的话，所有人陷入沉默，这是怎么回事。 戚映欢也提着裙子来麻姑身边，全然不顾死人的晦气，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戚映欢探了下麻姑的鼻息，的确没有呼吸，但体温却是热的。 戚映欢沉默了许久才问：“麻姑会不会是陷入了……假死？” 梁安成点头，神色凝重：“我也是这么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四章 洗胃 假死是指某些人的生命特征变得极其微弱，处于似乎已经死亡其实还活着的状态。 梁安成与戚映欢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所以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 最为激动的是朱振信和鲁大娘。 “假死？梁御医的意思是说麻姑没有死吗？”朱振信紧张地问道。 梁安成点头。 鲁大娘惊慌失措地尖叫：“不可能，明明都没气了，怎么可能没死！” 鲁大娘非常害怕，生怕麻姑下一秒坐起来把她的事公布于众。 百姓们交头接耳，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假死，没成想还真有其事，若是梁御医的判断没有错，这桩案件也算是天下奇闻。 “真是稀奇啊。” “可不是吗？”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正仔细给麻姑把脉的梁安成下意识皱起眉头。 衙役连忙喊了几声‘肃静’，结果一点用处也没有，百姓还是自顾自讨论得非常热烈。 “听说假死的人会去阎王殿走一遭，你说麻姑是不是见到阎王爷了？” “说不定呢！也不知道阎王殿是什么样子？” “等你死了不久知道了吗？” “你别咒我啊！” 戚映欢听着百姓的讨论声，不由叹了一口气，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然而大夫把脉需要极为安静的环境，这不是添乱吗。 她倏然起身向众人请求道：“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梁御医还在为麻姑诊脉，情况还需进一步判断。” 百姓们马上表示明白：“是是是，谢夫人，我们这就闭嘴。” 说完，百姓还真安静了下来。 朱振信和衙役们面上无光，他们刚刚喊了那么多声‘肃静’都没用，结果戚映欢一句话，就让他们闭嘴了。难道他们这群当官的还不如一个女人？ 朱振信可不知百姓们是惦记着之前戚映欢许诺他们的好处，百姓心道要是惹谢夫人生气，不给他们优惠券要怎么办？ 府衙内陷入寂静，众人屏息，直勾勾地看着梁安成。 倏忽之间，梁安成眼睛一亮：“她还有脉搏！虽然微乎其微，可的确还活着！” 梁安成分析道：“新鲜的夹竹桃毒性比较强，干燥后毒性会减弱，大概是这个原因她才逃过一死。” 戚映欢几人面色一喜，尤其是刘淑和老七，两人前天接触过这位叫做麻姑的姑娘，这姑娘虽然生长在鲁大娘的压迫下，但却是个好孩子。 与几人不同，鲁大娘吓得魂都要没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没有死呢？”明明是她亲手毒死的麻姑。 鲁大娘忍不住疯狂大叫，情绪十分激动，差点就要去抓梁安成。 在众人的提议下，朱振信只好把鲁大娘先押了下去。 戚映欢迫不及待地问梁安成：“梁御医现在如何是好？” “如同是普通假死只需唤醒她即可，但麻姑中了毒，我们现在把她弄醒，她的身体会受不住。”梁安成皱着眉头说。 这倒是个问题。 “所以梁御医想先给麻姑解毒？”戚映欢问。 梁安成摇头：“夹竹桃部位的不同，毒性也不同。我不能确定她服用了多少，如果服用过量，光凭几味解毒的药材，怕是难以挽回。” 闻言，戚映欢回想起鲁大娘的反应，鲁大娘那么疯狂，想要马上从她口中得知什么，应该十分难办。麻姑也许已经等不了这么久。 朱振兴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黄方恒提议道：“不如催吐试试？我老家的猪牛羊如果误食了毒草，都是直接灌水催吐。” 戚映欢嘴角忍不住抽搐，你自己都说是猪牛羊了，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办法是直接了点，原理却是不错，通过催吐进行达到洗胃的效果，等等……洗胃。 戚映欢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时梁安成道：“也只能这样了，劳烦朱大人让人准备一些清水，外加绿豆甘草。” “等等，梁御医我知道一个办法，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戚映欢道。 梁安成看向戚映欢，因为在梁州的时候戚映欢就给出过不少有用的建议，所以他对戚映欢的信任度还是十分高。 “愿闻其详。” 两人经过商议，很快敲定了方案。 朱振信等人一头雾水：“梁御医，谢夫人，现在你们准备做什么？” “麻烦朱大人准备一些温水和绿豆甘草。”梁安成道。 戚映欢补充道：“另外请让衙役去百草堂取几块干净的肥皂过来。” “取肥皂又是为何？”朱振信不明所以。 “自然是给麻姑洗胃。”戚映欢想了想说：“朱大人可以理解成是为麻姑解毒。” 都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还能把人救回来？没见到梁御医都一脸为难吗？ 朱振信根本不相信戚映欢的话，心中给戚映欢下了评价：不自量力！ “师傅，我替你去取！”衙门外的老七大喊。 “也好，快去快回。”戚映欢转身点头。 百姓们高呼事情精彩，先是鲁大娘状告百草堂，再是黄大人朱大人打嘴仗，接着御医出马，谢夫人为自己洗清了清白，再后来居然发现麻姑没死，现在是要让人起死回生了吗？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今后的一个月，恐怕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会围绕着这件案件。 初夏，日头正盛。百姓丝毫没有因为艳阳而离开，府衙外看热闹的百姓反而越聚越多。 有李盟在，老七很快就带回了戚映欢的东西。 几人把肥皂削成小片溶解在温水中。 戚映欢分次盛出五百毫升的肥皂水，往麻姑嘴里灌，但麻姑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没办法进行吞咽。 在戚映欢和梁安成束手无策之际，黄方恒卷起袖子道：“这个我熟，我来！” 他让人找来竹片，随手打磨了两下，接着把竹片的一端抵住麻姑的嗓子眼，从另一端开始加肥皂水，肥皂水沿着竹片直接灌进了嗓子眼。 手段十分粗暴！但是效果非常成功，总算是喂了下去。 戚映欢默默退后两步，下意识想要干呕了两下，却忍了回去，总觉得有些感同身受呢。 姑娘抱歉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比起这点苦来，还是保命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百姓也为黄方恒粗暴的行为，咽了咽口水。 更有百姓教育子女道：“以后不能乱吃东西知道吗？万一中毒，就让黄大人灌你肥皂水喝！” 小孩子们打了个激灵：“爹娘，我不要黄大人给我灌肥皂水喝！我不会乱吃东西的！” 此刻的黄方恒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小儿夜哭的人物。以及，在多年以后，还会有金陵的百姓拿他灌肥皂水的事吓唬小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五章 苏醒 灌完一些肥皂水后，梁安成便开始按压麻姑的胃部，很快麻姑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不多时，梁安成大喊：“拿个干净的盆来！” 衙役马上递了过来。 梁安成刚把盆递到麻姑嘴边，她就‘哇’一口吐了出来。 人也开始幽幽转醒。 众人面露喜色：“好像还真有效果。” 梁安成却没有众人那样欣喜，他对黄方恒再次吩咐道：“黄大人，再灌！” “好嘞。”黄方恒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抄着袖子再次登场，表情居然还有些跃跃欲试。 因为麻姑有了知觉，灌肥皂水的过程变得更加凶残。 梁安成扶着麻姑坐起，黄方恒一手扣住麻姑的下巴，一手捏着竹片往人嘴里塞。 黄方恒嘴里念叨：“姑娘，我们是为了救你，你赶紧喝了！” 话是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黄方恒的表情问题。大概是想安慰麻姑，他保持着微笑，努力释放善意，只是笑得的有些惊悚。 麻姑下意识‘呜呜呜’的叫唤。 场面太过凶残，戚映欢不忍直视。黄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你有点像诱拐小孩子的怪叔叔。 衙门外的许多孩童被父母捂住了眼睛：“不要看了，怪吓人的。” 应天府中变得静悄悄的，只剩麻姑凄惨的呜咽声。 朱振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麻姑居然还真被他们弄活了？然而看着堂下的场面，他嘴角忍不住抽搐，这都是什么事啊！ 经过反复洗胃催吐，麻姑的意识终于苏醒。 她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视线似乎还不能聚焦，声音虚弱无力且沙哑：“我这是下到地狱了吗？” “一定是了，这里是不是拔舌地狱？” “我喉痛好痛，舌头是不是已经被拔掉了？”麻姑眼神涣散地望向黄方恒：“大人，别拔我的舌头，求你了。” “……”黄方恒握着竹片的手僵住。他长得那么像鬼吗？ 戚映欢肩膀抖了一下，明明是紧张的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柳树下，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角。 朱振信看到死对头吃瘪，心中别提有多开心。这会儿，麻姑苏醒后的麻烦，暂时被他抛到脑后。 “黄大人不是我说你，你就是长得太吓人了，没看到把姑娘都吓到了吗，还不速速退下！”朱振信忍不住笑。 黄方恒忍不住怒视朱振信。 这时，麻姑忍不住出声问朱振信：“大人，您是阎王爷吗？” 场面安静了两秒，接着黄方恒爆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姓朱的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朱振信面红耳赤：“我好歹也是被当做阴神，你呢，就是个吓人鬼！” 黄方恒被气到：“呸，就你这瓜子皮脸还神呢！我看你顶多就是个司厕之神！” “你、你！”朱振信：“你粗俗！” “我乐意！” 又开始了。 戚映欢扶额。你们是小孩子们，不吵会死啊！ 百姓看得津津有味。他们这群大官，骂起人来，原来和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趁着两人相互攻讦，刘淑来到麻姑身边。 “姑娘，你还没有死，这里是应天府府衙。” 刘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麻姑。 麻姑艰难地问：“我还没有死？” “你还活着。”戚映欢朝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吗？” 麻姑怯怯地点了点头。 戚映欢朝她莞尔一笑：“这不就是活着最好的证明吗？” 是啊，她还能感受到温度，还能闻到眼前人身上的体香，她还活着。 麻姑终于确认了这一点，下一秒她‘哇’地哭了出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人世间的迷恋。 哪怕过得很凄惨，但活着便是希望，她还想吃一次父亲小时候给她买的糖，还想去父母坟上上香，还想生一个孩子建立属于自己的家，还想在她死后，告诉父亲她过得很好。 她有太多渴望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怎么会想死呢。 刘淑怜爱地拍了拍麻姑的背：“好了，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再哭了。” 戚映欢说：“麻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摆脱鲁大娘。” 麻姑看向戚映欢。眼前的人是麻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杏眼桃腮，艳若桃李。对方穿着漂亮的衣裙，衣服的布料麻姑这辈子都没见过，她还对自己笑了，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女，难道是天上派来救她的仙女姐姐？ “你是天上派来救她的仙女姐姐？”麻姑问。 刘淑噗嗤一笑：“这是我们百草堂的东家。” 百草堂的东家？哦，就是那个香香的铺子，能让人变得漂亮的地方。也只有这么好看的人，才配当那里的主人。麻姑心想。 另一边，朱振信和黄方恒的争吵已经进入尾声，两人面红耳赤谁也没赢过谁。 正当朱振信呼哧呼哧穿着粗气时，戚映欢唤道：“还请朱大人把人犯鲁大娘押回堂上！” 朱振信眼皮狂跳，重复了戚映欢的用词：“人犯？” “正是。”戚映欢态度不卑不亢，指着麻姑道：“这位姑娘要状告鲁大娘蓄意毒杀亲侄女。” 话音落下，府衙外的百姓炸了锅。 “蓄意毒杀？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合着麻姑就是被鲁大娘害了！” “原来谢夫人之前没猜错啊。” 府衙内，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这件事……”朱振信打了个马虎眼：“不会是谢夫人弄错了？” 黄方恒没好气道：“麻姑本人不是在这里吗？一问便知。” 麻姑在刘淑的搀扶下，跪在堂中：“朱大人，谢夫人没有弄错，之前我姑姑收了一个女人的银子，让我姑姑去找百草堂的晦气，但事情没有成功。” “今天早上那个女人又来到家中，把一包毒粉交给了我姑姑，她要求姑姑毒死我，嫁祸给百草堂，姑姑收了一大笔银子，便答应了下来。” 百姓们一听又炸了锅：“虎毒还不食子呢，况且是亲侄女。” “这鲁大娘的心还真够狠的。” “怪不得鲁大娘要攀咬百草堂了，原来是故意的啊。” 朱振信满脸冷汗，语气肃然：“麻姑，你可要知道这里是应天府，若是说谎本官饶不了你！” 麻姑本就虚弱，被朱振信一吓，差点昏死了过去。 还好有梁安成给她喂了点绿豆甘草汤，麻姑才缓了过来。 梁安成冷着脸道：“朱大人何必恐吓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 这句话他是作为医者说出。 朱振信咬牙道：“梁御医言重，本官只是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小姑娘而已。” 朱振信深吸了一口气道：“麻姑，你口说无凭，可有人证物证？” 麻姑愣了一下，摇头，然后看了看戚映欢。 戚映欢的脸色阴沉下来，心道：之前鲁大娘稿百草堂的时候，朱大人你可没要什么证据。 百姓们也吵吵嚷嚷的。 朱振信不敢去看众人看他的眼神：“那你可认识那个去你家的女人？” 麻姑又摇头，她也就匆匆见过那女人两面，连姓谁名谁都不知道。 朱振信道：“麻姑，你才醒来，暂时还分不清现实和梦中的情形，等你身体稍加康复，本官再受理此案。” “等一等！”戚映欢及时喊道：“朱大人不如问问麻姑，那女人长什么样？如果麻姑能说出女人的模样，而且又确有其人，是不是就能证明她所言非虚？” “大人，我记得那女人的样子！”麻姑也急急说道。 朱振信表情不好。 真要把李掌柜找出来，那他的事还不得败露？ 正当他找借口推脱之际，衙门外传来吵闹声。 “不用找了，本郡主把罪魁祸首带来了！” 我以为今天能写完这段的，失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六章 退堂 “不用找了，本郡主把罪魁祸首带来了！” 年轻姑娘的声音从府衙外传来。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 只见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穿一袭艳丽的红裙，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她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打扮的人。 是安蕊。戚映欢露出意外的神情。 府衙外，安蕊一手执鞭，一手牵着一根麻绳。见众人打量她，她便用力拽了下手中的麻绳。 被麻绳绑住的中年女人暴露在了大家眼前。 中年女人不断挣扎：“郡主，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来应天府？我有哪里得罪过郡主吗？” 今早她给了鲁大娘毒药后，就找了家酒楼歇下，等待鲁大娘的好消息。 谁知好消息还没等来，却被安蕊郡主领着一群人给绑了。 李掌柜整个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安蕊郡主绑她干嘛？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长公主手下的人吗？ 等来到应天府门口，李掌柜更是心慌意乱。 什么罪魁祸首？难道郡主要大义灭亲？对了，那天郡主听到了她和长公主的谈话！ 李掌柜眼皮狂跳。 李掌柜喊道：“我是长公主手下的人！郡主不能这么对我！” 安蕊扯她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 自从安蕊听到了那次谈话，就十分坐立难安。 上次和戚映欢不欢而散，她还立下了再主动和戚映欢说话就是小狗的誓言。 听到母亲和李掌柜的算计后，她本想说让戚映欢吃个教训也好，谁让戚映欢不给她面子。但半夜里，她梦到了戚映欢为了救她差点丧生虎口的场景，还有那天戚映欢义正言辞教训她的场景。 对她而言那本该是非常耻辱的一幕，可她居然生不起气来。安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她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下半夜的时候她又做了梦。 这回梦到戚映欢被母亲害得十分凄惨。 真是的，睡个觉都不让她好好睡！ 醒来后，安蕊说服自己，算了，为了自己的睡眠，她还是帮戚映欢一把，也算是答谢戚映欢之前救她的恩情。嗯，她安蕊郡主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好不容易偷溜去出府，雇人逮到了李掌柜。 她当然要以救世主的状态出现，戚映欢一定会对她千恩万谢！若是戚映欢能和她说几句好话，她也不是不能搭理戚映欢。 想到这里，安蕊全然不顾李掌柜的挣扎，一脚把她踹进了府衙。 “少说废话！” 府衙外的百姓一听‘郡主’二字，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安蕊挺直脊背，走了进去。 戚映欢一眼便认出了李掌柜。这一秒，戚映欢想通了这几天发生事情的始末。 怪不得朱府尹会帮鲁大娘说话，果然是长公主府从中作梗。 但为何是安蕊把李掌柜带来？戚映欢又有些弄不懂了。 朱振信心中直呼完蛋！ 这位姑奶奶怎么把李掌柜绑来了？以前就听说安蕊郡主没脑子，没想到会这样没脑子，上赶着给人送把柄，这可如何是好？ 他眼皮直跳：“郡主怎么来了？” 安蕊郡主轻哼了一声：“没听到我之前说的话吗？” 安蕊又踹了脚李掌柜：“她就是本次案件的罪魁祸首！” 说完安蕊有意无意地瞄戚映欢一眼，然而她并没有接受到戚映欢感激的目光。 难道戚映欢没听懂？ 安蕊想了想，在朱振信和李掌柜心惊肉跳的目光下，说：“就是她买通了鲁大娘，去百草堂找茬，又让鲁大娘毒死了侄女栽赃别人！” “郡主，这……”朱振信不知要怎么回答，满脑门的冷汗。 “郡主，您可不能胡说啊！我没有！”李掌柜急忙辩解。 “是她！”麻姑突然发出虚弱的声音：“她就是早上来我家的人。” 李掌柜见麻姑居然没死，当场吓了一跳，惊叫道：“你不是死了吗？” 她可是亲眼看到鲁大娘给麻姑灌了药的啊，她当时还确认过麻姑是不是真的没了气息。 是鬼？ 不对，鬼哪敢出现在府衙。 所以没死吗？ 李掌柜这时还没发现，她这句话完全是不打自招。 戚映欢轻声一笑：“李掌柜别来无恙，虽然不知道李掌柜是什么时候来的金陵，但李掌柜居然认得麻姑吗？而且还知道麻姑差点死了的消息？李掌柜的消息会不会太灵通了？” 李掌柜闻言，也反应到自己说露了嘴，马上改口道：“是之前在酒楼正好听到，说是有个小姑娘死了，应天府正在处理这桩事，应该就是她！” 戚映欢皱眉，事到如今还要抵赖。 这时她看到府衙门口，吴若愚夸张地给她比着口型——鲁大娘。 鲁大娘？ 戚映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李掌柜倒是能言善辩，既然如此，李掌柜应该不会害怕鲁大娘当面指认？” 李掌柜心中一惊。 朱振信心脏狂跳，碍于众人的虎视眈眈，他只能把鲁大娘再次传上堂。 他暗自祈祷，鲁大娘不会把他供出来。 鲁大娘再次被押上堂的时候，精神已经变得不太对劲。嘴里不住地念着‘怎么可能没死！别来找我！’ “大人，鲁大娘带到。” 朱振信颔首，硬着头皮对鲁大娘说：“鲁大娘，你来看看，你可认得这位李掌柜？不过在那之前，本官提醒你一句，这是应天府，说话要仔细想清楚，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本官无情！” 戚映欢冷眼看朱振信一眼，惹得对方心中一紧。 鲁大娘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还在念：“死了就别来找我！是你命不好！” 安蕊本想让戚映欢高看她一眼，结果到了现在都没接收到戚映欢感谢的眼神。听着鲁大娘的叨叨，心中更加不耐烦了，她脾气一上来，就甩了下鞭子：“没听到朱府尹让你认人吗？” 鞭子是没甩到鲁大娘身上，不过却是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茫然地打量四周，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李掌柜，而是麻姑。 麻姑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地像是鬼，她看着鲁大娘忍不住瑟瑟发抖，要不是有刘淑搀扶，早就倒了下去。 谁知鲁大娘的反应比麻姑还要大，她放声尖叫：“鬼啊！” 鲁大娘吓到倒退两步，抱住头：“不是我要杀你，你别来找我！都是李掌柜让我做的，你要找就找她！” 鲁大娘把麻姑当做了鬼。 戚映欢顺势道：“鲁大娘你可得说清楚，不然麻姑怎么去找你说的李掌柜报仇？” 戚映欢指着李掌柜问：“你说的李掌柜可是这位？” 鲁大娘下意识抬头向戚映欢指得方向看去，她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你要找人索命就找她！是她说已经买通了府尹大人，让我不用担心，一切都是她让我做的！” 府衙内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喧闹。 “鲁大娘我看你是疯了，把李掌柜和鲁大娘暂时收押，退堂，退堂，择日再审！” 朱振信急急忙忙喊了退堂，戚映欢本想乘胜追击，却见吴若愚急匆匆跑了进来，耳语一番后，戚映欢带着麻姑几人离开了应天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七章 把脉 出了府衙后，戚映欢让老七带着刘淑和麻姑先回百草堂修养，刘淑虽然没受罪，但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几人离开后，戚映欢问谢喻舟：“鲁大娘那边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鲁大娘被押上堂的时候状态就不太对，疯疯癫癫的。要说没人动手脚，她可不信。 谢喻舟表情不变，只问：“谢夫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人又装疯卖傻！要不是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吴若愚告诉她传鲁大娘上堂？ “那为何又阻止我把丑事公布于众？”戚映欢问。 谢喻舟仍然不答，他微微敛眸，然后看向黄方恒。 黄方恒也有些不岔，明明是拆穿朱振信老底的好时机，但之前在梁州时，他听谢喻舟运筹帷幄惯了，这会儿倒是忍住了脾气。 只听谢喻舟道：“黄大人，听说你与刑部的谭大人相识？” 刑部与大理寺、御史台并称为“三法司”。这事出面不方便，想来黄方恒十分愿意代劳。 “也不算相识，就是同一届科举……”还没说完，黄方恒顿住。谢喻舟是不是暗示他什么？ 黄方恒一拍大腿道：“我懂了，谢老弟。我这就去写折子上奏！” 谢喻舟是提醒他，就算当面戳穿朱振信，他也不能越俎代庖给朱振信定罪，朱振信与李掌柜构陷一案，最后还需要刑部来审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写奏折告状，嗯，还要找人看住朱振信，免得他对鲁大娘和李掌柜下手。 “谢老弟，我这就去办，这件事就交给我。” 看来黄方恒是明白了，谢喻舟点头：“那便有劳黄大人。” “害，客气什么，弟妹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黄方恒搓着手兴奋道：“那我先走了，免得夜长梦多。” 谢喻舟颔首。 戚映欢一头雾水。 什么跟什么啊？ 梁安成也算是半个官场中人，隐隐约约听懂了谢喻舟的话。他对戚映欢说：“谢夫人就放心，谢兄和黄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所以到底是安排好了什么？ 戚映欢生气地看向谢喻舟，就不能说清楚一些吗？这些当官怎么都喜欢把话说半截呢？ 正午十分，日头正烈，阳光照得人头晕，知了声略显烦躁。 戚映欢心中有些燥意，刚要对谢喻舟表示不满，就发现眼前一黑，脑子里好像短路了一样，耳边发出一声嗡鸣，腿脚踉跄地向谢喻舟倒去。 “小姐！”知夏惊叫。 “谢夫人！”梁安成。 谢喻舟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幸好他与戚映欢只有一步之遥，惊险地把人捞进了怀中：“映欢！？” 闻着谢喻舟身上清爽的味道，戚映欢霎时又恢复了意识，她甩了一下头，把耳边的嗡鸣挥散。 一边挣脱谢喻舟的怀抱，一边安慰几人道：“没事，就是刚刚晕了一下，估计是太热了。” 在外面搂搂抱抱多不好啊。 谢喻舟根本不给戚映欢挣脱的机会，都这个时候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谢喻舟宇之间带上了紧张：“还说没事？脸色这么难看。” 他探了探戚映欢的额头。 还好，温度还很正常，不是发热。 知夏紧张地说：“姑爷，刚刚小姐在府衙的时候好像已经不舒服了，还干呕了好几次。” 谢喻舟一听，眉头越发紧锁，表情凝重，哪还有方才的沉着冷静。 “怎么不早点说？” 他站的远，自然不如知夏看得真切。虽然知道此事不关知夏，但还是仍旧有些迁怒。 “是奴婢不好。”知夏也很自责，小姐身体不舒服，出了府衙不应该让她在太阳下站这么久的。 “别怪知夏，我现在很好。”戚映欢强忍着不适道。 但话音刚落，她又忍不住干呕了下。 这下谢喻舟的脸更加阴沉了。 一脸‘这就是你说的好？’的表情，但手却温柔地拍打起戚映欢的背部，并努力缓和了音调道：“是恶心吗？” 戚映欢表情讪讪，心中却带着一丝甜蜜。 既然想生气，干嘛还对她这么温柔？ 她终于不再逞强，红着脸与谢喻舟对视，她老实道：“大概是刚刚看到麻姑洗胃的过程，所以有些恶心，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她声音一下子变得娇娇软软，有些撒娇的意思。 谢喻舟一愣，盯着那双潋滟的杏眸，微微叹气。她这个样子，他还怎么生气？ 谢喻舟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去后，还是让大夫看一下。” 梁安成表情十分微妙。你们这对夫妻，能不能不要这么忘我啊，他还在啊！ 但想起戚映欢方才的一系列反应，他终究还是无奈地插嘴道：“谢兄，不如让我给弟妹把一下脉？” 谢喻舟和戚映欢的身形同时一顿。 谢喻舟：关心则乱，居然忘记身边有个现成的御医。 戚映欢：刚刚她和谢喻舟撒娇被人看到了吗？天啊，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梁安成！ 戚映欢低着头，谢喻舟稳住了神色，从容道：“那就有劳麻烦梁兄了。” 梁安成：你也只有这种时候叫我梁兄。 “不麻烦。”梁安成伸出手。 远处的安蕊都快气炸了，她以为戚映欢会来感谢她，出了府衙特地站在显眼的地方等待戚映欢的感激涕零，谁知道等了半天那群人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安蕊见戚映欢没骨头似地靠在谢喻舟身上。 气愤道：“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一旁的护卫：人家夫妻俩的事，郡主管得也太宽了。 接着安蕊看到梁安成摸了一下戚映欢的手腕。 隔了一会儿，梁安成不知道说了什么，戚映欢和谢喻舟当场呆住。 下一秒，在安蕊不可置信地目光中，谢喻舟横抱起戚映欢，迅速登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开后，安蕊才回过神来。 “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安蕊涨红了脸。 护卫接嘴道：“成何体统！” 安蕊瞪了眼护卫：“让你说话了吗？” 护卫：“……”帮腔还被骂，太惨了。 安蕊气得甩了下鞭子。等等！感谢呢？说好的感激涕零呢！她可是帮了戚映欢一个大忙啊！可恶！以后她再也不要和戚映欢说话了，再和她说话就是小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八章 有喜 “咕噜咕噜——”马车的车轱辘声徘徊在耳边。 知了浅唱低吟。 戚映欢和谢喻舟乘坐马车内十分安静，或许已经不能用安静来形容。 马车内异常静默。 谢喻舟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映欢低着头，表情呆滞，此时她的右手正紧贴在肚皮上。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方才梁安成说的话。 “恭喜谢兄，贺喜谢兄，弟妹这是有喜了。” 有喜？ 什么有喜？ 大约是事情太过出乎意料，两人同时呆住，似乎是不能确定梁安成在说些什么？ 只见梁安成浅浅一笑说道:“弟妹这是喜脉，已经快要两个月。” 谢喻舟和戚映欢这回总算是听了个真切。 他们要当爹娘了。 两位当事人有点懵，早上还在商量怎么和谢母摊牌假怀孕的事，结果弄假成真了？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在两人还未有反应的时候，知夏已经忍不住惊喜道:“恭喜小姐姑爷后继有人。” “太好了，府上很快就要添小少爷了！”吴若愚。 戚映欢后知后觉地颔首:“啊？嗯。” 这感觉太不真实了，有些像是在做梦。 对了，谢喻舟怎么没声？她下意识看向谢喻舟。 然而还没看到他的表情，下一瞬间，就被谢喻舟当街抱起。 用的还是公主抱。 “谢喻舟，你干什么？”戚映欢惊呼。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戚映欢只能感受到他衣料下紧绷的肌肉。 谢喻舟迅速地把她塞进马车内，吩咐道:“先回府！” 看着马车飞速离去，轮到知夏和吴若愚愣住。 姑爷/少爷您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梁安成捂住脸，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没想到，谢兄居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少爷/姑爷这是手足无措？吴若愚和知夏对视一眼。 马车内，戚映欢摸着小腹。小腹上传来了温暖的体温。 心中的想法也瞬息万变。 梁安成会不会把错脉了？又或者是和她开玩笑？ 不对，梁安成不会开这种玩笑。 所以最近犯困、没胃口之类的状态是因为怀孕吗？ 她真实太大意了，居然没有发现！ 戚映欢摸着小腹，明明和平时的触感没什么区别，居然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吗？太不可思议了。 她偷偷瞄了眼从方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谢喻舟。 这人上了马车后就没动过，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已经好几分钟。 谢喻舟有些不对劲，不对，是很不对劲！ 突然，戚映欢想到那次谢喻舟开玩笑地说，等到他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再要孩子。 所以他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怎么可以！ 不得不说孕妇的情绪就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戚映欢这会儿因为她自己的脑补，委屈上了。 脑海中已经从他要是不想要孩子就和离，到孩子没有爸爸怎么办？简直操碎了心。 就在这时，马车发出“咚——”一声，车轱辘压过不平整的道路，重重颠簸了下。 戚映欢完全没有准备，人立刻被甩了出去。 幸好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把她及时捞了回来。 抬头与他四目相接，只见这人平时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盛满了慌张。 清冷的音色也变得十分急迫：“摔到哪儿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想吐吗？” 话语毫无逻辑可言。 戚映欢摇头:“没有。” 心中却有些发笑。 就颠了一下，还被他接住了，能摔到哪里？分明是关心则乱。 谢喻舟如此紧张她，怎么会不想要和她的孩子呢，是她钻牛角尖了。 谢喻舟朝马车外吩咐道:“李盟，仔细点路！少夫人身体不适。” “是，少爷。” 戚映欢忍不住上扬了嘴角，心神愉悦，如玉燕投怀般投入谢喻舟的怀中。 谢喻舟身上淡淡的冷香让戚映欢非常安心。 谢喻舟好像吓了一跳，唯恐怀中的人有一点闪失，马上把她搂紧。 轻声细语地问埋在他怀中的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戚映欢闻言，把脸埋得更深了。 笨蛋谢喻舟，她只是想和他撒娇啊，这点都看不出吗？ 见戚映欢不答，谢喻舟紧绷了身躯问:“要不要停车找个大夫看看？” 接着他低声自责道:“该死，走的时候忘记把梁安成带上。” 戚映欢忍不住耸动着肩膀笑出声。 这人还是她印象中的谢喻舟吗？他平时的观察入微呢？算无遗策呢？喂，谢中丞你ooc了啊！然而她为什么就这么开心呢。 听到戚映欢的笑声，谢喻舟怔了怔。 隔了半晌才从短路的状态脱离。思路渐渐明晰，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他终于明白戚映欢在笑什么，笑声中充斥着‘得意’与‘喜悦’。 谢喻舟微阖眼眸，无声叹息，他这是被小姑娘拿捏住了七寸啊。 如此想着，却不见他有半点不悦。 稍稍收敛了表情，谢喻舟把小姑娘推出怀抱，然后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捏住了她的脸颊肉。 小姑娘口齿不清道:“不要捏我脸！” 谢喻舟佯装生气道:“看到我紧张很开心吗？” 小姑娘以为他真的不高兴了，眼神微闪，心虚的摇头。 “没有。” 谢喻舟显然不信，扯了下她的脸颊肉道:“真的没有得意？” 小姑娘‘呜呜’挣扎了两下，终于挣脱谢喻舟的束缚。 她揉了揉脸，瞪了谢喻舟一眼，然后泄气般的说:“好，我承认我有一点点得意。” 她又说:“谁让你平时一直欺负我，我总得找回些场子。” 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谢喻舟忍不住笑了。 笑罢，他清咳一声道:“你现在可厉害了，肚子里揣了一个，我哪敢欺负你？” 戚映欢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谢喻舟一说，眼神蹭得亮了。 是啊，之后八个月谢喻舟可不得让着她吗！ 人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她是不是可以仗着肚子欺负人？ 好像还挺合理。她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了吗？这么一想怀孕似乎是件非常不错的事。 越想越兴奋，戚映欢向谢喻舟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喻舟被那狡黠的眼神，看的眼皮直跳。 遭了，他是不是提醒了对方了什么。 下一瞬间，戚映欢敛去笑容，带上兴师问罪的表情道:“谢喻舟，你说！梁御医说我有喜后你干嘛不说话，上车后就一直不理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 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今天只有一章，明天身体好了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七十九章 自信 “谢喻舟，你说！梁御医说我有喜后你干嘛不说话，上车后还一直不理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叫趾高气昂，什么叫有恃无恐，眼前的小姑娘把这两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喻舟哭笑不得，都说妊娠期的女性比较敏感，看来并不是谣言。 他拨弄了下戚映欢凌乱的额发，与她对视。 他眉眼柔和，语气轻柔：“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乍喜之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我是否能成为你和孩子心目中合格的父亲。” 戚映欢闻言微微怔愣，原来谢喻舟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一定是之前那次聊天，她的言论给予了谢喻舟一定的压力。 不止是她对即将成为母亲感到紧张，谢喻舟也会感到紧张。 她们果然是一对笨蛋父母。 戚映欢再也忍不住笑意，扬起嘴角，眼中凝着温柔的光。 她抓住谢喻舟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让他感受此时还十分脆弱的小生命。 “一定可以的，哪怕现在还不是，但我们可以一点点摸索。” 戚映欢语气笃定，表情温和且郑重。 谢喻舟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漆黑的眼眸中浮现了淡淡的笑意，眼底只剩黄衣小姑娘的倒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与平时的暧昧气氛不同，似乎有种名为温情的东西在两者之间流转。 长时间的对视，让戚映欢感觉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撇过头道：“不过我事先提醒你，你不能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的娘。” 说完，戚映欢又转回头，理直气壮的表情中又带着一抹赧然。 她戳了戳谢喻舟的胸膛说：“我才是你最喜欢的人，谁都不能越过我！就是我生的孩子还不可以！” 戚映欢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段子，大概就是说没生小孩前，丈夫愿意把命都妻子，生了小孩后，丈夫眼睛都不眨就可以拿妻子给小孩挡子弹。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谢喻舟要是敢说出这样的话，她保证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谢喻舟失笑，调笑道：“怎么醋成这样？孩子都还没出世，就害怕自己的地位不保吗？” “这种事当然得事先说好。”戚映欢振振有词：“这世上有句话叫有了媳妇忘了娘，当然也得提防着有了孩子忘了媳妇这档子事。” 谢喻舟轻笑，用拳头抵住嘴角道：“谢夫人防微杜渐甚是高明。” “总觉得你在内涵我。”戚映欢小声撇嘴道。 