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油纸伞》 第一章,序 混沌大陆,妖兽横行,威胁人族上万年。 而在万年之中,人族也在与妖兽的对抗中寻求到了变强之法——修炼成仙。 人族之仙,境界有六,由弱至强排列,分别为力之排山倒海、气之翻云覆雨、魂之通天彻地等三界六境。 而在三界六境之上,扛过滚滚雷劫而不死,便可羽化成为真仙,名为归一。 归一境强者万中无一,乃是人族对抗妖兽的顶尖战力。 而自人类有史以来,九成的归一境真仙全部来自于天空之上。 天空之上有两大修仙帮派,一为东方神州游云岛,世人称之为云都;一为西方神殿九天宫,常被简称为西廷。 云都修士有百自号百武狼团,西廷九天共有九千天众。 无人知道云都建于何时,亦无人知道西廷起于何时。在混沌大陆有史以来,云都与西廷便在一东一西,带领人类修士抵抗妖兽。 时光匆匆如流水,妖兽终在人族修士浴血奋战下被赶回到荒凉的北疆原野。 直到五十年前,北疆妖兽拼死挣扎,运用无道邪魔之法,凝结十万强大妖兽之血、肉、魂、怨熔炼出混沌大陆有史以来最为恐怖的妖魔。 妖魔有三,为梼杌、穷奇和饕餮,皆有万夫不当之大能、凶残嗜杀之恶行,连破人族防线,危急人族存亡。 就在人族防线溃败,妖兽即将大举南侵、生灵涂炭之际,云都与西廷挺身血战,力挽狂澜。 云都百武狼团与西廷九重天众全部出动。天上二强先后灭掉了三大以邪恶之法熔炼的妖魔,后又率领人族修士大破妖兽军队,重铸了北疆防线。 然,就在天下地上,人族欢欣鼓舞,庆祝劫后新生之机,变故陡然而生。 西天之上,战鼓擂动,金光漫漫,霞光破天,刀光拳影,海啸雷鸣,一座座璀璨庄严、富丽堂皇的金色宫殿在震天的轰响之中应声而落。 天地大惊,云都,在剿灭妖魔、驱逐妖兽之后,将毛头指向了九天西廷?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喝得仙凡跪服数日不起。 狼的呼啸在天地间悠悠回荡,数日不消。无人敢问云都为何人报仇,也无人知道 西廷缘何与云都结仇。 只见云都高歌猛进,西廷四重天败落凡尘,无数西廷天众血洒长空。 就在天下仙凡以为万年西廷即将在百狼的怒火中燃烧殆尽、烟消云散永成历史之际,东方东皇古钟突兀地响起在天地之间。 钟声盖过了世间所有的声响,天与地,震荡不休,东与西,哑然沉寂。 从震耳欲聋的轰鸣到针落可闻的寂静,只在钟鸣悠扬起伏间。 “不死不休!!” 嘶吼之声,惊天地泣鬼神。 这一声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怨恨誓言,也是大战的终点。 而后,百狼四散,西廷封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章,玄冥冰棺白衣人 正午,阳光正浓,火/辣辣地烤在大海上。海面湛蓝一片,白云的倒影只有稀疏几朵。 白云之间,有一处岛屿。岛屿很大,与天相比只是一个斑点,却能代表广阔陆地之上无垠的天。 天仙的天。 岛屿之上,有花有树,有屋有人,也有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青石板热浪滚滚,一个铁茶壶放在青石板上,在热浪中散发茶香。 茶香正到浓时,一个长发男子偏头向广场北侧的木屋看去,似乎在等待什么。 此人生得俊郎秀气,虽是男人的筋骨架构,面容却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尤其是那一双蓝眼睛,宝石一般,波光荡漾,总是微微眯着,和轻咧的嘴角一起构成似乎不会改变的笑容。 美中不足的是,他面色微白,身子纤瘦,似有病态。 此时,他端坐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虽是炙热难耐,热汗淋漓,却一动不动。 棋盘上,汗水一滴滴落下,又一滴滴被烘干,两盒云子分在棋盘两端,已经烫手。 他,原是在等人下棋。 “过来等着多好?”广场正中,是有树的,参天巨柳。是真的参天了,因为树长在了天上。 柳树枝繁叶茂,辟出了一大连荫凉,树下,一个男人正靠着树干喝酒,邋里邋遢的头发下盖不住剑眉虎眸,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鼻梁高挺,嘴角酒渍晕得脸颊泛红。 只是打扮太过随意,衬衫敞怀,花裤衩颜色缤纷,人字拖随着他的二郎腿有节奏的晃悠着,散去了大半的英武之气。 “睡得久了,需要晒太阳。”长发男子看着棋盘,解释道,并不动。人字拖停了一下,似乎同意他的说他,闭上了眼睛一起等。 “啊切!!啊,舒服。”人字拖酒喝急了,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微风起,卷动一片柳叶,柳叶翩翩,翩翩细柳,飘着飘着,向广场北面飘去。 两人的视线也向北望去。 北面有一个小木屋,在岛屿上的整齐遍布的木楼瓦房之中不甚显眼。 唯独颜色喜人,青色的,充满春天的气息。屋内静悄悄、空荡荡的的,没有桌椅板凳、没有纱幔床柜,毫无生活气息,也 没有无人生活的轨迹,无一粒尘埃可寻。 只有一个长长宽宽的玄冥冰棺,摆在木屋正中,通体银白,寒气四散。青木屋内,地上薄冰一层,空中,银霜飘飘,好像一个冰窖。 棺内,一个白衣人躺在正中,脸色惨白更胜霜雪,宛若冰雕。 白衣人面容平静安详,不像生,也不像死,似陷入了熟睡,又没有呼吸。 然,听广场上两人话中之意,白衣人是活的,那就是在睡,只是不知睡过了多少春秋冬夏,梦过了多少寒来暑往。 甚是怪异。 “他有起床气。”长发男子笑着说,语气颇欢快,捻起一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哒的一声,窗户开了,寒气散入风中,广场霎时凉快了许多。树下,男子未搭话,仍是闭目养神。 柳叶飘了半晌,终于找到了入口,顺着窗户,染上薄霜,飘了进去,轻轻地飞向冰棺。 棺内人,仍是没有表情,仍是没有呼吸,仍是在熟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宛如要睡到天荒地老。 哒,轻轻的,如蚊蝇点水。 ‘咔嚓。’冰雕兀地动了一下,雪白的眼皮,脆生生地睁开,漏出了一双空洞的眼球。眼球也是白的,寒气凛凛,像盖上了一层霜,睨着棺盖上的柳叶,便不动了。 这一睁眼,似乎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心中茫然,不知为何能够眨眼,冰冻,不能眨眼。 他的脑海里,有很多声音,有的清晰,有的朦胧,很乱,一片一片。眨眼间,声音淡了,只剩下一个疑问。 怎么换了个地方? 怎么会在这里?空洞的眼球上雪白的霜凝得更重。 “醒了?”屋外两名男子异口同声,掩不住地欣喜与紧张。 与此同时,大陆之上,塞外北疆。绵延万里的荒原上,一个金色的矮山中,佛钟嗡嗡作响。 一个年轻和尚,握着钟锤,下意识地问了句: “醒了?”而后,钟声渺绕、佛音浩浩 剑山之顶,剑仙舞剑,百年不停。今日却停了一下,沉吟了两个字: “醒了?”而后剑指苍穹,云雷隐动。 庙堂之内,龙椅之上,老皇帝正闭目倾听群臣称颂太平。良久,他突然抬头望向东方,问了句: “醒了?”,山呼万岁,庙堂具惊 。 仙之山,龙之水,许多人向东眺望,许多人轻轻问了句: “醒了?” 与此同时,碧海之上蓝天之下,一座随着碧波浮荡的仙岛,名曰蓬莱,蓬莱岛之上,有一座仙山,名曰不周。不周山有很多传说,最近千年的传说,是墓——狼的墓。不是真正的狼,而是以狼为名的人的墓,云中之都百武狼团中独狼的墓。 今时今日,墓已遍布不周山。不周山昔日负载多少传说,今日,不周山就有多少墓。 而云都至从初代圣主时期至今,共传了十三代,不周山上的墓,共有十三层,从山顶向山下围山排列,远远望去,擎天神柱一样的不周山宛如十三层的冰雕宝塔,庄严肃穆,令人忍不住想要俯首叩拜,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情。 在不周山顶,也即是不周山第一层墓的上方,有一个冰棺傲立山巅,仿佛在睥睨天地。 山脚下,也即是不周山的第十三层墓群下方,有一个冰棺孤零零的躺在岩石上。棺盖上,躺着一个僵直的绿衣男子,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宛若冰雕。 此男子带着一个鬼面面具——龙角鬼牙狮鬃蝠耳,血墨龙舞符文贴满脸颊、白眼无珠如深海寒潭,比之鬼魅魍魉还要可怖,其上蒙落的霜尘冰雪,山脚凌厉的瑟瑟罡风,盖不住、磨不灭那骇人的煞气万一。 冰棺之内,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醒来。这双眼睛大如银铃,因为是熊的眼睛。没错,棺材内躺着一只硕大的棕熊,圆嘟嘟的肚子变了形,紧贴在棺材上,脑袋也肥嘟嘟的,像个肉球。 冰棺原本是绿衣男子的,这头奇怪的胖熊抢了他的位置。 “我是熊!”奇怪的熊嘟哝一句,不知是何意。 云都上的冰棺内的白衣人醒了,这头奇怪的熊也从冬眠中醒了过来,瞪大滴溜溜地大眼睛,看绿衣男子会不会醒过来。 “我是熊!”大熊嘟哝一句。 —— 木屋内,欧阳白看着柳叶,半晌后,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瞬,柳叶碎了,化为了飞灰。他轻轻转动眼球,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在棺材里。 哒,长发男子落了第二子。 ‘砰砰!’两声爆破声从屋内传来,玄冥冰棺分 为两半,棺盖、棺身各向屋外两人砸去,眨眼近前。空气滞阻,寒气如柱,雪花飞散,咕噜噜的热气化为冰霜,沉闷萧瑟阴冷的味道压在云都上空。 “哈哈哈,还真有起床气!”端木雷狂放大笑,吹了口气。姜玉赫摇了摇头,挥了下手。 玄冥冰棺又倒飞了回去,撩起了走出屋内的白衣青年染着冰霜的白发,寒气亦倒飞了回去。柳树下、广场上,暖阳乍回。 姜玉赫拿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冰冰凉凉,正好消暑。 “醒了。”欧阳白生硬地张嘴,一字一顿,迈着生硬的步子走向广场正中,一步一顿。 仍是没有呼吸。 “下棋不?”姜玉赫指了指棋盘,满脸期待。 “不下。”欧阳白抬头看天,沐浴着日光,说不出的舒泰,他已经睡了太久,忘了时间的太久。他的脑海仍然混沌,没有办法思考,所以,不下。 “下一盘。”姜玉赫不放弃,他等了许久,晒了半晌,就是为了等欧阳白出来下棋。欧阳白斜眼瞧了姜玉赫一眼,还是从前一般模样,想要挑眉,可是眉毛冻成了冰,眼皮也冻成了冰,于是,一眼闭,一眼睁。 甚是滑稽。 “不下。” 怔怔地,欧阳白看向天空,看向骄阳,看向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章,黄粱一梦五十载 “不下。”五十年睡梦,犹如一夜黄粱。欧阳白醒来之后,脑中浑噩地回荡着记忆的声响,思绪不清,无法下棋。 “要不我陪你下?”端木雷的的人字拖晃得更快,一脸兴奋。 “你活不过三秒。”欧阳白和姜玉赫异口同声,不过,欧阳白的舌头仍然僵着,所以慢了半拍。 姜玉赫,是云都的老九,世人皆称其为云九,以谋算闻于天地。他还有另一个错号,虽然不似云九令人印象深刻,却更加具体形象——棋九,因酷爱下围棋而得名。他棋下得极好,当世第一,欧阳白赢不了他,端木雷则赢不过刚上云都时的欧阳白。 “你要不回去再睡会儿?”端木雷挑眉,不满意欧阳白的嘲讽,拿着一把刀对着欧阳白的屁股和脑袋用敲敲打打。广场上历时响起一阵悦耳的脆响。 端木雷听着敲打欧阳白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掏出酒壶牛饮,豪气满满,自信地上前。 欧阳白不答,无视他的举动,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 阳光浓时,冻僵的身体,已经化了许多。想着,他缓缓张开了嘴。风又起,他的肚子缓缓膨胀,既是在吸气,也是在吸收太阳的热。 眨眼间,白眼的肚子涨成了皮球,圆滚滚的,伴着脆生生的冰裂。 这一吸,如鲸吞龙饮,搅起流云滚动、狂风呼啸,搅起大海之上蓝色的波涛。 这一吸,让很多人确定,有人真的醒了。 “呼!”欧阳白又吐了口寒气,冷风肆虐,柳树上结出淡淡的冰霜,海上的天空,白云散了、远了。 广场上凉快了许多,白阳终于有了呼吸。 另一边, 端木雷坐在棋盘前,拿起白子,用白子敲了敲脑袋,又放了回去。 “三秒。”狂风止。欧阳白的身体终于化开,用了三秒。棋盘上,摆满了棋子,黑乎乎,一个白的没有,也用了三秒。 “这就走?”端木雷面不改色地起身,随口问。 “这就走。”欧阳白恢复得差不多,随口答。 “我的深海冰晶呢?”欧阳白语气阴冷,目光亦如寒冬,打在端木雷和姜玉赫的身上。 入睡时,他用深海冰晶冻住 了自己。醒来时,深海冰晶变成了玄冥冰棺。他并不觉得冰棺更舒服,因为深海冰晶对他很重要,关系到他能否取回自己的东西,能否找回曾经的路。 然,欧阳白的脸色依旧,似乎忘记了该如何气恼,只能加大声音,反倒可爱。 “我猜,你要挨骂了。”端木雷和姜玉赫异口同声。 “走个屁,给我过来!!”粗犷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人脑壳,悠扬不散,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很老很老的老头。 …… 大殿前,欧阳白止步摇头。 他很急,就是为了避开老头子的训话,本想醒来便走,却还是慢了一步。 巨大的雕刻着祥龙图案的红木门咿咿呀呀地向两侧散开,阳光透过缝隙刀光一样劈在昏暗寂寥空旷的大殿内,太师椅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正在光明的线上。 欧阳白立在门前,光明是他的背影。 老者坐在灰暗里,顶着明暗变换的光影。 “为什么?”喑哑的嗓音不似刚刚那般浑厚。 欧阳白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并不答。 门未全部打开,留着缝,欧阳白侧身挤进殿内,也立在了光明的线上。 “还,恨我吗?”喑哑微微转成沙哑,幽幽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欧阳白不会变换的脸,半晌,微风打着转吹进空荡荡的大厅,撩起老者低垂的松弛眼皮,他慢慢地向西方远空看去。 今天很热闹,因为欧阳白醒了,这座冷清的岛,多了一丝生气,天地间热闹了很多。 “太久了。”欧阳白舔舔嘴唇。 太久了,五十年,纵然修道成仙,寿命绵长,五十年前的事,也算得上久远,很多事情都应该过去。 “呵呵,莫要骗自己。”老者把腿上的毯子,掖了掖,欧阳白想要上前帮忙。老者挥挥手,让他站住。不死不休,怎么可能是终点?他可不相信自己面前的小子能够忘记。 那年云都和九天西廷结下生死大仇,云都百人连破西廷五重天,杀的天昏地暗。正当云都向第六重天进攻时,云都的这位老祖,却叫停了自家的孩子。 孩子们不依,他竟以命相逼,直气得云都百武狼团分崩离析,成员四散离去,下落无踪。 也就是那一年,欧阳白重伤昏迷, 陷入沉睡,恍惚之间,已是五十年后。 欧阳白怔了一下,轻轻转头,转了一半,又转了回来。 “人老了,怕的事情便多了。想的也多,顾忌也多。是留是去,你自己定。我不能随心所欲。希望你可以。还记得你刚上云都时说过什么吗?” “逍遥。” “对,就是逍遥。我是不能了。一个等死的老头子,可不敢有那么大的奢望。诺大的云都,只剩下四个人,我,成了孤家寡人?呵呵呵,真是众叛亲离啊!”老者自嘲地嘟哝一句,声音又粗又哑,掩不住的凄凉。 欧阳白侧目,哒的跪下,像一坨冰块砸在了地上,直挺挺地听他的呓语。他虽然不喜欢老家伙,但是这个老家伙是他家的老家伙,需要尊重。 “为什么?”欧阳白怔怔地问。 话音落,他才发觉,老祖说得没错,他确实自欺欺人了,不然何必询问原因。别人也许能忘,他却忘不掉,因为他一直在睡。 老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并不答。 睡一天,和睡五十年,有什么分别。? “呵呵呵,你还记得!记得多少往事前尘?”老祖幽幽地转了强调,微不可查地咧起嘴角,阴阳怪气地问。 欧阳白空洞的眼睛,霍地有了一丝光彩,如暗夜里的萤火,苍穹上的孤星。 五十年!没有一个人从老祖这里得到休战的原因,五十年,老祖没有一个人解释过。 既不想说,为何要提?只前尘,还没死,算什么前尘,行尸走肉?从被背叛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是了。 “觉得我无聊?我再问你,你还记得多少?”老祖将头靠在了椅背上,轻飘飘地问道。他老了,说说话都会觉得累: “某些东西,在心里,在骨子里。就是空山净水寺的和尚也做不到真正的四大皆空。你是黄粱未醒,自讨苦吃。” 天地间,山河外,世人皆道欧阳白醒了,唯老祖道他还在睡。 欧阳白直挺挺地站起来,看着老祖沟壑纵横的脸,直到日落西山、月挂柳稍。 “那又如何?” 白阳转身便走,他忘了一些事情,也有一些没忘的。无论忘记还是没忘的,都会随着相遇想起来,忘与不忘,并不重要。 月光洒下,他终究还是 错过了烈日炎炎,玄冥冰棺的寒气,怕是不能立即散去了。 欧阳白在心里叹息。 “等一下,你过来。送你一样东西。”老祖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地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 —— 广场上,欧阳白缓缓走回来。 “走了!”欧阳白轻轻说,不看树下的两人,向岛边走去。他的心情并不好,虽然没有表情,只是皱起眉头。老祖的话,卷起了他脑海里的一朵花,不是金色的,是青色的花。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姜玉赫头,似笑非笑,一本正经地拨弄棋子,摆出一盘凌乱的残局。 “我终会赢你。”欧阳白头也不回,想着曾经的过往,以及前路在何方。 转念间,他落入了大海。 这一次,不会飞,也没有人带他飞,只能游去岸边。 因为他还没赢。 高空坠物,甚是可怕,砸出了百余丈的水花。一个猛子砸到水里,再抬头,银白的秀发抖落霜尘,完美地隐藏在夜色里。 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别样的浪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章,寒雷一叹如春雷 广场上,姜玉赫坐在黑夜里看向西方,眯着的眼皮忽然抬起,瞳仁没有了荡漾的微波,笑容被黑暗掩埋。 天空下、浪花上、柳稍顶、广场上、棋盘上,沐浴着暗淡的月光,挂了层霜似的,冷清寂寥。云都老祖坐在霜里,透过门缝,看着西方的虚空,喟然长叹: “哎,又走了一个。”诺大的云都,只剩下三个人了。摇椅吱嘎作响,似乎害怕寂寞,故意弄出声音沉静。 “你说他会去哪里?”端木雷腰佩双刀向西方虚空漫行。他的一把刀的刀柄上刻着月钩,另一把的刀柄上带着星辰。星刃与月钩,皆是混沌大陆有史以来排名前五的名刀。 “因果的指向。” 姜玉赫看着欧阳白的刀,恢复了笑容。五十年没有看见端木雷拿双刀了,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刀皇的双刀齐出,今晚的月光和星光暗淡,希望刀光能增加点光亮。 …… 五十年前东西天大战,九天西廷一蹶不振,云都百武狼团解散。天上二强,带着团团迷雾,成为传说。 今日,五十年没有用刀的雷木,挎着双刀向西廷走去。 云都附近的虚空里,数道气流,向西流动。 雷木踩着虚空,慢悠悠地走着,似在散步。 西廷与云都,一在天涯,一在海角,相隔万里,但在雷木脚下,须臾之间。 他慢悠悠地走,是在等人。 欧阳白在大海上,抬头看了一眼虚空,加快了速度,留下一道冰痕。 有人想让他醒来,有人想让他接着睡,也有人想让他一直睡。 西廷便是后者,欧阳白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敢摸到云都边缘对他显露杀机。 “刀皇阁下,若有冒犯,还望见谅,可是前方就是我们西廷的领域了,您若有什么吩咐,烦请就在这说。”三个身穿金盔战甲的中年将军从对面飞来,弯腰行礼,态度恭敬地说道。他们全身金光流转,皆是仪表富贵、气态非凡,这便是西廷天众守门人,这便是凡人眼中的天仙了。 然,如此人物全都没有佩戴武器,姿态摆得极低。只因来人是雷木。雷木本名端木雷,因端木雷叫着拗口 ,云都之人,常称其为雷木,天下修士,尊称其为刀皇。当年东西天大战,雷木一刀便劈开了西廷第一重天的防卫阵法,自那日后,西廷没有人敢在刀皇面前用刀、无人敢在刀皇面前造次。 “没啥,我散散步。”雷木挠挠耳朵,并不止步。 “阁下,当真要不死不休吗?”三个人语音悲怆,微微颤抖着说,一步不退,决然而立。 雷木的话倒是轻飘,可是他腰间的双刀却是西廷所有人的噩梦。再者,云都轻功雁凌云,天涯海角咫尺间,让他去了,便是大战的开端。 云都狼团虽散,但是独狼仍在,刀皇一刀劈下去,群狼便会蜂拥而来。 五十年前,西廷四重天连破,如今能够挡住吗? 因此,哪怕距离西廷仍有数千里,西廷守护者已经不敢让雷木再进一步。 “哪能啊,我怕怕,不过有一句话说的对,死的一定不是我。”雷木将手握在双刀上,拇指轻弹,刀锋乍现,刀光如流星一般划破虚空,又如一面光墙向前推去。 西廷三名将军齐齐倒退数丈,避开清冷的刀光,冷汗津津。 雷木神情如水,风轻云淡,轻飘飘地说,轻飘飘地收回双刀,蔑视地看着三人。 只是露出些许刀锋,三个守护者便觉得心悸,便知道不敌。 这便是宣战了。 “阁下,五十年过去了,云都与西廷的恩怨还要继续吗?西廷可没有招您?为何突然宣战!”中间的将军满脸怆然,向雷木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他实在不知,隐世了的刀皇,为何会突然向西廷气势汹汹地走来。 “呦呵,看来你不知道啊。刚刚过去的是第几重天的天狗?”雷木看到将军行礼,停下了,悬空盘腿端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问。 西廷人又称天众,天地之间,唯有云都之人,敢称之为天狗。 三人并不在意,神色恍然,立即表示: “那是第五,呃,明白了,速将第五重天天主带来见刀皇......” “不用啦!第五重天,不必留了。”雷木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有万钧之力,重重地撞击在三颗突突猛跳的心脏上。 “你!”三名将军都被噎得呼吸不畅,银牙咬碎,眼球都要射出火来,他们断没有想到,刀皇 一人便想逼西廷自破五重天,这是何等样的胆色气魄,又是对西廷何等样的嘲讽。 然,他们没有丝毫办法,雷木不等反驳,已经用手撑着脑袋假寐了,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停是停了,不进也不退。 三人已然明白,说再多的好话也送不走这尊瘟神,既如此,那就谁请来的由谁送。同是天仙,云都的仙与西廷的仙不同,西廷得罪不起云都。 “走!去找老祖!”他们不再多说,第五重天惹得娄子,凭什么让他们擦屁股,同是西廷天众,惹祸的只管逃命,把他们当成什么了?三个将军以余光瞥见雷木紧紧握住双刀的手,猛地咽了下口水,化为三道金光,消失在黑暗之中。 云层间安静下来, 月明星稀,一群飞雁在空中翱翔,许是累了,见到云巅有一泥塑,觉得是歇脚的好地方,齐齐冲上云巅,在雷木的头上,腿上,背上,刀柄上,密密麻麻地挤着歇脚。 雷木也不驱赶,任他们在身上落着,有故人说过,雁有灵,曾教她雁凌云,说起来,云都的狼,都受其恩惠。 ‘扑打打。’飞雁突然纷飞散了,逃命似的俯冲下云巅。天空之中,云雷炸响,震得风云变幻。细一听,却只是一声叹息: “哎,何必。”声音苍老,余音悠扬,却浑厚如黄钟大吕,卷起狂风,散流云如退潮,滚滚涌动。 声波涟漪一圈连着一圈,响在混沌天地间,响在山川秀林、江河湖海,响在大地上每一个角落。 大海之上起了千层浪,大地之上飘起漫天的尘。 雷木睁眼瞧了一下,揉揉脑壳,神情恍惚地嘟哝一句, “莫寒雷,叹息也如雷?” 欧阳白睨着虚空的声波,猛地砸进海里。 紧接着,巨大的轰鸣、爆炸、破碎声震天般此起彼伏地响起,西天虚空,黑云闪烁波动。波纹中,一道道裂隙出现,西天的夜色骤然间没了。 万丈高的金色宫殿凭空乍现,光辉比太阳还要浓郁,明亮了一方天地。西天之下,仙凡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地注视着云巅耀眼的璀璨。 再然后,巍峨的雄伟宫殿竟然在无数凡人的跪拜下,在万千修士的目瞪口呆中,裂了,碎了,炸了! 金瓦下雨般坠落 ,金砖化成流星,殿门石柱、宫墙围栏......一点点,一块块地从云巅分离、破散...... “云都,与九天西廷又开战了!”修士之中,自也人有知道五十年前的天战,此情此景,与当年一层层剥落的九天,何其相似。 惊恐诧异震撼之间,雷木伸伸懒腰,正欲回返,却蓦地停住了,豁然转身。欧阳白仰面躺在海浪上,瞧着西天,挑起眉梢。 “阿弥陀佛!贫僧谢施主馈赠!感激不尽。”又一道金光闪现,嗡地一声,此金光压过了金殿的金光,此笑声压过了沉重的叹息。 叹息声和宫殿破碎撞击声引发的翻转流云、狂风龙卷,刹那静止,时间仿佛被阻断,虚空静止了瞬间。 清爽的笑声,拂去了天地间亿万生灵的惊恐,天地间说不出的宁静。 巨大的金佛从北疆飘来,佛大如山,佛光普照,佛手更大,遮天蔽日。只见佛手轻轻一扣,金光如风,竟将破碎的金色宫殿囫囵个捧在了手心,已经散落虚空的宫殿碎片,也被吸了过去。 轻轻一握,西廷第五重天,便没了!被佛收走。 修士齐齐发懵,没等弄懂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天上变故连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空山净水寺的高僧出山了? 佛音又起,证实了部分人心中的猜测,却留下一个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施主,我在空山净水寺等你!” 金色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佛的头顶,虚空扭曲起来,巨大的金佛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扭曲起来,几息之间缩小成了个星光一样的光点。惊叫声中,光点被黑夜吞没,没留半点痕迹。 破碎的宫殿与金色的大佛,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夜,黑乎乎的。 一双比黑夜更黑的眼眸潜出海面。 “好盛大的欢迎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章,一飞冲天如惊鸿 三天之后,灰白的海岸线缓缓出现在欧阳白的面前。 欧阳白向西方望去,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激那声叹息,呼啸的海浪带着他飘了许久,省了他许多力气。 “等我。等我做什么。” 欧阳白最讨厌的就是道士和和尚,说话云山雾罩,绕来绕去,揣着明白装糊涂,美其名曰点化,实际就是卖弄。 想着,欧阳白从兜里掏出了老祖给的一个精致的瓷瓶。 “散寒丹。呵呵,名字还真是好理解。”欧阳白心存怀疑,此时留在云都的人,人品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老祖对他说,吃了此丹,体内郁结的寒气便会向外散去。白阳则对老祖的话心存怀疑。 迟疑了半晌之后,白阳缓缓到出毅力黑乎乎的丹药,试探着咽了下去。 他身体的冻结虽然散了,但是,经脉之间、骨髓之中、脏腑之内,寒毒还在,必须得想办法驱散,不然难以恢复境界。他如今境界下跌、功力大失,只得借助外力散寒。 欧阳白眨眨眼,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适,只是肚子微微发涨,还……咕噜咕噜响了起来,药丸起效极快。 “恩。”欧阳白挑了挑眉,有了特别不好的预感。 ‘噗!’ ‘噗噗!’ ‘噗噗噗!’ ‘……’ 民间常有人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连环屁则又响又臭。 寒屁不知该如何分说。 欧阳白站在海岸边,响屁连连,肚子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不停地将寒气往外运。确实不臭……只是,每一个屁放出来,都会在地面上崩出一个深坑,深坑里必有寒冰。 若非他的衣服衣料特殊,这个时候,他的裤子肯定烂了。 但不用担心光屁/股,寒冰肯定会裹上…… 还好衣服透气性好…… 由此可见散寒丹药力之强、他体内淤积的寒气之浓。 没一会儿,海边已经被冰层覆盖,寒冰甚至向海里蔓延去了…… 仙人的屁,就是这么惊世骇俗! 晨曦,海岸晶光闪闪,好像铺满了钻石。欧阳白从大海游到陆地,第一天,是在放屁中度过的,与他所猜想的纷纷扰扰并不相同。 此时,他俯身趴在 了地面上。空中,一阵阵雪花、冰雹,随着轰响起落,他则被巨大的冲击力推进了沙滩里,留下一个亲身书写的大。这是他在连环寒屁中找到的驱寒的最完美的姿势。 他不能蹲着,也不能坐着,不然会因为屁的冲击力飞上天,甚至被冲击力推得到处乱撞。 