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女尊)》 1、重生 乾禾十九年。 深秋。 京畿城内,疾风卷枯草,遥遥天幕渐有黑云压顶,轰动的雷鸣预示暴雨将近。 此时,护国将军府,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已黯然无色,一块鎏金朱边的匾额被砸得稀碎。 院内,护国将军之女林向晚,双目凶戾如狼,紧盯着一干闯入林府的飞鱼服侍卫,指间尚留着一张透薄黄纸,上面狂草如舞写着几个大字:将军战死!阉党一手遮天!快逃! 然而,林向晚刚拆了信阅过,这些锦衣卫便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地见人便杀,林向晚奋起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直至现在,林府上下几乎已全部被杀,只余林向晚一个活口。 她的父亲,堂堂护国将军府的夫主,竟被一个不知名姓的锦衣卫活活勒死! 林向晚双目红得几欲滴血,她终于力竭,被几个锦衣卫死死按住跪倒在地,喉头碾过嘶哑的喘息声。 她冷笑一声,视线对向空荡大开的府门,不用问她也清楚,阉党一手遮天,锦衣卫不过是其走狗,能使唤动飞鱼服的,还有谁呢? “少将军还不束手就擒吗?” 一个阴柔悦耳、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随着话音刚落,一个悠然自得的身影出现在林向晚的视线里。 那人穿着青罩云纹翻浪袍,头顶的乌纱帽上镶着极品翡翠,闲庭信步般缓缓踏来,分外满意地瞧着林向晚一脸汹涌的恨意,笑出了声。 此人正是阉党首宦许如良,年龄不到而立,凭着姿容绝艳以色侍君,极受梁帝陈芮的宠信,短短几年独揽朝政大权,陈芮对其言听计从。 如今林向晚的母亲误入圈套战死沙场,毫无疑问便是他的手笔。 杀母杀父的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根本奈何不了他,抓在她身上的那几只手将她牢牢摁跪在地上,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许如良。”林向晚啐了口淤血,咬着牙冷笑一声,“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我林家,终将不得好死!” 宦官许如良云淡风轻地笑着,丝毫不为其所动,反而拍了拍手,身后的几个锦衣卫便押上来一人。 这人通身的昂贵衣料已被扯得残破,下裳不过 堪堪掩住下丨体,凌乱灰败的头发将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胸口和大腿上都带着轻重程度不一的抓痕,像是被很多人凌丨辱过的样子。 林向晚跪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看着那人,浑身的血液却瞬间凝固。 “把他的头发撩起来,让少将军好好看看。”许如良坐在下侍搬来的椅子上,双眼噙着意味不明的深笑。 林向晚的心头突然漫上一层浓烈的不安和恐惧。 只见一个锦衣卫上前,粗暴地扯起那个男人的头发,露出男人无神而绝望的双眼来。 那是她的哥哥! 林向晚目眦欲裂,扯着沙哑的嗓子冲着许如良嘶吼道:“许如良!你对我兄长做了什么!” 她哥哥可是宫中贵君!许如良一介阉人,他怎么可能...... “林贵君自然是陛下赐给我的。”许如良看着林向晚疯狂的样子终于抿唇,双眼漫上病态的狂喜,“我手下几十号人皆仰慕林贵君风姿,我不过是让她们如愿罢了。” “不可能!”林向晚竭力挣扎着,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了,随意便被再次摁倒在地,决堤的泪水混着脏污的血渍,又回淌进她另一只眼里,刺刺发痛。 她的哥哥林煜,再怎么不得宠,也有和陈芮的七年夫妻情分,陈芮怎么可能让许如良这般折辱于他! 可紧接着,她便看见了许如良晃在手中的那块销金凤令。 见凤令者,如见陛下。 许如良并不给她多余的时间反应,只见他微微抬手,便响起一声裂帛,林煜身上本就不多的蔽体衣物被彻底撕个粉碎,被数个满脸跃跃欲试的锦衣卫压在了角落。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不!不要!”林向晚拼命嘶吼出声,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失去理智般甚至匍匐在许如良脚下去求他,“我求你,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别这样对我哥哥!我求你!” 而许如良却只是笑着看她,一副满意极了的模样,丝毫没有要让那些人停下的意思。 “阿晚,别看我。”林煜绝望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太过于平静和冷寂,直让林向晚觉得心底发寒。 她的哥哥早就被折辱过不知多少次了,少这几次于他又有何意义。 林向晚彻底绝望了,她放弃了挣扎, 抬头看了看电闪雷鸣的天幕,想她们林家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戏演完了,许如良没时间再看她伤春悲秋,一声令下,一把刺骨寒刃破开了林向晚的胸腹,她很快和她的哥哥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护国将军林府,就此灭门。 ...... “不!!” 一声惊喘,林向晚猛然从床上坐起,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浸湿了她透薄贴身的亵衣。 然室外雀鸣声声,青林翠竹,屋内的陈设皆是十分熟悉的模样。 林向晚迟滞了片刻,摸上胸前,寒刃入体时的剧痛仿佛还充斥在她四肢百骸,可她胸前却光洁一片,连个疤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她似乎回到了林家用来避暑的城南吹花小苑,可她不是被杀死了?是有人救了她吗? 林向晚满心茫然,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接着就闻到一股淡然怡人的栀子花香。 栀子花? 深秋怎么会有栀子花? 她再度看向四周景色,发现外面苍翠一片,而且她身上穿着如此轻薄的丝衣,却一点不觉得冷。 “有人吗?”她询问出声,掀开被子下了床,尝试着走了两步后发现,这周围虽然都是她熟悉的景色,却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这种恍然若梦的迷离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林向晚正待深想,就闻得远处传来杯盏碰撞的脆声,伴随着和声的交谈,听声音好像是竹林的方向。 吹花小苑的竹林里修葺着一条青石板路,竹林深处有一座飞檐翘角的翠色凉亭,环境十分幽静,即便是在炎炎夏日,坐在里面仍然倍感清凉。 但此时此刻,林向晚全然没有心思去欣赏道旁美景,她出了卧房,一鼓作气跑到竹林间的凉亭处,定睛一看,那处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气质沉稳,一个容色清雅,竟然是她的父亲和兄长! 林向晚浑身一颤,眼角滚下几滴泪来,瞬间红了双目。 而坐在亭中的二位也很快发现她的存在,不约而同出了声:“阿晚醒了?” “怎么哭了?”兄长林煜很快发现她下颌挂着的泪珠,连忙走上前来替她轻柔揩去,携住林向晚走向亭子。 将军府的夫主明迟,母族为京城七姓之一 ,沈韩楚郁明万周,明家是专司设学的书香门第,不光京畿,其余各处繁华州郡皆有明家司设的学堂,求学者不知明家,便如不知孔孟,是要被笑话的。 明迟自也沾染了家传的书卷气,知书达礼、谈吐不凡,自从有了儿女,对儿女的教导也颇为上心。 不过相比之下,他对林向晚这个将来势必会承袭将军爵位的女儿要严厉得多。 “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怎还哭哭啼啼不成体统。”明迟远远瞧着双眼含泪的林向晚,淡雅沉练的面上凝出一片不悦。 林煜却是极为心疼他妹妹的,见明迟凶了妹妹,便开口帮腔道:“父亲生什么气,瞧阿晚这样,便知是发了梦。” 可一旁的林向晚闻言却是一愣,十八岁?她明明都二十五了。 随着走近凉亭,林向晚忽然知道她初醒时的那股怪异感来源于何处——她的身量变小了一些,如今看着父兄更加年轻的容貌,她才恍然大悟。 难道现在是七年前吗? 可她明明看到林家......那些难道是梦吗?她做了个长达七年的梦? 绝无可能!这七年的一切几乎都历历在目,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梦? 如果不是梦......林向晚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她......重生了? 她神思怔怔,连什么时候被拉着坐下了都不知,直到一杯泛着竹叶香的清茶递到面前,她才回过了神。 “你哥哥倒茶给你,也不接着?”明迟见她发呆 ,又训了一句。 这些陈年累月的申斥,林向晚早就听得耳朵生茧,可现如今,她亲眼见过亲人枉死,再度回到以前的生活,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倍感亲切。 林向晚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眼角又控制不住地滑下一滴泪,她放下茶盏,扑进了明迟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自林向晚十岁起,父女二人便是点头之礼,几乎再未有过亲密些的接触。 明迟自己也十分克制,即便他在女儿小时,很想抱一抱他的孩子,却从来很少逾矩。 梁朝律法严格,女儿成年后,父女不得再有过多接触,以免秽乱。 明迟身形明显一僵,林向晚抱得他很紧,叫他一时难以抽身。好在林向晚也不叫她父亲难做,抱了一下便松开 了。 她只是过于欣喜,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十八岁! 这年梁朝维丨稳,阉党尚未起势,就连她的哥哥林煜,也还没有入宫。 “这是怎么了?”明迟语气稍缓,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女儿,林向晚一向要强,几乎是很少哭的,今天却莫名哭了两回。 他叹道:“已经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你也该懂事些。” 此话一出,兄妹二人俱是一震:“成亲?!” 明迟神色淡淡点了点头,“年初的宫宴上,杨景天曾跟你母亲和我提过结亲一事,说届时会上门相谈。” 林向晚脸色一凝,没想到杨景天这么快就已经开始动作了,她得赶快想办法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云宸 前世,锦衣卫千户杨景天上门提亲,将其子杨简举荐给父亲,林向晚那时不问情丨事,这婚事便交由父亲定夺了。 婚后她和杨简夫妻不睦,她也一直未将之放在心上。 直至后来,杨简无故失踪,几天后锦衣卫便破开了林府大门...... 那时林府有些机密文件泄露于外,林向晚一直没有想通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如今再想起杨简,方觉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将手伸向了林府! 她低头就着杯沿喝了口茶,是她兄长惯爱煮的竹叶青,微涩回甘,可提神消乏。 “母亲怎么样了?”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林煜再替她把茶汤填满,和颜悦色道:“平阳岗已平事,阿娘下月便可回京。” 平阳岗剿匪? 林向晚回想了一下,这似乎正是乾禾十二年七月事宜,这么说,她的婚事岂不是快近了? 思及此处,林向晚激动地站起了身,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娶杨简那个毒夫! 可她该以什么理由名正言顺地推了杨千户的那门亲呢? “阿晚,怎么了?”林煜见林向晚今日果真举止怪异,担忧地询问道。 林向晚看向她的哥哥林煜,内心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要拒绝一个男人,她自然要先占有一个男人,让这个男人填了她正夫的位子,让别人无法觊觎才是。 而且,这男人还要无权无势,且名正言顺,任由她摆弄。 想通这一点,林向晚忽然勾了勾唇,缓声对还坐着的两个道:“我出去一趟,晚饭不必留了。” 明迟抬头瞧了她一眼,详细的问询还未出口,就见林向晚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 梁朝的夜市十分繁华。 华灯初上,八街九陌中便攒满了涌动的人头,挤在各种商铺里,满大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然此间的热闹,自然比不上秦楼楚馆的人气,这才酉时,忙碌的百姓家中恐连饭都没做好,教坊司门前的大红灯笼却早已点明。 不多时,门被推开了,灿金的灯光晕了林向晚半张雪面,拂去她面上的冷意。 里面走出个丰腴女人,是教坊司的于 娘,在见到林向晚的那一瞬忽然软了下身子,赶紧上前谄媚道:“哎哟,我说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把少将军您给盼来了,快请楼上雅间,我给您安排几个伺候得力的。” 林向晚温笑了两声,面上还含着几分腼腆,轻声道:“不瞒于夫人,我今日来此,不是为寻欢,而是为寻人。” “寻人?”于娘一愣,“少将军想寻的是什么人?” “我前日途经此地,偶见一美人临风望月,好不风流,不免心生眷恋,忍不住来寻。只是当时,我忘了问美人名讳,今日来找,也不知是谁了。” 原来是个情种,来寻一见倾心的相好了。 “少将军可真是痴情。”于娘会意娇笑一声,横竖现在教坊司才刚刚开张,她便将楼里的小倌都叫了出来,供林向晚辨识。 林向晚见于娘如此上道,往她手里塞了两锭金子,便准备开挑。 既是选正夫,她肯定不会挑得敷衍,要姿色美艳,还要才情俱佳,这样搬出去才有说服力。 给了银子,底下人办事效率也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上陆续下来了数十位玉面郎君,或含羞或睢意,无一不是在看林向晚。 林向晚凑上前一瞧,发现每个人竟都已上好妆了,近身一嗅,连脂粉香都是各有千秋。 林向晚十分满意,装模作样上前辨认,一双美目深不可测,细细打量着这些郎君。 无论合不合心意,她都一言不发直直走过,全无反应。 于娘在一旁瞧得忐忑,这少将军究竟找没找见她那相好? 林向晚悠哉悠哉,来回看了两遍,她本意是要挑个性情淑均,不爱跳腾的,最好温顺一些,容易摆弄,怀着此般目的,最后拟定了三人,再暗自于心间擢选。 这三人的妆容都十分素淡,样貌也颇为出众,其中一人即便一眼匆匆掠过,也难掩他的惊艳。 只是这人,却连自己的眉毛都画歪了。 林向晚觉得有趣,她两步上前,不远不近地伏在这个男人耳畔仔细嗅了嗅,没有脂粉香,不错。 只是在她靠近的那一瞬,她明显听到男人提了一口气,颇为紧张的样子,面上却还端得沉稳如水。 她侧目去打量,男人的眼睑薄如蝉翼,鸦羽般的睫 毛轻颤着,唇瓣上那点朱色红得恰如其分。 他真漂亮。 林向晚在心底暗自赞叹一句,一双眼睛像是被眼前的美色吸去了一般,直直盯了他片刻。 直到男人面上的赧意愈发浓沉,她才后知后觉地移开了眼。 “为何会画歪眉?”林向晚询问出声。 即便她觉得她这声已经足够轻和了,男人却还是抖了下身子,抬起凤目无措地望了她一眼,才拘谨道:“回禀将军,奴手法不熟稔,一时慌乱,便画坏了。” 他说他画坏了,林向晚却觉得不算坏,这个男人美艳不可方物,这画坏的一笔丝毫没有影响他半分好看,不免显出他的呆笨,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他更加可口。 林向晚心中好感剧增,她又问:“你既是教坊中人,为何会对这种事不熟呢?”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似乎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身上那件水棠色纱衣几乎无法掩住他的身形,只在私密之处的用料才略微厚重一些。 饶是如此,林向晚还是在他胸腔鼓起的那瞬,瞧见男人胸前两点形色不错的茱萸,它们并不同寻常男子一般的那种淡赭,而是幼嫩的肉粉,珠圆玉润地垂在男人薄薄的雪白胸肌之下,无比诱人。 林向晚看过一点,便想要探寻更多,她发现这个男人的身材很合她的口味,不但肤白胜雪,而且并不过于瘦削,他胸线之间隐有沟壑,大略瞧着,似乎双腿也很修长有力。 男人终于开了口:“奴是刚来的,还不曾挂牌。” “哦?”林向晚有些惊讶,或许还有些惊喜,毕竟她看这个男人无处不满意,现在又得知他是清白之身,似乎是不能再好了。 可男人却以为她不信,自掀起袖子,去给林向晚看他身上的守宫砂。 粲然朱红的一点灼在他那截白玉臂上,如落雪间的红梅。 林向晚眸子里染了笑,转身对于娘道:“于夫人,人我找到了。你开个价,我要带回将军府。” “啊?”于娘愣了一下,神情惋惜。 这哥儿可是前两日刚来的,听说是家里落了难,无人傍身,自愿进了教坊司,于娘怜他身世可怜,要价还低,何况这模样在她楼中远远甩那 头牌好几条街,高兴地把人收下了。 没想到这才住了几晚,连坊中的规矩都没学完,竟就被少将军看了去,真是个命里含金的。 堂堂少将军开口要人,于娘再舍不得也得舍得,不过林向晚也不亏待人家,足足付了三万两的雪花银,这笔交易是做得双方都十分满意。 为了顺利接人回去,林向晚跟教坊司租了顶轿子,廉价的艳红布料搭成的轿帘,远瞧着像是顶花轿,她则随在轿旁信马。 “你叫什么名字?”林向晚悠哉道。 轿中传来一声清悦的嗓音,听着已然止住了惊慌,“奴叫云宸,还未赐花名。” “云宸。”林向晚思忖着把这名字含在嘴里念了一遍,点了点头道:“不错,不必再更名了。你的奴籍现在我手中,等成了亲,便会销去。” “是。”轿里的美人回了,并不多问,片刻掀起轿帘,澈润的凤眸瞧向马上的林向晚,女子音容明媚,身姿秀丽,饶是不加妆点,看着也格外赏心悦目。 林向晚侧目看了那小心翼翼的美人一眼,笑问:“看我做什么?” “奴还不知,将军叫什么。”云宸声音清润,目光坦诚,然他看着林向晚的眼神却带着股灼热,这种灼热被他很小心仔细地掩饰在眼底,丝毫不为旁人所察。 “我叫林向晚。”林向晚温声回他,心下已有猜测这云宸怕是外地人氏,否则怎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奴会的字不多。”云宸听完她自报姓名,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失落,低低放下了帘子,将自己圈回车里去。 林向晚的眉梢跳了一下,她被男人这个动作极大地取悦到,忍不住勾了勾唇,“我可以教你。” 话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里来的时间去教他习字?可堂堂少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轿子里传来一声回应,带着浅浅的笑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雀跃,勾得林向晚也心情大好。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轿内,云宸精致绝艳的凤目中,含着得意而庆幸的喜悦,他面上那几分颜色生动而张扬,与他在教坊司表现出的笨拙截然不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入府 京畿城的夜市正处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皇城脚下,谁人不知护国将军府的少将军林向晚? 此女虽至今还未曾有什么作为,可其母却战功赫赫。 何况,身为贵族子弟,不上赶着闹事,就已经是良家典范了,没人会奢求他们积极上进。 故而,林向晚带着那顶教坊司的花轿招摇过市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少人都原地驻足,眼睛直勾勾看着马上英姿飒飒的林向晚和那顶艳色的花轿,互相议论、津津乐道着。 “哎,你们看,那不是教坊司的轿子吗?” “护国府的少将军怎么带着顶花轿回府去了?” “这,莫不是......” 这些嘈杂的议论声纷纷扰扰,都带着看戏的调侃,可林向晚却觉得很满意。 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下,她的双目中盛着笑意,那一点亮色于黑夜中燃烧肆虐,清亮夺目,仿佛自地狱走来的修罗。 将军府消息灵通,几乎在林向晚进入教坊司的那刻,消息就传进了明迟的耳朵里。 前前后后一个时辰还不到,林向晚从教坊司带了顶花轿出来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明迟听了,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林煜忙给父亲顺气,劝慰道:“阿晚到了年纪,身边早该有人伺候了,何况此事风言风语真假不一,父亲何不等妹妹回来亲口解释,怎么生这么大气。” “啪”一声,最后一个金丝玛璃的黑瓷茶盏也未能幸免于难。 “她去便去了!把人带回来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她林向晚去了教坊司吗?”明迟气得两耳通红,他本来教养极好,平日里再怎么生气,都不会这样发怒的。 可这回,林向晚属实做得太过。 教坊司属腌臜之地,那里面的人,怎可往家里带?明迟思及此处便满心嫌恶,纵是林煜一直在旁好言相劝,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 话音刚落,竹径的入口处带起一阵风声,二人皆往路径上一望,地上放着昏黄的羊皮灯,林向晚已经在那里站着了。 林向晚平静地扫了眼父亲铁青的脸色,早知此事必然没有那么容易谈妥,可她是非做不可,便率先开口道:“父 亲,孩儿带了心仪之人来见您。” 她身后的云宸也不打算藏掖,这才站出来,大大方方往林向晚身侧一站,躬身行礼,“贱民云宸,见过二位贵人。” 他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林向晚睨了云宸一眼,却不经意瞥见男人微微发颤的指尖。 不知为何,云宸自称的那声“贱民”,忽然叫林向晚觉得分外刺耳,远不如云宸在她面前,带着水润含怯的眸子,呼出一声“奴”。 对她二人的伏低,明迟根本没给好脸,冷眼瞪着林向晚怒道:“你怎么带回这么个东西?” 言语间十足的嫌恶,让云宸身形一颤,双眸更是小心翼翼微垂了下去,还捎带上一丝委屈。 林向晚尽数看在眼里。 她虽与云宸无情,本意便是利用,可无论如何,云宸何辜,不该受此诋辱。 于是,林向晚顶着明迟锐利的目光,再度上前半步,将云宸小心护在身后,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父亲!孩儿钟情于他,此生非他不娶,还望父亲务必成全!” “你!”明迟气得作势要去打她,忙被林煜拦住了。 “父亲!阿妹向来听话,少有所求,父亲允了她的又如何,怎能全然断了念想,大不了择来做个侍便罢了。” 这三人在那边争论,云宸却如个局外人一般,只紧紧盯着林向晚的背身发愣。 她刚刚说......钟情于他,非他不娶。 虽然他明知这话是假,是说与她父亲做戏听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欢欣雀跃。 何况他所求并不许多,今日能顺利进入林府,已是知足。 父女二人还在相争,明迟气得通身都泛起薄红,抿紧了唇,轻斥道:“我不是说了,杨景天那边还寻摸着结亲一事,她那儿子生得不差,你母亲也是中意的。林向晚!家里进了个教坊司的人,以后你再想娶个名门望族的夫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林向晚闻言眉头一拧,杨景天那便宜儿子,她林向晚才不稀罕要。 “父亲,女儿不愿娶个素不相识之人。这中间都隔了这么许久,杨景天恐怕早就忘了此事也说不定,她又是个那样的为人,父亲与她结亲,也不怕日后家宅不宁?” “那日她也只是闲谈几句,说不日还会来 府上叙述。”明迟叹了一声,瞧着怒气还未消,语气却些微和缓,“就算不喜,不是杨家,那别人呢?林府忠烈几代贤名,你难道还想为一时喜欢纵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做正夫?” 这话说得不错,林府的确几代贤名,上一世林向晚便是被这句话劝动,转与杨简成了亲。 然七年之后,林府便被判通敌,不但名声尽毁,还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什么贤名,什么望族,林向晚一个也不稀罕,活着才是最紧要的。 只是这话中又有对云宸的折辱之意,林向晚心知她父亲受亲族教育,对品阶十分看重,也不怒撞,只放柔了声音,商量道:“父亲,女儿是真心喜欢他,他虽出身教坊,可仍然是清白之身,杨简再好,于我也不过是个外人,父亲难道不希望女儿幸福吗?” 明迟虽严厉,却也真心疼爱林向晚这个女儿,纵平日里甚少接触,可关心从不会少。 他见道理都讲开了,林向晚依然坚持,便不欲再管,只隔着林向晚远远瞧了眼站在风口处的那个孩子。 长得周正,人瞧着也干净,若真是清白之身......倒也能勉强。 明迟重礼教,他不可能初次见面,便要查问人家的守宫砂尚在,守宫砂于男子而言是极为私密的东西,第一眼能让自己妻主瞧见便最好了。 “也罢。”僵持了半晌,明迟松了口,“待你母亲回来,你跟她说明,若她同意,我便无话可说。” 林向晚面上一喜,她母亲不拘小节,相比之下,父亲这关才是最难过的。 “多谢父亲成全。”林向晚撩起衣袍,利落地跪了下去,给明迟叩了一首。 后面站着的云宸也随她一起跪下了。 明迟心里还过不去,没有去扶,只双眼在林向晚和云宸之间徘徊了一阵,转身出了竹林。 “阿妹。”林煜见父亲走了,几步上前扶起林向晚,视线却错开她去看后面那个男人。 约莫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干净,不躲不闪地回望着他,然后躬了下身。 林煜也略微点头回礼,他对这个教坊司的男人并没有如明迟那般的排斥,一个奴籍的男人而已,何况瞧着很乖。 “我见你下午恍神不振,恐你晚上又入了魇,这 香囊予你,有安神之效。” 一枚精致穿线的软锦荷包放在林向晚的手心,隔着段距离,都能嗅到里面弥散出的清香。 林向晚心中一暖,忽然有些鼻酸。 她兄长素来如此,极擅绣活,知书达礼,性子也温和,平日里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要顾念着她。 这样一个如莲如玉的人,怎么能让那些人糟蹋了...... 她们都该死!该被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林煜见自己妹妹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不明道:“怎么了?不喜欢吗?那也无妨,我回去再重新......” “喜欢!”林向晚忙收拢了手,将荷包放进怀里,她瞥了眼身后的云宸,男人十分乖巧地候在那里,便是被冷落了许久,也不见他面露不悦。 林向晚一时情不自禁,交了底,“哥哥,我想娶云宸做正夫。” “果真?”林煜有些惊讶,“母亲会不会不允?” “届时再说罢。”她弯起一双莹亮的双眼,上翘的眼尾透出几般狡黠,状似不经意道,“哥哥可有心仪之人呐?” “我?”林煜淡淡一笑,“我整日圈在林府,到哪里去心仪人家?我观父亲走时,怕是还气着,今晚也不知睡不睡得好,我再去看看他。” 说完,他步履一顿,想起什么般看着林向晚道:“可要我另备一间卧房?” 林向晚摇了摇头,“不必,云宸今晚与我宿在一处即可。” 什么?这么快? 云宸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慌乱地看了那兄妹二人一眼,心脏突然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他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没想到这同寝......会来得这么快! 林向晚一回头,就瞧见男人错愕的眼神,发呆一般直直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这若是换了别人,必要想方设法爬她的床,哪会如云宸这般,是这么一个表情。 她略寒暄几句,拜别了兄长,来到云宸身边询问:“你想一个人睡吗?” 林向晚有意试探,只想瞧瞧男人是什么反应,会怎么回答。 只见云宸低敛着眉目,怯怯望了她一下,仿佛是不肯同寝,又怕她不悦,浅色的朱唇欲言又止,显出委屈的模样。 接着林向晚便听见自己替他作出了回答,她带着商量的语气,低声道:“我卧 房的汤池很舒服。” 这才见云宸点了点头。 林向晚隽丽清婉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笑意,引着云宸去了她的卧房。 时隔半日,再度回到这卧房之中,林向晚觉出一股不真实的虚妄来,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林府灭门和现在,哪个才是梦。 云宸跟在她身后,略微扫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皆是简约大气的楠木家具,和他印象中并无多少出入。 尤其是悬挂在金丝楠木方榻上的那柄巨大的玄铁虎皮弓,云宸至今都清楚记着它的模样。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林向晚,她便是在马上。 林向晚极擅骑射,她的弓比别人的都要大上两倍不止。巅峰时期,她可以用她那柄巨弓齐发十箭,且全中红心。 时有的皇家骑射围猎,只要有林向晚在,就无人可以胜她。 林向晚回过了身,正要嘱咐什么,却见云宸对着她那柄穿云弓入神,道:“你对它有兴趣?” “只是看看。”云宸收回了眼,微抿着唇瓣露出个浅笑,“觉得此弓和将军十分相称,想必,有个好听的名字罢?” 他只是顺坡往下这么一问,林向晚这柄弓的名字,他当然知晓,名为穿云,取穿云破甲之意。 穿云弓身形巨大,发出的声音也不小,一箭发出如有龙啸,若是多箭齐发,更是魆风骤雨,当年林向晚上阵杀敌,敌人光是听见穿云之名,便瑟瑟发抖。 他水润的凤目中柔光点点,注视着林向晚姣好的侧颜,等待着从她口中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然,林向晚朱唇轻启,却道出两个陌生的字眼,“它叫射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同寝 月朗星疏。 吹花小苑的夏夜十分宁静,偶尔才会有几声蝉鸣,隐约试探过,便不会再叫了,像是想叫又不敢似的。 云宸方梳洗完毕,换上了下人备来的丝绸亵衣。 这亵衣是新的,属于他那未来的父丈,穿在身上贴身不说,还这般轻薄无物。 虽然在梁朝,男子嫁人之后,与自己妻主同寝,便不可穿亵裤,只着一件轻薄里衣,等待妻主夜幸,可这也太...... 云宸觉得他此刻好像什么也没穿,十分不成体统地坐在床上,等着林向晚沐浴完来夜幸他一般,臊得面色绯红。 话又说回来,他以为林向晚向他暗示汤池的好用,是要和他共浴,惹得他还兀自紧张了半天,却原来这卧房后面是有两个完全隔离开的汤池的。 也不知林向晚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 若她今晚要他,那他是该拒绝还是答应?若是答应了,又是该矜持些,还是放浪些? 云宸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半天,坐得脸红心跳,心道方才还不如一起沐浴,这样后面再发生什么,便是顺理成章的。 哪里会像现在,让他一个人穿成这样坐在这里干等,等得他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一会儿人来了也不知该怎么办,说什么话。 林向晚到底在干什么?她为什么洗这么久? “哗——”一声,连着汤池的木质扇门被拉开,云宸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手指蜷缩着抓住身下的薄褥。 林向晚关上门,正用肩上那条汗巾擦着滴水的发丝,瞥见云宸的身影,惊得几步上前。 “你怎么没......”她顿了一下,才看清云宸身上穿着的那件丝薄蝉衣,轻透得比他在教坊司穿着的那件还要过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穿成这样?” “不...不是将军吩咐人送来的吗?”云宸瞬间涨红了脸,这话问得,好像是他故意穿成这样,有意勾她似的。 林向晚想起她是托下人去父亲或兄长那里要点没穿过的衣服过来,明日再带着云宸去按照他的尺寸做几身,不知这些下人怎么送来了这种。 难道她们以为她今夜要与云宸行房?恐怕云宸也误会了罢? “......”林 向晚看着云宸面红耳赤的样子,忽然生了逗弄之心,纯情的羞涩的男人她不是没见过,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他怎么脸红成这样? 何况云宸可是在教坊司学过几日规矩的。 林向晚缓缓踱步,走至云宸身侧,云宸周身肌肤若雪,但凡沾上一丝羞赧,那灼灼的桃色便会慢慢染透全身,如醉酒一般。 云宸耳尖红得几欲滴血,见林向晚近身,他紧张得都站起了身,将大床的里侧让给林向晚,道:“将军请。” 林向晚明知云宸是请她睡在里面,可这男人摆出这副诱人的表情,让她实在很难不往歪处想。 她本来就是个在那方面欲念极强的人,前世因为种种原因,她一度克制压抑,可现如今,这样一个美人在侧,她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林向晚挑眉,佯作无事越过云宸上床躺在了里侧,她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要了云宸,她只是想利用云宸堵住杨景天的口,好让杨简入不了林府,期间锦衣玉食伺候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可以给云宸一笔钱,放云宸自由之身。 可这个男人明明少不更事,却还摆出这么一副可口的模样。 他不过才十七八?样貌年轻,身子却发育得这样好。 算上上辈子,她都是一个虚够而立的年纪了,却还是禁不住被云宸勾得身火难消。 林向晚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挑一个长得这般合心的留着,徒然受折磨。 这样想着,她便用内力逼退了欲念,回头一看云宸还立在原处,也不上来。 “别怕。”她出声宽慰,“过来。” 林向晚侧卧着,向云宸伸出一手,发梢上垂挂的水珠打湿她亵衣的前襟,勾唇带笑的模样痞气极了。 云宸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探出指尖摸上林向晚的手心,轻手轻脚爬上了床,他身上红云尽褪,敞着前襟曳曳膝行的模样极是撩人。 林向晚只需看得再仔细些,恐怕还能瞧见他私密处垂着的蛰伏。 这件衣服实在薄得太不像话了,她忍不住想。 林向晚的邀请姿势明显,云宸爬上了床,就把脑袋枕在她展开的那条手臂上,她再轻轻一揽,云宸便贴了上去。 顶上女子灼灼的视线实在太过逼人,云宸忍不住垂 下了眼,心里却默道,将军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林向晚瞧着云宸这不适用却又不反抗的样子,沉沉笑了两声,道:“父亲说的话,你不必太过在意,并不是有心辱你。”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林向晚认定的夫郎,以后只管安心在府中娇养,在外一切有我。” 云宸静静听着,忐忑的心绪又因这几句话瞬间飞向云端。 他是重生一回的人,清楚明迟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不会跟他那父丈计较,可林向晚却特地为此事宽慰他,说他是她认定的人...... 林向晚等了半天,不见人回话,低头只看见个埋得极深的脑袋,也看不清脸面,以为云宸睡了,索性也阖了双目。 听见头顶传来匀称的呼吸声,云宸这才缓缓抬头爬起身子,敛紧了唇瓣,用水润美艳的眸子注视了林向晚的睡颜片刻,低头在林向晚的鼻尖上浅啄了一下。 乾禾十一年,林向晚才十八岁。 可今年,他却已二十一了。 * 林府的正主,林纾将军一月前于平阳岗剿匪,不日可归。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护国将军府的少将军林向晚,从教坊司带了一个小倌回去的消息就闹得满城风雨,说什么话的都有。 明迟本就对此事颇有意见,林向晚还那般招摇过市,用早饭的时候脸一直沉着,都没吃多少。 林向晚心疼她爹,盛了碗藕粉圆子递到明迟面前,“多少吃些,母亲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父亲清减不少,万一届时硌着了母亲可如何是好。” “你在说什么!”明迟转了圈脑子才反应过来林向晚的话是什么意思,气得瞬间起立,险些又把那碗藕粉圆子摔个稀烂,愤怒的眸子水润润地瞪过来。 林向晚没憋住,哼笑了一声,立马道歉:“女儿错了,不该如此不懂规矩,父亲莫要动怒,对身子不好,您看,这个春卷是不是很好看?” 明迟皱着眉坐下,没有去看,林向晚便又用她父亲的筷子夹了只春卷,给人递过去,摆出乖巧的模样,不再言语了。 她这父亲其实很奇怪,在外人面前是副极清冷的模样,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在哥哥面前,是温文儒雅的慈父模样,二人手谈品茗, 一起岁月静好;到了她这里,她这父亲又极为易怒,像只炸毛的猫儿一样,诚然是她经常出言不逊...... 不知道,父亲在母亲面前又是怎样。 她上辈子好像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她只记得她父亲被不知什么人绞死,她找到人的时候,脖子上那道紫黑色的淤青触目惊心...... 林府灭门的那些画面,就如同梦魇一般一直缠着她,脑海里会时不时出现母亲战死沙场时灰暗无光的眼神,父亲的惨死,下人们由于反抗被剖出内腑,还有她的哥哥...... “啪”一声,林向晚手里的杯子被捏了个稀碎。 坐在旁边默默吃饭的林煜吓了一跳,忙捉起林向晚的手反复检查,“可有伤着?” “没有。”林向晚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神情古怪的明迟,淡然道:“这个杯子的质量不太行。” “阿晚。”林煜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从昨天起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跟哥哥说。” “没有呀。”林向晚嘿嘿一笑,作出十八岁的她才会有的无辜表情,“哥哥你看,这个杯子质量真的不好。” 说着,她又捏碎了林煜面前的杯子。 林煜:“......” 桌上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府苑的小厮来厅堂内上报道:“夫主,杨千户来了。” 来了,而不是求见,就说明人已经在客室等着了。 林向晚沉了沉脸色,虽然锦衣卫如今权重,可也不是这么个目中无人之法。 明迟点了点头,掠了眼林向晚那不甚好看的脸色,缓缓道:“将我的面纱拿来。” “父亲要去见她?”林向晚询问出声,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在她眼里,连在许如良身后的一干走狗都是毒蛇,而她的父亲如温顺羔羊,便只是瞧上一眼,都有无数危机潜伏。 明迟冷冷看她一眼,“不去见,怎么回绝人家?” 林向晚失了声,放下筷子道:“我去换身衣服,结亲的事,我跟她说。” 她都做成了这样,云宸到现在还在她床上睡着呢,整个京畿都在议论她林向晚行为不检,杨景天还要巴巴上来结亲。 林向晚长吁了口气,换了身玄色的修身骑服,往客室那边赶去。 杨景天是穿着官服来的,锦衣 卫卷云绘日的雪浪袍,足上踏两只五品官靴,瞧着是新做的,仿佛来办什么公差一般。 林向晚站在偏门的立柱后面,往里觑了一眼杨景天,眼神嫌恶。 下人们很快送上的茶点,杨景天神态倨傲的看了明迟一眼,微比了个抱拳的手势,便算作行礼。 按梁律,护国将军府属正一品,锦衣卫旗下的千户属正五品,这其中相差悬殊,杨景天该给明迟这将军夫主行跪拜礼才是。 然而他如此放肆,不是没有原因的。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世态安丨邦,梁朝已有十年没有大的动乱了,朝中很多武官闲置,官家重文轻武已是常态。 否则,清缴山匪这种小事,就不会派林向晚的母亲林纾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夫主 锦衣卫就不一样了,监察百官,又是皇帝心腹,在东厂未起之前,锦衣卫确实颇有势力。 现任的指挥使周宓精明善断,是个可造之才。 只是后来,周宓败在她那个哥哥身上。 周宓重情,多番为此受累。 上辈子林向晚以为,杨景天在她林府如此倨傲的原因,不过就是这其一,如今重生,她才想明白,那或许确实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而这背后更重要的原因是,杨景天站在三皇女陈秋明的队列,而陈秋明没过几年,就彻底取代了皇太女陈弋茹的地位,成为梁帝陈芮最为宠信的孩子。 “千户大人到府所谓何事?”明迟尊称一句,将自己的茶杯抱在手里。 “您真是健忘。”杨景天笑了笑,“下官自然是为小儿的婚事来,我们谈过的。” “是谈过。”明迟垂着双目,瞅着茶汤里自己的虚影,缓缓道,“可上回你不过是寒暄,之后又再未递过什么拜帖,今日千户大人不上门,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千户大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林府今日可没做多余的午饭。幸在时辰还早,一会儿我嘱咐厨房多加几个。” 杨景天听明迟三言两语就把罪责推在了她身上,还立马就下了逐客令,顿时铁青了脸,冷笑道:“毕竟是婚事,我原想着不急于这一时,谁能想到贵府的少将军这么快就寻摸了个贱奴带回府上呢。” 听了这句,林向晚眉心一皱,三两步踏入堂中,抿起一个笑来,对杨景天拱了拱手道:“千户大人好,有失远迎!” 杨景天本以为今日只有她和明迟座谈,对着一个养在深闺的男人,她自然可以颐指气使一番,可这林向晚一来,她的气势就被活活压下一头,再说什么话,可要考量着来了。 “你怎么来了?”杨景天堆了个笑,眼神却不大热情。 “不是说亲吗?”林向晚挑了把椅子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脚尖不甚安分地在半空中划着圈。 “我以为是给我说亲的,想着怎么也得露个面。难道,千户大人是给想给我母亲纳小?真是不巧,家母还没回 来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景天听林向晚胡扯了两句,心情更差了,不耐烦地瞥了眼自林向晚来了之后,就一言不发的明迟,道,“我相信将军夫主是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女儿娶个风月场的贱奴?” 他确实对那教坊司出身的十分不满。 明迟皱了皱眉,可他更加看不惯眼前此人目中无人的模样,况且阿晚并不欲娶杨简,他也就没必要贴上这张老脸叙几句好话。 “又不是我娶。”明迟缓缓道,“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况且那孩子是清白之躯。” 杨景天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难道她的儿子就不清白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再清白又如何?一个贱奴,买来玩玩的把式,难道还能搬成正夫不成?这话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耻笑。” “千户大人。”林向晚眼神冷了冷,她进来不到片刻,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没坐热,就听杨景天一口一个“贱奴”说了三遍,不悦道,“不管他从前是什么人,现如今是我林向晚看中的人,搬进我林府,他就是金枝玉叶,百姓见之要下跪行礼!笑我的人,他们也配?” 杨景天先后被林向晚嘲讽了两回,脸上的面子早就端不住了,也站起身冷笑一声,冲着皇城的方向一拱手,“林向晚,陛下也是天下人之一!你这话可是在藐视君威?林向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逆!” 谋逆? 林向晚听见这个熟悉的罪名,被这个蠢女人如此轻易地喊了出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上一世就是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了林府上下几百口的人命。 杨景天咄咄逼人的目光紧盯着明迟,她自然不会就以这样一句话真的去告发了林府,不过是借此再逼明迟一把,把亲事谈妥。 明迟神色静敛,可抱紧杯壁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千户大人今日仿佛不是来说亲的,而是来上门讲笑话。”林向晚耸着肩,嗤笑着上前,横在杨景天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她要比杨景天高上一头,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盯下来,直将杨景天逼退了两步,才笑道:“陛下可是天子,享齐天之福,该与天同齐才是,千户大人这活活就将陛下说矮了半截,究 竟谁才是谋逆呢。” 林向晚目深如渊,一句话说到最后没了丝毫表情,就这么寒着脸盯着杨景天看。 晌午的日头还不算毒,吹花小苑清凉,一阵过堂风直袭杨景天的后背,她全身一下子冷了个透彻。 杨景天第一次瞧见林向晚这种杀人般的目光,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林向晚就会毫不费力直接捏断她的脖子。 殿下那边还要利用林府做事,林府一品军爵的身份可比她这小小一个千户好用多了,万一届时林府投了诚...... 杨景天越想越怕,汗都流了下来,到最后,连腿肚子都开始发软了。 “千户大人不若留下用饭?”明迟适时地站起了身,和颜悦色道。 “不...不必。”杨景天声音都有些发颤,“下官忽然想起还有要是在身,就不多在贵府叨扰了。” 林向晚满意地笑了,收回压制前倾的身形,退了半步,恭敬道:“千户大人慢走,我送您。” “不必!”杨景天浑身都抖了一下,整个后背立起一层寒毛,但还是强行立住了脚跟,自以为威严地掠了林向晚身后的明迟一眼,“我瞧将军夫主也做不了什么主,还是等林将军来了再谈罢!” 然后便匆匆离去了。 林向晚神色淡淡,瞧着杨景天离去的背影,心头流窜的那股不安才稍微平息一些。 “阿晚?”明迟唤了一句。 林向晚回过身去,就瞧见她父亲眼中的不安,心里跟着咯噔一下,她方才是否有些过激,与十八岁的自己相差太甚了? 然而她的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道:“饭桌上只剩你哥哥一人了,我们现在赶过去,还能敛些剩的。” 林向晚嘿嘿一笑,目光“慈爱”地看了眼她的父亲,跟着人一道过去了。 教坊司的人向来起得晚,林向晚晨起的时候没有唤醒云宸,这会儿日头升了一半,再送早点过去兴许正是时候。 她不知云宸的喜好,便各种点心都捡了些许,吩咐厨房做了碗新的藕粉圆子酿,拎着食盒过去了。 待林向晚回了房,没在床上寻见人,却瞥见他在书房的几案上,手里拿着本不知什么书,人却趴着睡着了。 日光透过斑驳的竹叶,在男人的面容上投下一个 细小尖尖的叶影,将男人的漆如鸦羽的睫毛晕成了透明的淡金,浅薄的红唇上还沾着明亮的水光。 云宸衣领微敞,露出修长的脖颈,他似乎睡得很熟,雪色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稍微深入些的位置与前襟构成一片阴影,直教人想去一探究竟。 父亲的衣服于他还是偏大了些。林向晚想,不若下午便带他去做几身新衣。 思索间,林向晚大步上前,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案头,倾身抱起熟睡的云宸准备往床上送去。 云宸要比寻常男子结实一些,抱起来颇有些费力,手感却十分不错,林向晚不经意蹭过云宸的臀瓣,只听人还发出一声梦呓般的轻吟。 这么敏感?林向晚挑了挑眉,强忍下去再摸几把的冲动,方往卧铺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见怀中人转醒了。 “将军?”云宸缓缓睁开眼睛,余存的倦意让他整个人带上一股慵懒,看着林向晚露出一个舒浅的笑容。 这本是一个纯良的表情,可它却出现在云宸的脸上...... 印象中,林向晚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云宸这种长相的男人。 他的每一个五官都不阴柔,尤其是那双精致勾人的凤眼,若是发起怒来,必然是副凌厉的模样,和教坊司娇软服帖的男奴扯不上半分关系。 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都带着无尽的撩人之意,就像是他的眼神明明纯澈无比,林向晚却会因他一个咬唇浮想联翩。 林向晚把这些勉强归于云宸在教坊司学过规矩,带上几许风流也是理所当然。 “我给你带了吃的。”林向晚淡淡说着,一边把云宸放了下来,示意他自己去碰那个食盒。 云宸应声,掀开盖子,凝视了片刻只拿了那碗藕粉圆子酿,无声吃了起来。 那里面的数量不多,四五个罢了。 林向晚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道:“下午我带你去做些衣服,你身上可有出行的面巾?” “有的。”云宸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现在就去罢,下午日头太盛了。” “好。”林向晚没什么意见,目光略微打量了一下云宸,道,“你站起身来。” 云宸放下碗勺,起身往林向晚那边走了两步。 刚一上前,林向晚便贴近环住了他的腰身 ,然后迅速将他从肩臂到腰臀细细摸了一遍,让他转身时,他甚至都感觉到林向晚前胸挤上他后背的柔软触感。 云宸一下子红了脸,唇角却情不自禁勾了勾,林向晚是不是在检查他长得好不好?若是觉得满意,她一会儿是不是还想要...... 他还没联想完,就听林向晚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林向晚看着云宸呆呆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主动给人理了理穿好衣服,作出一个请势,“夫主还不出发吗?” 云宸盯着林向晚明丽娇艳的少女面靥,心中的小鹿突然一蹦。 她叫我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做衣 林向晚深邃的眼瞳中染上一丝笑意。 她的双眼略微狭长而眼尾上翘,眼睑色泽微深,这样一双眼睛生在一个女人身上,会显得十分妩媚。 然而林向晚如今这具身子才初至十八,从头到尾透着青涩的模样,她的眼神又过于冰冷,妩媚便荡然无存。 可笑起来的时候,却是足够狡黠的,尤其是在林向晚眼中,云宸是这样一个无害的娇憨模样,更惹出她的逗弄之心。 “夫主。”她重复了一遍,上前半步,身高堪堪够到云宸的鼻尖,“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将军。”云宸轻轻吐息,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双颊还带着难掩的薄红。 这具身子虽然是二十一的年纪,可内里这副魂魄已是将近而立,他不能因为林向晚随意两句话,就脸红心跳,宛如一个怀春的少年。 可是夫主这二字,对云宸实在意义非凡,他重生前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努力,却终究未能站在林向晚身边。 所以此生,他宁愿处处伏低,将自己的威胁降到最低,去讨林向晚的喜欢。 “随我走。”林向晚唇角微扬,走在云宸前面带路,余光却总忍不住去瞥男人拖在地上的影子。 她甚至开始担心,云宸会不会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磕到碰到,于是她又放慢了脚步,等着男人拖着他长长的衣摆跟上来。 京畿有家促织坊,在皇亲贵胄间颇有名望,里面的绣娘大都是姑苏人士,刺出的都是一流的苏绣,丝织锦帛又轻又软,款式也新颖。 将军府里大多数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定制的,林向晚要给她的娇夫做些新衣服,自然也是选在这里。 她领着裹着面纱的云宸踏进促织坊,里面的绣娘见是熟客,十分热络地上前引林向晚去楼上,上等的面料都在那里。 只是那绣娘问过林向晚后,眼神禁不住看向站在林向晚身后的男人,男人虽轻纱掩面,却不难看出他面容精致,气质更是出尘,难道这位便是那教坊司出身的美人? 绣娘方看了两眼,云宸就端着凌厉不悦的视线正对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绣娘浑身一颤,连忙移开了 视线,心道这男人未免太凶了。 可这个男人又确是生得好看,让她有了多瞥几眼的心思。 她余光瞧见林向晚正在专心挑着花色,便又大着胆子回过身,对云宸道:“公子,我来替你围量下尺寸。” 云宸寒着脸默然不语,那绣娘便当他是默认,忙卷起袖子就要上前,却在距离云宸只有半步之遥时,衣领子一紧,活生生被提了回去。 林向晚把这绣娘拎到自己面前,松了手,露出个不怎么明朗的笑容,“尺寸我给你写在簿子上,不必量了。” 拢手站在一旁的云宸听了这话,拇指悦然地动了动。 绣娘自知触了少将军的霉头,吓得赶紧垂眼应声,直至林云二人出了促织坊,才敢把头抬起来。 促织坊一行,天色已近晌午,林向晚想起早饭云宸没用多少,便道:“庆和斋的龙井虾仁口感不错,这个季节正是适宜,我们去尝尝如何?” 云宸清楚林向晚是顾念他的身子,眸中潋滟的柔光化作点点笑意,“听将军的。” 七月月底,浮梁过往的行商会路过京畿,留下一批新鲜的茶叶,最为上等的龙井和太平猴魁要贴补宫中用度,略次的被各家权贵瓜分。 庆和斋掌柜的兄弟就是贸易茶叶生意的,所以他们家总能得到最新鲜的茶,夏季肉食易腐,各个酒家进的量少,货也新鲜,此时的龙井虾仁的确口感上佳。 林向晚自身并无口腹之欲,点菜全权交给云宸,只不过云宸不识字,她便把菜名和原料报给云宸听,只看云宸是点头或摇头。 一番菜点下来,林向晚颇有些惊讶地发现,云宸喜好的菜,和她偏好的竟然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早在昨日,林向晚就派手下去查过云宸的底细。 云宸是临安人,早些年双亲贸易布匹生意,家境不错,听说还有个小妹,后来小妹成亲,嫁儿的那户人家牵扯了官司,正赶上朝廷峻法,云宸一家也为其所累,皆没收了家产,没多久就败落。 母父亡故后,小妹带着夫郎南下,打渔谋生,云宸不愿拖累,便一人独上京畿,听说是自愿进的教坊司,只拿了一点银子。 人名姓氏、家族简史以及时间年份都查得清清楚楚 全无疏漏,倒也是个可怜人。 点过菜,店小二拿着竹简下去了。 林向晚不经意瞥了眼云宸,却见人神色恹恹,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怎么了?”她不由问道。 “将军。”云宸低低垂下眼帘,软声唤了一句,才犹豫着道,“奴有些胸闷。” “那我们去窗边。”林向晚自然而然去扶他,以为是那面纱不甚透气,倒也正是三伏天,父亲的衣服本就十分保守,云宸定是不适应的。 林向晚递了手,见云宸皙白的手指轻覆上来,如白玉青葱,莹润修长,想起他也曾是少爷身子,在家中娇养,必然是没做过重活的。 “我让人在这儿竖一道屏,一会儿将面纱摘了,衣领敞开些也无妨。” 林向晚轻声嘱咐,云宸眼里闪着微光点了点头,像是十分不好意思。 她淡然一笑,心想云宸可真有意思。 靠窗的位置不够宽敞,只余两人坐下,屏风竖好后,店小二也不敢再将菜往里拿,叫两个童子送了进去。 待菜品上齐,只剩下两人时,云宸便取了面纱,宽袍大袖的软烟罗交领袍,天青与秋色平分,更衬他谪仙之姿。 林向晚看了一眼便觉,父亲的衣裳于云宸虽宽大,却有种异样的美感,这是种只限于关在家里独自欣赏,不能与人同乐的美感。 “以后外出,就莫要穿这个了。”林向晚声音轻和,还是带着商量的语气,虽然她也清楚云宸大约不会拒绝。 可云宸却以为,他哪里惹得林向晚的不悦,或是真的揭下了面纱,而林向晚只是随口说说;亦或是这件衣服属于她的父亲,她觉得他不配穿着;再或是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他穿起来真的不好看而已。 他身形一滞,低声应了一句,对眼前满桌馔玉佳肴顿失了胃口。 “怎么不动筷子?”林向晚很快发现云宸的沉默,顺势给人夹了菜,逐渐恍然过来是不是自己方才那句话惹了人的误会,便滚了下喉咙解释,“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少将军的夫主,不想给别人看。” “奴没有......”云宸下意识想要解释,抬头对上林向晚戏谑的眼神,便知又是她存心逗弄,干脆住了口。 他看了眼天色,随口道:“将军 ,奴喜欢楼下灯笼铺那个木雕的兔子灯,一会儿能不能去看看?” 林向晚难得听他说一句喜欢,不经抬眼看向楼下去寻,果然看到一个挂满灯笼的摊子,正要点头,却在见到附近一个熟悉身影后眉头一拧。 “好呀。”她淡声回了,目光却紧紧盯着远处那个熟悉的男人,以及男人身边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不是杨简么?杨景天的好儿子,怎么跟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厮混在一处? 这女人穿着贵气,神态倨傲,林向晚觉得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倒是她身边的杨简,神情谄媚,赔笑又贴身的,饶是他覆着面纱,林向晚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林向晚视线专注于那二人看了片刻,一时忘了夹菜。 静默坐在她身旁的云宸见此,淡淡勾唇,不动声色地夹了块牛肉炙过去。 他估摸着那二人差不多要离开了,才轻声提醒一句:“将军,菜要凉了。” 林向晚方回了神,心中忽觉雀跃,若将杨简自己早有了外女一事告知父亲,父亲岂不是更加不会逼她了。 * 几日后,护国将军府的正主,林纾将军终于回京,林向晚一家便即刻从吹花小苑迁回了将军府。 主人不在这几日,将军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府里的管家季痕打理。 季痕是早些年就跟随林纾出征的军士之一,后来受了严重的腰伤,上不得战场,又无处落脚,才被留在了林府,她今年年近而立,熟读经书兵法,还有些武艺底子,是个能干的人。 见林向晚她们从轿子上下来,季痕忙上前迎接,对林向晚一礼,“少将军,主母要下午才能回到府上。” 虽然只是简单地清剿山匪,但按例林纾还是得先入宫于圣前述职,才可回府。 林府做了一桌子好菜给主母大人接风洗尘,林向晚也满心期待,连上上辈子,她可是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知道了。”林向晚略一点头,看着将军府这位忠仆的眼神也有些热切。 全府上下都在欢喜,云宸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在重生前可从未与这位将军主母打过交道,只听说过她脾气不错,却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自己。 那日他那未来的父 丈可是明言,他和林向晚的婚事,须得林纾将军同意才行。 云宸在房里如坐针毡,从清早林纾将军进京,就一直惴惴不安,午饭都没有吃下多少。 林向晚悄声来到卧房,就瞧见云宸翻箱倒柜在找东西,摆出了几件衣服一一对比,还满面愁容,不禁看得失笑。 前日促织坊做的新衣已经都送了过来,总共就那么十几件,也不知他在反反复复比划什么。 她跃进房门,抱臂倚在门框上抿唇看着云宸忙活,悠然道:“随便选一件就可以,家母性情随和,不会为难你。” “是。”云宸便不敢再动了,留下了手边那件,把剩下的都归置进衣橱,一转身瞧见林向晚已走到他身后,正打量着择选出的那件烟色直裰。 他又觉得这件素了些,想问询一下林向晚的意见,便道:“奴......” 刚说了一个字,林向晚却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唇瓣,道:“以后这个字,于我便罢,在别人面前就不要提了,用直称即可。” “知道了。”云宸应声,眸中含笑,再去看那件烟色的蝉纱直裰,又觉得顺眼无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午后 林纾回府时,并无料想中的风尘仆仆,她似乎是早就在哪里歇了一阵,卸下沉重坚硬的盔甲,身穿绾色交领,内衬雪色大袖中衣,头发束得极是规整。 那一瞬林向晚不是激动地去迎她的母亲,而是忽然注意到,似乎她母亲每次外出回府,都会特地打扮一番再回来,平时在府里也格外注意形象。 她不经意把目光放在她父亲身上,只见明迟穿着檀色的素雅直裰,两手都揣在袖袍里,神色端得十分板正。 这两人之间隔着十几步远,就那么旁若无人地互相凝望了一会儿。 林向晚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原来她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 她前世都不曾注意到这些细节,如今更加体会了其中的温情,就更要努力守住她的家人。 “阿娘。”林煜不如林向晚那般有眼色,轻唤了一声快步上前扶住了缰绳,悦色道,“母亲一路辛苦。” 林纾这才下了马,怜爱地抚了下林煜的脑袋。她今年三十五岁,正是一个女人风气最盛的时候。 “母亲。”林向晚这才上前,温声唤了一句,虚行一礼,“母亲一路风旅劳顿,快回屋歇息一阵罢。” 林纾抬眼去看林向晚,林向晚的身量与她十分接近,母女二人不见一月有余,以前并不发觉有什么,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她这个女儿周身气度成熟内敛了不少,蜕变之迅速足称一声立竿见影。 “我不在府中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林纾道。 “没什么大事。”林向晚顿了顿,又道,“母亲先行休息,女儿有件私事,想晚饭时再与母亲详谈。” 说完,她看了眼一直寡言的父亲,拉住林煜补充道:“还请母亲放心,晚饭之前,我和哥哥绝不会去房中打扰,届时请母亲和父亲直接来用餐,我等便不去请了。” 林向晚说完便扯着林煜退下,季痕带着几个下人上前去收拾主母的行李。 林纾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瞧向不远处的明迟道:“她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明迟双唇紧抿,他这女儿真是愈发口无遮拦,他可从没教过这些,一定是林纾干 的好事! 想到此,他竖起薄红的耳尖,怨怒地瞪了一眼林纾才轻斥道:“还不快过来!” 林纾愣了愣,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的夫郎,只得先行一步去扯明迟的腰带,温言哄着:“我这不刚来,你生什么气......” 二人拌了几句嘴,相掺着往主院中去了。 母亲回来了,林向晚心情大好。 她很了解她的母亲,从小,林纾便教育她,身为女人一定要有主见,择自己想成之大业,以后,更要娶自己想娶的夫主。 故而当年杨简要入林府,她母亲一直不予置评,之后她与杨简感情不和,母亲也从不过问。 如今她有了自己想娶的人,虽然这种念想无关情爱,可她母亲又不知此中详情,一定会同意的。 一想着她朝自己的目的更近了半步,她心头那股浓沉就会消散一些,踏足的步伐都连带轻快不少。 “父亲可是做了让妹妹不悦之事吗?” 兄妹二人各自回东西院时尚有一段的同程,行进时,林煜忽道。 林向晚一愣,“哥哥怎么这样说?” “我已见你几次言行,对父亲多有不敬,言行间多次谈及父亲私事,父亲心宽,不与你计较,可为人儿女,怎可置喙长辈身事?” 林向晚初时没听明白,反应了片刻才知,她哥哥是在说她调侃她父亲一事,仔细一想,今日确不是第一回了。 何况今日还是当着母亲的面。 “我并非......”林向晚想解释清楚,她没有不敬她爹爹,只有理由不知要如何明说。 她记得很久以前,她和父亲是很亲近的,父亲虽照常严厉,可她那时也会回嘴,情绪激动时,父女二人还会引经据典地互骂一阵。 可前世自她成亲后,与父亲的交道便少了许多,回回近乎点头问礼,连次像样的长谈都没有。 诚然后来林家遇难,她们都没有那样的心思去巩固什么父女情谊,故而此次重生回来,林向晚想找回当年那种亲昵的感觉......但她内里这副魂灵,究竟不是当年初长成的小丫头。 她不知道要跟父亲说些什么,便只能一味拿些浑话来气一气她的父亲。 如今经过林煜提醒,她才意识到,她这样的行为,已然越过了身为一个女儿的典范。 林煜见林向晚的神色迅速灰暗了下去,心里更是有些无措,忙换了一个话题。 “母亲回来,妹妹似乎很高兴。”林煜打量着林向晚的神色,适宜出声道,“看来你的确很喜欢那个云宸。” 林向晚并不否认,只低着头笑了笑,琥珀般的美目眺望向远山的落日,缓声道:“哥,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 诚然,杨景天隶属三皇女座下,可她只有区区五品。 五品之衔,在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下,实在是一块太不起眼的垫脚石,否则那日她也不会肆意去下杨景天的脸面。 杨简入府,只是三皇女钳制林府的第一步,这一步未成,她后续必然会想别的办法。 但无论如何,杨景天的利用价值必然锐减,届时三皇女对其的关注度也会降低...... 那她何不顺势直接解决了杨景天这个包袱呢? 比如,用那天她在灯笼铺旁看到的那个陌生女子。 “秋闱?”林煜有些惊讶,看着林向晚沉静的侧脸,皱眉道,“阿妹是不愿继承母亲衣钵吗?” “非是不愿。”林向晚摇了摇头,只是那太迟了。 七年之后林家就会迎来灭门惨变,而在那之前,林府势力就会遭到重创,届时政权三足鼎立,京畿城水深火热,即便是她重生一遭,也不可能让林府东山再起。 所以她得从现在起就做筹备,让林府避免那次重创。 “只是哥哥你也瞧见,护国将军需随时领命出征,我以后也会这般,那云宸怎么办?我是舍不下他的,横不能带着他一起。” 原来是这样。 林煜抿着唇,心想他妹妹究竟是何时在教坊司遇到那个男人的,这才几日,就深情成这副模样。 难道那个云宸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实则是个颇有手段的男人?毕竟他可是教坊司出身的...... 林煜跟在林向晚后面走了一会儿,到了东西两院的岔路时,他才忍不住道:“妹妹就算再喜欢他,也不要误了正事,世间偏是儿女之情最难可靠,以后你或许还会遇见更要心仪的。” 林向晚顿了顿,停住步伐回身看向林煜。 她前生一直以为,她哥哥是喜欢梁帝的。 虽然陈芮的年岁比她哥哥大了快要一轮,可林向晚每年去 探望时,林煜都会说许多梁帝的好话,带着那样轻和的声线,目光也温柔恬淡...... 可她现如今才发现,她哥哥会有那样的眼神不是因为提起陈芮,此时此刻,她的哥哥也是用那种温柔的眼神,轻和的语调跟她说话,过往那十数年仿佛一直如此。 她突然明白,或许早年在宫里,她哥哥就过得不好,说梁帝好话,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让爹娘安心罢了。 “你还不放心我吗。”林向晚露出个清甜的笑容来。 她时常会忘记自己现在还是十八岁的少女,在全家人眼中,她才是那个最小的,最该被照顾的。 “哥哥放心,阿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向晚挥了挥手,“距离晚饭尚有一个时辰,哥哥去歇一会儿。” 林煜点了点头,却不动,林向晚知道她哥哥的习惯,自己先转身进了西厢,才听见林煜渐渐离去。 她停住脚步,回望着林煜的背身,心想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哥哥入宫。 夕阳西下,妃红的火烧云连滚着天边,淡金的颜色折过琉璃瓦,有几缕晚阳入室,投在赭色的缃帙瓶上。 西厢院内,林向晚又在书案上发现了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云宸。 上回她摊开看过,云宸看的是本拳谱,卷上大多是图页,不知这回他又在看什么,明明如此折磨,为何还执着于看书? 林向晚想起自己答应过云宸会教他习字一事,索性现下无事,不如先把这个承诺敷衍了。 “云宸。”她踏进房中,揽住云宸不断下坠的脑袋,“我今日教你习字如何?” “妻主......”云宸睡得有些迷糊,听到林向晚的声音下意识呼出这二字,心里一惊忙睁开眼撩起衣摆跪下,“将军,奴知错了。” 林向晚被这人的反应唬得有些怔怔,不就是一声妻主?叫便叫了,他怎么恐慌成这样?她不也叫过他夫主吗? “夫主没错。”她只好弯身去扶,垂目瞧见云宸隐在领里的肌肤,仿若上好的冰玉,细腻白皙的样子引得她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 这段时日,她与云宸虽每晚同塌而眠,可两人间几乎没有什么肌肤之亲,都是点到为止,云宸若日日这般勾人,她有些难保自己还能忍得多久。 “ 坐。”林向晚终于扶起云宸,将男人安置在柔软的垫上,她也一并坐过,顺势搂住他劲瘦却有力的腰身,“今日教你习字如何?” 林向晚暗自比较,发现云宸的小腹,比她的都要紧实些呢。 “将军。”云宸坐在林向晚怀里,见她抓过了竹筒里一只毛笔,一副要来一场持久教习的模样,便徐徐道,“奴只想习将军的名字。” 林向晚笔头一顿,侧目看向几乎与她呼吸相融的云宸。 男人容色一如初见的美艳,略动了动他淡色的唇瓣,娓娓道来:“将军必然事务繁忙,何必为我虚度,其他诗书奴会去请教季管家,自己慢慢习得,只是将军的名字,奴想亲眼看看......” 后面云宸又说了什么,林向晚已经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只听见自己脑中一根弦断,然后便对着那柔软的唇瓣覆了上去。 男人似是惊慌,微抵了一下她的胸膛,却在触到她身体的柔软时更加忙乱地撤开了手,便慢慢半阖了双目,揽住林向晚的一只手臂,任由她吮吻和侵略。 他精致勾人的双目低敛着,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温顺的模样像待宰的羔羊,还将他可口的长颈扬起来,送到狼牙之下。 林向晚压着男人的唇瓣吻着,稍用些力,男人薄润的唇瓣上就会留下几抹深红,在那些瑰色还没消失前,她又难以自持地吻了上去。 水声在她二人的唇舌间交叠起伏着,斑驳的树影随着光阴投进书房,在二人身上映上重叠的光影。 不知什么时候,林向晚欺身压了上去,趴伏于云宸的胸口,意犹未尽地吮吻着云宸已经略显肿胀的双唇,心间思量着究竟该不该往下一步行进。 而云宸,顺从地躺在薄绒的金红绣毯上,双眸含着温潋的水光注视着她,仿佛不论她下一刻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推拒地应允一般。 林向晚滚了下喉间,正要去揭云宸的衣服,却听屋外传来一声通报:“少将军,主母和主夫都在厅堂等您用饭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正夫 那声音带着些许难堪,期期艾艾地自门口传来。 林向晚抬头看了眼大开的轩窗,心知方才那一幕,怕是被此人瞧去了。 她眉头微拧,轻揽了一下云宸薄红的耳尖,提声回复:“知道了。” “走。”林向晚抱起他,替人周正着衣领,“去时,不必行礼,直接唤母亲父亲便可。” “这......”云宸嘴上迟疑,眼睛却注视着林向晚细白的双手。 她常年习武,十指上都带着程度不一的薄茧,有些被磨硬了,抚摸在他身上时,总会加剧他的战栗。 “这会不会不合规矩?”云宸试探出声,显出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对上林向晚的视线,发现她眼里还残存着□□的痕迹,如星火般点点燎起,兴奋地簇动着。 林向晚直勾勾看着云宸,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用拇指轻抚了一下男人瓷白的脸颊,柔声道:“不会的。” 等二人拾掇一番出门时,天色已暗,晚风习习掠进云宸宽大的袖袍里,掀起粼粼的衣袂。 林向晚是习惯穿收口袖的,她屋子里多是劲装,繁复的盛装少有。 她父亲明迟,不论冬夏都穿得十分保守,哥哥呢,也学着父亲,虽然不算那么保守,可颜色样式都很老成。 于是这般的云宸在她眼里就多了几分欣赏之味。 按理说,烟色寡淡,尤其是这种一色的水烟,就好像墨总不浓,什么都描绘不出个尽兴来。 可云宸肤若凝脂,雪色的肌肤隐在这片烟色里,就好像他整个人未着寸缕,沉在浓浓的水雾中,精致挺俏的眉目便是水墨的重笔,唇上一点朱色,透出清冷又勾人的滋味来。 仿若一只艳色的水妖。 林向晚面上端着正经的神色,却揣着满心龌龊,尽情观赏着这份独属于她的盛景。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迂缦的廊下,塘中传来潺潺水声,伴着淡雅的荷香,林向晚瞧着云宸坠在身侧曳曳的手,心中一动,几步上前,将它挽在手里。 正厅内金灯如昼,林向晚携着云宸几步踏入,向着首座的林纾和明迟一礼,“母亲,父亲。” 林纾看着自家女儿身后的男人愣了愣神,问道 :“这就是你从教坊司带回来的那人?” “是他。”林向晚将云宸揽到人前,恳求道:“母亲,我和云宸两情相悦,想娶他做正夫。” “正夫!?”林纾将军还没来得及开口,在旁的明迟就激动地站起了身,“不是说让你收个侍便妥了,林向晚!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父亲嗓音透着些微沙哑,林向晚歪了歪脑袋,带着股不明的笑容望着明迟,“那不是骗爹爹的嘛。” 她只有撒娇服软的时候,才会唤明迟作“爹爹”,带着娇佞的尾音,惯会叫人生不起半点气来。 云宸在侧默然站着,悄悄勾了勾唇。 “你......”明迟一时说不上话来,端着满脸的怒气,冷冷瞪着林向晚。 见状,林纾忙出来打圆场,“等了半天,先坐下吃饭。” “是。”林向晚倒没什么所谓,拉着云宸过去,在紧挨着母亲的位子上坐下了,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林煜的身影,才道,“哥哥呢?” “他身子不适,我叫人做了小例,给他送到房中去了。”林纾回了一句,越过林向晚去看那个模样乖巧的孩子,想了想还是出声询问,“叫什么名字?” 云宸顿了顿才知是问他,忙起身行了一礼才回:“我叫云宸,临安人氏,母父皆亡故,早年事桑,家道中落才辗转入了教坊,如今有守宫砂尚在......” 林纾愣愣听他说了一串,半晌消化完,才缓缓道了句:“倒是个可怜孩子。” 林向晚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拉着云宸坐下,“母亲只问你叫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交了底?” 云宸神情惴惴,垂眸不语。 林向晚轻叹一声,握住他微凉的手,看向林纾道:“母亲,阿宸虽出身不好,但他家世清白,在教坊司只待了数日,并未受丝毫浸淫,是心性纯良的。” 林纾目光微垂,将二人交叠的双手看在眼里,点了点头,又瞧着云宸问道,“今年多大?” “我......”云宸舔了舔唇瓣,不敢去看林向晚鼓励的眼神,迟疑着道,“二十一岁。” 二十一? 这下连林向晚都有些惊讶了,云宸居然大了她三岁吗?她一直以为云宸才不过十七八的。 “二十一?”林纾与明迟相望了一眼,都 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来,二十一的年纪,属实算大了。 林向晚这年纪本来就已经算晚婚,没想到要娶的人比她年纪还大上不少。 云宸紧张地握了握拳,他最怕的,就是他这年纪,林家会不会因此嫌弃他? “无妨。”屋里静了静,林纾终是道,“晚儿喜欢你便好。” “娘真好。”林向晚及时去给林纾倒了杯温酒,嘿嘿一笑,才向着明迟道,“爹爹,娘答应啦!” 明迟没应声。 “一会儿,你来我书房中一趟罢。”林纾忽道,神色间带着几分认真,“既然决定娶亲,有些话便要交代一番。” 林向晚应了。 * 晚饭过后,她率先送云宸回了屋,正欲折返,衣服却被扯住了。 “怎么了?”林向晚回头道。 云宸神色悻悻,“将军因奴年岁大而嫌奴吗?” “怎么会。”林向晚安抚般揉了揉男人脑后,因为身高的原因,她还得半踮着脚,才又顺带吻了下男人软薄的唇瓣,轻声道,“晚上回来我就让你瞧瞧我嫌不嫌你。” “......”云宸不自在地往别处看了一眼,唇边却含着笑,末了对着林向晚浅浅一拜,“那将军去。” 林纾身为将军府主母,有间自己独属的书房,坐落在林府正北偏东的方向,是林纾处理军务的地方,别说林向晚,就连她的父亲都很少来。 母女二人的谈话便约在这书房之内。 “母亲。”林向晚推开虚掩着的门,向着站在万卷书册前的林纾唤了一声。 林纾回过身来,直言不讳道:“你和他相识多久了?可是真想娶他做正夫?” “...没多久。”林向晚迟滞了一下,抬起双目看着林纾道,“但母亲,我只想要他。” 自幼时起,林向晚便有一副执拗的性子,认定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却素来冷静。 对她这个女儿,林纾一直是很满意的,长至十八,从未犯过大错,在武艺和学术上亦从不懈怠。 可林向晚的心太散了,从小到大,从不见她积极争过什么,武功精进、学术进益,不论什么,她得之的反应都十分淡然,好像全不在乎一般。 所以这次,她肯这般来求许一个男人,林纾内心其实颇为欣慰。 纵是男女之事 又如何?这世上本也没有那么多的大事。 月朗星疏,屋内的烛火映着两张颇为神似的隽丽面容,一张饱经风霜,显出沉稳庄重来;一张明艳夺目,上翘的眼尾托出半分妩媚。 良久,林纾开了口。 “既然是当作正夫,那就珍视,莫要把人家当作教坊里的男人般随意对待,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你说呢?” 林向晚顿了一下,想不到晚间那嘴长的侍人已经告诉母亲了。 正经好人家的公子,都是要等到良辰吉日,穿着绝艳的凤冠霞帔,与自己的妻主行拜过大礼,在新婚之夜再献上那颗灼灼的朱砂。 而绝非如云宸这般,在一个随意的时间里,只因她一时情动,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就被按在地上要了身子。 林向晚略微沉吟一声,暗叱自己的莽撞。 “是孩儿不对,孩儿知道了。”她低声应下,将一件事放在心间思忖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母亲回京,带回的人都安排在何处?” 林向晚向来不问军政,突然有此一问,林纾面上显出理所当然的惊讶来,不过她也不缠问其中缘由,只简述回答道:“你也知京畿近况,远奔的军士哪里配入皇城脚下,都回京郊大营编制了。” “这样。”林向晚沉吟一声,“明日,孩儿想去京郊大营看看。” 如今京畿城里最受宠信的是锦衣卫,卫所贴得跟皇城那么近,满城随处可见妆花缎。 跟随林家的忠义军士,于官家来说便成了外人,远不如自己养着的亲,自然也不会厚待。 可于林向晚来说,这些人却非常有用。 “怎么突然想去京郊?”林纾轻提一句,却并非真的想知道林向晚的意图,只道,“那你明日来找我取军令罢。” “好。母亲大人早歇。”林向晚应允一礼,终于转身退了出去。 明月当空,皎白的清辉洒在檐下的阶前,从远传来一阵蛙声。 林向晚想起她那哥哥身子不爽,连晚饭都没过来。 按理说今夜算母亲的洗尘宴,他若不是病得受不住了,怎会不来? 林向晚踌躇一阵,抬脚往东院去了。 将军府的东院比西院要秀雅一些,添花植树,夏风一起,迎面而来沁人的花香。 林向 晚穿林踏步,寻至林煜的门前,见屋里灯还亮着,轻轻敲了敲屋门。 “哥哥在吗?” 里面没有回应,不多时响起一阵虚浮的脚步声,接着门便开了。 林煜穿着灰色的薄衫,苍白着唇色看了林向晚一眼,挤出个笑容来,“阿晚怎么来了?” “我听母亲说你身子不适,哪里不适?”林向晚盯着她哥上下打量了一遍,紧张道,“可要我给你寻个大夫来?” “不...不用了。”林煜往屋里退了半步,面上带着些窘迫,“我无事,过几日便好了,你快回屋去罢。” “为何要过几日?”林向晚不明所以地跨进了屋内,“明日就痊愈了岂不是更好?算了,哥哥你在家等着,我去叫个大夫来。” “真的不必了!”林煜见林向晚转身便要走,赶紧扯住了人的袖子,“我这是......寻常了,每年都有几月会偶感不适,实在不必......” 他说得难堪,林向晚却终于明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梦遗 原来她哥哥不是生了病,而是梦遗。 普天之下,但凡是男人,都会有的生理状况,根据人体质不同,有些是半年,有些是几月,来时便会浑身乏力、情绪紊乱,有些还会严重腹痛,头晕恶心。 前世她和杨简成亲时,由于二人关系不近,林向晚从未记过杨简的时日,只依稀记得,杨简确实会隔几个月就变得极为易怒和暴躁。 那云宸也会有吗? 林向晚看了眼神色不自在的林煜,突然反应过来她哥哥是觉得难堪,便神色认真道,“既是寻常事,哥哥又何须羞赧。在此期间,果真会痛得厉害吗?可有什么注意事项?” 林煜见她问得认真,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替云宸问的,便也不再遮掩,嘱咐道:“最先紧要的是休养身子,莫要劳累,还要......切记清理干净,若能时常食用些补气的药膳最好不过,饮食忌寒凉。在此期间要注意保暖,不要着凉。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既然要注意保暖,哥哥还在门口站着。”林向晚上前一步挡住夜里的凉风,“那,除这些外,哥哥会有些什么感受?” “这......”林煜突然红了红脸,“这种问题,你怎么问我......你还是去找大夫,我要歇着了。” 林向晚眉头一挑,也不逼迫林煜,腆着脸笑了一声,“好,我就是来看看,顺便闲话几句,有劳哥哥解惑了,那哥哥快休息。”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阖上房门,再看天色已然不早,也不知云宸独自一人在房里等急了没有。 西院。 林向晚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卧房,正赶上云宸沐浴完毕,拿着汗巾擦拭发丝上垂挂的水珠。 云宸循声一望,见是林向晚回来了,按下心中雀跃,带着期待的眸子唤了一声:“将军。” 林向晚随手搁置了外袍,明亮含笑的眸子瞧了云宸一眼,心中再次忍不住赞叹其风姿卓绝。 “顺道去瞧了眼兄长,便来晚了。” “无妨。”云宸穿着柔白色的丝缎亵衣,修长的双腿紧紧夹着,上身的领子却开得极低,作出一副邀请姿态来,眼神蛊惑地瞧着林向晚,“那将军要过来吗?” 林 向晚被人勾得心跳加速,想起下午两人在书房内还未行完之事,不由往云宸那边走了两步。 “这缎衣是府里新送来的?”林向晚哑声问了一句,将云宸垂在床沿的双腿抱回床上去。 “是。之前那件,奴收进箱子里了。”云宸吸了口气,去嗅林向晚身上那股淡然的幽香。 林向晚想起那件不明来路的蝉翼纱衣,浑身一热,解了衣服将云宸往内侧拱了拱,躺在男人身侧,揽住他劲瘦的腰身,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与母亲商议了婚事,定在下月初三,届时我们再行周公之礼,如何?” 今晚不做了? 云宸一愣神,“为何?” “只是......有些累了。”林向晚信口胡诌着,难以自持地去揉抚云宸垂在耳边的发丝。 可她母亲说得对,不论如何,她总该给人一个完整的婚礼。 这算是林向晚对这个美貌男人的一点恩赐,即便是教坊司出身,只要她林向晚愿意,就可以让他享有一品贵夫可以享有的一切待遇。 然而,云宸敞着前襟,抱着林向晚,并不能理会林向晚心中所想。 什么叫累了? 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林向晚却没了兴致。 晚饭后,她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去了趟书房,回来就不想要他了? 云宸抿了下唇,将眼中的失落藏匿妥当,才挤出个强笑来,“奴,听将军的。” “你真的很乖。”林向晚顺抚了一把云宸微湿的发丝,在他眉心印上一吻,“那歇着,明天一早我要出府一趟,你若不愿,可以不必去拜见母亲父亲。” 云宸略点了下头,就见林向晚从他身上下来,吹熄了灯,躺在他身侧,又阖了双目,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居然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精致无暇的面容上裂出一丝冷笑,愤愤看了林向晚一眼,没想到这女人出息不少,还学会骗人了! 嫌他就嫌他!直说便罢了,还需如此拐弯抹角吗? 说什么明早要出去一趟,怕不是去教坊司再挑一个回来? 林纾果然不喜欢他...... 她二人定在房中密谋了什么别的,说不定今晚他睡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又回到教坊司去了! 他独自一人干坐了半天,一团拥塞堵在胸口,半 点睡意都无。 * 京郊大营驻扎在京畿城外二百里处,营帐外扎着朽木的栅栏,简易地划出一个范围。 不属于卫所的军营领取的俸禄也不多,这军营内大多数帐篷都显出经年历久的破败之象,有些甚至带着修补的痕迹。 林向晚骑在她的乌雅驹上,身后半步跟着将军府的管家季痕。 林纾的意思是,军营里的事,林向晚一定没有季痕熟知,让她跟来还能在林向晚困惑时讲解一二。 林向晚没找出借口回绝,便默认了。 她徐行向高地,向下俯瞰着军营的圈地范围,朝季痕确认道:“这两年,京郊大营的用地是不是一直在缩小?” 季痕先是一礼,然后才如实回道:“正是,朝廷削减俸禄,许多军妇都养不起家里的夫郎和孩子了,索性都去另谋了生路。” 锦衣卫横行,事到如今,百姓只知“锦衣”不知“戎甲”,普通编制的军士与寻常武妇无异,也难受人尊敬,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还愿留在京郊大营的,要么是些世代忠于林家的义士,要么是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妇人,而这些人不论是谁,最后都跟着她的母亲,白白牺牲在秋华岭,尸骨无存。 林向晚琥珀般的双目掠过那一张张黝黑粗糙的面容,心头不禁漫上一股悲凉。 “现今可用之人,还剩多少?”林向晚出声询问。 “统共不足四万人。” 四万人,的确不多。 别说她们这些下阶军士,就连她们林家一品将军府,拿的俸禄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这些人能挨到现在,实为不易。 “去里面看看罢。”林向晚提起缰绳,催马前行,季痕即刻跟上。 军营现状,和林向晚预想中的相差无几,一个寻常的帐篷里,通常要住上七八人乃至十几人,枕头破旧,被子也单薄,这夏日里还好说,冬天要怎么过? 林向晚略吟一阵,去翻储物的陈铁箱子,只见每个帐篷里,平均都只有一两床棉被,多些的不过三床。 “军中物资已匮乏至此了吗?”她有些惊讶。 相比于她的反应,季痕就要冷静的多,习以为常似的,“军营本就是靠战起时的军饷补给,现梁朝安稳近十年,军营愈渐受朝廷漠视, 自然景象惨淡。” 林向晚默然点了点头,心绪更为沉重下来。 想不到她重生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不在别的,而在于钱粮。 这个问题在前世也有浮现,当时将军府别无它法,全靠她母亲一力资助,然钱财来路终是有限,纵是林家家大业大,也无法支撑几万人的开销,很快就冲击到林府,连她们也要缩减用度,变卖家产。 此间问题,她能看到,母亲自然也能看到,只是之前为何没有早先杜绝呢? 如今官家重文轻武,朝中有钱的俱是文官,武官多是世家,都在靠祖业俯仰生息,再上者为几位皇女,听说权重的皇女,其家产比国库还要丰厚。 林向晚沉吟一声,她母亲既然没有作为,必然有其缘由,若她此次秋闱得名,是否很快可以协助母亲接济这些将士了呢? 信马行至半路,她突然瞧见有一个军帐帘门紧闭,不与其他一般大敞着,不由问道:“那是何处?” 季痕往她目光所及之处看了一眼,回道:“那是军医的营帐,因常年无战乱,大营的军医几乎落魄去了别处自行谋生,现存的不过一两位。” “我去看看。”林向晚下了马,将缰绳交到季痕手中,上前撩开了帐帘。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与周遭更加浓郁的草药味相混,可林向晚还是即刻就察觉出了。 她越过那道简易的木头屏风,只见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个光裸着双腿的男人。 还不等她细看,旁侧就急急走上来一名四荀妇人,撩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跪下了,“卑职叩见少将军。” 林向晚连忙躬身去扶,“请起。” 她又偏头去瞧床上几乎全无遮蔽的男人,紧阖双目似在沉睡,低声问道:“这是何人?” 那军医一礼,缓声道:“是个伤寒病人,治了许久不见好,时日无多了。” 是么? 林向晚踱了两步行至男人身侧,她发现这个男人长得不赖,骨相偏秀气,身形也不算那么高大,一张脸有些雌雄莫辨。 没想到这里条件苛刻,却还有慰夫的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慰夫 “军营里,怎么还留着男人?”她一边问着,一边面无表情去撩起男人身上所剩无几的蔽体衣物,见男人身上出着连片的红疹,却并无她想象中那么严重。 “是有几个的。”军医以为林向晚不知规矩,温声回道,“白日里用于后勤打杂,闲暇时多数被用来泄欲。” “哦。”林向晚淡应一声,下意识去查看男人的守宫砂,果然不在了。 只是伤寒此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么未愈身死,要么即刻得救,这男人却一副缠绵病榻的样子。 “你既说他诊治了许久,可见他病得不重,为何说他时日无多?”林向晚想了想,终是将自己的披风留在男人身上,盖了个全面。 “并非治不好,而是...军中实在没有多少药材了。”军医面色有些讪讪,“寻常,有谁病了,大家凑一点银子,倒也都能对付的过去,可他终究......” 可他终究是个男人。谁会花钱去给一个公用来泄欲的男人治病呢? “我知道了。”林向晚挥了挥手,示意军医不必多言,反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放在军医手里,“里面有十两,把人给我治好,要是下回我来了见不着他,要治你的罪。” 军医愣愣看着手里的银子,“这......” “大人为何要救我?”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亦或是一直没睡,突然坐起身出声问道。 林向晚端着双手揣在袖中,斜睨了男人一眼,缓缓正过身子,“想救便救了,无他。” “可我只是个男人,并无作用。”男人垂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面色有些动容,他自知生得不错,若是平常,还能说一句是这具身子的功劳,可他现在通身这样凄惨,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究竟是为何...... 林向晚看着男人雌雄莫辨的脸,浅浅勾了勾唇,“救你便是救你,不会因你是个女人便救,也不会因你是男人而不救,明白吗?” 男人抬起头,澄澈的双眼中映着林向晚精致明艳的容色,忽然起身一拜,“下奴谢将军救命之恩。” 一缕晴阳入室,淡色的灿金耀在男人明朗清俊的面容上,林向晚细细打量着男人的姿色,深邃的 眼底暗流涌动。 这个男人长得很合适,若是将他乔装一番,扮作女子,哪怕是近身相见,也不会有人认得出。 “你叫什么名字?”她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缓声问道。 男人就着下跪的姿势再次伏低道:“下奴叫谢容。” “好。我记住了。”林向晚低应一声,把目光投向军医,“劳烦大夫同我出来一下,有些事想请教一二。” 她说得颇为和气,说完便转身出了营帐,那军医也不敢耽搁忙跟了上去。 只剩坐在床上的谢容却还出神望着林向晚离开的方向,轻抚摩挲着林向晚留在他身上的那件披风。 林向晚走出帐篷,拉紧了帘子,才道:“我想跟你问,男人梦遗时,都有些什么症状?可有哪里会不适?” 军营里的大夫虽看多了伤寒杂病,但这种基础医理还是明白的,恭谨回道:“因人而异,有些会腹痛不止,有些只是头晕乏力,还会腰酸背痛,更有甚者,亦会两乳胀痛。” “那......该如何缓解呢?” “简单!腹痛便饮红枣姜汤暖身,头晕乏力就要多歇息,腰酸背痛或两乳胀痛,叫人来揉揉就能舒缓许多。” 纵是林向晚早有准备这个话题定要触些私密,可大夫的直言不讳还是让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那,多谢大夫了。屋里那人的病,劳你费心。” ...... 立在外面的季痕见林向晚过来,神情丨欲动,她耳力不错,刚刚营帐里发生了什么,她大约听到了一些眉目。 沉默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道:“少将军,军营里的男人都不干净,您还是......” 林向晚微微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季管家,我有分寸。” 听此,季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向晚牵着马信步走过军营,沿途的军士会躬身行礼,她也点头回应。 已至午时,该是生火做饭的时刻了,大多数军妇都未见过林向晚,只知她是林纾将军唯一的女儿,此番亲自丨慰问,合该留人用饭的,只是这军中伙食未免太过简陋...... “这些年,大家都吃了不少苦头,诸位放心,只要跟着林家效忠,护好大梁河山,就不会亏待各位将士。”林向晚看着聚众一处,都局促不安看着她不知道干什么的军 士们,淡然一笑。 “季管家,我们回去。”她今日原本只来探个底,没想到还有谢容那样的意外收获,让她分外满意。 季痕应了声是,跟着林向晚朝回京的方向走去。 * 方入了城门,林向晚便看见一女子遥遥走来,穿着林府的仆服,见了她深深一礼,“少将军,夫主让奴婢来捎句话,说杨千户来了。” 杨景天又来了? 林向晚黑了黑脸,点点头冲身后的季痕道:“你带她回府,我先回去。” 说完便扬鞭纵马,一骑绝尘。 将军府门前果然停着杨府的马车,林向晚扫了一眼,下马立刻往客室中去了。 午时刚过,下人们正忙碌着,却无人说话。 林向晚刚行至客室门口,就听见杨景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语气相当不善。 “林将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我之间虽无书信凭证,却也是相互之间通了气的,为此我可是推托了几门好亲事,你林家怎可言而无信!” 她刚想推门而入,就听她母亲道:“当初只说再议,并未定下婚约,何来言而无信一说。我将军府本是不缺人攀亲,只奈犬女重情,只带喜欢的人过门。” 言下之意是,你们杨家人不得喜欢,这能怪谁呢? 林向晚神情微妙地站了一会儿,原来杨景天不是盛气凌人,是被母亲给气的。 “我算是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杨景天似乎是终于不再挣扎,冷笑了一声,“既如此,便让下官瞧瞧那教坊司的男娼是个什么模样,能将贵府的二位迷成这样。” 这话就说得恶心人了。 林向晚嗤笑一声,推门踏进了客室,她背着日光而立,室内的阴影投在她半张脸上。 她盯着杨景天道:“千户大人好啊。” 杨景天掠了林向晚一眼,决定不跟这个女娃搭话,只转头定定看着林纾,重复道:“林将军,下官这个要求,不过分?” “不过分。”林向晚笑着坐到了杨景天对面,“但有件事,千户大人就有些过分了。” 她无视了杨景天不屑的眼神,自顾自地回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林向晚行事不喜藏掖,如今京畿城无人不知我从教坊司带了人回来,可千户大人却不够光明正大 啊。” “林向晚!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景天面无表情横了她一眼。 “就在几日前,我同友人在庆和斋饮酒时,可亲眼见到令郎和一妙龄女子卿卿我我,招摇过市,这转眼怎么成了推了好几门亲事呢?难不成这亲事是推了,却不是为我林向晚推的?” 林向晚语气平平,盯着杨景天细看,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收入眼底。 “我觉得这事,千户大人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别届时亲事谈不成,反坏了令郎的名声,您说呢?” 杨景天身形微动,反驳道:“我儿一直养在深闺,怎么会和别的女子一处厮混,你胡说!” “千户大人,你真的很奇怪。”林向晚低笑出声,“你难道不该反问我,怎会认得令郎样貌吗?如此欲盖弥彰,还是请您回府去好好问问他罢,实在不行,当堂对峙也未尝不可。令郎那日穿的衣服,我可是连花色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杨景天瞪了瞪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僵持了半晌终是涨红了脸,低低告了声辞。 “千户大人,我送您。”林向晚寸步不离跟在杨景天身后,目光深深盯着她的脊背,淡然道,“希望以后,这将军府您可以不必来了。” 杨景天哼笑一声,似乎对她这句话颇为不屑。 林向晚自然知道她在不屑什么。 杨景天是三皇女的门下客,这遭若不是三皇女命她行事,恐怕也不想登将军府的门。 锦衣卫和将军府说是都为朝廷做事,可私底下却是水火不相容的。军队为锦衣卫所压迫,吃穿用度一再缩减;锦衣卫也唯恐军队再起势,被削了俸。 如今想来,此时此刻,林家或许只是皇女间相争较量的筹码,不至于让梁帝陈芮动了杀心。 “林向晚,你们林家在我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上马车时,杨景天忽道,“你真以为我愿意将我儿嫁入你们林家吗?” 她如今已是锦衣卫的千户,前途无可限量。然林家呢?不过是一个坐吃山空早晚都会落败的武门罢了。 “随意。”林向晚冷笑一声,转身折回了林府。 讨人嫌的终于走了,林向晚快步回了厅堂,见林纾和明迟已从客室中出来了。 “多谢母亲父亲替女儿说话。”她站定身子躬身一礼,抬头却携了丝不正经的笑来,“云宸呢?” “这就想着寻夫郎去了?”林纾无奈叹了声,眼角却捎着笑,“就在你那院子里,自己去寻罢。” 林向晚应了一声,看了看她那冷面的爹爹,讨好道:“也谢谢爹!要不是爹派人来告知一声,我怎能如此迅速地回府?爹爹最好了!怎么就那么好!” “......”明迟十分无言地看了她一眼,端着架子径自回了房。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新碧 西院有几株桃树,盛夏结出满树的碧色,瞧着清爽怡人。 桃树中间有一架秋千,是林向晚幼年时,她父亲命人做的,后来用作习武,这秋千再也没有过什么温婉的用途。 只是现在,那秋千被团簇在一色的新碧下,上面坐着的人着一件棠色的薄裳丝衣,柔软顺滑的料子顺着男人的胸线勾勒出漂亮的形状来,仿佛和那精贵的缎子融为一体。 他似乎是在发呆亦或是沉思,神情时而松快时而凝重的。 林向晚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瞥见小案上的白瓷茶盏,悠然道:“这个季节,府里的碧螺春,都放得陈了。” 倚在秋千上的云宸见林向晚来了,起身淡淡一拜,不怎么热情地道:“将军回来了。” 他不对劲。 林向晚略皱了下眉,又徐徐地道:“我那里有新进的金骏眉,给你送些来可好?” “不必了将军。”云宸冷艳地回绝了她,“奴喜饮绿茶,觉得称心。” “......”林向晚抿了下唇,觉得云宸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云宸能暗示她什么?站了会儿,只得道,“婚期将近,我带你去促织坊做件喜欢的嫁衣如何?” 云宸愣了愣,他一直在等林向晚跟他说“要不,成亲的事还是算了”,亦或是“正夫恐怕不行,择日收个侍?”,更甚者“我今日又去了教坊司,你们那儿的xx品性如何?”,什么结局都想了个遍,却没想到林向晚还有心思娶他。 “嫁衣?”云宸站起了身,垂目道,“上回将军不是量了奴的尺寸吗?” “总要挑一件你自己喜欢的。”林向晚勾了勾唇,目光注视着男人水润亮泽的软唇,凑上前去吻了一下,吊着不正经的尾音诱哄道,“不过要选件略微好脱的,不然届时我可等不及......” 那一吻轻啄而逝,云宸仿佛是被烫了一下般,心尖都跟着一颤,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紧跟着就被哄好了。 他抬起潋滟含情的双目,瞧着林向晚乖顺应声道:“那奴听将军的。” 林向晚便即刻握住云宸修长细白的腕子,传季痕唤来了马车,二人和谐地出了将军府。 * 深庭寂寂,连叶的荷塘中拂来一阵凉风,吹落了一树的残花。 “快入秋了。”树下乘凉的女子倦倚在贵妃床上,她精致繁复的头冠上盘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蛇,藏在鬓间暗暗吐息。 “主子,林家有了新动向。”一暗红劲装的女侍单膝下跪,恭敬道。 “哦?她终于要成亲了?死也不改了?还是那个教坊司的小倌么?”女子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欣赏着自己染得殷红的十指。 “林向晚晨间,去了趟京郊大营。” 女子神色微变,“她去那里干什么?” 侍卫有些迟疑,“什么也没做,不过她在一个军医营帐里,给一个姿色不错的慰夫赏了十两银子。” “这样啊。”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可真有意思,近前的还没娶进门呢,又折腾出个新的来。这么不听话,我是不是该弃了林家这枚棋啊。” 侍卫垂头沉默不语。 “亦或是,再等等看?可杨景天似乎没什么用了。”女子轻轻摩挲着掌下柔软的席子,一对柳叶细眼勾着轻蔑的神色,“她那儿子也不怎么好味。你说,林向晚看男人的眼光如何?要不哪天,我们去她家瞧瞧?” 女子自说自话般言语了一阵,姣好的面容上透出些许兴奋。 “唉,我真是等不及了想要去看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巳蛇 八月立秋刚过,天气就转凉了,林向晚要准备大婚以及秋闱事宜,很不得闲。 云宸独自坐在西院,明知两人就在同一个府上,却整天也见不着人。 眼下距离初三的大婚只有五日了,库房的准备物什也越堆越多,云宸心里愈发恐慌起来。 他虽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但这次却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亲啊,而且还是和林向晚! 这半月在林府上闲养,他那未来的母丈和父丈从未来给他下过脸,可见虽谁都有谁的不满,却也不是真心讨厌他的。 云宸眼神柔和,轻抚上自己小腹。 若是顺利,早些年就怀上林向晚的骨肉,他二人的关系岂不更加牢靠,那林向晚就别想甩掉他了。 届时,他再帮林向晚一一清除了异己,杜绝她再次走了老路...... 云宸透过轩窗,正望着一树落英出神,肆意畅想他和林向晚的美满人生,就被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他回头一看,是林向晚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上来就是一句:“三皇女要来府上。” 云宸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三皇女过来为何要向他告知,就见林向晚开始快速脱衣服。 “将军这是干什么?”云宸吓了一跳,面上努力□□,不去看林向晚露出的那片雪色肌肤,以及半掩的浑圆蒲团。 他本就比林向晚高了半头不止,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衣领内的风光见去了大半。 可林向晚却扳正他的身子,道:“咬我。” “什么!?”云宸以为他听错了,下意识看了眼林向晚白皙圆润的肩。 “三皇女来了,指明要见你。”林向晚沉了沉脸色,“京城之女,属她为好色之首,你若不想被她看去,就咬我这里,暂时把那守宫砂消了。” 云宸看了眼林向晚,终于明白了。 守宫砂,是将朱砂喂养的壁虎捣治后,点在男子身上,可始终不掉,一有房事则自行脱落。 但也有另一种方法,能将其暂时消除,就是在有守宫砂那处,涂上女子的精血。 可...... “可将军,你便是点破手指,取一滴都可以消除,为何要......”云宸抿着唇又掠了眼林向晚露在 外面娇嫩的雪肤,这叫他怎么好下口? “陈秋明要是那么好糊弄,她就不是三皇女了。”林向晚看出云宸的赧然,耐心劝慰道,“你尽管咬,我不怕疼。说起此事,就说你我二人已经做过了,知道吗?” “嗯。”云宸被林向晚那强烈的视线盯得极不自在,只好应了,弯身凑近了林向晚露出的那片肩膀。 林向晚双手叉腰站着等了片刻,却没等来料想中的疼痛,反而有什么温凉薄软的东西,贴在她肩上,轻轻吻了一下,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云宸按在了怀里。 “将军,你就在此要了奴便是,奴舍不得。”他这话说得强硬而坚定,力气也大得出奇,林向晚被他牢牢抱紧,半分都挣扎不得。 “云宸!”林向晚叫了一声,感到十分意外,她强行推开了云宸,心中觉得莫名其妙。 这男人刚刚称的那声“奴”可半分都不温软可人,而是低沉沙哑地压在她头顶,和他平时那副样子,半点不相似。 林向晚凛了双目,抬头去看云宸,却见云宸眼尾薄红,下眼处凝着滴泪。 她心里像是被揉了一下,忽然就软了。 男人都是这样说哭就哭的吗?还是自己果真触着了他的伤心事? 林向晚沉吟一声,只得跟人好好解释。 “娘说,我既是真心娶你,就要给足你正夫的待遇。你是我从教坊司带回来的人,本就减省了许多该行的章程,别人家正夫有的,我林向晚一分不差都会补给你,该我在新婚之夜拿的,就不该取在合衾酒之前,你说呢?” 林向晚声音轻轻,抱着云宸坐在一把交椅上,给人把泪痕抹了去,催促道:“快咬。” 云宸被说动了,终于点了点头,将唇瓣贴在林向晚露出的肩胛上,咬了下去。 香软的皮肉被刺破,溢出些许清淡的血迹,云宸强忍着想把那些都舔干净的冲动,去寻了包扎用的细布及伤药。 林向晚沾了血迹,涂抹在云宸腕上那点鲜亮的朱痣上,很快颜色便消沉了下去,没入男人雪色的肌肤中。 “这...真的会再出现吗?”云宸一边给林向晚包扎伤处,一边迟疑地问道。 那虽然只是颗朱痣,可对男子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若是等到新婚 之夜,它也不出现,云宸心里,多少会落下些病。 他从心底里,是想将自己完完整整交给林向晚的。 “会的。快的话,今晚就出现了。”林向晚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云宸柔软如缎的墨发,待做完了这个动作,才忽然想起,云宸是比她大的。 待二人事毕,赶到前厅时,三皇女才方至府外,步履轻轻地下轿而来。 林向晚紧站在她母亲身后,对陈秋明摆出一个温婉可亲的笑容,躬身拜道:“敬请三殿下金安。” 三皇女陈秋明喜穿华服,京畿城人尽皆知,今朝也不例外。 陈秋明微微点头,头上的盘蛇金冠轻晃了一下,身上软烟罗的金蛇刺绣裙衫都掩不住她半个胸脯。 林向晚虚看了一眼,只觉得十分晃眼。 “孤听闻,将军府要办喜事,过来沾沾喜气。”陈秋明拖着她勾金的裙摆傲然进了屋子。 林向晚与母亲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陈秋明来者不善。 “殿下今日莅临,臣大婚那日,不会等不来殿下了罢?”林向晚上前一步与陈秋明略作调笑,目光却细细打量着她的身高和形体,忽然觉得万分眼熟。 “真说不好,孤可不是日日都得闲。”陈秋明抿了下朱赭的唇泥,一手无端抓住林向晚的手腕,状似亲热道,“孤听闻,少将军对那教坊司的男人可是一见倾心呢,连正夫的位子都要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可否叫孤瞧瞧?” 三皇女的要求,焉能不允? 林向晚心中冷笑一声,道杨景天不愧是和陈秋明一道的人,怎么都对她的正夫那么感兴趣?他们究竟是将林家当作什么? 归根结底,不过是林家军权渐衰,既无威胁,也无用处,空有一个将军府的名声听得响亮。 “殿下说笑了。”林向晚莞尔一笑,“能被殿下瞧上一眼,是内子的福分。” “不是还没成亲吗?少将军怎紧得连称呼都换了。”陈秋明一听有戏,丝毫不避讳地抬脚就往内院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暗示 林煜还在内院,林向晚唯恐惊扰了她哥哥,届时再有了牵扯,那可不好了,便忙拦住陈秋明道,“殿下去哪儿?内子此时正在荷塘那处歇息呢。” “哦?竟就将人这样放出来?”陈秋明一脸“真不愧是教坊司来的”表情。 外女入府,未出阁的男子都要在内院,不得外出。 随后跟上的林纾见陈秋明就这样去了莲池,忧心忡忡地向林向晚道:“你就不怕三殿下看上了云宸,将人掳了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无事。”林向晚摇了摇头,“她再如何也是三殿下,还能捡人吃剩下的么。” 听了这话,林纾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几日相处下来,她能觉出林向晚对那男人似乎是真心相待,可方才这话,却又让她品出一丝不看重来。 好像那男人是个什么物件,用过便旧了似的,别人便会避之不及。 若真是珍爱之人,怎会舍得叫别人去瞧了脸面? 林向晚丝毫未察母亲探询的眼神,瞧着陈秋明入了莲池那边的苑门,才回头道:“母亲,我跟过去看看。” 林纾点了点头,不放心道:“不管发生什么,莫要顶撞了三殿下。” “女儿心里有数。”林向晚应承一句,转身徐徐走向莲池。 她心中有些期望,要是陈秋明一时念动,直接扯了云宸的衣服来验贞就好了,这时她再过去,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否则陈秋明若直接开口要了人,她再解释云宸是破了身子的,岂非有些欲盖弥彰。 三皇女不爱穿旧鞋的事,是前世后期逐渐显现出的传闻,此时此刻的林向晚不该知道得这般清楚。 可她心事重重走了两步,越走越心烦意乱。 陈秋明色心重,可云宸何辜!难道就应该被这样耍弄吗? 她忽然又想起刚才在房中,云宸眼角滚下的那滴泪来,他好像是真的十分不舍伤她一般,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什么,他却竟然哭了。 难道......云宸心悦她了吗?可他能心悦她什么呢?不过是两人将要成亲罢了,还未有过实际的肌肤之亲,况且她待云宸又...... 她待云宸确实算不错了。 这里面存了部分 的私心,是怜悯云宸和她一般家破人亡的身世,所以她才刻意多照顾了几分。 何况云宸很乖,从不逾矩胡闹,又识大体,又会说话,长得还那般称她心意...... 林向晚活了两辈子,她从未谈过儿女私情,前世娶杨简,夫妻感情更是淡漠到分房而居。 她自以为胸中有丘壑,不愿为这凡俗所累,所求不过安生度日,保家人无虞罢了。 可云宸呢?男人一生之重便是嫁妻,他是不是在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可以依靠之人? 何况,她还说过新婚之夜,会和云宸圆房。她自己动念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原本是要放云宸离府的?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陈秋明会来,她林府的恩怨难道还要让一个无辜的男子替她偿还一分吗? 林向晚浑身一颤,繁复冗杂的思绪缠在她心间,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肃着寒凉的双目,疾步来到莲池的凉亭外,冷眼瞧着陈秋明已坐在了云宸身侧,急切地去摸云宸的手,被云宸躲开了。 “三殿下。”她沉着声音唤了一句,却在陈秋明回过头来那瞬肃清了面上的不悦,浅笑道,“您瞧着内子如何?” 陈秋明回头瞧了眼林向晚挂着笑意的清隽面容,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勾唇道:“你二人还未成事罢?内子这个称呼,是不是早了些?” 林向晚淡淡掠过云宸,男人面上强维平稳,可眼中的惊恐却未能躲过她的眼睛。 他在害怕。 林向晚并未答话,只是淡笑一声,对云宸嘱咐道:“你去那边,我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云宸顺从地起了身,退到了林向晚身后。 可陈秋明见状,面色却稍显不悦,她弯俏的柳叶细目冷了几分,盯着林向晚道:“你有何事要与孤相谈?” “确是有些要事。”林向晚坐在陈秋明的近身之处,亲昵地捉起她一只手来,瞧着指甲上那些艳色的蔻丹,赞道,“殿下手上这些颜色真漂亮,这么纯粹的朱色,必要调和很久罢?” 陈秋明怪异地看了林向晚一眼,不知这人为何夸她的手甲,只淡淡一声,“那是自然。” “殿下也知,微臣乃武将世家,自小习武,是不让留这样好看的指甲的。”林向晚喜爱般多看了 几眼,“不过最近倒是松快,私心想得空递了拜帖,去殿下府上一叙,不知殿下可允?” “你来我府上?”陈秋明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兴致盎然地看着林向晚,连惯用的自称都忘了。 寻常朝臣私下造访皇女府,与投诚何异? 她突然对林向晚身后放着的美人失了兴趣,拖着石凳往林向晚跟前又挪了半寸,神色兴奋道:“少将军此话当真?” 陈秋明五指细长,紧紧捏住林向晚的肩膀,尖锐的甲骨透过轻软的夏裳刺进林向晚的皮肉里,被咬过的那个伤口钻心地疼着。 林向晚神色轻轻,笃定道:“微臣岂敢欺瞒殿下。” “好!”陈秋明悦然地笑了一声,“林向晚,你非常好。” 林向晚肩膀上那股蛮力倏然一松,剧痛逐渐舒缓。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陈秋明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接见时,孤就闻见你身上一股药味,少将军受伤了?” 林向晚低叹一声,面上带着十足的腼腆,“并无大碍,一些闺房情趣罢了。” 陈秋明骤然明白过来,这二人的房中事已激烈到这般地步,那男人怕是不知被玩过多少回了,哪里还有清白身子在?她心里最后的那点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少将军,孤很欣赏你,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话。”陈秋明正了身子,笑容一如既往地明艳。 “微臣不会忘。”林向晚亦起身相送,“天下人都心向明月,微臣自然也不例外。” 这就完了?林向晚怎么好端端地投了诚? 云宸呆愣了一瞬,才慢一拍地跟着林向晚一起拜别陈秋明。 他站在林向晚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向晚,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这样?前世,林向晚明明与陈秋明水火不容,今日怎么会突然投诚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清润如墨的双眸中噙满了担忧,林向晚难道不知,陈秋明此人心比虎狼吗?跟着她无异与豺狼为伍,林向晚究竟在想什么? 送走了陈秋明,林向晚暗松口气,余光瞥向身后无措的云宸,看着男人穿戴整齐的衣物,之前烦躁的心绪一扫而空。 她像是丝毫不担心投诚的事,只上前宽慰地扶了下云宸的肩,温声道:“让夫主受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冲撞 烈日当头,云宸穿得衣服颇为保守,他整个后背都沁出一层薄汗来。 他看着林向晚若无其事的表情,真想开口问一句,究竟为何要与陈秋明同流合污? 可他不能,他应该扮演好自己临安公子的身份,不知三皇女的为人,也不该过问政事。 云宸动了动唇,呼出的话终是温软了下来,只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那截光洁的玉臂,道:“既然都做了,将军为何又不给三殿下瞧了?” 林向晚垂目看了眼他的手臂,给人把袖子挽下来,拂去了上面的褶皱,笑看了人一眼却不答话,反问:“你在府中多有不便,等成了亲,我指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给你,如何?” “...奴都听将军的。”云宸忧心地瞧着林向晚,自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强忍下那股想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扯出个笑来,“将军放心去忙便是。” 林向晚轻抹了一下云宸水润的唇瓣,嘱咐了句“晚上等我回来”,便转身离去了。 唯剩云宸立在亭下,目光温绻地注视着那抹倩影走远,直至看不见了,他才复又抿紧了唇,眼神发寒。 不论林向晚做什么,他都该是支持她的,至于后顾之忧,就由他替林向晚来一一抹平。 云宸抬起冷艳凌厉的双目,望向天外。 凉风一过,院中只剩一株葳蕤柳树迎风而动。 待出了将军府,林向晚点了她的乌雅驹,直奔京郊大营方向。 上次她自京郊大营回来后,心中思虑颇多,朝廷苛待将士,拨下的军饷被层层剥削,真正用在将士们身上的所剩无几。 这些人都是家中主力,既耕不了地,又拿不到足够的银钱,家中境况可想而知。 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届时的胜算还在林家这头。 林向晚嘴角噙着柔婉的笑意,正策马向前,忽然眼前一道白影飞过,一四足宝驹狂奔而去。 那匹白马距林向晚不足三尺,她座下的乌雅驹受了惊,当即厮叫一声,被林向晚即刻死死拽住了缰绳。 林向晚盯着白马奔离而去的方向,觉得这匹马似乎有些眼熟。 “少将军,真是抱歉,我的马吃了浅坡上的野 草,突然发了疯。”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健步如飞的女子一身乌青淄衣,剑眉星目,英姿勃发,朝着林向晚歉意一笑。 林向晚回眸眼中闪过一分诧异,原来是她。 锦衣卫指挥使,周宓。她与此人已有多年未相见了。 前世她相识周宓,还是在母亲的引荐下,那时周宓遭了难,没有办法才来林府求助,林向晚对周宓的初印象便很好。 只是后来来不及深交,周宓便被撤职,锒铛入狱,没多久就被斩了首。 “原来是周大人。”林向晚下了马,对周宓一礼,顺手指了自己的乌雅驹道,“你的马你最熟了,我的阿乌割爱借你,去追。” “阿乌?”周宓忍俊不禁,“这倒真是个好名字,少将军就这么把爱驹给我,难道我二人间有什么我不知晓的交情在吗?” “不是给你,是借,要还的。”林向晚熟稔回道,“周大人可是锦衣卫总指挥,我想高攀一回罢了。” “你可真有意思!”周宓笑了起来,在主人的允许下,她十分轻易地跨上了那匹乌雅驹,回头道,“谢少将军了,久闻少将军骑术不错,待我的大白好了,咱们可一定要比试一场。” 林向晚挥了挥手,“知道了。” 这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和她印象中的一个模样,还是这么自来熟。 炎日下,林向晚看着骑马奔去的女子笑了笑,心道若这人之后没有被斩首,那该多好。 她的宝驹被牵走了,此地离京郊大营还有好些路程,林向晚索性寻了个荫庇之处坐了下来,等周宓寻得马之后再来找。 这边的草地时有人来放马,很是广袤,只偶有一两棵用来乘凉的巨树。 林向晚靠着树干,忍不住回想起应了陈秋明的事。 其实有关投诚这事,她虽有些冲动,但并非没有慎重思虑过。 前生,陈秋明算屠她林府的半把刀,可罪魁祸首还是梁帝那边,故而可以说,她和陈秋明除却利益纠纷,实则是毫无瓜葛的,就也谈不上有多怨恨。 可陈秋明此人心如蛇蝎,为了权位什么都可以舍弃,并不是个绝佳的明主。 若是一门心思地追随这样一位主上,林家很有可能会在不知道什么变故下,就被陈 秋明轻而易举地舍弃了。 当今朝中不是没有皇太女,可这个皇太女终究不如陈秋明手段雷霆,在几年之后就被废了。 林向晚默了一阵,陈秋明的眼线几乎遍布京城,她那日明目张胆去京郊大营,必然惹了陈秋明的猜疑,才会有今日登门造访一事,还险些将云宸也抢了去。 目前几个皇女势力大致分为三股,其中三皇女陈秋明势力最为强盛,她也颇得圣宠。 皇太女陈弋茹,最为名正言顺,几乎保皇派势力都是向着这边。 还有一位,就比较特殊了,九皇女陈子清,年方十四,听说掌握了颇多地下势力,倒是无心帝位之争,却在梁帝那里很有话权。 这个陈子清,一直颇为神秘,林向晚前世从未见过她,不知她长什么样,但京畿一件盛传的秘闻,却是和这位九皇女相关的。 约莫两年之后,京畿城便会传出,九皇女和她的养父万贵君有染,而此事,梁帝居然是早就知情的。 陈子清和万贵君暗通款曲长达数年,林向晚一直没有想通,她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梁帝甘心把自己的枕边人赐给她的。 林向晚沉吟一声,比起那两个皇女,她其实对这个陈子清更为感兴趣。 能在梁帝眼皮子底下与宫中贵君苟合,还能令之忌惮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乱七八糟的事,林向晚想了许多,她才刚理完了思路,就听一阵马蹄笃笃,回头一看,竟是周宓驾着二马回来了。 “少将军!多谢!”周宓骑在白马上一拱手,笑望了眼草场道,“择日不如撞日,少将军今日要是得空,可否与我一道比试比试?” 林向晚正欲拿出京郊大营的推辞,可她看着周宓那张脸上明艳夺目的笑容,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啊。”她道,“就是不知周大人想比什么?” “早年我与令尊共事时,就听林将军说少将军骑射了得,不知可有机会一见?” “那真是不巧。”林向晚望着周宓同样空空如也的脊背,“我的弓撇在城南的小苑,还未拿回来呢。” 周宓不甚在意地一笑,“用自己的弓有什么意思?自此往东三里,有一巨翁开的骑射场,少将军可有去过?” “听说过 。”林向晚回道。 那骑射场名曰“百步穿杨”,是京畿一个做马匹生意的商人开的,春秋季节生意尤其火爆,听说每场比试的头筹所得的赏银有不少呢。 不过林向晚自幼学的是最顶尖的骑射术,八岁已成大器,怎么好去和普通百姓相争那几十两银子,就从未去过。 但今日能借那个地方,与周宓痛快比试一场,倒也没什么不行,她可以付场地的费用。 “周大人既然有心,就走一趟罢。”林向晚翻上她的乌雅驹,也不等周宓反应,轻喝一声绝尘而去。 落后的周宓笑容满面,也即刻催动马匹追了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比试 烈日当头,二人策马疾奔了三里多地,终于在一片围着栅栏的辽广草场上瞧见那“百步穿杨”的牌子。 近前划着范围的地方打着暗桩,远处的就看不到了。 在京郊地界,租或是买下这么大一片地,都价值不菲,想那商人应是走马匹生意发了家。 “周大人请。”林向晚对身侧的周宓做出个请势,入口处一木屋里便走出个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二位大人来得真巧,今日正好有一场白矢,比赛还未开始呢。” “我们不是为此。”林向晚摸出一包金叶子,丢进小厮手里,“我们包场。” “包场?”周宓眼含惊讶看了眼林向晚。 “是呀。”林向晚勾唇一笑,面上的痞气和她那张隽然带媚的脸格格不入,“我这不是想和指挥使,多亲近亲近,人声喧沸的场面,何能及二人世界呢。” 周宓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百步穿杨可以说是京城地界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骑射场了,钱给周到了,办事效率也高,不过一刻钟,场内的闲杂人等全部被肃清干净。 今日来了大主顾,草场的老板也出了面,命人取了最好的弓箭来供二位大人择选。 林向晚随意扫过那些弓,都是常规尺寸,五尺有余,她是用惯了她那盈九尺的巨型长弓的,这五尺便有些不甚习惯。 “周大人选好了?”林向晚见周宓已拿了良弓上马,便也随意拿了一把,翻身跨上乌雅驹。 “我观少将军胸有成竹,要不前面的花招子就不过场了,比试井仪如何?” 井仪和前面的白矢,都是射礼之一,白矢是要射箭人箭穿靶心后,箭镞发白,以示射箭人发矢准确有力。 而井仪则是四矢齐发,皆穿靶心。 前世林向晚用她自己的长弓,可以齐发十矢,只是自她重生至今,都没有再摸过那把弓了,不知这身法可有退步。 “好。”林向晚应声,“不过我追加一镞,改齐发五矢,如何?” 七月末尾,眼瞧着就要转入八月,下午的日头尤其毒辣,一道白虹灼在二人背上,将两张意气风发的面容衬得更为耀眼。 这马场内不是没有男子,都是三四十的粗使下人,多是负责生火做饭,此刻的比赛驱去了许多人,他们也便闲了下来,攒在一处看马场上身姿俏丽的两位大人,闲话一阵。 “嚯,你们瞧见那个乌衣女子没有?生得真俊俏,浓眉大眼的。”一人忍不住开腔。 “她你都不知?”另一人凉声道,“这位可是京中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总指挥,周大人!” “啊?这么有来头。”那人赶紧小了声,“怪不得生得有鼻子有眼的,恐怕旁边那位年纪轻些的,来头也不小?” 众人望去,只见马场中徐徐走进一匹黑马,马上的女子高髻马尾,眉目冷俏,雪色单衣刺着精致的青花,牵唇一笑,面上便飞出几分媚色来。 “啊,那位是护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一人道,“听说骑射本领很是了得。” “这女人,怎么长得比男人还好看,这叫我们男人长到何处去?” 有人听了这话笑了,“你尽看人家的模样。” 隔着几面围栏,几人的谈话传不到马场上,林向晚跟在周宓身后,等人的回复。 “五矢?”周宓惊讶地看了眼林向晚,“这要是赢了,我不是白白占了少将军的便宜?” 林向晚淡淡一笑,连上前世,她比周宓长了那么多岁,不知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那也没什么。”她无所谓地信马走过周宓身旁,眼神暧昧道,“我的便宜,不就是给周大人占的么?” 周宓:“......” “少将军......”周宓忽然认真了神色,对着林向晚一抱拳,“我并无断袖之癖,希望少将军不要......” “我也没有。”林向晚眼神怪异地看了周宓一眼,“下月初三,我在林府成亲,周大人若是无事,欢迎来吃酒。” 周宓嘴里的话又被堵了个严实,她有些崩溃地看着林向晚,心道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惯会堵人的嘴? 调侃完了,两人之间的较量也正式开始。 五矢齐发,第一场比试总是容易些,二人骑在马上射靶心,箭靶静止,人也静止,全中即可获胜。 林向晚知晓周宓也是骑射好手,怎会在这等比赛上白白耗费时间,信手拉弓道:“周大人,一起?” “好!”周宓会意, 也扬弓对准靶心,信心满满。 二人齐射,不就是比谁的箭用力更猛,能刺破另一人的箭吗? 她一个年过两荀、正值壮年的指挥使,还能比不过一个未及加冠的小姑娘不成? 待赛场上一声令下,两人手中的箭即脱弦,摩擦过气流传来“咻”一声鸣响,紧接着对面的箭靶上就被插上五支箭矢,不知是属于谁的。 几个年轻小厮忙跑过去查看,隔着百步,遥遥喊来:“五矢全中!皆为白心!” 林向晚的箭是红心,白心都是周宓的,那么就是周宓的箭,刺破了林向晚的箭,最终留在靶上。 周宓爽朗一笑,正要回头对林向晚道一声“承让!”,就见林向晚转过头来,凉凉看着她,寂寂道:“周大人就那么不想与我的箭待在一起吗?” 周宓:“......” 她今日还是不说话为好! 虽然但是,第一场比试还是周宓获胜,小厮将她的箭取了回来,而林向晚的箭,则是被彻底击碎,尸骨无存了。 本来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比试,可因为林向晚那句话,周宓竟觉得有一丝良心不安。 “少将军...下一场还比吗?” “自然。”林向晚低笑一声,“难不成周大人觉得我是输了一场就要哭鼻子的小姑娘吗?” 周宓咋舌,她看着林向晚道:“你要是个男人,那必然是个祸水。” 林向晚想了想道:“祸水东引,以东乃巍峨帝阙,锦衣卫总司便设在那处,周大人邀我入赘?” “......”周宓抿紧了唇,摇着头匆匆走开,决定再也不跟林向晚说话了。 林向晚随在身后笑看了眼神情古怪的周宓,心道上辈子周宓就仗着年长,胡诌了许多叫她羞赧不已的浑话,今日她总算是扳回一局。 不知周宓今日遭此打击,以后打趣人的本事是否会一落千丈。 以后...... 她眉头忽又深锁,沉下了脸面。 周宓,哪里来的以后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井仪 第二场比试在第一场的基础上略作改动,箭靶不动,人却要策马疾奔,然后射出五矢,全中靶心则胜。 由于上一场的教训,周宓这次怎么也不愿与林向晚同射了。 “周大人先请便是。”林向晚也端正了神色,不再打趣周宓。 周宓也不客气,低促一声,她胯丨下的白马便撒腿疾奔,她则提起弯弓,待马奔至五个箭靶中心时,瞅准时机纵箭离弦,又是一声风动,白马疾驰而过,而那五支白心箭镞也正中靶心。 “好箭法!”林向晚在终点处鼓掌,就连马场内看热闹的闲人们也一片叫好。 疾奔射箭,时机本就难寻,寻常射手要在箭靶前来回奔赴几次才能寻到时机,像周宓这般一发即中的可谓少之又少,着实惊艳。 周宓经过一场比试,精气神恢复了过来,完全忘了林向晚之前揶揄她的话,又是爽朗地笑了几声:“少将军见笑。” 林向晚瞧着那五个箭靶,勾唇道:“我给周大人来个不一样的罢。” 她说完便纵着座下的乌雅驹,手携弯弓,向那些箭靶迎面奔去,直至穿过那些箭靶。 背向疾奔到百米之外时,林向晚便又忽然回头,手中五矢即刻离弦而出,擦风而过。 这种射法需射手提前预估好靶心位置,回头再看准确认,将箭矢快速射出。 可林向晚根本看都没看,直接发出五箭,这种手法与盲射何异? 周宓看得一愣,一时不知究竟是该夸林向晚射艺精湛还是眼神精准。 拾箭的小厮上前查看报数,五支红心,俱穿靶心。 林向晚催马来到周宓身旁,随意道:“第三场活物,周大人想射什么?” 周宓看着林向晚明艳的笑容一愣,反问道:“少将军意下如何?” “射乌鸦。”林向晚扫了眼空中,“惹人厌烦的东西,就要都清除干净才是,周大人说呢?” 周宓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林向晚是在跟她暗示什么,可她觉不出来,只好道:“那就乌鸦罢。” 乌鸦喜阴冷,这盛夏时节多在树林中群栖,可给钱的大人发了话,下面人自然要竭力去寻。 马场此刻俱是闲人, 便都被派出去寻找乌鸦,林向晚与周宓则被请到荫庇处喝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口感有些陈了,不过林向晚并不是苛求之人,对茶的要求不高。 只是她瞧着那碗清色的茶汤,忽然想起云宸好像颇爱此茶,忍不住问周宓道:“周大人可知,这碧螺春在男人那里,有什么说法吗?” 什么美容养颜,修身养性的,总该有些由头。 可林向晚都不明白的东西,周宓又怎会知晓,只嗅了嗅清淡的茶香道:“不就是寻常绿茶吗?还能有什么说法?” 林向晚沉吟一声,不再细究,抬眼瞧向周宓道:“若下场比试我赢了,周大人可愿与我林向晚交个朋友?” “朋友?”周宓警惕地看着林向晚,“少将军今日油嘴滑舌,难不成是别有所图?” 林向晚不以为意地看着她,“就算我别有所图,你怎么能说得这样直接?叫我还怎么好意思提?” 一句话逗得周宓失了笑,忍不住道:“少将军贫嘴的本事,跟你母亲年轻时真是不相上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足量的乌鸦才被抓了过来,漆黑一片关在笼子里,等待使用。 林向晚起了身,低低掠了周宓一眼,道:“这回我便不谦让了,打个头阵,如何?” 周宓凝重着脸色点了点头,这五矢齐发,还都要射中乌鸦,她心中根本没有多大的胜算,林向晚却迎难而上,潇洒恣意的样子让她心中顿生几分好感。 由于是刚抓回的野鸟,只要一出了笼子,就会立刻扑飞挣扎着飞回林中去,这就大大增加了射手的难度。 林向晚拿起一柄弯弓,一声令下,一个笼子便被打开,里面攒聚的乌鸦相争而出,齐飞上天,往远处的树林中逃窜而去。 而林向晚上前半步,拉满长弓,扫了一眼乌鸦的方向,便松手将五矢送了出去。 日薄西山,金乌的余韵在几柄锋利的箭镞上闪耀,半空中响起几声鸟叫,五支箭矢穿云而过,几只乌鸦簌簌落地。 周宓一愣,惊得站起了身。 刚刚林向晚什么样子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根本没好好看那几只乌鸦,手上动作更是肆意,好像是随意就将几只乌鸦射了下来。 五只,一只不落。 不光是周宓,马场上其余人也都惊得瞪大了眼。 在场人员不说骑射顶尖,却也是个中好手了,活物的围猎她们并非没有参加过,寻常人能箭取两命已是不错,但能像林向晚这般齐射五矢还能皆数中的的,根本无人能及。 周宓看傻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少将军,今日这局,是在下输了。” “不妨事。”林向晚神色平静收回目光,淡笑着瞧了周密一眼,“八月初三,我在林府大婚,大人若来,我们便是至交的朋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游街 八月初三,未至秋分,京畿城还笼罩在盛暑的炎热里。 这才清晨,天幕的游云携风四散,薄气中放出灼目的白虹,耀在护国将军府粼粼的青璃瓦上。 黄道吉日,万事皆宜,细闪着金沙的丝滑红缎缠在将军府鎏金的牌匾上,左右两尊石狮也装点成喜庆模样,从门口至大堂一条结实精致的红毯铺就,两方摆着齐整的楠木桌椅。 今日林家少将军大婚,按寻常旧制,新人在婚期前日不该见面,可夫郎是教坊司的人,问名纳彩的流程一个也没走,自己甚至连嫁妆也不曾携带,这婚礼连迎亲都减省了,直接在将军府拜堂。 虽说是娶正夫,可京城贵胄,没有哪个人的正夫是从教坊司里娶来的。 那里面的男人天生低贱不堪,只配用来玩弄,哪里会有人萌生出娶个男娼过门的想法,便是连个侍夫,这些人也是不配的。 所有人都端着看戏的心思,觉得将军府这位空有虚衔的少将军是一时兴起,这场婚礼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这个男人毕竟是教坊司出身,出了事连个娘家都没有,会有谁给他掌腰? 届时有了新欢,废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可看戏归看戏,等各路大人齐聚在将军府,才发现今日婚典规模不是一般的繁华。 府门立着两个冰雪聪明的小娃娃负责收礼金和记账,玉雕似的可爱,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 这两个女孩是林向晚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一同买来的还有几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被插在云宸身边伺候了。 来贺的宾客入了座,立时有人上前伺候精致的茶点,头顶上装点着红幡,一条条结在屋顶,微风拂过便是一阵飘逸浮动。 等人聚得差不多,却不见将军府的新人,一问才知,知道新夫没有娘家,无法迎亲,少将军便带着人从后门乘了花车,去游街了。 京畿城环形而座,华丽的婚车自护国将军府出发,周游一圈才会回府。 城中百姓攒聚各处,只为等花车行来时,那四撒的铜钱。 “听说了吗?林府少将军娶的是个妓坊出身的男人。”一人闲话。 有人听了揶揄,“就 是之前带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成了正夫,怕不是床上伺候得十分了得哟。” “这种男人,除了姿色了得,还能有什么本事?”一女子身边的夫郎蒙着面纱,看向远方徐行而来的花车讥讽道。 他的女人却不以为意,“男人要是连姿色都没有,他还能有什么。” 有人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忍不住地一阵发笑。 “热吗?”林向晚低声问了一句,偏头瞧向身侧坐着的云宸。 云宸身上穿着凤冠霞帔鸳鸯锦,艳红的色泽下肌肤胜雪,白皙的脖颈隐隐裹在领子里,他的头冠缀满了珍珠珊瑚,额前的珠帘坠下掩住几分容貌,顶上还盖着盖头。 除了林向晚这里,从哪个视角瞧他,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名声本就不好听,若是婚礼上再被外人瞧了去,恐怕又要闹下笑话。 云宸拘谨而端庄地坐着,见林向晚同他讲话,他连身子都不敢转。 “将军,奴不热。” 林向晚闻言却是笑了,怎么可能不热呢,她只一袭红衣加身,金钗束发,都快要坐不住了,云宸那嫁衣里三层外三层绣着许多,肯定比她还要难捱。 虽然当时做嫁衣时,她已经反复强调过了嫁衣要用最轻薄的料子,但这里面该有的规程却是一件也不能少。 游街的花车还在徐徐前行,过往看热闹的百姓都能得到将军府包的赏银,个个都带着欢喜的表情拜礼祝福。 此时,身后追来一匹快马,马上的季痕往林向晚怀里塞了一个东西,林向晚见着了眉头登时一松。 “你瞧这是什么。”她挨着云宸的耳畔轻喃了一声,未经人同意,就往云宸怀里塞了一个布包。 “什么?”云宸惊了惊,下意识抱住那个包袱,才发现怀里的东西冰冰凉凉,十分解暑。 “我嘱季痕寻的冰块,裹在猪脬里,冰消了也不会漏水,你安心拿着。” 云宸愣愣瞧着怀里的东西,心中一暖,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往日难听的话,他不是没听过,可今日出了门,他才从外人的闲言碎语里听出,原来根本无人觉得林向晚是真心娶他,来府道贺的官员只是走走门面,根本没有人认他这个少将军夫主,偏生他自己也心清,林向晚 娶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这条路,他已经选了,名声脸面他都可以不要,就连腕子上那颗朱砂痣,他都可以随时给林向晚,他只想和林向晚在一起。 这般境况之下,林向晚还想着顾及他,为周全他的脸面和身份,特意多加了这道游车的流程,就是要让天下人瞧瞧,他这正夫当真是名正言顺的。 于是他战战兢兢,就怕行车路上出些什么差错,背上的汗都快濡湿衣服了都没吭一声,林向晚却还惦记着给他找冰。 “将军。”他轻声道,“奴这辈子都会尽心侍奉将军。” 林向晚随意应了一声,将带笑的目光投往别处,心中有些不甚自在。 昨日不知是不是杨景天的手笔,放出她这“正夫不正”的谣言来,她便偏生隆重操办婚事,以示重视,别说杨简,就是旁的一只苍蝇,也别妄想再插进她林府。 这冰块她早就让季痕寻好了,当着众人的面才塞给云宸,就是想让有心人看看,她是极为在意这位正夫的。 只是云宸摆出这副深深触动的表情,让她有些心虚。 “那是什么?”人群中从不缺眼尖的人,望着林向晚塞在云宸怀里的布包道。 “我方才离得近,听说是个冰块,少将军许是怕夫郎中暑呢。”一小姑娘面上喜滋滋的。 “没想到少将军竟是这般体贴的人。” “真是铁骨柔情啊。” 一群人纷纷附和。 这些话多多少少流进林向晚的耳朵里,她瞥了眼云宸,淡淡道:“旁人的话你不必理会。前面就是将军府正门了,我扶你下车。” “这......”云宸正要推拒,就听车夫吆喝一声,花车停下了。 林向晚率先起身出了马车,踩在下人准备的木梯上,回身去接云宸的手。 只见云宸拖着长长的衣摆,小心翼翼自车内盘了出来,不知是不是他胸前的佩饰遮挡了视线,他走得十分艰难,两步就要停下来看看台阶的位置。 林向晚暗叹了一声,索性帮他提起衣摆,上前一步将人揽抱进自己怀里,转了个身就将人端端正正放在了地上。 云宸反应不及,待站稳了还愣愣瞧着林向晚。 “夫主今日真好看。”林向晚轻笑一声,从云宸怀里把半消的冰块拿了出来,“怎么还抱着,扔在车上就是。” 她说完便迎着一室目光如炬,稳步走进府苑,门口两个女童见她来了,都各自嬉笑一声,嫩声喊道:“新人入府——” 林向晚垂目扫了她二人一眼,道:“金瑞、银元,你们看着夫主,别叫他摔了。” “是。”两个女孩乖乖应下,走在了云宸身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拜堂 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步之遥,林向晚手中携着段红绸,挽着花样,云宸跟在她身后,携着另一段。 府苑中该坐着百来人了,各式各样的目光,灼在两位新人身上,面上挂着笑,却不知心里都揣着什么想法。 云宸只觉得浑身都在烧灼,可他抬眸去看,林向晚的背挺得比哪日都直。 他的眼尾被描红,闪着熠熠的光泽,绝艳的色彩却难掩他目中光华,一瞬间,好像天地失色,他眼中只剩下那身形挺秀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昂首挺胸走在他前面。 林向晚都没有觉得娶他是失了面子的事,他又何须战战兢兢。 云宸心中默念着,朝着人群踏步而去。 吉时一至,主位上坐着林纾和明迟,等着两个孩子来拜,林纾很是高兴,拉着明迟道:“我瞧云宸模样,看着是个好生养的。” “......”明迟抿唇不予置评,只暗瞪了林纾一眼。 “一拜天地——”傧相端着长腔,站在人群前唱了一声。 站在屋堂中的一对新人如璧,齐齐拜了下去。 妻夫礼成后,夫郎便要被送入洞房,云宸被站在他身前的林向晚一把扶起,动了动嘴唇,忍不住道:“将军少饮些酒。” “嗯。”林向晚温声应了,垂目扫了金瑞和银元两个小丫头一眼,两个小丫头便会意地带着云宸去往内院。 新人礼成,宾客尽欢,喜宴才算是开始。 林向晚安顿了母亲父亲,才折身回了庭院中去敬酒。 今日陈秋明没来,她这个最好热闹的都没来,其他几位皇女自然俱不会来,只是都托人带来了贵重礼品。 林向晚看了看,都是宫中特制的布匹料子,珠宝玉器等,留着给云宸做衣服甚是不错,就一一收下了。 “少将军,这三殿下送的礼......您还是自己打开看罢。”季痕尴尬道。 “怎么了?”林向晚不明所以接过季痕递来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几本书,分别是:四十八式春合图、春归新式、巫山集[典藏籍]和云雨集[山寺外传]。 林向晚神情古怪,“你去告诉三殿下,她送的礼,最是实用。” “少将军,恭喜。”一道明朗清 脆的声音自府门处响起。 林向晚循声一看,是周宓。 她皱了皱眉,“天地都拜完了,你来干什么?” “少将军好不会说话。”周宓拱了拱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道,“瞧瞧这是什么。” 林向晚拆信一看,面上生出几分喜色,“云宸的奴籍被销了,不愧是周大人,我托了那么多人都没办成的事,于你倒是轻松。” “不轻松。”周宓摇了摇头,“朝廷肃清的密令还在锦衣卫放着,奴籍永不能为民,我这可算是以权谋私。” 她这话林向晚如充耳未闻,只远远指了张空席位道了声“周大人坐”,就快步离开了,只剩下周宓瞪着一双大眼。 今日大婚,京畿城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来露了面,其中有跟林纾交情不错的,也有些表面朋友,不过这些人中,不免有几位是奔着林向晚来的。 “林妹妹安在?哥哥来寻你了。”一道中性嗓音在林向晚身后响起。 林向晚皱了下眉头,回身瞧着那身长六尺穿着浮光锦长衫的风流女子,漠然着脸道:“明如澈,你是不是有病?” 明如澈是明家家主的四女,从小跟林向晚穿一条裤子长大,不是什么好鸟。 前世时,林向晚因为明如澈在内院调戏杨简,二人大吵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多年未有联系。 以至于林向晚重生归来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忘了在今时今日,她和明如澈还是绝好的姐妹。 此刻明如澈身穿桃色水袖长衫,花枝招展的模样险些就要压林向晚三分,携着双桃花眼瞅着林向晚笑得含情脉脉,“妹妹这是怎么了?近日也不曾来我府上,难道是有了新人,就不要哥哥了吗?” 林向晚眉头一皱,“好好说话。” “嘤。”明如澈收起她耍弄风流的折扇,攥在手里委委屈屈瞧着林向晚,“阿晚,我觉得你变了,你自己清算清算,有多少日没来找我玩了,究竟是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出个男人来!婚姻大事不与我相商一声就这么定了,你究竟把我放在哪里?” “我干什么为何要知会你?”林向晚听得不耐烦,下意识驳斥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此刻的明如澈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她二人早 年关系的确极好,她实在不该这样说话。 果然她回头一看,就见明如澈脸上的神情愣怔着,一副窘然的模样。 林向晚抿了下唇,终是放下昔日那轻薄到不值一提的怨愤,和缓了声气,“我最近太忙了,阿澈,我想参加下个月的秋闱。” “下个月?”明如澈满眼惊讶,“这就是成过亲的人吗?才刚成亲就赶着上进了?你还需要秋闱?这一品将军府你不满意吗?”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林向晚冷然一笑,仗着自己的身高压了明如澈半头,上前半步逼视着明如澈徐徐道:“我这不是想和澈澈拉近些距离,去谋个文职么。” 明如澈生生被她逼退了半步,强行乐呵道:“文职?这有何难!我让我娘给你弄一个不就行了。” 明如澈的母亲明雪,是个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女太师,跟在皇太女陈弋茹身侧教学有近十载了,历年殿试的考卷多数都是由她出题,可以说是十分权威。 “那怎么行。”林向晚一口回绝,“你这叫我如何立威。” “立威?”明如澈像是听了个笑话,“去年你跟我打赌输了,光着屁股从教坊司跑回家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立威?” 林向晚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前世,去年十一月,飞雪漫天,明如澈说教坊司有位绝佳的妙人,能以一人之身齐侍四人。 这怎么可能?林向晚坚决不信,明如澈便跟她打赌,说要是人家可以,林向晚就脱了裤子从教坊司走回将军府,林向晚嗤笑一声浑不在意。 没想到入夜,那男子果然身怀绝技,将四名女子都侍奉得颇为满意,林向晚一脸不可置信,却还是愿赌服输,脱了裤子走回了家。 虽然那时夜深人静,但也不是寂寥无人,她还是被几人瞧见了,幸亏她跑得快,没叫人发现她的身份。 回想起不好的往事,林向晚突然黑了脸,恶狠狠瞪了明如澈一眼,“你我从此不必来往了!” “哎!别,别呀!”明如澈赶忙求和告饶,她虽比林向晚矮上小半头,但长相十分中性俊俏,声音也可娇气可硬朗的,撒娇很有一套,在一众贵女圈里很吃得开。 “阿晚!我听说你跟那位云公子是一见钟情呀,可这人再怎么也是个教坊司出身,你让他做正夫,是不是草率了些?” 林向晚盯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没有!”明如澈连连摆手,她不知这林向晚今日是怎么了,颈上的毛这么刺手,怎么也摸不顺,索性不谈此事,悻悻问道:“那你的秋闱准备得如何?” 林向晚笃定,“定能高中,你就等着瞧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洞房 这边话刚说完,就有一身穿绀青长衫的女子端着两杯酒,笑道:“少将军,恭喜。” 林向晚回头一看,是兵部尚书韩淑怡,这几年六部之中,似乎也就兵部与她林家最为亲近些了,便点头回礼道:“韩大人同喜。” 说完便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韩淑怡见林向晚年少英才,不由道:“少将军眼下可有入政打算?兵部现缺一侍郎,若是少将军有意......” 林向晚摇了摇头,“多谢韩大人好意,只是我从小武艺不佳,并无入武职的打算,下月正想参加秋闱。” “少将军要去秋闱?”韩淑怡一惊,“令尊可同意此事?” “不瞒韩大人,此事还未告知家母。”林向晚叹惋一声,“您也瞧见,时至今日,当兵的不景气,我本也厌恶打打杀杀的活计。” 韩淑怡点了点头,觉得确实在理,只好笑道:“那我就先祝少将军金榜题名了。” “多谢韩大人!”林向晚连忙回礼。 待人走了,明如澈疑惑着道:“秋闱的事,你都没告诉舅妈吗?怎么先跟韩淑怡说了?” 林向晚盯着身材纤柔的韩淑怡淡然一笑,“韩大人知道了,岂不是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 “?”明如澈莫名其妙看着林向晚,实在觉不出个所以然来。 酉时将过,天色渐暗,林向晚身为主人近乎都敬完了酒,宾客尽散,只有几个与林向晚年龄相近,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年轻姑娘留下来,等着闹洞房。 皆是以明如澈为首,其余几大家族及六部之下的女儿。 吉时一至,林向晚带着几个男侍端着合衾酒和玉如意,施施然往西厢的婚房走去。 明如澈则领着万华、楚月等一干小姑娘跟在后面等着瞧热闹。 门上贴着囍字,屋内烛火通明,平素日日都进的地方,此刻居然有几分庄严之气,叫林向晚每走一步,都禁不住心尖发颤。 她又成亲了。 这一世的成亲和上辈子不同,她心底竟也是有些欢喜的。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此时此刻,屋里那个等她的男人很合她意,温柔静敛,秀外慧中,纵是个青楼出身的又如何。 林 向晚转身扫了那窸窸窣窣的几人一眼,冷着脸道:“我先一个人进去,你们不准跟上来。” 她说完便踩着乌金靴踏进房门,转身便阖门插上了锁。 明如澈等人赶紧上前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动静。 屋内案头上放着一双龙凤喜烛,红油缠在描好的鎏金图腾上,滴下来凝固在银质托盘上,那火焰簇动耀目,燃进林向晚眼底。 一室朱色光华,隔着熠熠的珠帘,林向晚望向坐在床沿,那个身穿灼灼嫁衣的男人,正规规矩矩端坐着等她来掀起盖头。 进来的急,玉如意忘在外面了,可她现在连门都锁了,怎好再折回去拿一趟,届时明如澈还能允她安然进屋不成? 林向晚迈近一步,扫过空空如也的圆桌,才想起今日大婚,从早上到现在,云宸应该是什么也没吃的,也不知饿坏了没有。 她加快了步伐,走近云宸身侧,以手相代,揭起如意帘的一角,瞥见里面艳色的风光,柔声笑道:“夫主,空腹饮酒伤身,我先叫人送些吃的进来,如何?” 云宸腹中空空,的确难捱,终于等到林向晚来,可这是他二人的大婚,不想就此破了规矩,便道:“将军,奴不饿,按规程来便是。” 见人如此,林向晚也不好多说,转身去开了房门,让几个等候的侍人赶忙进来。 她拿过侍人盘中的玉如意,挑起云宸头上顶着的如意帘,露出那张俊美出尘的容貌来。 云宸唇上点着薄红的口脂,抬起一双精致的凤目看她,润泽的唇瓣闪在满室华光之下,显得诱人而可口。 在旁的侍人端上三只饱满的饺子,递到云宸嘴边,云宸轻轻咬了一口。 那侍人满面喜色,笑问道:“生不生?” 云宸虚晃了林向晚一眼,面色赧然道:“生。” “可以了,就这样。”林向晚一步上前挡住云宸身形,冷冷觑了跟一群小姑娘挤在门缝里的明如澈一眼。 “不可以!”明如澈激动道,“还没闹洞房呢!” 林向晚冷笑一声,“把她给我赶出去,不准打扰。” 转而又对其余几个友人道:“诸位,不好意思,林某性急,改日请大家一同吃酒。”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万华是个爽朗性子 ,并不着实计较闹不闹洞房。 不仅如此,万氏是宫中贵妃,位高权重,这几年的万姓,隐隐有冲至七族之首的兆头。 见她都如此说了,剩下几人也纷纷应和。 明如澈崩溃地看着林向晚,一张还算英气的脸就这么垮了下来,“林向晚!你变了!” 她连屋里那男人的脸都没看着,就这么被轰出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在场的侍人赔笑请几个姑娘离去,唯独明如澈,怎么也不肯走,赖着坐倒在地不能挪窝。 怎么说都是明家的贵人,几个侍人也不好上去动手,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等着林向晚发话。 林向晚目光低敛,满眼只剩下眼前的美人,用足以让明如澈听到的声音道:“你们告诉明如澈,她要再不走,今晚我怎么办新夫,就怎么办她。” 话音未落,明如澈惊恐地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喊道:“不了不了,我祝你二人洪福齐天!百年好合!” 终于溜之大吉了。 见状,侍人们都忍着笑,识趣地合上了房门,匆匆离开了。 吩咐小厨房做的饭食还没送来,免不了过些时候又要被打扰,于是林向晚不急着去解云宸的嫁衣,只将人沉重的珠冠给取了下来。 云宸登时觉得头顶一轻,松快不少。 “将军......”他唤了林向晚一声,却不知想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想叫叫她。 林向晚坐在他身边,没等出下半句话来,索性含住云宸的唇瓣舔吻了一下。 她身高本就不及云宸,还要云宸低下头来迁就。 “唔......”这吻并未持续多久,林向晚舔着唇瓣起身,捉住云宸垂在身侧的两手,道,“夫主这是吃了什么?里面怎么这样甜?” 云宸面色一红,温声回:“是司琴带给奴的糖霜。” 司琴、书画、文墨、白棋是跟在云宸身侧夫侍的四个童子,其中司琴年岁最长,其他三人便听他调遣。 “哦。”林向晚低应一声,瞧着云宸唇上的朱色被吻乱,浅红一道晕在嘴角,便落在那处又亲了一下,才道,“你跟司琴最亲近些,是么?” “是。”云宸如实应了,“将军是觉得司琴不好?” 林向晚摇了摇头,“他们四人都是我亲自挑选来的,没有觉 得谁不好,只是他们都尚年幼,心性未成,你要择贴身之人,必要仔细斟酌过他们的品性才行。” 云宸点点头,“将军说的是。” 他果真很乖。林向晚心想。 凡是自己提的要求,云宸就没说过半个不字,偏生从他的神情中,也难以觉出半点抗拒。 林向晚于心中叹了一句“难得”,就听门口笃笃两声,应是送饭的来了。 “进来。” 来人是书画和文墨,这二人同岁,皆数十一,平日有什么两人的活计,多是他俩搭伴。 林向晚扫了眼文墨手中的托盘,道:“放在桌子上,便下去。” 那二人乖乖应下,放下饭菜就出了屋。 “先用些。”林向晚携着云宸来桌旁坐下,“上回在庆和斋,我见你口味似乎与我相近,便随心叫人做了几道。” “难为将军记得。”云宸淡笑一声,心道那可不是口味相近,那是他记得林向晚的喜好。 鹑子羹、鸳鸯肚、如意卷和水晶饺,四道精致可口的菜肴,配上银壶盛就的玉酿合衾酒,林向晚活了两辈子,头一次感同身受,为何人人都如此在意这洞房花烛夜。 她眉眼染了温柔的笑意,一手撑着下颌看云宸进食,男人优雅的吃相在她意料之中,可她没想到能这般赏心悦目。 云宸大她三岁,如今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喉结已经十分明显了,吞咽的时候上下滚动着,雪白的颈子修长,没进精致的锦衣之下。 林向晚目光微垂,见人吃得差不多了,伸出手指一拨,就将云宸胸前的衣领划开了大半,露出白皙细腻的胸膛。 只见男人面上出现怔愣的神色,仿佛丝毫没有想到他这件看似复杂的嫁衣会这么好脱。 “倒酒。”林向晚扫了眼盛酒的银壶,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回过来,紧锁在云宸身上,她的唇色鲜艳发亮,丝毫没有为方才那一吻受到影响。 云宸放下了筷子,温声称是,提手去拿酒,将上好的佳酿分别倒在两个银盏中。 “将军。”他将其中一个酒盅往林向晚面前推进了几分,劝酒的话还没说出,就听林向晚戏谑的声音响起。 “还不换个称呼吗?” 林向晚眸光深深,无形中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她微凉的指尖探进云宸衣内,轻抚过男人紧致的腰线,捏住他胸前坠着的圆润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云宸深吸了口气,将溢到嘴边的□□咽了下去,才浅声道:“妻主。” 终于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称谓,林向晚轻笑一声,自然而然跨坐在云宸腿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京郊 男人的腿安分而规矩地并拢着,很好坐,林向晚只有在他身上,才能借着这身高差找回一点压制感。 “妻主...今夜要宿在这里吗?”云宸目光躲闪不去看林向晚逼视的目光,他颅顶的乌丝柔顺地垂在身后,好似轻薄的绸缎。 “洞房花烛夜,不在这里,我去何处?”林向晚二指夹住酒盅,递到云宸面前,将眼底深藏的渴望流露无余。 云宸暗笑一声,这才执起自己那杯酒,正要与林向晚两臂相交,就听见一阵仓促的敲门声。 “谁?”林向晚迅速从云宸身上下来,盯着门口问了一句。 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主人,京郊大营...出了些事,要是再不去看看,恐怕人要没了。” 林向晚心中咯噔一下,忙推开云宸自行拿了披帛,转身出了房门。 待云宸反应过来,桌上属于林向晚的那杯合衾酒平稳放在圆桌上,里面的酒却已洒了大半,而他手中这杯,虽还完整,却无人共饮了。 林向晚反手关紧了门,看着那黑衣的影卫,低声道:“母亲那边通知了吗?” 男人迟疑着道:“属下本不该在主人新婚之夜打扰,可出事的人...是谢容公子。” 谢容?哪个谢容? 林向晚恍惚了一阵,半晌才想起,她在京郊大营救下的那个慰夫,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哦。”她淡应了一声,“他怎么了?” 难不成是伤寒没治好,要死了?死便死,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事,叫她去干什么? 影卫面露几分难色,“今夜有几位军妇同传了他,手段粗蛮,怕是......” 林向晚已明白了其中意思,不耐道:“这种事,为何要......” 她下意识想说这种小事,找她干什么,可她猛然想起,她手底下也就这几个影卫可用,其他能用之人还有谁呢?难道她还能让季痕去替她跑这趟吗? 谢容的脸面,是不能叫家里人瞧见的。 “罢了。备马。”林向晚吩咐了一声,边往西院后门走,一边下意识看向东院。 今日大婚,宾客满座,哥哥未能参加,她闲暇后也忘了去瞧一眼,不知此刻睡下没有。 只犹豫 了片刻,她便骑上乌雅驹,策马赶往京郊大营。 行径的路上,她脑子里突然压上许多问题,大婚之夜为了个慰夫赶往京郊,母亲那里如何解释?三皇女那里定然也在看着她,她若扣她一顶风流的帽子,再让人把杨简送进来呢? 可谢容此人,她却不得不救,这人的身份和身子,于她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要这个人好好活着。 她一路飞奔,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京郊军营,掀起那充满欢声的营帐,寒着脸往里面一瞧。 只见那个叫谢容的男人,浑身上下能动的地方皆被捆得紧紧实实,只剩下一副身躯动弹不得,露出私密之处供人享用,活脱脱一副泄欲工具的样子。 林向晚一时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原来军营里的慰夫,平日里都是这般模样。 那边扎堆的几个女人回了身,见到林向晚,面上的滥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僵住了,几人俱是衣不蔽体,露出黑黢黢的胸乳,连忙下跪道:“少...少将军。” 林向晚借过她们,看了一眼谢容起伏的胸膛,知道人还活着,便平静道:“你们先下去罢,将谢容洗洗干净,再送来我帐里。” 否则那一身的腥臜,她闻着都想吐。 几位军妇却是会错了她的意,互相两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不可置信来。 堂堂少将军,要个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居然在新婚之夜千里迢迢跑到这军营,来要一个下等的慰夫? 子时已过,四野静悄悄的,多数人已躺下歇息了,只是主将的营帐里,林向晚还面无表情坐着。 这主将的帐篷平日不会有人歇息,却有人时常打扫,所以卧铺都很干净。 她等的时间几乎有一个时辰了,什么人掀起门帘,走进两个军妇,手里抬着卷被子,将被子放到床上后,便退下了。 这是做什么?担心她被子不够用? 她还没迟疑多久,就见被子动了动,那本就裹得不怎严实的被子顺势展开,露出里面绑好的男人来。 林向晚瞧了一眼,心中微讶,暗叹这些人真是曲解了她的意思,才几步上前将谢容身上的红绳解开。 谢容见身上没了束缚,连忙爬起就着赤丨裸的模样跪下,伏低道:“下奴见 过将军。” “嗯。”林向晚瞧着谢容苍白的皮肤,饶是清洗干净,上面还是留有许多斑驳淤青的伤痕,胸口和腿根尤甚,瞧着寻常日子是个不好过的。 “军营里,就你一个男人?”她仔仔细细打量着,确认谢容身上没有什么脏污,且不再有难忍的腥气,才勉强在挨近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是。年初还有三人,相继病死了,现在只剩下奴一个。”男人的声音发着颤,他连双腿都不住颤抖,跪得尤为吃力,应是还没从方才那场交丨媾中缓过来。 “嗯。”林向晚随意应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谢容就这样赤着身子躺了一会儿,许是觉得难堪,忍不住低语:“下奴每回见将军,都是这样一副模样,着实不雅。” 林向晚淡看了他一眼,随意道:“无妨。” 可谢容却徐徐起了身,用胸膛轻轻蹭着林向晚的手臂,低声道:“那...将军要下奴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用途 林向晚不着声色避开谢容的亲近,反问:“你是哪里人氏?家中亲人可在?为何会沦落到军营里?” “下奴是临安人氏。”谢容见林向晚避他,眼底的光暗了暗,又安分跪了回去,徐徐答道,“年幼时,家母做了逃兵,累月未归,家父只好替家母顶罪,受人侮辱。时日一长,下奴便也......” 军中不禁婚娶,在编期间,若有军士成婚,朝廷还会额外发放一份抚恤费。只是这些人若是犯罪入狱或潜逃,她们的夫郎和孩子便要代为受罚,女子充军、还要受人白眼,男人便沦为营妓,供其他人消遣。 即便是早年听说过这些,林向晚除却不公,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见着谢容,她才明白这种情况有多严重。 今晚若不是她来,谢容怕是没命活了。 思及此处,林向晚才重新打量起谢容光裸的下丨身,只见他私密之处已伤得不成样子,那些军妇是怎么对他的可想而知。 她叹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个精致的瓷瓶,丢进谢容怀里。 “自行上药罢。”林向晚起了身,准备去内侧的床上休息,嘱咐道,“近日就莫要再跟着侍候人了,今夜你就留在此处,以后她们也会有所忌惮。这件事,我会安排好,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 谢容眼神熠熠,亲眼瞧着林向晚走进了屏风背后,然后吹熄了那边的灯,躺在了和他只有一面屏风之隔的的床上。 谢容垂眸瞧着自己苍白的肤色,发颤的双手握紧了林向晚留给他的那个白色瓷瓶。 今夜是林将军大喜的日子,他不是不知。 一大早,他神思就有些怏怏了,做活时,总忍不住瞧着京城的方向,想此刻她该迎亲去了,此刻她该拜堂了......听从京城回来的军妇说,林将军对那夫主十分疼惜,大热的天坐在花车里,林将军还特意备了冰块给那人去暑。 听说林将军的夫主,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 夜间他快要歇下时,忍不住偷了几杯酒,军中的酒性烈,他饮了几口就晕了,之后有几个军妇浑身酒气寻来他帐中,他连那些人的话都没听清,就被拉了过去。 被几人按住扯了衣服 时,他想今夜自己怕是挨不过去,只憾无缘再见林将军一眼......就在这时,林将军便来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和初次相见时一样淡漠,居高临下的。 案头的那截短蜡不知何时燃尽了,微凉的夜里,谢容怀着一双热忱的眼,痴痴望着眼前的屏风,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林将军的夫主,听说是教坊司出身,那像他这样的下奴,是否也能...... * 翌日未早,林向晚便醒了,她想趁天色未亮前,溜回府中去,这一夜在军营中实在睡得不好,来来回回全是林家灭门那天的惨状,重复了多遍。 真是远不如在家睡得安生,云宸还会在夜里无意识地环住她腰身,猫儿似的拿脸蹭她的后背。 林向晚顶着双泛青的眼圈,穿好靴子下床,却见原本应该躺着谢容的那张床上空空如也。 难不成夜里有人来过,又将人拉去寻欢了? 林向晚快步走出营帐,却见外面站着面容亲善的季痕,季痕身边那位正是谢容。 “母亲知道了?”她心里一惊,上前发问,她可是连说辞都没想好呢。 “将军现在还不知。”季痕道,“不过很快也会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 “季痕,快帮我想个理由!”林向晚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季痕,“回去母亲不会怪我罢?” “少将军事都做了,还怕将军怪罪?”季痕笑了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新夫主是权贵人家的公子,母族势必要来闹一场,可云公子本身出身也不高,等回了府,少将军左右不过被训上两句,怕什么。” 林向晚听她提及云宸,忽然有些心虚,“咳,夫主他......有没有不高兴?” 季痕老实道:“末将并未经过西院。只是少将军,这位谢容公子,可要带回府上?” 听见这话,谢容抬起雪亮的眸子,期冀地看了林向晚一眼,不过他又迅速低了头,不敢与林向晚对视。 “不带回去!”林向晚坚决出声,“他的事,我会自行处理好。” 季痕回:“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已有不少军妇外出相看,林向晚见此,便两步走至谢容面前,故意握住他一手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可以让你过得轻松些,也不必再侍奉别人,但有一 点,不得进京城。” 谢容双目瞧着林向晚白皙小巧的手,那皮肤瞧着比他的要好上不知多少,一时有些自行惭秽,“下奴能见着将军一面,已是知足,并不妄想入京,还请将军莫为下奴费神。” 谢容与林向晚身量相差不多,他只虚高一些,又垂着双目,自然看不到林向晚的表情。 林向晚余光扫着两边的看客,心道这风流之名,她怕是惹定了,索性也不藏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赠予谢容,“东西你拿着,军中将士的需求,我会另想它法,待你伤好全了,再自行决定侍奉与否罢。” 她一摸手二送信物的,瞧着这表面功夫是做足了,才嘱咐季痕道:“走,回去还要跟夫主一道敬茶去呢。” 季痕见林向晚当着谢容的面大大方方又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心中忍不住唏嘘,她季痕事到如今连个相好都没有呢。 乌雅驹早就在前面候着了,林向晚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只余谢容远远跟了几步,捏紧了手里的玉佩。 “少将军昨夜未跟少夫主同屋吗?”季痕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依依不舍的谢容,“还是后来又来了军营?” 林向晚听季痕这般问话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是云宸满足不了我,我才又大老远赶到这里?” 季痕面露惭愧,“末将并非多事,只是这话,一会儿将军势必会问起的。” “我与谢容,并无什么关系。”林向晚想了想,如实道。 方才她对谢容又是关切又是送物的,不过是做给底下人看,叫那些军妇明白,谢容是她林向晚看中的人,由不得再让她们折腾。 可她留谢容这么个人,全是为了她哥哥。 谢容容貌虽不错,可终究是营妓出身。她林向晚再想得开,也不会让这样一个男人入府,当初她在教坊司选中云宸,十之八丨九的缘由是因为那颗守宫砂。 所以谢容虽对她有用,但她只负责保他活命,至于他以后是否因为寂寞难消要去侍奉别的什么女人,她管不着。 “少将军的意思是?”季痕牵扯着缰绳,放慢了马速,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向晚,既然没有关系,为何要放着新婚的少夫主不管,来军营找这个男人? “暂时, 还没有见到更好的替代品。” 季痕说到底是她母亲的人,林向晚并不打算解释清楚,只是含糊带过。 莫说最近,就是连上辈子,林向晚都没见过像谢容这般适合易容女子的男人,便是贴身瞧他,也不会露出破绽。 相谈几句,季痕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心道主子心深似海,不打算再刨根问底。 “不过,母亲那边,还是请季管家替我说几句好话。”林向晚讪讪道,她虚岁二十有五,搁在前世早就自立门户成了一家之主,这种因为外男烦扰家宅的事,还是第一次干。 日淡天青,待林向晚赶回将军府时,差不多该是早茶时分了。 况且今日,云宸还要给她母亲和父亲敬茶。 林向晚还穿着昨夜那件朱色婚服,十分惹人注目地踏进林府,转而来到前厅时,就见三人如山,分别坐在主位和上首的椅子上。 她母亲林纾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父亲满面阴沉,瞧着可怕;就连云宸,他已换上一件蓝色的薄衫,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也不抬眼瞧她。 林向晚更觉心虚,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踏进了屋内,“母亲父亲起得真早,后厨的茶点恐还得等些时候罢?” 堂屋里静悄悄的,半晌,才听林纾道:“哪里比得上你起得早?从京郊大营回京,需不少时辰罢?” 林向晚轻咳一声,“母亲,女儿是去救人的,人命关天,绝非儿戏。” “你去救的是何人?”明迟开了口,“一个军营里的慰夫,用得着你亲自去救?林向晚!你何时又有了这样的交情?” “父亲!”林向晚下意识看了眼冷脸的云宸,“当着我相好的面,你怎好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 云宸眼中微讶,忍不住抬眸瞧了林向晚一眼,只见林向晚含笑的眸子坦然注视着他,一副全无心虚的模样。 是他想错了吗?他翻遍了脑海,也没想起来前世林向晚究竟在军营里惹了什么风流债,所以这样未知的变故就未免让他觉得恐慌。 难道林向晚还是觉得他不够放得开吗?难道那慰夫...有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我引人误会?”明迟冷笑一声,“这事难道不是你亲自做下的?” “女儿什么也没做。”林 向晚嘀咕了一句,“军营的床又硬又小,硌得我腰都疼了,还发了一晚上噩梦,起了大早赶来府里敬茶,爹爹凶成这样......” 她一嘀咕起来没完没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委屈。 半晌,明迟终是听不下去了,冷着脸道:“其他的暂且不提,你只需交待清楚,那个谢容跟你是什么关系?值得你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夫主去瞧人家!” 见横竖躲不过,林向晚突然将面色一板,正经道:“女儿本已做出承诺替人保守秘密,既然父亲如此不信任女儿,这般缠问,女儿断不能真叫宸儿误会了去。父亲!母亲!那谢容是明如澈私藏在军营的相好,多番嘱咐女儿替她照顾一二,她被明姑母逼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给人知道她还在军营里养了一个,明姑母还不打死她?” “女儿也是受人之托实属无奈!父亲可知,女儿昨夜再晚去半步,明如澈那相好就没命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矛盾 此话一出,满座惊闻。 林向晚说得铿锵有力,说到最后还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看了明迟一眼,嗫嚅道:“现在,皆因你们不信任,女儿背信弃义,还不知阿澈那里要如何交代......” 明迟面露难色,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内情,忍不住上前几步道:“好了好了,是为父不好,怎么还哭上了?” 林纾见此,也瞬消了火气,只道:“你告诉了我们,我们俱不会外传,明雪那边,我们会替你掩住的。” 听了这话,林向晚总算舒展了眉头,释然一笑:“母亲如此说,女儿便放心了。” 此时唯剩在旁的云宸,面上端的是风平浪静,心下却暗潮汹涌。 林向晚跟明如澈早就掰了!这女人谎话连篇!果然有猫腻。 “敬茶。”林向晚悦然地安顿她母父坐好,看向云宸怔然的神情,催促道,“夫主,还不过来?” 云宸生生扯出个笑,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向主位的林纾和明迟迈了过去。 此时两位已然消了气,皆以为是误会一场,和乐地瞧云宸走过来跪下,林纾还出声宽慰道:“你也别惦记此事了,阿晚从不会说谎。” 林向晚站在身后听得十分满意,好在她早年间在母父面前信誉的确不错,不然这二老势必要将明如澈拉来问话。 云宸满心愤愤,面上还要装得风平浪静,只温言对他母丈和父丈道:“请母亲、父亲用茶。” 林向晚说她一夜未曾歇好,他也未必睡得安生,睁眼躺在床板上想了一夜,也没把军营里那小浪蹄子和前世林向晚相处过的男人对上号。 究竟是谁? 他眼睫如鸦羽,微垂的动作替他挡住了冷然的视线,连带面色也禁不住泛着青。 林向晚明明是很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情动到几番抱着吻他,怎么会为个不知名的野男人弃了她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难道此人有关她的复仇大计? 怀着满腹疑云,云宸敬完了茶,毫不自知地接过林纾给他的福包,还愣神地跪在原地不知起身,林纾与明迟互相对视一眼,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林向晚。 林向晚挠了挠头,只好两步上前把云 宸从地上捞起来,顺带替人拂去膝上灰尘,缓声道:“那母亲和爹爹先行歇着,我带云宸回屋吃些东西。” 见二人点了头,林向晚便将人连推带抱地领出了屋子,才将唇瓣附在云宸耳畔,低声道:“夫主难道不信为妻的话?” 她贴得极近,扑在云宸怀里抬头,淡然怡人的香气就散在云宸鼻尖,眼尾捎着几分乖巧的笑意,一副尽然讨好的姿势。 云宸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应答。 他明知林向晚未说实话,不大情愿违背心意去说上一句相信,只能就着这副姿势,任由林向晚搂着他的腰身,缄默了声气。 见人不语,林向晚略皱了下眉,继而哄道:“我与那人真没有什么,这才成亲,我怎么会放着娇夫不要,远赴京郊去?” 闻言,云宸心中动摇了一二,可想起林向晚方才扯谎扯得那般顺畅,又皱了眉一言不发。 连说了两句好话,男人都没给个好脸。 林向晚有些倦了,不耐地直起身子,从云宸怀里退了出去,淡淡道:“既然你与我无话,便自行回去罢,我还要赴三殿下之约。” “将军......”云宸愣住了,忙去拉林向晚的袖子,可林向晚却要比他快上半分,直直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清艳的面容上完全失了笑意,漠然看着云宸,沉声道:“若你再多生事,跑去母父跟前告状,休怪我翻脸。” “奴并未......”云宸急切地想要解释一二,可林向晚却不等他,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背身而去。 云宸眼中的神色暗了下去,明明林向晚只需再多哄他一句,一句就好,他就可以装作忘了这件事,还和往常一样。 可林向晚却连这一句的时间都不给他。 这才刚成亲一日,他与林向晚就生了嫌隙,以后还如何更进一步? 想着想着,云宸满腹的委屈逐渐转为了自责。 都怪他方才太过执着,跟林向晚置什么气......明明都合心嫁给她了,以后还有长长久久,为何要争这几次朝夕? 他独自立在风口,目光远远注视着林向晚离去的方向,心头漫上无边悔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拜访 日头正盛,大半个将军府都笼罩在熠熠的白虹之下,秋日承袭了盛夏的暑热,灼在来往行人的脊背上。 既出林府,林向晚让季痕准备了马车。 既然是去陈秋明府上,自然不可招摇过市,一些礼制还是要遵循的。 只是她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便觉得身后窸窸窣窣像是有人,忍不住回头一看,原来是金瑞和银元两个小姑娘趴在大门后面看着她笑。 林向晚一蹲下身来,两个小姑娘就跑了过来。 “在玩什么?”她捉住银元的小手摇了摇,轻声道。 “没玩!”金瑞喊道,“将军去哪儿呀!我也想去!” 银元只盯着她傻笑,也不说话。 林向晚忍俊不禁:“我要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那里的人都很可怕的,这样你也想去?” 金瑞点点头,“这世上还有比人牙子可怕的人在吗?我才不怕呢。” 这两个小姑娘是林向晚额外买回来的,她本意只想买几个男孩,跟在云宸身边伺候,可见那做生意的人牙婆子实在凶恶,拿鞭子将这二人抽得浑身青紫,林向晚一时不忍,顺带将她们也带回了府。 两个小姑娘都是心善的,林向晚思及自己身边也少有贴身的丫鬟,便取了吉祥的名字,将二人安排在西院的书房了。 “那你呢?你也去吗?”林向晚看向银元。 银元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点头。 “我只需一人与我前去,你二人谁去?”林向晚站起身,从道旁折了两根干草,道,“谁抽到的长谁就去,如何?” 金瑞笑着点头,“我先来!” 两人各执一草,最后抽出来一看,是金瑞的更长些,银元呆呆看着自己手里的短草不说话了。 