谢喻舟并没有因为戚映欢‘过分’的要求感到不满，他内心反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用了那么久的时间，他总算在小姑娘心中占据了不可磨灭的地位，比起贤良淑德，他巴不得戚映欢为他争风吃醋，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价值，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谢喻舟低首垂眸，把下巴抵住戚映欢的肩膀，与平时清冷的声音不同，此刻他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磁性。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只听谢喻舟道：“关于这件事你无需担心，以前没有人能越过你，以后更不会有。” 戚映欢闻言，耳根渐渐发烫，脸色熏红。 该死，谢喻舟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会撩了？ 戚映欢忍不住口是心非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旋即，耳边便传来一阵轻笑声，他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道：“谢夫人切莫妄自菲薄，这点自信，你还是可以有。” 糟糕！谢喻舟这家伙居然贴着她耳朵说这样的话，太犯规了！ 戚映欢睫羽不住地颤抖，感觉自己被撩得七荤八素。她简直怀疑谢喻舟上了什么培训班，而且是完全针对她的那种。 殊不知两人相识七年，谢喻舟又十分擅长观察，她的弱点早就被谢喻舟铭记于心。 戚映欢七手八脚地把谢喻舟推开，捂着耳朵：“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谢夫人不喜欢太过亲近的行为吗？”谢喻舟扬眉反问。 “也不是不喜欢。”戚映欢纠结地说。 “那就是喜欢？” “……”戚映欢感觉自己又被他抓住了软肋。 戚映欢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我们干嘛急着回家？” 听到梁安成说她怀孕，第一反应居然是把她带回家，戚映欢也是醉了。 “你不是不舒服吗？难道不应该回家好好躺着？”谢喻舟煞有其事地回答。 戚映欢这一刻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看来就算是谢喻舟这么高的段位，也难逃直男思维。 女朋友：我不舒服。 直男：多喝热水。 戚映欢：我不舒服。 谢喻舟：回家躺着。 戚映欢有些头痛，她道：“谢喻舟，我这才两个月，以后也许还会有更严重的妊娠反应，你难道要我之后的八个月都一直躺着吗？” 新手爸爸就是不靠谱！ 谢喻舟听了戚映欢的话，不由蹙眉沉思：“听说多些走动有利于生产，可是如果你反应严重的话，还是……” 戚映欢立刻打断谢喻舟危险的念头：“还是什么还是！不需要还是！” 拜托，她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需要长时间卧床不起。 戚映欢抱胸，教训起谢喻舟：“谢喻舟你要知道，我只是有些恶心，完全不到卧床的程度！我也不是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可我听李大人说，他夫人便是孕期太过劳累，导致动了胎气。” “李大人是谁？”戚映欢不明所以。 “御史台的同僚。”谢喻舟道。 先不管这位李大人是谁，戚映欢道：“你也说是太过劳累了，我既没有太过，也没有劳累！” 谢喻舟挑眉：“你确定？” “当然。” “那为何方才会突然晕眩？”谢喻舟问。 糟了，好像被他抓住了把柄！ 戚映欢眼神微微漂移：“太阳太晒了而已。” “听说工坊最近计划招工，百草堂也准备收学徒，琉璃厂那边更有外地来的行商准备长期采购。”谢喻舟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道：“你确定之后也不会劳累？” “……”戚映欢。 为什么谢喻舟对她的事了若指掌？家里一定出了叛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章 忘记 也许是看懂了戚映欢的表情，谢喻舟道：“谢夫人下次写完计划书记得收进匣子里，免得被其他人看到。” 小丑竟然是她自己！戚映欢忍不住捂住脸。 谢喻舟嘴角上扬，揉着她的头，低语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他眼神中带着关切，漆黑的双眼凝着好看的光，就像是夜幕中的星辰，而她便是对方眼中的明月。 戚映欢表情微怔。 原来长期卧床之类的话全部是开玩笑，他只是想劝解她好好休息。看来她最近忙忙碌碌的样子，早已被谢喻舟看在眼里，这是心疼她了。 既然这样的话，干嘛不和她直说？之前差点吓死她！她还以为谢喻舟真要让她趟八个月呢！ 谢喻舟见小姑娘的表情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气恼，不由轻笑了一声，眉宇间的神情变得更为温和。 他道：“我直说的话，你会听吗？” 当然不会！慢着！她好像没把话说出来。 瞧着戚映欢惊讶的神色，谢喻舟失笑道：“是没说出来，但谢夫人表情太明显了。” “……”戚映欢。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谢喻舟也还是那个谢喻舟！心黑手脏谢喻舟！ “你心里现在是不是在骂我？”谢喻舟眯着眼问。 戚映欢装作无辜：“没有哦。” 谢喻舟莞尔，轻轻点了下她的眉心，眼神里的笑意变得十分明显。 戚映欢微嗔道：“好，我答应你，之后会劳逸结合，工坊的事暂时交给刘淑，招学徒的事委任老七，琉璃厂就让陆萱去忙活，我就一门心思好好养胎，这样总行了？” 这下谢喻舟笑了，眼神中带着春水般的缱绻，他用额头抵着戚映欢，用气音道：“希望谢夫人这番话不是用来敷衍我。” “怎么会？我向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戚映欢信誓旦旦：“况且谢大人用心良苦，小女子要是不领情的话，岂不是不识抬举？” “你知道就好。”谢喻舟陪她，用玩闹的语气回答道。 戚映欢笑倒在谢喻舟怀中。隔了一会儿，她突然摸着小腹说：“对了，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不需要和娘摊牌了？这都弄假成真了！” 谢喻舟点头：“谢夫人所言甚是，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 戚映欢长长吁了一口气，摸着小腹心道：宝宝啊，你可救了娘一命。 以后还是不要说让人误会的事了，多来几回，她可受不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又耷拉下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忘记说了！谢喻舟，我今后的八个月……是不是一直要遭受娘的鸡汤攻势？” 谢喻舟忍俊不禁：“可能是这样。” 戚映欢一个头两个大，马上用求救般的眼神看向谢喻舟：“谢喻舟你会帮我的？求求你了！” 谢喻舟忍着笑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戚映欢难得有求于他。 戚映欢眨了眨眼道：“帮我把喝鸡汤了？”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谢喻舟道：“我明白了，到家后我会让若愚请一位擅长妇科的大夫，让大夫和娘说说伙食的事。” 啧，被他逃过了！戚映欢撇嘴。 等等！说起吴若愚，戚映欢似乎想起了什么。 戚映欢抿着唇道：“谢喻舟，我们好像把知夏和若愚落下了。” “……”谢喻舟的表情蓦然僵住。 光顾着想自己当爹的事，居然把两个大活人忘记了。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一派自然的表情，若无其事道：“知夏和若愚都这么大的人了，会自己回家，你就别操心了。” 是她爱操心吗？明明是谢喻舟的锅。 戚映欢气到。 再等等……好像除了知夏和若愚，她还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戚映欢一时想不起来。 这日，在通往长公主府的路上，众人都看到一名红衣少女，少女打扮金贵，满脸火气。她顶着艳阳走在路上，手中的鞭子来回挥舞，吓得路人不敢多看。 身旁的侍卫道：“郡主，日头很烈，小的去叫辆马车？” 这小祖宗要是晒晕了，他们几人全要完蛋。 “叫什么车？我没脚吗？”安蕊没好气道：“没看到我气饱了要走路消消气吗？” 只听说过吃饱了走路消食，没听说过气饱了走路消气的。 “郡主言之有理。”护卫溜须拍马。 安蕊翻了白眼。这群狗腿，恐怕她说汗水是甜的，他们都会说言之有理。 戚映欢为什么就不能学学这些人呢！下次再帮她就是小狗！ 回到长公主府后，安蕊的火气还没消，就见长公主气势汹汹地走来，然后扇了她一个巴掌。 “你又打我？”安蕊愣在原地，恨恨地看向长公主。 “吃里扒外的东西。”长公主咬牙切齿：“谁让你把李掌柜带去应天府了？” “那娘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吗？”安蕊瞪着长公主道：“我安蕊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懂得以怨报德乃小人行径，戚映欢之前才救过我，你非但不感谢，还算计她？你要我以后出去要如何做人？”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不仅是她，连带长公主府都会威严扫地，她不相信长公主会不懂这些。安蕊知道长公主不是不懂，而是在利益面前装作不懂，安蕊终于明白，在长公主心中利益永远比她更重要。 “你要是不说出去谁会知道？”长公主被女儿戳中了难堪之处，面色十分狰狞。 “要想人不知若非己莫为！就算没有人知道，难道就可以掩耳盗铃？” 长公主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安蕊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仓皇失措地退后一步道：“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安蕊你何时变了？” 安蕊也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怎么会说出这些话？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卫道士，是什么改变了她？ 安蕊不愿去深思，她道：“就算我没把李掌柜带去应天府，她早晚也会被供出来。你放心，我离开前已经警告过她，让她把长公主府的事烂在肚子里。”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为自己母亲做的事。 闻言，长公主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看安蕊的目光带着陌生和无措。良久之后她对侍女道：“本宫累了，扶我回房。” “是，长公主。” 尽管安蕊已经警告过李掌柜，但长公主还是不太放心，依旧差人去了应天府。 被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 长公主头疼地问：“事情办好了吗？” 下人迟疑了片刻才道：“长公主，奴才去晚了，李掌柜和朱大人被刑部带走了。” “什么？”长公主大惊失色。 补更的一章正在写，你们等明天的一起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二章 约定 梁安成想得脑袋都痛了，索性就不再去想，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朝廷内的纷争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兄所言甚是，府尹这一称号怕是要换人了。” 此时谢喻舟半阖眼眸。只见茶杯的倒影中，那双漆黑无波的双瞳划过一道暗芒，好像是流星坠空一样，一眨眼就归于平静。 梁安成浑然不知，他与真相其实只距一步之遥。 七月初，天气越发炎热，动不动就一身热汗，戚映欢浑身懒洋洋的。 谢喻舟好像不怕热一样，依旧捧着热茶，戚映欢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少顷，戚映欢好奇地问梁安成：“那长公主呢？” 皇亲与官吏勾结，向来是皇帝最讨厌的事。 戚映欢这时的心情十分矛盾，李掌柜背后肯定是有长公主撑腰，才能说动朱振信。 但李掌柜又是被安蕊捉来，要是没安蕊出力，事情可能会不这么快解决，照道理来讲，她是该感谢安蕊，至少这次，安蕊的确帮了她。 可始作俑者又是长公主。 梁安成说：“长公主可能是握着李掌柜什么把柄，李掌柜没有把被后的势力供出来。” 也许是安蕊的警告起了作用，也许是长公主掌握了李掌柜的把柄，所以李掌柜并没有把长公主供出来。 长公主惊险地逃过了一劫。 戚映欢神色复杂，不知是该叹气还是松了一口气。 “弟妹无需难过，即便如此，长公主的好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梁安成补充道。 虽然明面上逃过一劫，但谁不知李掌柜曾在长公主手底下做事，要说没她的手笔谁信。 皇孙一派损失了个府尹，长公主却逃过一劫，这叫他们怎么忍？现在皇孙一派怕是早就恨死了长公主。 要是长公主之后循规蹈矩窝在府中，可能还能相安无事，然而一旦牵扯上朝廷中的事，恐怕就会遭皇孙一派打击报复。 “罢了，不谈他们。”这些糟心事不提也罢。 戚映欢话锋一转，对梁安成道：“最近麻姑身体大好，但她的身体之前亏空严重，一事不劳二主，梁御医几时要是方便，还请替她诊治一二。” 鲁大娘被判了刑，麻姑也算是脱离苦海。刘淑见她无处可去，便收留了麻姑，戚映欢当然不会反对。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人就属麻姑了，能帮她自然会帮。 “好说。”梁安成道：“我也想了解一下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洗胃之后，这招如果没问题的话，他可以记录在家中的医书中。 三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午膳的时间。 还没等开席，知夏便前来通报：“小姐，姑爷，顾夫人与顾少夫人带着顾家小少爷来访。” 赵夕儿和顾夫人来了？还带着宋儿？ “快快有请。”谢母连忙吩咐道。 “咕咕！”人还未到，声已至。 小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从厅外传来，连夏日中烦人的蝉鸣声都悦耳了不少。 戚映欢露出惊喜的神色，之前就听顾夫人和赵夕儿说宋儿会说话了，没想到这会儿已经会叫姑姑，虽然这声姑姑叫得古古怪怪的。 戚映欢起身，迎了出去：“义母，夕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恭喜你了。”赵夕儿道。 见戚映欢拎着裙子向她们快步走来，顾夫人吓了一跳。 “诶呦喂，我的小祖宗啊。”顾夫人赶紧把手中的宋儿交给赵夕儿，手脚并用地扶住戚映欢：“你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咋咋呼呼？她只是走两步路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戚映欢下意识与赵夕儿对视一眼，立刻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感同身受。 戚映欢瞬间了然，看来顾夫人和谢母是一个路数。 戚映欢和赵夕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夕儿姐姐你之前辛苦了。' ‘欢欢你也辛苦了。’ 两位至交好友，此时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三人来到大堂，谢母和几人打过招呼。 赵夕儿拉着戚映欢说：“之前听你说有喜，爹娘高兴坏了。本来前几日就要来看你，不过我想着要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在家中教了宋儿好几天称呼，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伙一上来就喊姑姑，原来是赵夕儿教的。 戚映欢心中一暖，接过赵夕儿怀中的小家伙。用脸颊蹭了蹭宋儿的脸，奶香味扑鼻而来，戚映欢的心都软了。 小家伙的皮肤又嫩又滑，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不知让多少女人羡慕嫉妒。 戚映欢道：“比起上次见，宋儿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赵夕儿点头。 宋儿虽然是早产儿，但被顾家养得很好，现在已经与普通的孩子一般无二，身子骨还真有点沉。 这小家伙的性子有点像顾照旭，完全不怕生，被戚映欢蹭了两下就‘咯咯’的笑出了声。 谢母十分稀奇小孩子，连连逗弄道：“宋儿，喊谢奶奶。” 连梁安成也不能免俗，逗弄了宋儿两下。 宋儿很快就被一群人逗烦了，直接把脸埋在戚映欢怀中，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咕咕。” 谢喻舟看着宋儿整个人嵌在戚映欢怀中，不由挑眉，这孩子果然像他小叔叔，就喜欢往漂亮姑娘怀中钻，这点不好，等以后得好好和顾照熙提一下。 小家伙不由打了个寒颤。 戚映欢问：“是冷了吗？” 赵夕儿摸了摸小家伙的体温道：“没有，他就是作怪。” 宋儿：我太冤枉了！ 最后还是顾夫人把宋儿抱回了怀中：“好了，好了，不要压着你姑姑了，你姑姑肚子怀着小弟弟呢。” “嘀嘀？”年幼的小孩子还不太能理解顾夫人说的话。 谢母听到顾夫人提起自己未出世的孙儿，顿时喜笑颜开：“没事，小孩子嘛，能招来福气。” 不过谢母怕戚映欢累到，没让戚映欢再去抱宋儿。 谢母笑着对宋儿道：“等等姑姑生了弟弟，让弟弟陪你玩。” 宋儿不明所以，只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手舞足蹈喊了一声：“嘀嘀。” 谢喻舟：倒是个小人精。 戚映欢却沉默了，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听谢母和顾夫人左一声‘弟弟’，又一声‘弟弟’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万一她生了女儿，谢母不喜欢怎么办？那她家闺女也太可怜了。 戚映欢眉宇间的忧愁很快被一直留意她的谢喻舟发现。 沉吟片刻，谢喻舟便察觉了戚映欢的担忧。 他打了声招呼，从顾夫人手中抱起宋儿，戚映欢吃了一惊。谢喻舟一向对小孩子不苟言笑，怎么突然亲近起来了？难道是为以后成为父亲做准备？ 谢喻舟把小拇指伸到宋儿面前，他用开玩笑语气道：“宋儿能和姑父做个约定吗？如果姑姑生下弟弟，宋儿就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如果姑姑生下妹妹，宋儿以后得帮姑父好好保护妹妹，这样可以吗？” “嘀嘀？咩咩？”宋儿抬眼看着这位气场强大的姑父。 所以嘀嘀到底是什么，咩咩又是什么，是吃的吗？ 顾夫人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谢喻舟的用意，马上附和道：“宋儿还不快答应你姑父，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宋儿都会一样照顾和疼爱，对不对？” 谢母也反应了过来，连声道：“对对对。” 宋儿下意识握住谢喻舟的小拇指。 谢喻舟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就约定了。” 看着宋儿稚嫩的小手与谢喻舟骨节分明的手指交握，戚映欢不由笑了。看来方才的想法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戚映欢看向谢喻舟，眉眼弯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悄悄对谢喻舟比了下口型：谢喻舟，谢谢你。 注视着眼戚映欢明亮无垢的双眼，谢喻舟眉宇间变得更为柔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一章 判决 谢府花厅。 在谢喻舟收到消息的时候，戚映欢正被谢府拉着手嘘寒问暖。 “欢欢啊，出去半天累了，娘给你捏捏肩膀？” 戚映欢受宠若惊，看着谢母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直呼受不住。她知道谢母会因为她怀孕的事高兴，没想到会高兴到这个程度。 戚映欢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用了娘，我还不累，您坐着，不用忙了。” “真不累吗？”谢母殷勤万分道：“除了汤圆晚上还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什么汤圆？哦，今早谢喻舟胡诌的话。 “娘，我没有想吃的，您好好歇着。” 谢母实在坐不住，刚坐下又问戚映欢：“那要不要吃个李子？吴婶中午刚买回来，可新鲜着呢。” 她此时看戚映欢的眼神就像是看金娃娃一样。 “……”戚映欢。 要命，谢母要是一直这个状态下去，她该怎么办？ 正当戚映欢不知所措的时候，谢喻舟从厅外走了进来。 戚映欢马上用求助般的眼神向谢喻舟。 谢喻舟马上会意，走到谢母身边：“娘，您也忙了一上午，要不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累，你一边去！”谢母一把甩开谢喻舟想要扶她的手。 “……”谢喻舟。 这典型的是有了孙子不要儿子，谢喻舟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戚映欢忍住笑。 谢喻舟你也有今天！ 等再度面对戚映欢后，谢母又带上慈爱的微笑问：“欢欢，大夫怎么说的？平时需要注意些什么？” “娘，这才两个月不到，没必要这么紧张。”谢喻舟劝解道。 戚映欢白了谢喻舟一眼。还说娘呢，他自己刚刚还不是惊慌失措，连吴若愚和知夏都被他抛之脑后。 谢母一改慈母的形象，没好气地瞪谢喻舟一眼：“你懂什么！这十个月是顶顶重要的时期，万一没养好胎，受苦的可是欢欢。” 谢喻舟一脸无奈地看了眼戚映欢，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敌人太强大。 谢母骂完后，对谢喻舟道：“喻舟，明天你把梁御医请来家里，让他再给欢欢看看。”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今天中午就把梁安成一同带回家。 “是，娘。” 几日后，休沐。 梁安成来到谢府复诊。 花厅内，谢母虎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饶是梁安成没少见过大风大浪，也被谢母看得心中一紧。 戚映欢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 谢母年轻的时候的便开始守寡，一辈子的期愿也就只有两个，一是看谢喻舟出人头地，显然这个愿望已经完成，二是希望能看到谢家开枝散叶，戚映欢肚子里怀着她头一个孙儿，她当然十分紧张。 摸了会儿脉，梁安成道：“伯母放心，谢夫人身体健康，胎儿也平安无事。” 谢母马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还要多谢梁御医，这几日我按照梁御医给的食谱给欢欢安排膳食，成效果然不错，这两天欢欢的胃口好了不少。” 梁安成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谢喻舟。 这人一脸平静，丝毫没有露出马脚。 梁安成心道：伯母，你这可就夸错人了，明明那些食谱是你儿子自己找来的，他只不过是借了我的口转交给您。 戚映欢低头掩嘴偷笑，显然她也是知情者之一。 梁安成道：“伯母客气，我与谢兄交情匪浅，这点小忙无需客气。” 谢母眉开眼笑：“梁御医今日有空吗？留下用个午膳。伯母让吴婶做你喜欢吃的桂花糕。” 戚映欢瞪大了杏眼：不愧是娘，才见了梁安成两面，就把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 谢喻舟应该也是遗传了这一点，才对任何事观察入微。 谢喻舟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人在念叨他。 “伯母相邀，安成却之不恭。”梁安成收拾了药箱，拱手道。 “欸，那我这就去吩咐厨房。”谢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花厅。 戚映欢和谢喻舟不由吁了口气。 梁安成调侃道：“谢兄，伯母如此紧张弟妹，可见婆媳关系和睦，可喜可贺。” 戚映欢白了梁安成一眼道：“你要是羡慕啊，改明我就去梁府，给梁夫人介绍一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保证梁夫人也十分欢喜。” 梁安成这家伙也是个大龄男青年，和陆敏半斤八两。年纪老大不小，丝毫没有成婚的打算，不然上一次也不会被梁夫人逼去长公主的赏花宴。 梁安成闻言表情僵住：“弟妹，你就饶了我。” 说完，他用求救般的眼神投向谢喻舟。 谢喻舟假装没看到，一个是自己的内人，一个是朋友，要怎么选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喻舟认为戚映欢有几句话还是说的不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断手断脚的人常有，在街上裸奔的人却不曾见过。 梁安成暗骂谢喻舟一声见色忘友。 过了一会儿，梁安成收起嬉闹的表情，正经了不少：“谢兄，你听说了吗？朱府尹被贬官去了怀州。” 朱振信与李掌柜勾结、构陷百草堂一案，在几日前终于有了定断。李掌柜被判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鲁大娘毒杀亲侄女徒三年，朱振信被贬怀州。 怀州位处西北方，乃宣武侯的地盘。 朱振信是太师的女婿，孙詹事的妹夫，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是皇孙一派，皇上把他贬去怀中也不知是什么用心。 好好的三品大员说贬就贬，皇孙一派损失惨重，朝廷私底下又是一番暗潮涌动。 “梁兄说错了。”谢喻舟坐到戚映欢身边，老神在在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道：“朱大人已经不是应天府府衙。” 其实光三品官在朝廷中几位大佬面前还不够看，重要的是应天府府尹的位置，天子脚下京畿地区的行政长官，就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市长，它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应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你就说它重不重要？ 孙太师怕是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 梁安成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喻舟一眼。 难不成谢喻舟是故意对朱振信下手？可谢喻舟的老师苏青源不就是皇孙一派吗？他没道理和自己的老师作对。但是黄方恒的行动又是谢喻舟暗中主导，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戚映欢出一口气？ 昨天写到一半睡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三章 热闹 梁安成摸着下巴，把方才那幕收于眼底。他偷偷看了眼谢喻舟，又偷偷看向戚映欢，最后打量起顾夫人和谢母，终于，他洞悉了全部。 还好他没成亲！梁安成发出一阵叹息。 所有人围着圆桌坐好，正当午膳上齐。 大堂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女声：“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戚映欢放眼望去，只见陆萱穿着一身白衣贵公子的打扮朝大堂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身穿杏杏色对襟短襦，脚踏金鲤软靴，腰间挂着一枚葫芦形状的配饰。 戚映欢起身来到两人面前，惊讶道：“你和平安怎么来了？” “我和平安当然是来贺喜！我哥还让我带来了不少贺礼。” “欢欢恭喜你要做娘了！”陆萱笑得真心实意，等看到大堂内的情形，她有些愣住：“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早知道就让下人通报一声了，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的确像是陆萱做得出来的事，戚映欢哭笑不得。 “多谢，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戚映欢看向平安道：“不过比起惊喜，更像是惊吓，你怎么又把平安从宫……”中偷出来了？ 想到大堂内还坐着顾夫人等人，戚映欢改口道：“你怎么把平安也带来了？” 平安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戚姐姐，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欢欢你这次错怪我了。”陆萱替平安解释道：“这小子这次可是拿到了出门的许可。” 陆萱也遮掩了一下言辞。 戚映欢讶异。 只见平安点了点头道：“是的，上次小考的成绩还不错，我父、父亲同意我出府游玩一天。”当然，这件事他还是瞒着太子妃进行，如果他母妃知道他要出宫，恐怕事情就没这么顺利了。 陆萱点头附和：“就是这样，我才同意带他过来。” 说完，平安好奇地看向戚映欢的肚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红扑扑的，他赧然地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道：“这是我送戚姐姐的贺礼，祝贺戚姐姐早生贵子。” 平安把匣子在戚映欢面前打开，只见里面码放着一排血燕。 这可不多见。血燕是燕窝中的精品,是金丝燕筑巢在山洞的岩壁上,岩壁中的矿物质发生反应,燕窝中吸收大量的微量元素铁,导致颜色发生变化。 一般血燕只做贡品提供给皇室。平安的确有心了。 “听说血燕有滋补的效果，最适合孕妇食用。”平安道：“戚姐姐不用担心，这是我从我的小金库拿来。” 听了这话，戚映欢和陆萱都笑了。 陆萱道：“你还有小金库？哦是了，上一次你贿赂我的鞭子也是你从小金库拿的？” 平安一本正经地看向陆萱，像个小老头一样训诫陆萱道：“陆姐姐，食言而肥非君子所为，之前我们有过约定，要为鞭子的事保密，你难道忘了？” 陆萱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自觉：“虽然我穿的是男装，但我只是个女子，不需要做什么君子。” 平安没想到陆萱会这么说，愣了半晌，半天都没想到要怎么反驳陆萱。 他瓮声瓮气道：“总之，陆姐姐这样的行为不好。” 陆萱忍不住又笑，这笑声有些肆意，与寻常的世家女截然不同。 戚映欢听着这笑声，心情十分不错。 有那么多人来恭喜她，看来她的人缘真是不错。昨天苏爷爷也来看过她，还说等小娃娃长大，让他来教娃娃段文识字，他堂堂苏少师也不怕大材小用。 这时，大堂内传来谢母的声音：“欢欢，是谁来了？” “是陆萱和平安。” 戚映欢把陆萱和平安领进大堂，介绍给了在座的所有人。对于平安的身份，戚映欢只好用‘陆萱的远房亲戚’搪塞过去。 宣武侯府和燕王是亲戚，平安和燕王同为皇室之中，这个远房亲戚也不算是假话。 谢母招呼了人入座。 “来来来，厨房煮了很多菜，你们都吃，都吃，别客气。” 顾夫人道：“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我得好好敬徐姐姐一杯，欢欢就有劳您照顾了。” 顾夫人这一杯酒是代表了顾家人，要是没有谢家对戚映欢照料，可能这一辈子顾家都见不到戚映欢，所以顾夫人这番话发自肺腑。 被点名的谢母自然不会拒绝，只以为顾夫人是以戚映欢义母的身份发言。 “瞧你说的，欢欢是我儿媳，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谢母心情很好，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幸好只是普通的果子酒，不然就谢母这个喝法，戚映欢真怕她会喝醉。 戚映欢与赵夕儿对视一眼。今儿个可得把两位婆婆看住了！ 女人这边气氛热络，男人那边的气氛便显得有些古怪。 顾夫人和赵夕儿很少入宫，自然不认得什么皇子，但梁安成就不同了，作为一名御医，他怎么会不认得皇孙和皇子。 梁安成笑眯眯地盯着平安问：“梁某还未请教，小公子高姓？” “高姓不敢当。”平安的小脸冒着冷汗，梁御医怎么会在这里？他不会认出自己了？万一身份被拆穿，戚姐姐会不会生气？ 陆萱替平安答道：“平安姓周，排行第九。” 梁安成是御医，或许一早就发现了平安皇子的身份，陆萱索性也不瞒他。 见陆萱答得爽快，梁安成心中‘呦呵’了一声，这位皇孙可真不得了，居然敢隐藏身份接近谢家和陆萱，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 “原来是周公子，久仰久仰。”梁安成笑呵呵道。 平安握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梁安成肯定把他认出来了！ 陆萱听出了梁安成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由皱了皱眉，她直言不讳道：“你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可别想着回去告状，平安今天出门是得了家主允许的！” 见陆萱这护犊子，梁安成不由好笑。 他以前对这位陆小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陆敏那么精明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的妹妹，真是稀奇。 还有眼前的皇孙也让他有些吃惊，没想到皇孙会是这样腼腆的性子，就不知道谢喻舟清不清楚皇孙的身份。 梁安成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喻舟。 只见身着青衣的年轻人道：“梁兄喝酒，今日只谈私事，不论身份。” 哦，看来是知道了，他就说嘛，谢喻舟这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会没察觉。 今日这一桌可真热闹，只可惜黄大人没来，在梁州和他相处了不少时日，这样的场合缺了他，还真有些遗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四章 信件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炎热的夏天很快过去，农田里的庄家熟了，等到收获的季节过去，迎来了元和二十二年的冬天。 去年的这时候，戚映欢和谢喻舟还身处梁州，所以两人还是第一次在金陵过冬。 金陵天的冬天要无比武陵更为寒冷，十二下旬金陵迎来了第一场雪。 那时戚映欢已经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百草堂和琉璃坊的生意已经全权交给了刘淑和陆萱。 顺带一提，刘淑把麻姑收做了副手，最近小姑娘正跟着刘淑学习，麻姑胆子有点小，不过做事倒是仔细，想来刘淑也是看中了这点。 老七的话被之前那位姑娘缠得厉害，终于在半年后松口收了对方做徒弟，戚映欢正式荣升做了师祖。 工坊的招募情况也十分顺利，百草堂的供货终于稳定了下来。 冬雪飘飘，寒风凛冽。 冬日的严寒无法阻挡小孩子们的热情。 戚映欢午睡起来后，便发现静秋和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打雪仗。几人你追我跑，你进我退，好不热闹。 静秋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雪景，眼神亮得就像是小狗见到了腊肠。 戚映欢倚着窗，不由笑了。 知夏急急忙忙跑过来给戚映欢披上一件披风，同时戚映欢手中也被塞过一个暖手炉。 “小姐，天凉风大，您还是别看了。” 说罢，知夏把窗关了个严实。 戚映欢无声叹气，自从怀孕以来，她简直成了家里的太皇太后，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做，尤其是进入孕期的第七个月。或许是听顾夫人讲了赵夕儿早产的事，知夏和谢母被吓怕了，导致两人每天都战战兢兢的。 离生产还有将近三个月，再要这样下去，戚映欢真怕自己还没生产，谢母和知夏就先熬不住。 “好了，好了。”戚映欢无奈道：“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娇贵，娘呢？” “老夫人和顾夫人有约，今日去了寺庙参拜。” 戚映欢颔首，自从上次喝过酒后，谢母和顾夫人的交情直线攀升，不知不觉中成了锦帕之交。 “对了小姐，今日我上街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知夏对戚映欢道。 “什么事？” “听说安蕊郡主和方家的婚期将近，已经互换了庚帖。”知夏打量着戚映欢的神色。 戚映欢闻言，不由皱眉。 她早听闻过安蕊与方家的婚事，没想到这么急，就算翻了年，安蕊也只不过才十五岁，为何那么急？ 难道是因为最近长公主府连连被皇孙一派阻击的关系？ 听说最近这几个月来，长公主名下的产业已经被迫变卖了不少。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安蕊的婚事才不得不提前！ 也不知这件婚事是经过安蕊同意，还是长公主相逼？ 自从应天府那次以来，戚映欢就再也没见过安蕊，据小道消息说，安蕊被长公主软禁了起来，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本不想管这件事，但好歹安蕊之前帮了她一次。 戚映欢想来想去道：“知夏，你最近留意一下长公主府的动向。” “是小姐。” 隔了几天，谢府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内容是邀请戚映欢参加下个月安蕊郡主与方家少爷的婚宴。 随同邀请函送来的，还有一封安蕊亲笔书写的信。 信中的大致意思是，安蕊知道戚映欢肚子大了，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需要勉强前来。 从信上的语气来看，安蕊居然没有想象中的不甘愿，字里行间中反而有种对母亲的失望，以及即将脱离长公主府的解脱感。 最后她还为之前长公主的行为给戚映欢道了歉，还希望戚映欢原谅她以前的行为。 戚映欢微微诧异。 想来这几个月安蕊经历了不少事，她长大了，也成熟了，终于不再执着于陆敏。戚映欢看完信后，把它装进了匣子，表情变得有些唏嘘。 至于安蕊决定嫁入方家的事，戚映欢不予评价。不管方家在安蕊心中，是逃脱牢笼的筹码也好，是别无选择也好，一切都是安蕊自己的决定。希望她今后不会后悔。 说到底，戚映欢和安蕊又不是什么至交好友，她根本没立场去干预安蕊的决断。 戚映欢写下一张贺礼的清单交给知夏，她摸着肚子道：“婚宴我是去不了了，贺礼的话，你按照清单上的准备。” “是，小姐。” 天气越发寒冷。 一月，寒风瑟瑟，唯有午后的阳光能为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街上的行人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街口的商贩大多已不见了人影。 长公主府和方家挂上了大红灯笼，门口张灯结彩，红彤彤的‘囍’字点燃了冬日的气氛。 等花轿经过大街时，鞭炮声炸响，唢呐、锣鼓交相呼应。 街上的孩童纷纷跑出来凑热闹。 谢府，花厅。 等戚映欢听到鞭炮声，才想起今天是安蕊成婚的日子。 那位小郡主嫁人了啊。 在她有些发愣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的手掌中拿着一枚剥好的橘子。 “上个月不就说想吃橘子了吗？给你剥好了。”大约是即将成为父亲，谢喻舟的气场柔和了不少。 他手中这枚橘子剥得十分用心，连橘子瓤上白色的丝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黄橙橙的橘瓤簇拥而生，就像是灯笼一样，甘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戚映欢看向剥橘子的人，心情不由大好。 