从连片的寒冰与冰坑便能知道,冲击力是多么的可怕。 好在他的身体异于常人的强硬,不然会被崩散架了。 “停了吗。”欧阳白平静地呢喃。 终于没有了响声,肚子里有了一丝热度,欧阳白点头蹲起,揉了揉肚子,又揉了揉屁/股。 ‘噗!’擂鼓般轰响,一飞冲天如惊鸿!身后雪花纷繁,乍一看飘飘如仙。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欧阳白在天上的时候,冲着云都的方向大骂,然,暴怒的咒骂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他无法动怒,连话都没有蕴含情绪。 那三个贱/人,绝对在大笑。 他想的不错,姜玉赫、雷木和他们的老祖,正笑得前仰后翻。能够让昔日的绝世天才因放屁冲天,可不容易。 “快快!那边似乎有人,好凉爽啊,肯定有宝贝。” “对,快点,别被人捷足先登了。” “还是要小心,刚刚好像有人在腾云驾雾。” “村长,不必担心,那些仙人都走了,现在有的也是华山派的仙人,不会为难我们的。” 听声音,是两个中年人,脚步细细簌簌,共有十三人。 欧阳白落回地面,身体猛地一震,抖落了风衣沾上的冰晶、雪花。 十三个拿着鱼叉的男人正好走到欧阳白附近。海边遍地晶光,他们差点被晃瞎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比金子还亮。 几人一起揉眼,看了再揉眼,反复几次,才适应冰晶的反光,一个个忍不住地眉开眼笑。 这么多的冰,如果能够拉到城里去卖,能顶村民们几年的收入,炎炎夏日,富人们都想要寒冰降温。 大海上的冰,冰爽而且干净,肯定受欢迎。 “村长!看那个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走到打头的中年人身边,用鱼叉指了指欧阳白。 欧阳白也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因为冰而吃惊、欣喜。 来人全都穿着粗布麻衣, 赤/裸着臂膀,手里的鱼叉扛在肩头,是附近渔村的渔民。 冰,难道有什么用处?这些冰,来头太大,来源太过玄妙,这群凡人要之何用? 村长连忙按下了年轻人的刀叉。他很有见识,见欧阳白刚刚一飞冲天,便知其不凡,乃是仙人,用鱼叉指着,太不敬。 脾气大的修士,以杀人为乐都是寻常事。 一开始看见白衣似雪的人飞上天空,此地又是在华山派范围内,故此,村民们以为这人必也是华山派的仙修。 华山派对待凡人历来很好,村长自然不怕。万没想到此人虽然白衣似雪,衣着却并不是华山派的道袍。他的风衣和内衫都不同寻常,内衫裸漏在外,一排纽扣从脖颈处一直排到肚子,颇像边陲蛮荒之地的古族的服饰,甚是怪异。 村长微微抬头,见白阳面容阴冷如冰、双目空洞幽然,如深水寒潭一般看不到底,似乎能吞噬所有的光线,村长不由心悸,心声悔意。有钱也得有命花才好! “敢问,可是哪位大仙在此?”村长放下鱼叉,恭敬地对欧阳白说。其余人村名见状,也跟着村长向欧阳白行礼。 “不是我放的!”欧阳白怔怔地说,一脸平静如水、双目淡漠无波。 说完,他用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发觉这十余人皆是凡人。欧阳白略感以外,没有想到海岸边真的没有修士巡逻。 “呃,敢问,您是……”村长和村民们全部愣了。什么不是他放的,是说这冰块儿吗?不是你放在这的好啊,看你一脸嫌弃的样子,那就给我们,我们不嫌弃。 “我算不上仙,人,是不是都有待确定。”欧阳白想清楚了村长的问题,暗里自嘲一笑,向陆地望去,有些期待,许久没踏上久违的大陆了,不知道五十年间有没有什么奇闻趣事发生,不知道自己遗落在外的东西能否顺利收回。 却在此时,他又想起了自己丢失的深海冰晶,下意思地挑了挑眉。挑眉,是他现在表达不开心、气氛、纠结等等失落情绪的唯一能够做出的表情。 他说的轻巧,村名们却被吓得够呛。除了一开始用鱼叉指着欧阳白的年轻人,仍旧满心欢喜的打量地面上的冰,时不时地用刀叉敲敲。年轻人 满意地笑了笑,久在海边生存总是下海摸鱼捉虾的他,都因为寒冰的寒气连打了好几个寒颤。这样的冰运到城里也不会化太多。 其余村民们则脸色铁青地想:不是仙,也不是人,那不就是鬼吗?村长拉了拉那个年轻人,偷偷向后挪动脚步,小声提醒道: “铁蛋儿,快住手,别看了。”铁蛋儿是想要卖冰娶媳妇的年轻人的名字。 “无妨,你们想要这冰?”欧阳白知道凡人对于修士天生敬畏,轻飘飘地问。 “是你的吗?能送给我们一点吗,我需要钱回家娶媳妇儿!”铁蛋儿开心坏了,因为欧阳白提到冰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乎。 “回来,不要乱说。呵呵,您莫怪,孩子不懂事,既然是您的,我怎么敢要呢。”村长点头哈腰的,向后退了两步,随时准备逃跑。 “你们要冰是用来卖钱?”欧阳白看着铁蛋儿问。 “当然了,这么多冰啊。夏天天气火烤一样,城里那些官宦富贵最喜欢用冰降温!还有的菜馆用冰做凉菜。这些冰可以卖出大价钱。求您了,您就分给我们一点。”铁蛋儿拿着鱼叉敲了敲地面上的冰,哀求道。 “那就送给你们了。”欧阳白听到铁蛋儿说有人要吃这冰,痛快挥手答应,转身便走,毫不迟疑。他这一走,村民们悬着的心立即放回肚子里,说不出地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还是铁蛋儿,他是孤儿,穷得叮咣响,有了这些冰,聘礼也就有了着落。 欧阳白迈着矫健的步伐,向远处走去,头也不回。 村长看着他,见他脚步匆匆,似有急事,一阵狐疑。待确认他真的远去后,长出了口气,也上前兴奋地对着寒冰敲敲打打。 “村长,仙人留下冰太硬了,砸不碎啊!”铁蛋儿突然哭喊了起来。其余村民也和铁蛋儿一样失望地吵嚷着。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冰再好,带不走,也是白费。 “怎么办啊,要不要去求求仙人,帮助我们把冰砸碎?” “仙人……” 村民议论纷纷之中,欧阳白的清冷的嗓音从山林里传来。 村民们心神一凛,齐齐跪下叩拜仙人。 “这冰,你们吃不得。还有,我叫白阳,白天的白,太阳 的阳,记住。” 欧阳白并不担心寒冰对村民造成伤害。寒冰的寒气,已在阳光下散去了毒性,只剩胜过寻常寒冰的凉,重要的,是他的名字。 村民虽然说,海岸边已经没有修士出没,欧阳白却并不相信无人在此等他、寻他。留下个名字,是想看看混沌大陆,有多少人在意他的醒来。 ‘咔嚓咔嚓。’清脆的响声从村民脚下传来,铁蛋儿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哈哈哈,这些冰都是我的了,小雨是我的了!”铁蛋儿兴奋地欢呼。 ‘噗~!’擂鼓般轰响,一飞冲天如惊鸿!村民们的笑声被打断,敬畏地看向空中的白衣仙人。 欧阳白飞在空中盘桓,向东眺望, “我们来日方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章,扬州繁华抖清风 事情果如白阳所料,铁蛋儿等人将冰运到村里之后,真的有许多仙人去他们的村子问寒冰的来源。 村长等人如实说了,又有一些人小心地问留冰之人的名字。 问名字的,无一例外,皆是须发斑白的老人。老人们听了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挑眉,少数想要闹事抢冰的人,都被白阳两字吓得一哄而散,不敢多留。 其间也有华山派的部分修士,从铁蛋儿那里买了许多的冰,给的钱比村民将冰运到城里去卖多得多。 既省力气又能得钱,让铁蛋儿非常开心,第二天就去王屠户家提亲了,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至于白阳说的‘吃不得’他没敢告诉华山派的修士们,怕他们不要了。 华山派的修士们要寒冰,是作炼丹之用,据说添加了寒冰的丹药,吃起来,口感爽·滑,味道清新飘香,药力足足增强了一倍,甚是不俗。 —— 暮晓之初,化名白阳的欧阳白顺着古道向前。 他跟在了一个商队的后方,悄悄听着行人的谈话。 而匆匆行人无一不再谈论那日璀璨堂皇的宫殿、山一般大小的金佛,以及雷鸣一般的叹息。 “听说了吗,云都好像要现世了。” “云都,云都是哪啊,名字倒是很好听。” “云都,云都你都不知道。那日破碎的宫殿看到没有,巨大的金佛看到没有,据说都是因为云都。”说到此处,那人压低了嗓音,好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生怕被人听见,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很受用于围观听众好奇的表情。 “瞎说,我听说,那个宫殿是因为一把刀、一个人才碎的。我可是参加过华山派升仙大会的,怎么样?”一个瘦高的男人用下巴指着说话的男子。 “切,那一刀一人就来自云都。欸,你进入华山派了?”那人吃了一惊,华山派可是天下三派之一啊,和人吹吹牛竟然遇到了一个大人物?说话之人不由有些心虚。 “呵呵,我要是华山派的修士,还他妈和你们走一块儿啊。”瘦子忍不住白了那人一眼。 “切!”老少爷们一起瞪着瘦子,没被选上你装个屁啊。 “不 过啊,最近华山派似乎有大事要发生,热闹得多?”瘦子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身边的人说。 “呵呵。”白阳冷笑,抬头看天。一道道剑光在天空中来去匆匆、盘旋飞行。剑光飞的并不高,凡人也可以看见剑光之上的剑士胸前的华字,哪里还用多说。 “呦呵,这位小兄弟还不信,我说的可不是升仙大会,华山派已经到了多事之秋。好人不得好报,好仙也他妈的得不到好报啊!”那名瘦子听到白阳的冷哼,感觉到了嘲讽,气急大喊。 “寒气,还得些日子才能散去啊。”白阳不管他,轻声嘀咕,向前走去。人流已到了扬州城下。那两人人逢人就吹,已经说了一路,想来空山净水寺与云都出世的消息已经传遍混沌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修士界很有可能因此发生剧变。 白阳并不关心这些变化,他只想找回自己。 听同行的路人说,扬州城是江南地区能够排进前五的繁华城市,城内居民足有几十万,光是城防兵就有上万人。城内还有两个气界覆雨境的修士坐镇,是人族的重镇之一。 白阳对这扬州城也生出了好奇之心,随着人流向扬州城走去。 午后,白阳与商队来到扬州城外。 还未进城,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的商贩排成的长龙便舞动在他的眼前。 灯红酒绿、舞榭歌台、莺歌燕舞、吵嚷叫卖……这烟花世界、烦恼人间,他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举目,城墙在风雨的吹打下已变得青黑如铁,墙上巡逻士兵的铁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城门下,城防兵丁拦住往来的行人,小心检查,再一个接着一个的放行,长长的队伍慢慢堆成一团。 白阳排在人群里,衣着如雪,面冷如冰,不等近前,便成为了士兵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昂着头看向城门上挂着的已经生有锈迹的扬州城三个大字,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也是一座城,比扬州还要大的城。 “站住!”明晃晃的枪尖抵在白阳的下颚前。城墙怪兽一样的巨大阴影将他压在里面,夕阳的光晕溃败退去。 他下意识地随着随着人流攒动,回神时,已经到了门洞下。 “叫我。”白阳 看着紧张的士兵,迷糊地问。士兵却没有回答,反倒退了一步。他便下意识地跟进,看着被城门缩小的城内的繁华热闹。 拦住白阳的士兵们身着琉璃盔甲、手持丈二长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全都是在战场上流过血的战士。可就是这样的兵,瞥见白阳空洞的双眸时,不由心惊胆颤。 “放肆!”一个手提阔刀的精壮汉子怒喝一声,惊退了围观的路人、惊醒了失神的士兵。士兵们顿时有了底气,向前挪移了一步,想要逼退白阳。 汉子叫王贵,二十五岁,是城防兵的队长,老早便注意到了白阳,已经不着边际地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自从三日前的变动之后,扬州城便严密排查过往的行人,以防邪修妖道趁机潜入城内作乱。 白阳双手插在衣兜,立在原地,不看指来的长枪,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贵和王贵手里的刀。 王贵用刀柄挠了挠头,暗自揣测他的来历:衣着古怪、气度非凡,多半是哪家出来的贵族公子,抑或是附近帮派之中的弟子,当然,如此怪异的气息,也可能是邪道修士,不过邪修很少敢这样明目张胆闯扬州城的。 王贵又梗了更脖子,不敢多加得罪此人,又见有人群围观,不能直接放过,不然被人报告将军说他王贵守城不尽心,可就玩大了,于是硬着头皮问大声地问: “哪里人氏,来扬州城有何贵干?”他用阔刀将长枪的枪尖向下压了压,声音粗犷,把一些商贩都吓了一跳。 白阳看着他,面色语气都柔和了些许。 “找人。”白阳的声音也很大,学着王贵的口气说。然而,白阳只能学出声音,却学不出情绪。王贵点点头,很满意欧阳白的态度与声音,接着问: “找的是什么人,探亲还是访友?” “都不是。”白阳眨了眨眼,不知该从何说起,嘴边泛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快说!”王贵终于忍受不住白阳温吞的样子,怒声呵斥。 白阳轻咧了一下嘴角,徐徐开口。进城的队伍一时间停滞下来,路人远远地围观,时不时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敢到扬州城闹事的人着实不多,有热闹看,他们便不急着赶路,全都期待地竖起耳朵听声 。 “我找的是我自己。” “……” 热闹的扬州门防一时没了声音,密集的呼吸声都顿了一下,旋即夹杂着“神经病”“脑子有问题”的嘲讽。 “拿下!”王贵的火气腾得串起来,万没料到此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的智商,这下子就算真的是世家贵族,也要拿下严办,不然城防兵的颜面何存。 白阳无奈地长叹一声,就知道说了也没用,肯定没人能听懂,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哗啦啦,盔甲碰撞声连成一串。围堵白阳的士兵瞬间多了一倍,银枪水桶一样围成两圈,将白阳死死地围在中间。 当是时,忽有寒风从古道上吹来,灌入城门,推动了夕阳,城墙的黑影由西向东移动加速移动,更浓了。 明灭之间,王贵眼眶血红、几欲瞪裂,面上的血色忽如晚霞似火,后又随着夕阳沉下了西山、化为惨白。他提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呼吸和心跳安安静静,不敢乱动分毫,冷汗不要钱似的往下落,瞬间打湿了内衬外衫。 在士兵们“队长队长”“没事”“人没了!”杂乱的叫喊中,王贵手中长刀脱落,自己也一屁股倒了下去。 心跳和呼吸由静转动,声音驴叫擂鼓般从王贵的嗓子眼蹦出来。 “不要找……他。”王贵用力咽口口水,嗫嚅一句。 那张苍白的脸吐出的寒风打在他的脸上,耳廓发麻之时,他恍惚之间听到了四个字, “不要找我。” “原来是仙人!”凭空消失,化为寒风,官兵和路人哪里还不懂他的身份,啧啧赞叹仙人仙法无边。繁华的扬州古城常有仙人降临,居民已经见怪不怪,若是其他的边远城镇,此时路边的居民也许已经下跪叩拜了。 “屁的仙人,分明是修罗!”王贵暗自腹诽,用颤抖的手擦了下身上的冷汗。 “快去报告司徒将军,此处有人闹事!”王贵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将此事上报,这人太危险了,必须驱逐。放在城里,难保不会危害居民安危。 “不,等一下!”王贵梗了梗脖子,不等手下做出反应,又喊了一句。 白阳走进扬州城,随着人流散步,听着喧嚣,看着繁华,颇觉有趣。 看着听着,他突然怔住了,站在了街道正中。人群未停,几个男人粗鲁地向他挤来,险些把他晃倒,嘴里骂骂咧咧。 白阳恍若未闻。 一朵青色的花随着人流飘荡,一上一下,转动不停。 那,是一把青油纸伞,很熟悉的青油纸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章,金童玉女惹人怜 扬州城很热闹,青油纸伞不只一把,看伞的人也不止白阳一个。 角落里,一个黑衣女子扛着一个老婆婆向黑暗中走去,她的肩头,落着一颗黑色的沙粒。沙粒一闪闪,像被冷风抚摸的火星。 街道两侧,一个红色的酒楼里,酒香满楼。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正在生情并茂地讲述仙魔大战、群狼噬天等不为人知的过往。 七彩虹光的红木楼里,一群俊俏女子正在翘首以盼白衣客。 将军府内,一个身穿雪白长衫的古道仙风的老者,看着另一名灰衫老者与额上挂着一字刀疤的将军品茶对弈。 “若说这棋道,天地之间云当头,至于云之下吗。将军以为谁为第一?”灰衫老者幽幽开口,落了一白子。将军眼眸幽幽地沉默了,既在沉思接下来的落子位置,也在思忖问题的答案。忽然,他额上的一字刀疤活了似的随着面皮舒动。 “云自当头,只有九爱棋。嗯,北阁的小家伙,听说不错。上次梅林酒会文战第一。”将军将一颗黑子念念不舍地放下,悄悄地瞧着老者的表情,试探着说。老者闻言,捋捋胡须,嘿嘿笑道 “非也非也,下棋不一定是因为喜爱棋道,也可能是因为喜欢赢。” 将军正在低头权衡棋盘上黑白双方的局势,闻言稍顿,抬起头来问: “那,他赢了吗?” “哈哈哈!”老者笑得更盛。 “云字当头,还是第九朵云,一次都没有变过,不然,早就天下皆知啦!” 白阳并不知道扬州城里有何人在等他,也不知道正在等他的人在哪里。他的目光之中,只有那一把青油纸伞。 青油纸伞随着人流飘动,白阳怔怔地看着、愣愣地跟着。 莺歌燕舞、吵嚷叫卖......无一声能够传到白阳的耳朵里。 灯红酒绿、舞榭歌台......没有半分映进他淡漠的眼眸里。 转念间,青油纸伞近前,看清了伞下的两个人,他又怔住了。 许多人给了白阳一个奇怪的眼神,因为他白衣似雪,因为他白衣似雪的衣服很奇怪,因为他呆在原地、面无表情、得了失心疯似的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 其实,白阳 的内衫,是一种名为衬衫的衣服,在云都很常见,在天下,则是奇装异服了。 有些事情自然是记得的,有些,则忘掉了。 看着伞下的两人,白阳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咽了口吐沫,想要转身回望东方,却又强忍着没有转头。 他想起了一把青油纸伞。 青油纸伞在白阳的眼睛里旋转,伞下的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男子的右手轻轻搂在女子纤细的腰身,女子对着他甜蜜的笑。 男子二十岁上下,瓜子脸如静湖无波,双目如晓空明月,扇凤耳、柳叶眉,高鼻梁下薄唇嘴,单看长相,和白阳有八分相似,只是衣着不同。 他头束青丝带、腰缠青玉带,全身青衫舞青风,脚下青靴秀青云,腰间宝剑展青锋,一个偏偏俊朗的俏公子,潇潇洒洒美郎君。 再看那个女子,上身穿着红色碎花短衫,下身黑色长裤搭在青云靴上,一头红色短发像燃烧的火,五官精致如粉雕玉琢,瓜子脸上稚气未脱,双眼时刻泛着清新动人的波。 白阳咧了咧嘴角,心生欢喜。 他喜欢青油纸伞,也喜欢伞下的人。 “真是一对儿金童玉女啊。” “良配良配。” “真是让人羡慕啊。” “......”青衫男子一手搂着女子的腰身,一手打着青油纸伞转圈,正陪着红发女子选饰品。他听着路人的赞美,得意地昂起头,与女子相视而笑。 女子在摊位上拿了一个簪子,在头上比量了一下。可是她的头发太短,没有办法扎起来,簪子插不上,于是撅起樱桃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青衫男子。 “没事儿没事儿,先买下来,你带着一定好看。”青衫男子的右手从女子的腰身上移开,轻轻揉了一下女子的头,食指悄悄地用力按了两下。女子嘻嘻笑了一下,转头向老大娘询问价格。 “既然是风霄公子和花红...诶呦!”老大娘颇喜欢这对儿郎才女貌的小情侣,一对儿三角眼都弯成了月牙。然而她想少收银子的话还没出口,慈爱的笑容便僵住了。 那枝绿玉簪居然化为一阵风飞走了,风吹得那叫一个快,刮得老大娘睁不开眼。 老大娘用力揉了几下遍布黄斑的眼皮,眯起眼睛一瞧,风霄和花红都没了 影踪,而那簪子则夹在一个白衣男子的两根指间,簪尖离那黑黢黢的眼球不过毫厘。 变故来得太快,老大娘反应不及,下意识地惊呼: “诶呦,这是怎么回事儿,诶,和我可没有关系啊。不对快把我的簪子还来!”她吓了一跳,本想摘清自己的干系,又想到那簪子是花红姑娘扔的,那么俊的姑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行凶,还和风霄公子跑掉了。这说明白衣男子不是什么好人,于是立马没了好脸色。 “多少钱。”白阳看不出大娘的心理活动,也不在意她想什么。 大娘听到钱字,立马恢复了笑容,实际上暗里打定主意要替风霄和花红拖一拖这个怪人,清清嗓子说道: “嘿嘿,公子啊,不知道您要买来送谁啊,是妹妹啊还是母亲还是丈母娘,还是相好的小姐,不同的人...诶呦,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回来!” 老大娘说道一半,气急败坏地大喊了一声。瞧见老大娘摊前的响动,上前围观的行人本不在少数。老大娘这一嗓子,围观凑热闹的人更多了,将她的小摊位围了个严严实实。白阳则在人群围上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冰块儿!” “不能,谁能拿冰块儿付钱?” “这冰块不是宝贝,那人看着可不简单啊。” “诶呦,冻手,什么宝贝,就是一块冰!”与老大娘临近的摊铺的铺主伸手摸了一下,除了透心凉,什么都没感觉到。 “我看那人就是个神经病,冷冰冰的,面瘫似的。” 围观众人你一嘴我一句地议论白阳以及白阳留下的一块儿冰。 这冰自然是白阳留下的,他的兜里没钱,冰块儿倒是揣了许多,既然铁蛋儿他们说冰能卖钱,那么冰自然也能换东西。 白阳如此想着,心安理得地拿走玉簪,去追青油纸伞和伞下的人。 “雁凌云!”白阳看见一青一红两个人影闪进了这个鲜有人至街角,追来一看,却并没有发现风霄和花红的踪迹。他跟丢了,使用雁凌云还能跟丢,那便说明,对方用的同样是雁凌云。 除了云都成员竟然还有人会用雁凌云,这个发现着实让白阳诧异,若非看清了两人的长相,他定会以为是云都的故人 在逗弄他呢。 “原来她真的做到了。”白阳想起了一个故人曾经的梦想,轻扬了一下嘴角,转身回到了密集的人流之中,将视线落在街道两边的栉比鳞次的木楼上。 “闪开闪开!城防军巡逻,快闪开!”王贵手持阔刀,将密集地人群赶到两侧,带着一队士兵在街道上大张旗鼓地巡逻。 士兵共有二十人,全部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部分人脸上还带着恐怖的伤疤,活着似的随着呼吸扭动,甚是骇人。 这样一群人走在街道上,谁敢不让路。 不过,扬州城内的人倒是不怕士兵闹事。城内治安一向极好,从没有兵士欺压良善地事情发生。路人只是好奇扬州城出了什么乱子,值得守城兵动用如此大的阵仗。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出动了这么多的护城兵?” “不会是潜入什么坏人了。” “听说华山派要举办升仙大会,肯定会来许多修士!我看哪,没准是哪个邪修偷偷想趁机捣乱。”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并不担心自己受倒波及,反倒有些兴奋。 王贵可不敢耽搁,城门下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敢放纵那个白衣怪人在城内肆意闲逛,便想偷偷带领士兵上街巡逻。若是能够擒拿那人最好,即使不能将他擒拿,街道上有人巡逻也能减少那怪人作乱的机会。 不然被将军发现他玩忽职守,肯定把他从守城兵队长的位置上撸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刚进演武场,还不等叫人来帮忙,他的上司倒先把他叫去了,还传来了将军的令: 上街巡逻。 王贵虽然年轻,可是见识非凡,上过北疆战场,哪里还猜不出扬州城来了一个大人物,片刻不敢耽搁地领兵上街了。 为了完成好将军的任务,他还请了一些自己在扬州城内结交的同样北疆退下来的兄弟帮忙。 一过长城皆兄弟。 北疆的兵最看重兄弟情义,甚至有一过长城皆兄弟的口号,所以当王贵上门求助时,他的兄弟们无一人拒绝。 王贵与他的十一名兄弟,分成三队,各带着十名士兵,在城内漫步巡逻,只为让那人有所顾忌,减少其捣乱作恶的机会。 白阳在人群中漫步,远远便见到王贵领着一对队人迤逦走来。 他不认识王贵,也没有记住他的脸,他记住了王贵的阔刀。 云都也有一人用刀,也用双刀。 “还是来找我了啊。”白阳只是咧了咧嘴角,再次化为寒风去寻风霄和花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章,红衣玉女待人来 一道白影如暗夜银光,闪到了一座红木高楼前。 白阳已经去过了三处后红木高楼,可那怡春园、春满楼、畅春园都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香满楼。”白阳抽了抽鼻子,很满意香满楼的味道,没有刺鼻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有酒香满楼。 他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拉拉扯扯的男男,径直走了进去。。 店小二肩上搭着雪白的汗巾,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的行人。见白阳走到近前,立马来了精神,赶忙招呼。 “您好,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儿?”店小二扯着白阳的胳膊,笑意盎然地往楼里拽。 “找人。”白阳皱眉他,视线却在香满楼内游走。楼内生意红火、座无虚席,部分修士夹杂在其间,大口喝酒,气息浑厚,少数人竟已是初临气界。 “找人,您找的是谁?我帮您叫。”小二狐疑地用汗巾擦了擦头,饶有兴趣地围着白阳打转,并不像其余人因白阳身上的寒气而对他敬而远之。而那汗巾即使沾上了汗滞也雪白依旧,没有半点灰污。 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干瘦的老头,本欲倒茶细品香茗,见白阳进楼,兀地堵住了茶壶嘴、盖严了茶杯盖儿,嘴角出现了意味难明的笑。 “女人。”白阳游走的视线停在了店内一个站在红木箱柜之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正在嗒嗒地敲打算盘,听见白阳的声音、瞧见白阳的眼神,眼中隐隐泛起些微寒芒。 老者闻言轻轻冷哼,已近干瘪的眼球有了萤火似的光。 白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娘,上下打量。 老板娘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长发暗夜一般乌黑,胡乱地批散在肩上,没用任何首饰束缚。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粉黛,灵秀出尘,水灵得仿佛刚出阁的丫头。她的身上则裹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勾勒出婀娜妖娆的曲线,魅惑至极。 “呦,找人,那你看我这老板娘漂亮吗?”最先说话的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老板就站在老板娘身边,盯着白阳看了许久。然而,白阳的眼里只有他的老婆没有他...... 哪个男人能人,若不是再家里没地位,老板早 已经上前哄人了,喊的第一句话老板都想好了——这是我老婆你瞅啥? 楼内,酒客停止了饮酒,悄悄睨着白阳,暗自思量此人的来路,大部分的人则是听风看热闹。 白阳仍旧没有看老板,也没有看楼内的其余修士,目不斜视地看着老板娘和她的头发。老板娘突然发现了白阳看向她头发的余光,兀自心烦,却想听听这个人如何回答他丈夫的问题。 白阳面无表情,实则,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却又平淡地开口, “太胖了。”话音落,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丝异于酒香的清香,皱紧眉头瞥了一眼雾气氤氲的角落,闪出了高楼。 和花红相比,有点胖,白阳这样想,却没有解释。谁让你这个对我没有前三家热情。 “......”春满楼内鸦雀无声,那些正大快朵颐的游客原本在悄咪咪地看热闹,闻言停顿了正要夹菜的手,噗嗤狂笑而起。