林向晚便摸了把银元的头,温声道:“不去也没事,来时带根糖葫芦给你。” 听见有糖吃,银元的脸上才恢复了笑意,点了点头。 闲话一阵,马车已经来了,季痕身为将军府管家,一言一行代表的皆是主母的意思,今日这皇女府之行,她若是去了,恐惹外人非议林纾。 林向晚看了眼季痕面上的难色,便十分了然道:“季管家留在府上,我一人前 去便可,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季痕面上有些犯难,“少将军,此事......还是知会一声主母,毕竟......” “随你。”林向晚一把抱起金瑞,把人放上车,自己也登足跃上,回身道,“反正母亲迟早都会知道。” 季痕称了声是,拢手一拜退回府中,目送林向晚离去。 陈秋明的皇女府设在京畿正北偏东之处,方位与皇城内的东宫几乎一致,太女陈弋茹性情内敛,陈秋明生来张扬,这二位已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了近十年。 皇家人的精力到底是格外旺盛,她七八岁时,似乎还热衷于耍弄母亲的花枪。 林向晚暗自腹诽,看向静悄悄坐在一旁玩手的金瑞。要不是这两个丫头平素性格差异鲜明,她自己都难以分辨出哪个才是金瑞,哪个才是银元。 “银元现在也不开口说话吗?”她问。 金瑞抬了头,又紧跟着摇了摇,“不说话,但好歹是会笑了,托将军的福。” 林向晚失笑,揉了揉金瑞的小脑袋,“一会儿到了,我若下跪你便跟着一起跪,其余的话不要多说。” “好。” * 三皇女府——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别苑,整个府苑俱无醒目标识,一条长长的围墙横跨南北,一眼望不到边,只在正门的入口处用几个鎏金字体,写着“瀚海长天”。 早就听闻陈秋明的府苑骄奢非常,今日她怕是要一开眼界了。 林向晚将金瑞抱下马车,走近府门扣了扣上面的金环,不多时,里面走出个面容妖娆的男子,上身竟未着衣,淡赭的乳丨尖上还穿着两个银环。 “是少将军吗?”那男子娇笑了一声,倚门笑道。 “正是。”林向晚目不斜视,正色道,“烦问三殿下可在府中?” “殿下自然是在的。”男子上前徐行两步,用光裸的手臂环住林向晚的腰身,“否则,怎会叫下侍来这里接将军您呢?” 他鼻息逐渐贴近,缓缓诉说,深红的唇瓣险些就要吻在林向晚唇上。 林向晚微一蹙眉,反将一手拒在男子腰上,低声道:“既然是殿下的人,就该明白殿下最看重你们男人身子是否干净,你这般勾引,若我一时不耐将你办了,你觉得殿下的怒气会撒在谁的身上 ?” 似是想起什么,那男子脸色一变,立马退了两步,惶恐道:“请...请将军随我来罢。” 林向晚才算满意,正要去拉着身后的金瑞一起跟上,才见金瑞目光炯炯,连眼睛都看直了。 “咳......”她暗叹一声,拽了下小姑娘的发辫,“小小年纪,这般急色可不太好。” 金瑞睁大眼睛,立刻作出一副无辜之态。 进入府门,入眼是连片的南天竹,褪黄渐红的色泽瞧上去十分诱人,等到冬季,上面这些果子就会完全变成红色,艳艳一片映在雪中。 陈秋明喜红,京畿无人不知,林向晚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身着素衣,去了哪里都是一副盛装模样,好似永远不嫌麻烦。 林向晚收回打量的目光,专注于脚下的路。 地上是泛青的鹅卵石铺路,修葺打磨得十分平整,并不硌脚,每隔三五步,团聚的花纹中央还会镌着一颗血玉珠,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彩。 林向晚忍不住想,不知陈秋明府上用来铺路的血玉有多少颗,她要是撬几块回去填补京郊大营的亏空,会不会被发现? 走过那段低矮的南天竹,便上了一座廊桥,两侧连着粼粼的湖面,视野十分开阔,过了廊桥,真正的府邸才算是到了。 碧瓦朱阁,层楼叠榭,主殿入口几根白玉石柱雕砌精致,华美不凡。 林向晚暗叹这哪里是别苑,明明就是个缩小的皇宫。 “少将军。”带路的男人回过身来,唤了她一声,“殿下在里面等您。” “有劳。”林向晚略点了下头,嘱咐金瑞乖乖待在殿外,便抬脚走进了正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归顺 正殿的陈设与林向晚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并不是规规矩矩左右对立的桌椅和正对殿门的主位,而是交椅方桌肆意摆弄,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这些小块也并不是方位统一,而是四面八方地面向各处,连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 林向晚在殿门处站定,左右环视一周,才在里间角落的一张贵妃椅上找到阖目养神的陈秋明,徐行过去参拜道:“微臣拜见殿下。” “呀。”陈秋明缓缓睁了眼,娇笑一声,“这不是孤的少将军么?今日怎有空来府上?” “微臣迟早都要来殿下这边,尽早有尽早的好处。”林向晚低敛双目回了,视线始终下移半寸,不去与陈秋明对视。 “哦?”陈秋明起了身子,用指尖勾起林向晚的下巴,侵略而威逼的视线紧紧盯着林向晚,吐息道,“少将军说的话真是好听,坐。” 殿内似乎方才进行过一场性丨事,散着淡淡的腥膻之气,经陈秋明这一动,就扑进林向晚的鼻息间。 林向晚强忍着不去皱眉,起身坐在一把交椅上,才瞧见陈秋明那张贵妃榻上的血迹。 陈秋明好色,且行事残忍,方才接待的男子胸乳上穿环,不过是陈秋明最最稀松平常的乐趣。 林向晚记得,前世周宓的哥哥——周穆,就被陈秋明看中直接掳了去,听说是个烈夫,当晚就被玩死了。 当时周宓气得直闯陈秋明府苑来要人,由此触怒了陈秋明。最后人没要回来,周宓自己又惹上杀身之祸,没多久便身死狱中了。 “殿下的手甲颜色瞧着比上回鲜亮不少。”林向晚淡看了一眼,笑道,“叫微臣着实艳羡。” “你还真是很喜欢它呢?”陈秋明妖艳的面容上浮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怎么,少将军也想做吗?孤这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拿走的。” “微臣平日事杂,纵是心向往之,亦多有不便。莫说微臣,世人皆庸碌,能如殿下般志在长天的,又有几人呢?” 林向晚笑了,白净的面容上摆出一副温婉的神色。既然陈秋明疑心重,她便也不冒进,等着人自己上钩。 毕竟如今的林家,尚可算 一条大鱼呢。 “少将军说得不错。”陈秋明眸色一暗,那笑容又深了几分,“可若无有心贤臣的辅佐,孤这长天之志,要何时才能实现呢?手甲再漂亮,终究是身外之物。” “天下贤才慧眼,想必会识得明主。”林向晚渐起了身,作出一副欲离的模样,恭谨道,“若连明主都识辨不得,哪里配得称一声贤臣呢。” 陈秋明神情微动,从那张软塌上起了身,端正身子道:“那少将军觉得,孤可称这一声明主吗?” 林向晚缓缓系紧了身上的袍子,目光微垂,始终注视着陈秋明垫足的矮榻,勾唇道:“殿下要做什么,在殿下心中,殿下想要微臣做什么,亦在殿下心中。” 说完,林向晚这才抬眼,深深看了陈秋明一眼,俯身拜道:“微臣告退。” 身形修长的女子踏着乌金长靴离开了清寂的内殿,陈秋明的茫然只出现了一瞬,可她很快又再次兴奋起来,白皙的后背靠上一具柔软妖娆的身躯。 “去。”陈秋明对着阴影处一直存在红衣影卫吩咐,“将孤的孔雀翎,拿给林向晚。” 影卫悄无声息消失了。 “听到了吗?”她娇笑着,将迎上来的男人缓缓压在身丨下,“林家,已是孤的囊中之物了。” 不多时,殿内又响起一阵新的□□。 西沉的晚阳在阶前撒下一地金辉,天际有归鸟入林。 林向晚将那枚翠色鎏金的雀翎放入怀中,摇了摇蹲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低声道:“金瑞,回家了。” “将军出来啦。”金瑞站起身,把手放进林向晚的手心里,小声道,“将军,其实我在这儿,里面的话都能听见。” “哦?”林向晚笑了笑,“那你都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将军想做三殿下那样的手甲。”金瑞抽了抽鼻子,“将军和三殿下关系很好吗?” “很快就会很好的。”林向晚回身望了眼那漆黑大张的殿门,如吞人的巨兽,而她走出了兽口,犹安然无恙。 她心中始终僵持不下,投在陈秋明麾下,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就在她做完这一切之后,那股困顿于胸的疑虑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轻快自在。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 绝对正确之事,至少现在,投靠陈秋明,对她林向晚好处良多。 太阳将要落山,林向晚坐着马车回去,此刻正好能赶上将军府的晚饭。 季痕那边,一定已经交代了她去见陈秋明之事,投诚事宜怕是瞒不住她爹娘,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勃然大怒。 想来想去,林向晚方松快下的心情又凝重起来。 “去西院的偏门罢。”她嘱咐了车夫一声,说完才想起,她中午才和云宸闹了别扭。 其实她心里清楚,依照云宸的性子,必然不会做出告状的事情来。 否则敬茶之后,她也不会想放下身段去哄一哄人,只是她昨夜本就没有休息好,清晨应付完双亲已是疲乏,云宸还不给她台阶下,斥他那句不过是一时气话。 现在想想,她自己倒是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屋里那位指不定多难过了一下午呢。 “将军呀。” 就在林向晚沉思之际,金瑞忽然趴在她的膝头,小心翼翼道:“不是说要带糖果子回去给银元吗?” “忘了。”林向晚只好又嘱咐车夫转去玉坊。 玉坊是京畿商业繁华之带,商铺酒楼云集,林向晚带云宸去过的促织坊和庆和斋都是在玉坊范围之内,整个玉坊后面通着条玉带河,河岸就是各种秦楼楚馆。 “金瑞,你说男人都喜欢些什么?”林向晚撩起轿帘往外探了一眼,随口一问。 “喜欢女人罢!”金瑞却是冥思细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回了一句。 “将军呀,人牙子也是有夫郎的,她还不止一个呢,我瞧着她那几个夫郎成日争风吃醋,都是为了她。” 林向晚笑了一声,觉得十分有趣,“哟,我们金瑞还知道争风吃醋呢。” “知道呀。”金瑞点点头,“夫主今日生气,不也是吃将军的醋吗?” “他是吃醋吗?”林向晚下意识问了一句,仿佛是在问她自己。 迄今为止,她都摸不清云宸对她究竟是怎么个感情,明明还没有好到那个份上,可云宸看她的眼神总是过于热切了。 有时候林向晚甚至觉得云宸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 可云宸的表现,又不像是心中另有她人的样子。 难道,男人的想法和女人是全然不同的?他们跟了谁, 就会全心全意对谁好吗? 林向晚想起昨夜褪尽了衣服坐在她床上的谢容,倘若她一时不忍,和谢容做了,之后也未必会将这个男人记挂于心。 她开口正欲问问金瑞,一看又见金瑞大睁着双眼,一副娇憨的模样,无奈地笑了一声。 连她都摸不清的东西,她怎么去问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她和周宓的感情,还没有好到可以同她闲话这些私事的地步,又不可能去问母亲父亲...... 天色渐暗,周边燃起了灯火,光亮透过车窗,映在林向晚精致的面容之上。 她眼神忽而有些迷离,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明如澈。 她和明如澈在前世断情绝义了三年之久,皆是因为一个杨简,如今想来,今世没有杨简,那往世的那些恩怨是否也可以一并烟消云散了呢? 毕竟此时此刻,在明如澈心里,她二人还是绝好的挚友。 “少将军,到了。”车夫在外面道。 林向晚缓缓动身,和金瑞下了马车,继而又买好了许多糖果子,嘱托车夫带金瑞回家。 而她抬脚走向玉坊后面的那条玉带河。 此时此刻,秦楼楚馆皆已开张,林向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了,她连明如澈爱去哪家找哪个小倌在哪张床上都记得清清楚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风雪 教坊司。 楚玉娘开的艳华楼,里面的名伶大多身怀绝技,且样貌出挑。 这艳华楼,林向晚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过了,上回来还是很多年前,和明如澈打赌输了那回。 林向晚深吸了口气,一脚踏进那辉煌的灯火中。 她通身玄色,步履生风,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把迎门的小侍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林向晚的长相,才确认此人不是来捉奸的,于是立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这不是少将军吗,许久未见您了。” “明如澈是不是在?”林向晚单刀直入道,“还在风雪公子那里吗?” 那小侍脸上写满了犹豫,可奈何林向晚和明如澈的关系确实是好,只得点了下头。 她的口味果然千年不变。林向晚心中暗自腹诽一句,抬脚上了三楼。 三楼转角天字号一间,几乎是明如澈的专属大床房了,里面布置奢华不说,还自备一些奇巧的淫丨器,好让客人用得得心应手。 林向晚站在门口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低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也听不真切,索性推门而入。 “谁?”床上的女人厉声喝来一句,声音是明如澈的,说话风格却和她平日不大一样。 原来她在床上是这样?林向晚心里斟酌了一下,徐徐走出帘子。 “是我。”林向晚干笑一声,“我听你二人没脱衣服呢,有些话想找你说说。” 明如澈愣愣看着她,一脸“怎么听出来的没脱衣服”? “阿雪,你先出去。”明如澈声音轻轻,给她身侧的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 那男人经过林向晚身边时,林向晚看了他一眼,禁不住挑了下眉。 待人出去阖了房门,才出声道:“这不是那位一人侍四女的妙人吗?怎么宿在你这儿?方才我瞧着人竟是哭了,难不成明如澈你何时也变成了生猛作风?”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如澈风流的面容个咧出个甜笑来,拍了拍方才男人坐过的位置道:“既然林妹妹想我了,还不过来伺候。” 她本来等着林向晚再与她嘴贫几句,却没想到林向晚真就那么走了过来,目 光深深地看着她,明如澈心里本能一怵,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林向晚看着她的模样,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别怕,我今天不打你。” “那你来干什么?”明如澈将信将疑,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横不能专门过来打你一顿,我家里还有新娶的娇夫在呢。”林向晚随手挑了把椅子坐下,取了个新杯子自倒了杯茶。 “噢!”明如澈一副懂了的表情,调笑道,“难不成是和夫郎有了感情问题?这才刚成亲,怎么就不好了,是不是你昨夜没叫人满意?还是动作太大,弄疼了人家......” 林向晚皱着眉听明如澈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道:“我昨夜没在林府。” “啊?”明如澈又愣住了。 于是,林向晚又将昨夜之事和今晨之事,抹去了细节,同明如澈说了一遍。 “你居然让我背锅!?”明如澈跳了起来,十分气愤道,“我堂堂明家之女,前途不可限量,你怎可肆意抹黑我名声?” 林向晚为明如澈的厚脸皮指数感叹了一声,反问道:“那又是谁号称京畿第一风流才女?又是谁去年特意上沈家提亲,连门都没进去?” 明如澈一听林向晚旧事重提,悻悻吐了下舌头,又满不在乎道:“娘让我娶的人,娶不娶得来有什么打紧?反正我去过了。何况那沈家目中无人,她家的公子能好成什么样。” 沈家与明家一样,同属七姓氏族之一,沈家经商,她们家的茶叶是出了名的好而新鲜。 本来商人地位一般,按例是挤不进这七姓之列的,可沈家买卖做得大,先帝时族中一半人都做了皇商,专供上等货品,渐渐便成了梁朝不可或缺的一份,地位也逐渐高崇起来。 “明姑母为何要与沈家攀亲?”林向晚捉住重点,问道。 本以为这里面有些隐情可以探知一二,没想到明如澈一脸纯良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林向晚无言地瞪了她一眼,暗骂一句真是废物,才想起她此行来的目的。 “明如澈,问你个事。” “何事?你林向晚还能有问得到我的?”明如澈十分稀奇,洗耳恭听。 林向晚搓了搓手,缓缓道:“男人是不是都很单纯, 对他稍微好一些就能交付真心的吗?” 明如澈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但她很快道:“不?你瞧风雪,我对他一直很好,他始终拿我当红颜知己?” “你在说笑?”林向晚没好气地看着明如澈,这人跟那廖风雪床都不知上过多少回了,现在说什么红颜知己。 “真的!”明如澈却认真了神色,“他心里有别人,为了那人什么都做得。” “那他方才哭,也是为了那人吗?你明如澈什么时候出息成这样,给别人穿嫁衣?”林向晚不禁往门口看了一眼,没想到当年她未曾注意过的艳华楼里,还有这样一段事。 “那人也是今年的秋闱。”明如澈忽然看着林向晚道,“姓叶,说不定届时你二人还会遇见。” 林向晚冷笑一声,颇为不屑,“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你也信?教坊司的话本子真该换新了,让我猜猜,那女人考完高中了,然后便不认她在教坊司的这位佳人了罢?” “你别胡说!叫人听见了。”明如澈窥探了眼门口,才压低声音道,“风雪是那叶氏的养父,大那人十六岁,风雪拿她当命看,你可别说她的不是。” 林向晚索然无味地听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回家去了,说了半天,她要的答案明如澈一个没给,倒是旁人的事,了解了个透彻。 “算了,与你相谈甚是无趣。”林向晚起了身,“你二人继续,我不叨扰了。” 想了想,她又回头看了眼眼巴巴的明如澈,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明如澈的脑袋,“得空时来府上坐罢,我之后应该会很忙,没时间专程来找你了。” “知道了!”明如澈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多情的桃花眼弯起,“回去多哄两句罢,夫妻哪儿有隔夜仇。” 林向晚“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屋,耽搁了许久,她一点有用的活计都没套出来,反倒成了明如澈的陪聊,不过她心中那团愁云似乎是消散了。 暮霭沉沉,林向晚独自步行回了将军府。 她并没有走正门,而是避开了母父,自西院的侧门而入,摸黑进了屋里。 此刻云宸该是已经歇下了,屋里静悄悄的,她放轻脚步,脱下袍子挨近床榻,还未看个分明,就听床上传来一声轻唤。 “将军。” “我在。”林向晚下意识应声,用手背贴了贴云宸温热的脸颊,“夫主怎么还没睡?” “奴错了,奴不该那般给将军脸色看。”云宸掀开被子坐起身,目光温润地看着林向晚,他话说了一半,眼中凝出沉沉的失落,“只是,奴也控制不住自己,昨夜洞房花烛,奴在私心里预想了千万种与将军一处的画面,却不想最后竟是奴一人过的。” 听云宸这般知事,林向晚本来就有些歉意,此刻内心更是充满了愧疚感,赶紧将床铺上的男人轻轻搂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夫主没错,是我不好,行了出格之事,还那般凶你。” 云宸绝色的面容埋在林向晚胸前,他浅色的唇瓣紧抿,艳艳的凤眼中水光烨烨,轻声道:“那将军不生奴的气了吗?” “没有生你的气。”林向晚习惯性揉了把云宸水墨般的乌发,从怀里拿出一个暗色的东西,塞进云宸手里。 “这是西域来的紫玉,从小我就戴在身上,送你了。” 林向晚挨着云宸坐下,两脚踢了靴子钻进里面去,挨着枕头时便有困意袭来。 她抬起双眼,见云宸将手中那块紫玉轻轻摩挲了好一会儿,好像十分珍爱的样子,不禁有些心虚。 本来想着要给云宸带个什么回来,出了艳华楼就忘了,还好自己身上还有些值钱物事,不至于交不了差。 她自以为妥善了后事,大刺刺一趟,很快沉沉睡去。 只是背身而坐的云宸,一双瞳色幽深,目光冰冷。 林向晚身上有一股胭脂香,必然是刚从教坊司回来!就说她怎么一来就脱了外袍呢。 云宸在听到身后平缓的呼吸声后,幽怨地回了身,盯着林向晚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很好,在外生龙活虎,回家来了就知道睡觉,林向晚是不是嫌他不好? 可他二人还未行事,她怎么就敢确信他不好? 云宸简直想扒了林向晚的衣服探查个究竟她是不是带了别的野男人的东西回来,却也只能极力忍住,努力平复着心绪。 不生气,不生气,夫主要端庄娴静,温柔婉约,怎可争这一时之醋? 他反反复复竭力劝说着自己冷静,只是手中那块紫玉被他捏得几欲碎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6、按腰 “殿下。” 旭日东升,几缕斜阳照进密林之中,叶片逐渐脱落,地面上投下些许斑驳树影。 空旷的大殿之内,跪着一个身穿雪衣的女子,背影挺拔,容颜沉稳,双目紧紧盯着座上衣冠不整的华衣贵女。 “杨卿呀。”陈秋明深深笑着,身下骑着的是个貌美年轻的少年,她眼神轻蔑,专注于自己身下的美色,丝毫未分半点目光于脚边的杨景天。 “孤让你将杨简嫁入林府,你自己无能,怎生现在要让孤负责?” 杨景天心中冰凉几分,不可置信道:“可...可殿下,小儿已经和您,您怎能......” “嗯?”陈秋明威胁的目光扫了过来,方还鲜明的笑意荡然无存。 杨景天咋舌,脊背上冷汗直冒,颤声道:“下...下官曾、曾听闻,林向晚在京郊大营内,还...还有一个相好,她新婚是去找那男人过的夜,想...想来她也不是什么专情之辈,下官不如借此再将杨简送入林府,替...替殿下分忧。” “孤知道。”陈秋明眉心略皱,尖锐的指甲刺进少年脆弱的下丨身,少年抽了口冷气,未敢呼痛。 陈秋明满意地笑了笑,赏赐般亲了亲少年的脸颊,语气却寒凉道:“算了,孤如今觉着,你的儿子配不上林向晚呢。” 杨景天身形一滞,双手瞬间攥握成拳,紧咬牙关拜了下去,低声道:“那...下官告退。” * 窗外传来几声稀碎的雀鸣,将林向晚从床褥间唤醒,她下意识往身侧一瞧,云宸还在熟睡,眉头却紧蹙着,不知梦见了什么。 林向晚不经伸手抚平男人眉头,越过他下了榻。 躲了一夜,今晨该向母亲和父亲请安,言明她已向陈秋明投诚一事了。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十分莫名其妙,她母亲定然不会应允,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告诉母亲父亲,她重生的事情...... 那是她的双亲,不论二人信与不信,总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心中拿定了主意,林向晚便整理了衣冠,往外院行去。 在经过书房时,她不经意透过轩窗,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见空旷的几案上,翠色的缃帙瓶下,压着一个信封。 鬼使神 差地,林向晚退回了屋内,走进书房将那个缃帙瓶拿开,拾起了那个信封。 信封上并无字迹,封蜡还很完好。 林向晚下意识看了眼房中,昨日整个下午她都不在,难道是云宸的信?他那个妹妹寄来的? 既然如此为何信上会没有名姓?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撕开信封,将里面透薄的一张信纸拿出,慢慢展了开来。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重生之事,莫言他人。 林向晚瞳孔骤缩,惊慌地看了看周围,却并无发现来人。 更让林向晚吃惊的不是信的内容,而是这封信上的字迹,和前世她在林府灭门之际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将军战死!阉党一手遮天!快逃! 虽然前面的字迹愈发狂乱一些,可这二者的笔锋走势完全同出一人! 林向晚愣住了,心中不祥的预感让她很快烧掉了这封信,去往外院的打算也暂时搁置了。 她又折回卧房,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云宸,眼中疑云与杀气并现。 这个男人亲口说过,他不识字,可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运笔流畅,按理说,不该是他写的。 可她的书房,除了云宸可以出入,剩下的就只有金瑞和银元了,金瑞随她出府,银元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字来? “云宸。”她沉沉出声,坐在了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宸。 床上的男人身形微动,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坐起了身,看着林向晚轻声道:“将军?” “你......” 林向晚正要出声质问,云宸就迅速扑进了她怀里,脑袋蹭在她的胸口轻声软气:“不想起......” “?”林向晚怔住了,她的脑子甚至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想:没想到他撒娇是这样? 只是思及信上内容,林向晚复又漠然道:“日日不去拜见母亲父亲,你还当你在教坊司吗?” “将军又凶我。”云宸低低回了句,“昨天午后随父丈下了许久的棋,奴的腰都快坐断了。” 他在与父亲下棋? 林向晚抬起云宸的下巴,问道:“何时去的?” “用过午饭就去了。”云宸将下巴搭在林向晚掌心,自己半点力气没出,露出个温软无害的笑容,可眼神却魅惑无比,勾人般瞧着林向晚。 “将军怎么生气了?”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林向晚面颊上抚摸了几下,“本也是要叫上将军一起用饭的,只是那时将军刚出了府门,只好叫银元同去了。” “这么说,你之后一直和银元待在一处?”林向晚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盯着云宸的右手道,“你的字学得怎么样了?” “季管家夸奴精进很快。”云宸很快缠抱上去,将脸颊埋在林向晚颈侧,轻呼询问,“妻主要看看吗?奴如今会写妻主的名字了。” 他突然换了称呼,“妻主”二字叫得林向晚心尖一颤,渐渐觉出自己的可笑来。 云宸是她亲自挑选的,身家清白早就查清楚了,她怎么会怀疑到他身上去? “不看了。”林向晚回了一句,一手按在云宸腰间,“不是说腰疼,为妻替你揉揉。” “真的?”云宸喜不自胜。 片刻之后,司琴来伺候云宸起居,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 “啊...将军轻些,那里...那里不要的。” “对,对,就是这样,将军用力刚好。” “唔......没关系,这样奴也受得住......” 浅听了几句,司琴面红耳赤地跑了。 一个时辰后,林向晚头脑不清地坐在膳厅,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云宸新的打开方式。 直到林纾和明迟来了,她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迟迟未觉,满脑子都是——他叫得真好听。 “林向晚!”林纾提声道,上前推了人一把。 林向晚全身一颤,立马起身道:“母亲!父亲。” 林纾神色淡淡,“你在想什么?叫了你几次都不应声。” 林向晚神色悻悻,“昨晚歇得不好,女儿走神了。” “整日行些不臣之事,如何能歇得好。”明迟低斥了一声,自行去一侧坐下。 听了这句,林向晚默了声,小心翼翼瞧了母亲的神色一眼,没瞧出的端倪。 林纾面无表情道:“你可知归顺三殿下,不是你一人之事?届时势必会连累林府。” 林向晚退了半步,“母亲放心,女儿不日后会自立门户,之后所行种种,会与林府撇清关系。” “这关系是你想撇清就能成的?倘若叫陛下起了疑心,责难林府,皆是莫说你,就是我们整个将军府都会 遭难。” “真到了那时......”林向晚神情决然,“就请母亲大义灭亲,亲手杀了我这不臣之人罢。” “你!你这究竟是为何?怎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就连你要参加秋闱,我还是从姚大人那儿听来的。” 林向晚深吸了口气,看向母亲急切担忧的神情,她想开口解释,却又想到那张来路不明的字条。 前世那张字条出现,就是在提醒她,只因她一时迟疑,没有及时作出应对,才让锦衣卫破门而入。 不管那字条是何人所写,那人应是在帮她,就算不是在帮她,将重生之事告知双亲,于她本就是一种冒险,说不定缄口不言才是对的。 “母亲若是信我,就不要细究,不论结果如何,女儿定不会危及林府!”她掀起衣袍于林纾面前下跪伏首,“只求母亲成全女儿所做,万勿插手。” “你连缘由都不给我,让我怎么信你?”林纾神情凝重,“你难道不知那三殿下的本性?奉她为主,你置太女于何地?朝政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储君之争,站错了队我们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女儿绝不会连累林府,请母亲信我!”林向晚伏首再拜,于地上磕出响声,“求母亲成全。” 林纾被气得无话,明迟淡淡看了过来,道:“她去都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若想想应对之策罢。” 话音刚落,林煜就踏进堂中,瞧着跪在地上的林向晚愣住了,“这是怎么了?妹妹怎么跪着?” “你自己问她!”明迟冷声道。 林煜看了眼林向晚,却没有发问,先将林向晚扶了起来,给人拂去了膝上灰尘,温言道:“地上凉,先起来罢。” 林向晚眼圈红了红,看着林煜轻声道:“哥哥,我......我去找三殿下投了诚。” “什么?”林煜抿了下唇,轻声道,“难道是那日,她看中了云宸要将人掳走,你不得已才归从的?” 听了这句,明迟彻底寒了脸,“你竟然为了个男人,赌上我们林府一家的性命?” 林向晚摇头,“女儿没有!” “还敢狡辩!”明迟捏紧了一双素手,对着下人寒声道,“来人,将家法取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救人 “父亲三思!”林煜连忙挡在林向晚身前, “妹妹还小,许多事不知轻重,只是眼下并未酿成大错, 父亲何须如此动气!” “她都这样了你还惯着她!”明迟丝毫不为所动, 自取了桌上的茶盏扔了过去。 “父亲!”林煜下意识去挡, 却被林向晚紧紧扯住身形,那盏滚烫的茶便泼在了林向晚颈间, 立时烫红了一片。 明迟顿住了。 “父亲怎么真的动手?”林煜心疼地查看林向晚的伤势, 林向晚却反而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 “母亲,父亲, 女儿行任何事, 都有自己的考量,心意已决,不会再改。” 她眼神坚定, 雪亮的眸子盯着林纾,“还望母亲成全。” 林纾皱紧了眉,她这个女儿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样了, 之前求娶云宸时她便如斯坚定, 现在更是。 这样的林向晚让她内心有了一丝动摇。 她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自小便知事懂事的, 处处谨慎从不冲动。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林向晚却还是拒不悔改, 是不是那日三殿下来府,她二人谈了什么机密之事, 让林向晚不得不投于三殿下麾下? 她的女儿,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就作出如此不知轻重的决定,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晚儿固执不言,定也有她的理由。 “也罢。”林纾伸手安抚着明迟, 沉声道,“你且记得,万事小心。” 闻言,林向晚浑身一轻,“女儿记住了!” “好了,用饭罢。”林纾拽着明迟坐下,给人顺气,“煜儿,带你妹妹下去上药,早饭我叫人给你们送去。” “是。”林煜也松了口气,领着林向晚速速离开了饭堂。 秋分已过,荷塘内呈现出一片衰败,发黄渐黑的荷叶还未清理干净,残留在浑色的湖面上。 林向晚由林煜领着,缓步走过回廊,目光掠及天外的远山。 “今日是第几次了?”林向晚徐徐出声,自说自话。 走在前面的林煜没听明白,回过身来道:“什么?” 林向晚摇了摇头,“近日总在跟父亲争执,他是不是讨厌了我?” “阿晚怎么这样想?”林煜揉了揉她的脑袋,迁就着林向晚的身量弯身宽慰, “父亲是担心你,才会如此,将军府上下,论及母亲、父亲,她们必然都愿意舍命换你,今日发怒,她们先考虑的也必然不是自己的安危。” 一番话说得林向晚眼圈又红了红,“她们也很喜欢哥哥的,父亲就从未凶过你。” 林煜轻笑一声,重新携起林向晚的手,柔声道:“哥哥也喜欢你,阿晚有三份的喜欢,若他日让我舍命换你,我也情愿。” “不要哥哥换!”林向晚梗着脖子道,她抬头望了望天,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才紧紧抱住林煜一条手臂,“我一定保护好你,不叫人家欺负了你。” ...... 几日后,将军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陈秋明虽素来张扬,可在大是大非上很沉得住气。 林向晚那日又行踪隐秘,特意绕了许多路,故而至今无人发现她去了陈秋明的府苑。 自那之后,林向晚便一直在府中潜心读书,准备不久后的秋闱,晚上才会回房歇息。 其实期间,有一天晚上,她伏在几案上睡着了,不过才刚刚迷着一会儿,就梦见当日锦衣卫聚在林府门外砸门的场景,“咚咚”的声音如雷贯耳,将她瞬间惊醒。 醒来一看,她还在她的书房,便乖乖溜去了卧房,找她的男人一起睡。 不知为何,云宸身上没有其他男子般的脂粉香气,可林向晚就是觉得睡在他身边格外安心,总能一夜无梦。 这日林向晚正在研读前朝策论,云宸却施施然走了过来。 以往她在书房时,云宸可从不过来打扰。 “怎么了?”林向晚抬眼,露出个笑容来。 天气早就转凉,午后也刮着徐徐的风,云宸穿着乌金云绣衫,手上端着一个楠木托盘缓缓走近。 深色的衣服很衬男人肤色,将他身上该有的贵气与尊傲一分不落地显了出来,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个出身教坊司的低贱伶人。 林向晚被云宸卓绝风姿吸引,一双美目目不转睛瞧着来人。 “奴炖了蘑菇汤,妻主可想尝尝?”云宸将托盘置于几案,将那挂釉天目瓷蛊的盖子掀开,显出清淡奶白的汤色来。 林向晚一手扫去桌上竹简,伸手道:“过来。” 云宸将手递了过去,撩起衣摆正准备跪坐下 ,林向晚却不给他时间,一把将人带进怀里,贴着人耳边道:“夫主是不是有事求我?” “妻主怎知......”云宸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略睁大了双眼。 林向晚被男人呆傻的表情逗笑,看了眼云宸的装束,了然道:“想出门?把那碗汤喂我喝完,就可以出去。” “真的?”云宸立马扶过汤碗,一脸不可置信。 他原以为,让林向晚放他出府走走,是件很难的事,没想到林向晚连理由都不问一声,就让他出去了。 “骗你干什么。”林向晚就着云宸递来的汤匙啜了口汤汁,咂咂嘴品着滋味,“手艺不错,可是在临安时学会的?” “别人教的。”云宸温温笑着,又盛了一匙汤汁去喂,捧着汤碗的那只手心却在发烫。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个雨夜,林向晚亲自教给他的。 “哦。”林向晚又喝了一口,并不关心这是云宸的哪个故人教的。 “何时回来?需不需要我派个人保护?” 云宸摇了摇头,放下汤碗给林向晚拭去嘴角的汤渍,低声回:“天黑前便回,奴会把司琴带上的。” 林向晚想了想,“把那四个都带去罢,若遇上什么事,差个人来府上找我。” “是。”云宸收起了汤蛊,正准备退下,书房的门却被推开了。 从门外跨进一个长相稚嫩的男童,面容清秀,眉眼含笑瞧着林向晚和云宸道:“将军,夫主,轿子准备好了。” 林向晚淡然一笑,对云宸道:“去,东西放在这儿,一会儿我叫人来收。” “...是。”云宸小心翼翼看了林向晚的神情,赶紧领着那孩子出了书房,低声道:“书画,我不是说过将军的书房不可随意进入,你忘了?” 书画瞪大双眼摇了摇头,“夫主,下奴忘记了。” ...... 两人渐行渐远,林向晚却神色一暗,盯着云宸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府外。 “夫主,今日怎么忽然要出府,是缺了物事吗?”司琴撑着伞,替云宸挡去秋日的烈阳,将人送上轿子。 “不是,我们去城郊玉带河。” “玉带河?”司琴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多问,吩咐几个轿夫起了轿子,慢慢往目的地行去。 玉带河,因绝大部分 周围排着秦楼楚馆,载过不知多少画舫,故又有艳河之称。这条河几乎将京畿围了个圈,一直通往城郊。 深秋寂寥,在这荒无人烟的城郊之处更是枯树横生,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远处。 “我只身过去,你们不必跟来。”云宸携着司琴,对剩下几个随行的孩子和轿夫道。 后面缀着的几人纷纷应是。 既然说了是“只身”,司琴也不好离得太近,不远不近地跟在云宸身后六七步的地方,见云宸匆匆往河岸去了。 京畿地北,此时天气虽然寒凉,水位还不至于下降,此处丘陵遍布、地势陡峭,玉带河到了这里便不再缓缓,而是略显湍急地奔淌着。 大约走了数十步,在一个视野空旷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素衣的男子。 男子形容悲怆,双目无神,只痴痴望着面前的长河,一副随时赴死的模样。 司琴见状大惊,紧张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云宸,可云宸却好似早有所料一般,叫住了那个正欲跳河的男人。 “杨简。” 那河岸的男子回头,警觉地看了云宸一眼,质问道:“你是何人?” 还未等云宸回复,他便失魂一般自言自语:“一定是母亲那边的人来抓我了!一定是!” 他突然蹲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我不嫁林府!也不侍奉三殿下!如今林家早就娶了他人,都不要我了!我死还不行吗?你去求求母亲,求她,我杨简求她了,她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行吗?” 他越说越激动,眼瞧着就要就近跳下去,云宸手疾眼快及时拉住了他。 “杨公子,我不是杨景天的人。” “...那你是谁?”杨简这才抬起通红的双眼认真看向云宸,入眼的男人凤眼薄唇、俊美出尘,细看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是林向晚的正夫?” 云宸点头,“想不到,杨公子认得我。” 杨简想起自己方才才提及了林家,目光有些躲闪道:“你们成亲那天,我就在街上。” “原来如此。”云宸声音温和,无形之间将杨简往里面带了带,徐徐道,“杨公子,无非是没名没分便破了身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说得平淡,杨简却像是被刺了一下,浑身一抖,冷笑道:“没 什么大不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在权贵间已经传开了?以后谁还会娶我?” 说罢,他看着云宸一愣,苦笑道:“也罢,我跟你一个妓坊出来的人说什么。” 云宸也不恼,听着他抱怨完了,才道:“杨公子的处境,我大致明了,杨景天自以为和林府攀亲板上钉钉,命你曲意逢迎三殿下,然而亲事黄了,三殿下又是那样......岂会善待于你,杨景天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害自己也失了三殿下的倚重罢?” 杨简不知这些事云宸一个内院男子如何得知得这么清楚,警惕道:“这些都是林向晚告诉你的?” 云宸摇了摇头,“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公子,命终究是自己的,你不妨就当今日已经跳下了玉带河,从前种种皆与你无关,今后重新生活。” “...你说得容易。”杨简嗤笑一声,“母亲将她失宠之事责怪在我身上,说倘若我当初再尽心尽力些,三殿下必然是会收我的,可......可你知道三殿下作弄起人来有多厉害吗?我根本受不住。她非但不关心我身子如何,还一心想将我送入别家府门,也许等我死了,她才会觉出我这个儿子的好来。” “杨公子何须如此。”云宸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很快道,“这些并非你的错处,你想证明自个儿的好,就要做给别人看,否则即便今日身死,换得她人几日悲,就被撇得干干净净了。杨府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杨简愣了愣,“可我能如何呢?我已然这般了,还能嫁给谁?” 云宸深笑,朱唇轻启,声音蛊惑道:“公子可愿听我一言?” 木枳苍苍,轻细的交谈声被河水淌没,一道黑影从城郊消退,飞入林府,身影立在书案尽头,跪身拜下。 案上的女子容颜绝艳又稚气未脱,冷冷看着来人唇角咧出一丝笑意,“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黑衣的男人略作沉吟,补充道,“不过主人,当时属下还在那里发现了别人的眼线,那人身法极快,属下没有看清。” “知道了。”林向晚目光发寒,俯撑的那只手直捏碎了一边桌角,她一边怒气冲天,一边又觉得可笑至极。 她林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如此费尽心机地往里面塞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8、纠葛 傍晚时分, 杨府。 门房的伙计出来点灯,刚行至门口,就瞧见失魂落魄归来的小公子, 惊得叫了一声。 “四公子, 你怎么出去了?主母到处在找你呢。” 杨简的眸子亮了亮, “母亲找我?她在何处?” 伙计眼神闪躲地看了他一眼,如实道:“在后院。” 杨简面上一喜, 忙整理了衣冠往后院奔去。 杨府坐落的位置并不在京畿中心, 未免偏僻,夜里更有寒风灌入, 轻易吹开了杨简卧房的门。 “母亲?”杨简瞧着屋内雪衣官服的女子, 低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顶轿子缓缓在护国将军府前落了轿,司琴上前撩开帘面, 云宸自里面缓缓行出。 “我自己回去罢。”他见外院的灯熄了,便令司琴等人回了住处,独自行往厢房。 灯是熄的, 昏暗的屋子里并未有光。 这么快就歇着了?还是她不在? 云宸略一思量, 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静得可怕, 他走路本就极轻,却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将军?”云宸试探着唤了一声, 四下无声。 果真不在。云宸松了口气,要是林向晚问他去了哪儿, 他还真没想好怎么解释。 “怎么不叫妻主了?”书房处突然响起一声询问,吓得云宸浑身都抖了一下。 他稳住声线,才见书房里,林向晚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案旁, 一双深邃如渊的目正看着他。 “妻主。”云宸唤了一声,走过去问道,“难道妻主今日看了一下午的书?奴来点盏灯罢。” 林向晚不应,只沉默看着云宸走了过来,在黑漆漆的案下摸索着火折子。 “去哪儿了?”她忽道。 云宸将火折子取了出来,轻吹了口气,微弱的火光便在二人之间燃起。 他一边借着火去映案上的烛台,一边回道:“奴有些想念家人,去城郊悼念了双亲。” “只是如此吗?”林向晚冷声道。 云宸抬起艳色的眸子,恭谨回:“只是如此。” 话音未落,林向晚突然抓住了云宸燃灯的那只手,手中的火折子掉了出来,上面的火苗烫在云宸另一只用来扶灯的手上。 他痛得低喘一声,见那只火折子掉在了 地上,滚了一圈后,便熄灭了。 林向晚慢慢逼近他耳侧,沉沉笑了两声,“你我二人,至今还未圆房罢?” 云宸愣了一下,还未及反应,他整个人便被林向晚卷进怀中,大步流星往床上走去。 将军府的床褥用得都是上好的丝帛绸缎,一向铺得厚实舒服,可云宸被摔在床上时还是觉得周身一痛,一时都难以直起腰背。 “妻...妻主?”云宸看向神情阴仄的林向晚,心头浮出一丝惶恐,他下意识夹紧了双腿,作出一副抗拒的姿态来。 “怎么?”林向晚长身立在床侧,俯视着云宸的模样冷笑,“你不愿意?” 林向晚在生气,亦或者是暴怒。 云宸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点,却想不明白她在生气什么,可这副模样,叫云宸有些惊慌。 他并不惧怕林向晚,可她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奴怎会不愿。”云宸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发颤的双手迅速解开了自己的外袍,明澈的眸子注视着林向晚,“将军...想怎么样都可以。” 林向晚双目却始终寒凉,不以为意道:“这可是你说的。” 紧接着,男人的内衫被撕开扯破,露出皙白莹润的胸膛来。 林向晚用足了手劲,探进云宸的衣内,扯住他身上立起的那点薄色,男人却只微阖着双目,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并不呼痛。 那一瞬间,林向晚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般,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颇为可笑和无趣。 杨简也好,云宸也罢,他们不过都是权贵手中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她自以为阻断了杨简的路,便可保住林府内宅的安生,没想到重来一世她亲自挑选,还是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忽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了那日在教坊司,云宸为何画歪了眉,他恐怕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有意而为之。 “算了。”林向晚收回了手,端着格外清冷的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宸,轻蔑道,“你真是和他一样恶心。” 谁? 云宸愣住了,他无措地看着林向晚漠然的眼神,觉得好像有一根刺,带着锐利的苦涩与酸痛,扎在了他心里。 “...妻主可愿言明究竟为何动怒?”云宸起了身,跪坐在林向 晚眼皮底下,他想挽住林向晚的手,让她留下一个交代。 可还没等触及,林向晚就反手将他推开,复杂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身后是云宸失声唤了她一声“将军”,她并未回头。 天际不知何时压下沉沉的乌云,自远方滚滚而来,紧接着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将地面浸得到处都是水坑,徒然惹人生厌。 这是今年秋天的第一场雨,京畿气候干燥,几近入冬了才等来一场雨。 林向晚立在檐下,沉着脸望着暗无星月的天空,突然觉得天地之大,她竟无容身之处。 这样的茫然和犹豫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她一脚踏进积水中,冒雨前往了东院。 深庭内宅,黑幕中突然劈下一道煞白的闪电,暴雨接踵而至。 “你还知道回来?” 房门打开,杨景天满面阴沉,怒视着来人。 “母亲,我......”杨简嗫嚅着正要说些什么,杨景天却甩手打了他一耳光。 “下贱的东西,你倒是知道自己早就没了清白,成日不待在府中,又去干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烧来,杨简无措地抚着脸,浑身一颤,他小心翼翼瞧着自己震怒的母亲,低声辩驳:“若不是母亲下的命令,我怎会这样失了清白......” 话都没说清楚,他就被杨景天一脚踹在肚子上,毫无防备撞上了身后的门板。 杨景天冷着脸,“我怎么知道你是个这样不中用的东西!真是跟你爹一样的废物货色。” 天幕中又劈下一道闪电,耀在杨景天半张脸上。 杨简终于看清了母亲眼中十足的厌恶,他嗤笑一声,突然明白了,即便他今日死在了那河中,又能如何呢? 唯一受影响的,不过是他那可怜的父亲更孤苦无依罢了。 “母亲竟是这样看我的吗?”杨简绝望道。 换来的是杨景天更为怨毒的咒骂,“蠢货,要不是你,明年锦衣卫升佥事的名单里定然有我的位置!要是年末殿下反倒削了我的职,你和你爹就等着死。” 咄咄逼人的女人离开了屋子,烈烈秋风灌入晃动的门中,杨简觉得浑身发冷。 他与父亲在杨家的处境已成定局,他嫁不出去,父亲亦无强势的娘家傍身,他们二人至死都得拴在这杨家大宅中。 可杨简一面心灰意冷,一面又忍不住想起今日在城郊,那林家的夫主对他说的话。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让你脱离杨府,好好和父亲生活。” 怨愤与不甘在他眼中交织,他讥笑一声,抹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9、解释 “阿妹这是怎么了?”林煜沏了壶热茶放在林向晚面前, 一边给人擦着身上的水珠,有些难为道,“还下着雨, 你过来怎也不拿把伞?我这里的衣服恐怕没有合你身的。” 林向晚摇了摇头, 自己接过林煜手中的帕子, 烦闷道:“无妨。” 林煜抿唇,暗自观察了半晌, 试问道:“跟妹夫吵架了?” 吵架?勉强算是吵架罢。 林向晚嗤笑一声不作应答。 林煜只当她是默认, 继而道:“是为何吵的架?可否与我说说。” 这里面的实情,林向晚自然不可能交待给林煜。 她想了想道:“哥哥, 我方才成了亲, 便对他感到厌烦,该如何是好?” “厌烦?”林煜愣了愣,复又皱紧眉头, “你怎么也是这般始乱终弃之人?当初既然好说歹说求娶了人家,以后不论如何便要好生相待,你是不是看他出身不好, 便想欺辱人家?”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林向晚咬了咬牙, 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可她哥哥神情严肃,半点没有要松软的意思, 可见是极不待见她这行径的。 “我...我并未......他的守宫砂还在他身上,我只是突然, 不喜欢他了,不想要他了。”这番话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因为林向晚不可思议地发现,她一想到要赶云宸出府, 她第一个念头竟是于心不忍。 林煜听此也颇为吃惊,“婚宴之后,你二人竟未......可即便如此,放眼京畿谁人不知他被你收进府中,你现在休弃了他,要他以后如何自处?” 林向晚听得心烦意乱,“可明明是他不守夫德在先,难道还要我去迁就?” “...当真?”林煜又皱了眉,温雅柔和的声音又吐露出几字,“妹夫怎么了?这当中可否有什么误会?” “他......” 林向晚沉思着,就着杯沿抿了口热茶。 云宸果真去见了杨简,可当时影卫说,是杨简先欲跳河,是云宸将他拽回岸边的,这件事会否是个巧合?万一云宸说的是真的,他果真是去祭拜他的双亲,只是恰巧遇见了杨简呢? “算了。”林向晚迅速起身,扶住林煜欲动的身形嘱咐道,“哥哥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哎......”林煜尚来不 及叫住她,给她递上一把伞,就见林向晚急匆匆复又踏进了风雨之中。 他立在屋门,暗笑摇头,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还是要紧的。 上回自人牙子手中买回的四个男童被安排在西院的后厢房中同寝,林向晚从东院回来便直寻西院而去。 她去时四人俱已歇下,见她来了都惊慌地爬起了身。 这四人中,云宸与司琴最为紧要,林向晚自然不会寻他出去说话。 她尽量露出一个亲善的表情,看向书画,轻笑道:“书画,随我出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是!将军。”书画拉去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只着了单件亵衣爬下床去。 深秋已然很冷了,何况还下着雨,林向晚站在门外,书画一出来便冻得发抖。 林向晚用余光瞥向他,淡声道:“今日夫主去了何处?” 书画恭声回:“回将军,夫主去了城西郊外,下奴瞧着地方很是荒僻。” “他去时,身上可有带什么东西?”林向晚又问。 既是去悼念亲人,总该有些纸钱之类。 可书画想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回将军,他什么也没带。” ...... 林向晚本就清冷的面容更加阴沉了下来,她喉间发出一声低笑,似是在笑自己的荒唐。 杨简通敌,板上钉钉,杨简无法入将军府,云宸便代而替之,这是多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她却还在这里替云宸找寻借口。 难道,是那日陈秋明来府上时,和云宸密谋的?可那短短的时间之内,她二人能谈出什么结果来?那就是在云宸入府前,就已经是陈秋明的人了? 这么说,她投于陈秋明麾下,其实并非她主动而为,而是陈秋明暗中逼她的? 思及此处,林向晚刚消了未半的怒火又熊熊燃起,连带而起的还有浓烈的杀意。 “你回去。”林向晚低声嘱了句瑟瑟发抖的书画,迈着沉重的步子去往了卧房。 身后,书画急急叫了她一声,她没有闲心去管。 她只知道今夜,她和云宸必须要有一个了断。 转眼已近子时,远近的灯火都被吞没在漆黑的雨夜中。 林向晚几番踏入大雨,浑身上下早就湿透,可她胸中有火,丝毫不觉得冷。 才进了院中,林向 晚还没来得及看向屋内,就见靠墙的地方,云宸竟然穿着那件被她撕破的亵衣,身形端正地跪在雨中。 她下意识疾走了两步,到了人身前,才慢悠悠道:“你这是做给谁看?” 云宸浑身湿透,单薄的亵衣将他身上各处的线条一一勾勒显形,脸色唇色皆是雪白,也不知跪了多久。 他神情一如往日温和,抬起精致的凤目看着林向晚,轻轻吐息:“将军,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将军生气,可奴隐隐觉得,这件事要是解释不清,奴与将军日后势必背向离心,奴宁身死,也不愿遭将军舍弃。” 他说得温软伏低,可眼神却异常坚定,灼热的目光紧缩在林向晚身上,补充道:“自将军那日将奴带入将军府,奴的一切便尽归将军所有。” 云宸句句恳切,林向晚却只是寒着脸,她反问:“不愿遭舍弃,是恐再入奴籍,还是怕三殿下那里,你不好交代?” 云宸心道她果然知晓了,却还是神色纯良道:“什么三殿下?” “事到如今你还要让我明说吗?”林向晚提高了声音,厉声质问,“今日你在城郊,究竟去见了谁?” 云宸面露恍然,向前膝行了两步,下拜道:“将军!奴与杨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劝慰了他两句,杨公子当时万念俱灰,奴实在不忍心看他自寻短见!” 林向晚目露讥讽,“你倒是清高!我会不知杨简的为人?就他那种货色,也会自寻短见?” 闻言,云宸却皱紧了眉,“不知将军以为,杨公子是个怎样的货色?如奴这般低贱不堪的,将军都能收入府中好生相待,为何会对一个不曾谋面的男子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说完这话,却是暗自提了口气。 林向晚对杨简有恨,他自然明白,可他若不借此人将林向晚对他的猜忌恼恨消除干净,以后他再想重提与林向晚交心,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不曾谋面?”林向晚气得浑身发抖,她简直想上去打云宸一巴掌,让他清楚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终是没有对云宸动粗。 对一介弱男子,她怒气相向,又算什么。 云宸见她不语,复又开口,清悦的声音阵阵: “奴只是一介男子,心中并无天下,可正因奴是男子,才知晓男子在这世间生存的难处。今日杨公子一时冲动,与奴细说了许多家宅旧事,他父不得宠,又遭三殿下亵弄失了清白之身,他母厌弃至极,日日恶语相向,奴便忍不住想,今是将军带奴脱离疾苦,悉心照料,如若不然,奴身处教坊也势必水深火热,难免他日与杨公子殊途同归......” “够了。”林向晚沉声打断了他,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十分讶然。 当年,杨简嫁入林府时,竟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吗? 难怪新婚之夜,他满面惊恐,林向晚自觉无趣,改歇在书房,自此夫妻未有同房。 云宸的话,让她忍不住回忆起前世,她与杨简夫妻数年,虽从不和睦,从不关心,但也隐约知晓杨简对他的生父,似乎一直颇为孝顺。 平日林向晚从外面带回什么珠宝首饰,象征赠予了杨简一些,她也从未见他戴在自己身上,如今想想,怕是多半被拿去接济了他的生父。 杨景天对杨简生父态度如何,林向晚不知,可林杨两家如此交恶,杨景天还要执意将杨简往林府中送,这事说重一些,便是不管杨简死活。 亲儿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妾室出身的男人呢。 如若当年,杨景天是拿杨简生父的性命,威胁之呢? 林向晚看向跪在她脚边的云宸,心间忽然觉得酸楚。 她不该去恨杨简,当年即便不是杨简,也会有别人,杨简处处受制,难以违命,说不定他心中对杨景天的恨,并不比她的少。 “起来。”林向晚出声道。 云宸却不动,反问:“将军...还要奴吗?” 林向晚抿唇,“那你告诉我,你去祭奠,为何身上空无一物?” 云宸默了一瞬,站起身道:“将军跟奴来。” 他浑身上下湿得彻底,单薄的亵衣穿在身上什么都遮掩不了,仿若赤着身子走在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也未必好过,她亦是浑身湿透,沉重而冰冷的衣服黏在她身上极是难受。 可她跟在云宸身后,还是下意识去挡住了风口。 屋里漆黑一片,云宸摸索着点燃一盏灯,从他的外袍中,拿出了一个素雅的荷包。 他缓缓抽开绳子,从里面 倒出一些干涩的花叶,混着淡淡的清香。 “奴是南方人。”云宸轻声叙述,“家乡兴水葬,寄落花以陈情,不烧纸钱。” “倒是风雅。”林向晚回了句,没再多问。 可她心里,终究是无法全信。 杨简的事,云宸没必要说谎,她很轻易就能查得出来。 可那时影卫所说,那个“眼线”,究竟是所属何部的? 难道陈秋明至今也不放心,还在派人盯着林家?盯她便罢了,可为何......要盯着云宸呢? 林向晚深邃的眸子幽幽看着云宸,沉声道:“我去命人放水,夫主可愿共浴?” 云宸见林向晚神情缓和,甚至叫回了称呼,心间终于一松,如释重负道:“奴听将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0、汤汤 这话答应得轻松, 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即便夜深,将军府的侍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在内室烧足了热水, 等着伺候她二人沐浴。 林向晚脱了外袍, 率先进去, 扫了眼立侍的人道:“你们下去罢。” 闻言,几个侍人匆匆离去, 热气蒸腾的浴池旁, 便只剩下了林向晚和云宸两个。 “还穿着那破衣服作甚?还不快过来。”林向晚暗暗勾唇,伸手解了衣物, 回头去看踯躅在原地的云宸。 “妻主.....”云宸脸颊发烫, 几步走近林向晚,却将自己潮湿的衣带放进林向晚手中,“请妻主替奴脱衣。” 林向晚喉间一紧, 连眸子都暗了下来。 别的不说,这男人惯是会撩拨人的。 她贴近云宸,将那件透薄的衣衫从云宸微凉的身体上剥离下来, 一手揽住男人柔韧结实的腰身, 压着沉沉而柔悦的声音附耳道:“那去汤池, 是不是还要为妻抱你?” 不等云宸回话,林向晚就捏住他的手臂, 拇指紧紧按着他臂上那颗朱砂痣,用力搓磨, 一面又说些下作的话来:“云宸,你如今年纪不小,还在我面前矜持什么呢?京畿城里的男娼,属你这个岁数的, 都会笑倚楼而张于榻了。” 云宸本意欲进一步引诱,可林向晚这不堪入耳的话却叫他浑身一僵。 他心底发寒,禁不住垂眸去看林向晚的表情,只见她神情虽含几分不正经的戏谑,却不复了方才的阴沉,才知林向晚这番话并不是厌他恶他,只是纯粹给他难堪。 此刻两人之间相隔甚少,又贴得极近,若再不发生些什么,恐怕林向晚真要怀疑他的用心。 于是,云宸只好握住林向晚一手,摆出伏低与顺从的模样来,邀请道:“那...将军请。” 前世林向晚跟着明如澈见过的男人不少。 明如澈惯来喜欢出入于风月场,那里面的男人大多都是柔美而服帖,亦或是妖艳而娇蛮,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所以当初她看中云宸的皮相,将人从那销魂窟里捞出来,就觉得虽品貌不俗,但内里应该差不了多少。 故而她虽出入,不拒与那些男人的亲近,可惯来洁身自好。 可 她握着云宸的东西,炙热而微妙的触感让她头一次觉得,男人身上这件东西是这般讨喜的。 她方才有意诋辱,自然将云宸的窘迫与不安看在眼中,暗道他一言一行的确像是个从好人家出来的公子,而不像是从陈秋明手下培养出的娼侍。 除却不识字。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 自古男子无才便是德,云宸仪容端正,举止有度,贤良淑均,若是杨简之事真的误会了他,倒还算是个称心的正夫。 如今看他读书也颇为上心,假以时日,想必与寻常贵夫的交道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向晚抬头,再看云宸的如画的眉目,又是区区端正二字如何能及的? “先入浴罢。”她轻轻揽了一把,将云宸送向冒着热气的汤池,自己也跟了过去。 此时的温度正是适宜,林向晚淌进热水,才觉自己冰凉的四肢逐渐活络了过来。 她也不打算晾着云宸,反自身后将云宸搂住,细软的手指抚摸着他,意有所指道:“以前自己碰过吗?” 云宸浑身一颤,温顺回答:“没有。” “亦或是......”林向晚看着云宸赧然的神色唇角上扬,“以前叫人瞧过吗?” 其实林向晚识得出这些,她光看云宸那不自在又担忧的眼神就知道,云宸这是初次示人。 男人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她好歹是重生一回的人,这些细微怎会逃过她的眼睛? 所以她明知答案而有意询问,就是想再仔细瞧瞧云宸面上那带着惶恐又怯怯的神情。 云宸听出林向晚这话意有所指,忙道:“妻主来教坊司时,奴才入司两日,教习的规矩尚在言行,未及贴身,故而......也并未叫人瞧过。” 林向晚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只是她满腹装着调侃人的心思,更是上前一步,将云宸压在池边,趴在人背上徐徐出声:“那她们都教了你什么言行?做给我瞧瞧。” !!! 云宸立刻觉得耳尖一烫,紧接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妻主......”他敛下双目,有些难为情。 那些风月场里教习的荤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别这样......” 云宸的声音又软又沉,悦耳清澈地响在林向晚耳边,让她整个人都倍感兴奋。 前世她和明如澈 同下烟花之地时,明如澈曾说,教坊司的男人说的话大都是些不可信的。 他们若说“大人真坏”,实际便是“大人真讨人喜欢”;若说“这怎么好意思”,便是“喜欢极了”;若说“别这样”,那就是“要这样”。 这句话隔着十几年的光阴,此时此刻突然闪现在林向晚的脑子里。 她近乎是一瞬间明白了过来,明如澈为何那般爱流连于秦楼楚馆,那里面的男人究竟又有什么魅力。 只是她左右看那些人都觉无趣,全数加起来都不及一个云宸让她心神荡漾。 方才,林向晚还觉得女人可真有意思,方还气得直欲杀了这个男人泄愤,现在却又这样搂抱着,欲换一种泄愤的方式。 可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有意思的不是她,而是云宸。 她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做到同时眼含期待与抗拒的。那份抗拒很是细微,亦不明显,想必是每个男人初次时都会有的正常现象,所以并不足以让林向晚动怒。 因为他的期待明显要胜过那份抗拒,艳色的眸子红着眼尾,即便是什么都不说,却能胜过一切风情。 “别哪样?”林向晚扬起一抹娇笑,翻过云宸的身子,想将那副精致而隐忍的面孔看得更仔细些。 两人此刻俱未着衣,彼此之间的隐私便不远不近地隔着,怎么看也是十分的暧昧。 云宸红透了脸,双腿似无力般垂在池沿,生怕夹着了林向晚似的。 他微眯着双眼,眼神都带上一丝迷离,林向晚生动娇艳的面容近在咫尺,叫他险些分不清楚,他究竟身在何处? 是在城南的吹花小苑里与少将军林向晚私相苟合,还是在将军府和他的妻主林向晚贴身亲热。 他只是觉得此刻胸中涌上无限爱意,叫他想紧紧拥住眼前人,与之紧密交合。 “妻主。”云宸微屈起双腿,手还紧紧握着林向晚细白的腕子,轻缓出声,绝艳的面靥递至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通身灼热,吻住云宸唇瓣,一边用手轻抚着云宸面颊,自那潋滟水光的眸子中,她甚至都能瞧见自己的虚影。 可林向晚方得了意,正待更进一步,就听一声沉吟从云宸唇间溢出。 这一声不同于调情,叫林向晚听出几 分痛苦与隐忍之味。 她忙起了身,只见云宸唇色苍白,连额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方还蛊惑勾人眼瞳透出一股脆弱与无力来。 “怎么了?”林向晚惊疑,下意识去扶起云宸,可她刚触到云宸,掌心就被溅上一股温热,还散着淡淡的腥香。 云宸羞愤欲死,强忍着下腹痛意颤声解释:“奴...本还有几日才到日子的。” 林向晚终于想起她自林煜处打听到的梦遗一事,心下了然,“许是雨水寒凉,激了身子,痛么?” 痛自然是痛的,在大雨里跪了许久,偏生此时来了事,今夜怕是难捱得很。 可云宸听见林向晚轻柔的声音,眼含着关切看他,那点痛意仿佛也算不得什么了。 “奴......”云宸下意识想回他不痛,可刚开了口,下腹又是一阵剧烈抽痛,刺得他瞬间失声,咬紧了唇瓣。 见此,林向晚怎会不知,索性不再盘问,将云宸抱下汤池,一手徐徐帮云宸清理干净外物,温言道:“旁侧有干净的帕子,一会儿擦干了,我抱你回屋。” 云宸怎么也没想到林向晚居然会帮他洗,耳尖登时红得发烫,却又不愿反抗,修长身形就这么屈就在林向晚娇柔的怀抱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怕。”林向晚以为他心中惊惧,下意识宽慰,“我下手很轻,不会弄疼你。待会儿,我让人送驱寒的姜汤。” “...是。”云宸胸口五味杂陈,温声应了,鼻尖磨蹭在林向晚颈侧与发间,去嗅林向晚身上的淡香。 女人身上这股味道总能让他觉得安心无比,即便现在的林向晚还不是那个会疼他宠他的林向晚,可云宸觉得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就算如今,林向晚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他也只是下意识坚信,迟早有一日,她们还会和他期望的那样好。 “奴,好喜欢妻主。”他抬起水润的双眸,注视着林向晚的侧颜。 林向晚动作的双手一顿,一笑置之,“云相公的闺房话我已领教了,果然缠人。” 一句话直教云宸噎回了下半句,只得缄默了声音,乖顺安静地让林向晚给他洗身子。 少顷,林向晚将云宸捞出水面,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给人擦拭了下身,从容不迫横抱起人 往床上去。 云宸长手长脚缩在林向晚怀里,本就觉得很不得体,待坐在了床上,林向晚还悉心过来替他穿衣,好像他是什么几岁大的幼童,什么都不会干似的。 系上中衣的最后一颗扣子,他见林向晚又去吩咐下人熬些滋补的姜汤过来,后面又絮絮不知说些什么说了许久,才回来自储柜中取了暖手的汤壶,注入滚水蹭了暖绒,叫云宸好生抱在怀里。 她将这一切的照顾做得行云流水,云宸险些都要以为在成亲前,林向晚专门去习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妻主,奴只是寻常月事,用不着这般大动干戈。” 林向晚一愣,看向被她安置得妥妥当当的云宸,脑海中突然晃出一个猝不及追的虚影。 方才,她只是下意识做了这一切,下意识觉得这一切好像就该是这样,她好像很久以前就这样做过一般。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数年夫妻,她从未伺候过杨简这些琐事。 云宸也立起一对探究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林向晚,观察她的反应。 “...无事。”林向晚丢下手中准备拿来过热水的橘子,背手立在某处,淡淡道:“今日你受了寒,过几个时辰怕是会疼痛难忍,早些备着也无甚大碍。” 话虽如此,可林向晚心下却暗惊,看着那只橘子发怔。 很久以前,她究竟给谁,用滚水温烫了橘子喂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1、媚主 云宸想到方才涂脂抹粉的书画, 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厌恶。 寅时已至,再过一会儿,将军府主母林纾都要起身去上早朝了。 云宸紧紧捂住小腹毫无睡意, 阵痛来得剧烈又频繁, 他浑身燥热手脚却冰凉, 苍白着唇色眼神幽暗地瞧着紧闭的房门。 林向晚此时,怕是已经和书画...... 他双唇紧抿, 眸间尽是悔意。 今日这一跪, 他好像的确跪坏了身子,往年都不会疼得这般厉害。 早知, 他去见杨简时就该收敛一些, 现下林向晚就是躺在他身侧了,哪会有别人什么事。 云宸想得心口刺痛,冷艳的凤目中噙出些许水润, 如今林向晚的心不在他身上,他已经尽己所能去讨好了,可他还是拽不住林向晚。 她仿佛随时都能将他舍弃和换掉, 这种感觉, 还不如前世他给林向晚做侍, 虽然没名没分,可林向晚整颗心思都在他身上, 哪像如今......随便什么军营里的男人都能打断他和林向晚的婚事。 “主夫?”门外传来一声轻唤,是司琴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云宸强忍不适, 正色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小人瞧见书画去将军书房了。”司琴不解,“是您授意的吗?” 云宸笑容苦涩,“是将军宣他去的。” “将军?”司琴想了想, “难怪早先将军叫他出去说话,原来是说这个。” 早先林向晚去同书画说了话?云宸心尖一沉,面上却不显,只是有件事他却是明白了。 难怪林向晚折回东院,不怜他在雨中跪了那许久,反而咄咄逼人地问他今日去城郊身上为何没带东西,原来是书画捣的鬼。 一个人牙子手里爬出来的小东西,竟还想算计到他头上来! 云宸眼神一凛,面上泛起一层薄怒,他缓缓掀开身上的被子,将怀中的汤壶塞进了司琴手里,开始坐在镜前整理仪容。 司琴担忧地看着云宸,“主子身子不要紧吗?此时过去,未免能讨得了好。” 云宸后背沁着一层冷汗,可他周正好衣冠,强行起身,了然笑道:“我原先以为,我要讨人家的喜欢,便要作出该人家喜欢的样子,今日算是顿悟,这世上哪有什 么日久生情,有的只是步步为营。” 成婚当日,林向晚撇下他去了军营,既然相说那男人是明如澈的,他便忍了,可今日又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去要他贴身伺候的下侍,说来说去,林向晚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随意糊弄! 这驭妻之道,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独在书房坐了许久,林向晚满心躁意,怎么也睡不过去。 案上的灯还没熄,上面还放着几册用来掩人耳目的书卷,她抓着一只狼毫笔,只是笔头上的毛已经被她揉得乱七八糟。 彻查云宸背景的人,天一亮就会有结果,她实在不必过分心焦,可枕边人出了差错,还是让她介怀万分。 正愣神之际,有人轻轻扣门。 “将军...歇了吗?”门外响起一个稚气的声音。 林向晚很快辨识出门外的是书画,提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是书画穿着一件粉裳,衣长不及地,缓缓行入。 林向晚盯着他面上淡色的胭脂,徐声问:“怎么?夫主那边有事?” 书画愣了愣,手脚不自在地缩着,“主夫无事,已经歇下了。” “哦。”林向晚目光下移,淡然瞧着书画光裸的脚踝,冷俏的面上挤出一丝笑意,“那是他让你过来的?” 寻常人家,夫主身子不便,都会吩咐身边贴身之人来助妻主纾解欲念。 “他怎么不叫司琴过来?”林向晚不等这个下侍回答,自说自话,“司琴年纪还要长些,你才多大,嫩成这样,我可没兴趣。” 书画闻言浑身一抖,忙跪下了,“将军,主夫也不知晓您的喜好,司琴年纪大,白棋又太小了,奴的年岁正合适。” 司琴十五,书画与文墨同龄十一,白棋八岁,说得果然不错。 “奴?”林向晚想起之前,书画还不是这般自称的,笑问道:“这个自称,是他教你的?” 书画惶恐,伏低身子不敢回答。 林向晚哼笑一声,看着那如羔羊般龟缩的男童,仿佛她是什么豺狼虎豹一般。 “既然是过来服侍的,怕成这样,还敢近我的身吗?”林向晚丢了毛笔过去,扔在书画面前。 书画又是一抖,却是缓缓抬起青雉的脸,露出一个和云宸惟妙惟肖,却不怎么悦 目的笑容来。 “过来。”林向晚淡声命令。 书画连忙起身,面上难掩喜色,攀附在林向晚身侧,低眉顺眼轻声叫唤:“将军大人......” 他脸上画得并不周全,在林向晚看来,除了底子更白些,双颊更红些,一点也没有让他更为好看。 她恍惚间想起云宸素日粉黛未施的惊绝模样,胸口乌泱着的气愤,不知为何消了几分。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云宸今日见了杨简,她心中怒极,可她一直强作忍耐,只对其言语轻薄了几句,给那男人难堪。 没想到现在送上门来一个。 “把衣服脱了,好好让我瞧瞧。”林向晚温言诱哄,眼神却是冷的。 书画根本不敢正眼瞧她,听她吩咐,连忙脱了自己身上那件长衫。 这件衣服,瞧着就是被招来夜幸时惯穿的,可林府没有这个尺寸,针脚也粗糙,不用想都知道这应该是书画自己做的。 若是云宸打发他来,怎么会不给人穿一件好端端的衣服? 衣服从书画身上滑落,显露出少年人的纤细身形,本该是柔和漂亮的,林向晚却一直皱了皱眉。 书画一直等着林向晚再开口让他上床,可林向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冰凉的眼神打量着他。 “文墨怎么没来?他不愿服侍我吗?难道夫主没有同你说过,我素来凶残,一个你这样的,恐怕不够用。” 书画未经人事,对那方面也只是略有研究,只是以前听人牙子说权贵手段花样繁多,一时被林向晚这句话吓得手脚冰凉,抽泣道:“奴...请将军怜惜。” 林向晚眼底却闪过一抹厌色,冷冷道:“准备了许久罢?你这衣服用料不差,想来是攒了许久的月钱,还是说,夫主怜惜,给你们的银两俱要多些?” 书画浑身发冷,不知林向晚是喜是怒,不敢回话。 “到底是在贵人身边跟久了,掂不清自己的分量,你这样的也配跟我要怜惜?”林向晚寒声质问。 书画心中一惊,慌乱地忙往林向晚身上蹭,喊道:“不要怜惜,不要怜惜!求将军要我!” 林向晚被他碰了手臂,触电般立身坐起,一脚将书画踹了出去。 “一个下贱的奴婢,还妄想越过你的主子爬到我床上来?” 话 音未落,书房的门便开了,云宸带着一副病容,弱柳扶风地缓缓行入室中,看了眼地上表情痛苦的书画,连忙上前揽住,拿袖子挡住书画光丨裸的身子。 他软声道:“妻主怎么生这么大气?书画还是个孩子,首次被妻主召来侍夜,必有冲撞,求妻主莫怪。” 云宸穿了件杏色长衫,布料上闪着粼粼的波光,将他整个人衬得宽和温顺无比。 林向晚看了眼云宸苍白的唇色,把还未骂完的下半句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首次被妻主召来夜幸?被她? 她眸光微闪,确信了书画果真不是云宸打发来的,只是记恨着杨简的事,并未给个好脸,“他是跟在你身边伺候的,如此不懂礼数,也是你的过错!” 本以为云宸势必会为自己辩驳两句,却没想到云宸端正身形,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温声软气:“妻主说得是,侍身教养有失,扰了妻主兴致,请妻主责罚。” “我不是......”林向晚挠了挠头,下意识想上前将云宸扶起,他可是还病着,方才脸色白成那样,还折腾什么。 “书画不是我召来的。”林向晚立于阶前,凉声道:“他私自媚主,你身边养了这样一个奴才,可知最后害的是自己?” 云宸惊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向晚,却还是徐徐替书画说话:“妻主,可书画他才入府不久,还是个孩子,妻主要怪,就责罚侍身罢。” 半点不错。 林向晚冷冷看着抖如筛糠的书画,方才入府便心术不正,可见这歪心思是自外面就带着进来的,亏得她发现及时,否则岂非连云宸都要被他带坏了! 她忙将云宸扶起,居高临下盯着书画,厉声道:“上回你无端闯入我书房,我就瞧出你心术不正,没想到你如此心急,这就显露贪心了。夫主好心,还要替你分说!可我这里不容放肆,你最好自去管家处领了责罚,否则落在我手可不会叫你好过!” 书画被吼得身形一颤,连忙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衣服连滚带爬地跑出书房。 清理完琐事,林向晚冷眼去瞧云宸,却见云宸神色痛苦,一手紧捂下腹冷汗频频。 “怎么了?”林向晚赶紧揽住他,一摸发现云宸手指冰凉,索性将人打横抱起飞奔往卧房,行至屋外觑了眼发呆的司琴,低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个大夫来!” 立在门口看了许久戏份的司琴被斥得吓了一跳,看着林向晚惶急的背影,后知后觉恍然道:“难怪主子在门外等了许久!难怪!” 作者有话要说:唉,万万没想到昨儿我被锁了一夜,今日双更!上一章内容大概是共浴的时候男主来例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2、辗转 都知少将军发了怒, 下面人的手脚都快了不少,屋里很快放上炭盆,再用鎏银的镂空炉子罩着。 云宸被林向晚一路抱着回来, 塞进暖和的绒被中。 大夫开了几味驱寒补身的食材便走了, 林向晚重新给人注了滚水汤壶抱在怀里, 柔声道:“如何?” “奴无事。”云宸见左右无人,低声徐徐回道, 显出极为乖巧含怯的模样。 “不是让你好生歇着?怎么过来了?”林向晚瞧了眼他神色, 也不知她方才有没有惊吓到这人。 云宸低敛着双目,小心翼翼瞧了林向晚一眼, 像是怕受责罚一般, 声音轻轻道:“奴身体不适,可妻主在时,会觉得好些, 妻主莫怪奴不懂规矩......” 林向晚心里像是被揉了一下,连忙抚着云宸的脸颊哄道:“乖乖,无事, 你是我夫主, 这院子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看着林向晚温和柔婉的神色, 云宸内心的笑容都快飞上云端去了,可他面上还是一副脆弱的模样, 试着道:“书画...再怎么说,年纪还小。” “你出身商家, 许多事不懂。”林向晚听他又提及那烦心的货色,也不恼,只悉心解释,“他从小心术不正, 以后对你也未必会心怀感激,不如趁早打发出府,还能少一桩忧心事。” 云宸点着头不说话了,静敛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汤壶。 林向晚看得心中悸动,索性蹬了靴子,上床坐在人身侧,一边揽人入怀,一边给人轻轻揉着肚子。 一夜大闹过后,她所有的神思渐渐冷静了下来。 云宸是她亲自看中,跟母父编排好理由,想方设法娶进府中的正夫,就算是跟外人有了牵扯,她也不能轻易将人舍弃,而是要将男人身边藕断丝连的东西都斩断了才是。 “没想到今夜不宁,闹了这许久。”林向晚率先道,“你素来良善,我是知晓的,今日并非真的疑你,只是一时气急,我也不该对你动手。” 云宸刚放松躺下,不知林向晚又为何突然道起歉来,只是静静听着。 “我与杨家素来不睦,有你不清楚的怨恨在,我也不该将这份怨恨强加在你身上......” “妻主。”云宸适时出声打断了林向晚,他撑起一手 ,主动亲吻林向晚的软唇,善解人意道:“奴并未怨妻主半分,只担忧今日未能侍候好妻主,以后妻主还会不会喜欢奴。” “我自然喜欢。”林向晚心间一松,揉着云宸的发丝,“你果然是我看中的,贴心又知礼。” 只见云宸面上终于有了笑意,顺势滚入林向晚怀中,深吸了一口气,“妻主,奴困了。” 林向晚忙回:“那我给你熄灯。” 终于睡去,一夜相安。 第二日一早,林向晚收到私卫查证的结果,云宸确属临安人氏,身份清白,且与杨简那日也的确是初见,又言了杨简回府后的待遇种种...... 林向晚知是她误会了云宸,还害得男人辗转反侧疼了一夜,心中愧疚更甚,悉心照料了云宸数日。 转眼已至秋闱前夜,林纾办了家宴,算是为林向晚助威。 “去时,万要看清考题,不要曲解了试题的意思。”她嘱咐。 明迟也道:“不要紧张,考坏了就回家来,家里还有饭吃。” 林煜跟着点头,“阿妹向来聪颖过人,定能高中!” 林向晚垂头深深扒饭,听一干人絮絮叨叨。 过了一会儿,林煜问道:“妹夫呢?” “他还有些不适,我让他在房中歇着了。”林向晚直身一礼,“我吃好了,我去厨房瞧瞧他的饭菜。” 林纾望着急匆匆离去的林向晚笑得十分和善:“明明都是成亲许久的人了,还这么紧着夫郎。” 闻言,明迟稍显不悦:“紧着夫郎,跟成亲久与不久有什么干系?” “......”林煜坐了坐,见势头不对,赶紧找了个理由也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例事的关系,云宸这几日胃口极是不佳,只讨着吃些酸辣口的,林向晚谨遵医嘱,一直盯着人喂些清淡菜色。 这才区区三五日,就见云宸肉眼可见的消减了下去。 林向晚拎着食盒走入书房,瞥见还在专注读书的云宸心生不悦,用了些力气将食盒掷在案头,碰撞出一声响。 云宸受了些惊,抬眼见林向晚薄怒的脸皮,心虚道:“妻主回来了......” “不是叫你歇着?”林向晚十分不满,从案下摸出一盏新的油灯来点上,好让书卷上的字更鲜明一些,“每回过来,你都是在这里,我这书案 都快变成你的饭桌了。” “奴错了。”云宸熟练地先认了错,见林向晚并非真心与他计较这个,反而替他挑拣着露出一块空桌面来,才继续着下文。 “奴今日新读了个典故,却不知道理何在,翻遍了妻主的手记,也没瞧出原因,百思不得其解。” 林向晚坐在云宸对面,撑着脸笑眯眯,“我那手记又不是天书,哪会什么都有?什么典故,你说与我听听。” 云宸缓缓道:“书上说,周朝有位异性王侯,最是善战,官家器重非常,可她的两个女儿却毫无用兵之能,前后通过闱试做了六部的贤臣,颇受权重。然不久,周朝边境平乱,那异性王侯不回京领赏,却在征战腹地自刎,这是为何?” 林向晚听了便知,“你是说周朝武戎将军?她战胜自刎,不为别的,只是为护佑她那两个女儿。” 云宸闻言,仍然不解摇头。 “自历朝来,在朝为官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文武不可交融。通常,文官身后子子孙孙皆走仕途,武官之下也是军衔世袭,这二者两不相干,若是文武勾结,便是犯了天家的大忌......” 林向晚话说了一半,却是逐渐缄默了声气。 她睁大双眼,瞬间清醒如醍醐灌顶。 决定秋闱,她原意是想早些掌权,好在林府之后生出什么变故时,她也可以尽自己绵薄之力,不至于束手无策。 可她参的是文试,谋的,也是文职。 明日秋闱,她近乎有十足的把握高中,梁朝重文,每届封给状元的官阶本就不低,再加上她母亲官正一品,为梁朝护国大将军...... “妻主?”云宸见林向晚许久未曾出声,试探着唤了一声。 林向晚眉头深锁,将那食盒往云宸面前一推,急忙道:“你先自己用饭!我出去一趟!” 她连外袍都没脱,又连忙拉紧衣服,冲出东院去前院找季痕。 此刻将军府下人也刚刚收了饭食,都在忙碌,季痕坐在井边,正仔细刷洗一双卷云底纹的乌色长靴。 “季痕!”林向晚顺手拎了个凳子就坐在了季痕身侧,吓了季痕一跳。 “少将军!”她顿了半晌,抱拳道,“祝少将军明日高中!” 林向晚摇了摇头,双眼如炬看着季痕 手里的靴子道:“你要出门?” 季痕放下手中的靴子,微微颔首,“是,明日一早。” 这双靴子还是去年季痕生辰,林向晚的母亲送她的,季痕平日对之很是爱惜,鲜少穿它。 林向晚心中略有所察,脸色难看道:“不会...是和母亲一起?” 季痕神色微变,如实回:“正是。” “入宫!?”林向晚猛地站起身来。 季痕一见便知是瞒不住了,也起身拜回道:“少将军,明日一早,主母要进宫面圣,上交兵符。” 上交兵符! 林向晚浑身一颤,她早该想到的,前世时,母亲为何百般拦着她入仕。 “此事,母亲为何不向我言明?”林向晚急道,但凡是母亲和她商量一二,她都会为这秋闱再仔细斟酌一二! 说完,林向晚自己都觉得可笑。 是她率先将消息透给兵部韩淑怡,继而散布于百官,她母亲知道这事时,恐怕京城无人不知了。 季痕低顺眉眼,“主母说了,大梁得神护佑,君主贤明,连年顺遂,武官渐颓已是不争之事实,若是硬要死守这份祖业,林府迟早坐吃山空。他日纵生战乱,军中可用之人鲜少,人心更须重新收服,若是再出个将才揽去兵权,林家便愈不好过,不若今日主动递交,放少将军去谋取自己的功名。” 听了这些话,林向晚双眼一红,气自己过于莽撞。 母亲到底还是眷顾着她的念想,愿意放她去做自己的事,可她却急功近利,险些犯了君王之大忌。 林府怎么能交了兵符?若是连兵权都没了,日后岂非任人宰割? 陈秋明愿意与林家亲近,不是因为林家是一品将军府,而是因为林家有兵权在手!等将来她若谋位不成,便可起兵夺位!若林家没了这兵权,那她还要林家这枚棋作甚! 林向晚眉心深锁,心间的筹谋骤然清朗,她之前投靠陈秋明还存了几分冲动在,如今看来真是万幸!万幸她投在了陈秋明的麾下! “季痕!”林向晚严肃道,“你明天一定要劝住母亲!林家万万不能交出兵权!另请她放心,秋闱一事,我心中已然清楚如何去做了。” 辗转回了东院,林向晚深吸了一口冷气,方觉后怕。 她不能 仗着自己重生一回便胡作非为,今日这一弊,若不是云宸提出,她自己明明门清的道理,都要栽一个跟头了。 想到此,林向晚进屋时连心情都好了不少,忙揽住还在伏案的云宸亲了两口。 她两手环住云宸腰身,贴着男人耳际道:“去年初冬,我在院中的梅树下埋了两坛呼儿换,夫主可愿同我浅尝几杯?” 云宸被林向晚亲得脸颊发热,听闻是要喝酒,下意识推拒,“妻主明日一早便要考试,此时饮酒,岂非误事?” 林向晚就知道她的好夫郎一定会拒绝,抱着云宸摇了一下,娇声道:“我想喝,云哥儿便通融一回,好不好呀?” 云宸被那三个字臊得两耳薄红,低声温顺道:“那就依妻主罢。” 林向晚嘿嘿一笑,撒开手跑去院中挖酒。 她寻了半天没在树下找见自己立在那处的小铲子,正欲徒手,刚刨了两下就见云宸急急赶来,将她沾着泥垢的双手握在手里,嗔怪道:“妻主少说也是将近而立的人了,怎么这样不成体统?前阵子我见那铲子已有破损,嘱管家去买了把新的,已经叫司琴去取了。” 他漂亮的眉峰蹙起,半跪着捧起林向晚的手给她吹落上面的土渣,林向晚蹲在地上,静静听着云宸说话。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云宸说她,说不成体统。 可林向晚心中一点儿也不恼,只是借着月色去瞧云宸细致淡雅的眉目,第一回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要好看到她心里去了。 顺着看下,她忽然发现,云宸今日的唇瓣较以往红润得多。 “那书上是什么道理,云哥儿明白了吗?”林向晚忽然问。 云宸一愣,轻轻合拢了掌心,露出个清隽的笑容,“奴未曾明白多少,不过奴瞧妻主去回一趟悦然不少,便不怎么想知道理,只想与妻主饮酒了。” 林向晚被他说得心里一甜,凑上去贴住云宸的唇瓣轻吻一下,跟着笑出声来:“小骗子!不知那方才拒我的是谁?” 这一幕被取铲来的司琴瞧见,一时手足无措,忙移开了眼,只脑海中印着云宸的笑脸,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心道其实主子和少将军感情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悟了,我再也不妄自开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3、考试 翌日一早, 林向晚整理了容装,两手空空地出发了。 临行前,云宸还神色颇为认真专注道:“妻主一定会高中的!” 林向晚瞧他模样甚觉欢心, 又忍不住折回去拽着云宸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林氏双亲齐齐站在这二人身后, 纷纷觉得没眼看。 林煜却是颇为欢喜, “妹妹与妹夫二人关系这么好,林府不日就要添一个新丁了罢。” 他满眼含笑地望着林向晚离去, 心底忍不住也多出几分期盼。 若他将来的妻主, 也和他妹妹一般知道疼人,该多好。 只是林煜盼着盼着, 又觉失落, 他如今的年纪已不算小了,为何连个上门的提亲之人都没有呢? 林煜偷偷瞧了眼容姿卓绝的云宸,暗道云宸的模样应是极讨女人喜欢的, 他却不知自己的模样讨不讨得女人喜欢。 - 天际的余青尚未退散,日头淡淡浮在头顶,亦不温暖, 呼气时还有清晰可见的白烟。 因为离得近, 林向晚是走路去的, 她穿着一身漆黑勾金的绣袍,悠哉悠哉飘至翰林院门口, 见等在那处的已有不少人了。 贵族子弟的科考与平民百姓不同,没有那许多的规矩, 要经过乡试、会试才能进入殿试。她们想考试,只需提前向翰林院递交了名帖,等每年九九重阳日来考便是了。 考完以后,中的由吏部拟定, 呈至陛下面前定夺职位,没中的有些被拉拢去各部任个闲职,有些索性回了家等着世袭母族爵位。 梁朝为免高门无上进,特别鼓励庶子参考,优异者亦可入仕展宏图。 不过林家就林向晚这么一个独女,自然无此顾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向晚上辈子便没想过上进二字,横竖林家的军衔她得继承,索性整日游手好闲,养成了一副懒散性子。 若提京城纨绔子妹人物,那必然有她林向晚的身影。 朝廷重文,近年来兵家恨不得饿死,翰林院却愈发地富贵,连门口的三阶都是白玉砌的,左右两尊雪白的玉狮,牌匾纯金,看得林向晚唏嘘不已。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闻一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妹妹!你来得有些迟了。” 听见这个称呼, 林向晚脸黑了半分。 这是早年间明如澈那厮给她起的诨名,后来在同玩的几个姑娘那里传开了,便都这么叫她。 可怜她今生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被这些毛孩子“妹妹”来“妹妹”去。 林向晚一瞥身侧的万华,拱手道:“想不到能在这儿碰上你?” “今年我也考!”万华略显惊讶,“如澈没跟你说吗?上次我们在万宝楼......噢对,你没来。” 林向晚表情淡淡,看着万华一身乳色轻绡长裙快要显出十分的风度来,不由道:“眼瞧着就要入冬了,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冻死?” 万华神秘一笑,搓了搓冻得发青的双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向晚也不管她,左右相顾,各路权贵家来的女儿大多带着侍人,马匹毛色个个油光水滑,侍人一个比一个好看,更有甚者身边还停着轿子,府上的正夫在旁端茶倒水、捏肩揉腿的。 林向晚感叹一声,忍不住想自己真是孤寡一人,形单影只。 再往旁边一看,万华也是光棍一个,不禁想要同病相怜两句,还未开口,就听一个极讨厌的声音乍在她身后。 “林向晚!哥哥来看你了!”明如澈一路小跑上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林向晚。 也不知她这下用了多大的力气,林向晚竟被她轻松抱起,提在半空转了个圈才放下来。 明如澈咋咋呼呼向来惹人注目,她这么一喊,许多士子都看了过来。 林向晚觉得有些丢人,气得想去骂明如澈两句,开口却是先笑了出来,“名如狗,你怎么来了?” 明如澈许久未听林向晚这么喊她,冷不丁听见了还高兴得嘿嘿一笑,“你前去考试,我怎可不来?” “好姐妹。”林向晚敷衍地点头,同情地望着万华,“现在,只有你是一个人了。” 话音未落,翰林院的门竟开了一丝缝,里面惶急地走出一位雪衣的冷峻男子,手里拿着一身狐皮锦袍,往她们这边踏来。 “冤家!”那男子冲到万华面前,低斥了一声,赶紧给人把袍子披上,冷着脸道,“要是冻病了,又是我的罪过!” 万华弯起一对绝色的杏眼,笑眯眯道:“就是你的罪过,不就是昨晚弄得狠了些,也值得你生那 么大的气。” 男子听她一来便是满口胡言,本就不悦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我回去了!” “哎!别走。”万华叫住他,将自己一双素手往男子怀里伸,“冷,捂捂。” 男子也不躲避,乖乖让万华来捂。 林向晚与明如澈皆是呆若木鸡,迅速撤去了一边。 “那不是翰林院的郑学士吗?”明如澈惊道,“万华怎么连他都敢搞?” 京畿城人人皆知,翰林院有个宏图抱负的男人,名郑回昉,三年前凭借一篇《仙宫梦回赋》艳惊满朝文人,这才特批此人在翰林院教书。 想来今年已有二十好几了,垂涎者无数,一直是个清冷如玉的人儿,没想到这也能被万华收入囊中,不得不感叹其手段高明。 “搞了又有什么用。”林向晚神情惋惜,“她又不娶人家。” “前几日见她身边无人,我原以为她是转性了......”明如澈絮絮叨叨,“没想到还是个禽兽。” 林向晚听见明如澈骂人,禁不住发笑,“哎,你在红楼那个相好他女人不是今天也来,人呢?” 闻言,明如澈也打量了周围一圈,摇了摇头,“没见着啊,还没来!唉,你不知道当初我为了给这厮弄一个秋闱的名分,在我娘面前磨了多久的嘴皮。” 林向晚稀奇地看着明如澈,“哟,想不到你名如狗有情有义起来,连情敌的忙都帮。” 明如澈先是笑了两声,半晌反应过来林向晚这不是在夸她,忙否认道:“哎,我与阿雪,只是知己。” 林向晚胡乱点着头,敷衍极了。 闲话一阵,那翰林院的门从一条缝变得大开,林向晚等人便速速排好队列等着搜身入院,临近入门时,明如澈在后面大喊:“林向晚!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向晚嗤笑出声,头也没回地踏进了翰林院。 今日是重阳节,正经的六部大臣及权重三公都去休沐了,前来监考的是两个吏部左右侍郎,翰林院学士亦不在,只余两位侍读。 “没想到今年的考试这么不受人重视。”林向晚不由道。 “往年俱是如此。”万华坐在与林向晚临近的那张桌子上,“本来高门子弟考试就是消遣,只有那些个没出路的庶 子才会较真。” 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庭上言肃静,由侍读分发试题,吏部左右侍郎东西坐镇,自此不可讲话、不可左右顾盼。 林向晚拆了试题,余光见万华已开始写了,她暗叹一声,手中转着自己那支毛笔,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发呆。 未免太过明显以致叫人发觉,林向晚特地选了第一排的角落位置,随着时间流逝,从第一位交卷的考生算起,已陆续有十几人交了卷。 没过多久,万华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眼看时间差不多,林向晚随手写了“海晏河清”四字,就扔了笔也离开了。 外面万华和明如澈在说着什么,见她过来,明如澈笑道:“万华说,出榜那日,叫上众好友再去万宝楼一聚,你来不来?” “来。”林向晚笑回,“怎好次次不来。” “那说好了!”万华对她二人一拱手,转身又溜进了翰林院。 林明两人心知肚明,寒暄一阵后各自回了府。 早饭便没吃多少,林向晚一路走回,早已腹中空空,定睛一看,将军府门前的牌匾下,云宸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她赶紧上前几步,握住人一双手,想给人捂捂,却发现云宸的手比她的还热。 “冷吗?”云宸声音轻轻,捉着林向晚两手塞进他的袖中,“妻主辛苦了。” 不知为何,林向晚竟被云宸这两句话说得浑身发热,索性埋脸进云宸怀里蹭了一下,“不冷,有些饿了,夫主可有东西给我吃?” 云宸揽着她柔笑,“那回去,奴炖粉给妻主吃。” “好。”林向晚便把她双手从云宸袖子里拿出来,一同拉着人回屋去烤火。 今年京畿气候严寒,下午的时候居然飘起了小雪,林向晚拥毳衣炉火,伏在案旁等着云宸给她做粉。 得亏今日她在秋考,若是去登了山,一会儿怕是不好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云宸自小厨房回来,手中端着一个紫砂蛊,掀开盖子则肉香扑鼻。 “手艺不错。”林向晚赞了一声,拿起汤匙抿了口清汤,香醇不腻,微微搅动则见薯粉晶莹、肉片褶碎。 “奴记得妻主对牛肉颇有偏好,这牛肉粉羹是奴幼时学来的家传。” 林向晚想起上回,云宸做给他一碗蘑 菇汤,那滋味如何她已经忘了,只是隐约记得不错。 “你在厨艺上,似乎颇有些造诣,喜欢?”林向晚吃了口粉,柔软弹润,吸汁充足,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好像瞬间就暖了过来。 云宸想了想,摇头,“奴会做的没有几个,儿时父亲言奴终归要嫁入高门,不必学庖厨,只有一两道拿手的便足够。” 林向晚想起云家在临安的旧时盛名,难免惋惜,见云宸神色怏怏,以为他是思及亲人感怀,宽慰道:“岳父高瞻远瞩,你确实不必多学,天生是要人来伺候的贵命。” 云宸听她岳父喊得这般顺畅,丝毫没有因为是商人便不屑的样子,也忍不住开怀。 正要再说两句体己话,却是司琴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少将军,周宓周大人来了,此刻就在西偏门处等候。” 作者有话要说:记住今天哥哥说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4、入寺 周宓? “我出去看看。”林向晚虚握了一下云宸的肩, 出了书房前往西院的侧门。 外面飘雪阵阵,虽说不大,可也积少成多, 周宓笔直地站在那里, 就算没有打伞, 也不知屈就在檐下避一避雪。 林向晚看得一笑,问:“怎么不进来?” 周宓几步上前, 笑道:“第一次拜访, 没走正门走了偏门,还要不请自来地入府, 不太好罢。” “你倒也知道。”林向晚一边给她拂去肩上的雪花, 一边皱眉,“怎么?不愿见我母亲。” “没有!没有!”周宓连连否认,“只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听说你考完了,前来问候一句,不知考得如何?” 林向晚想了想自己的考卷, 极为认真道:“结果应是不错。” “这么有把握?”周宓只是笑, 又将自己手上拎的两个油纸包递给林向晚, “家养的鸡,祖传烘焙, 试试?” “你家还养鸡?”林向晚颇有些稀奇,侧过身子往里让周宓进去, “来都来了,吃杯热酒再走。” 周宓见时辰尚早,便不再推托,随林向晚去了客房促膝。 文墨和白棋前来伺候, 林向晚分出一个纸包递给白棋,温声道:“去拿给夫主,记得给他热一热,仔细着分量,莫要食多。” 白棋接过纸包称是。 周宓看得满眼艳羡,“不愧是新婚,黏糊得厉害。” “这也叫黏糊?寻常的照顾罢了。” 两人说话间,烫好的呼儿换已被送来,林向晚给周宓斟满,自夸道:“尝尝,我独自酿的,味道不错。” 周宓饮尽一杯,眉心舒展,“果然不错。” 林向晚瞧她穿得单薄,鞋底磨得厉害也不见新纳,忍不住道:“你周大人堂堂指挥使,不必这么减省?” 周宓循着目光见林向晚盯着自己鞋底,赧然一笑:“还能穿,前日买了新底子回去想学学怎么纳,奈何手脚太笨。” 林向晚扒开纸包,见里面的麻鸡金黄诱人,忍不住拆下一只腿放进嘴里,含糊着回:“怎么不叫令兄帮忙?唉,你年纪大我许多,这是不打算成亲了吗?” 周宓听她提起自己兄长,搓了搓手,发愁道:“我那兄长,如今年岁比我 都大,性子沉闷连我都觉得无趣,口口声声说要择个自己喜欢的,不着急嫁,倒显得我狗拿耗子。” 林向晚嗤嗤发笑,心里却是门清,周宓省吃俭用地攒钱,怕是留给她哥哥做嫁妆用的。 周家早些年亦是七姓大族,只是因为族人太多,反倒各自分散成家,到了周宓她母亲时,已成了小门小户,再加上周宓双亲皆已亡故,多年来一直是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好在周宓出息,离了家族荫庇,自己也闯出一片天下来。 “说来说去,你们兄妹两个俱是一样,我就不信京畿城想嫁你周宓的高门男子,会挑不出三五个来。”林向晚端起酒杯豪饮一口。 “唉,不说我了,说说你。”周宓叹气,“何时要孩子?” “咳咳......”林向晚被实实在在呛了一下,移开视线道:“再说。” 她和云宸至今连房都没圆,要什么孩子? 周宓见林向晚这副心虚的模样,狐疑道:“不会?你林向晚揶揄起我来那么厉害,难道竟然惧内?” 林向晚被说得莫名,她那正夫被骂两句恐怕都能哭出来,她惧哪门子内? 只是眼下却道:“你说是就是。” 闲话一阵,林向晚却皱了皱眉,她突然隐约记起,前世周穆出事,好像就是最近。 “...我兄长不也是一样。”她迅速转移话题道,“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见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不知令兄近日可会出门转转?” 周宓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近日不曾出门,倒是今天,我逼他去香山寺礼礼佛,晚些再去接他。” 林向晚猛地站起,一把拽起周宓道:“我正为今日不能遍插茱萸而遗憾,不若我们此刻便去!” 周宓还不及反应,就被林向晚揪着领子出了门,急道:“哎!我鞋还没穿好呢!” 林向晚与周宓都是善马术之人,林向晚扬言要与周宓赛跑,一上乌雅驹就绝尘而去,留周宓在大白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林向晚究竟是怎么了? 唯林向晚心间清明,今日周穆去香山寺,而陈秋明,亦是去香山寺! 她只记得前世待周宓寻到周穆时,周穆已死,却不知陈秋明是什么时候将周穆掳走的,但愿为时不晚! 林向晚心急如焚,纵马如风,未能及时追上的周宓被她甩了老远,马蹄所及之处百姓纷纷退散。 香山寺距离京畿中心较远,从城中至那处,须得穿过一条长长的贞节牌坊,香山寺坐落于山顶,有石阶七百余层,待林向晚刻不容缓冲上山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双脚发麻。 她回头望了眼来路,迟迟未见周宓,索性自己先寻找一阵,才刚进入主殿,就见一女子着暗纹流云的深衣,身边簇拥三五侍卫,缓缓在佛像前燃香,正是陈秋明。 见她们悠哉模样,应是还未遇见周穆,林向晚终于松了口气。 若今日成功救得周穆,周宓便不必死。 只是.....她这样贸然冲到周穆面前,拦了他和陈秋明的相见,岂非唐突?她突然扯着周宓跑来香山寺,已经非常奇怪,要是再这样冒冒失失去见了周穆,周宓再迟钝,也会觉得她不怀好心,以后的朋友还怎么做? 林向晚深深叹气,只得先藏身起来,避免陈秋明瞧见她。 今日小雪,香山寺的香客骤然少了一半,陈秋明来香山寺,而且如此低调,有一部分目的是来此猎艳,必然不会带影卫前来,她只需悄声跟在陈秋明周围,等事情发生,再视情况救走周穆便可。 林向晚倚在阴暗处观察着陈秋明,一边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小腿一边听着动静。 “殿下,今日还去求符吗?” “去,索性无事,你不知,那处多得是年轻男子求姻缘,孤还能去掌掌眼。” 林向晚大气不敢出,一边想难道周穆也在那里求符?这样一来便好办,她这便可过去假意迷路,带周穆离开,届时再装作与周宓巧遇,一同离开便是了。 林向晚心觉不错,正欲动身,只听陈秋明忽然以笑音道:“哎,你们瞧那个男人,是不是颇有几分姿色?” 林向晚浑身一颤,忙向着陈秋明的视线看去,只见供奉女娲神像的庙中走出一个身穿石青棉缎直裰的男子,眉目英挺与周宓有八分相似,不是周穆又是谁? 此地与上山的来路离得不远,要是周宓再赶来,陈秋明与之直接撞在一起,直接怒触,竟是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林向晚心下恼恨,早知就不拉着周宓同来了,也不 知她现在走到了何处。 一人道:“着实不错,只是看着年纪不小了,怕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陈秋明点头,“你等去看看,要仔细观察,若是过关,便将人带到我的厢房来。” “是!”三人应下,立刻离去。 林向晚朱唇紧抿,再看周穆竟是往宝塔那边的深巷中去了,连忙抄小道赶在几人前面,准备拦住那几人。 主殿有侧门,但要走进那条小道却是无门,必须翻过一面不矮的石墙,林向晚借力越过墙头,整理了衣冠,装作寻常香客徐徐散步,一边凝神细听远处传来的动静。 “站住!”一女声厉喝,林向晚忙循声追了过去,只见三人齐齐往一个方向奔去,却不见周穆的影子。 他去哪儿了? 林向晚沉吟一声,只好尾随在那三人身后,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一男子突然现身竟直接撞进了她怀里。 “谁?”林向晚摸着被撞痛的脑袋,下意识疾呼出声,定睛一看,跑进她怀里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穆本人。 她这才发现刚刚周穆出来的地方有一条极其隐秘的缝隙,只有一人侧身之宽。 “这位哥哥?”林向晚佯作不识,装出一脸纯良,担忧道:“你没事?” 周穆神情急切,见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是个好人,开口求助道:“姑娘,有人追我,来者不善,你可否......” “跟我来!”林向晚听见不远处脚步声重叠又至,连忙拉起周穆飞奔。 此巷尽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女娲庙、周穆方才走的那条路,一条则是个下坡,顺石阶而下,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小屋,里面供奉着一个佛龛。 女娲庙那边说不定陈秋明还在,保险起见,她拉着周穆走了另一条路,同周穆一起藏在那小屋里。 然没过多久,有一人闯入,正持刀打量着眼前的佛龛。 “这些人是三皇女豢养的私卫。”林向晚压低了声音解释,“瞧见他们腰上那片乌黑了吗?那其实是三皇女府的图腾,是一片孔雀翎。” 周穆按林向晚的说明去看,果然看出一片雀翎。 他开口正欲问林向晚怎知这些,马上被林向晚以食指封住双唇。 “别出声。”周穆听那姑娘轻声道。 三 皇女手下的影卫身手不凡,她可以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为那些人所听见,可周穆一出声必然会被察觉。 “现有两法,我为你分析利弊,要如何做你自己选。”林向晚徐徐解释,“其一,我可以杀了此人,她武功在我之下,离开此处,无人能发现是我的手笔,其弊是三皇女必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唯恐后患无穷。” “其二,三皇女最忌掳夺人夫,你若此时解衣,佯装与我苟合,此人必不会再纠缠,只是戏恐怕要做得真些,这其中的弊害就不用我言明了罢?” 周穆目光紧锁在林向晚清隽的面容上,又回身看了看影卫,似是在迟疑纠结,然他也清楚那影卫近在咫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由不得他左右为难。 片刻之后,周穆扯下了自己一段腰带,放进了林向晚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说一下,女主前世只是一个纨绔,就算是重生,她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成长的_(:з」∠)_而不是突然一下子很流批,是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5、苟合 林向晚眸色一沉, 动作极快地将周宓压倒在供香的桌面上,嘱咐道:“一会儿我悄声说的话,你一一学过去, 言语要自然, 不要露出马脚。” 周穆心中有些惴惴, 还是看着林向晚点了点头。 这是周宓的亲兄,林向晚难得君子一回, 一手扯下腰带, 反束于自己双眼挡住视线,才去脱周穆的衣服, 一面高声道:“怎么才来?我都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外面的侍卫一听里面竟有人声, 当即心下警惕,慢慢循声探了过去。 方走了两步,里面传出一名男子羞赧的声音:“你...你轻些, 我本早就要过来了,谁知竟遇上几人见我便抓,我还以为是被妻家发现, 来捉我回去。” 林向晚欺身压上, 让周穆双腿夹住自己腰身, 一边低笑出声:“就你那妻主,瞧着就一副病弱无力的样子, 还有闲心管你?好哥哥,别掩着了, 让我摸一摸。” 周穆万没想到林向晚这句话后面还缀着这样一句不正经的话,脸色骤然通红。 可林向晚本身就蒙着眼,并未看到周穆表情,只悄声催促道:“叫啊, 叫两声。” 周穆羞赧得浑身烧灼,犹豫道:“这...这......” “没听过教坊司的郎君□□?”林向晚心想也是,周穆能知道什么,才又耐心道,“那就随意哼哼两声。” 外面的侍卫终于摸了过来,只见一张香案上仰面躺着个男人,男人白皙的双腿外露,紧紧盘在背对她的一名女子身上,从衣着来看,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方才追捕的那人无疑。 此人果然是有妇之夫,不单如此,竟还背着自己妻主与外人苟合! “...嗯...别......啊......”周穆尴尬地轻呼出声,声音虽生硬却又不失悦耳。 林向晚笑着夸,“做得很好。” 忽然身后一轻,那声音消失了,林向晚凝神判断了片刻,确认那侍卫已经离去,才将周穆从香案上扶起,背身等着周穆将衣服穿好。 “她走了。”林向晚松了口气,“不过她必定还会逗留一阵,我们待够时辰再出去。” 这待够的是什么时辰,周穆心知肚明。 他忙穿好了衣服,终了竟没找到自己的腰带去了何处,一抬眼竟是林向晚用手拿着, 往他面前递。 什么时候跑到人家姑娘身上去了?周穆极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方才的羞耻还未尽散,红着脸道谢:“多谢这位姑娘相助,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护国将军府林向晚。”林向晚干脆道,“锦衣卫总指挥使周宓,是你妹妹罢?” 周穆听她提起家妹,神情立刻警惕了几分,一言不发。 林向晚回头看了周穆一眼,发觉人的不安,怕人多心,只好又解释道:“我与周宓周大人私交不错,方才救你,是瞧你眉眼与她甚是相似。” 听此,周穆才复又放松了神色,合手一礼,“原来是家妹的友人。” 林向晚看他模样嗤笑出声,挡去周穆一礼道:“周宓比我大上几岁,她的哥哥自不用多言便也是我哥哥,就算相助也不过举手之劳,哪有受兄长一礼的道理。” 经过方才一事,林向晚光顾着让周穆穿好衣服,自己的衣服却还褶皱得不成样子,却是周穆上前来,替她将领子折弄好。 林向晚大方受了,正要道谢,抬头一看周穆耳尖却透着红,那道谢的话便吞进了肚子里。 “走。”她低声,“也是时候了,我拽着周宓一同来的,原想蹭一份重阳的热闹,不过现在此地不宜久留。” “好。”周穆应了。 林向晚先出了屋,仔细观察周围无人,才让周穆出来。 “只是不知周宓现在何处,贸然去寻,我怕再遇上三皇女的人,不若你先随我下山回府,届时我再让府里的小厮来寻周宓,如何?” 周穆想了想,便也道:“有劳。” 林向晚在前,带周穆从小路下了山,她吹了声口哨,阿乌便循声飞奔而来。 林向晚翻身跨上马,朝周穆伸手,只见周穆将手递来的同时,那英气的脸面好似又红了几分。 他这模样倒叫林向晚想起云宸,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男人果然都十分纯情。 就连堂堂总指挥的哥哥,恁大的年纪,也单纯成这般模样,若今日他恰巧是被别人救下,他也给别人脱衣服瞧身子么?也不多问就这样跟着人家回府么? 林向晚摇了摇头,嘱咐周穆坐稳,轻喝一声绝尘而去。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迫近晚时,西边日头渐沉 ,雪也止停。 将军府此刻正在布饭,云宸随林家人一同坐在桌边,焦虑地频频望向门口。 林煜心细,注意到他神色,柔声道:“妹夫不若先用饭,阿妹既然没说回不回来,又是同周大人出去的,想必是用过晚饭才回来。” 云宸忙点了点头,将自己不安的心思收敛了几分。 才提起了筷子,就有一小厮进门道:“将军,少将军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周家的公子。” 云宸手里的筷子险些没拿稳掉在地上。 林纾怪道:“周大人可在身边?” 小厮摇了摇头,“少将军和周公子二人回来的,小人未瞧见周大人,现下正在客室,主母可是要过去?” 林纾想了想,道:“周宓也不是什么生客,左不过添两双筷子,你去请她二人过来用饭罢。” 小厮领命而去,片刻过后,林向晚率先走入膳厅,摸了摸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露出个甜笑来,“母亲父亲和哥哥俱在呢,我正赶上好时候。” 她没有点云宸的名姓,眼睛却看着云宸眨了眨。 话音刚落,周穆也走了进来,对林纾与明迟作揖而礼道:“将军、将军夫主。” 众人皆起身相迎,林纾亲善地看着周穆,道:“许多年不见,穆儿已这般高了,坐,今日都是些家常菜,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周穆很是惶恐,解释道:“今日我在香山寺礼佛时遇到了歹人,幸得少将军出手相救才安然无恙,本不该再来府上叨扰,家妹应该快到了。” 他两句话解释清了缘由,明迟忙往林向晚周身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受什么伤,才缓声道:“既然来了,就留下用饭罢,周宓来了也留她,那么生分做什么。” 听此,周穆也不好再推托,林向晚指了位子,叫他坐在林煜身边,轻声嘱咐林煜:“周哥哥是个怕生的,哥哥多问问他话,不要叫人不自在。” 周穆自然听见她的嘱咐,脸上又烧起几片红云。 云宸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那三人亲昵。 不过林向晚很快回了身,坐到云宸这边来,把冻得发僵的双手往云宸怀里塞,娇声道:“云哥儿给捂捂罢,提了一路的缰绳,拿不起筷子了。” 云宸脸色瞬间缓和不少,眼 中甚至含了些微的笑意,乖乖抱住林向晚的手捂着,“妻主饿吗?” 林向晚扫了眼桌面,道:“我观那粉蒸丸子不错。” 云宸会意,夹起一只喂进林向晚嘴里。 明迟见状皱了皱眉,“当着外人的面,也要这般胡闹。” 林向晚只是笑,看着林纾道:“娘,爹爹让你也给他夹一只呢!” 明迟气得背过身去。 几人间的互动叫周穆看在眼里,露出几分羡慕,这才看向云宸道:“这位便是少将军的夫主罢?有礼了。” 云宸亦回了一礼,淡声道:“想不到周公子竟识得我。” 周穆便温笑一声:“尝闻少将军大婚以花车游街,京畿城恐怕无人不知了。” 听他提起婚礼,林向晚便道:“我听周宓说,周哥哥寻常也是在府上无趣,横竖我兄长与云宸在此,拉上父亲,还能凑盘麻将。” 云宸:“......”她还将人往府里邀! 可周穆听此却是颇为心动,只是也不好直接应承下来,推托道:“今日已算是叨扰,若时常来,岂非叫人笑话。何况家妹......” “我怎不知你林向晚这般热情,越过我将家兄带回了府不说,还约人手谈?”周宓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她两步踏入,笑着对林纾与明迟二人道:“将军、将军夫主,卑职叨扰了。” 林向晚见她便皱眉,“打麻将,这也叫手谈?” “怎么?”周宓大刺刺坐在林向晚身侧,“我家兄长可是个闷葫芦,你问他三句,都换不来一句。” “是吗?”林向晚有些惊讶,“定是你的缘故,周哥哥今日与我明明很有话聊。” 云宸的脸黑了半面。 晚饭过后,周氏兄妹道谢回府,林向晚看着周宓生动的笑容,内心颇为宽慰。 若她今日没去,这二人此刻恐怕都在陈秋明府了。 只是周宓上车前,却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林向晚一眼,她的眼神复杂而犹豫,叫林向晚十分莫名。 “妻主。”云宸倾身,从身后揽住林向晚,“奴冷。” 林向晚忙回了身,摸了把云宸的袖子,道:“回屋罢,都要入冬了,还穿得这样少。” 她刚要抬脚,余光瞥见母亲和父亲都离得很远,便又扯住云宸的袖子,伏脸于云宸胸口深深一嗅,沉声道:“云宸,我想要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6、圆房 清风明雪, 天幕爽朗。 那一声仿如游丝,透过寒凉的夜,钻进云宸耳中。 云宸目光微垂, 温顺的目光注视着林向晚, 索性弯身将她横抱进怀中, 直直向西院而去。 林向晚不知云宸竟有这样的力气在,惶恐了一阵发现她被抱得很平稳后, 索性安分窝着, 将脸颊往云宸怀里蹭。 “你真好。”她轻声呢喃,一边搂紧了云宸的身子, “一会儿我轻轻的。” 云宸面上早就似火烧, 身丨下的脚步却是一刻都未减缓。 他亦想要林向晚。 屋内的灯来未来得及点,门便被反锁了,静谧的夜色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林向晚被放在床上, 她却依旧扯着云宸的袖子,去瞧人手上那点鲜亮的朱痣。 “它快要没了,你舍得吗?”林向晚道。 “那本就是给你的。”云宸回了句, 俯下身来, 含住林向晚柔软的唇瓣。 低徊缠绵的交息声在房中响起, 云宸任由林向晚凭喜好摆弄着他,极尽配合, 印象里林向晚好像很喜欢亲他,明明是那样小巧而莹润的手, 竟也有几分力气,作弄得他险几次孟浪出声。 月已上梢头,偌大的将军府正有一叶孤舟,林向晚欲先登之, 云宸却捷足一步,伸手来接她,林向晚欣然受之,遂二人掌心相合。 然晚来风急,叶舟难以维系,林向晚意动神游,云宸亦自顾不暇,两人不得不紧密相依妥善周身。欲行深处时,舟身摇晃,林被溅得一手泠泠池水,林初时微怔,复又温言调笑,只见云面色赧然,催促行事,言之后悔,不知林不知餍足也。 后有多少欢欣愉事,尽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初阳透进不曾紧合的暖帐之内,林向晚对光线敏感,很快转醒了。 她睁眼便是云宸还沉沉睡着,与她躺在一处,手臂还紧紧搂着她。 林向晚想起昨夜,心中对云宸多了几分疼惜,忍不住贴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指尖亦贴在云宸额头上细细摩挲。 她一碰云宸便醒了,眸子水润润的,声音却有些沙哑地唤:“妻主醒了?” 林向晚瞧着他的样子,越看越欢喜,压着云宸又用力亲了亲,匆匆下床,“你慢些起, 我去瞧瞧厨房今日做了些什么,到时给你送来。” 云宸应了声,低头瞧着自己已然光洁无暇的手臂,勾唇一笑,艳色的凤目中神采奕奕。 他终于将林向晚占据了个全面。 然,云宸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林向晚给他送饭。 此时,林府客室很是热闹,昨夜刚离去的二人,又过来了,一屋子人神情凝重。 “早知,我就该将那人杀了。”林向晚目光冷冷。 林纾也跟着叹气,“三殿下而今如日中天,她再如何放肆,又有谁能管得了呢。” 昨夜香山寺之行,的确是救下了周穆的性命,然陈秋明不知又有什么毛病,言明要娶个侧夫,命朝中上下五品以上的官员将她们容貌优秀的儿子送入她的皇女府供她择选,周家也在其列。 满朝文武,皆是敢怒不敢言。 林向晚却更是气愤,她原只想救周氏兄妹一命,却不成想为此却让更多男儿遭了难。 “她疯成这样,怎么还有那许多朝臣想要追随她?”林向晚没好气道。 可她刚说完这句,林纾与明迟皆一脸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叫林向晚才想起,她如今不也是陈秋明的追随者之一吗? 三殿下虽处事疯魔,可她只在男色上有失偏颇,给手下人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即便强抢了许多姿色上乘的男子,但不论是谁家,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钱财,普通百姓劳碌一生也挣不来这样的数字。 对于女人们来讲,儿子不过是多生几个的事,但名利上的尊荣,可不是轻易就能得来的。 林向晚长叹一声,看向神色颓然绝望的周穆,向周宓提醒道:“三殿下昨日已经见过他的脸了,若届时再发现周哥哥尚未出阁,怕是会震怒。” 闻言,周宓脸色更差了几分,涩然道:“这我又如何不知......只好前来,问问...唉,我真是......少将军能收了我哥哥做侧夫吗?” “什么?!”林向晚一怔。 然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她,其余人皆面色平平沉默不语,只等着她的答复。 想必在她来之前,这些人早就这般商量过了,叫她过来只是一锤定音罢了。 林向晚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周穆,最后认命地揉了揉眉心。 她割破手指,拉起周穆的袖子 ,将血涂抹在那处的朱砂上,道:“西院的空房还有很多,你们看着安排,云宸还等我给他送饭呢。” 周穆神情微动,他一直在打量林向晚的表情,见林向晚态度如此,忍不住出声:“少将军......” “无事。”林向晚给他把袖子好好放下来,好言道:“错不在你,我没必要生你的气,我家云哥儿是个好相与的,你二人住在一处,我很放心。等风头过去,你想另择良人,便去留随意。” 周穆见林向晚说完欲走,忍不住叫住了她,弯身拜道:“穆,多谢少将军搭救之恩。” “周哥哥客气。”林向晚亦回礼,“以周哥哥的出身,来我家做个侧室,过于委屈了。” 林向晚不敢多留,忙从客室溜去了东院,心想她与云宸昨晚才鱼水情浓,转眼就多塞了个男人进来,要怎么解释才能叫屋里那位舒心? 毕竟云宸对陈秋明的作风怕是知之甚少,一时半会儿恐难理解。 所以她只好率先去了东院,找她那哥哥求救。 可林向晚刚走了一半,站在东院门口,却突然想起,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之子凡品貌端正者皆要去,那为何她哥哥不用去? 她沉吟一声,难怪刚刚她的爹娘是那样一个表情,眼看离春天不远,内廷官吏恐怕已经将来年入宫选秀的名单拟好了罢。 故而,陈秋明再乱来,也不会公然和梁帝抢人,她所说的五品以上,皆是未被内廷择中的官员。 “阿妹?”林煜出了院子,见林向晚愣愣站着,惑道,“怎么不进来?这大早上的,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林向晚收起复杂的思绪,淡淡一笑,“哥......我说我今早刚纳了个侧夫你信吗?” 林煜以为她在说笑,可看着林向晚的表情,他才逐渐反应过来,林向晚是认真的。 “今早上?”林煜愣了愣,“你昨儿又去了教坊司吗?” 林向晚不悦,“这是什么话!我这回娶的可是昨儿与你说话的周家哥哥。” 林煜怔怔看着林向晚。 见他如此,林向晚只好将事情与林煜解释了一遍,沉声道:“周家也是无奈,若今后周穆与云宸有什么不合,我又不在府上,还请哥哥调节一二。” 林煜亦神情凝重,“我瞧妹夫不 是个不明事理的,你与他好好分说便是,只是......三殿下已如此说了,这名单中难道还有我的位置?” 林向晚看了林煜一眼,心想入宫一事横竖母亲也会过来言明,她现在说了,还能看看哥哥的态度。 “其实...哥哥的名字,应是在来年入宫的名册上,而此事,母亲父亲多半是已经知晓了。”林向晚徐徐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着林煜神情。 只见林煜呆愣了半晌,复又抿紧唇瓣,复又露出个极难过的表情来,哑声道:“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林向晚心中一酸,强笑着故意道:“去宫里做贵君,不是一件极好的事吗?若是得宠,还能光耀门楣呢。” 林煜眉宇间直凝出一片愁云来,“可...陛下而今已近不惑了,我一直以为,我......” 他未再说下去,可林向晚却隐约猜出他的意思,想她哥哥心中亦是想嫁个如意良人的,并不欲入宫。 看来谢容那边,她着手的准备是对的。 日前,谢容才认全了常用字,又方请了乐坊的先生教其女声的发音,仪态礼节都要一一细学,好在谢容还算聪慧,没有耗费很长时间。 笃定了林煜的心理,林向晚只当看不见林煜的表情,自顾欢喜道:“届时母亲一定会来找哥哥说的,若是敲定了,我带哥哥去市面上买几件好衣服,这样等入了宫,陛下瞧着也能多几分欢喜。” 林煜彻底陷入沉沉的绝望之中,缄默了声气。 林向晚看着林煜的样子如鲠在喉,心想上辈子她的哥哥得知入宫之事时,必然也是这般的难过,而她却全然没有关注过。 她没再说话,悄声退出了东院,深深长叹一声,才转向西院行去。 日上三竿,司琴许是早就伺候过云宸的早饭了,可林向晚却还腹中空空。 她打起精神,道现在云宸多半去书房看书了,想来想去,此事还是和云宸解释一二为妙。 然事情发生得总要比林向晚先上一步,她方进了东院的门,就见院中下人攒动,都是来去搬东西的,云宸站在主屋门口,合手冷眼瞧着她们。 周穆在她后脚进来,一同来的还有明迟。 周穆一见林向晚,极是为难地道:“真是对不住,我......” “无事。”林向晚出声安抚,她父亲是个雷霆性子,能早办的事绝不拖沓一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跟云宸解释原委,也不知那人心里怎么想的。 林向晚偷瞄了眼一脸严肃的父亲,忙溜去云宸身侧,握住云宸一手道:“手怎么凉成这样?可按时用过早饭了?” 云宸收回了投在偏屋的目光,静静瞧着林向晚,淡声道:“昨儿妻主与我同房,是为了让这人进屋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7、提名 林向晚后背一凉, 没想到这人竟误会成这样,赶紧道:“是周家遇上麻烦,周哥哥呢......只是来借住一段时日, 只是名义上的侧夫, 以后他若是想离开, 随时都能走的。” 周哥哥? 云宸心下冷笑一声,倒是叫得亲热!他在林向晚身边那么些日子, 也不见林向晚这般亲热地叫过他! “如此。”云宸略微点头, “这么说,若是周家哥哥不想离开, 便也不必离开了罢?若是他夜里寂寞, 想唤将军过去说说话,将军怕也是不会推诿罢?” “你这是什么话!”林向晚气道,“他是周宓的哥哥, 于我也便是兄长,况且我与他相见次数寥寥无几,怎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云宸见林向晚不来哄他, 反倒自己生上了气, 心里那团气瞬间胀成了无边的委屈, 凉声道:“将军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 可见他如此, 林向晚却忽然消了气,心道本是来哄他的, 哪有这样哄人的道理。 于是她轻手轻脚,一把搂住云宸腰身,缠在云宸身上将人晃了一下,软声道:“哎呀......我与他又没有私情, 你这是吃的什么醋,今次是我不帮他,他就要被三殿下看去,万一做了侧夫,那是一件多难过的事情呀,云哥儿也于心不忍对不对?横竖我将军府就是添双筷子,周家哥哥学识很好的,你以后可以不必再去问季痕,转而问他便是,以后还能有人跟你解闷儿呢。” 说了半天,林向晚声音轻轻道:“我跟你保证,我不去他房里,只跟你睡,这还不成吗?” 云宸面色瞬间红了红,不怎自在地道:“奴也没怎么生气,将军无需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来同奴说话......” 林向晚一听他还称“将军”,就知这人还未完全哄好,想了想缘由,林向晚又抚摸着云宸的小腹,娇声道:“乖乖,我还饿着,为这破事张罗了一上午,你容我喝口茶再拌嘴?” “......”云宸一听林向晚竟也还空着肚子,还顾着端什么架子,终是软和着道:“那...我那儿司琴送来的点心还没动呢,奴去叫他们把茶也热了。” 林向晚见果然是因为应他的早饭没来送一事,狡黠一笑,跟在云宸身后进了屋。 这二 人的事,周穆瞧了全程,忍不住羡慕道:“少将军与云公子的感情真好。” 明迟本来已经够觉得难堪,听人这么说,更是不悦道:“她素来没规矩,近来真是愈不成体统。你且不用管她!你往后在这里一切随意些,缺什么便告诉管家,同我说也可以,这里我就不盯着了。” 周穆忙行礼道谢拜别,默默回了自己的住处,等三皇女的人过来验他身子,把他从那份名单上抹去。 虽是意外,但知是无可奈何,林向晚并不欲刻意冷落了周穆,将人当个罪人一般,何况周宓曾言,周穆是个内向的人,在自己家里就憋得要命,别又因为这事成日自责,再憋出个什么病来。 于是与云宸吃过饭后,她便大大方方将云宸拽去了周穆屋里,笑道:“我听闻周哥哥词写得不错,我家云哥儿才学了几日的字,却是个天资聪颖的,下午也是无事,不如周哥哥多教他几个生僻字,累了就聊聊天,晚饭若不乐意,叫西院的小厨房做了就是,不必专程去主院一趟。” 周穆受宠若惊,忙起身道:“少将军高看我了。” “都现在了,还叫什么少将军。”林向晚将云宸推至人身边,“叫名字便是!今晚我在万宝楼约了友人同聚,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来说一声。” 云宸只好无可奈何地留下了。 安顿好这两人,林向晚长吁口气,才换了身衣裳前往翰林院。 梁朝对贵族子弟很是人道,由于知道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用功读书的还是在少数,故而出成绩时,只是叫考生自行来翰林院听提名,并不公众于外。 且批改阅卷的效率也很高。 林向晚才至翰林院门口,就见明如澈又穿了一身极为骚包的殷红玉绸棉袍,揣着手等她。 “怎么又来了?”林向晚道,“里面可是已经开始了?” 明如澈点点头,“刚开始,快进去。” 翰林院内窃窃私语者诸多,站在上面的翰林院学士在那处朗读高中名单。 “一甲三名依次是:韩玉昭,万椿,万华。” 三人的名字刚落,就听周围人唏嘘不已:“这光是个一甲,就占了两人上去,真不愧是万家。” 就连明如澈也道:“完了,就这排名 ,万华居然被排在她那庶妹的后面,怕是要气死了罢。” 闻言,林向晚才觉今日并未得见万华的身影,忍不住悄声道:“今日的排名,她不来听吗?” 明如澈笑:“你忘了?人家在翰林院可是有内人在,哪需像我们这般累脚脖子。” 后又唱二甲一人:郁芙。 郁家列七姓之一,几代行医,族中长者有三分之二是宫里的御医,近来年郁家开通商业,做上了香膏,口碑很是不错。 这七族之中,明家以司学传教,族人几乎遍布各州;沈家经商、郁家行医、韩家的□□冷器一绝、周家因人众而显分离之势、万家借宫中万贵君的地位扬名在外,而楚家则身隐山林,以机关术闻名,其族人除楚月自小养在皇宫,林向晚再未见过其他,颇为神秘。 她有时只是想,这七姓族人几乎遍地皆是,居然不能算她林家一个。 后来稍想便觉释怀,陈家不也没在其中。 然,提名提到这里,明如澈脸色已然有些不好,余光频频瞧向林向晚,却见林向晚神色平平,仿佛全然没有她的事一般。 算了算了。明如澈自我宽慰,林向晚中个三甲也是好的。 三甲五人:沈香兰、周雉、勾宝枝、勾朵朵、勾宝莲。 林向晚称奇:“勾家三姐妹竟同是三甲,真是稀奇。” 明如澈却全然不在意这个,只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林向晚,低声道:“林向晚,提名已结束了。” 林向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明如澈一直在等翰林院学士提她的名,可她那份卷子上什么也没写啊。 “咳......”林向晚尴尬地搓了搓手,笑道:“看来我学识欠佳。” 明如澈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韩淑怡将你要秋闱一事传了个满京华,今日却是这样,不知那些人要怎么笑话你,你还笑得出来?” “又不是笑话你!”林向晚敲她脑袋,“你拉什么脸,没中就没中,今晚不是有万华做东吗?我好久没去万宝楼了。” 见此,明如澈也只能长声叹气,感叹林向晚心态真好。 这边才提完名,万华仿佛掐准时间一般从后面走了出来,春风得意地笑看了林向晚与明如澈一眼,道:“走啊,万宝楼!我上回 在里面预定了几个姿色甚佳的郎君,届时叫出来伺候。” 万宝楼是专供世家子弟消遣的高奢场所,连林向晚也未必会去上几回,那里面的红郎更是贵得离谱。 “几个?”明如澈兴奋地搓了搓手,“能留着过夜吗?” 万华笑着拿扇子打她,“买都买了,岂有不能睡的道理?你明如澈惯会占我的便宜。” 话说了一会儿,万华饶有兴味地瞧着林向晚,道:“林妹妹惯不留宿,不知这回可要破例?这都两个月了,对家里那位想必也是腻味了罢?” 林向晚皱了皱眉,看着万华身后徐徐走来那人,低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说了。” “为何?”万华浑然不觉,“难不成你还惧内?教坊司出来的男人你也怕么?” 明如澈却想搬弄是非,笑嘻嘻看着万华道:“难道万华御人有术?郑学士被你管得愈发死心塌地了罢?” “他?”万华想了想,“他长得倒是极有滋味,只是总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架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时间久了也惯没趣的,我只想着今夜寻哪个郎君来解解乏。” 话音刚落,万华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忙往身后一看,是郑回昉正用一种极为悲哀的目光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万华的狐毛披风。 她忙想解释,郑回昉却将那件披风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寂寂回了翰林院。 万华脸上现出一瞬黯然,她望着郑回昉离去的方向默了片刻,又回身露出个自然的笑来,“管他呢,我们走。” 明如澈神色有些尴尬,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悻悻跟在了万华后面。 今日万华做东,一同宴请者甚多,连林向晚这个席内人都不清楚具体有谁。 平素是,林向晚、明如澈、万华及韩玉昭多有来往,韩玉昭是韩淑怡之女,有时楚月也来,其余家族的女孩得空便跟在她们这些人身后,下馆听曲,颇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待她们三人到了万宝楼,韩玉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大摇大摆地摇了摇手里的酒囊,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我娘从西域得来的销魂酒,听说饮了可催情,还不伤身。” 万华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怎么?玉昭初尝人事,这是怕自己不行?还带这么个 玩意过来。” 韩玉昭瞬间红了脸,“姓万的,你再喊,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我没找男人玩过了。” 几人皆是一阵哄笑。 莫说韩玉昭,林向晚这素来让人觉得很不一般的都是昨儿个才开了头荤,只是她平日装得极是高深,便无人敢质疑她。 万宝楼装潢华丽奢靡,共有三层,俱是应有尽有的酒池肉林。因万华爱来此处,她们皆怀疑过这万宝楼是否属于万家产业,只是万华每次都笑笑不答,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在意了。 她们一行人被请进了顶楼的宴堂,这整个三楼便只能供她们玩乐。 几个相熟的世家子弟早就等在那处,还有几个林向晚面熟,却早已叫不上名字的,仔细一瞧,丞相勾家的那对双胞胎姐妹也来了。 勾宝枝和勾宝莲圆脸嘟嘟,生得喜庆,两人携着一容色不逊的男子,占有之势明显,其中一人笑说了声:“万华,我们两人就要他了。” 万华皱着眉笑骂:“放肆!那是我看中的!” 以前,林向晚作为中心,与这些人同乐时,会觉得这些都很新鲜、很有趣。可她现在看着这些人笑语喧哗,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提不起半分心思来。 “别站着了,自寻地方坐。”万华回头嘱咐她和明如澈,也进了卧室去寻个她中意的郎君。 林向晚默然立了片刻,扫向身侧垂涎不止的明如澈,皱眉道:“想去就去,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明如澈嘿嘿笑着,“我这不是怕你今日考场失意,心情不好么。” “哟。”林向晚很是稀奇,“想不到美色当前,你名如狗还有这样的良心在。我并无事,随意找地方吃些酒就可以,你去。” 听她如此说,明如澈才巴巴跟去了卧室寻欢。 林向晚长叹一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撑着脑袋发愁。 眼下兄长入宫一事,尚沉沉压在她心头,虽对此事她早已做了谋划,但母亲和父亲那里还不曾通融,也无法通融,具体细节也不曾同哥哥商量,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唉。”林向晚揉着眉心又叹一声,那边却是万华突然大声叫嚷起来。 “你们等着,我今儿请的贵客还没到呢!等人到了,你们可得好好给 我招待!”万华笑着,眉眼间却全是狰狞的样子,让林向晚直觉一会儿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万家势大,后宫中万贵君能只手遮天,这些世家子弟努力讨好万华,只为让她舅舅万贵君在梁帝面前进上些自家兄弟的好话,搏个荣宠。 没一会儿,楼梯口上来一个褐衣女子,虽也好看,面相却有几分寒酸,十分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 那是万华同母异父的庶妹,今日提名压了万华一头的人——万椿。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是一段超长的作话: 为什么突然doi? 其一是因为,馋了很久(?) 其二是林林一直觉得云宸对她的感情提升得很莫名其妙,直到救了周穆,她才以为,原来男人都是很单纯的,心中的疑虑就自然而然减去了很多 其三是因为,周宓来寻她时,问了她孩子的事 其四是因为,林林觉得她都和周穆那样了,和云宸居然没有,顺其自然罢了 如果这些完了你们还是觉得很突然很牵强的话,没错!!我就是临时起意突然让他俩搞了!恕我直言我早就想搞云哥儿了!(不是 综上所述, 虽然两人那啥,但是没有一条是因为情之所至。林林至今都没有动心,对云宸好也是因为他乖顺解意,她尽量做到相敬如宾,云宸也是一直陷在前世的感情里,下意识想要去讨好,他们的相处方式本来就是错误的,两个人都没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情与想法来,所以难免会走很多弯路才能交心。 就像有人问我大婚之夜林林为什么留在谢容那里,因为当时在她心里,谢容这个人比云宸更为重要,云宸是被她拉来做挡箭牌的,这一点换了谁都可以做,但是如果谢容出了事,就很难再找到一个这样容貌的人。 前世林林活到二十五六岁,她真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大婚之夜吗?她顶多觉得感慨万千而已。 所有的反复无常都是因为她还不喜欢男主,所以她做了她自以为是的体贴与照顾,但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悬殊还是在的,林林并不会去深想云宸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会贸然让自己陷入与一个教坊司下奴的情情爱爱里。 今天的作话真的很长哈哈哈,友情提示:莫做舔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8、夜归 看到她, 林向晚算是明白了。 “慢吞吞的,摆的这是什么谱?”万华冷着脸,打量了万椿一番, 眼神更为轻蔑, “穿的什么东西。” 万椿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阿姐,外面太冷了, 这褙子暖和。” 万华懒得搭理她, 朝身后诸位使了个眼色,几人纷纷会意, 热情地上前来拉着万椿道:“椿姑娘, 今儿有几个不错的侍人呢,你去挑一个罢。” 万椿十分赧然,支支吾吾道:“我爹...我爹不准我玩男人。” 周围立时哄笑一声, 人群中不知谁道:“多大了,这是还不曾断奶罢?也不知她爹的东西滋味是不是甚好。” 旁人便笑得更厉害了,唯万椿脸红得几欲滴血, 也不知是羞还是愤。 林向晚独在角落瞧着热闹, 万华想折辱的人, 她潜意识也瞧不上眼,自不会去管这等的闲事。 论及万华对万椿的敌意, 并非来源于今日提名之争,而是针对万椿的狐媚子父亲。 万华小时候进宫找万贵君玩了几日, 待回家时满府白绫,方知是她生父突发疾病去世,当场恸哭不止。 之后却查明,她生父全然是被当时已然扳正的主夫害死, 可历时日久,证据消弭,加上万母偏爱,已无法为她生父报仇,自此便心生仇恨,连带仇恨万椿。 林向晚观周围冷清,连个果盘都没有,想要还得去中间的案台上拿,一时便懒得动了。 她老神在在,却没想到这些人的玩笑之语会开到她的头上。 “椿姑娘今日高中,平日没少刻苦研读罢?你瞧,秋闱前肆意放话的护国将军府林向晚,连个提名都没有,可见今年的试题是有多难呢。” 这人的话说得恁没意思。林向晚方才低着头,没瞧见是何人说的,只觉得那处乌泱泱一片,声音倒是陌生得很。 可没想到万华瞧见了,当即怒喝道:“混账!会不会说话?滚下去!” 万华发起脾气来也是极为害怕的,她一脚踹翻一个白衣女子,凶神恶煞的模样竟叫林向晚觉得十分顺眼。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其余几人也不敢说话,有个眼力见好的连忙笑着打圆场说快将择好的红郎都请过来。 不多时,里面请 出一位郎君,瞧着病怏怏的模样,面上涩涩的,已然是被拉来共同受罪的红郎,一些人推着万椿进了里间的卧房,万华却没有跟进去,只冷笑着看了一阵,往林向晚这边来了。 “怎么?心情不好?”万华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林向晚身侧,“没考上就没考上,这有什么打紧,令尊那军衔还不够你下辈子逍遥的。” 林向晚摇了摇头,与万华举盏各饮一杯,才道:“非是为此。” 万华想了想,又道:“有一事,明年各家入宫选秀的名单列出来了,只是初稿,还未经审核批准,我留心帮你问了,煜哥儿也在上面。” 林向晚点了点头,“我知。” 万华才知她原是为此忧心,宽慰道:“届时我让舅舅多照拂便是,必然不会让煜哥儿在宫里难过。” 林向晚听了这番话感慨万千,失笑道:“以前不曾留心过,如今才发现,你与明如澈待我真真是极好的。” “这是什么话?”万华又倒了新酒,递予林向晚一杯,“咱们几个从小便是一处玩的,这几个人中,阿澈虽不正经,但她心却最细;你呢,又是怪人,从小到大,就没见你麻烦过旁人什么,还时时摆张冷脸,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这副性子,那时候身边的几个姑娘谁不是上赶着巴结我,只你总莫名其妙给我脸色看,要不是阿澈粘你,我都不想跟你玩了。” 林向晚低低地笑,“哦?我竟早就遭过你万华的嫌弃?我不麻烦旁人,原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来麻烦我,说白了懒得管事罢了。” “我原也是这般以为,心中不止一次地想过你林向晚究竟是有什么好,也值得我万华屡屡放下身段相交,几次都是看在阿澈的面子上。却后来,我等去山林跑马,你还记得么?那日明如澈没来,我是故意甩脸不曾理你,没想到后来遇上一只熊瞎子,我的马受惊被灌木刺穿了小腿,我摔了下来,那些人都跑了,只有你留下来。林向晚,我至今都还记得你杀熊的样子,那时就心想,幸亏那日我叫上了你......” 林向晚默默听着,万华口中的事她有些印象,只是都模糊不清了,现在听来,仿佛是在听许多许多年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般。 万 华自顾说着,“后来你送我回了京,又是冷着脸,那些四处逃窜连头也未回之人对我嘘寒问暖,唯你一言不发,要不是阿澈闻讯赶来问及你,我都不知道你胳膊上裂了道那么长的口子。” 林向晚缩了缩脖子,“行了罢,再说我要吐了。” 这份不解风情却丝毫没有影响万华一二,她眼神怀念,语重心长道:“阿晚,这世上人活着就是这样,总要不断地麻烦人和被人麻烦,你躲不开的,平白去添了别人的误会,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不是醉了?”林向晚看着她绯红的两颊道。 万华今日失意,一来便喝了许多酒,林向晚看在眼里。 可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万华如此畅醉是为名落万椿之后的不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万华摇了摇头,道:“真是笑话,我岂会醉?” 林向晚也不理她的逞强,只是附和道:“那便算我醉了罢,再吃一些,天色不早了。” 万华听出她话语间的辞别之意,也不好留人,只道:“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必然不会对你等吝啬的。” “好。”林向晚点头,虽然心里的愁绪并未纾解,可万华几句话却将她一颗心说得暖烘烘的。 “何时收心?”林向晚问道,“我都成亲了,你娘也逼问你许久了罢?我瞧郑回昉是个好人,你终日这样,也不是个样子。” 万华哈哈大笑,“干什么?你林向晚身入苦海,便看不惯我逍遥自在了。” 林向晚跟着笑了一会儿,两人又吃几杯酒,她才动身离去了。 待出万宝楼时,街灯已如昼,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林向晚一身乌衣,在夜色的掩盖下并不显眼,她召来一名影卫,低声问道:“谢容现在何处?” 影卫恭声答:“已按主人吩咐,安排在京西乌衣巷的宅子里。” 林向晚点头,“备车,我要现在过去。” “是。” 半个时辰后,林向晚在一间隐蔽不起眼的宅邸前下了马车,上前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门很快便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束发男童,拜道:“少将军。” 林向晚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内院的屋里就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定睛一看,是谢 容连鞋都不曾穿好,披着外袍赶来院外,一见林向晚就湿了眼眶,极力正色道:“将军。” 林向晚不知他好端端怎么一副快哭的模样,想了想温声道:“我有事找你。” 闻言,谢容忙请她进了屋。 一番商谈过后,林向晚给了谢容足量的银钱,留下句“平日不要亏待自己”就离开了。 谢容赤着脚踝,立在门前,深深望着她直至不见,才回屋把林向晚给他的银钱同之前的玉佩、药罐和披风收在了一处。 出了乌衣巷,林向晚心情终于好过了几分。 谢容这边安排妥当,只要说服她兄长,瞒过爹娘,这事便成了! 梁帝如今的心思,大都放在自己两个女儿的相争上,林府尚还不足以受之关注。 但林向晚不能不早做准备。 “夜狰,带两人,去一趟黄漠边境。” 一深肤男子受命,消失在林向晚身后。 回到将军府已是夜深,林向晚迈进西院的门时才想起,如今她这院中住着两位了,于是脚步又轻了轻。 原想着借秋闱谋个文职,自分出府,如今她榜上无名,之前的打算是落了空。 林向晚进屋刚搁下袍子,就见云宸还未歇下,提着盏灯过来了。 “在等我?”林向晚自然而然凑过去,将提灯从云宸手里接过,推着人坐在床上,软声道,“今日可还好?给你揉揉腰罢?” 云宸不语,只顾着将林向晚往怀里搂,一边道:“将军饮酒了?” “是。”林向晚点点头,“万华今日做东,吃了一些。万华你知道么?是我一个好友,成亲那天见过。” “奴知道。”云宸揽着她,伸手一遍遍从她头顶抚至后背,慢慢越揽越紧了。 “怎么了?”林向晚声音轻轻,心想莫不是下午和周穆吵了架,受了欺负,便回环住云宸腰身道,“我在这儿呢,乖乖。” “奴想妻主。”云宸将头埋在她颈侧深吸着,几乎要将林向晚整个人包进他怀里去。 林向晚被弄得颈间发痒,心道云宸是不是想要了,正好她自己也有意,便伸手去解云宸的衣带。 云宸由着她解,徐徐吻着林向晚的脸颊,“妻主是最好的,不去朝上做官,也是最好的。” 林向晚这才意识到 云宸是在安慰她,怕她因今日落第之事难受。 “你怎么知晓的?”林向晚跪在云宸身侧,笑意盈盈。 “晚间时,翰林院将名录送了过来。”云宸道。 如此,那她母亲和父亲也必然知道了。 “我没事。”林向晚笑着抚摸云宸脸颊,“倒是你,下午和周穆玩得如何?” 云宸听她又用这样哄小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讲话,想及她叫周穆时却是那样,忿忿拉着林向晚的手捏了捏,才回:“挺好的,下午教奴读《男诫》,奴困意勃发,他兴致昂然,奴险些连今日的晚饭都没吃下。” 林向晚痴痴地笑,听着云宸跟她徐徐告状,内心愈发欢喜起来,揉着云宸结实的小腹道:“隔日带你去下馆子,想吃什么点什么,可好?” 云宸扬唇,在林向晚鼻尖吻了一下表示欣然同意,一面又摩挲着林向晚的手背,哑声道:“那妻主还揉吗?” “揉的。”林向晚嘴上如此说,身子却只顾着往云宸衣服里钻,男人风情曳曳,笑音渐成呜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9、暖锅 仿佛预示今年天寒, 天气连连阴沉数日,却又不曾下雨雪,只是刮着烈风, 入夜时甚至能听见窗棂被吹得笃笃作响。 好容易等得一个晴天, 林向晚心情大好, 打算遵从约定,带着云宸上街去转转。 “穿厚些。”她一边嘱咐, 一边给云宸周正着软毛的领子, 却因身量不足,不得不紧贴在云宸身上摆弄。 “哎, 下回定要记得让她们做张脚凳送来。”林向晚不满道。 云宸只是看着她笑, 待林向晚给他弄好了,他便微微弯身将林向晚离地抱起,温和地道:“不要什么脚凳。” 林向晚素来被他抱惯了, 也不惊慌,从善如流拿双腿勾住云宸的腰身,在他眉间亲了一下, “想去吃什么?我听庆和斋前日将暖锅都上了, 想不想去尝尝?” 云宸欣然同意, “就听妻主的。” “我把哥哥叫上同去,年底卫所忙着审查各部, 周宓已好几日不曾来瞧过她哥哥了,今日也叫他去, 你说好不好?” 云宸垂着眉,露出个难过的表情来,“唉,好。” 林向晚被云宸逗笑, 揉了揉他的脸。 周穆入府那日,明迟离开东院果然去了林煜处,要林煜早做准备,入宫一事已八九不离十了。 从那以后林煜一直郁郁寡欢,林向晚整日瞧在眼里更是心烦。 她想着,今日也是时候将实情与林煜说清了。 由于林煜乃长子,受了林氏夫妇二人许多偏疼,他的东院虽比西院小了些,可设施却较西院精致许多。 早先林向晚就抱怨过,说她哥哥住的地方一到夏天就草长莺飞,可她那里呢?用鸟不拉屎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今日,林向晚踏进这东院,却觉得周身发冷,一点不复往日生机。 林向晚匆匆闯进屋内,里面果然冰凉一片,连个碳炉都不曾支。 “哥哥?”林向晚大步流星转了几转,发现了窝在书房发呆的林煜。 “阿妹。”林煜回神,缓缓起身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 林向晚却皱着眉,打量着林煜身上,气道:“你就穿这点?屋里也不生火,是想干什么?” 林煜无端被斥了一句,还是被他的小妹,一时无措地站在原地,喃喃道 :“倒也不是很冷......” “我看你是疯魔了!想故意把自己拖病!你以为病了便不必入宫吗?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斥了两句,林向晚又是不忍心,便蹲下身来又好言道,“哥哥,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不必入宫去,可愿意听听?” 林煜一听她这样说,眼神终于有了些亮,“什么法子?” “我...寻到一人,易容起女子可以假乱真,累日考察其人品,发觉可信,我让他扮作女子,入赘林府,再想办法抹去哥哥身上的守宫砂瞒过内宫人,哥哥可愿意?” 林煜听了听,皱着眉道:“这听着荒谬......” 林向晚摇了摇头:“只要哥哥信我,届时别露出什么端倪,一定可行!” 林煜还是有些迟疑:“阿晚,这...是否算欺君?” 林向晚憨然一笑,“圣旨都没来,算什么欺君?只是此事,最好不要叫母亲父亲知晓。” 林向晚的母亲颇有些愚忠在,父亲又是个言行极为端正的,何况在她二人眼中,入宫是莫大的福气,只是觉得不舍罢了。 要是把这件事告知了母亲父亲,她们一定觉得此行荒唐可笑无比,也断不会冒着欺君的风险成了此事。 其中的道理林煜自然也明白,虽对此事觉得没底,可看着林向晚轻松的表情,一时也觉得行得通了。 林向晚见他神色有所松动,复而道:“腊月初,内官就要过来查验,万家在宫中有势,前几日我托万华嘱咐,想来应是极为宽松的。” 听她这么说,林煜面上终于云开见月,精神了不少。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林向晚却在此时凝重了神色。 林煜以为事情又有变,紧张道:“何事?” 林向晚正色道:“我已让周家哥哥和云宸在马车里等了,哥哥若再不动身,怕是吃不上庆和斋的暖锅了。” 林煜愣了愣,复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 等了许久,才见林向晚与林煜上车里来,屋内三个男人俱是身量不低的,林向晚一个人坐在车里,旁侧三人如山,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咳......”林向晚下意识往云宸身边挪了挪。 云宸心情大好。 “我已让人去请周大人了,周哥哥与她几日不曾见了罢?”林向晚道。 周穆点点头,笑回:“她近日事多,也就你请的动她。” 还不至晌午,庆和斋的客人尚在少数,林向晚瞄了眼大堂,已一半满座了,暗自庆幸幸亏今日来得早些,不然连座位都要没了。 “要一宽敞通风的雅间。”林向晚对小二道。 那小二见她身后皆以面纱掩面的三个男子身量皆不一般,立时钦佩地看了眼林向晚,心道不愧为是将军府的女人! 二楼有火炉,十分暖和,林向晚下意识瞥向邻窗的那张桌子,想起她和云宸上回来时便是坐在那儿。 请着几人入座,点过菜后,林向晚便抱着杯子发呆,屋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其实......她不善言辞得很,在这样三个男人面前,好像说什么都很奇怪...... 周宓怎么还不来? “......”林向晚左顾右盼,选定周穆欲开个话题,率先道,“周大人最近都在忙什么?现在也不见人。” 周穆颇为认真地思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就是朝上那些事,她的公事我向来不会过问的。” “...噢。”林向晚抿了抿唇,又摸了摸林煜的手,努力攀谈道:“手终于暖和了些。” 林煜更绝,只是朝林向晚微微笑了一下,连句话也没说。 云宸瞥着林向晚的小动作,暗自发笑,叫她先找周穆又找林煜,左右想不起他来,他偏不出这个声。 林向晚闷到抓耳挠腮,突然失了智一般,笑着道:“你们瞧见方才那小二的眼神了吗?她定然以为你们三人都是我的夫侍,暗自赞了我的风采呢。” 一句话说完,那三人都齐齐转过来看着她,林向晚咽了下口水,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纵然不是三个,这三个里面也有两个是呢。 云宸眨了眨眼,不知再这样下去林向晚还会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瞧着捉弄人够了,才徐徐出声道:“再过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母亲这几日为京郊军营将士的过冬操心,我瞧着怕是忘了,妻主有意操办吗?” 林向晚恍然,“对啊,你不说我真是忘了,难为你记得。” 前世时,好像自打林煜入了宫,她父亲就甚少庆贺过生辰了。 至此,楼梯间终于响起脚步声,周宓越屏而入,对几人歉意一笑,“实在 对不住,卫所事务缠人。” 林向晚浑身一松,道:“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叫我羡慕。” 周宓知她是说笑,摇了摇头,“我匆匆过来一趟,下午还要赶过去,你可还羡慕?” “那卫所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呢,顺带我去逛逛如何?” 周宓沉吟一声,“也非是不行,只是你别惹出事来才好。” 扑通扑通的暖锅端了上来,肉片粉条土豆丸子等一应俱全。 林向晚闻见里面飘出的肉香,开心地搓搓手,这暖锅她也是许久未吃了,带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叫小二把生切的羊肉片端上来涮,简直是人间至味! 她们五人围坐的桌子并不算大,夹菜倒茶很是方便,可林向晚吃暖锅的运气素来不好,夹上来的都是她不爱吃的东西。 “奴对藕笋一类的,颇有些偏好。” 在云宸看着林向晚又夹起一块藕片,愁眉苦脸吃了下去时,忍不住道。 距他近些的周穆听着云宸的自称有些发愣。 林向晚亦有些发愣。 然后云宸又把碗推到林向晚面前,只见里面堆着好几片肥厚的牛肉与牛肚,裹着细碎的辣椒片,看上去十分可口。 可云宸皱着眉道:“可每次都捞到这些东西,妻主把碗里的藕换给奴罢。” 林向晚从未觉得她的云宸如此刻般的中意,恍惚如天神下凡,俊美得连道理都不讲了。 “就依你。”林向晚红着脸道,立马将云宸的碗换了过来。 云宸满意地笑看她一眼,就着林向晚用过的碗吃东西。 二人的互动被林煜瞧在眼中,想到林向晚同他说的话,愈发觉得心中喜悦。 心道他的阿妹果然是世上最好的。 吃罢暖锅,几人皆是欣然,林向晚领着几人沿路买了些小玩意,又给周穆买了许多看书时的零嘴,除却云宸十分吃味,其余人都觉得心情大好。 “时间不早,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周宓道。 林向晚点头,让季痕来接了三个男人一趟,握住林煜一手低声道:“你准备准备,我回来便带你去见他。” 林煜颔首,跟云宸他们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有(mei)奖竞猜!明爹爹的星座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0、谢容 卫所在皇城脚下, 门口一块巨大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训令,入内的六角楼通身漆黑高大,划分为数层, 每层只有两米之高, 穹顶雕一只展翅的乌凤。 “你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卫所?卫所乃我朝军机要地, 若非是你,我可不带人来。”周宓在前带路, 回头看了林向晚一眼。 “莫诓我。”林向晚低笑, “这不过是你们锦衣卫公开办事的地方,要说机密, 恐怕还得行得更深远些, 却是非我这等闲杂人可去的。” 周宓见骗不过她,皱着眉道:“我想在你这儿讨份人情,怎么就难成这样?” “你跟我讨人情?”林向晚冷笑, “周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如今可是你的长嫂,替我办事,本就是你应该的。” 周宓气结, “你......” “大人!”里面走出一飞鱼服女子, 对着周宓简单一拜, 道,“今年核查的各部损耗用度已统计完毕。” 周宓板正了脸面, “我这便过去。” 林向晚越过周宓,往那女子面上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便目光骤冷,杀气隐现。 此人,竟然是当初闯入林府的锦衣卫之一! 那些人的脸面, 林向晚一人不差地全数刻在自己脑海中,只等着今世一一清算! 许是林向晚的敌意太过明显,让那女子发觉立即看了过来,警惕道:“你是何人?” 周宓忙出声介绍:“她是同我来的,一位友人。” 林向晚这才回过神,不冷不热地扯出个笑来,“失礼了。”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林向晚目深如渊,盯着人离去的方向注视了片刻。 “认识?”周宓忍不住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反问:“她叫什么名字?怎会不知道我呢?” 周宓笑了笑,“她是新来的,半个月前刚从宫里出来的,叫吴敏。” “哦。”林向晚点了点头,忽然很是认真道,“周宓,你能跟我介绍一下,在锦衣卫你自己的亲信有哪几人么?” 周宓有些莫名,但还是应承下来,道:“你先跟我来罢。” 如今卫所是梁朝最受倚重的军队,直属梁帝管辖,陈秋明已算是个极有远见的人了,知道先拉拢部分低微不足道的锦衣 卫势力再徐徐图之。 只是谁能想到,以后会被东厂截胡呢。 周宓将林向晚带到了她的司所,自己先去审查了下面人奏报的结果,半晌才回,看着林向晚道:“你如今是不打算入职了吗?我瞧你在府中很是悠闲。” 自林向晚秋闱落第以来,周宓还是第一个直言不讳问她此事的人。 林向晚笑道:“不急,再等等罢,快了。” 周宓心道这种事哪有等来的道理,可也不好多管人家的闲事,只是道:“我兄长近日还好罢?我甚忙,实在是顾不上他。” “原来你二人是个这样的相处模式,怪不得周大人鞋破了也不敢让自家哥哥给帮着纳一纳。”林向晚嘲讽一句,终是道,“放心罢,他自然是很好的,我父亲至今都有些瞧不上云宸,跟周穆比跟云宸都亲。” 闻言,周宓才是放了心。 太阳快落山时,林向晚才回了府,携林煜前往谢容所在的那处宅邸。 “人长得很干净,性子也温和。”林向晚慢慢介绍着,“前几日,我同他商谈此事,他便也答应了,我又寻专人教他学女子言行仪态,以后就带回将军府罢。哥哥的婚事也不急,横竖都已如此,待今年选秀名录定了,我给你置几个面首,养在身边。” 林煜听见“面首”二字脸色骤然红了,低声道:“我也不急的,再说罢……” 谢容早有准备,出门迎接时不像上回那般失仪,温温顺顺地同林向晚与林煜行礼,“将军,林公子。” “我让他们送来的衣服可合身?”林向晚道。 谢容想起那些裙裳褙子,点了点头,“合身,多谢将军。” “还叫什么将军。”林向晚轻声笑,“换个称呼,叫我名字罢,唤我哥哥时,亦呼其名便可。” 这是谢容第一次见林向晚这样和颜悦色地同他说话,没有冷淡与漠然,竟格外鲜明夺目。 谢容忽有些脸红,只低着头称是。 林煜暗暗瞧着,略有所思。 林向晚让林煜与谢容对对词,别届时说漏了馅,夜深时才离开。 “这件事……母亲和父亲会应允么?”林煜忧心忡忡道。 他方才见那孩子长相的确雌雄莫辨,可即便内官不会验身,他却凭空多了一个入赘的 妻主,母父难道不追究? “关系到哥哥终身幸福,她们不会过于为难的。你瞧当初,父亲连云宸的守宫砂都没瞧,母亲父亲都是懂礼的人,只要哥哥届时表现得情深义重便可。” “谢容的身世我已置办妥帖,她们便当真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话说至此,林煜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林氏兄妹一脸凝重地跪在了林纾与明迟面前,叫二位禁不住一怔。 “怎么了?”林纾道。 “娘,爹,孩儿……有了意中人,想请爹娘成全。”林煜声音轻轻。 “意中人?!”林纾与明迟异口同声,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何时的事?”明迟问道,“哪里人?那日我同你说入宫事宜时怎不见你提及?” 林向晚又解释:“是女儿一同的玩伴,姓谢,万华一个外戚,女儿带哥哥外出时偶遇的,之后又有了诸多往来……” “谢?”林纾深想一阵,将京中富户名录都过了一遍,肯定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罢?” “是,家里没什么本事,但人不错,亦说可以入赘。” “入赘?”明迟略显动容,他原是最舍不得他的孩子的,可还是道,“你私自定亲,于礼法不容,谁知瞧上的是个什么人?” “人品俱是不错,娘和爹爹还信不过我吗?”林向晚道,“若是不放心,下午女儿就带人过来让你们掌眼!” “这……”林纾与明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犹豫。 林向晚也不好强逼,只静静等着二老态度。 半晌,明迟道:“那就带人来看看罢。” 午饭过后,林向晚便带着梳洗打扮好的谢容登了门,自主院入,接入客室。 林纾与明迟皆在那处等候,目光如炬注视着林向晚身后行来的霞色描花长裙女子,只见那女子身形长俏,模样清丽又文质彬彬,身量比林向晚竟然还略高一些。 “将军主母、主夫。”那女子很是落落大方,立时上前恭敬道,“我叫谢容,拜见伯母、伯父。” 林氏夫妇见她顿生好感,命人请了茶盏道:“坐。” 谢容闻言便规矩地坐在客座,等候问话,林向晚亦不动声色地坐在一侧旁听。 “今年几何?”林 纾问道,“未曾娶亲么?” “方及而立,之前只愿早日考取功名,未尝考虑过成亲之事。” “二十岁.....”林纾念叨了一声,“你可知我儿今年二十有三,男儿容颜易老,如今好说,将来呢?” 谢容毫不犹豫起身回道:“我只愿求娶阿煜一人,自知不是名门大户,故入赘也可,随夫冠姓也可,只求伯母伯父成全。” 林向晚笑了一声,道:“你着什么急?我娘又没说不答应,林容这名字听着不大顺耳。” 闻言,谢容也面露赧然。 明迟叹了声:“坐,你是不是名门大户,我们也不是真心在乎,若你能终身只有煜儿一人,那便比什么都好了,只是这话说得容易,做到却是极难。” “我愿立手书为证。”谢容回道,“我与阿煜一见钟情,渐渐往来,只更觉他合我心意。我也知道阿煜是将军府娇生惯养的公子,并不奢望他能随我吃苦,何况俗事磨人,阿煜如今性子娇蛮,想是受不住的。” 性子娇蛮? 林纾有些不可置信,悄声同明迟道:“我们煜儿从来都是知礼,何时娇蛮过?” 明迟沉吟一声,暗睨了林纾一眼道:“昔年我在母亲面前,也从来都是知礼的。” 只是自打嫁入将军府,这脾气是愈发大了。 林纾不禁唏嘘,“她既能得见煜儿旁人所不能察的性子,想必二人感情真是极好了罢。” 明迟也神色惘然道:“是啊,想必私下已是处得极好......” 二人都觉得似乎挑不出什么错来,可谁的心中都觉得空落落的,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只是端详着谢容的脸看了又看。 之后又细问了许多细枝末节与生辰八字,夫妇二人才算放了心,何况此人又是林向晚一直相熟的友人,品性应也是信得过的。 “罢了。”明迟许是有些坐不住了,面上显出些倦意,只低声道,“幺儿大了,他想如何便随他,总比入宫好些。” 林纾忙去扶他,回头嘱咐林向晚道:“我带你爹回房,晚上留人吃饭罢。” 林向晚忙应了,轻吁了口气,待母亲父亲离开后,她才敢正眼对谢容说话,“你方才做得很好,以后在府中便也如此,若是想人,我可以私给你寻个女人 解闷。” 谢容闻言,却只道:“下奴不要人,如今年纪不小,也能本分。” 林向晚低低地笑:“也才二十,算什么不小,我家夫主有二十一了。” 谢容目光柔柔地注视了林向晚一阵,回道:“那下奴先回东院侍候公子了。” 林向晚放他离去,长吁了口气,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更,凌晨12点的时候没有更新了,等白天再更! * 小剧场: -卧房- 林纾替明迟舒展经络,声音沉沉:“累了罢?” 明迟(点头) 林纾:“你信么?” 明迟(沉默):“由她们去罢。” 林纾:“哎,那件丝绸睡衣你寻着了吗?春天才送你的,只可惜夏天的时候我不在。” 明迟(摇头):“当时我明明收好了的,怎生就寻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1、谋职 将近年底, 各部包括宫中事务皆繁重,这擢选优秀男子入宫便是内宫的头等大事之一。 如今凤君未定,万贵君独揽大权, 这宫里的事, 林向晚还是少不了要请万华帮忙。 她收拾了容装步行前往万府, 万府位于京畿东北方位,距皇城不远, 周围连着成片的书院, 晨起时诵书声阵阵,极是陶情。 而理应司学的明府, 却位于城南一片水草丰茂的静谧之地, 距离京城甚远,一想到教书的先生要起个大早赶着老远来京中教书,林向晚就要为之深表同情。 路走了一半, 却遇上明如澈迎面走来,明如澈几乎在同时与林向晚眼神相接,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向晚不答反问:“你去找万华了?” 明如澈皱着眉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一脸神秘道:“万华出事了, 你还不知道?” 林向晚心中一紧,“何事?” “那晚在万宝楼, 你走之后,万华强留了万椿一会儿, 不小心弄死个小倌。”明如澈神情凝重,“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是条人命,万椿回府好一阵闹, 万华她娘盛怒,差点打断了万华一条腿!” 林向晚听出话中蹊跷,不解道:“死了人,闹的人为何是万椿?” “那晚......”明如澈神色悻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对林向晚隐瞒,如实交待道,“你也知道万华恨极了万椿,那晚叫来服侍的小倌好像本就病着,万华又生灌给他许多烈药,后来不知怎的,那小倌就在万椿身上断了气,粪水泄物全交代在万椿身上了。” 林向晚连连蹙眉,“她要羞辱万椿,用的竟是一条人命?明如澈,你那晚就在那儿,也不拦着她!” “...后来都有些疯魔了。”明如澈惭愧道,“我喝了许多酒,脑子也不大清醒,为这事,我战战兢兢到现在,生怕我娘知道了也打断我的腿!” “我现在就想打断你的腿!”林向晚气道,“现在呢?死者的尸身可曾处置妥当?” 明如澈想了想,竟是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万宝楼的下人料理的,万华也赔了些银子。谁会多心管那些人呢,便算是出了事,也无人替他们报官鸣冤呀。” 林向晚通 体发寒,忍不住想起以前云宸对她说过的教坊中人水深火热一词,竟是格外贴切。 她那晚也去了,那些哥儿长得都很不错,都是十分漂亮的模样,若生成女子,必然很受人喜欢。 明如澈见林向晚迟迟不语,试问道:“你找万华有事?” “无事了。”林向晚紧抿住唇瓣,转身往来路行去。 明如澈见状,十分自如地跟上,自言自语道:“许久不曾见舅舅了,我去看看他!” 林向晚走在前面,明如澈就在后面跟着,隐约觉得林向晚是生了气,只是不知何时林向晚也有了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在。 二人行至玉坊附近,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了她们身侧。 帘子被一只殷红的手掀起,里面露出一张妖娆的脸来。 明如澈只看了一眼,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哆嗦着道:“请...请蔚王殿下金安。” 陈秋明却不看她,目光直直盯在林向晚身上,笑意颇深:“林卿近日可好?” 林向晚抬起灵秀的双目,缓缓拜下道:“微臣请殿下金安,有劳殿下惦记,微臣......还好。” 这话中透着几分勉强,又含着些许的失意,好像接下来,林向晚就要沉沉叹上一声般。 陈秋明攀着窗口,悠然地瞧着她,笑音道:“孤今日府上空空,林卿可想去坐坐?” 林向晚立即起身,“殿下之邀,微臣求之不得。” 她眸色微深,眼底浮动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自重阳节那日她走出翰林院的大门,就早已等着陈秋明主动来寻她了。 可听完这二人对话,明如澈却惊了又惊,蔚王居然邀林向晚入府,林向晚还答应了!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向晚与陈秋明,小腿还止不住发着抖。 陈秋明仿佛才注意到林向晚身边还有一人般,转而道:“这位小友,可要同往孤府上一叙?” “这......”明如澈面露难色,怯怯地看了林向晚一眼。 她母亲是当今太女的老师,她这个做女儿的去三殿下府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林向晚扫了眼明如澈发白的脸,对她道:“你回将军府去罢,告诉她们我会晚些回府。” 明如澈连连点头。 见此,陈秋明也不欲留人,放下车帘坐回马车里去 。 驾车的车夫很快放下一个脚蹬子,林向晚借之跃上,深吸了口气,钻进那刺着精致牡丹的车帘之内。 三殿下的马车外面瞧着华丽,里面却是有些拥挤,只余三人坐下,其余地方皆置了一些箱柜,里面设有机关暗器。 林向晚清楚,这是陈秋明警惕性高,从不轻易信人的缘故,要不然她做的孽事众多,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被哪个仇人将杀在荒郊野外。 陈秋明难信人,尤是谗言媚色者,她虽表面听得开心,心中却很是不屑。 故而林向晚一开始便反其道而行之,喜怒形于色,至少形于陈秋明,便能换得她几分的亲重。 “林卿这是怎么?不愿叫自己发小与孤结交么?”陈秋明倚身懒懒瞧着林向晚,车夫此刻接了人,已然往相反的方向辙去。 林向晚淡笑,“她们明家都是一屋子教书的,殿下结识她有什么意思。”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陈秋明愣了一下,微拧着眉心道:“林卿是暗讽孤不懂文章了?” “殿下说笑了。”林向晚挑了挑眉,微垂着目光道,“微臣那发小是个什么样的人,微臣最是明白,别届时因为她,徒惹殿下对微臣生了偏见。” 对她这个回复,陈秋明算是满意,凉凉笑了一声,道:“林卿呀,孤哪儿有你说的那么是非,怎会为个外人就对你生了偏见呢?” 林向晚面露惭愧,“殿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微臣确不大中用。” 陈秋明瞥了她一眼,想起此次高门子弟参试的结果来,林向晚这次落第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如林向晚这般得她欢心的,文修应不会差了才是。 没想到......究竟是武人出身的,脑子不大好使呢。 思及近日探子递来的密报,陈秋明一双狭长柳目直勾勾看着林向晚,不经意般道:“孤听闻,你最近很是逍遥,才成亲多久,又纳了位新夫呢。” 林向晚喉间一紧,顶着陈秋明不善的目光,神色自如地扯谎:“是个年纪大许多的,唉,也是那日饮多了酒。” 一句话说出十二分的不情愿来,听得陈秋明一笑。 “不要便是了,那人还能按着你少将军强嫁?” 林向晚摇头,“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哥,开罪 不起。” 陈秋明见林向晚对她半分隐瞒都无,上来就将锦衣卫给交代了,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于是陈秋明便又勾起个笑容来,缓声道:“林卿何必失意于这一时,当初林卿选择了孤,孤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林向晚双手一颤,惊讶地瞧着陈秋明,“殿下的意思是?” 陈秋明叹了一声,随手拿过桌上的册子,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翻阅起来,半晌,眉心才微微舒展,“孤也知你在秋闱中尽了力,只是眼下正是各部盈员的时候,一时也分不出什么好角色来,孤这里有份户部员外郎的差事,不知你可愿意?” 员外郎,从五品的小官,比杨景天还要低上一阶,再加上锦衣卫本就高寻常人一等,中间便差得远了。 可林向晚却感激地立时起身,在马车里领谕谢恩:“微臣谢殿下赏识。” 陈秋明见她不过是赐了林向晚一个小官,林向晚便足够感激了,心中好笑,愈发觉得武人的好对付。林向晚文墨稀缺,在文职上能有什么出落?她便是要瞧瞧林向晚的本事。 而伏低的林向晚目色深深,心中的愉悦并不亚于陈秋明。 陈秋明明知她与杨景天有怨,又故意让她去做一个低杨景天一头的职位,分明是让她二人鹬蚌相争,这样一来即便到时候真的争出了什么事,她官阶不足,自然不能奈杨景天如何,而杨景天势必也会忌惮着将军府,不敢将她怎么样。 陈秋明这是想试探她的实力。 而于她来说,户部掌管全国财政,人员流动最为复杂,她顺利进了户部,天下事,岂不是她先知了? 自陈秋明府一叙,回来已是夜深。 林向晚一想到她出门前还是游手好闲的少将军,回来就成了朝廷任用的员外郎,明早还要跟着母亲一同去上早朝,心中便觉好笑。 走进将军府时,林向晚猛然想起,谢容还被她置在府上,今夜她不能回,也不知那二人有没有露馅。 这样一想,林向晚便急匆匆往东院去了。 “哥哥在吗?”林向晚走入东院,见屋里灯还亮着,便上前敲了敲房门。 “吱呀”一声,林煜面色如常自房中走出,见林向晚一身寒气,不免道:“去哪儿了?这 么晚才回?” “哥哥嘴上说着晚,却也还没睡呢。”林向晚搓了搓自己僵劲的手,对掌心呼了口热气。 “我在等你。”林煜柔声,“我想,你回来必是要来找我一趟的。” 林向晚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晚上情况如何?谢容身份可露了馅?” 林煜摇头,“他没事,已回去了,你不是叫了明如澈来帮衬吗?还操什么心。” 明如澈? 林向晚一愣,显然没有明白。 “她怎么了?她是不是说不认识谢容?不会还找了万华来对峙罢?” 林煜一脸莫名,“没有啊,明如澈来府上,将谢容一顿好夸,夸得谢容脸都红了,娘却听得很是高兴,我看爹也很是称意。” 明如澈夸了谢容? 林向晚觉得她好像在做梦,林煜说的那一切,都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一般。 “哦,好。”林向晚神色有些复杂,可现在明如澈不在这里,她没法去问问那小妮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得对林煜道,“那哥哥快歇,我回去了。” 林煜应了声,目送林向晚离去,才转身阖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_(:з」∠)_明爹爹其实就是天蝎座啦!昨天只有小柠檬答对,让我们给她鼓掌!!奖品是一个略大于平常的红包(x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2、上朝 如今西院住着两位男子, 周穆虽划为林向晚的侧夫,可名义上还是清白之身,言行皆要避讳一二。 