不过她没接过谢喻舟剥好的橘子，而是鼓了鼓脸颊道：“你喂我，最近天太冷了，我不想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也不想让我的手离开暖手炉。”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今年她格外地怕冷，尤其是手脚血液还不循环，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冰冰凉凉的。谢喻舟心疼她，时不时帮她捂手捂脚，这样也就造成了戚映欢越来越得寸进尺。 谢喻舟无奈地看了眼越发娇气的小姑娘，轻叹了一口气，剥了一瓣喂到她嘴边。 戚映欢得意极了，一口便吞进了嘴里。 下一秒，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哭哭唧唧道：“谢喻舟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剥了一个特别酸的橘子给我？” 谢喻舟不由挑眉，自己也试着尝了一瓣。 果然很酸。 可他表情丝毫不显，若无其事道：“我尝过了，不酸。” “怎么可能？”戚映欢不可置信。 “不信你再尝尝？”谢喻舟不动声色提议道。 “不要！”戚映欢下意识拒绝。 谢喻舟见她不上钩，又剥了一掰放进嘴里，感叹道：“非但不酸，还挺甜，这些橘子是老师今早特意差人送来府中，听说是江西南丰运来的橘子。” 江西南丰的橘子最为出名，上个月时，戚映欢便开始念叨想吃橘子，但谢母说那时的橘子还不甜，要她再等等。 苏青源听谢喻舟提了一嘴，今天一大早就差人把橘子送来了。 戚映欢差点高兴地原地起飞，千万不要小看一位孕妇的吃货之心！ 戚映欢咽了下口水，她将信将疑道：“真的不酸吗？” “不酸。”谢喻舟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五章 甜蜜 谢喻舟见她蠢蠢欲动，又剥了一瓣塞进嘴里，表情享受。 戚映欢见了，不由食指大动。她再也忍不了这样的委屈，本来就是买给她吃的，为什么反而是谢喻舟大快朵颐！ 戚映欢颐指气使道：“那你再给我吃一瓣！” “桌上不是还有吗？”谢喻舟故意装作护食的样子，并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橘子。 戚映欢不高兴了，理直气壮道：“那些不都还没剥吗？我手冷，不想动！” “那好。”谢喻舟不太情愿地回答道。 说完，谢喻舟剥了一瓣送进了戚映欢嘴里。 橘子瓣消失后，谢喻舟原先不太情愿的表情骤然一变，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多了一抹得逞的光芒。 笑意变得十分玩味。 戚映欢一见，猛然冒出不好的预感，然而为时已晚，她警觉的太慢，强烈的酸味已经在味蕾中爆开。 戚映欢不由把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与此同受，耳边传来了谢喻舟低沉的笑声。 清朗的声音鼓动了空气，传入耳膜，声音主人的愉悦之情昭然若揭。 戚映欢简直气炸了，这会儿她已经不在意手会不会冷的问题，唰得把手抽出了袖子，气恼地用手指戳谢喻舟。 “谢喻舟，你不是人！居然骗我吃酸橘子！我牙酸倒了你有什么好处？” 戚映欢感觉自己都快被气哭，她瞥了眼肚子，向还未出世的孩子告状：“宝宝，你爹太坏了！我们不要这个臭爸爸了！” 谢喻舟立刻把戚映欢的软绵绵的花拳绣腿揽入怀中。 认错态度良好：“是我不好，我的错，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句话诚不欺人，感觉戚映欢怀孕后更加好骗了。当然，这些话谢喻舟也只敢在心中想一想，要是被戚映欢知道，就不是几招花拳绣腿可以揭过的事了。 “这还怪我吗？”戚映欢气不过，说话间上牙与下牙碰撞，唇齿间一片酸软，她不禁又皱了皱脸。 等酸意过去，戚映欢纳闷地看向谢喻舟：“你比我吃的还多，难道就感觉不到酸吗？” “是有些酸。”谢喻舟颔首。 酸还吃！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事他居然也干得出来。 就在这时，谢喻舟抵着她的额头一笑：“不过我有办法。” 在戚映欢仍旧不明所以的状况下，他微微倾身。 猝然不及之间，戚映欢感觉自己的嘴角被轻琢了一下，那人眉眼含笑。 轻快愉悦的语气在戚映欢耳边响起：“这样一来就不酸了。” “夫人甚甜。” 刹那间，好似雾霾散尽，积雪消融。 午后的阳光洒入花厅，寒冬乍暖。 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中，谢喻舟清冷目光中多了几分缱绻缠绵，双眸中只剩她的倒影。 戚映欢全然呆住。 心底里那头冬眠的小鹿，好像扯下厚厚的包裹，开始撞击她的心脏。 只见谢喻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晃动了一下右手。 “谢夫人，该回神了。”他用好笑的语气喊道。 后知后觉清醒了过来，戚映欢的脸色爆红，她用双手捂住脸。 唔…… “谢喻舟，你太犯规了！”戚映欢的声音变得期期艾艾，在双手掩盖下，那双杏眸带着春水般的潋滟，鲜红色的泪痣也好像染上了一抹羞涩。 谢喻舟闻言，不由轻笑出声，他捧着她的脸道：“谢夫人说反了，用这种眼神看我的谢夫人才是真正犯规的人。” “我什么眼神？”戚映欢摆开手指，不由问道。 谢喻舟此刻的眼神极具攻击性，语气露骨：“一副想让我欺负你的眼神。”而且是非常好欺负的那种。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完蛋，戚映欢有一种预感，她这辈子可能都逃不过眼前人的套路！ “好，就当我胡说。”谢喻舟也不和她争辩。 见他这么爽快承认，戚映欢反倒有种不甘心的情绪。 好欺负的表情是什么表情，要不要让知夏拿面镜子来照一照？不行，这样一来，不就反而中了谢喻舟的计吗？她不能上当了！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 她正想远离谢喻舟，冷静冷静脑子，突然，她表情一变。 “怎么了？”谢喻舟第一时间便察觉。 “他踢了我一下！”戚映欢呆呆地说道。 “什么？”这会儿轮到谢喻舟有些不知所措。 戚映欢指着肚子道：“我是说孩子踢我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戚映欢这番话的真实性，腹部的地方明显又动了好几下。 谢喻舟手脚慌乱，看着戚映欢的肚皮这边凸一下，那边凸一下，他不禁道：“他是在里面练拳吗？” 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就开始有胎动，但那时戚映欢的肚子还没有这么大，所以完全没有今天这般冲击力。 谢喻舟显然吓了一跳。 戚映欢听了谢喻舟的话，哑然失笑：“你胡说什么，什么练拳？就算是练拳，也肯定是为了揍你！他一定是知道你在欺负我，所以生气了！对不对啊？宝宝。” 说话间，谢喻舟已经恢复正常。 见戚映欢如此得意，谢喻舟同她开玩笑道：“哦？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生气，而不是在为他爹加油助威呢？” 戚映欢没想到谢喻舟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我是他娘我当然知道！他凭什么要给你这个臭爸爸加油助威？” “按照谢夫人的逻辑，我作为他的父亲，他也应当十分亲近我。”谢喻舟说。 “那不一样！我才是十月怀胎生他的人！” “但他也留着我的血。”谢喻舟心中有些好笑，故意陪着戚映欢进行这场没有胜负的辩论。 “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母子连心。”戚映欢不服气，极度想要证明自己才是和孩子最亲近的人。 “还有另一句话叫父爱如山。” 戚映欢又被气得说不出话。 于是谢喻舟淡淡一笑，他起身蹲在戚映欢身前：“好了，好了，不和你争了，你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不过……”下一瞬间，他话锋一转，骨节分明的手摸上戚映欢的小腹：“不过，我却是你最亲近的人。” 戚映欢闻言，愣住。 花厅内两人的呼吸声可闻。 有一种名为温情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四目相对许久，肚子里的孩子又动弹了一下，凸起的地方正好是谢喻舟的手掌下方。 谢喻舟微微露出一丝讶异，语气中多了几分柔情：“看来小家伙也同意我说的话。” 戚映欢暗骂一声无耻，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小，能懂什么啊。 不过她却没有发现，她眼眸中正闪动着甜蜜的光芒。 这卷结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七章 回青 三人下了马车，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季心语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穿着杏色绸缎马面裙，上配紫红色褙子，一看就是富家女的打扮。 但连日来的奔波，让她满脸倦色。 宋青云道：“弟妹累了，等让人收拾房间，便可以休息了。” “多谢宋大哥。”季心语朝宋青云福了福身，俨然一副家教良好的样子。 结果连云却看不惯季心语这模样，他‘切’了一声道：“别假装客道了，都是自己人，早就知道你什么德行了。” 季心语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宋青云扶额，默念道：自己作孽不可活，光清你把弟妹得罪了就不怕被打吗？论武力你好像拼不过弟妹。 连云对季心语道：“我都和你说了不要跟我来，你偏偏不听，我是来参加会试，又不是来玩的，你非要跟来干什么？你看，把自己累成了这模样。” 明明是想关心人，但话一出口就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季心语火气上来了，面孔一板，朝连云冷哼一声：“你别自作多情，谁想陪你来啊！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来见欢欢姐的！” 季心语故意说：“接下来几天你就一个人好好待在客栈温！反正我是要去找欢欢姐玩的。听说金陵的酱鸭十分出名，也不知哪家酒楼做的好吃，不过不要紧，欢欢姐一定会带我去吃的。” 连云听了季心语话，马上露出嫉妒的神情：“你太卑鄙了！吃酱鸭居然不带上我！我不管，我也要吃！” “谁管你啊！”季心语抱胸。 这对小夫妻才说了几句话，就吵吵上了，看得店小二一个头两个大。 魏华和宋青云却是早已习惯，倒不是说两人的关系不好，而是两人一直是小孩子吵架的相处模式，或许两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吵出来的。 连云急得跳脚：“季心语！成亲的时候不是约定好了吗？有好东西要一吃，有好玩的要一起玩！” 魏华、宋青云：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海誓山盟？你们确定是成亲，而不是过家家吗？ “你居然还有脸说！”季心语听着就来气：“之前在路上，是谁一个人把我的零嘴全部吃完的？” 连云的表情怔了一下，心虚地撇过头去，讷讷道：“是、是谁呢？我怎么不知道。” “还敢装！”季心语如同炸毛一样，她决定最近都不想再理连云这小子了。 季心语转头对小二吩咐：“多给我开一间上房，我要一个人住，免得一早上睁眼看到他就来气。” 小二笑得十分勉强：“是，夫人，这就给您安排。”并向宋青云和魏华投去求助的眼神。 ‘客官，这没问题吗？’ 还不等两人去劝季心语。连云就傲娇地说道：“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我还能涂个清静自在呢，免得睡到半夜被人勒醒。” 这件事发生在两人成亲不久后，那晚季心语做噩梦，吓得搂紧身边的人，好巧不巧搂的是连云的脖子。 要不是连云挣扎着把季心语摇醒，她这新妇差点就成了寡妇。 说道此事，季心语的脸色忽青忽白了一阵，显然是发怒前的征兆，居然大庭广众就说了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宋青云、魏华两人捂住脸心道：连云你没救，你哪里是图清净自在，分明是作死啊。 看了一眼季心语快要杀人的眼神，两人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光清你自求多福。 小二表示他就不应该站在这里，今年的客官太难带了。 吵吵闹闹之间，四人总算入住了客栈。 整理好行囊，宋青云第一时间写了信，让人送去了谢府。 谢府。 暮色四合，时间已至黄昏。 花厅内，戚映欢和谢母正逗弄着孩子。 “回青，到娘这里来！”戚映欢朝小家伙拍了拍手。 “回青，看看奶奶！”谢母拿着拨浪鼓。 小家伙叫谢明斐，乳名回青。 回青乃是柑橘已成熟但局部再现绿色的现象，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酸橘子的意思。 谢母对这个乳名不明所以，却也不多做置喙。 所以回青这个乳名便成了谢喻舟和戚映欢心照不宣的秘密。 小家伙今年虚岁三岁，是戚映欢在元和二十四年二月诞下，是个身体健康的男孩，按照家族排序，谢喻舟下一代为‘明’字辈，‘斐’字是苏青源连夜翻遍了各种书籍所起。 可能是年纪大了，苏青源对年幼的明斐十分喜爱，隔三差五就要来谢府看看明斐。 这就导致了明斐刚说话那会儿，第一声喊得居然不是娘，而是爷爷。这可把戚映欢气坏了，当下就抛下了手头所有的事，一门心思教孩子叫娘。 事实证明，不是这孩子不会叫娘，而是这孩子太过精明，他知道苏青源宠溺他，才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爷爷，为的是换取自己在苏青源心目中相应的地位。 要问戚映欢是如何知道这件事，那就要说起某一个下午。 那时，戚映欢在午睡醒来后，便听到明斐一个人趴在角落嘟囔：“娘、爹、奶奶、爷爷。” 第一次听儿子喊自己娘，戚映欢激动坏了。 忙把儿子抱了起来：“回青，你刚刚我娘了，是不是？你再喊我一声。” 那张幼年版谢喻舟的脸，完全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戚映欢不由哄道：“回青，喊一声娘，娘就给你做糖糖吃。” 这小子不愧是谢喻舟的种，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不过戚映欢怕他牙齿不好，每次就只给他舔两下，所以这小子特别馋糖。 听了戚映欢的话，那张酷似谢喻舟的小脸眼睛一亮，朝着戚映欢迅速喊道：“娘，糖！” 那声‘娘’喊得特别熟练，吐词十分清晰，完全不像是刚学说话的样子。而且他还故意用了撒娇的语调，并附上一枚甜甜的微笑。 这一瞬间，戚映欢悟了。 这小子哪里是不会喊娘，估计一早就学会了，平时不喊出来是为了伺机换取利益的机会。 不愧是谢喻舟的种！小心思多如牛毛。 等戚映欢把这件事告诉谢母后，谢母哈哈一笑，抱起明斐亲了一口：“不愧是我的大孙子，打小就继承了父母的精明之处！来奶奶给你蒸甜蛋羹吃。” “奶，甜！”依旧是撒娇的语气和甜甜的微笑，就好像是复制黏贴一样，嘴角的弧度都和应付戚映欢时一模一样。 戚映欢看出来了，这小家伙完全没走心！ 所以这些他到底是哪里学的撒娇？ 几天后，谢明斐小朋友再度用同样的手段去讨好谢喻舟。 然而这一回，谢明斐小朋友的计策失败了。 在小家伙茫然不解的视线中，谢喻舟面无表情道：“回青，就算你撒娇学得再像你娘也没用。” 戚映欢：破案了！怪不得那么眼熟，原来儿子是学的她！ 小家伙还不能理解太过高深的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百试百灵的招数不起作用。 只听谢喻舟道：“等你长成和你娘同样的脸，再对我用这招，或许还会有用。” 面对和自己相似的脸，谢喻舟表示不吃这一套。 谢喻舟把儿子抱了起来，心想：谁让你那么笨，为什么不长得像你娘一些？希望你今后的弟弟妹妹们比你机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三年 春华秋实，夏蝉冬雪，年复一年。 三年后，元和二十六年，皇帝迈入六旬，身体大不如前，皇储之争也进入白热化阶段。 春，四月。 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全国各地的举子纷纷来到金陵城，汇聚一堂。 这日，进城的举子们又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种时候总少不了商贩们的身影，他们有的提着篮子吆喝，有的推着手推车叫卖。 “炊饼，炊饼，卖炊饼咯！” “卖酥糖，卖酥糖，夫人小姐们甜甜嘴！” “少爷、老爷，买状元糖吗？吃了我家状元糖，金榜题名不用愁！” 卖状元糖的小商贩推着手推车经过，这个买状元糖的小商贩显然与旁人不同，他打扮十分干净，手推车也比旁人的来得气派。 手推车上系着木板做的幌子，幌子上书‘状元糖’，幌子落款的署名写的是——谢行之，元和二十二年。 听到吆喝声，有学子把商贩叫住：“给我来两斤。” “好嘞，举人老爷。”商贩高高兴兴地给客人称了两斤糖。 客人接过糖后问商贩：“听说谢中丞便是买了你家的状元糖后考上的状元？” 商贩闻言，得意地笑了笑：“举人老爷，您的消息可真灵通，谢大人当年确实在我这里买过状元糖。您看，这幌子上的字就是谢大人提的，多亏了谢大人的福，小的这些年赚了不少，前年还在城里开了家蜜饯铺，老爷要是有空多来光顾啊。” 商贩十分精明，根本没说谢喻舟是吃了他家的糖才中了状元，但该炫耀的全都已经炫耀过，要是他家状元糖不好，谢喻舟会给他提字吗？显然不可能啊。 商贩又道:“虽然小的不能保证买了我家的状元糖人人都能中状元，但讨个好彩头还是错不了的。” 举子笑道:“你倒是会说话，那再给我来一斤糖。” “好嘞，多谢老爷。”商贩麻溜地称了糖。 正在这时，举子身后排队的马车打开了车门，马车上坐着三个年轻人，三人均是书生打扮，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 其中年纪最小的年轻人朝商贩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他差点跳下马车开心地说道：“章明兄，文宏兄，你们看！那幌子上真的是行之兄的字！”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立刻把年轻人按住，宋青云道：“光清，你稳重点！都二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魏华道：“连云你这小子，就不能安静点吗？一路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我总算知道季姑娘为什么要把你赶来我们的马车中了。” 除了三人，季心语这次也跟着他们来了金陵，人就在后面另一辆马车中。 连云闻言，表情一僵。季心语倒不是嫌他吵，才把他赶过来，而是他一不留神吃完了季心语带来的零嘴，惹得季心语生了好大的气。 连云心中岔岔：啧，小气什么嘛！等到了金陵城内，他赔她一车零嘴不就好了吗，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连云鼓了鼓脸颊道：“章明兄你又忘了，时至今日，你得喊她连夫人。” 魏华一愣，他差点就忘记连云和季心语已经是夫妻。去年年底时，这对冤家成亲了，谢喻舟和戚映欢远在金陵，没有功夫来参加婚宴，但他和宋青云却是有出席。 只不过这两年连云光长个子，性子一点都没长进，在魏华和宋青云眼里，依旧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小屁孩。 魏华扶额道：“好了，我知道了，是连夫人，不会再喊错了。” 听魏华这么说，连云才露出一副‘好，我勉为其难原谅你’的表情。 宋青云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由失笑。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金陵城。 通过了官兵的检验，繁华的金陵映入眼帘。 雇佣的车夫为他们介绍道：“老爷们，这里是外城，那边是……还有秦淮河……” 街道上建筑鳞次栉比，沿街的商铺热闹非凡。 转弯进入一条街道后，马车来到菜市口。 街上，年轻或者年长的女性们三五成群，她们在菜贩的摊位上挑挑拣拣。 连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很快，他便看到有一个奇怪的场景。 只见有个女人突然跑到街道的中央，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让本来还在买菜的女人们同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霎时间，女人们眼冒精光，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发现了人肉，一副垂涎欲滴的状态。 她们争先恐后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人影很快消失在街道中。 上一秒还十分热闹的菜市口，骤然变得萧瑟万分，有一把绿色的小葱蔫蔫的躺在街道中央，也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表面上满是布鞋的鞋痕。 买菜的摊贩好似对这样的情况十分熟悉，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收拾起被女人们翻乱菜摊。 连云三人一脸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车夫哈哈一笑：“几位老爷，你们这是不知道？我琢磨着啊，估计是百草堂又新出了口红，或者是搞了什么优惠活动，所以那群娘们才着急赶着去排队呢！” 百草堂他们三个知道，不就是戚映欢开的胭脂铺吗？居然在金陵这么火吗？ 见三人诧异，车夫道：“几位老爷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百草堂是我们金陵鼎鼎有名的胭脂水粉铺。” “说起这百草堂啊，可真是了不得！前几年公主和亲，请的妆娘就是百草堂的七娘子。自打那以后，说起我们金陵的水粉胭脂铺，绝大部分人第一时间想起的肯定是百草堂，听说不少官老爷的夫人们也是她家的常客。” 车夫接着道：“百草堂的东家实在太会做生意了，每个月不是上新品就是搞活动，搞得一群娘们被勾了魂，现在我们这里的人娶亲，要是有一套百草堂的化妆品做嫁妆，就是家里人疼爱女儿的象征。我还听说啊，百草堂光口红都就有几十上百种，乖乖啊，那得多少钱啊！” 三人没想到戚映欢的生意居然做得这么成功。 车夫滔滔不绝，说了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道：“几位老爷，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别说出去咯。前几年连长公主都十分眼红百草堂的生意，还偷偷联合了当时应天府的大老爷构陷百草堂，还好我们黄大人爱打抱不平，马上向皇上上了折子，这才让长公主和朱大人的计划功亏一篑。” 怪不得三年前应天府府尹被贬，原来还有这档子事。三人对视一眼，看来这金陵还真是是非之地。 魏华问：“老丈，那你知道现在应天府的府尹老爷是哪位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车夫爽朗一笑道：“就是我方才说的黄大人啊，前兵部侍郎黄方恒，黄大人。” 虽然侍郎与府尹皆是三品官，但所有人都知道，府尹的权利在尚书之下、侍郎之上，黄方恒也算是小高升。 其实皇帝调任黄方恒，主要是看在黄方恒梁州的功绩上，毕竟黄方恒当初已经是三品官，想再进一步是难上加难，调去做应天府府尹看似是平调，实则是小高升。 皇帝这一做法可把孙詹事几人气得够呛。 三人听了车夫的语气，便知他对黄府尹的感观不错，不由问出了声。 车夫道：“可不是吗，当年我有亲戚在梁州，还好有黄大人，谢大人，施大人三位大人在，他们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真是老天保佑。” 车夫还道：“我听说青河前一阶段总算竣工了，施大人前些日子也回到了金陵。” 聊着聊着，马车已经来到客栈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人精 谢府，花厅。 “回青，到娘这里来！” “回青，看看奶奶！” 小家伙坐在地垫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积木，他看了眼戚映欢，又看了眼谢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是不肯动弹。 戚映欢一看他的表情就是怎么一回事。 小家伙这是嫌烦了，他与宋儿不同，生来是个喜静的性子，能不动就不动，能坐着就不站着。 所以戚映欢和谢母才时不时逗弄他一下。 和他朝夕相处谢母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谢母决定拿出杀手锏。 谢母笑眯眯道：“回青，到奶奶这里来，等等奶奶给你喝糖水。” 一听这话，本来兴致不高的小家伙猛地仰起头，手中的积木顿时不香了。 瞬息之间，小家伙支棱了起来，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进谢母的怀中：“奶！” 谢母虽然被撞了一下，可完全没有在意，她笑得合不拢嘴：“诶呦喂，奶奶的大孙子真厉害！劲儿也够大！” 小家伙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奶！” 谢母的表情越发欢喜，稀罕地搂着小家伙上看下看。 戚映欢简直没眼看：“小坏蛋，就知道骗吃骗喝！” 戚映欢并不承认自己是吃谢母的醋，因为她是在吃糖水的醋，糖水居然比她这个娘更有吸引力，还真是她和谢喻舟的亲儿子。 “骗吃骗喝！”小家伙完全没有羞耻的意思，非常高兴地重复了戚映欢的话，好似是在夸自己厉害。 看着明斐和谢喻舟十分相似的脸，戚映欢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这家伙是自己的儿子。 但身为一名合格的母亲，她要教会自己的孩子‘人心险恶’这个词。 戚映欢朝小家伙做了个鬼脸，然后对谢母道：“娘，您别太宠回青了，梁御医上次都说了别给他吃太多的糖，对牙不好。” 谢母想了想道：“欢欢说的是。” 谢母低头看向小家伙说：“乖孙儿，你还在长牙，今天就先不喝糖水了。” 小家伙显然没想到谢母会出尔反尔，鼓起脸颊看向始作俑者的戚映欢：“娘坏坏！” “没有哦。”戚映欢摊手：“这是你梁伯伯说的话，娘只是照纸宣读。” “梁伯伯坏！”小家伙只好改口。 戚映欢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哈哈大笑。 小家伙见此，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戚映欢没有上当，她知道这小家伙要强的很，除了婴儿时期打小就没哭过几回，他这副模样完全是做戏给戚映欢和谢母看。 谢母果然有些于心不忍，不由用商量的语气对戚映欢道：“欢欢啊，其实让回青喝一点点糖水问题应该不大。” 小家伙的眼神立刻亮了。 然而这时，谢喻舟穿着官服走进花厅，在戚映欢还没开口拒绝前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娘，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怎可明知而故犯？” 二十二岁的谢喻舟褪去了少年感，棱角分明眼神也变得愈发深邃。也许是在御史台待久了，他周身的气质变得更加清冷，但在家人面前，他收敛了锋芒。 被儿子一番说教，谢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知道自己太过宠溺孙子。 谢母压下不满，把孙子交到戚映欢手中：“好啦好啦，娘知道你和欢欢说的都对，不给还不行吗？” 也许是和回青相处久了，谢母难得有些小孩子脾气。 戚映欢和谢喻舟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戚映欢安慰道：“娘，您别气，您要是不开心，回青也会不开心。” 戚映欢扯了扯怀中的小家伙说：“回青你说是不是啊？” 小家伙叹了口气，太难了，喝口糖水实在太难了，现在居然还要他配合娘哄奶奶，做小孩子太难了。 念在谢母是再和家最疼他的人，回青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营业式微笑，对谢母说了句：“奶要开心！” 谢母现在是有了孙子万事足，听了小家伙的话，之前的不高兴早就抛之脑后。 “还是奶的大孙子疼人！”谢母撇了谢喻舟一眼：“不像某些人，儿大不由娘。” 某些人一脸无奈，合着他就是家里的坏人。 “好了，奶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省得奶的乖孙肚子饿。”说完，谢母对谢喻舟没好气道：“喻舟，好好看好我的孙子！” 谢喻舟：“……”感觉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戚映欢忍俊不禁。 谢喻舟见此，只好睨了戚映欢一眼，轻声道：“还笑。” 戚映欢笑得更为肆意了：“谁让你一回到就说教，看，娘生气了。” 谢喻舟抬眉说：“那我是为了谁才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 他要是不说那些话，最后还不是要戚映欢绞尽脑汁劝退谢母的想法。 给她解围还被她笑，这个一家之主不好当。 戚映欢眨了眨眼，装作茫然不知：“为了谁？当然是为了你自己的儿子啊。” 虽然这话也没错，但是…… 谢喻舟只得叹气道：“谢夫人你越发狡猾了。” “没办法。”戚映欢嘚瑟地抬了抬下巴道：“谁让家里大的小的都是人精，我要是不狡猾一点，可不得被你们父子折腾死？” “谢夫人，你这话恕我不能苟同。”谢喻舟侧了侧脸道：“我什么时候折腾你了？”明明疼她还来不及。 戚映欢面色晕红，不由瞪了他一眼：“你平常欺负我还少吗？” 这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不时就要作弄她，都为人父母了，还老不正经！ 前几天还骗她说他身体不舒服，把戚映欢急得团团转，结果这人第二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去上值了，你说气不气人！ 谢喻舟还想要为自己辩驳，戚映欢却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好啦，你抱会儿回青，我去换身衣服，陪小家伙玩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 谢喻舟下意识便要接过小家伙，结果刚碰到回青的小屁股，他就哼哼唧唧地朝谢喻舟说：“不要爹抱！” 小家伙搂着戚映欢的脖子，完全不配合亲爹的行动。 戚映欢立即笑了出声：“谢喻舟你完蛋了，你儿子学会记仇了！他还记恨你刚刚阻止娘给他喝糖水的事！” 全勤还差几万字。 月初开心似神仙，月底火葬场。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章 考题 举子问：“中试后我等理应喊江大人一声恩师，那岂不是我等都成了燕王的人？”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举子反驳。 其中一个举子道：“我劝你还是别想太多，等你中试后再苦恼这些事。” “你说的也是，现在想这些，无非就是庸人自扰。” 这时挑起话题的中年举子，突然犹犹豫豫地说：“其实也不算庸人自扰，我……” 他犹豫的表情吊足了人胃口，其他几人不由问：“你吞吞吐吐什么干什么？有话就直说。” 中年举子左右巡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这个……我要是说我能保证你们考上呢？” “你什么意思？”几位举子眼皮一跳，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中年举子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手工装订的册子道：“昨日我去花舫喝酒，听到隔壁有人在卖这次春闱的考题，我就也买了几本，别说兄弟我不惦记你们。” 几人顿时目露精光，立刻看向中年举子：“这东西是真是假？不会是骗人的？万一被人声张出去，买卖册子的人估计都没好下场？” “他们人又不是傻？声张出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们无非是看在我们的情谊上！”中年举子有些生气，把册子塞回了袖子中：“你们不相信就算了，反正好多人买了，你们不要的话我就转卖给别人。” 见中年举子收回了册子，几人吓了一跳，话锋马上变了：“王兄，好说好说，不管册子是真是假，你这份情谊兄弟几个还是要领的。” 几人压低声音问：“王兄，册子售价几何？” 中年举子比了个手势，几人马上会意。 成交后，几人离去，中年举子乐呵呵的数起银子。 片刻后，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到中年举子面前说：“这位兄长，我方才在隔壁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中年举子心中一紧：“什么对话，我们什么都没说！” 这事要是捅了出去，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有可能被取消，这人该不会是来套话的？幸好他机灵。 年轻人马上道：“王兄不要紧张，连某只是想买王兄手中的东西！我也是这次参加会试的举子。” 中年举子打量了年轻人一眼，年轻人堪堪二十岁的模样。 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举人了吗？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想他王某人蹉跎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举人。 是了！年轻人一定是走了狗屎运，才考上了举人，不然他要是有真才实学怎么会向他来买春闱的考题呢。 这么一想，中年举子的心气便顺当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中年举子道：“好说好说，连公子来得巧，我这边正好还剩一本，你看……” 连云家不缺钱，况且他还有个非常有钱的娘子，很爽快地摸出银子，塞进中年举子怀中。 中年举子摸着银子眉开眼笑。 等连云结果册子后，不露声色地问中年举子：“王兄，你这册子的来源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我告诉你啊。”中年举子对连云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连云心中不怎么情愿，却碍于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凑了过去。 中年举子道：“卖我册子的人听说是江大人府上的下人，他连江大人喜欢吃什么，喜欢哪位姨娘都描述得真真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见中年举子信誓旦旦，连云不由皱了眉头，如果册子是真的那才是麻烦。 总之等翻看了再做定论。 等中年举子乘兴而去后，连云和宋青云魏华三人打了个暗号回到房间。 三人很快把册子看完，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魏华先问：“你们觉得这些考题如何？” “颇有江大人的作风。”宋青云心思最为细腻：“这些考题还结合了这几年的时政，如果是假的，那出题的人也定是朝中某位高官。” 连云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所以宋兄认为考题是真的吗？” 宋青云不敢妄下定论，他道：“不管真假，这事还是先通知谢兄，有人敢公开售卖考题，显然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 魏华和宋青云点头。 事不宜迟，三人马上收拾了装扮，前往谢府。 春熙街，谢府。 戚映欢还没做好出门的准备，就听知夏说连云几人上门拜访。 戚映欢微微诧异，马上吩咐道：“快快有请。” 三人很快出现在谢府的花厅。 戚映欢没法发现三人神色中的不对劲，左顾右盼道：“诸位好久不见。连云这几年你长高了不少，对了，心语呢？怎么不见她？她不是和你一起来金陵了吗？” 二十岁的连云唇红齿白，像极了话本中的富家小少爷。 连云见戚映欢没和他生疏，内心十分高兴，可一想到手中的东西，他脸色便有些不好。 “心语没和我们一起来。”连云马上回答。 “为什么？”戚映欢问。 接着，三人很快把今天经历的事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也是大惊失色。 春闱考试泄题？这件事非同小可。 戚映欢看了一遍连云几人送来的册子，眉头紧蹙，这些不是她的专业，她看不懂啊。 无法，戚映欢只好让吴伯去御史台通知谢喻舟，并把三人请去了书房。 谢喻舟接到吴伯消息后，匆匆赶回了家。 戚映欢走出书房，关上门，给几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四月，春风和煦，窗外的树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梨花开了，层层叠叠挂满了枝头。 几人多年未见，宋青云等人一时竟有些愣住。 眼前的年轻人一如少年时般的清冷，犹如巍不可及的雪松，他身着一身青色官服，官服上绣着三足金乌，身上带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威势。 “行、之……”宋青云和魏华拘谨地喊道，毕竟眼前的人与他们不同，已经是朝中五品官员。 谢喻舟朝几人颔首，他的眼神渐渐缓和，周身的气势退去。 “章明兄，文宏兄，光清。” 随着这一声声呼喊，魏华与宋青云微红了眼眶，年幼时的求学回忆不禁浮上心头。当初谢喻舟在三人中最为年幼，却是最受先生器重的那个，魏华一开始并不服气，直到几次考核下来才彻底心服口服。而宋青云向来是老好人一个，当初没少给两人劝和。 往事如梦，岁月如歌，一眨眼大家都已成亲生子，再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八十九章 琐事 戚映欢哄着怀中的小娃娃说：“回青乖，咱们不理你爹这个坏蛋了，跟娘去换衣服好吗？” “娘，香香！” 别看回青小，但他完全知道自己父亲的爆点。 “好，乖儿子，娘给你香香，mua~”戚映欢亲了回青奶香味十足的小脸颊。 “……”谢喻舟面无表情，眼神一沉。 臭小子你让谁亲呢！ 在官场上算无遗策的谢大人再一次陷入后悔的情绪中，当年就不该让戚映欢那么早生孩子！ 这小孩生来就是来向他讨债的，他不仅在家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就连在戚映欢心中地位都快要不保。 不行！不能惯着他了！ 谢明斐你已经是三岁的大孩子了，不能再和娘撒娇了！ 谢喻舟决定从明天开始让小家伙开始读书！当年他四岁开始进学，作为他的儿子，早一年也合情合理。 谢喻舟的提议，很快被谢母和戚映欢否决。 谢府饭桌上。 谢母首先提出反对意见：“不行，太早了！” “早点开蒙不好吗？娘我当年四岁就跟着父亲读书了。” “你是你，回青是回青！不一样。”谢母道。 “怎么不一样？没准再过十五年，回青就能给娘考个状元回来呢。”谢喻舟循循善诱：“娘不想看到吗？” “我不稀罕！”谢母严词拒绝：“我孙子不需要考状元，他不用吃那个苦，他老爹是状元就行了。” “……”谢喻舟。 所以，娘你就舍得我吃这个苦？这还是亲娘吗？太偏心了。 戚映欢捧着饭碗咯咯咯直笑：“谢喻舟，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苏爷爷早就说过了，等回青五岁的时候他给回青开蒙。” 苏青源早已打算好了，再过两年他就辞官，到时候住到谢家来带徒孙。 谢喻舟：不是，老师您身为先太子少师、国子监祭酒，需要这么大材小用给五岁孩童开蒙吗？ 况且苏青源要是给回青开蒙，那回青岂不是成了他的师弟？ 谢喻舟面色古怪，戚映欢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你放心，苏爷爷准备把回青记在你大师兄的名下。” 谢喻舟的大师兄，便是苏青源那位早逝的孩子。 听到这番话，谢喻舟只得叹了一口气，不再坚持下去。 他瞥了小家伙一眼。 算你小子走运。 彼时回青显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还乖巧地张嘴等待着戚映欢的投喂。这孩子就这点好，不怎么挑食，让戚映欢省心不少。 “回青，张嘴，啊。”