白阳的话,着实令人意外。 老板娘可是拥有玉女阁背景的女子,怎么可能胖。 老白娘脸色愈发地苍白,老板地脸上充满气愤与狐疑:老子的老婆在扬州城内,乃是一代佳人,怎的成了胖子?老子废了好大力气留下的,怎么就胖了。 不胖?老板盯着老板娘,陷入沉沉的回忆。 想着,他的视线竟然绕有深意在老板娘身上游走了几下,然后继续深思。 “胖吗?” “还行。”老板下意识地说,旋即眼珠一转撒丫子开跑。可他刚刚跑回后堂,便被一只小巧的脚猛地踹倒在地。老板娘气得青筋暴突,骑在老板身上暴揍。 春满楼内杀猪一样的惨叫引逗得楼内的客人一阵阵大笑: “我看这老板是真的不知道老板娘胖不胖!”其间一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四周的修士挤眉弄眼地说。 “好家伙,十年了!”另一人掰着手指头不敢相信地长大了嘴巴。 香满楼内一静,旋即又是一阵大笑之声。楼内酒香融入笑声,更加清香诱人、回味无穷。 ...... “玉女苑。玉女楼。” 白阳的嘴角轻扬,觉得这次对了。一栋红木雕花的三层高楼挂着散射着七彩霞光的灯笼,映得楼前街道如梦似幻,仙气绕绕。楼上有两个牌匾,大的在上 面,题三字,玉女苑,小的在下方,也有三字,玉女楼。 这玉女苑不在扬州城中繁华的地段,反倒坐落在偏僻的东北角,鲜有人至。有时三两行人似乎迷路经过,见到虹光漫漫,便不敢再上前,急忙退走绕开,似乎有所顾忌。 白阳立在玉女苑的玉女楼前,沐浴在虹光之中,看着虹光中最显眼的红光,确信自己真的选对了地方。她的那个故人最喜欢红色,深红色。 “大姐,无聊死了。怎么就没有客人上门呢?”一个小丫头八九岁的样子,靠在口中大姐的怀里撒娇,神色惫懒,百无聊赖。 “嘿,你个小懒虫,无聊啊,无聊练武去!”大姐掐了下小丫头的脸,将粉嘟嘟的脸蛋儿捏成了两个包子。 “不要嘛,太累了。”丫头撅着嘴口齿不清地说。大姐看着小丫头耷拉着的眼皮,叹了口气,松开之后又给她轻轻柔柔,一脸溺爱之色。小丫头则抱着大姐古灵精怪地嬉笑,赖皮在大姐地怀里拱了拱。 “大姐,您说那人会来吗?雁祖送的信可没有说具体的日期。”说话那人站在第三层楼房间外回廊的栏杆上漫步,身姿绰约、步法优雅,一颦一笑具是风情万种,若是男人看了,保不准会呆住、傻掉。 楼内的人看着绝代的妩媚女子,却神色如常,因为她们都很漂亮,且都是女人。 女子共有十八个,全部面容娇俏、身姿婀娜窈窕。她们或站在栏杆上、或斜躺在栏杆上、或者在空中闪烁、或挂在楼顶垂下的粉红丝带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花篮里搂着小丫头晃悠着双腿好似划水的大姐。 玉女苑鲜有人至,她们无聊得紧,盼望着有人能够来这让她们好好捉弄一番,排解一下烦闷。而且她们的雁祖送来的信中和附带的东西着实有趣,女孩儿们的玩闹之心蠢蠢欲动。 “呵呵,你们这群丫头,我也想见见那人,只是信上写得模糊,我也不好确定啊。”大姐坐在花篮里,轻轻荡着双腿,滑水似的,思忖着信里的描述。 白衣似雪、面若寒冰、眼神空洞、闷骚招人烦。 不怪玉女苑内的女子们对那人心生好奇,这十七字描写委实有趣,尤其是最后五个字,将前面十二个字在全部推 翻,让人忍不住思量那人到底生得如何?言谈举止又是如何?怎么会有让人心生向往的前缀加上闷骚招人烦的评语? “呀,姐姐,来了?”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大姐怀里的小丫头。她虽然性情懒散,每日只喜欢慢悠悠地抱着大姐撒娇、荡秋千,但是修炼天赋极高,且感知力极强,最先发现了站在外面把脸贴在红木雕花门上的白阳。 “来了?”欣喜的惊叫声四起,玉女苑内玉女楼,一个个花容少女撒花似地从空中落到大姐身边。刹那间彩衣漫天,笑语连连,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紧紧关闭的木门。 “好妹妹,确认是那人吗?”大姐也掩不住兴奋与欣喜,笑脸嫣然。其余的姐妹全都围在花篮边期待地等着小丫头的回答。小丫头看见姐姐开心,便也开心,得意地说: “恩,白衣胜雪、面容冰冷、双目空洞,呃,至于闷骚倒是看不出来。”小丫头难得从大姐怀里起身,挤在花篮里瞪大眼睛看着木门。 白阳确认了此处就是他的目的地,然而前面四次走错地方,那些女子对他要么太过热情、要不太友好,尤其是那个香满楼内的女子,隐有杀气。 他觉得这次应该谨慎面对,毕竟是故人的地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章,凌云红雁美如画 白阳站在楼外迟疑纠结,女孩子们站在楼内兴奋地等待。 虹光中的红光渐浓,玉女苑对面的高楼挂起了红灯笼。 灯笼摇曳,红光闪烁,白看着地面上的摇曳的影子,挑了挑眉,想起了故人的一身火红,心中百转千回。 蓦然,他生出不好的预感,望向了夜空。 星空中只有暗淡的三两孤星以及成团的两三阴云。白阳仰望片息,皱了皱眉。 阴云飘在头顶,很影响他的心情。没人喜欢被人窥视的感觉,何况是俯视,何况是云都的狼。 ‘吱嘎。’楼开了。 红光带着白影闪进玉女苑楼内,白阳沐浴在红光中,冷脸看着楼内一个个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瞪大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白阳,眼里闪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颜色。她们的头发对应彩虹的七彩、衣服对应彩虹的七色。红发红裙、蓝发蓝衫、绿发绿群……玉女楼内,活泼的彩虹被揉搓在一起,围着一个七彩花篮打转。 “阁下......” “找人。”白阳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大姐的话,开始在楼内找人。 女孩子们听到白阳的话,微微发怒,不想这人如此没有礼貌,其中两个脾气急的,当即收敛了笑容。 白阳面不改色,并不在意女孩子们的异样,将视线钉在了花篮里的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也嘟着嘴巴看他,冲着他挥了挥拳头,好像在说你看啥,在看就揍你。大姐揪了一下小丫头的脸,把她按在了怀里,眉眼弯弯地问向白阳 “敢问阁下找的是谁,能否告知姓名?”大姐并不恼怒,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能让雁祖送信的人,多半和玉女阁无人知晓身份的初任大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脾气古怪一些,也不意外。 而且,她们玉女阁的初任大姐,一直是修炼界的传说,她这个现任大姐一直无缘得见。若能从白阳这里得知初任大姐的消息,对于玉女阁来说,意义重大。 “女人。”白阳的视线从小丫头身上挪开,开始在楼内游走。楼顶正中垂下三条红色天蚕丝带,吊着一个大大的嵌着七色花边的摇篮,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坐在里 面。天蚕丝带周围,垂着一条条材质普通的红色丝带,共有二十条,该是用来练轻功的。 白阳从丝带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这种东西他当初也用过。那个喜欢红色的的故人骗他说雁凌云是女人的功法,男人想要学好就必须像女人一样学舞,拉着丝带跳舞是练雁凌云的第一步——结果就是他跳舞的英姿被云九用记忆水晶录了下来,供云都的人观看学习。 白阳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楼顶。楼顶,悬挂着三盏赤红的灯笼,红光摇曳,将玉女楼笼罩在红光里。 无论阶梯门窗、栏杆幔帐还是地板高墙,都是红的,浓艳欲滴。 果然还是红到底的性子,白阳欣然地扬了扬嘴角。 楼内的妙龄少女们也在看他,或嬉或闹或悄悄地谈论白阳冷冰冰的脸。 白阳再次看向大姐怀里的小丫头,微微挑眉。那丫头瞪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兴奋之中掩不住的懒散。他看人很准,尤其是比她小的丫头。他断定,这个小丫头一定是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对着不听话的丫头挑眉,是白阳的习惯。 “呵呵,公子说笑了,我们玉女苑内皆女人,谁知道公子您找的是哪一个女人呢。您看看是我呢?还是......”大姐笑容不变,娇媚如花。 “不是。”白阳冷冰冰地回答,挑眉斜眼看了她一眼,见到对面的女孩儿也挑了挑眉,周围的女孩儿也挑眉看着他,于是随口加了一句: “太胖。” “......” 女孩子们都止住了呼吸,悄悄撤步远离大姐。上一次有人用言语轻薄大姐,被大姐一脚踹了楼,差点成为残废。白阳的话倒不是轻薄,但是杀伤力更大。她们觉得与其听到这两字,大姐还是更喜欢那些臭男人孟浪的话。 毕竟,玉女苑是女子的地方,秉承的宗旨女子比男强,若是有男子冒犯,将人赶出去一了百了。 然而,玉女苑的女孩子具是天香国色,寻常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迷得迈不开腿、转不动眼。白阳的神情却淡然如水,眼神空洞幽暗,说的话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真的在叙述一个事实: 你太胖。 不光是大姐,其余的女孩子全部觉得受到了侮辱,甚至有几个女孩子掐了掐腰、拿出 镜子照了照——她们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照了好一会儿,她们才确定自己仍是倾国倾城倾人心,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齐齐冲着白阳翻白眼,认为他的眼睛有问题。 白阳静静地看着女孩子们的反应,撅了撅嘴。 与花红比起来,你们都很胖。他如此想,却没有说。 大姐和她的姐妹们看着平静的白阳,说不清该不该生气,因此更加气愤,想起大姐给的十七字评语,真是字字珠玑、刻画入骨——闷骚招人烦。 只有懒散的小丫头瞪大眼睛、嘟起嘟嘟的嘴巴,似乎有些生气。她环顾四周,见大姐和其余的姐姐们都呆住了不说话,似乎傻掉了,于是伸手对着大姐的肚子和双峰各捏了捏: “瞎说,大姐这叫丰满。” “......” “咳咳......”大姐突然干咳两声,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却见白阳在原地咧了咧嘴角。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几欲暴走。 “阁下如此说话,实在失礼,那就请直言,阁下找的人姓甚名谁,又或者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帮您通知一下。不过,我先与阁下说好。我玉女苑美女如云,皆有倾国之貌,却不同于其他的风月场所,您若是没有查清楚的话最好四下探听清楚再来。我要说的只有一点,无论您找谁,若是我阁内的姐妹不想见你,哪怕您是天王老子,也请速速离去。”大姐强忍着不怒,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丫头,揉搓着小丫头嘟嘟的脸,怒气冲冲地说了一串,才将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白阳没有插话,冷冷地思忖这个女子话里的真假。他不再看大姐,视线再次不着痕迹地向其余的女孩儿身上望去。 ‘吱嘎!’门关上了,楼前射.进的虹光只剩下了红光。 前排的女子不动声色,后面的女子将脑袋搭在前面女孩儿的香肩上,热切地看着白阳,双脚轻轻活动,暗中积蓄气力,誓要为大姐报仇,教训这个招人烦。 “好,再见。”白阳缓缓转身,向楼外走去。 “......”楼内再次寂静无声,唯有娇弱地呼吸。大姐一脸茫然,一时不知所措。 ‘你丫的说找人,进来溜一圈就要走?’ 大姐的眼睛瞪得溜圆,被白阳搞得糊涂了,稍稍回神 ,却见声称要离开的白阳挪动着小碎步,只向前移动了几寸,比蜗牛还慢,正专注地看着玉女楼的大门,不知在看什么。 大姐噗嗤乐了,其余的女孩子们也掩嘴嗤笑。 小丫头则忍不住了,见到姐姐们都不上前拦白阳,又想起信上写的有趣的事儿,怎么舍得放白阳离开: “诶,招人烦,你怎么能走呢?你你...你回来。”小丫头磕磕巴巴地说着话,一脸焦急。 白阳收了凛然之色,咧了咧嘴角,旋即皱了皱眉,这丫头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不过,这‘招人烦’听着为什么如此耳熟而又‘招人烦’,沉睡前,似乎有人经常这么叫他。 白阳摇了摇头,不再回首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看向留下了一道针线般粗细缝隙的木门。 门开之前没有缝儿,关上后为什么有缝呢? “我为什么要回去。”白阳转过头去,看向第三层的栏杆。小丫头已经从打姐的怀里升到了三楼的栏杆上。 最先与大姐说话的女子抱着小丫头,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这个小丫头藏不住心思,再让她说话,没一会儿就会把她们的底儿都兜出来了。 “您不是要找人吗?不先问问那人想不想见你。”大姐恢复了柔和的笑容,斜靠在摇篮里,细声说道。小丫头看着大姐,见她占了自己的地方,不开心地撅起嘴。 大姐斜眼瞧她,径直躺下,似在说:都是我的。 “哎,别玩了。青油纸伞。”白阳的语气忽然变冷了,虽是平静如水,大姐和其余的几个女子却感觉到了他不见到那把青油纸伞不罢休的坚定。 “呃,抱歉,习惯了。”白阳抬头看向空中的小丫头,柔和地道歉。故人的人和不听话的小丫头,都不能吓到。 楼上的女子怔在了护栏上,招人烦竟然会道歉?不过,她们没有时间多想,所有人都悄悄地绷紧身体,准备执行大姐的命令。 “什么要求?”白阳知道青油纸伞下的女子不想见他,不然也不会趁他心神恍惚之际飞向他飞簪。 “需闯凌云阵!”大姐霍地从花篮上跳下来,沉声厉喝。 此言一出,其余的女子全部收敛嬉笑,目光灼灼,就连懒散的小丫头的小眼睛都放出了晶光。 楼内忽起冷风,风起之时,楼内的女孩子们忽然变得轻盈了,像云朵、像飞花、更像白雁,凌云的白雁。 “好。”白阳恢复平静,向前跨了一步。五十年没有与人动手了,与女孩子们动手活动活动手脚也不错。 女孩子互相对视一眼,当即分散开来,严阵以待。打眼一看,她们的站位并不讲究,只是从上中下三个方位将白阳团团围住。 “你们知道雁凌云有几式吗?”白阳看着她们散到四周的轻盈步法,皱起眉头,轻声问。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另一位故人,怕老婆的故人,和那个老板很像。那两个故人结成一对,逍遥天地去了。 这群女孩子肯定没得到细心的指导,那么我来教一下也不错。 白阳如此想,方有此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章,乘风夺风雁凌云 “雁凌云、凌云雁,天涯海角咫尺间。看来阁下只是听过我们玉女阁的独门神通,却并不了解,雁凌云讲究自然而然,哪有什么刻意的招式。”大姐婀娜的身形化为一道红影,将轻灵的声音传遍整栋高楼。 白阳空洞的的视线随着红影而动,轻轻地点了点头。其余女孩子们的视线随着白阳的视线而动,神色稍显凝重。她们没想到白阳能跟上大姐的速度。 红影在楼内起伏闪烁,轻飘灵动,若是凡人在此,只能感受到轻风。白阳不是凡人,而且懂得雁凌云秘法,自然能看见大姐。 “也许,我可以教教你们。” 突兀的话突兀的响起,没等女孩子们嗤笑反驳,一阵冷风已迫近红影。 大姐和姐妹们心神肃然间,一道道红影在玉女楼内与一道清冷的风相互追逐。楼内除了破风声和风的闷闷碰撞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追逐之中,白阳亦觉意外,没想到这群女孩子的雁凌云如此娴熟。倘若只有一人,定奈何他不得,可是这里足足有二十人,虽然最小的那个丫头只是站在楼顶观看,不说话也不参与到缠斗之中。她的手里攥着一个卷起的条幅,似在等待着什么。 白阳御风而起,向三楼跃去,想要夺走小丫头手里的横幅。 直觉告诉他,这个条幅,是最后的杀招。 然,他刚一动身,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各有两个女孩子向他飞踹而来,将他死死围住。 白阳轻挑眉梢,环顾四周,注意到八人身后还有八人警惕地注视着他。无论他从哪一个方向突破,都会被人补缺拦住。 白阳眨了眨眼,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这口冷气吸得突兀而迅速,只在闪电之间完成。楼内的风忽然浓了,也乱了。 靠呼吸搅动风?大姐倏然间瞪大了美眸。 北方有仙岛,仙岛之上醒一人的消息已经在混沌大陆顶尖的存在中传扬开来。玉女阁作为天下二阁之一,自然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的玉女苑是玉女阁的一个重要分阁,大姐自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想起那日想起了那日东方凛冽的的寒风与西方肆虐的狂风,大姐的呼吸略有 滞阻,她没想到大姐让她们等待的竟是这人。雁祖的信只让他们在此等人,可没有明确告知白阳的身份。 “不好!散。”风中传来一声呼喊。有吸自然也有呼,吸如此急,呼呢? “炼体境竟然如此诡异!” 大姐拉着两个身法略慢的姐妹于间不容发之机际退开。 “呼!”罡风起,卷起一阵阵旋风,楼内的丝带狂乱地摇曳起来,花篮止不住地打转。雁凌云需乘风才能,可是风乱了又当如何? 女孩子们的身法出现了凌乱,凌云不稳。白阳不想与她们纠缠,他的境界太低——此时,除了对境界要求不高的雁凌云身法和自己强悍的身体,再无其他依仗,只能靠搅动风势来影响对手。 风动,人随风动,女子们的凌云阵就这样被白阳一口气吹散了。大姐现出身形,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生不出丝毫笑意。 她的身后,十八个女孩子也显出了身形,忙地调动血色劲气,不让寒风近身,凝视白阳的眼神更加不悦。 血色劲气是排山境修士的标志,以体内的气息为引,调动血气御于体外,能在短时间内增强体能,大幅度提升修士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修至大成,可以燃血为力,以力排山。 白阳微微挑眉,似乎明白了他们生气的缘由。 风是从他的嘴中吐出来的,那么也许还有一种名为口水的液体,女孩们都爱干净,被风吹到一定很受伤。 不过,白阳不在乎,他想告诉她们,他也很干净,只不过睡了五十年,爱放屁而已。 “动手!”风大,但是风终会停,你能一直靠呼吸搅动狂风?老娘不信! 风将止时,大姐当即指挥自己的姐妹开始追击。一道道红影接连闪烁消失,白阳的眼珠不停地转动,在红影向他飞来之时再次乘风。 闷哼声再次不断地响起,不是女孩子们的,而是他的,同样是雁凌云,同样是雁,一只雁被一群雁围攻,其结果可想而知。白阳的眉头一直挑着,他小瞧了这几个丫头。 神思恍惚之间,几双脚分别踹在了他的头、胸、肚子、后背、屁股、腿以及不可描述的部位上。 三楼顶的小丫头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替白阳默哀。姐姐们下脚真是又 准又狠,最准最狠的那脚自然是大姐的脚。 最让小丫头不忍直视的是,打头阵的几个姐姐踹完之后,第二波姐姐们又上去了。 小丫头知道,所谓的凌云阵,不过是姐姐们一起施展雁凌云飞踹而已,她们曾经就用过这招教训来惹事的人。 想到这里,小丫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他觉得白阳应该要呼吸了。想着那冷风,她有些后悔没有好好修炼。 白阳动了,楼内的闷闷的碰撞声变得沉重,愈发的密集而且激烈。白阳的呼吸没有出现,倒是吐出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我很生气,但还是要教你们。你们不是这里的。”声音从空中来,冷冷冰冰。 “小女子们都是西南玉女阁的人?” “不知阁下听说过没有?” “不知道阁下觉得我们漂亮吗?” “阁下喜欢我们的欢迎仪式吗?” 女孩子们没有正面回答白阳的问题,反倒说笑着问了其他,等同于默认。 “原来如此。”白阳咧了咧嘴角,他们没有再次呼吸,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楼内。女孩子们排成了一字长队,宛若杂乱的彩虹。大姐站在队首,脸上没有了笑容,眼睛一下不眨地看着白阳。其余的女孩子们无声地站在大姐身后,暗暗攒足了气势。 白阳没有表情,女孩子们却感受到白阳气势的改变。因为楼内的风向变了,雁凌云是轻功,她们对风的感知力无人可比。 “对了,我叫白阳,白天的白,太阳的阳。”白阳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自报姓名,于是说了一下。 也许,只是为了让楼顶的小丫头听到,因为说这话时,他看向三楼回廊外的栏杆。然后,他出现在了栏杆上,伸手探向了小丫头。 “请赐教。”大姐语气中有了不可察觉的恭敬,她的态度转变之快,令其余未动的女孩子微微诧异。 大姐的声音随着她自己一起落下,她出现在了三楼,拉着小丫头向后急退,躲开了白阳伸向横幅的手。白阳皱了皱眉,因为小丫头倒退的时候还不忘向他扮了个鬼脸,甚是调皮。 大姐拉着小丫头撤退,白阳欲追,另外两个女孩子追了上来,挡住了白阳的路。 “再来几个。”白阳站在栏杆上漫步,看 着一前一后警惕地堵着他的两个女孩儿,又数了数还站在原地的女孩子们,漫不经心地说。 楼内又是一阵安静,白阳的话总是来得突然而平静,委实让人错愕。 “上。”声音略显稚嫩。 “诶呦!”小丫头赶忙揉头。小屁孩儿一个,竟然敢学大姐发号施令,大姐岂能饶她。 “上。”大姐睨着白阳,向身后的姐妹们说。小丫头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姐,白阳声称要教他们雁凌云,东方的寒风的话,需得重视。四道红影听从大姐的命令闪到白阳身边,和先前去的两个女孩子一起将白阳围得严严实实。 白阳转了一下眼球,查探了一下身边的六人。此六人皆有红光裹在体表,大幅提升了速度和力量。 “雁凌云第一式,乘风。”白阳淡漠的声音落下时,楼内便闪现了一阵风。不必多说,白阳身边的六道身影齐刷刷地循着那缕风而去。 “乘风不是追风,也不是踏风,而是把自己也变成风。”白阳看着人影闪烁与撅嘴的小丫头,也去乘风。六个女孩子踏在风上,在楼里面不停地闪躲,白阳追了一会儿,回到栏杆,又一次开口: “风止,风来。”他轻飘飘地说完这四个字,便从栏杆上垂直跳了下去。只是,那里没有风,自然不能乘风。然而,所有的女生全部皱眉不语,瞪大了惊愕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白阳落下时,六名女生兀地惊叫起来,她们脚底一空,竟全部从空中落了下去,其中一人没有防备,险些跌倒。 她们脚底的风全部受了牵引一般向白阳那里吹去,一点点地积聚在白阳的脚底。白阳则随风浪起伏,像踩在海浪上一样一颤一颤。 他宛若真的变成了风,正如他说的那样。乘风不是追风,也不是踏风,而是要把自己变成风。 “翻云覆雨,这不是只有气界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吗?”大姐身后一个紫发女孩子错愕地说。翻云覆雨境,可乘风破浪而行,她虽然看不透白阳的修为,但却可以确定,白阳绝对不是气界修士。而那翻云覆雨境的乘风踏浪乃是气界修士的神通,自然胜过秘法雁凌云的乘风凌云。 “雁凌云,也能做到。”白阳挑眉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解释,并不认为自己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小丫头躲在大姐怀里睨着白阳,抽囊着脸。 “像白雁。”她看了一会儿,嘟着嘴不甘心地说。白阳比她更像白雁,所以老大不开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一章,棋盘旗袍戏白阵 那女子闻言微怔,的确,白阳此时就像一只白雁,无需振翅便能悬空中盘旋。 女孩子们看得无比认真,此时她们才知道,雁凌云,远比她们想象中的神奇: “雁凌云第二式,夺风。若成风,风便是你,自然随着你的想法而动。”白阳咧了咧嘴角,慢悠悠地补充道。 跌落在地的女孩子们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这句夺风,已然相信白阳竟然真的比她们还要了解雁凌云,也是真的在指导她们。 白阳看了一眼嘟着嘴的小丫头,再次开口: “雁凌云第三式,凌云。云随风动,风起云涌,凌云不是像云一样随风动,而是要凌驾于云之上。比云更自在,比云更潇洒,比云,”白阳看着女孩子们,顿了一下, “更快。”说完,他便消失在了原地。女孩们闻言陷入了沉思。 比云更快吗?云快吗?似乎不快,但是云可以随风而动。风越快,云便能越快。 乘风、夺风、凌云,控制风,凌驾云。 乍听起来并不困难,但是,云是自然的云,凌云,便是超越自然。 一群女孩子全都愣在原地沉思,只有小丫头没有,她的脑筋转得飞快,白阳说的话,她想想便明白了,此时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姐姐们,招人烦来了!快跑啊!”她大叫着,想要逃跑,却被大姐牢牢地抱在怀里。 “诶呦!” “好凉。” “呃,凉!” 二十名女生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叫起来,全都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她们的额头上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冰凉与一份温柔的暖。冰凉来自掌心,温暖来自按压的力度。 “欸呀,招人烦,你的手好凉,松开。”白阳的手对着其余的女孩子的额头一触即离,唯独死死地按住小丫头的额头久不松开。 “诶,我咬你了哦!不对,咬不到。诶,你放开!” “学会了吗?”白阳空洞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柔和。平日里最宠爱的大姐还有其余的姐姐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白阳欺负她们宝贝妹妹,回想着那冰凉中的温柔,陷入了沉默。 “学会了。”简单的问话,从白阳的嘴里说出来, 却像在陈述。 小丫头皱着眉心、哭丧着脸, “学会了,放开我,不然我们出绝招了。大姐给我们......呜呜呜。” “阁下已经闯过了凌云阵,不过您的一个老朋友,给您准备了一点东西,想让您来欣赏一下。”一群女孩子听到小丫头说的学会两字,还不等欣慰呢,便听到小丫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大姐连忙捂住她的嘴,准备揭开今日的正题。她们不知道白阳的故人是谁,也不关心那人是谁。她们只关心那故人寄来的东西,顶有趣的东西。 白阳的面颊抽搐了两下,这个故人的东西绝对惊奇劲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永远都是那群家伙的无聊生活的调味品。 他瞪大冷眼看着女孩们,想要看她们能变出什么花来。 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一个人变出了花。 让他意外的,是大姐说的话: “姐妹们,脱!”她喊的特别豪放,也脱的特别豪放。脱字一出,七色的彩衣彩虹般飞到了空中,耀眼纷繁,像一朵炸开的彩虹。 “欸呀,小祖宗,你先等一会儿。”大姐豪放地将自己的衣服甩到空中,忽见小丫头也要脱,忙地伸手拦住,冲着白阳意味深长地笑。 白阳的眉毛早已挑成了两个球,脸青黑一片,成了锅底。白阳确认了,诚如老爷子所说,他会动怒,虽然变不了表情,只能改变脸色。 他的眼中没有婀娜妩媚的娇躯,也没有在空中翻飞的彩衣。女孩子们自然也不是真的当白阳的面脱衣服,更没有露出胴/体。彩衣之下朗朗乾坤——还是衣服,颜色略显单调的衣服。衣服上有整齐排列的线条、密密麻麻的棋子。 玉女苑的仙女们竟将各种颜色的色长裙换成了一身遍布棋子的棋盘。 木色的长裙上除了线条和棋子,再无其它颜色。 线条有粗有细,棋子有黑有白。 粗细相间、黑白缠绕,随着女孩子婀娜的身形起伏,看得白阳眼花缭乱、神情迷乱、心烦意乱。 最让他暴躁的是,婀娜娇躯身上扭曲的棋盘上的棋子,九成是黑白无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只有少数几个美女身上的棋盘,黑白相间。然,白子星罗棋布,比繁星满天还密;黑子月明星稀 ,比天煞孤星还孤。 若是黑白易位,则只剩下黑幕如夜,那一点斑驳便真的成为了朦胧的夜幕萤火。 