而且林向晚素来惯于晚归, 自打周穆宿在西院后, 她每次回房都是悄悄翻进屋中去的。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不论是主间还是偏侧, 屋里都亮堂堂的,各房的下人也都还立侍在门前。 林向晚心中疑惑, 对站在外面的司琴道:“出何事了?” 司琴乖乖对她一礼, 才回:“是周夫侍来了月事,听说疼得厉害, 主子在里面照顾呢。” 又来? 林向晚不得不感叹, 她真是重生一世,将府里男人的月事几乎撞了个遍。 “有吩咐熬姜汤吗?”她问。 司琴点了点头,“已喂周夫侍喝下了, 主子会一些导引推拿之术,此刻应是在为周夫侍缓解疼痛。” 导引推拿? 林向晚抿了抿唇,她都不知云宸还会这个, 她都没让云宸给她推拿过呢。 既然是这样, 她也不好进去查看, 只好同司琴一起等在外面。 还没站上一会儿,里面传出个声音道:“司琴, 可是妻主回来了?请她进来罢。” 是云宸。 林向晚心中一动,寻进房中去。 屋里炭火烧得十分暖和, 周穆身上盖着被子,看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余倒也没什么,云宸站起身来相迎, 面上透着几分疲态。 “怎么样了?”林向晚轻声问。 “已无甚大碍,劳阿晚担心。”周穆挤出个强笑,道,“请带着云公子回去罢,他才是劳累,照顾了我一夜。” 林向晚不语,上前替周穆放好了枕头,温言道:“那周哥哥好好歇着,我让下人都警醒些,有事便来喊我们。” 她贴得这样近,暖衾之下,周穆其实还光着一双腿。 他英气的面容红了红,只匆忙道:“知道了,那我这便睡了。” 闻此,林向晚才转身与云宸回去。 “晚饭时,明如澈来了?”林向晚徐徐问。 “是。”云宸回了,“只吃了饭便走了,顺带将谢容送了回去。” “谢容是她送回去的?”林向晚惊讶道。 “是。”云宸点头,“她与谢容关系应是很好罢?总找谢容说话呢。” “......” 林向晚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很难不去想,明如澈已经知道谢容是男儿身了。 云宸观察着她的神色,想了想,又道:“谢姑娘的住处虽小,但瞧着很是干净,收拾得也不错,奴想,母亲父亲应该不会对这门亲事有意见。” “你怎知?”林向晚眉头紧了紧,“你也跟去了?” “是明姑娘叫奴一起去的,说怕妻主不放心,叫奴去看一眼就好了,奴没下马车,就远远瞧了一眼。” 林向晚想起前世明如澈与杨简之事,立刻扒住云宸的袖子道:“你去了我才不放心!日后不许单独见明如澈!” 云宸不知林向晚为何突然有此话,不答反将林向晚搂进怀里,拖入屋内,轻声道:“奴记得上回,妻主给奴按腰,很是惬意,想请妻主再帮按一回。” 林向晚见他突然岔开话题,抗议般抓挠着云宸的胸口,下意识道:“你真是放肆,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云宸却将她妥善放在床上,蹲下身子来给她脱靴,“奴没有胡闹,奴在周公子身边坐了一夜,身子都僵了。”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稍微夹带上一丝的委屈,就能让人生出无限的疼惜来。 林向晚想起方才云宸面上的倦意,又不忍心地将云宸也拉上床来,两手已在他腰上不轻不重揉摁着,嘴里却是道:“你去给周哥哥导引,我秋闱那样辛苦,成日念书,怎不见你替我导引一回?” 她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全然忘了秋闱前,她是如何的不务正业。 云宸目中含着款款笑意,一面兀自解开自己襟口的衣裳,将里面艳色的风光泄出分毫,抬着勾人的神色道:“奴分明早就为妻主导引过了,妻主不曾舒服过么?” 林向晚脑中空白了一瞬,居然被云宸说红了脸,手却一刻不缓地往男人衣服里伸。 “这就是云相公在教坊司学的淫词浪语吗?” 云宸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揽着林向晚跪坐在他腿间,邀请之味明显。 二人共梦周公,此乐何极。 / 纵欲的下场便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早朝,林向晚睡过了。 日上中天时分,林向晚惊觉坐起,连带掀起同卧者云宸的被子,露出一身深浅的痕迹。 云宸着实是乏极了,昨夜弄得极晚,他到后面连合腿都有些吃力,嗓子现在都还哑着,轻蹙着眉头道:“妻主这是怎么了?” 林向晚看了眼天色,怕是她娘从宫里回来都要到府上了,深叹一句美色误人,却口是心非地搂着云宸,诱哄道:“再...再弄一次。” 云宸面露惊恐。 ...... 将军府的早饭是越来越热闹了,从前只有父子三人,后来添了个云宸,再后来周穆也来了。 林向晚一路揽着云宸,近乎是将人抱到了饭厅,对早已就座的明迟与周穆歉然一笑,“睡过头了。” 明迟淡淡瞧着她,长叹了一声,看样子是已经不欲再与这个女儿多言了。 她二人刚入座,林纾便下朝回来了,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一入饭厅便看着林向晚道:“怎的去了户部?” “三殿下给分的。”林向晚顿了顿,“陛下点我名了吗?” “真是胡闹!”林纾有些气恼,“纵是没有点名,早朝怎可不去?纵是不去,也该告个假。” 林向晚可怜巴巴,“我是真的睡过了,好娘亲,我下午就去市场买只鸡!” 一句话逗笑了林纾,这日的风波总算过去。 第二日一早,林向晚终于顺利与林纾去了早朝,她与母亲一人绿袍一人红袍,走在一处格外显眼。 “好绿啊。”林向晚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这身朝服,连声啧啧。 林纾扫了她一眼,“这身是我借来的,你的还没做好,否则颜色该是青色,还要再好看些。” 闻言,林向晚扫视了一圈周围,果然属她最绿。 “穿着。”林纾见她嫌弃成这样,很是不解,“你要是不穿,整个朝堂上便是你最为显眼,届时陛下一瞧来了个新人,必要点你问话了。” 林向晚很是惶恐,不再多言。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到了朝堂上,她还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梁帝陈芮今日穿着件平易近人的枣红朝衣,看着精神不错,一眼便发现了林向晚的存在,点名道:“那位身穿绿衣的,是何人呐?” 时隔许久,林向晚再见陈芮,心中那份敬畏已荡然无存,唯记得此人是害她灭门的不共戴天之人。 林向晚从队列中走出,手持朝笏恭声道:“微臣林 向晚,是新任的户部员外郎。” 繁袍宽袖的梁帝抬眼睨了林向晚一眼,只这一眼,林向晚就知道了陈芮后来为何会废了现今的皇太女而改立陈秋明,因为这母女二人实在是太像了。 “哦。” 许久后,陈芮才应了一声,许是终于将林向晚和脑海中的哪人对上了号。 “你是大将军的次女,是么?不若,就由你来说说,昨日太女与蔚王相继奏本,一人言当今卫所放权过重,职权错综不清,未免他日出事,应提早整顿;又一人言,卫所直属皇城管辖,掌书谕令,看似权重实则权集中央,职权虽广但至今并未出错,应谨观后效。关于此事,你如何看待啊?” 林向晚沉吟一声,听完头都大了一圈。 所述辩题既然是分由太女陈弋茹与蔚王陈秋明,梁帝摆明了是想看她乃至林家心向何处,而今以丞相为首的保皇派支持太女,六部五寺受其瓜分,有人支持蔚王,有人持中,之前她母亲必也属于持中一派不曾参与党争,如今梁帝问她,便是想瞧瞧这将军府究竟还是不是她的将军府罢。 林纾皱着眉瞧了眼林向晚,眉宇间担忧隐现。 而立于百官之首,与丞相勾瑞对立的蔚王陈秋明,也暗暗打量了林向晚一眼。 太女陈弋茹位于君侧,面无表情只待静静聆听。 “微臣以为,锦衣卫受中央直属,无异于陛下亲身耳目,既监察百官,又是军机要处,重中之重,不可出错,二位殿下言之皆有理。” 陈芮听她和了一阵子的稀泥,好笑道:“这便是你的答复?” 林向晚挑眉道:“非也。卫所乃我朝重要机构,所纳人员甚广,然正因如此,才更加不能出错,今有百官为卫所而制,警惕言行为君效力,然卫所又能为谁而制呢?天长日久,广厦亦可摧于虫蚁。” 此话一出,立君侧的太女陈弋茹面有所动,这才凝神仔细去打量站在下首的绿衣官人。 陈芮细细思量,皱眉道:“你是说,再设一司,监察卫所?” 林向晚进言:“正是。” “可如你所说,岂不是形同再添一间卫所,届时弊病还会再现。”上首的太女忽然道。 林向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陈芮身侧 的女子身着曳地广绫长尾鸾袍,双眼明媚如杏,鼻瘦而唇薄,谪仙之姿,气度非凡,连林向晚都觉得颇为惊艳。 没想到梁帝还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来。 她微微一礼,又拜回道:“回禀太女,只要让此司设由朝臣掌管,与卫所互相监督,便可轻便许多。” 陈弋茹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即赞道:“此法甚好!” 陈芮带笑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称:“你说得很不错,回去罢。” 林向晚这才起身入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月事篇) 哥哥来月事了。 林向晚:“那是啥啊?” 周穆来月事了。 林向晚:“热水喝了没?” 云宸来月事了。 林向晚:“乖乖,我剥橘子给你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3、会友 其实, 她所言不过照搬了日后的东厂制度,只不过东厂最后还是集权于中央,而她所提议的是放权于大臣罢了。 但今日之议, 梁帝不过是试探她的态度, 至于满不满意她的回答还要另说。 林向晚不信, 就这,陈芮还能看出她心里向着谁。 今日无大事, 只是年底, 六部的尚书将已整出的统计奏报了一二,没多久就散朝了。 林向晚正欲与母亲离去, 刚出了政殿, 一朱衣团纹朝服的女子表情热络地走来,先是对林纾一作揖,又是对林向晚道:“没想到少将军如今成了员外郎, 倒叫我不知如何称呼了。” 此人乃鸿胪寺卿赵直真,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宴飨,寺卿赵直真为人圆滑而热情, 最善外交。 林向晚亦是回礼:“赵大人是长辈, 直呼我名便可, 无需那么多讲究。” “数年未见,小林大人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 今日你才来,想必许多大人都不曾照面罢?” “正是, 眼下各部皆忙,一时半会儿我怕也是不好前去拜访。”林向晚道。 赵直真一笑,“那正好,腊月初七那日, 我府举宴,请了许多大人前来吃酒投壶,不知小林大人可否赏脸?” 林向晚只好应下,“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两厢妥当,赵直真愉悦地离去了。 “她怎的不叫娘?”林向晚羡慕地看了眼林纾。 林纾轻咳一声,解释道:“她家宴会,都是要带正夫一起过去的,你爹仗着明雪是太师,以结党营私为借口,驳了好几回。” “这么说,我还得带云宸过去?”林向晚皱紧了眉。 云宸至今怕是连几本书都不曾读完罢?这要让他与京畿城的贵夫待在一处,岂非送上去让人家笑话? 政殿距宫门还有冗长一段路,林向晚困得左右摇摆,闷头回家只想睡个回笼觉,一望天色,想此时云宸怕是还在被窝里舒服呢。 “瞧那是谁。”行至宫门处时,林纾忽道。 林向晚抬头一看,宫门外停着的是林府的马车,一男子长衫披鹤麾,以纱掩面长身玉立,正静静候在那处,眉眼含笑,正是她的云宸。 林向晚心中一热,忙上去几步道:“怎么过来 了?” 云宸自袖中伸出双手,捂住林向晚发凉的指尖,徐声道:“早上妻主不在,我那被子里也没多少热气,躺着无趣。” 林向晚深笑,身后林纾缓缓而来,感叹道:“你爹当年从未来接过我。” 云宸褔礼,“娘,上车罢。” 自家夫郎居然亲自来接,林向晚心情顿时大好,一路上都缩在云宸怀里打盹。 至一个岔路口时,林向晚忽然喊停了马车,道:“我去找一趟明如澈!” 说完才想起云宸今日亲自来接她,她怎好不跟人一道回去?想了想回身歉意地看着云宸,道:“等我晚些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反是林向晚下车后,林纾道:“你别介意,她就是这样。” 云宸轻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追着林向晚的身影看了一眼。 她有她的大事要做。云宸心中对自己道。 平时无事时,明如澈会去学堂帮工。去往明家的司学要经过一段繁华的商市,此刻商人俱才开张,冰坚的青石板透着冷清。 卯时未过,学堂里的学生们怕是正在读书。 林向晚行至书院外,就听见阵阵读书声。 明如澈站在十余位学生前,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下面人也跟着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林向晚摇了摇头,丢了粒石子在窗棂上,一声闷响,明如澈抬头见了她,放下书对那些女孩子道:“自行看书罢。”然后便走了出来。 “大好的时光,你就教她们读这个?”林向晚道。 明如澈笑回:“正经的《战国策》,有何不能读?” 林向晚深叹误人子弟,方又正经了神色,对明如澈道:“为何替谢容说话?你明明不认识他。” 明如澈道:“怎么?怕我误了你的好事么?” 林向晚看着她不语。 “你让一个男人,娶了煜哥儿,是一辈子打算如此吗?如今你已成家,煜哥儿今日为了不进宫去,答应了你,日后必定会后悔的。”明如澈做出一个请势,带林向晚前往客室中喝茶。 “我知道。”林向晚神情落寞,“那我还能如何呢?我是万不能让我哥进宫的。” “去拿今年新集的雪水煮壶庐山来。”明 如澈对下人吩咐了一声,才复而对林向晚道,“今日你想想从前拦住那些提亲之人,可觉得后悔?” 林向晚却道:“不后悔。我兄长值得最好的,宁缺毋滥。” 明如澈失笑,“你嘴上说着宁缺毋滥,自己却娶了一个教坊司的正夫,阿晚,你可知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即便是没有正经的夫郎,随意去勾栏瓦舍消遣一下实属平常,再不济,女人还有外面的天地来施展抱负。可男人呢?他们只能被囚于方寸院落,围着自己的妻主转,一辈子只能是女人的附属品,你明白么?” “照你这么说,此事是我做错了吗?”林向晚声音沉沉,“男人便非要寻个女人过活么?且不说今日我哥在护国将军府的府苑,就是他日,轮到我来当家将军府,我也能护着养着他一辈子。女人不女人的有什么打紧?人这辈子最紧要不就是干干净净地活着。” 明如澈不解,她与林向晚好好分说道理,林向晚为何总将这浅显易懂的东西弄得那么复杂,她道:“活着啊,自然都会好好活着,可怎样的活法不也是靠自己选出来的?你有没有好好问过煜哥儿,要他一辈子跟谢容做面子妻夫,一辈子不要女人,他愿不愿意?” 林向晚呼吸一紧,心口的郁结让她面色更加深沉。 她最怕的便是她的哥哥以后因此怨她,明明心里委屈得紧,却又看着她什么也说不出。 就她那哥哥怎么狠得下心来怨她一句? 林向晚自辩般语无伦次道:“他愿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往日有人向他提亲,我难道是一时之气才将那些人驳回的吗?我难道不想将他嫁个好人家吗?那些人的相貌、品性,我都一一细问打听,她们就是不行!” 说到激动处,林向晚猛然站起,“日后我买几个漂亮的专心伺候他,只伺候他一个,这还不够好吗?便是往日我让他嫁了,能紧着他只有他一个的,能有谁?我林向晚的哥哥,就要这天下最好的人来配,哪怕是牢笼,也要这天下最金贵的!以前我觉得陛下贵为天子,该是配得上他的,如今看来......” “阿晚慎言啊!”明如澈听她言及天家,赶紧出声打断,担忧地望着林向晚道,“你这又是怎 么了?我们好好说着,你又是着什么急?如今木已成舟,煜哥儿是不会入宫的,我不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届时为此又让你兄妹生了嫌隙吗?” 林向晚双拳紧握,只觉得脑中嗡嗡,好似耳鸣一般,她深吸了几口冷气,才勉强冷静下来。 明如澈眼神奇怪,“阿晚,你没事?” 林向晚摇了摇头,淡声道:“抱歉,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阿澈,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我只知眼下这个法子,对她们是好的,可以后如何,我也说不清,我最怕的便是日后,她们都怪我,抑或是因我,又重蹈覆辙......” 明如澈不明所以,“他们?谁?谢容吗?” “没什么。”林向晚抿唇,“是我魔怔了。” 如此静默片刻,明如澈也不好再言,只是道:“我下午终于约了万华出来,你上回不也有事找她么?是为煜哥儿罢?下午我们去吃酒,一醉方休如何?就只我们三个。” 林向晚点了点头,哑声道:“甚好。” 友人相聚小酌,明如澈难得风雅,定了文人骚客皆爱去的雅舍梧桐院小酌,这里面菜色清淡,店家酿造的清酒亦是京城一绝,据说夏饮如杏、冬品如梅。 万华玩笑说明如澈这是附庸风雅,以她三人之流,无一人能匹得上这般好景。 “万椿的事,怎么样了?” 三人手捧汤壶,围席而坐时,明如澈忍不住道。 “呵。”万华一听见这名字就来气,语气冲道,“那狗杂种如她爹一般的会演戏,我的分说娘硬是一句没听!” “不是问她。”林向晚瞧了眼她气愤的脸色,继而道,“是问你。” 万华沉默了半晌,道:“我是嫡长,纵是德行再不堪,正事上我从未出过错,她还能为了那贱人来打压我不成?” 万宝楼的事已过去许久,林向晚不欲再旧事重提,坏了气氛,只是好言道:“既然这样看不惯,还是早做些正经事,早些分家罢,何必受这份气。” “正有此意。”万华眉飞色舞,“内阁已将三甲分职拟出,下个月,我便能上任,督御史,如何?” 监察院的督御史,正二品的官衔。 明如澈肃然起敬,抱拳道:“原来是御史大人!” 万华正要 装一回大拿,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林向晚上下打量着她挑眉,“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御史?” “这是什么话!”万华斥道,“我舅舅的本事那也是本事呀!倒是你,秋闱糊了,准备老老实实做个纨绔了吗?” 林向晚摇头,面露赧然,“林某不才,几日前新上任户部员外郎,今早刚从宫里出来。” 万华与明如澈皆是大惊,“你在说笑?” 林向晚皱眉,“谁还没有个后台么?” 两人皆放笑,唯明如澈寂寥如雪,抱紧怀里的汤壶深深地叹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4、茶会 腊月初下了场大雪, 将满城京华都覆盖上皑皑一层,整个京畿变得格外寂静。 内廷有宫侍徐徐而出,四散分离, 转而去向各家采录公子信息。 林向晚笑着塞给前来的女官不少银子, 此女受了万华的嘱托, 很是惶恐,但为了林家安心, 还是收下了。 自此谢容可安心入府居住, 林府皆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云哥儿,不日就要去赴那鸿胪寺丞的宴会, 我叫你看的书你可都看过了?” 待送走了女官, 林向晚回身对云宸道。 云宸面上显出几分为难,“都看过了,只是好些生僻字, 奴下午怕是又得去找趟周公子。” 林向晚今日心情不错,笑道:“找他干什么,我教你罢。” 正说话间, 林纾神色匆匆从屋里出来, 看着林向晚道:“阿晚, 你去请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林向晚心中一紧,忙道:“怎么了?” 林纾神色有些凝重, “你爹...怕是又有了。” 此话一出,几人心中俱是暗惊。 “怎会如此?”林向晚下意识道, 前世明明都不曾有过的。 她父亲今年正值不惑,这个年纪的产夫,怕是凶险...... “我这便去。”林向晚忙出了将军府,迎回一位经验丰富的男大夫来。 听说了此事, 林煜与谢容也从西院赶来,一家人齐聚在卧房外,等着大夫的看诊结果。 “父亲近月来没有进药吗?”林向晚与母亲并肩在檐下,出声询问。 林纾自知她问的是什么药,懊恼道:“我以为他这个年纪,已是不会......那些药喝多了亦是伤身,便给他停了。” 林向晚听了一阵,凝重道:“不若趁早拿了罢?保险些。” 许久后,那大夫出了门,对着林纾道:“确是喜脉。将军夫主身子康健,目前瞧脉象,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日子尚早,以后会不会生增变故,还未可知。” “现在能否将那孩子去了?”林纾道。 然她话音未落,明迟就从屋里出来了,冷着脸道:“不可能!你们休想弄掉我的孩子。” 林纾观他模样就觉心疼,心里始终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上前温声劝慰道:“届时凶险,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如何是好? 晚儿和煜儿俱在,我们无须多这一个,你听话......” “不行!”明迟犹是冷着脸,半分不让,“她们都各自成家去了,你女儿更是前几月就闹着分房,她们之后如何,与我何干!” 林煜神情难过,“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妹妹俱在呢,您就听娘的话,将孩子拿了!” “我说了不行。”明迟下意识护住自己小腹,颇为警惕地看了她们一干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林纾身上,道:“你今晚不必与我同房了。” 林向晚瞧着父亲的样子,暗自抿紧了唇。 她的父亲其实心中一直有道阴霾终年未散,这是前世林府灭门前夕,林向晚才知晓的。 明迟十七育子,又过五年,有了林向晚。 由于明家声望颇高,明迟自己就是家中长子,少时多受偏宠,所以对林煜颇为疼爱,但一直性格倨傲,林煜稍有不妥,动辄便是一顿怒斥。直到有了林向晚这个女儿,他的性子才柔软了许多。 林向晚两岁那年,方学会跑,吐字清晰缠着明迟喊“爹爹”,林纾政务繁忙,终日不在,便是有一年春天,明迟携着兄妹二人前去山野踏青。 那时身边跟的仆从甚少,季痕也不在,明迟便叫他们去马车内取些吃食,哪成想就是那时,一凶悍女贼从山上而下,动作极快,推开明迟就抱走了林煜。 那时的明迟是个怎样的心情,林向晚不敢去想,她只知父亲后来同她说,他不敢将女儿撇下,只好抱着女儿前去追人,后来终于将林煜夺了回来。 那晚明迟玩笑说:“阿煜大哭不止,之后几天都抱着我不撒手。” 可林向晚却笑不出来,她只知道她的父亲自幼家教极好,仪典有则,除却诗书礼仪这辈子真真是没学过别的。当时父亲还抱着她,究竟是如何追上的女贼?如何从贼人手中夺回林煜?可否受伤?这些都未可知。 好不容易又得了一子,没想到全家人俱是反对,明迟极是不悦,怒骂了几句甩手走人。 林向晚望着他的背影,出声道:“不要逼他,慢慢来罢,我之后再去找爹爹说说。” 她父亲是极爱她和她哥哥的,因为当初险些失去一个。 林向晚眼眶发酸,心中涌出无限的难过 ,却是云宸自身后轻轻揽住了她。 “妻主。” “无事......”林向晚回了身,拉着云宸欲回,“我们去看书。” 云宸的聪颖出乎林向晚意料,这几日跟着周穆,不光读过了《男诫》、《私德》与《贤论》,还能默写下整篇来。 可这些要在贵夫中周全,还是远远不够。毕竟贵族家的男子,从小便习这些,之后又读诗书,以供妻主赏玩,与这些人一同聚会,必定少不了显弄。 “此处的韵脚不对。”林向晚皱眉,替云宸扶正握笔姿势,徐声教导。 云宸便任由林向晚贴在他身上,细白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尽心观赏她认真思索的神色。 “哎,乖乖,我发现你真是极有天赋的。”林向晚见他一点就通,忍不住称赞,“当初怎么就捡回你这么个宝贝。” “是妻主教得好。”云宸应承一句,渐渐不动声色将林向晚圈进他怀里。 “没事,如今这样已是难得!”林向晚毫无察觉,只细细琢磨着云宸方写下的诗词,“到时候去了,你若是听不懂,就不要说话,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点你说,你就甩脸色给他们看!我问过了,那日去的人中,没有一人比将军府的官阶高。” 云宸失笑,“妻主行事,向来都是如此霸道蛮横的吗?” “这蛮横吗?”林向晚下意识搂上云宸腰身,“总之,他们那些人不好对付,你这般纯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欺负了。” 云宸点头称是。 腊月初七,鸿胪寺丞府。 天大寒,林向晚给云宸穿了件极保暖的雪狐裘,吩咐贴身的司琴谨记要勤换汤壶,又反复嘱咐了云宸多遍“莫怕”,才放心离去了。 各部大人们的诗酒会设在前厅,由于是冬日,无法承曲水流觞的雅兴,不过谁人都有了赋诗的好题目,就是“咏雪”、“咏梅”之类的。 家眷的茶话会便是在内院进行,一群莺莺燕燕姿色皆是不错,各自领着身边的小侍选好了位子。 云宸虽自一品府出,可自己的妻主只任从五品,他并不欲僭越,反而挑拣了个不怎显眼的末座。 唯一的不妙之处就是处在风口,后背发凉。 还好今日穿得厚实。 鸿胪寺卿设宴,其夫 主便主内院茶食,宴会流程倒是简单,先是坐着说话、饮茶,然后插花,再吃点心。 赵直真的夫主雉桑是个美艳的西域美人,年龄不足而立,肤色微深,眼睛却生得十分漂亮。 云宸端坐时,听说这是赵直真五年前在西域认识的,初时还是个小侍,转眼就扶了正,也不知用得什么功夫,哄得妻主连侍夫都不曾纳过。 云宸是生平第一回参加这种宴会,立时有眼尖的男子发现了他,上前攀谈道:“你便是将军府的那位少夫主吗?” 前来的是个蓝衣公子,瞧着十五岁的模样,个头才在云宸齐肩处。 “是。”云宸回了一句,看着来人活泼灵秀的模样,微笑道,“公子姓唐,唐少卿,对吗?” 唐少卿一愣,“你认得我?” “昔年唐家有书画三公子,少卿岁轻而居位首,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云宸说得诚恳,唐少卿对他竟记得当年浮名颇感意外,心中好感顿生,扬起个明媚的笑容来。 “呵,说什么书画三公子,最后三人都嫁给一个女人,私下里怕是争得脸都红了罢?”一道外音闯入,身着朱色曳地锦袄的男人神态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习习去往了首座。 唐少卿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时司琴正将云宸的手炉拿来,看了眼唐少卿的神色,下意识道:“主子方才受人欺负了吗?” “不曾。”云宸和颜悦色道,“唐公子找我说说话。” 司琴这才放心点了头,将手炉塞入云宸怀中。 片刻后,赵家夫主雉桑露了面,温言笑着都叫诸位入席。 云宸正要往自己的座位去,就听那雉桑道:“早闻今日将军府会来人,便是你罢?坐那么远干什么,快请林夫主到前面来。” 他一句话将宴会的焦点引至云宸身上,一时间所有之前注意到的或是假装不曾注意到的,都将目光投在了云宸一人身上。 男人身处内宅本就闲来无事,坊间一有什么传闻都会打发身边的小厮去一一细问了来讲给自己。 所以云宸此人,他们并不陌生。 旁侧已然有窃窃交语者,有些礼仪差些,又或是仗着什么旁的口不择言,甚至听见两句:“他就是那个教坊司出身的?” 周围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笑声。 雉桑端着艳丽的容色,眉心还点着一颗花钿,露出个柔美的笑容来,缓缓道:“林夫主是新客,亦是贵客,被冷落在席末便是我的不是了。” 有人阴阳怪气道:“许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不懂规矩。” 云宸神色平淡,浅声道:“林家受祖先荫庇,世袭军衔,固然不假,然依妻主官职,我位次不前应是本分。” 雉桑依旧是笑,“是啊,我等皆知林夫主也是懂礼之人,坐。” 闻此,云宸也不欲多言,顺着雉桑指给他的位子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5、柔弱 宴席很快开始。 雉桑喜好红茶, 今日上的茶点不同往日涩口,反而带着丝丝的回甘,细细品起来滋味倒是特别。 “这是我家妻主专从西域捎来的, 配着梅糕吃滋味甚是不错。”雉桑缓声道, 带着一丝慵懒的模样倚在扶手上, 笑着请大家吃茶。 男人们聚在一处,说不上几句就要扯到各自的女人身上, 大家一听主家都提了话头, 便有人奉承道:“谁人不知,赵大人最是知道疼人, 这么些年, 都未见过赵大人纳小的,多难得的事。” 众人纷纷应和,眼里都透着真实的羡慕。 雉桑面露几分喜色, 还是道:“本是她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在男人身上了,被你们说成这样好。” 这时,便有人提议:“赵夫主何须自谦, 可否将这御妻之术与我等分享一二, 专宠怕是不敢, 但兴许能搏几分的偏爱也未可知。” 此话一出,不论是哪个男人面上都带上些许期翼, 云宸暗暗瞧着,就连方才搭过话的唐少卿, 以及那红衣的男子,都眼巴巴瞧着雉桑。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来。 以后,待他年老色衰,是否也会和这些人一般, 叽叽喳喳地坐在一处,向什么人讨教着如何讨林向晚的喜欢? 况且这些人还尚是权贵子嗣,而他如今却只是个毫无身价的奴籍之人。 “你们真是说笑,我的本事再大,哪里能大过林家的夫主,人家才真真是厉害人物呢。”雉桑掩嘴笑着,将目光瞥向云宸。 一时间,那些夫主都有些恍然。 “是啊,能从教坊司一步登天,成了将军府的正夫,必然有什么过人的能耐在罢?” “林夫主可否指教一二?” “便是些私房事,也但说无妨,我等皆是男人。” 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活像云宸是什么下贱不堪的东西,人人都带上一股子命令的语气。 云宸心中一沉,觉出雉桑的不怀好意来,他正欲开口推辞,却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妓坊出的下作活计你们也学?怕不是个个寂寞得都想去做娼了?” 这是那红衣男子,英挺的气度与周穆有几分相似,然而他却要更媚一些,带着成熟男子身 上独有的那份韵味,性子亦是嚣张跋扈的。 云宸认得此人,他是今朝御史大人的正夫,七族沈家的大公子沈磬书,沈家门风开放,从不刻意教习自家儿郎内德收敛,故而兹是沈家嫁出去的男人,虽无违背夫德的地方,在外的名声却不怎么好。 多是些既无贤良淑德、又要争风吃醋的评价,亦有粗浅民妇直呼沈家泼夫。 沈磬书一句话引起众怒,可奈何人家的妻主为二品大官,乃是今日这宴会中撑了顶的人物,他们怎好去驳了此人的面子。 届时沈磬书再撺掇自家的御史大人,往陛下那边参上各自的妻主一本,那他们便得不偿失了。 云宸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横竖他这身份,早在成亲那日就看清了是如何地不受人待见。 可有人却替他“不平”起来,那人亦身穿红衣,只不过红得没有沈磬书身上那件扎眼,两手捧着茶盏,不冷不热地道:“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有头有脸的正夫,沈夫主何须戳在林夫主的痛处上说话?林夫主今日是新来的客,不若我等般皆知沈夫主的脾性,怕是会生怨恨的。” 这人话说得微妙,周围人都噤了声,等着瞧两人间的好戏。 沈磬书却道:“他怨不怨恨我我是不知,不过你说者有心,怕不是怨恨了我许久了?” 那男子一看挑唆不成反引火上了身,急忙惶恐道:“御史夫主说笑了,我怎么敢......” 云宸低低一勾唇,貌相纯良道:“原来这位哥哥就是御史夫主,方才我便听见哥哥的名讳了,还想着是个怎样的人物。” 沈磬书听云宸唤得亲热,下意识想皱眉撇清关系,可听到后面的话,却又忍不住道:“你都听见些什么?” “具体细节,我倒是没有听得真切,只隐隐约约听见几句,倒是御史二字十分真切,我瞧他们群情激愤,还以为是在批丨斗什么仇人一般。”云宸微微蹙眉,远远地瞧了眼方才说话那人,笑道,“他方才也在那里,他们一起言说,我想,他应该是听得十分真切的。” 沈磬书眉头深锁,几次言及御史,还群情激愤,用手指头想都能想明白这些人便是在骂他仗着妻主的御史身份如何如何! 沈磬书眼刀一扫, 冷冷盯着那暗红衣裳的男子,质问道:“那么,你们在说什么呢?” 男人浑身一颤,惶急的神色仿佛即刻就要给沈磬书跪下了一般,颤声道:“我们几个只是说了些朝中之事,涉及到御史大人罢了,没说别的。” 沈磬书信也不信,只冷笑一声:“哦?几个内院的男人在聚说国家大事?我怎不知你等出息成这般模样?家中的妻主怕是喜欢极了你们多嘴多舌的模样?” “还有谁!都给我站出来!”沈磬书当场发了怒,一手揽了手下的茶杯摔个稀碎。 作为主家的雉桑一见事态,忙起身劝话道:“沈夫主消消气,这些人都是深闺内院出的,哪里懂得什么朝政,怕是言说了几句就互相攀比起来,比不过便拉你沈夫主出来说话,毕竟都知这里你才是最体面的人。” 云宸悠然瞧着,面上却生畏,抬眼瞧着雉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磬书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雉桑说的根本是假,却又不知这些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胸中的火气哪里还消得下去? 当即嘲讽道:“原先不觉着什么,今日才知,原是什么人都能进你赵家的内院,往后这茶会,我不来也罢!” 说完,沈磬书便携着小侍风风火火离去了。 云宸四下瞧了一眼,抿了下唇道:“这可真是不妙,惹恼了御史夫主,会记恨的罢。” 方才沈磬书那句连带雉桑都骂了进去,雉桑此刻面色也十分不好,但他犹是主人,自然不可能放沈磬书就这般恼怒离去,否则到时候传出去就是他的不对了。 于是雉桑又赔着笑,讨好地看着云宸,缓声道:“林夫主,这里就你能跟沈夫主说上句话,你帮我劝劝他罢,他那个性子,一个怒气闯到前院去跟我妻主告了状,我该如何是好......” 云宸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哥哥,我今日是新来的,若不是你们说话,我连沈哥哥是御史夫主都不知,又如何能劝他呢?” “好弟弟,算我求你了。”雉桑听他一句话推卸了责任,急切道,“你就去看看罢,你是一品军爵府出来的,就算怎么着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云宸抿唇沉默不语。 “算我欠你个人情!算我欠你的这回,还不 行么?”雉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别致的玉佩,塞进云宸手中,再三恳求道,“我家妻主要是知道我惹恼了那位,以后这内院主会怕是不让我办了,要是今后她换了别个男人来,今日的我岂不是成了笑话?” 云宸摩挲着那块玉,眉间登时一松,轻轻叹了一声,将玉收好了才道:“那我就帮哥哥这回,先说好了,我可是全看在赵大人与我妻主交好的面子上,这忙,便算是我替妻主帮赵大人一回罢。” 说完,云宸便去了,心道跟沈磬书待在一处,可比跟这些人好过的多。 雉桑还怔愣着,没来得及谢上云宸一句,猛然反应过来这人竟三言两语就将他的人情变成要赵府来还,再看云宸离去的身影,哪儿还来得及将人拦住。 赵府虽不如将军府大,但修葺的假山草木众多,行路复杂,那些干枯的枝丫十分遮挡视线,待寻到沈磬书时,云宸的手都冻得冰凉。 “哥哥何须为了那些人,让自己在这儿受冻呢。”云宸看着沈磬书凛然的背影,徐徐出声道。 沈磬书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云宸会跟来,冷着脸并不欲理,却没想到他不说话,云宸也不多言,只是在那处静静站着。 两人带着各自的小侍,就这么在风中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磬书先忍不住了。 “你为何跟来?”沈磬书不满道。 云宸笑了笑,“哥哥在方才虽是怒斥,却也是为我说了话,他人听不出,我却不能不来道一声谢。” “道谢?”沈磬书觉得好笑,“我做什么,都是为我自己痛快。” “嗯,是。”云宸温声,“但是今日若不是哥哥说话,那些人必要缠问御妻之术,到时候,我究竟是要如何应答。” 沈磬书低笑出声,他的声音沉沉的,笑起来便很是好听,看着云宸道:“难道你的手段还不高明吗?若我生在妓坊,可没有能耐哄得护国将军府的少将军将我娶回去做正夫。” 他这句本是真心夸赞,回头只想瞧见云宸脸上的得意之色,可他一回头,却见云宸眉目失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哥哥以为,我家妻主纳我回去,是因为喜欢我么?若真是喜欢,又怎会在大婚之夜不同我一起 ,又怎会娶我几日,就转纳了个侧夫呢。” 沈磬书听得一愣,“纳了个侧夫?这是何时的事?” 云宸喃喃着叹了一声,“娶我不久之后的事,旁人都见得我之喜,何见我之忧。哥哥可知,那侧夫乃是名门望族出身,我在府中的日子,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云宸耐不住般拭了拭眼角,沈磬书以为是他哭了,忙上前道:“别哭啊,为个女人,这样也值当么?” 云宸睫下尚沾着几滴晶莹,蹙着眉无力地望了沈磬书一眼,轻声道:“虽他们一直说你跋扈,我却一直很羡慕哥哥这般的潇洒性情。” “你出身不好,我横竖也是商家出身,若非皇商加持,你我并没什么分别。”沈磬书下意识安慰了起来,“这世间给男人的束缚本就许多,再加上你这身份,唉......” 他似乎是想起自己什么伤心事般,眉目间亦是有些忧愁,长声叹道:“小时候我尚在沈家时,会时而随父瞧瞧家族产业,你知道……万宝楼么?” 云宸神情微动,点了点头。 “那里面的孩子,我都认得的,甚至有几个,是我亲自从人牙子手里挑的,前几日得知,平时最乖的小杨柳死了……” “那些女人,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胡作非为,要不是我家并入皇商之列,我的下场又好过他人多少?左不过是做了谁家的侍,成日被正主欺压得永无抬头之日。” “沈哥哥。”云宸扯了扯沈磬书的袖子,“你能惦记着这些人,为他们好好周全了后事,已是尽心了。小杨柳只是先去了,说不定今生受了疾苦,来世就能投个好人家了。” 沈磬书难过至极,“来世不要做男人才好呢。” 云宸叹一声,没想到最后他又要安慰回去,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绢丝帕子递给沈磬书,一面和颜悦色道: “沈哥哥今日的模样,是不是只有我瞧见过?” 沈磬书目光深深看着云宸,微笑道:“好孩子,我很喜欢你,日后若是有难,可以来找我。” 云宸亦深深拜下,“我亦会将沈家哥哥今日与我说的这些牢记于心。” 此时,那边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响起,二人皆往身后一看,来人居然是唐少卿! 唐少卿一见云宸便 道:“可叫我好找,一会儿插花就要开始了,若是不想错过,就赶紧回去。” 他是刻意没有与沈磬书搭话,想必是还记恨着之前沈磬书嘲他那一句。 然沈磬书却是冷冷觑了唐少卿一眼,横在他与云宸面前,给唐少卿留了个背身,对云宸道:“你应是还不会插花罢?” 云宸滚了下喉咙,只好点了点头。 “我教你。”沈磬书一把扯住云宸的袖子就将人带走,看也不看那唐少卿一眼。 云宸十分歉意地看了唐少卿一眼,软声道:“沈哥哥,咱们把少卿也带上?” 沈磬书冷哼,“他想来就跟着!” 云宸这才满意冲唐少卿扬了扬眉。 可唐少卿却会错了意,他心想,沈磬书凶成那样,林夫主想必是极怕的,这是在跟他求救? 唐少卿大义凛然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云宸宝贝的闺蜜组来了(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6、劝说 茶会还在继续, 雉桑一见沈磬书过来,连忙和声赔礼道歉,甚至叫那几个嚼舌根的过来赔了几句不是, 算是给足了沈磬书面子。 沈磬书暗睨他们一眼, 斥了句:“乌合之众。” 雉桑下意识去瞧跟在沈磬书身后前来的云宸, 沉着一张脸,似乎也是没在沈磬书那儿得什么好果子吃, 这才满意道:“今日真是风波, 沈夫主,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你说不来就不来, 可也舍得下我么?” 沈磬书冷哼一声,笑道:“说得在理,与我的交情暂且不提, 你去他们交情必然是浅不了的,毕竟没了你赵夫主,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连个说闲话的地方都没了, 各自独闷在自家的宅院, 不知又要老上多少岁呢。” 雉桑脸绿了又绿, 像是要马上发作,云宸立即道:“是呀, 我也觉得赵夫主是个妙人呢,要是这茶会搁给别人家办, 谁家有这个本事能张罗,真不愧是鸿胪寺卿的夫主,想必平日与赵大人极是相合罢?” 他一顿好夸,雉桑的脾气没闹起来。 沈磬书暗瞧云宸一眼, 拉着云宸往清净处去了,一面还低声道:“呆瓜,我是在骂他,你这都听不出。” 云宸一副茫然的模样。 唐少卿紧随其后,不满道:“不准你说林夫主!” 插花之技,其实云宸少时就很精通了,然此时此刻,沈磬书提议教他,他又应了,只好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颜色要鲜明些,才好看。”沈磬书拿起一支朱梅。 “非也,君子宜淡然自如。”唐少卿并不苟同,自拿起一支浅色的雏菊。 云宸眉心深锁,无奈地看着二人,不经意般插入一支浅棠,几相一衬,竟是十分悦目。 “善!”沈磬书夸赞,“你真是极聪明的,我才教了几句,就有了这般的悟性。” 唐少卿也夸:“林夫主的眼光果然独到。” 云宸只好微笑不语。 这三人相聚一处其乐融融,其他人竟是连个嘴都插不进去,都不再自讨没趣了。 日渐有西沉之势时,宴会终散了,各夫主们立在内院的侧门里,等着自家的妻主来接。 林向晚来得最早,端着俏丽锐意的眸子睨了雉桑一眼,勾出一 丝浅笑来:“劳烦赵夫主照顾了,内子柔弱不能自理,没给您添麻烦罢?” 雉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道:“林夫主极好,哪会添麻烦呢。” 闻此,林向晚才放心许多,转身对云宸闻言哄道:“今日可有交朋友吗?要走了,有没有话对你的小朋友说的。” 云宸听着她的语气,面上很是不自然,微赧着点了点头,“有的。” 他上前对唐少卿道:“少卿,我那里有几本博载万物的好书,下回给你带来罢?” 唐少卿却只是怜悯地看着他,“不用了,林夫主过得艰难,还是好好活着。” “?”云宸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又抬眼去瞧沈磬书,沈磬书端着矜贵的神色与他望了一阵,目光渐渐慈爱,惊得云宸赶紧转了身。 “说完了么?”林向晚安抚般上前摸了摸他的发鬓,轻声道,“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走。” 云宸点头随林向晚离开,“几位夫主人都是极好的,对奴很是关照。” 林向晚有些不信,看着司琴道:“没受欺负罢?” 司琴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道,别说没受欺负,还与沈唐二位公子结了友人,还让赵家欠下一个人情呢。 然而,林向晚皆觉得二人的点头十分勉强,心想许是没受什么大委屈,但一些言语上的欺凌许还是有的,只是云宸不肯说。 “辛苦你了,以后这样的宴会,我们尽量少来。” 云宸想了想,道:“无妨,这般的宴会,于妻主有益,奴便觉得值当。” 林向晚愈发觉得其懂事,一路上都虚握着云宸的手,到了林府时,她忍不住道:“你觉得这几日,父亲情绪可好些了?我去看他一趟罢?” 云宸点头,“父亲不论情绪如何,见到妻主总归是开心的,妻主好言相劝,不要动怒,孩子的事,能劝得来的。” 天色已暗,这会儿林纾定然在书房办事,她父亲或是一人在屋里看书。 林向晚脚步轻轻,默然走进了主殿,只见明迟跪坐在几案旁,手里摆弄着几件小衣裳和一个拨浪鼓。 “这些东西,爹爹竟还留着呢。”林向晚看着那些旧物,怀念道。 明迟动了动身子,也不抬头,只是呢喃着:“都是你小时候 用过的,用完便收着了,心想以后若是又有了,便给她,没想到这一等便是这么多年,这些衣服俱不能穿了。” “这拨浪鼓,是我六岁那年买的罢?”林向晚拾起一看,鼓面上还画着一只老虎。 “是呀。那年除夕,你看别人家的孩子有,便也要,我才说了一句你已长大了,你就哭了,说什么爹爹不爱你了,真从小便是蛮不讲理的。” 林向晚竟不知她父亲记得这样清楚,纤长手指摩挲着鼓柄,笑道:“爹爹这样喜欢小孩子吗?我记得小时候听姑母说,爹爹最是厌恶孩童,说垂着鼻涕挂着涎水的模样脏都脏死了。” 明迟神情恍惚了一阵,似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半晌又想起的确是有的,才低声道:“自己的孩子如何能一样,你和煜儿,都是我的心头肉。” 林向晚神情微动,“我与哥哥,亦是很看重爹爹的,为何爹爹自我们长大,就与我们疏远了呀?” 她的下巴颏搭在交叠的胳膊上,趴在桌子上拿灵秀的眼睛瞧着明迟,宛如幼年时,父亲刺绣,她便在一旁陪着说话般。 明迟眉心深锁着,“《内训》有言,子女初长成,为父者不可过分亲昵。” “《内训》还有言,妻夫成亲,子嗣稀薄,数年无所出者,理应自发为妻主择新侍,爹爹也照做了吗?”林向晚悄声道。 明迟愣住了,强辩道:“你母亲子嗣不算稀薄......” 其实是算的,堂堂一品军爵府,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 林向晚看着父亲的样子笑,“如今,我与哥哥皆已成家,哥哥那边暂且不提,我与云宸有子,是迟早的事,爹爹为何要执意要这个孩子呢?男子生产本就凶险,何况我和哥哥都还小,若是爹爹出了事,我们要怎么办?” 明迟不知她脸皮这么厚,气道:“你们两个先后都成了家,我在你哥哥那个年纪时,都生你一年了,这还叫小,那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再大,那不都是爹爹的孩子吗?难道因为年纪,爹爹就要偏宠腹中那个,不喜欢我们了吗?” 明迟执拗,“有了新的孩子,我可以整日抱着她,想亲一亲时就能亲一亲,不论男女,她必然是又香又软的,你如何能 比?” “我......”林向晚哑口无言。 正此时,云宸自院内走来,站在门口唤了声:“妻主,母亲找你。” “来了。”林向晚应了声,频频回头看了明迟几眼,终归无可奈何地出门去了。 她前脚离去,云宸便习习走入,向明迟行了一礼道:“这些是妻主小时候用过的吗?” “嗯。”明迟应了一声,以为云宸只是来例行一问便走,谁知云宸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儿时,我的父亲也会拿我出生时用的东西来看,那时我不懂,不知这些东西年年岁岁都是这样,一些旧物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明迟面无表情听着他说,不知要接什么话。 “后来,父亲去了,我家被毁,所有有关父亲遗物皆被焚尽,我什么都没能留下,只是拼命回忆父亲当年的模样,只是如今日子久了,我竟想不起他的模样来了。”云宸悄声说着,一边偷偷瞧了明迟一眼,见明迟正在看他,又忙转过头去。 “今年,我最欢喜的事就是嫁进林家来,那晚我初见父亲时,就觉得父亲与我生父神似,我的爹爹,也是冬天生的。” 明迟半天才反应过来云宸这句“父亲”是在叫他,后觉他自己好像从未关心过云宸什么,平日只当此人不存在一般,一时有些赧然。 “我生父离去时,我已懂事,当时万念俱灰,只想随他一起去了,但妹妹尚在襁褓,我怎能丢下她不管。” 明迟对云宸的身世并未细问过,只依稀知晓他家在临安,以前是富裕人家,确有个妹妹在,忍不住道:“如今你妹妹没有再传信于你了吗?” “她如今年岁甚轻,自己一人在外讨生活,许是过得还不如我称意,怎会跟我说自己的事。”云宸逐渐低语,“父亲,其实我生母在世时,对我生父很是不好,儿时唯我与父亲相依为命,方觉,父亲对子女来说,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这种感情势必不会被其他所阻挠和斩断,您说是么?” 明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直言道:“你也是来劝我拿掉腹中的孩子吗?” 云宸亦不隐瞒,大方点头,“我不知父亲为何不肯,您不舍得腹中的孩子,难道舍得阿晚和煜哥哥吗?男人生子本就极是凶 险,父亲有几成把握此回能父子平安呢?我是个外人,说句大不敬的话也不惧父亲恶我,若届时父亲撒手去了,阿晚今后是否会长成您心中的模样,煜哥哥又是否真的寻了位好妻主,这些事,在您眼中都不重要了吗?” 明迟没想到云宸会这样直白,不悦道:“我难道真有那般不明事理吗?” “父亲自然是明白的,心中想必也清楚,这孩子确实是不该留的,只是觉得不是她的错,不愿放她离去罢?”云宸望着明迟脆弱的神情,温声道,“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足月再做准备,父亲亦有生命危险,将军府一家都在担心记挂着父亲的身子,父亲如此明事,怎会为一时犹豫,伤了她们的心呢?” 明迟紧紧捂住自己小腹,神情挣扎,叹声道:“是啊,我早知这孩子不是属于我的,她早晚都要走。” 见他态度已变,云宸终于松了口气,轻声道:“也许,她只是找错了地方,只想着要去做林将军的女儿,却不知要做哪个林将军的女儿呢。” 明迟渐舒了眉,看着云宸点头道:“你若是做了爹爹,必然也是个极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7、腊八 书房。 案上堆着几卷文书, 林纾伏案批阅了几份,听见脚步声时抬眼道:“年底的宫宴,你也须过去了。” 林向晚只是点头, “届时人多, 父亲就留在家罢?” 林纾道:“我已替他告假, 但云宸是新夫,今年不可不入宫。” “我知。”林向晚垂着双目犹豫片刻, 道:“最冷的时候到了, 京郊那边,母亲可还有贴补?” 林纾似是并未料到林向晚竟知此事, 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却是回:“到了明年,朝廷的军饷就该发了。” 然那点银子又能有多少用头呢。 林向晚也不欲揭穿,只是道:“以后, 若再有征战事宜,我替母亲去罢。” “你怎能......”林纾皱着眉,“你如今还小, 战场形势复杂, 不是你能掌控的。” 林向晚只是低低地笑, “母亲真是框我,如今四下平顺, 哪里来的大乱,无非是如上次平阳岗般的剿匪。” “如今蔚王既已提你为户部员外郎, 你就好好任你的职,这是做什么?” “从五品的小官罢了。”林向晚不以为意,“不做也罢。” 林纾又欲再言,门口却是跃进一人, 立在门口恭声道:“将军,夫主说,愿意请郎中了。” 母女二人皆是一愣,林纾意外道:“你的功劳?” 林向晚老实地摇了摇头。 明迟终于松了口,让全家顿感意外,仔细询问,得知是云宸过去与之坐了一阵,林向晚欢喜地揽着云宸亲了好几口。 “奴只是说了几句儿时的琐事,不知为何父亲就想开了。”云宸强忍心中欢愉,一本正经地回道。 “可有什么想要的?”林向晚一看他乖成这样,不免想要对人更好些。 云宸凝神想了一会儿,徐声道:“腊八那天,奴想和妻主一同去逛庙会。” 说完又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好。”林向晚深深笑着,抬头在云宸唇瓣上亲了一口,顺便摸了摸云宸的小腹,轻声道,“云哥儿生个孩子给我罢?” 云宸呼吸一紧,羞赧道:“那...那妻主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嗯...都好。”林向晚想了想很是认真道,“反正,父亲孤寂,尽快生一个陪他,他成日才有些事 做。” 云宸面上还来不及显露的欣喜瞬间被这句话打了回去,他很是落寞地看了林向晚一会儿,悄声道:“是。”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林向晚便以有事为由,离开了东院。 司琴一直在旁侍候着,见四下无人,才大着胆子跟云宸说笑:“将军与主子的感情,已是很好了呢。” 云宸面带愁容地抚上自己小腹,下意识回:“很好了么?” “是呀!”司琴理所当然道,“这么久,将军都没在外面留过宿,一门心思都在主子身上呢,这不刚说要个孩子呢。” “可是......若真是喜欢我,便是因为喜欢我,才想要这个孩子,而不是为了去解决旁的,你说是么?” 云宸的这番话司琴没听明白,“啊?可是主子,将军也能跟周夫侍生这个孩子,她选择跟您生,不就是喜欢你吗?” 云宸突然不想说话了。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关系,就好像是亲情一般,有时候他觉得林向晚拿他看作是哥哥或者弟弟,每次情丨事时,林向晚都温柔克制极了,即便哪日贪多要了数次,可她每回依旧是不急不缓。 云宸清楚地记得,前世林向晚不是这样。 她们虽见面远不如现在多,可每次云宸都能从林向晚眼中、神色里觉察出,林向晚很喜欢他,很想要他,很想缠着他,那种感觉是很热切又激烈的,而非如现在般不温不火。 她们现在这样,与天下间的千百户媒妁妻夫又有何异呢? 司琴看着自家主子黯然神伤,很是不解,只好悄声退出了屋。 林向晚方出了将军府,身后如影子般跪下一人,恭声道:“主人,夜狰回来了。” “这么快?”林向晚来了精神,“我去见他。” 夜狰风尘仆仆,又是男子,这一路前去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向晚关切:“这次回来,准你几日假,去歇息罢。” 他也不推托,只道:“是。” “说说罢,情况如何?” “回主人,此漠北一行,属下有一重大发现。现任匈奴王垂垂老矣,她膝下有六女,其中大女儿乌达丹仁慈果敢,名望颇高,二女乌达沁仅在其次,但其冲动冒进,称王呼吁者较少,然匈奴王对其似乎颇有偏爱。属 下去时,乌达沁正带领部下闯入黄州边城强夺,盐与铁器为主,还抢了不少民夫,杀了几个女人。” 林向晚眉心紧皱,“边城守卫何在?” “属下不知,乌达沁将离时,守卫才自门下出,不过观乌达沁行为,应是惯犯,或是与城内守卫相勾结也未可知。” 前世时,二王女乌达沁为夺王位,设计在姐妹骑猎时将乌达丹射杀,乌达丹身手敏捷,拼死逃入一城,最终还是被乌达沁找出就地杀死,因其受牵连的还有大梁的若干无辜子民。 此事惊动朝廷,本是将军府分内之事,陈秋明却为拉拢卫所,在梁帝面前力荐锦衣卫,那时周宓已死,追随周宓的部众也被极力打压,锦衣卫所剩的残部多是些酒囊饭袋,为此林纾还担心了好一阵子。 好在最后并未出乱,匈奴亦顺从归降。 然而现在呢?锦衣卫主心骨尚在,仍然直属于皇城,那么对陈秋明来讲,此事的最佳人选就不是锦衣卫,而成了林府。 “黄州那里可还留了人?”林向晚道。 “夜刹在,属下已交待她隔十五日递书信陈情。” 林向晚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边城百姓被杀,太守却不上报,守卫也姗姗来迟,最有可能的原因便在于起初乌达沁便与边城太守达成协议,只是这回突生变故,乌达沁利益受损,加上其本就血性残暴,才强夺物资。 匈奴乃荒野蛮族,本不足为惧,太守却畏首畏尾不敢发兵相制,可见这些守卫平日里是何等的逍遥,怕是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林向晚眸色深深,心想将军府在京郊大营的将士们都尚难维系家人的温饱,朝廷却拿更多的俸禄去养那一群废物,胸中怒气更甚,这次若能顺利请命前往黄州一趟,她定要肃整军纪! - 腊月初八,将军府一早就准备了香甜的腊八粥,着红豆、薏米等辅料,慢熬成粘稠状。 林向晚不爱吃饺子,一想到晚上要去和云宸一道逛庙会,不用同家里人一起用饭,就很是欢心。 这厢明迟刚服药坠了胎,这几日身子虚乏,林纾一直贴身照顾着,一时间府里就只剩下三个已然成亲的清白男子面面相觑。 林向晚很是不好意思,帮着 他们一起出主意:“穆哥儿想必是要看书的罢?不如我给你二人买个新花样,你们做做刺绣可好?” 周穆迟疑着道:“我房中的书,已尽阅了。” 谢容也面露惭愧:“下奴...没学过刺绣。” 林向晚抓了抓脑袋,复又道:“那......蹴鞠喜欢吗?投壶呢?”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金瑞乐得在后面大笑:“大冷的天,为何不静坐在屋中呢?” 林煜也道:“你只安心去罢,管我们作甚?来时记得捎我们几只刚出炉的红薯来。” 林向晚这才安心去了。 腊八节的庙会虽不是最繁盛的,但也有的许多花灯看,多的是母父携着自家的小儿出门溜达,面点摊子上不管是卖饺子还是卖汤圆的都坐满了人。 “你是南方人,惯吃汤圆的罢?”林向晚瞧着旁侧身形修长的云宸,指着一面点摊道,“这家的十分不错,想尝尝吗?” 云宸点了点头,“好。” 从小林向晚就挑嘴,全肉的饺子不食、葱姜不食、汤圆过三而不食。 但这家的汤圆做得是出了名的甜而不腻,馅心都是用酒酿梅花做的,雪白的面皮里包着被梅花染红的甜酒,撒上几粒芝麻,可以吃一整碗。 往日云宸几乎滴酒不沾,林向晚只知,云宸酒量不太好,可她不知道,竟不好到吃了一整碗的汤圆之后,双颊粉得这样厉害。 他人还不自知,瞧见林向晚盯着他看,面上便显出几分迷惘,鼻尖透着绯色,那淡淡的红云一直爬到颈间没入了领子里去。 “可有什么感觉?”林向晚轻声问着,暗自庆幸亏得她选了个避风的隐秘座处。 “很好吃。”云宸如实回,抿了抿唇瓣又怯怯道,“想再来一碗。” 外面街市灯如昼,木棚里没有点灯亦算得亮堂,只是林向晚她们这处过于偏僻了些,只分得几点淡金的微光,浮在云宸艳色的面靥上,映得他唇色水亮。 “不能再吃了。”林向晚缓声说着,逐渐靠近云宸,伸手扶住他的背,“你醉了。” “奴没有。”云宸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否认着,身上却有些热得受不住。 他缓缓吐息着,眸光潋滟,自发近前半寸,两人之间全漫着一股香甜的酒味。 林向晚一个不忍,就衔住了那看似好味的薄唇与人交息,一面感叹其唇舌的温度,一面自如地摸过云宸贴在后背的长发,唇舌即分,发出一声暧昧的轻响。 林向晚压着声音道:“你再这样,今晚的庙会要逛不成了。” 云宸立马坐了回去,正直且小声道:“明明是阿晚先靠过来的。” 他的声音过于细碎,以致林向晚并没有听清,她探长了身子,追问道:“在说什么?” 云宸却伸手,擦去了她唇角被揉晕的朱红,缓缓起身,“将军,该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8、逸马 梁朝民风较前朝都开放不少, 兴夜市,兴农商,故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抛开前世恩怨不讲, 林向晚其实很喜欢这片天地,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有林家祖辈世世代代的基业在此。 此刻步行于长街,纵观盛景, 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这些日子我忙得很, 一个人在府中很是寂寞罢?我瞧你也不怎喜欢同周穆说话。”林向晚收回目光,与云宸细细攀谈。 云宸回道:“奴性子本就冷清, 周公子学识又好, 实在难聊到一处去,但他与兄长似乎很有话聊。” “他二人几乎是从小一起玩的,感情自然好些, 不过我瞧最近父亲对你态度......” “王夫驾到!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当街传来一声厉喝,一淄衣女子当街纵马疾奔,所到之处人群退散, 眼看就要向林向晚二人直冲而来。 “小心!” 林向晚下意识想要去将云宸揽至身后, 可云宸的反应竟比她更快, 侧身便把她护在怀里。 后退几步顶上一辆停放的马车,云宸便将她圈至马车与怀间, 他身后疾风驶过,策马的淄衣女子飞奔而去。 林向晚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云宸目光凌厉地瞪了那纵马之人一眼,怒目视之的神色竟是她从未见过的。 “云...云宸?” 林向晚轻呼出声,扯了扯云宸的袖子,云宸这才收回目光, 垂目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林向晚的脑袋,俊挺的面上俱是后怕之色。 林向晚脑中有些发愣。 云宸身为男子,遇到危险之际的第一个反应为何是先保护她呢? “你会武功?”林向晚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有时觉得她与云宸明明亲热得不能再亲,彼此间将什么都看过了,却仿佛还是隔着什么一般。 云宸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 “奴怕妻主受伤。”云宸忽然揽紧了她,话语间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然而这份喜悦却不能为林向晚所理解。 她的耳朵紧贴在云宸冰凉的薄襟,男人胸腔中的心脏还怦怦不停,似是还未从方才一事中缓过神来。 “没事,没事了,乖乖。”林向晚只好轻声哄着他,拿柔软的手指去抚摸云宸的后背, 她渐渐发现,云宸摸在她发顶的手,居然在发抖。 怕成这样吗?不是怕自己受伤,却是怕她受伤? 她的身手,云宸难道不清楚吗? 林向晚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她发现在云宸心中,自己居然是比他重要的。 很快,一辆奢华马车当街驶过,过去许久,周围才渐渐响起几声咒骂。 “那是什么人?疯了吗?” “当今蔚王殿下的王夫,这还不够嚣张的?” 有人不屑冷哼,“一个侧夫罢了,真是上不了台面。” 但也只能言尽于此,这些人是决意不敢去触陈秋明的霉头的,哪怕是口头说说。 林向晚目光幽深,追着那辆疾驰马车看了一会儿,才回身去理云宸。 “可有受伤吗?”她关切道,一双灵秀含光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云宸精致的面容。 往常这张脸,摆出一副温良的模样来,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 以致她逐渐忘却了身边的这位正夫是一个怎样的人,不想理会,不欲了解,只觉得他是听话的,懂事的,堪做将军府的少夫主。 可今日,她偏生在这张脸上瞧出了别的颜色来。 或是盛怒下的愠色,或是害怕,亦或是主动投怀的那份细微的满足,都好像是将正夫这层薄皮撕破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口感微酸的果实。 林向晚忽然有些明白,她与云宸之间究竟隔着什么。 也许云宸并非天生就是乖顺解意的,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子女一出生就教导她们如何去做一个正确的妻主、夫郎。 哪怕是她的兄长,林煜,也是在那样一副温柔的皮囊下,藏匿着贪嘴、好酒、懒怠不愿读书做工的真实心性。 可她若有朝一日剥开了云宸的温顺解意,那下面会是什么呢? 以前她觉得那里面应是空的,现今没想到不是这样。 云宸见林向晚表面上问他,却是以一副探究的姿态,下意识心想,难道是他这一行径,又叫林向晚怀疑了他什么吗?他情急之下想保护她,难道连这也是错的吗? 他皱紧了眉,恹恹地道:“奴无事。” 林向晚却弯下身来,拿拇指抚平云宸的眉心,和颜悦色道:“那乖乖为何不展眉?” 这本是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却好似一根 尖针,扎进云宸心口,让他身形一颤,连带着红了整个眼眶。 前世,蔚王侧夫将来,那女子当街纵马时,云宸正蹲在地上,去捡被行人挤落的荷包。 他根本不及躲闪,那马蹄便迎面踏来,他惊得浑身僵硬不知反应,千钧一发之际,是林向晚揽住了他,代替他受了皮肉之苦。 她乃女子之躯,又常年习武,绕是如此,额头都被踢破了个口子,当即血流不止。 云宸急得抱着她哭,林向晚便十分宠溺地笑着,温言道:“你再不去叫大夫来,怕是要做鳏夫了。” 好似那伤不在她身上一般。 之后连着几日,林向晚都只能侧卧于床,辗转难眠,云宸一直闷闷不乐,觉得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林向晚却哄他:“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今时今日,同样的时间地点人物,林向晚没有受伤,甚至都不喜欢他,却以同样的口吻对他说“为何不展眉”。 这句话像是重达千钧,压在云宸心头,惹得他落下一滴泪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哪里碰疼了吗?”林向晚赶紧摸了摸云宸的脸颊给他拭去,若不是当街,她真该好好检查一番,看看云宸是不是真的没事。 云宸望着近在咫尺的林向晚,忽然露出一个极为委屈的表情,呜咽道:“疼了的。” 林向晚心中酸涩一阵怜惜,忙追问:“哪里疼?” “腿上。”云宸肆意扯着谎,“火辣辣的,不知是不是破了皮。” 他本只想骗一骗林向晚,让林向晚把心中的疑虑忘了,最好能关切地亲一亲他。 可他没想到林向晚比他想象中的要夸张多了,竟当街将他横抱而起,不容拒绝道:“回府罢,我给你看看。” 云宸想挣扎,说:“不要,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街没逛完呢。” “听话。”林向晚低斥他,语气凶极了,“回去看看。” 云宸只好住了口,一边无限后悔。 孰不知,林向晚其实半点也没有生气,不过是想看他委屈吃瘪的模样。 怎样才能弄得他生气呢?林向晚没头没脑地想。 红薯自是没买,林向晚忘得干干净净,到了家门口时方才记起,赶紧又打发了季痕出去。 她自己抱着云宸一路回 了西院,将人妥善安置在床上,又点亮了屋里所有能点亮的灯。 印象里,这是林向晚第一次蹲下身来,给云宸脱靴。 他如今学着父亲与兄长,贯穿素雅的衣服,但其实林向晚一直觉得,云宸穿深色的衣服很好看,就像那日他出门去祭祖时穿着的那件黑色,最好能繁盛些,缀着粼粼的波光或金粉,随便什么样式的都能被他穿得绝代风华。 可惜那件衣服被她扯坏了。 其实若不是云宸每次开口自称,都要说一声“奴”,林向晚总是会忘记他其实是出自教坊司的人,他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疏离,叫人看一眼便难生亵玩的心思。 可林向晚偏偏想“亵玩”。 她喜欢极了男人低垂着眉眼,伏在她身边说“奴”的模样,也喜欢男人在床上明明矜持守礼,却要故意做出一副放浪的模样。 其实很四不像,但每回林向晚都不戳穿,因为她觉得可爱极了。 然而今日此刻,是她蹲身在云宸面前,仰视着这位她娶来贴身亲近了数月的正夫,明明并无不同,可她却突然觉得云宸其实有许多有趣之处,在静静等待着她去探查和发现。 她忽然很想知道,在没有遇到她林向晚的那些日子里,云宸是一副怎样的面貌,会对他的阿妹凶吗?生气时也会和他的父亲赤脖相争吗? 鞋子终于脱了下来,林向晚又给人解开了袜子,慢慢卷起人的裤管,露出他光洁的小腿来。 云宸很是忐忑,他明明没有受伤的,如今当着面被戳穿,可如何是好? 却没想到,他右腿的膝盖上,居然还真的青了一片。 云宸全无感觉,林向晚却心疼地揉了揉,又呼了呼气,“疼吗?” “...疼的。”云宸哑声回了,目光渐沉,黏在林向晚露着关切的面容上。 他只是下意识地顺着话去说,本没奢望林向晚能因此哄他两句,然令他意外的是,林向晚居然在他膝上亲了一下,娇声道:“亲亲就不疼了。” 云宸指尖抽动,脸瞬间通红。 他左右注视着,极想将床上的被子拿来罩在头上,这屋子里这么亮堂,他稍微不对劲一些,定然全被林向晚看去了。 “我去给你拿药。”林向晚假装对他的 羞赧视而不见,面色自然地起身去了箱柜处,背对着云宸时,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也许,云宸后来改了穿衣的风格,是因为那日她的迁怒和冤枉而生了惧怕,故不敢再度招摇。 林向晚便想,若她对云宸极好极好呢?什么时候都想着他惦着他,不论他做什么都纵着他,他是不是就会卸下现今的这副防备,愿意向她坦露自己原本的样貌了? 林向晚怀着满腹心思,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才找出一瓶未开封的化瘀膏,回身一看,男人坐在原处,正端着副呆傻的表情看她,她就笑出了声。 “哎,今日为了旁人,庙会都没逛完,我的乖乖要气死了罢?” 云宸心里还忐忑着,一时拿捏不准林向晚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道:“无妨的。” 林向晚深笑着与云宸挤坐在一起,一面给人腿上乱涂着膏药,一面去亲吻他水润的唇瓣。 后来不知怎的,那冰凉的药膏抹进了云宸腿间,又被粘连至林向晚鼻尖,涂来涂去,分明是刚开封的一瓶新药,竟被用空了大半瓶。 一夜好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9、私语 翌日一早, 林向晚又须得起个大早,赶往早朝。 不过今日是秋闱提名者登任的日子,故而还能见到万华。 想到能与好友站在同列, 林向晚的心情就愉悦许多, 连带着去上朝的动力都有了不少。 进宫时日头才初升起, 林向晚站在政殿门口一阵好等,终于把万华给盼来了。 一看万华身上的素色玄衣, 生生给气笑了:“不是御史么?你怎么穿着三品的朝服?” 万华轻咳一声, 嘿嘿道:“副督御史,那不也是御史吗?” 话虽如此, 可督御史乃正二品, 副督御史却是三品,如何能比? 林向晚不满地睨了人一眼,不欲理人, 却是万华黏了上去,道:“蔚王娶了个侧夫,你知道吗?” “这不是天下人尽知的事吗?”林向晚嫌弃地看着她。 “可娶的是什么人, 你知道吗?” 这倒是不曾听说, 蔚王府竟连个风声都没有, 也是稀奇。 “何人啊?”林向晚忍不住道。 万华目光深深,“吏部尚书任绮的幼子。” 林向晚惊道:“十四岁那位?” 万华重重点了点头。 吏部掌管官员的调动考核, 陈秋明不是喜欢结交兵部外臣么?怎么冷不丁娶了一个文官的儿子?还是吏部尚书这么高的职位。 “陛下可知此事?”林向晚问道。 万华思量了一会儿,道:“许是知道的, 蔚王娶亲前,曾入宫一趟。” “为何事而入宫?” “不知,陛下密诏。” 密诏?林向晚心下暗惊,此时密诏, 又娶了吏部尚书的儿子,难道是与易储之事有关? 可皇太女陈弋茹被罢黜,难道不是几年后的事吗?怎会从现在起就现了端倪? 林向晚心中细细盘算着,不及深想,便听内侍一声:“陛下驾到。”,她与万华便匆匆归位站好了。 今日太女竟不在,梁帝解释说,是“身子虚乏,朕准她今日休息”。 然而林向晚却觉得这说辞不可信,猜想陈弋茹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或是触了陈芮的霉头,被罚了?若是能入宫去探查一番就好了。 她一边出神,一边将目光锁在万华身上,忽然福至心灵,她入宫难如登天,可万华却可以 呀! “喂。”林向晚悄声叫了一声。 万华耳朵极好,也不斜视去看林向晚,而是一本正经地直视前方,低声回:“怎么?” “你有多久没有去瞧窖里的陈酒了?”林向晚道。 这是她们几人在年少时,通过的暗语。 万华从小就喜欢黏着万贵君,待万贵君入宫后,更是常问她舅舅何时回宫,万母便教导她,言行不可如此不知忌讳,时间一久,万华便琢磨出了自己的说法。 只要提窖中,就是宫里,陈酒,就是舅舅。 儿时的玩笑话,没想到林向晚还记得。 万华一愣,面上显出几分吃惊,很快回:“上个月才去过一次,怎么了?” 林向晚低语:“你替我去窖中瞧瞧,看看今日缺的那味材料,究竟是什么。” 万华眉梢一挑,她想起林向晚曾言,自己也是有后台的,难道阿晚是在替太女做事? 这些事属于私事,万华不好过问,也没有那个兴趣,只是道:“待下了早朝,我就去。” 站在她二人身后的两位大臣面面相觑,感叹世风日下,现今的年轻人竟将酿酒消遣的小事搬到朝堂上来说,真真是有辱斯文! 今日朝堂依旧无甚风波,林向晚凝神细听了一阵,发觉提及边城的都是沿海贸易问题,黄漠边境的事,根本无人知晓;蔚王陈秋明以往素来一言不发,今日居然陈述了几句观点,陈芮很是赞许。 天朗气清时,终得一句:“朕乏了,退朝罢。”,群臣尽散。 万华是个靠谱的,答应了她那句,一下早朝就匆匆入后宫去了,林向晚在心里千恩万谢,心道自己欠万华一顿好酒,改日约上明如澈再一同宴饮罢。 说曹操,曹操到。 林向晚出宫时,就见明如澈站在那里,身边还携着韩玉昭。 见林向晚出来,明如澈上前道:“万华呢?” “入宫去了。”林向晚看了眼韩玉昭,道:“怎么了?” “玉昭被调去临安做知府了。”明如澈道,“明天就走,今日来邀你们送行。” 怪不得今日一甲三人,只有万华来。 “你自请的吗?”林向晚上前扶了下韩玉昭的肩,“以你的名次,要想留在京畿,乃轻而易举罢?” “算是。”韩玉 昭点了点头,“本是去青州的,我自请去的临安,想去很久了。” 她们这几个姐妹中,韩玉昭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既无不良嗜好,又不怠懒贪玩,这突然一说要走,林向晚不舍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也好。”她语重心长,“临安是个清净之地,你好生养着,若有了喜事就书信一封,我等便去找你吃酒。” 韩玉昭浅笑着,“母亲年纪大了,这兵部迟早要换人,我寻思去个宜人之地,待她辞官后就接她去临安住。” 林向晚知她素来懂事孝顺,点了点头,“此刻万华刚入宫,不知何时回来,今晚我做东,咱们去万......去庆和斋罢。” 明如澈也跟着点头,“择个清静之地,不错。” 说清后,林向晚便坐了与母亲回府的马车,几人的对话林纾听在耳中,不由道:“你今晚又要出去吃,云哥儿怎么办?” “嗯?”林向晚没解出其中的联系,疑惑地看着母亲。 “你不知?很多回了,每次你一出门,他便吃不下饭,许多次去府门等。后来我说过他一回,他虚应了,从那再也不见他守在府门,我还以为他是改了,上次我偶然得见,原来他改在西院等了。” “...真的吗?”林向晚颇为震惊。 她前前后后有多少次都不曾在府里用饭,难道云宸都在等着她吗? 她忽然想起,重阳那晚她自香山寺回,进门便看见云宸翘首的模样,又忽想起,她们圆房翌日,云宸一直空着肚子,等她一起回来用茶点。 林向晚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一团窒碍堵在胸中,化作一种堪称为难受的情绪。 很不难想,男人那日冒着严寒起早来宫门口接她,也必定是腹中空空,只等她回去一起,可她却中道溜去找了明如澈。 林纾看着她的表情,叹了一声,道:“快些回去罢。” 京畿位置偏北,是个夏酷暑冬严寒之地,一步入腊月,屋中几乎要炭火不断才能保持温暖,故而冬天对寻常百姓家来说便十分难捱。 一些人愿意挪窝,或举家搬迁别地,一些人发愤图强,为冬日多添几块炭火,时间久了,京畿商业繁荣,奢靡之风渐起。 林向晚便算是从小含金匙长大,前世一辈子厮 混到二十五六,也没吃过什么苦。 富家子弟中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万华是,明如澈亦是。 长进些的,便如韩玉昭这般,自发考个功名,自请外调,接母亲过去颐养天年;不甚长进的,如她、明如澈、万华之流,不够居人之首,也未至恶人之末,只是随心消遣消遣,浑噩度日。 林向晚敢说,若不是之后林府灭门她别无选择,重来这辈子她必然还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像她们这样的人,若非出了大事,遭了大难,是瞧不见寻常人的好的。 林向晚一直觉得,多亏了她,云宸才得以跳出火坑;亦多亏了她,云宸才能有今日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将男人对她一切的好都看作是理所应当甚至视而不见。 可自从昨晚,那女子逸马奔来时,凶险万分,云宸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去保护她,这让林向晚大为吃惊。 她给了云宸许许多多他这辈子都买不来的身外之物,她理解这个男人对她的好,可她理解不了为何云宸愿意为她死。 更遑论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了等她,白白地挨了多少顿的饿。 自皇宫到将军府的这段路,她明明走了很多遍了,可今日竟觉得分外漫长难熬,恨不能即刻跳下车策马而去。 绕过这个巷口,再过两条街,就要到了。林向晚在心中默念着。 然巷口刚过,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林向晚提声道。 坐在车外的季痕回:“少将军,不知何人在此泼水,前面结了好厚一层冰,怕是要绕行了。” “什么?”林向晚掀起车帘一看,不耐地跳下车去,对季痕道,“你带母亲绕行回府罢,我跑回去就行。” 季痕忙道:“哎!少将军,这大冷的天......” “不用管她。”林纾轻笑出声,“她现在心思不在这里。” 这条冰街长达十数米,表面光滑极不好走,好在林向晚身法一向不错,选择避开那段路,直接□□而去。 途经一家鸡舍,一户人家,院子里的女人方起,披着厚厚的袄子,半个浑圆的雪白的屁股还露在外面,林向晚暗惊,匆匆离开了。 西院的门正半掩着,林向晚想起母亲的话,放轻了脚步。 她悄悄 攀上墙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可院内空空,并无人迹。 林向晚叹了一声,正准备下去,却闻一阵脚步声响起,是云宸连外衣也来不及披,就赶来了院子里。 “是妻主回来了吗?”他表情平静,眼神中却暗含几分期待,往门口看了一眼。 发现并无人来后,他又沉下眉头,转身进了屋,从架子上去了外袍,又向主院中行去。 “主子,把这个带上。”司琴忙抱着云宸的手炉追了出来。 林向晚悄悄下了围墙,心中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略微整理了下衣冠,绕去了将军府的大门,佯作方才回府的模样,步履却直追西院而去,果然在莲池的回廊上,撞见了云宸及身后的司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0、求知 “妻主回来了。”云宸声音淡淡, “正好去前厅一起用饭罢。” 林向晚笑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去摸了摸他的手,“去什么前厅, 我们在小厨房自行用了就是。” 司琴见状, 默默退了下去。 云宸不知为何林向晚一回来就用这副戏谑的目光看着他,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小厨房...什么都没做呢。” 林向晚便仗着四下无人, 更堂而皇之地拉着云宸摸手, “噢,也对, 府里早饭惯来是一起用的。” 云宸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向晚, 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今晨我下了早朝,得知玉昭要去临安了,临安, 你的家乡。玉昭你可知?你是没见过她的,平日与我们玩得少些......” “嗯。”云宸听她絮絮说着,也不知该回什么话, 只好同林向晚一起并肩走在廊下。 “玉昭今年还未成亲呢, 等她成了亲, 我们一起去临安喝喜酒,好不好?” “好。” 林向晚听着他轻声的回应, 内心深处像是被片柔软的羽毛搔了一下般,痒痒的。 “云宸。”她呼出一声, 半倚着云宸的身子忽然一下子钻进他怀里,紧紧搂住男人的腰身,“我想你了。” 穷冬烈风,刀片般搔刮在脸上, 带着阵阵轻微的刺痛。 那些冰凉横冲直撞地灌进云宸的袖子里,可他只觉得心口发烫。 他面上怔愣着,下意识搂紧怀里娇小纤长的身躯,不知该作何回答。 “妻主在朝堂上受了委屈吗?”云宸微微弯下身来,揽紧了她。 “受委屈了。”林向晚半踮着脚尖,勾住云宸的脖子去亲了亲他的下唇,“是我家云哥儿受委屈了。” 她把雪白的脸颊埋进云宸怀里蹭了蹭,才牵起云宸的手,“走呀,去吃饭了。” 云宸便由她牵着,带着往前面走。 由于照顾滋补妥当,明迟身子恢复得极快,甚至还丰腴了不少,她们到前厅时,林纾已至,一大家子围坐一起吃着早饭。 “今年过年怕是热闹了。”林纾笑着,“若是如往年般,明雪和明如澈再来,我这将军府倒显小了。” 林向晚看了眼素来寡言的周穆,道:“把周宓也叫上罢,让她自己过年, 她能吃什么。” 周穆十分感激道:“多谢阿晚。” 林向晚看着他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年底,宫里的宴会,云哥儿怕是要去一趟,阿晚与你说了吗?早做准备。”林纾道。 云宸忙起身回:“说过了,母亲。” 林向晚见状,道:“没事,这几天他就自己随便玩玩,宫宴那天有我在呢,无需做什么准备。” 听了这话,林纾忍俊不禁,“云哥儿比你大了不知几岁,你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林向晚振振有词:“娘你别总说他比我大,他心思干净着呢,听了两句又要多想。” 一旁坐着的云宸耳尖红了又红。 好不容易挨过了早饭,一回房,林向晚就抱着云宸亲了一阵,屋里暖和,云宸被亲得衣衫半解,担忧地望了眼门口,道:“妻主,天还亮着呢。” “我知。”林向晚轻揽着他,在男人眉心与鼻尖各落下一吻,怜爱地抚了抚云宸的脸颊,柔声道,“我的云宸比我大些,平日更要紧着身子,你说是不是?” 云宸被她温柔如水的目光看得极不自在,胸腔里的心跳逐渐快速,只好躲闪着眼神回应:“是......” 听他应了,林向晚满意地在他唇上又亲一下,缓声道:“你要是好好养着身子,能活得比我长久,我就答应你,今后不会再碰旁人。” 云宸怔了怔,略显吃惊地看着林向晚,哑声道:“妻主说真的?” “真的,岂会骗你。”林向晚揉了揉他的小腹,“上回是我说错了话,孩子的事呢,倒也不急,我们慢慢来......” 云宸脸色红了红,心道她哪里有慢慢来的意思,自打圆房来每晚就没停过,现在更是过分,青天丨白日地就拉着他在这儿亲热...... “云宸。”林向晚贴在他耳边轻声唤他,声音又娇又甜,“我呢...昨夜等你睡下后,翻看了一下蔚王送的礼,有些问题想跟你探讨探讨......” 云宸有些莫名。 既是蔚王送的礼,想必不一般罢?这里面是有什么玄机是林向晚都参不透的? 她参不透,又为何来问他呢? “妻主,奴如何能为妻主解蔚王殿下的玄机呢?” “不是她的玄机!”林向晚连连摆手,一脸神秘道,“倒是有几分玄妙在。” 眼见云宸的神情更加茫然,林向晚嘿嘿一笑,从枕头下面摸出几本彩画的精致书籍,封皮上分别写着:四十八式春合图、春归新式、巫山集[典藏籍]和云雨集[山寺外传]。 “林......妻主,这,这么多?”云宸后怕地抗拒着。 “不怕,不怕。”林向晚连忙安抚他,指着一本书道,“你看,四十八式,咱们今天就试八式......” 林向晚!!! 云宸咬紧了自己的手指,心道,他今生必竭尽所能,让陈秋明下台。 - 晚间起了大风,萧瑟呜呼地走街串巷,卷走无数枯枝烟尘。 林向晚着一身玄青云锦鹤麾,踏着双卷云纹底的乌头长靴,迎风赶往庆和斋。 身为东家,她自以为来得很早,没想到一至二楼雅间,那三人已俱在了。 “我迟了?”林向晚怀疑地看了眼天色。 “是我等来早了。”韩玉昭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浅笑,“快坐下罢。” 万华却道:“你迟了。”说完指了指桌面上的酒壶,“自罚三杯。” “行。”林向晚也不推托,拿起酒壶便倒满三大白,俱一饮而尽。 对座那三人面上都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忧愁,林向晚笑看她们一眼,“都哭丧个脸作甚?玉昭调去临安,本是好事。我可先说了,待我功成身退时,我就去临安找玉昭玩。” 明如澈闻言也笑起来,“功成身退?你想干什么?” “人家做的可是大事,哪能如你一般的混吃等死。”万华调侃她,为几人各斟了酒,几人一同举杯饮下。 觥筹交错,红蜡渐消。 将近子时,宴会终散了,三人都各自送了韩玉昭一份手礼,明如澈送的是方金玉砚,万华则送了十八副名家之作,个个都价值不菲。 林向晚感叹:“你万华何时也开始送这等风雅之物了?” 韩玉昭笑着:“别看万华平日不怎正经,竟还有文人的情怀在呢。” 唯万华冷笑着看了她二人一眼,“不懂了?玉昭,你要是哪天倾家荡产,就把这些卖了,保准你回本不说,还翻一番。” 林向晚:“......” 韩玉昭:“......” 明如澈羡慕地道:“哇,我也想要一车。” 接下来轮到林向晚,林向晚自怀中摸出一块金玦,塞给韩玉昭 道:“银钱你也不缺,这东西你拿着,日后凭此物来找我,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韩玉昭含笑摸了摸手里的金玦,调笑道:“便是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干吗?” 林向晚却严肃地点了点头,“干的。” 韩玉昭轻咳一声,连忙收好道谢。 四人立在庆和斋门口,互相寒暄道别了一阵,才各自离去。 临走时,万华拉着林向晚悄声道:“今日太女罢朝,我听人说是因她在陛下面前提起了已故兰君。” “兰君?”林向晚眉心深锁,“这是何人?之前从未听闻。” “宫闱秘事,岂能轻易传于她口。”万华左右相视了几眼,才道,“十几年前的旧事了,那时你我才几岁?听说兰君之前很受宠,后来不知为何被赐死,这个名字便成了宫中忌讳,太女与陛下言谈时提及此人,不知说了什么触怒了陛下,陛下罚她在东宫禁足思过。” 林向晚就知此事没这么简单,听万华这么一说,更是好奇,这兰君究竟是个何等人物,竟能让陈芮因他动了要易储的心思。 然而这种问题,她自然不可能去问万华,十几年前的旧事,恐怕万华也并不清楚。 “如此,多谢了。”林向晚对万华一礼,“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开口便是。” 万华见她说完又钻回庆和斋,不解道:“你落了东西吗?” 林向晚摇了摇头,“你先回罢,我嘱咐她们做几个夜宵。” “噢。”万华也不多言,只心道林向晚最近胃口见长,吃了那一大顿酒席还有地方吃夜宵呢。 伏夜时分,林向晚踩着一地枯枝回府,故意弄出些响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床上的男人身上还穿着件外袍,显然是在装睡。 她便将从庆和斋打包的饭菜搁置在桌上,拿温凉的手背去贴了贴云宸的脸颊,低声道:“夫主,可有兴致陪我小酌一杯?” 云宸这才睁开眼,懒懒瞧了林向晚一眼,没有开口,看样子还为下午的事生着气。 林向晚暗觉好笑,只得讨好地搂住他,皱着眉撒娇,“唉,你不知,万华和明如澈那两个狗东西,仗着我做东喂了我多少酒,现在腹中烧得厉害,难受得紧。” “奴给妻主揉一揉罢 。”云宸闻言忙坐起了身,眸子里尽是忧心。 林向晚看着他可人的模样就欢心不已,“揉不揉的,一会儿再说,你先起来,陪我用些饭。” 闻言,云宸也不好再推托,便与林向晚共坐一处用饭。 酒席上已进了很多,林向晚实在吃不下了,便撑着下巴捣着碗里的饭粒,观赏云宸进食。 可男人吃饭一点儿也不安分,时不时就要抬起头来瞧她一眼,林向晚唯恐他发现自己夹来夹去其实什么也没吃,当即沉下脸来,怒道:“好好吃饭!东张西望地作甚?” “......”云宸抿了抿唇,忍辱下咽。 作者有话要说:截止目前,煜哥儿的cp已经出现过啦,你们猜出是谁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1、宫宴 饱腹过后, 云宸略显疲态,林向晚知他今日被弄了许久,怕是早就坐不住了, 便抱起人往床上去。 云宸以为她又来, 皱着眉很是无奈道:“今日...实在是受不住了。” 林向晚温笑出声, 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亲,“我不折腾你, 你安心睡罢。” 云宸以为她要走, 忙拉住林向晚的腕子道:“妻主去哪儿?” 林向晚安抚他:“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身子。” 此话一出, 两人俱是想到下午时的荒唐模样, 云宸面上如火在烧,声细如蚊道:“奴......奴晚间沐浴过了。” 林向晚不知他这样爱干净,还盘算着回来替云宸洗, 既然如此,她便解了外衣,踢了靴子, 同云宸躺作一处, 往男人温热的怀里钻。 她将鼻尖埋进云宸领口嗅了嗅, 搂紧了男人的腰,呢喃着道:“是么, 怪不得香成这样。” 云宸却敛着眉,很是认真地闻了闻自己身上, 可除了林向晚身上惯有的那股淡香,他什么也闻不出。 “小傻子。”林向晚看着他的动作,自发去给人揉腰,“为妻替你疏解疏解, 力道轻轻的,你要是困了,就睡。” “嗯......”云宸轻声应着,不知为何,他觉得林向晚今日对他好极了,竟还许了他不会再碰旁的男人一事。 腰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揉了片刻,云宸只觉得那股酸软劲消失了大半,舒服得他倦意朦胧,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最后一丝神识消散前,他忍不住想,就这样跟林向晚一辈子,也是好的。 - 年底的宫宴定在腊月下旬,这日各级京官都要入宫拜谒,为皇帝祈福、受皇帝恩泽、与皇家同乐。 去年就是这时,杨景天来与林氏夫妇言说了亲事,没想到时隔一年,林向晚不仅娶了别人,还将她哥的婚姻也一块儿包办了。 话虽如此,林向晚私心里还是十分留意,寻个出身干净容貌艳丽的女奴来服侍她哥哥,但看来看去都觉得左右不如意。 最要紧的,还是要林煜喜欢才是。 与谢容假意成亲不久,林向晚就暗中领着林煜去面过一次,可她那哥哥怕羞极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何况是掀开脸上的面纱去掌一掌人家的面 相呢。 每每思及此事,林向晚都要烦得长叹一声。 此时二人俱在入宫的马车上,云宸听见她叹气,不由出声:“妻主为何事烦忧?” 自己的事,林向晚向来不愿让云宸也多份忧心,她刚想摇头,忽然觉得在感情之事上,也许男人才最懂男人,于是问道:“宸儿年少时,可曾思过什么春呐?” “......”一句话引得云宸极为不满,暗自冷冷睨了林向晚一眼,才温良道,“奴自幼养在深闺,何以思春?怎么,难道妻主忽然想起哪位豆蔻佳人了不成?” 林向晚听他话头说得极酸,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要是那时就有了如意的,以我这急性子,怕是早娶了过来,如何能沦落到在这里相思呢?” 云宸神情淡淡不予置评,不过对这答案却是极满意的。 前面传来一声“吁”声,马车逐渐停了,林向晚率先下去,回身来接云宸的手,道:“慢些。” 云宸略提起衣摆,下车时,他深深望了眼面前巍峨的皇宫。 林向晚安抚道:“别怕,进宫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纾从前面的马车下来,看着她二人嘱咐道:“切记不可乱逛,不可误入内宫,不可妄言。” 前世时林向晚为了看她哥哥不知跑了多少趟的皇宫,对里面的规矩早已是烂熟于心,连连点头,“知道了,娘,放心。” 今日云宸的穿衣打扮都是林向晚一手操办的,她挑了最寡淡的颜色,最黯淡的珠宝,梳了最平平无奇的发式,可左看右看,她还是觉得这男人天生就是来招人的。 “一会儿必有朝臣找我饮酒,不要跟别的女人说话。”林向晚眼巴巴地看着云宸,底气不足道。 云宸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宫宴的位次按职位分,林纾与丞相等人都在圣前,林向晚则要排到中后,惹人嫌的杨景天就坐在她对面,对林向晚拉着一张脸。 不过万华素来很有后台,她特意将位子调来跟林向晚一起坐,眼角瞥见林向晚身后的云宸,眸中惊艳明显。 “哇,我就说,要是个一般人物,怎么能让你林向晚动了心思。”万华向来不拘小节,硬是将自己的桌子朝林向晚挪了半寸。 林向晚心头微沉,略 有不满,但还是和颜悦色道:“你别贴这么近,一会儿让人瞧见。” “整个京畿有谁不知我与你交好?瞧见又能如何?” “谁关心瞧见你我?”林向晚皱紧了眉,“你素来招摇,别让我的夫郎被人看去了才是。” 万华听着她嫌弃的语气,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年底的宫宴排场甚大,平日不甚常见的人都能见上一面,尤其是林向晚的姑母明雪今日也会出面。 宴会前奏自是太女前来安排各部大臣,皇太女陈弋茹今日神采奕奕,一身月白鸾服光彩照人、气度非凡。 她先是自前列一一问候了朝堂重臣,才慢慢往末端走来。 万华小时候是和陈弋茹玩过的,后来身为人臣而守礼,才疏远了些,可不论如何都要比旁的人亲,起身微笑道:“茹姐姐,臣在这儿呢!” 陈弋茹冰凉的眸子看了过来,往她们的方向微微探寻了一阵,在与万华视线相接的瞬间也露出一个亲善的笑容来。 对这位前期的太女殿下,林向晚仅存的印象便是她后来被废了,至于以前如何、为人如何是一概不知。 只是从万华的口中了解到,陈弋茹似乎是个极有才华的聪颖女子,敏而好学、心思清明。 “万华,你怎么在这儿?我方才特意寻了你几遍都找不见你。”陈弋茹几步踏来,她身姿挺秀端正极有风骨,从小便受皇家礼法熏陶,光是走路就很是好看。 “臣一个人坐着,多无趣呀,便找了好姐妹一起。”万华侧身介绍道,“这是臣的知交,护国府林向晚,想必茹姐姐与她早就相识了罢?” 林向晚忙弯身一礼,“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陈弋茹这才将目光投向林向晚,略微打量了她一下,点头道:“本宫记得你,那日提出另设有司与卫所互相牵制的,便是你罢?” “正是。”林向晚恭声,“承蒙殿下记挂。” 万华心想林向晚不是在跟着太女做事吗?这俩人怎么一副初相识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她在这儿这二人为了避嫌难免要演戏一阵? 想了想,万华道:“殿内有些闷热,我出去透口气。” 陈弋茹惯了她这副不羁的性子,自不见怪,只将目光掠过林向晚,去看她 身后那个男人。 “这位,想必是林夫主了?”陈弋茹见男子气度不凡,一时有些不敢辨认。 坊间林向晚娶了教坊司贱奴为正夫的传闻,她也听说过。 云宸便上前半步,对陈弋茹拜道:“臣夫参见太女殿下。” 这声音极是清悦好听,陈弋茹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想要看看男人的模样,可男人却始终低垂眉目,看不分明。 只片刻,陈弋茹不欲逾礼,忙收回了目光,恳切地看着林向晚道:“本宫觉得林卿见识不凡,假日时日,必可成为......” “长姐这又是在招揽哪位人臣呐?”话正说着,艳容盛装的陈秋明自殿门踏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二人。 林向晚心中暗叹一声,又是向着陈秋明那边拜道:“微臣恭请殿下金安。” “免礼罢。”陈秋明不经意般睨了她一眼,林向晚正色抬头,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此,陈秋明心中才顿时松快过来,娇声道:“长姐,为何拉着张脸?不高兴见得我么?” “三妹说笑了。”陈弋茹冷淡了眉目,“既然你来了,我便走了。” 这位太女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物,居然真的说走就走了,陈秋明眼神轻蔑地晃了其背影一眼,才转头看着林向晚笑道:“这员外郎的职称,林卿是嫌小了?” “微臣自知粗浅,哪有嫌殿下恩泽的道理。”林向晚不卑不亢,“若不是殿下青睐,微臣何以能站在此地,微臣必将追随殿下至死,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陈秋明不过是一句试问,自然明白林向晚不可能这么快就转投在了陈弋茹那里,不过听了林向晚一言她方觉得安心,妖娆的面容上露出个深笑来,“林卿言重了,什么死不死的,孤的海晏河清,还等着林卿共赏呢。” 宫宴快要开始,陈秋明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林向晚这里耗,言说了几句就要回到上座。 林向晚向其离去的方向微一拜礼,正想着去把万华叫回来,可在看到跟在陈秋明最后面那个家奴时,她脸色骤变! 陈秋明身边怎会有匈奴人? 那家奴身形羸弱不怎引人注目,可林向晚记忆力极好,第一眼就认出这人分明是前世锦衣卫抓来的匈奴奴隶! 只不过前世时,此 人身形稍显魁梧而肤色深,匈奴特征明显,现在却是原原本本的中原模样。 林向晚目光紧锁那人神色复杂。 不,不对,也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此人应该本来就是中原人,当年只是佯装匈奴奴隶。 难道,前世锦衣卫替梁朝打的那场胜仗,是假的吗? “妻主?”云宸见林向晚目光渐深,恐人察觉便出言提醒。 林向晚瞬间回神,安抚地摸了摸云宸的肩,道:“无事,你坐下罢,陛下快来了。” 日升时分,陈芮才从金鸾帐后面走出,即便平时保养不错,她身为一国之君操劳甚重,容颜已显老态,阴沉着脸的模样更显气氛沉重,叫底下的朝臣大气都不敢出。 惯有的慰问之后,坐在帝位上的陈芮忽然长叹一声,肃然道:“今日宴饮,本该是君臣同欢,可朕今日,却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 陈芮方又慢悠悠道:“黄州太守手书一封,进言:匈奴内讧,大王女乌达丹外逃至礼县,乌达沁追杀,途中已杀尽半个县城的百姓,仍未知乌达丹下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2、领命 “什么?匈奴小贼竟放肆至此!” “欺我大梁无人吗?” “陛下, 此罪滔天,天理难容啊!” 梁帝说完首尾,底下的群臣仿佛炸开了锅, 互相激烈地议论争辩着。 关键时, 还是兵部尚书韩淑怡起身上前道:“陛下, 匈奴犯我国威,请陛下出兵讨伐。” 同时又有几名大人联名上奏:“臣附议。” 陈芮将手中的折子一扔, 揉了揉作痛的额头, 不耐道:“朕自然知道,卿等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韩淑怡便道:“启奏陛下, 护国将军林纾大人作战经验丰富, 英勇非常,臣私以为无人比她合适。” 听见母亲的名字,林向晚神情微动, 却是将目光转向了陈秋明。 今日谁去的决定权,与其说是在梁帝手中,不如说是在蔚王那里。 “朕也觉得是这样。”陈芮将目光转向面色沉静的林纾, “林卿以为如何?” 林纾自不会推辞, 只道:“臣愿领命。” 话音未落, 林向晚见陈秋明已有动作,忙随之起身上前道:“陛下, 微臣愿替母出征,誓扬我朝国威。” 动作稍慢的陈秋明身形一滞, 将手中提起的裙摆又扔了回去。 “哦?”陈芮慢慢坐起身,双目直勾勾盯着近前来的林向晚,“你亦有如你母亲般的领军之能么?” 林向晚敛目,“微臣自幼饱读兵书习兵法, 受母亲熏陶尤甚,有信心拿下此胜。” 众臣闻言有不敢苟同者,杨景天上前道:“陛下,两国征战并非小事,少将军虽有虚衔在身可并无作战经验,若此役战败,岂非成了大梁的笑话?” 这顶帽子扣得巨大,明面上是说林向晚并无领军之能,却又拐弯抹角的暗示若林纾去了没赢,那便是个笑话。 林向晚冷睨了她一眼,复又进言道:“陛下,微臣愿立军令状。” “阿晚!”林纾急急回斥她一句,示意她退下。 这军令状一立起,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林向晚如若战败,那是真的要提头来见。 杨景天看笑话似的瞅着林向晚,嘲讽道:“军令状?小小匈奴也需我大梁立了军令状去拿么?” 林向晚冷笑,“怎么?杨大人左一句笑话右 一句不需,看在是成竹在胸呢?要不你去?” 杨景天脸色一变,“你......” “够了。”陈芮出声打断,看戏似的看着她二人争辩,慢悠悠道,“蔚王如何看啊?” 得了此话,陈秋明才从座位上起身,细细打量了那话题的三人一眼,回禀道:“母皇,我等皆固知林家适合出征,然匈奴此次不过屠小半城罢了,又意在沛公,何须大动干戈,不如就依林向晚所说,让她立了这个军令状,看看她的本事。” 陈芮闻言亦是点头,“也罢,就让她去,届时不敌,朕再派别人就是了。” 半城百姓,已有百余人性命,这百余人在陈芮母女眼中竟不过儿戏,何况林家上下区区数十人呢。 林向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恭敬道:“微臣谢陛下与蔚王赏识。” 罢宴之后,林向晚携云宸随母出宫,走在青云道时,万华追了上来,担忧道:“怎的我不在一阵,你就立了份军令状,你可知打仗不是儿戏,你若输了,那真是要掉脑袋的。” 林向晚知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笑问道:“你怎知我就是儿戏?放心罢。” 话已至此,万华也不多言,只驻足相送:“那我等你凯旋而归,摆酒等你。” “好。”林向晚深深望她一眼,渐回了身。 林纾已自行上了马车,云宸却还站在不远处等她,林向晚上前几步将自己更热和些的手炉换给他。 “妻主去时,奴怎么办?”云宸看着她小心翼翼道。 “就在家中等我罢,想必也过不了许久。” 云宸自是不依,皱着眉道:“奴跟将军同去罢,奴绝不添乱,还能好好侍候妻主。” “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有敌军袭营,我如何能保全你?听话,就在府中待着。” “妻主在外,奴必然成日心忧、闷闷不乐,奴求妻主将奴带上。”云宸见林向晚左右不允,硬是拦在了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眉心微蹙,心道云宸素来乖顺非常,今日为何要跟她争辩这个? 军中风气不良,难道是怕她在外面有了别人? 思来想去好像是这个理由的可能最大些,便允诺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不会碰旁的男人,便是绝对不会。” 云宸见她曲解自己意 思,便是有些着急,“奴不放心妻主,并不是为了这些,奴是担心妻主安危......” “你又不会武功,难道到时候还能来保护我不成?”林向晚用力握了握云宸的腕子,不容拒绝道,“你就留在府中罢,无聊时去与兄长或父亲说说话,不用多久我就能回来。” 云宸还欲再言,可他见林向晚板起了脸,只好生生住了口。 他自然知道他手无缚鸡之力,若生危机保护不了林向晚,可只要他在,他至少可以保证林向晚会活着回来,此去边境一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要他放林向晚一人前去,如何放心的下? 有那么一瞬间,云宸真想直接告诉林向晚,他也是重生之人,请林向晚可以放心地信任他。可这话一开始没说,如今再说便显得他当初有多居心叵测。 何况,如今他还没有怀上林向晚的骨肉,二人之间仅存的联系全凭林向晚的良心,又岂能容他左右呢? 云宸忍不住有些怀念前世时,林向晚走到哪里都将他带到哪里,置在何处都不放心就要置在自己的身边和眼前,哪里需要他如今这般苦口婆心地求林向晚把他带上。 进了趟宫,回来得知女儿要去边境打仗,明迟气得又发了顿脾气。 但他是识大体的人,知道这条路林向晚终究是要走的,只是心里别扭,倒是苦了林纾,跟在他后面又捡书册又捡笔的。 父亲如此,林煜也很是担心,“阿妹从未上过战场,千万要小心啊。” 林向晚安慰完明迟,又来安慰他,“哥哥放心罢,我保证好好回来。” 倒是谢容,深深望着林向晚,私下低语道:“将军,下奴虽不堪大用,但好歹也是在军营里漂泊了多年的,将军不妨将下奴带去,也好有个人伺候。” 林向晚踮起脚来摸了摸谢容的脑袋,“你如今是万华的朋友,若是跟着我去了军营算怎么回事?你留在府中已是很照顾我兄长他们,我是去打仗,怎么能让你去伺候呢。” 谢容见次也不再多言,只是沉默着拜了林向晚一下。 林向晚见他这副拘谨的模样,不由失笑,“在府中,你亦是主子,何须对我如此,日后若不生变,你是要一辈子在将军府的,放松快些便是。” 这些话说给谢容,谢容嘴上应承下来,却还是守礼那套,林向晚也不跟他磨,反正时间长了,谢容自会习惯。 吃过晚饭后,林向晚去了趟林纾的书房。 “母亲,孩儿准备明日启程,此行去母亲可有话要嘱托?” 林纾目光亲善,“你是我的女儿,本事如何我心底有底,该说的话和该注意的,我平素都与你说过了,你要记得小心。” 腊月天寒,漠北又是缺水,此役无论怎么看大梁都处于上风,怀着这样的想法,林家人虽个个心忧,但多少还是有些放心的。 林向晚思及明日走得怕是匆忙,待她远行了,她那夫郎成日不知又会不会好好吃饭,出了书房后便匆匆回了西院。 没想到在西院外,那青石子铺成的岔道上,早已站着一人,那人英气的眉目款款注视着林向晚,显然是在等她。 “周哥哥?”林向晚微愣,几步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何时走?”周穆见她穿得果然单薄,便将手中的披风给她系上。 “明日。”林向晚顺势拉紧身上的披风,如实回了,“周哥哥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的。” 周穆微微颔首,“阿晚自幼习武,五岁就能挡在我身前声讨凌弱之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多少年前的旧事,即便周穆提及,林向晚早记不清了,只得尴尬道:“想不到周哥哥还记得。” 两人一处走了十数步,迎着寒风凛冽,周穆耐不住地咳了几声。 林向晚关切道:“周哥哥病了?吃药了吗?” 周穆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却从怀中摸出一块极好的玉玦,递给林向晚。 “这是?”林向晚摸着那块尚留有周穆体温的玉玦,不知作何表示。 “这是天山寒玉所制,硬度与其他软玉不同,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你带在身上紧要处,关键时刻或可救命。” “这......”林向晚十分犹豫,“其实不必,届时还有护心镜在,我自会十分小心......” “带着。”周穆又咳了一声,神情坚定,“战场时有不测,我知你心细,但你带着它,我就能放心。” 见周穆话至如此,林向晚也不好再推脱,只是道:“那周哥哥放心,我定将这块玉玦完好无缺带来给你。” 见她将玉玦收进了怀里,周穆面色红了红,不甚自然道:“那我回房了,你也速速回去罢。” 二人这才行入西院,两厢分别。 主屋那边灯火通明,林向晚外袍上尽是寒气,便脱在了外面,只着中衣往卧房中去了。 她心里存了些话想对云宸说,她的这位正夫似乎少了她在身边便很是不安,她想弄清楚,云宸为何会不安? 如今司琴与他的关系比跟她还要亲密,说司琴是云宸的心腹也不为过,这府苑虽大,但也无人想要害他,他究竟在不安些什么呢? 外室与卧房隔着十几步远,林向晚才走了一半,就听里面传来一声问候:“是将军回来了吗?” 那声音是云宸的,林向晚认得,可她却觉得有些异样,和云宸平素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 “是我。”林向晚应了,忙去房中寻他。 林向晚睡觉不算安分,她卧房的那张床是极大的,平日和云宸怎样折腾都很宽敞。 可今夜,那张雕花的大床被朱红华丽的绫罗所染,帐间拉着数道红绡,仰卧在床上的男人穿着那件毫无蔽体之用的素蝉纱衣,雪白的肌肤透过那些凌乱的红绡若隐若现。 男人媚眼如丝,水润的软唇间还衔着一条艳色的长绡,声音蛊惑道:“将军,帐暖,可要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参加了个没什么用的比赛,大爷老板们行行好,赏我点营养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3、服软 屋内烧着暖炉, 气温正是适宜。 可林向晚却觉得浑身发热。 床上的男人今日的穿着较上次更为放肆。 上次他还只是拘谨地坐着,修长的双腿并作一处,端着副纯良的表情看她。 可现在, 那如银丝般的轻薄缎子层层堆叠着, 云宸的腿仍是并拢着, 却是极为巧妙地交叠在一起,该遮的东西都变得将透未透, 含着十足的勾丨引意味。 他上半身的衣服还穿得十分周正, 瞧不出一丝端倪来。 “怎么穿成这样?”林向晚听见自己问道,然后她一边问, 一边钻进那数段红绡之间, 碰了碰云宸的鼻尖。 她视线中顷刻就只剩下男人精致的容颜,与绯色的唇瓣,蛊惑而甜腻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请将军享用。” 享用。 一个平平无奇的词汇在他嘴里被念得香艳无比, 修长的指骨一边替林向晚解开前襟的扣子,一边又捏着林向晚细软的手指,引她覆上自己的脸颊。 林向晚目光显出几分迟滞, 像是被眼前人吸走了半分神智般。 不过她很快回神, 夺回了自己的主导权, 压着云宸色气的唇瓣疯狂掳夺了一阵。 这一吻罢了,男人仿佛意犹未尽般, 伸出香软红艳的舌尖,去舔尽林向晚唇上的水渍。 林向晚方才努力拾起的理智又崩塌了。 ...... 夜色浓沉, 月上中天时分,房中的好事将歇。 躺在一片艳红间的男人身上没有一处光洁,尽被覆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林向晚这回当真没有半分克制,事后渐渐露出几分后悔, 轻手轻脚地替云宸稍作一些清理。 “弄疼了罢?”林向晚揉了揉云宸的脑袋。 云宸乖极了,拿脸颊蹭了蹭林向晚的手心,哑声道,“奴舍不得妻主。” “乖乖。”林向晚心中顿生无限疼惜,“我跟你保证,速战速决,半月即回,如何?” “骗人...”云宸声音夹带上一丝委屈,“光从京畿走到黄州去,就要多少天了。” 林向晚没了办法,她明知此举不对,可她内心不知为何软成一滩,半个驳斥的字都说不出。 男人还拿漉湿而漂亮的眼睛哀戚戚地看着她。 “这样......”僵持了半晌,林向晚服 了软,“我天亮便启程,需快马加鞭赶往黄州,你在家好生安歇一日,翌日我让人用马车送你,这样总可以了?” 云宸心知这已是林向晚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终于眉开眼笑,将林向晚搂进怀里,“奴知妻主最好了。” - 出征黄漠,朝廷不得不发下一批军饷以供军队补充物资。 一想到今年营中将士的过冬算是舒适了,林向晚心中就畅快不少。 天色未亮时,她便轻装简从,携母亲的兵符,前往京郊大营。 军营惯来早起,待林向晚到时,整个军营已肃整待命。 “少将军。”上前说话的是总兵刘萤,面相清爽干练,于林向晚却很是陌生。 林向晚下了马,正色道:“之前我来过几回,怎不见你?” 刘萤恭声回复:“卑职到京需进卫所从事任职,故不在军中。” 林向晚点了点头,又过问了物资粮草一事。 然话音一落,刘萤面上却显出几分为难:“回禀将军,军中不起战事已久,许多兵器甲胄磨损甚重,急需更新,朝廷发下的军饷于我等皆是杯水车薪,粮草也......” 林向晚没想到对大战在即的军队,陈芮竟只拨款惯例的六成,加上军中物资本就损耗严重,刘萤只能补全了急需的粮草,但兵器甲胄一类,军中有近三成的将士手无寸铁。 “近三成?”林向晚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是。”刘萤眉心深锁,“本来这些事早就该上报解决,可卑职每年都往卫所递了折子,每年都杳无回音。” 当然不会有。 朝廷重文轻武长达数年,时至如今,军士已与平民无异,这些人又怎能盼来朝廷的补助呢。 “先让装备齐全的跟着,其余人垫后罢。”林向晚烦躁地扯了扯紧束的领口,没想到还没上路,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看来,她还是将事态看得太过简单。 刘萤领了命,吩咐将士们整队前行。 自京畿北上,路过的多是山地丘陵,北地严寒,多处覆雪,山路极不好走。 她们要赶长路,马匹便很是损耗,经济又难以维持日换一马,这行程又不得不耽搁许多。 第一夜,林向晚等人尽力赶至峡州,在一处尚算平坦的坡地上驻扎下来。 “ 此地背风,吩咐将士们于此地扎营,山上虽无草木扎根,岩石够硬,应是安全无虞。不过还是让人轮班值守,军中人多,不得不谨慎些。” 刘萤愣愣听着,没想到林向晚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娃,还懂得仔细分辨这些,对她顿生不少好感。 林向晚作为主将,她的营帐理应排在众兵之间,最为保守安全,且暖和。 然这一路有些许水土不服的军士,勉强跟着大部队走到这里已是十分辛苦,林向晚便让人将她们的营帐布置在自己那里,她换别处去睡,又叫人熬了新鲜的菜汤米糊。 “今晚大家都将就些。”林向晚高声道,“长途跋涉不宜过量食肉糜,否则明日水土不服者又会新增一批,我已嘱咐军医煮了驱寒治头痛的汤药,吃过饭后尔等可服少量早做预防。” 营中军士见她安排得这样妥当,简直与林纾将军同行无异,因林向晚年纪轻而忐忑犹疑的人渐有了不少安心。 见周边杂事安排妥当,林向晚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此次匈奴事小,何况匈奴人本就因内部争斗而牵连大梁城池,想来平乱亦要不了多久。 但林向晚一直眉头直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的床不算硬,林向晚并非娇生惯养的人,什么地方都能凑合。 可她在那张软席上左躺右躺,始终无法入眠。 这地方哪里有云宸的怀里温暖......她没头没脑地想。 以往每次睡前,云宸都会轻柔地亲一亲她的额头,今晚没有人来亲她,如何能睡得着? 林向晚翻来覆去数十次,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幸亏应了云宸的话,将那男人给带上了。 不然往后这几夜要怎么过才是...... 应是认床罢?林向晚皱着眉给自己寻着别的借口。 也许是同人一起睡惯了,冷不丁剩了她一个人,有些不习惯而已。 就这样不知熬了多久,许是折腾过了子时,林向晚终于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林向晚年也二九,穿着一袭暗沉乌黑的骑衣,面色深沉地跪在将军府的主院里,瞧着似乎已跪了许久。 林向晚有些讶然,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被罚过跪,今世没有,前世亦是没有。 过了一会儿,林向晚看着她 自己跪在那里,直到跪得她都觉得膝盖生疼,屋里才走出一人。 是她的母亲,林纾。 可母亲的表情很不高兴,皱着眉严声道:“林向晚,今我武将虽难成大器,但天下海晏河清不正是民心所向?你口口声声说你是重生而来,说陛下不君,诛杀了林家满门,可你妄图借外力挑起两国争端,便是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与陛下的做法又有何异?” “两国征战,遭殃的是百姓!今日若不是我发现你胡作非为,黄州几百人的百姓就要因你而死!林向晚,若你所说的复仇是这样,那我林纾宁肯灭府。” 林向晚抬起了头,她目中凶光尽显,不满地盯着林纾冷笑:“怎么?我在母亲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不堪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告诉母亲,今日我为复仇,不光要杀尽那些边城百姓,我还要杀蔚王!杀昏君!她陈家能坐的天下,我林家有何坐不得!” “你放肆!”林纾拿出一条蟒鞭,狠狠抽在林向晚身上。 那痛感似乎能被共情,熟睡在营中的林向晚骤然眉头紧蹙,全身颤了一下。 “你这个逆子!真是满口胡言疯疯癫癫!我就不该信你什么重生之言!”林纾气得两手颤抖,手中那条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林向晚身上。 然林向晚跪得笔直,躲也不躲,只是怨恨而嘲讽地盯着她的母亲。 “别再打了!”父亲明迟忽然从房中跑了出来,抱紧了跪在地上的林向晚,厉声道,“阿晚是我的孩子,你要把她打死吗?阿晚既说了没做,其中必然有别的误会,我们自己的女儿,你为何不信她?” “你要我如何信?”林纾扔了鞭子,怒视明迟,“就因你纵溺女儿,当初劝我相信她重生的是你,如今她犯了错护她的又是你!明迟,你真是枉为人父!” 林向晚十分惊讶,不论何时,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对父亲说话,她的母亲虽出身武将世家,不通风花雪月,可对父亲却始终是温柔而包容的。 今世重生,林向晚自己也看得分明,她的母亲父亲明明是真心相爱,可在这个梦境中,为何会这样? 然而,林向晚看见梦里的自己却早就见怪不怪般,只漠然看着双亲争吵。 怒骂了一阵 无果,林纾扔下那父女二人走了。 明迟蹲在她的身前,给她轻轻擦着脸上的血迹,温言道:“我的乖女儿病了,不怕的,有爹爹在呢。” 林向晚登时觉得眼眶一热,心痛难忍,可她看见的那个自己还是冷着一张脸,扯出个不怎好看的笑容来,“是呀,我病了,我疯了!你们是不是都盼着我死了?” “阿晚,你究竟在说什么?”明迟痛心地看着她,“我是你爹爹,我拿你当我的命,你怎么能对爹爹......” “够了!”跪在地上的林向晚打开了明迟的手,皱着眉站起了身,“你平日不是不愿意碰我么?今日怎么贴得这么近?我看父亲还是守守夫德罢!” 真是混账! 林向晚气得浑身一抖,不满地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冷面女子,心道这好在是个梦,如若是真的,她自己都想给里面的林向晚一鞭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4、哨声 这段情景宛如一场戏, 很快散成了无数个光影,沉没进黑暗里去。 那黑暗仿如一道会吸人的深渊,林向晚觉得浑身一沉, 突然醒了过来。 她颈侧浮着一层虚汗, 心脏狂跳着, 如斯感觉,就像回到当初在吹花小苑, 她刚重生的时候。 林向晚满心茫然, 甚至忍不住下床到帐篷外看了一眼,确认这里就是峡州, 她的确是和将士们一起酣睡, 才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云宸在身旁,她总会睡得不好。 现如今林向晚终于觉得, 不单是云宸需要她,她竟也很需要云宸。 此刻天色尚早,伙房的炊兵还在睡觉, 林向晚头脑清醒无比, 索性不再睡了, 反将米粮找出,给军营的人熬粥。 她刚生好火, 将米水入了锅,就见炊兵急急赶了过来, 直挺挺跪了下去,“将军恕罪!卑职起迟了。” 林向晚忍不住想,这地上这么硬,这女人的膝盖不知磕疼了没有, 她在梦里跪了一晚上,感觉膝盖好像到现在还疼呢。 “无事。”林向晚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做个早饭,让这人这样惶恐,赶紧抚慰道,“是我起早了,左右无事,就先弄了些。剩下的你来。” 那炊兵闻此,才松了口气,从林向晚手中接手过活计。 天色微明时,军中的将士都尽起了,得知这米粥竟是少将军亲手熬的,都十分受宠若惊。 林向晚不自然地笑了笑,只好道:“还好及时有人来,否则我的粥可能要糊了。” 她觉出自己的存在似乎让这些将士很不自然,便独自前往一处用饭。 待一碗粥见底时,有一身形纤瘦的女子前来找她。 “少将军。”那女子露出个憨笑,手里还捏着一个窝头,“卑职找您半天了,您怎么拿了一碗粥就走了?” 林向晚认出她是那个炊兵,笑道:“足够了,我早饭惯不多用。” “今日又是一天行程,将军不吃饱怎么行?”那女子不由分说将窝头塞给她,道,“那边大家伙都吃好了,等将军好了,我们就上路。” 林向晚见她极是热情,忍不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似是没想到林向晚会问她一个小小炊兵的姓名,眨了眨眼 ,老实道:“卑职姓何,名婵婵。” “何婵婵?”林向晚轻笑一声,“昨晚水土不服者,痊愈了吗?” 何婵婵道:“好了大半,大家身子骨都不错,终年历练的底子俱在的,不是什么大事。” 林向晚这才放心,将手里的窝头收好,道:“那我们走。” 峡州多岩山,地势险峻,不过今日若行程快,傍晚她们可赶至凉泉,那里气候和缓,周围有城镇,亦可弥补一些物资。 林向晚精神清爽,却忍不住去想昨夜那个梦境。 那应该...只是个梦罢?可梦里却提到蔚王与陈芮,还有.....黄州百姓。 林向晚想起在宫宴上,看到的那个尾随在陈秋明身后的女子。 若当初,那女子是佯作匈奴俘虏,原因何在?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锦衣卫并未抓到匈奴俘虏,甚至并未战胜,那些战胜的消息,也许是陈秋明为彰显自己能力而扯的谎。 如此想来,林向晚也突然觉得前世那些战胜的奏报来得未免有些频繁。 平乱边城明明一役就能解决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多封战胜的奏报送至圣前呢? 可若说战胜是假,京畿又的确没有再收到边境被犯的消息,两国确实相安无事,匈奴臣服于梁朝,每年还会敬献一些牛羊。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向晚昨夜梦魇频频,本就没有休息好,一想这些忍不住觉得疲乏头痛。 可这一路行程颠簸,她若不想点别的什么打发时间,想必很是难过。 想来想去,林向晚又忍不住想起了云宸。 按理说,今日云宸该乘着马车出发了。 除却随行的家丁,她还在云宸身边安排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影卫,安排的路线也是政通人和的州里城镇,待他赶到黄州,不知道得是何时了。 重生以来,林向晚一直忙于事务,甚少有时间专修武艺强身健体,这一路不歇赶至凉泉已是子时,下马的时候她腰背都酸硬了。 “就这里罢。”林向晚择到一处傍河的树林,远望依稀可见人烟。 因地势原因,那河水水流湍急,故而还没有被冰封,隐约可听见响动。 林向晚派一小队人马前往城镇补给了一些物资,挨过一夜,第二日又整顿出发。 昨日那个 炊兵何婵婵惦记着给林向晚备好充足的口粮,见林向晚眼下泛着些淤青,不由吃惊道:“将军昨夜没睡好吗?” 林向晚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推了父亲一把,然后害父亲流了产...... 梦中的自己还是前夜梦中那个阴沉而寡言的自己,只这一次不光是母亲,连兄长林煜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严肃着面孔指责她的不是。 这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和窒息,林向晚夜里醒了几回,又是一晚的辗转反侧。 若不是每早醒来她的确都是在军营里,与将士们一处,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仿佛梦里那些,才是真的一般。 因为她们抄的是山路,又极为减省时间,待大军赶至黄州时已过了十日。 黄州小境,民风受许多游牧民族影响较中原剽悍许多,还未进城,就见许多女人聚在一处赌博,上身皆光着膀子,嘴里的淫词浪语不堪入耳。 城门内,黄州太守魏琴已在等候,她面上十分惶恐,一看到林向晚就伏罪道:“卑职看守城池失职,请将军责罚。” 林向晚垂目扫了她一眼,挤出个淡然的笑容来,“大人言重了,边境本就事多,大人安守多年已是不易。” 魏琴闻言面上露出个十分热络的笑容,顺坡下驴:“卑职多谢将军体谅。卑职已备好酒菜,为将军接风洗尘。” “不知大人是怎么接风洗尘法?”林向晚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拿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众将士们,“好酒好肉,独我一人,还是她们都有?” 魏琴面上的笑容垮了一下,望了眼林向晚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很是勉强道:“自然...自然都有准备。” 得了这话,林向晚才露出个满意的表情,下马随魏琴入了府衙。 黄州百姓死伤数量过百,此乃重罪,中央派人过来自然要问魏琴的罪。 可魏琴一看林向晚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怕是连加冠的礼都没行,心中已存了八分的侥幸,对林向晚嘘寒问暖道:“将军此一路来辛苦了,若有任何需要请将军尽管吩咐,卑职定会好好侍奉将军。” “真的?”林向晚淡淡地看着她。 魏琴微笑:“那还有假。” “ 要间大宅子,几个手脚麻利干净的下人,都得是男的。”林向晚毫不客气地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任何人出入,能做到吗?” 魏琴的双眼都大了一圈,忙道:“能!能的。” “嗯。”林向晚笑着点了点头,“大人果然说话算话,我很欣赏大人。” 魏琴一听到这句,想必她那惩罚别说减刑,连免除的可能性都有了,哪里还有不乐意的道理,连忙乐呵呵地去给林向晚办事。 林向晚一路兼程,夜晚又总是多梦,此刻双目血红形容极为狼狈,恨不能一头钻进云宸怀里酣睡一场。 可算时间,云宸怕是要过两日才能来。 将士们都去了军营休息整顿,林向晚也不急着揪此地守卫的毛病,反而闲逛一般观察了一下黄州地形,接近傍晚时,才回了魏琴为她准备的府宅。 按说魏琴这老狐狸想必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这么大咧咧地住着,可奈何林向晚手上紧紧攥着她的前程,是绝对不敢派人监视林向晚起居的。 这样一来,待云宸来时,就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了。 廿日黎明,天边响起一声耳哨,林向晚警觉,立时就睁了眼。 若她没有记错,这是匈奴牧牛羊时专用的哨子,此哨声形长而音道狭塞,吹出的哨子可传达至很远。 林向晚忙穿好衣服冲出了门。 这个时候,乌达沁的人必然不会贸然吹响此哨暴露行踪。 倒是乌达丹,很有可能已经甩开了她的妹妹,在某处吹哨求救。 乌达丹生性仁慈,比她的妹妹更适合做一位好君王。 若能救了她,倒是能免去以后许多隐患。 黄州山地纵横,围城的多是些繁密的山林,纵然此刻枝叶尽落,可望过去黑漆漆一片,亦很难寻人。 林向晚只能凭借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 可那哨声只响起一遍,她也只能判断个大致的方向,具体方位却是难寻。 这山林中四面八方皆是来路,要找一个人哪儿有那么容易。 林向晚一面注意着隐蔽身形,一面快速搜寻屏息探听声音,终于在东北的下坡上,听见一丝细弱的呻吟。 她忙顺着方向追了上去,果然见一褐衣女子仰倒在一株树下喘息,衣服虽已换了中原 人的服饰,可发式却还留有匈奴人的影子。 “何人?”那女子足够警觉,连忙摸上的腰间的匕首,一脸防备地看着行踪鬼祟的林向晚。 林向晚伸出双手,示意自己并未携带凶器,低声道:“我是京畿来的,解决你妹妹乌达沁在礼县捅的篓子。” 乌达丹见她竟一眼识破自己身份,不可思议之余,寒声道:“你来杀我?” “我若杀你,观你现在的形势,你应早已断气了,断不会再有机会跟我说上这几句。”林向晚略微打量了乌达丹一下,进而道,“肋骨断了,后背有箭伤,对?” 她肯定的语气让乌达丹的表情更为惊怒,再度攥紧了手里的匕首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来救你。”林向晚向她扔出个瓶子,淡然道,“这是上好的止血药,你想自己的伤好得快些,最好信我的话。” “不可能!你们中原人满腹诡计,绝不会有你这么好心。” 林向晚看着乌达丹逞强的模样却只是低笑出声,“你话虽如此,汉话却说得这样好,想必内心也曾期盼过匈奴与大梁交好的一日,来看看大梁的锦绣河山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5、交易 天际升起一轮朝阳, 淡金的光泽照射进山林遍野,在林向晚清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光影。 乌达丹见林向晚相貌如此年轻,皱着眉道:“难道......你是林纾的女儿?” 林向晚没想到这人竟识得自己的母亲, 很是大方地点了点头, “好眼力。怎么, 你见过我母亲?” “她当年挥师北上时,我与你的年纪大致相仿。”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林向晚眨了眨眼, “大梁与匈奴相安无事了多年, 可你妹妹似乎一直想挑起两国争端呢。” 乌达丹寒声道:“她狼子野心,愚蠢不自知!” 话音刚落, 周围响起一片隆隆的马蹄声, 为首的匈奴女子头顶尖顶圆弧皮帽,背上一柄弯弓,带领着约数十人, 正向林向晚她们奔来。 气若游丝的乌达丹看着那些人瞳孔骤惊,怎么回事?她明明在黄州边境安置了自己的人手,这些人怎会赶来? 林向晚见那马上的女子脸型瘦小而长, 皱了皱眉道:“乌达丹, 看来你妹妹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愚蠢。” 乌达沁性情狠厉, 她才不管站在乌达丹身边的是什么人,命手下人即刻放箭, 将那两人通通射死。 “乌达丹。”林向晚也严肃了起来,“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今日我救你一命,扶你为匈奴王,但这期间,你得听我的。” 乌达丹面上血色全无,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活命要紧,忙扯住林向晚的衣下的曳撒道:“我听你的!” “很好。”林向晚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抽走,面向了乌达沁等人,从容地迎了上去。 乌达丹见林向晚不赶紧带她走,反而往乌达沁那边去了,心疑这林向晚究竟是想干什么? 乌达沁远远就瞧见这乌衣的年轻女子,现在等距离近了她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心中顿生不屑,勒令手下人速速放箭射杀二人。 而林向晚不紧不慢从背后取下长弓,十发箭上弦,看准时机齐射而出,四下当即响起一声清脆的齐名,前后不过眨眼,乌达沁身后十人被射落下马。 乌达沁脸色一变,急忙喝止了身后人道:“停下!” 林向晚见乌达 沁的人不动了,她自也不会先手,只站在原地等着乌达沁的人马上前。 乌达沁见那乌衣女子目光挑衅十足,胸中斗志瞬间被激发,高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中原人。”林向晚回,“泛泛之辈,不足挂齿。” 乌达沁质疑的目光扫过乌达丹苍白的脸孔,轻笑道:“你可知我是谁?挡了我的好事,你会有什么下场?” 乌达沁的汉话说得远不如乌达丹标准,林向晚总要仔细听辨,才能听懂她的话,索性道:“王女乌达沁,我代表大梁,与你有一笔交易要谈,你可愿听听?” 见此人数十人当前而面不改,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乌达沁心疑之余,猜测对方应来头不小。 她早收到黄州太守密报,说梁朝上京已派人来边境讨伐礼县一事,大概率就是眼前这女子。 既然如此,这女人便轻易杀不得,谁知杀了她会不会引得梁朝皇帝震怒发兵,如今的匈奴还不堪梁朝全力一击呢。 乌达沁紧了紧眉头,道:“说。” “想必王女也知,梁朝已派人清算王女在礼县的种种作为,可我却知道,王女如此费劲心力,是为了这个人罢?”林向晚垂目看了眼身后的乌达丹。 由于伤势严重和心中惊惧,乌达丹脸色已然煞白,亦是无助地看着林向晚。 “不错。”乌达沁一边确认那人果为乌达丹无疑,一边不耐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让王女将乌达丹交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按兵不动,免除了王女手下人的白白牺牲。” 乌达沁冷嗤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厉害人物,我大可以先抓了你,再杀了她!这样我手中就有了你们大梁的筹码!凭什么要与你做这场交易?” 林向晚摇了摇头,“且不说,王女想要抓我有几分把握,就说乌达丹此人,在王女手上死了,对王女来说绝对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王女又何须执意要让自己身陷囹圄呢?” 乌达沁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你们匈奴虽倡能者居之,但时长日久受我中原影响甚巨,立储立长的惯例已深入人心罢?何况而今乌达丹并未犯错,甚至很受部族拥戴,可是如此?” “她不过是惺惺作 态的贱人罢了!”乌达沁冷冷看了乌达丹一眼,“我父妃乃是母王最宠爱的男子,何况母王私下早有言明要将王位传于我!是她这个贱人私下动作,想要谋取我的东西!” 林向晚抿唇沉吟了一阵,悠然道:“可是王女,很多东西,若是匈奴王亲赐于你,你受之,那便是理所当然,但你要是一抢,即便这东西早晚都是属于你的,这里面的意思可就变了。这样的道理,就不用我向王女言明了罢?王女今日若杀乌达丹,一则,匈奴王夫尤在,其母族势力匈奴王会全不在意吗?你杀了他的女儿,他岂会善罢甘休?” 林向晚所言句句在理,似乎又的确是处处在为乌达沁考虑,乌达沁一时难辨真假,只得继续道:“还有呢?” 见她听了进去,林向晚暗笑一声,再而道:“二则,现今拥戴乌达丹的部众与王女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是...胜过王女,若王女贸然行动,定会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其中必不泛死忠之辈欲为乌达丹报仇,其又是一个隐患。三来,王女如今诛杀长姐,匈奴王座下女儿不止王女一人,是否也给她人以明示,只要杀了继任者,就可以捷足而登之,王女难道能睡得安心吗?” 一番话说完,乌达丹脸色已是有些难看,只冷冷盯着林向晚道:“那我又为何将她交给你?” “交给我就好办了。”林向晚抱臂笑了一声,“大梁带走此人,那么乌达丹余部的矛头只会对准大梁,而对匈奴王那里,你只需说一声乌达丹叛变,下面的事还不好办吗?” 乌达沁眉心紧锁似是在思考,半晌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王女就无需知道了。你只需要明白,将乌达丹给我,于你们百利而无一害。” 语毕之后,乌达沁用匈奴语与身边人低语了几声。 林向晚听懂了,她说的是:‘勒令和葛严守边境,擅闯者格杀勿论。’ 看来,她的提议,乌达沁是应下了。 “汉人。”乌达沁俏长的眉目含着几分笑意,“既然你这般稀罕那个贱人,我就把她送给你了。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给你的东西,可万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林向晚垂眉,“王女 真是深明大义。” 协议达成,乌达沁带人火速撤离了黄州,她一离去,林向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匈奴人入梁朝边境要塞如入无人之境,这笔账,她一定会好好跟魏琴清算。 如今乌达丹重伤,林向晚将她架起,趁人不注意运进了自己的宅邸,寻了郎中给她治伤,才又重新换了衣服来见。 经过精心包扎,又喝了汤药,乌达丹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只是看着林向晚的眼神始终不善,“你究竟想用我做什么?” 林向晚在她对面对了下来,轻笑出声:“我说过会替你夺得王位,自不会食言,大王女又何须对我如此防备?” “可梁朝皇帝派你来就是来平乱,给匈奴人一个教训,你若真的按兵不动,岂不是欺君?” “这个我自然知道。”林向晚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现在,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书信让你的手下来救你。” 乌达丹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难道,要真的让你母亲觉得你叛变了么?总要留些证据才是,乌达沁的话,匈奴王不可能尽信的,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我不信她会不清楚。” “你想让我的部众过来,供你杀鸡儆猴?” “不是杀。”林向晚双眼含笑,“演戏罢了。” “这样做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乌达丹疑惑地看着她,“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话音刚落,她们谈话的房间内忽然走进一名黑衣男子,附在林向晚耳边悄声道:“将军,夫主已经到了。” 这么快! 林向晚瞬间精神了过来,立马站起身对乌达丹歉意一笑,“王女殿下,我还有要事在身,若你真想知道,我只能跟你说,我图一个天下清明。” 那话音还在耳边未落,可说话的人已经飞出屋外,连影子都不见了。 - 院中种着一大株梨树,此刻千花尽落,只剩下无数干枯的枝丫,盘根错杂在一处。 树下站着一个月白锦裘的俊秀男子,长身玉立而昂首,不知在望着什么。 他眉间暗有几分忧愁的样子极惹人怜惜,直教人忍不住想去替他抚平眉头。 林向晚急急赶至他身后,云宸亦似有所察,忙回了身。 “过来。”林向晚张开怀抱笑着等他。 “妻主。”云宸三步并两步上前,将那长俏的女子紧紧拥住。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段政治我头发要掉三分之二,终于可以好好谈恋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6、闲情 院中的闲人皆已退下, 此时此地就只有她二人,云宸见林向晚双眼血丝甚重,皱着眉道:“妻主果然不知爱惜身子, 这几日怕是少有睡眠罢?” 林向晚由着他抱怨, 自己只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上瘾般埋在云宸颈间深吸了一口,叹道:“好香。” 云宸皱紧了眉, 不怎自然地推拒着林向晚, 嘀咕道:“今日未浴,急着赶路。” “无妨。”林向晚连忙堵住他柔软的唇瓣亲了亲, “我就抱一抱你, 想坏我了。” 云宸低叹一声,反将林向晚抱起,询问道:“卧房在哪儿?妻主需要休息。” “在南边。”林向晚哑声回了, 舒服地蜷进云宸怀里,无限感叹人生美好。 小别胜新婚,林向晚与云宸十日不见, 林向晚就无限怀念躺在男人身侧的安心感, 云宸对林向晚本就看重, 个中感受自不必言说。 二人不可避免地亲热了一会儿,林向晚惦记着他刚来, 只是搂着云宸亲了又亲。 黄州太守只当这新来的小将军一来就只是把自己闷在屋里,日上三竿了连个门都不出, 心中极为快意。 果然这些贵族子弟,都是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却不知,有一封书信,已自林向晚府中, 飞鸽传往匈奴连营。 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林向晚才逐渐转醒。 她已经连日没有睡过这样无梦舒服的觉了,加上云宸就在身侧躺着,不免贪怀,又躺了躺,才道:“我还有些事,晚些来找你。” “奴陪妻主一起罢。”云宸神色自如道。 林向晚想了想,心道有男人在也没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书房里放着黄漠边境的沙盘,一张羊皮地图悬于墙面,底下的人上了刚煮好的奶茶便下去了。 这奶茶咸香可口,本是匈奴人的颇好,只是黄州与匈奴挨得着实有些近了,时间一长,黄州许多百姓也会做了。 云宸却佯作不知,捧着那奶茶道:“这羊奶滋味甚好,应是魏大人自匈奴购入的上品罢?” “乖乖,大梁三年前就下了律令,严禁边城与匈奴贸易,这羊奶怕不是她买的,而是什么人送的呢。”林向晚眸色微深,抿了口醇厚的奶茶,点了点头,“滋 味确实不错,你多进些。” 云宸见她只沾了些许尝味,下意识问:“混着红茶杆熬制的奶茶,妻主也喝不惯吗?” 林向晚却听出他话里的玄妙处,“也?” 云宸便解释道:“奴在将军府,就发现妻主少饮牛乳,早饭便是去用了,也是粥类为主,但凡是府上烹制的乳品,妻主一概不会碰,甚至往日给奴捎带的早饭中,都不见乳品痕迹,想必妻主极是不喜这些的。” “我确实不喜。”林向晚想不到云宸心细如此,还能发现她这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既如此说,想必你很喜欢?却为了我的口味,迁就了许久?” “奴没有。”云宸顺从地搂住她的腰身,“奴口腹之欲寡淡,并未有过什么偏颇。” 林向晚却是意外发现,好像自从这十日一别,云宸似乎较往日黏人了一些。 她忍不住想起出发前,红帐中的云宸那风情的模样,简直比她们洞房花烛那晚还要勾人。 “妻主。”云宸声音清悦入耳,“奴知妻主真正心向往之的其实是驰骋疆场,便请教季管家看了一些兵书,虽无纸上谈兵之能,但供妻主消遣一二,还是能做到的。” 林向晚听他这样说自己,忍不住想起梦中父亲凄然而无助的模样,心中一阵钝痛,抚摸着云宸的脸颊道:“别这样说话,以后,你就是你,成亲之日周大人已帮我将你的奴籍销去,你如今是与我平起平坐的正夫,看书就是看书,是为增益学识而看的,不是为了供我消遣,知道了吗?” 她的声音这样娇甜柔软,好似一片轻软的羽毛,搔得云宸心底痒痒的。 他面上显出几分微讶,愣愣地看着林向晚,“可...可那天,我去鸿胪寺卿赵大人府上,那些夫主告诉我,男人就只有被女人赏玩的命,一个男人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嫁了个好人家,受妻主疼爱,还说妻主选中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占了几分姿色的便宜,否则像我这样低贱不堪的,是不配进将军府的。” “别这样说自己。”林向晚心里一阵阵发酸,怪不得自从那日回府后,云宸都更为谨慎乖顺了许多,还主动去劝了父亲堕胎一事,原来是听了别人的话。 可这样一来,不就 与她的想法南辕北辙? 她便在云宸对面坐了下来,温言道:“当初能在教坊司选中你,确是看中了你的模样,但我原打算是不会碰你的,之后朝夕相处,我渐觉你的温顺可人来,想着留在府中也没什么。” “故而你我有今日,不单是初见一张面相的原因,过去因为种种原因我不曾信过你,如今我想信了。”林向晚极不安分地拉着云宸的手摸了摸,又亲了亲他的手背,笑音道,“所以现如今,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没有什么赏玩不赏玩一说。” 云宸被她说得面颊生粉,只嗫嚅着道:“奴...我知道了。” 他说完,又满含期待地看了林向晚一眼,“那...妻主是为何读的兵书?” 林向晚想了想,道:“我自幼读书,因知早晚要继承母亲衣钵,没有什么喜不喜好,只希望有朝一日上战场时,能够学以致用。” “那我也可以学以致用吗?”云宸看着那边境沙盘,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眼神却仍是有些怯意。 林向晚不忍拒绝,揽起云宸的腰身,半推着他靠近了那个沙盘,道:“可以,若有疑难,为妻还可以教你。” 云宸竟不知她这样好说话,其实兵法谋略,前世林向晚曾主动提及要给他讲解一二,只是那时云宸一门心思只想跟她卿卿我我,不愿两人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如今想来,真是有些后悔,若他对兵法谋略一窍不通,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可以讨林向晚欢心的好法子。 云宸细细观察着那粗略的沙盘,指着一处道:“这里就是黄州,是吗?” “是。”林向晚又指向西北方的一处,道,“这里是蒙格丽草原,匈奴多以游牧为生,所以对草原熟悉,马术说不定还要胜过我们,若是直面以骑兵相抗,极容易吃亏。” “哎呀。”云宸轻轻低语一声,眉心微蹙作出苦恼的模样,“那要怎么办才好?” 林向晚看着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又踮脚亲在他的下唇,哄道:“那么,我们就要尽量避免与之正面相抗,消极应对,匈奴人虽强悍,然她们终究是边陲小国,手上物资有限,加上近年梁朝严令禁止贸易,使得匈奴人铁器短缺,她们 打不起消耗战的。” 云宸皱紧了眉,“所以,与匈奴相抗,我们便是必胜的,是吗?” “非是如此。”林向晚摇了摇头,“匈奴虽物薄,但战斗力不小,她们似乎也明白大梁不会轻易与之开战,所以屡犯边境,就是想试试大梁的底。所以说这仗打不打得成,全在身居高位者是怎么想的。” 云宸似有所悟,“我记得先皇陈帝性软弱,面对匈奴进犯,不光没有追讨,还嫁了位皇子过去。如今那位王夫已故,几十年前的情谊匈奴人恐怕也不再惦记了。那现如今,乌达沁屡犯边境,陛下又是什么态度?” 不论陈芮是什么态度,但蔚王和太女必然是想为之一战的,其二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太女能忍,懂得窥伺时机;而蔚王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她目前的眼光只盯着王座,自然早做些成就是最好。 “那日在宫宴上,你也瞧见,众臣示意讨伐,反对之声不是没有,然陛下充耳未闻,可见在她看来,乌达沁扰境的确是犯了她的忌讳。”林向晚徐徐解说,余光瞥见云宸皱眉揉了揉自己腰身,便自如行至他身后,以双手代替给他按着身子。 “可是乏了?”林向晚略用了些力,轻轻吐息于云宸耳际,看准男人薄红的耳尖亲了一口。 云宸后背被林向晚紧密贴着,那柔软的触感碰在他耳尖处,似是被晕了一下,将林向晚唇上的朱脂染了上去般,更加透红了。 “还好。”云宸脸上发烫,他似乎觉得与林向晚分离十日,自己这副身子好像敏感了许多。 明明往日什么都做过了,可林向晚一碰他,他浑身就好像无处不在发痒,只下意识渴望林向晚能对他再用力些,别这般轻轻的,好像怕将他弄碎了一般。 但这种想法又无疑是羞耻而难以启齿的。 他只好硬生生忍下自己心中的怪异,低声道:“平时不会有的,这两天腰背尤是酸疼,算算日子,我的月事快近了......” 一句话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林向晚听得直发笑。 “近了就近了,怎么还羞成这样?”她自身后搂紧云宸,一面给人揉着腰,一面抚摸着男人的小腹,极是不要脸道,“这回,要不我也替你洗罢?” “妻主!”云宸面上红得几欲滴血,他双手本还泛着些许凉意,此刻却觉得浑身燥热,只想林向晚别再摸他了,软着声气道,“我自己也洗得好的。” 林向晚却不依,“洗不好的。” 云宸软声坚持,“洗得好的。” “是吗?”林向晚低低地笑,把云宸翻过身来压在那沙盘上,“那让我看看......” 屋内春光无度,若是让别人瞧去,定会觉得荒唐无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7、雪夜 夜里下起大雪, 簌簌自檐顶飞下,有些黏连在窗户上,窗外北风呼啸得急, 就显得屋里格外安静。 云宸身上的衣服还坠挂在半腰上, 好在屋里烧得暖和, 倒也没什么不妥。 “妻主......”他的声音温软之余又多了几分沙哑,像是能叫进人心里去。 “该忙正事了。”他讲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仿佛是怕坏了林向晚的兴致。 林向晚内心忽然对云宸生出万分疼惜和怜悯, 男人总是这样,不光时不时受她的怒火、讨她的欢心, 就连每次温存后, 别的男儿惯会有的娇蛮任性都没有。 他总是温顺极了,用柔和含光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林向晚,那表情总像是在说“怎么样都可以”。 她敢说, 云宸每说一句话前,肯定都在斟酌,斟酌这句话会不会惹她生气, 会不会讨她喜欢。 她觉得云宸可怜极了, 说话也可怜, 这样不反抗纵着她时也可怜,就连拿那对漂亮的眸子风情万种地看她一眼时, 都好可怜。 “弄疼了罢?”林向晚忍不住爱抚着云宸的脸颊,“你躺着别动, 我去打些热水,给你擦擦身子。” “嗯。”云宸乖顺应了,果真就不动了,只静静等着林向晚过来。 侍候的人就在外面, 林向晚在内府安插的都是自己的人手,她一出门,就见夜刹也在外面,和声问道:“礼县百姓的抚恤工作如何?” 夜刹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晕,结巴着道:“属下......回主人,属下已将银钱分发给了有家人亡故的百姓,是以林府的名义。” 林向晚见她吞吞吐吐,忍不住问道:“还有何事?” 夜刹面上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属下并非有意探听!” 林向晚愣了一瞬,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摆了摆手道:“无妨,既是刚从礼县回来,就早些去休息罢。” “是。”夜刹应声,顷刻消失在院中。 生怕晾着屋里的男人,林向晚速去速回,回屋的时候云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强撑着频频望向门口,见林向晚来了,立时露出个笑容来。 这副模样被林向晚全然瞧在眼里,又深深叹了一声。 完了,她现在连云宸躺在那儿,什么话也不说 等她的模样都觉得可怜无比,心中暗道下回一定要更加隐忍克制,再也不能把人弄成这样了。 “妻主。”云宸面上红了红,由着林向晚轻手轻脚为他清理,一面忍不住道,“礼县受害百姓都有了安顿吗?” 林向晚不知他竟还在考虑这个,忙柔声回:“安顿好了的,这些细碎的小事我都有打算,你不要忧心。” “嗯。”云宸又乖巧应答一声,“那...妻主准备何时与匈奴开战呢?” “还不急。”林向晚动作利落,擦洗完后又给他穿好衣服,忽然想起什么般道,“晨间,魏琴送来一些新鲜可口的贡橘,我去取来剥给你吃,好不好?” 云宸心尖一颤,下意识回:“那多凉呀......” “没事,还有些滚水,我过一过再给你。”林向晚说完便当真去拿了,唯剩云宸独自靠坐在床头,眼圈红了又红。 他从小就喜欢吃橘子,事到如今还是喜欢。 小时候喜欢是因为,他见父亲靠在桌前,素手徐徐剥橘子的模样温柔极了;如今喜欢是因为,前世有一年,他月事已至,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又思及父亲觉得心痛且委屈,便抱着被子在床上哭,还是林向晚为了哄他,不嫌夜黑风高前往南城买了趟橘子回来。 因为橘子是凉的,林向晚将橘子一瓣瓣剥下,放进热水里,再用筷子夹了喂他。 那时,云宸就觉得这辈子,下辈子,他都认定了林向晚,不惜任何低价都要跟着她。 几经出入,林向晚身上的热气早就散在寒风中了,拎着橘子回来时一身寒气,推门而入时正想着将身上的外袍脱去,可她连屋里的光景都没看清,进门就被男人紧紧搂住了。 “怎么了?乖乖。”林向晚下意识皱眉,将手抵在云宸胸口将人推了推,“我身上凉,别抱我。” 云宸却不管她,反而搂得更紧了,“就要抱的。” 如此耍赖的语气,叫林向晚忍不住笑出了声。 “来吃橘子。”林向晚低声催促着,轻轻拍了拍云宸的脊背。 “好。”云宸也应,终于肯松开手,携着林向晚进了屋里。 方才打来的滚水还有些座在火炉上,林向晚安顿云宸好生坐下,自己去拿了一个碗装满热水。 她一手 执碗,一手摘下两个橘子刚要回身,可脑中却闪过一个极快的片段,快到她什么都没有看清,可就是觉得那里面的场景熟悉无比,一个不稳,手里的碗就自手中脱落,摔在了地上,里面的滚水溅了一地。 那白瓷碗自是被摔得稀碎,云宸心中一惊,见林向晚身形摇摇欲坠,连忙上去揽住她。 “妻主,你怎么了?” 林向晚很快回了神,站直了身形道:“没事,只是有些恍惚。” 她神情有些发愣,看着地上的瓷片呆了片刻,道:“我去叫人来清理了。” “别叫人来了。”云宸不愿有她人介入,率先蹲下身子道,“我来捡就是了。” “那怎么行。”林向晚忙拉住他的袖子,“弄伤了手可不好,还是我来。” 云宸抿了抿唇,不就是捡个碎瓷片,他能笨成什么样才会这样都能伤到手。 话虽如此,可他却忍不住瞧着林向晚,心想她别伤了手才好呢。 最后两人都“聪明”得过分,谁的手也没被伤到,林向晚便又拿了只新碗,与云宸在暖衾之下挤坐在一处,剥橘子吃。 云宸见窗外风雪正盛,忍不住道:“此刻若能有酒,真真是极好的。” “你酒量又不佳,想这些做什么?”林向晚缩在他怀里,指着墙上那面羊皮地图,缓声道,“你觉得,这次打仗回去,陛下能多依仗林府几分吗?” 云宸知她一直都在为这些事忧心,无从宽慰,只呢喃着道:“我如何知道呢。” “你猜呢?” “我猜......”云宸深思了一阵,“要我说,妻主与其纠结能不能得陛下依仗,不如多想想,怎样能得蔚王的倚重。” “蔚王多疑。”林向晚皱眉,“她虽看着那般好说话,心机深着呢,岂能是我说取信就能取信的。” “可如今太女犹在,声誉不错,若是无犯大过,恐怕难以罢免。”云宸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故而蔚王拉拢妻主,其实是为以后......那不时之需罢?” 云宸话中隐去的意思林向晚心中自然明白,那是两个说来轻巧,又极为沉重的字——谋逆。 “妻主,这...这不臣之人,我们做不得。”云宸眼含担忧道。 就算将来事成,陈秋明果真登基为帝,她乃正统皇 室出身,不会有人过问她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可为她出生入死争夺帝位的林家可就不一样了。 新帝初登时,还不会有人置喙,可时间一久,难免会有人说林家不忠,乃谋逆之徒,枉为人臣,届时陈秋明那种疑心深重的人,又怎会保林家安宁呢? “我知道的,乖乖。”林向晚怕他多想,又赶紧出声安抚,“你可知,腊八那晚当街横行的蔚王侧夫,是何人?” 云宸佯作不知,问:“何人?” “吏部尚书之子,任雪年。”林向晚目光深深,“吏部掌朝廷官员升任大权,蔚王娶她儿子,岂非文官已有一半在她手中?此事说不准还是陛下的意思。” 自打剥完了橘子,林向晚的手就一直搁在暖衾外面,屋里虽生着炉火,可云宸一直记着林向晚素来有手凉的毛病,看着那只细软的小手逐渐忧心忡忡,见林向晚此刻陷入回忆,趁她不备,便将她的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可林向晚素来机敏之辈,怎会不注意云宸这样的小动作?她浅笑一声,搂紧了云宸,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妻主。”云宸极不自然地转移着话题,“蔚王既然多疑,若要让她重用林家,需先让蔚王与陛下生了嫌隙才是。若让蔚王认定太女不可轻易废除,她才会倚重林府。而今,蔚王既然愿意在陛下面前推举了妻主,想必她虽娶了任雪年,但陛下对易储一事其实并无示意。” 林向晚心中一动,“你是说......也许陛下让蔚王成亲,并不是想倾斜秤杆,而是在试探?” 这么一来,她心中原有的那份疑虑好像顷刻间云开见月了。 太女德行无出,陈芮必然不会冒着被群臣进谏的风险去换她自己偏爱些的那个孩子,陈秋明早就知道陈芮是在试探她,这才娶了任雪年,又将之纵宠以示重视皇恩。 怪不得她此次的领命陈秋明会帮她帮得那么果断。 说到底还是她前世未经历过朝堂风云,以致太过敏感,其实这些变化不过是最稀松平常不过的风吹草动罢了。 云宸轻轻揽着林向晚,叫怀里的人妥帖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双雪白的小手都被他捂得极是暖和。 此刻的林向晚还没有知道事情的全貌,他却是知道的 ,许是因为前世的那一部分记忆被覆盖,可它的影响犹在,无时不刻地影响着林向晚的心智。 就连他都看得出,现在他的阿晚,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 现在距离灭门还有整整七年,她们一同携手,能克服的东西将会有很多,她们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妻主。”他缓声说着,贴近在林向晚耳朵上吻了一下,“这世间是有公平理法在的,我等尽力为之,老天必会护佑我等成事,妻主只需专心脚下的路,前方的万难自有我同妻主一起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真的是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8、纨绔 这个亲吻带着十足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缠绵得让林向晚都有些怀疑,仿佛她才是被珍爱的那个一般。 她明秀的眸子里映着云宸的面容,男人好看得就像是一幅画, 即便是不加妆点就这样随意地坐着, 他也是林向晚见过最勾人的。 林向晚伸出手指, 轻轻点着云宸柔软的唇瓣,声音和心思都软和了下来, 她把自己完全埋进男人怀里, 搂着手感舒适的腰身,咿呀着道:“哎呀, 我有时候真觉得, 你像是天上飘下来的妖精。” 云宸满含温绻的双眼稍带上丝笑意,在林向晚指尖上亲了一下,才哑声道:“一看妻主就少看志怪话本罢?妖精都是藏匿于漫山遍野, 来自天上的都是神仙。” “是吗?”林向晚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那你就是神仙,是最好的。” “睡。”林向晚吹熄了灯, 与云宸抵足而眠, 面上含着一丝愧色道, “今夜本来有些事要早作部署,可你太好闻了, 我实在忍不住......” 云宸将她紧紧揽着,面上的颜色红了又红, 心中也知今日白白浪费了一日,果真荒唐,也不辩驳什么,只想早些哄她睡了, 明日早起做些正事才是妥当。 可他如是想,怀里的女人只安分了片刻,没一会儿就将那温软的手往他衣服里伸。 “云宸......”林向晚软声撒娇。 “真是冤家......”云宸唇息紧贴在林向晚耳边,半是无奈地叹了一句,却也只能纵着,由她去了。 一夜难安,日浮五更。 林向晚将衣服周正穿好,给刚刚洗好的男人拉紧被子,精神倍满道:“我去办事,睡醒了进些饭食,中午我再过来看你。” 云宸已是累极,只是点了点头,就耐不住地阖了双眼。 见他这副模样,林向晚心中爱极,在男人额头上亲了一下才离去。 她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乌达丹的住处,瞧瞧这位王女身上的伤势可有尽好。 门外守着数人,夜刹也在,穿着一袭黑衣冷着张脸立在门口发呆。 “她醒了吗?”林向晚问道。 夜刹回了神,慢一拍地答道:“四更天时醒过一次,方才刚睡下。” “哦。”林向晚目色一深,更近了半步,沉沉的声音压 在夜刹耳边道,“你可知若方才我手上有枚暗器在,你此刻早已没命了?” 夜刹心中一惊,瞧见林向晚眼中的寒光,急忙跪下请罪:“是属下失职,请主人责罚。” “你究竟在想什么?”林向晚身形紧逼,“从昨晚起,你就不对劲,难道是我林向晚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 “属下该死!”夜刹也地上重重叩了一首,那声音听着都很疼。 不用说,她的额头不流血也淤青一片了。 林向晚垂目,望进脚边的女子埋进领子里的那段白皙脖颈,冷声道:“自去领二十鞭。” 如此话落,夜刹却是松了一口气。 区区二十鞭,已是极轻的刑罚了,她真挚道了声“属下谢主人赏罚。”便退了下去。 唯剩林向晚站在原地,略有所思。 她方才在夜刹的领口处,看见一朵红色的梅花,是用红线绣上去的,针脚不怎么细致,藏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可以算得上十分隐秘而不显眼。 这样私密而暧昧的位置,那朵梅花必然是个男人给她绣的,而且是个笨手笨脚的男人。 林向晚挑了挑眉,转而对其他几人道:“好好守着里面的人,若她醒了,来告诉我。” 那几人应了,林向晚便转身去了书房。 此刻云宸还歇在设有地图的卧房里,她取了笔墨纸砚,立在桌前,突然想做一件事。 自昨夜与云宸秉烛夜谈后,她就生出了一个想法。 如今是陈芮在试探陈秋明,陈秋明面上不显,私下里恐怕是气极。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眼线被安插在身边,做什么事都要考量回避,束手束脚,陈秋明本就悖逆,陈芮还正值壮年,她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又何况是她的这位母亲,表露出了对她的不信任呢。 前世锦衣卫来到黄漠边境时,究竟是以何方法制服匈奴人的?为首的将领明明是个废物,怎么却半点风声都没有呢? 林向晚忽然想试试,若她给陈秋明写下这样一封密信,会收得陈秋明一个怎样的回复。 于是她提笔书信,一气呵成,在那张白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大败,恐无功而返,请示下。 与此同时,昨日由乌达丹亲笔写下的书信早已先乌达沁一步到达蒙格丽 草原营帐,飞入一人手中。 那人尽阅了书信上的字,才取了米醋往上面一刷,那张信纸便改头换面,成了一封求救信。 “王女说,信纸要保留好,留作之后的凭证。”那人一面说着,一面收好信纸,心情不错地看了眼天外,道,“看来,草原上的这片天,终于要变了。” 清晨时分,魏琴来扣响了府邸的大门。 底下的人来通报,林向晚便让人将其请入,自己翘着二郎腿在客室喝茶。 外面风雪急急,魏琴穿着一身短褐皮袄,手里还拎着一些东西。 林向晚见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下人,便露出一个笑容来,“魏大人这么早,来寻我吃早饭么?” 魏琴迟疑了一阵,露出一个极为痛心的表情来,“将军准备何时进攻匈奴?下官思及被迫害的百姓,心中就忍不住挂怀,昨夜辗转反侧,想来问问将军的打算。” 她表情神态极为真诚,让林向晚都有些笑不出声。 “魏大人心系百姓,真是太不容易了。”她悠哉地晃动着脚尖,指了指自己的杯子道,“说起匈奴,魏大人前日送的奶茶没了,可还有新鲜的羊奶?” 许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林向晚见魏琴的嘴都歪了一下,只是强作一副忍痛的模样,哀声道:“羊奶的事,下官...下官会尽快为将军准备的,只是匈奴一事,还请将军尽快思量,毕竟边城的百姓已经......” “哎知道了知道了。”林向晚不耐烦地摆摆手,淡淡瞥了魏琴一眼,“魏大人这太守做得极是本分,这些事本将都看在眼里,要是没其他的事,魏大人可以先行离去了。” 魏琴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居然没说两句话就被下了逐客令,见林向晚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就心中冷笑,笑道:“真是叨扰,那下官这便退下了。” 林向晚随意点了点头,见她转了身,才慢悠悠补上一句,嬉笑道:“魏大人呀,本将这两日闲得发慌,不知黄州可有什么不错的青楼一去?” 魏琴身形一顿,紧而慢慢地转过了身,笑道:“你瞧瞧,都是下官的疏忽,请将军放心,那些窑子里的男人哪儿能干净,下官会精心选两位出身干净的男奴送来,精心侍奉将军的 。” “很好。”林向晚点了点头,“魏大人记住,我喜欢年纪小的,你可要挑拣仔细了。” 魏琴连连称是,出府前淡看了一眼,发觉这府邸里的下人果然还是她送过来的那几位,当即不屑地哼笑两声,放心离去了。 前脚人刚走,后院就有一黑衣人上前道:“主人,乌达丹醒了。” “嗯。”林向晚这才动身离去,前往后院,对身边的人叮嘱道,“前面这些人都给我盯仔细了,若是谁敢对外人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都给我捆了扔进柴房去。” 影卫应声。 厢房里混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林向晚推门而入,时隔一日再见乌达丹,她的精神气已经不错。 乌达丹被照顾得极好,而林向晚对她又的确是有着救命之恩的,今日她态度好了许多,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来,“林将军。” 这屋里由于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设施有些简陋,林向晚找了个差不多与床榻同齐的凳子,掀摆在乌达丹身侧坐了下来,缓声道:“大王女这声林将军叫得是我,还是我母亲呢?十多年前我母亲来平乱时,大王女还年轻,我们林家与你,应该没结下什么梁子?” “没有。”乌达丹有些意外于林向晚的直接,如实道,“那年匈奴内乱,若不是林纾将军,我母族一系恐怕还当不上匈奴王,倒有些恩情在。” “那真是不错。”林向晚递给她一碗刚熬好的奶茶,笑道,“我母亲助你母亲称王,今日是我助你称王,就看大王女有没有这个诚意了。” 乌达丹眉心微皱,“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林向晚淡淡道:“凭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于乌达沁的刃下,救你性命一事,我已经完成了,还附带帮你治好了伤,现在该是王女回报我的时候了。” 这样深沉的声音让乌达丹觉得浑身不适,她感觉自己像是处于这场交易的极弱之势,好像除了听从眼前女子的话,她什么也做不了一般。 可林向晚的年纪和面相又未免过于年轻了。 让她甚至有些怀疑,林向晚是不是另有什么精于谋算的军师在侧。 “那林将军又为何会信我呢?我虽身在此地,可我们这场交易,本就风险很大,不是么?你 不怕我反悔?” 林向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然后在乌达丹疑惑转为惊惧的目光中,迅速给人喂下一丸药,并迫使人吞了下去。 “王女说得很对,我从来都只信我自己,所以辛苦王女,以后每隔十日,来找我要一回解药了。” 乌达丹满眼悔恨心道真是大意,可若林向晚不来这样一下,她还真的怀疑林向晚是不是在骗她,如今她吃了药,心中却是更加安定了不少。 她目光深深望着那挺俏的女子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个交易,或许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嘤,人家今天的委屈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9、挑拨 匈奴境内, 蒙格丽草原上,匈奴王的王帐周围星罗棋布,一红衣女子穿行而入, 目的直向王帐而去。 此时王帐内刚散了早谒, 匈奴王正伏于桌案小憩, 一道强光刺入倒是让她不适地眯起双眼。 她含怒视向来人,却发现来的不是别人, 而是她失踪多日下落未明的两个女儿之一。 乌达沁此时满心欢喜, 并未注意匈奴王面上的铁青,跪在下面道:“母亲, 大姐她去了大梁, 我追了她许久都未能把她追回来。” 乌达丹?她那个过于老实本分的女儿? 匈奴王面色有些阴沉,寒声道:“她去大梁做什么?” 乌达沁皱紧了眉,“我也不知道, 许是...许是......母亲,我当时看见她和一个梁人女子在一起,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她胆敢背叛!”匈奴王气得拍翻了桌子, 冷冷盯着乌达沁道, “那你呢?你又是去做什么?” 乌达沁面色微变, 急忙解释道:“母亲,女儿只是去抢了些物资, 并未引起什么事端。只是偶然发现......大姐叛变了而已。” “真的么?”匈奴王细细打量着她。 这一声问得乌达沁不由生出几分后怕,可她思来想去自己前去本就是杀乌达丹, 现在乌达丹没有杀成,故而她也无罪,便硬着头皮答道:“当然是真的,女儿岂会蒙骗母亲。” “很好。你说的事, 朕知道了,你下去。” “...是。”乌达沁心中一松,心道她母亲果然没有怀疑她,返身退出了王帐。 然,乌达沁刚离开,后面就上来一人,沉沉道:“主上,现在,你该相信了罢?” 匈奴王冷笑一声,双目紧紧盯着门口,“没想到多年来,竟养出她这么一个混账来。” “韩鲁,这封信你收好,她的事,我自知如何处理。” 名为韩鲁的侍人如言将信纸折好,只见上面用匈奴语写着一行字:乌达沁设计将吾交易与梁人,欲合谋夺位,请速速告知母亲。 “主上,可要救大王女脱困?” “呵。”匈奴王冷笑一声,“她那个废物,竟然这样都能被那些梁人抓住,让她死在梁人手中都不足惜。” 匈奴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令符良久,下定决 心般道:“这群梁人不知好歹,敢掺和我匈奴国事,你去传令,动兵攻打黄州,记住!让乌达沁手下的部众冲于前锋。” “是。”面容慈善的韩鲁应声下去了,前后半日的时间不到,这些话就原模原样传进了乌达丹的耳朵里。 乌达丹的面容有些狰狞,不可置信地看着传话的女侍道:“母亲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那女侍回:“韩鲁大人的原话,小人当时也在场。” 林向晚旁观了全程,瞧着乌达丹面上越来越冷的神情,暗笑了一声,道:“如今看来,匈奴王并不关心王女的死活,那么王女又何须抓着那所谓的孝道不放呢?” 大王女乌达丹如今已三十有余,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左右之辈,她脸色青了青,凉声道:“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母亲,我的命本就是她给的,断没有因此我就要她的命的道理。” 林向晚低低笑了几声,“但愿你的妹妹,也有你这样的心思在才好。” “你什么意思?”乌达丹惑道。 “匈奴王下令攻打大梁,你以为她为什么让乌达沁的人首冲前锋?你的母亲多疑,我只用一封信,就让她瞬间失去了对乌达沁的信任,何况是你这个在梁人中待了许久的女儿呢?据我所知,匈奴王对你素来不喜,对?” 乌达丹点了点头。 “故而,即便她疑心了乌达沁,她心中最佳的储君人选,也不会是你。你若不争,乌达沁继位的可能性就永远比你大,到时候你想想,你的处境该有多么艰难?你的母亲、你,还有你的父亲,乌达沁一个都不会留。” “父亲!”乌达丹倒抽了口气,“如今我身在此地,父亲他肯定担心极了我的!” 林向晚无奈地叹了一声,进而道:“故而大王女,这匈奴王只能由你来坐,若让乌达沁得逞,遭殃的不光是你的亲人,还有我们大梁这些边城的百姓。礼县那一百余人,可都是因你而死,王女难道心中无愧吗?” 林向晚对言说向来很有一套,前世她当然知道,乌达沁继位,那仗没打起来,可乌达丹又不知道。 何况前世黄漠边境的军事处理诡异,她到现在还在探查原因。 乌达丹果然被她三言两句讲中了软肋, 面露愧色道:“那些人,确是我对不住她们......” 见此法奏效,林向晚继续徐徐出声:“一人身死,则一户人家失去支柱,何况是百户呢?她们都因你而生于水深火热,乌达丹,你要是当真慈善,当真不想活,当初干嘛要费劲心力逃进大梁地界来?如今有梁朝国威,她乌达沁都能随意虐杀百人,要是她称了王,你们那里的平民岂不是任由她屠戮了?” “绝不可能!”乌达丹眉心深锁,坚定道,“好,我听你的,我来做匈奴之主,但愿我们的事能真如你所料那般顺利。” 林向晚点了点头,欣慰道:“等那时,你就能真的来看看我大梁的壮丽河山了,届时我林向晚必会备上最佳的酒菜,恭候匈奴新王。” 这边事毕,林向晚又折身去做了些军队部署,命修整完备的将士们在黄州十里余外埋伏。 “主人,军中短缺的兵器应当如何?” “不必担心。”林向晚道,“到时候直接抢她们的就是了。” 详细交代诸事后,林向晚缓了口气,这才空下时间去后院寻云宸。 本来说好中午去的,可匈奴那边韩鲁派来的人需要接应,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也不知男人可有好好吃饭。 她悄声步入后院,从窗口偷偷往里探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个真切,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妻主在看什么?” 林向晚浑身一颤,回头露出个尴尬的微笑来,“咳,没什么。” 她见云宸今日穿得格外朴素,这颜色寡淡就算了,竟还穿着棉布做的长衫,当即心疼道:“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要被扎着了。” 云宸温笑一声,“哪儿有妻主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不想太过招摇,再说妻主带兵打仗时,不是什么苦都要吃的?” “那我是女子!吃苦受累便罢了。”林向晚半推着云宸往房中去,“若成了你,那我怎么舍得。” 一日忙下来,已近傍晚,林向晚便让下人将饭食送进房中,与云宸一起用饭。 “我瞧你近日清瘦了些,多吃些肉罢,瞧着也丰腴些。”林向晚夹给云宸一块炭烤的羊肉,上面还裹着少量的辣椒,“这边的羊肉滋味很是不错,一点膻味都没有,你尝尝?” “嗯。”云宸应 允着,目光却有些忧愁。 今日,他的日子该是到了,可他方才去看了一眼,他的月事......没来。 莫说这个,该有的感觉一应没有。 他有些担心。 林向晚见云宸兴致不佳,忍不住道:“可是身子不适?今日是不是到日子了?要不我叫人给你重新熬一碗粥罢?” “无妨。”云宸将那块烤羊肉吃了下去,“还没到呢。” 林向晚有些不放心地加了句:“那若是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 “妻主放心。”云宸顿了顿,还是打算问道,“不知妻主准备何时启程?既然匈奴王的命令已下,怕是离攻城的日子不远了罢?” “很快了。”林向晚回道,“届时,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罢,等我回来,可好?” 在那之前,她其实还在等一样东西,等陈秋明的回复。 此时此刻,她写的那封信定然已送到陈秋明手中了。 ...... “真是废物!”身着华衣的妖娆女子一把挡开了仆从递送来的茶盏,精贵的绿釉青瓷摔碎了一地,那个仆从吓得血色全无,赶紧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出。 陈秋明面容阴沉,五根鲜红的指骨紧紧攥着座上的宝珠,凶神恶煞地盯着桌面上那几个字。 好啊,林纾究竟是怎么养的女儿?如此不中用的东西也敢到陛下面前立军令状? 她怒气正盛,整个大殿内静得可怕,可不多时,一个十几岁的雪面少年身穿红衣,趴在门口笑着往里瞧,“妻主怎么了?好端端生这么大气。” 几乎在一瞬间,陈秋明就收敛了自己的怒容,将案上那张纸揉皱成团,露出个淡然的微笑来,冷冷觑了身边的仆从一眼,道:“没什么,只是底下人蠢笨,烫到了孤的手。” “原来如此。”那少年一双眼瞳漆黑非常,无畏地踏入殿中,高傲地看了那个瑟瑟发抖的仆从一眼,“在蔚王府伺候,也敢这么毛手毛脚么?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拉下去,砍去双足!” 那跪地的仆从面上瞬间惊恐,立马对着任雪年磕头求饶,“求王夫饶过奴婢!奴婢只是一时不慎,再也不敢了!” 任雪年连头也不回直直走向陈秋明,扬起一个明艳而灿烂的笑容来,在这阴森黑黢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诡异,“你伤到了我心爱的妻主,也配求饶么?不如你问问蔚王殿下,可会原谅你?” 那仆从立时满怀期翼地看着蔚王,毕竟那副茶具是蔚王自己打碎的,她并未有什么过错。 可陈秋明连看都不看她,满眼只注视着向她缓缓走来的少年,伸开了怀抱,“宝贝说的话,自然等同于孤,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不!!” 殿内立刻上来几人,将绝望而凄厉的仆从拖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0、哭了 殿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被处以刖刑的女子很快晕了过去,此时此刻殿内侍候的仆从更加胆战心惊,俱不敢言。 当今蔚王性情不定、喜怒无常, 可这么多年来, 府上伺候时间久些的, 大都能摸出其中的规律来。 谁知蔚王这一娶亲,娶回另一尊阎王来, 别看年纪轻轻, 心思更比蛇蝎歹毒。 任雪年生得粉调玉琢,他身体未开, 陈秋明怜惜他, 到现在二人虽还未行事,但在外人眼里,她们二人极为恩爱。 毕竟蔚王为了这个侧夫杀人也不是这一回了。 “妻主, 以后还是由我来挑几个聪明伶俐的来伺候罢?我那儿有个手艺不错的丹蔻师傅,或许妻主会喜欢。”任雪年笑着将脸埋进陈秋明胸口,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在撒娇。 陈秋明微笑着揽住他, 目光却是冰寒的, “雪年有心了。” 她攥着任雪年衣袍的右手几次握紧又松开, 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心气。 她得忍,她的母皇不知何时对她起了这样的疑心, 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赐给她一桩婚。 卫所的权力她才收了十之二三,府上那些幕僚都俱是不顶用的文臣, 现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林家。 所以林向晚办事再蠢笨、再不堪,那她也是好的。 入夜十分,陈秋明终于哄走了那位祖宗,丝毫不敢耽搁忙给林向晚修书一封, 命手下最快的苍鹰送去。 只用了不到五日,那封裹着油蜜的密函就送到了林向晚手中。 书房内的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将密函展开,在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勃然变色。 陈秋明竟然让她以铁器盐米等这些匈奴短缺的物资来换取匈奴的服从,只要匈奴愿意归顺大梁,这些物资就会源源不断供给匈奴。 怪不得前世锦衣卫收服匈奴那么轻而易举,这种做法与养虎为患何异? 长此以往,匈奴必借势雄起,挥师南下,届时大梁岂不是任由这些人践踏? 林向晚阴沉着脸色将这封亲笔信收好,现如今她可真算是明白当初就凭锦衣卫那群废物,是如何收服匈奴的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收服法。 若从现在算起,长达数年的时间,匈奴恐怕早已养精蓄锐完毕 ,陈芮无能斩杀了她林府满门,想必林府灭后,她那皇位也坐不了多久了罢? “妻主。” 云宸不知何时醒了,披着外衣来寻林向晚,见人独自站在窗前发愣,忍不住唤了一声。 林向晚将陈秋明的亲笔信藏于袖口,回身将习习走来的男人一把抱住,道:“怎么醒了?” “妻主不在。”云宸微蹙眉头,见林向晚面上隐有几分怒气,不由道,“妻主怎么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了,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此时来了?林向晚不日还要领兵打仗,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向晚。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林向晚思忖着上回云宸来月事的时间,不由问道,“月中已经到了,你也就这两天了罢?到时候我恐怕不在府上,只能留一些人伺候你,你一人可行么?” “我......”云宸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怕他告诉了林向晚,林向晚就会立刻将他送回京畿去,他不想离开林向晚。 前世林向晚在这场对决中九死一生,若不是他去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可前世那场战役林向晚就执意不愿带他,他根本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发之后,他该去哪里找林向晚。 林向晚此刻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男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只轻轻拍了拍云宸的背,道:“走,后半夜我陪你睡,匈奴王的人若不是明日傍晚赶到,也会是半夜,明天我就不在府上了。” 云宸听她竟是明日便走,忙道:“妻主万望小心!” “好,我知道的。”林向晚摸了摸他,哄着云宸上床时,才发现男人并未穿袜子,只光裸着脚踝踏着鞋出来,忍不住伸手去捂了捂云宸的脚。 方才乖乖陪着她站了半天呢,夜里寒气重,摸到的脚踝果然冰凉一片。 云宸一只脚被林向晚双手捉着,他轻轻挣了挣,没有挣开,有些不明地看着林向晚。 林向晚却道:“我都没有好好瞧过你这里。” 一句话引得云宸又烧红了两只耳朵。 “那...那有什么好看的。”