戚映欢说。 “啊！”回青仰头张嘴。 小家伙边吃还边点头，好像是在肯定饭食的美味。 萌萌的样子，让吴婶等做饭的人十分欣慰。 等夜深后回到房间，谢喻舟道：“施大人前些日子回金陵了，过两天他要请我和黄大人梁御医吃饭，那天你和娘就不用等我了。” “知道了。”戚映欢道：“那到时候我喊陆萱来府里玩，反正梁御医不在，她一个人也怪寂寞的。” 三年能改变很多事，当初金陵有名的大龄单身汉居然和宣武侯府的老姑娘互相消化了。 戚映欢完全没想到陆萱最后会嫁给梁御医，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可不算十分融洽，谁知最后竟然会很谈得来。说来她也算是两人之间的红娘。 现如今金陵城中，大龄未婚青年就只剩陆敏那家伙了！戚映欢完全没想到，陆萱也会有吐槽她哥单身狗的一天。 “行。”谢喻舟点头。 戚映欢帮谢喻舟脱了外衣，问道：“听说施大人高升了？” 谢喻舟点头：“昨天才下的圣旨，施大人被提升为工部都水司五品郎中。” 和谢喻舟一个品阶。 戚映欢又想到了一个人，她迟疑了半天还是问道：“那当初接手你位置的那位冯侍郎呢？” 这时谢喻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冯侍郎啊，他向皇上请求致仕了。” “哈？”戚映欢愣住。 谢喻舟道：“据说是这几年在梁州太过操劳，落下不少病根，所以才请求致仕，皇上今天允了。” 戚映欢不禁问：“梁州的差事很劳累吗？还好你早就被调回来了，看来还得多谢那位冯大人。” 戚映欢可不想谢喻舟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的病。 谢喻舟神神秘秘一笑：“是啊，还要多谢冯大人。” 那位冯大人之所以会这么劳累，可不是工作的关系，显然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当初谢喻舟三言两语就让他认为梁州的差事不是好差事。等谢喻舟当上了御史中丞，他又害怕谢喻舟哪天打击报复，心中久久难安，便久病成急。 孙詹事这会儿应该气炸了，自己的人好不容易要升官，结果人家致仕了！所以他当初是为什么顶着得罪苏青源和谢喻舟的压力，把人安排过去？完全是费劲不讨好。 聊了几句后，谢喻舟话锋一转道：“对了，晚膳前我收到了宋兄他们的来信，他们今日傍晚前已抵达金陵，同行的还有季姑娘。” 戚映欢露出惊喜的神色：“心语他们已经到了吗？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时已经晚了，不方便出门，你不还要照顾回青吗？况且他们一路奔波，今天还是让他们早些休息为好。”谢喻舟淡笑。 “这倒也是。”戚映欢点头：“等明天，我抽空去客栈探望他们。你下一次休沐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把人请到家里来聚聚。” 她和季心语她们快要五年没见了。连云比她小半岁，今年也二十了，也不知当初那个奇葩的小子长成了什么模样，去年他和季心语的婚礼，她没办法参加，怪遗憾的。 “都听你的。”谢喻舟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祥云客栈。 连云三人起了个大早，几人都是火气旺盛的大小伙子，沾了床休息了一夜，连日来的疲倦就被一扫而空。 客栈大堂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上京应试的举子，或老或少，或胖或瘦，各地的方言都能在这里听到。 连云三人找了张桌子，让小二上了些朝食。 三人呼噜呼噜干完了一碗皱，这时他们才有闲情去听周围此起彼伏的谈话声。 三人旁边一桌坐了几位中年举子，有位中年举子道：“你们知道这次春闱的监考官是哪位大人吗？” 另一人道：“听说是通政使江大人。” “原来是江大人啊。”举子小声道：“我听说江大人和燕王殿下走的比较近。” 举子就差没说江大人是燕王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一章 泄题 读书人情绪内敛，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因为几人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打完招呼后，谢喻舟开门见山，表情凝重地问几人：“册子呢？” “在这里。”连云忙不迭把东西递了过去，他与谢喻舟认识的时间不如魏华和宋青云长，情绪脱离的也比较快。 谢喻舟接过后，快速翻开。 霎时，书房内只剩书页翻动的声音。 戚映欢早先让人准备好了茶点，四杯香茗整齐地摆在桌上，热气袅袅，却引不起众人的注意。 纸张之间的摩擦声，迫使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谢喻舟的眉头渐渐深锁，气氛也越加凝重，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断了谢喻舟的思绪。 等谢喻舟把册子翻完，便陷入了一阵沉思。 香茗渐渐冷却，茶叶沉入杯底。 等了好半天，三人也没等到谢喻舟开口。 最后耐不住性子的还是连云，他急吼吼道：“谢兄，这份试题到底是真是假？” 谢喻舟朝连云看去，露出郑重的表情，对三人道：“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不过不管是真是假，你们记住，这份试题你们从来没见过，你们今日也没来过谢府。” 连云还想追问，却被宋青云拉住：“光清别问了，接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能管的，这件事就交给行之处理，他不会害我们的。” 三人毕竟正儿八经考上来的举人，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试题如果是假的，他们买假试题的事情传出去，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如果是真的，那问题就更大了，弄到最后会试可能会被迫取消也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可就惨了，会试为三年一次，他们岂不是又要等上三年？ 魏华不由担心地问：“行之，这次会试还能顺利进行吗？” “你们放心回去温习。”谢喻舟对三人安抚道。 有了这句话，几人从早上开始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地。 戚映欢把三人送出门口，遗憾地说：“你们来得不巧，回青还睡着呢，不然让那小家伙见见你们这几位叔叔伯伯。” 连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了戚映欢的话立刻手舞足蹈道：“那就说定了，作为叔叔，我会给他准备见面礼的。” 见连云摆出叔叔的架子，戚映欢失笑。 然而这时，书房内谢喻舟的表情了沉了下去。 他蹙眉盯着桌上静静躺着的小册子，露出沉思的表情。 其实册子上的试题，确实是这次春闱的考核内容，他方才严词否定也只不过是为了安那三人的心。 谢喻舟没有资格参加会试出题，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一年会试的题目，因为上辈子谢喻舟便是参加的这次春闱。 考题为何会泄露出来？ 上一辈子分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谢喻舟当然不会相信连云转述的那番说辞。 什么卖考题的人是江宴府上的下人，那绝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作为本次的主考官，江宴不可能会把试题带回府上。 此事十之八丨九是丞相与皇孙一派的手笔。 去年冬天开始，皇帝的身体便大不如前，皇储之争迫在眉睫。 这三年来燕王的呼声盖过了皇孙，先太子的余威渐渐在朝中被人遗忘，可皇孙今年还年仅十一岁，仍未能长成参天大树， 丞相与孙詹事等人应该是急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江宴是燕王的得力助手之一，若是能除之，就犹如废去了燕王的一条臂膀。 谢喻舟一下一下扣着桌面，脸上无甚表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些日子，叶丞相会推荐江宴作为这次春闱的主监考官，想来是早就盘算好了的。 孙詹事几人不成气候，太师致仕后影响力也大不如前。 唯一难以对付的就是叶丞相。 上辈子皇孙即位后，朝中大小事务全都把持在叶丞相手中，那时谢喻舟根基不稳，花了好多年才帮皇孙夺回一部分政权，在谢喻舟死的时候叶丞相已经撕开了伪善的表象，也许在许多年前他就开始谋划这一切。 这几年谢喻舟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按兵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一击即中的时机，在那之前他还不能暴露。 不过在那之前，该帮的还是要帮，科举也要顺利进行下去。 谢喻舟捧起凉透的茶杯，看向窗外摇曳的梨花树，半阖了双眸，敛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微芒。 “抱歉了，叶丞相。”谢喻舟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轻声道：“江大人，我保了。” 不久后谢喻舟把李盟喊进了书房。 “李盟，避着点人，把这封信送去燕王府上。”谢喻舟吩咐道。 “是，大人。” 接下来的事，便是回御史台起草奏折了，希望燕王他们的动作够快。 翌日，早朝。 谢喻舟一如既往跟随着御史大夫张大人来到太和殿，站在他身后的是同为御史中丞的潘中丞。 这三年来潘中丞没少给他下绊子，然而谢喻舟非但没有着道，反而在御史台的地位隐隐超过了潘中丞。 这让潘中丞对谢喻舟的成见越积越深，明明他才是下一任御史大夫的第一人选，居然让个年轻人反超，潘中丞心气不顺。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潘中丞白了谢喻舟好几眼。 掌印太监宗良公公宣读着一成不变的开场白：“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奏。” “微臣有奏。” 户部尚书禀报说，钦天监已经选好了良辰吉日，只等皇帝举行春耕仪式。 皇帝挥了挥手说知道了。 鸿胪寺禀报说，北国的大汗退位了，阿丹王子成为了新一任大汗。 皇帝想了想说：“那就派人送些贺礼去，他们北国人不是喜欢玻璃瓷器和布匹吗，那就送些过去。” “微臣，遵旨。” 谢喻舟心道：看来谢夫人，最近又能赚上一笔了。 今日早朝的事很多，等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官员才把事情全部事情报告完毕。 有些官员早就打起了瞌睡，春天本来就是容易犯困的时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来到宫门口等待早朝，就算是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也有些扛不住。 皇帝的脸上早就露出疲惫，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身体大不如前。 见今日早朝处理得差不多，宗良公公又朝大家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时没有人站出来，所有人心中一喜，总算解脱了，此时他们的心情就好比是盼望下课铃的学生，不说归心似箭，至少也是望眼欲穿。 但是众人喜悦的心情很快被打破。 在宗良公公又一次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时，谢喻舟一步迈出官员排列的队伍。 “微臣谢喻舟有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二章 弹劾 年轻人低着头，手执奏折递给了身边的太监。 他虽低着头，弯着腰，但生人勿进的气场一如从前那般逼人，眼前的身影好似和四年前他临危受命前去梁州时重合。 谢喻舟清泠的声线让所有人打了激灵，众人顿时睡意全无。 和谢喻舟同朝为官几年，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位谢中丞每次上奏，都如同海啸一样，皆会在朝中掀起一阵飓风，如果奏折的内容是弹劾哪位官员，那基本就是一参一个准，没看到这三年来有多少官吏倒谢喻舟的奏折下吗？ 苏青源这位弟子的手段，完全不比苏青源当年差。 孙詹事朝苏青源挤眉弄眼。 苏少师站在队伍中打了个哈欠：都看老头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要上奏的内容。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谢喻舟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皇帝稍稍端正了坐姿问：“谢爱卿，何事要奏？” 皇帝对谢喻舟这三年来表示非常满意，他把谢喻舟调去御史台，便是想让谢喻舟做一个孤臣、独臣，他做的向来很好，既不向皇孙一派靠拢，也不和燕王的人深交，所以皇帝对他非常放心。 帝王权术的核心便是制衡，显然皇帝也懂得三角定论，三角最稳定的关系。 有谢喻舟和张大人这样的人牵制住两派，皇帝才能把两派的争斗控制在他允许的范围内。 对皇帝而言，他允许儿子孙子争抢那个位置。 他的儿孙应该是猛虎与雄鹰，不该是温室内的花朵。成王败寇胜者为王，只有赢得最终之战的人才能登顶，就如同他当年千辛万苦打下了江山。 皇帝认为，没有一定的手段注定无法坐稳这个皇位。 但皇帝不允许他的儿子与孙子在争斗的过程中，做出殃及他江山的事情。所以谢喻舟和张大人这种人的存在尤为重要。 谢喻舟朝皇帝一礼道：“回禀皇上，微臣要弹劾通政使江宴江大人。”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江宴。 通政使江宴好像没有料到谢喻舟会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露出诧异的眼神。 在众人注视中，他保持着冷静，一步跨出队列，质问谢喻舟：“谢中丞可否告知本官，本官是哪里没做好？” 谢喻舟抬首后，脸上无甚表情：“江大人，你作为本次春闱主考官，对于春闱泄题一事如何看待？” 江宴微愣，却在片刻之间否决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谢喻舟不再看江宴，而是望向龙椅上的皇帝：“禀皇上，微臣昨日收到一则消息，在秦淮河附近一带，有人自称江大人府上的下人，正在向进京赶考的学子兜售本次春闱的考题。” “这是我让人假扮举子买来的考题，还请皇上过目。” 谢喻舟把小册子递给身边的太监，再由太监转交给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地翻阅起谢喻舟作为证据呈上的小册子。 此时太和殿中早就一片哗然。 “会试泄题？” “怎么可能！” “不会！” 众位大臣们窃窃私语。 叶丞相和孙詹事对视一眼，前者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潘中丞。 潘中丞会意后，马上向叶丞相摇头表示不知。 这次他们确实是想借着泄露考题的事，把江宴拉下马，但事情还未发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利益无法最大化。所以叶丞相一直吩咐潘中丞一等再等。 几人没想到还没有等来最合适的时机，却让谢喻舟横插一脚。 这小子的消息倒是灵通，真是可惜了叶丞相布的局，明明再过几天舆论效果会更好。不过这次江宴就算不死，也要退一层皮，燕王应该会很头痛。 潘中丞想得却和叶丞相不同。可恶的谢喻舟，又抢走了他的功劳！这人是天生来克他的吗？ 江宴脸色瞬间煞白，倒退了一步，朝谢喻舟说：“荒谬！实在荒谬至极！谢中丞，没想到你如此糊涂，连三岁小儿也知此事绝无可能！皇上明鉴，考题泄露之事乃无稽之谈！” 谢喻舟神色淡淡，应对从容：“江大人息怒，此事我也是在昨日才有耳闻，我本想把事情调查清楚再上禀皇上，但春闱在即，科举乃为我大齐输送人才的主要途径之一，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江大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到时候行之自会向江大人郑重道歉。” “谢中丞言之有理！科举乃我朝重中之重，稍有差池便会动摇国之根本，江大人还是等事情查清了再喊冤枉！”孙詹事附和道。 众人讶异。 自从谢喻舟给孙詹事没脸后，孙詹事没少和谢喻舟唱反调，今日怎么一改性子支持起谢喻舟来了？ 见众人朝他望来，孙詹事老脸一红。要不是为了对付江宴，他又怎么会站在谢喻舟这边，他这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一切都是为了皇孙，孙詹事对自己宽慰道。 见孙詹事都这么说了，以他马首是瞻的皇孙一派自然连连附和：“微臣也觉得谢中丞言之有理！科举一事需严谨对待！” “江大人您也别委屈，谢中丞不是说了吗？等证明了您的清白，谢中丞就会向您赔礼道歉。” 孙詹事暗自发笑。这清白恐怕是证明不了咯！考题可是千真万确，江宴就算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还是叶丞相厉害啊。 孙詹事不由朝叶丞相投去敬佩的眼神。 谁知叶丞相连理都不理他。 叶丞相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这种时候这么明显的落井下石，生怕皇帝看不穿吗？太师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 当初，叶丞相认为孙由蠢一点，他才能揽得更多的权利，没想到这人连眼色都不会看。真是白瞎太师和先太子的人脉。 在底下的臣子勾心斗角时，皇帝已经把册子翻阅完毕。 皇帝的表情俨然比方才冷漠了些许。 太和殿中最为了解皇帝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宗良公公，宗良见皇帝眯起眼睛，嘴角绷紧，就知道大事不好，这是皇帝要发怒的征兆。 宗良不由朝底下的臣子们挤眉弄眼示意，他倒不是担心臣子们挨批，而是担心皇帝气大伤身，皇帝最近身子可不大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三章 辩解 皇帝沉着声音道：“宗良，你在干什么？” 宗良公公的脊背顿时一僵：“皇上，奴才眼睛进了沙子有些不舒服。”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转回头后，他的脸色更为阴沉。在众人措手不及之间，皇帝把册子扔了下去。 “啪——” 书皮正中江宴的门面。 太和殿内霎时陷入寂静，方才还热闹得如同菜市口，此刻气氛已将至零点。 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怒不可斥地破口大骂：“江宴！你倒是给朕说说这是什么？” 皇帝的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但在这一瞬间，年迈的臣子们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个铁血暴躁的皇帝，当初他们没少被皇帝训斥，此时想来还心有余悸。这些年皇帝修身养性，脾气似乎好了不少，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江宴看着皇帝一脸怒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了下去：“皇上息怒，恕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宗良看到皇帝胸口一起一伏，忍不住问劝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 “你给朕闭嘴！”皇帝瞪了一眼宗良，怒火愈演愈烈，朝江宴大声怒斥道：“你不明白？那朕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的！” 皇帝指着册子道：“这不是会试的考题还能是什么！” 考题真的泄露了？大臣们心中一紧，纷纷朝江宴看去，只见江宴一脸不可置信。 皇帝站在龙椅前，心中怒火中烧，问话声震耳发聩，声音好像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冲脑门。 “要不是谢中丞今日上奏，朕还不知道我泱泱大齐，三年一度的会试居然形如儿戏！春闱还没举行，考题便已传得漫天飞！” “江宴！你让这些应试的举子要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大齐！如何看待朕！” 说完一番话，皇帝喘气粗气，他用手扶着龙椅，支撑着自己将将要倒下的身躯。 太和殿内万籁俱寂，这时只剩下皇帝的喘息声。 大臣们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吱声，生怕惹怒皇帝。 隔了好半晌，叶丞相和燕王作为表率，同时从队列中走出。 同一时间道：“还请父皇息怒，保重龙体为重。” “还请皇上息怒。” 下一时间，太和殿内的所有人朝皇帝齐声喊道：“还请皇上息怒。” 这时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始作俑者的谢喻舟。谢喻舟混在臣子内，不露声色地观察起跪在地上的江宴。 只见江宴低垂着头，他看似紧张，但全身的肌肉却呈现出一个放松的状态。谢喻舟向来善于观察，他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肩膀会不自觉上抬，显然江宴并有这种症状。 谢喻舟敛眸，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太和殿中央。 燕王表情恳切，屈身朝皇帝道：“父皇，在事情还未有最终结果前，还请父皇能给江大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燕王这番作态俨然博得了一些大臣们好感，作为一个上司、主子，燕王顶着被皇帝痛骂的风险，也要维护自己的手下，可见情深义重。 一直对燕王不怎么感冒的大臣，对他微微改观，原来燕王不只是武夫。 叶丞相也道：“皇上，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光凭谢中丞的片面之词，还不能证明是江大人泄露了考题。” 这便是叶丞相的狡猾之处，明明是他布的局，却偏要装作老好人的样子，若是蠢一点的人，说不定陪他骗了，还帮他数钱呢。 皇帝方才急火攻心，听了两人的话，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毕竟是一国之主，他自然察觉了此事的蹊跷之处。 在宗良公公的搀扶下，皇帝坐回了龙椅上，顺着燕王和叶丞相给的台阶道：“江宴，既然燕王和叶丞相都为你说情，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皇上，多谢燕王，多谢叶丞相。”最后一句多谢，江宴说得十分违心，还好他低着头，无人看到他的表情。 得到了皇帝的应允，江宴迅速把小册子捡起，一目十行之后，江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叶丞相见到他这个表情，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旋即，江宴用如同劫后余生语气道：“还请皇上明鉴，册子里的考题，并非是此次春闱的考试内容！” 所有人露出错愕的表情，所以搞了半天是皇帝弄错春闱的考题，不对啊，春闱的考题不应该早早呈给皇帝过目了吗？ 皇帝当即冷哼一声，直呼官名道：“通政使，你莫非认为朕年纪大了，一转头就会把事情忘记？之前呈上来的考题，还在朕的桌子上摆着！” “宗良，还不传人速速拿来，让江大人好好瞧一瞧！”皇帝吩咐。 “奴才遵旨。” 太监很快把之前递交的春闱试题拿来了太和殿。 小册子和太监拿来的试题，在众人手中一一传阅。 “一模一样啊。”看过两样东西的大臣说道。 江宴死死盯着那如出一辙的试题，连连说道：“不可能！这分明不是我们定下的试题！” 听江宴还不肯承认，孙詹事立马跳了出来：“江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会试泄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作为此次主考官难辞其咎！” “是啊，是啊，江大人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官员队伍中观望事态的韩学士，拍着大腿道：“哎呦，弄错了，弄错了！！！” 新任礼部侍郎萧大人也从队伍中走出：“皇上明鉴，江大人所言非虚，这些并非此次会试的考题！” 这两人皆是负责这次会试拟题监考的官员之一。 所有人一头雾水。 孙詹事不由道：“萧大人，你难道是害怕官位不保，所以才胡言乱语附和江大人的话？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容得你们抵赖？” 会试泄题，作为会试的负责人之一，萧侍郎自然难道罪责。礼部侍郎这个位置之前是属于冯大人的，要不是冯大人从梁州回来后请辞了，哪里轮得到他萧某人，孙詹事当然看不惯萧侍郎。 “孙大人说的有理。” 萧侍郎原本平和的表情，多了几分火气：“哼，原来在孙大人眼中我萧某人是这样人！本官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礼部侍郎，孙大人要是不满，尽可奏明皇上。” 孙詹事吓了一跳，他哪敢承认什么不满，要是承认了岂不是对皇帝不满吗。 “萧大人，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对你可没有偏见，你可别误会。” 萧侍郎闻言，又冷哼了一声。 皇帝眯着眼睛把这一幕看在眼底，暂且不想去管这些事。 最终皇帝把目光投向拍着大腿，一脸无措的韩学士：“韩学士，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只有江宴一人说考题不对，还可能是狡辩，如果还几人都说考题不对，那事情必然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年迈的韩学士颤颤巍巍走出队列：“微臣遵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四章 真假 韩学士比皇帝大上两岁，早已是花甲之年，本来他今年便要致仕，朝廷中的风风雨雨和他几乎没有关系，谁知临了竟然会卷入这样的纷争中。 他看了燕王与叶丞相一眼，不由叹了一口气：‘晚节不保啊。’ 朝皇帝拜了一下后，韩学士道：“回皇上，大家手中传阅的试题乃我先前草拟的试题，不过后来经过和几位大人协商，最后被弃用了。” 韩学士一脸戚戚，满是自责：“皇上恕罪，恕老臣老眼昏花，竟在上交给试题的途中，弄错了试题卷，才让皇上错以为试题泄露。皇上，此事说来都是老臣的错啊！” 大臣们的表情有些微妙，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合？所以泄露的是一分假试题？ 臣子之间的小手段还少吗？他们对韩学士的说辞大抵是不相信的。 似乎是知道大家不信，萧侍郎补充道：“皇上，微臣不知道会试的试题为何会出现变化，也许就如同韩学士说的那样交错了试题，又或许是别的环节出了岔子。” “不过微臣等人也不是没有证明清白的证据，此次会试的试题早就保存在贡院中，皇上派人一查便知试题真假！” 江宴如梦初醒：“皇上，萧侍郎所言不假，皇上派人一查便知！” 见三人如此信誓旦旦，大家心中差不多有了底。 孙詹事见事情演变成了这样，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怎么会这样？难道燕王和江宴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这几人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早就布置妥当。 叶丞相眼神一沉。 燕王等人想来是早有准备，能说动韩学士让他挡枪，其实不是很难，韩学士早就到了致仕的年龄，就算皇帝大发雷霆，最终也会看在韩学士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会顺着燕王等人的计划走吗？假试题泄露，和真试题泄露哪个更严重？这还用得着选吗？皇帝这么好面子，怎么肯让朝廷丢这么大的丑，哪怕只是遮羞布也好！ 这回算是弄巧成拙了，本想把江宴拉下马，谁知却让燕王意外收编了萧侍郎。 萧侍郎本是中立一派，此次为了洗脱试题泄露的罪名，应该是被迫和江宴联手了。有了共同的秘密，萧侍郎就算现在没有加入燕王的麾下，恐怕也不远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叶丞相表情相当不好，他带着思索的目光看向谢喻舟。 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人——谢喻舟。 事情几经周转，都不见谢喻舟发表意见，他好像完全把自己置身渡外，在场的人谁还记得他才是一开始爆出这件事的人，这年轻人的城府之深让人看不透。 叶丞相从不相信第六感这种无稽之谈，但这次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十分危险。 难道谢喻舟也是燕王的人？ 叶丞相眉心猛地一跳，唯独这件事他不想看到。 等待了许久，小太监终于从贡院中取回试题。 皇帝迫不及待看翻开起来，果真与册子上的试题不同。 朝廷的脸面总算维持住了。 确认后，皇帝把两样东西递给了宗良公公，十分心累地说道：“众卿也看看。” 等大臣们传阅完毕后道：“萧大人和江大人果真说的不错。” “试题没有泄露也算是万幸。”大臣们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假试题为何为传得街知巷闻？”有人故意问道。 “可能韩学士又一个不小心，被人偷了去？”皇孙一派讽刺韩学士。 韩学士气愤地说：“老夫府上没有背主的下人，诸位大人要是怀疑老夫有泄题之嫌，还请拿出证据来！” “韩学士这话可别说得太满，如果不是你这边出问题，也不是江大人那边出问题，难不成还是皇上……”难不成还是皇上那边出了问题？ 臣子没把话说完，就突然戛然而止，他似乎也知道言辞不当，连忙像皇帝告罪：“皇上恕罪，是微臣说错了话。” 不过他的一席话仿佛提醒了大家什么。 几位主考官是万万不敢泄露试题的，那么最容易泄露试题的地方往往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平时能接触到皇帝奏折的有谁？ 宗良公公？这个排除，宗良公公是皇帝的亲信。 打扫养心殿宫女太监？这个也排除，打扫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一般都不识字。 叶丞相？这个也排除，叶丞相虽然能进出养心殿，但一般都是在有第三者的监督下，他要是贸贸然翻动皇帝的奏章，早就被拉去砍脑袋了。 还有谁？ 众人不由想起一个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掌呈进章奏、撰作诏诰之事，乃中书省麾下。 而中书省由叶丞相统领，中书令即当朝宰相。 所有人的视线，包括皇帝在内，都投向叶丞相。 锋芒在背，如坐针毡。 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叶丞相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慌乱。 他不由朝皇帝一拜：“皇上，虽然我们已经弄清并非是会试试题泄露，但举子们还不知道事实如何，假试题一旦在举子中流传开来，恐怕会引起骚动，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还需黄府尹近日严加巡查。” 这个时候他要是为属下辩解，反而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错觉。 叶丞相只好转移了话题。 皇帝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丞相所言甚是，黄方恒听令，朕命令你即日起，将售卖假试题的贼人捉拿归案。” “微臣遵旨。”黄方恒站出来朝皇帝一拜。头上一群人挣来抢去，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他可真是见了鬼了！ 事已至此，皇帝当然也琢磨出了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两派之争导致，有人想要陷害江宴，但江宴提前得知了事情，将计就计反将了对方一军，但不管试题是如何泄露，皇帝都十分恼火。 争斗他允许，但绝不允许把手升到他面前来！ 皇帝对黄方恒冷声道：“黄方恒，售卖假试题的贼人一旦抓到，即刻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皇帝巡视了一遍底下的臣子们，用森然的语气道：“敢把手伸到朕的面前来，就要做好承受朕怒火的准备！” 这一番话，显然是皇帝对太和殿中臣子的告诫。 “臣遵旨。”黄方恒。 孙詹事、江宴、萧侍郎、韩学士、连同叶丞相和燕王在内不由都出了一身冷汗。皇帝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猫腻，这是在警告他们。 任他们机关算尽，却在皇帝面前败了好感。 这会儿谁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再提假试题是如何泄露的事，想必皇帝已经有了谋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五章 评价 经历了两个多时辰的早朝会，众人已身心疲倦。 在宗良公公宣布退朝前，叶丞相忍不住道：“皇上，谢中丞弹劾江大人之事还未有结果。” 江宴忍不住生气道：“我已经证明我的清白了，叶丞相为何还要揪着不放？” 江宴却不知叶丞相并非揪着他不放，而是想要试探谢喻舟。 在叶丞相的注视下，谢喻舟知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 于是谢喻舟不紧不慢地走出队列，向叶丞相颔首道：“多谢叶丞相提醒。” 说完，谢喻舟看向皇帝道：“皇上，之前微臣说要弹劾江大人，其实并非是要弹劾他泄露试题！” 这大概是今天早朝最大的反转。 众人愕然，包括江宴也是一脸惊讶。 众人回忆了一下，从始至终，谢喻舟好像都没有说过要弹劾江宴泄露试题，但如果不是弹劾此事，那他为什么会问江宴，对于春闱泄题一事如何看待？分明是误导他们嘛。 谢喻舟道：“微臣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得知会试真正的试题，所以……又如何能知道坊间流传的试题是真是假？” 众人一听，瞬间悟了。这话没毛病！他们也不知会试的试题，只有出题的人和偷题的人才会知道真假。 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谢喻舟真是状告江宴泄露试题，他反倒要怀疑谢喻舟暗中投靠了燕王。 叶丞相也安心了不少，看来谢喻舟只是恰好掺和进来了。虽然是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可能，据潘中丞的消息说，谢喻舟有朋友会参加此次的会试，他会留意会试的情况也不算奇怪。 谢喻舟道：“微臣今日弹劾江大人的内容是——江大人身为会试主考官，却大肆放任学子买卖‘试题’，假以时日舞弊风盛，科举将形同虚设！” 啧啧啧，谢中丞这话说的有点狠啊。 有人为江宴说情：“谢中丞，江大人是摆明了不知道此事啊！” 结果谢喻舟说：“江大人身为会试主考官，却对参考举子的事一问三不知，罪加一等！” 好狠！ 这谢喻舟绝对是和江大人有仇！ 皇帝当场罢免了江宴萧侍郎等人的主考官身份，罚了一年的月俸，也批准了韩学士告老还乡的奏折。 这次会试的负责人改为苏青源与翰林院的古学士，会试试题也会由新的考官重新商讨。 这场早朝到这里终于结束，两派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皇孙一派，看似是全身而退，可叶丞相知道，他手中中书舍人这颗棋子是废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中书省就被调任了好几个官员。 走出太和殿后，孙詹事朝萧侍郎道：“萧侍郎倒是寻了个好去处，难道就不怕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孙詹事就差没直说，等皇孙上位后要把萧侍郎罢黜。 “多谢孙大人提醒。”萧侍郎表情淡淡道：“可孙大人似乎是忘了，本官现下的处境，无非是孙大人所赐！” 要不是皇孙一派搞事，他怎么会被迫选择站队。 孙詹事被萧侍郎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叶丞相对韩学士道：“韩学士，我以前似乎未曾耳闻，韩学士竟然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叶丞相不敬的言辞，并没有让韩学士生气，他心平气和道：“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韩学士用有些浑浊的双眼，看了叶丞相一眼道：“叶丞相也早已是不惑之龄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没看过，没见过的东西？何必那么执着？到头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真。” 叶丞相脸色突变，他感觉好像被这老家伙看穿了什么。他眯着眼，控制着表情道：“韩学士，人各有志，和大齐未来的繁盛相比，我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叶丞相答非所问。 韩学士闻言，只得叹了一口气，摇头背着手离开。 等韩学士离开后叶丞相的连骤然冰冷了下去，把身旁几个人吓到。 那几人是孙詹事的下属。几人道：“叶丞相，孙大人要我们问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叶丞相心中无端窜出一股火，语气不善：“还能怎么办！这会儿倒是问我了？早朝时他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早知如此，哪怕选不受宠的八王子和九王子，也比和这群蠢货打交道来得好！ 几人面色难堪。 叶丞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把火气压制，他道：“再过两日便是清明，让太子妃带着皇孙去先太子陵墓祭拜。” 朝堂中失利，那如今就只有打亲情牌了，希望先太子在皇帝心中还有些分量。 “叶丞相高明！”几人连连夸道。 谢喻舟走出皇宫的时候，江宴早已在宫门口等候。 一见谢喻舟出来，江宴便想上前道谢，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谢喻舟一定不想让人看到，所以他站在原地。 等谢喻舟走过时，他轻声道了一句：“今日之事，多谢谢大人。” 然而谢喻舟好似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江宴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位谢中丞虽然对他们很友善，但从始至终都未想过要加入他们的阵营啊。 等谢喻舟走到马车边，有小太监急急忙忙追了出来。 “谢大人，皇上传召。” 谢喻舟眼中闪过疑色，难道对于今天的事，皇帝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很快，小太监领着谢喻舟来到养心殿。 彼时，皇帝正倚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宗良公公对等候在门口的谢喻舟小声道：“谢大人，今日皇上累着了，您稍等片刻。” 谁知这时皇帝却醒了：“说什么呢，是谢中丞来了吗？把他喊进来。” “是皇上。”宗良公公应道。 与谢喻舟猜测的不同，皇帝完全没有提今日早朝的事，他用非常随意的语气问谢喻舟：“谢中丞，你觉得九皇子如何啊？” 谢喻舟没见过真正的九皇子，所以皇帝口中说的九皇子，便是皇孙冒充的九皇子。 谢喻舟秉持着小心谨慎的原则道：“回皇上，微臣没有见过九皇子，又如何能评价对方？” 皇帝轻哼了一声，但没有生气的意思，他道：“谢中丞你不老实，九皇子这几年可没少去你府上玩，怎么还想瞒着朕吗？” 