谁胜谁负、谁优谁劣,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刻保持着贱笑的男人的贱脸,此刻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白阳的脑子里。 白阳的视线不停地在女孩子中游走,每一盘棋,都是他当年留下的、都是他当年输的、都是他惨痛的记忆。 没有人喜欢输,可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一直输! 白阳不想承认,可是和他下棋,白阳从没赢过,也没有信心赢过。 “有一盘和棋。”看过所有败局后,白阳眼中仍然没有一丝欣赏美女身形的情·动,有的只有冰冷与深邃空洞。他转向大姐,却双腿一软,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小丫头终于脱掉了衣服,衣服下面正是他当初和云九对弈的那盘和棋。 他不会动怒,更吐不出血,只能皱眉,将眉毛拧成一个令人发指的弧度——一圈螺旋。 大姐冲着白阳呵呵笑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白阳此时表现不出的怒火。 然而,大姐要求的事,还得做啊。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大姐身上,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嬉笑。 一切还没有结束,大姐怀里的小丫头跃跃欲试地飞上了三层楼的护栏上。白阳暗道果然,云九是他的克星。 小丫头的手里紧紧地握着条幅,从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但是她一直等着把条幅展开,供白阳观看。 在白阳颤抖的视线中,条幅从空中落下,随风舞动。 白阳无心看起伏,奈何起伏在眼前。他轻轻跺了一脚,将红木地板踏碎数块儿,旋即施展雁凌云,留下一阵久吹不散的寒风,径直破了这个由棋局组成的凌云戏白阵,向玉女苑后面的内院走去。 “那盘是让你的,小白弟弟。”这是正面的字,背面的自然就是: “凌云戏白阵。” 白阳的头晃了数次,他恨不得把脑袋晃掉,只为忘掉云九的笑。 “我一定会赢。”粗气直喘,白阳的视线在玉女苑后院巡视。 可是,那几个大字不停地在白阳眼前转悠,缩小版的。 白阳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大姐,准确地说,是不再看那块条幅。 “阁下,我还 有话要说呢,干嘛急着走呢有呢?”大姐拿着一个较小的条幅在白阳眼前抖动。 白阳心里的伤口被扯开又撒盐,几欲暴走,哪里还愿意和她多说。 大姐不知道他的心里变化,但是能感觉到,他很生气,于是笑得更浓,轻灵地说道: “姐姐说了,让您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昔日的倜傥少年身处万花丛中却没有半分流连。如今的无情公子亦如是。是心志如坚,还是心有所属、旧情未忘,须得想想清楚。” 大姐说这话时,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她虽是传话的人,却也从这话中读出了理不清的爱恨情仇。 白阳抬头,与大姐四目相对,深邃的眸子似乎可以吸收所有光线,深不见底。 大姐看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发怵,舔了舔红唇柔声道: “大姐还说了,你……” “闭嘴。” 这一声依然平静,却吓得大姐呆在了原地。 罡风乍起,啸啸如虎。 白阳平静的脸与大喊的吼声掩盖了心中的惘然与起伏,他的心在跳,急突突地跳。 简单的几句话,似乎要推开白阳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关上的一面记忆的门。 大姐幽怨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没再阻拦。 “我只属于自己。”大姐没有听到,这是白阳的心声。他想起了离开海岸时铁蛋儿的晚喊声,在心底咆哮了一句。 —— 红木高楼的门缝合拢,弱如蚊蝇的奸笑声向远处飘走, “乘风!我们,偏要逆风而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二章,你坐秋千我打伞 大姐努着嘴儿,哀怨叹息着走向玉女楼款款走去。楼内,她的妹妹们早没了风情万种,一双双秋水眸子巴巴地看着她。 “大姐,他就是大姐让等的人吗。” “对啊对啊,冷冷酷酷的,蛮帅的哦。” “我看他是有问题,呆了唧的,大姐,他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女人。”这句话,也是所有女孩子心中的疑问。 大姐瞧着一个个在她面前露出小女孩儿特有的孩子气的姐妹们,心生无限怜爱,哪里还忍心卖关子,郑重说道: “目测,他不喜欢,女人。”大姐说这话时,看着楼外。楼外,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下,原是一只白雁的眼睛。白雁听到了大姐的话,眼睛又转了一下。 扑打打的振翅声带着一道白影消失。云巅之上,白雁嘎嘎叫了几声,向东方飞走。 玉女楼内,满堂寂静,一双双大眼睛扑簌簌地闪。 “咦~”嬉笑打闹,悄声讨论,朝气蓬勃,各种各样的动听的笑声再次充斥着鲜红的高楼。 “大姐,他怎么能那么快啊,炼体境而已啊!”小丫头找准时机,趴在了大姐的肚子上,嘻嘻问道。 大姐揪起小丫头的嘴巴,随口说到: “也许,是人家不同凡响呢。增加速度的方式很多,比如……”话音落在此处,楼内忽起高风,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挤在大姐身边。其余女孩子则去练习白阳所说的雁凌云三式了。 大姐噎住了,脑中忽有灵光闪过,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满脸肃然。 “要爱惜身体啊。” “王队长王队长,你可要给老身做主啊,有人拿冰骗人!” 一个老大娘突然捧着一样事物哭着喊着挡在了王贵的面前。 王贵并不认识这人,可当这人拦住他的时候他的脑中却出现了有关这位老大娘的记忆。大娘姓王,与王贵算是本家,靠在中心街道旁摆摊为生。王贵对待老人一直不错,但他今天心神不定,没有心情陪对方寒暄。 “王大娘诶,我今天实在有要事要办,您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改日再说。” 王贵不走心地略了一眼大娘的手,除了一 块儿冰,并未发现异样,便想转身离去。 “王头啊,我这怎么不是大事啊,那个白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他……”王大娘不满意王贵的态度,轻声嘀咕着。 王贵刚刚抬起的脚触电一样的缩了回来,握紧双刀道: “慢,你说那人是个白衣人!”问着话,王贵将王大娘手里的冰一把抢了过来。路人悄悄讨论,莫非这寒冰还真有什么奇异之处? 王大娘被王贵吓了一跳,不过他这一问倒也合了她的心思,啰哩啰嗦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 王贵随手扔她一块儿碎银子: “去玉女苑!” —— 在玉女苑的玉女楼内和那些女孩子缠斗了许久之后,白阳终于进入了后院。后院面积很大,院内没有假山假湖,也没有绿栽盆植,略显空旷。白阳四下看了看,在东北角的墙上找到了一个圆形的拱门,钻了进去。 钻进拱门的迈同时,白阳的鼻子便拱了起来,用力嗅了嗅。 月光下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花香里,有两个暧昧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棵十余米高的柳树在银光中辟出了一片婆娑的影,树影晃动,人亦动。 月光如雾,美人如仙,随着风霄的伞转动的风,轻轻荡漾,容颜绝代,迷离了星星的眼。 白阳累了,和那几个女孩子瞎闹,废了很大的气力。他是炼体境修士,实力远远低于女孩子们,不得不用燃血的方法才能赢,燃血很伤身体。 而且炼体境燃血,血液无法再生。 白阳不怕,他的血,很多。 他趴在翠柳的树梢上,与柳叶融为了一体,或者说,他幻化成了一片柳叶,飘飘然,仿若无形无影。 院落内秋千上、青伞下,良辰美景,绝代佳人,借着清朗的伞风荡秋千,浪漫温馨。 白阳扬了扬嘴角,伴着花香,想象两人在庭院内种花、打伞、荡秋千的惬意生活。 风轻轻吹着,月雾气飘渺缭绕,风霄和花红沉寂凛然的表情隐藏在其间。 风霄的右手紧紧按在剑柄上,全身的血气不停地向右臂灌注而去。他的指节发白,一滴冷汗滑过额头,不待落地,便被青伞的青色伞风吹干。 他的身姿挺拔,腰杆笔直,时刻准备 为秋千上的女孩子遮风挡雨。只是一双眸子的光芒黯淡,眼皮微阖,似负了重荷,将眼球里的光压得更加昏暗。 认识风霄的人知道,他一直如此,至少为人所知的时候就是如此:挺拔的身姿、帅气的脸,嵌着一双忧郁的眼。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风霄也没有解释过他的忧郁从何而来。 很多人猜测他是为了忧郁而忧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轻骚客;有些人觉得他生性悲春伤秋;有些人认为风霄身怀血恨家仇...... 风霄眼睛一直忧郁,一直淡漠如水,从不解释忧郁的缘由。 花红也沉默着,撅着嘴,一脸阴郁。 她是为了风霄阴郁,除了风霄的家人之外,她是唯一一个知道风霄全部的人。 所以她也沉默着,撅着嘴,不开心。 白阳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他的眉头渐渐皱成了两团黑球,圆圆的,像缩在一起的肉·虫。 不是因为花红是不听话的孩子,而是因为纠结。 他在纠结,因为艳羡所以不愿意打破此等良辰好事,因为不愿意,所以纠结。 风霄是我的,花红是风霄的,所以两个人都是我的,既然是我的自然要珍惜。 “风霄,花红。”他在树梢嘟哝,突然觉得这二人的名字很有品味。 风无拘无束,霄与逍遥的逍谐音,尽显逍遥。 如此解释有些牵强,白阳却觉得他猜对了,他很自信。 他曾经想修逍遥道,虽然逍遥不易、自在难求,但是对于逍遥的执念却已根植在内心深处无可撼动。 嗅着空中淡淡的花香,白阳咧着嘴,也许是为化解自己心里的纠结,也许是有所感慨,他轻轻嘀咕起来。 “若是叫花黄就更好了。就是,不太好听。花黄,黄花,花黄黄……”白阳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自顾自地给花红改了名。 “……”风霄心中百味杂陈,花红顿时蹙眉成川。她的名字虽然俗气了点,但却没有想过更改,更不想改成花黄,还花光呢! 白阳并不知道,花红对他有着极深的恨意,恨意的来源,先前是她的情郎、此时是她的情郎加上她的名字。 “花黄黄不好,花葵,或者花菊,花菊不错,你觉得呢。”白阳想得认真,随口与下方两人交谈了 起来,一本正经,轻扬嘴角。 无意之间,他把两人当成了他的,自然也就不防备了。 话音停,白阳感受到了杀气。眨了眨眼,心中尴尬,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尴尬的神色,冰冷平淡。 风霄打眼一看、随耳一听,确认此人不是在挑衅,就是在犯傻。 树下的两人愣了半晌,花红率先从惊诧、狐疑、气恼中回过神来。她们二人乃是当世青年子弟辈中的翘楚,早早便发现了白阳,在街道上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来历非凡。若非有所顾忌,花红早已经跃上树梢将他打杀了。 花红怒气冲冲地大喊,确认这人是在挑衅: “我觉得都不好!”她的俏脸泛起火莲,胸脯一阵剧烈起伏。 白阳灼灼地看着花红,镇静自若地说: “葵金菊,如何?” 当时是,前院轻轻地扣门声响起。三人具是凛然,青锋剑出现青芒,月牙形的剑斩眨眼近到白阳近前,破穿了间隔的虚空。 白眼睨起幽幽的眸子,寒潭一般的眼球里,映射出数到剑光。风霄只出了一剑,白阳却看到了十余剑。 风霄出手便是杀招,转动青油纸伞时,他一直在蓄力。 藏锋剑,风霄自创的独门剑术,能藏锋于自己的剑光之中,剑光之中有剑光,让人无处可躲,修至大成之时,甚至能够藏锋于万物。 这一剑,藏血气于锋,藏锋于剑,几乎凝聚了他所有的血气精力。 “快开门,有没有外人闯入。撞开!”剑光冲天之际,两把长枪击落了木门,烟尘弥漫间,王贵一个健步冲进玉女苑,玉女苑内没有妓/女嗲声嗲气地上前拉客,也没有恶心的调/戏戏弄声,楼内静悄悄的,蚊蝇可闻,沉寂怪异。 空旷的场景和玉女苑正前方玉女楼前街道上的七彩虹光让王贵兀的想起一个传说,坚毅地脸上霎时结出一层银霜般阴沉了下去。 他猛地晃了一脑袋,似乎想摇掉心慌,才到扬州半年,没这么寸! 青锋剑光气势汹汹,如一道青色的闪电,平地乍起,击上青天,割裂玉女苑的上空,太过扎眼。 王贵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他当过兵,可以怕,但是不能怂。 “走!”二十个身经百战的士兵跟着王贵进了内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章,你命由人不由你 清脆的脚步声伴着一声轻叹从玉女楼后传来,大姐嫣然嬉笑着地挡在了王贵的面前。 王贵看清大姐的面孔时,缩紧的瞳孔陡然闪出一道亮光,不待人察觉,便如萤火暗灭。他身后的士兵的眼神则忍不住火热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大姐的俏脸娇躯。 大姐身姿婀娜,红发红裙配红靴,嫣然一笑着娇憨道: “几位官爷不知有何贵干?我这玉女苑可是守法的营生,如何能劳您大架啊。”她的声音轻若流水,悦耳如玲。 王贵等人听得舒舒麻麻,心弦也被一根根撩拨颤动,神色却都转为平静。 王贵冷眼瞧着大姐,不是故作高洁镇定,而是心性使然。他们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极难以美色诱之。他见大姐献媚的模样,虽然瞧出这大姐是在演戏打岔,心里却慕地松了口气,这至少还有说话的余地。 “小娘子生的真是俊俏,我也愿意相信您这是合法的营生。不过嘛,合法不合法,不是由您说的算,也不是由我……”楼内清风阵阵,只有大姐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应付王贵。王贵的视线没有在大姐的身上停留,悄咪咪地打量楼内摇晃的丝带、花篮和无人的栏杆,不由头皮发紧、心生恶寒。 “那是,自然是由将军……”大姐看出了这人心性坚韧,赶忙接话,想借将军压他一头。 “也不是由将军裁定,而是要以扬州城的法规为准!来此,不为别的,而是想要问小娘子一下,听闻您白天的时候见过一个白衣人,还企图向他行凶,可有此事啊?”王贵的声音比暗夜中的风还冷,面不改色地睨着大姐。 大姐闻之,心猛地一缩,明明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小小的官兵,她竟生不出半点轻慢之意轻视, “官爷,冤枉啊,小女子……”她心思玲珑,已猜到王贵将她认成了花红妹妹,此时将错就错。 “还有,”王贵再一次打断大姐的话,轻轻走到她侧身,冷峭的下巴靠近她的香肩。 大姐的脖颈感觉着他的鼻息,脸色陡然染上寒霜,双目霎时冒出火气,热血沸腾般涌动。她暗下决心,此人若是敢对他动 手动脚,直接宰了! 王贵嗅了嗅她肌肤的清香,探出手,缓缓伸向大姐的秀发。 转念间,大姐的秀发动了一下,她却并对王贵未出手,神情诧异地攥紧了拳头,斜向王贵的目光不由正色了几分。 “对于城防兵而言,太过合法的营生反倒更加值得关注。既然小娘子不愿说,我也不便久留,此处风大,落叶无眼,姑娘珍重!” 王贵的视线在楼内打量一圈,被一阵阵清风吹得心里发怵,借着没有关严的木楼后门的间隙将视线抛在抖动不止的残柳和北面木楼上,急匆匆道别,而后快速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片息不留,去也匆匆。 兵士们向后转身跟随,不明白一直镇定自若的队长怎的突然离去,还稍显慌张。 “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玉女楼外,王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要转头回顾,却将转头化为摇头,梗了更脖子,嘿嘿傻笑着大跨步离开。 大姐身形一颤,无论王贵带给她何等样的意外,都不过是一个炼体境的小修士、城防兵的小队长而已,她自然不会过多在意,忙地化为一道红影,闪进了玉女苑后院,还未等她钻进那道拱门,花红的哭腔呜咽着传来: “怎么会有反噬!”大姐身形一顿,踉跄着扶住门框,险些栽倒。恰在此时,小丫头嘟着嘴阴着脸鬼头鬼脑地抱住了大姐的大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问询之意。大姐揉着小丫头的小脑袋摇了摇头,示意小家伙不要上前。风霄对白阳出的那一剑,大姐远远地瞥见了。白阳并未还手,风霄却遭到了反噬,说明两人之间必有因果牵连,不是旁人能够左右得了地。大姐唉声叹息地抱起想要跑向花红的小丫头向玉女楼走去吹着小丫头的耳朵感慨着道: “你花红姐姐的事,我们管不了。不过,她比大姐的命好,至少有人赔了两年。”小丫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大姐,莫名从大姐身上感到一种失落的情绪,在大姐的怀里拱了拱,嘻嘻笑道: “我永远陪着大姐。” 风霄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生硬地惨笑道: “看来那个道士说的没错,我二十岁时,必有大劫!咳咳。” 一口鲜血吐在月光里,和玉 女阁的红光相交融,映着他微阖的眼皮和黯淡的眼眸。 花红看着那一汪鲜血,口中喃喃道: “他要的不是伞,是你吗?” 风霄摇头又点头,在花红带雨梨花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过往。 他是一个富商家中的二公子,刚出生的时候,足有八斤重,是个胖娃娃,惹人怜爱。 长辈甚至给他起了个风八斤的外号。 然,强壮的体魄掩盖了他内里的虚弱。一岁生日的时候,他突发重病,冷汗不止、气若游丝、脏腑剧颤。 城内一名医来替他诊治,叹曰回天乏术,断言他必早夭,寿数不过三月。 夜风冷吹,打在富商府内一张张哀伤的脸上。医生的话,沉重阴郁,字字如刀、刀刀剜心。 恰是在那一晚,风霄学会了走路。也许是感觉到了府内压抑的气氛,趁着丫鬟疏忽,他迈开小腿在走廊上跑了起来,丫鬟赶紧去追,怕小少爷摔倒。风霄的母亲却拦住了丫鬟,她哭泣着哀叹着,觉得儿子可能再也没有畅快奔跑的机会,便放纵他一次。 意外在陡然间发生,一团白色的光晕从天而降,来得突兀而迅速,没等风霄的母亲惊呼出声,气团已经将风霄包裹在内。 狂风乍起、阴雷沉啸,缠绕在风霄体外。主仆两人哭叫着喊人,声音却尽数被风雷淹没,人也被风雷挡在距离风霄数米开外。 两人又惊又怕,泪流如柱。风母的第一反应是儿子被鬼怪缠身,断无幸免,伤心欲绝地闭上眼睛。 恰在此时,丫鬟忽然夫人夫人地大喊起来。风母听出一丝异样,她缓缓睁开眼皮,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怪怪蚕食完毕,哽咽着不忍多看。万没料到,她刚一睁眼,又紧紧闭上了眼皮。她没有见到儿子被吃掉的血淋淋的场景——什么都没有看到。 风雷隐去,霞光高照,宛若云霄汉庭的仙芒。 风霄便如霞光笼罩的仙人,无人可以直视。 …… 异像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日,风母和丫鬟向外人提起夜里发生在风霄身上的变故,更加惊诧。风雷霞光,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一人看见,就连风霄自己都全无记忆。 府内的其他人皆以为风母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 风母无奈 ,暗自揣度,那是仙人度下的治愈仙法,不愿让人得知,于是不敢多言。 风霄自那夜之后,不但恢复了健康,还显现出卓绝的修炼天赋,令府内诸人不得其解,大赞神仙显灵。 然,人生如戏,尽是波折。风霄两岁的时候,开始修炼一些简单的功法,成为城里的神童。 那日他在演武场玩耍回来,发现家里长辈的脸上全都挂上了一层阴霾。 诧异之际,一个游方道士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这个道士已经见过风霄的各个长辈。 道士指着风霄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的话:你命不由你,二十岁时必有人来找你了解因果。是梦是幻,是真是假,慎之重之。 这个预言于风霄如利剑悬头,等他二十岁时刺下。 道士说完,化为云烟消失。 自那后,风霄修炼比往日更加刻苦。十岁时,他仰望日月星辰有感,毅然走出家门,成为一个自在游侠。 如果生命真的只有二十年,那一定要活得精彩。他在天地间漂泊流浪,游览山河湖海、体验人生百态。他不想被拘束,不想浪费自己的生命,想要活得精彩,活得逍遥洒脱。 他逍遥了九年,直到在扬州城内遇到花红。 如今,他二十岁了,已经渐忘的令他心神紧绷的预言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逍遥不得、自在难求。 家里人皆说,那是一个妖道,话不可信,风霄却信了,忘了十年,忘不掉永远。 那日上天的异象结束之时,风霄便有预感,他的因果要来了,那句你命由人不由你也回响在了耳边,挥之不去。 今日,在街道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瞥了白阳一眼,风霄便确认,他就是他头顶的利剑,他就是那个来找他了结因果的人。 “别哭,一切都是命数。也许我早该死了。多活了十九年,已经是赚了。而且,我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你,真好……可惜,他要的不是伞。”风霄伸出手,捧着花红憔悴的俏脸,露出一个欣然而且惨白的笑,烂泥似地摊在了花红的怀里。 花红听到他的解释,呜呜呜地摇头,带雨梨花的脸倒映在风霄黯然的眼眸中。 “不要,我不要你死。你说过要给我打伞的,你说过你要给我打一辈子 伞的。我不要你死。道士都是骗人的,你不能骗我。他说你会死你就会死吗,那说我你陪我一辈子,你就一定能陪我。我会帮你打跑他!” 花红牢牢地抱住风霄,搂住他的脖子,颤抖不止。她们在春雨中相遇,一人荡着秋千,一人打着青伞,只是一眼便认中了彼此。如果风霄与白阳之间有因果,她与风霄之间,何尝不是因果! 清新的香味传进风霄的鼻孔,风霄惨然苦笑,仰望虚空,迎着挥洒的月光,暗自叹息,不放弃真的能够挣脱枷锁吗。 他握紧自己的青锋宝剑,眼神由迷茫缓缓变为决然,不放弃还有希望,放弃了,便如那和尚所说,一切都是空。 他已经从花红眼里看见自己的过往,也想从花红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未来——执子之手逍遥天下的未来。风霄握了握自己的青锋,回想自己独一无二的藏锋剑法,吃力地睁大眼睛,肃然高呼,似在向天宣战: “呵呵呵,放心,我的宝剑还在,为什么要放弃。我不会放弃的,我保证!”二十年过往在眼前闪过,他的忧郁转为毅然。山湖和海、天地八荒他已经走得够远够久,如今,他想要从新再走一次。 “对,我们不放弃,我陪你。”花红抽抽着鼻子,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娇气,坚定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章,香满楼里怪夫妻 白阳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藏锋,飞也似地逃离了玉女苑,不敢再招惹这对既苦也甜的鸳鸯。 “可惜可惜,不能再睡了。”白阳回望柳梢,不舍地呢喃。 “再说,你是我的,下手怎么这么重呢。”他捂着胸口,想着那把青油纸伞,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闲逛。不久后,他的面前出现许多青油纸伞。 紧接着,一个卖伞的摊主打量着一块儿突然出现的冰块儿,挠着头仰望天空: “下冰雹了?” 白阳打着青油纸伞,轻声嘟哝。他的脸色微红,血色翻涌。 风霄的藏锋剑杀伤力惊人,几乎无可躲避,若不是他的身体已经化开很多,且风霄受到因反噬受伤,他定然伤得更重。 “香满楼,香味不错。”白阳正思索着风霄的藏锋剑,不小心走进一个僻静地的角落,忽然闻到一缕奇异的清香。清香浓烈,是浓烈的酒香。白阳抽了抽鼻子,想到了白天时误闯进去的香满楼。 白阳轻轻翻墙进入了后院,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闲逛起来。香满楼后院布局简单,院落四周整齐摆放着成片的酒缸和一系列酿酒的器具;院落正中间假山假水相伴,再无其他。正北靠墙处,有两个建筑,一个房屋,矮的像狗窝,灰色木门木窗随风吱嘎作响,屋顶一半发灰的泥瓦已经碎成烂泥,好不寒酸。 房屋旁边,是一栋精致的檀木高楼。楼高三层,琉璃金瓦,红漆艳抹,大红灯笼高高挂在翘起的房梁之上,龙凤雕花在立柱上盘绕,轻纱红帐在摆着各色野花的窗边随风鼓荡。 富丽清雅别致。 白阳正是从矮狗窝与三层木楼中间的夹缝钻进后院。 他随意打量四周,忽闻一声轻响从高楼传来,白阳应声再次向木楼二楼望去。这才发现,白天时撞见的替自己老板娘打不平的老板正挂在窗框上,呆呆地看着白阳,眨巴着茫然的眼睛。 白阳转了一下伞,正要迈步逃离,那老板却似更加慌张。老板双手反握在窗框上,将窗框都握得吱嘎作响,却一动不敢乱动。他见白阳转伞欲逃,吓得全身打颤,连忙松开一只手伸出食指摆在鼻尖,上做出 了噤声的手势。 白阳见状,落下将抬的脚,点了点头,又踮起脚尖向楼内望了一眼。楼很高,他什么都看不到,老板却突然急了,向白阳瞪眼,做了你不许看的嘴型。 “诶,你在干嘛。”白阳挑挑眉,大声地问。 “嘘!”老板被这喊声吓得全身一抖,汗毛倒竖,惊慌失措间差点摔下了楼,赶忙借力又向上爬了一层,挂在三楼的屋檐上,蹑手蹑脚做蜘蛛状爬到三楼窗边。 老板转头冲白阳冷脸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口型,而后不管白阳答不答应,便匆匆转向木楼。只见他伸出舌头和右手食指在一起碰了碰,而后在窗纸上轻轻点开一个小洞,也不管白阳还会不会捣乱、也不问白阳来干嘛,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闪着贼光的眼睛贴在了小洞上,那一刻对他而言,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风景、所有的人与事都比不上那指尖大小的纸洞重要。 白阳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从那一个小洞能看见什么,还不如翻到楼栋揭瓦,确认了老板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楼内后,他随风闪进了香满楼正楼…… 香满楼内,正搂着一个老大娘熟睡的店小二猛地惊醒,旋即抱着大娘消失在了角落里。 “死鬼,都怪你,差点被发现了呢!” “对哒,谁让人家想你呢!” 脸上黄斑点点的老大娘和店小二躲在角落里拥在一起互相撒娇,轻手轻脚地缠绵了起来,场面霎是诡异。 白阳没有发现楼内的人,也没有听见两声嗲声嗲气的情话,他的眼里只有酒菜没有其他。扫荡一番走出香满楼后,白阳向后楼三楼一瞥,只见三楼内水汽从那个小洞向外逃串,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在水汽和窗纸两重模糊之下依然可以窥见其妖娆婀娜。妖娆身影抬起两个纤长的胳膊,轻轻撩起一头水幕般的秀发。长发卷起一阵风,风带来一件朦胧的长衫,长衫轻盈穿过那朦胧身影的胳膊、盖在了一道完美的的曲线上。 “好看吗?”隔着出现了一个小洞的窗纸,楼内之人,冷声俏皮地问。 老板做贼心虚,挂在窗户上,却不敢继续将眼睛贴在小洞上,咧嘴傻笑道: “嘻嘻,漂亮,漂亮。” “那想不想进来看啊?” 听见这声笑,白阳忽然感觉道一阵阴冷袭来,默默地替老板默哀。 “想啊!啊,不,不想了。爱呦!”一只漂亮的手突然从那个小洞穿了出来,狠狠地揪住了老板娘的耳朵,在空中用力地抡了一圈,猛地将他甩到了那个矮房屋屋顶上,砸碎了一片泥瓦。 白阳嘴角抽搐了两下,总算明白泥瓦为何破损。 老板躺在矮房屋屋顶,嘴里嘟哝着疼死了疼死了,脸上却傻笑不停,且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楼,两眼充盈着精光。白阳望了一眼水汽氤氲的三楼,三楼之内人影在窗边钉住不动,一手摆弄着舞动的长发,一手捏住长衫的一边向心口扇风,也盯着屋顶的老板,隔着窗户也可见其摄人心魄的妩媚勾魂。 “有意思。”白阳扬了扬嘴角,向屋顶的老板大声问了一句: “你到底干嘛呢。” “看我老婆洗澡啊。”老板古怪地看向白阳,暗想这个小偷竟然这么胆大,还不跑,偷我老婆的东西,不跑等同于找死。 “自己老婆为什么要偷看。”白阳不解地问。他还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和老婆住在一起,看着那个狗窝似的住处,没忍心打击他。只在心里纳闷现在的夫妻关系已经连看都不能看了吗,果然世风日上、人心将古啊。 “我老婆不愿让我看啊。”老板坐了起来,眼珠仍然盯着高楼。白阳余光一瞥,发现楼内女子摆弄长发的手忽然顿了一下,暗道傻子活该吃素。 “那你为什么不进楼。”白阳平静地问,做好了跑路的准备,他感觉楼内的女子像窗边跨了一步,心弦莫名收紧。 “我老婆没让我进楼啊,诶,打住!你谁啊,这是我家。该我问你。”老板终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沉声质问白阳。 白阳闻言微怔,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冲着屋顶楼里各看了一眼,颇有深意地问道: “你们真不认识我。”老板摇头间,白阳跃上了香满楼楼顶,且向老板抛去了一块儿碎冰。 老板随手一招,将寒冰握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眼,憨厚的脸上骤然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冲着楼内打了一个后退的手势。白阳已经背对后院,看也不看后院内的两 人,又大声问道: “你老婆不让你进你就不进了。”他仍然不理解这夫妻二人的相处之道,在他的印象里,夫妻就是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无论吃饭睡觉、逛街洗澡。问完话后,即使没有看向老板,白阳也能感受到老板脸上的笑意。 “正因为老婆不让进才不进的啊。”老板将冰甩进了高楼,笑呵呵地说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白阳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突兀的话: “有理,但她还是留橙发好看。”白阳也不管老板和老板娘听没听清,乘伞跃下高楼,回到街上漫步。白天闯进香满楼时,他便看出了老板娘的发色不是黑色去,而是橙色。 白阳没有注意到,香满楼里古怪的夫妻,因为白阳最后的一句话,再次陷入相对无言的沉静之中。 “好羡慕啊,我也想让人陪啊。诶,你站住。”白阳鬼魅一样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飘荡。发现一对儿有故事的夫妻,让他心情不错,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你难过我也难过时便会开心一点的慰藉。 恰在此时,他突然看到两把阔刀。 白阳不认得人,但是认得刀,他有一位故人也用双刀。 王贵心中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他好歹也是守城兵,他曾为自己身为守城兵队长而骄傲,何曾被人这样呵斥。白阳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有时候,平淡等同于蔑视 ——你是我追的犯人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章,万般因果与水说 “呀,好巧好巧,阁下溜弯啊,您继续……啊!!!” 王贵一面对白阳说笑,一面用按刀的手悄悄冲着角落抬了抬手指。 暗处,人影流窜,闪进了更昏暗的深处。 王贵转身欲逃,突觉后背一重、身子一轻,已然被提在半空。 街道化为模糊的流光、夜风化为阴冷的刀片。 王贵叹息着闭上了眼睛,摆出了认命的倒霉模样。白日里他不但没有寻到白阳,还冲撞了玉女苑,正自叫苦不迭,想吹吹夜风冷静一下,却好巧不巧地遇到了白阳。 他在城门处见到白阳的第一眼起,便知白阳来历非凡,非他所能抗衡,与其费力挣扎,倒不如看看这人有何目的。 “站住,我不让你找我,你却来找我,我觉得你想要陪我。”惊疑困惑之间,冷风乍止,一道冷气吹打在王贵的脸上,吓得王贵汗毛倒竖。 王贵被白阳随手扔在了地上,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站稳脚步。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脑中萦绕着白阳你啊我啊你陪我的,左思右想,却怎么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莫名其妙。 他深吸了口凉气,强行让自己定了定神,既听不懂白阳的话,那便一动不动、一语不发。王贵打定了注意,用力握紧双刀,悄悄打量起了四周,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处僻静的的小胡同里了。 胡同中间,有两把竹椅、一张红木圆桌,两只茶杯摆在桌子正中的茶壶两边。 白阳便坐在竹椅上静静地看着王贵的一举一动,一手转着青油纸伞,一手摆弄着空荡荡的茶杯。 瞥见白阳眼前的竹椅木桌等物什时,王贵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旋即伸手掏向钱袋,十多块儿冰兀然出现他的手心。其间还夹杂着一枚绿叶,被冰块儿的寒气浸染,裹上了冰霜。 王贵心疼地挑了挑眉,轻轻地用手拂去绿叶上的冰霜,然后拿起来凑到鼻尖享受地嗅了嗅。一缕清香仍在,入鼻入心,王贵顿觉神清目明,而后嘿嘿傻笑着将绿叶小心地塞进了心口内衫里。 白阳见王贵享受地闻了闻夹杂在冰块儿里的绿叶,空洞的双目闪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光,待 看清那是柳叶之后,又挑了挑眉,眼珠一转,张开的薄唇咧了咧嘴角,咽下了几欲脱口的话。 “坐。”由于伤重,白阳的话略显清冷。 这声音落在王贵而里则是不耐烦的表现,他不敢不听白阳的话,试探着上前,紧靠着椅背坐了下来。 “吃吗?”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随手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食盒。 嚯,香满楼的!王贵瞪大了眼睛,他一年的俸禄都不够吃这一顿的。他手里的冰块儿就有香满楼的老板交上来的!那娘们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有冰块儿真好!王贵感慨。 “敢问,阁下有何贵干,我身为守城兵,职责所在,若有冒犯,实在……”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白阳将四盘小菜儿摆在桌子上,又摆上两幅碗筷,轻飘飘地问。 王贵眼神微凛,他说不清这家伙是在质问还是随口一说,想了想,两眼放出毅然的光: “我没错!”声音脱口而出,铿锵有力,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低了低头,不敢直视白阳,有些后悔,却知道,若是他再问一遍,他还会这样回答。 “我觉得你也没错,所以吃饭。”白阳拿筷子敲了敲碗,面色如常。 真的只是找他来陪他吃饭?王贵狐疑,看见桌子上的酱猪蹄、溜肥肠、笋尖脆藕、糖醋里脊,口水横流。 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他晚上还没吃饭呢。也顾不得吃相好坏,王贵一阵狼吞虎咽,吃得满脸都是油花。 白阳见他大快朵颐,给他倒了一杯水,也拿起筷子,迟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阁下,您不吃吗?”王贵见白阳一口没吃,颇感奇怪。 “我,不饿。”白阳吸了口冷气,望向东方,散寒丹的效力不知道有没有消失……若是……不敢想象。 ‘将来一定要还回去。’白阳暗暗下定了决心。 王贵从白阳平淡的话中感觉到了浓烈的煞气,倒吸一口冷气,吃得更快。 “真是美味,阁下怎么不吃啊,这等美食竟让我一人独享,太不好意思了。”大快朵颐之后,王贵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花,灌了杯茶水,满脸幸福的说。 恰在此时,他身后的角落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王贵 身子一震,冲着白阳嘿嘿傻笑,想要解释一下。 不料,白阳神色凛然,余光所瞥,亦是身后。 白阳不动声色地看向王贵。王贵用筷子指了指身后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冲着白阳身后耸了耸肩。 “也许,是风。”白阳淡然学着王贵耸耸肩。 “嘿嘿,要是有酒就更好了。”王贵也不在意是风还是人带起的风,镇定如常。说完,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有点后悔,他这话也太过失礼..... “喝。” 王贵一怔,下意识地想要看白阳衣兜里有多少东西,可瞧着白阳冷冰冰的脸,又讪讪地缩回伸长的脖子。他用茶杯给自己满上,又稳稳地给白阳倒了一杯。他虽然只是一个守城兵,也听说过修士之中有神奇的储物法器。那等法器极其罕见,只有实力强悍的修士或者世家贵族的人才能拥有,想到此处,白阳在王贵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白阳点点头,看着杯中清酒,思索着身后的风从何而来,迟迟不饮。 一番没头尾的对话下来,王贵面对白阳已经不再局促。他举杯尽饮,壮足胆气,压下了对白阳的敬畏,嗫嚅着开口: “您有什么事儿啊,尽管开口,如果我能办的话……”他的声音一点点降低,直至微不可闻。 “想找个人陪。因为他有人陪。”白阳向玉女苑望去,深吸口气,沉思半晌,轻轻地用没有用过的筷子敲击瓷碗,漫不经心地说。 “还真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一个东西放在别人那,想要收回来,他不愿给,你会怎么做。白阳转头看着王贵补充道。 “那得看不打得过。”王贵略一思忖,郑重地说。白阳敲着盘子,赞同的点头,的确,打一场是最省力气的选择。 睨着白阳冷峭的脸,王贵脑中突然滑过那道冲天而逝的青色剑芒,暗道不好,这不是要出乱子吗!他正想说话阻拦,白阳却抢先开口: “问题是,他就是我,又不全是我。”白阳沉吟,面无表情,内心纠结。 “那就再等等,再等等。”王贵坐直身子,一本正经。他不懂白阳的话,只是不想他捣乱。 白阳点了点头,同意王贵的说法,他也想再看看这个扬州城内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情。 想着,白阳压低了伞檐,沉沉地闭上了眼。 “阁下,阁下,您若是休息的话,我先走了啊?”王贵见白阳闭眼假寐,抬眼望向清明的夜空,见皓月微沉,已是子时,困意上脑,于是试探着站起身来。 握伞之人并不答话,只是将转动的伞顿了一下。 王贵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行礼,向后退去,转身离开。 从街角拐过去后,王贵轻咦一声, “怎的是个死胡同。”他轻轻转了回去,再次对白阳拱手行礼,向反方向走去。 “靠!”王贵下意识地咒骂,吓得立即用手严严实实地捂住嘴,纵身一跃,慌张地翻跳出墙,回到繁华的街道上。 突然,他心有所感,回望刚刚两头堵死的胡同。 “噗!”擂鼓般轰响,一飞冲天如惊鸿。 “还真的是仙人,腾云之术如此此惊人。”王贵对白阳的敬意油然而生,向白阳躬身行了九十度大礼,暗道怠慢。 做完这些,他用力地握了握刀,向幽暗的角落里走去。 王贵离去,空中一朵微微泛蓝的阴云也快速飘远。 “啧啧,扬州城里还是有几个能看得上眼的臭虫啊。你们跟着我,想要做什么?”黑暗之中,一颗黑色的沙粒冲着悬在半空,对着角落里的三个剑客森森然地讥讽道。 漆黑的沙粒完美地融合在夜色里,这声音如在虚空炸响,如鬼魅嘶叫。三名剑客被惊得身体一颤,握剑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又抖,冷汗不受控制地从毛孔向狂涌。 “嘿嘿,叨扰前辈了,守城兵按例巡逻。莫要见怪。”王贵从黑暗中走来,视线在虚空之中游走,有意没意地向夜幕上望了望。 恰在此时,一面墨黑的墙突然抖动起来,一丝流水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臭虫就是臭虫!若是再敢缠着我,小心我捏爆你们。恶心!”阴狠毒辣的尖锐声响起,刺得王贵耳膜发麻,脑壳嗡嗡直叫。 王贵强忍着疼痛,钉子似地站在原地,气喘如牛,握刀的双手吱嘎脆响,嘴角嗪着笑意,嘿嘿笑道: “恭送前辈。” 小沙粒上两点点更小的光点亮了两下,明显是有意让王贵看见,尽是轻蔑与嘲讽。 王贵梗了梗脖子,气势陡然 变了,虎眸瞳光如箭,射向角落。 “王头!我是憋的不是吓得!”一个赤手空拳的汉子猛然向远处跑去,裤裆湿漉漉、臭烘烘,竟然小·便失·禁了! “丢人!揍他!”不用他说,四名剑客和三名刀客从更远处窜出,追着那人一阵拳打脚踢。 “我和他势不两立!”那人被揍得全身抽搐、口眼歪斜,恨恨地咒骂道。 白阳转着青油纸伞站在墙头,将王贵和那一众小修士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 “有意思。” 他咧了咧嘴角,有意没意地看了看天空中的蓝色阴云,重新回到小胡同里坐着转伞,一动不动地听着风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章,山藏万物剑藏锋 玉女苑,风霄正坐在后楼弥漫着菊香的回廊下抚剑调息,凝眸回忆自己与剑的过往。 五岁时,他曾见过一个剑客御剑飞行,从他头顶破空而过。从那一日起,他便喜欢上了剑、便励志成为一个剑士。 十岁后离家在外游历时,他每一天都坚持炼剑、抚剑。奈何,剑有双锋,练之不易,从十岁外出,到十五岁时,他的剑道再没有寸步增进。 那时,剑就是剑,只是一把兵器。他依旧是他,只是握剑的人。 也是在那时,有人劝他弃剑练刀。因为刀有单锋,比双锋剑更容易掌握。何况天地之间,刀皇神威浩瀚,刀道大兴。 某一日,天空洒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是春夏交接之际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骄阳不烈,天地之间雾蒙蒙、湿漉漉、暖洋洋,水滴在地面、在草尖、在树梢、在空气中、在风中、在眉梢荡漾。 斑驳的阳光下剔透的晶光闪闪,亮在眼里却不晃眼,怡然悠然飘然,澄明空透。 风霄仰望渐渐远行的白云,心中大为畅快,顺着山间小路漫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座小山的山顶。 这座山很平凡,两百米高,与正前方那座巍峨的仙山对比,犹如泥沙比之宝玉、湖泊比之瀚海,没有半点出奇。 这座山又不平凡,因为它的正前方的山,是剑山。剑山是天下第二的仙山,远近闻名,想要走近剑山,必然翻过剑山面前平凡的小山。 风霄站在小山顶仰望剑山,如万千剑士一般,想在这座天下剑士心中的圣山求与剑有关的机缘。风清云雾渺绕,剑山藏在云雾中,只能瞥见边角。有山石,立在山腰,有苍松,抱山石而立,有看不清模样的叫声婉转的鸟,藏在树里。亦有破风声从剑山顶、云雾中传来,藏在山里。 风霄深吸一口剑山的仙气,似有所顿悟,迈开脚步下山,然后向剑山爬去。 两步之后,他突然停下了,青衫的衣角、长袖的袖口、头顶的青发,或出现芝麻般粗细的裂口,或断裂开去,随风藏在风中。 风霄蹙额皱眉,再迈一步,脚尖及地,兀地闷声后退,跌回到小 山山顶。一道剑光凭空乍闪,狠狠地击打在风霄的胸脯,将他斩了回去。 剑山朦胧的剑锋隐约在雾气中,雾气中却有剑锋不属于剑山。 那剑光无处可寻,似乎藏在了山石中、苍松中、鸟鸣中、云雾中,以及剑山中。风霄擦了擦嘴角的血,胸骨被斩出了裂纹,不敢擅闯,定立细细感知周遭的环境。 良久,骄阳烈、晶光闪,飘渺雾气却未散,风霄再次迈步下山。这一次,他小心翼翼,收紧心神,走了五步。等到第六步的时候,他迟疑了,空气中破风声更浓,比露珠的闪光更加耀眼的光在露珠里若隐若现、时聚时散。 风霄神色凛然地收回右脚,向后退去。忽地,一缕怡人的悠然清香传来,他的右脚又一次悬浮在了空中。 脚下,一只金色的的花破土而出,花长得极快,破土便含苞,含苞便欲放,圆嘟嘟、软塌塌,娇嫩可爱。 风霄不忍践踏如此可爱的生命,立在旁边,静静看着它舒展花瓣、伸展花枝。 哒,衣衫上,一滴露珠滴落,落在刚刚钻出花瓣包裹的第一支花蕊。 露珠被花粉浸染,也有了花色。 风霄抽抽鼻子,花粉被雨滴裹住,花香却更浓了。他支开低垂的眼皮,举目望去,云雾未全开,也开了大半。 山林里,草地间,一花开后,是万花开,花香缭绕进雾气。 万花开后是百鸟飞,鸣声如笛,回荡在山里。百鸟飞鸣之后,是万物现,树,不知数,草,连成片,花,有千朵万朵,千姿百态。飞禽走兽在山间奔跑、虫鱼鼠鸟在山间嬉戏, 皆在山间。 滴滴咚咚的山河水潺潺流动,剑山之顶的剑光密如秋风。 那一刻,风霄顿悟剑道,他狂笑起来,搅动一阵轻风,惊起数道剑鸣。 风霄不退,拔剑挥了一剑,剑光是青光,青光没有破开云雾,亦没有斩落花草鸟树,青光散入了剑山之中,不知所踪。 一座山,可藏万物,万物又可藏万物,万物可藏剑锋,剑锋亦可藏在万物中。 自此,风霄的剑便名为青锋,剑道便名为藏锋。藏锋二字,简简单单,却有藏进天下的气魄。 —— 抬起食指轻敲青锋,静静地感受着剑的锋芒,风霄剑眉 扬起又落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正端坐如峰,凝聚剑势,将剑锋,藏在剑里、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一晃两日匆匆而过,风霄的身体正一点一滴地恢复,身体内的剑意也越发的强。 他的剑已经不单是剑,他也不单是握剑的人。他与剑已经互为彼此,可藏在彼此之间。 “伤好后,我便去寻他。”风霄霍地睁眼,一道剑芒从眼眸中射出,柳叶纷飞。 风霄自问,并没有必胜的信心,但他悟出藏锋剑后在天地间游荡,鲜有敌手,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藏锋不露,只是静待时机,不是不敢暴露。他和白阳的想法一致,与其千般纠结、万般无奈,莫不如打一场来得简单。 花红正坐在秋千上打坐,肉眼所见,淡淡红晕萦绕在她的周身忽明忽暗,似微微荡漾的水花,渐成波浪之状。她已是排山巅峰之境,此刻正在寻求破镜入倒海的契机。 风霄睁开眼时,她瞪大了美眸,散去血色的水花。 “我陪你一起去!”花红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她手里的伞轻轻转着,和她一起出现在了风霄身后。花红的水花未成浪,并不想风霄在此刻去找那人。若是风霄出事,就没有人再陪她荡秋千、没有人给她打伞,她已经离不开他,虽然只与他相识一年。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她,没有办法帮忙,初见时她答应过风霄,要帮他打跑来讨要东西的人,怎么能让风霄自己冒险。 花红知道风霄想逍遥,他已经有了她这个束缚,不能再被其他的事情束缚。花红攥了攥拳,毅然决然,下定了决心要帮风霄打断这因果。 “他,昨夜来过。”风霄腰杆笔直,眼皮微垂,迟疑半晌,动了动嘴唇嗫嚅着说。花红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闻言大惊, “什么时候?你受伤了吗?”青油纸伞哒地扔到了地上,花红立即跑到风霄面前焦急地检查起来。 风霄揉着花红的头,笑得甜蜜幸福。 “只是来看了几眼,便走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做。”风霄欲言又止,看了看柳梢。花红瞧见了他神态的异样,撅了撅嘴,不满意他有话瞒着她。 风霄黯淡的眼眸看着花红俊俏的脸,绽放出一个欣然的笑容。 轻风撩起她的秀发,风霄的视线开始向下游走,欣赏美景,花红被他看得脸色微红,娇嗔道: “看什么看?”花红怒目白了他一眼,身子一扭,便想起身离开。 风霄的脸色却兀地苍白起来,花红的羞意瞬间全无,瞪大眼睛,如临大敌般转向身后。细一打量,风霄身后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她又急匆匆地转过头来,正自狐疑: “诶呀,臭流氓!”两只咸猪手闪电般探出又缩了回去。花红环抱双臂,护住轻颤的双峰,娇滴滴的脸色滚烫滚烫,红透了的苹果似的。 风霄面不红、心不跳,暗道手感真好,露出一个稍显轻浮的笑。 花红对着他胸脯轻捶一下,羞怯地抱住胸脯跑进了里屋。 半晌后,花红又一次尖叫起来, “诶呀,我的花少了,我的花呢。呜呜,谁偷了我的花!”花红的喊叫声中带着哭腔。她爱菊如命,在屋子里养了二十盆金灿灿的菊花,每日必把菊花搬到外面晒太阳。 今日,菊花只剩下十九盆了。 “呜呜,我的花少了一盆。”花红把菊花捧到院落里,哀怨委屈地对风霄抱怨,眼泪啦。风霄向她歉然一笑,偷偷拿起一块儿冰: “这是要做什么呢?” “没去柳梢啊。”风霄握着寒冰,兀自向楼内的金黄望去,双目霎时射出凌厉之色,可当那红影挡住那金黄之后,满目凌厉又化为茫然。 —— “喜欢菊花,有品位,和我一样。嗯,好闻。”白阳懒洋洋地在街上散步,一手打着青油纸伞,一手拿着菊花,独自感慨。 “你们城防兵到底是做什么吃地!我们家墙都丢了,你们两天了还查不到!难道要我们请将军来查!” “对啊,我们家也丢了一面墙,只有一块儿破冰放在了那儿。这是什么操/蛋儿的事儿?” “妈蛋,偷墙留冰,怎么不摔死他。脑袋让屁崩了!” “总不能是我家墙让冰雹打没了!一块儿冰雹?” 两人气急败坏,一唱一和地指着王贵骂。他们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也不管会不会得罪城防兵,大声质问。 一觉醒来,墙丢了,这是哪门子的古怪盗匪作案还是说有妖怪邪祟做鬼?实在是闻所未闻! 王贵脸颊抽搐,他知道是谁干的,却不敢去查,只好陪笑,下了一番不痛不痒的决心,废了好大一番唇舌才将两个苦主安抚好。 白阳站在街角看见了这一幕,长出口气,转转眼球,面不改色地绕道而行。 “我的花,不给别人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春宵千金冷风吹(上) 白阳坐在竹椅上慵懒地转动着青油纸伞。地面无冰,他已经带着物什转移阵地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香满楼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干瘦的老头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白阳待过的胡同,对着地面上的冰敲敲打打、大摇其头,而后连着地面和冰一起搬得干干净净,一块儿碎冰没留。 就在他离开须臾之后,另一位灰衣老者左顾右盼地翻墙而来,同样是小心翼翼地前来寻找那冲天所留之物。慕地,老者看见了小胡同内的一个土坑,登时懊悔不已、怅然长叹,大摇其头: “该死该死,竟然晚了一步,悔不该和朱小子下棋!”其人正是将军府内和朱涛将军对弈的灰衫老者,此时追悔不已的模样没有半点古道仙风。一番垂足顿胸之后,老者挥袖扫起一些冰屑,珍而重之放到鼻孔前嗅了嗅,阔刀的灰白浓眉倒竖而起,兀自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起来: “这冰还真是干净啊,片屡纤尘不染,半点臭味也无,呵呵,秋白那小子一定会出高价!呵呵!”他握着手里的冰屑,面向东方发出这一声怪异阴沉的冷笑。恰在此时,天空之上忽然有两片阴云飘来,两道阴影兀自重叠起来,将老者笼罩在内。 老者的脸慕地黑了,吹胡子瞪眼地望着天空。 晦气,现在的小家伙竟然这么不懂得尊老爱幼,不对啊,你们应该放着老三,盯着我这个老大干嘛,我可是你们姐夫请来的朋友! 阴影之内鸡皮老脸在左思右想间数次变色,疑是激烈的思想挣扎,摇头叹息连连不止。少顷,他一脸肉痛地从紧握的手心抖落了几片雪花状的冰屑,化为流光消失。 香满楼今日内部,店小二和那个老妪亲昵地搂抱在一起,脸对着脸望向楼外,一脸气空力尽的疲惫模样。从空气中散发的暧昧旖旎的气味以及两人头顶豆大的汗珠便可窥见这两人在这酒香四溢的楼内,经过怎样一番酣畅淋漓。 此时已是日上三杆,这二人竟在这白日里享受鱼水之欢。不过,这二人倒是不怕被人发现,因为香满楼内一个酒客也没有,大红木门上高挂着闭门歇业的牌子,将闻着酒 香和诱人的汗香而来的客人全部挡在了楼外。少有两个脾气暴躁的修士,跳脚踹门,却被那毫无阵法加持的红木门反震出十米开外,筋骨碎裂、口吐鲜血,惨不忍睹。 “你想要的答案,终于要来了。”云层之上,夜爬高楼博人笑的老板少见的没有笑。 十年了啊,终于等到了,终于还是来了! 终日只知逗弄老婆开心的老板立在云端,山岳一般俯瞰扬州繁华,眉眼灿烂、嘴角阴郁。 老板身后,那个身着蓝衣的老板娘漠然不语,平静地摆弄自己夜色一般的黑发,恍若未闻老板所说的答案二字,那娇躯之下的云朵,黑乎乎的,似随时都要抛下雨去,可见镇定的俏脸下,隐藏着何等样的心潮澎湃。 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来取东西的,不想搭理你们。 尤其是可怕的女人, 和胖女人。 白阳在自己的新胡同看着老·胡同上空的阴影,打着哈切遐想。他不会犯困,只是觉得无聊和厌烦,以及纠结。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大问题。”白阳转回视线,看向桌上的菊花,畅快地嗅了一口。 繁华的街道上,王贵领着两名手下拖拖拉拉地去那昨夜呆过的胡同去寻白阳。别的东西先不说,那面墙能不能打个商量还回来,太大个的东西实在没法遮掩啊!可他要是不还该怎么办呢,抢,抢不是不可能抢了,我连去都不想去。 王贵纠结了一路,曾在北疆奋勇杀敌的兵有些怕了,害怕自己带人贸然前去会惹怒白阳。但是守城兵职责所在,他又不能不去看一眼白阳的动态以及那两面墙还在不在。 拖拖拉拉的脚步不比蚯蚓快上多少,那熟悉的地面还是出现在了王贵的面前。出乎意料的是,王贵等三人近前一看,昨夜的小胡同已经人去墙空,胡同内的竹椅木桌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深坑和点点冰屑…… 站在深坑前的王贵上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今日没和白阳碰头。 王贵身后的两个兄弟则面面相觑,老哥您口里说的仙人,难道已经地盾而走? 白阳喝了口酒,转着纸伞,闪出了自己的小天地,向玉女苑走去。 还是要去看看再做决定,不然前 路漫漫,真是漫漫无望了。我只是去看看,嗯,看看,顺便取点东西。 一番乘风凌云,红艳的红木高楼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七彩虹光依旧,温柔红光微抖。白阳沐浴在红光里,没有进去,也没有走开。 他知道,楼内的两人知道他来了,小丫头第一个发现了他。 日光下斜,红光转向,他忽然心有所感地转头望向天空。天空流云依稀只有两团,白阳见云之阴影向他飘来,霍地皱紧眉头,化为惊鸿闪进了玉女楼内。 楼内,人少了,少了十八个女孩子,只剩下最大的和最小的两个丫头。 白阳歪着头,挑眉看那个最小的,最小的也挑眉看他。 “招人烦,你怎么又来了,我的姐姐们都被你气走了。”小丫头摇头叹气,装成一个小大人,抬手指责白阳。大姐抱着小丫头在花篮里面懒洋洋地荡漾,绕有深意地看着白阳,不停地用手敲打小丫头的脑壳。 白阳看向大姐,发觉这位今天的眼神,柔和之中隐有敌意。 略一思忖,白阳扬了扬嘴角,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话,反而问向大姐: “走了。” “恩,走了。”大姐回的漫不经心,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这样问。 她的姐妹都是玉女阁内年轻一辈中的重要弟子,受到大姐的召唤,来到扬州城见白阳,人见完了,自然要回去。今日曦光未落,十八人便离开了扬州城。 白阳脸上不见秋毫异样,睨着大姐隐含敌意的脸。他的故人在外面逍遥快活,所以让我来指教弟子。大姐知道其中缘由,却仍然能对我心怀敌意,可见她很在意那个花红,是个合格的大姐。 不再多看大姐和小丫头一眼,白阳透过门缝向玉女苑后院看去,窸窸窣窣晃动的柳树之下,有一对你侬我侬的才子佳人。 白阳看不见,却能猜到。 “我忘了什么呢?”白阳看着看着,陷入了自己的记忆,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 “招人烦?你......” “你叫什么名字。”