他用了些力气,只想把脚缩回被子里去,可林向晚却越抱越紧了。 “我 给你按按脚罢。”林向晚道。 云宸刚想说不必了,却见林向晚在床边坐了下来,温软的小手在他足底抓来抓去,弄得他痒极了。 “妻主......”云宸羞得双颊都红透了,那只脚好像变成了他全身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林向晚还死活抓着他不放。 这段羞耻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云宸其实心中也没觉得什么,可他的身子就是不受控制地出了各种反应,体内那股燥热感逐渐变得灼烫,惹得他湿了眼眶,溢出两滴眼泪来。 林向晚有些惊讶,赶紧上前给云宸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乖乖,怎么哭了?” “妻主......”云宸呜咽了一声,他本想极力忍住的,可一声呼唤后眼泪却越流越多,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好生丢人,只能软着声气道,“别欺负我......” 男人的声音好听极了,还带着一丝颤音,只勾进林向晚心里去,惹得她想用力地亲一亲他。 “我...我没欺负你。”林向晚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连声音都变了,不知好端端的男人为何会哭成这样,只好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干眼泪。 云宸却觉得更委屈了,哑声道:“你...你那手刚碰过脚,怎么又来摸我的脸?” 林向晚只好赶紧换了衣袖,却是失笑出声,看着模样可爱的男人问道:“我碰的是谁的脚啊?” 这一哭,把云宸整个眼尾都惹红了,林向晚怜他肌肤娇嫩,渐渐将袖子换成了唇瓣,轻而细地将男人脸上的泪痕吮吻干净,末了才在男人柔软红润的唇瓣上亲了一口。 她亲得极不风雅,不光亲得“啾”一声响,还把男人亲疼了。 可云宸忽然又缓了过来,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只是眼下,比起难过二字,好像更困扰他的是丢人。 太丢人了! 他还比林向晚大了许多,怎么被摸了摸脚,就哭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只觉得那一瞬间一堆愁绪堵在他心头,他却半点法子都没有,刚急了急,眼泪就出来了。 他也不想的...... 林向晚头一回见云宸这副模样,顿时觉得稀奇极了。 上回在林府,她那么凶,还欲对云宸动强,可男人却只是温声软气地跟她道歉,半滴眼泪也没流。 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就因为......她碰了碰云宸的脚吗? 仔细想想,她以前好像确实从未碰过这个地方。 林向晚心中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把刚还哭哭啼啼的男人搂在怀里,娇声哄道:“夫主的脚不给我碰的吗?” 云宸面上极不自然,小声道:“给碰的。” “那乖乖为什么哭了呀?”林向晚跪在云宸身侧,将他搂进怀里好生安抚着,一面猜测道,“是不是担心我呀?” 怀里的男人缄默着声气,林向晚忽然明白,云宸自然是担心极了她的,毕竟她在男人面前,将匈奴人讲得那样厉害。 林向晚低了头,与云宸额头相抵,静静瞧着他红着眼眶的模样,把男人两个手都拉住才缓缓道:“我去去就回来了呀,一定平安回来,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守寡,好吗?” 云宸自然知道林向晚这是为了说给他听的哄人的话,也无法多言,只是回道:“那也不准受伤......” “好,不受伤!”林向晚答应得干脆,又在他软乎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才压低声音道,“回来我就跟你上床,行不行?” 这是什么话! 云宸生了些气,转过脸去不想理她了。 林向晚却浅笑出声,安抚地揉了揉云宸还露在外面的脚踝,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给你按按脚,有几个穴位是可以缓解疼痛解乏的,这样便是我不在,想你也能好过些。” 男人没再出声,林向晚只当他是答应了,才去继续自己方才的打算。 她仔细打量着男人白净的右脚,发现竟是细致得连一丝薄茧都没有,五个脚趾形态适中,而不像她自己的,拇指因为常年习武发力的缘故,逐渐变得扁平。 虽然知道自己盯着云宸脚看的模样着实有些变态,可她还是忍不住想,怎么会有人长得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呢。 星月浮沉,日出东升,辽远的天边透出千万缕微光,已至黎明。 林向晚轻手轻脚钻出了被子,生怕吵着熟睡的云宸,可没想到云宸早就醒了,她方才起身,腰间就被云宸搂住了。 “我等着妻主平安回来。”他道。 “好,我若顺利,顺手给你牵只产乳的公羊回来,可好?”林向晚拍了拍云宸的手背。 “不要羊。”云宸在她颈侧亲吻一下,“我只有妻主好好回来。” “一定会的,你不要担心。”林向晚不再逗留贪怀,抽开了身,回身一望,云宸穿着雪白中衣,温顺的模样娴静而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呜,亲妈眼觉得我的云崽崽真可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1、异动 天空方才破晓, 林向晚着修身玄甲,骑着她的乌雅驹奔向边境。 她点了三千精兵作为前置部队的增援补充,自己只身与乌达丹前往交接地点。 乌达丹对林向晚这份胆识颇为佩服, 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临时起意, 杀了你么?” “杀了我用我跟匈奴王换你一命么?还是你想跟乌达沁换你一命?”林向晚头也不回, 胯丨下的乌雅宝驹直甩开乌达丹数米远。 乌达丹见自己一个草原女儿,竟被这中原女子拉下这么大一截距离, 当即不服输地追了上去。 “喂!林向晚!”她喊, “等事成之后,我封你做匈奴的摄政王, 你留在匈奴为我做事, 如何?” 当今已是严冬,可边境极少下雪,这边又寸草不生, 马匹剧烈飞奔时不免扬起许多烟尘,呛得林向晚直皱紧眉头。 她才张了张口,就被强行灌进一嘴的飞灰。 林向晚难过地呸了一声, 道:“我还是想去大梁做摄政王。” 乌达丹:“......” “你就是嫌弃我们边疆气候恶劣。”乌达丹看穿她的心思, “那我倒是要等等看, 看你这次领命回去,大梁皇帝能封你个什么官。” 一黑一红的两人飞速穿过边境封锁地带, 来到事先约好的石鼓山一带。 乌达丹拿出怀中的长哨吹了一声,埋伏在远方萧条的密林中的匈奴卫纷纷站起, 向她们这边涌来。 “这些都是你的亲卫?”林向晚有些惊讶,虚点了一下人马,光前面这一批就有两三千,加上后继跟来的, 怕是要过五千了。 乌达丹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跟你说句不见外的话,当初我母亲这个王位可以说是捡来的,她素来多疑,刚一称王就杀了匈奴两员大将,一直忠心追随的部下们不得已四分五裂,我便将她们悄悄收拢了起来。” “原来如此。”林向晚暗瞧了眼乌达丹慈善的面孔,心道乌达丹其实野心不小呢。 这批人中为首的女子足足身高八尺,压了林向晚整整一个头,正是乌达丹安排在匈奴王身边的韩鲁。 “王帐已经出发了。”她暗自打量了乌达丹身边的玄甲女子一眼,道,“乌达沁冲在前列,王女是想将之活 捉,还是就地斩杀?” 提及这位同母异父的妹妹,乌达丹便面色一寒,“她的命,我当然要亲自取。” 乌达丹侧身向着林向晚道:“韩鲁,这位是大梁林纾将军的女儿,一会儿由她带着你们去攻打王帐,你切记要谨遵她的指令!” 韩鲁阴沉的双目不善地看了林向晚一眼,见这人面目年轻,不及而立,顿时有些不屑。 然而,当着乌达丹的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应承了下来。 “既如此,我便去寻乌达沁了。”乌达丹看着林向晚道。 林向晚点了点头,瞥了眼身侧阴沉沉的韩鲁,道:“这些人既然是你的亲卫,你总要留个信物给我,要不然非亲非故的,她们凭什么听我的呢。” 她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摆了张更为冷漠地神情睨了韩鲁一眼,乌达丹立刻会意,一面将刻着自己图腾的金令交给林向晚,一面对韩鲁道:“切不可节外生枝。” 二人自此分道扬镳,乌达丹分走了一千亲卫赶赴前线,而林向晚则要率领其余部众前往王帐俘虏匈奴王。 韩鲁不满地看着她,用不太熟练的汉话道:“你一个人来?” “是啊。”林向晚挑了挑眉,“还烦请韩鲁大人带路?” “呵。”韩鲁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向身后的那批人招了招手,大部队立刻调转方向,往王帐奔去。 林向晚皱了皱眉,上回听那个前来报信的匈奴小兵,她就觉得韩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可她再三确认了自己从未来过匈奴,更不会结识或听说什么匈奴人,实在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她在哪里听来的。 纠结再三,她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她还吩咐了五千人马在她进入王帐后,随后跟来,但她隐约觉得韩鲁此人并不可信,许是这个女人阴仄仄的表情让她很不舒服,就没有交底。 匈奴王的王帐设在草原上水草最为丰茂的地方,即便是冬天,这里也不会有猛烈的寒风,周围散布的帐篷都为之挡住了风口。 韩鲁始终行在林向晚身前,很是不屑回头一般道:“不知道你林将军有什么好计谋?想如何攻打王帐呢?” “再等等。”林向晚道,“此时王帐周围尚有重兵把守,我在前线设 了大批人马增援,过不了多久,她们也会动用援兵的。” “呵。”韩鲁又是一声冷笑,对身边的匈奴卫等道,“你们听见了吗?这个中原女子畏惧王帐势力,不敢上呢!” 那几人都是与韩鲁亲近的几个王族子弟,都附和着哄笑一阵。 韩鲁继续道:“也不知王女看中她什么!让这么一个中原懦夫来领兵,真是可笑!” 不善而戏谑的目光逐渐多了起来,纷纷投在林向晚身上,这些匈奴人对外族本就成见极深,被随意挑拨一下,就能立即倒戈相向。 林向晚神情漠然,并不欲搭理那边的嘲笑声,可她有些担心,若韩鲁再不知收敛,会影响到此次行动。 韩鲁见说了几句,林向晚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加变本加厉道:“我看这个中原女人一点本事都没有!我们说了她这么久,她连生气都不敢!想必心中早就将我等咒骂千百遍了!我们匈奴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我们跟着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算计我们呢!” 那几人也纷纷道:“是啊,一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长得好恶毒。” 还有一些闲言碎语都是匈奴语,骂得不堪和低劣,这些人以为她听不懂,但林向晚自幼便在母亲那里学过大部分的匈奴语了。 这些人对她的谩骂侮辱都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林向晚与她们素不相识,自然犯不着跟这些人动怒。 可她有些奇怪,为什么韩鲁要几次三番地引战?难道是因为她此次的领兵,占去了本该属于韩鲁的首领之位? 可她不过是一个梁人,等战事平定,她势必要回到中原去,到时候韩鲁还是乌达丹夺位最大的功臣,再者阵前撺掇主将与兵士离心,可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做法。 林向晚怀疑地看了韩鲁一眼,似乎是觉察到她的目光,韩鲁立马回头嗤笑了一声,道:“你们难道愿意跟着这样一个人打仗吗?她不过是一个外族人,对我们匈奴根本不了解,我看不如我们自己成事!谁第一个冲到王帐,这个头功就是谁的!” 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一些沉不住气的纷纷倒戈,都站到了韩鲁身后,盯着王帐的方向蠢蠢欲动。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林向晚皱紧 了眉,乌达丹特别嘱咐此人莫要生事,可自从乌达丹离开,这人便一直在生事。 这不对劲......韩鲁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像是一个能在匈奴王身边潜伏许久的隐忍之人,若此人确是韩鲁无疑,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韩鲁是故意的。 故意说一些不堪的话,试图激怒她。 现在眼见激怒她不成,又去怂恿那些将士。 那么韩鲁的目的何在呢?好像自从她对韩鲁说要再等等,韩鲁的行为便愈演愈烈了。 难道韩鲁不愿等?亦或是乌达丹又私下给她下了什么别的命令? 林向晚尚来不及深想,就听韩鲁高呼一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都给我上!谁先到达王帐,重重有赏!” “放肆!”林向晚立时拿出乌达丹予她的玉佩,狠厉地瞪着韩鲁与跟在她身后蠢蠢欲动的匈奴士兵,用匈奴语提声道,“乌达丹授我领兵,你们想背叛么?还是想造反?” 韩鲁对这个女人竟然会说匈奴语大感意外,她细长的双目冷冷盯着林向晚,道:“不必理会她!等事成之后,谁会关心你们当初究竟是跟谁打的仗!你等皆是社稷功臣!只会为这草原的改天换日立下汗马功劳!都给我上!有什么过错由我韩鲁一人承担!” 此话一出,许多将士犹如脱缰野马,当即喝令身丨下的马匹冲了出去,而韩鲁看着孤立无援的林向晚,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见事态失控,林向晚毫不犹豫从背上拿下长弓,射中一人的马匹,马应声倒地,马上的人瞬间滚了下去,被后面来不及或没看见的匈奴卫踩过,很快成了重伤。 不过这一行为十分有效地制止了后面想要激进的匈奴卫,一个个都迟疑不前起来。 韩鲁见她一个中原人居然敢直接动手,怒道:“你居然敢射杀王女亲卫!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向晚就将箭镞对准了她,寒声道:“你们要是再敢不听号令,我就射穿你们的脑子。王女让你们听命于我,你们违抗我,就是违抗王令!等王女顺利称王,难道会用你们这些叛逆之辈?” 这句话算是稳住了军心,大部分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冲动。 可由于韩鲁的挑唆,数百人已冲向王帐, 若是不及时增援,那些人就只能等着白白送死。 两军交战,王帐这一方是最为关键的,现在她们不得不以少量的人马迎战王帐的重兵。 林向晚看着韩鲁,咬牙道:“看在你是乌达丹心腹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 说完,她只好带着剩下的匈奴卫,避开王帐外围严密防守的哨口,尽量寻薄弱的地方进行突围。 韩鲁见事态终如她所愿,望着那远去的玄甲女子,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悠哉悠哉地从怀里摸出一支鸣镝,等林向晚远离后,将信号放向了空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2、喜脉 此时的黄州, 魏琴寻给林向晚的那座府宅中,有一中年男子在几人的掩护下悄悄进了后宅。 那男人是寻常百姓出身,头一回被请去给一位贵人看诊, 看着这严肃的阵仗一时心里有些没底。 可坐在纱幕后面的那位公子语气却很是温和, 他将手臂伸出帘外半截, 道:“大夫不必惊慌,你只需寻常问诊即可。” 男人踌躇着坐了下来, 看了看人家白皙修长的腕子, 又瞧了瞧自己粗壮黝黑的手,一时有些自行惭秽, 却是丝毫不敢耽搁上前搭脉。 仔细诊断了一番, 男人先是皱了下眉,而后又恭喜道:“公子,您这是喜脉!” “真的?”那帘子里的声音悦耳, 却听不出是喜是怒。 男人迟疑了片刻,才说出下半句来,“然, 公子, 您可知您这身子内寒气过重, 乃是个不易受孕的体质?即便是有了身孕,若不悉心照顾, 滑胎或小产的可能性也不小。” 云宸身形一颤,抿了下唇才道:“确实如此, 但以前只是怀疑,从未叫人诊治过,请问大夫我这身子还能调养好吗?” 但凡是谁家的哥儿摊上个不易受孕的体质,都要伤心难过至极的。 这就意味着他即便嫁了人, 也生不出,等年老色衰后也没有孩子可以傍身。 男人对这位帐内公子有些同情,如实回复道:“公子积年体寒,看上去不像是天生,应是后期服药所致罢?恕我无能,辨不出导致公子体寒之物,无法为公子开方调养。” 他顿了顿,又将声音放轻了些,道:“公子常年服用此等药物,根基渐毁,便是后期好生调养,恐怕也......恢复不了多少了。” 听着大夫徐徐的话语,云宸另一只藏在袖管中的手松开又握紧,一对精致好看的凤目中凝出一片忧愁。 前世他这身子就极不争气,跟着林向晚那么多年,最后连个子嗣都未能给林向晚留下,他那时也怀疑过自己,可林向晚一直哄他没事,只是运气不好,如今看来......他这副身子果真有些问题。 愣了半晌,云宸悲哀道:“多谢大夫了。” 身边一黑衣男子将一包银钱递给大夫,男人一看竟然有这么多赏钱,忙对着云宸连连致谢 ,才弯身出去了。 “我......我有孕的事,能求你不要告诉阿晚吗?”云宸对身旁那冷面的黑衣男子道。 夜狰默声站着,也不回话。 他是林向晚的影卫,当要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主人才是。 云宸自然也知道这些人不会听他的,方才那句不过是句空话,他长叹一声,问道:“那边打起来了吗?” “不知。”夜狰摇头,林向晚将他们留下来只是为了保护,并没有做联络部署,他们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探查主人的行动。 不过他看云宸寂寂的神情极是可怜,忍不住道:“不过想来应是打起来了。” 云宸眉头一跳,看着身侧的男子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夜狰。” “哦......”云宸点了点头,原来他就是夜狰,“那你知不知道,阿晚她是去了什么地方,身边可有近卫在?” 夜狰迟疑了一瞬,想了想林向晚好像没有嘱咐他等对云公子保密,便答:“主人前往石鼓山,只身与匈奴王女乌达丹去的,不过另备了五千人马随后,以备不时之需。” 石鼓山...... 云宸一听这三个字心中就急剧地不安起来,他忙扯住夜狰的袖子,“你能带我去找她吗?她现在有危险!” 夜狰由他扯着,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主人会平安的,还请主夫不要过于忧心。” 云宸目光一凛,起身逼视着夜狰,冷声道:“我说她现在有危险,你听不懂吗?” 夜狰仍是回:“主人交代属下寸步不离保护主夫,请主夫不要过于忧心。” 见此人如此不为所动,云宸心里一沉,徐徐道:“你若现在不带我去见林向晚,我就把你和夜刹私通苟合的事,告诉她!” 惊讶在夜狰脸上迟滞了几秒,虽然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可对于一个影卫来说,那几瞬的惊讶已经足够明显了。 夜狰犹豫了一瞬,干脆往云宸身前一跪,道:“属下目无章法,私通罪孽自等主人回来处置,眼下属下只须护主夫周全!” 这人竟如此油盐不进! 云宸有些恼怒,可他是在恼怒自己无能,为什么重生一世,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向晚涉险。 “算了。”云宸皱眉道,“ 你下去罢。” “是。”夜狰起身退了出去。 云宸深吸了口气,小心地抚上自己腹部,眼下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得下还未可知,他不能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不去做自己本想要做的事。 一刻钟后,府中飞出一只雪白的信鸽,藏匿在暗处的夜刹见了,连忙出手欲将之射杀,暗器到半空却被另一道飞镖弹落在地。 “你干什么?”夜刹回头道。 夜狰平静道:“主人只让我们保护云公子周全,别的一概不要多管。” “可我们更重要的职责是保护主人,你就这么放那只信鸽离去,万一......” “他...”夜狰顿了顿,“不会对主人不利。” 夜刹不解,“为何?” “...我看得出。”夜狰转过了身不再多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夜刹有些咋舌,只好不再多问,只当方才飞出府邸的只是只普通的白鸽。 - 匈奴王帐已乱成一团,那些留守的王卫反应极快,第一波拼杀上前的匈奴卫已死伤过半。 林向晚远见血流成河,事不宜迟,忙对身后一干将士道:“速速支援!” 几千匈奴卫一涌而上,恢宏的喊杀声传遍山野,干枯的草原上立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林向晚策马与敌人拉开距离,拿出自己后背的巨型长弓,齐上十发,那些箭镞在飞速摩擦过气流后发出“咻”一声鸣响,声落便是十人身死。 双方正是激战,被甩在后面的韩鲁赶了上来,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提声道:“王女有令!诛杀匈奴王、匈奴王夫!斩获首级者可得千金赏赐!” 林向晚浑身一震,回头看着满面阴戾的韩鲁,她在说什么? 乌达丹怎么可能杀自己的父亲呢? 战场上的匈奴卫此刻都杀红了眼,铁器重力相击时被震破的虎口和生命的危及让她们无暇思考听到的这个命令是真是假,她们只知道下令的是韩鲁,而韩鲁,是乌达丹的心腹,也是她们这些人的首领。 “大家不要听信韩鲁的一面之词!”林向晚连忙出声喝止,“王女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生父!尔等不要铸下大错!” 可这些话已经来不及,已有数百人向王帐的方向直奔而去,林向晚纵马追上想要去拦 ,可她刚调转马头,就有一支箭与她擦身而过,若不是她反应够快躲得及时,那支箭就会射中她的肩背。 林向晚回头一看,拿箭对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韩鲁! “你是乌达沁的人!”林向晚咬牙道。 借乌达丹的人马攻打王帐,等这边双方军力已严重损耗,乌达沁再打着护驾的名义姗姗来迟,这样一来,乌达沁这个王位就能坐得名正言顺了! 真是好计策! 难怪方才韩鲁挑唆这些人尽快攻打王帐,原来是让她们拖住王帐周围的大部队,给乌达沁争取时机! “呵。”韩鲁不屑冷笑,“你知道的还是太晚了些。” 林向晚目光紧逼,“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齐格尔鲁汗?” 韩鲁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原来是你!” 前世,匈奴王女乌达沁继位后,当时的宰执齐格尔鲁汗便曾来过上京一回,林向晚也只是听说了名字,并未见过此人。 “韩鲁大人真是好城府。”林向晚冷哼一声,“只可惜你遇上我,这盘好棋怕是要泡汤了。” 林向晚自身侧取出一支箭,韩鲁也早有准备,一连射出几支,可她准头有些欠佳,被林向晚一一闪身躲过。 “怎么?”林向晚瞅准时机射出一支,直射穿了韩鲁的左臂。 “你的本事仅限于此了吗?”林向晚抽身看了眼王帐,见那些人离王帐还有些距离,便转身专心应对韩鲁。 “当然不是。”韩鲁深笑一声,“看来她们的情报还是不中用,她明明说你只是个不怎中用的高门子弟,看来她看人的能耐还是少了些,不过幸亏我深谋远虑,还留了后手。” 韩鲁摸出怀中的骨哨长吹一声,她身后便徐徐围上几百身穿灰褐皮袄的匈奴人,个个手持长刀,目光凶狠地盯着林向晚。 这韩鲁真是够给她面子了,杀她一人,竟动用了数百人。 “你说的那人,是黄州太守魏琴罢?”林向晚稍想一下便知,那魏琴本就是唯利是图之辈,只要银钱给够了,连匈奴人都能放入境内,何况是她林向晚的一些信息呢。 韩鲁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做了个手势道:“把她给我杀了!” 话音未落,林向晚也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支 鸣镝,使之飞速窜上半空炸开。 “她在叫援兵!你们快把她杀了!”韩鲁嘶吼一声。 与上百人近战,只要时间一久,林向晚必会处于下风。 她催动乌雅驹向前飞奔,自己倒骑在马背上,“咻”一声巨响,对面又有十人落马。 韩鲁见己方的士兵损耗渐增,也忙拿起手中的弯弓,对准了林向晚。 “叫十个弓箭手过来,今日势必要射杀此人,否则后患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了,我一走事业线,你们就连个评论也不留,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3、获胜 远天一线, 危急时刻,广袤的草原上忽然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其声势之浩大连王帐这边都有所波及。 方才还得意的韩鲁脸色忽然一变, 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眼前就有一匈奴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惊惧道:“大人,不好了!后面来了一群梁人兵马, 虚点有几千人!” “什么!”韩鲁咬紧牙关, 恶狠狠地盯着林向晚的方向,道,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女人杀了, 否则王女难以顺利称王!” 剩下的百余人便不管不顾地朝林向晚冲了过去。 林向晚见这些人如此不要命地打法,就知道是她的援兵到了,一面在马上挥舞着长丨枪击退围困她的王卫, 一面对身后那些匈奴卫道:“你们先去王帐支援!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王夫的安全!” 见闪避再三终究不是办法,林向晚索性一马当先冲进了人群, 与韩鲁带来的那些人厮杀一处。 去之前,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她的云宸耷拉着眼角, 哭哭啼啼地跟她说:“那也不准受伤......” 林向晚忽然莞尔一笑,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什么也不是了, 她必尽她所能杀尽敌人,回去好好抱着她的心肝儿睡一觉。 那玄甲的中原女子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让紧追不舍的几个匈奴人一愣。 她们见林向晚的动作极快,枪法又十分精准,毫不费力将两人挑翻下马,她那坐下的黑马似有灵性, 一看有人落马便毫不犹豫冲上去踩踏。 林向晚绝不会给敌人翻身再来的机会,被踩于马蹄下的人被她极快地斩杀,又挥动着带血的长丨枪去饮新血。 林向晚自幼习武,她不光能在马上自由躲过敌人的攻击,身法还更灵活更知变故,不时还会故意卖给敌人一个破绽,引诱敌人上前,眼力稍差的人只要以上前,就能被她轻而易举反杀。 “快杀了她!”那些匈奴人嘶吼着,面上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个中原女子看上去兴奋极了,与数人缠斗,枪下亡魂无数,可她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然林向晚浑身浴血,飞扬的尘土本就让她双眼极为不适,她身上都是别人的血,那些血 越来越多,多到开始影响她的视线。 再接连斩杀十几人后,她终于寻到一个空子,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 此刻正是午后,毫无荫庇的草原上,日头极为毒辣,林向晚浑身是汗,她的右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机械性地砍杀挑送,可她已经感觉到,她的手渐渐握不住枪了。 林向晚反击的动作逐渐变得有些迟缓,她有些脱力,可缠困着她的匈奴卫,还有数十近百人。 “王帐破了!!!” 身后传来一声吼叫,林向晚心里一惊,她只稍微怔愣了一瞬,一把长刀便自肩背处刺进她的身体,激烈打斗下连兵器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林向晚闷哼一声,唇色瞬间失血。 林向晚迅速转身又连杀几人,可她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下来,那些匈奴人极为歹毒,刀刀逼向她的伤口,很快林向晚背上就血肉模糊一片。 她身上的血顺着身子流到乌雅驹身上,阿乌见主人受伤很是不安,竭力地闪躲厮叫着。 “将军在那儿!快保护将军!” 为首的士兵夹紧马肚急急赶来,用力砍杀几人,将那重围破开,挡在了林向晚身前。 林向晚皱了皱眉,极为吃力地望了来人一眼。 此人竟是她在军营认识的那个炊兵,何婵婵! “将军!援兵已至!前线敌军已被尽数剿灭!但并未发现乌达沁的踪迹。” 林向晚喉间冲上一股腥气,她吐了口淤血,沉声道:“让她们速去王帐支援,保护好匈奴王夫。” 何婵婵看得心惊肉跳,忙回:“是!” 大梁的军队很快追上,剩下的匈奴卫被一一杀光。 王帐的亲卫誓死抵抗,里面的人还未受到波及。 林向晚的人也速速支援,很快从王帐中找到了匈奴王和匈奴王夫,那匈奴王懦弱至极,见人闯入竟拉着她的男人挡在她身前。 林向晚背上不知被砍了多少下,此时痛得已有些麻木,她被何婵婵扶着,竭力走入王帐,看着面色惊恐的匈奴王,勾唇道:“我听说草原上的匈奴王骁勇无比,现在这个肯定是假的!乌达沁起兵谋逆,大王女有令,保护匈奴王夫,寻找匈奴王的下落!你们给我把这个假冒的匈奴王抓起来!” 那匈奴王大惊,万万 没想到林向晚竟敢直接活捉她,嘴里叽里咕噜蹦出一连串匈奴语,可这些话梁人又听不懂,林向晚只好装作自己也不懂她说什么,便眼睁睁看匈奴王被拖了下去,先在某处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匈奴王夫年近五十,气质很是沉稳,即便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也临危不惧,他定定看着林向晚道:“我的女儿呢?” “王夫放心。”林向晚微微点头,“王女现在很安全。” 林向晚留下随后的这五千精兵起了关键作用,大军铁蹄压境,敌军很快被屠尽,剩下几百人清理战场。 “将军!”王帐中走入一个士兵,“韩鲁不见了!” 林向晚眉头一紧,乌达沁与韩鲁都失踪了?这可真有意思。 话音刚落,帐外随后又走入一个高身挺秀的中年女子,先是唤了声:“父亲!”,随后又看到林向晚浑身是血的模样,惊道:“林将军!怎会如此!” “韩鲁是乌达沁的人。”林向晚眉头紧皱,“她受命于乌达沁,要杀你的父亲母亲。” 乌达丹神情震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见林向晚伤重至此,歉声道:“此错在我!林将军,我对不住你,我乌达丹欠你个大人情!” 乌达丹回头让几个军医赶紧进来,道:“快给林将军上药包扎!” 林向晚背上的血污与玄甲下的衣服已黏连在一处,本来脱去玄甲已经够她受罪,现在还要把脏衣服脱了,把那些黏在一起布料再从皮肉上撕下来。 待做完这一切,林向晚疼得冷汗频频,险些没有晕过去。 止血的药粉都带有一定刺激性,倒在伤口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林向晚咬紧了牙,沉声道:“乌达丹,韩鲁和乌达沁一起失踪了,一定要尽快找出这二人的下落,否则后患无穷。” 乌达丹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已派人去寻了!” 林向晚心中很是放心不下,这是她头一回逆天改命,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将原本称王的乌达沁杀了,否则她实在难以心安。 等军医清洗完伤口包扎完毕,林向晚又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提枪走了出去。 “林向晚!”乌达丹急道,“你去哪儿?” “你手下的人我不放心,我自去寻找一番。” “ 可你身上有伤!” “无碍。你就留在此地善后,记住一定要咬死了,造反的人是乌达沁,而你只是来护驾的。”说完,林向晚就头也不回地出了王帐。 何婵婵紧跟着追了出去,对林向晚道:“将军,带上些人一起去?” 林向晚摇了摇头,“这里的地形,乌达沁她们比我们熟悉,贸然出动很容易打草惊蛇,那她们就真的会远逃到边疆去,再难抓回来了。” 何婵婵也不再劝,只道:“那我跟将军一起去。” 林向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我记得你只是个炊兵,怎么身手这么好?” 听见林向晚夸她,何婵婵腼腆一笑,“其实卑职以前是三军协领,只是常年无战事,在厨艺上又有些造诣,便去做饭了。” “三军协领?”林向晚面露微讶,赞许道,“真是不错,我瞧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以后必堪大用。” 何婵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只是她瞧林将军比她还要小上好几岁呢,怎么说话这么老成?活像她才是那个年纪小的一般。 这附近绝大部分都是枯黄的草原,只有石鼓山一带有密林分布,又是距离王帐最近的掩护之地,林向晚想乌达沁和韩鲁最有可能去的便是石鼓山。 何婵婵跟着林向晚一路奔马至一片黝黑无光的密林前,见林向晚还要上前,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将军,这里面视线并不开阔,怕是会有埋伏。” “这次作战,乌达沁已经压上她的所有人马了,她料定我们一定会将重兵压在前线,所以使出这招金蝉脱壳,目的就是要利用韩鲁这枚暗棋翻身。所以现在她即便是带了人在身边,也没有多少了。”林向晚出声解释。 但见何婵婵面上仍有不解,林向晚便接着道:“所以这里面藏身的除了乌达沁和韩鲁,至多就是一些亲卫,她们人数少,所以更容易隐藏,若叫大部队来搜寻,她们就会遁身,我只身前去,她们反而会更容易动手。” “可将军,乌达沁杀与不杀,那是匈奴的事,我等为何要以身犯险?”何婵婵道。 “不光是为了匈奴,亦是为了大梁。”林向晚沉声,“你可知乌达沁与黄州太守魏琴已有过数笔交易?眼下两 军交战在即,魏琴都能为了一些银钱将我的信息卖给匈奴人,何况是以前,谁知她们私底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生意,坑害了多少百姓。” “魏琴一死,还会有第二个魏琴,但若匈奴能得位仁慈的好君王,两国的人民才能真正交好,这些边城百姓也就不用日日担惊受怕地过活。” 何婵婵一愣,没想到看着稚嫩的林将军目光竟是这般长远,她静静听着林向晚为她解说陈事,忽然觉得她眼前的这位林将军,风姿比及当年的林纾将军,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明白了!”何婵婵道,“那卑职与将军一同入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4、被掳 黄州。 静谧的屋子里悄无声息走进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 此人蒙着面,缓缓行至云宸身后。 “公子,主人问你可想好了?此行很可能会暴露公子的身份。” “想好了。”云宸目光坚决。 最坏的结果, 无非是被林向晚休弃......可他绝不能让林向晚死在石鼓山。 前世林向晚大难不死, 最后救治过来几乎全靠几分机缘在。 他不能拿着那点薄弱的机缘去赌林向晚的命! “你们去时, 去趟黄州太守魏琴的住处。”云宸眸色深深,“就说...是宫里来了人, 让她派人支援。具体怎么做, 你应该清楚。只切记要迅速撤离,勿要让别人有细查你们的机会。” “公子, 我等前去便好, 你不如就留在这里罢?”那人提议。 云宸摇了摇头,“不行!那林子很大,不是那么好找的, 万勿耽误了时机,还是我带你们过去,届时你留二人在我身侧即可。” 闻言, 那蒙面男子应了声, 又翻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屋外, 夜狰与夜刹各占一头,正凝神注视着云宸所在的房间, 忽然一阵风起,她二人都被迷了眼, 再睁眼时一切如常,两人并未发现异动。 但是很快,前院的四个女婢忽然和后院的守卫发生了争执。 夜狰与夜刹互相对视一眼,凑近去听对话的内容。 “我们可是魏大人派来的, 你们将军要了两个伺候的房里人,我们大人千挑万选终于物色好了人选,现在要进去看看要将那二位安置在何处!你们让开!” 守卫自然不会让,那四人竟立刻开始动手,那片顿时混乱一团。 “唉,去看看。”夜狰道了声,往事发地点赶去,夜刹也跟了上去。 那四个女婢力气大得惊人,夜狰上前时没有设防,被推得后退几步撞在门板上。 夜刹连忙上前揽住他,拿出刀喝退了那几人,那些女婢才悻悻离去。 事毕之后,夜狰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皱眉看了眼夜刹,道:“我刚刚好像听到房里有些动静。” 夜刹脸色变了变,赶紧过去查看,屋子的东南角窗户大开着,本该在房里的云宸已然没了影子。 “去石鼓山!”夜狰忙 道。 - 密林中的树木枝干黝黑,上面结着大片大片的树痂,树高参天,极易藏人。 林向晚与何婵婵在林外弃了马,步行走入。 林向晚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响动,提醒何婵婵保护好自己。 若乌达沁聪明些,就会埋伏在密林中间,这样万一有差,她还能借这片林子掩盖身形逃离。 所以两人一走到密林深处,都十分机警起来。 此时已迫近黄昏,天色渐渐暗沉,这密林中能透入的光线越来越少了。 这里面地势复杂,不宜再用长丨枪为武器,故而林向晚换了把刀型稍长的匕首,右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迎战。 何婵婵跟在林向晚身后寸步不离,一面专注于脚下是否有何异动。 忽然,何婵婵踩中一个绳索,那绳索套在她脚上时便瞬间收紧,整个呈现一个向上的拉力。 何婵婵反应极快,迅速那刀割断了绳子,对林向晚道:“将军小心!有陷阱!” 话音未落,漆黑的树上就跳下七八个匈奴扮相的女人,手中的匕首发出锃亮阴寒的光。 “小心。”林向晚低呼一声,率先上去与那几人缠斗起来。 她刀法又准又狠,顷刻间便有几人毙命。 此时树上又跳下十来个,将林向晚与何婵婵重重围住。 树上传来一声冷笑,“林向晚!我今日非要你葬身此地!” 那是乌达沁的声音。 可林向晚抬头去看,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此人在哪儿,却看见又有几人盘腿缠在树上,她们手中拿着的竟都是小型的弩机! “不好!何婵婵,注意防守!” 那些弩机发出咻咻的声响,在密林间穿梭着,快近身时又发出一声铁器相碰的脆响,被林向晚从中斩断。 她们一面与地面的匈奴人缠斗,一面躲避着上面人的袭击,林向晚速度够快,初时还可以应付,但何婵婵却有些不敌,在失误一次后又连连被两支弩丨箭射中手臂,疼得沉吟出声。 林向晚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为何匈奴人会有制作如此精良的弩机?难道......又是魏琴?等她回去,一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一时不慎,林向晚被一支弩丨箭擦破手臂,经过几番剧烈争斗,她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可眼下 的局势不容她有片刻迟缓,她只好忍痛反击。 何婵婵脸色苍白,可她回头看了一眼林向晚,见林向晚整个后背竟全部被血水所染,忙冲至林向晚身后替她挡箭。 可面前又紧跟着围上两人,将何婵婵的路挡住,另三人一齐连连击退林向晚,其中一人更是看中了林向晚一处破绽,想要一刀刺中林向晚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密林中突然冲进数十个黑衣蒙面人,这些人脚步轻快,身法诡谲,极快地翻身上树将持有弩机的匈奴人抹了脖子。 速度之快,都让林向晚有些惊叹。 “她们是何人?”林向晚皱眉道,“你叫了援兵?” 何婵婵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没有留给林向晚细细盘查的时间,她们杀光了所有的人,就极快地撤退了。 地上一声闷响,是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被扔了下来,林向晚定睛一看,竟然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乌达沁! “这......”林向晚目瞪口呆,可此时并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她忙叫何婵婵一起,把乌达沁拖出了密林。 临走时,林向晚回头看了一眼,拾起几只断裂的弩丨箭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几道鬼魅的身影迅速撤离,云宸在密林外焦急等待着事成的消息。 终于,林中传来三声鸦叫,表示行事顺利,云宸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 “公子要留在这里吗?”留守在云宸身侧的一人道。 云宸摇了摇头,颇为留恋地望了一眼林中,“回黄州去罢,等这边事平了,她总会回来的,我岂能耽误了她的大事。”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惊讶道:“咦?漠北真是奇怪,穷冬烈风时节,还有蜜蜂。” “什么蜜......”另一人连话都没说完,瞬间倒地,他的脖子上还伏有一只黄色的小虫在吮血。 云宸浑身一颤,见另一个侍卫也相继倒下,他忙警惕起来,观察着周围的异动。 渐渐地,一个长发女子慢慢从林中走出,云宸还来不及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就觉得浑身一麻,晕了过去。 天色已然暗沉下来,正是无星无月的时候,林向晚刚出了林子,就看到几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她心脏都紧了一下,忙上前对夜狰、 夜刹两人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云宸出事了?” 夜狰与夜刹面上都带着程度不一的凝重,“主人,主夫不见了!” “怎会如此?!”林向晚脸色一变,厉声道,“我不是让你们看着他?现在人怎会不见了?他不会武功!你们连他都看不住吗?” 夜狰面露难色,夜刹上前一步道:“主人,傍晚时分,府里忽然有几个魏琴手下的婢女闹事,属下等上前查看,想必主夫就是那时不见的。属下等追踪至此,线索就断了。” 林向晚捏紧了拳头,“你是说......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 几句话的空档,地上奋力挣扎的乌达沁忽然看见林向晚脚边有一块黑色的石头,那个石头被磨得晶莹圆润,半个身子都埋进土里。 乌达沁当即冷笑一声,“林向晚,你难道就没发现,我们当中少了个人吗?” 林向晚心底一寒,她看着乌达沁得逞的表情,心中不祥之感顿生,“你什么意思?” “你脚边有块黑色的石头,你把它拿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向晚低头一看,果然有块黑色的石头,她弯身将之捡起,发现那石头底下压着的,竟是她以前随意塞给云宸的那块紫玉佩! 一股强烈的怒意瞬间袭及林向晚周身。 “韩鲁在哪儿?”林向晚将地上的乌达沁拽起,她目光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乌达沁,咬牙道,“把她叫出来!现在!立刻!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睛!” 乌达沁被吼得脸色都青了,可这个中原女子此时就像是疯魔了一般,好像她再出言不逊,林向晚就真的会挖了她的眼睛。 “你......你先将我带到...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乌达沁声线都在发颤,“届时...韩鲁自然会...自然会把人交给你。” 林向晚毫不犹豫斥退身边那几人,拽着乌达沁上了马,低吼道:“去哪儿?” 乌达沁大气不敢出:“石鼓山背面。” 石鼓山山背是一个较高的悬崖,整座山背受山风所致,渐渐被磨损成一个可算光滑的平面。 山下连着一片空地,再往下是段极深的沟壑。 林向晚越想心中越沉,那地方不光风大,而且地势陡峭极不安全,若是云宸真在韩鲁手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身丨下的阿乌似是知道主人焦虑的心情,撒开蹄子狂奔,等林向晚和乌达沁赶到石鼓山背面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她在哪儿?”林向晚逼问道。 乌达沁也伸长脖子探寻了一阵,在看到两个身影从漆黑处走来时,忙道:“韩鲁!快救我!” 韩鲁一手拿着刀子抵在云宸颈侧,粗暴地推着男人前行,目光却只顾盯着林向晚冷笑,“这个男人,想必对林将军意味不一般罢?” 林向晚心尖一颤,见韩鲁手上的竟然真的是云宸,胸中瞬间升腾起无限的杀意。 这些人竟然敢碰他! 云宸面色极是苍白,闪躲着目光不敢去看林向晚的脸。 为什么到头来,拖累林向晚的人,会是他自己...... 林向晚面无表情地看着韩鲁,道:“把他放了,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篇文的副cp真是多如牛毛。叹气。感谢在2020-12-02 16:50:11~2020-12-03 16: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gewogkpg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5、客栈 石鼓山的夹道上此时形成一个峡口, 夜已渐深了,此地阴风怒号,对峙的四人脸色均是极差的。 尤其乌达沁, 还是被绳子捆着丢在地上。 韩鲁见林向晚屈从至此, 冷然一笑:“那捅你自己一刀也可以么?” 林向晚拨出手中的匕首, 毫不犹豫刺进了自己腹部,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 可她却像是无知无觉, 只紧盯着韩鲁手里的那把刀。 云宸看得脸都白了,瞬间红了眼眶, 颤声道:“将军......” 没想到林向晚竟然会这般果断, 连韩鲁都看得一愣。 林向晚心急如焚,见韩鲁迟迟没有反应,寒声道:“怎么?不够?” 她拔出匕首, 在原来的位置上又刺了一刀,脸色愈发地阴沉。 要是这个女人敢伤了云宸,她必然活剥了此人的皮! 见林向晚为了个男人竟可以如此不要命, 韩鲁怔愣的神色逐渐变为狂喜, 盯着林向晚发颤的双手道:“那你把刀扔了!” “将军不可!”云宸失声喊出, 可他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林向晚将手中带血的匕首扔下了山崖。 对方身负重伤, 又没有武器防身,韩鲁极是得意地一把推开云宸, 拿着手里的刀就朝林向晚刺了过去。 今日计划满盘皆输皆拜这个中原女人所赐!她要手刃这个女人! 林向晚亦目光沉沉地盯着冲杀而来的韩鲁,在两人身形即将相交时,林向晚侧身一闪,迅速用袖中的断弩狠狠插进了韩鲁的脑子! 几乎一瞬间, 韩鲁双眼闪着眼白倒地断气,地上的乌达沁都被溅了一脸的血。 事情结果地太过突然,叫云宸看得一愣,他双手紧紧攥着袖子,眼眶周围通红一片,看着浑身染血的林向晚,一时连句话也说不出,才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就被大步上前来的林向晚紧紧抱在怀里。 林向晚用力地拥着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云宸的脑袋,温言道:“乖乖,不怕。” 云宸心中悔恨万分,看着林向晚腹部的伤口满眼尽是心疼,带着些微的哭腔道:“妻主...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话......” “没有,没有的,亏得有你。”林向晚连忙哄着他,此刻云宸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她身边,还有 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 只是...... 林向晚迟疑了一瞬,复又开口道:“方才在林中支援我们的那些人,可是你找来的?” 听人问到关键处,云宸浑身一颤,鸦羽般的睫毛间滚落下一滴泪来,他表情伤心极了,哑声道:“是我向魏大人求的援......妻主怪我吗?” “不怪!不怪的!”林向晚看他哭就觉得揪心,心道这才刚刚脱险,她问人这些做什么,还是把人好好带回去哄哄。 这时身后的何婵婵与夜狰、夜刹一同追来,何婵婵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乌达沁,道:“将军,此人应该如何处置?” 乌达沁见眼下只剩下她一人,忙惊恐道:“我...我可是匈奴的王女!你们...你们难道还敢杀我吗?” 林向晚目光深深,伸手轻轻抹去云宸颈侧被刀划出的血痕,低笑一声:“我本要扒了韩鲁的皮,可惜她现在死了,下人的债,当然要你这个主子来偿还。” 乌达沁脸色大变,“你...你想干什么?” 林向晚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人,揽着云宸出了风口,对身后的影卫道:“夜刹,给我拔了她的舌头。” 夜刹面不改色,“是。” 何婵婵咽了咽口水,轻手轻脚跟在了林向晚的后面,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叫夜刹的黑衣女子动手极快,只听一声惨叫,乌达沁嘴里就只剩下一汪血水。 林向晚伤得极重,她背上的伤口早就全部裂开了,现在从韩鲁手中救出云宸,撑得已是十分勉强,她揽着云宸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昏昏沉沉,待行至乌雅驹那里,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云宸连忙将林向晚紧紧抱住,他面上全是心痛之色,林向晚这副模样,比及前世根本就没有好到那里去,他为何这般没用? “主夫。”夜狰看着他犹豫的样子,道,“属下可以载您,主人可以交给夜刹。” “不,我会骑马。”云宸让夜狰帮忙扶住林向晚,自己率先上了马坐稳,又小心翼翼地将林向晚接了过来,周全地护在怀里。 他脸上的泪痕未消,双手仍然抖得厉害,干涩的唇瓣胡乱在林向晚发间吻着。 一行人一路奔波,找了家最近的客栈住下,又请了位大夫给治伤。 林向晚最重的伤在背部,折 腾了一遭,此刻又是血肉模糊,只好先将衣服脱了重新上药包扎。 云宸不知林向晚后背竟然伤成这样,心疼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对着剩下那三人颤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我照顾她,留着大夫就好了。” “可......”夜刹还要多言,夜狰忙拽住她,摇了摇头,将人带了下去。 何婵婵自也不好再待着,悄声离开了房间。 那些污血与衣服黏在一起,要将衣服撕下必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折磨,云宸动作已经极轻了,却还是见昏睡中的林向晚频频皱眉。 待一番折腾下来,云宸累得满头大汗,才算是将林向晚周身各处都清洗干净、上药包扎好了。 那大夫开了药方,道:“腹部那两下刀伤均避开了要害,只需好生将养便无碍了,只是背上的伤实在太重,若不好好照料,恐会伤及经络,切记不要让病人躺着,最好是趴着。” 云宸一一应下,待大夫离去,才复又回到林向晚身边,去摸了摸她细软的手指,伸展掌心,与林向晚双手合十。 战场上的事,在来的路上,他听那位叫何婵婵的女子说了一些。 她说在匈奴王帐前,是林向晚以一人之身,击退上百人,旁听时云宸觉得他的将军就是这样厉害的。 可现在,他看着林向晚那比自己小了整整一圈的手,就愈发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握住长丨枪,斩杀敌寇的。 这客栈条件有些简陋,即便林向晚身下已经铺了一床被子,可云宸还是觉得那床板硬极了。 平时在家,他们睡的都是上好的丝绸织物,其轻软程度这客栈里的棉被如何比得? 思量再三,云宸抱起林向晚,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这样他躺下时,林向晚的脑袋就刚好枕在他胸口。 做完这一切,云宸躺着发了阵呆,忽然觉得有些脸红。 这个动作,好像有些刻意了。 林向晚醒来一看,他......好像是他在勾引林向晚似的。 思来想去,云宸又想起林向晚临行前,跟他说回来就找他上床...... 云宸整张脸都红透了,他静静揽着林向晚的身子,眼眶又止不住湿了湿。 明明出发前人还好好的,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背上那些伤,势必是要留疤的,这样一来,他的 妻主还怎么穿好看的裙子...... 云宸无声哽咽着,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算上上辈子,他今年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哭唧唧地不成样子,若是叫林向晚瞧见,他又要丢人了。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微弱的灯光催人困意,过了一会儿,云宸就这么抱着林向晚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林向晚忽然醒了,她浑身一颤,嘴里下意识还想叫云宸的名字,却见她那心肝儿正微蹙着眉躺在她身丨下,一双玉手还揽在她肩上。 林向晚稍微动了动,腹部和背部的伤口同时作痛,惹得她皱紧了眉,可她还是忍不住匍匐着上前,在云宸脸颊上亲了一口,颇为安心地揽紧了云宸的腰身。 今日若不是云宸带来的那些人,她和何婵婵恐怕都凶多吉少。 云宸说,那些人是他向魏琴请的救兵,可这话能糊弄别人,糊弄不了她。 那些蒙面人的身法武功奇高,恐怕都要在她林向晚之上了,她不信魏琴能使唤得动这样的人。 还有......云宸究竟是怎么从夜狰和夜刹眼底下逃出来的?若是连个不会武功的人都看不住,那她这两个影卫,未免也太不中用了。 思及此事,林向晚愈发难以安睡,索性小心地越过云宸的身子,悄声走出了屋外。 “夜狰。”她唤了一声,两个影卫一前一后都出现在了她面前。 “乌达沁呢?” 夜狰回复:“已捆在一间客房,有何姑娘看着。” 林向晚点了点头,“我不在时,夫主可有什么异常?” 夜狰回道:“主人,主夫有身孕了。” 林向晚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主人离开不久,属下便寻了名大夫隐秘带入,那大夫还说,主夫体内积寒甚重,乃是个不易受孕的体质,若是不悉心照料,极有可能小产或滑胎。” 林向晚越听越心惊,“那大夫可有提到医治之法?” 夜狰摇了摇头,“黄州毕竟地理偏颇,许多疑难杂症都不曾见过,那医者也自称见所未见,不过他却说主夫体内积寒乃是长期服药所致,这里面的内情,或许要由主人细问了。” 长期服药? 林向晚皱紧了眉,就算这药是教坊司的人给他吃的,可他明明只在教坊司待了几日 ,再怎么吃药也不会坏了身子,唯一的可能就是早年在临安时,他误服了什么,或者是嫁入林府后,他......不愿意怀上自己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林向晚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在她眼里,她的这位正夫素来对她有求必应,怎会忽然不想怀上她的孩子呢?用的还是这般自损身体的办法。 “夫主知道这个消息时,表现如何?” 夜狰道:“主夫他神色平静......应是早就知情。” 果然如此。 林向晚抿紧唇瓣,不愿再多言,只挥了挥手让夜狰下去,并对夜刹道:“查一查今日夫主究竟是如何从黄州跑到漠北来的。” “是。”夜刹观林向晚表情阴郁,不由眉头直跳,忙领命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夜刹:“云公子怀孕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夜狰(皱眉):“主人都不知道,为何要告诉你?” 夜刹:“你瞒我!!” 夜狰(无奈):“别闹。” 夜刹(大惊):“你还凶我?” 夜狰:“啊这?我哪里凶你了?” 夜刹(哭唧唧):“你还质问我!” 夜狰:“你有病?” 夜狰走后...... 夜刹抱着一本书眉头紧皱凝神思索:“怎么好像不太好用啊?” 书的封面上写着:《撒娇宝典——让男朋友更爱你的一百种方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6、往事 夜晚, 漠北的天幕中繁星灿然,若无心事,来此周游一晚, 吃一顿远近闻名的炙羊肉, 实在再好不过。 林向晚目色微深, 站在门外的栏杆上发了会儿呆。 她重生一遭,目前算是做得好了, 还是做得不好呢?她眼下所做的这一切, 以后真的能保林家无恙么? 林向晚长叹一声,转身进了屋。 这里有时风大, 还需反插上门栓, 才能睡得安稳。 这客栈里条件简陋,林向晚一进屋就看见她的云宸屈就着身子熟睡的模样,忍不住泛起一阵心疼。 林向晚上前坐在床边, 搓热了手心,轻柔地在云宸脸上摸了摸。 男人吃了这番的苦,是为了来救她, 他是怎么来的, 哪里找的那些人, 如何从夜狰与夜刹眼皮底下逃出来的,这些她都可以不管不问。 可男人的身子, 她实在很难不牵挂。 纵是男人真的不想怀上她的孩子,她也狠不下那个心, 去责问男人为什么。 沉睡中的云宸好看得像个瓷娃娃,林向晚看着看着,目光就渐渐旖旎起来,指尖轻抚过云宸的眉心、鼻梁, 又慢慢摩挲着他软薄的唇瓣。 你究竟还瞒着我什么呢?林向晚在心里悄声问着。 许是林向晚的神识太过强烈,侵蚀到了云宸梦里,三下两下的,男人就被摸醒了。 云宸蹙起眉,抬着水雾朦朦的双眼愣了半晌,才将视线逐渐聚焦在林向晚身上,哑声道:“妻主何时醒的?” “刚醒。”林向晚蹬了鞋子与云宸躺作一处,又贴在他温热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你好看。” 这好像是印象里,林向晚第一次夸他好看,云宸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林向晚侧卧着,吓得他赶紧把林向晚往自己怀里拽。 林向晚被这么一拉,整个人都快骑在云宸身上了,她灵秀的眸底闪着几分微讶,将薄红的唇瓣凑在云宸耳畔道:“是不是想我了?今晚这么主动?” 云宸忙想解释说不是这样的,可他一回眸,就见林向晚嬉笑的目光,便知林向晚实在打趣他了。 饶是如此,云宸还是道:“想了的。” 他说了一遍似觉得不够,可更露骨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喃喃着又重 复了一遍:“我想妻主了。” 云宸的声音素来温柔,此刻又稍带着一丝沙哑,沉沉地浮在耳畔,勾得林向晚极想吻他。 “哪里想我了?”林向晚随意问了句,假借动作轻薄他,吻过云宸眉心,又问,“是这里?” “这里?”她贴覆上那柔软的唇瓣,一亲芳泽,又将细碎的吻亲在云宸心口,“还是这里?” 云宸的声音更哑了些,道:“都想。” “乖乖。”林向晚搂紧他,“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别再犯这样的险。” 云宸眼神微动。“真的?” “真的。”林向晚瞧着他脖子上那道浅痂就觉得心疼不已,用拇指轻轻揉着那处,仿佛能把那地方揉平整一样,沉沉道,“我都没对你这么用力过。” 云宸知她是在说正经事,可后面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别的,云宸脸色微变,低声道:“不疼的。” 林向晚揉着揉着,就在被她揉红的那处亲了一下,柔声道:“做吗?” 云宸回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向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眉道:“妻主身上还伤着,不像话!” “这是你给我的答复?”林向晚道。 听她似乎话里有话,云宸愣了片刻,老实交待道:“妻主,我有孕了。” “知道自己有孕,还跑来找我。”林向晚惩戒般捏了捏云宸的脸颊,云宸却扶住她的腕子,将脸贴在她的手臂上。 他眸中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温柔,又带了几分腼腆的笑意,软声道:“这是我与妻主之间的第一个孩子。” 连上前世,两辈子,才有这么一个。 男人脸上这种表情,林向晚幼时不知在她爹爹脸上看到过多少回,她只一眼便懂了,云宸并不是不想要孩子。 那他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向晚舔了舔唇瓣,轻声道:“大夫说,你的身子......你吃了什么药?能告诉我吗?” 云宸脸色忽然一变,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妻主,我不是废人,我能生的,这一胎一定会平安顺利地生下来。” 他的目光惊惧失措,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向晚,就差没说一句“别不要我”。 林向晚不知这样也能吓到她,她明明已经问得极为温柔了,只好揉 了揉云宸的头发,继而道:“我是问你,你究竟吃的什么药,才把身体吃成这样,等回了京畿,我找个医术好的大夫,给你把身子养回来。” “可......”云宸目光躲闪,“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好不好?”林向晚安抚着他,拉了拉云宸的手。 云宸迟疑半晌,才道:“是我母亲。妻主,其实我母亲,对我父亲一点也不好......” 他陷入回忆,徐声道:“儿时自我有记忆起,父亲便整日是一个人,家里虽也有伺候的下人,可母亲从不来看他,时长日久,父亲日渐消瘦,本以为这日子也就这样了,可有一年,父亲被人陷害,被母亲冤枉,偏偏那时,他又有了身孕。” “我母亲便叫人每日送来一碗汤药,美其名曰补身子,可父亲每次喝完都腹痛不止。后来他疼得受不住了,便叫我偷偷把药倒了。可那药若是这么好倒,我母亲她也就不是......不是那么轻易能躲过的,父亲身边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所以我只好替父亲全把药喝了。” “我第一次喝完药,以为我也会像父亲那样腹痛不止,可后来发现我竟全无感觉,便以为那药只是针对孕夫,这一喝......便喝了多半年。如今真是没想到,这药竟是这样的大寒之物,我现下终于明白母亲想做什么了,她想毁了我父亲的身子,让他胎死腹中,连带拖死父亲。” 林向晚第一次得知云宸的幼时竟然过成这般,听到一半就揽着男人亲了又亲,见他说完,才温声道:“岳父出身不好吗?怎会因一次冤屈,就被这样对待?” 云宸想了想,道:“我父亲的家族的确不出名,但更是因为我母亲她......实在太过狠毒。” 林向晚见云宸眼中生出几分怨恨,便给人顺了顺背,道:“都过去了,没事,乖乖,等回了京畿,我就寻个好郎中,你这药才吃了一年不到,一定有办法能治的。” 见林向晚不光没有怪罪,还对他如此宽慰,云宸心情好了大半,目光中也带上几分期许,“能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 可林向晚看着他的模样,却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知道生下这个 孩子,会不会对云宸的身子有影响,滑胎小产,说着容易,可这些对身子的伤害却是巨大的。 “睡。”林向晚摸了摸他,“明天还要回趟王帐,那里风景不错,我带你在周围转转。” “嗯......”云宸应了一声,极为小声地道,“那...那妻主还趴我身上。” 男人不是在建议,这竟然是个陈述句,可以说,是个要求。 林向晚目光深深,“那会压着你了。” “不会。”云宸极快地躺了下来,眼神乱飘着,邀请之味明显。 林向晚咽了咽口水,实在很难不同意,她搂紧云宸的身子,又埋进人怀里亲了数口,这夜才算过去。 这场酣眠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色微微亮时,林向晚就被疼醒了,她后背那片的伤口极深,有些怕是伤到了骨头,疼起来没完没了。 林向晚趴得极不舒服,多亏有云宸给她垫了一会儿她才睡得着,不然她恐怕要睁眼到天亮了。 既然醒了,林向晚便不打算再无谓地闲躺一阵,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望了眼熟睡的云宸,叹道昨日折腾了一整天,他想必也累极,又怀着身孕。 林向晚悄悄推开了门,绕过二层的走廊,夜刹便跟在了她身后。 “查到了么?”林向晚道。 夜刹回禀:“主人,主夫昨日应是经过了一番乔装,属下在黄州的车马驿发现一些线索。” “哦?”林向晚道,“继续说。” “属下等到黎明,才见驿站主人,上前询问后,她说确实看到了主夫,主夫当时对她说,遭歹人跟踪,想借她的货车躲一阵出城去,又给了银钱,驿站主人便没有拒绝。” 说到最后,夜刹声音渐小,小心地观察着林向晚的脸色,昨夜也不知主人和主夫二人是怎么商量的,现如今主人可否还生着气。 可她观察了半天,林向晚始终神色淡淡,半分情绪也不显露。 “以前没看出来,他竟然聪明成这样。”林向晚不冷不热地评价了一句。 夜刹抬头,竟还在林向晚眼中瞥见几丝隐匿的宠溺,有些惊讶主人素来说一不二,此回主夫可算是触到了主人的霉头,主人竟半点都不生气。 那边林向晚没了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夜刹就忍不住想起她家的男人来。 云公子速来主动,又温温软软的,可她的夜狰却……从不主动,且□□节制,说什么一次就好。 夜刹有些头疼,难道她的方法不对?她是不是应该向主人学习一二?可她们的对象并不相同啊,说不定云公子喜欢的,夜狰并不喜欢。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今日我无须护卫,你忙了一夜,今日就歇着罢,让夜狰跟着就行。”林向晚忽道。 由于上次的教训,夜刹不敢走神太过,很快回了神,却是道:“属下不累,由属下护送主人便是。” 林向晚见她坚持,也不再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7、回城 回去的时候, 天际已浮出几分日头来,冷淡的金光普照大地,各家的商贩也都出来摆摊。 这里的人早晨都喜欢吃些面食, 诸如羊肉面、馄饨面之类的, 据说是因为吃饱了好干力气活。 林向晚转了好几家, 才买到一份像样的包子甜粥,小心翼翼地揣怀里带到客栈去了。 她推门而入时, 云宸已经梳洗好了, 穿着周正的衣服安稳地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她似的。 林向晚笑了笑, 忽然很想逗他, “就这么等着,不怕我跑了吗?我偷偷跑回京畿去,不要你了。” 云宸还没开口说话, 只是抬着微耷着眼角的双眼款款看了她一眼,林向晚就心软得要命。 “要要要!”林向晚赶紧道,一面把自己怀里的早点在桌子上摆了出来, 道, “这些可不好买, 我转了好几家呢。” 云宸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妻主是在跟我讨赏吗?” 林向晚点头, 正色道:“亲一下就可以!” 云宸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目光中透露出点点的犹豫和赧然, 慢慢挪动着身子往林向晚身边凑,他终于贴近了些,想去吻林向晚的脸颊,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 林向晚却忽然转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在他唇瓣了亲出个响来。 林向晚一副得逞的模样,携着几分调笑的神色去看他,云宸却忽然正了身子,扳过林向晚的脑袋,端端正正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来得有些突然,林向晚睁大眼睛,几乎是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才想着要去回应。 男人的唇舌越吻越软烫,引得林向晚几次忍不住去勾缠他的舌尖,兴风作浪一阵,这时候男人就会摆出一副刚刚被欺负过的表情,连面颊都透着些粉润。 “乖乖。”林向晚松开他,压低声音在云宸身边唤了一句,想了想,又换了个别的称呼道,“心肝儿。” 云宸听得浑身一颤,将水润的眸子瞥向别处,道:“粥要凉了。” “再买。”林向晚按住云宸正欲推搡的手,湿软的唇瓣碰了碰云宸颈间那个浅淡的疤痕。 那触感有些微妙,云宸以为林向晚在舔他,林向晚每次一舔他,就一定会那样的...... 云宸吓得赶紧缩了缩脖子,林 向晚低笑两声,不再欺负他了,道:“吃饭罢。” 早饭后,林向晚还挂心着王帐那边的事,便立刻叫何婵婵她们动身,一行人动身赶往匈奴王帐。 她本想将云宸搂在怀里,可云宸一坐在前面,她的视野就被挡了个干干净净,只好委屈自己坐在云宸怀里。 可她发现,云宸怀里舒服极了,她连那缰绳都不想牵,只想躺在云宸怀里。 云宸又说她背上伤重,不让她背对着,非要她倒骑在马上,与云宸面对面。 林向晚头一回见男人对她要求这要求那,都一一应了,最后,云宸又以担心林向晚头晕为由,拿自己的袍子盖住了林向晚的脸。 于是两相比较下来,林向晚显得娇小极了,她环住云宸的腰身,把整张脸埋进云宸怀里,蹭了蹭道:“你好香啊。” 每次一被林向晚夸香,云宸的脸色就会变得极不自然,起初的时候林向晚觉得是云宸过于羞赧了,可她渐渐发现不是这样的,云宸那不自然又微妙的表情,分明是有些渊源在的。 她心里有些好奇,可又不想问云宸原因,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会自己发现这个缘由的。 乌达丹的能力显然比林向晚预想中的还要好些,等她们赶到王帐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人我带到了。”林向晚将乌达沁丢到乌达丹面前,面上带着几分惯常的痞气,“我的事,已经做好了,还望与王女商议好的事,不要失约。” 现在王帐周围都已经都换上乌达丹的人,两人的谈话均不必避讳,可是乌达丹看着林向晚身边那个陌生的男人,犹疑道:“这位,难道是林将军的夫主吗?” 林向晚点了点头,“王女不妨直言,无须避讳他。” 乌达丹见她这么说,便直言道:“其实……林将军,我不日便要继位,我有一个比你原先那个还要好的法子,不知你可愿一听?” “洗耳恭听。” “我愿封林将军为匈奴汉姓王,有此身份,想必林将军心中的顾忌会更好地解决。”乌达丹诚恳道。 这话一出,连林向晚都有些惊讶。 匈奴汉姓王,这是历任多少代朝臣都不曾有过的荣光,据林向晚所知,上 一个在匈奴封王的,还是大梁的开国功臣,也是她不知道曾了多少次的一位祖母。 听了这话,林向晚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疑惑,她目光渐深,看着乌达丹道:“你知道我的顾忌是什么?” 乌达丹也不点破,只道:“同为君王,我自然能明白大梁皇帝心里的想法。” “你确定吗?难道我林向晚又做了什么我不曾知晓的好事?”林向晚神色狐疑。 “你助我夺得了王位,还救下了我父亲的命,这些还不够么?”乌达丹想了想,语气亲善道,“其实,林将军那日喂给我的那粒所谓的毒药,也是假的罢?那根本不是毒药,对不对?” 林向晚看着乌达丹忽然热切的目光,残忍道:“不,那真的是毒药,王女若不按时服用解药,真的会肠穿肚烂而死。” 乌达丹:“……” 这位即将登基的匈奴新王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摆了摆手让下面人把她们带下去,无力道:“好生款待罢。” 林向晚笑眯眯地谢了恩,挽着云宸出了王帐,悄声在云宸耳边道:“我方才瞧见她们的牧羊场了,我们过去看看,买点新鲜的羊奶,好不好?” 云宸点了点头。 “真乖。”林向晚夸他,一面摸了摸云宸紧实的小腹,道“累不累?我背你过去罢?” 云宸一想到他一个男人长手长脚地挤在林向晚身上,就觉得实在太过不妥,忙摇了摇头,“这才两个月不到,妻主不必担心。” 匈奴的牧羊场好大一片,如今正是严冬,可天气却很好,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林向晚与云宸到时,有两只羊要被杀了,牧羊主人正在给它们剪毛,那两只羊露着两只浑圆肥润的屁股在外面,看上去很不成体统。 林向晚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两只是母羊吗?看着很是壮硕。” 那牧羊主人回道:“是两只公羊,因为生过好几回羊崽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原来如此。”林向晚虚应一声,又带着云宸往里面走去,那里有几个匈奴女子在给公羊挤奶,下面用木桶接着,远远就闻见一股奶腥味。 林向晚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是最受不了这个味道的,只是好像上回的奶茶,云宸很喜欢。 然而云宸此时的心思却一点不在奶茶上,他看着牧场里这些羊,忽然想起,他怀孕了……那再过几个月,他是不是也要…… 云宸抿紧了唇瓣,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些匈奴女人给羊挤奶的模样觉得羞耻极了,他连眼尾都红了个遍,踌躇着不敢近前去看。 林向晚走了两步,回头却见云宸落在后面,奇怪道:“怎么了?” 云宸没有说话,林向晚便退回去牵他,捧着云宸的脸颊惊讶道:“乖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觉得热吗?” “没有……”云宸眼神闪躲着,“妻主,我们回去罢。” 林向晚以为是云宸果真有些不舒服,便也没再多问,赶紧带人回了乌达丹准备好的王帐,奶茶的事,只好吩咐底下人去做了。 傍晚,林向晚熟睡过去时,云宸还躺在床上无限苦恼。 他这也是初为人父,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例如多久显怀,又是何时会泌乳,有多少?会不会不太好收敛。 云宸忽然十分焦虑起来,频频望向熟睡的林向晚,心中哀求但愿那时,她们已经回京畿去了。 几日后,乌达丹作为匈奴王登基,并昭告了林向晚封王一事,盛情款待了大梁的军士们,林向晚一行人才算事毕,要启程回黄州去了。 临行前,乌达丹问林向晚:“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帮我这么多,说到底我也只给了你一个虚衔罢了。” 林向晚很不客气地道:“我最缺的就是钱了,你能给我几车?” 乌达丹爽朗一笑,命人点了十车金,跟在了林向晚的部队后面。 匈奴新王的招揽之意很明显,她才初登基,又顿失韩鲁那样的心腹,身边正是需要信任之人的时候。 可林向晚还有她自己的事要做,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于是她假装看不到乌达丹每回欲言又止的神色,冷着心肠回了黄州。 没想到林家那个小将军打了胜仗回来,黄州太守魏琴即刻外出来迎,她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因为在她看来,林向晚这次能活着回来,全靠她派人鼎力相助。 殊不知,在林向晚心里,已经早就拿她当个死人了。 部队过了黄州的关卡,林向晚便下了马,正想回身去接马车里坐着的云宸,就 听魏琴积极上前道:“林将军辛苦了!下官早已在府上安顿了两个样貌顶好的少年,都是清白身子,等将军过去享用。” 林向晚大惊,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听马车里冷寂寂飘出一声道:“哦?究竟是怎样好的样貌?我还真想看看呢。” 林向晚右眼皮直跳,连声对魏琴低吼道:“你有病吗?带着那两个男人给我滚!” 万万没想到自己献殷勤不成还被骂了一句,魏琴看着那马车百思不得其解,“啊...这......”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夜刹(一脸正直):“今天我在主人那儿学了一招,试试。” 指着自己买回来的枣泥糕点,对夜狰道:“我跑了很多地方才买回来的。” 夜狰(瞥了一眼):“哦。” 夜刹(皱眉):“辛苦我了!你得亲我一口。” 夜狰:“别闹,出任务。” 夜刹不依,遂软磨硬泡许久,夜狰才应。 在夜狰快要亲到夜刹脸颊时,夜刹正要转过脸去,没想到夜狰眼疾手快,把她的脸又扳了过去,沉声道:“别乱动!” 夜刹:“......”(QAQ我还是错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8、逢年 话还没多说两句, 马车内探出一只素手掀开车帘,里面的男子俊美出尘,一双凌厉的凤目狠狠睨了魏琴一眼, 和声道:“魏大人真的尽心尽力, 怎么连我家妻主床上睡得是什么人都要管管?” 林向晚没想到云宸会插手此事, 毕竟在她心里,云宸一向都乖得要命, 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 万一哪天她真的娶了个小,云宸或许也会温声软气地答应。 哪怕心里介意着,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当着人家的面驳回去。 林向晚觉得新鲜极了, 就没出声,视线却始终黏在云宸身上,去瞧男人吃醋的模样。 一句话问得魏琴汗都流了下来, 她似乎没听说过这位林将军的夫郎会来啊,她远在边疆消息闭塞,也没听说过林向晚的夫郎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一时有些心惊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魏琴偷偷瞄了眼林向晚, 只见这个女人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俨然一副畏夫的样子,连忙道:“是...是下官不懂规矩, 下官看林将军年轻气盛,以为...以为还没成亲呢, 还望将军夫主莫要介意,呵呵呵呵......” 末尾是一段尴尬的笑意,云宸看着她冷笑一声,复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凉声道:“将军,我累了,想回府上去。” “好。”林向晚应他,交代了几句话给何婵婵,转身就钻进了马车。 “哎,这......林将军,下官还精心准备了接风洗尘宴,您......” “行了。魏大人。”何婵婵横身挡过,随手推了魏琴一把,道,“我们将军没空吃你的席,你还是快给我们这些人上些好酒好肉罢。” 不等魏琴反应,车夫抽动着小皮鞭将马车驱走了。 马车内,林向晚贴在云宸耳朵边,娇声道:“乖乖,不会当真生气了?” 云宸脸色微沉,皱着眉道:“若是妻主不先提,就那魏琴的笨拙模样,会想到给妻主房里塞人吗?” “那不是为了给她做戏么?你不知道,魏琴将我信息尽数卖给匈奴人呢。”林向晚表面上委委屈屈,心里却是极为快意,看着云宸愠怒的模样,她觉得有趣极了。 云宸这才又想起林向晚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每夜都要很晚才得以安睡,气还没生出一半, 就目露几分心疼,“那...那......唉,我说不过妻主的。” 林向晚低声笑着,道:“回去我就把那两个野男人赶走,好不好?” 然而,林向晚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等她回到府上,府内的魏琴的人自然都被撤走了,前院空荡荡一片,待走到后院时,却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呻丨吟声。 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另一人道:“哎,你这样叫是不行的,女人跟你上床可不是为了只听你叫唤,眼神要有,身段也要有!” 那人隐隐不服,“你也不是什么经验老道的人,凭什么说我?” 站在外面的林向晚听得轻咳一声,暗瞧了一眼身后的云宸,凄然道:“他们...该不会没穿衣服罢?” 云宸的脸色更冷了,“将军的意思是,我去给你看看?” 林向晚看着云宸那阴晴不明的脸色,头一回觉得,她被难住了,她搞不明白云宸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让他进去看看吗?若真的没穿衣服,那云宸不是要气坏了。 不让他去吗?她自己去?这好像也很不对劲...... 云宸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抬眼见林向晚面上花花绿绿一片,表情很是好看,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去罢。” “辛苦你了!”林向晚忙道,生怕他反悔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云宸身后,站在门口等,一边伸长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没等多久,就听里面传出一阵震怒:“你们在干什么?” 林向晚心里一惊,连忙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床上,那两个容貌清秀,有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少年,身上的衣服倒是穿了一些,只是腿上的...... 林向晚迅速移开了眼,却见云宸风一样的冲了过去,把一个绣花枕头从一个少年身子底下抢了出来,愠色道:“这是我的枕头!” 那两个少年都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都忘了反应。 林向晚也怔了一下,看着云宸,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极快地催促道:“外面有人回来接你们,穿好衣服出去罢。” 说完,还扔给他们一人一个钱袋子。 那两个少年没见过林向晚,可看林向晚的穿着,隐约觉得就是魏琴让他们过来伺候的人,也不敢多问,拿了赏钱就速速离开了。 林 向晚满意地点点头,自以为已经办得十分周到了,可她往旁边一看,她的心肝儿还气着,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绣花枕头,连手都气得发抖。 “怎么了?”林向晚道。 只见云宸收紧了眉心,看着手里的枕头,声音比起方才的怒气,还夹带了一丝委屈,“这是我的枕头......” 林向晚下意识宽慰:“我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不一样的!”云宸一副极为不舍又厌弃极了的看着那个枕头。 可林向晚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那个枕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哪里不一样呀......”她声音轻轻的。 可云宸却抿紧了唇瓣,不愿再言了。 “乖乖,怎么了?”林向晚上前替他顺着心口,道,“你现下有着身孕呢,别气坏了身子。” 她本是好意关心一句,没想到云宸转过脸来,面上还带有几分薄怒,沉声道:“不想看见你!” 这本是一句赶人的话,可林向晚却听得心里软了又软,缓声道:“那我先出去,你睡一会儿罢,晚些我带着好吃的来看你。” 云宸更生气了,“你就这么走了?” 林向晚勾了勾唇,道:“你怎么也学着别人那样,口是心非起来了,嘴上说着不想看见我,其实心里......” 她话还没说完,云宸忽然打断了她,指着那一床的被子道:“那些东西...你都不换一下的吗?” “啊...”林向晚恍然大悟,“换换换!现在就换!” 底下人进屋来换新的被子时,云宸一直铁青着脸,饶是如此,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枕头。 林向晚盯着那枕头左思右想,也没明白那枕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直至下人要离开时,云宸才下定决心一般,把枕头丢给她们,低低道了声:“不要也罢。” 林向晚暗道奇怪,悻悻出了房门,对夜刹道:“男人怀孕脾气都是这般怪吗?” 夜刹深思片刻,诚恳道:“属下尚未成亲!” 林向晚留了个心眼儿,从那几个下人手里把云宸拿了许久的绣花枕头要了回来,轻轻拍了拍道:“哎,真是祖宗,我给他洗洗罢。” 过了片刻,林向晚嘱咐夜狰悄悄去房里看了一眼,出来时说云宸已经睡了,林向晚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匈奴事已毕 ,林向晚本来做好了长期待在黄州的准备,没想到乌达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慷慨,直接封了她一个汉姓王。 林向晚全面封锁了消息,还没想好要怎么写寄往京城的这封信。 她饱蘸了一笔墨,起了几个开头都觉得不称意,直到有人敲了敲她书房的门,问道:“将军,可要准备过年的年货?” 林向晚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噢,明天就是除夕了,对么?” “正是。”那人应道,“虽府上向来不缺吃食,但小人想,几件合适的新衣服还是要准备的。” 林向晚想了想她那刚刚收获的十车金子,笑道:“我你就不用管了,你去找夜刹领些钱,分发给将士们。” 交代完这件事,林向晚又揉了一张纸,提笔在开头写了句:双亲兄长安好,见信如晤。 离家这么久,她也该写封家书去了,没想到她在黄州已经待了两个多月了。 夜里,林向晚买了只刚出炉的烧鸡、一些新烤的羊肉,外带两碗阳春面,回去时天降大雪,簌簌的白光飘撒在半空。 她先把吃食都放在了桌上,见云宸还在睡着,又出门把她下午洗好的那个绣花枕头抱了过来。 林向晚用微凉的指尖摸了摸云宸的耳垂,轻声道:“乖乖,起来吃些东西。” 云宸尚在深睡,呓语了几声,连眼睛都没睁开。 林向晚便自发把他抱起来,揽进怀里,去捏了捏人的下巴,道:“别睡了,我给你买了汤面,一会儿该凉了。” 云宸这才微微睁开双眼,朦胧又茫然地看着林向晚,哑声道:“妻主,我今日不该跟你生气……” 没想到男人一开口就是跟她说这个,林向晚听得心都酥了,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什么该不该的,我没介意白天的事。” 想了想,林向晚又拿过那个绣花枕头塞进云宸怀里,道:“看看,这是什么。” 云宸愣了愣,待看清后立马嫌恶地丢在床脚,道:“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林向晚拾回那枕头道:“乖乖,我下午洗了一个多时辰呢,保证干干净净的,还在上面撒了香香,闻闻?” 云宸听林向晚又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跟他说话,耳朵都悄悄红了个透。 可林向晚 偏偏就是看到了,她笑着贴在云宸红透的耳朵上亲了一下,道:“吃饭罢。” 虽然林向晚两辈子没遇上过男人怀孕,但一些道理她还是懂的,说男人有孕时,嘴巴挑剔,有些好酸口,有些好辣口,她两样都买了。 一顿饭吃完,云宸心满意足,生理竟不觉得恶心,抬眼一瞧,他的妻主正笑眯眯盯着他看。 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妻主看着我作什么?” 林向晚不言,近身把云宸从凳子上抱了下来,塞到床上去,才温声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一整章的腻腻歪歪,你们真的喜欢看吗qwq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9、晨练 林向晚来时应该是刚沐浴过, 云宸都能嗅到她身上那股幽香比往日更浓了些,丝丝绕在他鼻尖。 “妻主,你背上还伤着, 怎可沐浴?”他皱着眉说道, 一边暗暗躲开林向晚逼问的视线。 见人跟她转移话题, 林向晚也不急着问,反而实实在在地压住云宸的半身, 不紧不慢道:“那你给不给我换药?” 林向晚目光灼灼, 眼中还含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云宸被迫左右躲闪着目光, 舔了下唇瓣道:“换的。” 林向晚却将他的脸扳正过来, 道:“你为何总是不敢看我?我一看你,你就躲躲闪闪的,怎么?为妻的样子不够称你心意吗?” “没有, 没有的...”云宸只好迎上林向晚的目光去。 他那双眼睛漂亮得就连林向晚也自愧不如,此刻里面更是含着几分赧然与顺从,林向晚的身子压住了云宸的衣摆, 在二人的动作下, 云宸的领子都被挣开了。 林向晚只要轻轻一呼吸, 云宸都能感觉到那温凉的气流窜进他衣服里去,擦过他的敏感。 “告诉我。”林向晚声音蛊惑, 细软的指尖轻抚着云宸的脸颊,“那个绣花枕头, 究竟好在哪儿?” 她身形一前倾,就将云宸罩进了怀里,云宸一双修长的腿,还搭在外面。 按理说, 以林向晚的身形,云宸是不会感到半分压制的。 可是现在,林向晚眼含侵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将他看得心里直发毛,那绝色的瞳孔里就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来。 林向晚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她往云宸领子里吹了一口气,就感到男人整个身子明显地软了一下。 “其实,我今天还另外去了趟医馆。”林向晚徐徐说着,一面将手按在云宸的腰带上,“大夫说,孕中行事,也不是不可......” “妻主!”云宸忙伸手抓紧了自己的腰带,林向晚不怕,可他怕的要命,他体质与常人有别,这等事不敢出差错。 没想到林向晚也是用了十成力气的,云宸卯足了劲,都没把自己的腰带从她手里夺回来。 僵持了半晌,云宸卸下防备,无奈道:“我喜欢那枕头,不过是因为......那晚妻主替我...时,我就枕在上面。 ” 那两个字太过小声细碎,林向晚离得这么近都没有听清,忍不住追问道:“替你什么?” 云宸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软声道:“...按脚。” 两个细弱蚊吟的字节飘进林向晚耳朵里,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失笑道:“就...那么舒服么?” 云宸迅速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哑声道:“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觉得...极好。” 就连上辈子,他与林向晚心意相通时,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那晚林向晚温软的小手很是有劲,给他按摩穴位的时候,云宸浑身舒服又惬意,那是他这一世头一回觉得,林向晚是爱他的,他枕在那个绣花枕头上,又偷偷流了好几滴眼泪。 看着男人藏匿的模样,林向晚只觉得可爱极了,她悄悄将双手摸进被子里,捉住云宸两只脚,想把它们从被子里拖出来。 可云宸不如她的意,挣扎着乱蹬了一阵,许是怕伤到她,那挣扎的力度轻极了,踩在林向晚的手臂上,反而痒痒的。 林向晚脑中忽然飘出四个字——“小浪蹄子”,深觉前人诚不欺她,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实在再契合不过,云宸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林向晚却觉得口干舌燥。 “别蹬了。”林向晚哑声道,“我还给你按脚。” 被子里躲藏的人发出一声沉沉的笑意,林向晚也跟着他笑,甚至欺身压上,隔着被子去寻男人脸颊的轮廓,找到唇瓣的大致位置,她就隔着被子亲了那里一下。 她一亲,云宸就不动了。 “妻主。”半晌,云宸隔着被子闷声唤她。 “哎,我在。”林向晚卸了力道,将脑袋轻轻贴在男人胸口位置,等了半天,男人却没了声音。 于是她也叫:“云宸。” “嗯。”被子下面道。 林向晚弯了眉眼,抿唇一笑,才道:“你给不给我碰脚?” 云宸轻笑,“给碰的。”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林向晚窸窸窣窣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他,他只好顺从地把脚递了过去。 折腾了半天,林向晚的手都变得热切起来,软绵绵地贴在他脚心。 云宸等着她动作,可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反而觉得林向晚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的脚看。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 直萦绕在云宸心头,他有些忍不住想掀开被子去看,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触感,碰在他的脚掌心。 云宸愣住了。 他在想是不是他自己会错了意,可紧接着仿佛是证实一般,同样的触感又碰在他另一只脚的脚心。 林向晚在亲他! 云宸登时脸色通红,一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被子,往回缩了缩脚,半是抗拒道:“别......” “要这样。”林向晚却不听他的。 横竖到了床上,林向晚从来就没听过他的。 云宸心里软得厉害,他连身子都软绵绵的,躺在被子里不愿见人。 林向晚却在外面叫他,“你要住在里面吗?” “云哥哥,云宸哥哥......”林向晚忽然娇软了声音,把身子虚压在云宸身上,嘴里说着极不像样的话,“你身上哪处不是我的?好哥哥,心肝儿...你好容易害羞呀。” 一股熟悉的热流袭遍云宸全身,他被叫得眼尾都红透了,不知这一声是应还是不应,满脑子只是想着:不像话!不成体统!真是放肆! 前世他与林向晚厮磨时,林向晚顶多叫他“阿宸”,或是“云郎”。 他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了林向晚一回,他的将军明明正直!大义!果敢!聪睿!哪哪儿都好!怎会像今日一般流氓至此! 听听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 云宸生气极了,他觉得林向晚真坏,把他心中存有的对他将军的美好记忆都沾上了些瑕疵,可当他扯下被子一看,却发现林向晚注视着他的目光温柔极了,面上的笑意甜丝丝的,哪里有半分戏谑他的样子。 然后云宸就把什么都忘了。 他只记得,后来是林向晚主动来吻他,又记得后来好像是自己主动解了衣带。 反正林向晚深深记得,又是一夜好睡。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隐隐约约的鞭炮声,云宸却是先醒了。 他整个人被林向晚搂在怀里,林向晚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腹部。 云宸轻轻勾了勾唇角,又将自己的手覆在林向晚手上。 他轻微一动,林向晚就醒了,极为自然地吻在云宸背上,道:“时间还早呢,今天除夕,你知道吗?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云宸背上被亲得亲得痒痒的, 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温言回应:“好。那...那我想吃汤圆。” “好,知道了。”林向晚笑着,问他,“那还睡吗?” 云宸摇了摇头,“不困了。” “甚好。”林向晚神采奕奕地起了身,“许久不曾晨练了,你陪我一起。” 云宸面上一愣,心想林向晚何时晨练过? 可等林向晚拉住他的双腿时,他再反应一切都晚了。 一个时辰后,林向晚哑声问:“困吗?” 云宸哀怨地瞪了她一眼,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只想赶紧闭上眼睛歇个回笼。 有生以来,林向晚头一回在漠北过年。 这里的农商远不如南方发达,百姓身上穿的还是只用作御寒而没有什么新鲜款式花样的棉服,大多数人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涉及商业也就是一些简单的饭馆茶楼,连成衣店都少得可怜。 在这种地方做官,能捞的油水近乎是没有,又要成日警惕防御外敌,若不是个心性坚毅的,如魏琴那般为人,很容易就抵制不了诱惑,去跟外族做些买卖生意。 魏琴要是伙同匈奴,做些器物的买卖,哪怕是卖盐卖铁,林向晚都可以理解。 可两军交战,前又有乌达沁屠杀百姓,魏琴竟还大肆放匈奴人入关卡,若不是她留心防着此人,魏琴势必还要将主将信息、梁朝军力一字不落地交易给乌达沁。 那这次的匈奴之战,后果可当真是不堪设想。 魏琴已经狠狠踩了林向晚的底线,且越线太多。 林向晚目光微深,对身侧的夜刹道:“我带回的那几只□□,你可有查出源头?” 夜刹抱拳道:“主人,属下已查到乌达沁那批□□,乃是两年前,魏琴写信报于朝廷言说军械磨损甚重,从中央批下来的。” 中央的?那就是出自韩家之手,怪不得制作如此精良。 林向晚冷笑一声,复道:“当时的印证可在?” 夜刹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递给林向晚,“属下在魏琴卧房的一间密室找到的,一同搜到的,还有数比与匈奴签订的暗契。” 林向晚一一接过,扫过上面的内容,目光一紧。 军火器械、盐铁杂物,甚至还有人口买卖! 看来她真是一点也没冤枉这个魏琴。 林向晚目露寒光,道:“夜刹,你去替我办一件事,自黄州到石鼓山,有一片荒芜沙土,你去那儿找找,应该会有些新的发现。我要最后的结果是,魏琴为利谋害大梁主将,证据确凿。” 夜刹应下,思忖片刻,道:“其实主人若想诛杀魏琴,今晚属下便可动手,绝对不会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 “不。”林向晚摇了摇头,“我不止想她死,我还想杀鸡儆猴。” 作者有话要说:俺想要好多评论!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0、汤圆 晚些的时候, 魏琴派人送来了好些礼品,大多是些给男人滋补气血用的,黄州这里靠山, 一些山货原比京城的新鲜。 林向晚一一笑纳了, 摸了摸还在赖床的云宸, 温声道:“还不起来吗?天已经黑了,你再不穿衣服, 没的夜市逛了。” 下午吃过茶点, 云宸就在榻上歇了,一觉睡到现在, 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林向晚一手伸进被子, 揉了揉云宸的腹部,道:“晚上咱们可以一起出去给孩子买点小玩意。” 云宸由着她摸,目光娴静地注视着林向晚, 轻声道:“这里的东西哪儿有京畿的好。” “总会有些东西是京畿没有的,咱们去看看嘛。”林向晚几番引诱着云宸起身穿衣,可男人现在的模样又的确风情独具, 她也不知时间地跟人磨着。 “今儿是除夕。”林向晚道, “是咱们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是。”云宸应她, 提议道,“明天...叫上大家一起吃年夜饭罢, 我瞧军营那片场地极是广阔,若明日无雪, 架几个篝火摆宴,想必不错。” “好,听你的。”林向晚也正有此意,她正愁边城小地哪里来的酒楼, 却没想到篝火宴会这样的法子。 林向晚看着云宸温润俊美的眉目,轻笑道:“其实是夫主自己嘴馋,想吃些烤肉罢?” 云宸抿了抿唇,哀怨道:“那些东西油腥,我如何吃得……” 林向晚捏了下云宸的指尖,故意拉下脸道:“夫主最近脾气见长啊,动不动给我摆脸色看。” 她语气也沉甸甸的,着实吓到了云宸,他心中暗惊,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扯住林向晚的袖子道:“妻主莫气,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林向晚忽然凑近,一手放在他腿弯,一手扶住他的后背,动作利落地把他抱出了被子,笑着飞奔至桌前,将他放在屋里那张木质的圆桌上。 “?”云宸呆了一瞬,蜷在林向晚怀里,一双白皙泛红的脚还露在外面。 “妻主……”他敛了眉目,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林向晚。 “哎呀,别躺着啦,今天一天你都没动过。”林向晚却更是耍赖,抱着云宸将脸埋进他怀里撒娇,“我想出去!我要出去 嘛。” 云宸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只好揽紧他的妻主,软声道:“知道了。” 终于把男人哄出了屋,林向晚兴味十足地踏着飘扬的飞雪出了门。 今夜的雪极小,干干的,簌簌一粒都能看得真切,丝毫不影响她们逛街市。 可林向晚没想到,黄州的除夕夜,没有街市。 大街小巷里的生意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冷清些,只零星地开着几家面馆之类的小作坊。 北风萧萧,偌大空荡的街上只剩林向晚与云宸二人。 “怎会如此?”林向晚凌乱地抓了抓脑袋,“这要是在京畿,除夕不是有三日的灯市可逛吗?就算黄州没有三日,一日总也该有的。” 如此熟悉的场景,云宸上辈子已然经历过一次一模一样的,他静默地站在林向晚身后,看着她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动作,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来。 他声音低低地,道:“那我岂不是没有汤圆吃了......” 林向晚赶紧回去拉他,把男人逐渐变凉的手拢住搓了搓,道:“饭馆还是有一些开着的,我们去找找。” 云宸浅声应了,有意无意地将林向晚往前世她们一起找到的那个面点摊上引。 “哎,那边有家馄饨店,我们过去问问。”林向晚很快发现了。 这家面点摊的店主带着鲜明的金陵口音,说起话来温声软语的,长得也十分秀气。 林向晚浅浅望了眼蹲在灶台前生火的男人,想必就是这位店主的夫郎,却身长体阔很是高伟。 “你这里有汤圆吗?”林向晚问。 那位店主笑着点头,“有的有的,这里人多得吃不惯甜,我包着本是想自己吃的。” “妻主,火起来了。”厨房里的男人道。 “包的饺子在案头上放着的呀,你自己下些,我去另外给二位客官下几个汤圆。”那女人笑得温温柔柔,还轻轻吹了吹自己男人被灶灰弄脏的手。 那男人见林向晚她们还看着,十分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拿了饺子进里屋去了。 这一幕颇是温馨,林向晚认真瞧着,双靥浮上些温和的笑意,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交给店主,道:“汤圆我自己下就好了,你回屋去罢,不必理会我们。” 那店主见着 银子受宠若惊地推拒道:“我的一碗汤圆,只要三个铜板的呀。” “没事。”林向晚坚持将银子塞了过去,“大过年的,讨个吉利。” 听她这么说,店主笑着收下了,云宸却有些意外。 上辈子分明不是这样的。 分明是林向晚嫌弃店主的汤圆样子不好看,想必里面包的馅也次,虽然给的还是一锭银子,可林向晚并没有对这家店主说这样的好话,也没说要自己下汤圆。 店主笑眯眯地进了屋,云宸见林向晚熟络地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烧水,清婉隽丽的面容明明和前世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可云宸却觉得他此生嫁的林向晚,很不一样。 他所知道的林向晚,不会给他按脚,也不会趴在他身上傻笑,更不会趁他不知道,吻他的脚心...... 还不会不要脸地抱着他叫他“哥哥”。 水烧开了,掀开木竹板,蒸腾的水汽一涌而出,将那玄衣女子的面容都冲得朦胧而模糊。 云宸坐在一个避风的位置,脚边还烧着炭,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林向晚完完全全跟他认知中的模样断裂开来了,那他......还会不会喜欢林向晚? 今世的林向晚对他好,好得几乎都没了底线,是因为他是云宸,还是因为他听话乖巧?或者长得合她心意? 云宸轻轻摸上自己小腹,他如今已经怀有了身孕,只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他这辈子就和林向晚紧紧捆绑在一起了,哪怕以后林向晚厌弃他不想再见他了,也不会不要他为林向晚生的孩子。 云宸忽然想知道,现如今,林向晚心里存的那份对他的情,究竟是怎样的? “汤圆好啦!”林向晚盛满两碗端了过来,将其中一碗放在云宸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好。”云宸收敛了心思,望着林向晚面前那碗汤圆,道,“将军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上次腊八节的酒酿汤圆,林向晚就吃了三个,他当时看得很真切。 “我以为今晚会很热闹,府里就没吩咐做饭,这碗汤圆是我们第一顿年夜饭,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吃。”林向晚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白乎乎的圆子,道,“再说,店主刚刚都说了,准备自己吃的,分给我们一些,想必馅料很地道 ,金陵的口味和你们临安,差得不多罢?” 云宸呆呆地看着她。 现在,连关于馅料的说法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云宸抿了抿唇,明明她们经历的事,并无多少变化,可他却渐渐发觉,林向晚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了?”林向晚见云宸咬了一口汤圆就发着呆,轻咳一声道,“是不是没熟呀?我跟你换罢?” 云宸觉得好笑,正想说一个锅里出来的,如果他的没熟,林向晚的岂不是也一样? 可他往林向晚碗里一看,却发现她那碗里有些汤圆都破了皮,绵软地浮在碗里,看着不太有食欲的样子。 云宸愣了愣,往自己碗里一瞧,他自己的每一颗都是完整的。 “妻主......”云宸声音又哑了几分。 “嗳。”林向晚应他,又是半天没得到回音。 她看着男人抱着白瓷碗吃汤圆的模样,觉得寒酸极了,心里替云宸委屈。 唉,但凡是她找个人问问,这个除夕夜都不会过得这么寒酸。 雪停时,云宸刚好吃完了汤圆,他把手伸进袖中去摸帕子,林向晚却欺身过来替他擦拭着嘴边。 “是不是还饿着?我们买些吃的回府去罢?” 云宸摇了摇头,道:“妻主,我想吃橘子了。” “好。”林向晚摸了摸男人热乎乎的脸颊,牵起他的手,道,“那我们回家去。” 自云宸有身孕以来,都极为嗜睡,林向晚的橘子才喂到第二个,男人就困得在她身旁点头。 林向晚轻手轻脚给人盖好被子,就听窗外一声“笃笃”,她便转身出了房门。 外面站着的是夜刹,面上带着几分不自然。 “查到什么了?”林向晚道。 “主人,属下在您交代的那片地方,找到了一具尸体,那人穿着根本不是黄州官吏,倒像是什么杀手组织的人。” 林向晚眉头一跳,“观察过尸体了吗?可有刺青?” 夜刹摇了摇头,“那人是个男的,身上很干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不过......” 林向晚见她吞吞吐吐,皱眉道:“不过什么?” 夜刹迟疑了一下,道:“主人,属下在那人身上发现一个极其微小的疮口,似乎是蚊虫叮咬所致,这样的疮口......一模一样的,在主夫身上也 有一个。” 林向晚面无表情听完,道:“这人应是留守在夫主身边的,为韩鲁所杀,那些黑衣人很快折返,韩鲁应该只来得及埋这一具,另一具多半是被她们自己人带回了。这些人既和云宸有关,她们知道云宸有难,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你可曾看过石鼓山山背有何痕迹?” 夜刹回禀道:“确有人为掩盖痕迹,但别的看不出。” 这么说,就算那日她不去,云宸也会安然无恙的。 林向晚眸色微深,道:“此事无需惊动他。” “可是主人......”夜刹有些犹豫,“云公子对主人隐瞒此事,身后势力想必不小,主人不追究,就不怕......酿成大错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1、撒娇 不怕酿成大错吗? 林向晚其实是担心过的, 她重生一世,对能扭转林家灭门局面的把握没有多少。 她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地做着一切补救,时至今日, 她被乌达丹亲封为匈奴汉姓王, 她也在时时担忧着林家的变故。 现今一切事物虽有出入, 可都在按照她预料中的那样行进着。 但是在这一切的预料中,云宸却是个意外。 林向晚起初将男人当做一个美艳的玩物养在身边, 时长日久, 她却越来越不想看到男人担忧的模样、郁郁寡欢的模样,甚至连男人顺从地分开双腿, 都能引得她阵阵心疼。 她知道云宸瞒了她许多事, 也猜想云宸身后的那股势力,也许连她都控制不了。 可是现如今她已经认定了云宸,不管他身后藏着什么, 她都会完完全全把男人占有得干干净净。 眼下,云宸连她的孩子都怀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一处不是属于她的, 她又何必去拘泥于男人不愿言说的那几个小秘密呢。 反正早晚有一天, 她会自己把那些东西都剖挖出来, 弄明白她的乖乖到底瞒了她什么。 “他已经是我林家的夫主了。”林向晚徐声道,“我不会让他变成别人的。” 见林向晚不欲追查, 夜刹沉吟一声只得作罢。 “把魏琴的作为上报朝廷,等了结了此人的事, 我们就回京城罢。”林向晚道。 这黄州她也待够了。 夜刹领命,正准备退下,林向晚却忽然话锋一转,对她道:“夜刹可曾谈过情?” 夜刹闻言浑身一颤, 吓得心脏猛然一缩,可她见林向晚面色如常,暗道应该是自己多想,却又不愿说谎,只沉沉道:“喜欢过人。” “哦?”林向晚问这句话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听了这话十分意外,忙道,“那你知道...嗯......就是那种.......” 林向晚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跟夜刹描述这个问题,忽然紧张起来。 然夜刹却福至心灵,从胸口摸出一本书来交给林向晚,道:“属下...偶然在书市看到此书,听说十分管用。” 林向晚一愣,往那书的封皮上一看,俨然写着八个大字——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啊这...”林向晚没想到夜刹 竟这样有准备,忍不住抱着那本书翻阅了起来。 上面逐一例举了女人追夫的数十条方式方法,还都给了正面和反面教材,可谓是十分贴心。 “好书。”林向晚一边看一边点头,“真是一本好书啊!” 夜刹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心里却想,上次那本《撒娇宝典》她试遍了所有法子都没什么用,就被她给扔了,现如今这本是她新淘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可否借我一日通读?”林向晚道。 夜刹自然不会不乐意,“主人请便。” 林向晚兴致勃发,挑灯夜战一晚,终于背会此书。 翌日果真是个晴天,昨日下的雪已然消了大半,林向晚着人去差办了酒肉,晚上在营地燃了篝火,与众将士一同宴饮。 她紧着云宸的身子,将人安顿在营帐里,自己则时不时被寻进帐里来的将士敬酒,每回林向晚出去又回来,她身上的酒味只会更浓。 饶是林向晚酒量再怎么好,也架不住这车轮一般地连轴转,最后一次,林向晚喝得满脸通红,躲进帐子里来坐在云宸身边哭唧唧。 “我实在喝不下了。”林向晚身子极热,她热得眼眶都湿了,脑袋靠在云宸胸口呜咽。 云宸心疼地揽着她,道:“你就不能推拒一二。” 林向晚把脸深深埋进云宸怀里吸了一口,才道:“那人家祝我们百年好合,我寻思这酒是要喝的。” “......”云宸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给人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林向晚却起身上来吻他,微烫的柔软唇瓣连他的嘴都找不准,回回落在唇边下巴上乱亲着。 这女人惯会酒后乱性,才亲了几口,就用手扒拉着他胸口的衣服。 “妻主。”云宸有些无奈,“我们在外面呢。” “云哥哥......” 林向晚忽然很小声地唤他,如刚出生的奶猫,用软乎乎的爪子在云宸心口上抓了一下。 云宸心尖一颤,回道:“我在。” “我好累呀。”林向晚半是叹气地道。 她眼角略长,眼尾已经全然变成薄红,目中似有晶莹闪动,抽了抽鼻子,这四个字就说得奶极了,全然不像林向晚平时的声线。 “我想父亲母亲和兄长了。” 云宸抿着 唇瓣,才知林向晚这是真的醉了,平日里的妻主,哪里会和他说这些。 他知道林向晚心中其实有许多苦,只是无法为外人提及,他的将军以一人之力平匈奴之乱,已经很好很好了。 云宸见不得林向晚这样噙着眼泪,整颗心都软透了,抱着林向晚的手紧了又紧,薄红的唇瓣吻在林向晚发间,温言道:“阿晚乖,等过完年,我们就回去。” “云宸......”她又叫,甚至将虚软无力的小手贴在云宸的心口,小声道,“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永远不会的。”云宸将微凉的唇瓣贴在林向晚的额头,将人扶好后蹲在林向晚身前给人穿鞋,一边道,“阿晚,我们回家去罢?” 林向晚却用一种极为孤寂的眼神望着他,哑声道:“你骗人。” 眼见林向晚一脸快哭的模样,云宸忙道:“我没有骗你!我都怀了你的孩子,怎么会想离开你呢?” “那云哥哥喜欢我吗?”林向晚的声音更小了,云宸几乎要将脸与她的凑在一起,才能听清楚。 他目光柔和了些,替林向晚将额头的碎发挽至耳后,温声道:“我自然喜欢妻主。” “有多喜欢呀?” “很喜欢。”云宸道,“喜欢到......再生一个也可以。” 说完后半句,云宸连耳垂都红了,从床上把林向晚抱起来,道:“我们回家罢。” 林向晚终于止了哭,将脑袋枕在云宸颈弯,嘴巴贴着云宸的耳朵道:“我想要你。” 外面还有夜狰和夜刹看着,林向晚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小,她们肯定是听不见的,可云宸还是一下子红了耳尖。 他软声道:“好。” 可怀里的人还不安分,得寸进尺道:“那今晚能不能骑...骑......” 云宸咽了咽口水,神色赧然极了,可他又不能对着林向晚发脾气,只是继续软声道:“知道了。” 男人还怀着身孕,林向晚自然不会让云宸一路抱着她,下了马车时,她就要自己走了,只是整个人还贴在云宸身上。 一边走路,一边摸云宸的手,一边又叫他“云哥哥”。 云宸这几十步路走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挨到了床上,林向晚一捏他的腰,他腿就软了几分。 可这个冤家还对着他的腰带胡作非 为,满面愁容道:“怎么解不开呀......” 云宸无奈极了,将林向晚的手拿开,道:“我自己解。” 林向晚咽了下口水,连眼睛都看直了。 子夜时分,林向晚十分餍足,吻了吻已经沉沉睡去的云宸,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出去了。 她吹了声口哨,夜刹就从房顶上下来,见林向晚面色已如常,惊讶道:“主人已经醒酒了吗?” 林向晚神秘一笑,“没醉。” 她从怀里摸出那本好书,交还给夜刹,道:“我已亲身实践,里面内容果然不假,月底多给你发十金的月钱。” 夜刹眉头一跳,沉声道:“多谢主人。” 待林向晚走后,夜刹火速翻开那本书,按书页的磨损程度结合实际情况,分析出了林向晚用的是哪一个办法。 片刻后,夜刹看着书页上“酒醉撒娇法——让你的男人对你欲罢不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时夜深,夜狰今晚同她一起值夜,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换班了。 夜刹心道正是时候,忙去厨房取了两坛黄酒,仰头就灌。 然她们影卫由于常年艰苦训练,身体素质极高,夜刹满饮两坛,立于水缸边一看,发现自己竟还是面不改色,心道:这也太夸张了。 于是夜刹连忙动身,前往附近的酒家,买了一坛店里最烈的烧刀子。 那酒家心热,还嘱咐她:“官人,这酒性烈,一次不要喝太多。” “哦。” 回去的时候,夜刹就将一整坛烧刀子一饮而尽,呆呆坐在床头上等着起反应。 可她不知她究竟有没有脸红,胃里却烧得要命。 不多时,夜狰回来了,在漆黑的屋子里点了灯,随口道:“你去哪儿了?主人找你有事?” 肤色微深的男人将灯火往床上一照,心里暗惊:“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夜刹呆呆转过了脸,一边迟滞地想着那本书上所写的内容,可她脑子好像短路一般,什么也想不起来。 夜狰见她不说话,十分担忧地上前探了探夜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我去煮完醒酒汤。” 听了这话,夜刹忽然福至心灵地道:“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夜狰皱了皱眉,坐到了夜刹身边,道:“那我扶你躺下罢。” 夜刹却躲过了 夜狰的手,自发地靠近了夜狰怀里,呼声道:“夜狰......” “哥哥”那两个字在夜刹嘴里反复横跳、百转千回,夜刹憋得额头上都隐有青筋暴起,还是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主人究竟是怎么叫得出口的?夜刹没头没脑地想。 “嗯。”夜狰也由她靠着,动也不动。 “你会离开我么?”夜刹浅声道。 闻言,夜狰狐疑道:“怎么?你背着我有了别人?” 夜刹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在哪本书上看过吃醋也可以用来调节情趣,于是低声道:“今天有个样貌好看的,给我塞了件东西。” 夜狰眼中凶光一闪,寒声道:“夜刹,我可以丧偶。” 夜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道:“那人是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夜刹:“你妈的,为什么?” 下章终于要回京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2、回京 黄州太守魏琴的案子递交京畿, 早朝的时候陈芮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场就下达了圣旨,要林向晚车裂此人。 同时, 林向晚也将此次征战的详情一一呈报, 陈芮十分赞许, 再加上陈秋明在旁添枝接叶,说多亏了林向晚力挽狂澜, 才能转败为胜, 使两国交好。 还说这其中若是有什么错处,定然都是那魏琴搞得鬼。 最后, 陈芮龙心大悦, 当场称林纾“教养有方”,一切封赏事宜,只等林向晚回京。 一收到圣旨, 林向晚就将魏琴的罪行公之于众,当天就拉去菜市口进行了车裂之行。 魏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从救林向晚的功臣变成了重罪,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就尖叫着断了气。 很快, 这里会派来朝廷新任的太守。 经此一战, 军队中许多不和之音顿消,全军上下都知道, 这位小林将军和她的母亲相比并无差别,甚至更为通情达理。 因为林向晚拿着乌达丹给她的那十车金, 偷偷给诸位将士开了一批抚恤费,从今以后反军中有将士有那方面需求的,都可以申请银钱去一趟青楼,每月上限两次。 当然, 不愿意去或已有家室的将士,林向晚也特赐了安家的银钱,一次性付清。 这样一来,凡是跟着林向晚回家的人,脸上就没有不高兴的。 回京途中,路经龙泉府时,林向晚忽道:“早些年听闻此地兵器一绝,不知甲胄手艺如何?” 何婵婵信马行于林向晚身侧,回复道:“卑职祖父就是嫁来此地,近年来仍有书信来往,说龙泉府的冷兵器,就是韩家也比不上的。” “果真?”林向晚目露悦色,“那我倒是有一笔生意,想跟这里的主人谈谈。” 龙泉府建地极广,气势恢宏。当家龙泉府的家主居然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听说他妻家在半年前过世,将家中产业全权委托给了自己的夫郎。 “我要一批全新的甲胄,通身漆黑,用料要最好的玄铁。”林向晚道。 男人问:“不知将军需要多少?” “四万件。这两车金是定金,若成品让我满意,还有赏钱。” 男人一看是这么大一笔生意,便叫了几个伙计 上前称金,另与林向晚签字画押立了商契,林向晚才放心离去。 何婵婵面上有些兴奋:“卑职要有新衣服穿了吗?” 林向晚笑着看她,“属你最机灵。” 上午的时候,林向晚骑马与诸位将士同行,下午时分就会钻进云宸的马车里,去找里面打盹的男人好好腻歪一阵,几日下来,军营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一见林向晚钻进马车,人人面上都带着些暧昧的笑意。 “将军与将军夫主感情真好,夫主怀着孕,还不远万里赶来陪将军呢。” “是呀,不过将军夫主长得也绝色,难怪将军那么缠人。” 这一行走了十五日,终于回了京畿地界。 按例,这些大部队又要回到京郊大营编制。 这些日子她们都被林向晚厚待惯了,冷不丁一回来看着京郊大营这残缺破败的地方,谁人心里都有些落差感。 林向晚见状勾了勾唇,道:“明天一早,我就去陛下面前述职,届时一定给大家讨要个好封赏,诸位放心,即便朝廷不批,我林家也绝不会怠慢你们。” 军中剩余人都是这些年饱受朝廷冷遇了,林向晚这番话对她们来说恩同再造,一时间许多人纷纷跪倒在地,何婵婵率先出声道:“卑职愿誓死追随将军!” 有了领头的,其余人也纷纷响应:“愿誓死追随将军!” 林向晚眼神烨烨,这才带着自己的亲信回了京城。 方进了城门,就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早就等在那里,是万华和明如澈。 几个月不见,林向晚再见到这二人,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你们怎么来了?”林向晚笑了一声,跳下了马。 万华率先道:“没想到你林向晚还有这样的本事在,早知当初在青云道上,我还拦你干什么?” 林向晚嘿嘿一笑,摸了摸她二人的肩,“既然你二人来了,就随我回家去罢,我家定然摆了好酒好菜,不缺你二人的份。” 将军府。 林向晚到时,林家的人都出来接她,她那哥哥站在最前面,穿着身湛蓝的浮光袍子眉眼温和,朝她招了招手。 “娘!爹!兄长!”林向晚极快地走上前去,挨个抱了一下,越过她们,才瞧见后面跟着的周穆和谢容。 林向晚轻 咳一声,道:“你二人近来可好?我不在府上时,没出什么事罢?” 两人皆是热切地看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真乖。”林向晚下意识道,“回来的路上我捎了些礼物,晚些时候派人给你们送去。” 周穆忙道:“阿晚有心了。” 谢容也温柔道:“多谢林将军。” 云宸坐着的马车在后面徐徐跟来,林向晚听见声响,忙回身去接他,又是近乎将人抱下了马车,才回身对家里人道:“爹!娘!云哥儿有喜了!” “啊?!”林纾身为主母,自林向晚出行时起就一直担忧着,后来又听说云宸被接走了,她暗怪了好几回林向晚不懂事,没想到这两人一回来,就带回这样一个消息。 “好事情。”明迟眼中含着笑,道:“进屋去罢,周大人来了,今日你的接风宴,可是周大人亲手做的。” “周宓?”林向晚有些惊讶,“我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手艺。” 林煜十分羡慕地过来扶住云宸,小声道:“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呀?” 云宸被问得耳尖微粉,赧然道:“那要看妻主喜欢什么。” 林向晚道:“只要是云哥儿生的,我都喜欢的。” 一行人中,周穆与谢容走在最末,望着林向晚的背影,脸上都带着寂寞的神色。 明如澈眼尖,瞥了一眼道:“阿晚当着她那侧夫的面,也这样说。” “侧夫嘛。”万华随意道,“哪里有云哥儿长得讨喜,我看她当真是把那男人挂在心尖上呢。” 刚迈入膳厅,就是一股子食物的飘香气味,林向晚从中分辨出一丝熟悉的味道,朗声道:“周大人,你是不是又把你家的鸡带来了?” 周宓听见说话声,忙擦着手从后面走出来,笑道:“我就给你捎过一回,你都记得,真是属狗的。” 众人纷纷入席。 林向晚回府,每个人都面带喜色,尤其是谢容,十分不加掩饰地看了林向晚好几眼。 明如澈是知晓谢容身份的,她不怀好意地一笑,撑着下巴道:“谢姑娘总看着阿晚干什么?莫不是想她想得太过,这般不知收敛了。” 此话一出,谢容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又怯然地望了林向晚几眼求救,却见林向晚身旁的 云宸目光冷然,又忙移开了视线。 这时万华心领神会,道:“哎?说起来,煜哥儿和谢容同房这么久,竟还没个消息呢。” 饭桌上一群人都各怀心思,不知如何说话。 林向晚没好气地睨了她二人一眼,道:“让谢容跟着我在军营做事罢,他总在府里住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谢容眸色一亮,连忙道:“多谢林将军!” 可云宸的脸却是更冷了。 什么意思?他过不了多久就完全显怀伺候不了林向晚了,现在林向晚是想早点安排个人在身边候着,准备随时夜幸? 云宸还没来得及为这事生气一会儿,林向晚就用她温软的唇瓣碰了碰他的耳朵,悄声道:“别多想。” 云宸被碰得眼尾都红了,低低应了一声,自去饮碗里的汤。 “多吃些菜罢,黄州的吃食到底简陋了些。”林向晚顺手摸了摸云宸的背,往他碗里夹了些新鲜的,才道,“今年过年没能回来,好在元宵还能一起呢,届时我给你们下元宵吃!” 明迟淡笑,“你何时还会这个了?” “不就是放进水里煮,有什么难的,在黄州时,我给云哥儿煮过一回了。”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走近一个小厮,通传道:“主母,明太师来了。” 明太师明雪,明迟的姐姐,明如澈的娘,林向晚浑身一颤,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爹就是个雷霆性子,明姑母比她爹还雷霆,对她和明如澈极为严苛,可谓是林向晚的童年阴影。 别说重生以来,就是前世,林向晚也极少见她,这下听说她来了,表情都有些紧巴巴的。 “好啊。”门口极快地飘入一人,鹅黄的褙子下穿着雪色的袄子,面色清冷如许,冷声道,“晚儿从黄州回来这么大的事,也不叫我。” 平素明雪以忌讳结党营私为由,从不参加各种宴会,林纾自然也是惯忘了,此刻脸色有些窘然道:“姐...姐姐来了。” 林向晚看得暗笑,心道她娘看着比她还紧张,索性对明雪一礼:“见过明姑母!” 明如澈“呵呵、呵呵”地笑了半天,干巴巴道:“娘,你怎么来了?” 明雪淡淡瞧了眼她不成器的女儿,转而对林向晚道:“不错,长大了就出息了,什么时候你也教教如澈,我在朝廷攒下的那些银子,都要被她散在销魂窟里了。” “娘!”明如澈有些崩溃,“您说这些干什么?” 林向晚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忙道:“快上一副新的碗筷来!”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你们觉得这本书还有多少完结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3、还玉 算上各人的夫郎娘家人如许, 将军府这是人最齐全的一次了,一大家子坐在饭桌上还显得有些拥挤。 林向晚将云宸被掳的事隐去,大略讲了一下此去黄州的见闻, 才道:“如今有魏琴之死在前, 信任的太守短时间内, 应是不会胡作非为了。” “长时间也不会了。”明雪道,“今早在宫里, 太女刚向陛下提议, 设漠北监察司,陛下已经同意了。” 太女? 林向晚微微点头, “太女深谋远虑, 果然不错。” 明雪一双眼睛透着十分的精明,听见林向晚称赞皇太女,似笑非笑地道:“你母亲在朝中一向保持中立, 你说这样的话,不怕被有心之人听去,说你站了队吗?” 身为太女太师, 明雪与陈弋茹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向晚听出这话中藏匿着几分的试探, 嘿嘿一笑:“我跟自家姑母亲近,有什么不对?” 明如澈再不争气也听出她母亲的话锋不对, 稍显不悦道:“阿晚平安回来,还立了军功, 说些什么不好,谈这个?” 身边的万华抿了抿唇,眉心逐渐深锁。 她一直以为阿晚是在替太女做事,明雪太师是太女最为亲近之人, 若是阿晚是太女的人,明雪怎会不知?难道......阿晚其实是跟了蔚王? 难怪这几日在朝上蔚王明里暗里没少给林家说好话,她本以为是蔚王有意拉拢,却没想到是林向晚已然在她手底下做事了...... 可蔚王此人,恐怕不堪托付。 万华眉头紧锁,频频看向谈笑风生的林向晚,心中越觉得担忧,又觉得陌生。 从什么时候起,阿晚忽然开了窍,开始掺手政事了? 林向晚素来心细,她见万华脸色不对,顺嘴就将话头引了过去,道:“万华,你舅舅在宫中可好?” 万华抬了头,道:“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舅舅?” 林向晚笑了笑,“我只是看你眉头紧锁,能值得你担心一二的,恐怕只有你那舅舅了。” 若她记得不错,宫中此刻恐怕已然在散布万贵君与十一皇女陈子清的流言蜚语了。 身为万贵君的亲侄女,万华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然而她们这几个人中,万华也是个人精,只见她神色如 常,道:“近来事多,倒是许久不曾入宫看他了,过几日我寻个空子,进宫一趟。” “也好。”林向晚道,“我哥哥的事,多谢万贵君暗中相助,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得的。” 万华摆了摆手,“小事罢了,不过今年入宫选秀的名单已然定下来了,上面有一人你一定想不到!你猜是谁?” “谁?” “杨景天的儿子,杨简!就是去年想来跟你定亲的那位!” 杨简?! 时隔数月,林向晚再度听到这个名字,甚至有了一瞬的恍惚,下意识道:“他不是......” 他不是失了身子吗?怎么会过了宫中内侍的检查呢? “他不是什么?”万华道。 林向晚回了神,道:“噢,没什么。” 万华继续道:“我看杨景天真是想升官想疯了,最近不知避讳地往蔚王府上跑,我都撞见两回了。” 陈秋明又与杨景天走近了?林向晚心思微沉,将目光扫过闷头吃饭的周宓,难道陈秋明最近又有动作?她是不是想步前世之行,与锦衣卫拉近关系? 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是浓沉,林向晚随父母送走了万华和明如澈母女,才回身去收拾屋子。 此时院中无人也无风,林向晚轻唤了声独自闲坐的周穆,道:“周哥哥,我有些话跟你说。” 周穆愣了愣,从膳厅走了出来,只见林向晚从怀中摸出一块白色的丝绢递给他。 “周哥哥,多谢你的玉,我既然平安回来了,就把它还给你。”林向晚道。 周穆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 “我瞧这东西贵重也罕见得很,周哥哥还是自己收着罢。”林向晚又将玉玦往他怀里塞了塞。 “我......” 周穆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声问话,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是周宓。 林向晚笑了笑,道:“我临行前,记得周哥哥身子不适,想问问他好了没。” 周穆抿了抿唇,淡声道:“早已好了,劳阿晚惦记。” “那好,那我回屋去了!”林向晚退了几步,利落地转了身,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膳堂中的灯还亮着,周宓自里面走出,下了台阶走到周穆身旁,道:“哥,你怎么还站着?” 话没说完 ,周宓却一垂眼瞥见了周穆手里的东西,忙拿回来一看,惊怒道:“父亲留给你的遗物,你拿去给林向晚防身吗?” 被质问的周穆却是目光寂寂,艰涩道:“这不是好好还回来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周宓十分气恼道,“父亲临终前,不是说只许把它给你今后的妻主,你忘了吗?” “阿妹。我已二十六了。”周穆哑声道,“不会有人要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家世不差!大不了以后我也像林向晚那样,给你纳个上门的妻主伺候你,你......”周宓说了一半,没了声音。 因为她瞧见她的哥哥看着手里的玉玦,竟然哭了。 周宓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用帕子给他哥哥擦眼泪,又将语气柔和了下来道:“我也不是怨你,我就是担心你......” “阿妹。”周穆轻声道,“你明知我...小时候就喜欢她了。” “哥......”周宓皱紧了眉,心酸又难过地看着周穆,呆了半晌,只好把那玉玦重新包好放回周穆手中,无奈道,“我送你回屋罢,你今日也累了。” 周穆神色戚然,低声道:“等云公子顺利生下孩子,你来将我接走罢。” “好。”周宓道。 西院主屋内点着灯,几月未归家,林向晚步履轻快地从小道上抄近路回去,进屋一瞧,云宸正伏在桌案旁看书,面上隐有倦色。 “怎么不歇着?”林向晚出声,绕过书案走到男人身后,从身后搂住他。 “已经好久没看了。”云宸道,“我瞧瞧以前学的东西都忘了没有。” “忘不了的。”林向晚暗瞥了一眼那书卷上的内容,勾唇道,“你这么聪明,我教的什么是你不会的?” 她一双手一沾上云宸就从不安分,这才搂了一下,就往男人的衣服里摸。 不过这次她没摸上面,而是将手轻抚在男人腹部,哑声道:“也快显怀了罢?” 自从有孕以来,云宸的身子就格外敏感,被林向晚碰了两下,就有些受不住地扔了笔,深吸了口气才道:“是。” “明天我就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瞧瞧你的病。”林向晚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一面说,还一面吻着男人的耳垂。 “好...”云宸的声音渐有一丝颤音,索性也不去看 书了,缓声道,“妻主,我有些累了。” “那我抱你过去。” 现如今林向晚抱云宸已然比往日要吃力了,也不知等云宸完全显怀,她还能不能抱得动男人。 她把云宸轻轻放在床上去给人脱鞋,却见人鞋子只是随意地踩着,光裸的脚踝露在外面,连双袜子也不穿。 “刚沐浴过吗?”林向晚问。 “嗯...”云宸乖巧应着,眸子里闪着潋滟的水光,温情地注视着林向晚,道,“要抱着。” 林向晚心动极了,也迅速蹬了鞋子爬上床去,将男人揽进怀里,亲了亲男人温软的唇瓣。 “有一事,我们先说好。”林向晚用手安抚着云宸后背,徐声道,“倘若大夫建议这个孩子留不得,你就得遵医嘱,知道吗?” 云宸听了,面上果然露出个极不情愿的表情来,却是缄默着声气,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林向晚看得一笑,温言解释:“别多想,我只是作最坏的打算。怎么?生孩子都是很疼的,云哥哥不怕吗?” 身侧的女人正笑着揉他的肚子,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管他叫“哥哥”,云宸觉得羞耻极了,转过脸去道:“男人不都这样么...不能因为怕疼,就不生了。” 没想到男人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多了,又不免想起在黄州那夜,男人被她碰了碰脚就哭哭啼啼的样子,林向晚怎么都觉得有趣,索性拿手挑开了云宸的衣带,软声讨求:“让我看看孩子罢...好哥哥......” 屋里炭火烧得极为暖和,即便是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云宸被叫得羞耻极了,眼尾又红了红,下意识夹紧双腿道:“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你看什么?” “那让我看看她爹爹。”林向晚极不要脸地突然变卦,欺身压了上去,吻着云宸的唇瓣,想起方才忍不住调笑,“心肝儿,你知不知道你都变重了,我如今抱你,很是吃力呢。” 她故意说得夸张了些,就是想等着瞧男人的反应。 被这样一说,云宸果然赧然极了,他眼底甚至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怯意,抿着唇瓣不说话了。 唉...... 林向晚长叹一声,心一下子变得极软,赶紧抱着人哄了哄,柔声道:“我就不该欺负你。” 半晌,她又觉得不够,再 度跟云宸咬耳朵:“就是你怀得七八月了,我也能抱得动你。” “妻主......”云宸难耐地闭了闭眼,他最受不得的就是林向晚这样跟他厮磨亲热又摸又抱,却又不弄他。 他本就因为身子的原因,稍微被撩拨一下就受不了,平日要忍着不跟林向晚亲近已是煎熬,可林向晚却一点儿也不体谅他。 “我在呢。”林向晚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咽了下口水。 她内心想弄云宸想得要命,可这一路车马劳顿,云宸又说累了,她再为一己私欲这样那样,岂不是显得她禽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考六级还按时更新了!像我这么好这么准时的美咕哪里找?快收藏我!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4、封赏 屋内的香炉口上徐徐飘忽出两条青烟, 丝丝缠绕一处,几盏灯熄了,光线瞬间昏黄暧昧。 云宸全身又热又痒, 难耐地磨着身子。 真讨厌......他想。 阿晚讨厌极了。 他明明刚沐浴不久, 坐在那里看书时, 浑身还舒适极了,只是略有倦意。 都怪林向晚!好端端地摸他作甚, 现在他又有了些精神, 难以安睡了。 他心中有气,忍不住频频望向林向晚暗瞪。 可当事人林向晚被瞪得舒服极了。 男人媚眼如丝、欲语还休, 半褪衣衫的模样风情极了, 偏偏身上还香得要命...... 林向晚被瞪得浑身发热,忍不住拉住男人的手摸了摸,道:“总看我干什么?” 云宸心中着急, 却又不愿说话,他该不要面子到什么程度,才会去跟林向晚说他其实有点想要了。 偏偏林向晚还不解风情, 他都这般暗示了, 还要他怎么样! 云宸轻声呜咽一句, 极力忍住自己的欲念,屈起双腿往里面躺了躺, 寻了块冰凉的褥子,闷声道:“我困了。” 他等了半天, 没等到林向晚的回复,心中怒气徒增,回过身去又想瞪她一眼。 可他一转过身子,就见林向晚双眼发直, 紧紧盯着他的双腿。 “妻......”云宸不明所以,正想发问,可他嘴里只念出了一个字,就见一道朱红从林向晚鼻下流出,滴答在了她白色的亵衣上。 “妻主!”云宸心中一惊,还以为林向晚旧伤复发,忙坐起了身,替林向晚擦去血迹,颤声道,“妻主身体不适吗?” 林向晚无知无觉,瞧见云宸手上的血迹才知自己的流了鼻血,连忙狼狈地擦了擦,面色微红道:“没...没事,我就是...热得慌。” 天......男人修长白皙的双腿漂亮极了,连上被他那身长亵衣掩住的臀瓣,鼓起的弧线也诱人得过分,他方才屈起一腿,她都瞧见了些不该瞧的东西。 今晚这还怎么睡? 云宸看着林向晚十分不对劲的脸色,担忧道:“妻主真的无碍吗?要不...我给妻主瞧瞧身上的伤如何了罢?” 林向晚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可她看着云宸水润薄红的唇瓣,话到嘴边又唤了一句:“好呀...好像...是有些不舒服。” 一听如此,云宸忙解了林向晚的衣服去看她背上的伤。 路上的时候,那些伤就结了痂,黑红一片看上去十分恐怖,眼下许多血痂都淡去了,变成几道深长的疤攀在林向晚肩背上。 如今细看,连刀锋入肉的痕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别处的皮肉是细软的,结疤处却十分粗糙,纵横错乱地交错在一处,林向晚这里究竟被砍了多少下,竟是数不清楚。 云宸心疼极了,忍不住伸手极轻地摩挲着林向晚背上生的疤,低语出声:“妻主哪里不适?” 疤痕将好未好的时候最是敏感,男人摸得她痒极了,林向晚不可能真的让男人担心,便极力忍住想缩脖子的欲望,轻声回:“好像是方才硌着了,现在又不难受了。大多数地方都长好了,哪里会再出什么问题。”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了,只是一遍遍摸着她的背。 林向晚其实自己偷偷照过一回镜子,那时她背上的血痂还没消退,瞧着可怕极了,想必现在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云宸是不是被吓着了?林向晚想着,不由问道:“我背上...是不是不好看呀?我把衣服穿上罢。”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云宸却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温软的唇瓣贴在她后背的伤疤上,细细吻着,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林向晚觉得更痒了,她回身用娇俏的眸子注视着云宸,软语道:“怎么亲我?” “这些...都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妻主。”云宸目露忧色,“让妻主受苦了。” 男人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概念觉得他应该保护一个女人,这种想法分明是滑稽而可爱的,又让人丝毫不欲纠正。 林向晚勾了勾唇,目色微深,牵起云宸的手摸在她腹部那个疤痕上,蛊惑道:“这里才是因为你,你不亲亲它么?” 云宸抖了下身子,面上神色怪异,林向晚本以为他不肯,没想到只是稍顿片刻,云宸便跪伏下了身子,将寸缕未覆的胸膛完全暴露在林向晚视线下,交错着双腿曳曳膝行过来,俨然一副要亲一亲的样子。 林向晚心里一软,忙搂着云宸压在了床上,她用力地吻了吻男人滋味素来不错的唇瓣,道:“我想了想,今夜还是不想让你早早歇着了。” 本以 为云宸定是会委屈几声的,却不想今夜男人只是端着副纯良而美艳的表情款款注视着她,甚至将双腿勾上林向晚的身子,前所未有地主动了一回,软声道:“请妻主......” 他的话说了一半,最后那几个字被湮没在吞气声中,是“享用”?还是“怜惜”?抑或是别的什么,林向晚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月色正盛,此夜妙极。 - 日出东升,林向晚踩着许久未穿的官靴,跟着母亲一同入宫上朝。 今日林向晚战胜归来,可谓早朝焦点人物,一迈入政殿,就有数十位大人纷纷上前问候。 林向晚一一恭敬回了,才听得一句“陛下驾到”。 她跟着万华匆匆站好队列,还没站稳脚跟,就听陈芮道:“让朕看看朕的功臣哪里去了。” 林向晚舔了舔唇瓣,只好又出了队列,跪拜道:“微臣在,微臣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陈芮眼中带了些笑意,伸手从大监手中接过圣旨,道:“朕昨日便拟好了你的封赏,爱卿平乱有功,匈奴新王已修书一封予朕,言其在位期间,愿与我朝永世交好,你可是立了大功的。” 林向晚面色平静道:“微臣替陛下做事,平乱乃是微臣的本分,不求封赏。” “论功行赏乃是规矩,你若是不要,岂不是让母皇为难么。”站在前面的陈秋明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陈芮也道:“是啊,朕乃明君,自然要赏罚分明才是。念。” 那大监便朗声道:“今户部员外郎林向晚,远赴漠北,平乱有功,封煊辉大将军,官从一品,赐黄金万两,玉珠千斛,锦缎百匹,钦此。” 林向晚躬身拜下,“微臣谢主隆恩。” 大监下了台阶,将圣旨亲送到林向晚手中,林向晚道了声:“多谢公公”,又再度下跪道:“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陈芮道:“爱卿但说无妨。” “京郊大营经年残破,条件简陋,微臣请命修缮,望陛下恩准。” 请命修缮,却不说索要银钱,站在陈芮身侧的陈弋茹目光一热,道:“母皇,此次战役是林将军一人之功,也是那千万将士之功,儿臣也觉得应该厚待她们。” 陈芮略一思索,道:“朕不是每年都有发放抚恤下 去吗?” 林向晚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就听陈秋明忽然上前道:“历年朝廷抚恤确实照常发放,母皇,这也是儿臣今日想奏的,儿臣最近发现官吏贪腐气象严重,想请命肃清朝中贪腐之气!” 此话一出,林向晚心中不祥之感顿生。 陈芮略微沉吟一声,道:“蔚王何意?” “母皇有所不知!”陈秋明抬手回禀道,“儿臣知晓母皇素来体恤军士,不曾薄待,然我朝根基渐深,贪腐之气隐现,近年来无所战事,这些人便将手伸向了历年的军饷与抚恤银钱中,以致让军中将士苦不堪言!儿臣深感痛心,故请命原替母皇拔出朽根,以清我大梁官风!” 林向晚挑了挑眉,往队列中一瞥,万华竟也在看着她,只是目光极是复杂。 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宴饮,想必万华已经猜出她在陈秋明手底下做事,怎么?万华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她跟陈秋明提议的罢? 那还真是有些高估她了。 林向晚略微抬眸,盯着身前不远处愤慨直抒的陈秋明,心下冷笑。 陈秋明拉拢部分锦衣卫势力,如今又说要查贪污,她这番话可谓是既给足了陈芮面子和理由,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君之志,最为关键的是,陈秋明怕是想借此诛除异己呢。 好一个一箭三雕。 她刚提出来,陈秋明就有这么快的反应能想出这个法子,如此敏睿的神思,她林向晚都自叹不如。 一番话说完,朝廷上寂静无声。 要说贪官污吏,那必须是陈秋明的门客最多,那些维持中立或思想迂腐守旧的保皇派,她们倒是想贪污,谁给她们撑腰? 陈秋明请命肃清贪官污吏,肯定不会动自己人,横竖证据是可以伪造的,她的门客个个心里门清,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而别人呢?恐怕真的以为陈秋明是想抓贪官呢。便是真有人看出陈秋明的狼子野心,谁又会冒着这个险站出来驳一句呢? 毕竟这件事本就是件好事。 陈芮见无人反对,便悦色道:“蔚王能有此志实乃朕之大幸,准了!” 陈秋明便言:“儿臣谢过母皇。” 退朝的时候,万华没有来青云道,林向晚只和母亲并肩行往宫外。 “你如何看待此 事?”林纾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横竖查不到林家头上,多的咱们也管不了,只是这京城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母女二人想法一致,面色都或多或少地深沉起来。 天际大白,晕着浮光的雾气映射在朱红的宫闱间,洒在深长的青云道上。 母女二人并肩行进了一段路,忽然瞧见当朝丞相大人勾瑞身冠紫袍负手而立,从她的神情来看,竟像是在等她们。 林向晚心中暗惊,匆匆行了几步至勾瑞面前,合手一礼:“拜见丞相大人。” 勾瑞目光深沉,先是打量了一下林向晚,又对着林纾夸赞道:“林将军教女有方,想必煊辉将军是要继承您的衣钵了。” “勾丞相。”后行而来的林纾略作一礼,道,“你找我儿有事?” 勾瑞淡声道:“眼下正是早春,我方得了批新出的仙崖,品相不凡,特请诸位大人入府品茶,不知林将军可否赏光?” 又是茶会?林向晚暗自牙疼。 “我就不去了。”林纾轻笑一声,“你也知我家那位是个不爱亲人的。” 对于林纾的不近人情,勾瑞已然习惯,只是将目光转向林向晚道:“煊辉将军应该不会不给老臣这个面子罢?” “岂敢!”林向晚又是一礼,“能得丞相大人之邀,实乃下官之荣幸。” 勾瑞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甩手去了。 林向晚抿了抿唇,心道勾瑞身系保皇一派,此次茶会究竟是个碰巧还是蓄意相邀? 她还未曾回神,只听身旁传来一声:“我想今日你这家是回不去了。” 林向晚一顿,道:“母亲何出此言?” “方才你与勾瑞说话时,被蔚王看见了,你瞧。” 林向晚顺着林纾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袭红衣越过宫门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林向晚半个脑袋发疼,沉吟一声道:“母亲先行回府罢,今日这趟蔚王府,我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林家母女二人只乘一辆车来,林向晚只得步行前往蔚王府。 等她走到的时候,想必陈秋明早就在家喝了杯热茶了。 别人家的府门前总会有几个家丁站守,这蔚王府却是个例外,不光没有人站着,大门还修得极为隐蔽。 林 向晚上前扣了扣门环,虚等片刻,里面走出一个相貌周正的男仆,对林向晚躬身一拜,道:“这位大人可有名帖?” “我是林向晚。”林向晚道,“来求见蔚王殿下,你只需进去通传一声,想来殿下应是会见我的。” 那人却说:“蔚王还未回府,不过估摸着也快了,林大人就先进来罢。” “多谢。”林向晚心中暗觉奇怪。 上次她和金瑞来时,来开门的明明是个那样的男子,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极不正经的感觉。 今日见着的这个,不光说话妥帖,衣服也穿得很多。 难道陈秋明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这位男仆引她穿过廊桥时,又有一名男仆迎面而来,对林向晚一拜,道:“煊辉将军,我家王夫已经在客室等候了。” 王夫? 林向晚险些忘了,这陈秋明已经娶了个侧夫的,吏部尚书任绮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没等林向晚想起,就闻客室中传出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沉声道:“进来。” 林向晚正欲抬脚进去,余光却瞥见前来引她的那位男仆整个腿肚子都在发抖,心道这天有这么冷吗? 这客室中的陈设一如往日的阴暗,室内的摆设都是黑红的楠木,看上去奢华又低沉,屋内有一棋桌,朱红软塌围绕的中间,坐着一个人,正凝神盯着桌上的棋盘。 那人盘膝而坐,高约五尺有余,肤色雪白,举止娴雅,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十分漂亮。 林向晚站了半晌,上前一礼道:“微臣...参见王夫。”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小孩儿不是在下围棋,而是一个人玩五子棋呢。 榻上的人冷笑一声,谑笑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他斜睨了林向晚一眼,悠然道:“怎么?瞧不起我的五子棋?” 作者有话要说:让俺康康都有谁在追更!不要养肥俺!俺今天是不是很粗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5、推心 林向晚明明什么?表情都没做, 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这小孩怎么知道她...... “不敢。”林向晚下意识摩挲着指尖, 不知这位王夫叫她来究竟是想作甚。 “坐。”任雪年指了?指他的对面,漆黑的眸子专注着自己的棋面,沉声道,“林向晚,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话说得林向晚头皮一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林向晚强忍莫名与不适, 回了?句:“多谢。”,就坐在了任雪年的对面。 任雪年还是专心摆着他的棋,可他又好像不想下五子棋了?, 开始随意排着手里的白棋, 随口道:“长得果?真不错, 若是功勋才能真如世人所见, 倒也匹得。” 林向晚愣了愣, 直到任雪年从棋盘中抬了头,笑?眼看着她时, 她才反应过来任雪年这是在说她。 “......”林向晚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她觉得这个任雪年真是莫名?其妙,连说的话也十分难懂。 “快十九了?罢?”任雪年又问。 林向晚浑身不适到了极点, 只得耐着性子道:“正是。” 可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任雪年就会抬起头来, 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一阵,又把头埋下去。 林向晚舔了?舔唇瓣,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这任雪年究竟怎么养的?任绮任大人难道是个变态?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她觉得这任雪年比陈秋明还让她觉得不舒服。 忽然间,她好像明白方才那个男仆腿抖似乎不是因为冷, 而是在害怕这个任雪年。 真有意思....... 林向晚挑了?挑眉,道:“王夫,不知蔚王何时回府?” “谁?”任雪年略顿,琢磨了?半晌,好像才想起有陈秋明这么?个人一般,了?然道,“此刻早朝已散去多时了,她若不在府上,多半是去青楼玩了?。” 林向晚:“......” 不是说任雪年极是受宠吗?怎么听他说起陈秋明的语气如此随意,好像在说一个外人一般? “既然蔚王殿下不在府上,那微臣就先行告退。”林向晚正欲起身,只听任雪年又道:“你该不会真的在替她做事?” 林向晚皱了皱眉,回道:“王夫此言何意?” 任雪 年却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去摆他的棋子,那好像是最后一枚了?,他放上去之后便轻声道:“摆完了?,没意思。” 林向晚忍不住去瞧了眼棋盘,只见棋盘上的白子交相错杂,合成了?一个“陈”字,这个字的方向,竟然还是对着她的! 林向晚皱紧了?眉,又正过了?身子,她隐约觉得这个任雪年好像是想向她暗示一些么?么?,从他第一句说的话来看,似乎不太像是有意评价她,而更像是拿她和么?么?人做着比较。 榻上的任雪年不说话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转头静静地盯着林向晚笑?,与林向晚四?目相对,却又不说话。 “王夫......”林向晚动了动身子,正欲询问任雪年他究竟想说么?么?,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身着红衣的妖艳女子踏莲步而来,鬓间缠绕的那两条金蛇吐着舌芯,栩栩如生似在嘶嘶作响。 林向晚忙站直了身子,拜道:“微臣参见蔚王殿下。” 陈秋明却越过她直往她身后去,看到那光秃秃的棋盘,心中的疑虑才消了?大半,冷呵一声道:“林向晚,你找孤的王夫有事?” 林向晚正欲解释:“微臣......” “是我叫林大人来的。”任雪年先她一步。 他突然变了声线,不再像方才那般深沉,而是脆稚发甜的嗓音,如正常十四?岁少?年般那样,可他的表情还是似笑?非笑?着,看上去就显得十分违和。 林向晚下意识又皱紧了?眉。 “哦?”蔚王似是并不介意林向晚还在,就过去将任雪年搂在怀里,林向晚只好垂下了?眼。 “孤的雪年,么?么?时候也对别的女人起了兴趣?”陈秋明这话阴森森地,朱色的唇瓣就贴在任雪年耳边,如同一把淬毒的冰刃,直教人心底发寒。 就连林向晚,都觉得身后一凉。 可那任雪年心理素质极为强悍,面色如常地钻入陈秋明怀中,嬉笑?着道:“常闻妻主说起此人,雪年不过是想多了?解妻主一些罢了。” “哦...如此。”陈秋明又慢悠悠将视线转向林向晚,“那又不知,林卿口中是如何评价孤的呢?” 林向晚面不改色:“微臣还未来得及 与王夫言说,殿下便来了。” 心中却道:这妻夫二人的性子真是绝配!好端端的,怎么又把锅甩到她这儿来了? “这么?说,林卿是嫌孤来得不是时候了??”陈秋明思及信件一事,心中还有些气在,可如今林向晚在匈奴封了?王,一时之间陈秋明竟不知她究竟是打了?胜仗还是没打。 “非是,微臣前来,就是专门寻殿下的。”任陈秋明如何威压,林向晚自不动如山。 “呵。”陈秋明轻笑?一声,“雪年,孤与林卿有话要说。” 任雪年立马从陈秋明怀里离开,下了?软塌道:“那雪年先走了。” 林向晚又道一声:“恭送王夫”,才回身等着陈秋明的吩咐。 “坐罢。”陈秋明懒哼一声,抽气又笑?一声,沉沉地道:“林卿,黄州的战况究竟如何?你那封信,莫不是在诓孤?” “殿下乃微臣心之所向,微臣岂敢诓骗殿下!”讨人喜欢的话,林向晚张口就来,缓声解释,“此次黄漠之战情势复杂,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去时,正赶上匈奴王的两个王女争权夺位,乌达沁呈碾压之势,当时微臣处境的确险急,若不是运气好,恐怕没命来见殿下了?。” 陈秋明眉头一跳,“可现在的匈奴新王,明明是乌达丹。” 林向晚道:“微臣去时,乌达丹已被乌达沁追讨,微臣便救了?她,与之做了?个交易,助她登上王位。” “你是说...”陈秋明眼睛骤然一亮,“是你助她登上王位的?在那种劣势之下?” “正是。”林向晚面色平静地应了?下来。 可陈秋明的神?色却肉眼可见的欣喜起来,“林卿呀林卿,孤以前竟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在?” 她派往黄州仔细询查的探子不日就会回京,倘若林向晚所说的是真的,那她还真是白得了?一个这样鼎力的助手。 林向晚假装看不到陈秋明的欣喜之色,淡然道:“微臣替殿下做事,必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好极了?。 陈秋明娇笑?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向晚因拘谨而交叠的手臂,“林卿言重了?,孤当初看中你,本就是看中林卿的才华,林卿跟着孤便只会享福,哪里用得着你出生入死 呢。” 林向晚心中暗笑?,忽然抬起双目直视陈秋明,诚恳道:“微臣的意思是,微臣虽为陛下之臣,但先是殿下之臣!” 女子双目雪亮清澈,陈秋明被看得一愣。 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竟被她说得这般好听。 陈秋明不露颜色,收敛了?情绪道:“林卿这是何意?” 见人还要跟她打哑谜,林向晚也不着急,只是微微牵唇一笑?,道:“微臣幸有殿下为微臣说话,才有幸出征,有了?今日之荣光,更是因为殿下才能站在朝堂之上向陛下请命,陛下的恩德,微臣都谨记心中。” 这话说得没有半点出入,加上林向晚表情属实诚挚无比,让陈秋明内心一时迟疑了?起来。 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在宫里,勾瑞那老狐狸拉着林向晚说了半天的话,这勾瑞...可是陈弋茹那边的人。 她们刚谈完话,林向晚就来她面前表这样的忠心,岂非怪异? 见陈秋明面上犹疑不定,林向晚略一抿唇,索性道:“殿下可知,丞相今日邀我去往她府品茶?” “哦?竟有此事?”陈秋明佯作不知。 “微臣虽初问朝政,却也知道丞相乃太女一脉,然她贸然相邀,微臣不应又十分奇怪,微臣想请问殿下的意见,若殿下不愿微臣前往,微臣便寻借口推了?。” “不必!”陈秋明道,“正好你去瞧瞧,她究竟想干么?么?。” “是。”林向晚应声,以退为进道,“微臣此去事宜已尽数交代殿下,若殿下无事,微臣告退。” 陈秋明还在细品林向晚方才的话,见林向晚利索起身竟是当真要走,忙道:“等等。” 林向晚顿了脚步,询问地看着陈秋明。 陈秋明亦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林向晚道:“林卿今日......为何忽然向孤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微臣说的都是心里话,并未莫名?其妙。”林向晚顿了顿,忽然哑声道,“微臣听闻...殿下近日与杨景天交往密切,可是微臣...做错了?么?么??” 这句话说得三分失意三分低落三分小心翼翼,陈秋明竟还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来。 她当即一笑?,道:“怎么?林卿何时管到了孤的头上。” 林向晚惶恐道:“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想说,杨景天能为殿下做的,微臣也可以,且只会做得比她更好,请殿下信任微臣。” 陈秋明不说话了?,却开始细细打量起林向晚来。 年少有志,未及加冠就做了?从一品的将军,地位快与她的母亲平齐。何况她心里一直觉得今日之荣光皆是拜她陈秋明所赐,感恩戴德。 这样一个人,不论真的忠心与否,她定然是想往上爬的。 毕竟权力这种东西,人一旦经了?手,就只会想要更多。 陈秋明眸色微深,所以只要她给够甜头,林向晚绝对会对她死心塌地。 “林卿。”陈秋明悠然道,“孤要走的这条路,你真的明白么?” 林向晚利落跪地叩首:“微臣明白!微臣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只愿殿下能信任微臣...重用微臣!” 殿内静默片刻,头顶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林向晚便知她是信了?。 “很好。”陈秋明道,“从现在起,你林向晚就是孤手下的第一人,孤必将视你为心腹。” “微臣谢殿下赏识。”林向晚沉声。 话音刚落,陈秋明竟亲自弯身将她扶起,那张蛇蝎般的脸孔与林向晚贴得极尽,丝丝吐息道:“林卿如此尽心尽力,孤是不是该赏你些么?么??” 林向晚强忍下皱眉的冲动,平静道:“微臣不缺身外之物。” “那就不要身外之物。”陈秋明深笑?,“孤听闻,你府里那个正夫,怀有了?身孕,是吗?” 林向晚心下暗惊,回复道:“正是。” “孤这里,正好新得几个娇艳的美人,都是干净身子,伺候人十分得当,你那正夫大腹便便的,总也伺候不了?你,孤不如,把他们赏给你。” 林向晚神?情微变,“几人?” “十人。” 林向晚:“......” 作者有话要说:云宸:“我要打十个!” 准备好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6、纳妾 从蔚王府出来的时?候日头正盛, 虽然四周还是清冷寒寂,但几?缕浮光洒下, 还是会让人?顿生暖意。 然而林向?晚只觉得眼?前都是黑的。 她满脑子昏昏沉沉地出来,连脚下的路都没看清,就听见一声细碎的欢呼:“将军终于出来啦!” 林向?晚身形微顿,定睛看去才发现枯树下蹲着的金瑞和银元。 “你?们怎么?来了?”她神情微缓,走上前去蹲在了两个小丫头面前,顺带揉了揉银元的脑袋。 “夜刹姐姐驾了马车来接, 我们偷偷爬上来的!”金瑞眨了眨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显出一副自豪的模样。 林向?晚瞥了眼?不动声色的夜刹,轻笑出声。 “夜刹武功不低, 以你?二人?的本事, 偷跑上马车, 她怎会发现不了?” 金瑞听着她的话?呆愣了一阵, 脸红道:“哎呀, 那是我沾沾自喜了。” 这?个成语用得有些奇怪,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林向?晚蹲了片刻有些腿麻,拉着两个小姑娘上了马车。 “金瑞以后想干什?么??”林向?晚便?走便?问道。 被问到的小姑娘低头很是认真地冥想了片刻,才道:“想做大官, 娶三五个夫郎。” 林向?晚:“......”竟然真实得有些过分。 她抱金瑞上了马车,又转身欲抱银元,没想到银元已经踩着马鞍自己爬了上来。 “银元呢?”林向?晚悉声道。 银元仰着小脑袋蹲在车板上看了林向?晚一会儿, 才低声道:“做奴婢,也能?吗?” 林向?晚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说句实话?,她心里从未拿这?两个小姑娘当作下人?看待, 当初只是看她二人?冰雪可爱,动了恻隐之心便?买了下来,总归将军府是不缺两碗饭吃的。 “等你?们岁数到了,我会送你?们去读书的。”林向?晚道,“我身边不缺人?伺候。” 银元点了点头,坐进车里若有所思。 林向?晚放下了车帘,随夜刹坐在外面,看着冰雪上折射出的刺眼?光芒,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夜刹,你?可知道夜狰身上的守宫砂尚在否?” 夜刹拽着缰绳的手一滞,浅声道:“...属下不知。” 可她答完这?句,林向?晚却没了声音,夜刹用余光看到林向?晚眉头深锁的样子,心中忐忑非常,不由?道:“主人?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方才我在陈秋明府上得了十个美人?,应该不日就会送到将军府了。”林向?晚沉声道。 夜刹心中惊了一瞬,略一思量,道:“主人?为?何不推拒?” “我才表明了忠心,她塞这?十人?过来,一是试探,二是监视,我是非要不可的。”林向?晚道。 夜刹思及怀孕的云宸,目露些许同情,只好道:“西院闲置的屋子还很多,倒也不会拥挤。” 林向?晚略一勾唇,道:“不,怕是要挤一挤了。” 夜刹不解,“主人?何意?” “云宸眼?下正怀着孕,他那个身子,又是担不得半点风险的,忽然有这?么?些人?进来,我不放心。”林向?晚徐声解释,“故而,我想安插两名影卫假扮我其他的夫侍,贴身保护云宸,悉心检查云宸入口之物和衣物用具,不可马虎。” 原来问及夜狰是为?了这?个。 夜刹心中微松,回复道:“主人?放心,属下会亲自挑选两个得力的,跟在主夫左右。” 林向?晚略一摆手,道:“此事不可告诉云宸。” 不然就男人?那纯良的样子,被人?套两句话?,就什?么?都交代出去了。 云宸自打嫁过来就没经历过男人?间的争斗,不知其中的厉害,她想能?瞒还是瞒着,男人?只需安心养胎,其余事情交由?她负责就可以了。 “影卫的事,最好今日就置办妥帖,让这?二人?的厢房居于主屋左右,不能?先让他人?有了近水楼台之便?。” 夜刹自然明白,应声答是。 “还有......”林向?晚轻笑一声,“你?近日留在秦楼楚馆多留心,务必给我挑出四个手段狠辣高超的小倌,届时?会有大用。” 平白多了十个男人?,男人?么?,自然是要用男人?来治,让他们自己斗,她只需跟着演演戏,偏宠则个,他们自己就能?乱成一窝。 夜刹见林向?晚不再过问夜狰的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只是忍 不住想,主人?既不愿意告诉云公子此事缘由?,届时?这?些多出来的人?,要怎么?解释? 还没等夜刹想明白,就听身侧的林向?晚道:“去城西,那儿有位刘大夫人?称夫科圣手,我找她有事。” “哦。”夜刹忙加急了马车。 即便?是早春时?节,天黑得也甚早,等林向?晚从城西接回刘大夫时?,已日薄西山。 她本想自西院的偏门入,途经将军府正门时?,却见她的父亲孑立在那儿,神情些微顾盼,竟像是在等人?。 林向?晚抿了抿唇,坐在马车里偷偷瞧着,不知为?何,脑海中赶往黄州时?她做的那个梦就一涌而至。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她的父亲以那样痛心又疼爱的眼?神看着她,更?何况是将她抱在怀里。 “主人??”夜刹试问一句。 “带刘大夫前行前往西院罢。”林向?晚交代完,就跳下了马车。 巷口距离府门还有一段距离,林向?晚独自缓行而上,逐渐与明迟的视线相交。 “爹爹。”她唤。 “饭做好了。”明迟声音淡淡的,神色也十分平静,见过了林向?晚就要转身入府。 林向?晚几?步追上,攀住明迟一条袖子,笑音道:“爹爹难道在等我吗?” 明迟面上的表情变也未变,平静道:“不是等,顺道出来看看罢了。” “噢...”林向?晚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也不戳穿,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明迟身上靠。 靠来靠去,明迟忍不住皱了皱眉,“起?来!” “我不。”林向?晚更?加扯紧了袖子。 明迟颇有些愤然地甩了她几?下,未果?,只好一脸不高兴地携着林向?晚往里面走。 待二人?走到主院与西院的岔路口时?,林向?晚却忽然松开了他,道:“爹,我回屋了。” “哎...”明迟忍不住叫住她,眸子里还存着几?分别?扭,“我...我都让她们做了你?们的饭了。” 林向?晚忍俊不禁,看着她那脾气怪异的父亲,缓声道:“我知道,只是我今日给云宸寻了个夫科大夫给他瞧瞧,也不好让人?家等着,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明迟眼?含担忧。 林向?晚摇了摇头 ,“无事,就是随便?看看,稳妥一些。” “哦。”明迟这?才放了心,“那你?去罢。” “好。”林向?晚乖巧应了一声。 石廊枯草,远方传来几?声鸦叫。 待林向?晚赶到西院时?,刘大夫已然坐诊悬丝,她的夫郎那截细白修长的腕子就从帐子里伸出来,手指不安地蜷缩在掌心。 “如何?”林向?晚在那大夫起?身时?问道。 刘大夫沉吟一声,皱眉思索了片刻,才道:“草民倒是可以开个方子慢慢给贵人?调养,现在致寒物不明,只能?开最温和的药剂慢慢化解,但若要根治,除非知晓到底是什?么?药。” 林向?晚微讶,“你?也不知这?是何药物所致吗?” 刘大夫摇了摇头,“此物大寒,草民生平还未遇见过。” 看来,要查出这?味药的出处,她势必要对云宸的身世刨根问底了。 既然云宸身份不简单,想必给他喂药的那人?也很难查罢......林向?晚想起?那晚云宸告诉她的那件关?于他父亲的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倒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去查一查。 “大夫,服药可对胎儿有影响?”林向?晚道,“临盆时?,产夫不会有性命之忧罢?” 刘大夫摇了摇头,“只要孕期间不要出错,不要乱服,照料得当,是不会有影响的,草民开的方子性子温和,还添了几?味保胎药。” “只是......”刘大夫回身又看了那帐子一眼?,建议道,“草民还是觉得,将军最好将这?位贵人?的身子养得丰腴些,这?样临盆时?也能?少受些罪。” “多谢大夫。”林向?晚忙应了,转头就对夜狰吩咐道,“以后夫主的三餐各添一味补汤,一味补品。” 夜狰还没来得及应,就听帐子里道:“这?么?多...哪儿吃得下。” 一句话?,林向?晚都能?想象出云宸在里面是怎样委屈的一个表情。 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忽然很想欺负欺负里面藏匿着的男人?,便?提声道:“我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哪儿来那么?多话?。” 她一说完,云宸果?然不出声了,也不知现在又是怎么?个表情。 林向?晚十分好奇, 悄声让夜狰带着刘大夫出去拿赏钱,一面偷偷摸进了帐子里。 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男人?正穿着件月灰的软锦亵衣,拿水润的眸子瞧她。 不知是不是林向?晚的错觉,她似乎从这?个眼?神中读出几?分鄙夷来。 “好......”林向?晚摸了摸鼻子,“我承认我是幼稚了些...但你?那是拿来看妻主的眼?神吗?” 云宸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林向?晚就在他薄红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这?才放柔了声音:“走,爹爹还等着我们过去吃饭。” “......”云宸胸中闷了些气,但闻言只好作罢。 他忽然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自己的脾气果?真差了许多,以前...他哪里敢生林向?晚的气。 林向?晚悄声看云宸自己系着衣服,便?蹲下身来给他穿鞋,这?样等男人?穿好了衣服,她就直接把人?从床上抱走了。 云宸偌大一只,攀在林向?晚纤长的怀里看上去极不像话?,他惦记着林向?晚嫌他重的事,只轻轻踢了踢脚,道:“我自己走。” 林向?晚却舒服极了,抱着怀里的男人?掂了掂,拒绝道:“别?闹!” 谁闹了!云宸沉默不答,脸色却又黑了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你们感觉中,云哥儿身材是啥样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7、争执 从屋里出来时, 林向晚就感觉到一股不对劲,她素来敏锐, 但还是强压着自己没有回头,只面色如常往前院走去。 晚饭时桌上多了道奶汤鲫鱼,就摆在云宸面前,还有软烙的甜饼,就放在云宸的手边。 将军府的下人办事一向利索,林向晚十分满意, 当场就赏了大厨几片金叶子。 “今日饭要吃,鱼汤要喝,烙饼也要吃完。”林向晚嘱咐的声音很是温?, 却是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她说完便给云宸盛了一整碗的鱼汤, 自行给人挑着鱼肉里的刺。 云宸看在眼里, 并无半分感动, 只是连连皱眉。 好腥...... 隔着这么远, 他都能闻见一股腥味。 手边这软烙的甜饼究竟是什么做的,闻着好腻, 像是甜过了头。 林向晚这边刚挑完了刺,回头就看见男人一副很是抗拒的模样,但还是不由分说就把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塞了过去, “乖,你好好吃饭,我一会儿出去就买酸梅子给你。” 云宸低声道:“大冬天的, 哪里来的酸梅子。” “我说能买就能买。”林向晚笑了笑,哄着人把两手搭上了碗沿,目光期待。 见人一副自己不吃就要一直盯着自己的模样,云宸微蹙了下眉, 抿了口碗里的鱼汤。 “...盐有些淡了。”他挑剔着,“不太入口。” 林向晚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不由用两指捏了捏云宸的唇瓣,“把嘴闭上,都吃干净。” 云宸不知忽然之间,林向晚为何会对他这样严格,刚才在房里积下的气还没消,现在看着那碗鱼汤,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气得他只想扔筷子。 这人摆了满脸的不情愿,林向晚看得无奈,心道自己明明是为了他好,他这是负气给谁看? 想到此,她一时沉下脸色道:“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脾气!三番五次说了都不听了是吗?” 林向晚这话吼得大声了些,一时间桌子上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停下筷子呆看着她二人。 云宸低敛着眉目也不说话了,重重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搁,却是没敢再拉脸。 饭桌上一时陷入僵局,谁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过了半晌,明迟开口道:“他还怀着 孕,你跟他置什么气?这鲫鱼汤后厨也是第一次烧,说不定是真的不合胃口。” “我是因为这个跟他置气吗?”林向晚猛地站起了身,满眼愤愤地瞪了身侧的男人一眼,冷声道,“谁家的正夫做成他这模样!我好言好语劝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不是为了来瞧他给我摆脸色的!这孩子你能生就生,不生便罢!” 她说完摔了筷子转身就走了,连多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云宸。 云宸还一动不动坐着,面上神色如常,只是手脚却渐渐冰凉起来。 “我不是故意要不吃的......”他轻声念了一句,也觉得自己到底是无理取闹了一些,红着耳尖将林向晚给他挑好刺的那碗鱼汤带肉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又去拿手边那闻起来就甜腻无比的烙饼。 桌上的人默了片刻,都低着头开始继续进餐,只是饭桌上的氛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月上梢头,灰白的清辉洒在阶下,刚发完火的林向晚寻了个空旷无人之地,长吁了口热气。 “人可走了?”她问道。 夜刹自黑夜中显身,回复道:“主人自屋里出来后,她便走了。” 林向晚冷笑一声,目中已是极为不悦。 这陈秋明也太多疑了些,派个人从她回家盯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做还立了功尚且如此,要是以后林家有难了呢? 既然如此,她也只好做些什么给那人看看。 只是苦了她的云宸,今夜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正好,今晚你便把那二人安排过来,我晚上......就不回主屋去了。”林向晚抿了抿唇,想起以前自己还答应过云宸,只要他好好的,她就不碰别的人。 也不知道以后等那些人进了门,云宸会不会来跟她闹。 他会来跟她闹吗? 脸上气呼呼的,指着骂她林向晚没有良心。 稍微假象一下,林向晚就觉得有趣极了。 然以她对云宸的了解,男人是决计不会跟她翻脸的。 夜刹默了一瞬,道:“属下已派了两名白净容貌姣好的前去,只是名字恐怕要主人重新取了。” 林向晚随口道:“就叫刘玉?王尹罢。这二人身上可有守宫砂在?” “在。” “很好,那就他们了,事情你都交代清楚了罢?” “清 楚了。”夜刹点头。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晚上你让夜狰记得多给云宸放个小炉子,他夜里好脚凉。”