谢喻舟离开察觉到，皇上并不知道他已经摸清皇孙身份的事。 谢喻舟立刻朝皇帝弯下腰：“皇上恕罪，微臣并不是有意隐瞒此事，九皇子年幼，缺少玩伴，偶然间遇上梁夫人和内子，所以……” “不用慌张。”皇帝打断了谢喻舟的话，不甚在意地摇头道：“今日朕叫你来并非追究这件事，而是想问你，你对九皇子是什么评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后续 谢喻舟偷偷打量了皇帝一眼。 眼前这位开过皇帝双瞳浑浊，眼底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疲倦，他的精力已大不如前，才经历了一场早朝就已疲惫不堪。 皇帝这是想立储了！ 之所以才把他叫来，是问他对皇孙的看法。 谢喻舟沉吟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九皇子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皇孙才十一岁便有这样的评价，换做平常长辈早已喜笑颜开，但在皇帝眼中却不是最好的评级。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皇帝默念了一遍，便挥退了谢喻舟。 帝王虽然自称为君王，但君子可成不了好皇帝，皇帝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八个字。 ——良善有余，果敢不足。 然后皇帝又想起了燕王，接着他又在宣纸上写下。 ——勇猛十足，稍欠精明。 两人都各有长短，但在皇帝眼中始终不是十全十美的继承人。 叹息了一声后，皇帝把宣纸撕碎。唯有宗良公公看到了宣纸上的十六个字，宗良公公把这十六个字烂在了心底。 当天，黄方恒便把售卖假试题的人拉到菜市口斩首。 好些举子吓得魂飞魄散，对买卖试题一事三缄其口，不敢再提。 翌日，金陵便张贴了皇榜，大意是主考官江宴等人没有及时发现有人在金陵售卖假试题，皇帝震怒，撤了他们的职，主考官换成了苏少师，还有就是如果抓到有举子买假试题，当场取消参考资格。 皇榜一下，那些买了试题的举子，更加战战兢兢，生怕人发现。 连云半夜被那位姓王的中年举人敲开了门。 “小兄弟，前日……” 连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躲在门缝里骂道：“你谁啊？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吓死他了，还以为是鬼呢！ “小兄弟，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说道一半，中年举子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色彩：“对对对！小兄弟，你是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好，太好了！咱从来没见过！” 中年举子高高兴兴地跑了。 连云咒骂了一句：“脑子进水了啊，就你这个智商还来考会试，我看你先找大夫治治脑子！” 房间内的季心语从梦中醒来，见身旁的人不见了，不由哇哇大叫：“连云，你跑哪里去了？说好要去茅房也带着我呢！” 昨日，季心语搬来了连云的房间，主要是她昨天非要闹着去看砍头，结果人当场被吓了，死活不肯一个人睡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连云也被吓到了，连云的胆子从小就不大，但如今他已经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怎么能在媳妇面前认怂呢？所以从昨天开，始他就佯装自己不害怕。 连云快步走到床头说：“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死个不认识的人吗？你看我就不害怕！” “是吗？”季心语难得对连云有些刮目相看。 突然，这时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嗷呜——” 如果客栈的小二在这里，大概便会在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哪里的野猫又发情了。 但在季心语和连云耳中就像是危险来临的信号。 两人神色紧绷，眼底满是慌张，只要有丝毫风吹草动，就能把她们吓得半死。 不巧的是，这时季心语看到纸窗上掠过一道暗影，也许是树的影子，也许夜间活动的鸟类。 她瞳孔放大，慌张地喊道：“鬼、鬼啊！” 连云更是一步窜上了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 “鬼在哪里？” 他掀开季心语的被子，一把甩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藏进了棉被中，只有棉被的重量才能给他来带安全感。整个动作没有一点迟疑，行云流水，如同做过了千百遍一样。 所以千万不小看了胆小鬼的行动力。 季心语完全傻眼：“……” 她定定看了一眼全身被被子包裹的连云。这家伙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难道就不怕被闷死吗？ 连云又问：“鬼在哪里？” 季心语不答，接着，她看了自己一眼，她此刻正光着脚，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傻傻地坐在床上。 三息前还在身上的被子呢？哦，被她丈夫抢走啦！ 她突然觉得‘鬼’这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呵呵。”季心语喉咙口溢出一声冷笑。 “心语你笑什么？”连云蒙着头道：“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赶紧进被子里啊！” 等你不把被子攥这么紧再说这些话！ 季心语又是一阵冷笑，她站了起来，然后抬脚道：“你猜对啦！现在！鬼要打人了！” 殴打丈夫犯法吗？怎么会犯法呢？顶多她打轻一点！ 第二日，连云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出现在宋青云和魏华的面前。 连云的皮肤很好，大概是戚映欢和季心语见过的男人中皮肤最好的人，所以有一点点红肿都特别明显。尽管季心语下手有分寸，也就拧了他几下，没想到效果会如此卓越。 原本还为会试担忧的宋青云和魏华，瞬间把一口热粥喷了出来。 魏华忍着笑道：“光清这是怎么了？我记得弟妹这才搬回你房里两天，你们这动静也太大了！万万没想到啊，光清你还有这爱好。” 连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说荤话调侃他！是人吗？ 相比之下，宋青云就是个正经人，他睨魏华一眼后，对连云道：“光清，你这是被弟妹打了？” 这是大实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连云又怎么会承认呢，他哼哼唧唧道：“怎么可能！心语怎么会打我？要打也是我打她，当然了，我是君子，怎么会动手打女人呢！” 连云前脚才吹嘘完，后脚季心语就走了过来。 “呦吼，连公子长本事了啊，居然还想打我吗？” 连云一扭头，就看到季心语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身后。 连云下意识捂住脸：“说好打人不打脸的，你不遵守约定！” 季心语被他的动作逗笑：“那谁让你全身上下就脸最嫩呢？”她才不承认是嫉妒连云皮肤好。 “那你就不能轻点吗？”连云又委屈又怂的说。 宋青云、魏华：这家伙没救了。 季心语忍不住又笑：“好啦，下次一定轻点。” “还有下次？”连云瞪大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七章 套话 季心语道：“你要是不惹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连云心中吐槽：你本来就不讲理！圣人说的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但连云总算还知道，这些话不能在季心语面前说出来。他决定保持沉默。 季心语还以为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把脾气一收道：“好啦，我现在要去谢府了，到时候我会向欢欢姐要一些修复的药膏，你就别难过了。” 说完后，季心语高高兴兴的和丫鬟离开了祥云客栈，丝毫没有把一脸受伤的丈夫放在心上。 饭桌前只剩三个大男人。 魏华朝连云挤眉弄眼：“不是说没被打吗？” 连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用手遮住双眼，然后哭哭啼啼道：“我说谎了，我被打了，那个婆娘不是人！光拧我脸上的肉，好疼啊！” 一开始两人还很同情连云，可是等连云把事件的始末讲述完后。 魏华道：“活该！” 宋青云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光清，我认为你还是琢磨一下怎么把脸养好、，万一要这个样子去参加会试，我怕你连贡院的门都进不去。” 闻言，连云露出了些许慌乱。 宋青云说的不假，他们的长相特征都被记录在案了，要是检查的人认不出来他，不让他进贡院怎么办啊？ 连云紧张道：“文宏兄，章明兄，我该如何是好？” 魏华笑道：“四弟妹不是说了吗？会给你向三弟妹讨些祛瘀的药膏，你还担心什么？” 宋青云四人按排名来讲，连云最小，所以季心语是四弟妹，谢喻舟排三，所以称呼为三弟妹。 连云皱眉：“我一个大男人，哪能学女人涂涂抹抹啊！但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唉，他怎么那么苦命啊！ 宋青云却是笑了，连云聪明反被聪明误，离会试还有好几天，到时候脸上的青青紫紫估计早好了。 算了，还是不要提醒他了，免得弟妹还没消气。 谢府。 季心语和戚映欢多年未见，有好些话要讲。 季心语特地还把昨天与今早的事告诉了戚映欢。 戚映欢大概能想到那个画面，听季心语一讲，她就立即回忆起从前那个胆小的少年，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连云还是没有变，季心语也依旧是记忆中的季心语。 横在两人之间的陌生感立刻消失。 戚映欢道：“心语，你也别光顾着欺负连云，小心他哪天真生气了。” “放心欢欢姐，我有分寸。”就连云那个又胆小又怂的家伙，还敢和她生气！是吃了豹子胆吗？ 戚映欢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去，也罢，两人一个远大一个愿挨，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其实要论生气，还是连云惹季心语的时候比较多。连云与谢喻舟不同，连云是自带惹人生气的光环，然而他偏偏还不自知，就像昨晚那样。 “对了，我的大侄儿呢！起身了吗？”季心语问。 季心语早就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侄儿感兴趣了。 “估计醒了。”戚映欢说：“我喊知夏把他带来。” 很快，知夏就抱来了睡眼惺忪的回青。 回青不太怕生，只一脸警惕地盯着季心语。 季心语是家中独生女，连云在连家是长男，自然还没有什么侄儿侄女，所以对小孩子十分好奇。 她靠近一步道：“回青，我是你季姨！” 没想到啊，她居然也当姨了！ 回青下意识退后一步，小家伙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还好戚映欢他旁边及时把他抱住。 小家伙好像被自己吓到了，直往戚映欢怀中钻。 季心语急忙问：“他没事？” 戚映欢朝她一笑，在嘴前比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其实他就是觉得他在我们面前丢脸了，所以现在没脸见人。” 知子莫若母，戚映欢完全说中了回青的心思，他又往戚映欢怀中钻了钻。 季心语察觉后哑然失笑。小孩子的脸皮都这么薄吗？怪可爱的，果然是欢欢姐的孩子。 两人哄了回青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 陪他玩片刻后，季心语和回青渐渐熟悉了起来，回青看季心语的眼神不如之前那样警惕。 这时，知夏跑来说：“小姐，老夫人有事找您。” “娘喊我？”戚映欢看了眼正在陪回青玩九连环的季心语道：“心语，你帮我看下他，我去去就来。” “好。”季心语答应的爽快。 戚映欢走后，季心语盯着回青的脸半晌，嘟囔道：“果然还是更像谢大人一些，如果能更像欢欢姐就好了。” 季心语以为自己说得很轻，回青不会听到，结果沉迷九连环中的小家伙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在季心语不明所以的状况下，小家伙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小家伙道：“我爹也说！” 季心语一开始没听懂。 结果小家伙双手捧着自己的下颚，奶声奶气地道：“娘好看！像她好！” 季心语先后愣住，然后脸猛地一红。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大人，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 唾弃归唾弃，季心语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思，开始套三岁小孩的话：“回青，你爹还说过什么？” 回青想了想，却是不再说话。 季心语哄骗道：“回青你要是告诉季姨，季姨就送你好东西！” 回青眼神一亮，张了张小嘴道：“爹说，我，娘宝贝！” 也不知季心语是怎么和三岁小孩连上线的，居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大意是：爹说了，我是娘的宝贝。 回青又张了张嘴说：“娘，爹宝贝！不能欺负！” 闻言，季心语一阵鸡皮疙瘩直冲天灵盖。 谢大人你可真让人看不出来！居然对自己儿子说：不准欺负你娘，你娘是我的宝贝。 太甜了！磕到了，磕到了！季心语忍不住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御史台，伏案写着什么的谢中丞突然眼皮一跳，感觉有些不对。 谢府。 回青伸手向季心语讨要报酬：“要，好东西！” 季心语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交到回青手中：“你可真是个小人精，半点都吃不得亏。” 一见手中是个金镯子，回青顿时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什么啊，居然不是糖！这位季姨真小气！ 回青捡起九连环，任季心语怎么哄都不愿意再搭话。 等戚映欢回到一大一小身边后，便看到回青的小板凳上摆了个金手镯。 “这是哪里来的？”戚映欢问。 “这是我给回青的见面礼。”季心语答。 “让你颇费了。”戚映欢点头，又问：“但是心语，你干嘛笑得这么灿烂？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吗？” 季心语看着戚映欢合不拢嘴：“没什么，就是觉得欢欢姐是个大宝贝！” 太甜了，太甜了！ “？？？”戚映欢一脑门的问号，这丫头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两天赶稿，先不回留言了。 昨天我通宵了00:30到07:30，写了9K，我太牛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八章 醉酒 几日后，太子妃携同皇孙前去先太子陵扫墓，皇帝虽然没有表示，但据传闻讲，当晚皇帝看了先太子的画像半宿，第二天上朝后眼眶都是红的。 这让原本处于弱势的皇孙一派又好像看到了希望的火苗。 又过了几日后，春闱也正常落幕。 宋青云、魏华、连云三人均在榜上，戚映欢邀几人过府举办了庆功宴。 谢府，小花园，凉亭。 月亮悄然爬上了天空，不知不觉酒宴过半。 连云不胜酒力，第一个醉倒。 魏华虽然比连云好一些，但也趴在桌上大着舌头：“行之，再过两日便是殿试，保和殿是不是就像大家说的那样金碧辉煌？皇上是不是长得很威严？万一皇帝看中我青年才俊，点我做了状元怎么办？” 前面还是正常的问话，后面就显得有些想入非非。 宋青云道：“章明别想太多了，你赶紧去睡一觉，梦里全都有，状元榜眼随你挑。” 魏华迷瞪瞪地说：“真的吗？我也不贪心，探花其实也是可以的。” 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隔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又睁开了眼：“行之，文宏，万一我考上状元，皇上要把公主嫁给我怎么办？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宋青云嘴角一抽，他还真敢想啊。 谢喻舟放下酒杯道：“这点章明兄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膝下并没有适龄待嫁的公主。”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一番话说得煞有其事，接着魏华学着连云的样子到头睡去。 宋青云看着秒睡的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等他明天醒来，想起方才那番话，绝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魏华的脾气有些急躁，但还算是个正经人，也许是和连云相处久了，喝醉酒后居然有些像连云靠拢，等他清醒过来一定会觉得十分羞耻。 谢喻舟压低了声线，淡淡一笑。 月光静谧，黑夜如画，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巡街声。 谢喻舟和宋青云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是慢悠悠地聊起从前，聊到开心的时候两人低头浅笑。两人都知道，这是几人为数不多能在一起聊天喝酒的机会。 等殿试结束后，他们又会再次分道扬镳，四人再次聚齐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年幼时形影不离的伙伴，终究都一一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几人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程，本应该为彼此开心，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淡淡的落寞与惆怅，就如同天空中孤单的月。 半途中，连云醒了酒，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道：“行之兄，文宏兄，我怎么睡着了？” 连自己喝醉了也不知道，连云也是个神人。 有了这位的加入，聊天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一场酒宴喝到了半夜，戚映欢本想提醒几人适可而止，但远远听着小花园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她挥退了下人。 也罢，这样的情景大约这辈子都看不到几次，先去看看儿子。 回青这小子可比谢喻舟省心多了。戚映欢去看他的时候，他早已睡得十分香甜，也不知梦里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巴还唧了好几声。 戚映欢淡淡一笑，然后给儿子盖好了辈子。 这晚，宋青云几人全部留宿在谢家。 子时的时候，谢喻舟带着浑身的酒气回到房中，彼时戚映欢早就已经就寝。 “咚——”一声巨响把戚映欢吵醒。 屋子内没有点灯，戚映欢迷迷糊糊醒来，借着月光看到谢喻舟低着头坐在地上，屋子里的桌子被他撞得移动了位置。 感情是抹黑回屋撞上桌子。 戚映欢不由失笑，还好今晚没让回青睡在自己房里，不然那小子半夜被吵醒后，又是一场噩梦。 穿好鞋子下了床，戚映欢一边点灯，一边对谢喻舟道：“谢喻舟，你这么大个人了，走路怎么还能撞到桌子？你赶紧起来，地上凉。” 戚映欢摸索出火折子，划拉了一下，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马上照亮了屋子，为和黑带来一丝暖意。 戚映欢有些许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屋子里一片安静，耳边是谢喻舟沉稳有序的呼吸声。 她寻声望去，只见谢喻舟双手抱着桌腿，脑袋也倚在桌腿上，他似乎睡得很香甜。 他居然抱着桌腿睡着了！？戚映欢有些吃惊。 褪去了白天时生人勿进的气场，谢喻舟的睡颜看上去十分无害，平时绷紧的嘴角此刻也放松了下来，这张脸没有一点瑕疵，皮肤白净，像极了戏文中形容的书生模样，但戚映欢知道，谢喻舟生来就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她暗地里给她起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戚映欢蹲下身，只见他长长的睫羽投影在眼角下方，在火光的跳跃下，投影不断变化。 他睡得十分香让戚映欢实在不忍打扰。 但放任谢喻舟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犹豫了一下，戚映欢还是轻轻摇了摇谢喻舟，她尽量放低了语气和语气：“谢喻舟醒醒，脱了外衣去床上睡。” 在靠近他的时候，戚映欢闻到了一股酒气。 这时谢喻舟幽幽睁开了双眼，刹那间，一道犀利的目光朝我戚映欢投来，戚映欢吓了一跳，然而等他看清是眼前的人是戚映欢后，他的眸光渐渐柔和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在戚映欢措手不及时，把她揽入怀中。 他用鼻子蹭了蹭戚映欢裸露的脖颈。戚映欢感受到他的鼻息后，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戚映欢下意识推了推他的胸口：“谢喻舟你是睡懵了吗？” 谢喻舟没有回答，只在她耳边轻哼了两声，接着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酒味夹杂着气佩兰的香味幽幽传来，并不难闻，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时戚映欢总算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不像是打了歪主意想要欺负她的样子。 不会是真的醉到没有判断能力了？ 戚映欢不太相信，毕竟这人有很多前科，心思也是九转十八弯，让人难以猜透。 戚映欢狠了狠心，用力把他推开。 “谢喻舟！醒醒！” 在她的推搡下，谢喻舟只得再次扒拉开眼皮。 这回戚映欢真真切切地在谢喻舟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她还是第一次在谢喻舟眼中看到这种情绪。 好的，石锤了，这人喝醉了！ 今天被人约了饭，回来才写了一章，完蛋，又要通宵了。 还有几章现在去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百九十九章 我在 夜色融融，星河灿烂。 四月下旬的夜晚，微风带着些许凉意。 确认过谢喻舟的状态后，戚映欢感觉自己精分了，脑子里冒出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说，报仇的机会到了，是时候让谢喻舟尝一尝他平日里累积下的恶果！ 另一个声音说，最近朝廷中腥风血雨，谢喻舟已经够忙的了，这种时候你才跟该让他好好休息啊。 两个声音不断拉扯，终于恶念占据了上风。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戚映欢玩味一笑，在谢喻舟呆滞的目光中挥了挥手。 “谢大人，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闻言，谢喻舟愣了愣，歪头说：“谢夫人？” 戚映欢点头，总算还能把她认出来，还不算醉到无可救药。 谢喻舟又喊：“戚姑娘！” 戚映欢愣住，好久没被谢喻舟喊这个称呼了。遥想初次见面，他也是喊他戚姑娘，但当时谢喻舟的态度可差了，哪有现在的和颜悦色，要不是她使了些小手段，估计他能好几天不和她说话。 回想起这些，戚映欢气不打一处来：“谢喻舟，你说你当初第一次见我时是不是很讨厌我？” 谢喻舟对戚映欢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这一刻，戚映欢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回青的影子，不愧是父子俩，装无辜时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戚映欢恶狠狠地瞪谢喻舟一眼道：“不要装傻，问你话呢！” 谢喻舟醉濛濛地说：“不讨厌你。” 犹豫了一下，戚映欢最终抵抗不了内心的好奇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以前任她怎么问他，他都不答，戚映欢觉得今天她或许能套到话。 果然，醉酒的谢喻舟很老实，有问必答。 他摇头晃脑道：“你说要挣钱养我。”那份心意他感受到了。 养他？哦，好像是说过，那时谢喻舟是个失学儿童，她大包大揽地说要挣钱送他去学院，结果不提也罢，这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老师就把状元给考下了。 他当初一定在笑自己傻！ 戚映欢轻哼了一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喻舟，居然想要老婆挣钱养你！就不怕别人骂你软饭男吗？ 哦，现在不会有人敢当着面骂谢喻舟。谢中丞这个名号在这几年内赫赫有名，不会有人会拎不清地撞上来。 不对，不对！虽然套话很开心，但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欺负谢喻舟！不能让他凭借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在他脸上画个乌龟？不，这种手段太小儿科了，回青都不会这么干！ 扒光他衣服？还是不了，万一把他搞生病还得自己照顾！ 那要怎么报仇？ 这就触及戚映欢的盲点了，她完全没有欺负人的手段。 戚映欢想了半天，只好求助当事人：“谢喻舟，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谢喻舟眼神朦胧，眼神直勾勾盯着戚映欢：“怕苦？” 很好，的确是甜食党能说出的话。 “还有呢？”戚映欢循循善诱。 只要她抓住谢喻舟的弱点，还怕他平时不就范吗？ “比方说怕痒啊，怕老鼠啊，怕蛇啊……”这些谢喻舟一个都不怕，戚映欢只是拿来举例。 这时，谢喻舟突然伸出手摸上戚映欢的脸，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戚映欢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谢喻舟是什么意思。 因为刚刚她举例的那些，都是她自己害怕的东西。 戚映欢的表情有些错愕，不是醉了吗，他为什么还记得这些？ 谢喻舟的手轻轻的拂过戚映欢的面颊说：“戚姑娘真是个胆小鬼。” “……” 刚刚在心中流淌而过的感动，瞬间喂了狗。 戚映欢严重怀疑谢喻舟是借着醉酒来调戏她，但她没证据。 谢喻舟迷蒙着双眼道：“不仅怕痒，怕蛇，还怕冷，怕痛，怕寂寞，怕变丑，怕小虫子……” 他一连说了好多戚映欢害怕的东西。 在戚映欢傻眼中，谢喻舟叹气道：“真是太娇气了。” 戚映欢脸色涨红：“你没事干嘛抖落我的缺点？ 明明是寻找谢喻舟的要害，却意外暴露了那么多她的习性，她真有那么多害怕的东西吗？谢喻舟不说，她都没注意到。 糟糕，谢喻舟好像掌握了不少她的软肋。 戚映欢说：“忘掉！谢喻舟，这些你通通都给我忘掉！” “不可以。”谢喻舟下意识摇头。 “为什么？” “忘记的话，我就不能在她冷的时候及时给她暖手，在她寂寞的时候逗她开心，在她试妆的时候夸她漂亮……” 谢喻舟说着说着已经闭上了眼，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倦意，整个人像是快要睡着一样。 戚映欢听着他一字一句说着，心底不由涌过一股暖流。要是他不说，她大概永远不会在意到这些细节，原来他都记着呢。 戚映欢不自觉地勾勒起嘴角，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中。 等抬头时，看谢喻舟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温柔。 算了，看在你今天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就不欺负你了。 戚映欢用双手戳了一下谢喻舟的脸颊，等戳出两个人造酒窝她才堪堪松手，谢喻舟对打扰他睡觉的行为表示很不满，嘟囔道：“戚姑娘，我困。” 戚映欢笑着说：“我知道啊，所以让你不要坐在地上，起来回床上睡啊。” 戚映欢起身把他搀扶起来，踉踉跄跄的把人往床的方向带去。 喝醉人死沉死沉的，戚映欢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了床。 戚映欢喘着粗气，注视着床上那个睡得昏天暗地的死猪，不由啧了一声，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谢喻舟，你脱了鞋子和外衣再睡啊！” 谢喻舟完全睡死了过去，根本没有给戚映欢回应。 戚映欢气归气，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脱了鞋，扒了外衣，最后还去厨房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脸。 擦脸的时候，戚映欢忍不住抱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下次要是再喝醉，就等着睡书房！” 戚映欢抱着洗脸盆转身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床上睡着的人眼皮微微掀开了一条缝，眼底满是柔情。 醉了吗？的确醉了…… 但此醉非彼醉。 第二日，戚映欢被谢喻舟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 谢喻舟忍着笑，看向她道：“谢夫人，昨天没睡好吗？”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戚映欢没好气地说：“害我照顾你了半夜！” “哦？是照顾吗？”谢喻舟道：“我怎么模模糊糊记得，有人在我醉酒的时候打探我害怕的东西？” 戚映欢瞬间拉起警报，连连摇头：“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吗？” 戚映欢点头：“肯定是你记错了。” 谢喻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戚映欢，只把她看得浑身发毛，就像是炸毛的猫。 良久，谢喻舟才收回了目光道：“那好，就算我记错了。” 等谢喻舟走后，戚映欢松了口气。 可问题来了，他昨天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喝到那个程度不该断片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章 生病 五月初，殿试如期举行。 宋青云三人均顺利通过了殿试，连云与魏华为二甲进士出身，宋青云为三甲同进士出身。 三人参加过琼林宴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等回乡祭祖完毕，他们便会直接动身前往各州府衙门。 金陵城门口，戚映欢前来为几人送别。 谢喻舟因为今日还得上值，所以早早的在昨晚为几人开了送别宴。 城门口，知夏为戚映欢举着遮阳的伞。 戚映欢抱着回青，握着小家伙的手给四人挥别：“回青，和叔叔伯伯季姨，说一路保重啊。” 回青有点起床，不情愿地瘪着小嘴说：“保重。” 季心语和回青相处的时间最长，十分不舍地说：“回青，等下次见面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连云忍不住和她唱反调：“那可说不准，小孩的记忆一晃荡就没了！” 季心语语气不善：“你当回青是你吗？他可聪明了！” 连云不服气：“那我也不差啊，好歹是个传胪！” 说起这件事来，几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一甲有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第四名开始便是二甲，第四名还有个独特的称呼——传胪。 当连云听到自己中了第四名后，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大笑不止，笑的是总算走完了科举这条漫长的道路，哭的是他就差一名便是一甲，这也太惨了。 世人只知道状元、榜眼、探花，谁会去在意传胪？ 连云前两天可郁闷坏了。 季心语打枪道：“得意什么啊，前两天晚上不知是谁偷偷摸摸在被子里哭鼻子？” 连云被拆穿后，脸色一红：“你不要乱讲，没有这种事。” “好了，好了。”宋青云走出来缓和气氛道：“你们别吵了，这次光清运气其实不错，补了工部的缺，回头就是京官了。四弟妹，等回乡祭祖后你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记得给我和章明写信。” 连云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坏，前脚失去了前三名，后脚却被工部招收。宋青云和魏华十分眼红，怎么是个京官啊，但同时他们也为连云感到高兴，这小子做事不着调，在金陵当官的话，好歹谢喻舟还能看管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连云摸了摸头，腼腆道：“嗯，我会记得。” “好了，三弟妹，你也别送了，回去，我看回青还困着呢。”宋青云道。 戚映欢颔首：“几位一路保重。” 几人上了马车，挥别了这个繁华的城市。 时光匆匆，已是六月。 六月的天气好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下雨，温度反差很大。 回青昨夜踢了被子，今早有些发热。 谢母急急忙忙让人请了大夫。 大夫给回青开了几味温和的药，由谢母亲自煎煮，戚映欢则陪着回青。 小家伙病蔫蔫的，却有些睡不着，缠着戚映欢讲故事。 当年戚映欢在小稻村时没少被那群小萝卜头缠着讲故事，但好多年没有讲过，技术不免有些生疏。 戚映欢想了想，给他讲了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回青问她：火柴是什么？ 戚映欢给他讲了海的女儿。 回青问：美人鱼是妖精吗？是什么鱼？ 戚映欢给他讲丑小鸭的故事。 回青表示丑小鸭太笨了，连自己娘都不认识。 戚映欢感觉身心受挫，以前那些小屁孩可没回青这么难搞，不愧是谢喻舟的种。 戚映欢掖了掖回青的被子：“既然不想听，就别说话了，就快点睡。” 回青瘪了瘪嘴蒙着脸说：“娘讨厌。” 最近他嘴皮子又利索了不少。 戚映欢闻言，朝小家伙挑眉：“你再说一遍？” 回青马上摇头，他太知道我这个家中的家庭地位了。得罪谁都可以，就是得罪戚映欢不行，到时候就算是最疼他的奶奶都不一定帮他。 回青十分识相地闭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把回青哄睡着，戚映欢也跟着眯了会儿。 小孩子生病，最累的还是父母。 睡到下午的时候，戚映欢把他摇起来喝了药。 小家伙讨价还价，敲诈了戚映欢给他做雪媚娘，才肯把药喝下。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戚映欢不禁笑了：“这点你爹可比你厉害，就算再讨厌喝药，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 这个家中，和回青相处时间最少的就是谢喻舟，虽然他也每天会抽空陪儿子，但工作量放在那里，就算抽空也比较有限。 但不知为何，小家伙就是特别孺幕谢喻舟，也许和谢喻舟有次把他抱到御史台有关，那次回来后小家伙看谢喻舟时，眼神里就带着崇拜。 听戚映欢一说爹怎么怎么样，回青马上上当了。 他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咬牙把药一饮而尽。 戚映欢表面上鼓掌，暗中却道：小样，我是你娘难道还治不了你！看，这不是上当了吗，你还嫩着呢！ 回青好半天才恢复了小表情，他拍着胸脯道：“谢明斐厉害！” 戚映欢忍着笑，为他喝彩：“对对对，谢明斐好厉害啊！” 这下回青高兴了，乐滋滋地啃了两个雪媚娘，然后躺回了床上。 谢喻舟回家的时候，回青已经睡着了。 他摸了摸回青的额头，问戚映欢：“小家伙没事？要我把梁安成叫来吗？” “没什么问题，下午已经退热了，不用麻烦了。”戚映欢摇头。 这两年梁安成在太医院十分受器重，简直比谢喻舟还要忙。 戚映欢笑着说：“小家伙今天喝药很乖，没怎么要人哄。你不知道，他刚刚还死活不肯睡，要等你回来呢。” “哦？”谢喻舟微微讶异，他什么时候有这样高的待遇了？ 只见戚映欢指了指桌上的空碗道：“估计是想向你炫耀今天他乖乖喝药了，这不，还特意要我留着他喝完的空药碗做证据。” 谢喻舟看向桌上见底的药碗，哑然失笑，从他进门后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戚映欢替谢喻舟脱下了外衣，免得把湿气过给了回青，方才又下了一场雨，谢喻舟的外衣摸上去有些潮潮的。 戚映欢问：“要我吩咐厨房煮一些姜汤吗？” 谢喻舟摇了摇头：“不用麻烦。” 戚映欢终于忍不住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感觉你的情绪有些低迷。” “果然瞒不了你。”这世界上对他情绪最为敏感的人，也只有戚映欢了。 谢喻舟道：“皇后娘娘可能熬不过这几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一章 薨了 谢喻舟道：“皇后娘娘可能熬不过这几日了。” 皇后娘娘是皇帝的发妻，先太子的生母。 自从先太子死后，皇后娘娘便开始吃斋念佛，年初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身体开始抱恙，当时平安还很担心地问戚映欢，附近哪个寺庙的平安福比较灵验。 为此戚映欢还特地去郊外的大悲寺，替他求了平安福。 当时平安结果平安福的笑容，她仍然可以回忆起来，那是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 没想到拖拖拉拉了半年，皇后最后还是熬不住了。 戚映欢轻声问：“要让人准备好素缟吗？” 谢喻舟点了一下头。 戚映欢看向皇宫的方向道：“不知道平安怎么样了。” 当天夜里，天空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珠绵密，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阵浓雾把金陵笼罩。 不知下了有多久，雨才停歇。 正当被雨水扰得睡不着的百姓以为能睡个好觉时，紫禁城中传来钟声。 “咚——” “咚——” “咚——” 一共二十七声。 整座金陵城被钟声唤醒，有些人很快反应过来。 “坏了，是国丧！” 二十七下钟声代表了国丧。 戚映欢和谢喻舟腾得坐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皇后薨了。” 戚映欢没想到会这么快，谢喻舟却是没有一丝惊讶，他微微阖眸。 两人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天亮后，有官府的人前来宣读圣旨：“皇后蒋氏于元和二十六年六月十九日薨逝，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循以日易月之制，百姓素服三日，禁乐三日，禁屠宰三日，停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街道上一片哀默的气氛，谢府一早收到了朝廷下发的素布一匹。 那时谢喻舟已经穿着素服上朝去了。 回青迷迷糊糊地问戚映欢外面发生了什么。 戚映欢道：“是你平安哥哥的亲人去世了。” “他难过吗？”回青年纪还小，还不大能理解去世的意思，只知道是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很难再见到。 “肯定难过的。”皇后虽然不是平安的生母，但从平安的言语中，戚映欢便知，平安对这位皇后十分尊敬。 当初两人之所以会遇上，就是因为平安偷偷摸摸地去看皇后。 回青愁眉苦脸，好像很担心平安的样子，他问：“娘，怎么办？” 戚映欢说：“娘，也没办法，只能拜托回青了，到时候好好安慰一下平安哥哥。” “好。”回青郑重地向戚映欢保证：“我安慰哥哥。” 戚映欢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日谢喻舟回来的很早。 原来皇帝悲伤过度之下，病了。 宗良公公遵照皇帝的旨意，宣布辍朝三日。 皇后是皇帝发妻，两人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感情甚笃，这一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三日后，皇帝勉强下榻。 这一天是皇后大殓之日。 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命妇，都需要穿素服入宫行礼。 这三年来，谢喻舟没有升官，但戚映欢被封了五品命妇。一品二品称夫人，三品称淑人，四品称恭人，五品称宜人，六品称安人，七品以下称孺人。 五品宜人，戚映欢正好挤进入宫的门槛。 戚映欢只好趁儿子睡着的时候，偷偷和谢喻舟前去紫禁城。 天还未亮，紫禁城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这夜没有什么星星，连月光都显得十分孤寂。 马车上。 戚映欢未施粉黛，穿着一身规格内的丧服，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 戚映欢除了刚穿来的半年过得不太好，后面在吃穿上都十分精细，初初穿上麻布做的衣物还有些不适应。 古代的麻布做工十分粗糙，不一会儿就磨红了她的手腕。 谢喻舟把她发红的手腕握在手中盯了半晌，还以为他会心疼她，戚映欢连安慰他的说辞都想好了。 结果这人却来了句：“娇气。” 戚映欢当场不高兴了：“我又没和你抱怨，你凭什么说我娇气？” 谢喻舟睨她道：“才一会儿就红成这样，还不娇气？” 戚映欢气不过，抽回自己的手道：“那也不用你管！” 马车行驶在黑暗中，车外一片寂静。 车内的争吵声，让凝重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谢喻舟看着戚映欢生动的表情上扬了嘴角，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太沉重的表情。 谢喻舟伸手，又扣住了她的手腕，眼底带着三分笑意反问道：“不归我管还想归谁管？” 戚映欢本还想怼他几句，这时却听谢喻舟接着道：“要是生了女儿也像你这样娇气，可如何是好？” 戚映欢愣了一下，才说：“什么女儿？谢喻舟你别乱说，都没影的事！” 回青虚岁才三岁，戚映欢又喜欢亲力亲为，光照顾一个就很勉强了。二胎什么的，这几年她是不想了。 谢喻舟却自顾自地说：“做娘的娇气好歹有我受着，女儿那么娇气，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谢喻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娇气有你受着，你是表达对我的不满吗？”戚映欢抬了抬下巴。 “没有。”谢喻舟一派自然，揉捏着她的手腕道：“我如何敢对谢夫人不满？” 戚映欢心道算你识相。 接着，戚映欢又道：“还有，如果我生了女儿一定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肯定会有很多人求娶，怎么会嫁不出去？哪怕嫁不出去，我也能养她一辈子！” 谢喻舟见她那一脸自信的模样，不由笑了。 戚映欢说这话也确实有底气，今日她虽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丝毫没有掩盖她的美丽，恰似一朵水莲白壁无暇。她身上唯一的色彩只剩右眼下方的朱砂痣，那一抹朱红如画龙点睛，衬得整个人无比鲜活。 “夫人所言极是。”谢喻舟说：“所以谢夫人是有考虑生女儿的事了吗？” 戚映欢自信得意的表情僵住，她别过脸道：“这件事，再说，再说……” 糟糕，差点就又被谢喻舟套路了！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角。 没关系，他还有许多时间能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二章 皇孙 两人你来我往间，马车已经来到紫禁城前。 宫门口，大家都穿着白衣，等待着太监们传唤。 片刻后，众人排队进了宫，戚映欢和谢喻舟很快分开，戚映欢排在命妇的队伍中。 皇后的灵堂布置在坤宁宫。 等到了时间，群臣衰服入临、奉慰。 平日就很苏静的坤宁宫子剩下黑白二色，线香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所有人穿着麻布素服，连走路的声音都极尽克制，不是怕打扰了亡灵，而是怕行差踏错被皇帝责怪。 棺材前跪了一排人，最显眼的便是太子妃。 先太子妃哭得很凄惨：“皇后娘娘，您怎么走了啊！您一路走好啊，黄泉路上让先太子好好照顾好您……” 先太子妃中途哭晕了，被太监宫女扶到了一旁，等她醒来后，又开始新一轮哭喊。 熹妃等人自然知道先太子妃是为了刷皇帝的好感，但她表现得这么悲痛，她们也不能无动于衷啊，否则成什么了？ 熹妃等人一咬牙，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什么帕子上抹大蒜，袖子里藏辣椒面，手段百出。 就在这样的氛围内，最前头那个男孩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男孩没有哭，但眼眶却是红的，他怔怔的看着棺椁发呆，小小的背影散发这一种名为‘哀伤’的情绪，比起那些假哭，显然男孩的样子跟能博得妇人们的心疼。 走在戚映欢前面的几位命妇轻声道：“那位就是皇孙殿下？” “好像是的。” 这是皇孙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好些人都对他好奇的紧。 戚映欢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戚映欢拜慰过皇后的灵位后，她下意识看向眼皇孙的方向。 这时，皇孙正朝她回礼。 四目相对。 戚映欢愣住。 她终于看清了传闻中皇孙的长相，这张脸她十分熟悉，是一张长相清秀的脸。 居然是平安！不是说这是皇孙吗？平安不是九皇子吗？ 戚映欢就算再迟钝，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平安就是皇孙！ 他故意隐瞒了身份！ 戚映欢因为太过惊讶，愣在原地。 身后的人看她走着走着不动了，不由推了她一把。 戚映欢还想着平安是皇孙的事，一事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在身后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绊到了地上的蒲团，直接跪倒在地上。 “咚——”发出了好大一声声响。 霎时，满堂愕然。 所有人的哭声都停了下来，目光聚集在戚映欢身上。 戚映欢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这一秒她感觉终于知道什么叫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心脏咚咚咚的狂跳，皇上万一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她要怎么办？ 皇帝十分敬重皇后，自然容不得别人在令堂中无礼。 她自己就算了，顶多挨一顿板子，但万一连累谢喻舟怎么办？ 戚映欢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推戚映欢的人见了这个状况，迅速地躲了开来。 戚映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硬的手脚已经开始行动。 她立刻调转了跪着的朝向，朝皇后的灵位磕头道：“臣妇以前听过皇后娘娘不少事迹，奈何一直无缘得见娘娘真颜，就让臣妇再拜您一拜。” 戚映欢的嘴唇发颤，手脚更是抖得厉害，她头压得很低，竭力做出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众人没有言语，依旧屏息看着这幕。 警报还没解除。 直到皇孙起身走到戚映欢面前道了一声：“这位夫人有心了，皇祖母若是知道，一定会感到很高兴。” 有了皇孙这句话，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该哭的哭，该拜的拜。 刺人的目光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等戚映欢站起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膝盖疼得厉害，差点又跪了回去。 平安下意识扶了她一把，扶稳后他立刻收回了手。 “夫人还且当心。”平安依旧装作不认识她。 戚映欢不知道平安是不想给她带来麻烦才装作不认识，还是不让她给他添麻烦才装作不认识。 “多谢殿下。”戚映欢轻轻伏了一礼。 离开前，她与平安擦肩而过，虽然有些生气平安骗了她，但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还请皇孙殿下节哀。” 听到戚映欢喊他‘皇孙殿下’，平安原本就显得十分瘦小的身躯顿时僵住。 平安想要回头看一眼戚映欢这时的表情。 戚映欢是不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后生气了？是不是打算和他撇清关系，不再往来？他还能叫她戚姐姐吗？ 无数的问题在平安脑海中盘旋。 然而他知道，现在不能回头，他是周惟，先太子的儿子，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他不能有半点行差踏出。 戚映欢回到家里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差点殿前示仪，幸亏她机灵，最让人惊讶的是平安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皇孙。 戚映欢不断回忆着先太子的形象，但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无法想起那人长什么样。 大抵只记得一些模糊的影像，是个长相俊秀，面色有些苍白的大叔。 之前有些生气被平安骗了，但冷静下来，戚映欢又觉得情有可原，如果他说自己是皇孙，戚映欢可能就会对他敬而远之，毕竟她不想扯进皇孙和燕王的纷争。 等等！也就是说平安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选之一。 她实在无法想象平安和皇储之争扯上关系。 戚映欢一个头两个大。 谢喻舟比戚映欢回来的晚，等听到门口的动静声后，戚映欢忍不住跑了出去。 对谢喻舟发出一阵惊呼声：“谢喻舟你知道吗？平安居然就是皇孙殿下？他怎么就是皇孙殿下呢？之前说的身份都是骗我们的吗？” 谢喻舟轻咳了一声道：“你冷静点。” 谢喻舟又担忧地问她：“膝盖疼吗？” “还好，我已经让知夏给我擦了药了。” “等等，给我看看。” “哦。” “皇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谢喻舟如是说着，他不能告诉戚映欢他一开始知道，免得这话传到皇帝耳中，让皇帝怀疑他别有用心。 梁安成那边倒不必担心，他比任何人都不想卷入这场皇储之争。 “皇上这次让皇孙在大家面前露了面，应该是打算做些什么。”皇储之争已经要到最后的阶段，皇孙再不露面就有些说不过去。 谢喻舟安慰戚映欢道：“之后平安可能很少再有出宫的时机了，你不用担心之后要怎么和他相处。” “是吗？”戚映欢不知是自己该松一口气好，还是难过好。 平安不来也许会有些想念，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她便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无法再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他。 还有，之前平安来谢府有没有被人看到？会不会对谢喻舟造成影响？ 大约是知道戚映欢的担忧，谢喻舟：“你放心，之前大家都还不认识皇孙，不会有人知道经常来我们家的孩子是谁。” 皇帝派的暗卫毕竟不是吃素的。 听谢喻舟这么说，戚映欢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能在通宵了，我要去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三章 叔侄 几日后，皇帝恢复早朝。 从这天起，太和殿内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虽然皇帝没有允许皇孙直接参与早朝，但却要求他每日旁听，等早朝结束后，皇帝便会挑几个问题询问皇孙的看法。 皇帝的动作在官员们看来无疑是一种暗示，皇帝是想要开始培养皇孙了吗？ 官员们顿时闻风而动，皇孙一派水涨船高，得意非凡。 然而还不等皇孙一派得意上半个月，皇帝就宣布要去避暑山庄度夏。 皇后去世后，皇帝的身体变得时好时坏，处理起政务，也有些力不从心。 七月，进入炎炎夏季后，皇帝更是浑身乏力，他肉眼可观的瘦了。 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但这一句却与皇帝情况截然相反。 等皇帝宣布要去避暑山庄后，又宣布了一件事让朝野为之震动的事——在皇帝不在的期间，早朝暂且交由燕王主持，叶丞相辅之。 众人一片哗然，早朝过后官员们交头接耳谈论着这件事。 “孙詹事，皇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在皇孙和燕王之间摇摆不定？难道就是想看他们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吗？ 孙詹事表情不好，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众人只好问叶丞相：“叶丞相认为皇上是何用意？” 叶丞相摇了摇头道：“皇上身为天子，我等凡人岂能妄自揣测？” 没有人能看到，他袖子下紧攥的拳头。身为一国宰相明明由他来主持会更为顺利，为什么皇帝要选燕王？是不放心他吗？ 平安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 就算先太子妃每日耳提面命说一些，‘你爹是太子，你一定得继承他的位置’诸如此类的话，也只是让他更为茫然，太子之位对他来讲实在太过遥远。 这半个月来的旁听，让平安发现他欠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并不是一朝一夕能追上。 平安见众人讨论的热烈，不由看向被人群包围的燕王。 燕王拥有自己的府邸，很少在后宫出现。平安只有在一些公众的场合偷偷摸摸打量过这位四叔。 他对这位四叔十分好奇。 他曾听宫人说，先太子和四叔从前的关系非常好，四叔还偷着出宫为先太子寻找良医，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自从某一天后，四叔就没来过东宫。为此，太子妃一旦提起燕王嘴里就没什么好话，不是数落燕王无情，便是骂燕王忘恩负义，窥伺属于先太子的位置。 但是在将士们嘴里，平安又了解到了一个与太子妃口中不同的燕王。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燕王，平安想要通过自己判断。 眼见燕王脱离了众人的包围圈。 他终于忍不住迈出自己的步伐，一路小跑跟着燕王来到太和殿外。 平安叫住快要离去的周昂：“四叔……” 小男孩怯生生的语气，在太和殿外响起。 周昂停住了步伐，眼神中微微有些诧异，他下意识回过头，用平静的语气问：“敢问皇孙殿下，有何指教？” 疏离的语气让平安愣住，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答话。 七月，太和殿外，阳光已经变得十分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 顶着大太阳，平安额角冒出密密的汗水，把鬓角全部打湿，他手心攥着衣摆，全身上下写满了紧张。 看这样一幕，周昂有些恍然，记忆好像回到了从前。 年幼时，他十分调皮，时不时被皇帝罚站。有一年夏天，他顶着大太阳罚站，没站一会儿他便撅了过去，等他回神后，已经躺在了先太子背上。 先太子松了口气道：“老四你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孤已经替你向父皇求了情，记得回去后把昨天的课业补上。” 年幼的周昂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兄，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还是让孤背你回寝宫。”先太子笑了一下道：“几日没见你，你便重了这么多，再过些时日大兄就背不动你了，趁还能背你的时候，再多背几次。” 年幼的周昂天真浪漫的说：“没关系，等昂长大了，昂来背大兄！” 这话惹得先太子哈哈一笑：“老四可要记着自己说的话啊。” 此时回忆起来，燕王竟然感觉眼眶有些酸涩。 看着眼前男孩与先太子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他最终还是掏出帕子递给了平安，但他依旧用生疏的语气道：“擦擦。” “谢谢四叔。”平安的眼神一亮。 在平安看来，这是燕王对他释放了友善的信号，他花了好大的勇气才对燕王道：“四叔，您能和我讲讲以前您和我父皇事吗？” 平安对先太子没有任何记忆，先太子去世的时候他还不能记事。 平安对先太子的印象，无非就是从宫人和先太子妃口中得知。皇帝和皇后很少提起先太子，平安也不敢在两人面前提起，生怕他们触景生情。 儿子对于父亲，总有一种天然的孺幕。 他太想知道旁人眼里，先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在阳光的照射下，平安晒红了脸。 他眼中的孺幕之情，刺痛了燕王的双眼，燕王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他也正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先太子，然而他得到了什么？ 他现在已经不想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燕王脸色一沉，语气变得更为冷淡，他道：“殿下，本王与先太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熟悉，本王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又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平安非常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那四叔，你能和我讲讲当年和北国打仗的事吗？” 父爱的缺失，让平安十分渴望与燕王交流。 却听燕王冷冷道：“皇孙殿下，这个时间，你该去上书房念书了，而不是在这里耽误本王的时间。”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平安的眼睛骤然一片通红，他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四叔教训的是，平安这就回去了。手帕，我让人洗干净了再还给四叔。” “不用还了。” 男孩闻言，绷紧了身躯，朝燕王告别离开。 等那个瘦小的身影离开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问：“王爷，你这样对皇孙殿下好吗？” 来人穿着宝蓝色的衣袍，长着一双桃花眼。 燕王睨他一眼道：“你都听到了？” 陆敏点头，嘻嘻哈哈道：“王爷，对待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你不觉得自己太冷淡了吗？” “他不是普通孩子。”燕王道：“身为皇室中人，他早该有觉悟，没必要演什么兄友弟恭，叔侄和睦的戏码。” 陆敏若有所思地看了燕王一眼，他知道燕王这话不仅是对皇孙的告诫，也是对自己的告诫，燕王害怕午夜梦回，再一次重蹈覆辙。 这么多年过去了，先太子的事在燕王心中仍是一个心结。 陆敏不知是好还是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四章 问答 所有人对皇帝要去避暑山庄的事感到十分意外，私底下暗自猜测其原因，唯有谢喻舟门儿清。 时间回到几天前。 谢喻舟再次被皇帝喊进养心殿，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看向谢喻舟。 皇帝问他：“谢卿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皇上，可是为了皇孙殿下？”谢喻舟低着头道：“恕微臣眼拙，这些年也未曾怀疑过皇孙的身份，微臣并非有意与皇孙来往。” 皇帝挥了挥手道：“行了，不是说这些。朕是想问你，你在御史台也待了三年多了，张御史和潘中丞，你觉得他们为人如何？” 谢喻舟不知皇帝用意，打起精神达道：“张大人性格刚正不阿，让人敬佩。潘大人与人为善，能与底下的人打成一片。” “哦？”皇帝浑浊的眼珠子一转：“你仔细说来。” 谢喻舟一开始还以为皇帝是准备打算培养潘中丞接替张大人的位置，但一听皇帝的语调，谢喻舟立马发觉了什么。 皇帝并非看中潘中丞，更像是在调查什么。 一个五品中丞需要皇帝亲自调查吗？显然不需要。 谢喻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皇帝应该是知道了潘中丞与叶丞相暗中有来往。 上一次科举一案，皇帝看似只调走了中书舍人，叶丞相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但实则皇帝对叶丞相已经开始产生警惕。 中书省和叶丞相的权利太大，他能压制住叶丞相，但下一任皇帝呢？皇帝不想给子孙留下一个隐患。 可他发现得太晚了，现在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这只枕边的老虎，叶盛为官二十余载朝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谢喻舟回报完有关潘中丞的事后，安静的站在一旁。 皇帝沉吟许久，突然问谢喻舟：“谢卿，若是你养了一条狗多年，有一天发现它对你碗里的肉虎视眈眈，你会怎么办？” 这条狗除了叶丞相，谢喻舟不做他想。 谢喻舟当做不知，只道：“那就要看狗的主人觉得那块肉有多重要？” “自然是无比珍贵，天下仅有。”皇帝答。 谢喻舟想了想，微微敛眸，用着平静的语调道：“这样的话，只能让狗主人废了狗的爪子，拔了狗的牙齿，否则恐怕夜长梦多，寝食难安。”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喻舟一眼，这年轻人的心倒是狠，不过十分符合他的心意。大概就是他眼底这份难以察觉的狠厉，才让他对谢喻舟另眼相待。 皇帝大笑道：“谢卿倒是与朕想得一块去了。只是……那狗跟了主人那么多年，早已养得高大威猛，想对付并不容易。” “皇上，三十六计之中有一计叫做抛砖引玉。”谢喻舟只说了这一句。再说下去就超过了界限，会惹来皇帝的怀疑。 抛砖引玉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七计，迷惑、诱骗敌人，使之懵懂上当，进入圈套，然后击败敌人。 皇帝陷入沉思。 不久后，宗良公公小声打断了静默的空气。 “禀皇上，请平安脉的时候到了，是否让梁御医进来。” 皇帝把谢喻舟挥退，厉色道：“谢卿，今日的对话，朕不想在别人口中听到。” 皇帝不介意谢喻舟猜到狗的身份，但谢喻舟胆敢泄露，哪怕是他看中的年轻人，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谢喻舟道：“皇上，微臣今早撞到了脑袋，如今有些昏昏沉沉的，恐怕一眨眼连自己说了什么会记不清了。” 皇帝笑着说：“既然谢卿不舒服，就早些回去。” “谢皇上体谅。” 谢喻舟离开养心殿时，与梁安成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避开了目光。 梁安成在宗良公公的引领下走进养心殿。 免去了一些繁文缛节，梁安成搭上皇帝的脉搏。 梁安成小心翼翼道：“皇上最近龙体欠安，是否有易燥失眠等情况？” 皇帝点头。 梁安成例行问答后，给皇帝开了几味药。 离开时，梁安成对宗良公公道：“皇后病逝，皇上本就郁气在心，金陵夏日暑气重，惟恐对皇上身体不利。公公您要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就劝皇上今夏找个地方静养。” 宗良公公道：“多谢梁大人提醒。” “分内之事不必挂怀。”梁安成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谢喻舟交代的事。 也不知谢喻舟为何要他暗示宗良公公让这些。 他当初就不该认识谢喻舟这个损友！要是被查出来，他离掉脑袋不远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宗良公公伺候了皇帝大半辈子了，自然对皇帝的身体十分紧张。梁安成的建议他是放在了心上。 他很快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皇上，自从渭河的避暑山庄建好后，您还没有去过……” 皇帝哪会听不出宗良公公的意思，打断道：“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奴才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听说今年夏天金陵会特别热，皇后仙逝后，您心里不痛快，奴才想，您不如去避暑山庄走走，哪怕是散散心也好。”宗良公公道。 “你以为朕不想清闲下来吗？朕手里还有大堆烂摊子……” 说道一半皇帝顿住，他脑海里浮现了八个字——抛砖引玉，引蛇出洞。 有什么比肉的主人不在，更让狗肆无忌惮？ 突然，皇帝哈哈一笑，拍着宗良公公的背笑道：“宗良！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啊！” “？？？”宗良公公满脸问号，只好陪着皇帝一起大笑。 皇帝暂时离开了金陵，朝堂看似一派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整个八月，皇孙与燕王两派摩擦不断，犹如针尖对麦芒。 谢喻舟早就料到的这个情况。 诱使皇帝离开金陵，无非是兵行险着，但谢喻舟必须这么做，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谢喻舟怕再也找不更合适的机会。 八月中旬，谢喻舟找来李盟对他道：“李盟，我要你去通州帮我办一件事。” “何事？”李盟言简意赅。 “帮我去制造一场祥瑞。”谢喻舟答。 李盟一头雾水。 算了，反正谢喻舟做事总让人猜不透，他就不要庸人自扰了。 八月二十六日，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事要奏。”一名大臣出列道：“微臣昨日收到素州知府来报，素州一带近日有反贼出没。据素州知府回报，反贼打着前朝皇室中人的名头，正暗中招兵买马，以伺光复魏朝，还请燕王即刻派人前去镇压。” 所有人吓了一跳。 前朝皇帝还有子嗣留下吗？居然还想光复前朝！ 突然有大臣道：“素州不就在避暑山庄一带附近吗？” 众人心中咯噔了一下，那些反贼不会就是冲着皇帝去的？ 连燕王眉头紧蹙，迅速喊道：“宋将军何在？” “臣在。”宋将军出列。 “本王令你马上调齐人马，前去素州平定反贼。”燕王马上下了指令。 “且慢！”叶丞相道：“事情真假还未调查清查，燕王殿下未免操之过急。” 燕王看向叶丞相：“难道叶丞相就一点也不担心皇上的安危？身为丞相，置皇帝于险境，你有何居心？” 叶丞相抱拳往龙椅拜了一下，一脸痛心疾首道：“臣兢兢业业数十年，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不想有朝一日被燕王殿下如此看待！” “那叶丞相为何阻止本王派宋将军前去平乱？” “自然是事有蹊跷，还需深思熟虑，更何况皇上身边还带了亲卫军，必定安然无虞。” 两人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大臣们也是各执一词。有些认为仅素州知府的一道折子还不能够弄清事情的真相，有些认为不管怎么样，当然是皇帝的安危比较重要。 这时，一时不怎么参与话题讨论的谢喻舟郎朗开口道：“各位大人争执不下，不妨询问一下皇孙的意见。” 谢喻舟听到素州有前朝反贼时，心中微怔，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道折子十有八丨九是皇帝搞得鬼，目的便是为了试探丞相。 不过叶盛此人十分谨慎，不会轻易上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五章 偷吃 听到谢喻舟提到皇孙，所有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听许久的皇孙。 皇帝虽然没有允许皇孙参与朝政，但此时燕王和叶丞相争执不下，他的意见也成了决断的一部分参考。 孙詹事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若是皇孙能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决断力，或许能赢得更多大臣的青睐。 “殿下，您觉得现如今要如何是好？” “我？”平安没想到，大家会问他的意见，愣了好半晌。 可周围的目光使人难以忽视，平安终于还是被迫回了神。 他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表现出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想法，万万不能出错。 平安冷静下来后道：“我认为四叔说得不错，皇上身为大齐天子，不可有半点闪失……” 还有皇孙会说些什么有建议的话，结果是出言附和，大家有些失望。 然而这时平安话锋一转道：“但素州地处山脉，宋将军领兵更擅长大开大合，恐怕难以施展，还需请武略将军一同前去。” “皇孙言之有理！”孙詹事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看看！我们皇孙多有见识，不但了解素州的地势，还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最重要的事武略将军是他们的人！！！ 燕王沉默地看了眼平安，最终同意了他建议。 连皇孙都说要派兵平乱了，叶丞相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太和殿中，平安悄悄偷看了谢喻舟一眼。 谢喻舟会让他发表意见，是不是已经原谅他隐瞒身份的事了呢？ 他让人悄悄送去谢府的礼物，戚姐姐收到了没有？ 虽然很想亲自去道歉，但如今他被那么多人盯着，实在分身乏术。 就像谢喻舟说的那样，平安果然没有再去过谢家。 不过谢府隔三差五地，会收到一些礼物，有时是回青的玩具，有时是漂亮的布匹，礼物没有署名，戚映欢却能猜到是平安所赠。 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只有宫里有，市面上可买不到。 这样涉世未深的平安，让戚映欢十分担忧。 三日后，谢府。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炎热，整个金陵城像是个大火炉一样，树荫斑驳了地面。天空蔚蓝，午后毒辣的阳光无法让人直视，微微抬头便能看到七彩的光晕。 迎面吹来的风也是热的，哪怕是一动不动也会大汗淋漓。 吴婶在院子里洒上了水，湿漉漉的水痕眨眼间就被蒸发。 每当这种时候，戚映欢就特别想念空调、冷饮。 空调是指望不上了，冷饮倒是可以有。 戚映欢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跑进厨房。半个时辰前，她偷偷打了奶油，然后用硝石做的冰冻上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成型了。 一想起冰冰凉凉的冰淇淋，戚映欢感觉通体顺畅。 瞧着四下无人，戚映欢偷偷把做好的冰淇淋端出来。 洁白的瓷碗内装着淡黄色的膏体，虽然没有后世商店里卖得细腻，可自身的成就感无与伦比。 戚映欢拿出勺子挖了一勺，冰凉的口感瞬间在嘴里席卷开来。 戚映欢幸福的眯起双眼。 对了，她得赶紧吃完，然后迅速消灭证据。 偷吃冰淇淋这事，万万不能让谢喻舟发现，生完回青那年夏天，她特别馋冰淇淋，一次性做了好多，结果一个人吃到拉肚子，自打那以后，谢喻舟就剥夺了戚映欢在夏天里吃冰淇淋的快乐。 当时谢喻舟还批评她没自制力，戚映欢不由撇撇嘴，这又不是她想的，谁让她怀着回青的时候不敢乱吃东西，卸了货不就想放肆一回吗。 正在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了过来：“娘，你吃什么？” 戚映欢荡漾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僵硬地把脑袋转向声音的来处。 矮小的身影扶着厨房隙开的门，回青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戚映欢手中。 坏了，回青怎么在这里？ 戚映欢不动声色地把碗放到身后的灶台上，用竹笼盖住。 “回青，你怎么醒了？不是在午觉吗？知夏呢，没陪着你吗？”戚映欢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回青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地向戚映欢靠近。 很快，回青走到戚映欢跟前：“娘，我热，醒了，姑姑打盹。” 戚映欢听懂了回青的话。大约是他热醒了，趁知夏打盹的时候偷溜出来的。 戚映欢道：“下次不可以这样，要是知夏姑姑醒来找不到你，会很担心。” 回青点头，举一反三道：“我醒了，找不到娘，也担心，娘不能乱跑！” 呜……这臭小子！！！现在就这么会哄人了！等以后长大还得了？ 戚映欢忍不住蹲下身，用手帕给回青擦了脸颊上的汗，大概是晒到了太阳，回青脸颊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戚映欢嗔道：“就会哄我开心！你这些甜言蜜语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啊？” 回青歪头道：“学爹？” 戚映欢脸一红道：“别乱说，你爹可不会哄我。” 回青眨了眨眼，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戚映欢扯了扯他稚嫩的小脸道：“这话不许在其他人面前说，知道吗？” 不然她堂堂百草堂大东家，一世英名全都要毁在这小子身上了。 现在她戚映欢的名号，在金陵这个圈子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被人知道她私底下是个要丈夫和三岁儿子哄着，她还怎么见人！ 回青一脸懵懂的点头，然后问：“娘，羞羞？” “……”戚映欢瞪大双眼，内心不由尖叫：谢喻舟你到底教了你儿子什么啊？ 回青看着戚映欢的反应道：“爹说，娘皮薄！” “你是想说脸皮薄？”戚映欢哭笑不得。 回青点头。 戚映欢揉了揉太阳穴：“以后少听你爹乱说！知道吗？” 然而回青却没有答应，他道：“爹，不骗我。” 居然还袒护谢喻舟！？ “那娘就骗你了吗？”戚映欢不岔道：“小没良心的！你说，平时都是谁陪你玩？谁给你讲故事？谁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 回青立马伸出白生生的小胖手指，指着戚映欢：“是娘！” “那又是谁给你做好吃的？谁帮你洗香香？谁陪你睡觉？” “是娘！”回青又答。 “所以你更喜欢娘还是更喜欢爹？”戚映欢眯了眯眼睛：“回青，这个问题娘劝你要想好再答！” 戚映欢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问儿子这种无厘头的话，她绝对不承认吃谢喻舟的醋！ 年幼的谢明斐此时还没听过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不选娘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糟糕。 爹和他说过，他是男子汉不能让娘伤心难过，否则爹就请他吃竹笋炒肉丝。虽然他没尝过这道菜，但本能告诉他，还是不要了解为好。 三岁的谢明斐小朋友，已经能分辨什么对他有利，什么对他不利。 他对戚映欢绽放出纯洁的笑容：“喜欢娘！” 戚映欢还不知道自己被三岁的小孩套路了，马上喜笑颜开，搂着回青‘唧’了一口：“娘的乖儿子，娘果然没白疼你！” 明天出门玩耍，可能请假，后天会补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六章 日食 “娘的乖儿子，娘果然没白疼你！” 回青眼珠子一转，心中的警报解除。这时，他感觉到被娘亲过的地方有些冰冰凉凉的感觉，鼻尖还有些甜丝丝的味道，回青顿时察觉到了什么。 他摸了摸脸颊，看向戚映欢的眼神中带着狐疑：“娘，你偷吃！” 这是一句肯定句。 没想三岁小孩的警觉性这么高，她心虚地别开眼，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娘坏！”回青不高兴了。 “……” 回青使劲扒拉着戚映欢的脸，要去闻她的嘴巴。 “……” “娘偷吃！不带我！”回青说：“告诉爹！” 戚映欢感觉自己的眼皮一跳，看向回青道：“你这臭小子，刚刚还说最喜欢娘，这会儿就威胁我要给你爹告状！” 回青厚着脸皮说：“娘，我尝尝，不告状爹！”冰冰凉凉还甜丝丝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戚映欢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滑头，居然用告状威胁她。 究竟是像谁呢？ 戚映欢叹了一口气，妥协道：“算了，你想吃也不是不能给你吃，但你只能吃一点点知道吗？吃多了，会坏肚子。” 回青忙不迭点头。 戚映欢只好把藏在灶台上的碗拿了出来。 回青眨巴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戚映欢手中的碗。 戚映欢见他咽口水，不由笑骂：“小吃货！” 等喂下第一口冰淇淋，回青就瞪大了双眼。 小孩子的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星光。 戚映欢失笑：这种甜蜜绵软的口感，果然任何一个小朋友都拒绝不了，作为甜食主义的谢明斐也在劫难逃。 回青连忙扯着戚映欢问：“娘，娘，好吃！这是什么？” 戚映欢眼神中猛地划过狡黠的光：“这是冰淇淋哦，全家只有娘会做，回青，你以后还想不想吃冰淇淋？” “想吃。”回青回答的迅速。 “那你得为娘保密！娘偷偷吃冰淇淋的事不能告诉爹，如果泄露的话，你就再也不能吃到冰淇淋了。”戚映欢丝毫没有为和三岁小孩谈条件的羞耻心。 回青想也不想就搭：“答应娘！不告诉爹！”爹是什么？哪有好吃的重要！ 戚映欢露出得逞的笑意，在回青面前举起右手：“那我们就约定好了哦，这是娘和回青的秘密，要是谁说出去谁就是小猪！” 回青腾出手来和戚映欢一击掌。 清脆的掌声在厨房内十分响亮，母子俩相识一笑。 几息后，戚映欢抱着双膝调笑道：“你看你，都吃成小花猫了。”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不仅不慢地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回青擦了擦嘴。 这臭小子也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最可爱。 回青边吃边嘟囔了一声：“娘，痒痒。” 戚映欢无奈地嗔他一眼道：“臭小子。” 八月骄阳似火，阳光铺满厨房内每一个角落，空气中的尘埃在艳阳下无处可躲。 有两个身影躲在灶台边的阴影处。 静下心来后，便能听到以下的谈话声。 “回青，你少吃一点，已经差不多了。” “娘，再吃一口！” “不行，待会儿该肚子疼了。” 小孩子仰着脸，撒娇道：“娘~” 正当戚映欢面对回青的撒娇，快要心软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不好啦！