白阳应声睁眼,睨着小丫头。 小丫头狐疑地嘟着嘴,似乎在想这个深奥的问题。大姐看着两人,沉默不语,闭紧双眸,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小丫头的头。 “我是小丫头,我是妹妹, 大姐的妹妹。”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扑灵灵地闪过一丝狡黠,郑重地说,似乎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名字。 “那,大姐叫什么名字呢。”白阳又看向了大姐,心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期待,说不清是期待大姐的名字,还是期待大姐这个称号。 “大姐就是大姐啊,玉女阁的大姐。”小丫头歪着头,觉得白阳问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嫌弃地撇了撇嘴。连玉女阁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 “大姐就是大姐,玉女阁的大姐。” “我是大姐,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 “给别人提供庇护的场所。” 小丫头说了一句话,白阳的耳边却兀然回响起三句话。三句笑语似三道晴天霹雳,击得白阳呼吸滞阻、心脏猛缩,历时僵在原地,怪异的是,毫无血色的唇角却柔和地翘了一翘。 “我是弟弟,大姐的弟弟,云...原来我们一样。”真是个好丫头,竟能让我想起一些开心的事和一个能让我故人。 风吹入夜色,已是夕阳西下。 红光随夜风抖动,将白阳的身体也吹得抖了一抖。青油纸伞轻转,抖落红光,只余青影。 青风晃得白阳恢复清明,他抬头看向青油纸伞,又看向小丫头, “和我当朋友好不好。”他试探着问气鼓鼓的小丫头。 大姐闻言,将秋水长眸错开了一条细缝,敲击小丫头脑袋的速度不由变快了几分。小丫头大摇其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似在否定白阳的话,痴痴呆呆,好不可爱。 白阳脚步忽然变得沉重,一面看着大姐和小丫头,一面转伞走向后门,感受着院落内两人的动态,没有因为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后院里, 一人垂着眼皮,眸色暗淡,忧心忡忡地端坐在廊下看着金花红影抚剑;一人打着请油纸伞,荡着秋千,担忧地看着情郎。 青油纸伞,金色菊花,互相陪伴,真是让人羡慕。白阳的伞,转得快了,将傻傻的小丫头吹得清醒了过来。 “啊!才不要,你要欺负姐姐!”小丫头登时怒气冲冲地喊叫,坚定地拒绝。她可没有忘记白阳是来干嘛的,她亲眼看见白阳把花红姐姐气哭了!大姐柳眉微展,一手握紧拳头,一手轻轻按下小丫 头的头,继续闭眼假寐,全当不见。 忽有夜风吹,青伞狂转,将花篮猛然荡漾。 小丫头瞪着白阳,大姐霍地睁眼偏头看着白阳。 夜风是青风,从伞下旋转而来。 白阳乘着伞风,从楼内飘荡而去,只留下了一缕青风。小丫头不会想到,她的一句话,给白阳造成了新的纠结。 他闪出玉女苑,想要听听别人的意见。于是,扬州城内出现了一道青风白影,四处乱吹,吹得那低矮平房密集的家家户户门窗大开,惊得熟睡的扬州城居民连连大叫,以为闹鬼。 你们的想法也没有错,我想闹的是一个穷鬼。 白阳回想王贵从钱袋里掏出一堆冰块儿,一块儿银子没有,便知这人生得一副穷命,搜寻目标都因此缩小了大半。 ...... “前辈,您有事儿?”倒霉的王贵,忐忑不安地站在了白阳的新胡同里,不觉用了敬称。 白阳去的突兀,不由分说地将王贵带到此地。王贵的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板,牙关不住打颤,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天知道白阳是怎么找到他的家,又把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仙人都是如此恐怖的吗? “我看了,然后呢。”白阳怔怔地问,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这天晚上,桌子上没有香满楼的菜肴,只有一壶清茶和两盏空杯。 说来奇怪,听闻这句话,王贵突然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上一次与白阳相见时的凝重,心中的畏惧顿时散去了。他用力地挠了挠头,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本不想让白阳胡来,然而在那双没有波澜的空洞·眼眸注视下,他便中了魔法似的,说不出假话。 王贵打了个寒颤,沉思一会儿,叹了口气,扶着竹椅坐下,灼灼地盯着白阳,沉吟道: “那就打,谁赢了,那东西归谁。”话音落,咔嚓一声轻响从白阳身上传来。 王贵兀地站了起来,下意思地握紧刀。白阳身上发出的是利器割裂衣物的声音,有人偷袭? 白阳镇定地瞥了一眼王贵腰间的双刀,旋即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衣袖上一道裂痕乍现,他扭了扭身子,在后背上也感觉到了三道剑痕。 在王贵诧异的眼神中,白阳笑了,笑得平静如水、没有波澜。王贵 不明所以地拍了拍胸口,看着白阳无笑的笑容时,一腔热血竟不禁激荡起来,有种想要出刀挥舞的冲动。 只是在楼内站着谈话,便被泄露出来的剑气侵扰,是意外,还是宣战。深夜熟睡之时仍然刀不离身,是习惯还是宿命。 白阳加快了转伞的速度,扬了扬眉。这一夜的见的人,实在有趣,有趣。 “藏...锋。”白阳回望玉女苑的方向,他没有听过风霄的剑道,却说出了他的剑道的名字。 是该打一场了,我最喜欢的,便是赢,这剑法有意思,赢过自己的剑法,一定更有意思很有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春宵千金冷风吹(下) “你果然很聪明。”一道青风白影从王贵身边闪过,留下了这么一句让王贵更加诧异的话。 我很聪明,除了在军队里,还没有人说我聪明呢,果然是慧眼识珠。 白阳走后,王贵挠着头嘿嘿傻笑起来。突然,茶香与酒香飘向他的鼻孔飘来。王贵全身一震,眼中闪出一丝警惕之色,悄悄地将手伸向桌上地茶壶,两只耳朵上下闪动了几下,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没有放过。 “仙人也不能这么坑人啊,我现在连酒都喝不起了。”确认白阳离开了之后,王贵立即豪放了起来,连续到了三杯清茶,砸着嘴,当酒喝了。 白阳闪出小胡同,再次向玉女苑走去,走得漫不经心、潇洒自如,和街道上饭后闲逛的欣赏夜景的扬州居民一般无二,时不时还左瞅瞅、右看看,扫视街边货摊上的琳琅百货。 一点好东西都没有,真是个穷地方,还是用我的宝贝,生活真是太难了啊。 想着自己要被放血,白阳的心里像被割了一刀放血似地疼。白阳并没有注意到,小丫头随意的一句话,将他心里莫名的阴郁宛劈开了一道口子,接引下了一片骄阳之光。 吱嘎,玉女楼的红木大门再次被推开。 花篮里,小丫头正搂着大姐梦中呓语,大喊着妈妈妈妈、抱抱抱抱,忽有吹来,小脑袋里所有的美梦化为烟消云散,爬在软软的肚子上,迷迷糊糊地揉搓起惺忪的睡眼。 大姐早已经瞪大眼睛看着冷冰冰的白阳,咬着红唇不让自己动怒,不停地提醒自己: 招人烦就这样,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不能和他一般见识,我是大姐,我是大姐...... “招人烦,你怎么又来了!滚出去!烦死人啦!”看清是什么人吵醒自己的美梦后,小丫头眉眼大开、登时大怒,指着白阳破口大骂,嘟着嘟嘟的嘴,眼泪儿巴拉地怒视白阳。 漂亮!大姐握紧了拳头,好不畅快。我玉女苑是什么地方,天下二阁之一,六大修仙门派之中与北斗星辰阁并列的存在,竟然被你这古怪之人一夜连闯两次,若不是有大姐的信,我早收拾你了。再者,有事儿明天说不行, 大晚上的擅自推开两个姑娘的门,知道什么叫规矩礼貌吗! 大姐扶了扶小丫头的后背,她是玉女阁的大姐,何等玲珑心思,早看出这白阳极其喜爱小丫头。虽不知缘由,但是大姐确定,这小丫头是白阳的死穴,别人冒白阳有被招人烦烦的风险,小丫头一定不会。 果不其然,白阳站在门边,搅动伞风,关上了木门,脸色不是一般的黑。 只见他低着头,摆出了一副认错的姿态,一手举着停下了的伞,一手揣在衣兜里,咬紧了嘴唇走到近前。 小丫头瞪着白阳,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气恼样子,更显楚楚可怜。 花篮前,白阳忽然抬起头来,哀叹一声,突兀地冲着小丫头努了努嘴。白阳转变得平静而又自然,正是因为这平静,大姐和小丫头出现了一瞬恍惚。如此低落,莫不是要送礼物表达歉意?大姐口中的招人烦开窍了? 大姐可是知道近日扬州城内又是有人丢东西又是有人丢墙,香满楼甚至丢了一楼的酒,所不是有人压着,定然是乱的一塌糊涂,而那嫌犯,除了面前这人还能有谁? 小丫头毕竟是个孩子,没有大姐想的那么多,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白阳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生硬地扬了一下双边唇角和两边眉梢,掏出了自己的右手放了一些东西在小丫头的手心上。 “我的住宿费。”他一本正经地说,说完还不忘转头冲着小丫头眨了眨眼。 小丫头脑袋正迷糊,呆滞地看着手里的冰。大姐困惑地看着这一幕,呆住了。这是什么礼物? “好吃,可以尝尝。”白阳一脸平静,用力地点了点头,只为让小丫头和大姐感受到真挚。我一飞冲天的英姿定然被人用术法隔绝了,小丫头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吃。这么好的东西,怎能浪费呢 出乎预料,小丫头并没有动。白阳见小丫头不动,皱了皱眉,怎么不吃呢,于是又郑珍而重之地捡回了一块儿放回兜里。 “诶呦,好凉!你这是什么啊!”小丫头被白阳搅得糊涂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已经在手心里了,几息间小手就被冻得通红 她立即用双手捧着冰块儿,提气护手,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里顿生疑窦之色,总觉 得招人烦说的什么地方不对。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哪怕是没长大的女人,小丫头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狡黠地盯着白阳。 大姐闻声回过神来,睨着那冰块儿,眼中光芒明暗不定,清清嗓子,徐徐开口道: “阁下,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不对,什么费用?”大姐认出了冰块儿的宝贵。这冰乃是玄冥冰,只有冰冻州才有的寒冰,虽然不知白阳用了何种办法将冰块儿中的森然寒毒散去,只留下的阴冷寒气,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冰仍是宝贵的炼丹材料。 正自胡思乱想间,‘住宿费’三个字,闪电般将她劈醒。 “我要在这里住店。”白阳面无表情地说,向玉女楼的后院看去,想要住后楼的野心昭然若揭。 “招人烦,我们玉女苑不收留外人!你走开。”下丫头伸手想要把白阳推出去,她已经知道了白阳想要来欺负花红姐姐,大姐不允许她帮花红姐姐。她窝火着呢,这个怪人还要住进来,那怎么行。要是你总来吵我的美梦怎么办! ‘哗啦啦。’惊怒间,小丫头松了手,冰块儿掉了一地。 “你收了。”白阳伸手按住下丫头的脑袋,他的胳膊比小丫头长,小丫头气呼呼地要打白阳却够不到,龇牙咧嘴地乱叫。 白阳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刚刚碰过那些冰,轻轻抬了一下手。小丫头丫头还在叫嚷,他咧了咧嘴角,又用力按了回去。 大姐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胡闹的两个人,冲着白阳翻了个白眼,说了同样的话, “阁下,我们这里确实不收留外人。”大姐把小丫头拉回到自己的怀里。她开始不放心这个宝贝妹妹和白阳接触了,原本还存着让小丫头和白阳熟识一番,为今后的修炼之路谋一份机缘呢。此时再看,大姐猛然发现,白阳哪里都不靠谱、哪里都不顺眼。 白阳转头,似乎想到了她会这样说,淡漠而平静地回答: “他也在。”他指的是风霄。他能在,他又是我的,我自然也能在。 大姐翻了一个白眼,倒是把那个家伙忘了,轻舔了舔红唇,搜肠刮肚地翻弄辞藻解释: “他...恩?”余光里,白阳突然冲着她努了努嘴,又看了看她的手。 下意识地,大姐伸 出了手,白阳掏出了揣在兜里的右手,拿出刚刚收回放回的冰块儿,轻轻地放到了她的手心。 “你也收了。” 大姐确定了,白阳是真的喜欢小丫头。因为小丫头有一捧,她,只有一块儿。 —— “你...要做什么?”风霄看着花红将一盆盆地花摆到床边,疑惑地问。花红也不管他,菊花原本放在屋外回廊上。今夜,她哪还敢把花再放在那里。 “有偷花贼,就是那个贱人对不对,我好不容易养的花,那个贱人,下次再见,一定没完!”花红气冲冲地对着风霄说。 风霄愕然,噗地笑了,他对菊花本没有特别的喜爱,今时今日对于菊花的认知全部来源于那座平凡小山上的一朵柔和的金黄和花红对于菊花的喜爱。若不是因为花红,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和菊花接触,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再推动他远离菊花,仿佛于他而言,菊花是什么危险的物品。 风霄摇头,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花红说的,他清清嗓子,柔和地安慰道:: “放心,白天来了,今夜应该不会来了,我回去了。” 风霄看了一眼花红,又看了看床头菊花。 花美,人更美,不知楼外月圆月缺。 如此一瞥,转念一想,风啸不禁心中泛起情思绵绵,匆匆向外走去。他和花红虽是恋人,却还没有成亲,自不可能留宿在花红的香闺。 想着,走着,哒哒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风霄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似有一团火从心里冒了出来,令他倍感煎熬。良久,风霄咬牙拍了拍她的手背,纠结着、挣扎着说: “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花红的脸贴在风霄的背上,感受到了风霄的窘迫与细腻的心思,噗嗤一笑,撒娇嗔怪道: “白天当臭流氓,晚上倒装起正人君子了。我偏不让你走。”花红牢牢抱住他,语音故作轻佻,撩拨着风霄的心弦,容光却有一丝黯淡。风霄心痒难耐,睨了一眼窗外,微不可闻地叹息。他与花红相识两年,听弦音便知雅意,不须多言。 窗外,皓月当空,银光如瀑,清辉普照,照进怡春院内,映着金色的菊花盖上了一层朦胧的隐约。 真的是花好月圆啊!既如此, 那就不想那烦心事了,风霄奸笑,故作轻浮地说: “耍流氓怎么能和...那个一样呢,耍流氓不需要负责的...”风霄握着花红的手,阴阳怪气地说。花红知道风霄是在逗弄她,仍是气急,轻咬嘴唇,鼓起嘴巴, “耍流氓,耍流氓怎么就不要负责...我...”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说着话便羞得哽住了,羞红地低下了头,双手抱得更紧。风霄扬了扬嘴角,语气旋即欢快起来, “那便负责!”飞快地将花红的双手从腰身上拿开,而后转身将花红正面抱住,花红下意思地将头向后仰去,羞得全身火热,怯怯地低下了头,时不时偷瞧风霄的眉眼。 花红眼波含情间,兀地发现风霄的身体有剑意外泄。 风霄抱住花红的双臂仍是温柔,两眼间的情意绵绵与热情似火却渐渐淡了散了,直至转为冰寒。花红下意思地想要转头,忽地想起白天那对咸猪手,笑骂道: “一招不新鲜啦!”小女儿姿态,小拳头用力砸了风霄几下。只是砸着砸着,拳头没了力气,软软地搭在了风霄的胸前。身后寒风阵阵,花红的脸色数次变幻,最后定格在愠怒与僵硬,恨恨地支出尖尖的虎牙。 她想要吃人,风霄火气尤甚,恨不得将白阳生吞活剥。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剑意的积聚已经达到了顶峰,战意也达到了顶点。 “你,什么时候来的?”风霄衣袂翻飞,剑意不受控制地外泄,激起凌厉的剑风。 白阳来到前楼,他便想去找白阳决斗,却被花红留下了。花红不想让他独自去冒险,他只得作罢,顺便皆花好月圆下良辰美景,缠绵一下...... “我,一直都在。”白阳冷冰冰、平淡淡地说,眨了眨眼。我交冰了,谁能拦我,交完住宿费我就来了。 白阳并未用特别的功法隐藏行踪,本不应该被忽略,只是屋内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没有他,哪怕他从前楼来到了后楼廊下。他便在廊下看了会儿,见两人短时间内没有分开的迹象,且脸色潮红,该是热的不行。 于是,他出现了,拿一块儿冰,换走一盆花,而且善意地转动请油纸伞给他们吹吹冷风降降温。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孤独,花有两盆 ,可以互相陪伴了,他却只有自己。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别人的花好月圆你盯着看,非礼勿视懂不懂?风霄大声咒骂,数道剑光从体内·射出,向白阳绞杀而去。白阳稳稳地抱着菊花,在室内极速躲闪。 “把我的花放下!”花红从风霄的怀里钻出来,见到白阳的手里捧着一盆金菊,怒火如倒灌的潮水,气得花枝乱颤。床边,只剩下了十八盆菊花,和一块儿冰,天知道白阳是怎么偷走的!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急速追向那青风白影, 与那白阳胸前的一抹金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我命由我不由你 “我给你冰了。” 话音落,剑光与拳头都冲着他的脑袋击来。白阳无奈,抱住菊花,纵身向身后退去,留下一阵寒风。 “又快了!”风霄和花红先后追出去,异口同声地惊叹于白阳的速度。白阳闪出木楼不过瞬息,却已经出现在了楼顶。 风霄和花红不用做任何交流,心意相通地追了上去。青色的剑光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化为数道。剑光之中,花红和白阳化为一红一白两道残影,追逐厮杀。花红拿出了一只菱形的指尖刃,手法刁钻地攻击白阳的要穴。 “怎么这么急躁,我不是来打架的。”白阳语无波澜。牢牢地将菊花护在胸前,凝出一团血气将其裹住。然,血气裹住菊花的时候,白阳忽然皱眉瞥了菊花一眼。 风霄瞳孔微缩,手中青锋宝剑仍自不断地挥动。花红手中短刃亦不断突刺,与藏锋相互配合。与白阳不同,花红不需要躲避青光,青光为藏锋,可穿透花红身体刺杀白阳,刁钻可怖。 风霄已然动用了全力,不给白阳半点机会逃脱。白阳没有出现之前,他本想独自一人去寻找白阳决战,无奈被花红拦住。白阳为了菊花,不请自来,风霄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然,绕是藏锋诡谲,密如秋雨,白阳亦能轻松闪躲,不让一道剑锋粘身。 战至焦灼之时,风霄剑眉兀地倒竖而起,轻轻阵了一下剑身。战圈周围的空气顿时泛起青色的涟漪,向白阳冲荡而去。白阳心有所感,哒地收起青伞,便要下坠闪躲。 伞花合拢间,白阳忽感皱起眉头,歪头斜眼瞥了一下身后的黝黑之处。 幽静的黑暗之地没有半点光亮、丝毫声响,白阳的双脚蹬在一起,不再就势下落,反而腾空升起,险之又险地避了剑光。 花红轻咦,立即增加菱形短刃上的红色血气,血气变换,短刃也随之变换,有时突兀变长如剑,有时轻柔如如游蛇缠绕,阴狠刁钻。 今夜之前每一天,风霄都在养伤,凝聚剑意战意,藏锋于体内、于剑体。花红自然也不会闲着,每日修炼巩固境界,距离破除力界壁垒、进入倒海之境,又近 了一步。 白阳右臂的衣袖被血气割裂,微微挑眉。成风凌云,拳出倒海,算是个二等天才。躲闪避躲之余,白阳心神急转,点评了花红的天赋与战力,悠哉游哉,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红光突变,白阳脑袋向后一倾,躲过红蛇的尖牙,尖牙突然变长,向白阳胸口扎去,白阳脚尖轻点,在原地转出一个圆圈,如一个陀螺,随着转圈的伞飘远。 “因果总要了断,你是来找我的,不是吗?”风霄横剑一扫,一道弧形的剑光飞去追击白阳,白阳身形闪烁,躲了过去,又侧身避过花红的飞踢。 白阳正要回话,花红却猛地倒退到风霄身边。 白阳面无表情地向右方抛出菊花,右脚用力一踏,跌落进一座木楼之内,楼内一阵惊呼惨叫,数道剑斩扑空。 风霄又向菊花坠落之处挥剑斩击,白阳用苍白无血的手接住菊花,乘风翻滚连带着从三个方向飞向他的斩击一起避了过去,出现在了无人的街道上。 花红眼光一亮,咬紧嘴唇,趁此机会向前用力出了一记直拳。 力界倒海境,拳出倒海,血浪滔天,如万马奔腾。 花红的拳劲则不同,气势内敛、引而不发、势如破军、快如虹影。拳劲瞬息贴近白阳,白阳左转右转,然后怔怔地停在了原地。拳劲分散,血浪乍现将白阳合围在内,不留一丝缝隙。街道上隐有红雾弥漫,皆是花红先前攻击所留,此时一点点地向白阳聚集,组成一个蠕动的血球。 血球成形的刹那,狂风海啸,以血球为中心,震塌了数间木楼,烟尘滚滚、旋转翻腾。 嗡!街道上出现一道沟壑,沟壑闪光般向前蔓延,一道无形的剑光指向血浪围成的血球。风霄紧握青锋展出藏锋,藏于无形。 白阳的青伞的转数赫然超过了流光,快如静止、凝成青盾。四周血海涌动,想要将白阳碾碎,却尽皆被青光阻挡在外。 花红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两滴鲜血,亦向血球飘去,然后直挺挺地倒在风霄怀里激烈地喘息,嘴角却再无血液涌出。她进入倒海境还差临门一脚,不然,在此拳血浪之下,此战已分胜负。 花红不甘地握紧拳头,继续燃血,加固血球。 风霄挥剑后 偷偷歉然瞧了一眼紧张、虚弱的花红。白阳阴冷、平静的声音却在这个当口在血球内幽幽响起。 “没错,我确实是来找你的。”声音从血色的球里传出,闷声如鼓,压抑着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的心神。 白阳眼皮微阖瞬息,旋即睁开,将菊花捧在手心, “你是我的。”白阳淡淡道。 三个人在街边楼顶打斗,扬州城内连夜鱼龙舞,自是热闹非凡,饶是深夜,仍有人在街上走动。风霄、花红和白阳三人大打出手,毫不收敛气势,打斗声轰隆不止,吸引了许多人路人前来。 路人近前却见眼前木楼倒塌、血色弥漫,先是愣住,暗道扬州城内竟然有修士大战?不怕城内军队镇压?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心中除了恐惧哪里还剩其他?凡人围观者全部被吓得如潮水般一拥而散,只剩下隐藏其间的修士仍未退走。 玉女苑内,小丫头站在大姐的肚子上,哭丧着脸指着大姐的鼻子质问: “大姐,我们再不去帮忙,花红姐姐就要被人欺负了!”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儿嘟得不是一般地高,将手里的冰块儿当成了招人烦,捏得吱嘎脆响。 “不许去,大姐的命令,必须遵守。你,尤其不能违背。”大姐将小丫头按在了怀里,闭上了眼睛假寐,一只笔直纤长的右腿孤零零地搭在花篮边,一晃一晃,似在滑水。 “他来了,何须你我帮忙。”大姐紧闭双眸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楚的神情,有无奈也有释然。 小丫头趴在大姐怀里,瞪大眼睛瞧着大姐,作势将小脑袋搭在那处柔软所在,没敢再胡乱说话。 其时,一个灰衫青年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走进扬州城来。 这青年生得俊郎清秀,双眸微波如春风拂过,一身长袍篇篇,腰带黑白相间,生得手中折扇摇晃得不紧不慢,真是气度非凡、潇洒出尘。 再看他手中折扇,一面是词,一面是画,词是稼轩豪放词,画是一杆两枝三叶竹。 乃与道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相对应。 单看其画其诗,便知此人才高俊雅。 忽然,一道倾泄的剑光从天而降,险些击中他的折扇。 灰衫青年此行共有三件事要做,任重而道远,本就 累得摇头又摇头,哪里还经得起这等惊吓。他一个哆嗦抛起折扇,跳了老高,大呼何人如此不雅,当街舞剑,实在有辱斯文! 然,左顾右盼,无一人应声。他素手搭额一瞧,青色的剑光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未激起一道尘埃,似融入了地底。 灰衫青年抬起右手,正在空中翻飞的折扇主动飞向了他的手心。他又看向剑光消失的虚空之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摇头自语。 “任重道远啊,果真是贱法!” 街道上响声雷动,激战正酣,灰衫青年又摇了摇头,一手扇动折扇,一手拍在腰带上。 五道圆光从腰带射出,出现在扬州城街道上空,如五颗白亮的星辰。灰衫青年刷地收起折扇,轻踏而出。星辰一字排列,随他的脚步,从近及远,接连暗淡消失,坠落回到腰带之上。 最后一颗星辰坠落的瞬间、白光暗淡的刹那,灰衫青年出现在了大战的地点。 大战之地,扬州中心,灯光璀璨,亮如白昼,映出了他春风般僵硬的笑脸。 王贵也正在街上闲逛。他被白阳带走,然后被白阳扔下,只能独自一人向家里走去。 万万想不到,一会儿功夫不见,白阳便真的和人打了起来。王贵想要抱头痛哭,若是被人发现他的失职,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但他瞧着四散的碎片与楼顶三人的风姿之后,却再也也没办法移动视线。 风霄的剑、花红的拳以及白阳的速度,无一不让他心生向往。 恰在此时,血球之内,白阳如此说道: “你是我的。” “……” 街道霎时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风霄挑了挑眉,觉得哪里不对,花红的眼珠越瞪越大,几欲射出眼眶,似要放出火来把白阳灼穿: “他是我的!”花红搂着风霄的脖子大喊,似乎怕他被人抢走,气息更加不稳。风霄看着血球,感受着花红手臂传开的温热,想以这温柔的热压住内心的恶寒。然,恶寒起心中,随着血液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冷地他六神无主、魂飞魄散。 四周静谧得可怕,只剩下阴暗的角落里缓慢似无的呼吸声以及细弱蚊蝇的扑打扑打的扇动声。 空气浓了重了,天空如负重荷般低沉 。 二十年悠悠岁月,人生最好的花样年华,都是你的。是这个意思吗?我是你的因果,是你因果的载体,我的所有都是你的?风霄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似有什么缺失的东西在脑海里显现。 一道霞光从云间霄汉传来,将他沐浴在其间,光芒万丈,却只有她的母亲和一个丫鬟看见。 他没有半点关于霞光的记忆。母亲曾和他说过霞光之事,还让他以霄名。风霄相信母亲的话,但直到今日,才有了一个模糊的记忆。 花红柳眉成团、眉心生川,强行压制住内伤,警惕地看着血球,不给白阳任何可趁之机。 ‘你是我的。’似乎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 细雨夜,青油纸伞卷起青色的长发,抬望眼,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 兀的,风霄啊地爆喝怒喊!磅礴的血气混合着剑气从他的身体倾泻而出,如波涛一般席卷四周。 “我就是我!我命由我不由你!” 一声暴喝结束,风霄驱散了耳边的低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了许多,如秋风中孤零零的枫叶,残红胜血,向前飘荡,唯有握剑的手, 不颤不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万般因果皆情缘 枫叶随风,挥动青锋,斩出藏锋。 藏锋向雪球斩去,数道剑光从一剑散开,青光耀眼纷繁,从四面八方刺向血球,远远看去,如一个以血球为中心的诡异青花。 藏锋剑,一剑藏数剑,一剑连着一剑,一种颇为烦人的招式,名为剑术,实为贱术。灰衫男子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观之,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摇头叹息。 血球不错,倒可以让我休息一下。 