林向晚慢慢说着,提起云宸的名字时,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夜刹看得很是清楚,她也是有心上人的,观此情景有几分感同身受,忍不住道:“主人,恕属下多嘴一句,主人打算跟主夫这样置气到何时?” “我这几日,需要一个新宠,替他挡挡,他那个样子,我真的很不放心。且先看看陈秋明手下的人有什么手段,我再一一计较罢。”话说了一半,林向晚忽然侧目盯着夜刹的脸看了起来。 夜刹浑身一颤,顶着林向晚的目光勉强道:“主人?” 林向晚微微勾了勾唇,“夜刹,从黄州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等这事过去了,我等你给我一个交代。” 夜刹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震惊。 主人知道了。 ......主人素来敏锐,又怎会瞒得过她。 但她想,夜狰应该还没有被发觉才是。 新人的卧房就安排在主屋左右,与周穆那屋子贴着。 周穆下午看多了书,便在自己屋里歇着了,晚饭没去和大家一起用,这会儿听见响动便出来看看,却见两个穿着不像下人的男子分别走进两间屋子,没过多久,林向晚便随后而至。 “阿晚?”周穆忍不住出了声,看着这二人道,“他们是谁?” 林向晚笑了笑,“是我刚买的两个夫郎。” “......”周穆脸色变了变,连带皱紧了眉,“你买的?云哥儿知道吗?” “我为何要告诉他?”林向晚语气随意地带了一句,频频望向身后,像是十分急不可耐般。 “哦。”周穆应了声,将林向晚的动作尽数看在眼里,神色复杂道,“那你去罢。” “哎,那我去了。”林向晚回头又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地明澈而灿烂。 可周穆却瞬间觉得林向晚陌生极了,就好像往前那些日子里,他看到的林向晚都是假的一般,突然就不一样了。 “我还以为...她会是个例外。”周穆看着林向晚离去的身影喃喃一声,满眼噙满了失望,“我还以为......” 云宸那样好颜色好脾气的男人都能被她瞬间弃之如敝履,他又在妄想些什么呢 。 房间布置得不错,那两人林向晚不熟,但也不至于眼生,毕竟影卫中的人都是她自己挑出来的。 “以后你们就待在府里,我今晚不在府上,你们仔细着点夫主那边,日后我不会来这里,以免夫主对你二人心生排斥,你们一切自如便可。至于月钱影卫那份?府里的份子都拿着罢,多买几身衣服。” 刚被更名的刘玉与王尹皆恭声称是。 林向晚交代完,就跳出后窗,出府去了。 未免以后说不清楚,今晚她得找个人证,以后替她在云宸面前说说话,明如澈?万华那二人油嘴滑舌,她想云宸也不会信她们的,那她去找谁呢? 街市灯如昼,行人往来匆匆络绎不绝,林向晚看见两个锦衣卫一前一后地往玉坊的方向去了,忽然灵机一动。 周宓!周宓的人品,云宸总该信得过的,这人又不会撒谎,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 想到这一点,林向晚立马折转方向,寻到周宓家中去了。 从前院回来时,天色已完全深了,这还是头一回林向晚不曾与他一同回去,云宸忽然觉得这条平日里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路,变得格外难走起来。 怎么这里有个坑......那儿白白一片,是不是结了冰。 他走了一半,走得满心忐忑,冷风一吹,不知怎的,他连眼眶都酸热了起来。 今日是他错了,不该跟林向晚发脾气。 她明明已经足够包容他了,还亲手给他挑了鱼刺,他当时怎么就狠下心生了那个气呢? 云宸越想越后悔,今日皆是因为他,才把林向晚气走的,大家也没能好好吃一顿饭。 都是他错了...... 云宸心里难过极了,好不容易拖着步子赶到西院,却见一人提着盏灯站在门口焦急等候,是司琴。 见云宸回来,司琴连忙飞奔过来,急忙道:“我的主子,您怎么才来?” “出什么事了吗?”云宸见司琴惶急的模样,心里也是一紧。 司琴脸色骤变,看着云宸茫然的模样,连话也开始结巴起来,“您...您不知道吗?” 云宸更加奇怪,“知道什么?” “将军她......”司琴很是不忍心而慢吞吞道,“将军她......” “她怎么了?”云宸目露担忧,“阿晚出了什么事吗?” “主子。”司琴皱起了眉,露出个很是难过的表情来,“将军她...带了两个夫侍回来,现下就在他们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鲫鱼汤”,发现新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8、伤心 一句话说得轻薄无?物, 如丝如缕地飘在云宸耳边,仿佛生了幻听一般。 云宸愣住了。 他?目光越过?司琴, 看?向黑漆漆尚未点灯的内院,摇了摇头道:“不会...她不会的。” 不等司琴回答,他?又絮絮自言自语:“我...我去瞧瞧,她应是在做什么事呢。” 司琴满脸痛心,只好沉默着跟在云宸身后。 转过拐角,云宸却果然看见一件屋子大亮着灯, 就在跟主屋靠近不远的地方。 而主屋里,此刻反倒黑黢黢一片。 云宸身形微颤,险些没站稳脚跟, 司琴吓得连忙扶住他?, 道:“主子, 您没事?” “这里面...是何人啊?”云宸声音轻轻的。 “那里面住的是两个新来的男人。”一道沉稳的声音在云宸和司琴身后响起, 竟是周穆缓缓走来, 目光复杂地看着云宸精巧又细致的眉眼,叹了声, “回去罢,别瞧了,我亲眼看着她进去的, 再也?没出来过,已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那就是说,她们也?许正...... 云宸呆呆地望着那间屋子, 连话都忘了回,周穆跟着站了片刻,也?转身回屋去了。 而此时此刻,他?只需伸手将那扇紧闭的门推开, 就能闯进去看看?林向晚究竟在干些什么。 可云宸怔愣着站了许久,站到浑身冰凉,也?没向前迈出那一步来。 就算让他看?到了,又怎么样呢?是看林向晚在别人床上有多?卖力,还是听她跟别人说的情话是不是和自己说的一样...... 抑或是又招来女人厌恶不耐的神情,寒声叫他滚。 一想到里面的情景,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痛不像是痛,反而从内到外,狠狠发着抖。 “主子!”司琴见他?抖得厉害,劝道,“咱们回屋去罢,外面风大。” 可云宸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于神情都渐渐空茫。 “怎么会这样呢?”云宸哑声问了句,“我不过?是...不过?是发了发脾气,我......” “主子!”司琴惊叫一声,见云宸竟是哭了,眼泪掉得如同短线的珠子般,怎么都止不住,吓得他?忙用手替云宸擦了又擦,可却怎么也?擦不完。 云宸逐渐 将目光从那间屋子上收了回来,敛紧了眉头,咬着唇也?不说话,只是控制不住地掉着眼泪。 “她说她不会的......”云宸轻喃了一声,将冰凉的手摸上自己腹部,“她从来都不会骗我的。” “主子,咱们回去罢。”司琴怕云宸摔了,扶好他?引着往屋里走。 主屋里的灯虽熄了,可屋里还是十分暖和,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气叫云宸回过?些神思,他?心中一动,以为是林向晚其实在屋里,方才不过?是吓吓他?罢了。 他?忙整理了下仪容,往卧房里追去,司琴紧着点灯,都追不上他?的步子。 可他伸手一摸,那张床上空荡荡的,半点余温都无。 司琴看着云宸怔然的模样,也?不敢说话,只是在不远处静静站着。 云宸就维持着跪坐在床上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自嘲般嗤笑一声,“女人在床上说的话,我怎么能信呢。” 话虽如此,可云宸就是止不住地反复回想起那天,林向晚轻柔地抚摸着他?,同他?说要好好养着身子,只要他?活得长久,身子康健,就不会再碰别的人。 所以现在是......他?身子不康健吗?林向晚是不是怕生完这胎,他?再也?生不出了? 这样一想,云宸只觉得浑身都冷了。 司琴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了片刻,小声道:“主子,我觉得将军对您委实算不错了,这要是换了别家,连床上的小侍都是正夫自己主动塞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云宸更觉得悲哀,精致英挺的眉眼显出一丝脆弱来,眼泪顺着鼻梁,滴在绣花的褥子上,星星点点的。 “这正夫...我不想做了。”云宸忽道。 他?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绝望,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我错了,我就不该自作多?情,想着先入为主的美事,是我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我的主子!”司琴听着他?说话心中惊惧,“您已经怀了将军的孩子,当安守本分才是,现在说什么想做不想做的置气话,这要是让别人听去,传到将军耳朵里,你们又要生嫌隙了......” 司琴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一声响动,云宸浑身一震,连鞋都来不及穿好都奔向屋外,“是妻主回来了 吗?” 可屋檐下只站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手里捧着一个鎏金的火炉。 “属下...奉命来给主夫送暖炉。” 云宸根本没心情去管他?的什么暖炉不暖炉,目光越过?夜狰的身子紧紧盯着那还亮着灯的偏房,神情顿时凄然下来。 夜狰垂目见他?光着一只脚,劝道:“主夫回屋里去罢,外面冷,别伤着身子。” 司琴也过?来了,半拖带拽地将云宸带进了屋,愁得都快哭了。 他?哪儿见过?主子这个样子,从前将军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回来哄哄主子,可今日将军把事做得这么绝,直接睡到别人的床上去了,这人还怎么哄。 可司琴左想右想,都觉得今日这事,就是他主子的不是,将军好心好意给主子准备补品,主子脾气闹得着实有些过?了。 “主子,先睡下罢,司琴给您擦擦身子。”司琴低声道。 云宸扯紧了自己的被子,目光沉沉地落在安置暖炉的夜狰身上,漠然道:“别碰我。” 司琴只好退到了一边。 “夜狰。”云宸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可他还是极力冷静下来,询问道,“夜刹在哪儿?” 若是夜刹不在府中,那必然是去办什么事了,林向晚这样做,必然有些缘由在,或许...或许不是因为厌弃了他?...... 好端端的,明明下午的时候还亲自找了大夫来看他?的身子,怎么晚上就突然成了这样? “她......”夜狰迟疑着,“就在将军府。” “具体在哪里?”云宸追问。 “在...在属下房里。”夜狰俊朗的面容上难以自制地浮起一丝难堪,视线闪躲着不敢去看?云宸。 云宸连存于心间的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果真在那二人房中,是吗?” 夜狰吞吞吐吐,“属下...不知,但主人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就是在了。 云宸点了点头,垂头看着已有微隆之势的小腹,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是多么的没意思。 他?机关算尽,背了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唾骂,才甘愿去做一个教坊司的娼夫,就为了能嫁给她林向晚! 事到如今呢?一年时间不到,林向晚便另寻新欢了。 “夜狰。”他?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听 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悲哀道,“今天刘大夫,是不是还说了我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东西?难道...我连现在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吗?” “并未。”夜狰回答,“主人为主夫操心许多,琐事皆安排得当,主夫只需安心养胎。” “难道是......足月之后,我和孩子只能保得一个,林向晚想开了,便打算舍弃我,连最后的表面功夫也不愿再做了?”云宸声音淡淡的,面无表情细想着各种可能。 旁听的夜狰却眉头一跳,断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丰富的想象。 “主夫,主人不是薄情之人,主夫不妨试着相信主人,计较这些,对您安胎无益。” 云宸听他左一句“养胎”右一句“安胎”,便觉得方才那个想法愈发地有理有据,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原来林向晚真的打算舍弃他?了。 夜狰本是暗示劝慰一番,可不知怎的他?说完这话,云宸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起来,心中惊了惊,口不择言道:“主人她......有许多大事要做,她走的路并没有主夫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主夫应理解她才是。” “也?是。”云宸轻笑一声,“她怎能因为我,就断了林家的香火呢。她这一世,不就是为林家而生的么。” 夜狰素来嘴笨,眼见劝来劝去情况好像愈发糟糕,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早知道把夜刹也叫过来了。 算了......她还不如呢。 床上俊美出尘的男人显出一副破败的神色来,无?力地倚在床头,不知想着什么,片刻后似是感怀般问道:“夜狰,你这样没命名分地跟着夜刹,就不怕有朝一日,她变了心么?” 夜狰身形一颤,艰涩道:“属下本就是无影浮萍,得主人鸿恩,我等这些......没人要的男子,才能自食其力,以后并不知能活过?什么岁数,只是眼下夜刹既对我好,我便全心全意爱她,别无多?想。” 这话倒是叫云宸一愣,没想到夜狰居然看得这般透彻。 难道是他所求过?多?了吗? 成亲那晚,林向晚远赴京郊是为了后来谢容入府,可那天晚上她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许许多?多?的日子里,云宸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些,可他只要见 到谢容,每每看到谢容看林向晚时那欲言又止而憧憬的眼神,他?比谁都明白。 好端端的,谢容为何会对林向晚动念?难道就是因为同在一个府中,朝夕相处吗? 这种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见云宸没了声音,夜狰便悄声退下了,司琴也跟着走了出去,顺带熄了外面的灯。 云宸揣着满心复杂与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麻木而机械地想着,若重来一回,他?再也?不跟林向晚闹脾气了。若现在时光,倒流到她们一起去吃饭那时该多?好...... 夜已渐深,皇城卫所的指挥司内。 “......”周宓一脸不耐地看了眼坐在她案头嗑瓜子的林向晚,忍不住道,“都跟你说了,我今晚值守!你缠着我做什么?” 林向晚无?视她眼中的怒意,反问道:“之前,我让你准备卫所你手下人的名单,你究竟弄好没有?” “早就写好了。”周宓狐疑地看了眼林向晚,“你究竟要这份名单做什么?深夜至此,就是为了这个?” 林向晚嘿嘿一笑,面上扬起一个甜笑来,“今日在府上见到你哥哥,我忽然想起我二?人许久不曾叙旧了,来找你玩玩。” 周宓看?着地上越堆越多?的瓜子皮忍无?可忍,“我有要务在身!究竟要跟你说多少遍,林向晚,不要烦我!” “啊呀,你好凶呀。”林向晚死皮赖脸,就是不肯挪窝,眼见周宓面上似真有怒意,才正经道,“你们卫所加班加点,是为了陈...蔚王那肃清贪腐一事罢?” 作者有话要说:点进专栏!收藏我一下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9、哄他 卫所?。 夜已至深, 盘旋的廊道上只点着寥寥几盏油灯,将庞大?的宅邸衬得昏黄幽暗, 唯剩穹顶那?只漆黑的乌凤折射出微明的光。 大?梁以凤为尊,京畿各地,只要是权力所?象征的地方?,都会雕上一只这样的凤凰。 翰林院那?里有一只白色的,就?雕在学府面东的画壁上。 林向晚跟在周宓后面悠哉悠哉行进,抬头望着那?只展翅欲飞的乌凤, 不经?意般道:“周宓,你可知如今朝廷党争之势?” 周宓听着林向晚对自己的称呼从最?初的“周大?人”,变成了如今的直呼姓名, 脸色便忍不住一黑。 “我当然知道。”周宓手里举着灯, 一层层检查着铜门是否锁好, 徐徐答话道, “虽当今太女乃嫡长女, 可我却看出,陛下对蔚王也极为偏爱。” 连周宓这样无心权谋的都能看出, 真不知是该说陈芮愚蠢还是心思深沉了。 林向晚点点头,半是试探着道:“也许陛下以后会变心,将皇位传给蔚王呢。” “蔚王急功近利, 她若看出这个征兆来,还不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么?”周宓终于检查完最?后一间,沉沉地道, “可以回家?了。” 林向晚瞧了眼天色,道:“还是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周宓不知她是何意,只是静静地听着。 “买两壶好酒,你我好生长谈一番罢。”林向晚道, “不然眼睛还没闭好,就?要爬起来上早朝了。” 周宓深以为然,点点头并无异议,笑着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来找我叙旧的。” 二人自卫所?归来,买了酒后一前一后入了周家?的院子,待脱了鞋袜,坐到榻上时,林向晚的神色却蓦地变了。 她俏长的眼中神情?清冽,难得正色地直视着周宓,勾唇道:“你可知,我要纳侍了。” 周宓脱鞋的动作一滞,下意识问:“哪里人?” “十几个,我哪儿知道他们?是哪里人。”林向晚神色如常地倒酒,那?语气像是在说地里的萝卜一般。 然周宓手里的鞋却是从手里脱落下去,惊讶道:“十几个!?” “嗯。蔚王赏给我的,得接着。”林向晚将一只盛 满酒的碗推至周宓面前,“喝。” 周宓才?将酒碗与林向晚的相撞,就?见林向晚已仰头尽饮。 喝完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如前猛灌,如此喝到第五碗时,周宓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正色道:“有心事?” “你还不明白吗。”冰冷的酒水刺得林向晚喉咙发哑,“我在替蔚王做事,不然好端端的,她为何赏赐美人给我。” “你替蔚王!?”周宓震惊了一瞬,渐渐回想起近日蔚王对林家?的态度,才?觉得说得通了,虽知不该,但还是忍不住道,“蔚王...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林向晚听她说得这样委婉,不禁嗤笑,“我知道的,可周宓,我没办法。你知不知道当初,蔚王闯入我林家?的府宅,欲夺走我未过门的夫郎?” “云宸吗?”周宓不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遭事,更显出几分惊讶来,“所?以你因此为她做事?” 林向晚摇了摇头,目光渐深,沉声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我不知你的态度,但我跟你交底,是因为我林向晚看中你周宓的人品,我拿你当至交,懂吗?” 周宓看她神情?如此严肃,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你说。” 林向晚深吸一口?气,神色清明道:“我替蔚王做事,不单是为了林家?,我更是为了...当今太女。” 见周宓果然神色茫然,她徐声解释道:“蔚王性狠辣,又得陛下偏爱,皇位于她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必争之物,可你我都知,蔚王并非明主。” 周宓点了点头,她素来口?直心快,说出的话比林向晚的还要大?逆不道,“别说蔚王,就?论及当今陛下,也......” 林向晚倒是没想到周宓会与自己推心置腹如此,心间的愁云顿时松快,豁然道:“所?以我想你也明白,哪怕今日没有我林家?,蔚王也会寻到合适替代林家?的人替她做事,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位,而我要做的,就?是从中推波助澜,帮她达成所?愿。” “可...可这与太女何干?阿晚,你难道想助蔚王废了当今太女吗?” 林向晚目深如渊,眼底似有星火簇动,神情?格外冷静地道:“没错,我就?是要从中作梗,让太女尽早下台。” 周 宓虽不善权谋,可也并非等闲之辈,她稍加思量,便明白了林向晚的意思,深沉道:“阿晚,这条路或许会很难,你当真想好了吗?” “我想得很清楚。”林向晚道,她从重生时起,就?在细细谋划着这一切了。 今生今世,由她来做陈秋明的肱股之臣,由她来博得陈秋明全数的倚重与信任,在陈秋明自以为一切皆唾手可得时,她再?奋力一击! 她的目标,并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蔚王。 天子不仁,诸侯不臣,百姓命薄如草芥,数万冤死?白丁状告无门,她从黄州太守魏琴那?里看到的只是这个国家?千疮百孔的冰山一角。 用不了多久,东厂就?会雄起远超如今的锦衣卫,既然这东厂之人谁人都能做得,就?连许如良那?样的媚宠之人都能把持朝政,那?为什么不能由她林向晚来做这个人呢? “周宓。”她满了自己面前的酒,盯着自己对面英气的女子道,“我需要你帮我,我一人之力,此事难成。”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林向晚知她还有周穆在,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也不逼迫,只是道,“我心意如此,不会再?改,你若想通随时来我家?找我,届时不愿,我亲自写和离书,撇清与周穆的关系,不会连累你们?。” 周宓盯着表情?决绝的林向晚,眼神微动,郑重道:“我会好好考虑。” “甚好。”林向晚指节敲了敲桌子,利落起身告辞,“走了。” 周宓眼见这天都要亮了,忍不住道:“你去哪儿?” “还有些家?事未了。”林向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外,天上已飘飞鹅毛大?雪,她穿着厚厚的乌色长麾,一脚踏入了风雪之中。 眼看就?要晚春,京畿城不知为何又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雪。 待林向晚从周家?赶至将军府时,想此刻母亲也快要起身了。 “他如何?”林向晚立在屋外道。 夜狰如实?回:“哭过了,猜想现在这个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主人是不是不要他了,半夜才?睡过去。” 自有孕以来,云宸素来嗜睡,这撑着半个晚上没睡着,想必已是累极。 林向晚点了点头,“我去看看他。” 屋内温暖, 林向晚解了外袍,又搓热了手心,才?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云宸身侧,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男人的鼻尖。 云宸的眼睛到现在还红着,好在这两日灌得汤汤水水足够,男人气色不错,林向晚一见他就?觉得心中愉悦,一时情?不自禁,去吻了一下男人的软薄的唇瓣。 熟睡的男人微微蹙眉,软声呓语道:“将军......” 这人竟在梦中还这样叫着自己,林向晚心软得厉害,不欲再?在房中停留,即刻起身正要离开。 “妻主!”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再?往前一步时,有什么勾住了她的衣摆。 林向晚还来不及回话,就?听身后道:“奴错了,奴求妻主,别不要奴。奴还能服侍妻主,妻主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说得恳切低微,还改回了以前的自称,一口?一个妻主如泣如诉。 林向晚的另一只脚,就?再?也没能迈出去。 她又把男人弄哭了一回。 不该如此...... 而今林家?腹背受敌,归根结底是她的无能,她却让云宸跟着自己一起惶惶度日。 云宸跪在床上,还在低声哀求:“奴再?也不跟妻主发脾气了,求妻主恕罪......” 那?柔悦的声音逐渐哽咽,听着像是快要哭了。 林向晚心尖一涩,再?也装不出绝情?的模样来,一转身将那?个脆弱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紧接着凉薄的唇瓣便落在男人发间。 “对不起......” “我昨晚没跟别人睡。” 两人同时说出,却是云宸一愣。 林向晚坐在床边,紧紧拢着云宸的身子,复又恳切道:“我谁也没碰,旁的男人,我连个手指都没动,我昨夜前半夜在卫所?,后半夜在周家?,一直与周宓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解释,让男人精致的面容上留下一丝怔然。 林向晚目光如炬,娇俏幽暗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云宸被?盯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回:“奴......” 一个字还没说全,林向晚便身子前倾,紧紧吻住了他的唇瓣。 细软灵巧的舌尖挑逗着云宸的唇舌,林向晚抱他抱得紧极了,他半分都挣扎不得,只知道自己胸腔中的心脏狂跳着,被?林向晚亲过的地方?,都滚烫如火。 一吻毕,两人唇间都扯下一道缠连的银丝, 云宸伸手欲将之抹去,林向晚却又吻在他的掌心。 “阿宸。”她唤他,“我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云宸被?吻得眼角还噙着泪,嗓子都沙哑了,只是轻轻点头。 “这两天,蔚王会送我十几个美人,就?来西院,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昨夜全当是我做了场戏,我只需你记住,不要同这些人有任何接触,届时我会下死?命令,让他们?不准靠近主屋一步,你的吃穿用度我会让贴身之人严密检查,我只一个要求,不准与他们?有任何往来,安心养胎,你要是做到了,我就?每晚还找你睡。” 原来如此!果然是因为陈秋明! 云宸乞怜的双眼中顿时有了亮光,死?命扯着林向晚衣摆的手也逐渐松开了,顺从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奴......” 林向晚却又上前来,用力亲了一下他的唇瓣。 “我现在真想将你变成个哑巴,我爱听的,一句也听不到,也就?床笫间做事时,那?声音才?悦耳。” 云宸面色顿时红了一半,后知后觉道:“我...是我,我...好喜欢妻主,喜欢到没有妻主,我就?活不下去了。” 林向晚失笑,竟是头一回听云宸说这样露骨的话给她,喜欢两个字沉沉甸甸,仿佛石入深潭,跌进林向晚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我听见了。”她轻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半瘪的油纸包,放在云宸手里,“早朝后,我尽可能回来得早些,同你一起吃午饭,若是我没回来,你就?吃些这个解腻。” 云宸伸手将那?油纸包解开,里面竟裹着几枚蘸着糖霜的酸梅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以为会这样就和好如初吗?嘻嘻,这篇文的刀不在这里:) 感谢在2020-12-17 15:35:21~2020-12-18 15: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2220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0、背伦 天色微明之际, 林向晚乘马车与母亲一同入宫上?朝。 由于林向晚如今官升从一品,内廷早就将新的官服送上?, 是件玄墨修身的袍子,袖刺飞鹤,曳地卷云,一下子将林向晚衬得英挺隽丽,华昳无双。 方走入政殿,便有数位朝臣上前向林向晚拱手问候。 如今的林家可不是以前日渐颓靡的将军府了, 且不说从前林家徒有?一品军衔时,她们这些大臣就有?些高攀,现在林向晚更是册封煊辉将军, 还在匈奴封了王, 以后的前途只会更好。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 当今太女很?是中意林向晚, 蔚王也有?心拉拢, 眼下她们攀附林家,只会有?好处。 林向晚微笑着一一回了礼, 并不深谈。 她每回上?朝都来得十分掐点,进?门没多?久,陛下就驾到了。 陈芮今日神态疲乏, 眉间隐有?愁绪,一大早来便没给什么好脸,只沉声吩咐有?事起奏。 林向晚迟迟不见万华, 便先行随意站在一侧,耳中却听身后几人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陛下昨夜密诏光禄大夫进?宫,子时才归。” “啊?这是为何?” “尔等还不知?宫里, 后宫,起火了。” 接着又是一阵更为低窃的耳语。 林向晚不用听也知道,十一皇女陈子清和万贵君的事,马上就要人尽皆知了。 万华今日没来,难道在宫里陪她舅舅?万贵君出事了么? 正想着,一道身影极快地站在了林向晚身侧,肩上还披着一层洁白的霜雪。 “出事了?”林向晚道。 万华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哎,烦!” “是宫里,对?”林向晚道。 万华即刻侧目视之?,见林向晚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又是如何得?知?”她顿了顿,道,“难道是...那人告诉你?的?” 那人便指蔚王,林向晚摇了摇头。 “我就是知晓,与旁人无关,这件事已不算什么秘密了罢?” 万华的脸色顿时颓然下来,沮丧道:“哎!我也知道!我也劝了!可他怎么就不听!那...那丫头有什么好?要他这样不要命地往上?贴!他...他自己是什么身 份自己不知道吗?” 万华说得?隐晦,林向晚心知肚明。 万贵君动了心,且死心塌地,非陈子清不跟,陈子清也不负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陈芮硬生生默认了此事,不再追究。 今日瞧陈芮面露愁容而非怒气,想必是陈子清已然跟她谈过了。 林向晚愈发对陈子清感到好奇,思及万华方才的话?,竟像是与陈子清见过一般,不由问道:“生的是何模样?” 此刻附近只站着林向晚与万华二人,万华说话?便徒然放肆起来。 她摇了摇头,“我已积年未见了,只昔年她尚在襁褓中时瞧过几眼,现在早就记不清了。他也真是!当年自己失了孩儿,那丫头可是吃着他的奶长大的,这般关系,怎么就给发展成了这样?” 万华还在低语抱怨,可林向晚的神色却骤然微妙起来。 这事儿她怎么给忘了?云宸怀孕了,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云宸也会...... 林向晚下意识舔了舔唇瓣,一双眼睛透出十分的贪欲来。 寻常孕夫,怀胎六七月便会泌乳,云宸现在才有?了三月余,正是显怀的时候,距离泌乳,倒还有?些日子。 得?抓紧了。 林向晚心道,她可不想在正和云宸快活的好时候,被不知什么人听了墙根。 早朝很?快散去,将退时,林向晚听见陈弋茹向陈芮提出设司监察卫所一事,正缺个掌事的人。 林向晚将此事放在心里,临走时又劝慰了万华几句,才随母离开了。 出宫时,外面又多了一辆林家的马车,林向晚心中一动,率先看了母亲一眼。 林纾了然地点点头,“去罢。” 林向晚牵唇一笑,几下登上马车,掀开厚厚的车帘一看,果然见云宸与司琴靠在一起,两人似乎睡得正熟。 林向晚伸手将司琴摇醒。 “将......” “嘘。”林向晚将食指比在唇间,指了指外面,“出去跟我母亲同坐。” “哦。”司琴起身,林向晚忙接住了顺靠过来的云宸。 外面寒风萧瑟,司琴一下马车就被冻得神清气爽。 天冷了。他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爬上了另一辆马车。 男人怀里的汤壶已经温了,车内温度不高,他便缩着身子贪睡,龟缩的模 样好像一只雪白的鹌鹑。 林向晚忍不住轻笑,用宽大的披风将男人略显臃肿的身子裹紧,安稳抱在怀里。 这只汤壶迟早都要冷掉,林向晚便轻轻将汤壶从男人手里抽出,快要脱手时,云宸却浑身一颤,用力将那个汤壶夺了回去,紧接着人便醒了。 似乎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云宸先是慌乱了一阵,抬眸见是林向晚笑着看他,才松了口气。 “妻主......”他方睡醒的嗓音惯来沙哑,“我...我实?在是没忍住。” “你?有?孕在身,这样是正常的,怎么不好好躺在府里睡,偏要受冷跑到这里来。”林向晚温声安抚他,虽知现下胎身不重,还是忍不住去替云宸托住一半肚子。 云宸腹部已然有隆起,不知是不是那里的皮肉被拉扯得单薄了些,隔着厚厚的棉服,他都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林向晚摸他的五个手指。 云宸面色微红,低声道:“怕见不到妻主了,所以来等。” “一个多时辰前,我们不是才见过?”林向晚贴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的乖乖何时这般黏人了。” “妻主。”云宸的声音温柔而沉甸,一手紧紧搂住林向晚的腰身,思及昨夜仍是后怕,“下次...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 马车已经驱动,林向晚抱紧了他,状似无意道:“现在你知晓,被蒙在鼓里,是种怎样的感觉了?” 云宸心中一颤,觉得?林向晚这分明是在暗示他,顿时脊背一凉。 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忽然僵住,林向晚暗叹一声,终是不忍逼迫,便顷刻换了个话题,“那你昨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云宸连忙点头,“吃了的,鱼汤也吃了几碗,烙饼也吃了几张,饭也好好吃完了。” “真乖,又聪明又乖。”林向晚夸他。 云宸最是受不了林向晚这副哄小孩子的口吻,耳尖微烫着,不言语了。 “其实,昨夜我叫后厨腌了坛酸菜,今日的鲫鱼汤必然不会如昨日那样寡淡。” 一想起酸味,云宸就觉得?食欲大振,“妻主给的酸梅饼也好吃。” 林向晚低笑一阵,“那现在时候还早,回去陪我睡个回笼如何?我昨夜可是一夜未歇。” 云宸自然应了,只是神情还小心翼 翼的。 林向晚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这样不对,哪里是个正常人的性子。 昨晚的事,明明是她不对,她骗了男人,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一夜回来,男人却跪在床上?跟她认错。 她纵溺了云宸那么久,却因这一件事,就将云宸变回从前那样,这样是对的吗? 她想起自己爹爹与母亲相处时那肆意的模样,觉得?那才是对的,那才是妻夫。 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她可以慢慢慢慢,一点点教给云宸。 快到将军府时,云宸又靠着林向晚困得跌跌撞撞,林向晚只管好好抱着他,贴着男人的耳朵说了句:“睡。” 云宸顿时心安,沉睡过去。 梦如走马观灯,来来往往,他看到的都是林向晚。 可是梦中的林向晚会温柔地对他笑,会忽然从身后将他抱紧,会一遍又一遍地亲他,会在夜凉的时候给他暖脚,还会亲吻他的脚心...... 林向晚都是阴沉的,严肃的,沉稳的。 这个想法曾在云宸心中根深蒂固,以至于今生今世他总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恍惚,这些恍惚重叠交错起来,左不过一句“为什么有?些不一样”? 一阵寒风,云宸下意识瑟缩起身子,他在梦中也顾忌着自己腹中的孩子,率先将自己的肚子保护起来。 可紧接着,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拥紧了他,云宸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来了。 那温暖不是稍纵即逝的,而是愈演愈烈,像熊熊的火焰,将他团团围住,并不至于烫人,可就是过分灼热,云宸全身湿热,难耐地动了动身子,紧接着便惊醒过来。 入目是四方琉璃灯、再熟悉不过的卧房,床边放着两尊鎏金暖炉,腰间还缠着一条纤细有?力的手臂。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女人柔软的唇瓣便落在他耳朵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太热了?” 云宸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湿着,尤其是后背黏腻一片。 他常年体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出过汗了。 “妻主。”云宸声音哑得?厉害,连这两个字都咬不清楚,他觉得?有?些难堪,林向晚却听清楚了,抱过他身子徐徐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液。 “饿不 饿?”她问。 云宸大梦初醒,尚未恢复全部感官,只下意识想摇摇头,可紧接着他腹部就传来一声“咕噜”,云宸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林向晚笑出了声,温柔地亲了亲他,“你?都睡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能不饿?” 两个时辰? 云宸有些惊讶,“已经过了午时了吗?那妻主可有用饭。” “我在等你?。”林向晚很?是自然地道,越过云宸披了件外衣离去,“后厨已经准备好东西了,我让她们去做。” 屋内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缝,充足的阳光斜射入室,那柔婉的身形像踏入万丈光芒,耀眼夺目。 作者有话要说:点专栏关注我一下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1、落魄 “妻主......”云宸深深望着那道光影, 呢喃出声,“阿晚。” 不论是前世今生, 他都从未当面直呼过林向晚的名字。 即便他在心底已经将这三个字念过千百回了,可前世他不敢,今生也同样不敢。 云宸茫然地坐着,身侧还留有林向晚的余温,可屋子里却静得可怕。 云宸甚至有种错觉,方才林向晚消失了, 就消失在那束光里。 这个念头有些荒唐,可云宸却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好像时间静止一般。 然而没过多久, 那熟悉的身影又自原处踏回, 带着轻快的步伐, 回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还坐在床上??”林向晚看着云宸呆怔的模样, 觉得可爱极了。 她发现自从云宸怀孕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性子说不出的温软, 虽然以前也很温软,可以前的云宸有股坚韧在,他能雨打不动地直身跪在地上求她的原谅, 也会在危急时分,将她护在怀里。 可现在,林向晚却只从男人的神态出读出脆弱。 他携着臃肿的身躯, 眼神总是彷徨又茫然,睡觉的时候也并不安分,偶尔还会发出细小的鼾声,像一只刚被捡来的猫。 林向晚不再勉强男人能极快地对她的话作出反应, 索性将食盒放在桌上?,蹲身去给男人穿鞋。 她碰到那只带着热气的脚踝时,男人还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很快他就不动了,像是不敢一般。 “妻主,我想洗澡。”方才流了一身的汗,云宸怕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惹了林向晚的嫌。 “吃完饭再洗。”林向晚没有答应,却抬眸看着他询问道,“乖乖,坐在我腿上,我喂你吃,可好?” 云宸很是心动,连漂亮的眸子都亮了一瞬,可他转眼想到自己好大一只,还怀着身孕,怎么能压在林向晚身上,便摇了摇头。 林向晚并不勉强,弯着眼睛起身道:“过?来,今天的鲫鱼汤很好喝。” 男人便慢慢挪下了床,来到桌边摸索着坐下。 林向晚勾唇,她觉得云宸呆极了,又傻,好像她提前照顾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一般。 “你刚刚,是不是做了噩梦?”林向 晚试探着道,不然男人不会忽然这样迟钝,除非是神思还深陷在梦境里。 “没有。”云宸却否认了,他闻见食盒里那股酸香,连眼神都期待起来。 好傻。林向晚忍不住腹诽,可眼神始终黏在男人身上。 “你的身子很好。”林向晚一边盛汤,一边告诉他,“孩子也会很好,你看你今日都出了汗,可见那药是起了些作用的。” 她说完这句,便见云宸的脸色又明媚了一些。 “过?几天,随我去赴勾丞相的茶会。”林向晚道,“唐少卿和沈磬书,你很久没见了罢?” 云宸点了点头,终于打起几分精神来,“还和上?次一样的茶会吗” “是,不过?这次是办在丞相府,来的人恐怕要比上?次的多。”林向晚徐声说着,“丞相夫主是自幼在学堂读过书的才子,他喜欢诗词歌赋,届时我们一起去挑选些精致的小物,由你送给他。” “嗯。”云宸点着头,将粉润的唇瓣搭在碗沿饮了口鲫鱼汤。 今日的鲫鱼汤滋味果然不错,带着几分酸味,鱼肉煮得又软又烂,咸鲜可口。 云宸见林向晚还是如一地替他挑刺,忍不住道:“昨日...妻主是真的生气了吗?” “是啊。”林向晚神色自如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并非气你,而?是气蹲在房梁上?那位。” 云宸脸色一变,“是蔚王派来的人吗?” “嗯。以后不会有了,你且安心。”林向晚将剥完刺的鱼肉推给他,“身上可还乏吗?” 云宸摇了摇头。 “那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罢。” “好。” 一顿迟来的午饭吃完,已然熬过了午后最盛的阳光,金乌微微西倾时,林向晚带着穿着保暖严实的云宸出了门。 今日云宸穿的鞋是她专门去定制的月子鞋,鞋底又厚又软,内里纳着一层绒毛。 “可还合脚?”她半扶着云宸走。 “嗯。”云宸下意识紧紧捉住林向晚的腕子,他还是第一次穿这样软的鞋,舒服是很舒服的,就是每一脚像踩在棉花上,刚上?脚时总有种踩空了的错觉。 不过?走了几步后,云宸就完全适应下来,惬意地跟在林向晚身后出了门。 两人行至西院的侧门,却见门开着 ,外面站着一个飞鱼服的女子,剑眉星目、英气不凡。 林向晚微微一笑?,“我二人正要出去呢,你怎么来了?” 周宓也款款一笑?,“我来看看我哥,顺便送一些柿饼给他,你们要么?” 林向晚摇了摇头,“他吃不了。” 周宓这才想起云宸怀孕,歉然一笑?。 林向晚也不多跟她消磨,侧着身子让开一条路来,“你去罢,晚上?留府上?吃饭。” “好。”周宓并未拒绝。 周宓进去后,林向晚和云宸也上?了马车。 “想去哪儿?”林向晚从车内的暗阁内拿出个汤壶递给云宸,叫他好好抱着。 云宸没什么主意,“听妻主的。” “那我们去玉坊,顺便给你做几件宽大舒适的衣服,以后肯定用得到。”林向晚说完便让车夫催车前行,前夜才下了场大雪,此刻的路面上结着斑驳的雪块与坚冰,不太好走,马车走得极慢。 在她们进入玉坊,路过一家成衣店时,隐隐听到争执声,林向晚掀开?车帘一看,几个布衣的女人冲进店里,不多时就将一个男人从里面扔了出来。 “滚!哪儿来的下贱娼夫!我们店里的衣服不是给你这种下贱的脏东西试的。” 那女人泼辣,喊得声音极大,几乎整条街都能听见。 林向晚心底一寒,皱着眉暗想不知云宸有没有听见这句,但她没敢回头去瞧男人的脸色,那样便显得她还惦记着他教坊司的出身一般。 被扔出来的男人背对着她们,林向晚并不知那人是谁,却见方才那几个布衣女子又冲了出来,面露不善地盯着男人笑?,“哟,这不是艳华楼的风雪郎君吗?听说你前几日给自己赎身,没赎成呐?” 另一人也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那叶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会花钱买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骑的东西回去?哎,你们可知道,他一个人便能挨三四个女人的肏呢。” 低门出身的女子本就无甚涵养,一骂起人来那话语也不堪入耳。 艳华楼?风雪? 林向晚皱紧了眉,这不是明如澈养的那个相好么?怎生沦落至此?难道明如澈也学会始乱终弃了? “哟,风雪郎君,有如?此天分,你不卖真是 说不过?去。”一个女人说着话,手却不安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竟就将手往男人的衣服里摸。 男人低眉顺眼地连个声音都不出,只是跪趴在地上躲闪。 透过车窗,云宸将一些尽看在眼中,他皱紧了眉,不悦地看着那几个笑容猥琐的女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林向晚已经先?他一步,掀开?车帘下去了。 “住手。”林向晚提声喝了一句。 几个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衣着华贵,都有些愣住了。 “还等我说第二遍吗?”林向晚漠然。 “走!走!”那几人连忙低声催促着离开了。 廖风雪的衣服早就被拽得松松垮垮,他连头也不抬,就朝着林向晚的方向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大人。” 林向晚看得好笑,尽量和缓着语气道:“我与风雪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风雪公子不记得了?” 其实是见过?两次,可第一次廖风雪床上?还伺候着好几个女人,想必是无暇注意她的。 闻言,廖风雪怯怯抬头,用思量的目光看了林向晚半天,才想起:“原来是明大人的朋友,下奴失礼了。” 他一直跪在地上,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冷。 林向晚也不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丢给他,道:“里面的金叶子足够你赎身了。” 廖风雪没想到林向晚竟会对他出手相助,盯着那锦囊看了半天,才轻颤着双手将锦囊捧还回去,道:“下奴不需要了,多谢大人好意。” “为何?”林向晚挑眉,“我帮你是看在明如澈的面子上?,这份银钱我会从她那儿讨回来的。” 廖风雪的神色十分寂然落寞,只是淡淡地道:“下奴从艳华楼出去,也终归是无处安身,不如?就待在里面,还能有个睡觉的地方。” “可我听她们说,你想赎身。”见林向晚迟迟不归,云宸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廖风雪看了看穿着贵气的云宸,又是一拜,才回:“原本是有去处的,可现在没有了......” “怎么?明如澈不要你了?她这人心软,你还是再求求她罢?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在艳华楼也没两年好生意了。”林向晚一番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叫廖风雪窘然不已。 “下奴...下奴与明大人......已有 许久不曾相见了。”廖风雪道,“下奴...不该再去打扰。” “如?此。”林向晚点点头不欲多问,“钱你拿着罢,这点数目于我来说不值一提,留着傍身也是好的。” 廖风雪知她所言乃是实话,也不再推托那一包金叶,妥帖收进怀里。 “走。”林向晚扶了把云宸的手臂,“我们去前面的促织坊。” “嗯。”云宸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瞧了还跪在地上的廖风雪几眼,心道看着像是个可怜人。 林向晚向前走了十数步,长叹一声,又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盯着廖风雪站起扶膝的动作,用商量的语气对云宸道:“我们送送?他一个人。” 云宸头一回知道林向晚对伶人有这样好的心肠在,面色平淡地点点头,“也好。” “别不高兴。”林向晚徐声,“他是明如澈的人,我这才第二次见他。” “我知道了。”云宸奇怪林向晚为何要跟他解释这些,明明谢容的事、周穆的事,以及现在院中那两房小侍的事,她都是先斩后奏的。 林向晚见云宸应允,才拉着他往回走,冲廖风雪的背影喊了句:“上?车罢,风雪公子。” 廖风雪浑身一颤,忙道:“下奴身子脏污,恐......” “上?。”林向晚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篇文里副cp不少,细数一下有哥哥一对儿(还没出来),夜刹一对,万华一对,明如澈一对,万贵君一对,好像没了趴...? 你们有没有想看的副cp,我看情况可以写一下番外向_(:з」∠)_ 但是也有小可爱或许会因为订阅比原因不愿意,我觉得最好还是问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2、车猎 从这条繁华商市到秦楼楚馆并不算远, 行车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走着去也用不了很久。 只是外面寒风萧瑟, 车内却暖和罢了。 三人对坐一时无话,林向晚见廖风雪身上的棉服着实有些旧了,看着有些单薄,不怎么暖和的样子,心中奇怪。 明如澈出手一向大方,她又素来喜欢这廖风雪, 前前后后给下的赏钱应该足够廖风雪挥霍了才是,再怎么说,此人也不至于寒酸成这?副模样。 何况廖风雪既然能做这?种以色侍人的皮肉生意, 长相也固然不差, 除了明如澈, 必然还有其他的恩客。 那么他的银钱都去哪里了? 林向晚思索着皱起了眉。 一旁的云宸暗瞧着, 见自打这?伶人上了车, 林向晚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心中便漫上无限的委屈来。 眉来眼去成这?样!还说没什么! 不多时, 马车便到了,廖风雪起身请辞:“多谢大人与公子,下奴告退。” 林向晚点了点头不欲再管, 云宸却见廖风雪眼神灰暗,死寂一般,忙出声叫住了他:“你等等。” 廖风雪回了头, “公子还有何事?” “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瞧你双目无神,你该不会...想寻死罢?” 廖风雪浑身一颤,不明白这人是如何看中他内心意图的,连忙跪下道:“公子, 下奴命如草芥,不劳您烦心。” “原因呢?”林向晚却不管他的话,刨根问底。 车内一片沉默,廖风雪只是跪着,一句话也不回?。 林向晚的神情?逐渐变得不耐,云宸忍不住道:“你便是说了,也许我们可以帮你,你是惹了什么权贵,还是得了什么病?” “没有,没有......”廖风雪连连摇头,“下奴什么事都没有。” 林向晚瞥了眼云宸面上的愁色,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对廖风雪道:“你若不说,我便叫人现在就去找明如澈来,让她问你。” “万万不可!”廖风雪惊呼一声,低声道,“下奴,下奴只是...没有活的念想了,觉得恁没意思。” 云宸一时语塞,他好像从未有过如何劝慰伶人的经验,毕竟这?些伶人的确活得低贱又可怜,最后的结局也近乎凄 惨,便是最好命的,也就是被哪家的大人赎回去做个暖床的小侍,还要受正夫的欺压,命不好些的,要么染了病病死,要么活活被折磨死。 林向晚却深思一阵,豁然道:“你是因为你那个女儿罢?姓叶,是么?” 她想起明如澈同她提过,廖风雪卖身就是为了供他女儿读书,如今他不想活了,那必然是他那女儿出了什么事。 一说这话,廖风雪反应极大地抖了下身子,忙颤声矢口否认:“大人说笑了,下奴一个风月场所的,哪里来的女儿。” 林向晚挑眉。 莫不是她那日的玩笑话一语成谶,那姓叶的不要他了? 林向晚不禁一阵心烦,她什么时候也替明如澈管起了这?婆婆妈妈的事,真是莫名其妙。 “哦,所以她不要你了,怕你丢她的人,是?她高中了?在何处高就?我怎么没有见过?” 廖风雪震惊地看着林向晚,心想她莫非是有读心之?术不成? 私心的秘密被说了个七七八八,廖风雪还隐瞒个什么,只是凄然道:“她有她的大事要做,而?我命贱如浮尘,何必去缠着她不放呢,从前我赚钱便是为供她读书,如今她有了安定之?处,我还活个什么劲......” “大事?”林向晚嗤笑一声,像是听到极为可笑的事情?。 “就她能有什么大事?” 廖风雪皱了皱眉,“她志在四方,自然是要为大梁效力。” 林向晚见他竟为自己的质疑不悦,暗道这?男人真是没得救,对轻他弃他的负心之?人,还这?样护着。 云宸自然也看出这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哀。 他忽然觉得他和这?人好像没什么区别,只是林向晚更有些良心罢了。 “你可知我是谁?”林向晚忽道。 廖风雪一愣,惭愧道:“下奴只知晓,大人姓林。” “我叫林向晚,是陛下新册的煊辉将军,官从一品,满朝官阶在我之?上的,无出几人。” 廖风雪被林向晚锐利的眸子盯着心里?发慌,不知林向晚为何要突然向他提及功绩,一时垂眉不敢接话。 “知道我这?功勋是如何得来的么?入边境,杀了无数匈奴,打了胜仗换两国交好换来的,我且问你,我做的这?些,你 那女儿可能做得?” 虽对自己女儿疼爱,可廖风雪也知自己的养女本事究竟如何,脸色僵硬地摇了摇头。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为何要做这?些,我的初心,是为我林家昌盛,为我林氏扬名,为我功成名就,也为今后锦衣玉食一生荣华。而?你那个姓叶的养女,她考取功名,是为高官厚禄,为锦衣玉食,皆是为满足一己私欲,而?男女情?爱与官场名利皆为私欲,你且告诉我,这?二者何大何小?” 云宸怔住了,他不由将目光看向与他近在咫尺的林向晚,眼神坚定面色平平,并不是在说谎。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男女情?爱,和她要做的那些事,是一样的吗?平等的吗......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偏颇吗? 廖风雪显然也被问住了,他又不是什么读过书的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林向晚看着他怔愣的神色轻笑,“她已弃你而?去,为浮名将一个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的人弃如敝履,格局已然如此,还能奢望她能为国效力到什么程度?”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问问自己是不是值得,也想想是不是值得明如澈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林向晚顿了顿,道,“我给你的钱不少,赎了身,还能留一些做做生意,拿着钱去嫁个平民百姓也可以,想清楚便下车罢。” 廖风雪神情?还有些茫然,最后这句话他没听清楚多少,只听清了“下车”二字,连忙又叩了一首,出了马车去。 待人走远,林向晚对车夫道:“你去通知明如澈,让她过来找人。” 外?面应了声。 云宸呆了呆,忍不住问:“妻主为何对此人如此上心?” “怎么,你不高兴吗?”林向晚说了半天嘴都干了,见秀色可餐正在眼前,便在云宸唇边亲了一下。 云宸敛眉,“我...并未不悦。” 林向晚知他素来别扭,便将心里?话都掰开揉碎,清清楚楚摆在云宸面前,“我不是上心他,我是上心你。” “我?”云宸不解。 “廖风雪出身教坊司,我的云宸也出自教坊司,看他这?样,我便忍不住会想若当初我没有将你接走,你会否也会这?样,亦或更加不好,我自然知晓你已然不 是,也并非介意你的出身,我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如若是你,就觉得万分?不舍。” 云宸没想到林向晚会这?样说,垂着眼温声道:“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遇不到林向晚,他便会再寻别的法子让林向晚看见他,喜欢他,岂会继续留在教坊司呢。 可林向晚忽然贴了过来,用微涩的唇瓣贴在他的耳际,沉沉地道:“你就该是我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该紧紧跟着我,云宸,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林向晚这?样真切明白地说她喜欢他,云宸惊得连话都忘了回?,只觉得此时此刻林向晚身上那股淡香骤然袭人起来,缠得他浑身发软,连坐都坐不住了。 “妻主...”云宸温声软气地唤了一声,那双凌厉的凤眼此刻噙着水光,温柔得不像话。 林向晚的手还轻按在云宸腹部,方才还好好的人,此刻却浑身颤栗着,外?露的肌肤透粉,好似被染上一层红霞。 “我...我.....”云宸踌躇着呢喃了一阵,脑中一片空白,他半天想不起要如何回?话,只清楚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怦怦不停。 “你什么?”林向晚不知自己说句喜欢,能让男人有这?样大的反应,她神情?关怀,心底却在暗笑。 该是多纯情的男人,才会因为一句喜欢感怀激动成这?样?那么接下来,男人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些额外?甜美的回?报呢? “我......”云宸咬紧了唇瓣,他连呼吸都破碎着,搁在林向晚腕子上的手越抓越紧,隐忍了一阵终于不管不顾道,“我想要妻主。” 果?然。 林向晚眸色一深,唇角淡淡勾起,故意问:“现在吗?” “现在!”云宸许是怕林向晚不信,竟自己去解衣间的腰带,林向晚假意虚抓着他的手像是在阻止,可其实半点力气都没出。 “心肝儿。”林向晚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在大街上,我们与外?人仅一车之隔?” 云宸解到一半的手顿住了,他眸中闪过半分?挣扎,小心翼翼地问道:“妻主不要吗?” 林向晚心下暗笑,眉心却皱起,看着男人已然外露的那颗粉润的茱萸,面色犹豫道:“你都脱成这?样了,我自 然......” 自然极想,“只是......” 可云宸却会错了她的意,他以为林向晚当真不想,又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罢了...... 云宸面色窘然,忙将脸偏了过去,一双手抖得更加厉害,瞧着是想把衣服穿回去。 可他还没碰着自己的衣服,林向晚就突然欺身过来,将他从座位上拉了下去,推倒在厚铺的软塌上,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愉悦道:“只是你可要控制好自己的声音,莫要让外人听了去。” ...... 豔极。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快乐鸭!点进专栏关注下趴!欢迎来找我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3、来了 最后新衣服自然是没买成, 待马车回府时已然夜深了,云宸全身散架一般动也动不得, 最后还是被林向晚给抱下车的。 “我?叫下人烧了热水,给你洗洗罢?”林向晚一?路将男人抱回屋里去,贴着男人微凉透粉的耳尖道。 云宸累极,却也知自己一?身黏腻,实在不能不洗一?洗,就点了点头。 林向晚见他应了, 便抱着人往汤池中去了。 “妻主。”云宸身子还酸乏着,将?脑袋靠在林向晚颈弯处,轻声道, “今日在车上妻主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林向晚勾唇, 知道云宸是听进去了, 郑重道:“自然是真的。” “我?说的是……”云宸自然觉得林向晚会以为他是在说林向晚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那句, 可他想问的其实是林向晚对廖风雪说的那些。 “都是真的。”林向晚吻在他额头, 替男人解了衣服将?人抱进了汤池,温声道, “水温正好,你坐稳些,我?给你擦背。” 云宸面色微赧, “该是我替妻主擦背才?是。” “有?什么不一?样的。”林向晚一?吻落在云宸后颈,自身后将男人搂紧,“明天我?去上朝, 恐怕下午那些人就送到了,我?嘱咐你的话你要记得。” “嗯。”云宸乖乖应了,靠上林向晚柔软的怀抱,他眼皮就忍不住打起架来。 他实在太困了, 今日本就起得早,虽然中午歇了那么久,可歇来的体力?全被用在车上了。 到现在他手腕都有些酸疼。 林向晚也知道他累,并不吵他,只缓缓给人擦着身子,将?人洗得足够干净了,才?轻手轻脚抱着人往床上去。 衣橱里有?件棠色的丝绸中衣,料子轻软,云宸极少穿,林向晚却觉得好看。 她趁男人此刻全在她手,便自发取了那件中衣给云宸换上。 云宸肤色本就白皙,此刻身上还带着斑斑驳驳的暧昧印记,与那身棠色相映成趣,林向晚给他穿得极不成体统,松松垮垮的,肩膀和胸膛都不曾遮住,倒是贴身的料子更衬出男人的起伏的身段来,远山一般静谧美好。 林向晚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卧在云宸身侧,情不自禁地上前吻了一 ?下男人水红的唇瓣,呢喃出声:“云宸......” 男人睡得极是安心,并未睁眼,林向晚便将他搂进怀里抱好,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时分,直到室外斜阳将灿金的光晕罩住半张枕席,云宸也慢慢转醒。 他醒来便觉得有?些饿了,起身便见桌上放着些精致的茶点,罩在琉璃罩子里。 正要动身下床,身上的衣服却从他背上滑了下去。 云宸低头才发现,林向晚不知什么时候给他换了件极不成体统的中衣,浅浅的红色,可胸口却未覆寸缕。 触之甚至还有?些隐约的湿意...... 这?阿晚,临走还不忘弄他一?阵,他究竟是睡得多沉,才?能全无知觉? 荒唐! 云宸生了些气,可又不知道这?气是为谁生的,呆坐在床上半晌,才?听见有?人敲门。 “主子?”司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可醒了?厨房一直热着药膳,可要进一?些?” “醒了。”云宸忙穿好衣服回复,这?才?瞥见床边的架子上干净衣物从里到外,林向晚都给他摆好了。 这?些本该是由他来做才?对。 妻主要早起去上朝,他不光全无知觉一?直在贪睡,还要让林向晚给他准备衣服。 太不像话了。 方才生的气忽然又消了,云宸穿好衣服坐在桌边等司琴的药膳,忍不住取了块精致的小点食用。 这?小点瞧着不像是府上做的,样子很别致。 入口即化,扑鼻一股沁人的梅香,连甜度都十分适宜,清淡可口。 司琴端着药膳进来布好道:“主子慢些,还滚烫着呢。” 云宸点点头,道:“今日的糕点不错,你尝尝。” 一?句话说完,却没见司琴动作。 “怎么了?”云宸不解抬头。 “这?糕点是将军起了大早去早市买的,玉酥坊刚出炉的那批。”司琴顿了顿,“小人如何使得。” 林向晚去买的? 早朝卯时便要开始,她难道寅时就起了吗? 云宸一颗心又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 见自己解释完半天,云宸都没说一句话,司琴以为是他生气了,忙改口道:“主子让小人吃,小人就吃!” 手还没碰到点心,云宸又一袖子将?他挡了去,端着冷静严肃的 表情道:“我?用饭时,不习惯别人在侧。” 别人!? 司琴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 云宸不置可否,司琴算是懂了,凄然地退身走出了房间。 天,似乎是愈发冷了。 云宸心满意足吃过了早饭,眼神缠绵地望了眼床铺心中犹豫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没想个明白,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又是司琴走了过来。 “主子!完了!小人看见好几个男人站在府外,模样都骚极了,说都是将军的......侍人。” 云宸神色平静,“哦,那去看看罢。” “?”司琴愣了愣,茫然地看着云宸道,“主子,他们是将军的人,我?们的将?军!” “我?知。”云宸回道,“你为何要再说一遍?” “我?......”司琴无措地挠了挠头,怪异地看着云宸。 前几天因为将军跟别人过了夜,哭成那个样子说自己不做正夫了的主子去哪儿了?那是他的幻觉吗?还是现在是他的幻觉? “你干什么?”云宸躲开了司琴摸过来的手,站起了身子。 “我?...看看您哭了没......”司琴悻悻道,果然见云宸露出几分鄙夷。 怎会如此?难道是将军已经跟主子打过招呼了?可这招呼再怎么打,主子也不至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愣神的功夫,只见云宸已穿好了衣服,是件略显修身的宝黑色,华而不扬,光彩照人,俊美如谪仙。 云宸拂平衣袖,凌厉的凤目中勾出几许微不可察的笑意,“走罢,既是将军的人,我?该好好照顾才?是。” 出了屋,却见是两名锦衣男子站在外面,云宸一出去,他们便看了过来。 那二人容色不错,神情却十分严肃,一?双眼睛冰冷如刃,不带丝毫情绪。 这?便是林向晚那晚招入府中的那两个侍人?如此身量,瞧着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这?气度,倒更像是个杀手。 林向晚交代他不必出去相见,他若要去,这?二人是否会拦着他呢? 云宸对两人视若不见,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却也并未阻拦,只是十数步后,远远跟在了云宸身后。 司琴扶着云宸,回头怯怯地望了一?眼,忍不住道:“完了,主子,他们怎么跟 上来了?” “不必理会。”云宸如是道,心里却安心几分。 那日林向晚真的不是在骗他,她并未与人有过什么...... 她昨日还亲口说,喜欢他。 天气清寒,呼气可见白烟,可云宸走着走着就满心愉悦,浑身都发起热来。 他觉得他很快就能和林向晚交心了。 将?军府外。 那十个侍人惊动了将?军府夫主明迟,明迟面上虽不显,可眼底隐有?怒气,不耐地看着莺莺燕燕那群,强忍不悦让这?些人都进了门。 云宸很快走了过来,唤道:“父亲。” 见来者是他,明迟神色有了些微松动,抿唇道:“你可知此事?” 云宸点了点头,“父亲去歇着罢,这?里交给我?来便是。” 身在将军府,想来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明迟点了点头道:“那便由你来安顿罢。” 得了允准,云宸这才?看向那十个陌生的男子,果真是莺莺燕燕一?群,连件重色的衣服都没有?,赤橙黄绿各成一?派。 那十人的招子紧紧盯在云宸身上,有?些人行了礼,问候了声“主夫”,有?些人便冷脸站着,云宸也不与他们计较,点了点头道:“诸位的厢房皆已准备妥当,跟我?来罢。”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人道:“你就是教坊司的那个罢?我?等?皆是侍人,你一?个正夫怎么亲自来迎?果真是不懂规矩。” 这?话说得忒没水平,想欺辱云宸,还把自己也带了进去。 云宸两手都揣在袖中正捂得暖和,实在是懒得回头去瞧一眼那人是谁,心中反而更加舒朗了。 就这种水平,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那人见云宸连点反应都没有?,却更是嚣张了,追在身后又道:“你们瞧瞧,他连个声音都不敢出。” 司琴深深皱了下眉,忍不住回头呛了一?声:“你倒是好叫唤,我?见市井小贩都不如你能叫唤。我?们将军府并未特意安排人接待你们,夫主方起散步,接你不过是顺道,鬼叫什么!” 司琴平日瞧着文弱,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脾气在。云宸暗想。 “你......”那人瞠目结舌了半晌,道,“你一?个奴婢,也配与我这?般说话?” “呵。”司琴冷哼一声,“我?是奴婢不假,无论如何自得其乐,你来将军府卖身,还不知卖不卖得出去呢。” “司琴。”云宸唤他一?声,“对无礼之辈,也莫失了礼数,你今后还要做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醒:别忘了看上一章的评论区。 第一次写,你们觉得还行吗?就...... 顺便求评求收求各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4、赐名 这句话轻飘飘的, 带着细微的不屑,十分清楚地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们这十人?本就不是同族, 无人?会帮着谁说话,今日大家相聚一处,往后便是仇人?。 能早先解决掉一个最是好了?,而且赵涵此?人?仗着自己有几?□□家,素来狂妄,其他人?早就看不顺眼了?。 “你什么?意思?”叫嚣的那人?便是赵涵, 他见周围竟是连个帮腔的都没?有,面子上?下不去,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戾起来, “你就是个教坊司的贱奴, 你凭什么?......” “哟, 今日这府里好生热闹。” 一道女声从身?后飘来, 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玄色修身?朝服的长身?女子,面寒如冰。 反应快的几?人?已经连忙跪了?下来, 拜见道:“参见妻主。” 周围也跟着喊了?一片。 云宸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太好了?。 那是他的妻主! 林向晚远远瞧了?眼云宸静静站着,眸子水润润的尽是副委屈模样?,当即便有些不悦。 方才的对话她听了?十之二三, 话头总不会是云宸挑起的罢? 林向晚越过那跪的十数人?,来到快要冲到云宸面前?的朱衣男子面前?,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涵心里直打鼓, 眉宇间傲气却不减,回道:“赵涵。” “哦。”林向晚淡淡应了?一声,“蔚王殿下高风亮节、气度不凡,你难道是从哪个乡野混进来给她丢人?的么??我瞧着, 礼仪规矩连个娼妓都不如,最起码那些人?见了?我,还要娇声唤一句大人?呢。” 她顿了?顿,指着跪地的那些人?道:“你听听,他们多乖啊,进门便知自己的身?份。” 林向晚两句话就将赵涵和这些人?鲜明划分开来,以这些人?的脾性,今日之后就必定会孤立赵涵。 那此?一人?便不成气候了?。 一人?没?了?。林向晚心想。 赵涵闷声听了?两句,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下奴从未有过如此?想法!下奴进了?府,就只想尽心伺候,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跪在?脚边的 人?身?子哆哆嗦嗦,林向晚觉得有趣,用?余光看了?看云宸的脸色,有些呆呆的,不知又在?想什么?。 她便故意道:“今日你率先挑衅夫主,怎么?处置你,要问问他。” 赵涵脸色一变,不大情愿地又冲云宸磕头,“正夫大人?,是我逾矩了?!是我逾矩了?!” 这人?嘴上?如此?说着,眼神却还透着几?分厌恶,云宸全?数瞧在?眼里,暗自勾了?勾唇。 只见云宸目光一悲,咬了?咬唇瓣轻声道:“我被骂便被骂了?,无妨......只是妻主方下了?早朝回来,我本特?地来接,却惹了?妻主一身?不悦,我...有些难过。” 说到最后,云宸的脸色也极是低落起来,眼角微耷着,垂着眸子也不敢去看林向晚一眼。 赵涵下意识想这正夫竟这般好说话,正要开口再求饶,就眼睁睁看见煊辉将军一脸心疼地揽住了?云宸。 “哎,乖乖,我没?有不高兴。”林向晚心疼极了?,见他在?外人?面前?竟这般自轻,哪里还顾得上?逗弄男人?,只觉得自己先前?都白宠他了?,还远远不够呢。 云宸目光躲闪,眼中似有泪光,林向晚极怕他哭,连忙将云宸挡在?自己怀里,温声道:“我也不知他们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不知道你还特?意来接我,好哥哥,你别难过。” 又叫他“好哥哥”...... 每每听到这三个字,云宸耳尖就红得不像话,此?刻也是如此?。 林向晚却以为他是站了?半天给冻的,见云宸就这样?出来,连个披风也不穿一件,便顺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男人?身?上?,“乖,你别多想,这些事我来处理,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屋。” 云宸低头注视着林向晚带了?几?分急切的面容,目光温柔极了?,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林向晚一手?还紧紧抓着他,半分不敢松懈,回头盯着地上?的赵涵道:“夫主是我的夫主,你看不上?我林家的正夫,是欲羞辱林家么??你们给我把他拖下去,打二十鞭!” 赵涵脸色徒然变了?,“大人?!大人?!下奴知错了?!” 几?个下人?动作麻利地把人?拖了?下去。 鸡 已经杀了?,林向晚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那些,露出个亲切的表情来,“你们很乖,我瞧着长相也很是合适,只是我这人?记性不好,原来的名字就不要用?了?,我在?回府的这段路上?给你们一人?想了?个新名字,你们以为如何?” 新妻主竟要赐名,那些人?都兴奋不已,这样?一来,以后得宠的机会也会大些,都纷纷应是。 林向晚满意地笑了?笑,从第?一个人?起开始赐名:“牡丹、海棠、梨花、玉树、菊花、百合、红芍、绿萼...几?个了??八个,还差一人?。” 她稍想一阵,指着最后那人?道:“你就叫雪花罢。” 花的种类她认得不多,实在?想不起来了?。 一顿赐名过后,那九人?脸上?都或多或少难堪起来,这等赐名,与青楼男子何异?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们乃一干贱奴,连人?名都不配有么?? 被叫作菊花男人?脸色最是难堪,整张脸皱在?一起,实在?是无法高高兴兴说出一句“多谢妻主赐名”。 瞧着那些人?寂静一片,林向晚视若无睹,还满意地拍了?拍手?,“不错不错,就如此?罢。你们带他们去各自的住处。” 林向晚身?后上?来几?人?将他们都带了?下去,院子里登时清静不少。 这时,林向晚才回头看着一直乖巧的云宸道:“这下可还生气?” 云宸本就没?有生气,何况还看林向晚这般维护他,嘴角都忍不住扬了?扬,强忍着没?有说话。 林向晚失笑,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亲,“真是傻瓜,走?罢,瞧瞧今儿小厨房做了?些什么?。” 云宸那手?被林向晚紧紧抓住捂着,他心中一热,浅声道:“多谢妻主。” 林向晚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 云宸却道:“是谢妻主早起为我买点心。” 林向晚心中一动,“你吃过了??喜欢吗?” 云宸点点头,“味道极好,也不甜腻。” “甚好。”林向晚忍不住靠了?过去,与男人?紧紧贴在?一起走?,“今日睡到何时?” 云宸脸色红了?红,“巳时......” “昨儿累到了?罢。”林向晚丝毫不介意,伸手? 摸了?摸云宸的腹部,“晚上?睡时,宝宝可会踢你?” 云宸轻笑,“这才多大,还没?有的事。” 话虽如此?,可林向晚这样?关切地问他,他就觉得很开心。 这说明,林向晚也是很看中这个孩子的。 可...... “妻主,若是个男孩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好?男孩还能陪着你说话,以后做什么?都能陪着你,贴心呢。”林向晚揽紧了?他,“别想这些多的,你平安,孩子平安,就比什么?都好。” 今日午饭又有鲫鱼汤,云宸也不知那汤是拿什么?做的,酸口带着辣,配米饭一起好吃极了?,他今日又吃了?两碗饭,回头一瞧镜子,惊觉自己真是丰腴不少。 林向晚方从厨房拿了?几?味果脯来给云宸去腥,就见男人?衣服解了?一半,露出一半中衣,愁眉苦脸地对着镜子比划。 “怎么?了??”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道。 “我...胖了?......”云宸小心翼翼道。 昨晚好像一直是林向晚抱着他回来的,必然累坏她了?罢...... 云宸脸色逐渐窘然起来,这才四个月,等到七八月时,他得变成什么?模样?。 男人?脸上?的难过与失落显眼得很,林向晚心中柔软着,上?前?摸了?摸他的背,“怀孕都是这样?的,生下来便好了?,我觉得你这样?很漂亮。” “妻主这是安慰我呢......”云宸低垂着目光,将视线落到自己隆起的腹部,“待足月时,定然比现在?还要大两倍不止。” “那又如何!”林向晚怕压着云宸,忙从身?侧一把搂住他,埋进云宸怀里娇声道,“那时,不就全?由我来伺候你?我可是向大夫打听过的,产前?多行事,极是有利呢。” 好好同她说着话,却又扯到这般事上?来,云宸面色一红,眸间染了?些恼色,“我要睡了?......” “不是刚起吗?”林向晚不依他,只觉得男人?红着眼尾,眼底还有曳曳的光,瞧着勾人?极了?。 “云哥哥......”林向晚心动意动,连语调都暧昧了?下来,悠然挡了?云宸的去路,将两手?抓在?他的腰带上?。 “你......”云宸恼极,用?不重的力气将林向晚往外推,“昨儿不是才弄过。” “昨儿你睡了?觉,今日便不睡了?吗?”林向晚耷拉着眉眼,“何况昨儿不是才弄了?四回。” 四回!! 第?三次未尽时,云宸就昏过去了?,还以为那次后便罢了?,没?想到林向晚竟还做了?一次! 云宸面起薄怒,“你还想要几?回?我...我今日受不住!” 林向晚俏丽的眸子徒然盈满失望,忙跟云宸认错,“好好,是我禽兽了?,好哥哥你别生气,我下回不这样?了?!” 这人?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云宸实在?生不了?她的气,刚激起的怒意就这么?下去了?,抿着唇任由林向晚抱了?他一会儿,才软声道:“晚些罢,我身?上?还酸乏着呢。” “真是心肝儿。”林向晚贴在?他软薄的唇瓣上?亲了?一下,“我抱你去睡。” 林向晚这样?黏他,云宸心里其实悦然极了?,自也不敢再让林向晚受累抱他,只道:“妻主也歇会儿罢。” 林向晚正要应承,却闻是金瑞站在?屋外喊了?声:“将军,明姑娘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5、入宫 “我这便去?。”林向晚回了, 与云宸相视一眼,才转身出了屋子。 方进了客室, 林向晚人还没?看清呢,就?被一个雪白?的身影死死抱住,拿乌黑的脑袋在她怀中蹭来蹭去?,“呜呜,阿晚,多亏你了!多亏你了!” “起开。”林向晚皱了皱眉, “去?坐那儿好好说。” “哎!”明如澈应了,忙给?林向晚倒了杯热茶,见林向晚撩摆在她对面坐稳, 便直言道?, “我打算与风雪成亲!” 林向晚一愣, “你说什?么?” “我要娶他!”明如澈道?, “昨儿我去?找他时, 他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横竖我娘总是逼着我成婚, 我便娶他罢!” “你认真的?”林向晚皱了皱眉,“你要给?个什?么名分呢?娶他回去?,姑母不会?跟你翻脸?” 一句话问住了明如澈, 她双眼中的兴奋登时消匿下来,静静地看了林向晚一会?儿,才道?:“我娘当然不会?同意?, 可阿晚你知道?,我喜欢他!这几年我一直喜欢他。” 林向晚眉头直跳,“我又不是你娘,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 “可你也娶了教?坊司的人做正夫呀!你是如何?劝动舅舅舅母的?快跟我分享分享!”明如澈眼含期待。 林向晚迟疑一阵, 沉声道?:“其一,我们家尚武,我母父都不是过于计较的人;其二,我家云宸来时,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臂上守宫砂都在,我二人的情况如何?能等同?” 观明如澈神色顿时颓然下来,林向晚叹了一声,继而直言道?:“再者...廖风雪年龄大你许多,他怀子困难了罢?” 这些个条件一一铺展开来,哪一条都犯了忌讳,她那明雪姑母又十分严苛,能答应明如澈才有鬼呢! “那...那怎么办?我昨夜许好他的,说一定会?娶他。”明如澈怅然一声,“难道?我真要携他私奔不成?” “就?你?”林向晚见鬼地看着她,“那敢问你会?做什?么?一人在外,可能谋得个营生?总不能叫廖风雪卖身养完了那白?眼狼,又卖身养你罢?” “我......”明如澈皱了皱眉,正想说她可以教?书,可天下之 大,何?处的书局不是她明家开的,这不明摆着告诉她娘她跑哪儿去?了么? 思来想去?,明如澈终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林向晚,“好阿晚!你帮帮我罢!我要是不娶他,他还会?寻死的!” 林向晚摇了摇头,“此事?无?解,除非你能全然抛开明家,靠一己之力站稳脚跟,自己成家立业,到?时候别说是娶廖风雪,就?是去?给?人家做了倒插门,明姑母也不会?管你的。” “可...可我不行啊!”明如澈皱着脸道?。 林向晚最烦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低斥道?:“万华可以,我也可以,你明如澈差在哪儿了?凭什?么就?不行?” “可是阿晚!你知道?我从小除了读书没?学别的,我连入朝为官如何?跟人打交道?都不会?,我这辈子就?跟你们打过交道?!”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林向晚动怒,当即拍碎了一个杯子,“我是学过左右逢源还是学过领兵打仗?这些事?你不迈出第一步是准备混吃等死吗?还是你打算就?这么磨下去??你今日要是来跟我借钱的,拿了钱就?给?我滚!” 明如澈被骂得目瞪口呆,转了转眼珠子瞥了眼被林向晚拍得粉碎的那个绿玉杯子,腿都软了一半,颤声道?:“你..你别...别生气啊,我..我这不是也没?说不去?,阿...阿晚,好阿晚今年我就?入仕,我...我就?考官!” 傍晚时分,可算是送走了明如澈。 林向晚本欲留她吃饭,可见明如澈着急忙慌想去?见廖风雪的样子,留人的话就?没?说出口。 “叶敏么。”林向晚目送明如澈上了车,兀自呢喃一句。 她在朝中,不曾听过此人姓名啊,总不会?是因?为要躲廖风雪,连名字都改了罢? 半个月的汤药灌下来,云宸好脚凉的毛病便好转些许。 云宸也并?不是矫情之辈,让他喝药便干脆喝了,从来不拖沓。 只是近来,林向晚眼尖地发现,每回男人吃的果?脯却是在成倍的增加。 “就?那么苦么?”林向晚眼瞧着云宸放入第三粒杏干,贴过去?摸着男人的手。 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药也还好,只是停不下口。” “你怎么这 样嗜酸?吃完这粒不许再吃了,不然晚上你又要跟我说牙疼。”林向晚捏了捏男人的下巴,对旁侧的司琴严声道?,“看着夫主,他要是今日再多进一枚酸果?,我就?打断你的腿。” 司琴徒然变了脸,难过地跪了下来,“主子,您放小人一条生路罢!” 云宸却道?:“无?妨,下半辈子我养你便是。” “啊这......”司琴更加哭丧着脸,林向晚与云宸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瞧你最近心?情倒是不错,府上那些人不必烦心?,吃的也尽管安心?,我都会?叫人妥善检查的。” 云宸点了点头,“妻主放心?。” “我晚上就?不留在府上吃饭了,今日他们既然来了,我就?得去?蔚王府谢恩。”林向晚虚握了把云宸的手,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好好睡觉,待我回来要是看到?你没?睡,今夜你就?别想睡了。” 云宸脸颊烫了烫,没?点头也没?出声,林向晚笑了笑,转身出了屋。 院子里?,却有一人衣衫朴素,端着张苍白?的小脸在等她。 林向晚一愣,两步上前蹲下身道?:“银元,你怎么在这儿呀?” 银元神情严肃,静静地看了林向晚一会?儿,低声道?:“上次将军问及,有答案了。” 这话实在有些无?厘头,林向晚冥想一阵,恍然道?:“噢,是问你以后想干什?么那回。” 银元点了点头,“如夜刹,便可。” 林向晚皱了皱眉,“我现在要去?蔚王府,你先跟来?此事?我们慢慢商谈。” 门外停着马车,林向晚带人上了马车,复又问道?:“为何?想做影卫?你可知影卫是见不得光的,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有?” 银元点头,“想帮将军,亦想有用?,做官...”摇摇头,“无?用?。” 林向晚失笑,“做官怎么就?没?用??我不也是官?我娘也是。” “将军有用?,是因?将军身正,身正,做何?都有用?。”银元目光熠熠,期许地望着林向晚。 当初接了金瑞和银元到?府上时,银元几乎不会?开口,还是后来慢慢开导才出了声,今日在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林向晚实在觉得意?外极了。 “这些 话是谁告诉你的?”林向晚道?。 银元摇了摇头,“亲眼所见。” 林向晚深想了一阵,“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不论做什?么,都要读书认字,你便跟着金瑞,将能学的都学了,如何??” 这点银元并?无?异议,便点了点头。 待将军府的马车赶到?蔚王府时,王府管家说蔚王不在,今日宫中有家宴,蔚王与太女皆去?面见陛下了。 林向晚拉着银元在寒风中站了片刻,道?:“走罢,我们去?等等。” 银元也不多问,就?闷头跟着林向晚走,此时距宫门落钥还有一个时辰,出入宫门者鲜有,估摸着陈秋明也就?快出来了。 宫城守卫俱认得林向晚,有一个小兵还很是热情跟林向晚行了礼,林向晚见她长得十分机灵,便招了招手让人过来。 “你可知陛下家宴何?时结束啊?” 那小兵谨声回:“煊辉将军,家宴在半个时辰前就?散了,太女已然回了东宫,蔚王若是没?出来,多半在皇贵君那里?。” 皇贵君刘氏是陈秋明的养父,膝下无?女,却有三个儿子,陈秋明生父早亡,便过继到?了刘氏那里?。 林向晚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可否行个方便?我寻蔚王殿下有急事?。” 那小兵连连推拒,“将军这是做什?么!二品以上朝臣可自如进宫。” “拿着罢。”林向晚道?,“若不是你,我和我这姑娘,就?要多受一阵的冷了。” 听她这么说,小兵便也不推辞了,和颜收下连连道?谢。 林向晚这才带着银元入了宫。 据她所知,陈秋明与刘氏嫌隙甚重,据说起因?是由于陈秋明前几年猥亵了刘氏很看中的一个宫人,那宫人性烈,上吊自杀了,自那以后二人间的父女情分便每况日下,到?了如今,早已到?了嫌恶的地步。 故而陈秋明是必然不会?去?刘氏那里?的。 联想到?陈秋明的脾性,林向晚想她多半又是在哪儿找了个小宫人偷欢。 这宫里?的侍奉者其实有两类人,其一是宫人,有男有女,这种宫人一般都是主子自娘家带来的,亦或是从小就?在身边养着,感情深厚,地位便要高些。 其二便是 太监,这些人往往都十岁以上才入的宫,养不熟的,便被去?了势,留着在宫里?做一些下等活计。 这些人往往低贱非常,人皆可欺,又无?法生育,拒林向晚所知,不光是女人,就?连正常的男人,都会?对这些人随意?欺辱,下场实在不堪。 如此一来,陈秋明多半就?是去?寻了个什?么太监发泄,事?后又不必负责,连赏钱都不用?给?。 林向晚拿定主意?,便去?了宫里?的太监所,低声对银元嘱咐道?:“不要乱看,不要乱说。” 银元点点头。 一进太监所,林向晚便觉得周身一寒,这里?的简陋程度,简直比冷宫还要过分,此刻正是饭点,林向晚与好几个矮身的小太监擦肩而过,隐约听他们低声说道?了一句:“殿下又来了。” 那一声极其细微,若不是周围都十分安静,林向晚恐怕还听不到?这么清楚。 她心?下主意?一定,便迈开步子大咧咧往太监所里?去?了,也不怕撞破陈秋明的好事?。 反正陈秋明素来不介意?让别人看。 太监所的卧室在东南角,林向晚挨个探寻了一阵,并?未找到?陈秋明的身影,然在走到?一间密不透风的柴房时,却听到?一阵极为暧昧的低语。 “呜...殿下......太疼了,您轻些罢。” 接着又是一阵起伏的喘息。 林向晚垂目瞧了眼银元,见银元面无?表情,便低声道?:“我们还是先去?别处等等。” “不必!”银元很是冷静道?,然后当着林向晚的面打了个喷嚏,“阿——嚏——” 林向晚:“......”以前只觉得银元呆呆的,怎么今日这般人精? 里?面的人很快听见了动静,陈秋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 林向晚摸了摸鼻子,恭声道?:“殿下,是微臣。” 里?面静默了片刻,道?:“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6、故仇 话?音刚落, 就有一个惶恐的?声音响起?,“殿下...殿下这?......” 林向晚并未犹豫, 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榻上陈秋明衣冠周正?地坐着,身旁一个男人被脱得精光,匆忙遮挡着自己的?脸。 “何事?”陈秋明阴仄地看着她,鲜红的?唇瓣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卿怎知, 孤在这?里?” 林向晚颔首,“微臣打听?说宫中的?家宴已经散了半个多时辰,也?是心中猜测, 没?想到真的?寻到了殿下。” “你倒是聪明。”陈秋明换了换脸色, 并未在意林向晚身边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姑娘, 直伸手拨开身旁那男子?的?双腿, 露出泛红的?□□来, 深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 林向晚面色平静道:“确实。” 没?想到林向晚竟会这?样说, 陈秋明愉悦地哈哈大笑,又问道:“林卿想不想来试试?你没?玩过太监罢?他的?滋味很不错的?,叫声也?好听?。” 林向晚大惊, “这?如何使得!殿下,微臣今日前来,是谢殿下赏赐的?那几个人, 除却一个叫赵涵的?,其余人微臣都很喜欢。” “哦...”陈秋明了然,“也?是,你现如今方有了好几个新人, 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那赵涵怎么了?” 林向晚道:“性子?过于泼辣,刚来就闹事,微臣不喜这?样醋性大的?。” ?她说得这?样具体,便是未藏一点私心了,陈秋明大悦,心道她派往黄州的?探子?今晚就要入府,急着回去验证,便对林向晚道:“林卿的?心意,孤自然是知晓的?,孤府上王夫还等着孤回去,这?便先走?了。” 说完她随意一指身形发颤的?那个太监道:“此?人就留给林卿善后了。” “微臣恭送殿下。”林向晚低着头,瞥?陈秋明的?靴子?踏出柴房,才?缓缓转身,随意地瞥了眼那个太监,拿出些散碎银子?道,“拿着。” 那太监浑身一颤,意外竟是有赏,连忙正?过身子?在榻上冲着林向晚拜下,“多谢大人。” 他浑身斑驳难视,颤着双手前来相接,可在看清他长相的?那一瞬 ,林向晚眼神骤变,碎银就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在地上。 太监愣了一下,以?为林向晚是在侮辱他,早已对这?般待遇习以?为常,便膝行下榻去摸地上的?碎银,还未触及,他的?手指就被林向晚用脚踩住了。 “把?头抬起?来。”林向晚沉声道。 太监浑身一颤,只好忍痛缓缓抬起?脸来,不敢直视林向晚。 那张脸面相偏些许阴柔,眼稍长而媚,唇薄而丹,鼻梁俏挺,肌肤瓷白?,组合在一起?,却叫林向晚厌恶至极。 这?人竟是许如良! 前世林家灭门之日,带着一干锦衣卫闯入林府那个东厂太监,命人勒死她的?父亲、奸污她的?哥哥,屠杀她林家满门的?十恶不赦之徒! 林向晚面目狰狞了一下,却极快隐去,强忍着心头的?震怒与仇恨,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叫什么名字?长得真漂亮。” 跪在地上的?太监愣了愣,露出个浅笑来,“奴才?姓许,许如良。” “真是个好名字。”林向晚含笑,撤开了自己的?脚,随意踢开了地上那些散碎银子?,重新摸了一枚大的?出来放进许如良手中,温柔道,“你长得这?样好看,怎么来宫里做了太监呢?” ?此?人对自己一脸关切,温柔的?神情竟是别人从不稀得给他的?,许如良抿了唇红了红脸,才?回:“奴才?家中实在清贫,母亲又诞了妹妹,实在养不起?奴才?,便将奴才?卖进宫里,补贴家用。” “怎会如此?。”林向晚目光怜悯,伸手将许如良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宽慰道,“好在你如今跟了蔚王殿下,也?能享福。” 许如良脸色一变,看着林向晚欲言又止,可转眼想到林向晚与蔚王方才?亲近的?模样,这?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低垂着目光道:“是......” 林向晚心中冷笑一声,目光很是暧昧地贴着许如良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声道:“我是最看不得美人受罪的?,以?后你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尽可以?来找我。我乃煊辉将军,林向晚。” “原来...原来是将军大人,奴、奴才?眼拙。”许如良怯声答了,便?林向晚又依依不舍地 注视了他一阵,才?转身离去了。 门被关上了,许如良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阴仄而诡异的?笑容,捏着手里的?银子?缓缓抚摸。 太阳终于落山,天边浮起?淡淡的?青灰色。 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银元才?忍不住问道:“将军认识他?” 林向晚一路闷声,心中激绪久久不能平静,听??银元这?话?,沉声道:“为何如此?问?” “生气了,方才?。”银元顿了顿,答道,“他没?看?。” 寥寥几字,听?得林向晚一挑眉。 银元是说,她动怒的?模样银元瞧?了,许如良却不曾瞧?。 “的?确是位故人。”林向晚冷笑一声,“是位几乎令我朝思暮想的?故人。” 银元神情有些茫然,选择不再多问,一路缄默着回了将军府西院。 林向晚将她送回了屋里睡觉,自己站在院中冷静了许久,才?叹声进屋去了。 夜深人静,主屋的?灯确实熄了,林向晚率先去沐浴过,才?着中衣去床上寻人。 为了不惊动男人,她步履轻轻,可走?到床边借着月色一看,云宸正?神思十分清醒地睁着眼,精致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林向晚。 他是愈发的?懒了,以?前还会起?身问候一句“妻主来了”,如今不光没?了起?身,连问候也?没?有了。 林向晚贴了过去,啄了下男人的?唇瓣,道:“真是不听?话?,忘了我临走?时说了什么?” 云宸想了想,故意道:“我没?有再吃果脯了。” “谁问你这?个?”林向晚失笑,顺势就将男人搂进怀里,“我明明说,回来你要是没?睡,今夜便不必睡了。” 云宸耳尖红了红,道:“我是妻主的?人,妻主想如何,都可以?。” “是么?”林向晚瞬间意动,爬起?身子?又亲了他的?耳朵一下,“云哥哥,你就是想我弄你。” “胡说。”云宸却将脸转过去,拒不承认。 “就是,就是的?。”林向晚笑着去解他的?衣服,将自己柔软的?身子?往云宸身上贴。 她方沐了浴,身上那股幽香真是浓沉时,云宸哪儿受得住,无力推拒了两下就让林向晚拿住了要害,只能又受 着林向晚予他的?所有、全部?。 廿日天浮白?,林向晚更?衣前往府门与母亲上朝。 又是日上三竿时,云宸才?起?,他嗓子?还哑着,坐在床上失魂地发了一阵愣,终于觉得饿了,才?更?衣洗漱。 外间的?司琴听??动静,忙踏进房中来,忧心忡忡地道:“主子?,眼下元宵将至,今年的?元宵宴,那些人不会与我们同用罢?” 云宸顿了顿,他险些忘了,后日就是元宵,届时明家周家的?人多数也?会来,这?样的?场面,那些人说不好还真得跟着一起?。 云宸忽然犯愁,本来他觉得没?什么,权宜之计罢了。 可他一听??那些人也?管林向晚唤作?“妻主”,在外人眼中,他们已然归为林向晚所有,云宸就觉得胸口闷成一团,别扭极了。 妻主是他的?妻主,林向晚也?只能是他的?林向晚,别人如何能肖想! 司琴?云宸脸上阴晴不定,小声道:“主子?,先用饭罢?” “嗯。” 早饭云宸素来用得清简,因为林向晚惯不会吃过早饭再去上朝,每回下朝回来时,都要拉着云宸陪她再进一些。 连月下来,结果就是云宸愈发觉得自己丰腴。 他还来不及发愁,就听?司琴道:“主子?,不好了,昨儿来的?那些人,说要拜?您。之前来的?那两个冰块脸也?在。” “哦。”云宸淡淡应了一声,观天色林向晚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便道,“那请他们进来罢。” “啊?”司琴犹豫了一阵,只好转身出去请。 剩下的?这?些人都不如昨日那赵涵张扬,纵有性子?难耐的?,也?忌惮着赵涵被打的?那二十鞭,不敢生事。 不过他们前来拜会这?位正?夫的?目的?都差不多,就是来瞧瞧这?位正?夫究竟是个什么段位,能容忍到什么程度,再旁敲侧击一阵他与林向晚的?关系究竟如何。 人都是蔚王府出来的?,皆算得上聪明,今日没?人穿得花枝招展想在这?样没?必要的?场面上压上正?夫一头,故而人人都穿得算是平常,至少一眼扫过去,难?个出挑的?。 “拜?正?夫。”那些莺莺燕燕的?夫侍 福了一礼,云宸点点头,淡声道:“都坐罢。上茶。” 待这?些人都入了座,底下人也?上好了茶,看着这?些人平平无奇的?脸,云宸又犯起?了困。 怎么会这?样?他想,他这?不是才?刚起?床吗? 几人等了半天也?不?这?位正?夫问话?,抬头一看这?人却一副双目茫然的?走?神状态,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半晌,一人道:“听?说正?夫是临安人?小的?也?是临安人,此?时此?刻,临安的?花叶都该绿了呢。” 那日林向晚给这?些人新赐了命,云宸却是一个也?没?记住,开口问:“你叫什么?” 那人身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衫,长得清秀俊丽,抿唇一笑道:“小的?便是那雪花。” 云宸懒懒轻笑一声,“那倒是人如其名,冰清玉洁呢。” 没?想到主动搭话?还落了句夸,雪花温温一笑,心里却已开始打起?了算盘。 看样子?这?正?夫似乎并不排斥他们这?些夫侍呢,看他肚子?大成那样,用不了多久也?伺候不了煊辉将军了罢?身边定是极缺个贴心的?房里人的?。 若他能在这?段时间内主动与正?夫亲近,届时岂不是他受宠的?可能性最大? 这?点雪花能看出,其余夫侍自然也?能看出,只是他们又非与云宸同籍,又不知云宸喜好,一时半会儿也?扯不出个话?题来拉拢关系。 四下正?哑然时,司琴又从外面走?入,看着云宸绝望道:“不好了主子?,将军......不知何时从教坊司买了四个小倌,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剩余那九人皆是一愣,不由转而看向这?位正?夫云宸的?脸色,谁都期翼着望?他窘然愤怒的?模样。 可只?云宸神态悠然,缓缓摩挲着指尖,懒声道:“才?四个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本书可就只写了一个太监呀! 顺便我明后天考研_(:з」∠)_更新时间可能会有所变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7、元宵 才四个??? 那些人一愣, 其中一人牡丹忍不住道:“你...您还想要几个呢?” 云宸莞尔一笑,看着他们道:“这府里刚来了你们十人, 那赵涵呢,妻主自然是不喜欢的,如?今连个名字都没有,然她对尔等碰也没碰,就转而去挑了四个新的进来,便说明, 妻主对你们当中的四人是不满意的,不论是长相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就是不合眼缘。” “那么...究竟是哪四人呢?”云宸托着脸颊慵懒地望着他们, 眼底浮起一丝深笑, “你们自己, 心?里可曾清楚?” 啊?! 那下座的九人忽然呆若木鸡, 面面相觑, 好像更加猜不透这位煊辉将军的心?思了。 而这正夫呢?始终是温温和和地笑,旁的也不多问, 叫人一时无法拿捏。 但凡是听到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便谁都不能淡定了,方才说话的牡丹又是忍不住道:“这...正夫哥哥, 我等也是才来,不知将军喜好,平日便是您最受妻主宠爱, 也是最容易亲近妻主的人,可否请哥哥告知......这我等究竟是哪里惹了妻主不悦呢?” 云宸端得是一脸娴静美好,目露几分难色道:“妻主心?深似海,这些随着眼缘的事, 我哪里知晓呢?” 想这正夫也不会与他们交底,牡丹脸色微变,一声不响地坐了回去。 却是那雪花又道:“正夫,纵是不知妻主不悦,总也能与我等分享些妻主的喜好,这后宅和睦才是好事,不是么?” 林向?晚的喜好就是他! 云宸心下微沉,暗道?这人还拿后宅和睦来套他的话?真当他是什么小白花不成?他巴不得这后宅闹得风生水起鸭犬升天呢! 这样林向?晚才能觉出他的好来! 可人家既然诚心?诚意地问了,云宸又偏是那良善之?辈,怎会不好好提点一二呢? 便道:“诸位不知,其实在你们来前,这府里曾发生过一件事。” 那九人见云宸说得神?秘,忙道?:“何事?” “早先时,你们也知外人对我评价不好,我自也怕拴不住妻主的心?,私下给她塞过一个房里人。”云宸徐徐说着,见那些人都入神地听着,觉得好笑,话锋一转 道,“可不知为何,当晚就被妻主打断了双腿,赶出府里去了。” 屋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那孩子是我亲自选的,长得漂亮,也有些手段,可听说连妻主的身子都没碰着。我当时也是不在,心?想怎会如?此?不过这件事后续事宜都是将军府的季管家处理的,其中详情她必然明白,你等可以去问问。” 云宸话刚说完,就见有几人已经跃跃欲试坐不住了,便勾唇道?:“那新来的四位怕是还要由我安排,你等先回去罢。” 那九人便起身道?:“小人等告退。” 可看着人皆离去,云宸的脸色便冷了冷。 哪里又来的四个? 还是教坊司的! 林向?晚怎么总是对教?坊司的男人有诸多偏爱!?上次对那个廖风雪关切成那般模样,想想他就牙酸! 何况这四人......林向?晚可没给他提前说过。 云宸精致锐利的凤目中透出几分偏执的危险来。 这些人向他问林向?晚喜欢什么,可他自己至今连林向?晚为什么喜欢他都不知道。 为何呢? 前世他一次次地给林向?晚上药、一日日地盼着林向?晚回来,宽慰她、陪伴她,在无数个漆黑寒凉的夜里,他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去爱她。 可最终,林向?晚不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正名? 他永远都是她养在外面的外室,直到林向?晚被烧死那日,他都仍然在那个小院里痴痴等着,满心在想她究竟何时回来?还回不回来? 直到他听闻,护国将军林纾大义灭亲,当着陛下的面亲自执以火刑,烧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还仿若活在梦里一般。 他不敢信,他那冷峻又体贴的将军,会在每晚抱紧他时贴在他耳边诉说情话的将军,竟如?飞灰一般,消失不见了。 尸骨无存,他连骨灰都没见到。 只是无端地突然失去了,失去了挚爱之人,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然老天垂怜,竟然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按照前世的记忆按部就班地嫁进了林家,如?今身怀林向?晚的骨肉,他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唯独想不明白,林向?晚为什么喜欢他? 他此生什么都没做,还害得林向? 晚险些死在石鼓山,可林向?晚却对他比前世还好。 给他捏脚,给他擦背,起了大早去给他买称心?的早点。 为什么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在云宸出神之?际,自早朝归来的长身女子已翩然走进屋内,她见男人又在发呆,便比了个手势让司琴下去,悄声来到男人身边,一把搂在他腰上。 云宸浑身微颤,呢喃道?:“妻主......” “在想什么?”林向?晚贴在他耳边吻了一下,“若是因外面那四人,为妻倒是可以解释一下。” 云宸却是勾了勾唇躲开林向?晚,“我不听。” 心?中却知既然林向?晚愿意跟他解释,那必定有原因在,他倒也不是真的介意了。 “我饿了。”林向?晚道?,两步走到云宸身前,将云宸整个人逼进那张楠木的交椅中。 她贴得这样近,呼出的凉风都钻进了云宸颈间,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低声道?:“那...厨房还有糕点,我让他们给妻主热一热。” 林向?晚却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云宸前额亲了一下,又去亲男人的鼻尖,“我说的是你。” “......”云宸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林向?晚道?,“妻主是疯了吗?何时也成了此等虎狼之辈!” 昨晚可是将近寅时他才歇下! 林向?晚见自己把人给惹毛了,又是低笑了一阵,才道?:“那你总该陪我吃些东西。” 说完也不等男人同意,就自作主张地自交椅上把男人抱起来,往里面去了。 “哎...”云宸轻呼一声,下意识搂紧林向?晚的脖子,当真怕林向?晚将他给摔了。 他如?今真是不算轻了,要林向?晚抱他,也太吃力了些。 林向?晚十分享受男人的贴近,甚至还自如地贴在男人耳侧吸了口气,赞道?:“好香。” 云宸便愈发不敢乱动了。 如?是过了两天清闲日子,终于到了元宵。 街市张灯结彩,远地放鞭炮的声音在府里都能听见。 这日休沐,林向?晚从里到外给云宸换了身崭新的衣服,期间自然又吃了人不少豆腐,才道?:“过年那碗汤圆吃得不称意罢?今晚有好的。” 云宸没出声,只静静看着她,心?里却想除夕 那晚的元宵是林向?晚亲自煮给他的,便算是滋味再不好,那也是极好的。 过了午时,林家攀的大大小小的亲戚便都上了门,周宓来了,明雪也来了。 短短一月,林向?晚足足见了她这明雪姑母两回,实在是稀奇。 毕竟上辈子二十多年,她见明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东宫那边无需你去吗?”明迟看着明雪道。 “太女门人众多,不缺我一个。”明雪淡然回了,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也面寒如?霜。 二人又客客气气地叙了会儿旧,明雪便将目光投到与明如澈及周宓说笑的林向?晚身上,“晚儿这孩子,以前不觉着什么,近来是愈发地出落了。” 明迟虽是男子,但明家出身的对朝政天生敏锐,回道?:“怎么?太女对我儿有意?” 想不到这人会这般开门见山,叫素来习惯了与朝臣虚与委蛇的明雪微怔,才道?:“缘何有此一问?” 明迟冷哼,“要不是为你那太女,我这将军府可真是蓬荜生辉了,要你太师大人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 也就来了两回!一个月两回!这也叫勤么? 明雪面无表情暗自腹诽两句,终是冷静道?:“晚儿是有才之?人,她跟着太女做事,不是更好么?你可知她对太女是何态度?” 对太女是什么态度他不知,却是清清楚楚自己的女儿早就跑去给蔚王做事了,还得了不少好处呢。 “我怎知?”明迟淡然一笑,“不过你也瞧见了,蔚王对晚儿也颇为中意,礼都送进家门来了,太女若真想招揽,还请她多些诚意。” 明雪没想到明迟连她这个亲姐姐也要瞒,皱着眉沉吟片刻,道?:“诚意自然是有的,就看她抓不抓得住机会了。” 明迟听出几分端倪,不由道:“何意?” 明雪却淡笑一声,不随他的意,冷声道?:“我怎知?” “......”明迟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暗里怒视了明雪片刻,指着门外道?,“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面对这般逐客令,身经百战的明雪自然分毫不放在心上,笑音“哟”了一声,嘲讽道?:“我的好弟弟,你这一品夫主做着做着,怎么越来越没气量了?真真是怪异。” “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快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8、盛夜 外面吹着?春风几许, 林向晚穿着?略薄的夹袄站在树下与?明如澈和周宓谈天,还没把一件事分说明白, 就听堂屋里她那爹爹怒斥一声:“快滚!” “哎呀,舅舅生气了!”明如澈一脸兴奋,“还是?被我娘惹的。” “......”林向晚道,“我去瞧瞧。” 她说是?去瞧,却是?走?进了小屋,把独自缩在交椅上烤火的云宸抱了起?来。 “干嘛?”云宸挣扎着?踢了踢脚, “别动不动抱我,我快当爹了。” 林向晚失笑,在云宸雪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反道:“我抱抱孩子, 没有抱你。” 云宸闻言皱了皱眉, 不说话了。 “哎, 乖, 你去陪爹爹说说话,那边屋里比这边暖和。” “她们?姐弟二人一处, 我去说什么?”云宸面露拒绝。 “她二人吵了半天了,你要是?不去,爹今晚又是?一夜睡不着?觉。”林向晚好说歹说地哄了一番, 才把云宸推往堂屋。 他进去的时候,明迟的脸色已然有些?不太?好看?了,明雪却还是?云淡风轻的, 见了他自如对着?明迟道:“哎,这便是?晚儿的夫郎罢?” 云宸嘴唇微动,正要回一句话,就听明迟道:“关你什么事?” 明雪又是?难抑地低笑一声, “好了,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我整日与?那些?朝臣辩论,论口才,你争不过我的。” 明迟深吸了口气,对云宸道:“坐罢。近来身子如何??” 云宸挑了个?与?明迟临近的位置坐下,回道:“还好,许是?日子不到?,反应不是?很大。” “嗯。”明迟点了点头,“许多事情,我见阿晚思?虑得当,便不再多言了,那些?人的事,你莫要往心里去,我想阿晚有她的主?意在。” 云宸忙点头应声:“妻主?待我甚好,我自也不会节外生枝。” 说话期间,云宸一直觉得有道视线带着?强烈的探究,投在他身上,他隐忍了片刻,那道视线却丝毫未避开,终是?忍不住抬头与?明雪对视。 云宸面色稍显不悦,幽深的眸子里泛着?清冷,明雪失神一瞬,才发觉过来自己的失态,歉声道:“唐突了 。” “怎么?”明迟嘲讽地瞥了明雪一眼,“我们?将军府的男儿,是?你能肖想的么?” “别胡说!”明雪回斥一句,“我只是?......” 她耸起?思?索的眉头,竟是?回头又看?了云宸一眼,喃喃道:“怎会如此眼熟......” 片刻后,后厨的佳肴已准备完毕,穿着?罗裙的侍婢一一上前将菜肴布置妥当,一大家子人便围坐在桌边吃饭。 小辈敬过酒,桌上的气氛便逐渐随意热闹起?来,邻近的互相聊着?天,她们?这些?人中属谢容的存在感最弱,好在林煜向来贴心,时不时拉着?他说几句话。 方才的酒,谢容也喝了一些?,他白皙的面靥粉红一片,眸中水泪涟涟,有些?难受地轻靠在林煜身上。 “既不能喝,为何?要喝那许多?”林煜递给他一杯茶。 谢容摇了摇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远远望了眼林向晚,低声道:“公子,将军她...为何?又娶了许多夫侍?她不喜欢云公子了吗?” 过了半晌,他又道:“可?我瞧着?不像......将军看?云公子时,眼神温柔得都要化了。” 自林煜第一眼瞧见谢容时,便看?出谢容对他那妹妹有意,他私心也怀疑过这二人间是?不是?有过什么,后来询问了谢容,才知是?阿晚救过谢容两次,且都是?生死?大恩。 那喜欢上,便也不是?什么难想的事。 可?再喜欢,阿晚却已然娶了云宸,同为男儿,他虽为谢容觉得可?惜可?怜,但绝不可?能去劝阿晚将谢容也收了去的。 “我不知道。”林煜回道,“我从不过问这些?的,不过看?云哥儿也没有不开心,她二人应是?商量过的罢。” 谢容潋滟的眸光闪了闪,却道:“可?既是?喜欢,又怎么会释怀她娶别人呢?我瞧云公子对将军...也未免有几分真心罢。” “谢容!”林煜皱眉低斥他一句,“你真是?醉了,这种话也要说!” 林煜本就性情温和,这一声斥得也不过是?稍重,也没有用什么旁的语气,可?谢容听了,竟是?当场流下一滴泪来,又连忙用手擦去,“公子,你不曾喜欢过别人,不知道我的苦。” “听说将军近日又买了四个?新?人, 我便忍不住想,那么多人她都要了,多我一个?又何?妨?” 谢容越说越哽咽,竟是?靠在林煜肩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林煜劝也无从劝,只好就这么僵硬地坐着?,连带往林向晚的方向虚望了一眼。 只见林向晚不知在附耳跟云宸说着?什么,云宸笑得十分开怀,表情生动,不似作伪。 他这辈子的确没喜欢过什么人,可?他再如何?,也明白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与?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妻子,他的阿妹娶了这么些?人进来,云宸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云宸入府的目的不纯,如今阿晚被云宸迷得神魂颠倒,云宸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唉......”林煜轻叹一声,眉心渐深。 他现在哪儿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自己年?纪到?了,好几回夜里空虚得紧了,外间又有谢容睡着?,他都是?咬着?被子自己弄的。 可?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难道他真要如阿晚说的那般寻个?面首吗? 林煜心里一点也不想这样。 他儿时读书看?戏,痴迷紧了那些?话本中的情爱故事,他也想有人疼他宠他,而非为生理之需去随意相个?人一处。 席上觥筹交错,欢声不绝,明迟也多饮了几杯,冷着?脸坐在一旁,让林纾替他揉腰舒展。 就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季痕急急闯了进来,对林纾道:“主?母!太?女来了!” 话音未落,漆黑的门口便跨入一雪衣女衣,眉目绝色身姿不凡,清婉的声音透着?几分威严,瞧着?怔愣的众人,先声道:“深夜叨扰,见谅,将军,将军夫主?,我找太?师大人有些?急事,实在是?无法。” 明迟极快地从林纾怀里溜了出去,板着?脸转过了身,也不打算上前问候太?女一句,只是?红透了耳根。 林纾尴尬地笑了笑,“臣有失远迎,真是?罪过。” 陈弋茹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是?我的不是?,只是?事急从权,请问太?师现在何?处?” 林纾环顾一周,没发现明雪的身影,正觉得窘然,却是?林向晚站起?来道:“屋里闷热,姑母许是?出去凉快了,微臣去找找。” 陈弋茹忙道:“我也去。” 林向晚猜想太?女怕是?急着?跟明姑母说什么话,便点了点头,起?身时却瞥见谢容正趴在她哥哥肩上哭,忍不住问道:“谢容怎么了?” 林煜浑身一颤,忙道:“他醉了,无妨的。” 林向晚便对一下人道:“你扶他去屋里歇息。” 林煜也跟着?起?了身,“我陪着?他罢。” 林向晚点点头不再多言,正要对陈弋茹做出一个?请势。 可?谢容着?实是?有些?昏醉了,那小厮身量低,没抱住他,谢容便朝着?林煜那边倒了过去。 林煜还没站稳,只是?下意识去接,却不想冲击这样大,他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后仰去。 “哥!” “小心!” 林向晚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陈弋茹却是?先快一步,用手臂揽住了林煜的腰。 她行为甚是?知礼,手都没往林煜身上放,两人的身子也未沾到?分毫,只用一条胳膊便稳妥地接住了林煜。 林煜面上的惊慌之色还未收敛,就觉得鼻尖沁香一阵,入眼一雪面女子容色清正出尘,绝而不艳,如水墨丹青中的谪仙一般。 “站得起?来吗?”陈弋茹低声询问。 她这一声问得轻柔,气缕如丝,带着?些?微的凉意,钻进林煜衣服领子里。 林煜浑身一颤,耳尖都红了,忙起?身将谢容送交到?小厮手里,回身正要对陈弋茹一礼。 然与?此同时,陈弋茹也惯性要去一礼,说声唐突,二人的额头便如是?撞在一处,磕得一声闷响。 “唔......” “哎哟。” 林向晚听着?都觉得痛极。 林煜连忙直起?身子,心道怎会如此,只想再去赔个?不是?,可?他被撞得着?实狠了,疼得不由自主?流下两行眼泪来,缠挂在鸦羽般的睫毛上。 饶是?如此,林煜还是?紧着?道:“对不起?......” “疼了么?”陈弋茹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也嘶声揉着?额头,却见眼前的美人悬泪欲泣、望而生怜,实在难叫人不多牵挂几句。 林煜觉得丢人极了,他怎么就哭了呢?明明虽疼,倒也可?以忍耐。 可?他这身子素来不受控制,总是?受些?刺激就要落泪。 陈弋茹将他的窘然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可?爱,便率先道:“是?我思?虑不周,唐突佳人了。” “不...不。”林煜额头红了一片,胡乱应承着?也不知说什么话,赶紧求助地看?着?林向晚,道,“太?女...去忙罢,真...真是?不好意思?。” 再未有多言,陈弋茹稍退半步,略作一礼,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就是这么狗血。 谢容:工具人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9、提点 夜色玄清, 京畿四处皆有回暖之迹象,林向晚素来喜好轻便, 又有武功底子在,穿着便显得几?分单薄。 跟在她后面走的陈弋茹便忍不住道:“将军穿得这样少,不会冷么?” 林向晚脚步微顿,回身对陈弋茹一?声轻笑,“劳殿下记挂,今年雪下得少, 比及往年还要暖和一?些。” 本是句轻快话,可林向晚却见陈弋茹闻见此句后愁容更甚,竟是微叹了?一?声。 林向晚心中?微妙, 暗想难道是她这话戳中?太女?什么伤心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前院, 陈弋茹又道:“方才那?位, 是将军的兄长?” 林向晚唇角微扬, 回道:“正是, 家兄不曾接触过?外人,让太女?见笑了?。” 想起?那?人清莲之姿, 陈弋茹却是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会。” 走到莲池时,才见池中?凉亭下有一?漆黑人影, 林向晚上前快作几?步试唤道:“姑母?” 亭下身形微动,转过?身来,见林向晚身后跟着的陈弋茹, 连忙自亭下走出?,近前一?礼,“太女?怎么来了?此处?” 林向晚见她二人说话,便自发退开?几?步, 走远了?。 回堂屋的路上,林向晚忍不住想,乾禾十三年的开?春,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才陈弋茹面色惶急,瞧着真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可细细想来,朝中?分明没有什么事。 按前世发展,她的哥哥今年刚入宫,十三年还算是风平浪静的一?年,她又一?直赋闲在家,不知朝局中?有了?什么动荡。 能让陈弋茹担心的事,要么就是国事,要么便是陈秋明,陈秋明今已视她为心腹,若有什么动作,没理?由?将她瞒得密不透风,那?么便是国事了?? 林向晚深思片刻,遥望了?眼灯火通明、隐有人声的堂屋,终是折了?个方向,往府外去了?。 “将军去哪儿?”季痕瞧见她神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询问。 “季管家。”林向晚低低回了?声,想了?想道,“可否劳季管家去里面帮我把云宸叫来?我答应了?他今晚带他出?去转转灯市的,可我若一?回去,又怕 旁人拉着我吃酒,一?时半会儿便走不开?了?。” 季痕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往里去了?。 没过?多久,云宸就披着袍子出?来了?,风姿绰灼、形容不凡,于寂深的夜里,好似一?幅画般。 林向晚伸手揽住他,便听男人问道:“妻主?,发生了?何事?” 林向晚也并不打算瞒着他,只道:“我有些事要做,你便乖乖跟着,只当是与?我玩赏,旁的不要多问。” 云宸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一?手握住了?林向晚微凉的腕子,揣进自己袖中?。 元宵节当夜,出?来逛街市的人自然不少,人群川流不息,来往多是年轻男女?,昂首瞧着街上的花灯,对猜灯谜。 林向晚紧握着云宸的手,始终走在云宸前面半步,为云宸挡开?过?往的人潮。 云宸本也无心去赏玩什么灯市,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林向晚身后,静静地瞧着林向晚的模样。 林向晚想做什么,他心里其实很清楚。 恐怕比林向晚还要清楚。 今日夜狰发烧告了?假,夜刹又要盯着府里那?些人,观此路线,林向晚应该是要避开?众多耳目,去联系几?个探子暗查一?番罢。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林向晚聪颖,只需稍加一?点,她就能明白的。 去年少雨雪,几?乎导致北地几?条重要河流水位下降或是干涸,旱田灌溉极为吃力,眼看就要春末,若时运不济再赶上蝗灾,恐怕北地成片都将涌现大批的灾民。 这件事在前世便是林向晚亲自去解决的,可蝗灾一?事却又是个隐性的条件。 它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全看气运二字,是预测不得的。 林向晚在前面走着,觉得身后的云宸安静极了?,忍不住回身拍了?拍他的手臂,“可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买。” 云宸舔了?舔唇瓣,面上便流露出?几?分期待来,“我方才就闻见一?股甜香,想吃奶黄包子。” “好。”林向晚失笑,牵着云宸进了?一?家面点铺,指着蒸笼上热气腾腾的奶黄包子道,“来两只。” 她交了?一?个银元过?去,余下的便只当是赏钱了?,正拉着云宸准备离去,却听云宸跟那?婶子问道: “大娘,现如今一?只奶黄包子怎么卖啊?” 林向晚也不催促,只等在一?旁静静听着。 卖面的大娘叹了?一?声,道:“今年不行啦,一?只奶黄包需二十文。” 以前却是两文一?个的。 京城物价高昂,珍玩宝器一?天一?个价格,实属平常。 可如面点这般必需之物,怎会瞬间翻了?十倍呢? 林向晚觉出?些不对劲来,上前道:“大娘,怎么会涨这么高?” 那?大娘便道:“去年连月暑热,京畿都没下几?场雨,在往上的北地更是稀少,庄稼地都裂开?了?,好在我等生意人家中?惯有不少存粮,便没有受多大影响,寻常农户家怕是够呛,去年收成不好,今年种不了?地,朝廷马上就要新征赋税了?,京畿购入的米粮微乎其微,谁都留着自己过?日子呢。” 有这事? 林向晚眉头一?挑,冲那?大娘道了?声谢,心事重重地拉着云宸离开?了?。 农田干旱一?事,可大可小,寻常来说,只需减免赋税,朝廷再派发些许屯粮,就很容易解决。 只要挨过?今年,再迎来雨季便可。 然万一?时运不济,遇上蝗灾,那?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难道陈弋茹深夜赶到将军府,就是因为此事? 是何地爆发了?蝗灾么? 林向晚一?颗茫然四顾的心忽然有了?几?分着落,她赶至联络地点,命几?人专去北上查验民情,将所见所闻通通报回。 做完这些,林向晚眉头一?松,回身望了?眼站在街灯下抱着奶黄包子吃的云宸,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她的男人很奇怪。 方才那?一?句问价,难道不唐突么?她银钱都给了?,从来不会要人去找回些碎银,这等习惯云宸素来是知道的。 难道他只是无意中?问了?一?句? 这未免太过?巧合。 很多事情,重叠在一?起?,便算不得巧合了?。 无论是她决定参加秋闱之际,云宸前来假意求知,却是在提醒她要谨记帝王之心的防备;还是前去黄漠,云宸带着不知隶属于何部的人马,准确无误地前来石鼓山救她;抑或是这回,不经意问及价格,好让她有所警醒。 林向晚 勾了?勾唇,慢慢踱着步子走至云宸身后,一?把揽住了?他,贴着男人的耳根道:“奶黄包子好吃么?” 云宸耳尖动了?动,回道:“尚可。” “那?我们回去?”林向晚将云宸露在外面冰凉的手指拢在手心里捂紧。 “好。”云宸点了?点头,二人便并行在略微偏僻安静的地方,一?言不发地走着。 他是妖精吗?林向晚心里想。 他已经足够谨慎聪明了?,每次隔了?许久时光,才会不经意地提醒她一?番。 若要探查这些事,云宸便需要十分聪颖,又有足够的眼线,密切来往,才会清楚。 可云宸整日被她关在将军府,身边又被她留了?许多影卫,那?些人的确是在保护他的安危,可换种角度讲,未尝不是一?种监视。 夜刹夜狰皆是资质不错的,林向晚敢断言,没有人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往几?回。 她不在将军府时,云宸整日都在做什么,她很清楚,尤其是自从怀孕,男人嗜睡,活动得更少了?。 那?么这一?切的提点又来源于何处呢? 这些事,云宸为什么会知道?他究竟是谁? 林向晚目光一?深,若无其事地望着寂静的夜空,心中?却想,也许该是个时候将她这个可心的枕边人好好探查一?番了?。 看看她的心肝儿究竟给她留了?怎样的惊喜在。 一?路无话,云宸虽是一?脸平静,心中?却犯了?嘀咕。 林向晚为何一?言不发?难道她烦恼的并不是这件事?自己并未真的替她解惑? 还是她心里想着别?人?方才那?几?个影卫中?,难道有长相不错的吗? 云宸皱了?皱眉,忍不住暗暗瞧了?林向晚一?眼。 真讨厌,他怎么总是猜不透林向晚在想什么? 此刻林向晚全副心思都在云宸身上,男人那?点欲言又止的小动作自然全看在眼里。 到底是自己的乖乖,林向晚稍微晾了?晾他,终是怕人多想,便捏了?捏他的手,道:“可要再买些梅饼?其他吃食也可以买些,就给你放在床头,你若是醒了?觉得饿了?,就吃一?些,吃完还可以继续睡。” 本是句好话,可听在云宸耳朵里, 味道就变了?几?分,他不含喜怒的眸子掠了?林向晚一?眼,抿了?下唇道:“妻主?这是拿我当彘养呢......” 话中?含着几?分怨念,听得林向晚又是扬了?扬唇角。 “心肝儿,我这可都是为你想的,多么惬意的日子,你怎会觉得我居心不良呢?” 她抱着云宸,几?乎将整个人都贴在男人身上,却又半点不压着他,将凉薄的唇瓣贴在云宸脸颊上亲了?亲。 “妻主?......”云宸躲了?躲,没有躲开?,无措地望了?眼周围,道,“还有人在呢。” 林向晚摸了?摸他浑圆的肚子,沉沉道:“何时不都有人在么?不是什么事都做过?了??” 云宸愣了?愣,半天才明白过?林向晚这句话的意思来,气得将怀里的女?人往外一?推,“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写不进去,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呜呜_(:з」∠)_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0、表白 二人踩着月辉步入将军府时, 家宴已经散了,主母林纾与明迟早已回了房中歇息, 其他人影渐松,只有几个女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喝酒。 林向晚越过小路,走近周宓与明如澈二人道:“太女呢?” “和我娘出去了。”明如澈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林向晚低低看?了她一眼,“那事你可?跟姑母说过了?” 明如澈知她是?在说廖风雪的事,吐了下舌头道:“隐晦地提过两回, 当场发怒,吓得我再也没说过。” “也罢。”林向晚拍了拍明如澈的肩,懒声道, “既然姑母已经回去了, 你也回去罢。” “哎!你怎么......”明如澈下意?识想说林向晚怎么赶她走, 却在起身?的时候看?到林向晚身?后站着的云宸眼神阴冷, 正不耐而可?怕地盯着她看?。 明如澈本就胆小, 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虚浮,巴巴地咽了下口水道:“你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 林向晚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明如澈说话向来牛头不对?马嘴,便不曾计较,只道:“路上?小心。” “哎!”明如澈匆匆离去。 送走了明如澈, 还?剩个周宓坐在原地,经过上?次的谈话后,两人都不曾再细谈过, 林向晚也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只好?同人点了点头,缓声道:“要给你安排个房间么?” 周宓摇了摇头,“我这便回去了。” “好?。”林向晚听此, 便欲伸手去拉云宸回府,还?不及转身?,就听身?后周宓道:“阿晚,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林向晚身?形一顿,“当真?你可?要想好?了。” 周宓认真允诺:“当真,绝不再改。” 上?次她来林家找周穆时,其实是?同周穆细说了林向晚的谋划的。 毕竟她答应了,周穆也要为她的选择所累,她不能不去商量。 本觉着她那哥哥怕是?不允,没想到周穆却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周宓才知,原来香山寺那日,远远没有林向晚所说的那么轻松。 她的哥哥险些被蔚王奸污了,倘若那日不是?林向晚,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家大恩,又 是?友人,周宓该肝脑涂地,不计生?死才是?。 “好?极了。”林向晚一夜惴惴,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以周宓的性格,说定了就是?说定了,她这人认死理,不会存在以后会因为旁的什么背叛的心思,这样一来,林向晚便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人。 回去的路上?,云宸见林向晚神情愉悦,忍不住想知道周宓和林向晚究竟在商量什么,便问道:“妻主为何如此开?心?” 男人尚在孕期,林向晚自然不会将她所谋凶险之事说出来,惹得男人还?要同她一起担惊受怕,只是?由衷道:“我今日才算有了一个可?以交心的好?友。” “原来明万两人,都不曾是?么?”云宸道。 “以前是?。”林向晚皱了皱眉,“现在不是?了,但不是?她们的问题,她们依然很好?,只是?我变了。” 云宸心中自然清楚林向晚变在何处,便忍不住拿手指勾了勾她发热的手心。 手心传来一阵搔痒,林向晚弯了弯眉眼,去瞧若无其事的云宸,一面握住了手。 “......”云宸抿了抿唇,道,“松开?,一会儿?进院子?了。” 林向晚却不答,只转移道:“过几日就要去勾丞相?家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了,开?不开?心?” “...别这么跟我说话。”云宸面上?臊得慌,用力甩了甩林向晚的手,没有甩开?。 却是?林向晚赶紧摊开?手心摸了摸他的手指,说:“哎呀,都甩疼了。” 云宸面色奇怪,正要分?说些什么,又见林向晚用柔软朱色的唇瓣,在他指节上?轻吻了一下。 朱脂都有一些粘在了他手上?,清清淡淡的红色,不至于艳。 可?云宸却仿佛是?被烫了一下,他脸颊在同时热了起来,浑身?泛着极致的痒,使得他眼中多?了几分?水润。 云宸移开?了眼,不去看?藏匿于林向晚眼底呼之欲出的柔情,那于林向晚来说只是?施舍,可?于他却是?泥潭,深陷其中,闭塞五感,剩下的只有对?林向晚无限的喜欢。 他没有办法再去承受一次失去,无论是?何种情况的失去。 林向晚对?他的喜欢太没有缘由了,他怕哪一天 ,这样的喜欢也会毫无征兆地消失殆尽。 不该是?这样。 云宸想,他精心设计、步步为营,深陷其中的难道不该是?林向晚吗?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他才应该是?这段感情中的主导者。 可?是?现在,云宸与林向晚相?对?而立,此时此刻林向晚在吻着他的指节时,云宸都猜不透林向晚究竟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林向晚抬头,不知为何她的心肝儿?又是?那样为难而委屈的一副神色,这样的表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云宸脸上?看?到了。 但无一例外都是?她对?云宸做了些小动作才会有的,比如她上?回抓着云宸的脚踝不予松手,云宸便是?这样一副表情。 好?像再摸了摸他,他就要哭了一般。 林向晚有些想不通,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对?云宸好?了,可?男人好?像还?是?战战兢兢,不敢将全部的自己交给她。 原因呢? 林向晚忽然想起云宸说过,他的母亲对?父亲待遇不佳,难道是?儿?时受此影响? 不论是?什么原因,林向晚虽觉得有些气?恼,可?还?是?用力将云宸搂进怀里,踮脚贴着他的耳根道:“云宸,我这辈子?都不骗你。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哪日不喜欢了,我也会直接告诉你。只要我没说不喜欢,你就永远可?以恃宠而骄,发脾气?也好?,闯祸也好?,这些都不会消磨我的喜欢。” 温热的气?流扫在颈侧,云宸僵直着身?子?,想避开?林向晚压着他的肚子?,可?他发现林向晚一手摸在他腹部替他挡着,一点也没压到。 然后那细软娇气?的声音便又贴着他的耳朵,徐徐道:“我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没有很喜欢和一点点喜欢,就只有这一份,唯一的,给你了,给了就没了,也没有东西再拿来去给别人。”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语气?却很坚定,一面说,一面握紧了云宸了手。 “但是?你应知道,许多?事,我身?不由己,便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但答应你的就是?答应你了,不会再改。”林向晚起身?在云宸冰凉细腻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将属于她的朱脂沾染上?去,才微微笑了 。 “妻主...”云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只能被动地受着,能给的他早就已经给完了,剩下的只是?惶恐与担忧罢了。 可?现在林向晚紧紧抱着他,他便仿佛被温柔细腻地包裹了起来,这个人反复抚摸着他,靠近着他,跟他说不用担心,也别害怕。 林向晚说她的喜欢只有那一份,给他了就没有了。 这句话光是?想想,云宸就觉得心颤不已。 “回去罢。”林向晚笑眯眯地抱住男人,知道自己的话还?是?起了些效用的。 欲速不达,她可?以跟男人慢慢磨下去。 第二日凌晨,林向晚是?被一声幽深的鸟叫惊醒的。 那鸟叫声极近,就响在屋外。 林向晚眉心一皱,拉紧了云宸的被子?,快速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何人?”她沉声道。 眼下寅时刚过,距离她平日上?朝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找她? 果然,在西院的门外,一深衣女子?静静立着,携着一双冰冷的目正看?着林向晚。 林向晚便原地跪下,沉声道:“微臣恭迎殿下。” 外面的马车内传来一声轻笑,“林卿,上?车说话罢。” 在那十余步的距离间,林向晚想了很多?。 她想如若昨夜陈弋茹所忧之事当真是?为了民?生?,那今日陈秋明找来必然不是?为此。 那是?为了什么? 清理贪腐的事还?未步上?正轨,陈秋明必然还?需要时间好?好?谋划怎么做得不留痕迹。 那么她必然需要一个助力,来替她管理那些清理后的贪官,这个助力非武力手段不能为也。 林向晚想起那日在朝堂上?听到太女与陛下提过的监管卫所一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她总觉得陈秋明来找她,十之八丨九就是?为此! 还?可?能很快,说不定今日上?朝就会有所定论,否则陈秋明不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那么她就需要在稍后的谈话中,让陈秋明放心将监管卫所的职务交给她。 蔚王车驾近在咫尺,林向晚一步跃上?,对?陈秋明缓缓一笑,“殿下来找微臣,难道是?因为昨夜太女来了将军府么?” 陈秋明早就领略过林向 晚的聪敏,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只道:“看?来林卿有话要对?孤讲。” 林向晚略行一礼,认真道:“太女与太师说话时,有意?避开?了微臣,微臣并不好?逗留。不过......” 她看?着陈秋明忽然提起兴味的模样,徐声道:“不过微臣素来耳力不错,听到几个字。” 陈秋明忙追问:“何字?” “圣旨,密诏,以及...”林向晚强作思索,犹豫着道,“好?像还?有什么陈万,微臣没有听懂。” 可?陈秋明却是?脸色一变,放在膝上?的纤指瞬间收紧,目光紧逼着林向晚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向晚面露诚恳,“微臣只是?将所听之事转述殿下,又岂会编撰呢。” 话音刚落,陈秋明的脸色就忽然阴沉下来,她反复摩挲的手指显出几分?内心之焦虑,呢喃着道:“难道此子?果然选了她?” 林向晚不动声色听在耳中,深深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意思今晚,怎么没法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1、升职 这些谈话内容当然都是林向晚编撰出来的, 她并未去听陈弋茹和明雪的谈话内容。 但若她说陈弋茹深夜赶至将军府,是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群灾民, 陈秋明会信么? 因此林向晚索性直言几个散碎的片段,具体二人谈论了什么,就由陈秋明自己去猜罢,反正她是真的不知情。 如今陈子清与万贵君的事情?虽暗流汹涌,但外传的皆是事发,无人知晓在宫里这件事是如何被处理的。 再加上?陈子清素来低调, 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这位胆大的皇女必然是惹怒了陛下,得?到了惩罚。 但林向晚心知肚明,陈子清很?好, 此时此刻应该是在蛟山的行宫内与万贵君逍遥自在呢。 所以她不免猜测, 陈子清为何能让陈芮听她的话?其中定然有些必然的原因。既然这些原因能让陈芮退让, 那便也可以让陈秋明忌惮。 马车内沉寂了许久, 林向晚看着陈秋明的眼神忽暗忽明风云莫测, 终于凝神?对林向晚道:“林卿你可知,今日的朝堂会说些什么?” 林向晚沉吟一声, 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陈秋明轻笑一声,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向晚的胳膊, “新岁时节,最宜立新法,建新章, 卿可还记得你第一日去上?朝时,想我母皇提出的那个卫所监察制?” “微臣记得?。”林向晚目光微动,“难道陛下准了?” “母皇早就准了。”陈秋明勾了勾唇,“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罢了。现如今, 林卿,你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武将,新封了煊辉将军,手下又有?部分兵权,该是这最合适的人选,你说呢?” “真的?”林向晚面上露出欣喜,可片刻之后,她又皱紧了眉,低声道,“可是殿下,陛下恐怕还有?旁的人选。” “无妨。”陈秋明冷笑一声,“届时孤会亲自联名诸位大夫,让母皇选你的。” 得?了此话,林向晚心中终于放心许多,现在这件事事成?一半,唯一的变数就在于皇太女陈弋茹那边会不会激烈地反对了。 从蔚王车驾上?下来的时候,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陈秋明为了避嫌先行一步,林向晚便 留下来步行。 快至宫门时,林向晚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声喊住了她,“周宓!” 周宓回过身来,道:“走罢,今日怕是有重要的事。” 锦衣卫作为直属中央管理的机构,不必参与朝政,只需得?陈芮吩咐做事,于是她们无需时常来上朝。 今日周宓却来了,林向晚心中的猜测便更加确定了几分。 “你知道是何事么?”林向晚道,“是不是要设新司了?” 周宓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沉沉点头,“我几日前就收到消息,内部已然有人准备了,这新司人员冗杂,怕是蔚王与太女都会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马,恐怕不好管理。” 林向晚轻笑一声,认真道:“那你觉得?由我来掌管如何?” “你?”周宓眉心略紧,细细思索了一阵,道,“虽前期困难重重,但若真的掌管了,于我们的事便只会有?益无害。” “那一会儿便请周大人你,与我演一场戏罢。”林向晚笑了笑,加快了步伐与周宓走入朝堂。 待林向晚走入殿中时,蔚王与太女已然在了,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起,好似在选美。 没过多久,后面通传一声“陛下驾到”,林向晚便随着百官一起跪下了。 “众卿平身。”陈芮身着黑金凤袍肃穆无比,随意挥了挥手道,“朕今日有要事相商,想必你等心中也有?些数了,之前?有?人提出的卫所监察司,朕与太女蔚王等商议过觉之可行,已命人着手去办了,现如今缺个领头之人,你等可有高见??” 大臣们皆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是将近凌晨时分收到消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来上朝了,看来这次陛下势必是要安插一个自己中意的人上去了。 陈芮见下面人都畏首畏尾不敢直言,便有了几分怒气,道:“怎么?朕的朝堂连一个像样的人都选不出么?” 此时方开始议论,陈秋明自然不会去打这个头阵,只耐心等着别人先说出来。 见?陛下有?了怒意,便有人忍不住道:“陛下,我朝优秀官员不乏,只要从六部重臣中选出一个便可。” “大人未免片面了。”见?有?人发声,立即有人出来反对,“ 监察卫所此等事,自然要个手腕强硬且有?经验的武职才行,否则此司便形同虚设,岂能监察卫所?” “武人文思匮乏!怎可担当?如此大任!!” “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在藐视朝廷武官吗?” 文武相争的局面愈演愈烈,林向晚暗自瞧着,见?陈芮面色愈来愈沉,忍不住失笑一声。 “够了!”陈芮拍了桌子,“朕是让你们吵架的吗?既是监察卫所,周宓!由你来说人选!” 一身青花雪浪袍的周宓从队列中踏出,眉心深锁,道:“陛下,臣乃受挟之人,于此事不好多作评论,只是为大梁朝局考虑,臣觉得?确实应该选一强硬之人,否则难以平事。” 陈芮略一思量,看向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儿,道:“你二人呢?” 陈弋茹想了想,道:“母皇,儿臣以为周大人所言确实,应从列位将军中擢选一人,才能达到互相钳制的目的。” 陈秋明笑了一声,也道:“儿臣自然同意阿姐的看法。” 列位将军,如今朝上?封了将军的可就两个,且这二人还是同出一族,系为母女。 众臣的目光忽然投在林向晚和她娘身上。 难道这次林家又要擢升一位?啧啧。 大家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却是周宓沉声道:“朝上?武职不乏忠勇之辈!难道只偏心将军吗?臣倒是以为可以一一来选拔一番!” “周大人,监察司已设好,选人迫在眉睫,哪儿有时间来一一擢选?” 周宓冷脸道:“兵部的李许,魏如央,不都是有才之人?” 被点名的两个却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许,前?年的新科状元,但却是败光了先祖家业险些饿死之后,发愤图强考上?的。 魏如央呢,前?朝重臣,如今已有六十岁的高龄,如何还能管得?住卫所的人? 可陈芮看着神?情?激动的周宓却是若有所思。 方才太女算是将话挑明了,要把这个位置给林家,可周宓却强烈反对。 拒她所知,周宓的哥哥不是嫁给了林向晚么?周家与林家应该是姻亲才对,难道不该帮衬? 难道是林家苛待她哥哥?从而结了怨? 陈芮的目光逐渐从百官放到她的两个女儿身上?,在看到陈秋 明时,她便豁然开朗了。 噢对,林向晚刚收了十个年轻漂亮的美人,周宓之兄本就年纪不小,难道是因这些人愈发不得?宠,从而使两家生了怨? “甚好。”陈芮大手一挥,“这监察总司的位置,就交由朕的煊辉将军,林向晚来做!你等以为如何?” 陈秋明笑了笑,道:“母皇真是圣明。” 这人本来就是陈弋茹推的,她自然不会有?异议,如此朝中谁人还敢说话?都跪下来直呼陛下圣明。 这监察总司的身份来得这样容易,林向晚面不改色上前?领旨谢恩,待出了政殿的大门,却是数位大人前?来相贺。 “恭喜林大人!” 林向晚一一回了,长叹一声,算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她手下那些精兵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京畿地界,假以时日,京畿还不遍布她的眼线么?区区一个陈秋明何足惧? “林总司!”一个宫人走到林向晚面前恭谨一拜,“监察司已然在恭候您了。” 林向晚便与母亲点点头告别,跟着宫人往青云道相反的方向去了。 不久之后,这里就要迎进新选入宫的贵人,住所用度一切都要准备妥当,众多宫人来往络绎不绝,饶是再忙碌,也无人敢无视林向晚走过,都要停下来问候一句“总司大人”。 林向晚心中微妙,只好一一点头回应,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却有一个着急赶路的小太监,低着头直往她怀里撞。 “哎哟。”那人被撞得?后退两步,也不抬头看看来人是谁,就跪下来不停道歉。 林向晚却是冷笑一声,盯着那人绝色面容,蹲身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阿良,怎么吓成?这样?是我。” 许如良浑身一颤,款款抬头,眼中还浮着几点微光,真真是我见?犹怜。 “是...将军?”他又是一颤,道,“不,如今该是总司大人了,奴才该死!” 林向晚牢牢握着许如良的手,见?这人也没有将她手拿开的意思,便暧昧地轻抚起来,缓声道:“天气冷,你穿得这样少,怎么受得?住?” 许如良怯声道:“大人,奴...奴才的棉服被、被扯坏了。” “没事,没事。”林向晚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回头我就叫她 们给你送件新的,不然......不然你若是病了,也不好再...伺候蔚王殿下,你说是么?” 她这句话说得迟疑停顿,满含不舍,目光更是深情?款款,又抓了许如良片刻,才低声道:“那我走了。” “恭送大人。”许如良眉眼低低,便见那只纤柔修长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身边一阵风动,飘过淡淡的幽香。 许如良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只觉得?浑身刺骨寒凉,他忍不住坐起身子,回头看向林向晚离去的方向,却见逆光之下,那人也正回头深深望着他。 “大人!”许如良忍不住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向林向晚跑去,扑进林向晚怀里,声音哽咽道,“大人,蔚王殿下她...待我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2、录职 清寂的宫道上, 前来引路的女子还在不远处等候,林向晚强忍不适, 抬起的双手并未放在许如?良身上。 她尚且端着副清冷的神色,看着许如?良道:“阿良这般,不成体统。” 那道声音带着几许威严,叫许如?良浑身一颤,想林向晚方才还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不知现下又为何忽然变了卦, 只好连忙从林向晚怀中起来,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话。 林向晚盯着他轻声一笑?:“待我去录职完毕,给你拿好些的衣服过来。” 这话便是说一会儿会私下来见他了。 许如?良暗暗勾唇, 媚眼如?丝地看了林向晚一眼, 款款一礼道:“那奴才等着大人。” 林向晚虚扶了下许如?良的手腕才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那道本就勉强的笑?意也瞬间消失在她脸上, 随那道倩色宫衣一同步入了内务府。 因着有陈秋明?的协助, 内务府的金令颁发得?十分迅速,林向晚很快便领了印章与总司令牌, 出门便对?那宫婢道:“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方才那人是谁你应该清楚,按我说的, 去给他准备两件新衣。” 那宫婢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应下,就见林向晚秀挺的身影往宫门处去了。 “恭喜将军!” “恭喜总司大人!” 方出了宫门, 林向晚就见何婵婵与周宓异口?同声道贺一句,她笑?着摇摇头,对?何婵婵道:“之前我在龙泉府做的那一批兵甲应是差不多了,届时你带人去取, 让总兵刘萤等人同去,届时再?选三千精锐,随我入主监察司。” “是!”何婵婵领命而去,林向晚看向周宓,道,“近日?便不多作联系了,若有行动,我会让人通知你。” 周宓点了点头,道:“我哥哥那边,还请你多照顾一二,待云哥儿生了,我想将他接走。” “好!”林向晚一口?答应,拍了拍周宓的肩转身踏上马车。 却是周宓轻叹一声,目露忧色道:“看她真?是一点心思都没分给我哥,他还留着做什么呢。” 马车徐行远去,停在将军府西院的门侧,林向晚下了车三步并两步越进院子,直往主屋中去了。 “夫主 可醒了?”她道。 夜狰回:“醒了,还在院中走动了片刻。” 前日?夜狰发烧的事,林向晚还有印象,看着这面容坚毅的男子,忽然道:“我也并非什么顽固之辈,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大可不必瞒着。若是有了身孕,你又该如?何呢?” 夜狰眉头一跳,赶紧在林向晚脚边跪下道:“主人!一切都是属下之错!是属下不守夫德,勾引在先,请主人重罚!” 林向晚都跟他说得?这样明?白了,可他认错的时候竟连夜刹的名字都不愿提出,林向晚略一皱眉,直言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夜刹连眉也不曾皱,沉声道:“鞭刑一百,废去武功,削去影籍。” 他说得?这样铿锵有力?,可林向晚却瞧见他的肩膀在轻轻发抖,影卫素来训练有素,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内心,可见夜狰是真?的怕极了。 “妻主,将他放了。”云宸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他今日?穿着件烟粉色的绒面缎袍,领口?略微敞开着,宽大的款式在男人身上显出几分别样的风情来。 何况云宸肤色本就白皙胜雪,倚门而望的模样实在温顺可亲极了。 林向晚本就不欲计较夜狰与夜刹的事,只是有些气恼这二人瞒着她,可现在看云宸出来替这二人求情,她不免就有了些打趣的心思。 “为什么要放了他?他做错了事。”林向晚干巴巴地道。 云宸一愣,没想到林向晚居然会拒绝他,皱着眉想了想道:“妻主,她们二人忠心耿耿,亦帮了不少忙,如?今将军府正?是用人之际,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自断臂膀呢?” 真?是长进了。林向晚心想,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现在还会为她考虑呢。 等等,云宸真?的不识字吗?林向晚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的那封字迹熟悉的信,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突然诞生在她脑子里。 如?果...云宸也是重生的呢? 这样一来,男人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林向晚勾了勾唇,故意道:“我身边难道还缺了她们么?倒是你,你怎么为这二人求情?难不成你一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 她在说话的间隙缓步向云宸走去,将云宸圈在门框和她怀间,虎视眈眈地盯着神色惶恐的男人。 云宸显然被林向晚这副表情吓到了,他甚至动了动身形,就要跪下来跟林向晚认错,却在刚刚屈腿的时候被林向晚一把揽进了怀里。 “想干什么?”林向晚用了些力?气,紧紧拖着云宸,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跪坏了晚上又要我给你揉腿,你不知道这地上有多凉吗?” 她声音温软,又是一副不曾动怒的样子,云宸面露些许赧然,心想夜狰还在,赶紧从林向晚怀里站了起来,使了些小性子道:“那妻主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林向晚握住他的手,“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想为难夜狰的?” 此?话一出,夜狰与云宸脸色俱是一变。 影卫私通此?等重罪,林向晚说不管就不管了? 夜狰还在原地跪着,不敢应声。 云宸却是从林向晚认真?的眉眼中瞧出林向晚并不是在诓他,他心中微动,才知是自己冲动了,只好勾了勾林向晚的小手,低声道:“妻主...嗯......妻主温柔。” “那是自然!”林向晚失笑?,行为轻佻地在云宸臀瓣上轻拍一下道,“随我进屋。” “哎...”云宸微惊,捂着被打的位置急切地望了眼夜狰的方向,发现夜狰并未看过来才赶紧快步走入屋中,暗恼林向晚真?是愈发胡来了。 “早上的药吃过了吗?”林向晚行动自如?地给云宸换上一个新的手炉,塞进云宸怀里。 “吃过了。”云宸低声回,“妻主,现下京畿回暖,屋里也算温暖,用不着紧着换手炉给我了。” 林向晚一边将原来的温水倒了,一边道:“那怎么行?虽是吃了药,将你身子养回一些,可大夫说了,你那寒毒难以?根除,马虎不得?,我好几次晚上摸你那边的床褥都冰凉一片,真?不知我是不是在与石头睡......” 林向晚还在徐徐说着,却逐渐感觉腰间一紧,男人温软的身体便贴上她的后背,略显高?大的身形都能?将她整个人包进去。 “不是石头。”云宸枕在她颈弯处,柔声道,“不信妻主摸摸,是热的,软的。” 一句话瞬间勾起林向晚别样的心思来, 她放下手中的手炉,缓声道:“压着肚子了。” 云宸却道:“要抱一会儿,许久没抱了。” 自从他显怀以?来,林向晚抱他总是很小心,好几次睡觉都是从身后将他搂紧,可云宸私心里却偏爱他将林向晚抱在怀里的感觉。 那样才觉得?安心。 林向晚便卸了力?道,在云宸怀里回身好好将男人抱住,顺着男人的背道:“生完这一胎,我们不生了罢?我瞧你也辛苦,不如?我们......” “嗯......”话未说完,云宸忽然轻哼了一声。 那一声哼得?十分微妙且暧昧,听上去实在很是奇怪。 紧接着林向晚就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形一僵,然后迅速从她怀里退了出去。 “怎么了?”林向晚不明?所以?,下意识扶住云宸不叫他摔了。 “妻主!”云宸皱了皱眉,无形之中又退开半步,“我好像有些奇怪。” 林向晚呆了一瞬,忙问:“哪里奇怪?肚子疼了吗?让我看看!” “别......”云宸又退了一步,这下连声音都捎带上几分颤音,软声道,“妻主...你能?不能?......先出去?” 林向晚愣了一下,狐疑地盯着云宸看了片刻,几乎是肯定地道:“心肝儿,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奶了?” !!! 没想到林向晚会这样直接地说出,云宸面色瞬间通红,他羞耻得?全身都开始发热,凤目中捎带上几许水润,难堪道:“我...我也不知。” 他只是刚刚抱着林向晚的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酥麻的异样,隐约似乎又有东西流动,一时惊惧才做出了这样大的反应。 可究竟有没有,他不敢确认。 林向晚便道:“我来检查一下。” “这...”云宸抗拒地看着林向晚,这叫他怎么好意思! 可林向晚的眼神却十分坚定,她甚至坐在了床上,掀开了上面的被子,沉声道:“云宸,过来。” “妻主。”云宸身子抖了抖,只好缓缓走至床边,可林向晚似乎不满意他这般磨磨唧唧,伸手就将他捞了过去,顺势压在床上。 云宸下意识扯紧了身下的被子,感受着林向晚一层层将他的衣服剥开,女人呼出的气流带着些许凉意,无形中将那难忍的注视衬得?更加强烈了些。 “乖。”林向晚嘴上还在做着安抚,可她在看清男人茱萸上沾染的些微乳色水渍时,却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云宸还毫不知情地仰面躺着,哑声问:“妻主...有吗?” 他话都没问完,就感觉到被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给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宝贝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3、贪欢 那点温热柔软的湿意带着暧昧的气?息, 云宸衣衫半褪,雪玉般的身形忍不住发起颤来。 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以前林向晚也这样对他过,频繁而不知满足。 可今日?却?好像不一样。 他无可奈何地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可稍稍又想到这样也许会引得林向晚不悦,便又不情不愿地放松下来。 云宸忽然?觉得屋内有?些冷,他双手冰凉,迫切地想要寻到林向晚新换给他的那个手炉, 无助地在手边摸索着。 “别?怕。”林向晚却?在忽然?之间上?来搂住他,她温热的小嘴那样柔软,在云宸耳际贴碰了几下, 云宸便全?身无力了。 饶是二人?间存在着不容忽视的身高差距, 可是一到床上?, 林向晚还是能轻而易举作出一副压制的姿态,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男人?俊美又难堪的眉眼?, 伸手细细抚平他的眉头,在他耳边轻声哄着:“这样是正常的, 我没有?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很好,这说明你身子不错, 孩子也很健康。” 虽然?云宸平时十分抗拒她用?这样哄孩子般的语气?跟他说话,但关键时候,她发现云宸其实很受用?, 他很容易能在这样的安抚下放松下来,不去乱想。 抑或是他还在乱想,只是不表现出来,林向晚便不知道。 一想到云宸身上?还有?她不曾占有?的领域, 林向晚便有?些懊恼,她恨不能将云宸里里外?外?都暴露在她视野之下,好让她一眼?就能看清男人?究竟在分神些什么。 可这种懊恼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云宸定要以为,又是他做错了什么。 于是她只好无可奈何地,在云宸心口上?亲了一下。 温凉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意,叫男人?又不住抖了抖。 这回是初次,所以数量不多,林向晚轻而易举就替云宸处理完了那些滋味清淡的乳色,又体贴地给他擦了擦身子,才帮男人?把衣服穿好。 坐在床边发愣的男人?显然?还没从自己方有?了初乳还全?喂给了自家妻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乌如鸦羽的睫毛垂了下来,勾得林向晚不由自主?缠住他的腰身在他脸上 ?亲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发问的同时,林向晚的坏心思又于心底发酵,直透过贪婪的眸子显现出来。 可云宸现在心中不自在极了,无暇去顾忌林向晚究竟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没什么。”他抿了抿唇,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微妙极了。 就好像藏匿在他身体之内的东西,被林向晚瞧了去,既羞耻,又欣喜,好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林向晚也不追问,只道:“明日?便要去丞相府,临去前我再给你弄一回,这样就不会出来了。” “......”云宸耳根瞬间烫了起来,无力地瞪了林向晚一眼?,却?又不想瞪得那么明显,看着反而像是娇嗔。 “那是留给宝宝的。”他道。 林向晚深笑着,趴在云宸肩膀上?瞧着他红到透明的耳尖,道:“可宝宝还有?数月才要出生,那现在要把它们弄到哪里去呢?” 她一边说,一边徐徐摸着云宸的胸口,委屈道:“难道哥哥不愿意喂给我吗?云哥哥拿我当外?人?......” 即便云宸知道这是林向晚惯用?的装可怜计俩,可那语气?实在太过失落和可怜了,让云宸情不自禁就覆上?林向晚的手,低声道:“妻主?要什么...我自然?都给。” 话音刚落,云宸就听到耳侧传来一声极为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惊得云宸浑身都悚然?起来。 “我实在......”林向晚不可自拔地站了起来,在云宸面前踱了两回步子,还是难以忍耐地弯身去解男人?刚刚穿好的漂亮衣服,语无伦次道,“实在是忍不住...” 妻主?无状,他这个做夫郎的还能如何呢?自然?是纵着了。 此日?惊蛰,京畿城的日?光实在大好,浮白的光阴都从斑驳细致的窗棂间映射过来,将垂在床沿的两条修白长腿镀上?一层朦胧的淡金。 一个多时辰后,云宸睡去,林向晚用?袖子擦了擦嘴起身离开,神思皆透露着兴奋。 可当她走?出屋外?时,却?在院子里看到了两道身影,跪得坚定笔直。 林向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回去罢。”林向晚冷声道,“夜狰以男子之躯,长跪怕是不妥,夜刹可代而受之。” 她 倒是要看看这二人?有?几分的真情在。 那二人?的争执林向晚不欲再看,反折身前往书?房。 现如今她做了卫所监察司的总司,代替了原有?的东厂位置,那么便是说,东厂能权倾朝野,她林向晚有?何不能? 只是这中间尚有?一个媒介——许如良。 前世东厂能专横政权,有?一部分原因也在许如良能蛊惑圣心。 可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太监,除了那张脸,还能靠什么呢? 如今林向晚才算清楚了。 原来许如良的第一个姘头不是陈芮,而是蔚王陈秋明。 这样一来,他能权倾朝野便不成问题。 林向晚以水代墨,以手代笔,在桌上?随意画着这三人?的关系。 可忽然?之间,她眼?神一凛,突然?生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念头。 既然?许如良自始至终都是陈秋明的人?,从东厂初起到宦官专权,许如良其实一直在听陈秋明的命令办事?前世后期陈芮几经称病,从垂帘听政到连日?罢朝,林向晚一直以为是她过度沉溺于声色犬马,如今看来,难道不是? 难道是陈秋明在那时已经完全?控制了陈芮,而许如良不过是假借陛下名头,去办陈秋明让他做的事? 林向晚目光一寒,手指悬在陈秋明三个字上?方,逐渐回握成拳。 她有?时思及前世细节,也会觉得奇怪,她的兄长林煜生来容貌清俊无双,纵称不上?一句绝色,但也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陈芮纵再不喜他,也不至于叫人?轮辱自己的君侍罢? 能作出那般疯狂举动的,这天?下除了陈秋明,还能有?谁? 怪不得前世许如良看着她哥哥的眼?神那样含恨!稍微作想便能猜出,一定是陈秋明见色起意欲强行与她哥哥行事,或许得逞了,或许没有?! 反正在她见到林煜的时候,林煜已经是那般了...... 林向晚紧握的拳头不可自制地发着抖,她胸中怒气?徒增,几乎下一秒就能拍碎眼?前这张楠木桌子! 原来入宫多年,她那兄长仍是处子!陈芮竟从来都没有?碰过他! 林向晚怒得耳鸣,目中凶光尽显,锐利地盯着桌上?已经快要干涸的“陈秋明”三字,恨不能现在就将陈 秋明千刀万剐! 林家真正的死敌,竟是陈秋明! 林向晚通身气?场骤冷,正气?得浑身发抖,却?遥遥传来一声轻吟,钻进她的耳中。 “妻主?......”沉沉睡着的男人?今日?醒得竟这样快,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 里间紧接着传来些响动,林向晚立即收敛了神色,往屋内赶去。 床上?的男人?只穿着一件稍长的雪白中衣,修长的双腿露在外?面,赤脚踩在地上?,正茫然?而无措地坐着。 林向晚登时心间一软,快步上?前将云宸的双脚捉起,重新将他塞回被子里去,轻轻咬在男人?耳尖上?,“着凉了。” 云宸被林向晚紧紧圈着,浑身颤了一下,他眸中含着些湿意,伸手紧紧将林向晚拥住。 方才在梦中,他看见林向晚被烧死了,他就站在人?群中间,可怎么也阻止不了。 “乖,乖。”林向晚哄着他,揉了揉云宸的脑袋,“发梦了么?” 林向晚看着男人?委屈的脸色,在他水薄的唇瓣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没事,我在这儿。既然?醒了,我陪你进些吃的可好?想吃什么?” “都好。”云宸这样说的,可环在林向晚腰上?的手却?是半点没松懈。 林向晚失笑,便将男人?打横从床上?抱起来,缓步往外?室走?去,窗棂间的光影投在男人?雪白的肤色上?,他便回避着不去看那些光影,将脸埋进林向晚发间。 林向晚却?不放过他,轻笑着道:“谁家的小郎君呀?看看外?面是什么时辰了,还光着屁股跟妻主?撒娇。” 云宸也自知荒唐,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狡辩道:“没有?......” 林向晚也不和他争,只是神情却?格外?明朗起来,她望着湛蓝的天?幕,心想这辈子一切都会好的。 此日?下朝,林向晚亲自回将军府接走?了云宸,驶往勾瑞的丞相府。 既是丞相大人?相邀,此次茶会规模比上?回鸿胪寺卿府要大上?许多,林向晚一一拜谒了几位大人?,实在放心不下云宸一个人?往内府去,不容拒绝道:“我送你过去。” 半路上?却?是遇见早就等?好的唐少卿与沈磬书?二人?。 沈磬书?稳重,还记得对林 向晚行礼示意,唐少卿却?很是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云宸,感动道:“听说你有?了!我在家掰着指头就等?今天?问问你!” 话没说完,他肩上?就被拍了拍。 唐少卿不明所以看向拍他的沈磬书?,又随着沈磬书?的示意看向目露不悦脸色阴沉的林向晚,吓得立马撒开了手,“林大人?!失...失礼了。” 林向晚略作点头回应了,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云宸身上?方才被唐少卿碰过的地方,才道:“那我回去了,你慢些走?。” 云宸点点头,“好。” 直至林向晚离去,唐少卿才敢重新摸了摸云宸的袖子,小心翼翼看着云宸的肚子道:“我能摸摸吗?” 云宸摇摇头,“不能!” 沈磬书?见状勾了勾唇,道:“他也有?了,就是前月的事,一直盼着见你一见呢。” “我竟不知...”云宸皱了皱眉,看向沈磬书?道,“沈哥哥与少卿互通书?信,却?要避着我么?” 沈磬书?眉头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道:“没有?!这不是惦记着你不识字...怕写了信你又看不懂......” “是啊是啊...”唐少卿也连连点头。 云宸见此朗声一笑,“我又没生气?。” 唐沈二人?相视一阵,都是微微叹气?。 哪里是他们不想互通书?信,而是将军府铁壁铜墙,他们的信实在是送不进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女主的精神其实一直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4、赏图 几月前得知云宸随林向晚返回京畿时, 沈磬书和唐少卿其实就分别给云宸写了封信慰问,然信石沉大海。 后又得知云宸怀孕, 他二人又书信一封,杳无回音。 再?后来听说林向晚新纳了数房夫侍,他二人怕云宸想不开,又巴巴写信,这次生怕书信送不到,他二人还是带着家里的小厮亲自去的将军府。 还没到将军府的巷子里, 他二人就在外面被一辆通身漆黑的玄铁马车给拦住了,车帘掀起,里面露出一张娇俏冷艳的脸来。 “二位给吾夫的信, 我都收到了, 多谢二位关怀。”里面那女子?道。 沈磬书与唐少卿相视一眼, 才知这便是云宸的妻主林向晚。 上次在鸿胪寺卿府, 他们只是远远一望, 觉得身影有几分窈窕霓丽,如今对上正眼, 才觉出确有将军之威严。 “只是将军府现今身份微妙,不愿牵涉你二人,吾夫无恙, 等届时茶会你等再?聚罢。” 女子很干脆,说完就将车帘放了下?去,徐行离开了。 沈磬书站了片刻, 对唐少卿道:“走,回去。” 唐少卿满面悻悻,异想天开道:“她是不是待云哥儿不好,才不让我们见?我看她凶得很, 有点可怕......” “是吗?”沈磬书道,“我倒是觉得,她是可以托付之人。” 那次之后,他二人便翘首以盼这次丞相府茶会的到来,好跟云宸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个境况。 云宸听他二人说完,才知道林向晚不仅把他关在屋里,还干涉他结交朋友。 可林向晚说得话没错,以林向晚如今的身份,沈、唐二人不与他多来往,于他们是好事。 于是他便只能道:“妻主待我很好,并未因有了新宠就冷淡了我。” 唐少卿面上露出真实的羡慕神情,道:“自打我怀了身孕,我家妻主晚上就没在我屋里待过。” 他二人这样贴着说话聊孩子的时,云宸却发觉一旁的沈磬书形容落寞,忍不住道:“沈哥哥,你怎么了?” 沈磬书英气的眉目一拧,摇了摇头。 然云宸还是很快就猜出了其中端倪。 他二人都比沈磬书小上许多,接连有了身孕,沈磬书却没个消息。 云宸皱了皱眉,站起身道:“沈哥哥拿我当外人。” “没有!”沈磬书跟着站起身,又将云宸扶着坐下?,沉声道,“这事儿...我不知怎么讲。总之结果就是,我妻主嫌我是商贾出身,不愿让我为她育子。” “沈家不是身列皇商吗?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唐少卿道。 “虽是皇商,然世人对商贾成见已深,我沈家尚未出阁的男儿都能被人说成是泼夫,妻主当初愿意娶我,也?实在是......”沈磬书隐忍了一阵,像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般,却也只能无可奈何道,“我的境遇,已然要好过别人许多了。” 云宸皱了皱眉,他忽然发觉自己半句话也?插不上。 林向晚待他好得无话可说,从始至终就紧着他一个,还由着他发脾气使性子,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去问一句,他们的妻主给不给他们按脚,搓背,导引,亦或是在孕期照顾着他的口欲买些精致的小食...... 两相比较,云宸心底忽然流露出无限的爱意来,禁不住望向前庭女人们吃酒的方向。 这才分别几刻,他却已经很想林向晚了。 稍晚时分,各府的夫郎们都到齐了,如今的勾丞相丧夫多年,因着年纪大的缘故也?没有心思再?娶,今日的茶会还是勾丞相的小儿子勾宝成来主持的。 稚子?方及二八,模样清秀,出落得已十分规矩大方了。 他来时冲诸位都亲切地笑了笑,乐呵呵道:“各位哥哥们今日玩得尽兴,宝成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场面呢,有什么不周到的尽管提出来,否则惹了哪位哥哥不悦,便是宝成的不是了。” 上回那雉桑也?在,不知是否巧合,他也?有了身孕,害喜害得厉害,方去外面吐过一回,现在脸色还差着。 勾宝成便道:“你们都将屋子?生暖和些?,今日可是有三?位哥哥怀着身子,都小心伺候着。” 有人便笑道:“赵夫主害喜害得这般厉害,看来定然是个活泼的女孩呢。” “是呀,我当初怀我家丫头时,也?是吐得厉害,可没叫我家妻主少操心。” “赵夫主本就极得赵大人宠爱,想必平日里赵大人对赵夫主也极是关怀的罢?” 云宸静静坐着,听着他们绕口令一般“赵” 来赵“去”,禁不住又缩在椅子?里打起盹儿来。 今日起得着实早了些?......他漫无目的地想着,平时这时他才起呢。 唐少卿贴着他坐着,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却是津津有味,时不时扯着云宸的袖子?在他耳边私语几句,但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云宸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还好唐少卿说完便走了,也?无需他给个回应。 闲谈时,沈磬书则大刀阔斧地坐着,一边给云宸投喂各式各样的点心,道:“这个口味清甜,你应该会喜欢。” 云宸一一接过吃了,心想林向晚让他空腹过来果然是对的。 聊完了雉桑,他们便又来聊他和唐少卿,今时不同往日,不论是谁再?看向云宸时,都要带上几分讨好的笑意的。 林家如今如日中天,他们得罪林家夫主,还真是嫌快活够了。 “林夫主身子可好?我瞧倒是比上回见时气色红润不少。” 云宸也不知这人是谁,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身子不错,多谢挂怀。” 接连又有几人问候了几句,云宸疲于应付,不知不觉就靠在沈磬书肩上睡着了。 沈磬书也?不动,由着他睡,悄声对唐少卿道:“等他孩子出生,我一定要争个干爹来当当。” 因是在丞相府,后宅的茶会难得祥和一片,倒是前庭此刻正是热闹。 前来吃酒的各部大人受丞相之邀,聚在一副画前摇头点头,皆是一脸思索的模样。 勾瑞道:“这是十几年前,我机缘巧合在一位修道高人那里得到的一副画,据说可为后世之预言,我看了它十几年都不曾看出这幅画的寓意,你等可有见解?” 只见那副画上三?虎盘旋,互相对峙,一虎张牙舞爪、一虎伏卧在地、一虎居高临下,三?虎居于密林山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众人皆摇头,唯林向晚一眼看中勾瑞之用意。 这幅画究竟是不是真人送的,她不知,但她知道勾瑞多半是拿此向她暗示当世朝局。 勾瑞是太女陈弋茹的人,陈弋茹和陈秋明势同水火,她为陈秋明做事的事,勾瑞不可能毫不知情。 她且看看今日这勾瑞要以何等理由说服她为太女做事呢? 赏玩一番,有人说那是一山不容二虎 ,但可以容三虎;亦有人说这画中有一只雌虎两只公虎,公虎为其争相斗艳...... 有些?话林向晚听着都想发笑,堪堪忍住了。 却是勾瑞走到她面前,用严厉而肃穆的眼光看着她,道:“总司为何不去品赏?” 林向晚道:“在下只是一介武夫,看到三虎便是三虎,其下的真谛实在是品鉴不出。” 勾瑞皱了下?眉,压低声音道:“我看总司能在蔚王手?下?混出首尾来,实在不像寻常武夫。” 林向晚目光一暗,勾了勾唇道:“丞相大人言重了,混口饭吃而已,您也瞧见我夫郎快生了,不挣点尿布钱怎么行?” “林向晚。”勾瑞眯起眼睛声音沉沉,“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跟我打哑谜呢?” “丞相大人既然不喜欢打哑谜,这猜的又是什么三?虎图?”林向晚惯性翘起一只二郎腿来,半晌觉得此行不妥,又轻咳一声端正做好,只看着勾瑞那张严肃的脸傻笑。 此女顽劣不堪油嘴滑舌!太女究竟看上她什么! 勾瑞一时怒极,一脸强忍怒意的样子正要起身,猛然想起临行前太女的苦口婆心,又生生坐下?了。 “......”勾瑞深吸一口气,坦诚道,“不瞒你说,这三?虎便是当今朝局,如今太女党与蔚王党划分清晰,还有一党,总司可知是谁?” 林向晚豁然开朗,“噢,那另一虎便是陛下?了,独居山头那只,我说得没错?” 勾瑞翻了个白眼,险些被林向晚气死,攥紧了拳头几欲离开,扔下?句嘲讽的话道:“什么将门虎女,我看太女真是高看你了。” 林向晚托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勾瑞的背影,出声道:“原来太女招揽人才,便是这般态度么?我在蔚王手?下?风生水起,成就今日总司之职,太女能给我什么?” 勾瑞身形一顿,没想到林向晚会问得这般直接,她冷笑一声,回身道:“林向晚,你跟着蔚王做事,以后便只能做佞臣,将来在史书上怕是不太好看。” “无妨。”林向晚无所谓地摇摇头,“我人都死了,这辈子?快活了便是,管它史书写什么呢?” “你真以为你能助蔚王登基不成?今太女人心所向,登基是板上钉钉之事,你 还想与蔚王举事谋逆吗?” 林向晚瞧着勾瑞那愤慨的脸色,觉得有趣,这人平时装得那般有城府,才被她套了两句话,就将什么都放在脸上,真不知她是怎么位极丞相的。 勾瑞只看见林向晚既不答话,只是用打量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当即心火更旺,就在她下?决心要除去此人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丞相大人,你错了。” 林向晚徐徐道:“今盛世当道,百姓安居,究竟谁能继任皇位,不在人心,而在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本文还会有个姊妹篇,讲的是林向晚和云宸孩子的事_(:з」∠)_其女性风流且绝美,叫京畿各家美男子想得夜夜思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5、约谈 若朝臣能左右分毫, 若万民能影响一二,她林家上辈子就不会被抄家抄得?一个活口不留。 如果可以, 兹要是能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林向晚都想将陈氏一族都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可这难度无异于登天,她便只好去寻一个不那么怨恨的人来坐这皇位,这样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陈弋茹将会是圣主明君,这点说得?