不好啦！” 尖叫声让戚映欢皱了皱眉。 “什么事？”戚映欢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藏起碗，拉着抱起回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走出了厨房。 她本以为丫鬟们看到她从厨房出来，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丫鬟们全然没注意到戚映欢的存在，皆是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到处乱窜。 戚映欢皱眉，直接扯过一个丫鬟问：“你们慌什么？” 丫鬟满脸虚汗，眼神中堆满了慌张与害怕，好不容易视线才聚焦在戚映欢脸上。 丫鬟颤颤巍巍地对戚映欢说：“夫、夫人，您看天上。” “天上？”戚映欢不明所以。 而手中抱着的回青伸出手指，指向天空大喊道：“娘，天黑了！” 戚映欢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回青指的方向：“怎么可能现在才……”中午一点多。 说道一半，她的话顿住。 只见悬挂在天空的日轮，缺了一角，就像是一张圆润的大饼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咬了一口。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色的缺口正一点一点向内扩散，速度不是很快，但也是肉眼可见。 在众人眼中，太阳仿佛是被什么吞噬了一样。 本该十分刺眼的阳光，暗淡了下来，黑色的缺口周围，蔚蓝色的天空与洁白的云层顿时失去了色彩。 是日食！ 戚映欢心中一惊！ 这可是难得的景象，若是还在后世，戚映欢一定马上掏出手机把眼前的景象记录下来。 但现如今，她只能看着一群丫鬟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抱头乱窜。 “天狗吞日啦！”“天狗吞日啦！”“天狗吞日啦！” 这时，吴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一手持簸箕一手持木棍，两者不断敲打。 “铛铛铛——” 回青原本对日食没有什么感觉，但在这种氛围下，他忍不住紧了紧戚映欢的脖子。 “娘，我怕。” 戚映欢揉了揉回青的头道：“别怕，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不用害怕。” 回青闻言，又默默看了眼吴婶和丫鬟们的反应，依旧惴惴不安。 戚映欢忍不住喊道：“吴婶，别敲了，你吓到回青了，不会有事的，等一会儿太阳就会出来了，你们不用这么慌张。” 戚映欢的话并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吴婶这时才发现戚映欢和回青的存在：“夫人，您和小少爷这么在这里？” 吴婶完全没在意戚映欢之前说的话，她对回青强颜欢笑道：“小少爷您别怕，老奴这就把天狗赶走！看好嘞！”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敲起簸箕。 谢府门外也传来了惊人的鞭炮声和锣鼓声。 古代人把日食看做是一项不详的征兆，他们认为事一种叫做天狗的异兽在吞噬太阳，该现象出现时，人们会敲锣打鼓放鞭炮来吓走天狗。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戚映欢想了想，最终放弃了和吴婶讲理的冲动，反正只要等日食结束，大家又会恢复正常。 回青扯了扯戚映欢问：“爹和奶，会怕吗？” 戚映欢瞬间理解了儿子的意思，他是问谢喻舟和谢母会不会害怕。 谢喻舟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谢母就不好说了。 戚映欢道：“回青，我们现在去看看你奶奶，好不好？“ 回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两人迅速来到谢母住的院子。 谢母没有戚映欢想象中那么惊慌，只是抱怨戚映欢怎么抱着回青过来了，小孩万一吓到怎么办？ 回青拍了拍胸脯说：“我不怕，男子汉保护娘和奶！” 谢母被哄得开心极了。 戚映欢暗自对回青挑了挑眉：刚刚搂着她脖子说害怕的人是谁啊？ 整个日食约莫维持了三分多钟，等太阳重新高悬在天空中时，院子来传来了一阵欢庆的声音。 最终，戚映欢把回青留在了谢母那里。 等她走出房门，便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戚映欢没站稳，倒退着一个踉跄。 对方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并急切地问：“你没事？” 映入戚映欢眼帘的，是穿着一身青色官服，气息有些急促的谢喻舟。 完了！昨天疯玩了一整天，心完全静不下来。今天坐在电脑面前，5个小时才写了一章，容我这两天找找感觉，捂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七章 味道 天边的太阳早已恢复如初，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之前日食的景象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谢喻舟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急促的呼吸声让戚映欢微微诧异。 “你怎么回来了？” “方才天生异象，我怕你与母亲受惊，特意向张大人告了假。”谢喻舟边说边观察戚映欢的情绪，发现她与平时一般无二后，暗自松了口气。 他早知道小姑娘不是什么愚昧无知之人，但依旧想要陪在她身旁。 戚映欢眼波流转，惊讶道：“张大人居然准了你的假吗？” 戚映欢虽然没有与张御史碰过面，但对方的性格与处事原则，戚映欢早有耳闻，不像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谢夫人料事如神，张大人确实没有准我的假。”在戚映欢更为惊讶的眼神下，谢喻舟补充道：“不过，他也没说不同意。” “准确的来讲，张大人是没来得及提出同意或者反对。”谢喻舟道。 戚映欢大致上明白了谢喻舟的意思，无非就是谢喻舟向张大人告了假，但还没等张大人反应过来，谢喻舟就擅自离开了御史台。 “你这和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戚映欢掏出手帕给谢喻舟擦了擦额角的汗，揶揄道：“你就不怕回头张大人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无妨，还是你与母亲比较重要。”谢喻舟眉眼含笑道：“况且张大人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听他这么说，戚映欢还能说什么，只好道：“你放心，我和娘都没事，区区日食而已如何会吓到我们？倒是回青一开始被街上的鞭炮声吓了一跳，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隔了一会儿他就又恢复活蹦乱跳了。” 戚映欢指了指门房，对谢喻舟比了个禁声的动作：“娘和回青现在正在小息，你别去打扰他们了。” 谢喻舟颔首，同时抓住了戚映欢准备收手帕的手。 戚映欢的手腕被他扣住，不由疑惑地瞪他一眼：“你干嘛呢？” 只见谢喻舟眯着眼，在戚映欢一脸不解下抽出她手中的手帕。 谢喻舟拿着戚映欢的手帕，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一嗅。 戚映欢瞳孔微怔。他这是干什么？ 下一刹那，谢喻舟语调微微上扬，看戚映欢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为何这绣帕上有股甜甜的味道？” 戚映欢心中咯噔了一下，此刻才回想起，这手帕与之前给回青擦嘴的那块是同一块。 那甜味除了冰淇淋还能是什么？ 糟糕！ 戚映欢总算明白回青那小家伙的狗鼻子是遗传谁了。 不愧是父子俩！ 绝对不能让谢喻舟知道她偷偷做冰淇淋吃，不然肯定免不了一阵唠叨！ 戚映欢佯装镇定道：“大概是早上喷的香水味道沾上去了？” 以前戚映欢心血来潮时，香水能一个月不重样，就算谢喻舟没闻过也不奇怪。不过自从生了回青后，除非是特定的场合，她很少再用这些。 “哦？” 谢喻舟挑眉，看样子是没相信戚映欢的话。 他附身凑近戚映欢，与她对视。似乎想在戚映欢眼中寻找到撒谎的痕迹。 佩兰花的冷香徐徐袭来。 戚映欢下意识想往后退，但是她心知肚明，现在要是退开，难免给人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所以戚映欢只好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谢喻舟打量。 谁知，这时谢喻舟嘴边溢出一抹微笑道：“谢夫人，你撒谎了，你身上没有任何香水的味道。” 戚映欢一惊，马上明白了过来。 谢喻舟哪是想查看她的表情，分明是借机分辨了她身上的味道。 戚映欢微恼：“肯定是你闻错了。” 谢喻舟的语气变得理所当然：“自己夫人身上的味道，难道我还能分辨不出？我还能闻出你昨日沐浴时用的是羊奶皂。” 戚映欢眼神微妙，不知是该开心还是恼羞成怒，嗔了谢喻舟一眼，暗骂道：“狗鼻子！” 谢喻舟也不恼，又闻了一下手帕上的味道，然后说：“谢夫人，这甜味似曾相识，应该是吃的，印象中是夏天的一种解暑甜品，口感绵软丝滑……” 谢喻舟每说一句，就扫戚映欢一眼。 看得戚映欢心惊肉跳，这家伙一定早闻出是什么东西，故意一点点的折磨她！ 戚映欢心一横，无所畏惧地说道：“好啦，我承认我今天偷吃冰淇淋了！” 她仰着脸，一副‘你要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谢喻舟用拳头抵住嘴角，轻笑一声问：“吃了多少？” “一共就做了一碗。”戚映欢无意识地踢了踢鞋子说：“我才吃了两口，剩余的就进了你儿子的肚子里。” 谢喻舟眼含笑意：“看来这回谢夫人不用半夜喊肚子疼了。” 听谢喻舟旧事重提，戚映欢老脸一红：“你怎么还翻旧账！也就那么一次而已！” 当时她快要来生理期了，疼得厉害，还浑身出虚汗，可把谢喻舟吓得够呛，如果不是那么严重，谢喻舟也不会勒令她忌口。 “难道一次还不够？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故意，第三次便是傻了。”谢喻舟道：“谢夫人应该不是个傻子。” 这下戚映欢怒了：“你骂我傻？” 谢喻舟摇头：“没有。” 谢喻舟又道：“还有，谢夫人你有一句话得更正。” “什么？” “你方才对我说‘你儿子’，这句话用词不准确，准确来讲应该是‘我们儿子’。”谢喻舟一板一眼的纠正道。 “……”戚映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自然是有的，我一个人如何能自我繁衍？” “……”说得有道理。 谢喻舟捋了捋戚映欢的额发道：“好了，虽然我向张大人告假了，但不能久留，这便要回御史台了，家中的事就交给你了。” 闻言，戚映欢端正了神色：“那你快回去，家里的事会处理好。”免得真被张大人治一个渎职的罪。 谢母和回青这边倒是没什么，就是下人那边有些扰乱，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比起这些当然是谢喻舟的工作比较重要。 “谢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好没有表示。”谢喻舟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就准你今天再吃两口冰淇淋。” “……”戚映欢额角爆出青筋，愤怒道：“谁要你同意啊，我想吃就吃，你管不着！” 气死她了！混蛋谢喻舟，整天就想管她，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在戚映欢愤怒的表情下，谢喻舟离开了谢府。 离开谢府不久后，谢喻舟敛去笑意。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日轮，日食如期而至，朝中应该又会掀起波澜，不知道他交代李盟办的事如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八章 倾诉 日食对于戚映欢来讲可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百姓眼中却非同小可。 《春秋内事》曰：“日者，阳德之母也”。 《礼统》曰：“日者，人君之象”。 《礼记·昏义》曰：男教不修，阳事不得，谪见於天，日为之蚀。其意思为：天子不施仁政，宫廷外的政事就存在问题，让上天看到，就会发生日食。 有些百姓认为这是上天的警示，今年之内必有大灾，另一些百姓则认为天子有失德之嫌。 纵观历史，凡是出现日食或大灾，帝王下罪己诏的不在少数。 譬如，永平八年冬十月，出现日蚀。汉明帝诏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 譬如，贞观二年，旱、蝗并至，唐太宗诏曰：“若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等等。 皇帝前往避暑山庄，对朝政置之不理，也成了所有人攻讦的借口。 接下来几日，朝堂上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每个官员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场动乱波及自身。 燕王与丞相早在日食当日，便快马加鞭给身在渭水的皇帝送去了信函。 九月初，皇帝传来旨意，将即日启程回到金陵，在那之前务必安抚好百姓。 朝臣们方才松了一口气，便接到了素州来报，不由又大惊失色。 据素州知府来报，之前顶着前朝皇室名号的反贼，正式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燕王与皇孙面色煞白：“宋将军呢？” “还未到达素州。” 太和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众人都不敢说话。 皇帝从渭水回到金陵势必会经过素州，如果两者遇上，后果不堪设想。 远水救不了近火，燕王和皇孙显然无能为力，只好盼望两支队伍不会碰到，或者宋将军的人马早一步到达素州，剿平反贼。 这日的早朝氛围十分低迷。 下朝的时候，谢喻舟默默窥伺了叶丞相一眼，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在想皇帝的事。 只是时机未到，叶盛又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光是这样，他还不会有行动。 还需耐心等待。 谢喻舟相信皇帝应该还有后招。 是时候去见燕王一面了。谢喻舟看向走出大殿的紫色身影。 朝廷内的风云变幻与戚映欢毫无瓜葛。 这日下午，她从百草堂回到家，刚从马车下来，就看到家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几个月不见，十一岁的少年长了些个头，大约有一米五左右，因为还在守孝，他穿了一声浅色的短襦，戚映欢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心烦意燥。 戚映欢纠结了很久，还是喊了他一声：“殿下。” 听到这声称呼，平安整个人一顿，僵硬地回头看向戚映欢。 “戚姐姐。”他朝戚映欢喊道。 戚映欢皱了一下眉头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称呼我。” “戚姐姐还在为我隐瞒身份的事生气吗？”平安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臣妇不敢。”现在平安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怎么敢让他喊这一声‘戚姐姐’。 见戚映欢全身戒备，平安不由道：“戚姐姐放心，我今天甩开了侍卫，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戚映欢闻言表情放松了不少，对平安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身为皇孙，怎可凭着小性子做事，宫里若是发现殿下不见，该着急了。” 平安眼眶一红说：“戚姐姐为何这般生疏？还是在生我的气吗？” 以前，戚映欢从不和他说教，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如今她是要收回自己的待遇了吗？ 平安感觉自己的眼睛十分酸涩，天下那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容他哭泣示弱。 先太子妃要他十全十美。 舅舅要他处事周全。 叶丞相和他虽是师徒之名，但却十分陌生。 以前他还可以在戚映欢几人面前放肆的大笑，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戚映欢被他辛酸的语气弄得不知所措，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戚映欢有种在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肠，终于崩塌，戚映欢叹了一口气：“算了，先进去说，要是让别人以为我欺负皇孙殿下，我大概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见戚映欢言辞缓和了下来，平安心中微喜。 两人来到花厅后，知夏端来了茶水。 平安仿佛像是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手脚紧张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还没等戚映欢开口，他便急急忙忙地道：“戚姐姐，之前隐瞒你我的身份，是我不对，但我要是不那么说的话，我怕戚姐姐不愿意搭理我，其实之后我好几次都想解释清楚，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时间越长，这件事我就越无法说出口。” 不做皇孙的日子，实在太可乐了，没人逼迫他读书，也不需要谨言慎行，有时候平安真的希望他是真正的九皇子，而不是皇孙。 可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平安小心翼翼地问：“这几个月，我送来的赔罪礼，戚姐姐还喜欢吗？” 听他提到这个，戚映欢便有些无奈：“你来得正好，那些赔礼，你还是拿回去。” 平安紧张地跳了起来：“为何？是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我让我身边的宫女帮你找来。还是戚姐姐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来向你请罪，不是我不想来，而是前几个月宫中看管的紧，我没办法偷偷溜出来。” “戚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看向戚映欢，完全是一副讨好的表情。 戚映欢表情微怔，若是让朝中大臣看到这个样子的平安，大概会大吃一惊。 面对这样的平安，戚映欢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生不起气来。 她按住平安的双肩，让他坐了下来。 “平安，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送出的东西，有些超出了制式规格，尤其是那些首饰，有几样还打上了皇室的印记，就算东西再好，我也无法使用。” 平安听到戚映欢再次喊他的小名，平安眼中泛起喜悦的泪花。 “是我没注意，下次一定挑戚姐姐能用的。” 说着，他想起了这几个月来的担惊受怕，他终于‘哇’的一声一哭来。 忍不住对戚映欢倾诉道：“戚姐姐，我好难过，皇奶奶死了，皇爷爷走了，四皇叔好像很讨厌我！每天上早朝时好多人都盯着我！下了朝还有学不完的东西。” 平安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做太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十章 梦想 平安最终还是没有逗留太久，待了半个时辰便回宫了。 申时，谢府花厅。 戚映欢坐在桌边，她支着下巴乐滋滋地盯着回青。 小家伙坐在高大的椅子上，晃悠着双腿，他捧着酸梅汤的碗，咕咚咕咚的大快朵颐。 戚映欢心道：这孩子记性怎么这么好？都两个月前的事了，居然还记着。 戚映欢捧着脸，不由想入非非。难道她生了个小天才？ 她眼神一亮，不由目露精光，戚映欢对知夏道：“知夏，你说，我们回青该不会是神童？” 大概每个母亲都会有认为自己孩子是天才的时候，戚映欢也不能免俗。 知夏被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愣住。 小少爷是很聪明，但是不是神童她就不知道了。 知夏想了想道：“小姐，您要不给小少爷测一测？” “怎么测？”戚映欢问。 “听说神童都是过目不忘，您教小少爷念念诗？”知夏提议。 戚映欢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知夏，你去谢喻舟房间拿本诗集来。” “遵命。” 还在喝酸梅汤的回青不由打了个喷嚏。奇怪，娘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第六感告诉他大事不妙，回青放下碗，爬下椅子，准备开溜。 谁知姜还是老的辣，小小的身躯立刻被戚映欢提溜到怀里。 戚映欢从知夏手中接过诗集，对回青笑眯眯道：“乖儿子，跟娘学几首诗！” 时光如夏，如此难捱。 回青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跟戚映欢读两声，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回青坐不住了。 等谢喻舟回来的时候，便看到戚映欢追着回青屋子跑。 “臭小子，不许跑！娘还没念完呢？”戚映欢满脸大汗，一手托着裙子，一手拿诗集，跟在回青屁股后面。 回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不要！娘讨厌！” 他仗着身材矮小不断穿梭在桌椅下，他就像是条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 戚映欢气得牙痒痒。 谢母坐在首位，她乐呵呵地看着母子俩打打闹闹，嘴里的瓜子‘咔哒咔哒’，从谢喻舟进门就没停过。 谢喻舟一头雾水。这时，就见回青如同看到救星一样，冲向他怀中。 谢喻舟下意识把儿子举了起来，抱在怀中。 回青趴在谢喻舟胸口，撒娇道：“爹，娘欺负我！” 谢喻舟挑眉：“你娘为什么欺负你？” “娘要我读诗，不喜欢。”回青撅着嘴道。 这回谢喻舟不免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前他提议让回青念书，戚映欢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突然想到要让小家伙学诗了？ 戚映欢见回青躲在谢喻舟怀中，索性也不追了，她喘着气在桌边坐下，对回青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不要乱说，我就是想考考你的记忆力，要不是你不配合，我犯得着来抓你吗？” 好好的为什么要考记忆力？谢喻舟仍旧不解。 谢母笑呵呵地对谢喻舟解释道：“欢欢说回青连两月前嘱咐的事都还记得，可能记忆力比一般孩子好，所以想看看好到什么程度。” 谢喻舟看了眼回青。这小子记忆里好吗？ 回青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容。 记忆好不好，他是不知道，但这见风使舵看人眼色的技能一定是跟他娘学的。 谢喻舟揉了揉回青的小脸：“你娘要你念两句诗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年纪还小就应该好好听你娘的话。” 回青把脸埋进谢喻舟怀中，暗骂一声：爹偏心！ 听到这话，谢母轻咳了一声说：“喻舟啊，你小时候可没有这觉悟。” 谢喻舟表情微微一顿，然后道：“娘，我记性没回青好，小时候的事不怎么记得了，还望娘多担待。” “……”谢母：儿子越大越精了，管不住了， 戚映欢不由捂住嘴偷笑。 她为了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杯冷水进入肚子后，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早些时候她还开导平安呢，没想到自己也着像了，回青是不是神童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小孩子只要身心健康长大就够了。 戚映欢走到谢喻舟身边，想从他手中接过回青。 小家伙一开始还搂着谢喻舟的脖子，不乐意给戚映欢抱，戚映欢只好无奈地说：“行了，行了，不念诗了。你爹累了一天了，你这个小胖墩，就不要缠着你爹了。” 回青不情愿地来到戚映欢怀中，闷闷不乐地说：“不是小胖墩。” 回青属于正常体重，不过小孩子嘛，脸和手脚都是肉乎乎的，戚映欢偶尔会调侃他一下。 “是是是，不是小胖墩，娘说错了。”戚映欢附和，然后问他：“你说你不喜欢念诗，那你喜欢什么？” 回青想也不想地回答：“糖！蛋糕！冰淇淋！” “怎么都是吃的？”戚映欢不由皱眉，她当年没把谢喻舟养出膘来，不会在自己儿子上实现了？ 谢母笑道：“他年纪还小，喜欢的东西当然就只有这些。喻舟小时候可没他机灵，他三岁时最喜欢的东西是院子里的大公鸡，每次公鸡一打鸣，他都要跟着喔喔叫。” 谢母是典型的有了孙子不要儿子。 谢喻舟早就不记得这些，听谢母当着戚映欢的面说他的糗事，脸马上黑了。 不！他绝对没有干过这种事。 戚映欢偷偷瞥谢喻舟一眼，只见他浑身僵硬的厉害。 戚映欢揶揄道：“谢喻舟，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童趣啊。” “……”谢喻舟。他并不想听到这个话题。 回青装怪，盯了谢喻舟半晌，嘴里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谢喻舟敛眉，瞥了回青一眼。 小家伙立刻捂住嘴巴收声。爹生气的样子太怕了！ 谢喻舟借口道：“我回房换一身衣服，去去就来。娘，你们先聊。” 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花厅这个是非之地。 随后花厅中传来一声爆笑。 见戚映欢和谢母大笑，回青也跟着笑。 戚映欢没好气道：“臭小子你知道我们在笑什么吗？” 回青摇头。 谢母招招手，从戚映欢怀中抱过回青，她问：“乖孙不喜欢念诗的话，那将来想要干什么呢？” “当大酒楼的东家！”回青两眼放光：“天天吃好喝好！” 戚映欢当然知道孩子还小，说的话不能作数，但还是点了他额头一下，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 谢母则摸着下巴道：“也不是不行。欢欢，你算一算娘这些年衣坊的红利，看看能不能在金陵买一家酒楼？” “……”戚映欢愣住。 不是啊娘，您还当真了？没您这么宠孩子的啊。戚映欢开始为回青担忧，生怕被谢母养成了纨绔子弟。 晚间，在戚映欢的劝导下，谢母终于放弃了买酒楼的决定。 回青鼓了鼓脸颊，向她发射出幽怨的光波。 戚映欢敲了小家伙的脑袋一下：“别想了，想要酒楼的话，你自己攒钱买！” “买就买！”回青不服气的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零九章 安慰 这两个多月来平安遭受了许多，今日又听闻皇爷爷可能有危险的消息。 连日来紧绷的情绪，逐渐让平安有些崩溃。 他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紧张难过与怯弱，他生怕看到大家失望的眼神。 那些叮嘱与期盼的眼神把围得密不通风，他假装坚强，仿佛失去了自我。然而在戚映欢面前，他卸下了伪装。 戚映欢还是第一次见到平安大哭，哪怕皇后大殓那天平安也没有这么失态。 戚映欢犹豫了半晌，终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他顺过气后，戚映欢轻声询问：“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除非有必要，谢喻舟从来不与戚映欢讨论朝堂上发生的事，戚映欢本身也不是很感兴趣，但能让平安哭得这么厉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在戚映欢温和的语气下，平安渐渐冷静下来，不过之前哭得太狠，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感觉很累。” 平安想了想还是没和戚映欢讲素州与皇帝的事，即便告诉戚映欢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让她担心。 平安向戚映欢倾诉另一件事：“不管是课业还是早朝，我都有太多不懂的地方，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我最近非常害怕听到别人的叹气声，我时常会想，我是不是给父皇丢脸了？” 听了平安的叙述，戚映欢大约能体会到他身上的压力，不论先太子妃还是皇孙一派都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美好的期望，但事与愿违，沉重的压力把平安压得透不过气来。 戚映欢为难地皱了下眉，隔了一会儿她肩膀一沉，迅速抬起手，在平安震惊的眼神下，把他的头发揉乱。 十一岁的男孩还没有束发，顷刻间就被戚映欢搞得披头散发。 平安懵了。 只听戚映欢说：“平安我觉得你一开始就弄错了，想要所有人满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完美，人无完人，有句诗是这样写的‘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 整句诗的意思是：黄金也会有点儿杂质，白玉也会有点儿污点。 “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平安跟着默念了一遍，陷入沉默。他其实比一般孩子更聪慧，如何能不懂这个道理。 戚映欢接着又道：“之前我还不太懂得为人父母的想法，但自从有了回青后，我渐渐开始理解他们的心理。” 回忆起从前，父亲总是默默问她钱够不够花？告诉她要是遇到不开心就回家。 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把一件事重复十几遍几十遍。 以前她懵懵懂懂，但等她也成为一名母亲后，渐渐开始理解她们。 戚映欢露出温和的表情：“我固然希望回青能成才成器，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他能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我想，先太子应该也有着同样的期愿。不然放着那么多乳名不选，他为何偏偏要用平安作为你的乳名？” 平安怔怔地看着戚映欢，眼神中带着不知所措。 戚映欢笑了一下道：“其实在你没有出生前，我与先太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比你现在的年纪还有小上一岁……” 听到戚映欢说和先太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平安更是十分惊讶。 在戚映欢的叙述下，平安听得渐渐入迷，与平日里母妃和宫人们口中英明神武的先太子不同，戚映欢口中的先太子好像更为真实了些。 戚映欢回忆着当时人事物，对平安道：“如果你对先太子的事感兴趣，或许可以去找一下那位叫做文锦的护卫，我想他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多。” 她记得当时先太子身边的那位护卫便是叫做文锦。 “文锦？”平安若有所思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平安的思考。 “娘，娘！” “小少爷，您跑慢一些，小心摔了！”知夏的声音紧随其后。 平安抬眼，便看到回青的小身躯如同炮仗一样冲进戚映欢怀中。 戚映欢一把抱住自己肉乎乎的儿子。 回青仰头撒娇：“娘，要酸梅汤！” 戚映欢忍不住挑眉，她就知道这小子无利不起早，原来是来讨酸梅汤喝。 吩咐了知夏后，戚映欢对回青说：“回青，没看到你平安哥哥来家里了吗？还不打声招呼。” 平安喊戚映欢姐姐，按照辈分来讲回青应该喊平安叔叔，但谢喻舟和先太子都是苏青源的弟子，平安实际上比戚映欢谢喻舟小一辈，回青喊他哥哥也没有错。 经过戚映欢提醒，回青才注意到平安的存在。 小家伙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过平安，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他盯着平安红肿的眼睛问：“平安哥哥，你哭了吗？” “没有。”平安下意识否定道。在戚映欢面前哭，他是没什么心理包袱，但是被一个三岁的孩子当面揭穿，平安还是十分羞涩。 平安佯装镇定对戚映欢说：“回青好像说话比以前利索了。” 戚映欢点头。 然而，回青却没有要放过平安的意思，扑腾了几下，从戚映欢的腿上爬下来。 他哼哧哼哧地走到平安面前，指着平安的眼睛，坑定道：“哭了哭了！哥哥羞羞。” 平安是个脸皮薄的，听了回青的话，脸色立刻涨红。 接着，回青踮起脚爬到平安身上，小家伙努力伸出手臂勾向平安的头。 平安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但他向来十分宠溺这个小家伙，所以低下头配合起回青的动作。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回青一本正经地摸摸平安的头说：“不哭不哭，别难过，回青的亲人分你。” 平安和戚映欢均露出不解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戚映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原来回青还记得她两个月前说过的话。当时皇后去世，她告诉回青，平安的亲人去世了，要是平安来了，记得要安慰他。 这小家伙居然还记得。 听了戚映欢解释，平安把回青搂如怀中。 他露出了这几个月来最为真实的笑容：“谢谢你，回青。” “不客气。”小家伙下意识答。 戚映欢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由微笑，她偷偷地给回青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好！今天允许你喝两碗酸梅汤！ 回青得意地仰起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十一章 赚钱 对于回青赌气说要攒钱买酒楼的事，戚映欢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孩心血来潮，一觉醒来就会忘记，可显然，回青比戚映欢想象的要固执一些。 翌日，回青让知夏取来了自己的小金库，大约是个一尺见方的小匣子，里面放了一些碎银，剩下的便是长辈们给的小玩意，比方说苏青源送的长命锁，季心语送的金镯子，谢母送的纯金长生果，等等…… 回青把东西清点完之后，问知夏：“知夏姑姑，你知道买一家酒楼要多少钱吗？” 知夏想了想道：“少说也得五六百两。” 回青闻言，小脸皱成了苦瓜脸：“没有便宜的吗？” 知夏道：“地处偏僻一些，规模小一些的话，至少也得三四百两。” 回青依旧苦着脸，他可供挪用的钱一共就一百二十两，离三百两还差一大半，可他都和娘夸下海口说要买酒楼了，这下要如何是好。 长辈送的首饰又不能卖，娘说那些都是大人的心意，比金钱更有意义。 太难了！ 回青扯了扯知夏的衣服说：“姑姑，怎么才能挣钱？” 知夏没想到才三岁的回青会问出这种问题，愣了好半天才道：“小少爷，这个问题对于您来讲，还太早了。” “姑姑干活有银子吗？”回青换了个方式问。 “是自然有的，小姐待我不薄，我的月俸在谢家也是独一份。”知夏说。 回青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成算。 知夏姑姑在娘手下做事，有银子拿，那他替娘做事是不是也有银子拿？回青非常清楚，谢家最有钱的人是戚映欢。 午后，戚映欢和谢母坐在花厅内唠家常，回青死活不肯回去睡午觉，就一会儿工夫便已经绕着戚映欢转了好几圈。 “娘，你渴吗？” “娘，累吗？” “娘……” 戚映欢和谢母对视一眼，这小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实在被他烦得没辙，戚映欢只好道：“嗯，我渴了。” 她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回青的眼神亮了起来，马上举起小手说：“我给娘倒水！” 戚映欢感觉不对劲，太阳好像没打西边出来。 只见回青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颤颤悠悠地倒了杯凉水。 透明的凉水洒了一桌子，被桌面吸附，消退了夏日的燥热感。 谢母想要去帮忙，但却被回青拒绝：“我自己来。” 回青晃晃悠悠地把水端到戚映欢面前，一路又洒了半杯有余。 “娘喝。”回青仰着小脸，眼里满是期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戚映欢接过后，忍不住眯起眼睛道：“你小子……是不是做什么坏事？” 回青瞪大眼睛，把头摇成拨浪鼓。 “娘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戚映欢点头：很好，的确是她儿子，没被掉包。 戚映欢把水杯放在了一旁，抱胸俯视小家伙：“回青，你老实交代，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回青噘嘴。 “真的吗？” 回青下意识别过头去：“没……有。” 谢母见母子二人你来我往，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容。 戚映欢见回青还是不肯说，她伸出双手，露出轻蔑的笑容：“这样的话，你就不要怪娘使出绝招了！” 回青惊吓地后退开一步，他下意识搂住自己的小身躯：“娘坏！” 他转身就要逃。 戚映欢哪会如他的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儿子的去路，把他抄到怀中。 接着，戚映欢伸出饥渴难耐的双手，上下其手：“咯吱咯吱咯吱，满清十大酷刑之挠痒痒大法！” “这里是回青的痒痒肉吗？还是这里呢？” “你招不招？” 回青一边挣扎一边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不招不招！” “究竟招不招？”戚映欢坏笑道：“不招的话娘就继续了。” “不招不招！” 搞到最后，两人都精疲力尽。 谢母悠哉悠哉地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笑意，这样的场面就算每天看个一百遍也不会腻，真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 蝉鸣声如同夏日里的伴奏，为母子俩鼓劲加油。 一刻钟后，回青脱离地躺在戚映欢怀中，他鼓着汗涔涔的小脸，不高兴的说：“娘坏，我要告诉爹。”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回青见戚映欢挑眉，他眼珠子一转，露出委屈的表情：“娘欺负我，以大欺小。” 戚映欢笑了：“最近成语学得不错。” 最后还是知夏忍不住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戚映欢和谢母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戚映欢亲了回青的脑门一口：“你可真是小人精，居然想要在娘身上赚银子！按照你这个逻辑，娘帮你洗澡，哄你睡觉，给你讲故事，你是不是也要给娘付工钱？” “咦？”这时回青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知夏姑姑给娘做事，娘付钱。 娘帮我做事，我付钱给娘，好像没毛病。 戚映欢知道小家伙这会儿脑子已经糊涂了，于是再接再厉忽悠道：“你也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对？” 回青下意识点头。他脑子里有很多问号，但一时说不清。 