若是花红的血球能够挡住那隐藏在藏锋之后的东西,对我而言,倒是因祸得福。 心念电转,血球遽生变化。一条条游走的青光在血幕之中游走,向白阳突刺而来。 风霄面目狰狞扭曲,终于凭一声怒喝从混沌中挣扎出来,气势再次提升,剑光也远比之前狂暴。 他想起了那道从云霄传来的霞光,霞光不是光,霞光是一个人影,虚幻的人影带着霞光降下,飘渺如仙、森然如鬼、惨白胜雪,霞光笼罩着他,他与霞光容为一体。 最让风霄心惊的是,那张虚幻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不,不用看脑海里的穿透迷雾的脸孔,只需要向前看就可以看清,那张脸就在前方不远处。 面无表情、眼无波澜。 他,就在血球里。 剑光似乎弱了,白天时,在楼内站了一会儿,风霄泄露在外的藏锋便能顺着木楼划破他的衣衫,此时的剑光看似强盛,如一面绿色剑墙般毫无缝隙,却有势无力。白阳微微皱眉,头脑有些困惑,轻轻弹了一下花盆,吸了一口抖落的菊香。 好烦,还好有菊花。 花红已经力竭,在楼顶调养内息。饶是气血不足,她也没有放松对白阳的监控,在她的血气球里,白阳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 白阳没有时间多想,青色的花瓣穿透血球围成一圈刺了进来,不得不防。 他转着伞,眨了眨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故人很多,他在回想故人的招式。 他会刀,也会一点剑,枪耍得也不错;会打拳,会雁凌云,也会观海潮。 然而,现在,他的手里没有刀,没有剑,也没有枪。 炼体境使不出他的拳劲,雁凌云没有办法突 破血球,观海潮没有海。 白阳睁开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 风霄耳边回荡着四字,‘你是我的’,声音悦耳如银铃。奈何,悦耳悦心,悦不尽心中悲哀凄婉。二十年年匆匆过往,宛如黄粱梦醒,都是为别人活的,最好的青春年华,虚幻成空。记忆、情感、恩仇、亲友......全部是别人的因果。 悲苦沉闷如此,风霄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他需要发泄,他想要挣脱命运的锁链,尽管那双锁链束缚着他的双手双脚、尽管天地之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将他吞噬在其间。 街道上,王贵恍然,那女子红袍试样和那个坐在花篮里的女子一般无二,定也是玉女苑内的女子!她才是花红。 王贵咧嘴笑了笑,心里一块儿巨大的石头落了地,脚步轻盈地向战圈走去。 激战正酣,城内巡逻的官兵已经循着声音与剑光逼至近前。 “不好,他要突破了。”正在调息的花红突然大惊失色,猛地站直,双手结出拈花指印加固血球。 奈何,一只温柔的手便按在花红的香肩,让她动弹不得。 血球涌动,一道接着一道的弧形凸起从血幕上出现。 血球一点一点地被撑大,变得松弛、薄弱。 ‘空空空!’血幕中传来闷响,如暮鼓晨钟。 ‘哒!’一把青油纸伞出现在了街道上空。 声音再起,却不再沉闷。细一听,不是鼓,也不是钟,血球破后,琵琶声起。 ‘哒!’一把青油纸伞散成无数把,层层叠叠地围绕在白阳身边。 所有的伞都在转,飞快地转动,伞风青风,连成一片,青色的风席卷整个街道。 伞风成盾,破开藏锋;青风成刃,割裂、磨蚀了花红的血幕。 花红摇晃倒地,这白阳竟有这等奇妙招式,恐怖至此,如何能赢? 白阳捧着菊花,站在伞里风中,冷眼看着风霄,如果可以,他不想用这招打破束缚。 但是,他的手里,只有一把青油纸伞。 他便用了伞。青油纸伞转成数朵伞花,血球破了,他的眉头也皱成了花。 “我……”白阳的脸色白如膏灰,仰头望向天空,冲着那两朵阴云喝了一句。 慕然,一阵钻心的奇痒与割裂的痛感,从他的脚 底钻进双腿,又由双腿钻进脊柱!白阳如遭霹雳一般僵在了原地。 声音因这突来的痛感戛然而止。 楼顶,风霄按下花红,平静地,提剑冲了上去。 青光青伞交错,一把伞接着一把伞碎成虚影,最后只剩下了白阳手里的一把。 白阳强忍钻心疼痛,当即与风霄战成一团。剑光带着剑风,剑风肆虐,青伞借剑风转起青风,白阳趁机乘风躲避,向远处逃串。 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明里暗里,强者弱者,四散在周围。 守城兵开始驱散人群,不光是凡人,低境界的修士也被驱散。只剩下角落里与天空中的强大修士,灼灼地看着。 灰衫青年也在其间,他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灼灼、眉心成川,走走停停、闪烁其间,死死地盯着白阳。 “怎么还追个没完了?”为了突破花红的束缚,白阳几乎被掏空了气力,内虚体乏,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心也越来越烦,只是拿盆花而已,至于吗?白阳想着,风霄再次近前,凛冽的寒风忽起,将血腥的气味消散。 白阳的速度慢了,他受伤了,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珠。 他没有防住那道无形的藏锋,藏锋从地底钻进白阳的身体,割裂他的身体。 然,白阳咧了咧嘴角,藏锋剑很强,说明他日后能更强。 “都是我的。”白阳在心里嘟哝,想要得到风霄的藏锋剑法。 风霄情况亦不容乐观,他斩出的剑越强、反噬便越强,需得一面战斗一面压制反噬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然,三人中,伤得最重的,却是花红。她强行以排山境动用倒海拳,导致血气亏损不足。而且,她以修行轻功为主,并不擅长蛮力。她用了燃命的秘法,拼出倒海一拳,却没料想,没困住白阳,反倒伤了自己。 看着白阳抱着那盆菊花,有一瞬间,花红觉得,白阳才是真正的爱花如命。 如果可以,她不想伤害喜欢菊花的人。 然而,白阳想要伤害风霄。 故事中道士曾说:你命不由你。 花红想的是:他的命必须由我! 颤颤巍巍地在楼顶坐直,花红强撑着身体,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结出两道兰花指印。 红影残影在空中荡漾 ,再此次连成一片红晕,组成红色的光幕,从空中向下压下去。 白阳闷哼一声从虚空闪现,青锋宝剑直刺到白阳胸前,白阳侧身翻转躲避,调动气息构筑屏障防御。他虽然只是炼体境,但是曾经是力界的修士,虽然不能引动天地灵气,但可以构筑起简单护盾。 恰在此时,剑上的气乍然扩散,青锋剑一瞬间扩大数倍,不用翻转剑身横扫,也不用收剑再刺便能伤到白阳。 白阳神情微凛。风霄一剑来得最是可怖,剑气是由剑意凝聚而成,哪怕蹭到一点都会受伤,甚至被伤到神魂。单是剑风之中便潜藏着凌厉的剑意,令白阳感觉到了危险。 而在街道之上,剑气卷起的青风,令许多围观者受了池鱼之灾,有人被震得吐血,有人摇晃不止,更有甚者眩晕倒地。 灰衫青年摇了摇头,折扇扇动的速度快了几分,柔和的春风从扇面吹起,与青风相撞,互相磨蚀无形。 白阳正要退开躲避风霄剑气,花红看准时机,素手一挥,血雾缠绕,减慢了他后退的速度。 风霄借势横扫,不用横扫便能伤敌,此时横扫,威力更强。 白阳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变换,他挑了挑眼皮,躲无可躲,便不躲,只是调动气势防御。血雾凝成气柱与青锋一起向白阳撞去,白阳挨了重击,炮弹似地砸进了高楼里,几道人影从楼内急略而出,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滚滚烟尘之中,白阳起身,嘴角轻扬。菊花被他护在胸前,一瓣未落,释然间,一滴血珠突然从他的嘴角滑落,白阳下意思地想要伸手接住。 突然,菊花动了动、抖了抖,白阳停下了,皱了皱眉,这一次皱得最深。他的心脏霍地缩紧,没由来地感受到了危险。 与此同时,风霄退回楼顶,和花红相互扶持着抱在一起,风霄再也压制不住反噬,如柱的鲜血喷出,急忙退回楼顶打坐调息。 花红警惕地看着烟尘,为风霄护法。 转念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一盆菊花突然从烟尘中爆射向花红和风霄,裹着气膜,纤尘不染,灿若骄阳,。 菊花突出之前须臾间,风霄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白阳身体,兀的一顿,紧紧咬住嘴唇 ,虫咬鼠啃、万剑凌迟、剜心蚀骨的疼痛从双腿和脊柱向全身蔓延,让他动弹不得。 空中,金灿灿的菊花、金灿灿的光,给趁机压抑、灰尘血气青光夹杂的街道增添了一抹艳丽色彩,花红惊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这菊花是她的,是她的二十盆菊花之一。 菊花竟然不是在白阳的怀里!因伤倒在楼顶调息的风霄霍地睁大双眼,脸色瞬间惨白如雪。金灿灿的菊花飞在空中,其中一片金瓣沾染的一滴血珠,兀地被一道青光淹没。 踉踉跄跄、摇摇晃晃,风霄爬向花红,想要大喊提醒,喉咙兀地涌起一口腥甜,一时间提不起丝毫力气、发不出半点声音,更别提拉住花红。 一思一念,心念具灰。 今日的战斗,大开大合,他用剑斩杀,花红扰敌困敌,彼此配合,连伤白阳数剑,且藏锋一剑。 然而,风霄最后的杀招是这盆菊花,他的剑道名为藏锋,剑法藏锋,可藏于万物。他距离藏万物还差些火候,可是在战斗中将剑意藏在花中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而且,他的剑早在今夜之前便在花中藏锋,剑锋倾泻,不是宣战、也不是水满则溢,而是藏锋于菊。 战斗停下,只要白阳伸手触碰菊花,菊花中凝聚的剑锋,便会爆射出来,重伤白阳,甚至击杀他。 然而,白阳发现了,哪怕被藏锋钉在原地,白阳依然抛出了菊花。花红伸手去接,藏锋,伤的便会是花红。 风霄追悔不已,万念俱灰地从楼顶扭曲着摔下高楼。花红纤细的手指在泪光之中接近菊花。 风霄知道自己藏锋剑的威力,也知道自己在菊花中藏了多少锋芒。 更清楚,花红,挡不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一杆两枝三叶竹(上) “哎,何必。” 风霄心胆俱寒之间,一声叹息响起。叹息声响在角落,比那窸窸窣窣的扑打还要微弱,除了发出声音的人,再无人听清。 灰衫青年摇晃着折扇观战许久,徒叹奈何,大摇其头,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叹息声又起,风也起,三叶竹忽地少了一叶。在众人的疑惑声中,一片竹叶兀然出现在了花盆之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千片万片,将菊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没有人看见墨竹叶从何而来,因为那人于叹息之中,走进了角落。 风霄强撑着抬起头来,黯淡的眼孔陡然放光,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希望。可当看清那墨绿竹叶之后,风霄双忧郁的眼眸又暗淡了下去。 风霄第一次怨恨自己的剑术,惨笑泣流。 一片竹叶,防不住他的藏锋。菊花中的藏锋与之前战斗中的藏锋不同,菊花中藏锋霸道无匹,藏与放,只有一瞬,是一击必杀的杀招。 明知道花红爱菊如命,我却借她最喜欢的事物当暗器伤人,实在咎由自取。风霄想着,兀然惨笑。 “原来那个道士说的因果是在这里。” “慎之重之,呵呵。” 惨笑声中,长枪银光闪闪,指着正在对战的三人。 守城兵已经站在街道两端守了许久,满腔怒火随着扬州城内连连损毁的街道和倒塌的木楼熊熊燃起。 扬州城是天下名城,从没有人,哪怕是修士在扬州城内像今日这般大打出手。 他们是守城兵,守的是城,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毁城。 若非有令阻止他们上前,他们早已上前镇压作乱的人。一众守城兵握住兵刃的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颤抖,怒火冲天。 路边的围观者迫于守城兵的威势不敢近前,却也不愿退远,死死盯着乍现的菊花和包裹菊花的墨绿色的竹叶。单是墨水竹代表的人,就已经让围观者心潮澎湃。 ‘砰!!’兀地一声巨响震天,青光刺眼四散,流光漫天。无数道剑锋从菊花里爆射而出,如烟花四射,割裂了一方虚空、击塌了数栋木楼、碾碎了一片街道。街道上青色的石砖被压成齑粉 ,齑粉和血气、剑气、纷飞的木屑混杂在一起。 空气混浊暗淡,视线受阻间,人影在一片浑浊、狼藉中四处逃串。暗流涌动,只有一个低矮的茶馆,夹在两栋高楼之间,避过了剑光,孤然而立。 弧形的青光连成一片光幕,美则美已,只是颜色单调,只有青色,比之真正的烟花少了一丝绚烂,多了一份优雅和狂暴。 青色烟花之中, 一个人影从空中垂直落下。 一颗沙粒飞向垂直落下的人影。 一片墨绿竹叶飘向飞向垂直落下的人影的黑色沙粒。 沙砾很小。竹叶也很小,缩成了沙粒般大小。 风霄看着从空中落下的白衣人,说不出的诧异和惊疑,如被一道闷雷劈中了似的僵硬在了原地,又似陷入黄粱梦中浑然未醒。 剑光四散,扬州城上空出现一片青天。除了落下的人影和扬沙的人,无人注意到接近人影的两粒沙。 变生肘腋、波折不断,花红看着炸裂成了粉尘的菊花,怔怔地呆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刚刚,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冰凉温柔。花红抬着头,转向风霄,想要从风霄那里得到答案,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的答案。 头转到一半,忽见黑光流转,花红身子一顿。一粒墨黑的沙拖着黑色的沙钻进了菊花的粉屑里。 花红转头时,那光又敛进了沙粒里。 能够抢在花红的前面接走菊花的,除了同样会雁凌云的白阳,还有何人。 雁凌云、凌云雁,天涯海角咫尺间,白阳还做不到天涯海角咫尺间,楼上楼下也不是天涯海角。 于是,赶上了。 花是白阳扔出来的,又被他抱走了。 烟尘、轰响、吵嚷、惊叫如决堤的山洪爆发出来,王贵看得真切,白衣人用了那日晚上用的腾云之术升到了空中。 踏着地面上的寒冰,王贵在众人陷入惊诧的瞬间,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稳稳地接住了白阳。 他只是炼体境,接住从高空坠落的白阳,胳膊一阵剧烈疼痛,脚底板踩在冰凉的地面而被冻得刺痛发麻。 他听到了两声自己发出的声音,一声闷哼,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 ‘哒!’青油纸伞从空中落下,稳稳地搭在 了王贵的肩上。 他很诧异,也很羡慕,同样是炼体境的白阳,怎么能够同时和风霄和花红两人对战而不落下风? 他没有看见,白阳的白衣之下,尽是惨白,毫无血色。 守城兵见状立即上前围住二人,王贵不为所动,看着没有表情但是呼吸微弱的白阳紧张地问: “前辈,您没事儿?” 白阳的眼睛一直睁着,仍是没有波澜,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扬了扬嘴角,轻声道: “你是对的,又错了,他们有两个人。”白阳向楼顶的二人瞥了一眼,两个人打不赢啊。他又想回头看看,奈何没了力气,只好作罢。 “前辈,必须打吗?”王贵在困惑惊异之中问,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想知道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得。 白阳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王贵为什么这么问。他没想在今天打,也没想在城里打。城里窥探他的人,太多。 我只是想去拿盆菊花而已。菊花碎了啊,太可惜了。 “帮我说。”说完,白阳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宛若成为了一块儿冰雕。 守城兵见王贵和这名疑似的犯人相识,面面相觑,迟疑地站在原地,只是围住他们二人,并未拘捕。 说什么?没头没尾。 王贵想要挠头,可是双手抱住了白阳没有办法伸手,苦思冥想白阳想要他代传的话。 街道上吵嚷声再起: “果然是雁凌云,西南玉女阁也来参加华山派升仙大会?” “只是这二打一似乎有些不讲道义!” “什么道义,您没看见那个男的,用的也是雁凌云。” “莫非雁凌云秘法被盗了?” “……” 华山派的升仙大会是近来修炼界最大的盛会,风霄等三人的战斗也被围观者当成了与升仙大会有关的争斗。 不知为何,听着这些人的话,王贵脑中忽有灵光乍闪,猛地抬头看向了花红和风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一杆两枝三叶竹(下) 风霄名气极大,王贵是听过的,花红他只见过一面,虽然不是这个花红。 王贵在吵嚷声里看向花红,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明快、低落和恍然。 西南玉女阁那等庞然大物,于他而言犹如不可攀登的高山,他不敢多想,怕想多了会不敢说。 他说了,声音很大,街道上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想起钱袋里的冰和胸前的柳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前辈被吓得半死。 王贵有些怕,但还是说了: “我的前辈说了,五日后,他约你在城外单挑,是个爷们就别躲在女人身后。我听前辈说了,他有东西放在你这,既然你不想还,那就打一场,谁赢了归谁!” 王贵连珠炮似的将一串话说完。街道上的围观者和官兵齐齐地望向他,怔住了。 卧槽!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人,敢质问西南玉女阁的人,看着修为不高,只是炼体境的小修士,难道是世家贵族出来历练的公子?围观者上前凑热闹,自然知道热闹在哪,饶有兴趣地看向花红,准备看花红发飙,教训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王贵不知道,因为这一声大喊,许多人注意到了他这个不知名的小修士。 混乱之中,一片墨绿色的竹叶,轻飘飘绕着围观者的腿打着旋穿过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它贴在了白阳的后背上。有人看它的时候,它便变成墨水,四散到空气中隐去了影踪。 大战结束,烟尘渐息。狼藉之中只有一楼独立,孤楼之内只有一人端坐,灰衫青年坐在孤立的茶馆内静品香茗。 他的折扇摊在桌面上,朝上的一面,有一杆两枝,竹的一杆两枝。 竹没有叶,光秃秃的。灰衫青年看着光秃秃的竹,很不适应,摇了摇头。 一杯茶下肚,他淡然一笑,如春风拂过。一颗沙粒拖着另一颗沙粒飘进了茶馆,轻轻地落到了折扇上。 折扇上的竹多了一叶,桌子上多了一颗小小的沙粒。细一看,沙粒不是沙,而是一颗小虫,黑色的甲壳里上有三点血红,两点在上,一点在下。 灰衫青年看着小虫、看着竹叶,又突然转向窗外,挠了挠头,似乎在期待什 么。 “哎,何苦呢。”他苦笑着摇头。两点红光突然亮了起来,黑色的甲壳倏动,向黑暗的角落里飞去。 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碰撞声,木凳跌倒,一个黑色的人影向小虫疾飞略去。 灰衫青年不再摇头,右手在桌面上一顿,茶杯裹上血气冲向小虫,左手则轻轻地将折扇翻了一面。 “你!”惊慌怨毒的声音中隐有畏惧,黑影翻身而去。碰撞声再起,木屑四溅,一道熹光照在了灰衫青年噙着微笑的脸上。 笑意一直在,和将明未明的黎明一样,微冷。 —— 白阳睡了,睡得很沉。王贵觉得他很重,抱着很累而且咯手冻手。喊完话,王贵有一些后悔,他的声音太大了,铿锵有力,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这是习惯,改不了。 好不容易从战场捡了条命回来,凭借些许军功当上扬州城守城兵队长,这下子也许真的要没了。 王贵有些失落。然,他知道,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帮前辈喊话。 出乎众人意料,花红茫然地点了点头,向黑暗中的角落瞥了一眼,转身抱着受到反噬、即将陷入昏迷的风霄向玉女苑冲去,消失了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花红确信了,白阳比她更喜欢菊花。 守城兵感受到了王贵的决然,不明所以地分成两排让出一条路,同时将一些想要趁乱对白阳不轨的修士挡在外围。 其中三名想要尾随王贵,模样奸猾的小修士不等反抗便被数把长枪贯穿。 鲜血染红了街道,将蠢蠢欲动的宵小震慑离场。 安静之中,王贵抱着白阳回到了他的小天地、一个两头堵死的胡同。 抱着白阳翻墙几乎耗光了王贵的所有力气,他坚持不住,把白阳放在了桌子上。 ‘咔嚓!’桌子塌了。王贵挠了挠头,俯身把白阳摆正,又替白阳合上风衣。 “前辈果然是前辈。”摆弄白阳的风衣的时候,王贵赫然发现风衣上的裂痕,已经消失了,且没有丝毫缝合的痕迹。 清风拂过,他看向角落里的青影,拿起青油纸伞,打开盖在了白阳的身上,而后,坐在椅子上用力揉了揉自己麻木的脚。 —— 街道上,战痕未退,第一缕曦光打在凹凸不平地街道上。 灰衫青年站在曦光里摇头叹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他抬脚踩了踩地面,咣咣咣,又摇头叹气;蹲下,伸手摸了摸,转身洗手,又摇头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无奈中,他又摇头叹气。 守城兵已经将所有围观的人驱散开去,场间只有这位身着灰布长衫、手持折扇摇头叹息的公子一人。 两个士兵闲来无事,站在不远处盯着他消磨时间,赫然发现此人已经摇头叹息数十次。 灰衫青年看得真切,那个白衣人一飞冲天如惊鸿,在地上留下了这块儿冰。 这冰寒气凛然,煞是不凡。他却碰都不想碰,太恶心了。每次伸手研究这冰之后,他都会要来清水好好洗洗。 有两个士兵好奇他在洗什么,上前看了两眼,却发现冰边上的水盆中的清水仍然是清的,没有脏。 “我的宝贝被冻住了啊。” 他想起师傅说过的话: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就收不回住手呢。 好巧不巧,那冰冻住了他的墨绿竹叶。竹叶已经散成了墨,墨就冻在冰块儿里。 左想右想,想不出办法,灰衫青年无奈地收起折扇,生出些许挫败感。他四下望了望,向一名领队模样的士兵走去。 两人似乎商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领队连连点头,对着灰衫青年恭敬地行了一礼。灰衫青年还礼,而后走回到冰块边上。他紧了紧黑白相间的腰带,把折扇插在腰间,迟疑着弯下腰, “哎,实在不雅、不雅。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啊。”他摇了摇头,抬脚跺了跺,烟尘轻起,冰块儿和地面剥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弯下腰,他将冰块儿抱了起来, “呀!好重好硬好冷!”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他累得涨红了脸,向鲜有人至的街道走去。在他的前方,飞着一片墨绿色的竹叶。 他腰间折扇上的翠竹,只剩下了一杆两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章,君子翻墙不让看 “我要插手吗,我的扬州城不能乱。”额上一字刀疤变得更长更细,鲜活如蛇,骇人的游动。 “将军稍安,与他有关的事,还是无为而治的好。不过,老头子我有一句话要奉劝将军。这菊花茶可不好喝啊,菊花是金色的。”干枯的老者伸手将一缕清新的茶香挥到自己的鼻孔里,沉吟劝说道。 “所以,太阳没照到我这里之前,我们只喝菊花茶。”茶香弥漫,一字刀疤轻快跳跃起来。 —— 玉女苑内,清香四溢,尽是菊香。 对不起。 这是风霄醒来之后对花红说的第一句话。 真的对不起,这是第二句话。风霄低垂着眼皮,嗓音沙哑。 他以菊花作为暗器伤敌,花红喜欢菊花,那盆变成暗器的菊花险些伤了花红。 秋千微颤,风霄想着这些垂下头,坐在上面休息。花红站在风霄身后,转着青油纸伞,青伞转,轻风起,风霄随着轻风晃动。他的姿势很不雅观,侧着身体,双腿叉开坐在木板上,烂泥似的靠在锁链上,没有花红荡秋千时半分的优雅怡然。 看着比往日少了两分金黄、闻着比往日淡了两分的菊香,花红平静地回应道: “对不起,我没有帮到你。”这是花红对风霄说的第一句话。 “如果你出事了,我要菊花做什么。”菊花虽好,若无人共享,少的便不只是两分香味。她坐在秋千上荡过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捧的是菊、等的是人。她生命中最美的时光是与风霄一起种菊养菊、一起打着青油纸伞荡秋千,而不是抱着菊花孤芳自赏。 一盆菊花变成二十盆,花红想要的却不只是二十年。 风霄有他的对不起,花红也有的歉然。初见之时,花红曾信誓旦旦地言称要帮助风霄打走来找风霄的人,如今她却成了他的负累 她的俏脸病态未消,想到此处,脸色更显苍白,唯有看着风霄的时候,才能露出怜惜的笑。 风霄抬起疲惫的眼皮睨着花红的脸,轻咳一声,没有吐出鲜血。他紧咬着牙关,将翻滚的热血咽了回去。此时的风霄宛若病入膏肓的暮霭老人,昨夜的战斗对于风霄,冲 击太大。 修士修炼,最怕心魔,那一盆菊花,很有可能成为风霄的心魔,很有可能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使用藏锋剑。 风霄瞥见一丝精光滑过,轻轻偏头瞧着她,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风霄语音轻颤,虚弱到了极点。花红是血气亏损导致气虚体乏,风霄却是被反噬造成了重伤。那云霄上降下的霞光,犹如命运的锁链,束缚住风霄想要逍遥的灵魂。 “我陪你,所以你也要陪我,你一定要没事。”强忍住泪水,话语有点女孩儿特有的任性。风霄听之,倍觉温暖。 青油纸伞转动的慢了,伞风柔和,秋千荡得更加柔和。 “好,我答应你。”风霄很累,身心俱疲,答应得却很快,很坚定。 他昏迷之时,眼前反复闪现三道身影,一道从云霄带着霞光出现,如仙似魅;一道从白色的天空落下,面色如冰。 最清晰的是一道红影,红色短发、红色的长袍,红脸微笑。 “倒底是怎么回事呢?”风霄随着秋千荡漾,暗自疑惑地瞥向东方,又看向南方。如果能够转身,他还想向西方看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住在这里?路呢?难道要翻墙?”灰衫青年抱着寒冰块儿摇摇晃晃地走到扬州城内一处僻静的角落。 他顺着竹叶的指引来到此处,却遇到了一面墙。他抱着冰,站在墙下迟疑了许久,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想要绕道。 可是,走过去一看,另一面也有一面墙。 两面都是墙。 他很无奈,于是细心感知一下,原来,他需要跳墙。 他轻轻地把冰块儿放在地面上,摇了摇头,迟疑了。 他是一个君子,君子怎么能跳墙,怎么能行如此不雅之事? 所以,他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身后没有人,只有墙。他倒退了两步,然后向后蹦了一步,跳过冰块儿,弯下腰,伸长脖子仍然注视着前方,生怕被人发现他跳墙。 没人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抱起冰,准备倒着翻墙。 可是,他忽略了,墙后也有人。 “小子,一个炼体境的小修士竟然敢拦我们,有多远滚多远,这人不是你能碰的!”一个全身肌肉如铁的壮汉 冲着王贵恐吓道: “现在离开,留你一命,如若不然,割了你的狗头。”壮汉身边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指着王贵,蔑视地说道。 炼体境修为的修士,在力界修士眼中,只是比寻常凡人身体强壮一些的凡人,只是蝼蚁。 让这两人气愤的是,就是这只蝼蚁,死死地护住白阳,一步不退。 两个力境修士虽然不惧王贵,但也不敢轻敌,只因王贵身上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王贵的修为弱,气势却不弱。他此时的模样,白阳没有见过,与他一起守城半年多的守城兵也没有看过。他手握着双刀,一刀前指,一刀反持,半蹲身体压低重心,宛如猛虎一般盯着眼前的两只猎物。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上过战场,那是与妖兽的战场。和那群畜生大战,不能怕,怕了退了,你就被吃了,他们一队五十人,除了他,都被吃了。 