没错。 勾瑞回了?身,苍老?却毒辣的目光寂静地盯着林向晚看了?半晌, 她说了?这么多,竟半点都未左右此女心思,此女像是能洞察一切。 也许...这个林向晚, 新任的这位卫所监察总司, 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急功近利。 早先她以为此女不过追名逐利之辈, 又与蔚王办事风格相合,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 她才投靠了?陈秋明。 但?刚刚她既不露出对太女的倾向,也未表对蔚王之忠心, 分明是还有别的谋划在。 “你想要什么?”勾瑞沉声问道。 林向晚勾唇,“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你真当?太女手下无人吗?林向晚,你拿乔也要有个分寸!” 林向晚见勾瑞虽是满脸的不情愿, 可脚下的步子却是不曾挪动半寸,啧啧一声道:“大人说话怎么这般难听呢,大人上来便平铺直述, 既没有说好处,又未表现诚意,我怎么知道大人您是不是蔚王殿下派来试探我的呢?毕竟我如今为之心腹,她要是当真试探我, 我可是会伤心的。” 勾瑞眉心一紧,观四下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跟我来。” 那道瘦削身影疾风般跨入了屋内,林向晚紧随其后,起身时,她在自己杯中暗放了些?许迷药。 这座屋邸比林向晚想象中的还要大,屋子的布置精巧绝伦,华而不奢,就在她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一间书房时,只见勾瑞推了一道暗阁,紧接着那一整个书架便开始颤动,缓缓让出一条幽闭的密室。 林向晚眉头一跳,“勾大人就这样信任我么?” 勾瑞冷笑一声,“怎么?总司大人不敢?” 那密室四面徒壁,却是参差不齐,显然是还有什么机关在,林向晚心下一沉,道:“激将法 ,不错,我只好去了。” 随着林向晚走入,那道暗门便紧紧一合,将她二人关在这暗室之中,压迫感顿生。 “林向晚,我今日自然不是空手来的。”勾瑞一边道,一边自一个白色的锦盒中拿出一份诏书来,递给林向晚过目,“这是太女亲手所写?。” 林向晚伸手接过,诏书的大致内容便是愿君子与交,事成之后,封林向晚为上将军,为武将统领。 林向晚摇了?摇头,“不够,我如今的总司,哪里比上将军差?不过就是俸禄上少了?几斛,我林家又不是缺钱之辈。” “那你想如何?”勾瑞顿时沉下脸来。 林向晚盯着勾瑞看了?半晌,笑道:“不瞒大人,这丞相的位子,我眼馋许久,若我记得不错,大人离告老?还乡不差几载了罢?” “林向晚!你不知好歹!”勾瑞骂了?一句,不知是不是被气得?,竟也跟着笑起,盯着林向晚道,“你有什么能耐呢?你能助太女顺利登基么?” “勾大人!”林向晚道,“若我说我能呢?但?前提是你得?让我与太女亲自见一面。” “你要见太女?”勾瑞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不一样,她上下打?量着林向晚,复又问道,“当?真么?” 对此人的磨磨唧唧程度林向晚实在有些?不耐,皱眉道:“还能有假?” 话音刚落,密室深处的书架后面竟走出一人,衣冠雪白面容清冷,俨然是当朝太女陈弋茹! 陈弋茹眸子雪亮,紧紧盯着林向晚,道:“我说什么来着?今天这趟我定不会白来。” 勾瑞面上神情莫名,只道:“臣先告退。” 此时此刻,林向晚才算明白,原来之前一切都是考验,目的不是要让她急于投靠表明忠心,而是要见到这位太女。 陈弋茹看着林向晚道:“你似乎并不惊讶?” “自勾丞相邀约那日,微臣便想了个七八分。”林向晚道,做出个请势来,“殿下,坐!” 陈弋茹愣了一下,看了?看这空旷的室内,不知要坐哪儿去,正想着林向晚是不是一时口误,就见林向晚跃上一个巨大的木箱,坐了?下来,还冲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陈弋茹忽然笑了?笑,心道这人真是 有意思极了?,便也不顾礼仪地踩上旁边的矮墩,在那木箱上坐了?下来。 “说说,为何要追随蔚王啊?”陈弋茹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微臣不如猜猜殿下为何寻上微臣罢。” 陈弋茹微讶,点点头,“好,你说。” “殿下生父早逝,儿时拜太女皆因?生父荣光,若未有这层,当?年陛下心中属意的太女人选,该当是蔚王,是否如此?” 听她提及自己生父,陈弋茹面色一僵,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层微臣能猜透,蔚王想必早就明白,所以她一直觉得?太女之位应该是她的,明里暗里与太女相争,陛下也对此宽泛毫不约束,如今陛下渐趋年长,太女思贤,蔚王却一直不断拉拢朝臣巩固势力,这些?陛下一概不问,太女以为原因?是何呢?” 陈弋茹回道:“自是想让蔚王与我相争,她若争得?过我,皆大欢喜,易储也不会为人所怨,若是争不过,明面上便算是于我的一场考验,毕竟我到底还是她的女儿。” 见太女神思清明,林向晚满意道:“那殿下如今欲收揽我,是觉得?自己争得?过蔚王,还是争不过呢?” “争不过。”陈弋茹抿唇道,“大梁积年富足,朝廷贪腐风气靡靡,文武百官有近六七成皆是贪慕富贵享乐之辈,不知从何时起,读书不再是为国效力,而是为腰缠万贯,我行清正之风,已触及到许多人的利益,她们又怎会向着我呢。” 陈弋茹的豁然与直率让林向晚心中对这位太女好感顿增,她道:“所以今朝易储已是必然之风,若按寻常路走,微臣敢说殿下你毫无胜算。” 见她这样说,陈弋茹也不发怒,却是问:“那卿所言的不寻常之路,又是什么呢?” 林向晚扬起嘴角道:“顺势而行,就让她做太女。” 陈弋茹脸色一变,竟是耐着性子问了句:“然后呢?” “殿下莫怕。”林向晚徐声道,“如今微臣虽受蔚王倚重,但?蔚王多疑,她定然不会将全盘的胜算放到微臣一个人头上。若不顺她意,她便会起兵谋反,这兵就算不是微臣手下的,也会有别人手下的,最终只是时间问题。” 陈弋茹眉头一跳,“你的 意思是,就让蔚王做了?储君,让她打?消起兵的意思?” 林向晚点头,“对,但?她这个储君一定要成得?名不正言不顺,留下些?口舌与把柄来,此事交由微臣处理,殿下不用担心,以蔚王急功近利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她为太女,头顶便只有陛下,再想让蔚王与陛下失和、生嫌隙、起杀心,难道还不容易吗?” “可......”陈弋茹皱紧了?眉,她望着眼前这个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女子,听着她思虑周密的计划竟像是筹谋已久,而非一时兴起之语,陈弋茹失了?神,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这位京畿新贵。 陈弋茹心中的疑虑林向晚很清楚。 若陈秋明上台,便意味这陈弋茹的身家性命都要交给林向晚一人,她二人此次算是第一次细谈,陈弋茹的顾虑自然是正常的。 林向晚道:“殿下不放心微臣,无妨,但?总该相信你们皇室之人罢?” 陈弋茹动了动嘴唇,心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双眼细细盯着林向晚仍觉得?不可思议,还是道:“卿的意思是?” “十一皇女,陈子清。”林向晚笃定,上次她在陈秋明那里已经试探过了?,陈子清确实有能耐可以左右皇位人选,只是她并不在意罢了。 陈弋茹与陈秋明争得?水深火热,她们不可能没有想过求援陈子清,结果显而易见,陈子清并未出手相助。 陈弋茹沉吟一声:“早年我并非没有与十一妹谈过,可她...并不欲参与朝廷纷争。” 要劝动此人,何其难也。 林向晚道:“事在人为。殿下心中明明清楚能请动十一殿下的唯一筹码是什么,却为何束手束脚呢?” 陈弋茹却道:“已故之人,我不愿为权谋令其又生风波,不得?安息。” 她自己都要火烧眉毛满盘皆输了?,却还在考虑这个! 林向晚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可她却十分佩服陈弋茹这股正气与执念。 陈弋茹真的很适合做个圣主明君,她所需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殿下!”林向晚道,“你既是不愿,那可愿告诉微臣,当?年宫闱之中兰君一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早在观陈子清与陈芮间 的关系态度时,林向晚心中就有个猜测,陈子清的生父会否是兰君?方才陈弋茹的回答更是肯定了?她心中猜想,如今只要让陈秋明与兰君之死扯上些?关系,就算陈子清不插手此事,心中总算也会有几分计较。 一个不顾皇家颜面礼法坚决要占据万贵君的重情之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辱没自己生父的人登上皇位呢? 陈弋茹观林向晚深思冷静眼神坚定,低声道:“当?年母皇是忌惮兰君母族势力,才合人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让兰君灭族,彼时兰君正怀有身孕即将分娩,那孩子便是陈子清!产下陈子清后,兰君气绝身亡,当?时天降异象,华光与乌云俱显,当?时接生的的宫人说,因?是女儿,母皇才没有赶尽杀绝,反将陈子清交由当时的万君抚养。” “这么说,十一殿下与陛下有杀父之恨?这些?十一殿下都知晓?” 陈弋茹点点头,“她知晓,应是万贵君告诉她的。” 林向晚皱眉深思,却又听身侧的的陈弋茹又道:“你可知,当?年兰君,其实还有一个孩子?” “是谁?” “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大火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6、阿晚 当年兰君一词在宫闱已成?忌讳, 且兰君通身发黑、死状凄惨,他?所在的椒兰殿被视为不详, 陈芮下令焚毁,却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年近七岁的大皇子也折在了里面。 “七岁?”林向晚听见这个数字,眸子明显亮了一下,她按捺下心中摇摆不定的惊疑,继而平静道, “确认其人已死吗?可有发现尸体?” 然陈弋茹却道:“尸体在,已叫仵作?查验过,就是大皇子无疑。” 林向晚略一皱眉, 心道难道是她想错了?复又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那个皇子, 是叫什么名字?” 陈弋茹道:“名为陈怀玉。” “陈怀玉......”林向晚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 她心尖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似有万千熟悉的感觉就要奔涌而出,然此种感觉不过刹那, 尚且来不及捉住,就消失殆尽了。 怀玉...陈怀玉。 林向晚于心间反复默念着,她一脚抬起, 踩上身下坐的箱子,神情竟逐渐转得极为温柔,竟像是默念着心上人的名字一般。 “殿下。”她道, “当年验尸的仵作可还在?我想见她一面。” 陈弋茹锁眉道:“宫中早在几年前放出过一批老人,那人也在其中,如今想寻她,怕是有些难。” “殿下可否给个方向?微臣可自行去寻。” “怎么?”陈弋茹挑眉, “你为何对那皇子如此感兴趣?” 林向晚自如轻笑,“殿下不觉得当年此人的死有些蹊跷么?微臣行事喜欢万事俱备,既然殿下不信任微臣,非要一个陈子清,微臣便只好尽全力搏得殿下的信任。” 她这话?说得实在油嘴滑舌,陈弋茹听得亦是忍不住发笑?道:“行啊,倒是怪我了。也罢,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既邀你,此人便当是我的诚心罢。” 林向晚见陈弋茹竟是愿意帮自己寻人,她乃太女,查人自然要比自己方便得多,却还是忍不住建议道:“那殿下切要低调行事,莫让蔚王的人察觉。” 陈弋茹点点头,道:“那就说好了,我替你寻到此人,你便归我所有?。” “殿下真是急性子。”林向晚哈哈一笑?,神秘道,“微臣还有? 一个条件,若殿下能许了微臣这个,微臣必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陈弋茹凝神看她,“你还?有?要求?” “这怎么能叫还有?呢?”林向晚无赖道,“我找那仵作?,本意不过是让殿下信任我!归根结底是替殿下办事!我自己的好处自然还要多要。” 两人说着说着,肩膀已然靠在一处,瞧着不似君臣,竟更像是好友。 陈弋茹被林向晚说得连连摇头,展眉道:“罢了,刚刚我都听见了,你想要丞相之位,是么?我可以答应你,待勾卿告老还?乡,就让你做这个丞相!” 本以为终于可事成?,却见林向晚摇了摇头。 “高官厚禄,非我所愿。”林向晚勾唇道,“我想要的东西,并非钱财名利可买。” 陈弋茹目露好奇,凑着?耳朵去听,“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向晚道:“我想要陈秋明的命。” ...... 夕阳西下时分,林向晚面色如常出了屋,她打了个呵欠,面上带着茫然与倦意,不知所谓地环顾四周,却是丞相勾瑞上前冲她冷笑一声,道:“林大人,如何啊?” 林向晚笑?道:“贵府的床果然舒适,下官这一觉睡得极为舒适。” 到底是朝堂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勾瑞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不屑道:“那就请罢!其他大人都带了自家的内眷走了,林大人还?真是拿我这儿当自家啊。” “什么?”林向晚却是真的慌了一瞬,赶忙抬脚赶往后宅。 她的乖乖难道现在一个人玩?那可真是不得了! 勾瑞见林向晚竟是匆忙地连句拜别的话?都不跟她讲,气得又甩了一回袖子! 就此人还想肖想她的丞相之位!可笑! 梨花雪白,一簇簇结在园中,人影掠过,疾风便卷下几片花瓣,飘扬落地。 林向晚心急如焚,恨不得跑向后宅处,待到那儿一看,果然见她的乖乖形单影只,双手揣在袖中眼神顾盼地望着?前路,显然是在等她。 “心肝儿!”林向晚喊了一声,赶紧上前将男人紧紧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颈侧道,“有?些事,耽搁了。” 云宸目光温绻,柔声道:“无妨,就等了一小会儿。也不冷。” “我听见你一个人在这 儿,都吓坏了。”林向晚反而委屈上了,抱着他?一遍遍抚摸着男人的后背。 一旁站着?的司琴脑袋疼得厉害。 一个人???那他算什么??他?还?在这儿站着?呢!!! 云宸笑出声来,低沉悦耳,拉了拉林向晚的小手道:“回家去吗?” 林向晚点点头,“回家!心肝儿饿不饿?” “不饿......”云宸被林向晚几次三番的称呼唤得有?些赧然,却是止不住地抿唇笑?着?,他?心中忽然有了很?多的释然,心境也跟着?明朗了,看着?林向晚温软的面靥,开口道:“妻主...阿晚。” 林向晚第一回听他这样叫自己,立即竖起耳朵道:“我在!” “阿晚。”云宸又唤一声,微微握紧了林向晚的手,像是酝酿踌躇了很?久一般,轻声道:“我心悦你。” 那一声如私语,却又有些分量,填入林向晚心间。 她目光微动,抬眸看向目光款款的云宸,踮起脚来扶着男人的肩,吻在了他?软薄的唇瓣上。 这个吻带着?十足的珍爱与温柔,林向晚轻轻含吮着男人的唇瓣,云宸也迁就着她,低着头任君采撷,不过一会儿,云宸的唇瓣便被林向晚舔吻得水润发亮,连面色都隐有?几分潮红。 他?刚想拿袖子擦一擦唇上的水渍,还?没来得及碰到,林向晚却拿拇指将他?唇上的水渍抹去。 “走。”林向晚笑?道。 今日云宸忽然有些奇怪,林向晚虽不知其中缘由,但看男人温情款款的模样,心中也涌出无限柔情蜜意。 就连在马车上,云宸也是破天荒地搂着?她不放手,屈就着身子将脸埋在林向晚颈窝里,像只乖巧的小兽。 “乖乖。”林向晚摸着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没有。”云宸道,“就是想妻主了。” “你乖......”林向晚颈侧被那浅浅的呼吸搔得实在有些发痒,忆起方才男人的滋味,不由舔了下唇瓣道,“今儿一天我都陪着你,如何?” 云宸自这话?中听出几分旖旎来,微红着?脸应了。 二人自以为谋划得当,缠缠绵绵地下了马车,可一进将军府大门,瞧见那花花绿绿的一干人,林向晚喉间就哽了一下,云宸更是脸黑。 他?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该死。 林向晚见这些人虽穿着?艳丽,但都十分保守,领口都紧紧束着?,连多余的地方都没露,和他?们初来时大有?不同,一副良家夫男的模样,就连林向晚安插进去的那两个影卫和教坊司的四人也是如此。 “妻主好!”那十几人齐声道,“给妻主请安。” 云宸的脸更绿了。 林向晚轻咳一声,拉过一旁的季痕道:“怎么回事?” “这...”季痕抿了抿唇,“我也不知。” 上次她只是按照云主夫吩咐的,把当初书画的事添油加醋地给这些人讲了一遍。 期间多次提及书画衣衫不整、企图魅惑,却不对林向晚之口味,弄巧成拙,最终惹怒林向晚,被打断双腿赶出了府。 季痕也不知这些人的理解能力是如何的,偏生就品出一个,林向晚喜欢端庄禁欲的,他?等?皆应向将军夫主明迟看齐才是。 于是才有?了今日之场面。 林向晚沉吟一声,只觉得头疼,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罢。” 教坊司那四人是实打实从小为讨女人欢心培养出来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娇甜,腰肢更是柔弱无骨,其中一人款款起身走到林向晚身边道:“妻主,奴等...都正是好时候,妻主打算将奴等晾到何时呢?” 那人近得快要贴到林向晚身上来了,林向晚被他身上那股香粉熏得只想皱眉,却又不知这人叫什么,只好道:“咳...前几日忙得很?,你等?也知我最近刚刚接管一司,还?有?诸多要事要办,等?空闲时罢。” 她顿了顿,又道:“你们都几乎是同时入的府,谁先谁后的,想必你等?心中也没个谱,我私以为,不如来个庙坊制,按表现排序,如何?” 那几人皆是一愣,“何为庙坊制?” 林向晚道:“你们中人学识不一,见识不一,为公平起见,我会让同一人教你们武功,你们应该无一人有武学根基罢?” 府中一片娇花在寒风中瑟瑟,有?人险些摔倒。 “学武功??” “不错!学武功有?何不好?我将军府乃武门世家!嫁进来的男人当然也要有?些本事,还?能强身健体!一月为期,你们都给我好好学!到时候打擂竞争,计分排出先后顺序!”林向晚口吻不容拒绝道,“季痕!带他们下去!” 云宸满脸微妙,看着?那些人惊疑不定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竟然有些想笑。 “妻主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云宸无奈,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林向晚却回身笑着?看他?一眼,“我这不都在琢磨你呢,快随我回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7、危机 夕阳西下, 屋内交息声渐沉,林向晚抵着?云宸的额头, 看着?男人被顶得?失神?的眸子?,轻声道:“在想什么?” 云宸双手俱被林向晚牢牢按着?,只得?借眼神?回避道:“没有想什么......” “为什么总是不?告诉我?”林向晚今夜却不?想放过他,伏低身段又缠上去直视着?男人,道,“你什么都不?愿跟我说?, 可是怨怪着?我?” 云宸浑身一颤,忙解释道:“我怎会怨怪妻主?,我只是......” 林向晚观他紧皱的眉头, 道:“只是什么?” “不?喜欢别人那样叫你。”云宸咬住唇瓣, 顿了顿又道, “妻主?这二字, 应该是不?一样的, 只能由我来唤才对,他们却皆可以唤......” 原来是为这个。 林向晚勾了勾唇, 故意换作一副平静的样子?,随意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云宸本就说?得?极为小心翼翼,只怕林向晚觉得?他善妒, 可林向晚却回驳了他,说?没什么不?一样。 她的声音过于平淡,平淡到甚至有些?漠然。 此时此刻两人又是维持着?这样一副未着?寸缕的模样贴在一起, 好不?难堪。 她竟连一句哄他的话都不?愿讲......云宸心中一痛,顿时失了兴致,他双腿还挂在林向晚腰上,此刻却是收回也不?是, 继续也不?是,只能闪了闪眸光,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林向晚一点也不?明白。也许在她眼里,他就和那些?人一样,只是进门早些?,怀了她的孩子?罢了...... 林向晚是骗子?!骗得?他心猿意马,今日还忍不?住唤出?了心悦她那样不?成体统的话。 林向晚心里一定在笑话他。 看着?男人面上神?情逐渐悲痛,竟是连声音都不?出?了,林向晚摇了摇头,搂紧了云宸在他耳边道:“一样的。” “妻主?是我,将军是我,阿晚是我,林向晚亦是我,不?管你叫什么,怎么叫,那都是我,我都会转身都会回头,都会以一分不?减的爱意去看你,吻你,抚摸你,这其中的重?点并不?是我,而是你!我,不?论是怎样的我,都只要你。” 林 向晚的声音温柔又沉甸,一字一句无端透出?无限的安心来,瞬间?填满了云宸心里那点还来不?及撕开的疮口,甚至让他觉得?心口发胀。 他觉得?眼眶酸极了,又不?想当着?林向晚的面哭,只能深深锁着?眉,露出?一个极难过的表情来。 “妻主?......”云宸轻喃,觉得?自己?真是幼稚极了。 “乖乖,不?委屈。”林向晚连忙吻在他唇瓣上,就着?最亲密的姿势抱住男人,轻抚着?他隆起的腹部,“你为何不?试着?信我?我做了那么多,连你几分的信任都得?不?到吗?” 她细瞧着?云宸漂亮又失神?的模样,继而贴在他耳边道:“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我,毕竟当初是我强求你入的将军府,说?不?定在云哥哥心里,还存着?位别样的女?子?呢。” “妻主?!”云宸听得?连连皱眉,转身主?动将林向晚殷红的唇瓣含住,他整个胸膛都靠了过来,随着?动作起伏摩擦在林向晚手臂上,分明是认真的眉目却又带着?十足的勾人色彩。 林向晚说?得?对,无论是前?世今生,林向晚都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哪怕今生的开头没有他想象中的顺利,但已远远超过太多。 他不?该再去想前?世,想结果,而该珍惜当下的每刻,尽他所有去好好爱林向晚。 男人孕中本就不?该让妻主?夜夜留宿,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都会说?他这个正夫做得?不?够端正,失了夫德,可他就是贪心,就是想日日夜夜缠着?林向晚,都恨不?能长在她身上。 林向晚眉心舒展,尽情享受着?云宸主?动的成果,男人主?动的时候居然还有些?笨拙,林向晚稍微摸一摸他,他就敏感得?不?成样子?。 “乖乖,上来。”林向晚接着?亲吻的空隙哑声道。 出?乎意料的,云宸竟未拒绝。 经过这些?时日精心调养,他的身子?已然有些?丰腴之迹象,比起往昔的苍白,现在的肤色才是雪里透红,看着?更为娇艳,仿若一块质地上呈的雪玉,圣洁得?仿佛披着?这满室的华光。 明明秀色可餐,却又让人忍不?住怜惜。 “娇艳......”林向晚轻轻念 着?这个词,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细软的手指攀在他腰上,眼睛却看着?云宸那双从不?轻易示弱的凌厉凤眼。 此刻这双眼睛俱被旖旎和温情融化填满,露出?款款的柔情来。 她的乖乖终于找好位置坐了上来,唇缝间?溢出?几声细碎,那粉润的唇瓣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来,冲着?她笑...... 林向晚好像把什么都忘了,只顾着?盯着?云宸那张艳色绝伦的脸,觉得?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 遮着?风光无限的帷幔纱幕被暖风掀起一角,飘飘荡荡地坠曳着?,春色撩人罢了。 一轮明月当空,天清气朗,寂静的夜里却是有一黑衣女?子?回到京畿蔚王府,消失在“瀚海长天”那几个字前?。 陈秋明神?态慵懒,倚在书房等着?该来之人。 “如何?” “回禀主?人,今日午时刚过,林向晚就在丞相府消失了约两个多时辰,属下一直细细观察,在其杯中发现了致人昏迷的药物。” “这样堂而皇之下在杯子?里,林向晚也敢喝?”陈秋明道。 “之前?勾瑞一直在问她是否愿意为陈弋茹做事,但其一直在跟勾瑞兜圈子?,什么也没讲。待她出?来时其余宾客已散,属下观其神?态慵懒茫然,瞧着?应是刚刚睡醒。” 这么说?,难道是勾瑞那老东西逼问不?成,给林向晚下药?那这二人岂非不?欢而散?且看明日早朝这二人如何罢。 陈秋明目光沉沉并不?显色,只是问:“还有别的事吗?” “属下还看到,林向晚似乎与她的正夫感情很好,前?日也有人传信来,说?主?人送去的那些?人,她还一个都没碰。” “哦?”这倒叫陈秋明有些?意外。 毕竟在她心里,林向晚并非什么洁身自好之辈,竟何时也变得?这般深情了? 难道她身边那个男人,当真有别样的滋味在? 陈秋明又想起夏时去林府那趟,见到的那个容貌绝色的男人,说?实话,她阅尽无数美人,当时也被其惊艳到,甚至忍不?住上了手。 可后来林向晚示意愿投诚,她不?想与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失之交臂,便打消了那男人的主?意。 现在想想,竟然觉得?有 些?可惜呢...... 就算已经被林向晚用过了又怎么样?冲那男人的长相,她忍忍也未尝不?可。 陈秋明勾了勾唇,道:“孤记得?之前?你说?,在黄漠边境时,是那个云宸不?顾安危,千里奔袭而去,还救了林向晚一命,是么?” 暗卫女?子?顿了顿,道:“是。” 陈秋明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双目中突然浮现出?浓浓的兴味来,“好生有情有义的男儿,孤倒是愈发想尝尝他的滋味了。你说?,孤去跟林向晚要这个男人,她会不?会给?” 那暗卫对陈秋明这般不?知所谓的问话已然习惯,只答:“只怕生出?嫌隙,坏了主?人大事。” “不?急。”陈秋明娇声一笑,“等孤当了太女?,她还能不?给孤么?我倒要看看她舍不?舍得?下这总司之职。” 几日后的早朝,陈秋明在陛下面前?一一列举出?几位贪腐严重?的文官,奏请细查,满朝震惊。 其中的名单牵扯礼兵刑工四部大臣,兼连詹士府府丞一人。 无论真真假假,奏折上写着?这些?人贪污甚巨,随便拉出?一条,都是一天文数字。 詹士府名归皇太女?陈弋茹所管,陈芮盛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对陈弋茹呵斥道:“你给朕看的好门生!” 陈弋茹面露惶恐,连忙跪下认错,“求母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定当彻查!严惩此人!” “不?必了。”陈秋明却是接过话茬道,“新设的卫所监察司是做什么的?这些?本属卫所职能,不?过儿臣看卫所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母皇,这里面的事,还是交给林向晚来查罢。” 陈芮早就注意到自己?两个女?儿对这个新晋的大臣明争暗夺,此次贪污事宜交由此人来做,最为合适,便道:“总司以为如何?” 林向晚出?列道:“臣愿领命。” 唯剩列中的万华瞧着?林向晚的身影暗惊。 之前?就算阿晚打了胜仗归来,也许是不?曾亲眼所见,她从未觉得?有什么变化,可今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林向晚已经变得?完完全全陌生起来,好似与记忆中的半点都不?相同了一般。 “很好。蔚王此次督查有功,若经查 实确有罪证,朕必将重?赏蔚王。” 陈秋明道:“儿臣为母皇尽忠罢了,母皇言重?。” 陈芮盯着?林向晚冷静的神?色,缓缓道:“退朝,林向晚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话音一落,竟是引得?朝上太女?和蔚王都将目光转向她。 林向晚只得?应声等候这些?人走出?殿外,待殿上只剩下她与陈芮时,方?才又听那沉重?的声音道:“上前?来。” 莫名其妙。林向晚心道。 今日陈芮为何突然传她问话?难道是她替陈秋明做事的事败露了? 林向晚揣着?满心疑惑,面色平静走近陈芮身前?,抬头对上这大梁天子?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陛下。”她恭顺道。 陈芮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端详了她一阵,才慢慢道:“你在替蔚王做事。” 那是个肯定的陈述句,带着?十足的威压,沉沉地响在林向晚头顶。 林向晚面上波澜不?惊,茫然地看着?陈芮。 陈芮也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阴沉得?比毒蛇还要可怕,无端让林向晚觉得?头皮发麻。前?世就是此人,一道圣旨,她整个林府就被杀得?一个不?留。 好,林向晚心里忍不?住想,就算陈芮再如何昏庸无能,天子?该有的威压气量却是一分不?少?的。 就这样过了许久,林向晚后背都开始冒汗,才听陈芮又缓缓道,“亦或是,太女?吗?” 原来方?才那一切只是试探。 林向晚暗松口气,端正道:“微臣只为陛下做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8、秀男 政殿的大?门被合拢, 除了?近前服侍的宫人,其余人都皆已退下。 林向晚不卑不亢的声音在清寂的殿内响起, 无端让陈芮觉得?有?一丝好笑。 “为朕?”陈芮嗤笑一声,“你真是拿朕当黄口小儿,你们这?些为官之?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朕还能不知?” 这?句话透着三分的感慨,让林向晚有?些莫名。 她来不及深思,只及时回禀道:“旁人如?何作想, 微臣不知,然微臣家母从小教臣以忠君之?义,微臣只认坐上皇位之?人。” “只认皇位上之?人?”陈芮听?闻这?话又?笑一声, 眼中却无甚光彩, 只知寂寂地盯着林向晚看, 半晌才道, “但愿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林向晚。” 林向晚便双手交叠恭敬叩了?一首,道:“微臣之?心从不会变。” 话音刚落, 后面递上一道折子,那男官适时出声道:“陛下,今年新入宫的秀男皆候在长春宫了?。” 陈芮皱了?皱眉, 面上竟未见丝毫喜悦。 她浑浊的双目转了?转,最终转到林向晚身上,沉声道:“林向晚, 朕今日乏了?,不若就由你去处理一下那几个新人。” 林向晚回道:“陛下,后宫之?事,微臣一个外?臣, 恐怕不妥。” “朕让你去你就去!”陈芮提了?声气?,立马起身瞧着像是要摆驾回宫,旁侧的男官忙来扶她。 林向晚膝行后退几步,目送陈芮离开,不多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落不闻声惊,周围人竟是已然习以为常了?。 陈芮病了??林向晚暗想。 若她果真是病了?,方才见她听?闻新秀入宫时嫌弃的脸色,像是对男色并无追求。 既是如?此,之?后怎么又?会有?许如?良专宠的说法呢? 林向晚心间一沉,愈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默然又?在原地跪了?片刻,才起身都去衣上的灰尘,抬脚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京畿地北偏寒,三月见底,才得?闻几缕花香。 林向晚负手行至东华门,果然在那处见了?五六顶来自各家大?臣的轿子,轿旁站着各家的小厮,主子应该还在里面。 林向 晚上前道:“陛下让臣请各位贵人入宫安顿,烦请贵人们跟臣走一趟罢。” 话音刚落,就听?轿子里一人道:“请我等入宫的自然有?专门的男官,你为何要来?” 好问题!林向晚心道,她也?不知道! 林向晚想了?想道:“陛下吩咐的事,臣只能照办,贵人若不想同来,便在这?儿等着罢。” 此刻东华门正值风口,多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岂不是要冻死了?! 轿子里那人气?急,一下子闯出轿来瞪着林向晚怒道:“好你个无名小官,敢这?么对我说话!” 四目一接,却是两厢一怔。 杨简! 林向晚! 杨简脸上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前世夫妻,纵无恩爱,还得?此人背叛,林向晚再见到他时心中已无半点波澜。 她今生看了?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对杨简当初的行为有?了?多多少?少?的理解,虽谈不上原谅,但也?不至于再动怒。 林家的灭门,归根结底,与杨简无关,他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如?今杨简年纪尚轻,杏眸粉面唇红齿白皆是少?年气?象,对这?样一个养在深闺中的男人,她已无法再去计较了?。 “臣说的是实话。”林向晚略行一礼,道,“走。” 一见着林向晚,杨简顿时咋呼不起来了?,窘然地吐了?吐舌头乖乖跟在林向晚身后,其余人见状,也?只好纷纷从轿子里下来,跟着林向晚走。 “此乃御花园,夏有?百花冬有?雪,闲暇无事时可来赏玩。”林向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为后面的人介绍着,却是越想心中越气?。 陈芮究竟是什么意思?让她干这?个?意欲羞辱?可她也?没觉得?有?多羞辱,反而是陈芮自己的侍君们倒是被她看了?个遍。 后面跟着的好几个年纪比林向晚都要轻些,看着前方不知名姓的大?人身姿挺秀眉眼俏艳,忍不住就要开口多问上几句。 “大?人,御花园有?秋千吗?我从小在家玩惯了?,若是没有?秋千,那该多难过呀。” 林向晚强忍着皱眉的冲动,沉声道:“有?的。 ” 见她这?样闷,几个男孩子相视一笑,又?推一人上前道:“那...大?人可知夏天园子里都有?什么花儿啊?我从小对月季过敏,不知会不会撞上。” “臣对花草并无研究。”林向晚耐着性子回答,额头上的青筋都险些暴起。 “大?人可曾娶夫?”又?有?人笑言道。 “......”走出御花园时,林向晚忍无可忍,回身瞪着那几人道,“既然进?了?宫,就安守好本分,宫里不比外?面,若让陛下知晓你们这?般,必会惹祸上身的。” 她说得?认真且严厉,吓得?几个男孩子瞬间收了?声,眼巴巴地望着她。 林向晚见状才又?接着走,若无其事道:“那边是御膳房,不过各位贵人宫里也?皆有?配置的小厨,不用也?行。” 好不容易带着这?些人与内务府领了?各自的牌子,林向晚又?要负责将他们送向各自的寝殿。 杨简甚是奇怪,始终捏着自己的牌子不给她看,她只好先把这?些人送回去,最后只剩下杨简时,道:“贵人想一个人回去么?” 杨简支吾了?半晌,才把自己的牌子拿出来,上面俨然写着三个字:玉肃宫,合着该是第一个被送走的才对。 现下林向晚又?要折回再将这?人给送回去,耽搁许久,不免有?些火大?,“既如?此,走罢。” 杨简一愣,见她生气?了?,便跟在后面支支吾吾道:“林...林大?人,我..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林向晚沉声道:“无妨。本就是臣分内之?职。” 听?她这?样说,杨简再也?无话,直到两人都到了?玉肃宫,杨简才又?道:“先前...先前我娘上大?人家说亲......” “没有?的事。”林向晚打断他道,“林杨两家,从未有?过什么瓜葛,还请贵人今后能在宫中收敛心性,安稳度日。” 杨简身形一颤,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耷拉着眉眼点头,“多谢大?人......” 林向晚不再看他,转身便走,满脑子都在想,折腾了?一圈,午时都过了?,也?不知她的心肝儿在家呆了?半天饿瘦了?没有?。 路还没走完,在经过一段荒无人烟的竹林时,林向晚腰上一紧,忽然被一双手给抱住了?。 许如?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嗔怨:“大?人上回怎么没来?害奴才一阵好等。” 林向晚一颗将要回家不禁飘飘然起来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暗恼她竟分神至此,这?人悄悄跟上来她都未曾发觉。 “我不是,叫人给你送去了?衣服么?”林向晚道,伸手轻轻拍了?拍许如?良的手背,“把手松开。” “不松。”许如?良就这?么紧紧抱着她,竟也?不怕叫外?人瞧见。 林向晚皱了?下眉,只好又?耐着性子温言道:“阿良,把手松开,让我好好看看你。” 听?她这?么说,许如?良瞬间松了?手,两步行至林向晚面前,道:“大?人可想我?” 林向晚看着他那张熟悉憎恶的脸,难耐地磨了?下牙,才缓缓道:“阿良这?行事作风难道是跟蔚王学的?” 听?她又?提及蔚王,许如?良神情委屈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大?人,上回不是说了?,蔚王待我不好......” 林向晚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想,许如?良应是不舍得?放开陈秋明这?么一块肥肉的,尽管伺候艰辛,不过皮肉之?苦罢了?,这?要是转眼跟了?她,被蔚王发现死路一条不说,怎么就能确定她不会跟陈秋明一样呢? 这?般得?不偿失的行事,不太像是许如?良会做的事。 除非,是陈秋明让他这?般做的。 林向晚回道:“蔚王手下是有?些不知轻重,但你既已跟了?她,怎可再这?般?若是届时蔚王怪罪下来,你如?何是好?” 她只等着许如?良如?何回应,没想到许如?良将头一低,竟是又?往她怀里躲,“大?人会为我求情么?大?人...会不会护着我?” 林向晚舔了?舔唇瓣,险些骂出一句明迟脏话[1],忍耐片刻,才道:“我向来都是疼惜美?人的,怎会瞧着阿良受委屈?上回的衣服,可还合身?” “合身的。”许如?良一边牵着林向晚,一边将她引往太监所,徐声道,“大?人不必担心,上次蔚王殿下不是也?允准大?人与我...便是这?次大?人与我做了?,也?没什么的。” 林向晚冷眼看着他,心道此人未免也?太过热情,现下如?此,以后他 还怎么爬陈芮的床? 万一届时因为她坏了?陈芮的好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林向晚忽然停下,反握住许如?良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我有?一言,不知阿良愿不愿意听??” 许如?良微怔,道:“什么?” “我虽知阿良是蔚王殿下的人,却还是情难自禁,不如?我与阿良做个约定,等他日蔚王与阿良缘分尽了?,我出薄礼,将阿良迎娶入府可好?” 林向晚深笑着,仔细盯着许如?良的表情。 他若心中无鬼,怕是恨不得?现在就答应跟她回去,若是心中有?鬼,怎么也?得?转圜一二,左右这?份好意,许如?良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平白无故多出一条后路来,谁不愿意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收益好惨呀,哭泣 [1]明迟脏话:“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9、脏了 林向晚紧紧盯着许如良的?表情, 面上还挂着一弯浅笑。 许如良灰褐的?眸子闪了闪,悄悄地看了林向晚半晌, 道:“大人此?话当真?” 林向晚点头?,“当真,我跟你保证,如何?届时蔚王殿下若不要你了,我亲自将你接走。” 听她这样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许如良神情微怔, 紧接着又欢喜起来,“大人!大人你知道么??这是阿良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娶我!” 林向晚就看着他欢喜地笑,复言道:“你是知晓我的?作风的?, 喜欢的?, 便带进家里, 不喜欢的?, 也懒得过问。” 许如良想起蔚王送给林向晚的?那些个夫侍, 他是见过的?,个个长相虽是不错, 但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过他呢? 外面人传林向晚的?正主夫郎传得如仙人般好看,他许如良就不信, 他还能?比不过一个孕中的?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许如良欢喜地答着,“大人向来都是重情重义的?, 只是...只是眼下大人还需要蔚王殿下,大人若如此?明显地想要我,怕是蔚王殿下...也会不悦的?。” 听听,小嘴多会说。 林向晚挑眉, 许如良真是替她考虑良多,她感动得都要哭了。 “无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林向晚抿了下唇,道,“你只管放心照顾好自己,今后我乃卫所监察总司,有的?是机会进宫,等我进了宫,我就来看你。” “大人真好。”许如良又是投怀送抱了一番,才捏了捏林向晚的?手腕,道,“那大人...我可走了?” “嗯。”林向晚低声应着,配合地表现出?几分不情愿来。 许如良瞧着她又是掩唇一笑,竟是贴着林向晚的?面颊就亲了一口。 事发突然,林向晚都没来得及躲。 许如良亲完便跑,跑远了还不忘回头?笑着看林向晚一眼,殊不知林向晚僵在原地脸色铁青,待人不见后,狠狠用袖子擦了几下脸,那处立时红了一片。 待她出?宫时,正巧遇上周宓骑马,二人相视点头?,此?刻再装嫌隙难免有些虚伪,周宓便下了马道:“才回?” “嗯。”林向晚 闷声回着,冷冷拿袖子擦着脸。 周宓见她那处红了一片,忍不住问道:“你脸怎么?了?” “脏了。”林向晚道,“回去?要沐浴焚香才行。” “去?哪儿?了?”周宓上下打?量了林向晚一圈,见她周身并无灰尘,更加不解。 “哎,别问了。”林向晚皱着眉头?将手收回,道,“此?次贪污的?名单,你可有过目?” 周宓点了点头?,“陈秋明真是聪明,此?次名单就夹了太女党一人,陛下定然震怒,恐怕对?太女的?态度也差了许多。” 以陈秋明这样的?性格,她还能?懂得步步蚕食,实?在是手段高?明。 “无妨。”林向晚想起那日与太女的?谈话来,道,“过几日大局一定,我再与你说件事,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周宓心中一紧,担心林向晚涉险,忙道:“何事?我陪你一起!” 林向晚身形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洗澡!” - 将军府。 今日林向晚来得这样晚,云宸坐在屋檐下半晒着身子,一边焦急地左等右等。 没说要晚回来啊...... 好不容易听到巷外一声马厮,云宸浑身一抖,连忙摆出?好整以暇的?模样,缓缓起身欲去?迎一迎。 门口走入的?女子风风火火,见他过来,竟是反而瑟缩了一下,道:“别碰我!” 云宸一呆,就看着林向晚急匆匆进了后屋的?汤池还反手关了门。 “?”云宸微眯起眸子,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不对?劲,林向晚哪日回来不是抱着他亲个没够?何时这般过? 总不会是他的?问题。 那就是林向晚有问题! 她是刚从教坊司出?来还是什么??亦或是叫别的?男人抱了?还是...... 云宸神情一变,难道是受伤了不成?才不给他看? 思及她身上那些伤疤,云宸一阵心疼,忙对?司琴道:“快去?给我拿换洗的?衣服和膏药来!” 司琴不明所以,见云宸神色焦急,忙应声下去?办。 汤池内水汽蒸腾,林向晚除去?衣物淌进热水中,开始悉心地洗着自己身上,尤其?是被许如良亲过的?那半边脸,又是认认真真地擦洗了一番,直到泛红到起 皮,触之更有痛感了,才不再动作,松了口气泡在水中发呆。 唉,她刚刚那话是不是说得凶了些?她的?乖乖此?刻不会是坐在床上哭罢? 一想起云宸抽抽搭搭的?样子,林向晚就十分不忍心,想赶紧擦了身子出?去?瞧瞧。 还不及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阿晚。” 男人穿着银丝贴身的?半透中衣,光裸着双腿缓缓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托盘。 林向晚喉间一紧,这地上湿滑,生怕他不慎摔了,忙想起身去?扶。 云宸却?道:“阿晚别动。”然后缓缓走至她面前跪了下来。 他隆起的?腹部就这般搭在□□,他小心地坐好,跪得极为吃力,又因着时常哺乳的?关系,两只茱萸都圆润不少,隔着层薄薄的?衣物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林向晚就这么?看着他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脑子乱成一片。 “阿晚。”云宸轻声唤她,将那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搭上她的?肩背,道,“我想替阿晚擦背。” 在这样的?水雾弥漫下,那声音温柔得都沁上几分蛊惑,听得林向晚腿都软了一下。 “那你......”她声音都哑了,生怕男人跪久了不舒服,便道,“那我抱你下来,你也来泡一泡。” “好。”云宸应她,伸手往自己胸前一挑,那件银色的?半透丝袍就全数堆在了地上,跪坐着的?男人俊美无边,双眼还含着丝丝的?媚意。 林向晚一刻也等不及了,起身托住男人的?膝弯,扶着他的?背,将人带下了汤池。 “热吗?”她贴在云宸耳边轻轻问道,“舒不舒服?” 云宸点点头?,耳尖却?是悄悄红了。 “怎么?突然进来了?”林向晚将他扶坐在略微高?势些的?地方,手指轻抚过掌下如玉般的?肌肤。 “想来看看。”云宸望见他拿来的?伤药,捏了捏手里的?帕子,道,“我给阿晚擦背罢。” “好。”林向晚便转过身去?,由着云宸来擦。 云宸将浸湿的?帕子小心地贴在林向晚后背上,那些地方狰狞依旧,可他却?没瞧见一处新伤来。 背上没有,胳膊上、腹部通通没有。 云宸专注地看着,找寻林向晚究竟是伤在了 哪里,突然发现林向晚有一边脸通红着,甚至还破了皮。 他方才还以为林向晚是热的?,仔细一瞧,竟是微微红肿。 “阿晚。”云宸皱紧了眉,心间跟着一沉。 他的?阿晚如今已是朝廷一品大员,谁敢甩她的?巴掌?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陈秋明那个疯子! 云宸目光凌厉一瞬,却?是十分疼惜地,在林向晚那边的?脸上亲了一下。 “唔。”林向晚见云宸一脸疼惜,心中顿时内疚起来,宽慰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云宸也不打?算问到底,只是轻柔地将林向晚抱进他怀里,贴着那处又亲了两下,温声道:“亲亲就不疼了。” 林向晚心软得要命,抚上云宸的?手,在他唇瓣上回吻一下,浅笑道:“本来就不疼。你乖,别多想,一会儿?洗完,我带你去?庆和斋吃暖锅如何?” “好。” 晚间的?时候,林向晚收到一封未有落款的?信,是夜刹带给她的?。 林向晚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才展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只写着一个地名:京西?四巷。 信上那四字清隽有势,用的?是上好的?龙纹墨,嗅之有淡香,必然出?自陈弋茹的?手笔。 林向晚勾了勾唇,在云宸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好好在家玩,我出?去?一趟便回。” “嗯。”云宸点头?答应。 林向晚自西?院门出?,骑快马赶往京西?,京西?所聚的?都是些讨生活的?手艺人,大大小小的?铺子挨在一起,也没个鲜明的?划分,林向晚挨家挨户地找,才找到了一家铁匠铺。 里面有个面容冷峻的?女人坐在炭火旁,见她进来,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来:“这位大人所需何物?” “我来找个人。”林向晚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你这儿?可有个姓黄的?老妇,前些年在宫里当过差。” 那女人也不收银子,只是警惕地望着林向晚,并不说话。 林向晚只好道:“我并无恶意,只是今年旱灾频繁,朝廷怜悯,派我等给宫里的?老人发些抚恤的?饷银,但我得见到本人才能?给这银子。” 听她这样说,女人的?神情立时一松,道:“正是家母,草民带您 过去?。” 林向晚便跟在女人身后,到铺子里面去?。 她左右打?量,发现这家人过得并不富裕,里间应是用作住所,也没有瞧见男人的?衣物,怕是这女子恁大年纪,还不曾娶夫。 后面连着个小院,屋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和蔼妇人,眼睛却?甚是清明,见林向晚一来,立时便起了身。 林向晚施礼道:“老人家,打?扰了,朝廷慰问,我想跟您单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我进度是不是太慢了呜呜呜_(:з」∠)_我感觉人都跑完了,要不我还是加快点进度罢(...) 最近凉透了,给我点评论,看我康康还有那些天使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0、密室 对于林向?晚的?到来, 那老妇竟十分平静,淡声让她的?女?儿下去, 才对林向?晚道:“说罢。” 宫人进宫素来年岁甚小,这位仵作?更是几年前才出的?宫,林向?晚有些意?外她竟还有个女?儿,不由道:“老人家这女?儿,恐怕不是亲生的?罢?” 老妇对她这般直言也不生气,冷静道:“确非。她乃是老身二十年前无意?救的?一个女?娃。大?人要问?么?么直说便是, 不必拐弯抹角。” 林向?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日?前来, 其实是向?您询问?当年宫中兰君一事。” 听?见这两个字, 那老妇眼神有了些细微的?错愕, 但她面上并未显现多少, 只道:“此人是谁, 老身不知。” 见她否认,林向?晚也不着急, 只是道:“老人家是聪明人,我既然找到了这里来,就说明我对当年的?事并非毫不知情, 您跟我打这个哑谜,有么?么意?思?呢?” 老妇神情微变,道:“兰君的?事乃是禁事, 你说执意?要问?,便将老身的?命拿去罢。” 林向?晚有些无奈,“我并无恶意?,只是眼下这件事牵扯到大?梁未来之国运, 还望老人家慎重。您应该明白,能一直留意?这边,又能做将来圣主的?,该是谁。” “你竟是......”老妇皱了皱眉,想?起那人的?嘱托,沉声道,“你可是护国将军府的?林向?晚?” 这回倒是换作?林向?晚惊讶了,她忙从怀中摸出腰牌,道:“正是。” 老妇仔细看过,深思?片刻,才道:“也罢,那我就告诉你。” 林向?晚忙噤声聆听?。 “兰君十一岁入宫,当年其母族势力其实比如今的?万贵君还要庞大?。但天违人愿,兰君之父当年难产,就生了兰君一个孩子便去了。他母亲与?其父情深义重,誓死不再纳,只等着兰君将来有个孩子好能继承家族衣钵。但万没想?到,兰君竟要嫁给陛下。” “他才十岁时,陛下便处心积虑接近他,拿情情爱爱的?事诓骗兰君,他那时年幼,如何能禁得住情场高手的?撩拨,未经?多久便情根深种,后 来如愿入宫。” “此后陛下密诏其母会谈,自称愿为其割舍一女?,过继到她门下继承家族,其母自然千恩万谢,然出了门,陛下便不认账了,那晚旁听?的?宫人忽然就成了证人,说兰君之母对皇嗣居心不轨,罪定得很快,人更是第二日?就被杀了头。” 林向?晚心中一惊,“那兰君可知此事?” “他第一个孩子方临盆后,才知晓此事。”老妇冷声道,“那时兰君绝望欲死,可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又于心不忍,陛下便是拿捏准了他这一心理?,后来更是......更是不顾兰君意?愿强丨暴于他,将其囚禁在椒兰殿,一关便关了七年。” “七年后,兰君又怀孕,那时宫中已有另一位贵君,就是当今太女?的?父君,太女?当时已五岁,蔚王四岁,万贵君新入宫,颇受陛下宠爱,陛下不愿兰君再有子,加上兰君又从来恨她,陛下便对兰君失了兴致,整日?给兰君灌大?寒之物,兰君知晓那药对孕夫乃是剧毒,还是肯喝。后来实在腹痛难忍,才让小皇子偷偷倒了......” “他没倒。”林向?晚眉头深锁,看着老妇沉声道,“当时陛下眼线众多,他根本倒不了。” 老妇听?了这话竟是微怔,下意?识问?:“那他弄去哪儿了?” “他自己喝了。”林向?晚紧咬着下唇,目光凶骇如狼,“所以?...兰君是陛下亲手所杀,包括他的?母亲,是么?” “...是。”老妇不明地看着林向?晚眼中滔天的?怒气,不由道,“你究竟是何人?” 林向?晚声音沉沉:“我且问?你,兰君姓么?么?” “云。” 简简单单的?一字如一声裂帛,在林向?晚心底破开,她面上冷静无比,心里却在狂喜。 她的?猜想?没错!她是对的?!云宸就是陈怀玉!是陈子清的?亲哥哥! 林向?晚激动地瞬间站起身来,盯着老妇茫然的?脸色看了许久,道:“老人家,你可知十一皇女?陈子清,现在何处?” 老妇神情微动,心道她果然有此一问?,便答道:“你可知万宝楼底下,其实是空的??” 是夜。 林向?晚只身一人赶至万宝楼,思?及上回来到此地还是万华宴请那回 ,彼时她还是个无名无职的?纨绔子弟,难免生出些感慨。 万宝楼的?小厮对她并不陌生,见她面色彷徨,便主动上前道:“楼里有全京城最?漂亮的?美人儿伺候,大?人可愿入内?” 林向?晚照着老妇教给她的?暗号,开口道:“自在娇莺恰恰啼。” 那小厮听?完便平静道:“请大?人跟我来,主子已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 这陈子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好像所有的?事态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般,这样被人盯着的?感觉,让林向?晚觉得很不舒服。 万宝楼分为三层,喧哗非常,然小厮引她进入通往地下的?暗门时,那些声音便瞬间被隔绝在身后,相连的?密道上安静得诡异。 林向?晚心中莫名向?往,这还是她第一次去见云宸的?亲人。 密道周边放着几盏夜明珠照明,修葺还算宽敞,尽头是较外面更为华贵的?桂殿兰宫,竟不亚于陈秋明的?府邸。 林向?晚心下暗惊,这机关修得精妙非常,让她不由想?起精通机关术的?楚家,难道朝中消失的?楚家一直与?陈子清有联系? 那小厮将她送到门口,便道:“里面我等是不可入内的?,烦请大?人自行前去。” 林向?晚点点头道了声“多谢”,便抬脚走了进去。 地面带着规整的?花纹,隐约可见人影,林向?晚渐行深处,终于见到一雪色床帏间,一身形高大?的?美艳男子拥着一稚气未脱的?少女?,二人应是在看着么?么,时不时发笑一阵。 林向?晚站在外面,默了半晌道:“里面可是万贵君与?十一殿下?” 笑声戛然而止,一白玉细臂探出帘外,掀起一角薄纱来,冷淡的?神情打量了林向?晚片刻,道:“她们?怎么此时引你过来?” 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嫌弃。 林向?晚自知自己是打扰了这二人,无所谓地道:“不是说十一殿下等候多时了?” 陈子清微眯着眼,似是没想?到林向?晚有此一问?,便回:“我让底下人就这般说辞于你,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你究竟几时来?” 里面传来几声窸窣的?穿衣声,陈子清道:“去哪儿? ” 万贵君声音极是清冷:“有客人来,我去里面等你。” “嗯。”陈子清便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而瞧着林向?晚道,“你现在都知道些么?么?” 林向?晚自发选了个位置坐下,徐声道:“知道我家那个,乃是十一殿下的?兄长,如此不难猜想?,先前在黄州,十一殿下对我还有救命之恩。” “还算聪明。”陈子清面相虽稚嫩,可周身气质却十分清冷,这样的?场景,让林向?晚总觉得十分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瞧见过。 “十一殿下。”林向?晚直言道,“您可有意?愿插手党争?” “没有。”陈子清回绝得果断,“实话告诉你,这梁朝不论是谁坐了皇位,都得听?我的?。” 林向?晚微顿,想?了想?道:“话虽如此,但太女?无论如何要比蔚王好掌控的?多。” “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陈子清皱紧了眉,“你们?林家的?传统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你先后在陈秋明与?陈弋茹那里表了忠心,若我没有猜错,陈芮传召你时,你也跟她表了忠心罢?如此两面三刀,也不知他看上你么?么。” 话中提及云宸,林向?晚下意?识无奈一笑,“好问?题,我也不知他看上我么?么,当初是他求你,说要嫁给我,是么?” 见此人并未将自己的?诋毁放在心上,陈子清心中莫名,沉声道:“当初可是说清了,他要嫁了你,我二人便自此断绝关系,永不往来!故而,你别想?着利用他的?便利,让我帮你做么?么。” 陈子清细细盯着林向?晚,观察着她的?反应。 从一开始,她就在试探这个女?人,包括有意?让其撞见她与?万父的?亲昵,这是她对自己哥哥择妻标准的?考察,顺便考虑一下这门亲戚,她到底该不该认。 于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子清理?所当然地以?为林向?晚必然会觉得尴尬,然后笑着解释她并没有想?过要利用她的?夫郎。 这是陈子清能想?到的?最?标准的?答案了,结果再糟糕些的?话,林向?晚或许会生气动怒,或是为了谋求利益共同,诋毁自己的?夫郎。 但凡上述事件发生 一个,陈子清都会怀疑自己究竟要不要让林向?晚活着走出万宝楼。 可话音一落,陈子清却见林向?晚皱眉深思?了片刻,然后严肃道:“这么说,吾夫当初求殿下来黄州救我,难道是用了么?么东西作?为交换条件?” 么?么? 陈子清愣在当场。 林向?晚的?回答让她颇感意?外,意?外到脑中甚至有了一瞬的?空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更关心这个?” “自然。”林向?晚见陈子清答非所问?,紧缩的?眉头并未舒展,“还请殿下告知,他允了你何物?” 他还能允我何物?陈子清暗自腹诽,一想?起来当日?她哥哥给她寄的?那封信,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没救了。 陈子清目光深深地盯着林向?晚,转而道:“林向?晚,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但仅此一件,告诉我你的?答案。” 林向?晚想?了想?,道:“那便请殿下帮我查清,他当年吃的?究竟是么?么药?” “林向?晚。你也许没明白我的?意?思?。”陈子清看着她,“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包括扳倒陈秋明,但仅此一件。” “我知。”林向?晚道,“殿下只需帮我查清他的?病根源头,我林向?晚感激不尽。” 半晌,陈子清抿了抿唇,咧出个浅淡的?笑容来。 很好,满分。 上面没了回声,林向?晚莫名,抬眼去瞧,却见陈子清看着她笑得十分热切,或者说是诡异。 林向?晚皱了下眉,不知这人突然是怎么了,刚想?发问?,就听?陈子清又道:“好,我跟他感情素来不错,纵是你今日?不来,我多多少少也会帮一些的?。如此,你可还有话问?我?” “......”林向?晚道,“我能知道,殿下为何选择与?万贵君在一起么?” “这个?”陈子清皱了皱眉,无声回头望了眼万贵君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当初喝惯了他的?奶,便不想?再换了。” ? 作者有话要说:林向晚:“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小剧场之云宸当初给陈子清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吾妹: 黄州事变,阿晚不知所踪,吾心甚忧。然吾左右有夜刹夜狰二人,无法前往石鼓山。 故请增援,速来驰援。 阿晚待我很好,临行前还亲自替我按穴(划掉)按脚,我今已有身孕,不可失她。 求妹妹一定要速速驰援,切莫犹豫!我此生非她不要!倘若阿晚发生意外,我此生再不吃橘子! 怀玉比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1、斩首 八方清净, 四目相对,最终还?是?林向?晚绷不住了, 抬起手冲陈子清竖了个大?拇指。 陈子清憨笑一声?,拍了拍身边的床位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林向?晚皱了下眉,她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以至脱口而出道?,“任雪年, 难道?是?殿下的人?” 陈子清微愣,勾起一丝笑意来,“哟, 你果然是?很聪明的, 这都能想得透。” 林向?晚抿唇去与陈子清坐在?一处, 不是?她想得透, 是?任雪年和陈子清的神情、动作、口吻, 实在?是?太?像了。 “为何,要问我与父君的事?”陈子清道?。 林向?晚摇了摇头?, “他一直有些惴惴,许是?想不清楚我为何喜欢他,但要我答, 我也说不清楚,索性想问问殿下而已。” 没想到得了那么个答案。 陈子清弯了弯眉目,道?:“家兄经历了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也许以后你能明白,也许明白不了,但无论如何,对他好些, 他总是?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的。” 想她林向?晚统共也有二十好几的年岁,竟被陈子清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用这样老成的口吻劝道?着?,这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 “药的事,我也查过,但恐怕此事只有陈芮知晓。我不愿让她知道?兄长还?活着?,也许这件事,只能由你来问她。”陈子清看向?林向?晚道?。 林向?晚与她相视一笑,“殿下果然是?懂我的人。” “你既已知晓他的身世,回去后当如何?” “一切如常。”林向?晚道?,“现?在?这样就?挺好,我等他自己告诉我。也请殿下替我瞒着?。” 陈子清想想就?觉得有趣,满口答应:“可以。” 从万宝楼出去时已是?夜深,林向?晚牵马走在?通往将军府的路上,刚出玉坊,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她握着?阿乌的缰绳的手心?一紧,仍若无其事地走在?街上,一边凝神听着?那些人的脚步与呼吸声?。 四人。 还?有一人,好像不会武功。 林向?晚估量着?将这几人引入一条深巷, 这条巷子虽长,可前些年唯一的出口被封上了,所以是?个死胡同。 她站在?胡同口拍了拍阿乌道?:“回家去。” 阿乌甚有灵性,“咻咻”了两声?便撒开蹄子奔离而去。 林向?晚往前后方看了一眼,然后闪身进了暗巷。 她刚行入深处,两边的围墙上就?突然飞上四个黑衣人,手中拿着?清亮的长刃,精准地朝林向?晚刺来。 林向?晚眼神微眯,闪身躲过一人,抓住那人的手腕直将长刃刺进了另一人的胸口,一人应声?倒地,她拔出长刃,横面又抹了另一人的脖子。 那个被林向?晚钳住的人根本甩不开她的制衡,正?欲扔了手里的刀,紧接上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耳边响起一声?清晰的骨裂,那刺客痛叫一声?跪了下来。 林向?晚从善如流夺过她手中的长刃割了她的脑袋。 眨眼间四个刺客只剩一人,那人目光惊恐地看着?林向?晚,正?欲回逃,还?没跑开两步,背上就?受了一鞭子跪在?地上,紧接着?一把长刃又从她后背穿至胸前。 四个刺客清理完毕,林向?晚走向?胡同口,慢慢等着?那个不会武功的人赶来。 夜里的脚步声?听得很清楚,何况那人还?不会武功,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听上去好像比她还?害怕。 林向?晚默默站在?靠近胡同口的位置倚着?墙,半晌终于等到一个书生模样的清秀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巷口,然后尖叫了一声?见鬼般地看着?林向?晚。 “嗨。”林向?晚看着?她挥手打了个招呼,却不想她打完招呼,这个软弱的女人直接坐倒在?地上。 “让我猜猜。”林向?晚悠闲地打量着?她,“你应该是?刑部侍郎宋芹的门人?” 明日?贪腐的名头?就?要打到刑部侍郎头?上,此人应该是?狗急跳墙,才会出此下策。 当然也有可能是?裁脏陷害,不过看此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应就?是?刑部侍郎无疑了。 林向?晚细细盯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记得宋芹只有一个儿子,那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那书生模样的女子也不说话,只是?紧咬着?唇瓣瞪着?林向?晚。 “若你只 是?一个普通的门人,那你今晚恐怕无法活着?回去了。”林向?晚让开胡同,让此人看到刚刚发生在?胡同里血肉模糊的惨状,勾唇道?,“要不你去陪她们,如何?” “不!”女子浑身一抖,抬了抬腿,竟是?当下尿了出来。 “......”林向?晚嫌弃地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看着?她,心?道?哪里来的如此没见识的孬货,还?是?从刑部出来的。 不过看她衣服穿得料子很是?不错,应该不是?普通的仆人。 林向?晚细细盯着?她,眼前的女子抖得厉害,好似一只濒死的瘟鸡,她有些不耐烦了,甩了甩手里的鞭子便勾住此女的脖子往胡同里拖。 “不!!!”女人拼命地挣扎着?,还?没有两三步,她就?疯狂叫喊道?,“我是?宋大?人的徒弟!她儿子与我已经定了亲!你不能杀我!” 上门妻主? 林向?晚歪了歪脑袋,“你叫什么?” 那女人忙道?:“我叫叶敏!你去问问宋芹宋大?人就?知道?了!我和她儿子已然定了亲!你若杀我她必然会找你麻烦的!” 叶敏?林向?晚觉得有些耳熟,半晌才想起,这不是?廖风雪那个养女么? “原来是?你。”林向?晚笑眯眯蹲下了身,平视着?叶敏,将手上的血迹抹到叶敏白净的小脸上,“你原来在?这儿啊。” 叶敏一味地向?后缩着?身子,也不知林向?晚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颤声?道?:“求你放了我。” “既是?旧相识的人,我怎么也得饶你一命。”林向?晚拍了拍她的脸颊站起了身,“你要好好待在?宋府,好好与宋府的小公子恩恩爱爱,可别再节外生枝啊。” 叶敏浑身一颤,以为林向?晚是?宋芹的旧相识,连忙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回去。”林向?晚道?,“你跟宋大?人说,她这份见面礼,我很喜欢。” 林向?晚换过衣服回府的时候,床上的男子蜷缩着?身子,睡得正?熟。 小骗子。林向?晚心?道?,然后坏心?眼地拿自己冰凉的手摸了下云宸的颈子。 “唔..!”云宸抖了一下,微微睁眼时还?有些不悦,但看清是?林向?晚 ,便将只着?中衣的女子拉进自己怀里,贴着?林向?晚的耳际道?,“奴在?给总司大?人暖床呢,可大?人竟迟迟不来。” 男人身上还?带着?股刚沐浴过的淡雅香气?,伴着?温暖的温度缠在?林向?晚颈间。 “你是?谁家的夫郎?”林向?晚问道?,还?将手摸上云宸隆起的腹部,“怎么大?着?肚子,还?出来接客呢?” 云宸脸上一烫,将林向?晚的手按住,缓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林向?晚失笑回身亲他一口,“不是?你先招我的?” 云宸不说话了,林向?晚便扶着?他躺好,按照惯例替人纾解胸口的胀痛感。 待男人蹙着?眉又拒绝了她几回后,才松开人哄着?睡了。 天色还?没亮,新任总司夜间遇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朝堂。 罪魁祸首宋芹一家皆被下狱,所贪污的钱财尽数上缴国库,女子发配充军,男子贬身为奴。 林向?晚将自己的左手臂用白绢布缠得里三层外三层,实打实地卖了回惨,换得好几日?的不用早朝。 “等等。”林向?晚叫住刑部誊写名册的女官,从她手中拿过毛笔,在?罪民“叶敏”的“叶”字上多添了两笔,变成了一个“计”字,才满意道?,“就?照我这个写。” 那女官也不敢忤逆,乖乖依照林向?晚吩咐的传了下去,因是?首批被抓的贪官,朝廷杀鸡儆猴,宋芹与叶敏二人都被判了死罪,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斩首那日?因天气?甚好,艳阳高照,前来观摩的人很多。 “风雪!”明如澈唤住正?欲往外跑的男人,笑道?,“你去哪儿?” 廖风雪道?:“我见她们都往一个方向?走,想凑凑热闹。” “她们都是?去看斩首的,你作什么去?”明如澈自身后一把抱住他,“那样血腥的场面,怎么能让我的小郎君瞧见呢?” “斩首!?”廖风雪脸色白了白,“真的?” “真的。”明如澈牵着?他的手将他引往屋外,“人是?林向?晚抓的,我还?能不知道?么。刑部的宋侍郎贪污甚巨,被定了死罪,一同被斩首的还?有她的徒弟。” 廖风雪心?头?莫名一阵心?慌 ,他道?:“什么徒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是?姓计。”明如澈一边哄着?他,一边将人往马车上带,“走啦,不是?说好今日?陪我去郊外踏春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姓计?”廖风雪彷徨地望着?人流涌动的方向?心?头?狂跳不止,“哪个计?” “我不清楚呀。”明如澈眨了眨眼,随手拉住一人挑眉道?,“劳烦问一下,今日?斩首的人是?谁?” “是?宋芹和她的徒儿呀,姓计。” 廖风雪急忙道?:“你可知那姓计的岁数多大??” 明如澈死死地盯着?那人,那人便回:“接近而立了罢?听说是?跟着?宋芹多年了,否则也不会一同被斩首呀。” “哦......”廖风雪心?下稍安,可还?是?心?慌得厉害,他也不知道?他今儿个是?怎么了。 明如澈趁廖风雪不注意,给那人塞了一包金叶子,才笑眯眯地缠上来亲在?廖风雪脸上,“好啦,那斩首有什么好看的,真要是?看了,我怕是?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得安稳。你也知道?我近日?在?准备科考,万一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廖风雪听她这么说,终于回了头?,瞧着?明如澈撒娇的模样赧然一笑,“那便听阿澈的,去踏青。” 两人终是?上了马车,向?着?远离京城的方向?缓缓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还是很腹黑的(握拳)感谢在2021-01-03 17:29:51~2021-01-10 15: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暮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柠与鹿 2个;洇墨、暮辞、阳阳阳~、小狗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鱼花火、呵呵呵呵、只喝鱼汤的喵酱 10瓶;木侑 8瓶;风吹过 4瓶;曼曼最帅 3瓶;05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2、夜幸 刑部侍郎宋芹斩首一案, 震惊朝野,从案子宣判到行刑, 仅仅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动作快得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清楚,陈秋明在肃清异党,而刑部侍郎宋芹就是头一个被开刀的人。 但凡是在朝中稍有耳目的人都知晓,蔚王先前招揽过宋芹, 可宋芹贪得无?厌,表面上敷衍着?陈秋明,暗地里还与太女党交好。 这京畿城里, 要是没有资深雄厚的世家背景, 谁敢吃这两头的饭呢。 “你说对么?林卿。”陈秋明阅着?手中的折子懒声道。 “正是。”林向晚面无表情应了, “是微臣欠缺考虑, 必定整改。” “真?的么?”陈秋明的声音不由阴沉几分。 “自然。”林向晚起身, “微臣怎么能寒了殿下的心呢。” “那就说好了。”听她如此说,陈秋明终于满意, “今夜,你必须歇在他们其中一个的房里。” 林向晚目深无?光,恭声道:“好。” 晚春京畿回暖, 新绿染过几簇,寻常只需穿薄衫,仅在夜间会有些?凉意。 西院内, 云宸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来,弯身在厨房里鼓捣着什么。 “哎呀!主子!”司琴发现后吓了一跳,“您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怎么来这儿了?” “屋里闷。”云宸淡声道,“想不想尝尝我新煮的奶茶?我添了些?许绿茶进去,有股清香。” 司琴脸色一喜,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外面一声道:“不行!第一口自然要分给我这个妻主!” 林向晚穿着轻薄的长衫步伐轻快地闪身进厨房,在云宸脸颊上香了一下。 “......”司琴识趣,默默退下,云宸便只好将新煮的奶茶分给林向晚一碗。 “先不急,有事与你说。”林向晚按下了他的手,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候,蔚王今日传我,让我夜幸府上的夫侍,我答应了。” 最后那四字如同一块落石,将云宸方才还明媚着?的神情挫得一下子暗沉下来。 “何时?”他低声道。 “今晚。”林向晚刚说完这二字,就见云宸眼中瞬间升起一片水光,惹得她心尖一紧,忙道,“答 应你的,我都记着?,也不会变。” “那妻主如何......”云宸敛着?眉目,不知该如何发?问。 林向晚却道:“我自有办法!” 转身之际,林向晚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故意没去理会那心情骤然低落下来的男人。 怎么说都是被她捧在手心里哄出来的乖乖,要是再没些长进,那她真?是要怀疑自己一直用错方法了。 正好借这次机会,瞧瞧云宸究竟喜欢她到何种地步呢。 自打上回?林向晚下令,后院这十来个男人整日都苦哈哈地跟着?侍卫习武,说好听点是习武,但其实就是体罚,整日累得他们回房倒头便睡,整个西院安生得不得了。 一听林向晚说习武取消了,今晚就安排他们侍寝,人人脸上都显出真挚的喜悦来。 没想到林向晚铁面无私,沉声道:“时间虽提前了些?,但规矩不可破。尔等?照旧例,一一比试过,我选最优者。” 十数朵娇花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愿意的话。 林向晚自然没兴趣看这些?人比试,转身吩咐下人盯着,对这些?人神秘一笑,道:“那我可就在房里侯着了。” 云宸站在不远处,蹙眉看着?林向晚竟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留人的话来。 “主子。”司琴难过地看着?云宸,“将军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您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云宸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咱们还要看结果吗?”司琴看着?云宸阴郁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看。”云宸甚至坐了下来,冷淡的眸子盯着那群花花绿绿的男人,唇角勾起一丝淡然的弧度来,“怎么能不瞧瞧这些?人学成了什么模样呢。” 十数人站到一块儿空地上,那四个青楼出身的男子倒是同气连枝,互相商量着对策。 “好弟弟,今儿就让了哥哥罢,咱们四个占了头四天,凭咱们的本事,还比不过那些个?” “是呀是呀,那些人各怀心思?,咱们四个总归是一处的,这世间哪有长久的妻夫恩爱,兄弟帮衬才是真的。” 那四人齐齐点头,虎视眈眈地看着?身后那一排花,一人道:“我先来!你们谁跟我比?” “我!”牡 丹一袭红衣,输人不输阵,率先站上前去。 可他终究是蔚王府出来的,这辈子只学过怎么讨女人欢心,然教坊司的蒲柳却是实打实经历过干架的。 只见蒲柳出手快准狠,一拳打在牡丹胸口,牡丹站都没站稳,就坐倒在地。 众人纷纷摇头,觉得实在没眼看。 蒲柳兴奋道:“下一个!” ...... 月上梢头,林向晚等?在房中随意翻看着?书目,对身侧的夜刹道:“陈秋明是否派了人过来盯着?” “不曾。”夜刹道,“过几日就是卫所清点人数的时候,此人想必在谋划如何多加安排自己的人手。” “正好。我等?着?呢。”林向晚笑了笑。 在锦衣卫中,除去周宓给她的心腹名册,仇家还少了几人,如若不出意外,这次陈秋明便能给她补全。 “主人有何安排?”夜刹道。 “静候佳音罢。我记得,宫里的春闱快开始了。”林向晚道,“我的箭法,不知可有生疏。”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妻主,我来了!” 林向晚:“......” 夜刹识趣退下,林向晚沉声道:“进来罢。” 来的男子不是蔚王府的,林向晚心下稍松,直言道:“你可有守宫砂在么?” 蒲柳不知林向晚竟这般直接,怯怯掀起自己一边的袖子道:“在的。妻主当时不就只要处子之身么?” “我喜欢干净的。”林向晚徐声解释,面对面将蒲柳搂入怀中,借过他的身子去反锁上门。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此人叫什么。 蒲柳满脸娇羞,正要多往林向晚怀里蹭蹭,还没觉出个凹凸来,就腰上一软,晕了过去。 “明如澈给的东西果然不错。”林向晚点了点头,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自寻了一方桌椅便作歇息。 她这几日着实是累得紧了,外?面又夜刹守着?,也不必担心被什么人打扰,一放松下来,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梦中她成了亲,在前面骑着?马,后面跟着?顶华丽的轿子,街上不时传来闲言碎语,说林家娶了个教坊司的男人做正夫,真?是可笑至极。 林向晚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成亲那日,她不是和云宸同坐着?一辆 花车吗? 紧接着?,花轿在林府门前落了地,里面的宾客欢声笑语不绝,抬着两只黝黑的眼睛齐齐看着?林向晚,林向晚便转身去迎那花轿里的人。 可探出的那只手,和?她想象中的不同。 是过于苍白而纤细的。 绝对不是云宸的手。 林向晚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去接,那花轿里的人便跌了出来,扑进她怀里,抬起一张陌生又寡淡的脸来。 “你是谁?”林向晚皱着眉道。 “我是小杨柳,少将军您怎么了?”那人回?道。 小杨柳是谁?林向晚失语,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心头又攀上几分熟悉。 他为何还叫她...少将军? “少将军,拜堂罢,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小杨柳道,然后试探着来接林向晚的手。 林向晚却好似被烫了一下,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不,你不是我的夫郎!”她目光紧紧皱起,“我要娶的人,明明是云宸!” 小杨柳一愣,眼角便流下一行泪来,“少将军,您亲自来教坊司点了我的名,您忘了吗?” 她亲自? 与此同时,一些?散碎的光影重重叠叠断断续续,一件件撞进了林向晚的脑子里。 她看见自己与那叫小杨柳的人成了亲,拜了堂,新婚当夜却离开将军府,折往了玉坊。 她似乎是想去寻什么东西,却在一条巷子里,看见一个身着?烟灰长袍的男人。 那男人凤眼薄唇,天资绝色,就那般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林向晚心头忽然漫上无?限的怀念,下意识觉得“他才是对的”,便几步上前道:“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男人神情寡淡而漠然地瞧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与你无?关。” “可是在寻什么人?寻什么路么?”林向晚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已经无?人可寻,无?路可走了。”男人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他身后竟显出一口井来,作势便要跳下去。 林向晚心中一惊,忙伸手抱住了他。 “我在城郊有一处别苑,公子可愿随我前往?”她用的力气极大,怀里的男人挣的力气也极大,却到底没从她怀里出去。 “你干什么!放手!登徒子!”那男人骂着?她,林向晚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别寻死。”她道,“我带你去瞧瞧这世间最有趣的东西。” 男人听她这么说,挣扎的力气小了些?,“什么?” “烟花。”林向晚道,“我买许许多多的烟花给你,你就站在下面看着?天上,便能忘却许多不愉快的事。” “那会烫到我的。”男人皱着眉道。 “有我在,定然烫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会开始慢慢讲前世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3、连梦 最后那场烟花如何, 林向晚已经有些模糊了,亦或者说是那段烟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中一样。 唯剩明亮的月, 和眼前惊艳的人。 林向晚隐约觉得她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又像是突然忘记了似的,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只能在内心无限的纠结中望着身侧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从灰暗只染上些微的光点,就明亮得好像天下那么广远。 “你叫什么?”林向晚紧紧抓着他的腕子,动作却规矩地过分, 中间还隔着一层衣物。 “姓云。”男人的声音清清淡淡,连头也不曾回,只知道抬头望着天。 林向晚却在无形中与他靠近半分, 浅声道:“此姓不妥。” 男人立马皱起好看的眉头, “为何不妥?” “漂泊之物, 又轻又软, 散得太快了。”林向晚轻声道。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 却见男人的神?色竟瞬间怆然下来,澄澈的眸子里还藏匿着几许浓沉的悲痛。 “姓林罢。”林向晚又贴近半寸, 就着姿势将男人圈在怀里,“林扎根地下,求个安稳。” 男人神?色淡淡, “好端端的,姓什么林呢?” “因为我便是姓林。”话音一落,林向晚双臂一紧, 将他抱住了。 这次她抱得很轻,半点没箍着男人,他只需轻轻挣扎一下,就挣得开。 可男人却没有, 反而扬起一抹艳极的轻笑来,荡进林向晚的心里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男人笑着将自己的腰带丢进林向晚手里,“横竖我还没尝过此间滋味呢,找你消遣一下也是无妨。” 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得林向晚一阵蹙眉。 “你是教坊司的小郎君么?”林向晚沉着目光将腰带重新给他系好,男人乖极了,就张开手臂任由她系,就连她故意系得紧了些,也不吭声。 “别寻死。”林向晚温声道,“永远也别轻易就死了,人活在世上,总有些遗憾在的,你没有吗?” “有的。”男人淡淡道,“就是因为那份遗憾太大了,已经抵过了生的欲望。” “那也不行。”林向晚系好了他的腰带,重新将男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 已经满脑子都是想抱他,想要他,根本无所谓此人究竟是谁家的男儿,只知道自己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深深陷了进去。 “你将你的遗憾,分我一半,就不过于大了。”林向晚看着他,“从现在起,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便都给你。” 男人听了这话,竟看着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话我听得多?了,我要你的命你给么?” 这么一个不善的表情,摆在男人脸上却生出几分别样的冷艳来,林向晚一时不忍,吻在了男人软薄的唇瓣上。 她就亲了一下,以为男人必然会咬她,没想到他只是乖乖受着,并未动作。 “你好不会做生意。”林向晚看着他的样子轻笑出声,“你先要了我的命,如?何再要别的?” 男人皱了皱眉,一副不愿跟她多言的样子,可林向晚再想抱他,他却又不曾推开。 林向晚下意识想,也许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意的。 一觉至天明,林向晚是被夜刹摇醒的。 “主人!早朝时辰到了!” 林向晚睁开惺忪的眸子,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失神?许久,呆怔着看向夜刹,哑声道:“我在哪儿?” 夜刹微愣,“在书房的卧间,蒲柳还在床上躺着。” 听见那个“柳”字,林向晚浑身一颤,忙道:“云宸呢?” “在房中!” 林向晚望了望四?周的景色,一种久违的眩晕感?忽然漫上头顶,她好像坐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只是梦中的一切,为何会这般真实?梦里她娶的那人好似有些眼熟? 那她又为何会在梦里瞧见云宸呢? 他想寻死! 林向晚猛地起身,立即往主屋房里追去。 她吓得整个心口都剧烈地跳动着,几步跑得跌跌撞撞,只怕那段路要是再远一些,她都要跑不过去了。 “阿宸!”她闯入门中,正好瞧见男人在穿衣,他一半肩背光裸在外,侧着身子坐着,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林向晚。 眼里半点欣喜都没有。 林向晚却不顾这些,三两步上前将他紧紧搂住,抿紧唇埋进男人颈侧深嗅了一口,才低声道:“别寻死。” 云宸眉目还冷淡着,下意识扶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冷声道:“我 倒也不至于没出息到为此事寻死。” “别寻死。”林向晚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无论何事,分我一半,我都给你担着。” 林向晚越搂越紧,“全部给我都可以!” 她眉眼间皆是浓浓的不舍,浑然不觉云宸面色震惊,愕然地望着林向晚缠在他腰上的手。 云宸眼眶一热,抿唇浅声道:“这话我听得多?了。” “不骗你!”林向晚却道,“都给你,什么都可以。” ...... 屋里静得可怕,只余下林向晚埋在他颈间沉沉的呼吸声,云宸咬紧唇瓣,将林向晚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道:“妻主,你该去上早朝了。” “好。”林向晚应声,“那你在府里乖乖等我回来。” 他才不乖呢。云宸心道。 片刻后,林向晚神?思恍惚地随母入朝,云宸便好生坐着吃饭。 林向晚恢复记忆了?他静静想。 可又好像不像,她若真恢复了,怎会只是这样一个反应?难道林向晚城府已经深至如此?在他面前也要伪装吗? 应该不是...... 云宸随意扒拉着碗里的圆子粥,兴致缺缺。 等到那碗粥都凉透了,司琴便从外面进来道:“主子,蒲柳来了。” “请他进来。”云宸听了这个名字,终于打起几分精神。 蒲柳今日身着黄衫,气?色好得不像是个初经人事的模样,进来便自如褔礼道:“见过主夫。” “坐罢。”云宸指了一处的位子。 “多?谢正夫。”蒲柳过去坐了,徐声道,“主夫,今日便可。” 云宸点了点头,“你的选择很正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蒲柳道:“我等皆是出身教?坊司的,人情世故参得最透,自然知晓如?何选择能让我等获利最多?。” 云宸托着脸颊,弯了弯眸子笑道:“守宫砂呢?让我瞧瞧。” 蒲柳便立即起身拉起袖子给云宸过目自己身上还存有的那块朱痣。 “好极。”云宸神色更加清明几分,“那一会儿,你就按我吩咐你的行事罢。” “是。” 日上三竿,西院的夫侍们多半都起了床,结果一出门,就瞧见蒲柳神清气?爽花枝招展地坐在院子里那个素来只有云宸能用的秋千上。 “知道昨夜妻 主告诉我什么吗?”蒲柳看着他们笑。 “什么?” “悄悄告诉你们,其实妻主对屋里那个怀孕的早就失了兴味,昨晚......要得很是生猛呢。”蒲柳掩唇,笑得十分羞赧。 “你说真的?”雪花不禁道。 他上回在这些人面前可是好生拍了一回正夫的马屁,这人要是失势了,他不就是个笑话么? “自是真的。”蒲柳恼了几分,“我身上可是留着清清楚楚的印子呢!” 白术站在蒲柳身侧,点点头道:“确实是有,我等方才都瞧过了。” “你们几人同是一个地方来的,不会诓我等罢?”菊花狐疑地看着他二人。 “爱信不信!”蒲柳翻了个白眼,对白术招呼道,“走,今儿去做两件新衣裳,回头叫妻主瞧着也欢喜。” 白术立马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给我也做一件罢......” 二人说走便走,留下一院子花大眼瞪小眼。 “今夜侍寝的是谁?”有人小声道。 “好像是海棠。他昨儿不是打赢了白术。” 众人便盯着海棠道:“你可要探探虚实。若妻主真对那人无意,我等便有了晋升为正夫的机会!” 海棠不信,“是不是真的啊?” “自然!同样都是教坊司的,我等出身蔚王府,不比他高贵?”牡丹冷冷睨了眼主屋的位子,道,“整日挺个偌大的肚子在院子里乱逛,我早就看不顺眼他了。” 几人纷纷应和。 却是红芍与绿萼相视一眼,面色阴冷地笑了笑。 “管他真不真假不假呢。”红芍低声道,“总归他生不下这个孩子,对我们才是顶好。” 绿萼道:“我听说他这胎怀得颇为不易,再等几日罢,足月了再毁胎,绝对下了他的命。” “小心行事,那屋里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影卫盯着。” “放心。”绿萼冷笑,“那人是个男的,极好对付。” 主屋内的矮榻上,云宸半倚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块半寸长的木头,正用小刀细细雕刻着。 “主子,小心手啊。”司琴瞧得胆颤心惊,“主子这是在刻将军么?” “没有。”云宸掠他一眼,“我刻木头的事,别拿出去说。” “另外。”云宸顿了顿,勾唇道,“你去替我寻几根长针来。” 司琴不明所以,只得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真的无敌忙呜呜呜,更新时间这周没办法稳定了!可怜可怜我qaq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4、举荐 刑部侍郎案后, 朝中官员立即警醒,涉嫌贪污的都开始拼命撤回自己?的资产, 企图将贪污一?事抹干净。 但其中并不包括蔚王党,这些人?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都稍微收敛低调了许多。 肃清贪腐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够让陈弋茹快速下台,让陈秋明?错觉自己?的准备已经万全。 林向晚上半日始终惶惶,始终惦记着云宸的事, 早朝的内容都没听进去多少。 待万华沉声唤了她?两句,她?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你想什么呢?我叫你那么多声都不应。”万华道?, “晚上去万宝楼吃酒, 你去么?” 林向晚顿了顿, 道?:“万华, 万宝楼究竟是不是你万家的产业?你是不知情还是不愿说?” “我......”万华皱了皱眉, 回道?,“其实?万宝楼是当初万家赔给?我舅舅的嫁妆。” ? 林向晚一?脸“果然是大户人?家”的表情看了万华一?眼, 笑道?:“那你觉得现在这万宝楼究竟算是陛下的,还是陈子清的?” “当然是陛下!”万华道?,“陈子清与我舅舅没名没分!我万家怎会?认她?!” 既如此, 万华应是也不知道?万宝楼下面有个密室的事了。 林向晚挑了挑眉,道?:“晚上我就不去了,需进趟宫。” 万华下意识想问进宫做什么去?突然想起如今林向晚已经在为蔚王做事了, 如何问的出口?话头滚到嘴边便只?好生?生?咽了下去,“嗯。” 昔日无话不谈的好友变成了今日这般,万华眉心压着一?股愁绪。 “下回,我请你去打猎, 叫上明?如澈,再叫几个要好的。”林向晚徐声道?,“这会?儿正是好时候,不过?,等春闱过?了罢。” “嗯!”万华点点头,终于笑了笑。 早朝罢后,林向晚见陈秋明?的方向,似乎是有意进宫,这种时候她?必然不会?多事去找陛下,那就必然是去找许如良的。 林向晚略一?勾唇,忙抄近道?去了太监所,在一?群柴火堆前?寻到蹲身做事的许如良,叫道?:“阿良,可有想我?” 许如良抬眸挤出一?丝微 笑,“是大人?呀。” “怎么还做这些活?蔚王都不照顾你的吗?”林向晚不悦道?。 许如良微愣,听林向晚这回竟不叫“殿下”而是“蔚王”了,生?生?少了几分敬畏之意。 而这称呼改变的来源,竟是因为陈秋明?不曾照顾他。 “大人?,奴才有您便够了。”许如良起身抽着鼻子抱住林向晚,林向晚亦不推拒,用他入怀道?,“我今日便是专程来寻你的。阿良,我们去屋里。” 听她?说“屋里”,许如良便知要做什么了,赧然地点了点头,“大人?随我来。” “可有地方沐浴?”林向晚道?,“我来得急,下朝便过?来了,还不曾......” 许如良忽然转身将一?指贴在林向晚唇上,眸光闪动道?:“大人?都不嫌我是个奴才,奴才又?怎么会?在意大人?这些?何况......” “何况什么?”林向晚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面前?拉下来,改到抓进手里攥着,柔声询问。 “何况奴才方才闻到了......”许如良蓦然红了脸,“大人?身上香得紧。” “我觉得你也香得紧。”林向晚勾了勾唇正要再度抱住人?,却是听院门外道?,“蔚王殿下到。” 许如良面上一?惊,忙道?:“大人?,今日您先来的,叫蔚王瞧见怕是不妥。” “那怎么办?”林向晚反而不着急了,定定站着看着许如良。 “快!快躲床底下!”许如良道?。 “......”林向晚瞥了眼床底,道?,“唉,那我先走了,你便陪她?去罢。” 她?扔下这句话便从另一?条路迅速离开,许如良张了张口,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滋味来。 他突然发现,比起蔚王,他好像更愿意见这位总司...... 本来今日就可顺利成事的,林向晚享用过?他,还不被他迷住?坏就坏在今日蔚王也来了。 许如良面色微沉,想起一?会?儿要受的罪,以及方才林向晚怨怪不悦的语气,一?时间将所有帐都算到了还未赶来的陈秋明?头上。 而林向晚自太监所出,转身就去找了陈芮。 “陛下。”身侧的男官气缕如丝,正轻声细气地给?陈芮按揉着双肩。 “嗯。”陈芮闭目养神,虚应一?声 。 “案上的补身的汤药快要凉了,奴才还是服侍陛下先饮了罢?” 提起“补药”二字陈芮便下意识皱眉,沉声道?:“那药又?苦又?涩,朕不喝也罢!横竖也毫无起色。” 那男官却是脸色一?变,正要再说些什么,只?听外面道?:“陛下!监察总司林大人?求见!” 陈芮紧阖的双眼开出一?丝缝隙,淡淡道?:“宣罢,你们先下去。” 身后的男官福了一?礼,盯着那汤药碗半天,终是没将之一?并带走。 林向晚在外面得到通传进殿时,四下清寂无人?,她?朗声道?:“微臣拜见陛下。” 陈芮懒懒看着她?拜下,无力道?:“起罢,何事?” 陈芮今日气色实?在是差得紧,林向晚听她?说话吃力,暗道?自己?还真得赶紧行事,不然就怕这老皇帝撑不了许久了。 想了想,林向晚便道?:“微臣听说陛下前?两日病了,特来探望。” “有心了。”陈芮敷衍着,“太医院开了药,吃了已尽好了。” “如此,微臣便放心了。”林向晚恭声回了句,状似不经意道?,“不过?微臣在来的路上,瞧见不知哪位贵君在园中散步,瞧着甚是开怀,想到陛下身子应是大好了。” “嗯?”陈芮皱起眉来,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微臣多言了。”林向晚连忙又?跪下,“只?是见方才有位贵君穿着太监服,以为是在和?什么人?玩闹呢,想必得陛下恩宠才会?如此罢?” 陈芮目光一?沉。 先不说,这次新来的那批侍君她?一?个都没去看过?,何况林向晚可是亲眼见过?这些人?的。 上次她?刻意安排林向晚接触这些后宫侍君,就是为了观察这些人?中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底细,最后一?无所获,她?才安心晾了那些人?这许多日子。 这些新人?,怎会?不知太监是多下贱的东西,怎会?去穿他们的衣服? 后宫的老人?只?剩下皇贵君刘氏,气质沉稳又?怎会?穿着太监服乱逛? 陈芮严声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哪个贵君?给?朕说清楚。” 林向晚面上却是一?呆,“并非陛下授意吗?” 她?问完想了想 ,又?是即刻谢罪道?:“微臣该死,当时微臣只?是匆匆一?眼,觉得那人?实?在过?于惊艳,以为这般人?物?定然是宫里的贵君。如今一?想,那人?毫无贵气可言,应就是在太监所当差才对。” 过?于惊艳? 陈芮细细打量着林向晚沉静的面容,一?时陷入无声。 她?听说,林向晚自教坊司娶的夫郎已经足够称一?句惊艳了,那此人?究竟要长成何等模样,才能让林向晚看入眼中? 见陈芮缄口不言,林向晚便知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当年?陈秋明?为何会?将许如良送给?陈芮?林向晚初时以为不过?是美色过?升不忍拒绝罢了。 但仔细想来,其实?这下面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那就是陈芮如今的身子每况愈下,恐怕已不能人?道?。 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后宫那些年?轻活力的新贵人?,如何还能提得起兴趣呢? 然许如良就不一?样了,此人?是个太监,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孕。 而于陈芮来说,专宠许如良,顶多落一?个过?度宠信阉人?的名声,她?本人?的尊严并不会?有半分受损。 这样一?来,既有了美人?在侧,又?维固了面子,这样的好事谁会?不乐意呢? 而今她?让陈芮记住许如良,亲自去寻,无论如何总会?比陈秋明?献上要容易信任的多,这样一?来后续事件便能加快不少。 “你...上前?来。”沉默半晌,陈芮忽道?。 林向晚便起身走上前?去,“陛下有何吩咐?” “你说的那人?,你瞧仔细了?真是太监么?”陈芮盯着她?道?。 林向晚略顿,“微臣看清楚了,确实?穿着太监服,虽然长得确实?惊艳,但举手投足,还是副奴才样。” 后面的话林向晚不必赘述,她?只?看到,陈芮在听到“太监服”、“长相惊艳”几个字后,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好。”陈芮应声一?句,半晌竟是又?说了一?声,“好。” 林向晚目光微斜,瞥见手边案上那碗漆黑的汤药,低声道?:“陛下吃的这是何药?” “太医院开的补药罢了。”陈芮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不愿多言,“你 先下去罢。” “微臣告退。”林向晚又?重重看了眼那碗汤药,方挺直背脊走出了大殿。 殿外一?片清明?,日白?太光,天气大好。 林向晚勾了勾唇,现在只?等将皇太女逐下政殿,抬陈秋明?上位,她?再从中抽丝剥茧,让陈秋明?慢慢离心。 然而这心情还没好上一?阵子,她?就在外面瞧见明?如澈抱着手笑呵呵地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俨然是昨夜那十分好用的香粉。 该死,今晚她?还是不能抱着自己?的心肝儿睡觉。 就冲这点,陈秋明?此人?已然十分该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5、啖乳 “如何?”明如澈眉飞色舞, 冲着林向晚挑了挑眉。 其中内情?林向晚没跟她说清,故而明如澈一直以为?, 那些药是给云宸用的。 林向晚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反道:“今日又只?有这一包么?你就不能?多分我些?” “哎,这东西可宝贝着呢!”明如澈皱眉道,“人闻了它就全无?知觉,教坊司的哪儿敢多给?每回我去求上好半天,才要得这么一点。” 林向晚自明如澈手中接过那包□□, 忽而挑了挑眉道:“我发现这些东西自有它们的妙处在。” 好像每回在床上,云宸都不是很放得开,虽前前后后亲热了不知多少回, 可男人好像从来?没主动跟她求过欢。 除了前往黄州前夜那回。 一想起?当夜场景, 林向晚便忍不住浑身发热, 按捺不住地想要赶紧回去亲亲她的心肝儿, 便对明如澈道:“谢了。我先回去。” “哎, 阿晚。”明如澈唤住她,林向晚回头道, “怎么了?” “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明如澈轻声道。 “自然是。”林向晚忍不住勾了勾唇,“虽然之前我对你诸多敷衍,但我还是在意你的。你说呢?” 听了这话, 明如澈立即“嘿嘿”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道:“那你回去罢,阿雪还等着我呢。” 林向晚点点头, 转身跃上马车。 去了宫里一趟,回到?西院已过午时?,林向晚想起?早上男人看着她时?那冷淡的眼神,心口?却?反而灼烫起?来?。 她下意识理了理头冠, 在外间照了照衣冠镜,觉得并无?哪里不妥,才猫着脚步走入卧房。 “乖乖?”她试探着轻唤了一声,里面没应声。 “不在?”林向晚兀自喃喃,正?欲离开,却?是耳力敏锐,在那重重紧围的床帐内闻见一丝呻丨吟。 只?是短暂的一声,末尾还带着丝丝的颤音,有些惊恐意味。 林向晚的理智告诉她是不是云宸出事了,可她的双脚却?像是被定在原地,怎么也无?法上前一步,一对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里面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声轻浅的疑惑,“咦?” 林向晚舔了舔唇瓣,努力去抑制住自己禁不住产生的无?限遐想,静悄悄地无?声前行,想要再听得清楚些。 “好像不行......为?何?”把自己圈在床帏中的男人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半晌又悄声道,“可是好胀。” “......”林向晚终于有些等不及,悄悄用一指撩开细微的一条缝隙,自那条缝隙中望了进去。 只?见云宸背对着她,满身的袍子堆在腰腹上,露出白?皙光洁的脊背,双手交叠在胸前,不晓得究竟在做什么。 林向晚小心地钻了进来?,一膝跪在床褥上,双手自男人腰侧穿过,唇瓣贴着人耳际道:“你在干什么?” 怀里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林向晚目光下移,就瞧见云宸放在膝上的一个小木碗,碗底盛着少许乳色清液,只?有浅浅的一弯。 再转眼去看男人指尖,亦是缠着同样的几丝。 林向晚滚了下喉咙,爬上床去,捉起?云宸一手,那只?手依旧很漂亮,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因用力而微微发红的指尖十分轻易地惹起?她心上的几点怜惜来?。 而后,林向晚张开浅朱水红的唇瓣,含住了云宸漉湿的指尖。 “嗯......”林向晚发出一丝满意的鼻音,目光逐渐上移,对上云宸怔愣的视线。 她软热的香舌缠上那根微凉的手指,细细从关节舔到?指尖,吞食干净了就去换另一根。 “真有那么胀吗?”林向晚用拇指轻揉着云宸的脸颊,不去管顾他通红到?几欲滴血的耳垂,用嗔怪的语气道,“就非要我来?弄吗?自己不会吗?” 云宸微微蹙眉,咬了咬牙回复道:“又不是我喊妻主来?的。” 林向晚看着他不悦的模样心中愉悦更甚,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不说话了。 云宸脸颊又烫了烫,被林向晚盯得生了几分恼意,一下子甩开林向晚的手道:“别拉着我!别碰我!” “我今日专程来?碰你呢,好哥哥。”林向晚立马坐起?身子,将男人光裸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揽,贴着他耳朵轻声道,“怎么弄不出来??你看,你都捏红了,我都舍不得用这么大?力气。” “腾”一下子,云宸全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目露震惊,对林向晚浑话的认知又提升 了一个等次。 “胡说。”云宸皱紧了眉,摆出自己的长者?风范来?,本欲将林向晚推开。 可他一使劲,林向晚竟微丝不动。 “胡说什么?”林向晚眼神都亮了几分,“胡说你弄不出来?,还是胡说我舍不得?” 她才说了两句,就见云宸一脸的不高兴,好像再多说两句,云宸又要哭了。 林向晚虽然乐见其成,但是总这样打趣男人总归是不对的,于是她讨好地亲了亲男人的脸颊,道:“我来?,你这样用蛮力如何能?出得来??得用巧劲。” 云宸冷笑?一声正?想说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话还没说完,他胸口?便一阵湿热,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林向晚一手抓过两个枕头给他垫在身后,一边握住云宸的手心,在初次的吞咽后,她哑声道:“早上怎么不说?” “早上在生气。”云宸诚恳道,“现在也没消,还在气。” 林向晚禁不住又勾了勾唇,“哦?怪不得今日的味道有些发涩。” 她接得这样顺畅自然,有那么一瞬间云宸以为?她说的是真的,难道这东西还真和他的情?绪有关?然听见林向晚又一阵的低笑?后,云宸终是黑了脸。 “林向晚。”他沉悦的声音就响在头顶,还带着丝丝的颤意。 林向晚抿尽唇上最后一丝湿意,将水润的唇瓣贴在云宸嘴边吻了一下,才问:“叫我干什么?” “今晚......”云宸吐出二字,渐渐咬紧了唇。 从小到?大?的礼教已经刻进他骨子里,男人孕中留妻,就是不齿。 可林向晚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于她来?说,云宸能?有这样的进步,已经非常好了。 “今晚,还和昨晚一样。”林向晚轻笑?一声,看着男人迅速失望下去的表情?,又悉声道,“后半夜,我来?找你偷情?。” “荒唐!”云宸耳根子红了一片,从林向晚怀中钻了出去,别扭道,“今晚也不必过来?了,我一个人睡得宽敞。” “别呀。”林向晚话尾已然染了笑?意,“一个人睡这床到?底大?了些,我早上听夜狰说你夜里蹬了三回被子。” “......”云宸面色一僵。 怎么回事?他睡觉的时?候夜狰还负责给他守夜盖 被子? “林向晚,别让他们盯着我。”云宸光是想想自己夜里睡觉的模样一直被别人看着就觉得羞耻万分,更遑论是三番五次地给他盖被子,他还不知情?! 难道...林向晚在的时?候那些人也在?难怪林向晚每次都要拉床帏! 林向晚看着男人逐渐惊恐起?来?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我在的时?候,她们自然就不在。昨夜我虽是宿在别处,晚上梦见的却?尽是你。” 这句话很好地取悦到?了云宸,将近哄了半个多时?辰,云宸终于高兴起?来?,垂在床边的脚还不经意踢了踢。 这些小动作都被林向晚看在眼里,正?想缠上去再亲一亲,便听外面忽然喧嚷起?来?。 吵吵嚷嚷地听不清楚,只?隐约听见巫蛊、诅咒等字眼,林向晚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立在门旁的司琴面露几分心虚,但还是极快地回复道:“好像是白?术公子和红芍公子吵起?来?了。” “我去看看。”林向晚安抚了云宸一把,便出了房门,只?见院子里果然人头攒动,全都围在一个石桌旁,吵吵嚷嚷地议论着什么。 “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有何证据?”红芍面色铁青,沉着脸望着桌上那个物事,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东西就是在你房里发现的,你还想抵赖不成?”白?术只?是冷笑?,“无?所谓,反正?不是我房里的。” 林向晚走到?他们身后,提声道:“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众人见她来?,立即将声音一噤,红芍面露惊恐,忙开口?解释道:“妻主!我是被冤枉的!” 林向晚借过他身子望去,只?见那石桌上放着一个木人。 木人形制粗糙,唯有那张脸刻得有些精巧,五官凑在一起?,竟有三份神似云宸。 再加上这木人的腹部隆起?,后背还刻着生辰八字,与?其一同的,还有数根长针,分别扎在木人各处,俨然是有人行巫蛊之事,想诅咒云宸。 林向晚目光一深,脸色蓦然阴沉下来?。 “谁先发现的?” “是白?术!”红芍率先道。 林向晚掠了红芍一眼,又转而盯着白?术,冷笑?一声道:“我给尔等一个机会,若 现在站出来?承认,我可以从轻处置。” “但若被我查出来?,我便让他生不如死。” 林向晚寒着张脸,话音一落谁也不敢说话,倒是白?术一脸无?畏,看着当真是没有一点心虚。 “无?人应答?”林向晚等了半天,环视了眼噤若寒蝉的众人,轻笑?一声,“那你们真是找死。” 这整个西院遍布她的眼线,小小拙劣的手段还妄想瞒得过她? 林向晚紧攥着木人,离开后将其丢进夜刹怀里,厉色道:“看看这是什么。” 夜刹看清那东西心头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属下失职!” “何人所为??”林向晚道。 她这声问得势在必得,觉得夜刹定然是发现了的,可没想到?片刻的沉默后,耳边低低传来?一声:“属下不知。” “你怎会不知?”林向晚面露不悦,“这么大?的事,你连谁刻了这东西都不知道?” “...属下失职。”夜刹面露惭愧,“属下确实什么也没发现。” 夜刹素来?训练有素,敏锐非常,若连她都没发现,那......难道是陈秋明的人? “速速查清。”林向晚面寒如冰,指着夜刹手里的木人道,“把这东西烧了。” “是。”夜刹领命一声连忙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6、纵溺 有?人犯了林向晚的大忌。 她面沉如水, 胸中却怒火中烧,手痒得都想将罪魁祸首亲手掐死。 这种事, 她要怎么?跟云宸说?她的心肝儿要是知晓有?人想要害他,还不?忧心地连觉都睡不?着! 她今晚还是莫要宿在海棠屋里了罢? 云宸总归是要哄的。 林向晚站在檐下平复了好?几次呼吸,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面色如常了,才抬脚走进?屋里。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这后宅中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事,今日是巫蛊, 明日呢? 林向晚越想越是震怒,快步走至矮榻旁想为自己倒杯水喝平复心情。 就在她倒水的空档,她余光却瞥见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林向晚弯下身, 两指捻住些微, 放在眼前近距离地观察着。 若她辨识不?错, 这应该是一点木屑。 林向晚皱了下眉, 将目光投向卧室的方向。 “司琴。”林向晚唤了一声, 司琴便即刻上前跪下。 “那个木头人,是夫主?自己刻的吗?” 司琴浑身都抖了一下, 不?知该如何回话?,他至多听出林向晚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在问你呢。”林向晚深邃的双目盯着司琴, 静声道,“你最好?快点回答,不?然?, 可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司琴忍不?住哆嗦着,还以为林向晚要杀他灭口,攥紧袖子惊惧道:“不?...不?是主?子!” 司琴撒谎的本事太低劣了,林向晚一眼就看出他没说实话?。 “是么?。”林向晚淡笑一声, “好?,那你出去罢。” 突然?被赦免,司琴身上一轻,腿都软了,呆呆望着林向晚不?知所?措。 “怎么??等我?扔你出去?”林向晚眸色深深,司琴爬起来转身就跑。 见人终于没了影,林向晚忙道:“夜刹!” “属下在。”夜刹抿紧了唇,方才那一幕她瞧在眼里,主?人心中所?想,她基本也都明白?。 可...... “主?人,主?夫他也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小木人呢?”林向晚打断了夜刹欲图求情的话?,向她伸 出手来讨要。 夜刹一愣,双手将那个还扎着针的木人递了上去。 林向晚不?动声色接过,平静道:“你下去罢。” “......”求情的话?还欲再说,可夜刹见林向晚脸色不?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半晌只?憋出一个,“是。” 待人离开,林向晚才重新端详起手中的小木人来,小心翼翼地将上面扎着的长针摘了去。 她指腹轻轻抚摸着上面残留的空洞,眼底忽然?涌起一丝淡然?的笑意来。 “他图什么?呢?”林向晚轻喃一声,嘴角却始终上扬着。 不?就去别人那儿歇了一晚,也值得他这般吃醋? 她可是净睡在桌子上,到现在后腰还疼呢。 林向晚收起小木人,把它?揣进?自己袖子里,若无其事地踱步往房中去。 屋里,男人还如同她刚离开时那样乖巧地坐着,见她回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林向晚又起了恶劣的心思,“白?术在红芍房里发现个巫蛊小人,似乎刻的是你。” 她的声音那样平静,好?像在说刚刚去散步看到了一只?飞鸟那么?寻常。 云宸动了动唇瓣,不?知该回些什么?。 林向晚盯着他的模样,笑音道:“这些人真有?意思,怎么?会相信这样幼稚的东西。” 她故意将“幼稚”二字咬得很重,只?想看看云宸的反应。 可在云宸看来,林向晚分明是觉得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当作一场笑谈。 她并不?在意他...... 想到此处,云宸就蹙起眉,露出个极难过的表情来不?愿多话?了。 林向晚并不?想放过他,不?依不?饶地将男人圈住,咧开嘴恶劣地笑着:“你说,这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不?是很该罚?” 云宸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挣不?开,便淡淡回道:“你要罚便罚。” “可我?舍不?得。”林向晚声音轻轻,“为了这样的一件小事,我?能把他怎么?样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忽然?逼至云宸心口,他喉间一哽,转过视线不?欲再去看林向晚。 反正...反正他这般又不?是为了争宠,只?是想让林向晚对红芍心生警惕罢了。 随她怎么?想! 不 ?重要就不?重要,小事就小事......谁让他现如今怀着孕,不?好?亲自去处理呢。 林向晚又不?知他缘何如此,她不?知道的,不?知道便也......没关系。 云宸双拳紧握,任由着林向晚埋在他颈侧磨蹭,却是委屈地一个字也说不?出。 阿晚一点儿都不?疼他。 呜。 云宸两眼发酸,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 “就这样两句话?,也值当你难过成这样?”林向晚见云宸唇色都渐渐苍白?起来,无奈地将男人拉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我?是你的妻。”林向晚抵上他的额头,“便是我?,也不?舍得将你欺负狠了,遑论是别人。” 云宸竖起耳朵听着,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阵,就听林向晚又转了话?锋:“然?而,这世上有?一人,再怎么?欺负你,我?也是舍不?得罚的。” 云宸目光微愕,正欲去问个所?以然?,可林向晚却没了后话?,反而用柔软才唇来吻他。 那一吻稍纵即逝,分离后林向晚便捧起他的双手,仔仔细细瞧着:“唉,也不?知道有?没有?刮到手,你伤到自己如何是好??” 这话?乍然?听着有?些无厘头,云宸细品片刻,忽然?揣摩出林向晚的言下之意来,怔怔看着林向晚道:“妻主?知道了?” “笨成这样,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我?知道的。”林向晚抬眸瞧着他,“你也真下得去手。” 听着林向晚半分责怪之意都无的奚落,云宸两边脸烫得灼人。 “就那么?喜欢我?么??”林向晚端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拿唇瓣碰了碰男人红透的脸颊。 云宸小声狡辩:“我?不?笨的。” 林向晚失笑,“这样,我?教你,你以后不?喜欢谁,就告诉我?,我?来帮你做手脚,然?后假装不?知情,如何?” “你!”云宸想说这是什么?话?,可他望进?林向晚戏谑的目光,就难以多说一句话?了。 她究竟是如何发现的?不?应如此...... “下次刻木头,别在软塌那儿了,也就是这边是我?屋里,没人查你。”林向晚终于检查完了云宸的手指,好?在并无伤口,她便满意地在男人指尖上各亲了一口,失落道,“唉, 我?本说今儿你受了委屈,夜里留着陪你呢。” 陪他? 云宸立即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着林向晚。 “谁知竟是某人自导自演,那我?还哄他做什么??”林向晚说罢就丢开云宸的手作势要走,还没起身,就被男人一把扯住袖子拽进?了怀里。 “不?行。”他温声拒绝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晚上,要来。”云宸身上烧得已经忍耐不?住了。 他就不?明白?,为何他不?论在林向晚面前做什么?都那么?容易被发现?怎么?每次他都这般丢人? “来什么??”林向晚故作茫然?。 云宸咬了咬牙,羞愤欲死,“来...来找我?偷情。” 一声轻浅的笑意自林向晚唇间溢出,不?禁长叹:“哎,你怎么?就这么?可爱。” 这样的赞美听在云宸耳中犹如羞辱,他索性将自己躲进?床帏里面去,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你出去罢。”云宸背对着她,负气?般说了一句。 林向晚也知他是当真羞极了,不?好?再盯着人打趣一阵,便柔声道:“那你好?好?歇一阵,届时我?给你带夜宵过来。” 云宸把被子蒙过头顶,没再应声,听见林向晚出去走远了,他才一把拉下被子,面上却尽是讨人的笑意。 林向晚喜欢他! 爱极他了!纵容到这般地步! 想到此,云宸便不?禁抚上自己腹部,低声道:“宝宝快出来罢,爹爹忍不?住想要好?好?抱抱你的娘亲了。” ...... 林向晚上门的时候,海棠已然?沐浴完毕了。 他谨记着从季痕那里套来的话?,穿了件极是紧衬的中衣,跪坐在床上等待着林向晚的夜幸。 未免今夜不?适,他连晚饭都没吃,现下腹中空空,心里也慌得厉害。 蒲柳说林向晚生猛得要命,他会不?会受不?住? 可他私心里其实喜欢温柔些的。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闻门外笃笃两声敲门,海棠连忙跪好?,清了清嗓子道:“海棠在呢。” 门外静了半晌,才响起开门声,声量修长面容隽丽的女子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含笑的眸子斜睨他一眼,无奈道:“也不?来开门,你应一声是什么?意思?” 海棠 连忙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林向晚身旁,看着那一盘子成色可口的菜肴,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我?听后厨说你没吃,这样如何得行?我?将军府差你一口饭吃吗?”林向晚将酒菜摆好?,嘱咐海棠坐下,道,“吃罢,你空着肚子,怎么?伺候?” 本就不?怎坚定?的海棠闻见菜香,肚子都叫了一声,窘然?地看着林向晚。 “还要我?亲自给你递筷子不?成?”林向晚将托盘往他那边一推,自拿了酒壶斟满一杯饮下。 她喝酒的动作自然?流畅,还携着几分风流与?豪气?,海棠戳着手里的饭,呆呆看着林向晚。 “怎么?不?吃?”林向晚饮过酒酿后的唇色鲜艳发亮,在烛光下还闪着淡淡的金光。 海棠瞧得意动,忍不?住道:“我?来陪妻主?喝一杯罢。” “妙极。”林向晚赞了一声,仿佛很满意的模样,话?音一落又觉得不?妥,“这是烈酒,你这样的美人儿,如何能受得住它??” 明明是在说酒,可海棠听得却是红了脸。 “我?……我?可以一试。”他说着为了证明自己一般,自去斟了一杯酒,迎着林向晚的目光饮下。 那酒确实劲大,穿喉而过,辣得他口舌发麻。 紧接着他就觉得脑中一阵混沌,连杯子都没拿稳就昏睡过去。 林向晚看着海棠轻笑,低声道:“今晚可是你自己喝醉了酒哟。”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使们都在哪里!!! 推小姐妹的文! 书名——撩妻手札(女尊) 作者——百俩金 文案——谢曲生为女尊国最受宠的三皇子,还有,他重生了! 重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叫停了喜轿,当场悔婚,并穿着大红嫁衣,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去了城外的一个小草庐,将其中一人给压着和我拜堂成亲。 第二件事,就是将那人身边的桃花全部打散! 第三件事,则是如何让那不开窍的呆子,在本皇子的魅力下化为百指揉。 可是,为何手捧绿茶手札和身知撩人之法的自己非但比不上她手里的论语,就连他的诱惑都完全勾不到人QAQ 所以,到底是假书的问题?还是昨晚上他撩起的腿不白? 不知餍足的重生三皇子×外表温柔内里无情小神医 1、甜宠1v1,双c 2、可能会有双方火葬场 3、努力写甜 冲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7、温柔 具体的过程, 海棠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林向晚似乎特别温柔, 隽丽的面容在烛光下被揉碎成?星星点点,目光深邃而诱人,薄红的唇瓣像雪里的一点梅。 “像海棠......”海棠回忆着昨夜的场景,羞赧难抑。 其?余九人几双眼睛齐齐盯在他身上,情绪不?明。 “再怎么说,妻主?不?也没跟你圆房么?”梨花想了想道?。 “那...那如何能一样。”海棠两颊通红, “昨夜,妻主?可?是亲自给我送了饭的,只是我酒量不?济, 妻主?分明都劝过我了, 我还是......唉, 总之是妻主?怜惜。” 众人都看着他仿佛开了情窦的模样, 面面相觑, 绝大?多?数人眼中的神色已然兴奋起来。 既然蒲柳说林向晚狂野,海棠又说温柔, 那便说明他等伺候林向晚,其?实?是实?在不?必担心会受林向晚折磨的。 然后便是,林向晚好像果真不?喜屋里那位, 寸?谁都来者不?拒。 昨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若真喜欢,林向晚怎会不?去安慰安慰那正?牌夫主?? 她?的温柔与情意是天生?的, 并非独独给了正?夫那一个。 这些人中,不?管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但凡是真心想邀宠的都展颜起来。 他们每人侍寝的名次皆已排好,等着林向晚的夜幸, 无非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将军府西院的主?屋内,“失宠”实?锤的云宸扶着腰呻丨吟乞求不?绝于耳。 “别...别再玩了。”云宸有些恼恨,却又不?愿真的跟林向晚生?气。 “我正?经给你上着药,怎么能叫玩呢?”林向晚精神满满地望着男人那一抹艳色的深红,将手里消肿的膏药涂匀在指尖上给人送进去。 她?微凉的气息就撒在他敏感之处,让他怎么都觉得难堪万分。 上药就上药,林向晚还偏偏乱摸一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像话的妻主?? 云宸绝望地躺着,只好将林向晚的作弄一一受了,一边忍不?住叫她?的名字:“阿晚。” “嗯。”林向晚涂完了药,还在原处亲了一口,那一吻又轻又柔,却是激得云宸瞬间合拢了双腿。 “荒 唐!不?像话!成?何体统!”云宸嗔骂,坐起身子拿水润绝色的眸子瞪着林向晚,脸颊通红地指着外面的天色道?,“瞧瞧外面什么时辰了,你为何今日还不?去上朝?” 林向晚立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来,“心肝儿,你怎么将自己的妻往外赶呢?” 不?过云宸说得没错,她?也确实?该走了,朝中还有诸多?事情要做,她?总也不?能时常缠在云宸身上。 “那我走了,唉。”林向晚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起身穿上外面的朝服,爽快正?欲离去,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身后的男人轻轻道?:“等等。” “怎么?”林向晚回头,就见男人乖巧地跪坐在床上,指了指自己唇瓣道?,“要妻主?......总得先...再......” 林向晚笑弯了眸,佯作不?知道?:“什么?” “......”云宸垂了下眸子,低声道?,“亲一下。” 他还会这样。 林向晚眸间尽是兴奋,贴近在云宸唇瓣上亲了一下,徐声道?:“以后这种东西,可?以多?要些。” “不?像话......”云宸这一声说得小极,上翘的眼尾分明露出几许媚意,自行穿着袍子道?,“你去便是,我等着你。” “好,乖。”林向晚忍不?住又亲他一下,才起身离开,不?知不?觉地消失在后院的房中。 林向晚一走,云宸面上的神情也逐渐冷寂下来,指尖拂过袖子上的褶皱,缓声道?:“夜狰,那药也是时候送到我这儿来了罢。” 夜狰应声而出,“属下近日已刻意疏松过几日的防范,想必他们应能寻获此间规律。” “嗯。”云宸淡应一声,“那今日你便告假,说你月事来了,值守不?能。” “是。”夜狰应声退下。 院内,一直以侍夫身份暗中观察的刘玉与王尹,此刻正?佯装赏花,视线斜斜盯着远处鬼鬼祟祟那二人。 “你确定今日?”绿萼望了眼主?屋的方向,“消息可?靠么?” “放心,没错。”红芍皱着眉瞪了眼远处那两个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寸?绿萼道?,“哎,你觉不?觉得那二人很奇怪。” “是有些奇怪。”绿萼道?,“二人整天缠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事呢。 ” 顿了顿,绿萼又道?:“听说当初,林向晚是召他二人一起侍的寝。” “哦?”红芍挑了挑眉,“有趣。” “药呢?”绿萼道?。 “已经让人带过去了,我只让人带了微量,待寒毒淤积,他身死?是迟早的事。”红芍扬起嘴角,冰冷地看着主?屋的方向。 什么恩宠,什么正?夫的名头,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只知道?,倘若云宸死?了,宫里那位便会取而代之,而他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马车徐徐前行,林向晚倚在榻上,静静听着夜刹跟她?汇报这几日府内的近况。 “绿萼与红芍走得极近?”林向晚低声复述着,心道?红芍昨日刚被卷进巫蛊风波,若他真是陈秋明那边的人,怎会不?知谨言慎行呢? 难道?云宸此行并非真的吃醋,而是想提醒她?些什么? 自从上次林向晚猜测云宸会否也是重生?而来的这一可?能性?后,她?就愈发偏向于从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 因为这样一来,很多?问?题都说得通,她?也不?用去怀疑云宸的用心。 “那,属下需要格外关注这二人吗?”夜刹道?。 “不?必,一切照旧。”林向晚摩挲着指尖,略作着思量。 “这段时间,务必紧着夫主?的饮食穿着,方方面面都检查仔细。”林向晚敛紧眉头,“待今晚回来,我便去会会那个绿萼罢。你安排一下,假戏真做便是。” 夜刹会意,应声而退。 旭日东升,也不?知那日她?跟陈芮说的话,这人究竟有没有听得进去。 不?过她?看许如良神色期翼,倒是一副果真想进林家的模样,真真是痴心妄想。 春闱时刻将近,今日早朝部署的几乎尽是安全防范事宜,锦衣卫作为京畿首任军事机构,保护陛下安危自然责无旁贷。 然如今,京城又多?了一批黑骑卫。 这些黑骑卫骁勇善战,英锐无匹,谁人都知道?这是林向晚麾下的军士,有着真正?上战场杀敌的经验,要说防卫,黑骑卫当首屈一指。 再加上陈芮素来疑心重,陈秋明招揽锦衣卫军士已经太过明目张胆,锦衣卫的人,并不?可?尽信。 那么她?便只能选择林 向晚了。 虽然目下她?还不?知林向晚究竟是在为太女?做事还是蔚王,然现在皇位还在她?的手中,林向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她?这个陛下去。 “此次的军队部署,就由林卿负责,如何?” 若不?是陈芮此时此刻正?看着她?,林向晚都没反应过来这声“林卿”是在叫她?。 “微臣领旨。”林向晚面不?改色接下,不?动声色与陈芮身侧的陈弋茹寸?视一眼。 这次春闱实?在是个良机,足够叫陈秋明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有足够的准备去够那太女?之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今天状态不佳!求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8、过渡 天际阴云密布, 瞧着像是要下雨。 林向?晚站在檐下略顿,迟疑着她是否要再去瞧瞧许如良那边的近况。 横竖今日陈秋明应是不会去找他了?。 犹豫的片刻, 林向?晚已然抬脚,走在了通往太监所的宫道上。 今日是最后一次,过了?今日,许如良便会对她的心意坚信不疑。 上回?她假借怒意抛下了?许如良,此人心中定然纠结万分,毕竟她可是头一?个许了?要娶他的人, 就这么被自己给气走了,许如良必然觉得悔恨。 今次她再去冷着脸说些?温情的话,好像是她果真放不下许如良一般, 定然能消匿了许如良的疑心。 还?没走到, 天上就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林向?晚远远瞧着, 看见许如良似乎是在浆洗衣物。 他们这些?太监, 连宫中贵人的衣物都碰不?得,洗的都是下人的衣服, 还?要负责洗刷恭桶。 如此看来,陈秋明的宠幸,除了给些?银钱, 旁的倒是一点都没有,还?平白叫许如良被人孤立,生存得极是艰难。 林向?晚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那么这于她来说就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了。 许如良就蹲在远处,背对着林向?晚洗着衣服,林向?晚便在原地静静瞧着他。 直到有旁的太监经过,犹犹豫豫地上前问好:“总...总司大人。” 那是两个小太监, 年近二十,模样都算清秀。 许如良略顿一?下,猛地回头看了?过来,呆呆望着林向?晚不?知说什么话。 “二位。”林向?晚从怀中摸出两个银锭,分别塞给那二人,“他的活计,可以请你二人代劳吗?” 两个小太监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去,就交给我二人罢。” 得了?此话,林向?晚才站定,冷俏的眸子睨了许如良一眼,快步向?里面行去。 许如良连忙起身跟上。 地点并不?在屋内,而是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许如良心下暗怅一?阵,看着那挺秀的背影不由开口:“大人......” “嗯。”林向?晚淡应一?声,并未回头,“我只是路过。”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如今井水还有有些?刺 骨的。” 这便是不愿让他浆洗衣服的缘由了? 许如良心头微热,上前道:“大人,上回?是奴才的不?是。” “我都说了?,路过而已,旁的如何,你已无需多?言。”林向?晚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钱,转身塞进许如良手里,她眉目温柔,却不去与许如良对视,只是道,“这应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她前句还说路过,现在又说来看他。 许如良眼下一?热,没去接那银子,转而钻进林向?晚怀里将人抱住了?,“大人,奴才受蔚王所迫,情非得已,奴才又何尝不?愿与大人长相厮守呢?” 林向?晚自不动作,她当然要等着许如良来哄。 她可是一片真心相待,是许如良拒了?她。 “我知。”林向?晚淡声道,“可上回?,阿良不是做出选择了?蔚王心在帝位,今后我之前程,如何能比得上她呢。” “不?!大人待我一?片真心!蔚王她...她不过待我像个玩物罢了?。”许如良越抱越紧,静声道,“蔚王欲将我送给陛下,大人!我不?想去见陛下!” “陛下?”林向?晚心道这可真是巧。 但她还是伸手轻轻抚摸着许如良的脸,“阿良又不是不清楚蔚王之心性,她的想法,我如何能轻易左右呢?” “大人救救我!”许如良紧紧扯着林向?晚的衣摆,眼中尽是恐惧彷徨。 “我说过了?,以我现今的位置,我做不?到。”林向?晚蹙眉,“难道阿良真的想我为了你,家破人亡吗?” “我......”许如良缄默片刻。 林向?晚说得不?错,若林向?晚果真为了她去与蔚王陛下撕破脸,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定按如今形势,蔚王只会杀了?他泄愤,毕竟林家于蔚王还?有大用。 林家...... 许如良眸子亮了亮,轻声道:“若我...我愿意助大人青云直上呢?” “什么?”林向?晚微愣,表示自己没有听清。 “我说......我愿意为大人做事,只求将来,大人能保我荣华富贵。”许如良抿紧了?唇。 什么情不?情的,是他最不?愿相信的东西,唯有权力换得权力,才能让他安心。 “这么说,阿良不愿嫁我?”林向?晚眼中终于流出一丝 温情来,“阿良今日的话,我会好好想想。毕竟我看中的人,也?着实不?愿她人染指,不?论那人是谁。” 许如良听出她话中有离别之意,不?由道:“大人要走了吗?” “我还?要去准备不?日后春闱的行军列阵。”林向?晚故意道,“今晨陛下交给我的差事,莫要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林向?晚话中含了七分的暗示,犀利的目光将许如良的全副心思皆收入眼底。 她略低了?身段,靠近许如良的唇角,缓缓动作几乎顷刻间就要吻上去。 许如良都阖了?双目准备受之,可那一吻没等来,却等来一声质问。 “你在做什么?” 许如良一惊,忙从林向?晚怀里退了?出去。 林向?晚佯作受伤地看了?他一?眼,才将目光转向来人不?善的脸色上,“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周宓面色冷漠,“呵,知道你在太监所有个相好,是什么难事么?” “那倒也?是。”林向?晚无谓地摇了?摇头,虚握了把许如良的手,轻声道:“那我走了。” 许如良红着脸点点头,林向?晚便大步流星离去。 片刻后。 “怎么才来?”林向?晚嫌弃地皱紧眉头,“再晚来半步,我都要和他亲上了?!” 周宓看着她笑,“你这戏做得这么难受,为何还?要坚持?” “你不?懂。”林向?晚挑了?挑眉,“我和许如良,可是有你不?知晓的前世纠葛在呢。” 周宓听她说得玄乎,以为此人在说笑,“那春闱,你准备怎么办?” “那日,许如良会来的。”林向?晚勾唇。 无论是陈秋明,还?是陈芮,亦或是她林向?晚,都会希望许如良能出现在春闱猎场上。 届时再发生些?什么,她可是有信心让许如良对她死心塌地的。 而与此同时——将军府。 “你们究竟是想干什么?”司琴张开手臂拦在外面,怒视着面前几人。 红芍与绿萼暗退一?旁,让向来气性最大的牡丹去当那个出头鸟。 “我等自是来拜见主夫的!你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敢拦我们的去路?”牡丹冷哼一声,将司琴推倒在地。 司琴一个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 眼就泛起泪光来,恶狠狠盯着牡丹道:“我都说了?,我家主子身子不?适!” “我们就是听说此事,专程来看看的。”绿萼笑笑,挽住牡丹的手道,“哎呀哥哥,对人家那么凶做什么?我等进去便是,他一?个小孩还能拦得住我们么?” 随同前来的还?有菊花百合梨花等,听了这话直接越过人去。 绿萼说得没错,他们不过是来探望的,又不?是做什么恶事呢。 “让他们进来。”里面传来一声,听着竟有些?无力。 牡丹最先步入,大步行至卧房,瞥见云宸苍白虚弱的脸色,内心一?喜,却还是先行褔礼道:“见过主夫。” 随后几人也匆匆跟上,齐齐褔礼道:“见过主夫。” 雪花微笑道:“听闻主夫身子不?适,我等忧心不?已,前来探望。” “无事。”云宸抿了抿唇,“许是今日吃食有些?不?对,腹痛得折磨了我好一阵。” “许是孩子不?安分呢。”雪花淡淡笑着,对梨花使了?个眼色。 梨花便忙道:“主夫,我家之前是学医的,我也?略通一?二,主夫若不介意,倒可以给主夫把脉瞧瞧。” 云宸目光微顿,点点头道:“那你过来罢。” 几人皆不?作声,等着梨花的结果。 梨花便施施然上前,将手搭在云宸苍白的腕子上。 “如何?”云宸担忧地问了句。 这脉象果真是大寒啊。 梨花眉头一跳,连忙道:“好像是没什么大碍,主夫可要多?紧着些?身子,近日就莫要吃寒食了?。” 云宸点点头,亲善道:“多?谢你了?。” 梨花便赶紧起身,回?头对同来的那几人点了点头,众人顿时心中有数。 牡丹便道:“这几日也是妻主不在主夫房里,否则怎会不?知来体贴一二呢?” 林向?晚么?她今早刚走呢。 云宸笑容款款,可在别人看来,这笑实在是十分勉强。 又是菊花添油加醋道:“对呀,海棠说妻主体贴起人来真是没的说,昨儿还亲自喂了?饭呢。” 林向?晚还?给人喂饭了!? 端庄! 云宸咬着这二字念了一?遍,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来,“阿晚她素来如此。” 这一?声说得 实在逞强,来探望的几人皆露出会意的笑容来,看得云宸着实有些?窝火。 该死,要不?是还要顾着林向?晚那边的事,他绝对能现下就把这些?人手撕了?。 “梨花既动医理,留着照看一?二罢。”红芍道,“我等便不多?叨扰了。” “等等。”云宸瞧着绿萼道,“今日我见你妆容在这几人中尤为突出,可愿教教我?” 他肚子疼成这样,还?不?忘了?跟他讨教妆容? 绿萼冷笑一?声,若这男人不?是失宠到走投无路了,怎至于如此呢? 便道:“好呀,主夫有意想学,我怎能不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云宸(微笑):留下来,都是好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9、固宠 旁人不疑有他?, 皆纷纷离去,梨花便与绿萼坐在?榻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茶。 云宸静静瞧着?这二人,展眉道?:“我乃正房主夫,决定今夜谁去妻主房里?的权力还?是有的。” 话音一落,二人目光皆是一亮。 “为什么呢?”绿萼道?。 “这其中的道?理,难道?还?用我与二位说明么?”云宸瞧着?绿萼,开门见山地道?, “你是蔚王府的人,横竖也已经嫁到林家来了,就该好好安身立命才是。而我如今有孕在?身, 固宠艰难, 自是需要帮手的。” “可就不知你二位谁更愿意呢?”云宸挑眉扫向身侧的梨花。 之前他?得到阿妹传信, 红芍、绿萼、梨花与雪花这四人中有人大有问题, 蔚王让他?们入林府, 是有别的目的在?的。 其余人倒不足为惧,只是遮掩这四人的幌子。 于是他?假借白术之手, 以巫蛊之事,让红芍浮出水面,不论红芍有无问题, 林向晚势必会注意到他?。 如今又留了梨花与绿萼,倒是可以借此好好试探一番。 话音一落,梨花与绿萼对?视一眼?, 都不知该不该信。 可大户人家的正夫,又的的确确以此手段固宠的不少。 何况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梨花和绿萼的侍寝排名?,都太过?靠后了。 万一中间生了什么变故, 他?二人侍寝岂非遥遥无期。 想了想,梨花率先道?:“那主夫需要我等为您做什么呢?” “我想有个女儿。”云宸温和地笑着?,“但是这胎多半是个男儿,如今后院侍夫越来越多,我想你二人今后能助我再怀上一胎。” 如此一说,二人心下?都有些了然?。 有了女儿,等同有了依靠,便是失宠也不会过?得太差。 绿萼低敛着?眉目不言,梨花犹豫片刻,便道?:“若我愿助主夫,主夫能将我排到何日?” “今夜。”云宸眸光熠熠,“但我瞧方才有个人对?你颐指气使,我却不知是那人不好相与,还?是你没有主见呢。” 那人便是红芍! 其实梨花方听了红芍命令般的话语,心中亦隐有不适,但为大局,还 ?是忍了下?来。 没想到这在?别人眼?中也是这般明显,梨花抿了抿唇,脸色都僵了下?来。 “若我不曾记错,那人似乎还?不曾侍寝,那就和你一般无二,为何那样与你说话?他?对?别人也那般吗?”云宸徐声道?。 绿萼心下?微敞,心道?这正夫有点东西,上来就晓得挑拨离间了,便正色道?:“主夫说的那人是红芍罢?红芍与我说话时,但也还?算客气。” 这便是说梨花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了。 先前说好的一同对?付这个正夫,没想到现如今绿萼先拆了桥,红芍更是挡了他?的路,梨花皱了皱眉,辩解道?:“我不过?是懒得与人计较罢了,毕竟人眼?中只需看到站在?自己前方的人才是呢。” “前方的人要看,但我们后宅中的男人素来腹背受敌,梨花未免眼?界过?限了。”绿萼款款一笑,竟是当面驳了梨花的面子。 绿萼......梨花脸色更沉了。 云宸暗自打量了此人一眼?,悉声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帮我的了?” “主夫既然?要相帮,自然?要寻个聪明会邀宠的,不然?便是再多,也是一窝不得宠的,留着?又有什么用呢。”绿萼抬眸与云宸相视一笑,话中又不乏对?梨花的讽刺。 妙极。 云宸面不改色,继而道?:“我却想看看你二人的诚意,我听说前日有人做巫蛊之事陷害于我,你二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梨花略顿,想争回半分薄面,便道?:“东西是在?红芍房里?发现的,是白术揭发的,我看这二人都脱不了干系呢。” 这便是要宁可错杀,切勿放过?了。 云宸静声佯作思索,这里?面可有一个还?是他?的人呢,如何错杀? “你说呢?”云宸看向绿萼。 他?忽然?发现不知是否巧合,绿萼的模样竟和他?有着?几分相似,尤其是神态,连云宸自己都觉得新?鲜。 当初陈秋明可是瞧过?他?的模样的,她刻意安排这么一个人进来,是想做什么呢? 绿萼面上微顿,心中却十?分清明。 红芍此人,他?虽与之走得近,但此人一心想的是杀害这个正夫而后金蝉脱壳。 万一届时林向晚追究 起来,红芍自己走了,他?岂不是要受牵连。 于是他?索性在?这儿把红芍卖了,在?云宸面前还?能留得几分好话,还?能让之推他?去给?林向晚侍寝。 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绿萼弯了弯唇,道?:“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主夫说呢。” 这人倒是谨慎。 云宸笑着?看了梨花一眼?,“你先去外室吃茶罢。” 梨花心中惊疑万分,一时也只好硬着?头皮下?去。 见人走了,绿萼便道?:“其实红芍几次隐晦地透露过?他?欲谋主夫之位,只是我当时觉得他?信口开河,并未放在?心上,后来他?房里?出了那样的事,我虽不知事实真相如何,却在?当时下?意识觉得,那就是红芍会做出的事。” 绿萼三言两句坐实了红芍的罪行,却又只说他?也是猜测,只是有了红芍的前言再加上此事,听上去就极容易让人信服。 要不是那木头人确实是云宸自己刻的,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那你觉得,我应如何应对?红芍呢?”云宸道?。 “绿萼生性喜静。”绿萼慢吞吞道?,“但也知心存恶念之人,一旦做了恶事,便不会停了。” 故而还?是斩尽杀绝的好。 云宸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来,淡淡地笑了一声,“很?好,我很?满意你,那你便回屋去等着?消息罢。” 绿萼平静道?了声:“多谢主夫。”,便退下?了。 此人走了,云宸便将外面那个叫进来,道?:“你考虑得如何?” 梨花一愣,他?以为云宸早已和绿萼谈妥了,没想到还?有他?的机会。 “主夫。”梨花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此人倒是比绿萼好拿捏的多。 云宸便顺着?他?道?:“你也知,我还?是喜欢心思纯良的人,方才那人,有些厉害呢。” 梨花也忙道?:“正是主夫!你看那人惯会花言巧语,届时哄得妻主听了不该听的进去,如何是好?而且他?与那红芍素来亲近呢。” 这三人各执一词,根本就不属一派。 若真是同为陈秋明做事的人,怎会动不动就要殃及另一人的性命呢? 云宸皱了皱眉,按陈秋明的风格,向来不会只 交代给?一人做事。 看来另一人必是雪花无疑了。 想了半天,云宸觉得有些头痛,怏怏道?:“你二人不如竞争罢,谁更得宠,我便助谁。” “...是。”梨花便起身退下?,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云宸应是向着?绿萼那边的。 万一绿萼届时得宠,再有这正夫相助,他?们这些连林向晚的边都没摸上的人,岂不是更没盼头了? 梨花面色深沉,心道?他?可不能让机会白白失了去。 同这些人斗了一下?午的心思,云宸早就乏得紧了,他?往暗处看了一眼?,道?:“那药是何人放进去的,可有看清?” “看清了。”夜狰道?,“似乎不是蔚王府的影卫,倒像是杀手组织的人,不精,也不够高明,但身法?还?不错。” “哦?”云宸微微蹙眉。 这么说,这府上还?有旁人盯着?? 红芍身后那人,会是谁呢? 日薄西山,林向晚终于将春闱防御的草图布置了七七八八。 “设些难度,但务必让此图纸流露出去。”林向晚说着?将东西交给?周宓。 “记住一定要让人看到,是锦衣卫所为。” 周宓了然?于心,点头应下?。 “接下?来你去干什么?”周宓道?。 “我之前派往北地探查的人已经回来了。”林向晚道?,“确有大批农田受蝗灾影响,加上干旱,许多田地都无法?耕种?。过?不了多久,朝廷会分发抚恤下?去,届时让蔚王的人动手,将之劫走,再以太女名?义上门抚慰,有了这些基础,届时太女卷土重来,会好过?许多。” 周宓点了点头,“春闱那日你要带的那些锦衣卫,我已然?点够了数目,是想用她们做什么?” 林向晚神秘道?:“届时你就知道?了。” 朝中事毕,林向晚上了回府的马车,对?前来迎接的夜刹道?:“晚间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夜刹沉吟一声,皱着?眉道?:“似乎不用准备,主夫已经安排好了。” 林向晚微愣,“谁?” 夜刹舔了舔唇瓣,将今天下?午夜狰告诉她的事情一一对?林向晚转述了一番,道?:“故而,主人好像直接过?去也可以。” “他?主动往我房里?塞 人?”林向晚皱紧了眉。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又爱吃醋又爱发脾气的宝贝哪里?去了? “你确定?” “确实乃夜狰亲耳听到。”夜刹顿了顿,“听说不止一个,梨花也在?其中。” “......” 好啊,妙极。 “还?有一事,主人。”夜刹道?,“今日有人在?主夫的饭食里?下?了毒,似乎是寒毒。” “寒毒?”林向晚目光一凛,“与他?之前所服药物同源么?” “同属一物!”夜刹道?,“已然?交给?大夫查验过?了。” “是么。”林向晚声音淡淡,盯着?前路轻笑一声,“那看来我们得先去找趟红芍了。” 作者有话要说:悄咪咪,你们猜红芍会被怎么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0、差距 归于林府时, 还需片刻才至饭时,林向晚与夜刹一前一后走入红芍所在的屋子。 屋里静悄悄的?, 那道身影似乎正坐在桌边做着什?么。 林向晚对夜刹使了个眼色,夜刹便会意地守在外间,林向晚则大步流星走入,将坐着的?红芍拦腰抱起,往床上带去。 红芍口中发出一声惊叫,片刻后发现是林向晚, 便瞬间不再挣扎,只用略带惶恐的?眸子盯着林向晚,唤道:“妻...妻主?” “几个问题。”林向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如实回答, 我便不会为难你。” 林向晚两手完全钳制住人, 从身后将红芍捆得结结实实。 “但若跟我耍花样, 我就把你的?指甲一个个拆下来, 懂吗?” 她说的?语气实在是平静极了,没有一点威慑力, 唯有这背对的姿势让红芍觉得分外不安。 但红芍仍然未将林向晚的?话放在心上,一心只道是为了区区巫蛊小事,他还是被栽赃的?, 怎么可能? 林向晚也?并不在乎红芍心里怎么想的,只问:“那寒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红芍一顿, “什?么寒毒?” “很?好。”林向晚一手猛地用力,耳边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凄厉的?声音响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乍一听有些渗人。 再看时林向晚满手通红, 染的?俱是红芍的?血。 红芍食指血肉模糊一片,疼得浑身抽搐起来,那阵剧痛实在太过突然,他根本毫无防备,惊恐地挣扎起来。 “别动。”林向晚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再问一遍,哪里来的?” “......”红芍一脸见鬼的表情,忙道?,“宫...宫里的?!” “谁给你的??” “我...我不知道!”红芍抖着身子,瞬间感觉到了另一指上被附着的?力道?,疯狂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个太监!是个太监!!” “详细说说,长什么模样?”林向晚道?。 “很?好看,个头七尺有余......”红芍努力回忆着,“他给我看了信物,说他是蔚王手下的?人,与您...有私情,说您......慕他极深。” 果然是许如良。 林向晚轻笑一声,“我确实慕他极深 。” “.......”红芍背对着林向晚,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此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觉得要是林向晚果真倾慕那个太监,他这指甲断得真是冤死了。 “他为什么要让你给云宸下毒呢?”林向晚道?。 “说是......他想做您的正牌夫主,不想低人一头。”手指尖疼得钻心,红芍眼眶都湿了,再被逼一逼绝对要哭出声来。 “许了你什?么好处?” “银钱...说等他做了主夫,就放我离去,让我自己安身。”红芍战战兢兢,生?怕林向晚一个不顺心又给他拔下一片指甲来。 这很?奇怪。并不符合常理。 林向晚皱紧了眉。 许如良如今并未与陈芮有何瓜葛,怎么会用到当年陈芮陷害云宸所用的寒毒呢?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蔚王给的??原因何在? 林向晚陷入深深的疑惑中,她松开了红芍,轻声道?:“我给你双倍,咱们玩玩反间计,如何?” 红芍惊恐地看着林向晚,握紧了自己的?伤处不住缩着身子,不知该不该信。 海棠不是说林向晚温柔极了吗?都是假的?! “你看,我是监察总司,今后林家总归是我当家。”林向晚徐声商量着,“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还没进门的太监,也?不愿相信我么?” “若...若我不答应呢?”红芍试探着道?。 林向晚直言道?:“那你可能得死。” “......”红芍连连点头,“唯总司大人马首是瞻!” 那一声“妻主”,打死他也?不敢再叫了。 “好孩子。”林向晚和蔼地看了眼红芍,“从今日起,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异心,你是知晓后果的?。” 红芍后背发凉,跪坐在床上连连应声。 “夜刹,给他上些药罢。”林向晚吩咐一声,便往主屋里去。 夜刹虽说那药有夜狰盯着,云宸半点没沾着,可她想想还是觉得心疼极了。 斜阳入室,松烟锦衫的?男人正伏案阅卷,还很?有精神地拿着毛笔批来画去,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林向晚静静瞧了片刻,趴在窗棂上轻声道?:“该吃饭了。” 云宸笔尖一顿,转头望向床边逆光而立的?林向晚,那点余晕 颜色恰到好处,将穿着劲装的?女人硬是托出几分的?温柔来。 “还不是很饿。”云宸回了一句。 林向晚便进来盘腿坐在那张几案的?对面,托着脸颊笑眼盯着云宸看,“那我等?你一起。” “......”云宸不自在地挺了挺后背,状似不经意道,“晚上呢?” 林向晚看着他笑,“哎呀,晚上某人不是都替我安排好了?是去绿萼还是梨花,还不是听他的?么?” 云宸耳尖烫了烫,抬眼瞥见林向晚袖子湿着,便伸出指尖去碰了碰,道?:“怎么湿着?” 对于男人这般不自然的转移话题,林向晚也?不急着戳破,摊开掌心将男人一只修长的素手握住,解释道?:“沾了些脏污,便洗了洗。” “这样。”云宸静默下来,漂亮温润的眸子注视了两人十指相合的?地方一阵,勾唇道?,“我忽然觉得饿了。” “想吃什?么?”林向晚闻言,便起身贴在云宸额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抱你去屋里用饭罢?” 云宸垂着眸子拒绝:“我自己会走。” “可我想抱你。”林向晚说着便双手环在云宸腰下,用力在男人臀部一掂,就将人揽进了怀里。 对于这般姿势,云宸似乎还是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攀住林向晚后颈道?:“我又重了不少?。” “没关系。”林向晚贴着男人的?薄唇亲了亲,“生?下来就好了。” ...... 云宸面上粉得厉害,忍不住往林向晚怀里窜了窜,道?:“你抱我紧些,我都觉得我要摔下去了。” “我怕压得你不舒服。”林向晚又亲他一下,不再拖着男人玩,安安稳稳将人抱到床上坐好,笑眯眯道,“其实今儿我将庆和斋的?暖锅给你带回来了,今次的汤酸中带辣,喜不喜欢?” 云宸一听,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应答:“喜欢的。” 乖成这样,叫林向晚忍不住顺着摸了摸云宸的脑袋。 “晚上我去绿萼那儿瞧瞧,他身份似乎不简单,你平时小心着些。”林向晚一边跟人解释,一边习惯性地给男人按摩舒展着腰背。 这几个月以来,云宸确实丰腴不少?,原先抱在怀里还有些轻飘飘的?,如今手感却是舒服极了。 就是时而会因为自己腹部的肌肉不见了,独自难过一阵子。 乖乖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林向晚静静想着,好在近日瞧着终于骄纵了些,还能给她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今晚的?绿萼。 “嗯。”云宸点着头,受用地半阖起双目。 若是能选择,谁愿意自己的?妻主整日去别人房里宿着?便算是什么都没做,便是旁的?男人多看林向晚一眼,他都觉得吃味。 “对了,以后红芍那边,不必关注了。”林向晚埋在他颈侧深吸了口气,“我刚刚去找人谈了谈,他身后那头跟宫里有关,你别插手。” “...好。”云宸被弄得发痒,索性躺倒在林向晚怀里,肆意享用了一阵导引按摩。 待二人腻歪够了,布置暖锅的?下人才进来,忙活了一阵,热腾腾的香气?便溢满屋里。 云宸想了想觉得自己真是不像话,如今不光不必跟妻主行礼问安,还要妻主来伺候他,现下更好,连吃饭都不挪去外间,直接在卧室里用了。 用过晚饭,林向晚又抱着云宸去汤池洗好了,才折身出了屋,往绿萼那边去。 夜幸的事并未提前知会,林向晚是突然过去的,屋里的?人好像被吓了一跳,受惊似的给林向晚褔礼请安。 林向晚看着来人就是一阵的头大,心道?这种?日子她得过到什么时候去? 但还是从善如流挤出个笑来,“我听夫主说,你唱曲唱得不错?” 绿萼面上一僵,只好笑着回:“主夫抬举了,只是学过一阵子。” “听听。”林向晚向绿萼点了点指尖,便坐在桌子上,对外面道,“送些酒菜,我要听他唱曲。” 几个下人应声去了,绿萼便开始唱。 腔调听着倒也?过得去,林向晚没想到自己胡诌的?借口,还真被这人给接住了。 可见来将军府前还是认真准备过的?。 “之前海棠应该跟你说过。”林向晚听他终于唱完一曲,道?,“事前,我喜欢用些酒,希望你酒量不错。” 绿萼点了点头,“妻主放心,我饮得。” 说这边施施然上前来,接过林向晚手中那一大白一饮而尽。 林向晚看着他饮下,深邃的?眸子暗了暗,起身搂住绿 萼腰,道?:“你比海棠酒量好许多,那我们去床上。” 竟是这般直接。 绿萼双颊红了红,点着头随林向晚走,暗道?这酒果真够烈,他只饮了一杯,心口便烧得厉害。 “坐。” 朦朦胧胧的,绿萼听见林向晚这样说道?。 他应声坐下,便感觉到林向晚来解他的?衣服,脱了外袍,又解中衣,直到露出手臂来,忽听一声疑惑的?“咦”声。 绿萼瞪大了双眼,刚想问一句怎么了。 接着他循着林向晚阴暗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自己胳膊上本来该有守宫砂的?地方......竟空空如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1、前世 “怎么回事?”林向晚冷声质问道。 然而?绿萼惊诧地看着自己光洁无物的手?臂, 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并未与人有过事端,前几日?沐浴时他还瞧见过, 近几日?浴时不曾关注,守宫砂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竟不知! “妻主!”绿萼顿时慌乱起来,反复看着自己腕上,哀戚地望着林向晚颤声道,“原是有的!我对天发誓!” 林向晚却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双眸子里毫无波澜。 但绿萼知林向晚定然是心中震怒,他好好的朱痣没了, 如何解释得清楚? 绿萼急得都要流出眼?泪来, 正待无措之际, 突然心生?一计, 忙道:“妻主可是听了正夫的话, 才来我这里的?” 林向晚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是又如何?” “那就是了!”绿萼信誓旦旦道, “正夫今日?留我吃茶,晚上便要妻主您过来,这摆明了是那茶里有什么东西, 接着再?让妻主误会于我!妻主!我愿受验身!请妻主莫要被此等诡计所?骗,还绿萼一个清白!” 林向晚冷冷地望着他。 东西是她方才下在酒中的,可在一段时日?内让人的守宫砂消失。 可这人竟张口就陷害云宸, 林向晚冷笑一声,实在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你确定吗?”林向晚静声质问,“我听说下午一并去的还有梨花,若梨花身上完好, 你这污蔑正夫的罪,想如何受罚?” 绿萼瞳孔骤缩,万没想到林向晚竟也?知梨花的事,脸色一白彻底没了辩驳。 只好讨饶道:“妻...妻主恕罪,我也?只是一时慌乱妄下了定论!妻主也?知这守宫砂可是关乎我等男子的清白的!” “可它?现在已经没了。”林向晚眉间涌起一丝不耐烦,“若是一直不出现,你还能让我留一个跟别人睡过的破烂货么?” 绿萼望着林向晚铁青的脸色,紧咬着唇瓣一脸苍白。 “我留你些脸面?,自己去外?间歇着罢。”林向晚随意摆了摆手?,一副兴致顿失的样子。 绿萼惨白着脸色也?无话可说,低声应了声“是”便去了外?间的榻上。 林向 晚挑眉看着里屋的床,心道她终于不必再?睡桌子了。 只是她方觉得放松下来,心头又漫上一丝忧愁来。 她逐渐发现一个规律,好像每夜只要她不跟云宸睡,她就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那些梦境陌生?又熟悉,有时甚至让她有种身临其境之感,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那些事一般。 “夜刹。”她轻声道,“给?外?面?的人下些迷药,让他睡得死?些。” “是。” 这夜的困意比林向晚想象中的还要猛烈,她几乎是刚挨上枕头,就像是被魇着了一般,一下子就陷入深深的睡梦中去。 然这回的梦境,比及之前不再?是身临其境的悠然体?验,而?是如走马观灯一般,一幕幕重重叠叠的虚影接连撞进?了林向晚的脑子里。 她看到那晚与云宸看到的烟花,在最后?一簇最为绚烂的烟花下,她拉过云宸的袖子,对着男人绯色的薄唇吻了上去,她听见自己对他说:“美人,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那晚是她的大婚之夜,她却在一间上好的厢房里,和一个在路边刚认识的男人过了一夜。 过程如何已然记不清了,眼?里唯剩男人雪白的肌肤,臂上鲜亮的痣,以及咬紧唇瓣也?无法封住的呜咽呻丨吟。 那夜之后?,林向晚便花钱置办了处宅邸,那处宅邸的模样十分眼?熟,竟然就是这一世?她为谢容所?置下的那处。 而?她也?终于想起她之前所?见的那个生?脸的新婚夫郎,便是万宝楼聚会那夜,被万华逼死?的小杨柳。 至此林向晚终于顿悟,她所?看到的这些根本不是梦,而?是她的前世?! 夹杂在灭门与今世?之间的一世?,是她和云宸缘起定情的一世?。 然而?在这样的一世?中,林向晚却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先是秋闱她拔得头筹,轻轻松松坐上户部侍郎之位,而?后?林煜进?宫之事迫在眉睫,她同样找上谢容,用的却不是今世?这般的入赘手?段,而?是让谢容假扮女子,当街毁了林煜的名声。 林煜几度妄图寻死?,她亲手?割断了林煜上吊的绳子,冷漠道:“不就是被看了身子,也?值得你这般要死?要 活?” 话音一落,林煜绝望而?悲痛的眼?神看在她身上,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自那以后?她兄妹二人分道扬镳,再?也?无话。 林向晚看见自己极度仇恨陈氏,朝中素与蔚王陈秋明水火不容,蔚王欲杀她泄愤,她几次都躲过一劫,主动?请命出征黄漠边境。 但在这一世?,她相帮的人不是乌达丹,而?是乌达沁,合谋拖延战争,造成大梁需要林家的假象,这便是为什么有了在山上营地那一梦,她的母亲气得用鞭子抽她,父亲却来护着她。 因为她为了林家的一己私欲,而?将黄州百姓陷于水火。 更因她告知了双亲重生?一事,在此事之后?,母亲便觉得她根本不是重生?,而?是得了失心疯。 “陈家能坐得的江山,我林家有何坐不得!”林向晚听见满目仇恨的自己说出这样荒谬的言论来。 与家人分裂,更无朋友交心,林向晚看见自己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多疑,后?来甚至草木皆兵,夜夜都被灭门那日?的噩梦缠身。 此时此刻的林向晚作为一个旁观者,却也?在高度共情着,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每日?都在担心因自己一时不慎,让林府重蹈覆辙,灭门惨案又会落到林家头上。 林向晚看得手?脚冰凉,亲眼?看着自己杀了杨景天与杨简,诛杀陈秋明未果,还对陈芮下了几次毒。 可每一次的精心谋划,就像有人在头顶盯着她一般,每一次都会被人破坏和干预。 便是如此,她开始愈发地怀疑自己,觉得天命无从逆,性情也?愈加暴戾和不可控起来。 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云宸。 凡是那晚她去找了云宸,在男人身侧睡下,她就会变得格外?安心,甚至一夜无梦。 男人会用自己温暖而?宽大的怀抱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再?将柔软的唇瓣贴在她额头上,唇瓣上,脸颊上...... 无论林向晚是以怎样的心情去的,她总能被云宸哄得渐渐安心下来,然后?窝在男人怀里一觉好梦,亦或是不知餍足地折腾男人一宿,尽情从云宸身上讨着她想要的。 但不管是两种之间的哪一种,她都会在第二日?的清晨毫不犹豫地离开, 然后?隔上好几日?再?来。 一日?她来得很早,冷着一张脸,身后?却牵着阿乌,说要带云宸去过他的生?辰。 “今日?......不是我的生?辰。”男人又露出憨傻的表情呆呆望着她。 “我遇见你那日?,你便已然重生?,那天的日?子就是你的生?辰。”林向晚不由分说拉着云宸上了马,慢跑在罕无人迹的林荫小道上,她从身后?将男人抱住,扯下男人的裤子又讨要了数次,二人一身黏腻,便去河道清洗。 刚洗好身子,天上却下起大雨,将她二人的衣服淋了个透湿,林向晚便拾了柴,在一间废弃的旧屋里生?了火,与云宸躲雨。 云宸被她折腾得累极,小声地说饿了,她便又冷着脸出去给?男人寻吃的。 最后?只采回一些蘑菇之类的菌子,煮在锅里熬汤,云宸喜欢极了,偎在她怀里将那一整锅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林向晚望着梦中的那锅蘑菇汤发怔。 她猛然想起,几个月前,云宸也?亲手?给?她做过这样的蘑菇汤,他那时说是别人教的,但其实...... 云宸果然如她一般,也?是重生?而?来的! 林向晚魇得极深,皱着眉想醒却醒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愈发地魔怔,终将失道。 直到有一日?,她偶然在书房听到母亲亲口说要奏请陛下,将她烧死?。 林向晚说不出自己听了这话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周身忽然脱力,身心俱疲起来。 当天下午,她又见到了传闻中与万贵君苟合的陈子清,被告知云宸其实是陛下的大皇子,原名叫作陈怀玉。 “你现今太危险了,树大招风。”陈子清面?无表情,一对与云宸神似的眸子寒得像冰。 “离开他,我自会让他过得很好,但你只会拖累。” 至此之后?,林向晚心中唯一的慰藉也?被剥夺,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什么也?不剩,亲人、友人、心爱之人,都在厌她弃她,而?她也?深知自己争不过命运,难逃一死?。 那晚,林向晚失魂落魄地寻到了云宸的小院,将还未来得及出声的云宸紧紧吻住,抱着他又去了床上,头一次不顾男人挣扎哭求地疯狂索取着。 直到云宸沉沉睡去,她睁着眼?,认真又深情地望着他,伸出手?一遍遍在男人脸颊上轻抚着,唤他:“怀玉。” 每唤一声,她的心就愈冷一分,最后?竟有些期待起她的火刑来。 她是逆天回来的外?来者,双亲兄友喜爱的林向晚,早就死?在许如良的刀下了,即便再?回来,她也?不是她了。 林向晚,本就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给点评论呜呜呜呜哭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2、再续 猩红的大火缠上周身?的时候, 林向晚并没觉得有多?疼。 相反,她觉得很冷, 浑身?都冷,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心里,仿佛坠进冰窟一般。 耳边喧哗着,她似乎听到有人在笑,在那些嘈杂的笑声与议论声中,林向晚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哭声。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若她猜得不错,那应是她的父亲。 林向晚几乎在同时,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父亲通红着双眼, 泣不成声的模样, 还有她的母亲是如何揽着她的父亲, 神情冷漠地?看着这场火刑。 只有执念至深的人才会重生。 林向晚听见有一个声音这样道。 那她该是要?死了, 她这辈子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 桩桩件件累积下来,不愿再回顾一遭了。 她没有执念了, 如是化成灰烟,于她是最好的结果。 也不必再亲眼看一遍林家是如何被灭门的。 围观者数千,那么多?的人神情或冷漠、或幸灾乐祸、或迷茫, 但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被火舌侵蚀的女子,被亲生母亲断定为疯魔的林向晚,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她就那么生生受着, 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林向晚满目猩红,她的双眼早就被浓烟熏至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无尽的红。 没有执念了罢, 她如是想?着,心头却漫上无限的不甘与空荡来。 “对不起啊......”她哑声这样念了一句,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这辈子痛恨陈氏至深,可不想?到头来会爱上一个流着陈氏骨血的男人。 云宸瞒她瞒得那么严实,若她此生再多?分出?一些时间?来陪他,她是不是就能自己发现这个秘密了? 她总是欺负男人,都没怎么对他好过...... 林向晚突然开?始无比渴望和思念起云宸的怀抱来,她有些后悔了。 如若男人再也等不到她回去了,会不会哭呢? 最后一丝光洁的肌肤被火舌吞噬殆尽的时候,林向晚的神识也彻底断了,她开?始坠入漫长而无边的黑暗之中。 无数仇恨、凌乱、绝望与冷漠的心情,带着足够浓烈的压制性充斥着林向晚的头颅。 她皱 紧了眉,额头上都开?始冒起冷汗来,双手紧握成拳,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你?当真该死!林向晚。”耳边是母亲失望而气愤的话语。 “哥哥要?嫁人啦。”林煜穿上火红的嫁衣时,也没有再用那双温柔的眸子注视她,“以后,阿晚好自为之罢。” “我们......恩断义?绝了林向晚。”明?如澈皱着眉用复杂厌恶的目光看着她,“从今以后,我明?家与你?再无半分干系!” “林向晚!”万华骑在马上嬉笑着看她,“怎么?还当自己是天之骄子呢?” “你?们看她的眼神好可怕...”有人低语。 “快让孩子离她远些!” “林家的孽种!” “你?们听说了吗?她险些掐死自己的生父!” ...... 无休无止的尖叫与谩骂,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身?上,可林向晚却不能叫喊,也无从哭泣,她只能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漠,宛如无感地?看着世人。 林向晚心里深深清楚,没有人再在意她了。 等待着她的,就只有无尽的深渊,等她万劫不复,然后归于永久的沉寂之中去。 “阿晚怎么还不回来?” “我好想?她......” 忽然有一只手,伸入阴云密布的云层之中,托起林向晚的身?子,用力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 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吻在她的额头,什么人紧紧抱着她,将她与身?后那些脏污隔离开?来...... 接着她听到了男人的哭腔:“林向晚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 话音一落,顿时光华万丈,耀眼的白灼笼罩四方,唤醒林向晚的神识,将她从冗长的睡梦中惊醒。 林向晚下意识翻身?坐起,目光警惕,然后她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 那双丹凤眼的眼角此刻正下耷着,惊喜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底还留着未来得及被抹去的难过。 眼前人本?是出?尘俊逸之姿,却因高隆臃肿的腹部而显出?几分人夫的可口与诱人来。 “滚!”林向晚眼神骤变地?阴沉,下意识将正欲过来抱她的男人推开?。 她那一下的力道推得实在有些太大了,云宸不及反应,整个人险些从榻上滚下去。 幸是夜狰眼疾手快,连 忙揽住了云宸的身?子。 云宸愣了一瞬,一时间?有些不敢回头。 刚刚林向晚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了,那双晦暗仇恨的眼神分明?和前世癫狂的林向晚一模一样! 耳边仍是嘈杂,林向晚怒视着房中的每一个人,嘴角噙着冷淡而嘲讽的笑意。 这是哪儿?她们是谁? 林向晚不由自主惊惧起来,盯着夜刹与夜狰衣角上的暗纹发愣。 夜刹耸起眉心,疑惑地?看着林向晚,准备转身?去叫大夫。 可林向晚立时寒声叫住了她:“你?去哪儿?” 夜刹脚步一顿,立马躬身?回道:“请大夫来,主人。您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主夫很是担心您。” 两天两夜? 这个时间?概念在林向晚脑中并未留下什么清晰的痕迹,她只知道她刚过完她的一辈子,方才死在一场大火里。 眼前的这一切透着几分熟悉,可林向晚并不愿去回忆,她有些痛苦地?阖起双目,一手紧紧攥着手下的被子。 “林纾呢?”默了半晌,林向晚冷然道,她苍白的面容上裂出?一丝冷笑,“没烧死我,她很失望罢?” 此话一出?,几人俱是一愣。 夜刹与夜狰对视一眼,并不知道林向晚究竟在说些什么,却是云宸猛然起身?,含着悲痛而震惊的神情看了林向晚一眼,但他很快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动了动颤抖的手臂让夜刹与夜狰出?去。 夜狰有些担心:“您确定要?一个人留下?” “我确定。”云宸抿了抿唇道,“放心去罢,我无碍的。” 如此,两名影卫只好立即退下。 此时屋里便仅剩下林向晚与云宸二?人。 身?着中衣的女子眼中充斥着敌意,深邃如渊的双目紧紧盯着云宸。 云宸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他的阿晚许是恢复记忆了...... 她想?起了有关她们的那一世。 云宸心中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担忧,他怕林向晚突然接收了如此多?的讯息,心里会承受不住。 两厢沉默一阵,云宸终于试着唤了一声:“阿晚?” 这一声轻柔无比,却让林向晚为之颤动了下身?子。 她皱紧了眉,看着云宸正欲质问“陈子清没来接你?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话未出?口,她的视线却停在云宸的孕身?上,顿住了。 “妻主,我有孕了。”她脑中忽然起了这样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男人躺在她身?侧,眼神温柔极了,还携着几分腼腆的笑意,软声道:“这是我与妻主间?的第一个孩子。” 林向晚头痛欲裂。 云宸怀孕了?她脑子里空了很久很久,久到云宸站得都有些腰疼。 她才渐渐想?起,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在绿萼的房里。 做了一个有关她前世的梦,那是被她忘掉的一世,想?不清楚为何会被忘记。 “乾禾十三年......”林向晚低语一声,顿时明?白了过来她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些。 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被烧死了,那些记忆无处存身?,便又来寻她。 林向晚用了很久才消化她所认知的这一切,漠然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云宸,亦或者说是陈怀玉。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这个男人会对她这么好。 原来是存了前世的情缘在。 所以他一开?始便是蓄意进入林府,蓄意接近她,只为了从她身?上寻到那个林向晚的影子么? “出?去。”林向晚目光犀利地?扫了眼一脸担忧的云宸。 “去...去何处?”云宸没有动身?。 林向晚便又想?起,她已经娶了他了,这人还怀上她的孩子,能上哪儿去呢? “很好。”林向晚起身?抓起外衣便走,“我出?去。” “阿晚你?去哪儿?”云宸急切地?想?要?拉住她,刚碰到人的袖子却被猛然甩开?。 “别碰我!”林向晚幽深的双目中隐匿着怒气,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云宸心中酸涩至极,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这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以为林向晚一定会紧紧抱着他,拉着他说一阵心事?的。 可现在,林向晚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陌路人一般。 “主夫。”夜狰进了房,问道,“发生了何事??” 云宸道:“快让人跟着她,我担心她会出?事?。” “夜刹已经跟去了。”夜狰如是道。 如此,云宸才算放了心。 但他皱着眉,心情始终低落着,将手搭上自己的孕身?,深深叹了一句。 林向晚踏着朦胧的月色出?了将军府,她连靴子都不曾穿好,外衫也极是随意地?搭在身?上,仿若得了失心疯。 夜刹急忙拦住了她,问道:“主人去哪儿?” 林向晚想?挡回夜刹,可她似乎被问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愣神之际,才发觉自己已然行至玉坊,人来人往,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有人小声道了句:“林家......” 后面的字林向晚没有听清,可她自然而然就接出?了下面的两个字。 “孽种。”她跟着念了一句,双手紧握成拳,正欲拔出?腰上的佩剑。 还未动身?,林向晚便听见脆声的一唤:“林妹妹!” 她僵硬地?停下了动作,慢吞吞转身?,明?如澈与万华二?人骑在马上,正信步朝她走来。 “哟,真不错。”万华戏谑地?