戚映欢又道：“没问题就好，知夏去把你家小少爷的小金库拿来。” “干什么？”回青紧张地问。 其实回青对金钱向来不是很在意，但他昨天和戚映欢赌气说要买酒楼，所以就不得不重视起自己的小金库。 “当然是拿回娘应得的工钱了。” 回青一脸懵逼，他不是来赚钱的吗？为什么反而要给娘工钱？ 等知夏把小匣子拿来后，戚映欢把碎银全部倒了出来。 她半真半假地念道着：“娘给你知夏姑姑一个月的月俸是五两，娘也算五两好了，你在娘肚子里的时间不算，娘照顾了你整整两年半，三十个月乘以五两，总共该给娘结算一百五十两，回青你只有一百二十两，还欠娘三十两。” “……”回青眼睁睁地看着戚映欢把小匣子里的钱全部拿走，还倒欠了三十两。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戚映欢看着儿子一脸蒙圈的样子，心里轻哼了一声：和老娘斗，你还早了二十年！ 最终在戚映欢骚操作下，年幼的回青放弃了购买酒楼的决定。 赚钱太难了，这个伟大的梦想还是等长大后再实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失踪 元和二十六年，九月。 朝堂近日平静的可怕，早朝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实则每个官员都怀揣着不安。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皇帝归途的信息却仍然未传回金陵。 众人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九月六日，早朝时接到素州八百里加急，传言皇帝在归途中遭遇叛军，现如今皇帝彻底失去了消息，生死不知。 皇孙当场吓得容颜失色。 燕王怒火冲天地扔了折子，质问递交折子的人：“什么叫皇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宋将军呢？素州知府呢？皇上身边的护卫军呢？都干什么去了！一群饭桶！” 燕王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发起怒来威势不凡。 臣子们垂着头，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叶丞相道：“燕王勿要动怒，为今之计还需加派人手尽快寻找皇上，唯恐迟则生变。” 日食的事已经在百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若是再被百姓知道皇帝失踪，必然会引起恐慌。 燕王冷眼看向叶丞相，只见对方神色平静，半点也没有慌张的情绪。 燕王冷哼一声：“叶丞相言之有理。” 接下来的几天，皇帝仍然处于失踪的状态。 朝中风云变幻。 四日后，九月十日。 终于有朝臣忍不住联名上表：“燕王殿下，叶丞相，四天来皇上生死不知，恐怕……”凶多吉少，大臣不敢把话讲完。 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如今皇位空悬，朝中难安，微臣等人请求早日立储，以稳朝政。” 有大臣站出来提议道：“燕王英雄善战，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堪为太子。” 另一边也不示弱：“微臣认为皇孙殿下更适合，皇孙殿下乃先太子嫡子，名正言顺。” 两派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皇帝失踪了四天，大臣们心中早已泛起涟漪，危险伴随着机遇，皇孙一派和燕王一派斗了那么久，皇帝都没有做下决定，这次何尝不是机会，只要在这次占据主导，别说皇太子了，或许他们能推皇孙和燕王一步登顶！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这样的诱惑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燕王的表情不太好，他冷哼道：“诸位大臣好大的胆子，皇上不在便要自己立储，谁给你们的胆子！” 虽然燕王表面上非常生气，但谁也不知他心底所想。在皇孙一派眼中，燕王多数是做戏，他若是没有垂涎皇位，又怎么会和他们斗到现在？ 他会做戏，难道皇孙就不会吗。 没看到皇孙也是一副不悦的表情吗。 皇孙道：“诸位大人休要再提此事。” “燕王息怒，皇孙息怒。” 皇帝才失踪四天，表现得太过迫切反而失了风头，大臣提了两句也就没再争论下去。总之事情只要有了开头，就不怕大家不动心。 早朝过后，苏青源在出宫的路上叫住了谢喻舟。 “行之，恐怕此后几日党派之争会愈演愈烈，你自己小心。”苏青源叹了一口气，嘱咐谢喻舟。 原本有皇帝在，两派就算要闹要不会太过分，现在皇帝失踪，两派没有了管制，恐怕会鸡飞狗跳，他们这些人免不得被波及其中。 “多谢老师关心。”谢喻舟道：“只是我一不贪恋权势，二不贪慕金钱，即便想要拖我下水，也不是那么容易。” 苏青源闻言点了下头：“总之你小心为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听了这话，谢喻舟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半阖双眼，掩去眸中一道暗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师，你怎么知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话音落下，苏青源微微浑浊的双眼微微一凛，谢喻舟嘴里的渔翁是指谁？ 他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了谢喻舟几眼。 “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苏青源小心翼翼地问。 谢喻舟微微摇了摇头，只道：“无他，只是有一种预感而已。” 预感？傻子才相信，苏青源忍不住朝谢喻舟翻了个白眼，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多问，总之你也不要牵扯太深。回青和欢欢还需要你为他们打算。” “老师所言甚是。”谢喻舟点头：“老师，最近要是有空的话便来府上坐坐，回青十分挂念你。” 听谢喻舟提到小家伙，苏青源忍住笑了。 “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去，记得让欢欢准备些好酒好菜。”苏青源捋了捋胡子道：“等这次事情过去，我便上请告老还乡，以后有的是时间叨扰你们。” “求之不得。”谢喻舟向苏青源拱了拱手：“之后回青开蒙的事便麻烦老师了。” “好说。” 苏青源心中畅快了不少，坐上轿子离开了皇宫。 随后谢喻舟也坐上马车，他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色，冷了下来，他问吴若愚：“这两天丞相府有什么动静吗？” 吴若愚道：“并无，这几日叶丞相依旧闭门不出。” 这老狐狸倒是坐得住，皇帝都失踪四天了还这么沉得住气。 虽然谢喻舟知道皇帝失踪一事十有八丨九是皇帝搞出来计谋，但叶盛不知道。不愧是能把持朝政几十年的老狐狸。 既然如此，他只好替皇帝添一把火。 “若愚，李盟那边回信了吗？”谢喻舟问。 “回老爷，李盟一个时辰前已经回到金陵，此刻正在府中等候老爷。”吴若愚道。 谢喻舟的眼神一亮：“速速回府。” “是。” 吴若愚快马加鞭，驾驶着马车回到谢府。 谢喻舟都没来得及和戚映欢打招呼，便匆匆来到书房。 李盟大约是赶路回来，脸上堆满了倦色，但等他看到谢喻舟后，他双眸凌厉的起来。 “通州的事已经办妥，报信的人最晚在明日到达。” 谢喻舟颔首：“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李盟离开后，谢喻舟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气，轻声道：“这场雨总算要来了。” 下午，突然而至的雷雨，释放了夏日的炎热，空气凉爽了不少。 皇帝失踪的第五天夜晚，丞相府的大门被敲响。 大管家一看，便认出了来人，来人是叶丞相通州老家的下人。 下人一进门就说：“快让我去见丞相大人，家中有大喜事！” 下人进了屋子之后，叶丞相问：“何喜之有？” “回老爷，老家水井前几日突然生出石笋，出水数尺深，此乃祥瑞之兆啊。”下人一脸谄媚。 “祥瑞？” “禾生双穗，地出甘泉，可不是祥瑞之兆吗？”下人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一定是老天对老爷的褒奖！天降祥瑞，我叶氏一族大兴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十三章 提议 夜幕降临，黑夜静谧。 金陵城早已陷入梦乡，有人却无心睡眠。 丞相府的书房点了一盏灯，书房内的人影从黑夜枯坐到天明。 寅时，月落星稀天欲明，鸡鸣声把叶盛从良久的思考中惊醒。 昨日老家的人老报信后，他便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祥瑞之说本是无稽之谈，但时机出现得太过巧合，难道是上天对他的预示吗？ 日食、叛乱、皇帝失踪、叶家祥瑞…… 一件件事情从叶盛脑海翻涌而过，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不断加快。 或许上天是借祥瑞之说告诉他什么，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叶盛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来人！” 书房门被打开，仆人恭敬地问:“老爷是否有事吩咐小人？” “去把潘大人、刘大人、王大人……请来，注意避人耳目。”叶盛道。 “是，老爷。” 皇帝失踪的消息被朝廷隐瞒了下来，但日食带来的影响远远没有消失，再加上皇帝一直没有昭告天下进行辟谣，坊间的传言愈演愈烈，连时常光顾百草堂的客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百草堂内，几位年轻的妇人围着刘淑借机打探消息。 “刘掌柜，你最近有从谢夫人口中听到什么消息吗？” 刘淑不明所以：“这位夫人是指？” 妇人小心翼翼道：“前些日子不是天狗吞日吗？大家都在传是老天爷发出的警告，你说会不会又像前些年那样洪涝或者旱灾什么的？谢夫人就没和你说些什么吗？” 在妇人看来，刘淑是官夫人的手下，消息自然比她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灵通，要是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总比自己愁眉苦脸来的好。 刘淑笑了下，安慰道：“夫人想多了，您看最近这天气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再说了，还有一个月就是粮食丰收的时期，今年风调雨顺，我看收成一定不错，再大的事也比不上老百姓吃饱饭不是。” 妇人见刘淑言辞凿凿只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倒是。” 一旁听着对话的妇人插嘴道：“不过今年的确有些邪性，先是皇后薨了，再是天狗吞日，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另一个妇人双手合十，连连念叨：“阿弥陀佛，保佑大家今年顺顺利利，大吉大利，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等三人走开后，刘淑才拂去脸上的笑意。 下午对账的时候，刘淑不经意间和戚映欢提起此事。 与上午不同，刘淑脸上擎着几分忧心。 “东家，最近坊间传言四起，难道真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戚映欢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淑姨，天狗吞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不必在意。” “是。” 戚映欢说归说，但心中难免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从来不向谢喻舟打听朝廷的动向，可身边人的细微不同，她怎么会不知道。比方说，谢喻舟最近待在书房的时间变长了，前些日子他还避开周围人的耳目，吩咐李盟出了一趟远门，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加上之前平安在她面前情绪崩溃，戚映欢隐约觉得山雨欲来。 这日夜晚，戚映欢有心旁敲侧击。 她端着茶点，敲响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吴若愚正向谢喻舟汇报这几日的消息。 一听到戚映欢的声音，谢喻舟便向吴若愚投以一个暗示。 吴若愚意会后退了出去：对戚映欢道：“夫人，请进。” 戚映欢端着托盘来到书桌前，还没等她开口，便看到谢喻舟冲她淡淡一笑，并问道：“回青睡着了？” “睡着了。”戚映欢点头，顺手把茶点搁在桌上。 这时，谢喻舟对戚映欢招了招手。 戚映欢下意识靠近。 在靠近的一瞬间，谢喻舟牵住了她的手，对方灼热的体温渐渐传递过来。 在她愣神之际，谢喻舟已把她拽入怀中。 九月，已是初秋，院落外的蝉鸣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夏日尾巴的一丝燥热感。 回神时，戚映欢一脸懵逼地坐在谢喻舟大腿上，进门前满肚子的疑问一时被抛之脑后。 谢喻舟一边把玩着戚映欢的手，一边低着头道：“今日回青向我告状，说你欺负他。” 语气里似乎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戚映欢的情绪为之一振，当即瞪着眼道：“臭小子，别的倒是没学会，告状这一招倒是炉火纯青，我哪里欺负他了？” 谢喻舟把玩着戚映欢的手，眼中带着一丝愉悦道：“听说你没收了他的小金库。” 原来是这件事。 没想到过了几日，小家伙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戚映欢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这事不能怪我。”戚映欢道。 随即，她便把回青赌气要买酒楼的事件告诉了谢喻舟。 戚映欢微微扬起头颅，给整件事下了定论：“想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他还太嫩了点。” 谢喻舟低着头轻笑了一声，不愧是母子，不经意间的小表情都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 谢喻舟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只是想到还有月余便是重阳，回青生下后还未曾回乡祭祖，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也好让他认认门。” 戚映欢面露诧异：“张大人给你放假了吗？” 谢喻舟摇头：“我自然是去不了，但你和娘不是有空吗？娘前些日子还说想家，到时候我让李盟和吴伯陪你们一起回去小住几日。” 风雨将至，谢喻舟最担心的当然是家人，如果戚映欢和谢母能在这个时候会老家的话，应该能避过风头。 戚映欢心中有疑。好好怎么就让她和娘回乡祭祖？ 谢喻舟看出了戚映欢眼中的狐疑，于是改口道：“其实前些日子我梦到了爹，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见过孙子。不过回青年纪还小，不宜舟车劳顿，算了，还是再等两年。” 能把戚映欢送出金陵固然是好，但操之过急反而会被她察觉，谢喻舟从来不怀疑戚映欢的敏锐程度。 见谢喻舟改口，戚映欢便没有放在心上。 戚映欢点头道：“我也觉得还是再等几年比较好，小孩子容易受惊，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她不是迷信，而是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三岁的小孩也不适合祭祀的场合。 说完，戚映欢突然凝了凝神，她皱着眉头看向谢喻舟，对他喊道：“谢喻舟。” “嗯？”那人轻哼了一声。 戚映欢眯着眼问道：“你要摸我的手摸到什么时候？” 从谈话开始谢喻舟就一直把玩着她的手，这时对方的手已经从她的指尖摸到了手腕。他常年握笔指尖带着薄薄的茧，被薄茧抚摸过的肌肤带着些许痒意。 谢喻舟丝毫不见慌乱，又摸了下手中细腻的肌肤，谎话张口就来：“近日我研究了一些相术命理，对摸骨之法已颇有成果，一时技痒，还请谢夫人忍耐片刻，我这就为谢夫人看看命数。” “……”戚映欢。我信了你的鬼哦！ “嗯，有了。”只听眼前道貌岸然的青年一本正经地说：“谢夫人福泽绵延，乃儿女双全之命数。我观今日群星光彩异常，聚合于锦官分界之地，其中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西飞而止,其大如斗……” 戚映欢面无表情：“说人话！” 谢喻舟看向戚映欢的目光带着一丝期盼：“今日必是仙童投胎转世的好日子。” 这么明显的暗示，戚映欢岂会听不懂，她恶狠狠地瞪谢喻舟一眼。 就知道谢喻舟不怀好意，想骗她生女儿，没门！ 戚映欢当即抽出自己的手，逃离谢喻舟控制范围。 走到书房门口后，她对谢喻舟轻哼一声，假笑道：“既然你对相术命理这么有兴趣，我这个做夫人的也不能不成全你，谢喻舟，我今天会和回青一起睡，房间就留给你了。” 戚映欢说：“今晚你有一整晚时间继续研究相术命理，你高不高兴呀？” “……”谢喻舟：并不是很高兴。 虽然在留言区请假了，不过大家可能没看到。 我前几天发烧了，烧的倒不是很厉害，就是感冒头痛咳嗽都来了，感觉人都要裂了，一开始只吃了感冒药，我家是那种能不吃药就尽量别吃靠自愈的风格，结果第二天开始头痛，左边疼完右边疼，实在没熬住，半夜4点喊美团送了布洛芬。烧退了后，我又开始咳嗽，讲真，我长这么大，真的很少咳嗽，咳嗽次数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出来，从来不知道咳起来要人命，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共鸣。我还作死的买了榴莲和冷饮吃，哈哈哈。现在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就是有点小咳。大家要好好注意身体，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别感冒发烧。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到结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章十四章 祭祀 元和二十六年，秋，九月十六日，距离皇帝失踪已有十日。对于皇帝迟迟未回金陵解释日食一事，坊间民声四起。 这日早朝的气氛依旧十分沉闷。 派去素州的兵将也迟迟未有好消息传来。 快到退朝时，太常寺卿王大人站出道：“近日民间流传出不少风言风语，长此以往恐对朝廷不利。微臣提议，由燕王殿下与皇孙殿下乘坐撵车共同前往宗庙祭祀。从紫禁城到太庙，一路以示皇威，可振民心。” 宗庙祭祀，主要表达追养继孝、敬亡事存、收族报本的礼意，具有安邦定国的象征意义。 当然，这场祭祀主要是做给百姓看。 “太常寺卿，此举不妥。”很快便有人提出反对。 一般大规模祭祀是由皇帝亲自举行，在皇帝失踪的时候举行祭祀肯定不符合规章制度。 有反对的，自然也有支持的一派。 “微臣倒是认为太常寺卿言之有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平息民间的风波。” 一场小型的辩论赛就此展开。 最终两派打成协议，三日后，由燕王与皇孙共通前往宗庙祭祀。即日起，两人须留在宫中斋戒三日。 退朝后，燕王与陆敏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分开。 下午时，三祭祀的消息便传遍了金陵，百姓们热切的讨论起这桩新闻，之前的流言蜚语果然消弭了不少。 戚映欢听到这个消息时，陆萱和季心语正在谢家做客。 前几日，季心语跟随连云回金陵述职，刚安顿好才得空上门拜访。 而陆萱上半年的时候怀孕了，时至九月刚满三个月。因为初期怀相不稳，所以一直被拘在家中，好不容坐稳了胎，陆萱的活动范围也只多了侯府和谢府 好不容易逮到出门的机会，陆萱朝戚映欢大吐苦水。 “欢欢，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怀孩子这般不容易？早知如此，我定……”说道一半陆萱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肚子里的孩子好歹揣了三个多月，说没感情那是假的，万一被孩子当做她这个娘不喜欢他，那可就冤了。 陆萱闷闷不乐地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戚映欢掩面一笑，调侃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陆萱与一般女孩子不同，性子中有几分男孩子的野性，能为了肚子中的孩子在家养三个月的胎，着实不太容易，估计前三个月梁御医没少下功夫。 戚映欢上下打量了陆萱一眼，当年一袭男装示人的姑娘终于换上了红装，浅熏色的褙子配上胭脂色的马面裙，使得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又或许是初为人母的小心翼翼，让她收敛起了锋芒。 陆萱又塞了一个葡萄进嘴里，然后说：“早知如此，我就在三个月前痛玩一场，骑马打猎、喝酒斗鸡、再去秦淮河听艳茹姑娘唱个小曲儿。” 戚映欢听后不由乐了，感情陆萱还真把自己当成纨绔大少爷了。 戚映欢笑道：“其实想听小曲还是可以的。”至少不是什么激烈运动。 陆萱点头，煞有其事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梁安成死活不同意，哪怕我退而求其次说把人请回家给我唱曲，他都不肯。还说以后不能让我带孩子，不然小崽子一准被我养成纨绔子弟。” 陆萱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两个普通。 戚映欢和季心语捂住嘴偷笑。 梁御医所言甚是，她们已经能想象到卸完货的陆萱，抱着儿子/女儿大口吃肉，撸起袖子上马撒欢的样子了，不行，实在太形象了，绝对是陆萱能做出来的事！ 梁御医，保重啊，自己选的老婆，捏着鼻子也得认。 陆萱见戚映欢和季心语偷笑，脸色一板，佯装生气道：“有这么好笑吗？” 季心语和陆萱只见过几面，可能是性格的关系，两人相处得不错。 季心语笑着点头道：“要是让陆姐姐带孩子，估计十八年后又是一个陆世子。” 一提到陆敏这个大龄单身狗，饶是陆萱也不禁一阵恶寒，听说外甥似舅，万一生了儿子和陆敏一个德行怎么办？还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陆敏什么样，她太了解了。整天不是调戏小姑娘，就是游手好闲。 不！绝对不行，唯独不能像陆敏。 陆萱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我觉得，反正有奶娘在，应该不需要我做什么。” 她陆家的血脉不至于这么霸道，一生就是个小魔头。 作为过来人的戚映欢心中暗笑，也有你陆萱害怕的时候啊。戚映欢说：“那你就弄错了，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维持健全的家庭教育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 陆萱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僵硬了，她盯着还不是很显怀的肚子，满是愁眉苦脸，似乎已经预见了十八年后的混世魔王。 半晌后，陆萱叹了一口气，一脸灰败道：“顶多以后我骑马打猎、喝酒斗鸡、听小曲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去，不让孩子看到。” 戚映欢和季心语对视一眼，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合着她还是要骑马打猎、喝酒斗鸡、听小曲。不过能让陆萱妥协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的。 陆萱摸着肚子说：“崽崽啊，娘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以后你得好好孝顺娘，知道吗？” 戚映欢对刚满三个月的小娃娃投以同情的目光。 三人喝着茶，吃着葡萄，很快又聊到了祭祀的话题。 作为女人，她们自然不需要参加后天的祭祀活动，陆萱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平安、皇孙殿下能主持好祭祀吗？” 皇后去世那会儿陆萱才刚检查出身孕，平安是皇孙的消息，她还是从戚映欢口中得知。这几年来，陆萱也没少和平安接触，早已把平安当成了弟弟，刚得知平安用假身份骗她们那会儿，陆萱生了好大的气，直言要与平安绝交。 然而这会儿，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完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戚映欢安慰道：“不是还有燕王在吗？不用太过担心。” 陆萱下意识点头：“那倒是，表哥脸色是臭了点，但在重大场合上看着还是挺有威严的。” “……”戚映欢。 周昂听了这话应该不会开心，这话估计也只有陆萱敢讲。 歇了几天，发现码字很难集中，写写就想摸鱼，捂脸，复建之路好漫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百十五章 尊严 晚上用膳的时候，一家人依旧没有避开皇室祭祀的话题。 “大后天去宗庙的路上一定会很热闹。”谢母饶有兴趣地问谢喻舟：“喻舟，皇孙与王爷长什么样啊？是不是一眼看上去就与寻常人不同？” 听到谢母的问话，戚映欢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之前她和谢喻舟并没有将平安的身份告诉的谢母，要是大后天谢母跑去凑热闹发现了平安就是皇孙，会不会受到惊吓？ 糟糕，到时候娘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瞒着她？娘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不不不，事情没有这么绝对，祭祀当天肯定是人山人海，还有官兵重重包围，娘的眼神还没好到隔着大老远就把人认出。 思及此处，戚映欢暗自松了一口气。 谢喻舟显然比戚映欢要淡定不少，他道：“娘说的不寻常是指什么？是两个鼻子四个眼睛？” 很明显，谢喻舟这番话是在逗谢母开心。 然而谢母并不吃这一套，直接朝谢喻舟翻了个白眼：“哪有人长两个鼻子四个眼睛的？那还不成了妖怪？” 坐在小凳子上的回青闻言，附和了一声：“是妖怪！” 小家伙举着勺子，嘴巴上满是油渍，嘴里喊着半块没嚼烂的排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糖醋里脊。 戚映欢看得眼皮直跳，小祖宗诶，衣服是新做的，别弄上油花子了！ 谢母对孙子的附和十分高兴，夹了一筷子里脊以示奖励。随即，谢母对谢喻舟道：“听听，你儿子都比你有常识。” 谢喻舟淡淡道：“所以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孙，本质上和寻常人也无甚差别，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的普通人。或许等他们退去一身华服站在娘跟前，娘也只会把他们当做寻常的年轻人和孩童。” 说道最后一句话，谢喻舟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戚映欢不禁朝谢喻舟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了啊谢中丞，居然提前给娘挖坑，就算到时候娘发现平安的身份，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当初已经暗示过她。 这些年她没少吃谢喻舟的亏，果然是对方棋高一着。 正当戚映欢投以佩服的眼神时，回青正颤颤悠悠地舀起谢母方才夹进他碗里的里脊肉。 那动作马上引起戚映欢的注意，她的眼神当即一凛。 还没等那声‘小心’喊出，里脊肉就脱离了勺子的束缚，投向回青的怀抱，‘唧’一下，里脊肉和回青的胸口来了个亲密接触。 新做的短襦领口顿时吸满了肉汁，深色的油渍向四周晕开。 戚映欢霎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小家伙也知自己闯祸了，小爪子握着勺子停在空中，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戚映欢，立刻狡辩道：“娘，勺子滑！” 是勺子的错！ 戚映欢表情微妙，原本她也没打算说什么，小孩子嘛出点意外很正常，没想到回青的借口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像谁，戚映欢不动声色瞥了眼谢喻舟。一定遗传谢喻舟，绝对不是她的错！ 见戚映欢不说话，回青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气。 回青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满脸讨好地对戚映欢道：“娘漂亮！回青最喜欢娘！” 戚映欢心中好笑，故意朝小家伙挑眉道：“你以为这样说就没事了吗？我不吃这一套。” 回青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谢喻舟，他眼神带着一丝纳闷与不解。 知子莫若父，谢喻舟瞬间看懂了回青的眼神。小家伙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爹哄娘的时候一哄一个准？但是到了我这里就没用了呢？’ 回青脸上的不解，成功取悦了谢喻舟。 谢喻舟微微勾勒起嘴角：‘当然是你的水平的太低了，想要哄你娘，至少得到我这个程度。’ 回青没看懂谢喻舟的眼神，但爹爹的表情分明是在嘲笑他，回青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 戚映欢没有察觉父子二人打了什么机锋，还以为小家伙是要谢喻舟帮他说好话，她板着脸道：“就算是向你爹装可怜也没用哦。” 回青可怜巴巴的眨着眼：“娘，不围嘴兜！” 这是回青最后的倔强。 小孩子吃饭时，大人通常会为他围上饭兜避免弄脏衣服。在回青看来，这一小片饭兜就是他尊严的象征，他已经不是会弄脏衣服的两岁孩子了！他今年已经三岁了！只有小孩子才围上饭兜吃饭。 事关尊严，他决定抗争到底！ 他捂住胸口：“娘，不要嘴兜！不会弄脏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秒，瞬息后大家均是笑了出声。 原来刚刚又推脱又讨好，是打着这个主意，简直败给他的，这小脑瓜子整天想什么啊。戚映欢哭笑不得。 回青一脸茫然。都笑什么啊？ 戚映欢一把抱起回青小小的身躯，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稳，然后接过知夏递过手帕，给回青擦了下嘴，戚映欢道：“不想带嘴兜也不是不可以。” 小家伙的眼神瞬间亮了。 这样的反应，又让众人发笑。三岁小男孩的尊严，可真了不得。 戚映欢忍着笑道：“但是今天弄脏的衣服要自己洗哦，看在你第一次洗衣服的份上，你可以让知夏姑姑帮你。” 戚映欢并不对回青洗衣服这件事报以很高的期望，她只想让小家伙体会劳作的不易，她的儿子绝不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一言为定！”回青点头如捣蒜，生怕戚映欢反悔，立刻向她伸出了小手指。 看着短胖的小手指，戚映欢眸中含笑。 她缓缓举起手，用右手的手指勾住细嫩、幼小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大手与小手交织，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定格。 年轻的女子穿着杏色的衣裙，笑弯了眼睛，一旁的中年妇人脸上也带着慈爱的笑。 谢喻舟把这样的场景收于眼底，眸光变得十分柔和，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场景遭到破坏。这时他漆黑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暗芒。 第二日清晨，谢家收到一封来自武陵的信件。 我堕落了，我堕落了！就像是尝到鱼腥的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以我的头发立下誓言，再断更就秃秃秃！（好恶毒！） 另外沉痛悼念两位老院士，一路走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百一百十六章 信件 用过朝食，戚映欢牵着回青在院子里散步。 早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凉爽，院子里有一株桂花含苞待放，葱绿丛中嫩黄色的花苞结满了枝头，微风中花苞迎风招展。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幽香，配合起清冷的空气，让人心神宁静。 不多时回青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小家伙缠着戚映欢讨要桂枝。 戚映欢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抱起回青小小的身躯面相面向桂花树。 戚映欢指着桂花树道：“那你挑一枝，回头我让知夏给你找个花瓶养着。” 回青高兴地说：“最喜欢娘了！” “都说这套对我不起作用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戚映欢嘴角间的笑意却十分明显。 知夏安静地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母子二人，不由低下头暗笑。 回青自讨没趣地瘪了瘪嘴，等回到地面后他又打起了小主意。 他仰着头，稚嫩的脸上挂着纯良无害的表情：“娘，我要吃桂花月饼。” 戚映欢睨儿子一眼，马上看透了他的心思。 去年中秋，戚映欢试着做了桂花月饼，当时回青年纪还小，吃不了不消化的食物，戚映欢便没有把月饼分给他，小家伙不高兴了好一阵，没想到一块月饼居然让他记了整整一年。 戚映欢又好笑又好气，她弯下腰，刮了刮回青的小鼻子：“小馋猫，整天就想着吃吃喝喝，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小胖墩。” 小家伙果然还是更像谢喻舟一些，她对甜食可没这么大的执念，难道谢喻舟小时候也是这样吗？下次找机会向谢母打听看看。 回青不高兴地反驳道：“我不胖！” 接着又撒娇道：“娘做嘛。” 戚映欢微微讶异，小家伙居然连撒娇都用上了，看来对桂花月饼的执念不是一般的大。然而戚映欢不是无底线宠爱孩子的母亲，她完全不想让回青认为只要撒娇就能达成目的。 所以即便心软，她也没有答应下来。 “不行哦，月饼对小孩子来说不好克化，万一拉肚子了怎么办？”戚映欢言辞拒绝。 回青闻言，马上急了，用肉乎乎的小手扯了扯戚映欢的袖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祈求的目光：“娘做嘛，就吃一口。” 桂花做的月饼实在太香了，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太想知道的了，一定是比蜂蜜更加甜蜜的味道！作为甜食党回青心痒难耐。 戚映欢差点在他的眼神攻势下破功。 这白白嫩嫩的小脸颊，这扑扇扑扇的小眼神，这微微皱起的小鼻子。 要命！谁家的孩子能有这么可爱！戚映欢差点就化身傻瓜妈妈，答应了小家伙的要求，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被回青套路了，家里已经有一个时常套路她的男人，她要是连眼前的诱惑都抵挡不了，以后家里还能有她的地位吗？ 戚映欢深吸一口气，咽下妥协的话：“不行哦。” 回青鼓了鼓脸颊，眼神在一瞬间失去了高光。 唉，吃个月饼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什么爹想吃什么就能吃到？ 果然是娘对自己的爱不够。他以前就听爹说过，爹和娘是真爱，他只是个意外，看来爹不是骗他啊。 回青叹了一口气，作为爹娘的孩子，他真是太难了。 幸好戚映欢不知道回青再想什么，不然谢喻舟今天一定逃不过睡书房的命运。真是的，都和小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戚映欢听着三岁小孩的叹气声，简直苦笑不得，小孩子的执念真是可怕。 戚映欢不免有些心软。 知夏跟了戚映欢这么多年，自然十分了解戚映欢，此时戚映欢需要一个台阶，这正是她该为主子排忧解难的时机，于是知夏道：“小姐，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让小少爷尝两口应应景也好，就吃一点应该不打紧。” 回青原本灰败的眼神霎时亮了，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知夏姑姑。” 戚映欢心底的为难了消失，她瞥向回青兴奋的小脸，不由叹了一口气：“真是败给你们了。好，好，但你不准多吃，知道吗？” 听到戚映欢答应，回青高兴地原地蹦跶了一下：“我保证！” 戚映欢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时回青抬起腾出空无一物左手，对知夏说：“姑姑，拉手。” 他稚嫩的脸庞挂着纯洁无垢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好似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知夏原本端着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她低着头握住回青的小手：“好的，小少爷。” 桂花树下，绿叶成荫，微风徐徐。 戚映欢牵着回青的另一只手，看着两人的互动，她不自觉朝挑了一下眉毛。 不多时，戚映欢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看来家里最宠溺回青的人是知夏啊，只要回青一撒娇，知夏就帮着他说话，我这个小姐也得往后排。” 明明知道戚映欢是在开玩笑，但知夏还是很紧张，立刻摇头说：“不是的，小姐。知夏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绝对没有人能越过小姐！” 看知夏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戚映欢终于破功，她笑着说：“好啦，好啦，都这么多年了，知夏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什么生什么死，别说这么严重的话。” 闻言，知夏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了下来，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而被两个大人忽略回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他不仅对爹娘来讲是一个意外，对知夏姑姑来讲他也是一个意外，作为一个三岁的小孩，他实在太难了。 戚映欢和知夏完全没发现回青愁眉苦脸的小表情，两人一路聊着中秋节要准备的东西。 刚走到花厅门口，吴若愚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来府中。” “哦，送信的人有说什么吗？”戚映欢接过信件，下意识问道。 “没有，只说是给老夫人的信。”吴若愚道。 给谢母的信？ 戚映欢愣了一下，谁会给谢母送信？ 没过多久，信件转交到了谢母手中，谢母也是一头雾水。 等拆了信，逐字逐句通读一遍后，谢母踉跄了一下，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戚映欢手忙脚乱地扶住谢母：“娘，出什么事了吗？” 谢母抬头时表情只剩慌乱，她哆嗦着唇瓣对戚映欢道：“信上说胡大夫得了重病，已经一个月没下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