瞧着她,“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被云哥儿赶出?来了罢?堂堂监察总司,竟无处睡觉,惨呐!” 明?如澈跟着大笑,“你?看她脸色差成那样,你?快别说了,小心她打你?。” “哎没事?没事?,男人嘛。”万华勾唇,指了指前方的万宝楼道,“走啊,我请你?喝一壶,妻夫没有隔夜仇,明?儿个就好了。” 林向晚挪动着步子,望着万华与明?如澈的脸,她迷惘地?愣神了一阵,然后突然抽出?雪亮的长刃,向那二?人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3、醒神 这一剑刺得毫不犹豫, 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直到剑锋刺到距离万华仅有半寸不到的位置, 才被夜刹死死拦住。 万华与明如澈皆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万华脸都煞白,看着林向晚不可置信道:“你竟为这般小事便想杀我?” 林向晚面色阴沉,凶戾的双目盯着万华的脸,却像在看着别人。 夜刹忙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主人方大病初愈,精神有些不好, 这并非主人本意。” “你病了?”明如澈催动马匹,拦到万华身前来,目露几分关切, “所以你不是被云哥儿赶出来的, 是么?” 林向晚在夜刹的制止下, 收回了剑势, 冷着脸不说话, 只是淡漠地看着那二人。 明如澈心?下有些打鼓,不知什么?病能将林向晚弄成这样, 便侧身对万华道:“你不是去上朝吗?不知她病了?” “我怎知!”万华也疑惑地耸起眉头,“前几日她还精神满满地接了春闱布防,两日不见, 怎么变成这样?” 不论是谁,都觉得此刻的林向晚分外陌生。 然二人更多的是忧心?,明如澈顿失了玩乐的兴致, 看着夜刹道:“她究竟是怎么了?我瞧着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夜刹沉吟一声,道:“此间事宜我也不清楚,今日确是听主人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觉得或是被什么?人加害,吸入了致幻的迷药也未可知。” 两位小友眉心?深锁,显然对什么?致幻的迷药一窍不通,万华想了想,只好道:“既然能好生走路,身子应是无恙,找个大夫给她瞧瞧罢。” “主人不让近身。”夜刹面露几分为难,就连她也只能远远跟着,何况要旁人来给人搭脉诊断呢。 “云哥儿呢?”明如澈道,“他总能近得了阿晚的身!” 万华也面露期待地点了点头。 然夜刹还是摇头,“也不行,今日主夫已险些被主人推下床过一回了。” 竟然严重成这样? 明如澈与万华颇为莫名,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默了半晌,明如澈道:“舅舅舅母可知?” “并未告知。” “也许......”明如澈迟疑着,“你把这事儿与我舅舅说 了,再?如何说舅舅也是她的父亲呢,连着血脉的,她还能拒了舅舅不成么??先瞧了大夫才是。” 夜刹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便回:“那我先带主人回去。” 三人说话的时候,林向晚好似一尊雕像,只静静地盯着她们。 她在努力分辨着,她究竟是在哪一世,而这些人,又是哪些人。 林向晚心?乱如麻,她一个断论也不敢下,只能旁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夜刹说完便引着林向晚往将军府回去,那模样竟有些像引着失路的孩童回家。 明如澈叹了一声,道:“要不我们也跟去瞧瞧罢,她一会?儿又拿剑刺我舅舅可如何是好?” 万华点点头,二人便一起跟在远处。 “这里,是庆和斋。”路过一地时,夜刹忍不住为林向晚解说,“主人还记得么??以前带着主夫与您的兄长,来用过暖锅。” 顿了顿,她又道:“周穆夫侍也在。” 周穆?她若娶了周穆,那她就是在第三世......是? 林向晚面露几分茫然,很快又消散了去,换上惯有的冷漠。 对,对,是第三世,她明媒正娶了云宸这世,云宸却将她当作前者的替身。 林向晚的脑中已然完全混乱了,她只能在心中反复提醒着自己,她究竟身在何处,在干什么?。 可是眼前的街景都过于熟悉,让她忍不住就会想起一些别的东西,不同时空的记忆与场景交织错杂着,挤得她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一般。 夜刹也不管林向晚回应与否,只为她继续解释着周遭的一切。 “这里是主夫与你走过花车的地方,那日热极,您还往主夫怀里塞了块冰。” “十数日前,您于那条暗巷中遭到暗杀,来人是前刑部侍郎宋芹的儿妻,叶敏。” 林向晚便随着夜刹的话望了进去,脑中随之浮现出许多熟悉的场景片段。 话说着说着,夜刹一时忘了,下意识起了个话头,“这里是玉坊尽头,与秦楼楚馆不远,月前,您与主夫曾在马车里......” 苟合。 夜刹狠狠顿了下,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把这种事也拿来说!真是大不敬! 可她却紧接着听到身旁的林向晚笑了一声。 “我记得。”林向晚下意识去 看当时停着马车的位置,笑得有些悦然。 但很快,她又想起,云宸从未真心?挂念过她,他挂念的一直都是前世的林向晚。 林向晚的表情又冷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一次重生,弄得自己众叛亲离,可好在有云宸,至少云宸一直都是真心?实意待她的。 第二次重生,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偷来的,也许母父亲情是真的,但友情、爱情呢?她们都以为她是以前那个林向晚,只是自然而然将原有的感情过度了过来,并没有哪一分是给她的。 夜刹见林向晚脸色一变,忙转换了话题道:“主人,明主夫有多日未见您了,您不去看看他吗?” 父亲...... 林向晚迟疑着点点头,“是该去看看的。” 四人终于来到主院,夜刹先行步入,用最简洁明了的话语跟明迟说明了事情的缘由,明迟不及震惊,便忙道:“快让我看看她。” 夜刹便将明迟带到客室,林向晚就坐在那里。 明迟连忙走入,与林向晚目光相接的第一眼,明迟眉头便皱了一下。 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该是他的孩儿会有的模样。 夜刹却看到林向晚不住摩挲着的掌心?,有些发愣。 主人似乎很紧张。 见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晚儿。”明迟叫了声,忧心忡忡走至林向晚身边,弯下身子道,“跟爹爹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向晚仰着脖子看他,却一直沉默着。 明迟也不欲逼迫,只想先去轻轻拍拍林向晚的肩,还没来得及碰到,只见林向晚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方匕首来。 这个举动让几人俱是一惊。 在来前夜刹分明已卸去了林向晚身上的佩剑,却不知她在袖子里还藏着一把。 “林向晚你干什么?!把刀放下!”明如澈失声喊道。 可话音未落,所有人都看见林向晚将那方匕首放进了明迟的手?里。 “对不起。”她哑声道,看着明迟的目光有些闪躲,“我当时失控了,没有想要伤您。我也很后悔......” 这声道歉来得十分无厘头,明迟却是瞬间滚下几滴眼泪来,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孩子现在好像很难过,却又无处可说。 “没事。”明迟 将匕首握紧从林向晚手?中接过,放到了别处,立着身子将林向晚抱进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发顶,低声道,“没事,爹爹在,有爹爹在呢。晚儿不怕。” 林向晚耸了耸眉毛,心?口突然胀得发酸。 她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不论什么?时候,爹爹都没有舍弃她,一直都在护着她。 “您别难过。”林向晚道。 明迟却哭得更厉害了,他紧紧抱着林向晚,一双手?背都起了青筋。 “我很难过。”明迟小声道,声音都有些发颤,“晚儿,无论如何,都有爹爹在呢,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和爹爹说。” “爹。”林向晚埋进明迟怀里,同样小声地道,“我不想死。” “不会?死。爹爹会保护好你的。”明迟道,他无心?去管他的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只是反复不停地宽慰着她。 温柔坚定的话语一遍遍萦绕在林向晚耳边。 林向晚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她躁郁的心?绪也有了消退的迹象,始终喧嚣于脑海中的人声似乎也在逐渐变少?。 林向晚清醒了过来,她骤然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她现如今究竟是谁,在哪儿,在做什么?事。 “离春闱不到五日了。”林向晚忽道,“我去找趟周宓。” 她站起身,安顿着明迟道:“爹爹早些歇息,我没事。” 明迟忧心忡忡,将目光看向夜刹,夜刹会意点头,道:“此刻周大人怕是已经歇下,明日再说也不迟,主人还是回房歇息罢。” “我不回去!”林向晚摇头。 云宸还在房里呢,他肯定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云宸,男人喜欢的人,其实并不是她......他那些羞怯与爱意,都是给另一个人的,他要的始终都是与他缔结山石之盟,将他从井边拉回来的那个林向晚。 而不是她。 林向晚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她虽然知道这两个其实都是她,但就是不一样。 “那怎么办?”明迟道。 “我去找......”林向晚顿了顿道,“我去宿在绿萼那里。” 她说完看向明如澈与万华道,“你们回去罢,多谢了。” “你真没事了么??”明如澈不确信地问了一声,见林向晚冷静地点 点头,心?下才稍安。 “算了,走罢。”万华道,“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待明万二人相继离去,林向晚又亲自送明迟回了住处,瞥见她在书房阅览的母亲,身形微僵。 林纾抬头笑眼看着她二人,“真是稀奇了,你二人也能说上这么?久的话。” 明迟早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慢吞吞应了一声,道:“我先睡了。” “好,我一会?儿便来。”林纾招呼一声,随口对着林向晚道,“你也回去歇着罢,近日辛苦了。” 话音落下,林向晚却没动。 半晌后林纾诧异抬头,与林向晚四目相接,惊奇地发现她女儿看她的眼神很冷。 “......晚儿?”林纾试唤一声,不经站起身来。 “知道了。”林向晚淡淡应了,即刻转身消失在夜色里,留下一脸茫然的林纾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明爹爹心理:呜呜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看女儿难过我也很难过忍不住了呜呜呜呜呜 ps:没想到!今日双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4、叫门 夜色浓沉。 灯光昏沉的屋里, 云宸披着外衫,光脚站在窗前, 忧心忡忡地望着来?路。 “阿晚还没回来?吗?”他道。 “夜刹一直都跟着,她?若无信回来?,想必是没有。”夜狰向来?话少,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问一句答一句,一直在云宸身后守着。 云宸没了声, 一双手却紧紧握着,他忽然感到非常的害怕。 想起黄昏时分林向晚看他的那个眼神?,他就心惊不已。 他想不明白, 林向晚恢复了记忆, 为何会拒绝他呢? 还未想个分明, 夜刹终于踩着淡月而?归, 望了眼房中的二人, 默了片刻,才道:“主人与歇在绿萼房中了。” “你说什么!?”云宸浑身都颤了下, 诧异地看着夜刹。 他迅速转身穿上鞋,披着夜色急急往绿萼房中去?了。 夜刹与夜狰连忙跟上。 门是锁的。 里面?的灯却亮着,偶有人声交谈。 云宸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一个字也没听清, 却隐约闻得是绿萼在笑。 云宸心下一寒,不管不顾地拍起了门,提声道:“林向晚!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林向晚!” 他质问的声音像在寂静的夜里, 却没有人应他,屋里的人依旧在和声交谈,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被忽视的感觉好像一把无声的刀子,插进云宸心里。 他眼眶一热, 继续无状地叫着门:“林向晚!你出?来?见我!你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你出?来?告诉我!林向晚!!” 云宸的叫声引来?了其?他房中的几位,各色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却无心去?搭理,只是继续拍打着门。 沉闷的拍打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也更加显出?云宸的可笑来?。 “阿晚!你别?这样......”他叫了半天都无人应他,声音都带上一丝哭腔,却犹然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喊道,“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答应我的就是答应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阿晚你都忘了吗?” 几人凑在一处看着热闹,乐见其?成。 牡丹嗤笑一声:“真好笑,还是正夫呢!” “我看是妻主多在绿萼房中留 了一晚,让他嫉妒死了罢。”菊花跟着笑,看着云宸指指点点。 梨花目光复杂,想起前日里还云淡风轻要?他二人搏林向晚宠爱的云宸此刻衣衫凌乱地来?叫门。 这实在是一个男人最丢人的时候了。 “妻主......”云宸的叫喊声化为呜咽,他实在喊不出?声来?了,只好跪坐在门口抽抽噎噎地哭,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扇门,好像什么时候就会开了似的。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夜狰。” 云宸一颤,忙坐起身子道:“妻主我在!妻主!” 屋里默了片刻,又道:“把他带回屋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夜狰脸色也很?是难堪,抿唇应了声“是”,便?将云宸从地上拉起,轻声道:“回去?罢,主夫。” 云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扇门,他的下唇已然被他咬破流血,由着夜狰往外拖他。 “她?为什么会这样?”云宸紧紧抓着夜狰的袖子低声道。 “一会儿......属下让夜刹过来?说一说罢。”夜狰艰难道。 主屋的灯火已经?熄了,云宸被夜狰带回来?安置在床头?,犹失神?着。 他心里充满了恐慌与害怕,更多的却是难过。 现在林向晚恢复记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可控因素,他摸不准林向晚的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终于听见一阵窸窣声,云宸连忙抬眸道:“她?......如?何?” 夜刹思索一阵,道:“主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晚时险些当街刺了万华一剑。后来?属下带主人去?见了明主夫,她?才有了些好转。” 林向晚既已想起前世,那么想必她?也...... “她?是否对母亲有了些敌意?”云宸问道。 夜刹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么现在看来?,阿晚至少是分清了自己的记忆。 云宸咬紧唇瓣,难耐地蜷起身子,低声道:“好,你等去?歇息罢。” 夜狰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道:“主夫身子不适?” “没有......”云宸下意识否认,解释道,“许是方才受了凉,觉得腹痛。” 夜刹忙回:“我去?告知主人。” 云宸动了动身子,刚想叫住夜刹,但他实在太想见林向晚一面?了,私心想也许林向晚知 道他不舒服就会来?了呢?便?没有发声,由夜刹去?了。 然不多时夜刹再折回时,身侧空空如?也。 “主人说......”夜刹抿了下唇,“让我等请大夫便?是,寻她?去?做什么。” “她?真这么说?”云宸眼圈一红,想起几日前他的阿晚还对他那样好,短短几日竟成了这样。 难道她?真的厌弃他了吗? 是因为恢复了记忆,觉出?他的无趣,还是相守无果,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云宸心里一直有个结,就是前世林向晚究竟为何会不告而?别??他不相信林向晚若当真想逃,会逃不过那场火刑。唯一的可能性是,林向晚心里明白,但她?还是选择去?了。 为什么会舍下他呢?留着他自己一个人,他难道就会好过吗? “算了。”云宸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本也没什么大事,你等去?歇着罢。” “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夜狰道,“毕竟主夫在孕中,不可马虎。” 听了这话,想到孩子,云宸终是点了点头?,“那便?去?请罢。” 因受林向晚长期照顾的关系,那大夫来?的很?快,迅速问诊搭脉,才道:“无甚大碍,就是受了些风寒,不用吃药,饮些参姜汤便?可。” 说完,他见寻常问切病情的林向晚不在,忍不住问道:“林大人呢?上次她?要?的东西?我给她?寻着了,这次带了来?。” 云宸一愣,“什么东西??” 那大夫轻咳一声道:“上回来?时,林大人问及主夫夜时睡觉惯爱磨牙,腰背酸痛,食欲不佳,我是生过两回的过来?人了,便?写了些食谱方子,林大人又专门来?学了按摩导引的手法,只是缺了味香薰的药材,店里没有,她?便?嘱我另外买些。” 云宸默了一瞬,才知林向晚平时将他的吃食单出?来?一份,原来?是专门写的食谱,平素他以为林向晚只是随意帮他疏导按摩一阵,却原来?那是她?专门去?学过的。 难怪他孕身如?此明显,都少有腰酸背痛的毛病。 “那香薰...是用作?什么的?”云宸心里软成一滩,温声问了一句。 “安神?解乏的,性温之物,现下在房中熏的应就是了。”大夫 深嗅一口,道,“看主夫模样,竟是不知此间事?林大人真是我见过最会疼人的妻主了,不知她?现在何处?” 云宸面?色微僵,只好道:“她?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上。” 大夫听了点点头?,也不多话,将一包草药放在桌上便?去?了。 “夜狰。”云宸轻唤一声,“这些你是知道的,对么?” “是。”夜狰道。 “为何不告诉我?” 夜狰舔了舔唇瓣,认真道:“主人做的这些,都是求主夫安逸的一个结果,您知不知道又如?何,属下以为,主人的心,主夫该是最清楚明了的。” 他该最清楚吗? 云宸接过夜刹递来?的参汤,心中忽然有些清明。 夜狰说得没错,林向晚给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纵溺于他已然成了习惯,所以现今稍有不顺意,他便?难过地接受不了。 他要?把林向晚重新夺回来?,她?失意得意,只能由他看着,由他哄着,他不管现在林向晚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见他,但他信林向晚,不会因为区区一份前世的记忆,就忘了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阿晚。”云宸沉下娴静的眸子,看向窗外,“你当是独属我一人的。” 这一回,他要?主动出?击。 天色浮白,云宸一夜未睡,精神?却难得不错起来?。 “司琴。”他将门外的小侍喊进来?,勾唇道,“今日梳个新鲜的样式,我要?穿那件水蓝色的衫子。” 司琴听了面?上一喜,“哎那衫子去?年就做好了,袖子上还带着粼粼的波光,只是以前您总不穿。” 平素云宸的发髻素来?温顺,或乖巧,自有孕以来?,林向晚不让他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怕扎着了,由是这方面?云宸都惯于简易。 但今日,他穿上那件清逸的水蓝色衫子,司琴又给他梳了个精致的发锥,无端托出?几分妩媚与艳色来?。 他肌肤素来?养得极好,嫁入林府时更是一件重活都没干活,林向晚养彘似的养他,气色反而?比之前更红润了。 司琴见他梳洗完毕,竟是要?出?门,不由问道:“主子您去?哪儿?” 云宸双眸一弯,“当然是去?将军府门口,见见我的女?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5、别扭 自怀孕以来, 云宸甚少起个大早,今日天?没亮他?便前往将军府正门口等?人?。 好在他?对林向晚的?作息时间素来拿捏得准, 等?了没有许久,便听见脚步声。 率先走出来的?是林纾,见他?在那?儿略惊一瞬,云宸便褔礼道:“母亲。” “嗯。”林纾应了,快步从他?身旁走过,上了自己的?马车。 林向晚随后出来, 与?云宸视线相接时愣了下,便视若无睹地想从他?身旁借过。 云宸忙拉住了林向晚的?袖子。 “怎么?”这次林向晚倒是没有再甩开他?,只是侧过身用冷淡的?目光盯着他?。 “......”云宸动了动嘴唇, 到嘴边的?‘阿晚’二字没有叫出口。 “妻主。”他?道, “昨儿我想了你一夜, 你就不想看看我么?” 林向晚的?神情依然冷漠, 沉声道:“我要去上朝了。” “我自然知道。”云宸不退反进, 往林向晚怀里走了半分,将温热的?气息吐在林向晚耳畔, 私语道,“那?妻主总该有空抱我一下,就一下, 不费时间的?。” 林向晚站着没动,反而不耐地瞥了眼天?色,道:“回去。” 即便她现在对男人?的?心意产生了怀疑, 但她还?是不忍心说出一些欺辱人?的?话来伤男人?的?心。 她只想冷淡置之,让云宸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他?这辈子是不是真的?要跟定她了,跟的?究竟是哪一个。 林向晚在某些事上钻牛角尖钻到了极点。 因为在她看来, 上一世的?她就是上一世的?,是一个已经形成的?独立于这一世之外的?人?格,和第二个人?没有什么分别。 云宸若是始终都?活在上一世她二人?的?回忆里,那?这一世林向晚所有的?付出都?付诸东流了,变得毫无意义。 她拿自己的?真心去换,想着法地对云宸好,可男人?却?只怀揣着前世的?情愫,也就是说有没有她做的?那?些事,男人?的?感情都?不会变。 这对林向晚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我不!”云宸下意识咬了下唇,他?昨夜将自己的?唇瓣咬得破皮出血,直到现在那?处 还?乱糟糟的?,被这样轻轻碰了一下就出了血。 林向晚看得眸光一暗,觉得好像更生气了。 “你忤逆我?”林向晚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善了,她甚至用了些力气想把?袖子从云宸手?里抽出来。 但显然男人?这回抓得很紧。 云宸心里发虚,林向晚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凶过他?了,他?拿捏不准林向晚究竟是在吓唬他?,还?是真的?生气了。 “我...我忤逆妻主,还?少吗?”他?不管不顾地将自己臃肿的?身子贴过来,用隆起的?腹部蹭着林向晚的?腰,温软的?声气洒在林向晚耳畔道,“我想吻你。” 林向晚的?耳尖细微地动了一下。 “可以吗?”云宸小心地征求着她的?意见,又主动地将唇凑过来,几乎要贴在林向晚脸颊上。 他?真的?很好闻。 林向晚感觉自己都?快要起反应了,她喜欢极了男人?身上那?股奇妙又自然的?淡香。 “夫主。”她平静道,“我不过几夜没来,你就主动成这样吗?” 这已经是林向晚能对云宸说出最过分的?话了,她心中有些难过,可就是别扭地不愿过了这个坎。 没想到,云宸却?说:“我就是!” “我想极了你,想你想得快疯了!你都?不好好看看我,是我不好看了吗?还?是我哪里不好摸,不好碰?”云宸一把?将她抱住,“我不管!林向晚,你一日不来我都?受不了,我想你好好看我,摸我,抱我,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碰过的?!” “这是一个正夫该说的?话吗?”林向晚紧了紧眉头,“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 “好,好,那?我不说了。”云宸垂目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冷淡了我?” “因为......”林向晚双眼直直地注视着云宸,滚了下喉咙,用认真的?语气道,“我发现绿萼长得很合我心意。” 云宸喉头哽了一下,竟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角落处,有心人?听了这话,悄悄勾了勾唇。 “你胡说!”云宸有些生气起来,“你在骗我!你必然只觉得我好看!只觉得我最合心意!” 林向晚被他?这般的?无理取 闹气笑了,冷笑着质问:“原因呢?” “因为你的?眼睛就是为我长的?!你说你见我第一眼就喜欢我了,可你看了绿萼那?么多回,要喜欢早喜欢了!你就是更喜欢我!”云宸说得委屈起来,好看的?眉又成了微微蹙起的?模样。 林向晚心道再这样下去,男人?真的?该哭了,便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云宸动了动耳尖,“什么机会?” “春闱将近了。”林向晚看着他?,“那?日我会将你带去,届时看你表现。” 看他?表现?林向晚不会让他?上马骑射罢? 云宸咽了咽口水,还?是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 “回去!”林向晚立马恢复了冷淡的?语气,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上了马车。 云宸望着她一直上了马车,转过街角去看不见了,才摸了摸自己酸疼的?后腰。 司琴见状连忙过来扶他?。 “我得做些事。”云宸冷静地筹划着,他?已经让夜狰帮他?向阿妹递了传书,很快便能得到两个独属于他?的?帮手?。 夜狰和夜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林向晚不问,她们便不会将此事主动上报。 想到此,云宸还?是得意地扬了扬唇。 林向晚果?然还?是在意他?在意得紧,否则怎么不撤走自己身边的?影卫呢? 没想到打脸来得出奇地快,迟些夜刹从林向晚马车上回来的?时候,就看着云宸犹犹豫豫地道:“主...主夫,主人?让我们......让我们今日起,不必管您了。” 云宸拿勺子的?手?一顿。 “没什么事属下与?夜狰便......便下去了。”夜刹像是怕云宸又扯着夜狰哭一般,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夜狰连忙扯走了。 这下屋里真就空空荡荡,只剩下云宸和角落里的?司琴两个。 司琴“嘿嘿”笑了两声,实在没能说出一句安慰人?的?话来。 “......”云宸皱了皱眉,心道不管他?就不管!他?还?缺人?管了不成! 陈子清的?办事效率向来很快,下午,那?两个钦点的?影卫便到了云宸房中。 “我要的?背景呢?”云宸睨了他?们二人?一眼,慵懒地伏在一缕阳光下,伸出雪白的?腕子去接。 一人 ?立即双手?奉上,“公子,这些便是。”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云宸让人?查了府里人?的?底细,他?自然知道这些底细林向晚那?里有,但他?怎么好意思去要。 云宸拿着名?册一一细看过,看定了玉树与?百合二人?。 这二人?写明家境贫寒,当?初是被卖进蔚王府的?,没什么大的?心思,所以在这伙人?里存在感也最弱。 云宸想了想,道:“我去找趟季管家,她应该会帮我的?。” 季痕住在前院,与?其他?下人?不同,她是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院子的?。 云宸到了,便立在门口乖巧地唤了声:“季管家。” 季痕浆洗着衣服的?手?一抖,心道这祖宗今日又想让她干什么,忙擦了擦手?起身道:“少主夫。” “我家妻主后院那?几人?的?银钱,可是由你这儿管的??”云宸道。 季痕点头,“正是。” “那?......”云宸俯身过去轻声对季痕耳语了几句,眨了眨期待的?眸子道,“季管家帮不帮......” 季痕抿紧了唇,严肃道:“此事有关少将军的?声誉,我怎好......” “季管家。”云宸的?神色正经了几分,“你应知道,我认识的?漂亮郎君,还?是有不少的?。” “......”每次都?拿这个钓她。 季痕孤寡多年,早就想要个夫郎暖炕了,奈何平日里实在没认识过什么人?,连提亲都?没处提去。 云宸笑眯眯地,“横竖季管家的?喜好我都?清楚,找人?还?不方便么。” “上、上次那?个就、就不错。”季痕结结巴巴地道。 云宸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季管家已经相好人?了,只要您帮我这回,我便说许多好话于他?听。” 季痕十分心动,犹豫着道:“那?...那?最后一次了。” “好!”云宸满口答应。 虽然他?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般答应的?。 云宸心满意足,走时还?愉悦地冲季痕抛了个媚眼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向晚在知晓这件事后必然会对他?呵护疼惜不已。 他?都?好久没和阿晚好好抱过了,今早匆匆一别,那?人?竟也忍得住。 事情做罢,云宸 便对身旁的?两个影卫道:“别在这儿杵着了,我刚刚选的?那?二人?,你们去他?们家中瞧瞧,务必弄些风声出来。” 两人?一左一右应了,立即消失在云宸房里。 与?此同时,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夜刹观察着主屋中的?情况眉心深锁,“你说,主人?又说不保护主夫了,又让我们暗中观察,她图什么呢?” “闹别扭不是向来如此。”夜狰深叹一句,“所以你们女人?有时候真的?很无聊。” 夜刹瞪了瞪眼睛不满,“我何时跟你闹过别扭了!” “我说你无聊!谁说你闹别扭了!”夜狰背过身子嘟嘟囔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6、汤药 往日上朝时, 林向晚向来都?与林纾同坐一辆马车,不?时闲谈一些朝堂政事。 今日这车中的气氛却安静得诡异。 林纾暗瞧了眼林向晚,发现自己女儿面色沉沉, 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方才云哥儿找你说什么??”林纾道。 “没事。”林向晚冷着脸回了一声,再也无话。 林纾心里有?些打鼓, 她是哪里惹着自己这女儿了?怎么?从昨儿起,人就怪怪的。 默了片刻, 林纾又道:“前两日你告了假, 是身子不?适?” “嗯。”林向晚抿唇应了一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被莫名顶了两回,林纾胸中有?些恼火, 皱眉道:“你摆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 林向晚身为人女,虽不?正经,但从不?少孝顺,今日却将眼一横, 盯着林纾道:“主院与我那?西?院是隔了整个京畿城吗?既知我身子不?适, 你也没想着来看看?” “你动不?动就告假!”林纾下意识道, 说完才想起似乎除了上回遭遇刺杀,林向晚从没告过?假。 而她这个做母亲的, 女儿遭了刺杀,竟也没问一句。 只下意识觉得林向晚在替蔚王做事,遇到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 林纾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再看林向晚,已抿唇将身子转了过?去,不?欲再言。 自幼时起,林向晚都?是极懂事的, 学业也好,武功也罢,半点没让林纾操心过?。 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打架惹事的时候,林向晚已经尽阅了许多书目,能写得一手的好字了。 这孩子从小连哭都?没怎么?哭过?。 林纾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才忽然发现,她好像对林向晚的童年知之甚少,好像就是一下子,林向晚就长大了。 马车又徐徐行?进了片刻,外面的人声道:“到了,二位大人。” 林向晚毫不?犹豫掀起车帘一跃而出,不?远处竟有?万华专门来等她。 林纾在后面静静瞧了一阵,忽然觉得她对林向晚的了解,恐怕还不?及她这些个朋友呢。 “你如何?”万华道。 林向晚揉了揉眉心,叹道:“没 事了,昨晚对不?住。” 听她这么?说,万华终于放心,“嘿嘿”地笑起来,道:“春闱那?日我们几个去打猎?我跟阿澈都?说好了。” “不?行?。”林向晚一口回绝,“我那?日布防,需保护陛下安全?,不?得玩忽职守。” 万华顿了顿,才想起这回事来,道:“那?晚上我们来找你喝酒。” 林向晚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只是那?日,有?没有?那?个闲心喝酒,就不?好说了。 今日早朝蔚王告假,众人都?以为稀奇。 十几年来,就没见蔚王哪日缺过?份。 “可知是为何?”林向晚侧身对万华道,万华向来对这种小道消息很是清楚。 “昨夜蔚王幸了她那?侧夫,听说今早陪床呢。”万华道。 任雪年? 林向晚皱了皱眉,想起陈子清说过?任雪年是她的人。 “如此?。”林向晚应了一声,下意识替任雪年不?值起来。 陈秋明在床上是什么?行?径,她最?了解不?过?了,那?任雪年可才十四?呢。 散朝时,陈芮点了林向晚的名,让之留下。 林向晚便?又立在大殿中,等候其他人都?离去,才闻陈芮道:“布防如何?” “已交给锦衣卫去办了,当万无一失。”林向晚跪下回话道。 陈芮便?看着她笑,“怎么?,布防的难道不?是你近身的黑骑卫吗?” “黑骑卫只属监管锦衣卫之责,护卫陛下乃锦衣卫分内事,微臣怎可逾矩。”林向晚道,“虽是个闲职,微臣倒希望大梁永远无用上黑骑卫那?日。” 听她这样?会说话,陈芮便?招了招手,“过?来。” 林向晚起身跪坐在玉阶前,就听陈芮道:“上次你说的那?人,朕已命人去查看过?了。她们回复说,那?人已被蔚王要了去。” “陛下对蔚王殿下真是极宠爱的。”林向晚道。 陈芮本欲试探林向晚对蔚王的态度,不?成想听见这么?一句,惑道:“此?话怎讲?” “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宫里的一切,更应都?是陛下的才对,然今日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退让,足可见陛下对蔚王舐犊情深。” 林向晚肆无忌惮地扯着 慌,以她对陈芮与陈秋明的理解,她越撮合这二人关系,这二人反倒会愈发疑心。 果然,陈芮将脸一沉,道:“她不?跟朕打招呼,就擅自动了朕的人!朕看中的人,岂会让她?林向晚,你以为此?事应如何周转?” “陛下看上的,自然都?是陛下的,陛下贵为天子,要什么?难道还要顾虑旁人之感受么??”林向晚道。 这话说完,陈芮便?没了声音,像是思索什么?般沉寂了半晌,才道:“朕看你与蔚王平素走得很近,可知她今日为何没来上朝?” 林向晚想了想道:“若是陛下需要,微臣可以去蔚王府一探究竟。” 她每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反应又足够冷静,陈芮实?在难以相信坊间林向晚在替蔚王做事的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今陈秋明一门心思想从她身边抽离锦衣卫,其实?已经犯了陈芮的忌讳。 但她一面又矛盾地觉得,陈秋明是她看中的孩子,将来要做君王,没些手段怎么?能行?? 这时,林向晚瞥向陈芮惯喝汤药的那?碗,低声询问道:“微臣斗胆,陛下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陈芮一顿,听她问药,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林向晚心下了然,看来是那?方面的药,便?出声道:“微臣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这汤药的味道有?些奇怪,似有?大寒之物。” 既是大寒之物,便?与那?方面冲突,陈芮总该过?问一二。 “哦?”陈芮盯着那?碗药眯了眯眼,“林卿还懂医理?” “非是。”林向晚诚恳道,“只是内子身体不?适,寻大夫来瞧过?,那?大夫让微臣去认了几味孕中禁忌的药材,微臣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半晌,陈芮那?边没了声,林向晚便?继而道:“不?论是为何,大寒之物对身体总归不?好,陛下还是谨慎用药。” “你是说.....这药中有?大寒之物?”陈芮脸色变了几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便?道,“你们都?下去,朕与林卿有?要事相商。” 殿内服侍的宫人便?应声退下。 “林卿。”陈芮指着那?乌黑的汤药道,“这药乃是太医院配的,太医院,应当不?会害朕,是么 ??” 陈芮既如此?发问,必然是对药有?所疑心了,想必她日日饮此?,多少也觉出身子的不?对劲来了罢。 “...微臣不?知。”林向晚道,“只是这药的滋味确有?蹊跷,上回微臣来时,便?觉得奇怪,只是不?敢断定,后来微臣专程去请大夫问过?一回,今日又闻得此?味,才觉得熟悉。” 她徐徐说着,眼见陈芮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便?提议道:“陛下若信不?过?太医院之人,微臣可将信任之人带来宫里,替陛下查证。” “不?!”陈芮沉下脸色,目光顿时凝重?起来。 这宫中到处都?是陈子清的眼线,哪怕是飞进了一只雀她都?能知晓雌雄,何况是个人呢? “朕......随你出宫。”陈芮猛地抓紧林向晚的腕子,道,“林卿,朕信你!朕愿将性命托付于你,你可愿帮朕呢?” 林向晚暗笑一声连忙下跪,“微臣以为,自陛下钦点微臣布防春闱那?日起,就已经全?心信任微臣了。” 林向晚自作主张,将那?碗药倒入自己袖中,目光如炬看着陈芮道:“微臣尽快安排此?事,只愿在查清前,陛下还是尽量不?要饮此?药,但......也莫要让人察觉,以防生变。” 其中的道理陈芮自然明白,点着头?道:“那?朕就等着林卿了!” 在踏出政殿的那?一刻,林向晚心中还是忍不?住地想,为何这种人也能当皇帝? 于是陈弋茹在她心里就愈发地顺眼起来。 万事俱备,一切只等春闱的变故了。 之后林向晚又去锦衣卫找了躺周宓,确认布防图一事已有?人上钩,才安心回了将军府。 一人独静下来时,林向晚总觉得浑身无力和发冷。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一旦无人和她交谈,她脑中就会忍不?住浮现许多前世的场景,心头?也会漫上一层深深的恐惧来。 其实?自恢复前世记忆以来,她多半时候都?很精神恍惚,最?严重?的时候,便?是自我怀疑,今世她所做的这些努力,是否会如同前世一般付之一炬? 林向晚害怕极了,她甚至不?敢与云宸对视,不?敢告诉他,其实?她很害怕,她怕这辈子的结局还是一样?的,她还 是难逃一死...... 到了那?时,云宸腹中已有?了她的骨肉,又该如何自处呢? 虽知云宸是陈子清的哥哥,即便?没了她,他也不?会过?得很差。 可一想到男人失了她的庇护,要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林向晚就觉得心疼不?已。 她心中逐渐开始后悔,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去招惹云宸。 这个男人带着前世的深情来寻她,若今生又无法相守,他会不?会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好长啊,我开文前没想到会这么长。 我尽快在2月完结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7、和解 将军府西院闹哄哄的, 林向晚在巷子里就能听见里面的喧哗声,像是出了什么事。 云宸身边还有她的两个得力影卫看着,林向晚并不担心, 走进院中一看,原来是绿萼坐了云宸的秋千, 白术心生?不满与他争辩,双方各成两派, 寻人帮腔。 目下看着是绿萼风头更盛些, 他身子还黏在云宸的秋千上,笑呵呵地盯着白术道:“哥哥怎生气成这样呢?我?不过是坐了坐秋千,正夫都没说什么,你生?的哪门子气?难不成...你也?想坐?” “你!”白术根本说不过他, 只冷声道,“这是正夫一人的,平日里谁也?不敢坐,你凭什么?” “这秋千放这儿可不就是给人坐着玩的, 如今正夫身怀六甲, 哪里能用这样的危险之物?”绿萼的段位显然比白术更胜一筹, 云淡风轻地驳着,就是不肯从秋千上下来。 林向晚听了几句, 觉得有些头痛,便道:“你们吵什么呢?” 听见林向晚的声音,一直没动静的主屋那边也?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穿着软烟罗长衫的云宸便扒在门口,静静地瞧着她。 林向晚下意识想去扶住她,刚往那边迈了一步,又生?生?止住了。 “妻主, 是绿萼居然敢动正夫的东西!我?等看不过,他还不肯下来!”白术扯着嗓子道。 林向晚便看过去,望着秋千上的绿萼。 绿萼端着美艳的眸子媚眼如丝地望着她,娇声道:“妻主,我?腰疼呢。” 要说绿萼的长相,在这些人中其实不算顶出挑的。 但他跟云宸长得很像,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装得满是清纯灵动,不似云宸,总是忧郁着,好像惹一惹他,男人就要哭了。 林向晚其实很希望哪天,她也能在云宸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若那时她还活着的话。 院子里登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林向晚裁决,非是涉事之人的,便是看热闹,瞅瞅在他们妻主眼里,究竟是要新宠还是旧爱。 林向晚缓缓穿过人群,走至绿萼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绿萼被她面无表情的脸弄得有些惶恐,挣扎着正要起身,林向晚却扶住了他的肩,轻声 道:“既是腰疼,也?不回屋去,怎么坐在这里吹风?” 她话中透着明显的关切,让云宸脸色一僵。 “那......”绿萼顿时羞红了脸,“妻主,我?脚都软了。” 林向晚便俯下身来,将绿萼拢入自己怀中,绕过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我?可以代劳。” 绿萼忙搂在林向晚颈间,目光戏谑地回瞪了白术一眼,那带着嘲讽与示威的眼神连带掠过面色苍白的云宸,得意洋洋地回了头,安心枕在林向晚肩上。 云宸目光深深,望着那抹身影怀里抱着别人缓缓行去,唇瓣瞬间失色,却又不知该如何?制止,只剩揣在袖中的一双手?冰凉。 进了屋,林向晚将绿萼放在床上,弯着手?指摸了摸绿萼的脸颊。 绿萼满心欢喜得意,弯起唇瓣就要在林向晚指尖上亲一下,还没碰到,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平淡的询问:“为何要碰那秋千呢?” 绿萼颤了下身子,忙弯起一双无辜的眼,道:“妻主生?气了吗?是绿萼不好,惹妻主不悦了。” 林向晚低头看着他淡淡勾唇,用拇指轻抚上绿萼的眼睛,道:“真漂亮。” 见她夸自己,绿萼心中一动,昨儿个林向晚虽宿在他房中,可并未成事,既然今日她又来,那想必是......真的喜欢他了。 想起清晨在将军府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绿萼开心不已,忙接话道:“妻主喜欢吗?” “喜欢的。”林向晚目光渐冷,“其实你这副皮相,半点不及云宸,我?只是格外钟爱你的眼睛,比他的要漂亮太多了。” 绿萼听了听,没听出林向晚究竟是不是在夸他,可今日林向晚既然选择到他这儿来,那想必他比那正夫是重要些的,便勾唇道:“妻主喜欢,就多来看看。正夫哥哥没有的,我?许是都有呢。” “可他有的,你却都没有。”林向晚寒声道。 绿萼身子一僵,还没明白是怎么了,就感觉到自己左眼上那份力道逐渐加重,接着便是林向晚冷然道:“你说,若我挖了你的眼睛,放在云宸那里,是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她说着真的加重了力道,对眼下那对招子挖了下去,绿萼尖叫一声,才明白过来林向晚的动怒了,忙跪下身来道:“妻主 恕罪!妻主恕罪!绿萼以后再也?不敢碰那秋千了!绿萼错了!” 林向晚嫌恶地拿床帏擦去手?上那点湿意,淡声道:“还和昨晚一般,自己滚去榻上。” 绿萼抖着身子连滚带爬离开了屋里。 处理完了此事,林向晚正欲坐下来歇歇,还没沾上床铺,就听外面道:“主人,主夫求见。” 好啊,现在都直接使唤她的影卫当起下人来了。 林向晚眉心阴云顿散,但还是沉着声音道:“何?事?” 云宸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我?听说,今儿他们为我?那秋千吵了一架,思来想去觉着不妥,白术那儿我去过了,顺便来瞧瞧绿萼,也?是我这个做正夫的没管束好,惹妻主不悦了。” 这话说得过于冠冕堂皇,惹得林向晚忽然有些想笑。 她岂能不知道云宸的心思? “进来。”林向晚道。 云宸应声推门而入,先是往林向晚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竟是一个人待着,便顿了一下,一时无话。 “你既是来看绿萼的,便好好看看,我?先走了。”林向晚说完便要从云宸身侧走过,却是云宸反应够快,从身后将她搂住了。 “不行。”云宸微蹙着眉,“妻主离了这儿,又想去哪儿呢?” “怎么?”林向晚由着他抱,“你何?时也管起我?来?” “就管!”云宸吃准了林向晚不会将他如何?,余光瞥见从耳室急急过来的绿萼,将双眸一弯,软声道:“妻主,我?腰疼。” 林向晚没看见他的表情,下意识问:“哪里疼?” “就是腰背,所有都疼,夜里难睡。”云宸温热的气息呼在林向晚耳畔,他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了林向晚身上,不依不饶地捉住林向晚一只手放在他心口,又是轻呼一声,“这儿也难受得紧。” 林向晚摸到他些微饱满的胸膛,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她已经几天没给男人下过奶了,想起上回云宸端着个木碗自己动手的模样,她脑子就一阵不清醒。 林向晚转身瞥见角落的绿萼,正经道:“我?去主夫房中看看。” 绿萼哪里敢拦,连连称是。 终于把人给弄过来了,云宸想得不成样子,拉着林向晚坐到床上,自己跪坐在林 向晚身侧开始解腰上的带子。 林向晚看着他的动作,道:“还未用过晚饭。” 云宸却道:“我?这里有。” 他说完便含住林向晚柔软的唇,将自己的身子贴了上去。 林向晚眸色一暗,心道他确实是有的,说不定这两日还多存了些。 “阿晚。”云宸温声软气地唤着她,“我?想你了。” 男人叫了两声,就露出个极难过的表情来,倚在林向晚身侧道:“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林向晚看着他,淡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也是重生?而来?” 云宸身子一顿,道:“我?是。” “那...果?真是有备而来?”林向晚抿了抿唇,“那你要的是之前的林向晚,还是现在的妻主?” 云宸微愣,没明白过来林向晚这句话所指何?意。 可他抬起眼,瞧见林向晚吃味又沉闷的脸色,顿时明白了过来,附耳小声道:“我?都要的。” “之前那个会给我?放烟火的也?要,现在这个......会亲我脚心的也?要。”云宸说到后面支支吾吾,搂着林向晚的手?臂却是一点没松。 林向晚被他气笑了,“你怎么贪心成这样?” “我?就是。”云宸沉下眉眼来,认真地看着林向晚道,“阿晚的来世我?也?要,只要是阿晚,我?都要。” “那你......”林向晚勾了勾唇,“今晚自己上来。” 云宸愣神一阵,才明白过来林向晚说的是什么话,脸颊烫了烫反而松开林向晚,自个儿钻进被子里去了。 林向晚对他这闷头躲避的习惯早习以为常,挑了挑眉隔着被子摸进去,道:“等过阵子,我?换个新的秋千给你。” 本以为这件事早都过去了,阿晚根本没放在心上,云宸本也不是小气的人,一个秋千罢了,他们用就用了。 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刻,等到一个这样的回应。 云宸身形一颤,转过身子那脸去贴了贴林向晚的掌心,温声回道:“那做得大些,我?想和阿晚一起坐。” “嗯。”林向晚应他,揭开被子望着男人精致漂亮的眉目,低头吻在云宸鼻尖上。 她反复抓握住云宸的手?,忽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安心,深邃的眸子里消匿了几分愁绪。 “别不开心。”她道,“答应你的,我?都没忘。”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搞事,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8、事发 云宸以为, 那晚他?和?林向?晚便算是和?好如初了。 然一日清晨,他?正做着好梦,睡得正沉, 竟生生就被林向?晚摇醒了。 云宸强行睁开双眼,瞧着已然穿戴整齐的林向?晚, 心下微怔,“怎么了?” “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林向?晚将男人从被子里?拉起来, 给人系好衣服的带子, “你得跟着我去春闱,今日出发。” 这天都还没亮呢。云宸心道,困得将额头贴在林向?晚身上不肯动作。 “听话。”林向?晚沉吟一声,见云宸依旧昏昏欲睡, 索性将人直接抱起来,连人带被子一并卷走。 “哎......”云宸挣扎了一下,极是小声地道,“我里?面还没穿裤子呢。” 林向?晚觉得好笑, “没事, 马车上有换洗衣物, 去了再慢慢穿。” 他?被抱出屋时,夜刹和?夜狰还在一旁瞧着, 云宸私心里?觉得羞耻极了,谁能想到他?就着了件中?衣,下面什么都没有呢。 林向?晚乃监察总司,吃苦的差事总归是轮不到她的,她便安排了条相对平坦宽敞的好路,慢慢带着云宸走。 转眼就要入夏,云宸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林向?晚让男人枕在她膝上困觉,她则靠着软垫看书。 日上三竿时分,云宸总算是醒了,抬眼看着林向?晚就是一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林向?晚视线还黏在书本上,只是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云宸的脸,“我早就想好了,你要不要听听?” 一听这话,云宸瞬间?来了精神,坐起身子靠了过去。 林向?晚便道:“若是男孩,就叫林泽,若是女?孩,就叫林昔。” 云宸低头想了会?儿,道:“林昔好听,听着就是个漂亮的孩子。” “嗯。”林向?晚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吻他?。 男人方睡醒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软和?的,林向?晚吻着吻着,便丢了手中?的书,将嫣红的唇埋在他?胸口?。 云宸深吸了口?气,顺从地挺了挺胸膛。 即便是经历过多次,他?还是觉得这个姿势很?难堪。 林向?晚舔尽唇上的乳渍,忽而认真道:“届时我们 找个人带孩子罢,我觉得你的奶好像不够用。” 云宸全身彻底粉了个透彻,“说?的什么话!林向?晚,你真是胡闹!” 林向?晚眸子里?亮了亮,捉住男人一只手,徐声道:“我记得,前?世你很?温顺可人的,怎么现在竟敢数落起我来了?” 她的唇息贴得很?近,搔得云宸耳根子发软,低声道:“那前?世......你纵我纵得不曾这样厉害。” 况且前?世总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相见,他?怎么舍得花时间?去数落林向?晚呢。 明明喜欢都来不及。 林向?晚压在他?耳边低笑,将自己唇上的水渍贴在男人唇边。 京畿的气候已经十分温暖,云宸穿好衣服,林向?晚便去开了窗,她们穿林而过,歇歇走走,林向?晚按在云宸腰上给他?导引着,云宸惬意?地眯着眼,心道这样真好。 正林静虫鸣时,后方传来一阵快马声,马上的女?子英姿赫赫,在距离林向?晚的马车两米外的地方勒住了缰绳。 “已有人花重金买下了围猎的布防图,根据我们的布置,不出意?外她们必会?在第二日开始行动。” 林向?晚点点头,看向?车外的周宓,道:“对方身份确认过了吗?” “已经确认,就是陈秋明的人。” “很?好。”林向?晚眸中?略显兴奋,“做些手脚,将此间?罪责算在太女?头上。” “好!” 二人的对话听得云宸心里?一惊,忍不住拉着林向?晚的袖子道:“妻主想做什么?” 若是林向?晚真的帮陈秋明倒台了太女?,那可就糟了! 林向?晚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无事,你此行只需跟好我,旁的不用你管。” 说?罢她又问周宓,“那些锦衣卫的药酒可准备好了?” 周宓点点头,“已然准备妥当,事发就是今夜!” “好极。”林向?晚笑了笑,“你要切记今晚离营,别?被牵扯进来。” 周宓应了一声,便去准备后续事宜,云宸则忧心忡忡看着林向?晚,却不知从何问及。 林向?晚回过头,看着他?紧蹙的眉,便将唇瓣贴在他?那处。 那素来柔软的唇瓣凉凉的,带着些许湿意?,云宸这才一下子松开 眉头,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林向?晚也只是眸色深深地坐着,并不似以前?般把什么都跟云宸解释清楚。 黄昏时分,皇族近乎到齐,陈芮这次前?来秋闱,身边竟是一个侍君都没带。 别?人或许觉得稀奇,可林向?晚却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她不过是想借春闱的机会?,去试试许如良。 “陛下。”安顿过营防部署后,林向?晚悄声摸进了皇帐中?。 陈芮一看是她,忙道:“林卿,那药的事......” 林向?晚眸色微深,向?身后招了招手,就有一个士兵打?扮的女?子上前?跪拜。 “陛下可曾听闻有个远近闻名的游方郎中?,名叫平四海?” 陈芮点点头,“略有耳闻。” “这位便是。”林向?晚道,“微臣得幸请到平郎中?,并将那日的药渣给她看过,竟发现这背后有更骇人的事在。” 陈芮心下微惊,忙对平四海道:“请说?。” 平四海便将林向?晚之前?交代给她的话说?了出来:“陛下,草民发现这草药中?有几位药都含有极少量的寒毒,若长期服用,不但会?让女?人失势,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陈芮一听自己这毛病竟不是天生来的,一时心中?不知该忧该喜。 平四海观察着她的脸色,又道:“敢问陛下平日可常食黄豆?” 陈芮一愣,点头道:“不错。” “陛下!这药中?有一味与黄豆极冲,虽不至害命,但若有其他?毒素相佐,必会?在三月之内丧命!” 话音未落,陈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向?晚细细观察着她,道:“敢问陛下这药究竟吃了多久?” 陈芮唇色发白,颤声道:“已两月有余。” 林向?晚跟着面色一沉,深深道:“陛下,这分明是有人想弑君。” 但凡有了弑君,便离篡位不远了。 其人是谁?蔚王还是太女?? 陈芮木着张脸,什么也想不出。 “林卿!”陈芮想起林向?晚手下那些黑骑卫来,“朕需要你!” “微臣定当为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林向?晚一拜,接着道,“当务之急,是查清究竟是谁人有此野心!还望春闱期间?,陛下能全心信任微臣,莫 要让别?人有机可乘!” 这药便是林向?晚亲自查出来的,陈芮现下除了她还能信谁,只得是连连点头,甚至主动要求道:“林卿!你得派人保护朕!” “自然。”林向?晚暗笑一声,“只是未免打?草惊蛇,微臣会?派人暗中?保护陛下,请陛下放心。” 陈芮点了点头,望着林向?晚的目光极是不舍,“那林卿可要快些查明!” “陛下放心!”林向?晚给平四海使了个眼色,平四海便上前?道,“陛下,草民会?在春闱期间?替陛下甄别?入口?之物。” 陈芮点头,失神地连说?了几个“好”字。 出了皇帐,林向?晚与周宓遥望一眼,便知事成,这才悠然往后方去。 “把夫主叫来。”林向?晚对夜刹吩咐了一句,就闯进了那事前?布置好的地方。 此时此刻,地上躺着的青衣男人衣服早就被撕了个粉碎,身边围着十几个锦衣卫,将他?死死按住。 许如良已经喊得脱了力,惊恐地眸子无助地张望着,终于在一条小道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大人!求您救救我!林大人!”他?没喊几句就带上了哭腔,惊恐地往林向?晚的方向?爬着,只是没逃开多少,就被几个女?人重新拉了回去。 林向?晚眉心一皱,快马上前?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她这一声斥得中?气十足,让那十几人都跟着一怔,回头茫然地看着林向?晚。 这些人都中?了微量的春药,但并不影响她们的神智,她们愣神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吓得对着林向?晚拜道:“总司大人!” 林向?晚目光微垂,一一扫过这些人,确认了她们的脸孔,不怒自威道:“这可是死罪。” 其中?有人已然两腿发抖,跪得整个脑袋都缩进裆里?去了。 其中?也势必有胆子大的,心道她们如此确是有罪,但罪并不至死,便跪直了身子看着林向?晚道:“林总司,我等并非死罪罢?” 林向?晚死死盯着她,这人的脸她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就是侮辱她兄长的其中?一人,当时笑得很?是开怀。 “你可知,此人是陛下看中?的人?”林向?晚冷笑一声,“我却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东西来质疑我?” 那人脸色一僵,青着一张脸又跪了下去。 林向?晚立时翻身下马,将自己的袍子披在许如良身上,柔声道:“没事罢?” 许如良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此刻蜷缩在林向?晚怀里?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林向?晚看着他?的模样,心中?觉得甚是可笑,低声道:“我竟不知,你也会?害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9、猎物 那一句话响在耳畔, 并不像是关心,又?似乎是在嘲弄,可林向晚的声音又过于平静, 叫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来。 许如良顿了?顿,只是下意识往林向晚怀里缩。 林向晚却站起身, 看着那些人,忽道:“今日春闱, 我也不?想扫兴, 不?如借题发挥,你等与我就此地围猎一场,如何?” 犯事的一干人见林向晚竟有意放过,纷纷应和。 林向晚扫了许如良一眼, 道:“把他带下去。” 许如良凝目看着林向晚,还?想再说些什么,然林向晚并未回头。 她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笑眼看着十数个锦衣卫, 道:“围猎开始了?。” 然后在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时, 林向晚的一支箭镞已经穿刺过一人的胸膛, 鲜血如注。 那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自己胸口的箭, 紧接着倒了?下去。 随后而至的云宸刚好瞧见这一幕。 然后他听见林向晚低笑着道:“怎么?你们不跑吗?” 在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那十几人终于反应过来,林向晚所说的围猎,其中的猎物,就是她们。 林向晚再次举起长弓,反应足够快的几人连忙转身就跑,可这次林向晚上了?三发, 箭镞离弦,又?是三人倒地,有一人直接被刺穿头颅,血流满地。 云宸震惊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林向晚杀人,这种场面并不?似他在书上看到的那般,说什么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他亲眼看到了,才知晓什么叫杀人,林向晚那片蔓延过一阵血腥味,云宸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鲜血四溅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他紧皱着眉头,极力忍住自己的不?适,然后就看到林向晚这回又?上了?五矢,五人接连倒地。 没有人能够跑的出去。 有些人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开始向林向晚磕头乞求:“总司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求您饶小的一命罢。” 可林向晚充耳未闻,她漠然着一张脸,将冰冷的箭镞穿过那人的喉咙。 云宸站在后面脸色惨白,这简直就是在屠杀! “妻主!”他忍不?住唤了一声,艰涩道,“你...你疯了 吗?” 林向晚回头看着他,催动身下的阿乌来到云宸身前,一个用力将男人揽进自己怀里。 “我疯了么?你好好瞧瞧。” 幸存的锦衣卫见林向晚背身对着她们,赶紧伺机逃命,可林向晚很快就调转马头,她手臂紧揽着云宸,开弓射在一人的腿上。 那人痛得惨叫,跪在地上大喊求饶的话。 林向晚神色平静地夺取着这些人的性命,有跑远了?的,她便催马追上,再一箭穿心。 “啊!!”有人吓得面如土色,听见林向晚的马蹄声腿软得连路都走不?了?,龟缩在原地颤抖着等死。 云宸听见有人道:“母亲,父亲,孩儿不孝......” 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同情来。 “林向晚!”云宸紧紧抓住林向晚的腕子,“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们?” 林向晚漠然道:“她们早就该死了?,我只是来取我应该取的。” 短短一刻钟,那十六人,只剩下最后一人。 林向晚挣开云宸的手,将她最后一只箭射了?出去,那人絮絮叨叨未说完的话被封在口中,血溅当?场。 林间又立时沉默下来,好像方才的惨叫和讨饶声都是错觉一般。 云宸紧紧盯着那片猩红,抿着唇瓣,他眼尾已经气得发红,身子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林向晚目光发寒,“觉得我过分?还?是残忍?” “我以后还会杀更多人,或许比今日更加残忍,这样,你还?要我么?”林向晚目光渐深,“还?是说,你仅仅是喜欢前世那个?现今这样的我,你不?愿要?” 云宸被抱得很紧,他手臂都被林向晚箍疼了,挣又挣不开,急得眼角都湿了?。 “我要的。”他顿了顿,道,“我当?然要的......” 林向晚便压着他,欺负一般用力亲了亲云宸的眼角,“这话半点也不?违心么?” 她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能接受这一切,在看到他的妻主就是这般草菅人命或心狠手辣时,他会不?会对她产生一丝丝的厌恶。 就像当初......林纾对她的女儿那般。 即便是亲生骨肉,在看到女儿滥杀无辜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女儿抛弃,甚至亲手断送女儿的性命。 即便当?时,林向 晚已经解释了?无数次,那些人并非是真的无辜,可没有人信她。 都觉得林向晚是个疯子!得了?癔症!或是被什么脏污的东西附了?身,总之就是坏的,不?好的,活该被丢弃。 所以今日,林向晚是在试探他,看他会不?会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她疯了,不?可理喻,恐惧或厌恶地将她抛弃。 他的阿晚,原来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不?违心的。”云宸尽量缩着身子,他默了?默,甚至那耳朵去蹭了蹭林向晚的鬓角,“你怎么样,我都要你,阿晚。” 林向晚紧紧攥着缰绳的一手都泛着青。 “真的?”她道,“即便是前方等着我的,是无尽的深渊呢?” “我都要的。”云宸舔了?下唇瓣,主动将唇凑了?过去,他温声道,“纵是深渊,那我就跟妻主一起跳下去。” 一起。 这两个字烫得林向晚心头火热。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这样跟她说,说不论如何,都要跟她一起。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被利益所驱,稍有不?测便对面而立,有时即便骨肉亲情,也难以全付。 林向晚抱着云宸,心头忽然涌上一阵久违的喜悦与安心来。 她调转马头,将男人带着往安生的地方走。 男人还?坐在她怀里一副要哭的模样,她却是立即软下声音来,将脸颊贴在云宸心口,娇声道:“云哥哥你别哭。” “阿晚再也不?吓你了?。”她一边说,一边亲吻着云宸冰凉的颈侧。 云宸本来难过的表情,此刻又变得微妙起来。 “她们欺负我兄长。”林向晚跟他解释,“我只是讨回来而已。” 云宸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回去。” “好。”林向晚抱着他,一手顺带抚摸过云宸的肚子,道,“回去煮蘑菇汤给你,这次的一定更好些。” 云宸点点头,眼角余光瞥向林向晚丝血未染的袍子,心道林向晚方才杀了?好多人,而那些人竟连她的衣角都不曾摸到。 “妻主。”他轻唤。 “我在。”林向晚抬头,又?忍不?住亲他一口,“乖乖饿了吗?” 云宸踢了?踢小腿,“没有,就是想叫叫妻主。” 林向晚将他的小动作收入 眼底,知晓这是云宸开心时,才会做的动作,心道这人怎么还?和孩子似的,便道:“我家乖乖以后会不?会照顾孩子?以后宝宝哭了,你也跟着哭吗?” “我没哭......”云宸脸颊烫了烫,别过脸去,“以后自然就不?哭了。” 林向晚低笑了?两声,总算是揽着男人回了?营帐。 然今日发生这一切,到了陈秋明那里,便又换了另一种说法。 “陈弋茹动了锦衣卫的人?”陈秋明眉头直跳,不?知她这个姐姐为何会动作地这样突然。 而且那名单上死的人,全是蔚王党的。 “你可看清了??真是陈弋茹的人动的手?” “看清楚了?。”那人瞥了眼角落里缩着的许如良,道,“这位方才也在场。” “哦?”陈秋明细长的双目盯着许如良,缓声道,“她说得可是真的?” 许如良连连点头,面如土色,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陈秋明一下子攥紧手中的名单,冷声道:“快将林向晚叫来。” * 子夜,林向晚替云宸拉好被子,男人已经熟睡了。 她换了身不怎显眼的乌衣,潜入陈秋明的王帐中,低声道:“殿下金安。” “孤好不?容易安插在锦衣卫的十几人被杀了?!你可知?”陈秋明愤然道。 林向晚抬眸道:“我知。” “你究竟在干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一声?”陈秋明怒道。 “殿下稍安勿躁,微臣还有一事要进。”林向晚徐声道,“微臣得知,太女手下的人,花高价买了?微臣的布防图。” 陈秋明一顿,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林向晚道,“微臣得到消息,不?出意外,她们明晚便会动手,殿下不?妨不露声色,给她们来个瓮中捉鳖。” 陈秋明愣了愣,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林向晚也不?多?给提示,等着陈秋明自己想清楚。 陈弋茹突然动作,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陈秋明细细回想起这几日来她安插在母皇身边的那个太监,说陛下最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喝药,而且身边还?来个新侍奉的人,瞧着脸生。 难道陈弋茹知道她下药给母皇?意欲先她一步夺位? 不?...不?太可能。 以陈弋茹的性格,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事。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陈弋茹和母皇都知道了?此事是她的手笔,欲借此悄悄将她铲除。 那些锦衣卫,就是一个明显的警告! 林向晚看着陈秋明面上惊疑不?定,假意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林向晚!”陈秋明颤了?下身子,凝重道,“明晚,带上你的黑骑卫,与孤谋反夺位!” 作者有话要说:给点评论!!我好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0、围猎 谋反?林向晚眉头一跳, 一阵无言。 想了想,她还是诚恳道:“殿下,目下情况不明, 还是谨慎行事。” “谨慎行事?!”陈秋明声音乍然高了起来,“孤在?锦衣卫的?亲卫都被?杀了!” 林向晚强忍着想皱眉的?冲动, 沉声道:“可是殿下,如若我们现?在?动手, 即便事成, 还有一位如何能应?” 陈秋明微怔,才想起蛟山的?那位陈十一。 陈子清虽一直无心朝政,但若突生变故,她会不会插手呢? “殿下。”林向晚徐声道, “左右有微臣在?,纵是坐实了什?么,也奈何不了您,但吾等还是寻一条稳妥之计为上。” “林卿有何妙计?”陈秋明道。 “若微臣说, 能解此事, 反将太?女一军, 让陛下将这?太?女身?份,名正言顺让给殿下呢?”林向晚恭谨道。 “哦?”陈秋明的?神情一下子兴奋起来, “林卿请讲。” 林向晚便将所谓计策献于陈秋明,补道:“殿下,此机会难得,微臣愿代殿下一探陛下口风。” 陈秋明眸色微深,像是在?考量。 以她如今的?实力,登上太?女之位是迟早的?事,但若太?女又用了什?么手段, 使她的?计划生了变故呢? 陈秋明还在?迟疑,因为陈子清这?个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此人的?实力足以扭转朝局,可她却又迟迟不插手,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好。”沉默许久,陈秋明道,“那你务必要在?明晚之前,给孤一个结果?。” “是。”林向晚恭声告退。 陈芮与陈秋明这?对母女,性格实在?太?过类似,多疑、冒进,当?然陈秋明比及她的?母亲又多了几分智慧在?,然在?权力面前,还是止不住利欲熏心。 因为她们虽多疑,但更加轻敌。 否则陈芮一代君王也不会让陈子清桎梏成这?副模样。 不过而今陈弋茹之势的?确不如陈秋明,但这?不是因为陈秋明多英明或气运佳,而是王朝腐朽的?必然之势。 若陈秋明继位,大梁必亡。 林向晚深夜归于营帐,向来此时此刻,陈秋明已?经将林中的?那 些尸体处理得差不多了。 “别...别走......” 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听床上的?男人这?样一句。 林向晚顿了顿,垂下眸子静静看着他。 “阿晚!”睡梦中的?男人眉心紧皱,突然一下子攥紧双拳,他还是惯性地紧咬着下唇,漂亮的?唇形上都破了皮。 “别死......”他哀声道。 “我在?。”林向晚忙应了一句,她两下蹬了靴子,回到床上将男人揽进怀里好好抱住。 云宸如今已?经很不好抱了,他又惯于侧睡,每次夜间林向晚都要很小心地避免压着他的?肚子,又不能将人搂进怀里。 “乖乖。”林向晚温声呢喃一句,抚摸着云宸的?腹部,再轻轻拍拍他的?背。 不知男人听没?听到,但他确乎安静下来,呼吸也开始平顺,如一只温顺的?羊。 林向晚忽然在?想自己之前是怎么狠得下心欺负云宸的?,明明他是这?样看着就让人生出无限疼惜的?人。 日出东升,天际微有晨光时,林向晚已?起身?入了陈芮的?皇帐。 这?老皇帝竟因那药物胆战心惊了一夜都未曾安睡。 “陛下。”林向晚上前道,“微臣已?然布局,下药那人上钩了。” 陈芮顿了顿,忙问道:“何人?” “昨夜,一群锦衣卫在?林中被?杀了,经查实,此人应该和下药之人所属同源,微臣已?经布好陷阱,只等此人今夜出动了。” 陈芮怀疑的?人无非有二,陈弋茹或陈秋明,因为陈子清如今的?势力已?在?陈芮之上,若真想杀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当?时指挥使周宓在?何处?”陈芮道。 “周大人正在?值守,不知此事。”林向晚道,“所以今日陛下只管照旧进行春闱,其他的?都交由微臣来做便是。” 陈芮点头道:“林卿,朕能有你,真是大幸。” 林向晚心下冷笑,面上却受宠若惊道:“陛下抬爱了。” 皇家的?骑射围猎场多半是围绕着亲贵子弟展开的?,万家明家自不必多说,七姓家族的?来了不少。 林向晚正与周宓并行,烈日长空下,外表隽丽身?手不凡的?少年人不少。 “为何一直不曾见?过楚姓 ?”林向晚道。 楚家以机关术闻名,可自林向晚出生以来,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偶见?得见?寥寥几次的?,也就只剩楚月。 “我也不知。”周宓道,“不过我听说,楚家的?男儿一个赛一个的?神仙。” “果?真么?”林向晚斜睨周宓一眼?,“我说周大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几时成亲?” 被?问及此事,周宓浑身?一颤,又结结巴巴起来。 她倒是也想,只是没?个喜欢的?。 林向晚见?她事到如今还在?含糊,惊讶道:“不是?满京城想进你周家门的?不少啊,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底?” “我......我......”周宓“我”了一阵,看着林向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想要个待我能如云哥儿待你那般的?。” “这?...下辈子。”林向晚勾唇,她的?乖乖可是她三辈子才换来这?么一个。 两人说话间,场上的?围猎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勾宝枝与万华同看上一只野鹿,相继射去。 只听“咻咻”两声,野鹿哀叫一声倒地,两支箭竟射在?同一处。 勾宝枝上前笑道:“哎呀,看来万华妹妹与我眼?光一致,都看中了同一物呢。” 丞相家的?千金,按理说平日里万华再如何嚣张,也是会让着勾家姐妹二人的?,可今日她竟就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冷冷瞧着勾宝莲,“便是再一致,总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勾宝枝充耳未闻,自行取下鹿颈上的?箭矢,道:“这?鹿,我便自行带回了。” 话音未落,一嗖冷箭紧擦着勾宝枝的?手臂而过,刺在?青翠的?草地上,五六米外是万华举着弓,冷笑道:“一只鹿罢了。” 这?二人间分明火药味极重,可林向晚看了半晌,也不知勾宝枝究竟是什?么地方开罪了万华,叫她这?般看不顺眼?。 “这?二人怎么了?”林向晚忍不住问周宓。 “我怎知?”周宓笑音道,“你们小朋友的?麻烦事,我可看不清楚。” 林向晚皱了下眉,道:“也罢,我找时间问问她,今晚的?事,莫要出了意外,太?女呢?” “有黑骑卫护她周全,出不了什?么事。”周宓顿了顿,忽然认 真地看着林向晚,道:“阿晚,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林向晚凝神看着万华那边,并未多想,随口道:“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有些奇怪。就好像后面会发生什?么,你都了然于心一般,有时我总有种感觉,好像当?今陛下不是陈氏,而是你。”周宓一向带笑的?面容此刻也严肃起来,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林向晚,又叹一声,“你实在?是太?怪了。” “......”林向晚面色微变,打了两声哈哈道,“我说你一天不干正事,怎么尽琢磨我?还是好好找个夫郎罢!” 借过了周宓,林向晚终于寻着了万华歇场的?时候,上前道:“怎么不见?阿澈?” 万华神情还僵硬着,淡淡扫了一眼?林向晚道:“你不知道她没?来么?” 林向晚一愣,“怎不和我说一声?” “你是什?么?我们做什?么都要跟你报备过?”万华语气冲了些,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顿了顿又道,“抱歉。” 林向晚摆了摆手,“没?事,倒是你和我说说,你和勾宝枝是怎么回事?” “没?事。”万华道,“你别管了,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两人就这?样对面站着,可林向晚看着万华,却觉得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座山。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些人的?感情变成了这?样。 明明她初重生而来时,万华待她还是那般亲厚,不管什?么事,都会和她说上一二。 只是她后来确实忙了些,无暇与这?些小友联络感情了。 以前她还觉得这?些人麻烦,她内里一个快而立的?人,和这?些小朋友如何能玩到一处去? 可现?在?冰冷下来,林向晚竟然发现?自己心中有些难受。 “那...晚上还喝酒吗?”林向晚道。 “阿澈不在?,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喝的?。”万华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去了。” 林向晚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辞别的?话,就见?万华已?转身?匆匆去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堵在?林向晚心口,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她心中有些后悔,又有些愧疚,更多的?却是在?在?意今夜 的?行动。 正惘然时,她听得一声温柔的?“妻主”自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腰上就缠上一双白玉似的?手。 “乖乖。”林向晚覆上云宸的?手背摸了下,“怎么过来了?” “有夜狰跟着呢,没?事。”云宸一边说着,一边将唇瓣贴在?林向晚耳尖上亲了下,“就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我的?女人回来给我喂饭,那碗多沉呀,我哪里举得动。” 听他说得这?样夸张,林向晚被?逗笑了,握住男人的?手道:“那真是为妻的?不是,我也是忽然间发现?,我的?乖乖好像骤然瘦了好几斤。” 云宸抖了抖耳尖,不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1、蘑菇 云宸似乎对蘑菇情有独钟, 前日林向晚煮的蘑菇汤又被人席卷一空,今儿又想再吃。 “夏至了,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么多蘑菇?”林向晚故意吊着他?不答应。 “一点点就行的。”云宸立时换上一副凄然的表情来, 眼巴巴地瞧着林向晚。 “......”林向晚弯下身来,用拇指摩挲过男人柔软的唇瓣, 故意道,“就那么喜欢么?谁知你究竟是喜欢哪个?” 云宸顿了顿, 眼神逐渐哀怨起来。 他?就想吃个蘑菇汤, 这也?能扯出旁的来? “怎么不说话?”林向晚用了些力,碾着男人的唇瓣揉了一下?,又道,“那你是想我做, 还是别人做?” “你做!”云宸动了下?耳朵,在林向晚的指腹上亲了一下?,带着几分讨好。 林向晚无奈地摇头,转身往伙房营去了, 叹了声:“真?是祖宗。” 菌子其实林向晚早上从陈芮帐里出来就去采了些, 虽不多, 挑挑拣拣也有小半篮,这荒郊野外的, 她也不放心别人插手云宸的饮食,所以干脆从清洗到烹煮都是她一人经手的。 营房的几个侍人都愣愣看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蘑菇汤,小的们......也?会。”一人忍不住小声道。 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又要?说她们如何怠慢了。 可看看如今这林总司是何等人物?她们岂敢怠慢呢? “无妨。”林向晚随意摆了摆手,要?不是自搭的小灶煮东西太慢,怕云宸等饿了, 她才不愿来营房兴师动众。 快结束时,一锅蘑菇汤鲜香可口,周宓循香而来,爽朗道:“给我来一碗!” “......”林向晚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 周宓眼巴巴看着那一砂锅的鲜汤,道:“这不挺多。” “确实没有。”林向晚默了瞬,“阿宸最近胃口见长,这些他?都吃得下?,别说你,连我的份都没有。” “你...你亲自做?”周宓惊奇地看着林向晚,好像才认识她一般。 林向晚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周宓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快三十了还没成亲罢。” “哎你这......”周宓挠了挠头,转而对另外几个呆 愣的侍人道,“我也?想要蘑菇汤,多放些肉。” 那些人这才纷纷应声,各自行动起来。 喂饱了云宸,林向晚看着他?一脸餍足的神情,笑音道:“晚上好好待在房里,我有事要?出去。” 云宸身形一颤,想起在马车上林向晚与周宓之间的对话,还是忍不住道:“妻主真?的要?忙蔚王吗?” 听他提及,林向晚也?不打算再?瞒,道:“其实我前月已和太女陈弋茹达成共识,后又有陈子清相帮,如今蔚王势力盘根错节,若不肃清,梁朝日后依旧会有隐患。” 说到“陈子清”三个字时,林向晚格外注意了一下?云宸的表情,然而她的乖乖隐藏得极好,一点端倪都没叫她发现。 思量了一番,云宸道:“可如今蔚王如日中天,要?想扳倒她,恐非易事。” 林向晚道:“故而,我才要?助她先做了太女之位,再?挑起陈氏母女的争端,慢慢将其瓜分蚕食。陈秋明众下?虽多,但多数尽是些贪生怕死的求荣之辈,真?正肯为她卖命的,没有多少。” 但这些人虽是梁朝腐朽之根,却也是轻易动不得的,否则大梁朝危矣,恐怕会直接倾覆。 这些腐朽之根是几代梁帝累积下?来的祸根,非一人或几人之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铲除的。 现如今林向晚所能做到的最好,便是扶陈弋茹顺利登基。 事已至此,林向晚终于明白过来,前世她为何多方掣肘,屡战屡败了。 因为那时她是与整个陈氏一族为敌,与数百年累积下?来的帝业为敌,逆天而为,谁会助她?那时她的敌人实在太多了,恐怕连陈弋茹、陈子清都在内,这些陈氏之人都在暗中悄悄地阻止着她。 若今世没有云宸,她恐怕还会走上和前世一样的路,届时等她恢复了记忆,不知又是一个怎样更加绝望的场面。 思及此处,林向晚忍不住上前,将乖巧坐着的男人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根子道:“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云宸不知好好地说着正事,林向晚怎生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缩了缩身子道:“凶便凶了,大不了我偷偷难过便是。” “偷偷难过?”林向晚笑出声来,“云哥哥自己一 个人的时候,也?会哭吗?” 云宸不肯认:“我从不哭。” “是吗?”林向晚半抱着云宸将人往床上带,一手徐徐摸进他?衣中道,“那我得试试。” 晚上就要生事,此人现下竟还如此荒唐无状,云宸气得通身透粉,“胡闹!林向晚!你究竟有没有个是非轻重?” 林向晚毫不动摇,“自然是大事为重!” “知道大事为重,你还......”云宸被摸得哽了一下?,颤着身子无奈道,“还这样。” “你还不大么?”林向晚缓缓摸着云宸的肚子,低声哄道,“乖,还有两月你就要生了,大夫说期间多行事,你能顺利生产。” 云宸听她劝慰这个,一时又不知该不该拒绝了,听说男人产子很?疼的,他?被林向晚护了这么许久,期间连个磕磕碰碰的都没有,恐怕如今都娇气?地受不住那疼。 见人不动了,林向晚便低头亲了男人一下?,问道:“好哥哥,你怕疼么?” “自...自然不怕。”云宸这样说着,却好像没什么底气?。 “没事,没事。”林向晚道,“届时我陪着你,会好好生下?来的。” “...我想要个女儿。”云宸拉紧了林向晚的袖子,轻声道。 “好,一定是个女儿。”林向晚也?不争辩,满心只想哄得他?开心一些,这样男人就不会过于担心晚上的事。 与此同时,一人鬼鬼祟祟潜入蔚王营帐,面露喜色对蔚王递上手中的东西,道:“殿下!臣花了高价买来的布防图!发现此次春闱布防有机可乘!臣已带够了人马,听凭殿下?安排!” 那女子目光透着十分的精明与喜悦,只等着陈秋明夸她一夸。 可横卧在榻上好整以暇等着林向晚消息的陈秋明脸色一僵。 “你说什么?”陈秋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布防图是你买的?!” “正是!”女子兴奋道,“殿下不必担心,臣早就借了太女之名,此事不会查到殿下?身上的!” “你找死!”陈秋明瞬间起身一脚踹在女子身上,“你知不知道母皇已经有所察觉!若不是林向晚发现的早,今晚你便要被守株待兔!混账东西真是废物!” 女子一愣,没想到自己功没邀成,还落了一顿 辱骂,只好跪在地上求饶:“臣不知此事,臣不知......” “你还能知道什么?一群废物!”陈秋明忍不住又狠踹一脚,只满心祈祷陈芮那边不会因这人查到她的头上! 若是她先被坐实了谋逆之名,陈子清那边焉能答应! 正焦灼时,林向晚掀帘而入,扫了眼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人,惑道:“殿下,这人是?” “不中用的东西!”陈秋明怒骂一声,继而道,“那布防图便是她买的!现在竟想惹上孤!” 林向晚沉吟一声,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来,半晌道:“微臣有办法。” “当真??”陈秋明目光一亮,“讲。” “殿下,陛下?只是对您起了疑心,但此种疑心,对太女同样作数,故而我们只要将此事嫁祸与太女,以陛下?对您的偏爱,还不废储新立么?” 话已至此,陈秋明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兴奋,紧接着又道:“可若陈弋茹兵马众多呢?” “微臣的黑骑卫,已尽数埋伏在山脚下?了。”林向晚勾唇道,“故而只要殿下愿放手一搏,江山唾手可得!” 此间计策,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漏洞,而陈秋明也知,她这次的赢面真的很?大,此次秋闱于她来讲,或许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便道:“那孤便等着林卿的好消息了。” 林向晚深笑:“微臣恭祝殿下喜得太女之位。” 陈秋明阴仄仄地笑着,两相对比,林向晚真?的是一个十分得力的下?属,她眼神扫过那还在磕头不止的女子,杀心顿起,寒声道:“把她杀了。” 那女子浑身一颤脸色惨白,磕头磕得更加起劲了,“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林向晚忙道:“殿下,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将此人交给微臣,由微臣处置罢。” 陈秋明冷哼一声,不再?答话,算是默认。 林向晚冲那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会意连忙起身跟着林向晚出了营帐。 “工部的刘大人,对?”林向晚背身对着那人,徐声道。 女子面上依旧灰白一片,颤声道:“正是。” “大人不必太过自责,此次陛下?疑心蔚王殿下,乃是蔚王与锦衣卫走动太过,招致了陛下?不满,才杀了几个锦衣卫警告蔚 王,与大人买布防图,并无半分干系。” 刘大人愣愣听着,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殿下竟因此就迁怒于我?甚至想要了我的命?这么说,我本可以立功的,是吗?” “伴君如伴虎。”林向晚暗自勾了勾唇,缓声道,“蔚王殿下的心性,刘大人追随多年,想必比我清楚。” 刘大人的脸色从刚刚的惨白逐渐变为铁青,拱了拱手认真道: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无妨,你我本是同类人。”林向晚徐声,“今日没了命,谁知哪日又会因什么被迁怒,说不定家破人亡。所以我想,能帮衬,还是多帮衬一些。” 刘大人越听越觉得寒心气?愤,她不说出生入死,也?辛辛苦苦为蔚王做事那么多年,如今竟死在区区一个迁怒上,还是被冤枉的,如何能忍! 想了想便道:“我真?是不值!真?是不值!林大人,您今日之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必报!” 林向晚点点头,“刘大人,我已备好车马,你自西南出山,自有人接您下山。” * 入夜风起,三股势力埋伏在山周,待命出击。 林向晚亲自陪在陈芮身侧,沉声道:“陛下?,此人手上有些兵权,微臣定舍命护陛下?周全。” 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陈芮早就吓得面色惨白,缩在帐中道:“她们有多少人?” 陈子清的人,陈秋明的人和林向晚,但其实陈秋明的人就是林向晚手下?这些,虽势分三股,但其实是两拨人。 林向晚想了想,随口道:“约五千人。” “五千?”陈芮心惊,“朕...朕才带了两千。” 林向晚凝神看着陈芮,道:“陛下?近日可还有喝药?” “不再?喝了。”陈芮说着看向平四海,“每次都有她替我试毒。” “那便好。”林向晚叫进二人,低声道,“给我看着她,别让她出了营帐。” 那二人恭声道是。 林向晚便回身对陈芮道:“陛下?,微臣亲自去看,这二人是保护陛下?的,还请陛下?切莫走出皇帐。” “好,好......”陈芮连连应声。 林向晚面无表情离开皇帐,身形没入夜色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2、易储 山间湿气重, 夜里风寒,再晚些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撒在漫山遍野。 早已埋伏在后山腰的黑骑卫在见到林向晚后一拥而上?, 高呼:“蔚王千岁!” 与此同时,陈子清那边又特派了数人假意突破黑骑卫防守, 闯入皇帐周围煽风点火。 “什么声音?!”陈芮吓得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被林向晚留下的二人也及时作出防备姿态。 “蔚王殿下!太女人马已前往皇帐周围, 营救陛下之要?职, 就交给?你了。” 锦衣卫所余部众跟着周宓前去皇帐与人拼杀,不多时,陈秋明便携林向晚的黑骑卫随后赶至,“蔚王千岁”之呼声响遍山野。 “谋反者竟真是那逆子!”陈芮被这呼声骇得血色尽失, 颤抖着身子死死抓着坐下的扶手。 “并非蔚王,陛下。”林向晚浅声道,“谋逆者,乃当今太女, 陈弋茹。” 陈芮面露惊色, “怎会是她?” 话音未落, 陈秋明自帐外?将已捆绑好的陈弋茹扔进帐内,提声道:“母亲恕罪, 儿臣救驾来迟。” 面对眼前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反转,陈芮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先是下药,后有锦衣卫出事,布防图失窃,加上?对方有兵权,陈芮几乎在心底已经认定,谋逆者就是三皇女陈秋明, 可现在其人却突然变成了陈弋茹。 被迫跪在下首的陈弋茹忙道:“母皇!儿臣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真是大言不惭!”陈秋明冷哼一声,“母亲,此人就由儿臣替你决断!就地处决!” 陈秋明显得格外得意,眼含凶光盯着脚边的长姐,这样的眼神让陈芮觉得很不舒服。 “她可是你的阿姐。”陈芮冷不丁道。 “母亲!此人谋逆!”陈秋明脸色一变,“若我梁朝能容下谋逆者,国法纲纪何在!?” 林向晚在旁静静看着这二人争辩,一边又给周宓使了个眼色。 周宓便道:“陛下,太女无论如何也是皇室中人,草草了结岂非有损皇家颜面。不论如何处置,都该等回京再做准备。”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陈秋明微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向晚看着她微微摇 了摇头,想了想又将此事忍下。 陈芮脸色铁青,冷冷盯着陈弋茹道:“逆子,你哪里来的五千近卫?” “母皇!儿臣冤枉!”陈弋茹却不多作解释,满口只剩这一句。 她面上携着几?分?惶急,但眼底深藏的多是谋算,在同一屋檐下,与林向晚不经意视线相接,两人眼中都是不谋而合。 林向晚见目下气氛凝重,便道:“夜深,今日后续事宜,就交给?微臣罢。” 此事交给林向晚,陈秋明是放心的,她点点头,与林向晚对视一眼,转而才恭声道:“那儿臣先告退了。” 此事牵涉到太女,陈秋明确实不好再多言。 待人都走干净了,林向晚才道:“陛下今夜可有受惊?” 陈芮脸色铁青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气得不轻。 “微臣以为,不如趁早结束春闱,回宫处理此事为好。”林向晚道,“毕竟今晚这边的消息,皇城中还有关注者。” 此话暗示了陈子清的存在,陈芮想到她,此时此刻心中竟觉得有几?分?顺畅。 毕竟无论如何,她这个小女儿还是很懂分?寸的,虽然恨她,却又不至于谋她性命。 “你说得对。”陈芮吐了口浊气,慢吞吞道,“朕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今夜便拔营罢。” “那...太女如何处置?”林向晚扫了眼无声的陈弋茹。 “先由你的黑骑卫关押。”陈芮怒道,“待回了宫,朕便废储!” 妙极。 林向晚应声,缓缓行至陈弋茹身侧,道:“殿下,请罢。” 陈弋茹被身后二人左右架起,带出了营帐。 夜雨未歇,林向晚却觉得心情格外清畅舒朗,待无人时,笑?眼对陈弋茹道:“十一殿下的意思,是将您贬为庶人。” 陈弋茹挑了挑眉,便是经历了这么一夜,她形容也丝毫不见狼狈,气质在山雨中更显得冷清,“我怎么觉得,我更像是被你二人摆了一道呢。” “殿下说笑了。”林向晚勾唇,“十一殿下无心皇位,您是知道的,整个梁朝继承大统的陈氏,除了殿下您,实在是没人了。” “......”陈弋茹心道合着她是别无选择的那个选择。 “那我成了庶人,陈秋明岂会放过我?” “无妨。”林向晚道, “微臣会制造出殿下您假死的迹象,这样一来,陈秋明日后行事必会更加放肆无恐,届时让陛下与她生嫌隙,岂不是更加容易。” “至于殿下您......”林向晚顿了顿,“微臣府上?倒是个好去处。” 她那里被陈秋明安插了那么多眼线,陈秋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弋茹就在将军府的。 将军府一事,陈弋茹倒也没少听,不由道:“你那院子满满当当,当真有我的位置?” 林向晚腼腆一笑?,“府上?那东院,闲置的屋子可多着呢。” 林向晚盯着陈弋茹的侧颜暗暗勾唇,她可是替她的兄长,对这位太女谋划已久了。 人中龙凤,举止风雅,身家学识尽不凡,容姿更是不俗,她就不信她那哥哥会不喜欢。 陈弋茹并不知东院住的是何许人也,以为只是一座闲置的空院,想了想道:“那便劳烦林卿。” “你怎么也这么叫我?”林向晚听到末尾那二字略有不满,靠近碰了下陈弋茹的肩膀,道,“就不能有个亲近些的称呼么?” 此刻的陈弋茹并不知晓将来眼前这位竟能成了自己的小姑子,皱眉道:“真是放肆!还亲近些呢,你看看现下我还被捆着。” “那被办法!”林向晚立即和她推开一米远,“陛下的命令,微臣怎么能抗旨呢。” “......” 事态虽发展顺利,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陈弋茹被带下去关进了囚车,所?有人整顿回宫,林向晚则是返回营帐去接她的男人。 夜里寒凉,帐子里烧得十分?温暖。 林向晚一身寒意,衣服上?还湿着,没好去直接碰男人,便先用热水过了过手。 “几?时睡的?”林向晚低声问夜狰。 “约一个时辰前。”夜狰道。 “好,你去休息罢。你和夜刹,明早赶至城内便可。”林向晚摆了摆手,夜狰便领命退下。 帐内无人,林向晚这才缓缓将手摸进云宸温热的被子里。 “嗯......”云宸呓语一声,不由自主缠上?林向晚的手臂。 帐外?车马声随后而至,林向晚看了眼云宸,又如来时那般连带被子将男人整个抱起,轻轻将人塞进了马车。 “皇帐那边如何?”林向晚问道。 何婵婵回:“陛下已经上?了马车 ,让将军您尽快跟来。” 林向晚点点头,回身进了车内,让云宸枕着自己的腿,靠着软枕小憩。 待回京城时,天色已大亮了,出了个好日头。 林向晚被阳光耀醒了,便坐着独自出神,她的左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可云宸还睡着,她便也不动。 只是片刻后,忽然听见一声鲜明的“咕噜”声,紧接着心肝儿便醒了。 “饿了。” 这是林向晚从云宸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在哪儿呢?” 第二句。 林向晚无奈失笑,故意道:“哎,这真是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云宸顿了顿,端着双朦胧带着倦意的眉目望了过去,下意识就贴靠在林向晚肩上,道:“谁会偷我?” “我不就偷了?”林向晚贴着他的耳垂亲了一下,才道,“那边案上?放着些,自己找东西吃。” 云宸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他最?近真是嗜睡又贪嘴,一双眉目瞬间耷拉下来,犹豫着该不该去拿吃的。 林向晚悄悄揉着腿,笑?音道:“碗端不住,怎么现在连庆和斋的烧饼都拿不住了么?” 有烧饼?! 云宸迫不及待拆开纸包,发现竟还热烫着,后知后觉道:“我们回京了么?” “嗯,我送你回府,然后有事要?进宫一趟。” “昨夜如何了?”云宸道。 “还算顺利,全看今日了。”林向晚的眉目在一抹淡金色的晨光下显得十分?清澈耀眼,云宸心中暗想,若他腹中的孩子真是个女孩,又像了林向晚,日后一定很招男人的喜欢。 “吃饼。”林向晚见云宸盯着自己半天不动作,忍不住提醒一句,“凉了不好,晚上?我还回来呢,别看了。” 好喜欢...... 云宸心花怒放,十分?开心地吃起烧饼来。 太女谋逆一案,震惊朝野。 但蔚王党都欢心不已,都在庆幸当初幸好站对了位置。 寻常来说,谋逆罪要斩首,株连九族。 然陈弋茹是陛下亲子,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加上?陈弋茹又是前凤君之女,便免去了死罪,贬为庶人。 废储那日,陈子清竟特地前来旁听,众朝臣这才终于得见这位传闻中的十一殿下是怎样的风华样貌。 只见陈子清雪面深衣, 面无表情在陈芮身旁指了把座位,连声行礼问候都没有,就直直坐在陛下身侧,仿佛自己才是天下的主人。 对于此女,即便是极力庞大的蔚王一派,也不敢多言,大家都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唯唯诺诺地听着宣旨。 有人提议,易储一事十一殿下也有份,立储之选当从中择一。 此话一出,无人敢驳,陈秋明更是只得黑脸,无从反对。 倒是陈子清漠然一句:“我无意帝位,不必再言。”,打?消了许多蔚王党的顾虑。 太女谋逆,蔚王护驾有功,易储一事顺理成章,大家都在恭贺陈秋明。 待朝臣散去,陈秋明对林向晚冷声道:“找个机会,将陈弋茹杀了,孤要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林向晚面不改色应下,“殿下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忘记感谢营养液!!!! - 感谢在2021-01-25 17:59:45~2021-02-01 17: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呵呵呵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墨宝非宝家的 31瓶;清平 20瓶;呵呵呵呵 16瓶;苏柠与鹿 10瓶;风吹过 7瓶;46742365、grey 6瓶;堇色年华、桥下有刀、枫溪 5瓶;lemon 4瓶;食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3、再遇 林向晚的手段素来狠辣, 这一点陈秋明是放心的。 另外为示信任与器重,这回陈秋明并未再让人暗中监视林向晚的动作,还?将以前那些人都撤了去。 林向晚暗喜, 一面假意?恭维陈秋明,一面偷偷将陈弋茹转入将军府。 不久后, 便有人发现,废太女从下狱不到三日, 就?仿佛消失在这世?间一般, 杳无音信。 而当今陛下陈芮,此时此刻正忙着宠爱她看中的新人——许如良,自然也无暇顾及自己那个?谋逆的女儿?是个?什么境况。 倒是将军府,骤然热闹起来。 陈弋茹着了身浅色梨花绒的春衫, 坐在自己新收拾好的院子里看书。 此东院修得颇为风雅,春风一拂,就?落下满树的花香。 这几日她左右闲着,把之前耽搁下来的琴棋书画又捡起来试了个?遍。 一日午间, 林煜正睡着, 忽有一阵柔箫声入梦, 渐渐转醒时,朦胧发现那箫声竟还?在。 谢容就?挨在榻上小憩着, 听见动静道:“公子,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乐声。”林煜竖起耳朵一听,那箫声愈发清晰,竟不像是错觉了。 “好奇怪,我这东院,何时有下人会吹箫了。”林煜提起些兴致,抬脚往乐声的源头寻去。 梢头开着雪白的花, 应是快谢了,簌簌落着,树下的石桌旁便坐着一个?身姿挺秀的女子。 林煜顿了顿,下意?识想往回退开,心惊他这东院何时闯入了不知名?的女子。 可他退了两步,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正在此时,陈弋茹听见了那轻缓摩擦的脚步声,蓦然停了曲子,回头一看,面上也现出同样的恍惚来。 “你是林卿的哥哥,是吗?”陈弋茹忙背起手来,一本正经地站好,先是抱歉道,“不知你在此处,吵到你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雪白的面上还?带着款款的笑意?,如春风般地沐人。 林煜忽然觉得耳尖有些烫,小声道:“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好听。” “哦?”陈弋茹近前了两步,用更加亲和的声音道,“这么说,你还?懂些乐理?” 她看着这眉眼 ?温顺含羞的男子,心中便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想起上次自己还?弄哭了他,就?觉得十?分有趣。 “只...只看过一些书,也会弹些曲子。”林煜低着头,觉得院子里的花香好像更浓郁了。 “我这里还?有些茶点,很是可口的,你要是愿意?,就?坐下来尝尝。”陈弋茹道,“我是个?外来人,可能还?要借这里住些时候,这些林卿应该告诉你了罢?” 原来是阿晚安顿过来的,没人告诉他呢。 林煜略一思索,只好点头道:“是,说过了。” 听此,陈弋茹便侧身为林煜让出一条路来,轻声问:“那你想坐下来吃茶么?” “我......”林煜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要是应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处,岂非不妥?这要是不应,人家又是客人。 正纠结着,后面快步又走来一人,上前便道:“公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弋茹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是个?身量不低的女子,面容清秀,神色略显惶急地看着林煜。 林煜极是温柔地对那女子笑了笑,“遇见一位熟人,是阿晚的友人。” 那女子看了过来,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忙礼了一礼。 陈弋茹也回了一礼,下意?识道:“这位是?” “啊......”林煜抿了抿唇,解释道,“他是我的妻。” 陈弋茹愣住了。 “公子,我们?回去罢,屋里备了解暑的茶点,用一些。” “好。”林煜点点头,转身对陈弋茹一礼,便随着去了。 陈弋茹呆呆望着林煜离去的身影,喃喃一声:“他竟已成了亲......” 而此时的西院,也并未闲着,正房夫主从春闱回来,一来就?抓了两个?小偷。 百合与玉树吓得浑身发抖,跪在云宸面前却是连身子都支撑不住了。 “说说。”云宸悠哉地翻开一页书,美艳清澈的眸子扫了那二人一眼?,“为何偷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百合率先颤声道:“正夫饶命,我...我家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前日家母来信,家里的米缸不知被谁偷了,生活实?在......艰难得很。” 话音未落,玉树又道:“正夫!我妹妹要娶亲了!家里实?在凑不够聘礼,绝非有意?窃取将军府内 财物。” 云宸只管淡淡瞧着他们?,轻声道:“可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凡偷盗罪,皆要砍手,你二人不知?” 那两人脸色一变,赶紧求情道:“正夫求您饶过我们?罢,我等再也不敢了。” 云宸静静地瞧着他两人,忽然道:“可那日,我听见你们?都站在绿萼那边,替他说话呢。” “正夫!您才是这后宅之主!绿萼不过是一个?新宠了两天的,哪里比得上您?我等也是糊涂!才会说出那些不中听的话来!正夫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小的一马。” 另一人哀哀戚戚,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云宸看得开心,闪了闪眸子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两人一看有戏,忙道:“正夫尽管吩咐!我等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云宸扬起个?明媚的笑容来,温声道:“你们?可真是好孩子。” 第二日,林向晚自监察司回来已经傍晚,她夜里还?有未尽的差事?,回府只为看看云宸有没有好好吃饭。 然而她一进屋,目光落在云宸左脸那片隆起的红肿上,就?蓦然阴沉下脸色。 “让我看看。”林向晚快步上前用拇指轻轻碰了碰,男人似乎很疼,连连躲闪着。 “谁弄的?”林向晚瞬间火大,“谁打的你?” 云宸眼?角立时滚下一滴泪来,低声辩解道:“没有谁,算了。” “夜狰!”林向晚怒喝一声,“这就?是你看的人?” 夜狰急忙现身,默然地跪下了准备领罪。 云宸赶紧挡在他身前,道:“是晚间我让夜狰出去的,有人来我这里坐了坐,期间起了些争执,无碍的。” 林向晚听得青筋直跳,极力忍着才没有吼他,“你是正夫!你告诉我谁敢对你不敬?” 云宸见林向晚真是动了怒,又唯唯诺诺了一阵,才低声道:“是百合和玉树......” 林向晚脸色一黑,立马让人将这二人叫了过来。 百合与玉树吓得要死,一进门就?立马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大哭:“妻主饶命啊!我原是想打玉树的,没想到正夫那时过来挡!妻主饶命!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玉树也连声称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向晚一顿,显然没 想到事?情是个?这样。 “可正夫已然挨了一巴掌,我岂能轻易放过你二人?”林向晚皱眉道。 两人又是磕头:“我二人愿自请离府!永生不回将军府!只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林向晚这股火气像撒在棉花上,不仅什么作用都没起,竟是连个?气都不好出。 既然不是故意?的,她又怎再好揪着不放?这二人认错态度这么好,甚至还?自请离府,她连个?旁的惩罚的话都说不出。 云宸在一旁悄悄看着,见林向晚似乎是在迟疑,便温声劝道:“他二人果真不是故意?的,妻主就?如他们?所愿罢。” 林向晚彻底没了声音,张了张口,略有些烦躁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摆摆手算是应了,转而对云宸心疼地道:“打疼了罢?晚上可有进些什么?” 云宸垂下眸子,抿了下唇哑声道:“上了药,就?火辣辣的,没有心思吃。” 林向晚一听更心疼了,忙温声哄:“那我晚上今早回府,给你带你喜欢吃的东西来,好不好呀乖乖?” 百合和玉树见鬼般地看着半撒娇半哄人的林向晚,心道没想到在正夫面前她是这样! “那...好不好吃呀?我又等得晚了。”云宸话音里捎上些许委屈。 “好吃的,好吃的,我必定精心挑选,各种?口味都给你带些。”林向晚伸手想再去碰一碰云宸那边的脸颊,又恐弄疼了男人,手伸到一般又缩回去,转而虚握了下男人的手,才柔声道,“那我去了?” “嗯。”云宸点点头。 林向晚又嘱咐夜狰看好云宸,才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前脚人刚走,百合和玉树腿一软又跪了下来:“正夫!我等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求您绕了我们?罢。” 云宸冷笑一声,露出个?甜笑来,“正是,你等去季管家那儿?领了银钱再走罢。” 此事?从开始到经过再到结尾,夜狰一直在旁边看着,见那二人感激涕零地走了,略有不解道:“主夫与主人眼?下感情和睦,为何要欺瞒于她呢?” 云宸淡淡扫了那二人一眼?,道:“我成日看着这些人在我眼?前晃,实?在是闹心得狠。既然阿晚找不到理由将他们?送走,那我来替她找。我就?是要林向晚只有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求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4、连累 今日是?陈弋茹下狱的第五日, 消失的第二日。 林向晚发现,她还是?将一切事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太女?一倒,太女?党之众势必要受到牵连, 即便她们在事发前已经做好了各种撇清关系的准备,但一些与太女?关系亲密者?, 无外乎要受到牵连。 譬如今日,太女?太师明雪, 亦被下狱了。 林向晚折回监察司就是?处理此事, 让底下人务必将线索证据做得仔细些,尽快放明雪出狱。 “姑母。”林向晚隔着监牢望着里面?形销骨立的女?子,她的姑母惯有风骨,即便这几日在狱中?受了些罪, 脊背还是?挺得笔直。 明雪并未回头?,她只是?神情淡漠地坐着,沉声道:“你让如澈不必担心,我在内一切安好。” “嗯。”林向晚应着声, 也不知说什?么。 她并不知道陈弋茹是?否将她二人的合谋之事告诉过明雪, 只是?眼下人多眼杂, 她也不好解释,只是?这么干站着, 也无从宽慰。 半晌后,明雪道:“回去罢,以后,别再来了。” 林向晚抿紧了唇,她和她的这位姑母素来亲缘很?浅,可她也知道,这是?她父亲的亲姐姐, 是?和她连着血脉的亲族。 林向晚扶着阑槛,想说“姑母放心,我一定尽早让您出去”,然而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素来不喜说这种无用的空话?。 于是?林向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大牢。 自监察司回来已是?夜深,玉坊正是?热闹,喧喧嚷嚷的人潮,哪里都是?成群结伴的友人,林向晚被突如其?来的春寒激得抖了下身子,忍不住站在艳华楼的不远处驻足观望一阵。 她该上哪儿去寻明如澈呢? “林向晚!” 正迟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唤。 林向晚回了头?,是?明如澈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她,林向晚下意识觉得心头?一冷。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明如澈皱紧了眉,眼神含着林向晚之前从未见过的凶光,她几步上前,扯着林向晚的袖子,反复质问?着她,“当初你为陈秋明做事,我可没有告诉我娘!现在太女?倒了 ,我娘入了狱,林向晚你究竟有没有心?还记不记得我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万华随后而至,她一身乌衣骑在马上,只字不言,只是?冷漠地望着林向晚。 明如澈却?哭得双肩都在发颤,她两手死死地拽住林向晚的前襟,双目通红地怒视着林向晚,眼中?含着鲜明的恨意,一字一句地道:“那是?我娘!你就真的没有心吗?” 林向晚动了动嘴唇,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她似乎听到什?么“背信弃义”,又或是?“林家孽子”,又或是?“恩断义绝”,前世与今生,两张明如澈的面?容交相叠织着,一会儿是?冷漠,一会儿是?愤怒,可不论是?哪一种,总归都是?恶语相向、满脸厌恶。 林向晚迷茫的目光中?流出一丝惊恐来,她后退了几步,身子难抑地发着抖,几乎是?同时,她用力推开了明如澈,抱紧了自己的头?。 “我不是?!我不是?的!”林向晚低声吼着,嗓子哑得不像话?,转而又防备地看着明如澈,咬着牙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她目光已经有些混沌了,记忆也有些混淆不清,只是?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又重复了一遍:“你离我远点?!” 她在哪儿啊? 为何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为何又是?这样? 明如澈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还没来得及骂还一句,就看到林向晚目光无神又无措地盯着某处拼命摇着头?,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话?。 好似发了癔症一般。 明如澈愣了一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一辆乌顶缠金的华丽马车穿过人群徐徐而来,坐在车夫位置的人是?夜刹。 马车停后,车帘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勾起,显出一张凌厉而绝艳的脸来,目光淡然地望了眼明如澈,转而扶着自己高隆的腹部,小?心翼翼地挪下了马车。 夜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扶着他。 “阿晚。”云宸柔唤一声,缓缓踱着步子靠近了神情惊恐的林向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谁?”林向晚颤了一下,想将人甩开,可一股熟悉的 香味靠了过来,紧接着有人将她轻轻抱住。 “我饿了。”云宸小?心翼翼地捉起林向晚一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不是?说,带许多好吃的给我吗?” 林向晚眼前一黑,触着掌下之物,发了阵呆。 “我在哪儿啊?”她轻声问?。 她什?么也看不清。 “在玉坊,给阿宸买吃的。”云宸蹲下身子,在她身边耳语。 他蹲得十分?吃力,才?一会儿,就累得流了些汗。 “这样吗......”林向晚终于想起自己离开时说过的话?,又问?,“乖乖,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上了药,尽好了。”云宸抓起她细软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林向晚摸了摸身后的墙壁,贴着墙站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去扶云宸,才?突然觉得街市灯如昼,耀得她晃眼。 “好像是?这样,我刚从监察司回来,还去看了姑母......”林向晚极小?声地呢喃着,只有近身的云宸才?听得清她说什?么。 “我好像又发疯了。”林向晚皱了皱眉,有些难过。 “没有,阿晚没有。”云宸始终护着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不让林向晚瞧见明如澈她们,低声道,“阿晚就是?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我等不及,只好来找找阿晚。” “真的吗?我睡着了?”林向晚有些愣神,竟分?不清她所见到的明如澈与万华是?真是?假了。 “我们回家罢。”云宸轻声道。 “不!我不回去!”林向晚抗拒地摇头?,“今日姑母下狱,爹爹看见我,会骂我的。” 云宸眼眶发酸,只好跟着诱哄,“好,那我们不回去,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林向晚问?。 “吹花小?苑。” 那马车穿过了街巷,渐渐往城南去,云宸一手紧紧揽着林向晚,面?色沉静如水。 “走慢些,让人提前过去收拾收拾,准备热汤。” “是?。”夜刹忙应了,叫夜狰着手去办。 云宸用手背贴了贴林向晚的脸颊,温声道:“晚饭可用过了?” “还没有。”林向晚蜷在云宸怀里,深深嗅了一口,忽然觉得无比安心下来,“我没事,没事了。” 可她就是?不想从云宸怀里起来。 “嗯。那我叫 她们送来些。”云宸拍抚着她的背,脸色终有些好转。 “你说,上辈子她们与我决裂,今生亦是?,我是?不是?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林向晚小?声问?。 “不会的。”云宸敛着目,“上辈子阿晚是?一个人,失道者?寡助。可这辈子阿晚有很?多人相助,有太女?,亦有周大人,还有我......一定会好的。” “阿宸。”林向晚贴着云宸的耳垂吻了他一下,她心绪忽然变得十分?柔软起来,娇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云宸耳尖烫了烫,“我就是?知道。” 如今京畿城硝烟四起,先有蔚王清理贪腐,后有太女?谋逆,再加上陈子清暗中?搅弄风云,朝局已经动荡不安。 蔚王陈秋明觉得眼下时局对她皆是?有利,但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帝王疑心起来,究竟会到什?么地步。 渐渐地,林向晚开始回避和母父的接触,只是?偶尔去东院看看兄长和太女?,深夜才?回西院歇下,晨起时亦自发去上朝,整整一天下来,她与林纾母女?二人竟只有早朝时打个照面?,而和明迟,几乎是?见不到了。 林纾觉得自己的女?儿变得很?奇怪,她从前觉得自己的女?儿虽不及人中?龙凤,但也是?个中?翘楚,总该是?自信洒脱的模样。 可近日来,林向晚的眼神愈发地躲闪,后来竟是?沦落到不敢看她了。 一日早朝罢后,林纾在林向晚又要快速闪人之前,拦下了她。 “你爹说,想看看你,不知你近日在做什?么事,想与你说说话?。”林纾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晚上便去。”林向晚道。 林纾狐疑地看着她,“你很?忙吗?” “有点?。”林向晚的回复干巴巴的。 林纾抿紧了唇,一时无话?。 “也罢,你去罢。”林纾退开了身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家总归是?你的家。” 林向晚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可林向晚没想到,出宫时,她还是?没能躲过。 明迟竟携着云宸一道,来宫门口堵她。 林向晚看着面?色沉稳的父亲,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上来。 ”明迟在马车里道。 避无可避,林向晚无可奈何地踏上了马车。 “早饭用的什?么?”明迟道。 “没吃。”林向晚一边回复,一边忍不住往云宸身侧坐了坐。 “怎么?”明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生气,“我姐姐拜你所赐,如今身在牢狱,难道还要我哄你吗?” 林向晚一惊,下意识回:“没有......” 明迟轻叹一声,沉默着坐了半晌,捏了把林向晚的手臂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些担心罢了,姐姐的事,为父并不怪你,你母亲说,锦衣卫那边,你已经在疏通关系了。” “我...我......”林向晚结巴了半天,道,“我尽快。” “晚上回来用饭罢。”明迟道。 林向晚听了,神色竟是?有些窃喜,强忍着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那...那孩儿先去监察司了。” “嗯。”明迟应了声,见林向晚悄悄碰了碰云宸的手心,便下车去了。 见人走远了,他才?温声道:“现在你满意了?” 云宸点?点?头?,望着林向晚的背影目光温柔,“父亲不知道吗?阿晚她最喜欢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5、攻心 “大人。” 月半弯, 林向晚踏长影欲归,忽然听见这么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 林向晚顿住了脚步, 冷艳的眸子睨向身后那人站立的位置,默了半晌, 她回身对着那人拜下,恭声道了句:“许贵君。” 许如良眸光一颤, 满眼失意地望着林向晚。 他不说话, 林向晚便也不言,就这么互相对望着。 最终到底是许如?良等不及了,他问:“大人那日屠尽锦衣卫,是为了我吗?” 若非他知道自己是个太监, 他甚至想问一句,林向晚助蔚王谋害陛下,是否也是为了他? 两人之间隔着五六步,林向晚没有很快回答, 因为她私心?里觉得很好笑。 “你觉得呢?”她反问道, “许贵君是怎么想的?” 许如良那双艳丽的眸子动了动, 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低声道:“我想听大人唤我阿良。” 林向晚淡淡笑了一声, “怎么?我便永远是你的第二选择吗?许贵君,废太女谋反那晚,我给过你机会的。” 许如良嘴唇颤了颤,流下一滴泪来,他是没有忍住,去爬了陛下的床,可他心?里对林向晚, 是有情的! 见他不答,林向晚更是自嘲,“看来林家正夫的位子,究竟比不上你去陛下身边做一个侍。” “你愿立我为正?”许如良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地问道。 可林向晚却没有再回答他,而是拖着长长的步子离开。 惊疑与后悔并存的思绪让许如良的神情变得十分僵硬,他雪白的脸色隐没在夜里,盯着林向晚离去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呵,他可是重生之人,难道还不能得偿所愿吗? 今生他顺理成?章做了贵君的时间,可比前世提前了好几年!林向晚定?然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了,除去一个云宸不在话下。 现如今只要找出十一皇女陈子清的软肋,他就能反将一军! 许如良眯紧了眼,细细思量着,近日,他刚刚花重金买到一个消息。 陈子清早年间有过一个哥哥,当年于大火中失踪,只要找到她这个哥哥,岂非就有了要挟陈子清的筹码? 梁上传来几声雀鸣,林向晚回了西院 ,故意用冰水浸凉了双手,隔着一层亵衣往云宸身上贴。 浅睡中的云宸抖了一下,立即坐起身来恼怒地看着林向晚,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不是。 林向晚看着男人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连忙从怀里找出个沿路买来的零嘴讨男人欢心。 “怎么什么时候来看你,你都在睡觉?”林向晚轻轻揽着他,看着云宸吃东西,“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在院子里走走?” 云宸点了点头,“下午走了一个多时辰,我实在累得紧了。” “我给你揉揉腰上。”林向晚便圈住他的身子,贴着男人的耳朵亲吻。 还有不足两月,云宸就要生了,若是中间有什么意外,可能还会生得早些,眼瞧着云宸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愈发辛苦起来,夜里数次辗转不能眠,那时林向晚便揽着他给他讲时下流行的话本。 云宸总是听得认真极了,但也总是等不及听完一本,他便困得睡去了。 “晚上吃了什么?”林向晚温声询问。 “没吃,太远了,我实在不想起。” 林向晚一下正好按在云宸的腰窝上,弄得他低喘了一声,紧接着便红透了耳根。 屋里灯光暗,林向晚并未发觉他的异样,自顾着道:“我去给你买些回来罢,你稍稍等我一会儿。” 还不及起身,她的袖子就被云宸拽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云宸精致的眸子里含着些许赧然,他用了些力气,一下下将林向晚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来,轻软的呼吸声浮在她的耳畔,沉悦的声音道:“阿晚,我想你了。” 他贴得极近,又穿得极薄,胸口饱胀的茱萸就压在林向晚背上,触感清晰。 林向晚呆了一瞬,才?想起她是有数日没有碰过云宸了。 可那是因为即将临盆,她怕出了什么意外。 她竟不知,原来云宸也是想要的。 鼻尖绕着熟悉又缠人的淡香,林向晚顺从地坐了回去,吻在云宸柔软的唇瓣上。 云宸似乎是等得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忍耐着,他整个人都情动得沉吟一句,分开双腿邀请着林向晚。 “别急。”林向晚温声劝慰,掌心?轻抚着云宸的身子,慢慢贴了上去。 暧昧缠绵的交息声在房中响起,云宸 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觉得林向晚简直温柔极了,他浑身上下除了舒爽,旁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是个女儿罢。 他心?里默念着,亦或是带了几分期翼的乞求。 男孩儿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他实在是舍不得。 ...... 天色微蒙,林向晚去上早朝时,顺口对季痕问了一句:“上次西院那两个夫侍处置得如?何了?” 季痕微顿,忙回:“已经处理好了,也给了打点家里的银钱。” 林向晚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见季痕双颊透粉目光有神,俨然一副喜事当头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你乐成?这样?” “我我我,我......”季痕连说了好几个,没说出一句利索话来,平复了下心?情才?道,“少将军,卑职要成?亲了。” 林向晚竖起一双眉毛,“成?亲?什么时候?” “已经知会过主母了,不出意外应就是下个月,聘礼已经送到人家家里去了。”季痕腼腆地笑着,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向晚默了瞬,想起别说明如澈和万华,她连府里这样亲近之人的大事,都不知道。 “如?此,真?是好事,那回头我送你栋宅邸,出去好生过日子罢。” “少将军不必费心!”季痕忙道,“主母已然安排过了,该有的也都有。” “......挺好。”林向晚拍了拍季痕的肩,不知再说什么好,转身离去了。 走出将军府,林向晚呆立了一阵,忽然发觉她似乎总是对身边人知之甚少。 这辈子从开头万华她们无事不与她谈到如今的两厢陌路,是她推了多少酒局才?造成?的。 上次在玉坊,明如澈或许是真的被她寒了心?。 毕竟从始至终,拉她进了万华那个圈子的是明如澈,一直说她好话的是明如澈,最后她却亲手将明姑母送进了牢狱。 从第一世,第二世,再到如今,林向晚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朋友。 唯一的一个周宓,也是建立在她先于周家有救命之恩的前提上,难道她林向晚,便是这样一个不值得相交之人吗? 这日的早朝,陈秋明正式被正名为新立的太女,她穿着华服抬手接受圣旨,风华简直要压过帝位上的陛下去。 林向 晚暗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朝臣散去,林向晚独自留在政殿,问道:“陛下近日身子如?何?” 陈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精神看着好了不少,露出一丝笑意道:“林卿看中的果真?是个妙人呢。” “微臣不过偶遇罢了,全在陛下与贵君的机缘。”林向晚随口敷衍一句,缓声道,“陛下,谋逆那晚,似乎有些蹊跷。” 陈芮喝茶的手一顿,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难道那个逆子还给朕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废太女消失了。”林向晚平静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从下狱到消失,前后三日不到,这并不像是落荒而逃,而更像是有什么人急于灭杀证据一般。 “可朕查不到她,你说会不会是十一?”思及还有变动,陈芮的脸色也凝重下来。 “恕微臣直言。”林向晚顿了顿,“以十一殿下的手段,恐怕不止这么点风浪。” 除了陈子清,这世上另一个急于想要杀陈弋茹灭口的,就只剩下陈秋明了。 陈芮想起那晚在山上,她的三?女儿眼中冒出的凶光和杀气,活像是她不将陈弋茹就地正法,就要连她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卿......”陈芮思量着,话语抬了个头,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倘若陈弋茹真的已死,她手下能继承大统的女儿,可就只剩下陈秋明一个了! 她还能将陈秋明怎么样呢? “陛下想说的,微臣都明白。”林向晚恭顺道,“只是微臣以为,无?论以后如何,陛下都该知道真?相才是。” 说的不错。 陈芮紧抿着唇,思量半晌,点头道:“朕命你隐秘彻查此事,务必将那晚的真?相告诉朕。” “是。”林向晚领命而退。 自政殿往外的青云道上,立着一个红衣阔袖的长身女子,她的发髻向上盘起,顶端缠着一条灿灿的金蛇,鲜亮的唇脂在阳光下耀着水光。 “林卿呀。” 林向晚看见那个女人缓缓转过了身,妖娆的面容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孤竟不知,你还和母皇有首尾呢?”陈秋明声音发寒。 林向晚面不改色道:“毕竟投毒一案,是微臣替陛下查明了真?凶。” 她这话一语双关,旨在暗示陈秋明,她可是刚刚助其上位的功臣。 陈秋明默了一瞬,忽然抬眼道:“你家的云宸,应是快要临盆了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6、刻字 这本是一句在稀松平常不过的慰问, 可这话从陈秋明嘴里出来,就显得十分奇怪。 而且她用的称呼很奇怪,直接用了云宸的名字。 若非林向晚深知陈秋明从不垂涎人夫, 她想她的脸色会瞬间垮下来。 但即便是这样,林向晚还?是胸中顿生一股怒气, 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和颜悦色道:“多谢殿下关心, 就在今夏了。” 陈秋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狭长的眸子细细盯着林向晚,忽道:“林卿对孤,是果然忠心的,是么?” 林向晚垂首:“微臣愿为殿下身先士卒, 鞠躬尽瘁!” 一只手突然扶住了林向晚的小臂,那只手上鲜亮的红甲分外刺眼夺目。 陈秋明紧紧抓着她,吐出的词句语气寒凉:“言重?了,林卿。” “孤...其实并不需要你做那些。”她笑得很奇怪, 仿佛是对什么东西志在必得。 有那么一瞬间, 林向晚都要以为, 是不是云宸的身世叫这人知道了。 可紧接着,陈秋明的一句话就让林向晚彻底打消了这个顾虑。 “孤其实, 一直都很中意云宸。”她道。 她得意而张扬地注视着林向晚,仿佛她的眷顾于旁人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恩赐一般。 林向晚几乎是瞬间遍体生寒。 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早先微臣拜访殿下府邸时,看到王夫风采也是不同于凡俗。”林向晚赞了一声,平静地温和地看着陈秋明,假装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只愿殿下也能早得贵子才是。”林向晚拜了一下,便退后一步向着相反的地方离去。 陈秋明暗瞧着林向晚, 呢喃道:“绿萼传来的条子上,不是说她对那位很是不喜么?” 难道只是纯粹的占有欲作祟?毕竟绿萼那个乖孩子,该是不会骗她才是。 “最近风声紧,加强防卫。”林向晚沉着脸色对何婵婵道,“尤其是陈秋明那边的人,给?我盯紧了。” 何婵婵应下,低声道:“陛下似乎放松了对黑骑卫的挟制。” “她让我查案,自然不可能对我束手束脚。”林向晚勾了勾唇,想起方才陈秋明那一番话,就足够让她产生杀心了。 立夏,正夫请了诸位吃茶。 云宸懒坐在上头,虚托着自己的肚子,困乏得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可他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呢。 现如今,赵涵人名存实亡,绿萼已招致林向晚厌恶,红芍不知为何骤然安分下来再不生事,玉树与百合皆被逐出,那么这后院就只剩牡丹、梨花、雪花、菊花四人了。 牡丹飞扬跋扈,菊花随波逐流,都不是难对付的人,唯有雪花和梨花有些难办。 云宸盯着那噤若寒蝉的四?人,轻笑道:“入夏了,妻主让我准备了一批料子,让你等做些新鲜样式的衣服,说这四?匹布是按她的喜好选的,最漂亮最好的给?她最喜欢的那个。” 云宸眸光微深,继而道:“她喜不喜欢你们,有多喜欢,恐怕也只有你们四个自己清楚,我也不好明着分,你们下去自己分分罢。” 那四匹中有一段浮光锦十分漂亮显眼,料子也是最名贵的。 好巧不巧,用的还?是牡丹最爱的红色。 于是牡丹理?所当然道:“这浮光锦,自然是妻主给我选的!谁人不知我牡丹最喜红色?” 菊花嗤笑两声,未及时应,心底却悄悄较量着。 这浮光锦可是好东西,说不定谁穿上了,就能搏妻主几分青眼,换以后的荣宠呢。 何况还是妻主亲自挑选的。 梨花眸光一闪,淡声道:“不过是布料的颜色罢了,能说明什么呢。” 雪花也道:“妻主似乎,并未与牡丹你有过什么交集呢。再说这红色,不是谁穿都好看的么?” 梨花又是一声冷笑,四?人目光紧盯着那匹缎子不放。 与此同时,打着林向晚的名义买下的布料,也送去了东院那边。 林煜素来贯穿素雅的颜色,可今日他妹妹给?他送来的这些,似乎都有些花哨了。 虽然依旧是好看,可林煜想不出自己穿上这些的料子。 “布料放着就不好了。”谢容道,“左右是少将?军的心意,公子你就穿上试试罢。” 林煜看着那段微青的锦衣,迟疑着道:“那便...试试罢。” 林煜面相实在是过于温柔,他连眼窝都是含着笑的,清俊又纯澈,所以他着素雅的衫袍,十分的风姿都被掩去了大半,实在叫人 无法?对他醒觉起来。 但若有了旁的颜色点缀,他整个人便如同一块被包裹好的美玉,处处都透着润泽与风雅,那笑意也不再过于寡淡无奈,而显出实实在在的温柔来。 谢容登时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赞美的话来,就听身后缓缓有人道: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林煜一顿,下意识拉紧自己的衣服回头一看,竟是别院那位太女。 “我...我....阿晚送来的。”林煜忽然结巴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两步。 自从知晓了这位已然成亲,陈弋茹便极少来这边了,只是今日实在心痒难耐,又瞥见这院中有一抹颜色很是亮眼,便忍不住瞥了过来。 谁承想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陈弋茹见自己惹了佳人的紧张,歉意道:“唐突了,只是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 她怕人介意,甚至都没往前走,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一双清冷如玉的眸子里却显出不愿掩饰的倾慕来。 林煜从未识过情滋味,并不知陈弋茹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可是谢容却一下子就辨认出了。 谢容在打量着陈弋茹的时候,陈弋茹也正巧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接,陈弋茹既不回避,也不针对,只是温和地一笑,由衷赞道:“林公子,实在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风采上佳之人。” 这句夸得如此明显,让林煜禁不住又红了耳尖,想了想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人家,只要缄默不言。 可陈弋茹却是上前一步,柔声道:“我表字知非,林公子若情愿,可照这个喊我。” 林煜本想拒绝,平白无故喊表字,实在太过亲昵了,不成体统。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唤她作什么,总不能当着谢容的面捅出她太女的身份,便结结巴巴道:“知...知非姑娘。” “我应是比你大的。”陈弋茹笑着欺瞒,“已过了称呼姑娘的年纪,直呼我名便可。” 林煜实在没和旁人说过这样多的话,羞赧得早就有些受不住了,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上次你说,你略同音律,我找向晚问过。”陈弋茹隔着一段距离,将?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短笛递给?他,“听说你喜欢笛子, 只是先前那根摔坏了,便一直不曾去修补。” “拿着,这根是镶了底的,成色很漂亮,摔不坏。” 林煜实在不知该不该去接,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动作。 倒是谢容先上前一步,将?那笛子收了下来,敬声道:“谢过了。” 他刻意没有用惯学的女声说话,而是用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抬头果然见陈弋茹面上有几分茫然。 “那...我就先走了。”陈弋茹抬眸深深望了林煜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见?人离去,林煜终于深呼出一口气,心道下回他可再也不就站在院子里试衣服了。 这院子里多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他都习惯了。 倒是谢容有些期待地看着林煜,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觉不觉得方才那位姑娘,容姿不凡呢?” “她是阿晚的朋友。”林煜以为谢容想起什么来。 毕竟那晚陈弋茹来林府时,谢容也在,只是吃醉了酒。 谢容见?林煜并未发觉什么,一时也不好多提,只将刚刚的笛子放进林煜手中,道:“这是那姑娘专门为公子做的罢,公子还?是好好收着,我去把少将?军送来的这些东西拿进去收好。” “哎......”林煜还?没来得及拒绝,谢容就把东西塞给?了他,掌下圆润通透的触感,隐隐含着几分凉意,他握了握,终是忍不住拆开一看。 只见那根玉笛通身雪白,坠着一个漂亮的坠子,轻盈又合手,一看就是精贵的料子做的。 “这我可不能收。”林煜呢喃着,正想把玉笛包好再给?人还回去,却摸到一个类似于划痕的东西,磨得他指尖发痒。 林煜微愣,移开手指往那处看去,竟瞧见玉笛的下方,坠着穗子的地方,轻轻刻着一个“煜”字。 那字迹并不端方,亦不像是寻常篆刻的普遍字体,倒像是有人用自己的行?文,专门刻上去的。 林煜心里好似被烫了一下,呆呆望着那有字的地方,忍不住又抚摸了一下。 刻了字的,却原来是。 他的名字都留在上面了,他怎好再给?人退回去呢? 这样让人家留着一个刻着他名字的玉笛,岂不是很奇怪? 林煜皱了皱眉,露出个难为情的神色,可他心底却忽然轻飘飘的,好似有些欢喜。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刻着他名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陈弋茹:我是不是喜欢人夫? 明如澈:你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7、寒毒 月沉, 天色暗青,几点灯影如豆,虚晃着地上的人影。 一冷面女子身着鸦青劲装, 趁夜走入一间房中。 “红芍。”她淡淡唤了声。 坐在床边的男人身形一颤,腿一软便跪在了榻上, “大...大人。” 女子上前两步,自阴影中走出, 烛火映在她精绣的下摆上, 足下那双官靴镶着正一品的珠翠。 “近日,许如良可有跟你联系?” 红芍眨了眨眼,忙转身自枕下将这些日子攒好的药粉递给林向晚。 林向晚接过嗅了嗅,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寒毒, 看来许如良并不?知道他在将军府这个内应已经被她发现了。 “做得不?错。”林向晚点点头,“现在,我需要你向许如良写一封信。” 红芍看向眸光深深的林向晚,又觉得自己指尖隐隐作痛, 顺从地应了声“是。” 林向晚垂目, 心下做着盘算。 上次她就觉得奇怪, 为什么许如良会知晓这种?寒毒呢?这种?药是宫中秘药,而今她都坐到了总司的位置, 也还是探查不到这种?药究竟叫什么名字,以及它的根治之法。 别说她,就连陈子清那边也还没有查清。 这样一味药,或许只有陈芮本人才知道真相。 可许如良却知道。 若他不?曾与陈芮有过接触,他怎么会知道这种?药呢?他一个卑贱的太监,不?但知道,还能拿到, 并且能弄到这么多。 唯一的解释便是,许如良一开?始便很清楚此药的药性,且清楚它的藏匿点。 林向晚私下彻查过许如良的身世,此人是当初兰君死后第三年才入的宫,而且宫中并无旧人,也无门道,吃了许多苦,瞧这出身便不是个能接触到秘药的人。 且兰君之后,此物变成禁药,再也无人敢用,按理说,许如良绝无可能知晓此药才对。 林向晚想探查,可这宫里却是无法轻易伸得进去手的,只是慢慢来。 “你便写信于他,说今夜云宸腹痛不?止,用药一事险些被我发觉,云宸临盆之日将近,此事应速速解决,不?可拖延。” 林向晚盯着红芍逐字逐句写下,将信送出,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间,直往主屋去了。 今日陈秋明跟她说的话?令她耿耿于怀至现在,竟将“中意”二字,放在她的云宸身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她得赶快在陈秋明行动之前,将此人除掉! “是阿晚回来了吗?”里?面传来一声轻唤。 云宸穿着亵衣端坐在软榻上,竖起耳朵盯着外间的方向看。 他早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了,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进来。 “哎,是我!”林向晚忙应一声,往灯火明媚的屋里?钻。 “今日感觉可好?”她轻声问着,从善如流地搂上男人丰腴的腰。 云宸的手感愈发好了,也不?知生完了这胎,是否又会回到以前那般的清瘦模样,想想就觉得可惜。 “今日并未觉得乏,下午都不曾睡过。”云宸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放松身子躺进林向晚怀里?,一手抚上自己腹部道,“只是我总觉得快要生了,又没个准确的日子,成日里担惊受怕的,怕她突然就来了。” 林向晚低笑了一声,“有我在呢,你怕甚,我只是这些日子忙了些,但你身边一直都有人照看着的,有什么事,刘大夫便会过来,我也会回来,不?耽搁的。” 这些道?理云宸都知晓的,可就是忍不?住想万一有什么意外,他是头一回生,自己的身子又是那样还没痊愈,实在是怕这回出了事,以后就怀不?了了。 见男人不?说话了,林向晚便贴着他的耳朵吻,抱着男人去后屋的汤池盥洗,顺便处理男人存了一天的奶水。 “近日,别出府去,就好好待在家里?。”林向晚嘱咐道?。 云宸自也不?问原因?,只是点头,“我本也不?想出去。” “真乖,待没事了,我带你出去玩一玩罢。”林向晚揉了揉他的腰窝,将软成一团的云宸抱好,“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云宸惬意地都阖上了眼,“何事?” “去年夏天,陈秋明来府上,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林向晚徐声道。 云宸想了想,“就是问我身家来历,几岁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是突然觉得,那个时候我对你不?好,随便让别人瞧你的模样。”林向晚抿了抿唇,又吻在云宸肩上。 云宸勾了勾唇,“怎么, 现下知道我的好了?连过去的账都要算吗?那我在教坊司那几日,可被不?少女人问过话?......” 话?没说完,林向晚便堵住了他的唇瓣,不?轻不重地在男人唇上咬了一下。 “闭嘴。”她嗔道?。 云宸低声地笑,由着林向晚在他身上乱摸索着,目光却渐深下来。 无缘无故的,林向晚怎会提及此事? 难道陈秋明在林向晚面前提过他?亦或是陈秋明探查出他的身世,在向林向晚试探么? 第二日,云宸在林向晚去上早朝后便醒了,这个时间段夜刹不在,唯有夜狰盯着他。 “夜狰哥哥,好哥哥,求求哥哥了。”云宸软声软气地跟夜狰撒娇,夜狰通红着一张脸,怎么解释也不?是。 “我...我.......主人她...属下......”夜狰脸烫得要命,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又怕自己往后退会摔着云宸,只好用自己的身子托着他,“属下虽...虽然受命照顾云公子,但属下...还是主人的,须听主人的命令。” 云宸双眼一耷,立时水汪汪起来,“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会对自己的妻主不?利吗?上次在黄州,哥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差这一回么?” 夜狰本就嘴笨,实在不知道如何辩驳,挣扎了半晌,无可奈何道?:“那...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云宸立即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期待地看着夜狰道:“我这儿有封信,劳烦哥哥替我送进宫里。” 他一口一个“哥哥”实在叫得声甜又亲切,夜狰面上虽板着脸,心里?早就不?知偷偷笑了几回,见只是送信,想了想也就应承下来。 “我等夜刹回来再去。”夜狰将信放入胸口的衣服里?。 “不?行,夜刹来了,定要缠着哥哥问出个缘由来,她那伶牙俐齿的女子,哥哥如何招架得住呢?”云宸又扯着夜狰的袖子摇了摇,实在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夜狰脑子一乱,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宫墙上蹲着了。 一件事办好,云宸心中略松,拍了拍手准备叫司琴穿膳,叫了半天,人却未来。 “怎么回事?”云宸莫名,推开门往屋外一瞧,只见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包裹,院里却空无一人。 云宸盯着那个包裹 左看右看,觉得好似有几分眼熟,便忍不?住想难道是林向晚送来的?是什么稀罕的吃食? 本来是该由夜狰递过来的,夜狰却刚好被他支了出去,所以只好放在门口? 左不过一个包裹,他拿进去看看,没什么? 想到此,云宸便将包裹拿了进去,放在桌上解开一看,只见里?面包着的并不是什么吃食点心,而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 云宸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红色的玉镯,玉体通透成色漂亮,细闻竟还有一股异香。 因?着怀孕的关系,云宸对这些香味异常敏感,忙合上了盖子,将那对玉镯搁着不?动了,继续缩回床上去等着司琴给他送吃的来。 但只闲躺了片刻,云宸嗅到枕上林向晚的气息,忽然十分意动,紧接着身丨下一热,忍不?住夹紧双腿磨了磨。 “呜......”云宸心道?真是要命,林向晚刚走,他得盼到什么时候去?张皇了片刻,索性自己动起手来,将手摸进自己衣领子里?,捻上粉润微肿的茱萸,轻轻揉摸起来。 他方碰了碰,眼眶便禁不?住湿了,将自己整个人卷进被子里?蹭来蹭去,怎么也消不?下那股火。 “笃笃”两声,门外又响起司琴的声音来。 “主子,今日的紫米糕点刚做好,还软和着,小的拿进来了?” “别!”云宸急得惊喘一声,修长五指紧紧抓住手下的床单,咬着牙道?,“准备些温水,我要沐浴。” 司琴站在外面呆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许是林向晚离去前折腾过云宸了,叹了一声这二人精神真好,大清早就这般,才赶忙转身去准备热水了。 远在监察司的林向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宓自万卷公文中抬手扫了她一眼,“着凉了?” 林向晚打量了下阴凉的藏书阁,摸了摸鼻子摇摇头,“如何?可有找到什么秘药相关的卷宗?” 周宓摇头,“还不?曾有,这么多卷,你我怕是要翻到天黑。” 林向晚低叹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夜刹破门而入,神情严肃道?:“主人!刚得到消息,太女侧夫失踪了!东宫的人在后院发现了一具不成形的胎儿死尸!” 林向晚表情木了一下,愣愣道:“你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8、雪年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 林向晚恍惚了—?下,才想起这?位侧夫指的是任雪年,那个与陈子清同岁的孩子。 林向晚脸色微变, 与周宓对视—?眼,道:“我过去看看?。” 周宓点了头, 林向晚便翻身上马,往东宫去了。 此时此刻东宫已经尽数被陈秋明的红衣影卫占据, 后院的方向更是围着十?数人, 而陈秋明则坐在凉亭下吃茶。 “来了。”陈秋明抬起眼皮扫了林向晚—?眼,往后院的方向示意了—?下,道,“去看看?罢,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孤找出来。” 后院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林向晚心头微沉,迈着步子往后院探去。 只见后院一处花园里, 里面的土壤尽被掘出, 坑里扔着—?具血肉模糊的婴孩尸体, 观察模样,应是还未成型。 林向晚滚了下喉咙, 心底发寒。 这?不会是任雪年自己挖出来的罢?他有孕了?那他现在人究竟在哪儿呢? 这?胎儿身上还带着未凝的血浆,人应是走了没多久,至少还不足一日。 “王夫是何时不见的?”林向晚问道。 —?人回:“早晨去房里叫人时,便已经不在了。” 林向晚点了点头,看?来陈秋明对她这个王夫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什么,倒是颇为疏忽,竟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留。 “微臣一定尽快找出王夫下落。”林向晚去陈秋明面前敷衍了—?句, 正准备走人了事,抬眼却见陈秋明以—?种十?分轻松又诡异的笑容看着她,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在陈秋明看来,任雪年是陈芮派来盯着她的,任雪年的失踪,对陈秋明来讲是一件好事。 但虽然是好事,陈秋明却不得不查清任雪年为何会突然失踪,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变故。 “嗯。”陈秋明终于点了头,让林向晚离去,在林向晚背身而过的时候,她却又好似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声,“孤的东宫,骤然空荡了起来呢。” 虽然声音不大,可林向晚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陈秋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正盯在她的背上。 林向晚眼底闪过—?抹深 恶,假装充耳未闻,快步离开了东宫。 任雪年失踪,若非林向晚知晓他与陈子清的这?层关系,可能也会毫无头绪。 然而现在,林向晚避开众多耳目,悄悄来到了万宝楼。 “自在娇莺恰恰啼。”林向晚对着前来接话的伙计说出了这?句暗语,然后自行去了万宝楼的地下王宫。 自上次一别,这?是林向晚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瞧见这?位传闻中万贵君的样貌。 他身着雪白无暇的雀尾鸾服,身形清瘦修长,孤傲的眉眼间透出十足的矜贵,倦倚在同样纯白柔软的雪狐裘倚上。 若林向晚看?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这位万贵君很不高兴,整张脸上透着相当的不悦。 林向晚默了—?瞬,想了想恭敬道:“微臣来找十—?殿下。” 万贵君抬起眸子睨了她一眼,无?声地往里面抬了下手,林向晚便知晓了他的意思,道了声多谢立时去了。 相比外面的宁静,地宫里面就显得有些嘈杂甚至人影散乱,林向晚还没跨进去,就闻见—?股浓浓的血腥味,几乎是在同时,她断定了任雪年—?定是在里面。 “殿下!”几经搜寻后,林向晚终于锁定了陈子清的身影,轻唤了—?声。 陈子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满目忧愁,随后又将目光深深移了回去。 林向晚两步上前,随着陈子清的目光—?看?,不禁怔住了。 只见床上的任雪年几无?血色,他肚子上有—?个破开的窟窿,不停地往外冒着血,周围围着十?数个人在不停地给他止血缝合。 林向晚惊了—?瞬,不由想起陈秋明那个诡异的眼神,忙道:“这?是陈秋明干的?” 半晌沉默后,陈子清竟摇了摇头,她同样冷淡的眸子里隐匿着几分震惊,沉声道:“是他自己。” 在林向晚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又轻轻重复了—?句:“是他自己......我从不知道,他有这?么烈的性子。” 林向晚愣怔着,想起之前任雪年和陈子清几乎如出一辙的做派,心中隐隐感觉到些什么。 “殿下为何要将?他送去陈秋明身边呢?”她问。 陈子清的表情茫然了—?瞬,回道:“如若不是他,陈秋明不可能动摇得这?么快。我们 的事,也不可能行进得这?般顺利......我只是后来才知,我后来才知......” 她的神情充满了愧疚与后悔,深深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任雪年,话语轻薄得连听都听不真切。 林向晚心中一紧,忍不住问:“后来才知什么?” 陈子清面上几无?血色,“才知那晚,陈秋明究竟是如何对他的。” “那畜生......竟折磨了他三天两夜,期间他滴水未进......之后却还给?我传来写着陈秋明动向的条子,上面对自己的事只字未提。”陈子清抿紧了唇,—?副不愿回顾的模样,颤声道,“我派去保护他的人,全都折在了蔚王府,而我竟以为他—?直相安无?事。” 林向晚呼吸一窒,紧接着胸腔中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她双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股强烈的愤怒自心口传向她的四肢百骸。 而这?股愤怒的来源,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任雪年,而是因为陈秋明,这?肮脏而下贱的愚蠢蚁鼠,竟也敢来觊觎她最宝贵最干净的东西。 陈秋明始终自得地注视着她,自以为对—?切都唾手可得,上次在皇宫,是头—?次,今日在东宫,她暗示了她第二次。 下次,难道她要明抢了么? 林向晚目光骤变,死死盯着任雪年苍白的脸,心中暗下决定,绝对不行?!她陈秋明,连云宸的边都别想碰! “人还能活么?”林向晚哑声道。 陈子清目光微黯,“微乎其微,他刺破了自己的孕腔,流了太多血了。” 任雪年怀了陈秋明的孩子,他不想要,出于某种原因,他或许觉得陈子清应该不会再需要他了,他便选择自行了结。 他用了如此苛刻的方式,满心厌恶地将流着陈秋明骨血的东西从自己腹中挖了出来,然后吊着—?口气,怀着—?点渺茫的希望,来见陈子清—?面。 他心中许是早就清楚,这?是最后一面了。 任雪年有没有见到陈子清,林向晚不知,她只是觉得有些冷,有些口渴,有些茫然,心中唯一的迫切的愿望,就是想去见—?见云宸。 看?看?怀着她骨血的乖乖,现在是不是好好的,他此刻一定安静地坐在矮几旁,为即将出世的孩子挑着新鞋,亦或是抱着什么东西,满 怀困倦地窝在床上贪睡。 林向晚突然之间想极了他。 “证据马上就做好了。”林向晚道,“不出半月,很快就好了。” 只要撑过那半月,陈秋明就会引火烧身,无?暇顾及一切,她早就在工部,为陈秋明埋下了—?颗种子。 陈子清没了声音,因为在她的设想中,任雪年还好好待在东宫,半月之后,应该是接他回来的日子。 他终于能回家和亲人团聚,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 林向晚血气上涌,站得有些难受,她禀告了—?声,快步离开了万宝楼的地宫。 然而在出去的—?瞬间,她刚准备翻身上马,抬眼却与—?身肃然的万华四目相接。 林向晚表情未变,只是淡淡看着万华,她早就没有了愧疚,—?切也都想得明白——终究是殊途,何必要费心同归呢。 万华应也是在看着她,可夕阳下沉,街上的光太暗,林向晚看?不清她的脸。 顿了顿足,林向晚收回视线正欲离去,可万华却出声叫住了她:“...阿晚。” 那一声有些喑哑,又夹杂着失意,让林向晚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阿晚。”万华又唤了—?声,缓缓走近,她从马上下来,林向晚才看?清她眼中布满了血丝,形容十?分狼狈。 林向晚注视着她,只字未言。 却是万华抿紧了唇,—?双哀戚的目呆望了林向晚片刻,沙哑着道:“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林向晚问。 “阿晚......”万华死死拽着自己马上的缰绳,无?比沉重道,“后日,回昉要嫁给?勾宝枝了,我亲眼看着他答应了勾家,接了勾家的聘......” 林向晚冷冷注视着她,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所以呢?” “他是我的人啊!”万华低吼道,“他喜欢的人是我!爱的人是我!第一个要他的人也是我!凭什么嫁给?别人!他该嫁的人是我万华!” 林向晚嗤笑,“怎么?你也提了亲啊?” 万华一愣,顿时失言,靠着她的马蹲身在地,—?个字也说不出了。 “你不想娶他,却还不叫他嫁给?别人么?”林向晚的语气有些漠然,“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我想娶他的!”万华低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 ” “没想到他会先?弃了你,是么?”林向晚冷笑—?声,万华高傲了—?世,现如今竟会为了个男人蹲在这里哭,真是荒谬。 “喜欢就去抢啊。”她沉声道,“你是废物么?哭有什么用?把自己的通通都抢回来,—?个勾家让你怕了吗?你不是很能耐吗万华?!” 万华一顿,泪眼婆娑抬头道:“可她们双方都交换过信物了......” “我管你什么信物不信物!”林向晚吼道,“只要他没死!你就去把人给我抢回来!只要郑回昉还喜欢你,他就是你的。” 万华呆呆看?着林向晚眼中浓烈的占有欲和愤怒,—?时忘了接话,而林向晚也并不欲等她回应,骑上马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云宸宝贝快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9、销骨 “怎么了?”陈子?清从里间走出时已?满身是汗, 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巾帕擦了擦,看向脸色忧郁的?万贵君。 万贵君抿了下唇,摇着头?僵硬地别开?了脸。 以陈子?清对这位的?了解, 他十有八丨九是生了气,可又?知道这脾气不该发, 只能?这么委委屈屈地憋着,憋成了这副模样。 方经历了任雪年一事, 陈子?清身心俱疲, 实在?是无暇去哄他,见人不出声,也并未追究,自顾着爬上了床。 听着身后的?窸窣声, 陈子?清竟像是睡了,万贵君转身瞧了她一眼,面?上浮出几许落寞。 他松了松身上的?外袍,缓缓膝行上床去, 将睡去的?陈子?清缓缓抱在?自己怀里, 轻柔地吻在?她发上, 不敢将她弄醒。 十四年了,他看着陈子?清长大, 该是信得过自己的?孩儿的?。 可再过几个月,他便?三十岁了。 他二人年岁相差悬殊,这份感?情又?于世俗不容,前几年他风华正茂时,说服自己放纵了一回,将自己的?身子?给了自己抚养多年的?养女。 可现在?呢? 他已?经要老了,至今, 也没能?为陈子?清怀上一个。 任雪年那孩子?,可以说是与陈子?清青梅竹马长大,他对清儿的?倾慕,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为此退缩过无数次。 以前,陈子?清说喜欢他,他觉得是忤逆,是悖论,是不可饶恕。 可这些年来,他发觉自己愈发离不开?清儿的?时候,方觉真?正配不上陈子?清的?,是他自己。 任雪年这次若是没挺过来,就会成为陈子?清心上永远的?一道伤,届时陈子?清心中的?愧疚只会随着年岁越来越深。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又?算什么呢?容颜已?然不在?,徒惹人生厌罢了。 万贵君抖了下身子?,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近几年,他已?经梦到过好多次,梦见陈子?清眼含厌恶或隐忍地看着他,说:“我当初真?是选错了。”,亦或是找各种?理由不与他同房...... 那些梦境过于真?实,好似一把?把?刀子?,插在?万贵君心上。 他最怕 的?便?是有朝一日,陈子?清后悔了,告诉他说她觉得自己选错了。 今日看到任雪年那个样子?,他当时看到陈子?清震惊痛惜的?眼神,下意识就觉得,他和清儿的?关系,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万贵君哽了一声,无声地将眼泪忍回去。 他一点也不想任雪年死,相反,他希望任雪年好好活下来,那样即便?以后清儿移了情,他也能?骗骗自己,这二人是青梅竹马,感?情本就是好的?。 陈子?清其实一直醒着,在?听到身后那人一声轻咽时,她瞬间就睁了眼。 “别哭。”她轻声道,转身将手抚在?万贵君湿润的?眼眶上,“阿父,别哭。” 万贵君颤了下身子?,难堪地将脸埋进被子?里,陈子?清却按住了他,用手将他的?脸托了起来。 “看着我。”她道,“小郁,我拿你当我的?命。” 欢喜的?时候,陈子?清叫他阿父,偏生爱看他羞恼的?模样,尤其是在?床上,常常欺得他无地自容。可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陈子?清便?会摸着他的?头?,唤他的?乳名,好似被照顾的?那个,是他一般。 “小郁,你知道我这身子?。”陈子?清弯下身来,亲昵地蹭了蹭万贵君的?颈弯,“我在?我爹爹肚子?里,受了寒毒影响,我这辈子?都只能?如五尺小儿一般高。” “我答应你,待你老了,不想再看我的?时候,我就随你一起去。”陈子?清握紧了他的?手,“旁的?无需多想,我们还有几十年的?风光可以快活。” “我不要你死......”万贵君哽咽道,“我想你好好活着,我想给你生个孩儿。” 陈子?清眼神明媚了些,揽着他的?肩轻轻拍哄着他,“没事的?,我身子?特殊,怀不了孩儿,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万贵君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他在?陈子?清稚嫩的?臂弯里颤着双肩,胡乱地蹭着脸上的?泪水。 “轻些擦。都要红了。”陈子?清哄着他,一边取了块干净的?帕子?,代替了万贵君的?手将人脸上的?泪痕一一拭去。 “今日...是我不好。”万贵君哭得失了声,“不该因为雪年的?事,给你脸色看。” “没事,我都知道,是小郁心里有我。”陈子?清平静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将人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问道,“小郁可曾嫌自己的?妻是个身长不足五尺的?侏儒吗?” “清儿是我的?宝宝。”万贵君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不准这么说自己。” 见人如此,陈子?清便?知是哄好了,声音渐渐柔软下来,贴着万贵君的?耳根道:“阿父,我今日很难过,我欠了别人的?人情,都是我疏忽了,才害得他这样。” 万贵君便?也回揽住她,轻轻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温声道:“过来。” 陈子?清便?从善如流躺了过去,含住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惬意地吸吮吞咽着。 月伏半弯,此刻的?将军府却是乱成一团。 林向晚脸色铁青,盯着夜狰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他一个人在?府上待着?” 夜狰忙跪下来认错:“属下看护不周,请主人责罚。” 夜刹张了张口?,看了眼林向晚的?脸色心道还是不求情为妙,届时她领双倍替夜狰挨了便?是。 “我现在?罚你还有什么用!”林向晚喝了一声,一把?揽下桌上的?那对玉镯,转而?往后屋的?汤池去了。 “如何??”她沉声道。 司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主...主子?已?...已?经在?...里面?一天了。” “怎不知来通报我一声!”林向晚厉声道。 司琴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找、找了,您...您不在?!” 林向晚想起自己一直待在?万宝楼的?地宫里,这些人如何?寻得到她,懊恼地一锁眉,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汤池内水汽蒸腾,隐隐约约还传来几声压抑的?呻丨吟。 林向晚不敢耽搁,忙进去找寻云宸,轻声唤道:“乖乖?你在?吗?” 她边走边解了自己的?外袍,入内则看见云宸单披着件中衣,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满面?潮红只顾着将自己往水里泡,那水位几乎要埋过脸去了。 “云宸!”林向晚见他意识混沌到连自己来了都不知,连忙走过去将云宸从水里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好烫。 云宸周身烫得火热,唯有额头?是冰凉 的?。 觉着有人靠近他,云宸第一个反应是紧紧将人抱住,不住用自己的?身子?蹭着林向晚的?手臂。 “热...好热......难受。”云宸一双眼睛都水雾迷蒙,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身上那件中衣已?经完全被水浸透,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也不知道究竟在?这池子?里泡过多久了。 林向晚瞥见云宸指尖都泛起清晰的?褶皱来,再这么泡下去,恐怕会出事。 “我好难受。”许是知道有人来,云宸话音都带上一丝沙哑的?哭腔,可见实在?是忍得快要发疯,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怀着孕,一心只想将林向晚紧紧抱住,不由压迫到了自己的?孕腹。 这药竟如此烈性,连过水都不能?消减分毫! 林向晚眸光一暗,生怕云宸压坏了自己,正准备将云宸换个姿势仰面?躺在?池边,就听怀里的?人极为压抑地呼出一声:“蔚王殿下,你...你做什么?” 林向晚正在?解衣服的?手就这样顿住。 云宸等了半天,感?觉刚刚碰他那人竟不见了,难耐地磨了磨双腿,哑声道:“我都叫了,我怎么还不给我?” “我是谁?”林向晚忽然沉了声音,死死摁住云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云宸眼前全白,只觉得那声音熟悉无比,可他心似火烧,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哀求道:“我不管你是谁,弄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林向晚脸色有些阴沉,心道原来如此,一时不再计较,只先将重?心放在?为云宸解了药性。 长夜漫漫,将醒时天色已?然浮白。 云宸几乎是惊醒过来的?,他浑身都抽搐了下,睁眼发现自己身边躺的?是林向晚,才松了口?气。 “醒了?”林向晚瞬间睁眼,微冷的?目光直视着他。 云宸脸色雪白,努力回想着昨日,细枝末节已?然记不清楚,唯记得昨夜与他缠绵那人,好似是陈秋明! 难道,是林向晚亲自将他接回来的??他真?的?和陈秋明...... 云宸越想脸色越白,两手颤抖着抓紧手下的?被子?。 林向晚叹了一声,道:“是我,没有别人。” 见云宸呆愣着望了过来,林向晚便?冷笑着道:“就是你叫了一晚 上的?蔚王,叫我实在?有些生气呢。” “我...我不曾与她......”云宸瞬间怕极,忙拉着林向晚的?袖子?欲解释,林向晚却柔笑一声,转而?亲在?他嘴角。 “没事了,是那镯子?有问题,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那么久。”林向晚安抚地摸了摸云宸的?脸颊,握住他的?手道,“昨夜一直都是我,没有旁人碰你。” 云宸惊恐的?表情这才稍安,有些难堪地垂下双目来,无论如何?,他总归是在?床上喊了别人的?名字,林向晚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她许是怒极。 林向晚眯了下双眼,将小心翼翼的?男人拉回自己怀里,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很生气!但那药名为销骨,你失了神智,是正常的?,明白吗?你在?意识全无前,将自己锁在?浴池里,已?经做得很好了,很乖,值得夸一夸的?。” “别...别这么跟我说话。”云宸难堪地别过脸去,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钝痛,面?上瞬间失色。 “阿晚!”云宸夹紧双腿,感?觉到自己腿间一湿,惊恐道,“我好像要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0、分娩 云宸竟然在大清早破了?羊水, 让林向晚实在有些措手不及,毕竟离男人正常的临盆日子,还应有一个月才是。 还好昨夜折腾的晚, 大夫就在府中,林向晚忙将云宸扶在床上躺好, 命人将大夫请进来。 这大夫便是上次请来为云宸诊治寒毒的夫科圣手刘氏,在接生方?面经验十分丰富。 刘大夫也不敢怠慢, 搭脉时吩咐道:“快去烧大量的热水备用。” 底下人不敢怠慢, 连忙去做。 还未开始分娩,云宸额间已有不少细汗冒出,唇色骤然变得雪白,林向晚用帕子给他拭了?拭汗, 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别怕,没事。”她?轻声哄了?一句,让云宸靠在自己身上,让云宸牢牢抓着?自己的手。 待一切准备就绪, 云宸已经痛得呻丨吟不止了?, 刘大夫道:“孕夫近日接触过催产之物, 好在入量十分轻微,只?是胎儿尚未完全发育好, 恐怕先天会有些不足。” 闻言,云宸面上露出个极难过的神色来,呢喃着?道:“我真不该碰那盒子。” “无妨。”林向晚安抚住他,对刘大夫道,“无论如何,保大人平安便是。” 刘大夫连连点?头,撩起云宸下身的被子, 让云宸屈起双腿,好让胎儿顺利从孕腔中脱出。 “主夫用力?,切要平顺好呼吸,莫要大声喊叫,以免后续脱力?。”刘大夫吩咐着?,不断用毛巾浸过热水,擦拭着?云宸的身子。 云宸只?好按照大夫吩咐的下身用力?,尽量咬着?牙不做呼声,疼得冷汗涔涔。 林向晚略一皱眉,用手指拨开云宸唇齿道:“别咬伤自己嘴唇。” “阿晚......”云宸难耐地屈起身子,下身还要维持着?生产的动作不变,带着?一丝哭腔道,“我好疼。” “有我在,我在呢,你要是疼,就咬我手。”林向晚摩挲着?云宸唇瓣,可云宸如何舍得,抿紧唇摇了?摇头,水润的眸子无措地望着?各处,只?觉得身下越来越胀,胀得好像要将他撕裂一般。 除却云宸与林向晚,在外守着?的赶来的林家人也满眼惶急。 “如何了??”明迟站在门口问司琴。 司琴 摇了?摇头,“还没生出来,少将军在里面陪着?呢。” 林煜神情半是担忧半是惊恐,心道这男子生产果?然不是件易事,陈弋茹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有向晚在里面陪着?,必然会父子平安的。” 谢容垂着?眼不说话,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今日云宸分娩,西院各屋的侍夫们倒是都安分得很,连个门都没来敢望。 “啊...”云宸沉吟一声,将脸埋进林向晚怀里,疼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林向晚心急如焚,面上还要竭力?维持冷静,盯着?大夫动作,还要顾及着?云宸别咬坏自己的舌头。 “没事,没事,快出来了?。”她?握紧云宸的手,亲眼可见一盆盆清水变成血水被端走,心里开始止不住地心疼起来。 以后再也不让他生了?。她?心道。 因是初次,云宸身子又有恙,折腾了?两个时辰,宫口才完全打开,刘大夫忽然喜道:“再用些力?,孩子的头快出来了?。” 云宸身形一颤,咬牙又沉了?沉下身,便又听大夫道:“很好,接下来就要顺利多了?。” “去拿些热糖水来。”林向晚见云宸脸色都开始发白,吩咐了?一声对刘大夫道,“还需要多久?” “快了?快了?。”刘氏亦是满头大汗,协助云宸顺利分娩。 又是将近两个时辰的磨砺,刘氏惊喜道:“生出来了?!” 然屋里除了?几个仆侍的惊喜声和云宸压抑的呻丨吟声,却无婴儿啼哭。 林向晚心下微沉,刘氏倒是手快,迅速剪断脐带用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帕子将婴孩擦洗干净,喜道:“恭喜大人,是个女孩。” “她?为何不哭?”林向晚忙从刘氏手中接过孩子,却见怀里的孩子肤色粉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很是有神,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刘氏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道:“若是婴孩出声不哭,大人......恐怕是心恙。” 那便是智力?有问题的意思了?。 云宸呆呆听着?,下丨身火辣辣的痛感还未消失,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泛酸。 他给林向晚生了?个痴钝的孩儿...... 林向晚顾忌到云宸在场,对刘氏摇了?摇头,道:“去将找好的乳父找来,将相? 关事宜嘱咐于?他。” 云宸抖了?一下,哑声道:“别......” 他强撑起半边身子,悲哀地望着?林向晚,小?声道:“我还没看看她?......我的孩儿,我要自己养着?。” 林向晚满心只?想?着?让让这些人都速速离去,好让云宸充分休息,这样一说才猛然想?起她?连孩子都没给男人看过,好像她?有多嫌弃这个孩子一般。 “孩子很漂亮。”林向晚忙抱着?怀里的女婴轻轻放到云宸手边,“就叫昔儿,我们之前说好的。” 云宸唇色发白,眼眶却跟着?一热,弯下身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孩子,道:“就是很漂亮。” 林向晚便扶好他,给他垫上软垫,轻抚着?云宸的脸颊道:“你生得很好,昔儿一定会好好的,身上还疼不疼?” 疼是自然的,只?是比及分娩时那撕裂般的剧痛,要好受许多了?,云宸便摇了?摇头。 “我让下人做些吃的于?你,你现在身子虚......”林向晚顿了?顿,附在云宸耳边悄声道,“不好给孩子喂奶,你说呢?” 云宸面色微赧,自知是这个道理,可脸色还是有些难过:“可我不想?让昔儿......” 若是林昔跟着?别人,她?便多了?一个父亲,云宸本就几辈子才换来这么?一个女儿,半点?都舍不得让别人占去,可大户人家素来有这个规矩,他又如何能反驳呢。 林向晚却是握住他的手,应道:“好,不找乳父,先喂些羊乳,待你身子好些,就养在你身边,这样可好?” 云宸面含喜悦地点?点?头,林向晚心里一软,在男人额头上亲了?一下,扶着?人躺好,“我把昔儿抱给爹爹瞧瞧,再过来陪你。” “问问父亲,取个什么?字好。”云宸一脸乖巧,林向晚笑?着?点?头,便出去了?。 明迟早就等得心焦,终于?见了?孩子,抱过来即刻便亲了?亲,温笑?着?道:“不错,我听说是个女孩。” “正是,名已取好,想?请父亲择个字。”林向晚顿了?顿,见父亲满眼欢喜,忍不住道,“爹爹,我的孩子......不会哭。” 明迟摇摇头,“这有什么?,当年你也不会哭,不是好好的。” 林向晚瞪了?瞪眼,想?不到这 竟还算是遗传,心下没来由?地松快许多,道:“那劳烦父亲给她?喂些吃的,我进去瞧瞧云哥儿。” 最是喜欢孩子的明迟并无异议,十分开心地抱着?和林煜去逗小?孩了?。 家里最要紧的一件事终于?落了?幕,让林家皆松了?口气,接下来的几日云宸无外乎又被灌了?许多滋补的汤汤水水,林向晚黏他得紧,一天到晚见不着?孩子几面,倒是林向晚成日巴不得长在他身上,就连如厕这样的事,林向晚都要抱着?他去。 云宸觉得十分丢人,私下里跟刘氏说了?此事,旨在帮他劝劝。 刘氏却羡慕道:“大人这样记挂主夫,真是主夫的福气。” 云宸终于?无话可说。 又过了?几日,林向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秘药,听说对保养男人那处十分有效,不仅能快速消肿化瘀,还能恢复紧致,云宸虽嘴上推托着?不要,私心里却十分心动。 哪个男人不希望与自己的妻主长长久久呢? 由?于?在孕中时,云宸就滋补得当,月子里身子恢复得极快,只?是人却是肉眼可见得消瘦了?一圈,到底是影响了?食欲。 林向晚每日下朝回来,最要紧的就是哄骗着?云宸多吃些东西,为此没少花费心思。 将军府过了?几日清闲日子,这日林向晚下了?早朝,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低着?头忽然撞在她?身上,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条子。 林向晚悄悄摊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任雪年无恙。 这便算又是一个好消息了?! 林向晚轻笑?一声,正准备回家去寻夫郎亲热亲热,那笑?意还未散至唇边,就闻身后传来一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声音。 “林卿呀。” 转眼入夏,陈秋明穿着?件水红色的长裙,在一众淡色薄衫中显得十分扎眼。 林向晚脸色蓦地一面,温声回:“微臣在。” “孤听闻,云宸给你生了?个女儿,是么??”陈秋明兴味盎然地瞧着?林向晚木然的脸。 “正是。”林向晚藏在袖袍中的手紧紧攥着?,强笑?道,“劳殿下记挂,父女平安。” “这是好事。”陈秋明勾起唇瓣,半晌默然,忽然俯下身来凑到林向晚面前,盯着 ?她?的双眼道,“林向晚,左右他已经恢复了?一段时日,一个生过孩子的男人,你应该没什么?兴趣了?罢?” “把他带来,以后就让他在孤那里住着?。” 林向晚面色僵硬非常,她?眼中已有隐隐的怒气,冷冷注视着?陈秋明。 可陈秋明却只?是轻佻地笑?着?,不屑地将林向晚的愤怒收入眼底,嗤笑?道:“林向晚,你已经拒绝过孤两次了?,难道还要有第三?次吗?你仔细想?想?清楚,你们林家,可也配?” 林向晚一对锐利的眸子始终盯着?陈秋明,半晌,她?忽然神情一松,恭声道:“殿下的意思,微臣其实都明白,只?是内子刚刚生产结束,就被微臣献给了?殿下,这要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林向晚徐声说着?,眼见陈秋明已然有些不耐,转而又道:“不如明日,微臣亲自将内子带来,就在城郊的那片树林里,殿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微臣只?当不知此事,如何?” 陈秋明转了?转双目,觉得可行?,咧出一丝笑?来,“那孤可就等着?了?。” “恭送殿下。”林向晚弯身拜下,待陈秋明离去时,她?的心绪骤然一轻,完全地放松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1、弑孤 夏夜偶有几声蝉鸣, 院子里放着摇篮,云宸趴在床围上,满眼爱意看着里面酣睡的女儿。 大夫说她许是患有心恙, 才不爱哭。 眼下孩子才刚出生,如何能看得出究竟是不是呢?若真是心恙......阿晚心里必然也会介怀的罢。 云宸眉间愁云渐起, 还没来得及叹一声,腰上就被一双手缠住。 “怎也不见穿件外衣?着凉了。”林向晚温声说着一边埋在云宸颈侧深嗅了一口, 顿时觉得心安不少。 近来云宸身上多了股淡淡的奶香味, 许是总是跟孩子接触的缘故,却又不至于腥膻,恰到好处的亲切。 “都入夏了,不凉的。”云宸静静不动, 就任由林向晚抱着。 “我抱你回屋罢。”林向晚道,“孩子交给夜刹带进来。” 云宸点了点头,便被林向晚拦腰抱起,他只好勾住林向晚的脖子, 小心翼翼地往她怀里缩。 林向晚此刻心猿意马, 抱着云宸上了床, 低声道:“明天有些事,或许回来得晚些, 你好好吃饭,莫要等我。” “好。”云宸应了,想了想,贴着林向晚的唇瓣亲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那我等你回来歇息。” 云宸从来都很少主动亲她的。 林向晚心尖微颤,低头压紧那个吻又亲了回去。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正常, 不让云宸瞧出端倪,可云宸还是在看见林向晚的第一眼,就觉出她的不对劲来了。 往常,林向晚看他的眼神总是十分炽热,带着露骨的占有欲和侵略,有时也会很温柔,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 可今日,云宸在林向晚眼中瞧出几分细微的躲闪。 他只好佯作不知,照旧与林向晚相拥而眠,在林向晚晨起离去后,云宸嘱咐夜刹看好自己的孩子,与夜狰前往万宝楼。 “她要去做什么事?怎的你二人都留在了我身边?”云宸低声道。 平素不论如何,夜刹总归是跟着林向晚的,可今早林向晚连夜刹都没带,让云宸更觉出怪异来。 夜狰却是摇了摇头,“主人只交代我二人保护好您,旁的并未交代。” 话音一落,云宸心头不安之感愈盛。 他趁着天色未亮,秘密前往万宝 楼的地下王宫。 往常在外办事都是夜刹跟着来,夜狰倒是头一回瞧见这里竟然还有个地下宫殿,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讶。 “这里的事,暂且不要告诉阿晚。”云宸看向他道,“我不想......让她不安。” 即便是现如今他已经为林向晚诞下了孩儿,林向晚又?疼他得紧,可云宸还是不敢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林向晚。 他就是害怕,这份相守来得太过不易,他生怕因为一点点变故,将它变了模样。 夜狰默然不语算是答应,云宸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自从嫁进林府,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以至于看守的小厮在见到他后都怔愣了一瞬,半晌反应过来才赶紧请他进去。 “公子,殿下想必很思念您了。” 夜狰听着那人的称呼,目中又?露出几分惊讶,只是却还是不语,静静聆听。 “阿清呢?”云宸道。 “此刻应是与万贵君待在一处。”小厮一路引着云宸走过长廊,在殿门外对云宸一拜,便悄声退下。 云宸即刻推门而入,找寻着陈子清的身影。 殿内装束雪白,还种着芝兰玉树,入内则有清香沁人。 “阿妹?”云宸呼了一声,半晌不见动静,他便又唤了一声,才见一个睡眼朦胧的小人从床上爬起来。 陈子清衣服都没穿好,胡乱扯着系了下带子,茫然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才道:“这么久不来看我,你当我死了?” “说的什么话!”云宸皱了下眉,“我在林府,如何过来看你?快些,我有事求你。” 见自家亲哥来了连句温情话都不说,就是开门见山要她办事,陈子清瞬间不高?兴道:“怎么了又??” “我发现阿晚有些奇怪,你可能知她今日去做什么了?” 陈子清呆呆望着云宸正坐着的那片位子,半个时辰前,林向晚也坐在那儿,交代遗言似的要她照顾好云宸。 “说话!”云宸其不可耐地推了陈子清一把。 “我怎么知道?”陈子清忙敛了神色,回道,“我又?不是专门负责给你看人的,怎知她想做什么?” “那你快帮我找找!要快!”云宸不为所动,硬是要陈子清给出个结果。 陈子清心中微沉,一边装模作 样让身下人去探查消息,一边先安抚着云宸的情绪,道:“没什么大事,京畿一有动向,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别担心。” 而此刻日上三竿,林向晚站在城门口,表情顺从地等候着那位殿下。 陈秋明依然是乘着她特制的马车而来,掀起车帘瞥了眼马上的林向晚,道:“人呢?” 林向晚轻笑:“殿下随我来便是。” 她说完便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陈秋明并不惧林向晚,因为她还自带了十来个护卫,就跟在不远处。 何况,陈秋明打心底里觉得,林向晚能将她怎么样呢?她可是未来天下之主,林向晚除了阿谀奉承,还能做什么? 一路无话,林向晚缓缓行进着,待穿过一片密林,来到广袤无垠的草原时,陈秋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人究竟在哪儿?”她怒道。 “殿下莫急。”林向晚缓声应着,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道,“内子就在那儿,只是......接下来的路,劳烦殿下只身随微臣前来。” 陈秋明冷笑一声,“可以。” 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跟得那么紧,林向晚便充当了陈秋明的车夫,坐在马上。 行进了几步,林向晚忽然徐声道:“大梁开?年距今已有百载,自先祖开?世,母系争得大权,拓研医理,将母系生子扭转为父系,距今已有数千载了。” 陈秋明听她谈及历史,一脸莫名,不耐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林向晚轻笑一声:“忽有感而发,想起文明未开化?之际,母系氏族将成之时,那时并无?礼教,人人裸身而居,无?丝帛蔽体,无?珠宝傍身,乡野之民罢了,却也深知不可图人夫也。” 说到最后一句时,陈秋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盯着林向晚的脊背,道:“你这是在嘲讽孤不如上古野民了?” “不敢。”林向晚轻应一声,带着陈秋明又走远了一些,忽然眼中杀机顿现,迅速回身将手中的匕首刺进车帘内。 陈秋明一惊,但她素来警觉,连忙侧身一躲,那一刀便只堪堪划破了她的手臂。 “林向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孤!快来人护驾!”陈秋明捂着手臂连忙喊了一句,抬眼却见林向晚在盯着 她冷笑。 林向晚双目幽深,勾唇道:“难道你没发现,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么?” 陈秋明的那些护卫,早就在与她们拉开?距离的时候,就被截杀了。 身为从小养在深宫的皇女,陈秋明亦学过六艺,武功还有些底子。 她眼见如此,便迅速反应过来此刻自己的马车里才是最安全的,便急忙触动机关放出一枚暗箭。 林向晚被迫躲过下马,陈秋明则立即调转马头飞奔往京城。 林向晚吹了声口哨,阿乌便踏风而来,陈秋明再快也是马车,如何比得上林向晚的千里良驹,很快就被追上了。 陈秋明又触动机关,马车便向后发出几枚暗箭,林向晚索性飞身上了陈秋明的车顶,用尽全力一击,便听见清晰的木头断裂声。 “林向晚!反了你了!”陈秋明面露惊恐,一刻也不敢停地催动着马匹,可头上不时传来击打断裂声,好似下一掌林向晚就要击碎她的头颅。 林向晚却只蹲身在陈秋明的车顶,专注于将这架车击碎,一边寒声道:“殿下,你不是想见内子吗?为何躲在车里不出来?” 话音刚落,巨大的碎裂声乍在耳边,陈秋明的车驾变得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匹受惊厮叫不止。 可随着尘烟消散,林向晚却并未在马车的残骸中寻见陈秋明的身影,抬眸细细一寻,却见是陈秋明往外跑去。 她便拾起车内的一支断箭,向着陈秋明的方向刺了过去,一箭刺穿陈秋明的小腿,陈秋明痛呼一声,立时跪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还跑吗?”林向晚飞奔追上,将尖锐的匕首刺向陈秋明的眼窝,陈秋明忙别脸一躲,那一刀便刮过她的脸际,划出一道血痕。 “林向晚!”陈秋明惊叫着,“孤只是...只是一时倾慕云宸罢了,你何须对我赶尽杀绝!难道...难道你想让整个林府背上谋逆的骂名吗?” 林向晚却好似充耳未闻,只顾着更加用力地捅下一刀,嘴边咧出冷笑:“我管你是谁,不准动我的人!陈秋明,你触了我的底线,就得死!” 陈秋明终于反应过来林向晚杀她之心不可动摇,开?始疯狂地反抗起来。 虽她自幼习武,但并不精,皇家子弟出门永远都有护卫在侧,于 此道并不会深究。 所以陈秋明很快忘了招式,只是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子,草场上二人激烈地相争着,只是陈秋明在反抗,而林向晚宛如一只玩弄老鼠的猫,用手里的匕首在猎物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来。 相应地,陈秋明自然也在林向晚身上留下一些刀痕,但都是在手臂等这样无关紧要的地方,可她自己却快要被林向晚扎得千疮百孔。 林向晚又?刺下一刃,血色模糊的刀子扎进陈秋明的腹部,顿时血涌如注。 将近半个时辰,陈秋明已经完全脱力,大口喘息着,无?望地感受着血液流出自己体内,她怔怔看着林向晚,想再说些什么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 林向晚浑身浴血,那上面有她自己的,大多数却都是陈秋明的,她居高?临下看着陈秋明,淡笑一声:“杀你也不过如此。” 然后手起刀落,割下了陈秋明的头颅。 “把她的尸体,丢进山里去喂狼。”林向晚吩咐一声,嫌恶地望了眼尸首异处的陈秋明,正准备上马离去。 可她转过身,却在远处的草场上,看到了面露惊恐的云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爱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2、落定 陈秋明?的尸体还扔在不远处没有来?得及处理, 林向晚浑身浴血,脏污不堪。 夕阳渐下,林向晚想起方才那?一幕很可能被云宸看见了?, 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往云宸身边挪动着步子, 心里忍不住地想,云宸必然觉得她可怕极了?。 生生切断了?陈秋明?的人头, 云宸定然生平都?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林向晚浑身颤栗着, 既有大战有未愈的兴奋,又?有惶恐,怕云宸会因?此对她产生别样的看法。 她垂目瞥见自己满身脏污,身上的血迹都?分不清是谁的, 抬眼目光躲闪地看着云宸,内心正挣扎着要怎么解释,连云宸的衣角都?不敢碰。 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被一把抱住了?。 意料之?外地, 云宸抖得比她还厉害, 就连搂紧她的那?双手都?在用力地发着抖。 他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 林向晚贪恋地嗅了?一口,浑身的疼痛好像瞬间不作数了?一般。 “别怕, 别怕。”林向晚出声安抚他,在云宸背上轻轻拍打。 云宸嗓子都?哽咽了?一下,越发搂紧怀里的林向晚,轻声道:“你骗我。” 林向晚轻笑一声,“我哪里骗你了??” “你说你今日?有事?......”话没说完,云宸忽然眼眶一热,埋在林向晚颈侧悄声地哭了?起来?。 他吓坏了?。 尤其是在陈子清和他说, 林向晚今日?是去?诛杀陈秋明?的时候,他怕得连马车都?上不去?,一心只想着若是出了?意外,林向晚回不来?了?...... 颈侧蹭上些湿意,林向晚僵住了?身子,听到耳畔断断续续的气音,用力搂住云宸的身子道:“怎么还哭了??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呢?” 云宸动了?动嘴唇正欲解释,可他刚刚哭得实在太过了?,还来?不及说两个字就又?哽咽了?一声,惹得林向晚又?好笑又?心疼。 “别哭了?,心肝儿。”林向晚退后一步,捧起云宸的脸来?,她手上的血迹都?沾染在了?男人的脸上,把他原本白皙无暇的脸颊弄得脏兮兮的。 云宸却不介意,反而?在林向晚 手心里蹭了?一下,哽咽着道:“回...回去?。” “好。”林向晚温柔极了?,拉起云宸一只手来?,“这就回去?。” 从城郊到将军府的路上,云宸抽抽噎噎哭了?一路,等一回家林向晚就拉着男人进了?后屋的汤池,唇瓣轻柔地贴在男人红肿着的眼睛上,道:“别哭了?,明?天又?要肿眼睛。” 云宸还打着哭嗝,情绪却渐渐安稳下来?,漂亮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静静瞧着林向晚。 “你要让昔儿没有娘亲吗?”他又?开?始生气,别过脸去?不让林向晚碰他的眼睛。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林向晚眼神温柔极了?,不管不顾就着身子往云宸怀里钻,她很轻易就钻了?进去?,然后紧紧搂住云宸的腰身不松手,“别哭了?,别生气,我本就没打算死在那?儿。” 她的消息,十有八九是陈子清告诉云宸的。 而?从将军府到万宝楼,夜狰势必也会跟着去?。 林向晚轻叹她这影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瞒了?她一回二回,今儿又?瞒她第三?回,也是她眼前?这位,惯是个会蛊惑人心的。 云宸哭得浑身发软无力,推也推不开?林向晚,最后只好由着林向晚将脑袋靠在他胸口,忽道:“我最后悔的,就是不会武功,护不了?你。” 他自幼生于帝王家,生父当年又?是个那?样的境况,能侥幸活着,已是不易,实在没有旁的心力去?学些武艺。 否则,当初石鼓山那?一幕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境况亦不会发生。 林向晚心头软得厉害,捉起云宸修长白皙的手来?,比较道:“你瞧,我因?自幼习武,手心都?是糙的,茧子也时有。” 她贴着云宸的手心吻了?一下,“可你的就很漂亮,我希望能一直这么漂亮。阿宸,你本就是我的人,这辈子能找到我,就已经?够了?,别的都?由我来?做。” 云宸手心发痒,他将林向晚搂紧,眸子里缠上几分情丨欲的颜色,轻声道:“回房里罢。” 林向晚会意点头,“我抱你过去?。” 这荒唐的一夜很快过去?,荒郊野外,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与此同时,第二 日?锦衣卫探查到的谋逆真相,便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梁帝陈芮面前?。 春闱一行,乃陈秋明?自导自演,早在几日?前?就让自己的手下高价买了?春闱布防图,工部刘大人便是人证。有此一事?,当晚围山的自也供认不讳,林向晚借此又?铲除了?一批陈秋明?的心腹,当着文武百官供出了?在陈芮碗中下药乃是陈秋明?所为的真相,在场官员无不震惊。 就连林纾,呆呆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似从不相识一般。 陈芮震怒,下令诛杀太女陈秋明?,此等要务,自然非林向晚不可。 林向晚恭声道:“陛下,太女许是早闻风声,已于前?日?失踪了?。” “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逆子给?朕找出来?就地正法!”陈芮脸色铁青,竟当堂喷出一口鲜血来?。 林向晚冷眼瞧着,心道在陈芮眼里,自己膝下已然无人可继承她的大统,这份基业,无可奈何要拱手让与陈子清,定然让她愤懑不已。 真相大白于天下,前?太女党皆无罪释放,明?雪太师自也顺利自狱中走出。 明?迟亲自去?接,发现自己的姐姐穿戴整洁,不像是在狱中受了?苦的样子,稍微细想一下便知是自己女儿的手笔。 林向晚骑在马上远远看着那?处,见人平安出来?,轻喝了?一声正准备离去?,却见明?雪遥遥望了?过来?与她对视,目光中含着赞许。 原来?明?姑母一直是知晓真相的! 林向晚心下一惊,恍然大悟。 当初在狱中赶她走,是不想牵连到她罢...... 原来?是这样。 如今林家如日?中天,林向晚骑马走在长街上,旁侧的人见之?则伏首,连窃窃私语都?不敢。 林向晚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孽种”的模样她见过,如今这样子她也见过,两世比较下来?,她已然能够释怀淤积于胸口的那?份仇恨。 她要做的事?,已经?成了?,再无逆转之?可能。 最后剩下的那?两个,也只是蝼蚁罢了?。 玉坊,一同样明?媚的白衣女子信马走来?,看着林向晚弯了?弯眸。 林向晚露出一丝淡笑,“怎么总能在这儿遇见你? 老大不小了?,还不收心么?” 万华发笑,“我可不是来?逛窑子的,我在促织坊给?回昉定的嫁衣要做好了?,我过来?看看。” 万华还真把人给?抢过来?了?? 林向晚点点头,道:“可有与勾家结仇?” “无妨。”万华嗤笑一声,“我不还有我舅舅在呢?勾家迟早被我万家踩在脚底下!敢动我的人!她就是找死!” 听着她讲,林向晚心底竟生出几分好奇,不由道:“怎么弄的?” 万华结巴了?下,腆着脸道:“回昉心里本就有我,且我都?许他了?,只要他肯跟我走,我便立即娶他过门。至于勾家,现下恐怕正焦心着从海贼手里赎她的宝贝女儿呢。” 其中信息量略大,林向晚回味了?片刻,不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日?子本来?定在六月初。”万华笑道,“只是眼下陛下寿宴将近,朝中大臣不能大办,恐怕得往后推推了?。” 林向晚沉着眸子思量片刻道:“你与海贼有交情?” 万华想了?想,“谈不上交情,做做买卖罢了?。” “我想要一副蟒鞭,越结实越好,外观要漂亮金贵,可能帮我弄到?”林向晚道。 “没问题!”万华满口答应,“过几日?就给?你送去?。” 林向晚淡笑一声,丢给?万华一包金叶子,摆摆手辞别,“这是定金。” 万华忙抓起荷包对着林向晚大叫:“哎!你我何须这个?” 林向晚头也不回,“只有定金。不是给?你,让她们把这些给?我镶到鞭子上去?。” 万华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清闲。 陈弋茹继续住在林府,常常与林煜琴瑟和鸣,无意中瞥见林煜腕子上的守宫砂,心中滚烫惦念许久。 林向晚则寻着机会就和云宸腻歪,男人最近对女儿的挂念比对她都?多,数次让林向晚心生不满。 只是除此之?外,林向晚发觉云宸最近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却又?不说。 林向晚不欲逼他,只私下对夜狰道:“好好看着人,若他想干什么,即刻报于我,若再让我发现你知情不报,我便摘了?夜刹的脑袋。” 夜狰 眉头直跳,连连称是。 一天夜里,云宸听着林向晚睡去?,轻手轻脚翻起身子,辗转来?到一个花瓶下拿出他压下的那?页信纸,再度将之?慢慢展开?。 只见上面的小字写着:要事?,务必于十七日?晚入宫。落款处写着陈子清。 云宸愁容满面,唤来?了?夜狰道:“随我去?一趟可好?” 夜狰耳朵动了?动,“主夫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主人?” “我......”云宸下意识瞥了?眼屋内,低声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夜狰不再多言,悄声随云宸出了?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你们是想看主cp,还是陈万,还是明廖,还是万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3、宫城 深夜寂寂, 一辆马车自将军府出,直奔皇城的方向。 因是陈子清叫他来的,云宸身边就带上了夜狰一个, 想来等到了宫门必会有人接应,谁曾想等他二人到了皇城脚下, 只见宫门大开?,里面却黑黢黢一片, 半个人影都无。 云宸心下微沉, 不知陈子清究竟何意,但信上既是叫他只身前来,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想了想对夜狰道:“我进去,你在此地等我。” 本以为夜狰必会推拒一番, 可没想到他应得很快,称了声“是”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侧不动了。 事?不宜迟,忧惧林向晚发现,云宸立时转身前往宫内。 刚来到空旷的政殿门前, 距离云宸数十米开外, 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云宸心中一动, 心想这便是了,正要上前询问, 只见那人迅速转身,掏出一把雪亮的长刀来,直直刺向云宸心口。 云宸浑身血液一凝,只觉得那把刀攻势猛烈,带着必杀之气,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去躲。 他满面惊惧,只来得及堪堪往后后退一步,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刺至他身前。 “咻——”一声尖锐的刺响突然炸开在寂静的夜里,令人头皮发麻。 随着这声落下,与云宸仅有几步之隔的那人瞬间倒地没了生息。 云宸腿肚子都软了一下,凝眸往那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峨的宫墙上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太深,云宸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下意识觉得那人此刻应该也在看着他。 很快,那人又拉起长弓,这次却将箭镞对准了云宸。 云宸连连后退,用力摇着头,目光被月色下闪着白光的箭镞吸引着,内心乞求这一箭不要射中他。 可很快,那熟悉的咻声再次响起,穿过朦胧的夜色直冲云宸而来。 就在云宸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那支羽箭瞬间插进了距离他五步远的地面上。 云宸愣住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支羽箭的箭尾有一张字条。 他连忙起身铺开那卷起的字条一看,上面只写着七个字:安心走,我跟着你。 是林向晚的字迹! 她原来什么都知道了!早就知道 了!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云宸都不知自己该当庆幸还是欢喜,只紧紧握着那张字条,起身往皇城内部走去。 不知今夜为何,前来刺杀他的人有很多,可每次这些人都在距离他五六步远时,死在林向晚的箭下。 他在平地上走,余光瞥见林向晚就在宫墙上跟着他,将四周潜伏的危机一一替他清理?干净。 云宸心里默默数着,在杀了第十八个人时,他终于在一扇敞开?的小门里,看见了自己的阿妹。 陈子清抱着手臂看着他笑,招了招手道:“阿兄,这里。” 云宸望了眼林向晚示意他已经到了,安全下来了,这才三?两步走到陈子清身前,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陈子清眉心微沉,道:“你体内寒毒的解药,我找到了。” 这便表示他以后可无忧为林向晚诞育孩儿了? 云宸心中一喜,面上露出个清澈的浅笑来,“真的?在何处?” “就在屋里,随我来。”陈子清侧身进了屋内,云宸亦随其身后进入那间耳室。 只见陈子清自一个精致漂亮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的药瓶,递给他缓声道:“每日一粒便可,不可多服,足月即可根除寒毒。” 这对云宸来说实在太过惊喜,他连忙接过那个瓶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兴冲冲地对陈子清道:“方才在宫墙上那位,就是我的妻主。” 陈子清点点头,冷静道:“我知道。既然拿了药,你就回去罢。” 想起林向晚还在外头等着他,云宸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过度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来不及作想,明明解药这种事?,陈子清派人偷偷送给他就好,为何非要让他亲自来宫里呢? 殊不知,在林向晚前去刺杀陈秋明的那日,这姑嫂二人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的事?情,他一直不曾告知于我。”林向晚面上略显不悦,她虽知这里面多半是云宸不敢告知于她,却也知晓还有保护陈子清的成分在。 男人并未完完全全地信任她。 陈子清掀起眼皮瞧她一眼,道:“你待如何?” “若我今日顺利归来,想求殿下帮我做一件事。”林向晚道。 “你要我劝我哥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你?” “不错。”林向晚道,“我只有解了他这层心结,他以后才不会时时因此担惊受怕。” 陈子清轻笑,“我可从不做白干的营生。”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狗皇帝身边有都城十八卫,善潜伏,不易抓获,你替我除了她们。” ...... 从宫里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两人一路无话,云宸却忍不住偷看林向晚无数次,却见林向晚神色平平,并无惊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向晚勾了勾唇,“我记不太清了,几个月前罢。” “那......”云宸别扭地转过身子,看着林向晚的眼睛道,“你当时就不想问问我?” “该问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林向晚道,“你不愿说,便不说,没关系的。” 这句话让云宸心中十分内疚,低眉顺眼地道:“是我错了,不该瞒你这么久。” 林向晚暗暗勾唇,表面上正色道:“没事,你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 云宸闻言着急道:“我...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我当初来林府,已经足够居心叵测了,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世后,就不...不......” “不怜惜你了么?”林向晚顺着他的话接出,在云宸唇瓣上亲了一口。 “我那么心疼你,不是因为你是教坊司出身的。”林向晚轻抚着云宸的手背解释道,“就是喜欢你,爱慕你,才会心生怜惜,否则我对白术他们,怎就无意呢?” 林向晚一边说一边亲他,云宸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林向晚亲得松松垮垮。 他想说昨儿弄的还没好透呢,今夜怕是受不住。 可他看着林向晚温绻的眼神,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由着林向晚弄他。 然而林向晚很快道:“许是快要下雨了,我腰上的旧伤有些疼。” 云宸心疼道:“那歇着罢,我给你揉揉?” 林向晚却面露不满,没有去接云宸的话。 云宸默了半晌,看着林向晚试探着道:“要不今晚...我......我自己......”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向晚心里笑得狡黠,面上却真诚道:“云哥哥真好呀。” * 自那晚后,林向晚忙于政事,几次夜不归宿,好几次办 事?的地点还是在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有时一些应酬便难以推脱。 只是林向晚去归去,却是从不碰人的,除却有一晚,她见一个小倌神情低落,双颊高?高?肿起,忍不住上前发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那小倌抬眼见是总司大人,忙抖了下身子诚恳道:“不是的大人,奴妆化得不好,被哥哥们笑话了。” “妆?”林向晚的目光不由落在小倌双颊上。 那实在逼真极了,仿佛被人扇了耳光一般。 “是呀。”小倌点头道,“奴听说,这妆法还是从一位贵族府里传出来的,稍微点点便能显得脸颊丰润,只是奴的手法不好,点多了些。” 林向晚略微思?索一阵,忽然想起那日云宸被那两个夫侍打?肿了脸,模样这是这般,几乎相差无几。 而在那之后,云宸的脸又几乎瞬间就好了,连个消肿的过程都没有。 林向晚的眼神忽然微妙起来,笑音对着夜刹道:“你去府上通报一声,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又不来?”云宸得知此话时正抱着囡囡擦她嘴角流的口水,一双温柔的眸子登时忧郁下来。 昨儿就没来...不是说好了今夜回来的...... 林向晚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此事夜狰道:“主夫可还记得上回分给牡丹等人的那块浮光锦?那几人为这块布争了好几天,闹得不行了。” 本就不顺意,夜狰还跟他提那几个败人兴味的,云宸眸子一沉,一把将女儿塞进夜狰怀里道:“我去看看便是。” 难怪这几日这么清静,原道是他们都忙着抢布呢! 牡丹等人显然没想到云宸会此时过来,谁人都穿得不太体统,互相攀比着身段。 见此云宸沉声道:“你们做什么呢?” 菊花眨了眨眼睛道:“正夫,您就给我们个痛快话,那块浮光锦,究竟是妻主给谁的?” “能给谁?”云宸冷笑,“谁会记得你们几个?也算是将军府的几个侍夫,为了块破布争来争去,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今日的正夫不知携着哪里来的一股怒气,说起话来咄咄逼人,那几个侍夫面面相觑,想着他才为林向晚生下一个女儿,谁都没敢顶嘴。 只是一段矮墙外,林向晚悄咪咪扶 着阑槛,目睹了整个过程,低声对夜刹道:“平时我不在府上时,他便是这般吗?” 好凶,够辣。林向晚心里乱想着。 思?及云宸之前事?迹,夜刹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作答,想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还行,差不多。” 殊不知这话到了林向晚那儿便是确认。 林向晚觉得有趣至极,故意对夜刹道:“你再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回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夜刹心道这二人哪儿来的这么些恶趣味,可千万别带坏她的夜狰,唯唯诺诺地赶紧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4、寿宴 将军府的西院栽了些带着香气的花树, 此刻正簇拥着开着香花,零星的夕阳透过层层叶片投在青石地上,形成几个淡淡的光斑。 有?些漂亮的颜色同样染透云宸精致含怒的眉目, 那?点怒气便十分耀眼。 林向晚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在夜刹耳语过后, 男人面上依次呈现出欣喜、慌张和手足无措。 若是此时此刻院子里再有?一面镜子,她敢保证云宸一定会?好好瞧瞧自?己是不是得体。 林向晚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她眼前这个云宸, 比平日里低眉顺眼,温柔得不像话的那?个,看起来?要?生动得多。 “给我立刻回房!”云宸末了还不忘训斥牡丹他们一声,一转身满脸却都?是兴奋的神色, 兴冲冲往主?屋那?边去了。 林向晚抑制不住地勾着嘴角,悄悄跟着男人走着。 她先是目送云宸进了屋子,才佯装自?己刚来?的模样,还抖了抖衣上的灰尘, 假意看着别处, 实则余光全在往云宸那?儿瞟。 她看见云宸已经端方地坐好, 甚至脱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袜子来?, 乖巧地等着她过去。 以?往每次回家,云宸都?是这般乖巧地等着,然后林向晚就会?在男人脸上或者唇上亲一亲。 “你脸色怎么有?些红?方动过怒吗?”林向晚故意装作不经意道。 “没?有?。”云宸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并顺带松了松自?己的领口,隐隐露出胸口的肌肤来?,随意道,“屋里有?些闷。” “噢。”林向晚笑音应了一声, 舔了舔唇瓣道,“那?你把衣服穿好,我们去院子里转转。” “嗯。”云宸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失落,又自?己将衣服穿好。 他方才求欢的讯号那?么明显,林向晚明明都?看到了,却还是不为所动。 林向晚则在一旁挑挑拣拣,把一些成色不错的珠宝首饰都?装进一个箱子里。 云宸看见了,好奇道:“那?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林向晚随口道,“只是想起我后院还有?那?么些个男人,也晾了他们许久了,总该赏一赏。” 话音未落,云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 了下来?,他本来?欢喜着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这些事本该是他的分内之?事,林向晚忽然提出要?赏,也不知是不是在提醒他,别太小心眼了。 云宸皱着眉露出个难过的表情?来?,低头跟在林向晚身后去了内院。 “把人都?叫出来?。”林向晚吩咐道。 不多时,从蔚王府过来?的十个人和教?坊司那?四个,都?齐齐站在了林向晚面前。 林向晚又道:“排好队,来?我这里领东西。” 云宸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不悦之?色尽显,他连藏都?藏不住。 林向晚拿的东西,随便一个首饰,就够普通人家用上好几年,她给每个人都?分了十几样,然后看着那?些侍人欢喜的模样,忽然提声道:“今日,你们便离开我将军府罢。” 所有?人一下子愣住了。 林向晚继而道:“我给你们的东西,够你们用一辈子了,之?后季痕还会?分给你们一些金银傍身,你们拿了钱离开,去好生过自?己的生活,找个妻主?好好过日子,怎么也比待在我这将军府强。” 云宸愣愣看着林向晚的侧脸,他都?已经做好了与?这些人长期都?下去的准备,他从来?都?没?想过,林向晚会?主?动遣散这些人。 这些人自?从进了将军府,就没?人被碰过,谁也不情?愿就这么过一辈子的,眼见现下有?得选择,已经有?人动摇,先行离去了。 “等等。”林向晚叫住他道,“在走之?前,先去正夫面前,把你们的守宫砂给他瞧瞧。” 此话一出,又有?几人跟上,接二连三地来?到云宸面前,撩起自?己的袖子。 云宸呆呆看着,见每一个人臂上的朱痣都?鲜亮夺目,谁人都?有?。 那?就是说,林向晚真的从来?没?碰过他们,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林向晚笑眼看着云宸,清楚地瞧见云宸一副喜出望外又装得四平八稳的模样,在人走尽后,她忍不住靠过去把人抱住。 “早就想送走了,陈秋明的案子已经结了,陛下下了诛杀令。只是我杀她在前,不得不装装样子做些手脚,让你受委屈了。”她哄起人来?素来?很有?一套,云宸又是个 耳根子软的,根本见不得林向晚的不好,哪儿还会?真心实意去计较这个。 他垂下眼,反将怀里的林向晚搂紧,低声道:“你做得很好,我很开心。” “那?我们回床上去。”林向晚半推半抱着云宸回去,“把方才你想做的事情?做完。” 云宸羞得忽然红了脸,“我...我没?想做!” “好好好,那?是我想!我太想了!”林向晚踮脚一下亲在云宸耳垂上,笑音不止。 * 再过几日便是皇帝生辰,林向晚收到了万华捎来?的鞭子,果然通身灿金,成色漂亮。 开设寿宴那?日,林向晚便将此物作为寿辰之?礼送上,陈芮十分喜欢,当?众便赏了林向晚一对夜明珠。 林向晚拿着那?对珠子若有?所思,低声对云宸道:“一个放在昔儿那?里,一个放在我们房里,这样起夜会?方便些。” 云宸点点头也跟着道:“昔儿最近倒是不怎么半夜哭着要?奶了。” 他说这话,有?一多半是在暗示林向晚。 每次但凡是女儿夜醒了要?奶喝,林向晚势必也要?掺和一嘴,导致他最后弄得什么也剩不了,早上都?没?东西喂给昔儿。 林向晚却丝毫未觉,只是淡淡道:“孩子大?了就是这样,等她一岁了,我就单独给她弄个房子,让她出去!” 说到“出去”二字时,林向晚说得快意恩仇,好似泄愤一般。 云宸听在耳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那?是我的女儿!他心想。 正闲谈之?际,帝位上的陈芮却忽然将目光转到了云宸身上。 “朕怎么觉着,林卿的正夫,很是眼熟呢?” 陈芮一边说着,一边肆意地打量着云宸,目光里尽是探究意味。 林向晚淡声道:“陛下说笑了,微臣之?前便带内子来?过宫宴,陛下自?然觉得眼熟。” 话虽如此,可陈芮半分都?未移开视线,反而又看了云宸一眼,那?目光中含着深沉与?试探,让林向晚极不舒适。 “她不会?...发现了罢。”云宸有?些担心,悄声与?林向晚叙话。 “她不会?的。”林向晚低声安抚一句,转而将目光投向陈芮身侧的许如良。 然而她这一看,许如良忽然露出个挑衅的 笑容来?,徐声道:“陛下,这林总司的夫郎还真不懂规矩,陛下都?点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上前来?行礼,好让陛下瞧个清楚呢。” 陈芮听了也点点头道:“不错,林卿,他为何不动?” 林向晚目光一寒,敛目道:“内子尚在月中,身子不适,还请陛下见谅。” “笑话!”陈芮突然提声道,“给朕行礼乃天?经地义之?事!难道还要?看他身子如何吗?” 陈芮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向晚和云宸身上。 林向晚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犹是平静道:“陛下当?真要?让内子行礼吗?” “自?然。”陈芮眯紧双眼,话中已显不悦。 林向晚低笑一声,对云宸道:“去罢,好好跪一跪。” 云宸对林向晚方才顶了陈芮一句早就觉得担惊受怕,听了这话赶紧起身走到中间,合手拜道:“臣夫拜见陛下。” 林向晚便站在原处,直视着陈芮。 殿内的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鸦雀无声。 陈芮正想发作,可思及林向晚如今正是功臣,以?后还可能是她在陈子清手下苟活的唯一筹码,当?真不好如此驳斥了人,只极力?忍下心中怒气,将火撒在下拜的云宸身上。 “你是何方人士?”陈芮冷声质问。 “临安人。”云宸连忙直起身子回答。 “出身呢?”陈芮不屑地瞥他一眼,一种天?生的厌恶感油然而生,“朕听说你是教?坊司的?” 这种话题,实在不该拿到大?殿上来?说,云宸的出身人尽皆知,这种话题只会?空让旁人笑话云宸罢了。 林向晚手心一紧,五指迅速聚拢成拳。 “正是。”云宸又是一回,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平稳。 陈芮嗤笑一声,自?以?为显出自?己的轻视与?讥讽来?,用不屑的口吻道:“那?你回去罢,想来?也问不出个什么。” 林向晚彻底黑了脸,她将云宸从地上扶起,弯身给男人拍了拍膝上的图,温声道:“乖乖,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云宸低垂着眉目,一句话都?不想去搭。 再怎么样,那?位子上的也是他的母亲,当?年他这母亲就是用这样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羞辱他的父亲,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展颜。 林向晚紧紧握着他的手,眸光紧锁着被许如良递酒的陈芮,回身用温软的话语哄着男人道:“饿不饿?吃些东西,我们早些回去。” 云宸郁郁寡欢,只点了点头,想起他的父亲来?,心中又生出无限的难过。 只是在这宴席的角落,还坐着一位十分低调隐秘的人,林向晚回头与?那?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5、闲事 寿宴散后, 林向晚正欲送云宸上马车,忽然有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跑到她身侧,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林向晚目光微深, 瞥见云宸面无异色后,才借口监察司有事, 让云宸先回去了。 她按照纸上提示的地点,来到藏书楼前面的那一片空地上, 然后在一扇半掩的门中, 瞥见了?那个身影。 “找我何事?”林向晚淡声道?。 许如良穿着华贵的鸾服,自那扇门中缓缓走出,看着林向晚掩唇一笑,呵声道?:“我可是知晓了?大人的一个秘密呢。” “什?么秘密啊?”林向晚轻笑一声, 与许如良拉近了?些距离,先发制人地道,“阿良自从做了?宫中贵君,倒让我有觉得陌生了?。” “大人说笑了?。”许如良面上显出些许落寞, “阿良一个人在宫里, 自然要想法设法护自己周全, 近日我听闻大人为那正夫遣尽了?府上的夫侍,可是羡慕非常呢。” 许如良步步逼近, 将声息贴在林向晚耳畔道?:“大人明明知道,我...倾慕大人多?时了。” 林向晚不?为所动,低声道?:“你明知那些人,是陈秋明派来监视我的眼线,即便现在此人已故,可我留着终究是不舒服。” 藏书楼周遭人烟稀少,但许如良为何约她来这里?让林向晚觉得很可疑。 因为之前, 她和周宓来过这?个地方,翻阅寻查云宸身上那寒毒的解法。 如今敌人目的不?明,林向晚也?只好装傻到底。 “故而你今日找我来,就是想说,我遣散府中夫侍,实非寻常?” 许如良眸光一动,静静地盯着林向晚,林向晚也?不?避他,冷静地与之对视。 半晌过后,许如良轻笑一声,忽道:“大人能告诉我,当初为何不?让林煜入宫么?我在藏书楼的旧卷上翻到了令兄的名字,可竟被人抹去了?呢。” 林煜的事已经过去得太过久远,林向晚几乎都要忘了?此事。 然今日许如良旧事重提,让林向晚颇感意外。 “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林向晚眯了眯眼睛,目光微深。 若许如良眼下给她捅出什么篓子来,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将 这?个太监掐死。 好在许如良还有些聪明在,他见林向晚真?的动了怒,便立时退了?一步,道?:“我怎敢威胁大人呢?只是想讨个筹码,愿大人能在陛下厌我之后,将我接走。” 林向晚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着进我林府,你是觉得我林府无?人问津,还是对自己太过高看呢?” “大人!”许如良垂了?垂眉目,立刻做出一副伏低的姿态来,柔声道,“大人难道心中无我吗?若真是无我,当初为何会垂怜我这?样一个小太监呢?若真是无我,当初怎会冒着风险,在山上救我?大人如今膝下有女,而我又素闻大人对那正夫并不?称心,阿良只是吃醋,既然大人对他无?意,为何今日陛下让他跪一跪,也?让大人气成那样?” 这?人几句不离旧情,林向晚也?顺势下坡,深沉道?:“我不?是在气陛下,而是在气你当庭让我为难。” 许如良一愣。 “不?论如何,他如今是我的正夫,身家名誉与我林府息息相关,你当众让他难堪,究竟是在打他的脸,还是我的?”林向晚皱了皱眉,“我本以为阿良虽朝秦暮楚,但对我好歹是有几分真?心的,如今竟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自是真心!”许如良抖了?下身子,扯紧林向晚的袖子道?,“阿良不过是想要大人的一个承诺,待陛下弃了?阿良,大人愿意带我回去吗?” 重生了?三辈子,林向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要?求,但因这?人是许如良,她便只好将这?场戏演完。 “你也?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林向晚淡淡勾了勾唇,“只不过,我对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你若一直如此,我要?找个旁的新鲜物什,也?很容易。” 许如良的心思林向晚很清楚,不?论是陈秋明还是如今的陈芮,都是她林向晚的主子,所以许如良理所当然地将自己也?凌驾于她之上,自以为可以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再加上许如良又觉得自己拿着她的把柄。 但只要林向晚表露出退缩之态,许如良又会毫不犹豫地贴上来。 他会尽可能地把握住他所有能把握的东西,这?是他的本能。 而春闱之行,林向晚已经让许如良确信,她就是他最后的那条后路。 林向晚冷冷一笑,手指毫不温柔地在许如良脸上刮了一下,徐声道:“贵君可要想清楚了?,男人最漂亮的模样也就这么几年,若不把握当下,以后我凭什么呢?” 许如良呆呆望着林向晚,一时间竟有些惊讶,平素温文尔雅的总司大人,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林向晚嗤笑一声,正欲离去,许如良却忽然叫住她,认真道?:“若大人能即刻带我走,我便随大人走。” 林向晚头也不?回:“我去安排。” ...... 忙碌一日,终于可归家,晚间的夕阳十分漂亮,四处都镀上暖薄的金光,让林向晚心情格外好了起来。 她刚走进院子,却听见孩童的哭声,那哭声洪亮刺耳,不?是别人,正是林昔的。 林向晚忙加快脚步,心想云宸肯定要?急坏了,可她一进门,却只看见男人冷着张脸,看也?不?看昔儿一眼。 “怎么了??”林向晚迟疑着道?。 云宸坐在原处动也不?动,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林向晚只好急忙将林昔抱起,小声拍哄着,还没等孩子安静下来,就听见云宸道:“今夜你抱着她去书房睡罢。” ? 林向晚莫名地笑了?一声:“什?么话,这?儿是我房里,你怎么赶我走呢?” “那好!”云宸猛地站了?起来,“我走!我去书房睡!” 林向晚愣了一下,看见双眼含怒的云宸,终于觉出不对劲来,连忙将林昔放下,拽住气冲冲的云宸道:“你怎么了??” 云宸气得整条眼尾都红了?,眸子也?跟着水润润的,瞪着林向晚看了?半晌,寒声道:“别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他!?” “什?么?”林向晚懵了懵,“谁?” “你还装什?么!”云宸一下子甩开林向晚的手,“我都看见了?!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就算再怎么样,这?种东西你拎不清吗?林向晚!你究竟记不记得就是他亲自带着锦衣卫进门,亲自让你家破人亡!” 林向晚顿住了?。 云宸知道了?,和许如良的那些事。 云宸瞪了她一眼,甩手正要出门,可林向晚力气极大,扯 住他的袖子转而就将他后背按在了门板上,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云宸。 “你只需相信我。”林向晚沉声道,“我和他之前什?么都没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宸,你只需信我!” “我亲眼看见了?,亲耳听到了,你让我怎么信你?”云宸想起林向晚说的那些话就委屈得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他才刚给林向晚生下孩子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是你的妻,你只能信我。”林向晚不?管不顾抱紧云宸,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会看上那种东西呢?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云宸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竭力将眼泪忍回去。 见状,林向晚踮起脚来够在云宸的唇瓣上亲了亲,小声道:“我跟他连这?样都没有,即便是演戏我也?不?想碰他,我嫌脏。” 云宸抿紧了?唇,由着林向晚亲他,他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可林向晚说得那些话,不?止是在戳许如良的心窝,也?在戳他的心窝。 这?些话从林向晚口中说出来,就成了?最伤人的利剑。 他确实比林向晚还要?大,而且自打生了?孩子,身子也?松泛了?。 林向晚抬头见云宸还难过着,温声道?:“乖乖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云宸咬了下唇,迟疑着道?,“是不是生了?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 林向晚一惊,“怎么会?我还是爱极了?你,巴不得日日都缠着你呢。” “那你...近日好几晚都不曾回府了?,是不是...不?愿看见我?”云宸越说越小声,忍不?住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 “我确实有些忙,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林向晚贴在云宸耳边悄声道,“过不?了?多?久,我等便会起兵,扶太女登基。” 云宸眼神动了动,才知林向晚近来一直是在忙这?事,下意识忧心道?:“有几分把握?你有没有危险?” “十成。”林向晚温和地笑着,“届时,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谁将你认出来了,我带着你认祖归宗,为你的爹爹正名。” “认祖归宗?”云宸愣住了?,下意识开始排斥起来,“我不?要 ?,我恨她入骨,我不?要?这?样的母亲。” “不?是为她。”林向晚安抚着他,“到时候我会将陈芮恶名公之于众,为兰君正名,修衣冠冢,我知这些都是身后虚名,可你也?不?想爹爹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消失在这个世上,是不是?” 云宸眸子闪了闪,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这?辈子就只想和林向晚长相厮守,这?就够了?。 “世人的想法,我不?在乎。”林向晚摩挲着云宸的手背,认真道?,“但我想你今后再见皇家人,都不用再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点评论呜呜呜呜呜我要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6、大结局 夺位之争发起在一个雨夜, 在前一年的旱灾之后,京畿就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雨,噼里啪啦的雨珠敲打在地上, 电闪雷鸣交加,连身边人的说话都听不清楚。 经过几日的布防准备, 皇城中的侍卫已尽数被换成林向晚的人,陈芮将金玉凤印藏在不知名?的角落, 需要陈弋茹亲自?去寻, 而林向晚则负责亲自?给?陈芮封口。 玄色甲胄的兵士充斥着皇城的每一处角落,稍有反抗者?,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屠戮。 林向晚寒着一双目,静静看着被大雨冲刷成淡色的鲜血, 眼前这一幕忽地就和林府灭门那日重叠起来。 她?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 林向晚今日并?未穿劲装,相反,她?穿着最华丽的朝服,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盒子, 一步步走?向陈芮的寝宫。 漆黑的天幕中劈下一道闪电, 陈芮浑身震颤, 惊恐地龟缩在墙角,无助地看着最后那道防线被破开。 自?夜色中缓缓向她?走?来的, 不是别人,而是她?新晋的宠臣,林向晚。 陈芮忽然就有些?喜悦,颤抖着声音对林向晚道:“林卿,她?们反了!救朕!” 空荡的声音飘在大殿里,还没传出门外就散去了。 林向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可她?笑不出来, 只静静看着陈芮,平静道:“微臣,就是专门来寻陛下的。” 陈芮忽然有些?害怕,可她?又想不明?白林向晚的谋逆之心在何处,但林向晚实在太?过冷静了,冷静得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一般。 “你...你是如何进?来的?”陈芮颤抖着道。 “门开着,我就进?来了。”林向晚在陈芮面前蹲了下来,这一回她?省去了敬称,而陈芮也无暇去顾及。 因为她?看见林向晚将那个盒子打开,拿出一条通身闪着金光的长?鞭。 “这是我送给?陛下的寿辰礼,就在几日前,想必陛下还记得。”林向晚轻笑了一声。 陈芮瞳孔骤缩,浑身上下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放寿礼的宫殿早就被叛军占领了,那么林向晚是如何取得的呢? “你究竟...是为何?”陈芮想不明?白。 林向晚却不管她 ?的疑惑,反问道:“当初为何要将我哥哥交给?许如良呢?为何那时其他贵君都没事,偏偏是我哥呢?” 她?的声音清冷又寂然,在空无旁人的大殿里显得十分森然。 陈芮愣愣看着林向晚,“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哥哥不能生育?”林向晚的眸子沉了下来,突然一把攥紧陈芮的下巴,寒声道,“你也给?他喂了那种药罢?因为是林家?,将军府,就和当年的兰君一样!” 陈芮吓得尖叫了一声,可她?依然听不懂林向晚在说什么,只是在听到“兰君”二字后,面色骤变,满眼浮上惊恐。 兰君的死状实在太?过惨烈了,时隔十数年,陈芮再度想起,都会觉得有些?后怕。 怕得她?即刻下令将他的尸体焚毁,连带她?的长?子在内,他们两?个长?得实在太?像了,她?谁也不愿见! “你怎会知道兰君?”陈芮挣扎着想从林向晚手中出来,可林向晚却自?发地松开了她?,类似癫狂地自?言自?语着。 “我就知道,我都看到了。”林向晚一边低语,一边深深地笑。 “我就说,许如良怎会知道那药的藏身之处?还能源源不断地送进?我林府来,他根本就不是这一世的人罢。”林向晚回头冷冷地注视着陈芮,“所?以都怪你,如若不是你,我何须走?这三生的冤枉路!” 大殿里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抽打声和一声惨叫。 林向晚拨动手柄处的机关,那些?金色的护甲便尽成了倒刺,血淋淋地闪着白光。 陈芮脸色发白,拼命摇着头,她?根本听不懂林向晚在说什么。 “上辈子那些?人在我哥身上留下的东西,我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啪”一声,又是一鞭落下,还有倒刺穿透皮肉的细微声,和陈芮的又一声惨叫。 陈芮终于意识道林向晚的杀心,她?开始慌忙逃窜着,可林向晚根本不用动,就能一鞭子将她?抽倒在地。 “喜欢么?”林向晚森然道,“陛下金贵之躯,我可是特意定制了条价值不菲的鞭子呢。” “林向晚!”陈芮崩溃地四处逃窜着,她?才被打了几鞭,浑身便成了血淋淋的,那鞭子每次离开都会勾 起她?一片皮肉来,剧痛不已。 林向晚对陈芮的惨叫充耳未闻,她?甚至有些?兴奋,嘴角微微上扬着,手中不停地落下一鞭又一鞭,笑音道:“你的三女儿死的时候,也是这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陈芮翻着眼皮,无声地张了张口,已是奄奄一息。 林向晚继续着自?己的复仇,每一下都用尽了她?的全?力?,亲眼看着陈芮的衣服残破不堪,浑身浴血,甚至白骨森然可见,她?都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外人十倍百倍的痛苦,何能及自?己亲人的一分一毫呢? 在天空又一声惊雷后,陈芮断了气?。 林向晚看着她?的胸口再无起伏,还不死心地连抽了好几鞭,直到摸到陈芮的颈侧并?无脉搏,才冷冷丢下手里的鞭子,伸手拧断了她?的脖子。 “吩咐下去。”林向晚整理好衣冠,面色平平来到殿外,“陛下薨逝了,准备仪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陈弋茹也顺利寻到凤印,命人模仿笔迹拟了传位诏书,今夜皇城之中发生了什么,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而陈芮后宫的旧妃,守宫砂还在的便被遣送回家?,不在了的便送去皇家?别院静养。 唯剩一个许如良。 “大人!!大人救我!!!”许如良被抓过来的时候早已是怕极,见林向晚在,连忙不管不顾地过来攀住林向晚的衣摆。 林向晚垂目扫了他一眼,转而下跪对陈弋茹道:“陛下,臣斗胆跟您要了此人。” 陈弋茹雪面清冷,她?虽不知林向晚要这人有何用,却也知林向晚并?非那等贪色之辈,点点头道:“朕早就许了你的,你带走?罢。” 一夜去后,已是黎明?,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自?宫内驶出,车内坐着两?人,林向晚气?定神闲,不时望向窗外景色,看着心情大好。 许如良闪了闪眸子,想起她?二人一路无话,总也不好,只得温声道:“多谢大人带阿良出来,阿良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大人的。” 马车忽然停下了,林向晚放下车帘,轻笑一声。 “你好像,一直都会错了意。”她?转过头来细细瞧着许如良艳丽的眉目,“我带你出宫,可不是为了带你回家?的。 ” 话音刚落,马车内突然冲进?两?个龟奴,直接将毫无防备的许如良拉了出去。 许如良叫了一声剧烈地挣扎着,“你们做什么!?” “这位可是宫里出来的。”林向晚倚在车窗外静静瞧着许如良渐渐绝望惊恐的脸色,“受过专门的调教呢,所?以几个人都可以,给?我弄到他死。” “不!!!”许如良厮叫一声向前挣扎着,可马车已经行动了,他连边都没摸到,那车轮便压过他的手指飞驰而去。 一声清晰的骨裂,可之后的惨叫声早已被甩在身后。 终于,结束了。 林向晚松了身上的披风,心想今年秋季,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夏虫声声,陈弋茹正式登基的那日,一份圣旨也送到了将军府。 接旨人林向晚展开卷面,上面的意思赫然是指她?做当朝丞相,言明?勾瑞已告老还乡了,赐号“威”,即日赴任。 林向晚眉梢一挑,心道陈弋茹真是说话算话,还真给?她?了个丞相做。 “多谢掌事。”林向晚谢过宫里的人递了赏银,携着圣旨回了屋,戳了戳还在困觉的云宸,轻声道:“登基大典,不想去瞧瞧吗?” 云宸两?眼睁开一条缝,有些?期待,可又实在懒得要命。 林向晚摇了摇头,又自?发给?男人穿着衣服,嘴上不满道:“我真是养了个祖宗呢。” 云宸听了低声地笑,“那不都是你惯的,我这困觉的习惯从孕中带到现在,不知何时才能好呢。” “你还有理了。”林向晚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臀瓣,弯身将懒洋洋的云宸抱进?怀里,塞到马车上去。 时隔数十年,大梁终于又迎来一位明?君,让这本将腐朽的王朝有了转圜的余地。 同日,匈奴王乌达丹等人也前来朝贺,万众臣民坐在新葺的大殿上,昂首观瞻新皇的继任仪式。 只是这继任的过程实在太?过繁冗,刚过了一半,林向晚就困得左右摇摆,支在桌子上那手猛地划拉了一下,将金属器的酒樽都打翻了。 周围的朝臣皆投来探询的目光,林向晚猛然清醒,跟着一愣,转头不好意思地对陈弋茹笑了笑。 陈弋茹一时无话,她?的宣词才读了一半,就这么被打断了 。 可她?转头,见男眷那边的林煜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跟着心里也一轻,语重心长?道:“威相近日劳累,朕恩准你,先?行回家?去罢。” “真的吗?”林向晚一时有些?喜出望外,见陈弋茹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忙起了身对着陈弋茹恭敬一礼,转身去男眷座列把自?家?的云宸整个囫囵抱起,悠哉悠哉地走?出了大殿。 “哎......”云宸轻呼一声,不敢过分挣扎,小心地窝在林向晚怀里,嗔骂道,“像什么样子!” “我走?了,届时她?就能和我哥单独处一会儿了,你还不明?白吗?”林向晚笑了一声,在云宸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温声道,“好心肝,我们回家?去罢。” 此时晨光未歇,天色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到这里就都完结啦!剩下的是一些番外!福利会夹带在番外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7、第一章 雨下得着实有?些?大了, 近身处的姑娘贴着他跟他说话?,他都几乎听不清楚。 “囡囡,就快到了。”廖风雪眼神温柔, 露在袖子外面的半截袖子冻得泛青,他手里那把油纸伞已经很破了, 全数打在女儿头顶,自己早就浑身淋得透湿。 “爹爹, 那儿有?光。”贴身的姑娘脸色亦是苍白如雪, 望着黑夜中红红火火的那片眼神发亮。 “何处?”廖风雪一顿,探了过去。 他父女二人第一次入京畿,本是下午便赶到了,谁知在半路撞断了车轴, 他二人只好步行进城,还好赶在城门落锁前?入了城,否则今晚都要在野外凑合。 待走近了,廖风雪才看清那灯火明艳中皆是男子, 半倚栏杆, 领子连胸口都遮不住, 极是不成体统。 廖风雪忙遮住女儿的眼睛,“囡囡别看, 别看。” 可叶敏却将廖风雪的手指拉开,满目新奇地望着那些?美艳的男子,赞道:“他们真漂亮。” 廖风雪羞得脸都红了,只想赶紧带叶敏离开,谁知叶敏竟松开他的手,跑进一间繁华的风月楼中,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小敏!”廖风雪大惊, 站在门口踱了几回步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他男儿之身,怎么能进这样脏污的地方呢? 去这种地方都是要钱的,小敏身上没?有?钱,应该很快就会?被赶出来罢? 正想着,廖风雪想回身去将地上的行李拿起,一转身却撞上一人。 “你眼瞎吗?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敢往我身上撞?”一道女声带着七分狠厉,若一道惊雷炸在廖风雪耳边。 廖风雪吓得浑身一颤,顿时有?些?腿软,一下子跪在湿淋淋的青石板上,磕得膝盖生疼,“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子冷冷觑他一眼,竟是抬脚要来踹,被旁边一人拉住了。 “万华,算了,一介布衣罢了,外面雨大,快些?进去。”那人道。 被称作万华的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计较,嘴里喃喃着:“真是晦气!看明日我不打死万椿那杂碎!”,可也终究没?再理地上跪着的廖风雪,三两步踏入楼中去了。 廖风雪浑身发颤,一半是吓的 ,一半是冷的,瞥见身侧数人走过,她们穿的鞋子皆是华丽非凡,想来应是大户人家?子弟。 可却有?一双鞋停在了他面前?。 那双鞋鞋面雪白,上面刺着鹅黄的花纹,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雨中,也没?沾上半点泥污。 廖风雪一愣,抬头去看来人。 面前?的女子肤白胜雪、隽丽无边,一双桃花眼携着七分的笑意?。 “去买把好伞罢。” 廖风雪听那女子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将一锭硕大的银元的递到他面前?。 生平,廖风雪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一时忘了回话?,就这么呆呆望着女人。 女子脆生生笑了一句,弯身将银子放在了他面前?,转身翩然往里间去了。 廖风雪失了神,追着那道雪白的身影望了一阵,才惊觉起他的女儿叶敏还在里面,忙收好地上的银子,追进楼中去了。 他这一身漉湿又破旧,闯入如斯繁华之地极为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两名身形高大的女子横在他面前?道:“哪儿来的叫花子?滚出去!” “我...我找人!”廖风雪急忙道,用手在胸前?比了个高度才问,“你们可有?见到这么高的一个姑娘?她......” “听不懂人话?吗?快滚!” 廖风雪被吼得浑身一颤,只好转过了身,茫然又无措地往里瞧了一眼,暗急究竟如何是好。 退了两步,他看到手里那硕大的银锭子,忽然福至心?灵,折回身道:“我...我找一位大人,她方才给?了我银子,叫我跟着她,可她走得太?快了,我跟丢了。” 一女子狐疑地看了眼他,不耐道:“银子呢?” “在这儿,这里。”廖风雪忙捧出手里的银锭。 女子拿过银子眯了眯眼,附耳对同?伴悄声道:“方才是明大人给?他塞的,我瞧的真真的,你把他洗洗换身衣裳送进天字一号房去,这钱咱对半分。” 同?伴满意?一笑,“行啊,等着。” 而后便对廖风雪道:“跟我来罢,带你去见人。” 廖风雪心?中一喜,回头看了眼那人手中已然消失不见的银子,喃喃道:“我的银子......” “什么银子!你还想不想见人了?”女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迫着他往楼上走。 方上了 楼,就有?两个矮小的男人走了过来,那女人便道:“将他洗洗干净,收拾一番,送去天一。” 两个男人应声就要拖走廖风雪,廖风雪急得大喊:“哎你干什么!我不洗澡!我就是来找人的!” “费什么话?呀,来了这儿,你这样脏兮兮的,能见得了谁?”一男子嗤笑一声,手上的劲道一点儿没?松。 廖风雪瞬间想起方才在门口那女子衣冠胜雪恍如天神下凡,心?下了然,也是,他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倘若能求她帮忙找找小敏,这样总也不成体统。 很快,廖风雪被带进一个封闭的房间,房里烧着热水,还有?一个大木桶。 眼看那两名龟公就要来扯他的衣服,廖风雪心?中一急,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便是!” 那二人对视一眼,冷声道:“洗干净把架子上的衣服换上。” 另一人也道:“快点儿,别磨蹭。” 然后便转身出去了,廖风雪还听见他们窃窃:“看他朱痣早就没?了,装个什么劲。” 廖风雪深深叹了一声,见那两人就站在门口等着了,只好跨进木桶中好好洗漱起来。 他浑身冰凉,躺进热水中待了半天,才觉得浑身活络了过来。 “快点!好了没?有?!”门口又传来一声催促,廖风雪一惊,连忙擦干身子去穿那架子上的衣服。 可他很快发现,只有?一件松垮的长袍,连条裤子也没?有?,腰间一条系带,领口也开得极大。 这是何人的衣服?怎么大出这么多来?他需紧紧拉着衣领,才至于?严实,正回头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裤子穿回去,就听身后“咣当?”一声,那两个龟公已然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按住了他,“快走!” “哎,你们等等,我还没?穿裤子呢!”廖风雪急忙道。 可那两个龟公像是充耳未闻,只管拉着他往房中走。 一直走到最里面一个房间,那二人将他推了进去,反手就在门外上了锁。 “哎.......”廖风雪心?里一惊正要去拍打门板,就听里面一声道,“怎么这样慢?我一壶茶都要喝完了。” 声音有?些?熟悉,透着十足的慵懒。 廖风雪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着脚极不像话?的样 子,犹犹豫豫地从后面那道帘子里走出,怯生生道:“是我......” “知道是你。”纱幕后的女子随口回话?,“进来罢。” “哦......”廖风雪徘徊着慢吞吞上前?,他看见纱幕后面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像是在等他。 廖风雪走近掀起纱幕一角,正要开口,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忽然被女子从腰间抱起,连带那道薄纱也被扯下,就按着往床上去了。 “你今天好慢,再等等我这家?又不用回了。” 廖风雪听那女子说。 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来因?,廖风雪身子一凉,那本就不怎么蔽体的衣服便被拉了一下,女子缠缠的热气呼在他耳边,竟是不由分说就亲了一下。 廖风雪身子一僵。 “奇怪,怎觉得你今日好像不大热情,是不是身子来了事?”女子声音沉沉的,带着愉悦的笑意?,她竟连头也不抬,好似这身前?之人是谁,都无关紧要一般。 她的力气有?些?大,十足地钳制着廖风雪,尽往他没?设防的腰窝上摸,廖风雪身子麻了一半,连忙用手去推,“这位大人,你......” 手还没?碰到人身上,就被人一把按在了身侧,“怎么这样叫我?换个称呼。” 女子说完,便伸手揉了下他苍白却还算细腻的手臂,她看向男人的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楼里出来的小倌,手上怎么会?有?如斯斑驳的痕迹?一看就像是经常做活的民夫。 廖风雪羞得浑身都开始发烫,趁机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拉好衣服,“大人,是我,我是方才那人,你给?了我一锭银子。” 女子这才抬头,果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细细盯着看了半晌,才道:“哦,原来是你。” 她话?虽这样说着,可手上却丝毫不放松,带了丝笑音道,“原来你是楼里的人。” “别...别碰我。”廖风雪躲着女子的手,可女人抓得很紧,他往后一退,身上都被扯得疼了一下。 “那你来我房中作甚?不就是想爬床么?”女子身子微倾,伏在廖风雪耳畔嗅了嗅。 男人身上有?股干净清淡的皂香味,闻起来很特别。 廖风雪见女子欺身压了上来,好似一幅作势要吻他的样子,立时委屈害怕 地落下几滴泪来。 “我...我只是来找我女儿,我不是这里的人。” “哦,是么。”女人并?不关心?什么女儿不女儿的,她专注地盯着神色惊慌的男人,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竟颇有?几分韵味。 “我叫明如澈。”她笑了一声,“你要请我帮忙,可是要付报酬的。” “什...什么报酬?”廖风雪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趁着这个档口,立马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好。 明如澈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陪我睡一夜,我就帮你找女儿。” 就知如此。 廖风雪紧了紧眉头,低声道:“大人,我已嫁作人夫了,比不得那些?人漂亮,身子也不见得好,大人还是放过我罢。” 明如澈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方才发现人不对时,她的兴味早就散了大半了。 “你走便是,出门记得让原来侍奉我的人进来。”明如澈摆了摆手,不再睬他,廖风雪也恐明如澈又改变主意?,如何敢再拖延,连忙退了出去。 这人一走,明如澈没?由来地有?了股燥意?,想起这男人素来蠢笨,不知出了她的房,又会?跑到哪里去,若是让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劫了去,怕是又要不妥,想了想竟是挪动步子,穿好衣服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懂? - 感谢在2021-02-14 12:28:30~2021-02-20 12: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墨宝非宝家的 38瓶;依合悦 10瓶;Quan 9瓶;呵呵呵呵 8瓶;苏柠与鹿 4瓶;生米、戏子.、只喝鱼汤的喵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8、第二章 明如澈本就不算什么好人, 纨绔子弟的劣根被她种在本性之?中,在做绝大多数事情之?前,她想的都不是?该不该这样、会付出什么代价, 而是?她能不能从中寻得乐趣。 更不用说去考虑旁人的感受了。 王朝分阶,人命本就有贵贱之?分, 若非与?明如澈平起平坐之?辈,还真难讨得她的看重。 那晚追出门后, 明如澈撞见那风韵犹存的男人与?他女儿的苟合, 兴致冲冲地站在窗外?看了全程。 她们?做了多久,明如澈就看了多久,一边评估着床上那女人的不中用,一边忍不住地遐想, 若换成?了她...... 积年十六载,方至了成?亲的年纪,明如澈却?无心此间意。 她虽喜好美?男子,可只喜欢他们?漂亮惑人或单纯无害的模样, 这点喜欢不足以让她去忍受一个男人相熟就随之?而来的缺点。 比如愈发任性、愈发不讲理, 待怀了孩子, 身子又会被破坏到何种程度。 这一点就和明如澈学?问?做得极好,在天?下书?塾世家的明家里已是?个中翘楚, 她却?仍然不愿考取功名不谋而合。 因为在明如澈的认知里,这辈子没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的,她这辈子做得唯一一件违心又想不通的事,就是?和林向晚相交。 明如澈和林向晚的初见是?在她四?岁,林向晚五岁的时候。 那日明府办家宴,她的舅舅明迟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儿过来认人。 当时煜哥儿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穿着浅色的粉裳, 乖巧得雪玉一般。 明如澈情之?所至,爬上软塌抬嘴就往煜哥儿脸上亲了一口。 还没碰个瓷实,猛地一个巴掌扇过来,明如澈都觉得自己好似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直接被扇飞下榻了。 抬眼就看见一个身量和她相差无几的黑衣女童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语气却?是?恶狠狠地:“再碰我哥一下,我就掐死你。” 明如澈呆住了。 身旁坐着的一众长辈,定也如她一般愣得久久不能回神?。 被打,且被打得这么狠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疼,不是?哭,而是?气。 明如澈自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小小一个又正?是?恃宠而骄的时候,她娘爹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所以当时,明如澈都要气死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毫不犹豫起身就跟林向晚拧在了一起。 没想到连林向晚的衣服边都没摸到,又被林向晚一脚踹飞了出去。 她的好舅舅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跑过来将她扶起,转身呵斥着林向晚。 而明如澈眼角含着泪,半张着嘴看着那父女二人对峙,哭也哭不出来,打也打不过,后来气得上了火,眼角肿了,害得她好几日都没出门玩。 这仇就这么记下了。 明如澈心里恨透了林向晚,连带讨厌前来家中拜谒的一众武职官员,暗骂她们?都是?没脑子的莽妇。 可偏偏她那舅母公务繁忙,不放心她舅舅,便时常将舅舅送来明家托人照料,她就不得不日日与?林向晚相见。 林向晚这人霸道、蛮横,虽然没抢过明如澈的玩具,总爱自己一个人闷着,平时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讲,装得跟个乖小孩似的,可每当明如澈耐不住寂寞地想叫她玩,都会被骂一声“滚”。 后来过了一年,明如澈终于觉察出自己的行为有些犯贱,就再也不去问?林向晚要不要一起玩了。 然而好景不长,明如澈六岁那年,生父去世了。 她脑海里已经没了全然的印象,只记得那天?天?气很阴沉、很阴沉,漫天?都是?密布的乌云,却?又不下雨。 身边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偶尔得见一次母亲,母亲却?铁青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匆匆忙忙又离去了。 不知为何,明如澈忽然觉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也没有人管她。 “别哭了。”又是?那平淡又有些冷漠的声音。 可是?因为怕,明如澈简直是?下意识地住了嘴,在看清来人是?林向晚之?后,她动了动嘴唇,又开始想哭。 “我带你去买糖人吃罢。” 印象中那是?林向晚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门外?迈。 明如澈抽抽噎噎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 “多久?”短短一年时间,林向晚的身高?就已经压了明如澈一个头,让明如澈不得不去抬头看 她。 她看见林向晚还是?穿着惯来的黑衣,十分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 “就是?好久了,我也记不清。”明如澈还低下头细想了一会儿,可她确实是?不记得了。 “你爹爹不小心梦到了神?仙,神?仙带他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了。”林向晚道。 明如澈眨了眨眼睛,“什么地方呀?” “往生极乐。”林向晚十分冠冕堂皇地回答着,她的眼神?十分肯定且认真,让明如澈几乎瞬间就相信了。 但同?时,明如澈也有些害怕起来,“可我想去见见他,要怎么办呢?” “这个世上,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在不经意间被神?仙带走,就像你在山上捕鸟,要很久很久才能抓一只青雀一样。”林向晚领着她走到糖人铺子面前,给她买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糖人。 明如澈忽然有些明白地点点头,“所以爹爹是?运承好,才会遇上神?仙吗?” 她看见林向晚顿了顿,才缓缓道:“对,你爹爹此时去了那里,就会永远都是?好看的样子,不会再变老,变丑。” “那若是?我想爹爹了呢?”明如澈问?道。 “那他就会来梦里找你了。” 但其实从那以后,以至如今,明如澈从未在梦中见过她的父亲,幼时没有,后来年长,忘了父亲模样,便更是?没有。 只是?从那天?起,她和林向晚的关系突然变得极好,小时候她最欢心的事,便是?她的舅舅回娘家时,带着林向晚过来。 一晃十数年,明如澈和林向晚就好了十数年,几乎未有争吵。 当然,多半都是?明如澈上赶着去舔。 所以在廖风雪的事上,明如澈从始至终都未有过彻底的思考。 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合她心意,在床上好像又是?怎么都可以,所以在知晓这父女二人在京畿穷得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是?明如澈在暗中让人告诉廖风雪,其实他可以去卖身。 为了让廖风雪真的去,她曾两次派手下人将叶敏从廖风雪身边抢走,然后她在暗中看着那个男人伤心绝望又无助的模样,独自兴奋着。 当时廖风雪已经过了二十岁,在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里,他是?年纪最大的。 可他长得 标致,又肯被肆意玩弄,只为点银钱便什么都做得出,所以点他的人不少。 何况他还是?个生过孩子的人夫,是?有奶的。 在那很长一段时间,明如澈都没有点过别人,而是?打听好廖风雪今夜侍奉的是?谁,再以她的财力让楼里的人给她安排一个不为人知的观赏佳座,看那个男人被欺负、折辱,有时欺负他的不止一个人,便会更有趣些。 这样病态的偷窥一直持续到叶敏年纪稍长,说自己要考取功名,可她看着廖风雪的眼神?里却?全是?不屑与?厌恶,毫不怜惜地欺辱着男人,将男人身上好不容易养得细白些的肌肤掐得出血。 明如澈不再觉得兴奋,而是?愤怒。 她在经年的探视中,已经将廖风雪划为了自己的东西,她可以看着廖风雪被很多人欺负、凌丨辱,可见不得旁人让他伤心。 毫无疑问?,叶敏是?唯一那个会让廖风雪难过到偷哭的人。 所以与?愤怒共同?滋生而出的,便有了嫉妒,嫉妒到了极点,便成?了嫉恨。 她亲眼看着廖风雪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忽地想到自己,可能已经被廖风雪忘得干干净净了。 于是?明如澈成?了廖风雪的常客。 她对廖风雪很温柔,会细心地为廖风雪的伤处上药,在佳节时专程给廖风雪送去漂亮的玩物,还会毫不嫌弃地吻廖风雪的全身。 经年累月,廖风雪待她,终于和待旁人不同?,她也终于得知,叶敏并非廖风雪的亲生女儿,而是?他的养女。 廖风雪自己的孩子,在还不足满月的时候,就夭折了。 其实她给廖风雪的钱,足够廖风雪赎好几回的身了。 可叶敏贪得无厌,廖风雪有多少,她就拿多少,以致于廖风雪被明如澈捧成?了楼里的风雪公子,却?连几样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明如澈从不送廖风雪首饰。 她担心那些尖锐的东西会伤到男人,亦或是?被哪个恩客见到,一时兴起,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但她送廖风雪衣服,送很多衣服,看廖风雪穿着它们?,再被自己一件件剥去。 在旁人看来,明如澈简直宠廖风雪宠得过了头,若不是?艳华楼 的人太过了解明如澈的为人,她们?定都要以为,明如澈是?动了真心。 明如澈总喜欢在事后亲一亲廖风雪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廖风雪的眼睛,夸他:“阿雪真漂亮。” 每当此时,廖风雪都会羞得把头埋进被子里去。 明如澈便会笑着揽住他,亲吻他光洁的脊背。 廖风雪被明如澈照顾得极好,其他小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病,廖风雪却?从来没有,就连擦破点皮,都会被明如澈心疼地摩挲着那处亲吻好久。 故而每次,只要叶敏来过,在廖风雪身上留下深可见血的伤痕时,可想而知明如澈心中有多愤怒。 但明如澈从来不对廖风雪说自己有多愤怒,她只会用格外?疼惜的目光看着廖风雪,闷声不吭地一点点为廖风雪上药。 然后再利用廖风雪的内疚,让廖风雪不得不同?意在每次叶敏来的时候,让她在暗中瞧着。 虽然明如澈并不需要这种同?意,可男人一旦准允了,这其中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从一开始,明如澈保证不会打扰她们?,到后来会弄出些细微或明显的响动,再到后来,她就堂而皇之?地坐在房里,一双眼睛冷笑着盯着叶敏。 后来叶敏便再也不敢来了,只是?托人管廖风雪要钱。 直到有一日,明如澈忽然意识到叶敏的多余,她想让叶敏永远消失在廖风雪的世界里。 于是?她暗中布置了一场看似意外?的邂逅,让叶敏在刑部侍郎宋芹之?子的面前出尽了风头,而后才女佳人,温情脉脉。 殊不知那日最开心的,是?明如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9、第三章 “明大人。”廖风雪穿着绝艳的鲜红嫁衣, 站在宽大的落地衣冠镜前,望着身侧那个比他还要明艳几?分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明如澈那厢终于弄好了自己的靴子, 接过廖风雪的手缓缓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轻笑道:“何时能听?见你?唤我名字?亦或是叫我一?声?妻主呢?” 上?好的凤冠霞帔将廖风雪的双靥衬得透红, 他羞得连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张了张口正欲呼出那“妻主”二字, 明如澈却忽然近前, 吻在他的唇瓣上?。 廖风雪心跳不止,含混着道:“我是脏污不堪之人...大人愿意收留我,许是看在我如今模样还有些,也能侍奉的份上?, 若是日后我老?了......” “别想这?些旁的。”明如澈目光温绻,细细将廖风雪从头至尾注视了一?片,柔声?道,“你?身上?的, 没有哪处不是我给的, 之后还会给你?更多, 你?只需好好做你?的明夫主,总比你?那风雪公子好做的。” 这?里面的道理, 廖风雪怎会不明白?只是他以为明如澈的意思,是指他这?身衣服以及珠宝首饰,都是拜明如澈所赐,若要靠他自己,这?辈子都穿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殊不知,明如澈指的其实人记不清的恩客留在廖风雪身上?的那些伤,有些已经浅淡得看不清楚, 有些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偶尔有些是还留在身上?的,床笫之间,明如澈便会亲一?亲这?些伤疤,弄得廖风雪又痒又羞。 “我这?一?生...都没穿过这?样鲜艳的衣裳。”廖风雪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欢喜。 “你?第?一?次嫁人的时候,也不曾穿过吗?”明如澈轻轻拥着他,随时准备为总是情不自禁落泪的廖风雪擦擦眼泪。 “我嫁的人,她是第?二次娶亲了,当时只赐给我件桃色的长衫,便没别的了。”廖风雪低敛着目,劝道,“如此我已经心满意足,只你?我二人拜过堂便是,旁的那些贵人,就不要请了罢......” 明如澈笑着吻他耳尖,“我只请了相熟的友人,之前帮你?那位林大人也在,你?还记得她吗?” 廖风雪点点头 ,“记得的,林大人确实于我有恩。” “真聪明。”明如澈赞他一?句,宽慰道,“放心罢,今夜来的人只有几?个,都是与我相近的友人。” 如此,廖风雪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吉时一?至,明如澈便亲自给廖风雪盖上?盖头,携着他的手走向厅堂。 这?间宅邸是明如澈自己买的,不算大,但好歹算得上?舒适,她领着廖风雪一?一?给林向晚、万华她们敬了喜酒,才方饮了几?杯,明如澈竟像是醉了。 林向晚皱眉,“她的酒量何时差成了这?般?” 万华嗤笑:“这?你?便不懂了罢?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司仪喊到?“妻夫对拜”的时候,明如澈已经站不稳了,她半挂在廖风雪身上?,紧搂着男人轻声?地笑。 廖风雪在盖头下?通红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背她进去。”林向晚起了身,自廖风雪怀里接过了明如澈,一?把将人扛上?了肩。 “轻!轻些!”明如澈挣扎着,“我要吐了。” 林向晚冷笑,“你?跟我还装什么?你?压根就没醉。” 头顶沉默一?阵,明如澈期期艾艾地道:“阿晚,我想跟你?道个歉。” “哪件事?”林向晚却是这?样回的。 明如澈心下?一?凉,愈发结巴起来,“年?初的时候,那天晚上?,你?在玉坊被人刺杀,其实...其实和我有关。” “我知道。”林向晚沉甸甸地回复了一?句。 “你?知道?!”明如澈大惊。 “嗯。你?以为后来我没有盘查过叶敏么?诱使她刺杀我的那人,就是你?。” 林向晚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根本?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明如澈越来越心虚,赶忙解释道:“我那晚本?来带了人来帮你?的,可?......可?你?实在是太快了。” 林向晚不说话了。 明如澈十分沮丧地趴在林向晚背上?,难过得有些想哭,夜晚的凉风吹在她双颊上?,可?她却觉得脸越发地烫了。 “我若是不知此事,亦或是因此事怪你?,又怎会在叶敏斩首那日,将她的姓氏改了呢?”就在明如澈难过得不行的时候,林向晚忽而又道。 明如澈的眸子一?下 ?子亮了起来,她紧紧搂住林向晚的脖子,上?赶着正准备亲人一?口,林向晚却沉声?道:“别碰我!否则把你?扔湖里。” 明如澈登时就不敢动了。 从小到?大,她被林向晚压了一?辈子,以后看样子也无法翻身。 明如澈被林向晚送到?洞房门口时,她听?见林向晚对她道:“该做的事你?都做尽了,既换来了今日的相守,往后这?条路上?能拦着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了。”明如澈从林向晚背上?爬了下?来,回头与人对望一?眼,才推门进去。 红烛摇曳,暗香涌动,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等着她来掀盖头的,是她的夫。 “阿雪。”明如澈几?步上?前去,拿起手边的金杆子撩起那红盖头的一?角。 今夜此处,唯有她二人,从今以后,也只会有她二人。 “我以后定会好好护着你?的。”明如澈弯身,凑在廖风雪软薄的唇瓣上?吻了一?下?,“你?可?愿叫我一?声?妻主?” 廖风雪眸光微闪,于一?室烛光中抬头,赧然而小声?地道:“妻主。” 明如澈没有说话,只是满眼爱意地望着廖风雪,将手缓缓搭在他的衣带上?。 “今夜......”廖风雪喉间哽了哽,愈发羞耻道,“妻主想要什么样的姿势?” 明如澈深笑一?声?,“今夜你?便乖乖躺着,由?为妻服侍你?罢。”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想看洞房花烛夜或者3.....3那什么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0、一些往事 夜狰从小就过得不太好。 他的母父似乎因他是个男儿, 便直接将他遗弃了。 所以夜狰小时候多半靠偷东西为生?,但他又是个极为心善的,每次去偷, 他就偷半个馒头,所以主家多半不曾发现过家里进了贼。 多年风吹日晒, 让夜狰有?了偏深的小麦肤色,这般模样在很多人看?来便是不好看?的, 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姑娘成群结队地追在他身后骂他“娼夫、烂货”。 许是夜狰看?上去总是脏兮兮的。 但也有?比他年纪稍长的女?子, 一门心思地找他说话,只为脱他的衣服。 夜狰臂上的朱痣很浅,浅得都不能算是朱色了,而是泛着赭色,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一颗痣。 所以那时候,镇上的人没?人觉得夜狰身子还是干净的,她们只是下意识以为,夜狰是那种随便塞点钱, 就能随地解决的男人。 但夜狰每回都跑得飞快, 从未让人抓住过。 十多岁的时候, 夜狰时常去偷馒头的那家主人搬走?了。 夜狰只好离开了城镇,几经辗转, 他认识了林向晚。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夜狰比林向晚看?着还要矮小,他当时眼巴巴地望着林向晚手里的糖葫芦,心想那是什么。 小姑娘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爹爹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那爹爹比她还会撒娇,“你得喜欢的,爹爹专门给?你买的, 你要是不吃爹爹多伤心呀。你看?,你哥都吃了。” 夜狰这才发现车上还坐着一位,粉调玉琢的小男孩,看?着好像和他差不多的年岁,雪白雪白的。 夜狰忽然有?些自行惭秽起来,缩着脚步正想要走?。 谁知那小男孩竟瞧见了他,喊道?:“爹爹!阿晚!快跑,有?熊!” 他才不是熊。夜狰很不服气地在心底回怼一句。 “哪儿有?这么小的熊。”林向晚当时的语气好像忽然兴奋起来,夜狰忽然有?点害怕,拔腿就想跑。 还没?跑,衣领子就直接被提了起来。 “你是谁家的小熊?”漂亮的小姑娘眼中带了几分探究,整个神情却还是淡漠的。 夜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盯着 林向晚手里的糖葫芦充满了渴望。 “都吃了。”林向晚手段素来残忍,直接一把将糖葫芦塞进了夜狰嘴里,刮得他嘴都疼了。 “谢谢这位大人。”夜狰小心翼翼地拿好了,一抬头,望见林向晚的父亲正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怜爱。 “你不会是个孤儿罢?”明?迟对夜狰说的第一句话,就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当时夜狰确实是个孤儿,连气都没?得生?。 他点了点头,忽然灵机一动,一下子就给?明?迟跪下了,“求大人收留我罢!我什么活都能干!都能学!每天只要半个馒头!” 明?迟还未反应过来,却是站在他身边的林向晚看?着他蹲了下来,“那你不如跟着我,我让你每顿都有?一个馒头。” 之后夜狰就跟着林向晚进了林府。 那时他还没?有?名字,以前镇上的人都管他叫“野狗”。 夜狰不喜欢这个称呼,就没?告诉林向晚。 可林向晚好像根本不记得跟他问?名字这件事?,他只好没?名没?姓地在将军府混了许久日子。 后来在一次意外中,夜狰展现了自己惊人的偷窃天赋,被林纾擢进了将军府的暗卫组织里。 那些暗卫其实是给?京畿城的皇族准备的,当时林纾只是负责训练。 可林向晚却心深,她经常趁林纾不备,打着少?将军的名头,在里面挑选自己的心腹。 林向晚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有?二十来个心腹暗卫了。 夜狰是第二十一个。 在将军府培养的那批暗卫里,他是最差的。 就真?的是那种不论干什么都很差,都不太中用?的。 夜狰去的时候年纪就很大了,根本跟不上那些人,他后来也放任自流,不再?想着去追逐其他人,只是尽可能地学一些自己能学的东西。 被送入皇宫那天,夜狰感到十分难过,他还是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影十一,在他之前也有?别人叫这个名字,所以是沾着血腥的,不怎么吉利。 还没?迈出门,林向晚忽然跑了进来,盯着他道?:“怎么你是不爱吃馒头了么?” 夜狰当时还愣了一下,他根本没?听懂,只是下意识回:“爱吃,还好......” “你是我捡 回来的,凭什么要到宫里去?就算是个废物,也得废在我手里。” 自从进了暗卫组织,夜狰没?少?被骂过废物,可这回却是他最开心的一回,然后他高高兴兴屁颠屁颠地跟在了林向晚身后,再?然后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 叫夜狰。 再?后来,他就认识了夜刹。 他那时身量已经很高了,比夜刹还要高一头,但夜刹比他大四岁,他还是得叫姐姐。 夜刹一开始对他很冷漠,因为林向晚破例捡了他这么个废物回来,简直拉低了她们夜门的整体水平。 夜狰也很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得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一开始,夜狰只配做一些打杂的事?,比如谁受伤了,他去送个药,平时谁有?个什么风寒小病,也是夜狰去处理的。 久而久之,夜狰成了夜门里医术最好的人,夜门从此不用?再?找大夫。 后来有?一回,受伤的是夜刹,她伤的地方着实有?些难为情,在私丨处。 本着暗卫无?私的原则,夜刹硬是让他全程上了药,还日日来换。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气氛总是很微妙。 忽然有?一日,夜刹问?他:“你为何不嫁人?” “我长得太丑了。”夜狰耿直道?。 从小到大别人的反应都告诉他,他确实不怎么好看?。 夜刹却说,“不会,我觉得你很好看?。” 顿了顿又道?:“人也本分。” 夜狰奇怪,“怎么看?出来本分的?” “你挽起袖子来给?我上药时,我瞧见了你的守宫砂。” 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说看?到了他的守宫砂。 其实多年以来,夜狰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守宫砂这东西,那或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痣。 可夜刹却说他有?。 “你眼睛没?问?题罢?”夜狰半是欣喜地确认道?。 可不知为何,夜刹好像翻了个白眼,突然又不理他了。 后来夜刹伤好了,不知又接了什么任务,好久不曾见到。 再?后来,夜狰终于配出门历练了。 那时他才知道?,其实夜门的人绝大部分时候都很闲,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校场,挨林向晚的毒打。 林向晚......哦不,应是主人才对。 主 人很喜欢试炼她的暗卫们,能和主人一起切磋武艺,于夜门暗卫是无?上的荣耀。 夜狰那日很兴奋,兴冲冲地站在主人的对面,想体验一下正经暗卫该有?的样子。 然后林向晚踹了他一脚,他就被人抬下去躺了三天。 好厉害。夜狰打心底里赞叹了一句,然后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夜刹就又坐在他床边了,只不过这次是夜刹给?他上药。 夜狰福至心灵,“所以你上次那儿是被主人踹的?” 夜刹的脸好像又黑了几分。 第三天夜里,夜狰忽然醒来,发现夜刹正在给?他换药,他就没?有?出声。 可夜刹换完药,却没?有?立即离去,竟是在他伤处亲了一下。 那一下来得太过意外,让夜狰全身都颤栗了一下,瞬间坐起了身。 他看?见夜刹一愣,然后脸就红了。 “......我看?这药味道?不错。”夜刹平静地道?。 夜狰望了她一会儿,忽然举起自己的腕子,将那颗守宫砂亮给?夜刹看?,道?:“你想不想要它??” “什么?”夜刹好像真?的没?明?白他的意思。 夜狰便又只好道?:“你想不想要我?” 于双方来说,这进展似乎有?些快了。 可夜狰是认真?的,他怕夜刹不信,更加直接地道?:“就当是帮我个忙,它?有?些磨人,每个月都有?半个月的夜里,痒得厉害。” 夜刹脸色变了又变,夜狰根本没?看?懂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他真?的很痒。 他觉得夜刹一声不吭,大约是不乐意,只好道?:“那没?事?,下次我问?问?别人。” 话音未落,没?想到夜刹一下子骑了上来,一手用?力钳制住他的双手悬至头顶,凶神恶煞地道?:“你还想问?谁?” 夜狰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夜门第一人,但这愿望现在还没?实现,以后可能也实现不了。 但他深深觉得,男人身上的这个东西,对他的修炼毫无?益处,应该及早摘掉才是。 这颗朱痣害得他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只想要女?人,却不知道?该要哪个女?人,连个能幻想的脸面都没?有?。 有?时实在忍不了了,就只好自 己弄。 但他手下素来没?个轻重,一出手能把自己疼个半死。 所以他一直以为,男女?之事?,定然非常痛苦。 可那晚夜刹好轻好轻地碰着他,刚进来,夜狰就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从那以后他再?想女?人,就只想夜刹。 后来他从云公子那儿学到一个词叫作“温柔”,便知原来夜刹也是个温柔的人。 乾禾十五年的一个冬天,夜狰怀了身子。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完了,心想夜刹定然不会想要的,又违了暗卫戒律,脑子一热,就跑出将军府,藏了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夜刹当时急得都哭了,找了他三天三夜。 林向晚还骂他:“你有?病吗?暗卫戒律,私通、欺瞒主上,你还有?哪条没?犯过的?” 夜狰细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便好生?在将军府养胎了。 云主夫好像对他生?孩子这件事?很是关切,每日都来找他说话,还把自己两?岁不到的女?儿抱给?他玩。 小主人好像是个十足的色鬼,一到他怀里,手就往他衣服里伸,专门摸一些不该摸的地方。 夜狰忽然就有?些忧郁,主人不让云主夫给?孩子喂奶,以后不会要让他代劳? 作者有话要说:双夜就只有一章啦 我要评论!我要嘛qnq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1、第一章 梁朝先皇在世时, 全?天下的?书塾其实还并未被明家一家独揽。 那?时江南一带,远近闻名的?乃郑氏书局,郑回昉自幼饱读诗书, 立志要做江南最好的?教书先生。 然先皇去?世不久,明家上位了一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经书如经商,不出三五载, 江南郑家就彻底没了下文?。 母父相继去?世后, 郑回昉便启程前往京城。 他?想亲眼看?看?,这?独霸天下书苑的?明家,究竟是?怎样的?。 京畿城最著名的?书院便要属翰林院,翰林院乃贵族子弟学习之处, 书类繁多且纸质也是?上等的?。 郑回昉初来乍到之日,就前往翰林院拜访,那?天日头毒辣,白虹贯日, 灼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可连翰林院的?门都没进去?。 “我们这?儿得出示腰牌, 有?名有?姓的?主才能进去?,你是?什么东西?”守在翰林院门口的?守卫凶巴巴的?, 看?也不看?他?就将他?往门外赶。 郑回昉抿了抿唇,先是?一礼,才温声道:“书局开放,本就为天下求学之士,翰林院这?般岂非有?违设学之初衷?小生乃江南郑氏之后,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观瞻明家之风采。” 他?彬彬有?礼地说了一通, 想是?会让他?进去?瞧瞧的?。 没想到那?人直接将门一关,一道谩骂从门缝里溜出:“狗屁!” 初来乍到的?郑回昉彻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时正?赶上梅雨季,在头一日的?烈日灼灼后,后面接连十几日都是?阴雨天。 郑回昉购置了一处占地极小的?铺面,在里面安生休息,一边琢磨自己日后的?营生。 “京畿这?地界的?物价可真?贵啊,寸土寸金。” 一日郑回昉撑了把伞正?准备再去?翰林院瞧瞧,就听见有?人这?样说了一句。 紧接着,那?人身侧又有?个?女人道:“唉,我家丫头又没通过?明家学府的?入学考试,这?可怎么办呢。” “我听说现在黑市上有?卖试题的?,要不你也去?碰碰运气?” 那?两个?妇人的?穿着实在平常,不像是?什么贵 胄人家。 郑回昉忽然反应过?来,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城东还有?个?明家学府,是?只供普通人家的?孩子学习的?地方。 “走过?这?条长街,穿过?玉坊,在第四个?路口右拐就是?了。”一个?老妇给他?指了路,郑回昉道了谢,便急忙背起书箱去?了。 不至玉坊,都不知这?京畿城繁华到何?种地步。 郑回昉走到玉坊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一整条繁华的?灯市远远望不到头,雨已经停了,路上还湿漉着,可这?并不妨碍人们走街串巷地往各家商铺里钻。 赶了半日的?路,郑回昉腹中空空,瞥见一家地道的?面馆,一看?上面的?报价,一碗阳春面要三两银子,只好忍下腹中饥饿,继续往城东走。 走了三五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定睛望去?,原来是?几个?贵族女子当街纵马,迎面闯来的?第一个?女子眉目冷艳,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笑得很大声,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痞气。 郑回昉只好随百姓一起站在原地看?着,可不知为何?,那?放声大笑的?女子忽然转过?头来,视线与?他?相接,她们便一人在马上、一人在人群中如斯对望了一瞬,那?女子终纵马离去?,郑回昉却好似忽然虚乏一般,心跳不止。 京畿城很大,郑回昉明明数了第四个?巷子才右拐的?,然后他?顺着那?条漆黑的?巷子走到底,却发现自己又绕了回来。 他?茫然地望着四方,瞧着玉带河畔那?些花楼上漂亮的?明灯,忽然就格外地思念起江南来。 “喂。”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声音响在他?身后,是?个?女子。 郑回昉转过?了身,见那?女子一身乌兰锦袍流光溢彩,精致的?眉眼中含着不正?经的?笑意。 “姑娘寻我何?事?”郑回昉认出她就是?马上那?个?女子,有?些慌乱地一礼。 “我看?你在这?玉坊转悠了一夜,不是?本地人么?”女子说话的?态度十分傲气,连眼神都是?傲慢的?,微抬着下巴只用余光瞥他?。 大约京畿贵胄都是?如此。 “小生来自江南,想去?城东的?明家学府。”郑回昉 双手紧紧攥着袖子,一边期待这?位姑娘或许可以帮帮他?。 “明家啊。”女子笑了,上扬的?嘴角带着十足的?玩味,“明家,我很熟的?,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是?一份邀请,可郑回昉却下意识觉得它有?些危险,他?退了下身子,低头道:“只要姑娘替我指条明路便可,旁的?不敢劳烦了。” “我叫万华。”那?女子却道,“你可以随意跟人打听打听,这?京畿城里,没有?不知道我万华的?。我能好心帮你,是?你的?福分,岂有?你拒绝的?份?” 第一次的?交谈并不愉快,郑回昉不喜欢万华身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他?皱了皱眉,转身想要离去?,还未走出五步远,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中午,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来,很是?刺眼。 郑回昉一惊,连忙检查自己臂上的?朱痣,见完好如初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个?极为富丽堂皇的?房间,房间里随便一个?摆件估计都能买好几个?他?回去?,每叶窗户上都雕着不同?的?样式,凡是?有?布料的?地方,都嵌着漂亮的?金丝。 郑回昉下床想看?看?那?金丝到底是?不是?真?的?用金子做的?,他?伸了伸手,还没摸到,就听窗边传来一声:“是?真?的?,怎么?你想抽几根带走?” 那?声音十分耳熟,俨然就是?那?个?叫万华的?女子。 郑回昉猛地回过?身,怒道:“为何?要将我带到此处?” “昨夜太晚了,城东又离得很远,我不想带你过?去?。”万华趴在窗口看?着他?笑,“今天倒是?可以。” 这?好像是?一句笑话,郑回昉生气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可没想到,早饭后,万华真?的?叫了辆马车,带他?去?往城东。 男人在外应该好好保护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名节。 郑回昉深知此理,谨慎地都没在万家用早饭。 万华却揶揄他?:“我要是?干什么,昨天晚上就都做尽了,何?必等到现在?” 等坐到马车上走了半路,郑回昉才知原来 城东真?的?很远很远,他?从昨夜走到天亮,可能都走不到。 同?时他?也有?些惶恐,万华是?不是?将他?拉到什么人牙子手里,将他?卖了。 可一路下来她们走的?都是?官道,多多少少消减了郑回昉的?一些顾虑。 “咕噜”一声,是?郑回昉的?肚子叫了一声。 郑回昉一下子羞得耳朵都红了,连忙去?看?万华的?反应,可万华神色淡淡,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那?就好......郑回昉心中默念一句,用双手盖住自己的?小腹,好似这?般就不会饿了一般。 然而很快,万华叫停了马车,探出窗外对车夫道:“去?那?个?铺子里买份包子。” 万华吩咐完这?话,就转过?头来看?他?。 郑回昉羞得无地自容,连连躲避着万华的?视线,想说他?还好,不要了。 却闻万华道:“你不是?放心我万府的?吃食?我现在在街边给你现买,你也不看?着?万一我又动了手脚,可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的?,我要是?把你怎么着了,可没人来救你。” 万华真?的?很坏,就因为这?话,那?两个?包子郑回昉都吃得很小心翼翼,咽下去?都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 偏生万华还笑眼问他?:“喜不喜欢白菜馅儿的??” 郑回昉只好道:“喜欢。” “我给你买的?是?萝卜馅儿的?。”万华坏笑一声,就明目张胆地嘲笑他?。 生平第一次,郑回昉全?身从头红到脚,羞耻地连路都不会走了。 明家学府的?地界仿佛一座世外桃源,还连着瀑布山涧,要去?到学府需穿过?一条很长的?石桥,那?石桥并不是?真?的?用石头砌了一座桥,而是?用无数个?表面还算平整的?石块排列而成的?,身侧两旁一边是?流水,一边即是?瀑布。 郑回昉哪知这?个?地方是?这?样的?,心虚得要命。 再加上万华就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十分艰难,走到中间的?时候,郑回昉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一下,直挺挺往瀑布那?端栽去?。 郑回昉惊得连救命都忘了喊,他?也不知道万华究竟离他?有?多远。 那?惊恐的?感觉 只持续了一瞬,一只手用力将他?拽了回去?,万华紧紧将他?圈在怀里,一手托着他?的?腰,道:“小心些,此处不太好走,我牵着你罢。” 郑回昉以为以万华的?脾性,肯定会笑话他?的?,可她却没有?。 那?一瞬间,郑回昉心里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开始下意识后悔,原是?他?误会万华了。 学府中走出一个?同?样俏丽的?姑娘,与?万华相视一笑,万华回过?头来嘱咐他?:“你进去?罢,晚些我来接你。” 晚些我来接你。 郑回昉听到这?几个?字时,忽然有?些愉悦。 他?悄悄看?着万华离去?,才知,原来万华说和这?学府很相熟不是?在骗他?,她是?有?朋友在的?。 明家学府的?教书先生都是?与?只比明如澈年长一辈的?,过?了而立,全?是?女子,所以人家在看?到郑回昉的?第一眼,就表示了明显的?拒绝之意。 无论郑回昉如何?言说,人都是?一个?态度,便是?不行。 可郑回昉这?辈子除了教书没干过?别的?事,他?自认不会比任何?人差,但也知晓明家就是?明家,他?这?个?姓郑的?混不到里面去?。 晚些的?时候,万华守约过?来接他?,郑回昉有?些失意道:“我可能要离开京畿了。” 万华半扶着他?再走过?那?段桥,道:“若是?想进书院,我倒是?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郑其实是小白兔,还是讨好型人格。 下一个番外是陈子清和万贵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2、第二章 翰林院归根到底, 是朝廷的地方,京畿城只要跟朝廷沾上关系的,就没有万华解决不了的。 但这算私相授受, 郑回昉一口回绝,并不乐意。 “人一旦迂腐起来, 就不有趣了。”万华淡笑着?打趣他一句,无所谓道, “反正你们郑家, 就剩你这一条出路,你就此离开京城,郑家便从此销声匿迹。” 三两句话说得郑回昉又十分动摇起来。 他若是放弃了这个机会,娘爹会不会怪他...... 万华看出郑回昉面上的动摇之色, 进一步道:“我可以让你自己来,翰林院每年都有一个内定的推荐名?额,这个名额我可以帮你要过来,届时你只需写篇文章, 能不能进得去, 全看你这篇文章写得好不好了。” 这一下事?情就变得合情合理?, 郑回昉心情一下子松泛下来,低声道:“承姑娘大恩了。” 万华望着?他微红的耳尖, 缓缓行至郑回昉身后,双手撑在几案上将郑回昉圈在怀里?,压低声音道:“其实那日在马上,我就看见你了。” 她说完这话,便轻笑一声,郑回昉觉得自己发顶有些?轻微的痒意,他一时之间分不清那究竟是万华吻了他一下, 还是吹了他一下。 他只知道自己浑身僵硬,心跳得飞快。 万华是淌惯艳河的人,她对各色的男人都了如?指掌,也知道对郑回昉这样的,不必说得太过明白,他自己就能带着?自己乱想。 那天晚上,那句“我就看见你了”,被郑回昉反反复复想了一夜。 他在想,这话是不是说,万华对他亦是一见钟情呢?是不是他一个人摸黑在玉坊迷路打转的时候,万华都一直在注意着他呢? 看见他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那之后,郑回昉与万华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递东西的时候,万华会装作不经意碰碰他的指尖,下马车的时候,她总也不是去扶,而?是将男人抱下车。 她抱的姿势每次都很规矩,让郑回昉根本没有话去拒绝。 时间久了,万华就会故意不去抱他,然后看着?男人悄悄失落的模样佯作不知。 万华总是很忙,郑回昉并不知道万华在忙什?么 ?,只是甚少有时间能整日和他黏在一起。 不过他听过万华在翰林院的成绩很好,数一数二的,这便又让他对万华的憧憬又多了一层。 他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来此,忽然有一个身家不凡、长相出挑的女子对他照顾有加,又是规规矩矩的,除了有时候会使坏地嘲笑他,郑回昉很轻易就对万华生出一种依恋来。 那天晚上当街纵马的高门子弟中,只有郑回昉自己知道,他是对万华一见钟情的。 于万华来说,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新鲜的玩具了,教坊司那些男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你舍他五分,他还你三分乃至一分。 郑回昉就不一样了,你舍他几分,他就还你几分,而?且还有可能还得更多。 而?且郑回昉单纯,干干净净的,这样一来,将他一点点弄脏的过程总是会有趣很多。 所以万华会在自己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去逗逗这个男人,说一些?看似温情的话语,然后观察着?男人因她的话而?慌张不已的模样。 “内定的名?额已经拿到了,你的文章写好没有?”万华懒懒趴在郑回昉对面,用手指戳了戳郑回昉面前的纸。 “写...写好了。”郑回昉一想到自己写的东西要被万华过目,不知怎的竟有些?羞耻。 他把箱子里?那一沓纸拿给万华过目,小心翼翼地期待地万华的反应。 “不错,你写的很好,用词也考究,典据也奇妙。”万华先是称赞了一番,瞥见男人露出窃喜的模样,才缓声道,“不过我让你写的是翰林院的敲门砖,不是让你感伤国事。” “什?么??”郑回昉露出茫然的神情,不懂这二者之间区别在何处。 万华跟他解释道:“翰林院的学子,都是如我这般的高官之后,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纨绔子弟,我们这些?人,并不需要去理解民间疾苦,也无所谓这国家如?何如?何,我们这辈子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忠君,其余的,哪怕我等是个什?么?也不会干的废物,也不会有人来削我们的职,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郑回昉若有所思,一时未言。 万华便继而道:“所以你要写的东西,不是去让她们明白这世间有多苦, 而?是这天下有多甜,君王之统治有多清明浩瀚,这河山有多秀丽,我们只有在确信自己生活在安逸之中,才会快活。” “可这不对......”郑回昉小声辩解。 “是不对。”万华道,“可这就是纨绔,你若违了她们的意,便是违了翰林院的意。有慧根者,学成之后自会明白,无慧根者,她们在自己母族的庇佑下也能过好这一辈子,不需要你去唤醒,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郑回昉答复一声,可却皱紧了眉。 万华的意思是要他写出这世间的好来,可他一个小地方来的人,如?何能比得这京畿的人有见识呢?他所谓的那些好,于这些?世家子弟,也不过如?此罢。 “别忧心。”万华缓缓贴近他,柔荑抚平他眉头,轻声道,“你不知道这世间的甜,我来告诉你。” 自那之后,郑回昉便沉沦了。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初衷正在被万华扯弄成乱七八糟的模样,他只知道他很喜欢万华,喜欢到一日见不到,他就思念得一夜睡不着?。 郑回昉深深认定,万华和那些纨绔是不一样的,她每回来到他这小得挪不开步子的铺面,从未抱怨过一句,何况这个地方,离城中很远。 七夕节那日,郑回昉没有忍住,同万华说明了心意。 万华却反问他:“你想体验这人间的极乐吗?” 当晚,郑回昉就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万华。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极乐,真正的极乐。 郑回昉被弄得神魂颠倒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到了仙宫。 第二日,他那篇闻名京畿的《仙宫梦回赋》,就一气呵成了。 郑回昉顺利去了翰林院教书,因着?万华那层关系,无一学生因他是个男子就对他不敬,还要尊称一句“郑学士”。 而?万华便在闲暇之余,去找郑回昉亲热。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为郑回昉洁身自好过,甚至会在心底将郑回昉和那些小倌作比较。 区别是,万华对哪个小倌不满,会随口便跟旁人抱怨,可她从不在人前谈论郑回昉。 唯一谈论的那回,还被郑回昉给听见了。 之后万华哄了好久,才把郑回昉哄好,不过在那之后,郑回昉拒绝万华那些奇奇 怪怪的花样就再也不坚定了。 每次万华稍微一磨,他就会应。 于是在人前,郑回昉正冠雪衣,清明如玉,在夜里?,却被万华压着?在书院,在某个学案上,做出愈发荒唐的举动来。 万华心里?很清楚,她在一点点毁掉郑回昉。 可郑回昉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其实都是拜万华所赐,在京畿城,没有人会在意他教书教得真正如何,只会在意他身后的人是谁。 哪怕有朝一日,万华突然腻了,不想玩了,让郑回昉消失在这个世上,也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郑回昉二十四岁那年,他求万华娶他,可万华给他的反应很冷淡。 “我家业未成,并不欲理这等小事。” 从那之后,万华来找他来得就更少了。 郑回昉每日佯作无事?地在翰林院教书,晚间却只能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发愣。 直到有一天,郑回昉无意中看到万华,他连忙想追去,却眼睁睁看着?万华进了教坊司。 “昨儿那位伺候得就很好,今天也是他罢。”他听见万华这样跟小厮说。 一瞬间,郑回昉从头冷到脚。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搂住了他的腰,半摸着他的身子将他往怀里?带,“这不是翰林院的郑学士吗?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啊?” “方才那个就是万华,你没看错。” “在下勾府勾宝枝,有礼了。” 那个女人让郑回昉觉得很恶心,她一双眼中露出的贪欲里?装满了淫丨邪,郑回昉感到绝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留不住万华的心,她终归是要走的。 于是他对勾宝枝道:“我想成亲了。” 丞相勾瑞催得很急,勾宝枝急需一个没什?么?身家但又看得过去的男人对付她娘,所以她对郑回昉有求必应,连聘礼都早早下了。 只要娶了郑回昉,她以后再怎么流连秦楼楚馆,没人再会管她。 成亲前夕,郑回昉其实给自己准备了一条白绫。 但他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用它。 他当初来京畿的初衷,是向闻名天下的明家学习,而?不是费尽心思去翰林院教书,更不是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 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要一闭上眼,全是 万华的模样,甚至忍不住作想,只要万华能回心转意,那以后她想怎么玩都可以。 万幸,万华最终来寻他了。 她带着?万府数不清的家丁,闯进了勾家,亲自将他从房间劫走,对他道:“你不就是想成亲吗?我给你。” 之后勾宝枝被如何了,郑回昉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从里到外,已经被撕扯破坏得彻彻底底,却也只能由着自己痴迷依恋着?万华。 成亲之后,万华身上的香粉味似乎越来越少了,郑回昉不知道这是她更加谨慎了,还是真的收敛了,只是在床上,万华欺负他还是欺负得很厉害。 但这些?,郑回昉早就不在乎了,他只希望万华欺负他能再用力些?,最好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这样她就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万华和小郑的故事就是这样啦,万华是不可能为了小郑收心的,小郑没有那个手段,只能换得一个勉强圆满的结局。 冷知识:在这些人里,其实万华的技术最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3、第一章 新皇登基不久, 宫里的百官就向各家递去擢选的牌子,让各位将自家优秀的男儿?送进宫里,享无上荣耀。 彼时万家并?不势大, 万郁也才方出落成模样,小小年纪便有一双柔顺勾人的狐狸眼, 方参加了一场贵族之间的桃源花会,上门提亲的人险要?被踏破了门槛。 万郁自幼善歌舞, 跳起舞来?眼波流转, 最是勾人。 因着一个机会,万家家主有望青云直上,但凡在?朝中有头有脸的,谁不在?宫里有个帮衬的人呢? 于是挑来?挑去, 万郁便成了那个要?被送进宫的人。 万郁并?不关?心他?以后的妻主是谁,生平只求自己能多些快活。 在?万家的时候,他?时而会听见亲族兄弟在?他?背后骂他?“狐媚子”,想来?不是亲族子弟的外人对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进宫的第一载, 万郁便知他?的妻主——当今陛下, 有个心中挚爱, 是个叫兰君的,已?为陛下诞下一子, 陛下对他?们宠爱非常,而他?们这些新来?的人,不过是个闲来?解闷儿?的玩意。 万郁心中并?无感觉,只是对这位兰君有些好奇。 陛下的眷宠来?得有些意外,万郁不过是兴致突发,在?月下跳舞,就闻得一阵笑声, 回身?望去,就瞧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明黄色的锦袍,站在?宫门外看着他?。 跟在?那人身?后的,是无数宫人,皆垂目不敢直视。 陛下长得还可以,虽不是很称万郁心意,但好歹是皇族中人,气度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陛下临幸他?的初夜,万郁过得十分煎熬,他?不知是这□□本就如?此磨人,还是陛下的技术实在?太过差劲,反正他?是一点乐趣都没享着,反而被陛下弄得冷汗频频。 好在?宫里有规矩,侍君侍奉的时候不可发出声响,否则他?若是没忍住一声痛呼,八成是要?没了脑袋。 要?命的是,自那以后,陛下时常来?宿。 那兰君呢?万郁下意识心想,兰君不吃醋吗? 不过他?若是兰君,恐怕会高兴得一夜睡不着,有旁人替他?承了这床笫间的痛楚,还有什么比这更妙 的事呢? 后来?陛下来?得多了,万郁好像也得着几?分乐趣,只是总也不够劲,怪没意思的。 没过多久,万郁就有了身?孕,陛下很是高兴,提了他?的位份不说,还将玉肃宫赐给了他?。 好景不长,孩子在?五个月零十天的时候,小产了,万郁连奶都有了,孩子却没了,他?整个人一下子忧郁下来?,舞也不怎么跳了。 但他?一直觉得这是陛下的问题,陛下夭折的孩儿?众多,不差他?这一个,暗想陛下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让一个皇帝无子,真是可笑。 直到有一日?,兰君的宫殿被烧了,听说兰君没能被救出去,连带着那个大皇子也被烧死了。 整个椒兰殿就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哭声大震。 “朕将此女赐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她的父君。” 万郁一脸茫然?抱着女婴时,心里其实还有些不情愿,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怎么去养旁人的孩子?况且这个小皇女面色发青,看着一点儿?也不漂亮。 但君命难违,万郁还是尽心尽力地将孩子拉扯大了。 陈子清很黏他?,两岁多的孩子,总爱赖在?他?怀里,寻着一点机会,就管他?要?奶吃。 万郁没养过孩子,从别的侍君那儿?旁敲侧击打听到这样是不对的,两岁大的孩子,早就能自如?用膳了,可陈子清性子极倔,万郁不给她喂奶,她就宁渴死也不喝水。 到底是自己拉大的孩子,万郁终究没能忍心,只好在?人后纵着陈子清喂她奶吃。 万郁天生性情淡薄,他?不愿以后讨了陈子清的误会,又要?和他?闹得父女不睦,于是在?陈子清五岁那年,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子清,他?是陈子清的养父,她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陈子清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万郁知道?她听懂了,便冷下脸来?,道?:“以后你自己一个人睡,如?何再能与我同?房?不像话?!” 陈子清不可置信地追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喊:“阿父!我要?奶吃。” 转眼间,万郁就过了二十岁,他?尽量与陈子清保持距离,多年来?只专注做着自己的事,鲜有关?心这个女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清自幼多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一次烧,万郁按捺不住,每次都在?陈子清烧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守在?床边照顾她,等她见好了,又立刻离开,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万郁二十五岁那年,陈子清生了场大病,太医都说陈子清活不过十天,宫里早就在?默默筹备后事了。 可万郁偏生不信这个邪,他?忽然?觉得很怕很怕,就像数年前他?小产的那个夜晚,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感深深缠绕着他?。 他?衣不解带地守在?陈子清身?边,亲自照顾她,有一个晚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陈子清忽然?哭了起来?,抽泣着要?爹爹,万郁下意识以为,陈子清是想她的生父了。 可陈子清哭得泪流满面,奶声奶气地问:“郁爹爹为何不爱我?郁爹爹为何不要?我?” “要?你!爹爹要?你的。”万郁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急忙抱着孩子将她紧紧往怀里揽,一遍遍吻着陈子清的额头,告诉她,“爹爹怎会不要?你呢?清儿?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后来?万郁花重金买到一个偏方,说只要?食了亲人血肉,多重的病都会好。 为此,万郁跪在?政殿门前求了陛下三天三夜,可陛下不肯。 陈芮脸色铁青,毫不留情:“哪里来?的逆子竟要?割朕的血肉!朕要?看着她死!” 于是万念俱灰,万郁回了玉肃宫,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陈子清陷入了绝望。 可陈子清分明还是有意识的,哑着嗓子小声地唤他?“阿父。” 万郁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手?起刀落,剜得自己白?玉般的手?臂鲜血淋漓,生生割了半碗的血肉给陈子清喂了下去,心道?此计不成,他?就随陈子清一起死。 也许真是那偏方管用,三日?后,陈子清那病就好了。 她看着万郁手?臂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疤,心疼地一遍遍用舌头去舔。 万郁心中怪异,却又不忍拒绝,只是道?:“阿父不疼,不疼的。” 陈子清双眼含泪,看着他?道?:“以后我会好好护着阿父的,阿父,你是清儿?的命。” 随着年岁渐长,万郁对那方面的需求忽 然?旺盛了起来?,自从上回他?求陛下救陈子清,陛下就再也没来?过他?这儿?,夜深人静的时候,万郁被情丨欲折磨得无法,只好自己去弄一弄。 但他?从来?没做过这些,怎么弄也弄不到点上,连夜下来?,精神?都差了些。 后来?他?向宫里的一位老太监询问,那个太监给了他?一个镂空的铜球。 “此为缅铃。”太监道?,“侍君只需将此物放入所需之处,它便能自行转动。” 万郁细细瞧着那精细玲珑的东西,好奇道?:“真会自己动么?” “是。”太监回,“此中有鹏精,侍君拿去一试便知,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 万郁揣着它一路红着脸回了寝宫。 “清儿?在?吗?”他?询问伺候的宫人。 那宫人回他?:“十一殿下去读书了,晚上才回。” 万郁一听,就浑身?发热起来?,遣散了屋里的宫人,按照太监吩咐的,将缅铃稍作加热,然?后放在?了所需之处。 这玩意不仅会自己动,竟还会发出声响,清脆如?铃,万郁面红耳赤,一边又被磨得得趣至极,将俊美艳丽的脸埋进被褥间,隐忍着支吾出声。 正欢畅之际,他?背后忽然?乍出一道?清晰的声音来?:“阿父,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要的那种东西,各种cp的,今天赶完所有的番外我会慢慢写,因为明天我就上完结榜啦,要标完结才行!所以别忘了关注一下,懂吗 给我点评论 我真的好寂寞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4、第二章 时过境迁, 万郁每回想起当初那个场景来,都觉得羞耻至极。 他那时撅着腚,认准了不会?有人来, 连个被子?都没盖。 所以陈子?清一定?是什么都看见了,虽然她后来否认了好几次, 可以万郁对陈子?清的了解程度,他只瞧着陈子?清的眼神, 就知道她在撒谎。 “我......”万郁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起来, 飞速地把自己藏到被子?里不敢冒头。 当时他心里仅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万郁死也不肯从被子里钻出去,他也能感觉到陈子?清还在原地站着。 更可笑的是, 那缅铃还在他里面响着,脆声阵阵。 万郁险些急哭了,迫切地想将那东西从他体内拿出来,可那上面有个环, 要拿下它需要一股巧劲, 万郁太用力了, 疼得自己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万郁愈发不敢动了,哑着嗓子?呵斥陈子?清:“出去!” 可下一瞬, 陈子?清直接上前?掀了他的被子,一双看似单纯的眼睛正幽幽地看着他。 万郁未着寸缕,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 “阿父是想女人了吗?”陈子?清直言道,她一边发问,一边将目光缓缓移向万郁的下丨身,忽然脸色一变,“阿父, 你在流血!” “出去!”万郁耻辱得整张脸都红了,他忍不住落下泪来,死死抓着自己身下的床单,怎么也不肯动作。 可陈子?清根本不听他的,她立马转身从柜子?里拿了止血的药膏,想来给万郁上药。 万郁硬撑起身子?怒斥道:“逆子?!快给我出去!来人!把十?一殿下给?我带出去!”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几个宫人闻言正要上前?,可还隔着面门板,就听里面十一殿下沉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进来!” 万郁下意识抖了下身子,他从来没见过陈子?清这个模样,往日里陈子?清虽时而顽皮,但绝大多数都是温顺可爱的。 然而此时此刻,万郁看见陈子?清阴沉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地对他道:“你那儿只有我能看。” 话音刚落,陈子?清便不由分说地上前?,死死摁着万郁给?他上药,万郁不 可置信地瞪着一双泛红的美目,怎么也想不通他自己怎会争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争不过,万郁便只好哭,他觉得屈辱极了,不仅自丨渎被女儿瞧见,还被女儿强摁着在那处上了药。 陈子?清净了自己满是药膏的手,反来替他抹泪,“阿父别哭,是清儿不好,清儿担心你。” 她的眼神纯澈极了,让万郁几乎立时就相信下来,他忘了方才陈子?清是怎么对他的,也忘了自己至今还没穿一件衣服。 “阿父别哭。”陈子?清见他不说话,蹲在床头吻万郁的脸,那柔软的唇吻着吻着,就一下子?落在了万郁的唇瓣上。 万郁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用力推开了陈子?清,陈子?清毫无防备向?后仰去,后脑勺一下子?磕在旁边的架子上,直接昏了过去。 万郁愣了一下,急忙披起衣服向?外喊道:“快传太医!” 后来幸是陈子?清没事,太医说那伤根本不重,会?昏迷也许是因为十一殿下身子虚弱,一时不适。 万郁望着陈子?清的睡脸,眉心紧紧皱起。 他其实一直有个心病。 万郁一直把陈子?清的身子不好归罪于自己,他一直觉得一定?是自己疏于照料,才慢慢将陈子?清的身子磨成了这副样子。 他早都忘了,陈子?清的病根,是自刚出生就有的。 “我的清儿,要做世上最健康的孩子。”万郁呢喃着,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抚摸着陈子?清的脸颊。 陈子?清却忽然睁开眼,用无比清晰的语气对他道:“阿父,我喜欢你。” 万郁的手都抖了一下,他想将这句当作?是最最稀松平常的,女儿对父亲说的话。 可他一想起方才那个吻,还有陈子?清现在看着他的眼神,他怎么也无?法去回上一句:“阿父也喜欢清儿。” 万郁不知道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满含侵略性地看着他,让万郁觉得自己好像光着身子示于人前,根本无处可躲。 然而万郁忘了,他身轻起舞,拾着对勾人的招子?冲那些贵女们笑,将她们勾得神魂颠倒时,也不过才十?二岁。 一晃眼,万郁都好似是要老了。 原来这宫里的日子,也能过得这么快 。 “阿父,我喜欢你。”陈子?清见他迟迟不应,坐起身来直勾勾盯着万郁的双眼,又重复了一遍。 万郁想装作?不懂,可他分明将陈子?清眼中那份鲜明的爱慕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只好道:“清儿以后会遇到真正心仪之人的。” 比如五岁起就时常跑进宫来找陈子?清玩的任雪年。 她们两个年纪相仿,又很投机,若是结成?妻夫,说不定?会?很般配。 想起陈子?清日后会娶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万郁心头最先漫起的不是痛心,也不是伤感,而是绝望。 陛下已经不可能会来光顾他了,他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倘若陈子?清真的离开了他,那他真的要一个人在这宫里,没着没落地过一辈子?。 万郁求了小半辈子?的快活,他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终将老去,连最亲的女儿都会将他淡忘,他心底就蔓延出无数想要放弃生的欲望。 一想起这些,他就难过得想哭。 “阿父,清儿不要别人,清儿只要阿父。”陈子?清借着万郁愣神的空档,翻起身子便去吻他,她阿父的唇瓣总是又温又软,好像是上等的丝绸。 “不可!”万郁皱紧了眉,狠狠地推开她,“你若执意如此,从今往后,你我不必再相见了。” 陈子?清看着万郁决绝的眼神,便知此事无?法速成?,就呆呆地问:“女儿不能亲阿父的嘴吗?我错了。” 万郁逃也似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女儿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喜欢。 “...不能的。”万郁只好又回过了身,温柔地解释道,“清儿只能对将来的夫郎做出这样的事,知道吗?” 陈子?清乖巧地点着头,再次如愿缩进了万郁的怀里。 与此同时,一颗占有欲极盛的种子?深埋在她心底,肆意地生长着。 一年后,十?二岁的陈子?清彻底掌权,改头换面地来到万郁面前。 这整整一年,除却晨间陈子?清惯来拜见问安,父女二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今日陈子?清还是来问安,万郁专心绣着手中的帕子?,只当看不见她。 “孩儿要走了 。”陈子?清忽道。 万郁身形一颤,指尖就被细针扎出了血。 “这宫里,没有能容下孩儿的地方。”陈子?清徐声继续,“于上,母皇不亲我近我,于旁,姐妹兄弟不理我,于私,阿父也从未正眼瞧过我,孩儿待得着实无?趣,今日来向阿父请辞。” 万郁愣愣地坐着,下意识道:“你尚年幼,陛下不会?同意的。” “孩儿已向?母皇说明,母皇同意了。” 万郁浑身发冷,他侧身坐着,愈发不敢去看陈子?清的脸,怕自己一回头,就哭出声来。 他的清儿要走了,这般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她要走了,许是不会?回来。 “阿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是无事,孩儿就请辞了。”陈子?清盯着万郁忽然变得无?助的模样,心中既觉得怜爱,又觉得畅快。 这一年里,他就好像一只孤傲的鹤,连看她一眼都不屑,她便索性从儿女情长中抽身,去专心做自己的事。 这场谋逆陈子?清蓄谋了数载,从她当年险些病死,看见万郁臂上那狰狞的疤时,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万郁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万郁不是她的生父,而她只想占有他,还想侵犯他,看他给?自己跳舞,看他动怒,看他展颜,看他在自己面前被迫做出那种羞人的举动。 自上回撞破万郁自丨渎这一年来,陈子?清做了无?数的春梦,都是她在压着她那漂亮的阿父,尽情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东西收好了吗......”万郁的双肩止不住地抖动着,他想他应是快要哭了,可他决不能在陈子?清面前哭。 “不必收。”陈子?清恶劣地笑了一声,“这玉肃宫,有什么东西是我的呢?” 她说完便转身,在本就清冷的宫殿里缓缓行去。 万郁终于猛地回头,望着陈子?清的背影,他好似一下子?就疯了一般,尖声道:“不!!” “怎可...怎可不拿些细软呢,你的衣服还有那么多,总要拿上几件的。” 陈子?清看着万郁慌慌张张地从他那张宝座上下来,闯进了多年未曾闯进的她的房间,开始在各个角落寻摸着各种能为她带上的东西。 万郁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刚进入这个房 间后,那扇门就被紧紧地合上了。 和他一同被关进来的,唯有他的女儿。 “孩儿出宫又不是去享福,这些衣服,想来是再也用不上的。”陈子?清看着忙碌的万郁冷声道。 不受宠的皇子?出宫能有什么好下场?他的清儿不会?是被遣去守陵罢? “不...不行......”万郁一下子?忽然脱力,坐在地上抽噎,“清儿不能去吃苦。” 即便二十?六岁了,万郁还是漂亮得不像话。 这些年在深宫他将养得很好,因着陈子?清在,他也一直都过得快活,瞧上去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只是更具些成?熟的风韵。 正是这种风韵,勾得陈子?清夜夜难寝,叫着自己养父的名字发梦。 珍珠似的泪黏挂在万郁鸦羽似的长睫上,他终于不管不顾地失声痛哭起来,满心都在想,清儿要离开他了,他这一生竟是这么快就到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评论!!我要我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第45、第三章 陈子清并不欲去打破万郁的绝望和难过, 相反,她永远都觉得伤心时候的万郁是最养眼,最漂亮的。 她的阿父有双勾人?绝艳的狐狸眼, 明媚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想要对他做些想入非非的事;可当他哭起来, 难过的时候,陈子清的内心就会突然断裂成两?个极端, 无限地向之延长而去。 一边是对万郁的无限怜爱, 想要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小心地呵护着他;一边是无限的破坏欲,想要将万郁再弄成更加残破的模样,看着他因为?自?己而颤栗不已?。 陈子清冷静地看着万郁哭, 等?到他终于哭得累了,伏在床边轻轻地喘着气,陈子清就走过去,自?身后将万郁抱住。 “阿父哭什么?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万郁哭得浑身颤抖, 他素来漂亮的桃绯色的唇瓣都被?他哭得失色, 低哑着声音道?:“清儿走了, 阿父就不能难过吗?” “阿父喜欢清儿吗?”陈子清平静地问。 “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会不疼你。”万郁双眼俱不受控制地流着泪, 他视线模糊,连陈子清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又怎会拒绝陈子清抱他? 陈子清听着这个答案,说不上满意,但她知道?她不能逼万郁,舍不得,也不能。 掌权后不久, 陈子清就查清了当年她生?父之死的真相,一面派人?去寻她那个大难不死的哥哥。 对于陈芮这个母皇,陈子清便只剩下仇恨,她是她的杀父仇人?,更是悬在她和万郁之间的一根刺。 不过从某些层面上,陈子清倒也有些感激陈芮,幸得陈芮将她交给了万郁抚养,所以这个女人?也不能算是完全无用,留着一条命,也未尝不可。 陈子清安抚着将万郁,极力压下心中的杂念,她望着万郁那双柔情又朦胧的眼,温声软语地将万郁哄上了床。 “若是阿父不再对清儿那么冷淡,那清儿就不走。”她道?。 体验过一次离别之痛,万郁几乎是瞬间就应了下来。 那些虚的东西都算什么呢?只要他的清儿还?在他身边,他就怎么样都可以。 殿门关着,外面守着的尽是陈子清的人?。 她原本有一 个计划,便是在这个屋子里,此时此刻,强迫万郁认了她们的关系。 可她看万郁哭成这副模样,她的心尖也开始发?疼。 “阿父,阿父。”陈子清轻柔地抚摸着万郁的脸,郑重其?事地将那句话又说了一遍,“你是清儿的命。” 因着一时的不忍,陈子清选择花费大量的时间慢慢地去和万郁磨,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拉近着两?个人?的关系,用自?己的手段让万郁越来越离不开她。 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将万郁软禁了起来,不让他和外面的人?接触。 从早到晚,连着数月,万郁所能见的人?便只有陈子清,就连梳洗一应事宜,都是陈子清亲自?伺候他的。 万郁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她们这样,难道?陛下会半点察觉都无吗? 可整个玉肃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除了有时万郁会听到外面有宫人?低语行走,其?余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待着,所以他便更加渴望见到陈子清。 陈子清并不是一整日都会和他黏在一起,她似乎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这些事也会连带影响陈子清的心情。 万郁一概不知,也无从去问,只是陈子清问他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后来,万郁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 每日清晨,陈子清都会懒在被?窝里,看万郁赤脚走在屋子里,或对镜疏离着他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形态矜贵得像一只尊傲的猫。 有时候万郁会觉得恐慌,比如殿外的人?声忽然大一些,或者脚步声忽然多一些的时候,那时候他总觉得是陛下派人?来抓她们去问罪了。 即便是万郁早就想好了届时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可他还?是怕。 这天?下何人?会不怕死呢?只要他的清儿还?活着。 陈子清并不去戳破万郁的这种恐慌,因为?她心里清楚,只有不知道?真相,万郁才会更加地放纵自?己,想着反正都是一死,何不快活? 只是她见不得万郁诋辱自?己,将她二人?这样的关系都归咎于自?己的过错。 所以陈子清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万郁:“你是我的命。” 当年若不是万郁亲自?剜下身上的血肉喂给她,那她早 就死了,若不是万郁抚养她,她会死得更早。 后宫里其?他的那些侍君,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谁会如万郁这般,丝毫不藏私心地养她爱她呢? 万郁很在乎她,陈子清心里知道?。 每次她生?病,万郁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时,她都知道?。 她会故意装着两?日不醒,不多不少就两?日,再多些,她怕男人?的身子吃不消。 可陈子清其?实?更怕万郁头也不回地离开,冷漠得好像与她并不相识一般。 但还?在如今,她已?经如愿让她们的关系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不管万郁情不情愿,反正她这辈子就要定了万郁。 那连着几个月的幽禁,万郁过得浑浑噩噩。他其?实?根本分不清楚他到底被?关了多久,只知道?陈子清一来,他便欢愉,陈子清不在,他便落寞。 直到有一天?,陈子清十分认真地告诉他:“阿父,我明日真的要离开了。” 比及上次,这次万郁更多的是平静,他心里清楚清儿终归是要离开他的,难道?他还?能拴着她一辈子吗? 至少,他能给的,都已?经给了,便不算有遗憾。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在外面也不要...不要吃苦......”万郁自?以为?平静地嘱咐着这句话,没说几个字,他便早已?泣不成声。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刀子就插在他心口上,反复地磨砺着。那夜很深,万郁才与陈子清睡去。 第二日的清晨,万郁被?宫人?唤醒,说是陛下召见。 万郁翻看身侧,陈子清已?经不见了,他便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来,心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去政殿求见,会是什么结果?万郁不知,但左不过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他将自?己拾掇得干净体面,昂首挺胸地去了,若无其?事地拜见着他多年未见的妻主。 “平身。”陛下的声音很淡,淡得万郁都难从其?中听见怒气。 “来人?,传朕旨意,侍君万氏......” 秽乱后宫,其?罪当诛。 这是万郁站在那里,为?自?己想的后话。 可陛下顿了顿,念出的却是:“蕙质兰心,庄重典雅,即日起封贵君,赐长宁宫。” 万郁睁大了双眼,都忘记了谢恩。 好在陛下并不关心他的反应,只是道?:“你和十一的事,朕已?经知晓了。” 万郁心口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跪下请罪,就听陛下又道?:“十一对你是真心喜欢爱慕,你不必因此歉疚于心,只管好好和她在一起。” 什么?! 万郁震惊地看着陛下。 “她已?经在蛟山的行宫等?你了,即日起,你就搬过去与她同住罢。” 走出政殿的时候,万郁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自?也就不知道?,在方?才他站过的政殿里,陈子清冷笑着看着陈芮,道?:“表现?不错,这是你的解药。” 万郁没想到他此生?还?能有出宫的机会,听闻蛟山风景秀丽,依山傍水,是个极好的地方?。 时至今日,万郁再迟钝,也该觉出些不对劲来。 他下了马车,被?人?送进宫殿,瞧见陈子清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万郁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只见陈子清转身将一张红纸递给他,里面还?夹着一个精致的同心结。 “我在里面编了发?,等?着阿父分我一缕。” “阿父,我们成亲罢?” 作者有话要说:陈万的版本已经被我改得没有灵魂了————陈万完结撒花 顺便推一下自己同样是年下的接档文 长公主舒皖被招的驸马宠妾灭妻,玉殒深宫。 一朝重生,她竟然来到一个以女为尊的世界! 而且成了这个世界年仅十三岁的女皇陛下。 舒皖愣住了,宫斗她都不OK,遑论是权谋呢? 遇事只会嘤嘤嘤。 幸运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俊美非凡的太傅对她忠心耿耿。 不但事必躬亲,还温柔体贴。 然后舒皖那颗被渣男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就这么被捂烫了。 听说这个世界是男人生孩子!舒皖激动万分:“我可以!!” 女尊世界!1v1甜宠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6、哥、哥嫁人啦 盛夏快结束的时候, 林煜忽然想在院子里种花。 前不久,他这东院的偏院里还住着一个人,可?现在那人离开?去做皇帝了, 他一下子变得十分寂寞起来。 林煜一生朋友少有,或者说是没有, 他没有自小一起的玩伴,长大了因为生性害羞, 也没认识几个。 但他有自己的喜好。 吟诗弄词, 摆弄花草,都是他喜欢的,他喜欢静,这一整个东院的花草都是他在照料, 借此打发时间。 然那人的到来,多多少少还是让林煜觉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他一个人吹曲的时候,有人会隔着面?墙予他回应;一个人念诗时,那边也会不时对上?两句;一个人不小心趴在院子里睡着, 醒来身上?会有一件轻薄的被单。 然后林煜再借着送还的由?头, 去看那人一眼。 那个人长得真的很好看, 林煜总是以为,他那妹妹已经够俊了, 不成?想世上?还有如那人一般的谪仙之貌。 林煜年轻的时候没少看过妹妹给?他送来的情?爱话本,上?面?女才郎貌,璧人无数,有将军少爷的、还有王子皇孙的、更有市井人家的。 那里面?的女子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深情?,极是宠爱自己的夫郎。 所以林煜也一直都想要?个那样的妻主。 若是能这辈子只要?他一个,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可?林煜没想到,他这辈子连个妻主都没有, 和男扮女装的谢容在这小院里过了那么久。 种花那日,林煜拿了铲子和新土,怅然若失地来到那个人住过的院内,愣神?地站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种子都没带。 “公子。”谢容在门口唤他,“这都夏天了,等这些花儿长出来,岂不是已经入了秋?还种个什么呢?明?年罢。” 一句话惹出林煜十分的难过来,他就呆呆站在原地,既不想走,也不想种花。 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人用过的桌面?,轻声哀叹一句。 西院那边的侍夫都被遣散走了,那夜谢容哭得很是伤心,林煜无从去劝,只能含着一双忧郁的眸子看着他。 “为什么......那些人都可?以,偏生我不行?”谢容忽然开?始解起 衣服来,用力地擦着自己的身子,直擦得出了血丝,“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不干净,就是因为我脏!” 林煜见状连忙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你心里明?明?清楚,阿晚对云哥儿是真心喜欢的。” “那我呢?”谢容哭得近乎晕死过去,“我难道?不是真心吗?” 那我呢? 林煜也想问一句,那他呢? 他就合该如此孤苦一世吗?讨不得旁人的半点喜欢吗? 后来清理内眷,唯一能和林煜说上?几句话的周穆也被他妹妹接走了,听说是在城南拟了一份不错的亲事,妻家看着很厚道?,就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厚道?。 林向晚说:“没事,若不是真的厚道?,我就让她家折了,给?周家哥哥另寻一桩婚事。” 周穆走得那天很是不舍,林煜看得出,他是一直喜欢着自己妹妹的,只不过来得太晚了,根本没有机会言说。 没过多久,谢容也被送走了。 林向晚给?他找了个可?靠的妻家,听说是个当?兵的,就在林向晚手底下做事,人很老实,体力也好,是个能疼人的。 林煜也不知道?妹妹为何要?向他强调人家体力好。 “他会将我忘了的。”林向晚拉着林煜温言道?,“一个人的单相?思,有什么意思呢?我予他的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恩惠,不值当?要?他记我一辈子。” “谢容会忘了我,周家哥哥也会忘了我的。”林向晚笑得很是温柔,“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妻主,都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也不必触景伤情?,人总要?为自己而活的。” 听着这些话,林煜心中多少有了些宽慰。 七夕节那日,母亲带着父亲出去了,听说是去湖边烤鱼,夜色甚美,想着就很惬意。 阿晚和云哥儿更不必说,现下头顶上?这阵阵烟花的轰鸣声,就是他那妹妹放给?他妹夫的。 这一家子人,竟真的将他一个人扔在在东院里,落寞得过活着。 林煜望着窗边的月,眼眶忽然发起酸来。 月色很好,却?无人同他一起看。 烟花那么漂亮,可?他却?只能听见鸣放的声音,分不得半点颜色。 林煜哭着哭着,又忍不住望向那面?墙,想起从前住在对面?的 那个人来。 “我的花还没种呢。”林煜呢喃着,又转而去寻自己搁在那里的铲子和花种。 反正现在谢容已经走了,也没人说他这花是白种的了。 走进院内,外面?的争吵好像与他尽不相?关。他淡得犹如这天边的月,京畿城夜里灯火如昼,无人会在意他这分浅薄的月色。 林煜忧郁地望着这间院子,忽然微风一吹,房间的门竟就这样打开?了。 林煜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闹鬼,可?转念一想,这鬼竟在七夕夜还来吓他,那可?真是个孤魂野鬼了。 犹豫片刻,林煜还是走进了那间屋子,放一走进去,就瞧见桌上?放着一封信。 林煜心道?这里怎会还会放着一封信?是那个人的吗? 他忍不住拾起信封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的是:林煜见信启。 他的信?!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小厮送错了地方? 可?是又有谁会给?他写信呢? 林煜心中微动,缓缓拆开?了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俊逸潇洒,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上?面?还有墨香。 “愿君似月长流水,夜夜清辉照我门。” 这瞧着好像是一句情?诗,但却?不知道?是谁写的。 可?在夜里,偷偷摸摸给?他送情?诗的,怕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家的女子罢? 林煜想了想,正要?丢开?那封信,却?见那封信在落地之前被一只素手拾起。 “即便是不喜欢,为何要?扔了呢?” 林煜心中一颤,惊得看向身侧那穿着凤袍的清明?隽丽之人。 “朕连批了三夜的折子,才能在今夜有机会出来一趟,佳人风采依旧,我心甚悦。” 林煜呆愣着望着她,半晌才惊觉道?:“拜...拜见陛......” 他还没来得及弯身,陈弋茹就一把扶住了他,她手中拿着一个成?色不错的扳指,稀罕的祖母绿翡翠,轻轻套在了林煜的手指上?。 “朕听闻,你和你那上?门妻主和离了。”陈弋茹柔声道?,“在下虽先?前在贵府借住,但好歹家中也有些积蓄,缺个替朕花销的内人,不知你可?愿意?” 林煜听得满脸通红,声音细弱蚊吟:“陛下在说什么......” “朕方才套给?你的,是凤君的 戒印。” 凤君还有戒印这种东西吗?林煜从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桩婚事来得格外突然,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成?了天下的国父。 “我...臣...我......”不曾经过专门礼教?的林煜都不知道?应该自称为什么,他头顶的盖头方被掀下来,才吐露了三个字,唇瓣就被陈弋茹轻轻摸抚了一下。 “你是朕的夫,不是臣。”陈弋茹弯身,亲自蹲在林煜身前,替他解着那繁琐的绣鞋,“好好看着这些,朕都从未给?别人做过,以后也不会有。” 林煜恍神?地看着她惊艳的脸,失神?道?:“以后真的不会有吗?” “君无戏言。”陈弋茹起身吻他额头,带着一丝笑意道?,“若你也亲一亲朕,朕就当?这门亲事,你是应了。” 陛下好奇怪。 他都穿着嫁衣,在文武百官面?前行了一天的皇家礼,现在好不容易坐在这儿了,陛下却?问他这门亲事他认不认? 林煜双眼中含着的委屈显而易见,逗得陈弋茹忍不住发笑,她坐在林煜身侧,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嫁给?朕是委屈了一些,可?朕尽量多带你出宫去玩玩,偶尔还能去去各知州的行宫赏玩别处的风景,还请佳人勉为其难地亲一亲朕罢?” “陛下......”林煜下意识唤她。 陈弋茹却?一把挽住了他的手,“唤我妻主。” 林煜被陈弋茹强势地压着,可?她却?还贴心地用另一手托着他的后背,避无可?避,他便亲在了陈弋茹的唇边。 年轻隽美的陛下眼中烛光摇曳,轻柔地解开?他的嫁衣,句句都是软语温存。 “煜儿别怕,朕不会弄疼你的。” “真的吗?”林煜用双手捂着脸,羞得通身透粉。 陈弋茹轻声地笑:“真的,君无戏言。” -后记- 林煜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做凤君。 他看见那些一脸严肃的大臣心里就怕,上?次有个大臣参他无国父的样子,欠缺端庄,他觉得他就是,内心更不自信了。 虽然那个大臣被他的妹妹当?场骂得狗血淋头,就连妻也揣着笑看热闹,身为皇帝,连个出来劝阻一下的表示都没有。 林煜知道?自己不够好,宫里的礼仪规矩多得数不清楚,有些林煜连听 都听不懂。 他也是好好念过书的,怎么就差劲成?这般呢? 妻每次下了早朝,都会过来找他用膳,宫里的早膳比家里的都要?精细得多,一点漂亮的软点,林煜甚至都没见过。 “可?还困着?用完这些,可?想出去走走?” 妻每次跟他说话声音都会变得格外温柔,好像声音再大一些,他就会被吓到一般。 林煜细想着先?前妻怒斥群臣的那回,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会被吓到。 “你...不用批折子吗?”林煜问。 他的妻很勤勉,有时批折子到深夜,但再晚,都会回来找他睡觉。 “今日可?稍作休息。”陈弋茹笑着答,望了眼窗外枝头的落雪,道?,“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外面?有许多梅花开?了,朕想带你去看看。” 林煜便点着头,并?无异议。 踏雪出行时,妻总会牢牢牵着他的手,怕他摔着。 走一段路,妻就会停下来将他的双手揣进袖子里捂一捂。 林煜便劝:“要?小心身子才是。” “朕身子好着呢。” 妻吻了吻他,被吻过的地方又温又凉。 后来又过了些日子,林煜被查出有了身孕,得知这个消息,妻很是高兴地抱着他颠了颠。 家里人也来看他,他那阿妹和妹夫的感?情?还是很好,他的妻,还要?管他的妹夫唤一声“兄长。” 林煜觉得真有意思。 生那对孩子时,林煜十分辛苦,他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去了,终于诞下那对孩儿。 是两个男孩儿,双胞胎。 妻很喜欢他们,为他们一一择了个好听的名字,好像并?没有因为没有女儿便觉得不欢喜。 林煜很开?心,他嫁的帝王,并?不是话本中的薄情?帝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写起前三个bt的cp就很顺手,这突然一清水,给我整不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子47、与子偕老 三世才修来这样一个孩子?, 云宸宠她宠得不?像话。 林向晚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有子?便是福气,没子大可以后从她哥那儿过继一个回来, 还沾着皇家血脉,怎么也是她占了便宜。 反正这女儿是生了, 她可不想让云宸再受一遭怀孕的罪过。 转眼这孩子生下?来都要期年,可口欲依然极盛, 云宸又宠她, 不?肯将孩子交给旁的乳父,每次喂她都被咬得不?是破皮就是流血,林向晚看在眼里,都要心疼死了。 她都不舍得这么对男人。 在一次伤口发炎后, 林向晚动了怒,喝止了云宸再自行喂养,强行让孩子?去喝羊乳。 “我已经让你喂了一年了,够了。”林向晚冷下脸来, 半分余地都不给。 云宸生了些气, 悄声窝在床头一整日都没理林向晚。 林向晚如今不?比往日, 她已是当朝威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每天要过手的公文事?务有很多,所以夜间摸黑上床的时候,她忘了自己还没把男人哄好,而是习惯性地去贴着男人的额头亲。 还没碰到,云宸一把推开了她。 林向晚愣了一下?,恍然道:“还在生气么?” 云宸没理她。 “让我看看伤处怎么样了?”林向晚伸手去掀云宸的衣服,手又被一把打开。 “别碰我。”男人将身子转过去, 将背身向着她。 林向晚一下?子?沉了脸。 她心头忽然升腾起一股胀意,翻身下?床便摔门走了。 躺在床上的云宸一怔,犹是忍着没有回头。 林府忽然遇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冷战,威相总是寒着脸,叫底下?干活的人胆战心惊,主夫也不?服软,两个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理谁。 后来冷战得厉害了,林向晚索性直接搬去了空着的东院,与云宸首尾不相见。 云宸心里?难过,却硬是忍着不?说,只能在夜里?泪眼婆娑地抱着女儿摸。 从来没有过的事?,云宸心里?怕得不?行,他心里?其实早就想去找林向晚和?解了。 可他总觉得,林向晚讨厌他的女儿。 孩子生下?来这么久,他就从没见过林向晚亲孩子?,更别说逗着昔 儿玩这些更费心力的举动了。 他总是忍不?住回想分娩那日,大夫说的话。 说他的昔儿十有八丨九是有心恙,如今孩子还小,看不?分明,以后长大了,堂堂威相之女是个心智不全的心恙之人,岂不?是叫外人笑话? 所以云宸想,林向晚是不是嫌他的女儿给她丢了人?所以才冷遇成这般。 想着这一点,云宸就这么跟林向晚死撑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连林向晚的面都见不?到,只是每日听下人说,威相出去上朝了,威相回来了...... 好像林向晚这个人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林向晚也有自己的执着,在奶孩子这件事上,她根本没得让。 大夫说父乳喂到一岁便可换其他了,偏生云宸就是不听,被咬得伤处一碰就疼,夜里?都难睡。 男人是她娇惯了那么久的,如何能吃这种苦头? 西院空着,林向晚恐云宸夜里?一个人睡害怕,就把夜狰遣了去,留着夜刹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夜狰最近迷上了看情爱话本,原因无他,上次去给凤君收拾行李的时候,无意翻到整整一箱,夜狰一时好奇略微翻了几页,就再也没忍住。 主夫又是个话少的,他每晚过去,都会带上两三本,一个人窝在椅子?上看个爽。 终有一日,云宸忍不?住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夜狰立马起身回?:“话本,都是多年前的过气段子,主夫若是想听,属下?可以念给您。” 云宸有些动摇,他还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呢,便道:“说来听听。” 夜狰便把自己手上那本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讲给了云宸。 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将军对戏子一见钟情,万般恩爱,后来将军战死了,戏子抱着灵牌成亲的故事?。 云宸听得直摇头,“换一个罢,否则我今晚要睡不着了。” 夜狰深以为然,又翻出一本来,绘声绘色地讲。 这本又讲男子终于嫁给自己喜欢的妻主,只是两人之间有些误会总也解释不?清,惹得妻主一怒之下?娶了别人,男子悔不?当初,只好又苦苦哀求,受尽了侍夫的欺辱,终于换得妻主回心转意的故事?。 “这都是些什么?”云宸听得越来越心乱 ,对林向晚的思念却愈发地盛了。 他想到林向晚已经半个月没有抱过他了,委屈地一个人钻进被子里?小声地哭,夜狰见了,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主人。 “他哭了?”林向晚一听就十分受不?了地闯入西院,奔入寝居,看着床上缩起的那一团,瞬间觉得心疼又好笑。 算了,她跟她的心肝儿置什么气,这矛盾闹了半个月,也该是好了。 于是林向晚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云宸,温声?:“那这次,便算是我错了罢?我那天不?该凶你,好不好?” 被子里?的人一下?子?停止了抖动,却也不?说话。 林向晚轻叹一声,亲自将被子给男人掀开,把哭得双眼通红的云宸从被子里?抱出来,吻了吻人眼角的泪珠,小声道:“为妻错了。” 云宸哭嗝打得厉害,颤着身子当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双手却紧紧搂在林向晚腰上,拿脑袋蹭她的颈弯。 林向晚轻轻拍哄着他,用力地搂着云宸,劝?:“再?哭,眼睛要坏了。” 半晌,云宸终于止了哭意,额头垫在林向晚的颈弯,轻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昔儿?” 林向晚微惊:“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那你都不跟...昔儿亲近,也不?曾好好地抱抱她。”云宸哽咽着?。 “我哪儿不曾好好抱过?”林向晚勾唇,“明明她爹在孕中的时候,我连带着抱过无数回了,都舍不?得扔下?。” 云宸被哄得忍不?住笑了笑,又皱着眉?:“你就是嫌弃她。” “我的孩子,我能嫌她什么?”林向晚柔声,“我朝中事忙,每天都很想你,每晚回家来,我连跟你亲热的时间都不够,如何能分许多给女儿?” “她现在还小,不?需要我看着,等她长足些,我亲自教她武功,便是个痴儿,也不?受别人的欺负,你说好不?好?” 方哄了两句,云宸满心发软,歉声道:“我不?该跟你闹。”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林向晚捏捏他的手心,放在唇边亲了亲,“我是你的妻,你不?跟我闹,还能跟谁闹?” 云宸皱着眉想了想,觉着自己的脾性好像和他的岳丈越来越像了。 不 ?应如此......云宸小声默念着。 * 那件事?后,云宸始终觉得心中有愧,一直想再给林向晚生一个孩子?。 现在他体内的寒毒早就清除干净了,他隐约觉得昔儿或许就是因他孕中时常服药,才导致先天不足的。 林向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儿的。 于是他私下?做了许多很不?成体统的衣服,变着法地在林向晚面前穿,他自也让夜狰带他去教坊司求教过,可他看了一遍,觉得那些东西,好像都瞧不上眼。 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擒故纵、欲迎还拒,这些他早年勾林向晚的时候,早都用过了。 云宸渐渐忧郁起来,可他很快发觉他这是在庸人自扰,不?论他穿什么,林向晚好像更加喜欢将他衣服剥开的过程,兴致也从来旺盛,没叫云宸失望过。 尤其是林向晚在发觉云宸似乎有意想诱她的时候,她便更加兴致勃勃了。 云宸掐着日子算,在容易得孕的时候,连着给林向晚暗示了好几夜,被弄得腰都直不起来,长时间站立时,连双腿都在发抖。 可他还是很有骨气地坚持了下?来。 如斯尝试了几个月后,云宸不死心地问了大夫好几次,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贵人您并无喜脉。” 怎么会这样呢?云宸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怀昔儿他用了三辈子?,下?一个孩子?还要他三辈子?吗? 一日事后,云宸伤怀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抿唇?:“阿晚,我是不是再也怀不?上了?” 林向晚惑?:“怎么这样说?” 云宸抿紧了唇,将自己的打算跟林向晚说了一遍,听得林向晚阵阵发笑。 “乖乖,你知不知道,每次做完,我给你喝的东西是什么?” 云宸呆了下?,“那不是寻常的补药吗?” “不?是。”林向晚轻笑,“那是避子汤,药性很温顺,是我花重金自西域买来的偏方,不?光给你喝了,我也有喝,你怎么可能怀得上呢?” 云宸愣住了。 “你不?要替我操心孩子的事?,我都有分寸。”林向晚替他轻轻揉抚着小腹,温声?,“昔儿如今还小,怎么就确定她心恙呢?父亲说我刚出生时也不?会哭,现如今不?是好 好的?” “真的吗?”云宸问。 “真的,不?过除此之外?,你这几个月以来如此淘神费力地伺候我,倒是让我欢心不?已。” 云宸想起近来她们用过的那些姿势,羞得整张脸一下?子?通红,立时钻进了林向晚怀里?。 “为妻不?正!”他轻斥。 林向晚深笑,用不正经的语气?:“是啊,我可真不?像话。” 一句话堵得云宸又无话可说了。 又过一年,林昔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地,连笑也不?会,云宸面上愁云渐深,面色都憔悴不少。 林向晚不?忍瞧见,便日日抱着孩子去上朝,无时不刻逼着孩子说话,坚持了小半年,终于听得一声口齿清晰的:“父亲。” 云宸高兴极了,逗着林昔要她喊“母亲。” 林向晚?:“没教她呢。” “只会喊父亲吗?” 林向晚便拍了拍手,便闻林昔?:“喜欢父亲!爹爹真好看!” 云宸还来不及笑一笑,就听女儿又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林向晚看着云宸震惊的神色轻笑:“这回你信昔儿没问题了?三岁背诗,天下鲜有匹者。” 云宸双手抱着林昔,垂目笑得温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全部都完结啦!我忽然十分舍不得我的云宝呜呜呜我真的好爱他,不舍得完结。这故事里的每一个正面绝色我其实都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本大长篇,没想到居然写了46万多,想想我还是很厉害的(不是)。 突然完结让我觉得有些难过,我以后再也写不了阿晚和云宝腻腻歪歪了呜呜呜呜。 也祝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永远健康快乐! 再说一下专栏那本《艳京华》讲的就算云宸和阿晚女儿林昔的故事,林昔又渣又海,可能真的不是如这本一样的甜宠,但我还是会努力写好看的! 喜欢你们!!!再见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