此时,他要护住白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护住他。早上的时候他离开胡同,回家穿好衣服拿好钱袋,而后去了香满楼。 他用了所有的积蓄买了香满楼的四个菜——和白阳那天夜里请他吃的菜一样,酱猪蹄、溜肥肠、笋尖脆藕还有糖醋里脊。 不是用冰换的,而是买的。王贵站在老板娘面前,想了许久是掏冰还是掏钱,最后还是觉得掏钱更稳妥一些。 那个老板娘太吓人。 积蓄花光了,他有点心疼。不过,看着那被损毁的街道,他便知道,自己不能留在扬州城了,实在太失职了,恐怕连一个普通的兵都当不了,还是自己离开的好,没脸赖着。 离开前好好吃一顿,就当是为自己践行了。 上过战场的男人心大,虽然不舍,却也不会无意义地伤心留恋。 只有胸前传出的清香,让他有些神伤。 白阳、风霄乃至花红都不会想到,他们的战斗对于普通人的影响有多大。他们是修士,体会不到。 王贵提着食盒往回走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杀了他!这小子是个小军官,被人发现就坏了!”这两人见识到了白阳的身法,认出了那步法乃是雁凌云,天地间排名第一的轻功。而白阳深受重伤,完全没有反抗 之力,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得到雁凌云的机会。 他们虽然不敢小觑王贵,却也不会被拖延时间。迟则生变,若是被守城兵发现他们在此行凶,那三个被长枪贯穿的小修士的下场近便是他们的下场。 话音落,长剑破空刺向王贵。此人不敢动用剑气,怕被巡逻的兵士察觉,用的只是剑招。 王贵面不改色,左手中反持的阔刀从体侧斜向上划过前胸,胸前火花四射,砰地闷声响起,剑士的剑被挑到了空中。 紧接着,王贵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向前冲出去,幽暗的刀光爆闪,狠狠地斩向剑士的脖子。剑士大惊,因为只是用简单的剑招,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却也没想到炼体境的小修士可以轻易格挡开去。 王贵的力气竟然比他还大,他被惊得冷汗直冒,倒退至挡住小胡同的另一面墙的墙脚下才停住。 正在这个当口,一个红色的拳头裹着淡淡的红晕向王贵胸前击去,这拳头竟然比那剑士的剑还要快。 这人看出王贵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可是,你仍是人,不是仙!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动用了排山境修士的些许力量,以求速战速决。 ‘砰!’王贵横刀在胸前,用刀身挡住了壮汉的红拳。 可是拳劲太猛,他承受不住,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猛地撞到后方的高墙。 又是一声闷哼,胸骨断裂数根。 王贵疼得全身抽搐,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梗了梗脖子,仍是猛虎似地盯着眼前的两人,气势更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以后爱菊如爱你 王贵的身后,确切地说,是他身后的墙后,灰衫青年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他本站在原地纠结着摇头又摇头,脑中所想的全是斯文与师门。墙后突兀的撞击声惊得他打了一个从头到脚的激灵,险些大叫。 “帮忙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他轻轻嘀咕着,暗想这算不算多管闲事。敢在疯子将军的城里惹事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岳武弯弯的眉眼散发出了饶有深意的精光,不自觉地将后背贴在了墙上,侧耳偷听,做贼一般。 王贵神色凛然,急忙提刀格挡。就在他擦血的功夫,长剑冲着他的眼睛刺来,而在剑士之后,一个红色的拳头向王贵的心脏迫近。 这两人不想继续浪费时间,雁凌云的秘法诱惑力太强,谁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打这个人的注意,如果这时有人来抢,可如何是好? 实际上,只有他们两人,以及一个不是为了雁凌云的人来到此间。旁的人,是断不敢在扬州城内闹事的,因为扬州城内的将近,不但在战场上杀敌拼命发疯,在南疆出了名的护短,时常为了自己的兵发疯。远的不说,就说近前,约莫半年之前,江南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一个地痞恶霸纠结一帮混混打断了一个退役老兵的腿。 第二天晨曦未至,小镇幽静的街道上赫然躺着一百个缺了双腿的人。除了行凶者之外,凶徒的家人,也没有逃过不知名的刺客的袭击……神奇的是,那小镇距离扬州万里,距离北疆防线更是南北相望,还真的想象不出朱将军是如何办到的…… 王贵倒吸一口冷气,将气势提到顶点,将两把刀摆正,准备齐出双刀,将两人逼退。然,看着泛着红晕的剑与裹着红晕的拳头,王贵知道,即使这一次能够逼退,下一次...... “不,没有下一次了。”他双目一怔,突然在心里悚然叹息。拳头上的红晕陡然加深,壮汉的笑容狰狞在王贵的眼孔里。王贵有些怕,谁不怕死呢? 但是他仍旧要打。 只是脑子有些混乱。 脑海之中闪现自己人生中的遗憾、自己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以及一缕清香。 皑皑白骨、 猩红瑟风, 战马嘶鸣、雷鼓如洪, 惨血漂橹、伊人如梦。 …… 王将军说的对,原来真的有走马灯?王贵用力挥刀,于迷乱中做出最后的挣扎。 他想要重听战鼓雷鸣,重闻伊人红妆。 在猩红瑟风中策马啸西风! 刀剑近前,无情地斩断王贵的神游。 王贵突然看向那把青油纸伞,确切地说,是伞下的人。 白阳,也是他的遗憾之一,到头来,还是没有救下。我这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看着想着,扪心发问,一道白光闪过,细如发丝,像白线,又似一根华发,贴着墙角飞向青油纸伞。 已经不报希望的王贵愕然瞪大眼睛,不懂哪里钻出来一根白线?为什么会有白线?前辈的衣服可是没有线的啊? 兀地闷哼一声,胸骨碎裂,鲜血喷涌。 王贵中门大开,险而又险地挡住了刺向脖颈的剑芒,却被壮汉红拳打个正着。 ‘当!’剑芒升空,又转折落下。 声音的来由却是一把阔刀和细线撞击在一起,细线弯曲顿了一下,阔刀则飞到了空中。 王贵狐疑,一根细线咋这么硬呢? 剑士右手接剑,左手成爪裹着血气抓向王贵的喉咙。 当是时,壮汉兀地向后斜瞥了一眼,击向王贵胸前的红拳闪电般地转向身后。他发现了发现身后的异动,接过王贵的阔刀再次斩向细线。 ‘嗡!’细线从中间断裂,刀风卷动两节细线贴着伞面飘起,远离白阳。 壮汉森然冷笑,还以为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见细线断折变软,壮汉兀自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好强的直觉!心念电转,壮汉便欲转身与剑士商讨如何从白阳身上获得雁凌云秘法,顺便好好打量一眼这个不知名的王贵。 然,壮汉还未将头偏转,只是微微转动分毫弧度,一道熟悉的蓦然剑光贴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带起一片撕拉而起的血花。 “啊!”壮汉痛呼!耳边剧痛,当即横刀于胸。 ‘当当!’两声脆响,轻柔如华发的细线再次失去了柔软,变成了一根白色的钢针!轻而易举地刺透了王贵的阔刀,似没受到半点阻碍,再次与贴着壮汉耳廓刺来的剑僵持在一起。 剑尖抵住银针,又救了壮汉一命。壮汉惊魂未定地退走,额上冷汗如柱。瞬息之间,变生肘腋,壮汉身体凉若寒冰,若非剑士反应迅速,前后两次,他无一能够逃脱。 安静的青油纸伞上空,空无一物,另外半截飞针凭空消失,寻不见踪影。 王贵的身体逐渐冰凉,明白了那诡异的飞针为何而来。心死如灰之际,他身后冰冷的墙突然传开一阵温暖,疼痛的感觉在暖流流入身体的刹那便消失不见,萎靡的精神也随之一振。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是不会立即死去,于是不停地转动眼珠,想要找到那消失的半截飞针。 他已经动弹不得,只是好奇,好奇细针去了哪里、好奇自己要不要感谢那根飞针。这飞针趁他的祸搞刺杀,却又救了他的命,真是一团乱麻! “帮忙!”乱麻还未解开,猝然传来一声大喊,将王贵吓了一条跳,险些眩晕倒地,也将两个前来图谋不轨的人吓了一跳,几欲拔腿逃跑。 抵在剑尖上的飞针似乎也吓了一跳,突然变软。剑士手中长剑失去与之对抗的力量,身子一轻,踉跄向前栽去。壮汉连忙挥出一拳带出拳风将剑客托住,手中的阔刀则再次斩向变成细线的细针。 ‘咣当!’灰衫青年又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迟了一瞬,手没捧稳,冰块儿掉了,差点砸脚。 他紧贴在墙壁上感知身后的动静,然后王贵撞了过来。他感受到王贵身受重伤,便隔着墙壁运气给他疗伤。 正分神,求助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只是大,没有波澜,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平静如冰。 那声音也没有指名道姓,灰衫青年却知道那人喊的是他。他的折扇刷地打开,帮忙,他在心里想着,有人遇难,叫我帮忙,不算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他大喊一声,折扇轻摇,吹起一阵风。他想接上‘拔刀相助’,可是他只有折扇,没有刀,于是只喊了半句。不然的话,衔接不当,有辱斯文! 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躺在地上的白阳,仍是躺着,一动不动。一片墨绿的竹叶应声从白阳的后背脱离,倏然间与他指缝间的细针缠斗起来。 细针硬,竹叶软,细针成线,竹叶便 分散组成墨针。你刚我柔,你柔我刚,墨竹叶吃准了四字:刚柔相对。 另一边,壮汉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二人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二话不说,拉着剑客,想要翻墙跃走。 王贵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两枝竹枝。竹枝从墙上爬上去又爬过来,巧妙的避开了两人的感知,从墙上脱落,飘落在了剑客和壮汉的手上。 那两人齐齐皱眉,脸上由愕然转为惊恐,又由惊恐转为惶乱,逃跑的脚步竟然悚然停下了。 ‘轰!’王贵身后的墙向后塌了,折扇轻摇,扇走了吹向他的风与尘。 “幸会幸会,在下北斗星辰阁岳武,两位给个面子如何。”岳武收起折扇,冲着地面上被墨绿竹叶裹成粽子一样的两个人恭敬地拱手行礼。 他心中窃喜,终于不用翻墙了。 —— “你该拿出菊花晒太阳了。”风霄语气有些低沉,笑容却并不低沉。他有些怨自己,既然喜欢花红,就应该爱屋及乌,他便也应该喜欢菊花。 花红看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上前摸摸,楚楚可怜地说道: “不要,菊花让你伤心了。不晒了。”花红嘟着嘴,又有泪水留下。今天,她水汪汪的眼睛微红,哭得有点多。 “我想看看,呃,看看菊花。”风霄说的真挚,没有一点虚假。他很累,没有力气向花红说谎,说谎也骗不了她,正如昨夜。 花红看着他,正想反驳,可瞧见风霄的脸色后,迟疑地点了点头,把青油纸伞递给他,见他没力气接,就搭在了他的身上,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房间。 她听着他的话便知道,风霄是真的想看看,他们两人的菊花。 花红的速度很快,十八盆菊花,没一会儿便出现在了院落里,围成了一个圆。看着香喷喷、金灿灿的菊花,花红会心一笑。 突然想起风霄在身后,小脸一皱,哼地抬脚轻轻踹了一盆菊花一脚,以此表示她和风霄一样,不喜欢菊花了;以此来表示,她更喜欢风霄。 可终究没有忍心下重脚,只是将一盆菊花踢得轻颤一下,就这,她还忍不住捂住胸口,长出口气。 而后,一脸傲然地回头看着风霄。 孰不知,风霄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好可爱,风霄越发地 觉得花红好可爱,和绵绵细雨天里初次相见那时一样可爱,从未改变。 那时,她捧着菊花,荡着秋千,坐在绵绵细雨中等他。 如果道士的预言是我逃不过去的因果,那么,花红一定是命运给他的补偿,风霄如此想着,便笑了。 在外游历的时候,他想要逍遥、想要自在。他说不清什么是逍遥自在,也许是无拘无束,也许是无牵无挂。 他在外面游历了数年,逍遥了数年,本以为那是他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光,本以为他的一辈子都会畅快逍遥的生活。 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扬州城里有了拘束、有了牵挂。 但是,他并不困扰,反倒觉得开心,说不清的逍遥在见到花红之后,并不重要了。 花红看见风霄笑了,于是也笑了,走过来拿起伞,轻轻转着,风霄又轻轻晃荡起来。之前,一直是风霄为花红打伞,一直是风霄用伞风推花红荡秋千,今天换了一下位置,花红反倒更开心。 风霄看着花红,看得她脸色发红。 风霄又看向菊花,看了半晌,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云霄来的霞光,除了霞光,也想起了一些记忆的碎片。 花红见风霄走神,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感受到花红手心的温暖,风霄醒来,冲着花红笑笑,伸出头舔舔嘴唇,缓缓说道: “我一直对菊花都算不得喜爱。直到昨日才明白,不是不喜爱,呃,也不是讨厌,是没有什么感觉,想要疏离,可能?”风霄说不清清楚自己对于菊花到底有着怎样感情,那种感情是自己不在意而喜欢的人在意,所以自己也想在意却很难在意起来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在躲避。 他用忧郁的双眸悄悄打量花红,说得小心而又谨慎。 “所以菊花丢了,我也不是特别在乎,那明明是你的菊花。呵!”风霄摇了摇头,偷偷看向花红。 花红努着嘴,轻声自言自语,微微动气: “那花好月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喜欢。”花红想着说着,俏脸突然红了,羞怯地低下了头,却又发现风霄正偷看她,疑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红晕瞬间绽成了红花。 自然是因为那个时候那间屋子里的人,两个人一起想到。 风霄又笑了起来,这一下笑得灿烂、得意。 这么漂亮可爱的人是他的。 “昨夜打斗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些记忆碎片,”对待花红,他没有需要隐瞒的东西, “我才知道,原来菊花和一个故事有关。”风霄突然压低了嗓音,声音低沉。 “什么样的故事?”花红下意识地问,她喜欢菊花,自然也喜欢菊花的故事。 风霄看见她兴奋的脸,歉意满满地说道: “一个悲伤的故事。所以......” 花红如风霄所想的低落了一瞬,风霄连忙补充,想要调和一下花红失落的情绪。 花红紧张兮兮地张抢先说,声音铿锵有力,虽是下意识地,却是发自真心: “那我以后就不喜欢......” “不,”风霄的语气强硬,眼神瞬间有了光彩,一扫萎靡的姿态,打断了花红的话。 同样铿锵有力,同样发自真心: “我以后一定爱菊如爱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一刀未出斩青天 “嘿咻嘿咻,累死我了,阁下,不知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岳武没有兴趣为难两个小贼,北斗星辰阁的名号一亮,便散去竹枝,任噤若寒蝉的两人飞也似地逃开了。 无墙的墙脚下,因劫后余生而欣喜的王贵,听到北斗星辰阁几个字遭了雷劈似地僵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北阁的大人物。北斗星辰阁可是与西南玉女阁并列为天下二阁的修炼帮派之一。 王贵挤了挤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他明白,能在仅仅几日时间里,接连遇到南北二阁的人物,都是因为大喊出声的那个人。 青油纸伞未动,伞下的白阳也没有动,声音却传了出来。 那“帮忙”两字,唤来了岳武,救了王贵与他自己。 王贵抬起颤抖的手接过岳武递来的刀,却不小心拉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倒吸了数口冷气。 岳武轻轻点头,上下打量王贵一眼,弯弯的眉眼顿闪晶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岳武转身离去时,王贵怔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岳武塞进他嘴里的丹药。丹药药香醇厚,入口时便向外释放暖流,定是贵重的极品仙丹。 然,王贵感受到药香之时,顿时露出了苦涩痛苦的神色,疲惫的身体兀地像烂泥般瘫了下去,仿佛岳武塞给他的不是仙丹而是毒药。 他无力地倚靠在墙上,任那一颗小小的圆球含在嘴里,直至丹药化成药水,也没有下咽。铁骨铮铮的汉子眼圈里竟然出现混浊的水花,滴溜溜地转着,在骄阳下熠熠生辉。 “阁下?阁下?阁下?帮在下个小忙好吗?”岳武抱着冰围着白阳转圈,又转圈,摇头又摇头,可就是不见白阳应声,只得尴尬摇头。 无奈之下,他放下冰,弯腰去捡青油纸伞,想看看伞下的人是睡是醒。 “呀,幸会幸会,阁下既然已经醒了,怎么不理我啊。我一个人在这里说说笑笑很尴尬的。”岳武小心翼翼地拿起青油纸伞。伞下,一双幽然空洞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黯淡无光,似深不见底的寒潭,可以吞噬所有的光彩。 岳武看见白阳的眼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 颤,面上仍是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没有半分作假。 然,他兀地听到了一丝诡异的扭曲声响。 岳武和白阳便这样四目相对,一人仰面躺着,一人弯腰拿伞站着,皆是一动不动。 丹药的药力显效,王贵精神稍振,他咬着嘴唇,用刀柄敲了一下脑袋,以疼痛压下烦乱的记忆,而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岳武。 又是微笑又是摇头,脸不会僵吗?怎的前辈不说话,只是看,看上彼此了?他猛然想起了白阳昨夜喊的那句“你是我的”,陡然打起一个激灵,靠着墙向远处挪了挪...... 白阳看着岳武,想起了一个故人。故人说过笑容是最好的伪装,所以爱笑的人必然不善于隐藏。 岳武浑然不知白阳的想法,只是看着他,想着地上的冰块儿。 他的心中亦有诧异,因为声音的源头——竟然是眉毛。 白阳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黑球,看得岳武毛骨悚然。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眉毛,竟然能够打旋! “我叫白阳,白天的白,太阳的阳。”白阳幽幽开口,话语平静如水。岳武听着,先是双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扑倒白阳身上,而后又觉有刺骨寒风扑面,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他此行有三个任务,送信问名捉鬼。这第二个任务完成得太过简单、突然而且轻松,令他防不胜防,也不知是君子圣言任重道远错了,还是他错了。 岳武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却不敢将视线从白阳的空洞·眼眸离开。他强行忍住摇头,握着伞拱手行礼,正色道: “在下岳武,请指教。”声音不卑不亢,少了些戏谑,多了一丝严肃与悔意,唯独没有警惕与惊惧。 他的任重少又一任,本该觉得轻松,可当看到白阳的眼神、想到自己的墨竹叶时,岳武的心神绷得更紧。但自小笑脸常在的岳武怎么可能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与不宁的心绪。 白阳则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陷入了沉思,还是故作不想理人的假寐,就像没有听到岳武的话一般。 太阳走到半空,将近中午之时,白阳徐徐睁开眼睛,径直坐到了竹椅之上。他需要阳光来驱散自身的寒气。 至始至终,白阳没有看岳武一眼。他不喜欢昨夜胡 闹似的战斗,因为一盆菊花碎了;他也不喜欢躺下,因为睡了太久;然,他最不喜欢的,是岳武的腰带。 四目相对之时,白阳已然发觉岳武的那双眼眸虽然灵气充足却多了不属于少年郎的沉重,哪怕笑如春风也掩盖不住。他暗里摇了摇头,不想搭理。 蓦地,白阳的双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挑了挑眉,招来岳武手中已经收起的请油纸伞,轻轻敲打起自己的膝盖,完美地忽略了岳武的聒噪。 青油纸伞敲着膝盖发出的声音略显沉闷,白阳顿了一下握伞的手,低头看向王贵,确切地说,是看向王贵手里的刀,双刀。那双刀替他挡了两个人与一丝华发,那两个人无关紧要,那根华发也远比不王贵的双刀重要。 正是因为王贵舞双刀,白阳又一次想起来,他会用一点刀。 王贵也看着白阳,视线闪烁不定,不敢与他对视。他此时才知道白阳的名字,连北斗星辰阁的人都恭敬地向白阳行礼。这白阳绝对是个大人物,而自己,有什么看的呢? 岳武恰在此时走到白阳面前,仍然捧着那块儿冰,挡住了白阳的视线。 白阳挑了挑眉,仍是看着王贵,他回忆起了雷木的刀法,咧了一下嘴角轻飘飘地说: “我认识一人,一刀未出斩青天。想学吗?” ‘咣当!’冰块儿掉在地上,岳武春风般的笑脸僵硬了一刹,呼吸滞阻了一息,身体抽搐了一下,心脏静止了一瞬,险些两眼一瞪、双腿一蹬憋过气去。简单的一句话,在岳武的耳朵,比九天春雷炸响带来的震撼还要强烈。 他一顿一顿地转头,早没了镇定自若、气定神闲,木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王贵, 不禁摇头又摇头,摇头又摇头。 王贵被冰块儿吓得一震,也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一刀未出斩青天?何人如此强悍!他有见识,却没有岳武有见识,内心的震撼远不如岳武。 岳武是因为后面的问句而震撼。 王贵则被斩青天的风姿震撼无语。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刀仙,长发飘然、长衫飞舞,站在云颠之上,身形魁梧如山、面容坚毅如刀,只是睨着虚空,青天便碎了,何等样的气魄与威势! 若是旁人和王贵 说,王贵多半觉得这人酒后胡言。白阳说的话,王贵深信不疑,所以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神思恍惚。 “王兄弟王兄弟,快醒醒。”岳武反应极快,已经扔下寒冰和白阳,窜到了王贵身边,轻轻推了他几下,将他弄醒。 王贵听到岳武的“王兄弟”,又是一个激灵,却见白阳站在前方挑眉,霍地跪倒,大声喊到: “晚辈资质愚钝,怎敢让前辈……” “站起来。”声音平静且大。王贵被吓得全身一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比在军队站军姿站得还直。 说来奇怪,白阳的语气没有波澜,王贵和岳武却都感受到他怒了。 “学习他的刀法,便永远都不能跪。天都不行。” 岳武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刷地摊开折扇轻轻摇了摇,表示赞同。 王贵不敢再跪,直挺挺地小声说道: “前辈,我……” “谢前辈,在此替王兄谢过前辈了。”岳武重重地摇了摇折扇,摇出一阵冷风拂向王贵的脸,抢先替王贵应了下来。当然,摇扇之时也没有忘记将失去了一片竹叶的一面面向白阳。 王贵语塞,瞪了一眼岳武,我的事儿凭什么要你来答应? 然,瞅见岳武飘来的眼神、感受到面前拂来的冷风,他的心头忽然闪过一道闪电。白阳的话对于王贵来说太过震撼与遥远,他第一反应便是推脱,怕自己愚钝的资质惹前辈不悦。 然冷风之中有几至耳语的提醒:机缘。 随这两字进入脑海的,是前来参加华山派生仙大会络绎不绝的旅人,是来往行人口中求仙问道的故事,是昨夜打斗损毁的街道,以及北疆塞外的烽火连天与流血漂橹…… 王贵心中又是一道闪电滑过,赫然发觉自己险些错过了旁人一辈子都求之不来的机缘。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不单是为了不能救下白阳而遗憾,同样因为没有办法向白阳请教变强的方法而遗憾。 哪里还敢等,哪里还会迟疑: “谢前辈赐刀法!” 王贵款款躬身行礼,身体轻颤,激动万分。 白阳漠然不语,算作赞同。 他轻轻转头看向岳武,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岳武感受到白阳的视线,看了他一眼,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的 意思: “我去拿笔墨!”岳武化为一道轻烟消失在原地,兴奋之情甚至还要胜过王贵。他心中悔恨,身为北斗星辰阁弟子竟然没有随身携带笔墨,实在是有如斯文、有如师门,早将师傅的关于不能多管闲事的训诫抛到九霄云外了。 王贵狐疑地看了眼岳武,愈发觉得这人古怪,笑容古怪,说话古怪,摇头更古怪。 白阳又轻敲了几下膝盖,然后看向王贵的双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王贵钉子似地站在原地,局促得连呼吸都漏了几拍,生怕自己哪个动作甚至表情冒犯了前辈,任白阳盯着。 “收起来。”嗒,一本紫色的秘籍出现在了桌面上。王贵一怔,强忍住激动,讷讷地看了眼封皮: 《雷木学刀记》 名字倒是简单易懂,不像是秘籍,更像是一个叫雷木的人学刀的心得体会。全书散发着浓浓的酒香气,沁人心脾,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便能书中感觉到无穷的刀意,称之为狂涛骇浪也不为过。 不过,让王贵愣神的却不在这里,迟疑了一会儿,他嗫嚅着开口问道: “前辈,您不是让……”话说到一半,王贵便停下了,懂了白阳的意思。说来奇怪,明白了白阳没有改变之后,王贵的紧张局促顿时烟消云散。 白阳点了点头,瞧向王贵身后。王贵眼眸一亮,双手闪电般地探出又收回,将桌面上的紫书收到怀里。 想了想,又把角落里险些被忘记的食盒放在桌上: “可惜,菜凉了。”桌子塌了,他就盘腿儿坐在桌面上。从昨夜被白阳带走到此时此刻收到能够一刀未出斩青天的刀谱,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于王贵而言,恍如隔世。他需要酒菜来压一压自己躁动的心神。 “前……呃,白,阁下!笔墨来了!”岳武扯着嗓子大喊,声音中掩不住地兴奋,那是以为自己要见到世界上最伟大的时刻的情难自已的兴奋。 他花一样地笑着,将折扇插在腰上,双手笔墨纸砚疾驰而归。 “......”没人理他,看都不看一眼。 王贵正欲夹菜,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向白阳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白阳摇头,王贵便开始狼吞虎咽,毫不嫌弃菜凉。前辈果然是前辈,不用 吃菜,肯定能省很多钱。王贵军队中的将军,据传已经通天,仍然没有办法辟谷。 想到这里,王贵突然生出一个疑问:白阳的真实境界难道高过通天? 岳武站在原地,突然生出一种被人孤立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一瞬,而后轻轻地走到王贵身边,不解地问: “王兄,不用笔墨了吗?”他盯着白阳悄悄地冲着王贵耳边说,似乎怕白阳听到。 王贵没有回头,满嘴油花,口齿不清地说: “什么笔墨,前辈教完了。” 白阳坐在一边,点了点头。岳武眨了眨眼,连摇头都忘了, “教完了。教完了?!怎么可能,这可是那位的刀法?不是让我去拿……”岳武嘶吼着,悲痛欲绝,话到一半,怔住了。 他懂了。 没人让他去拿笔墨。 白阳斜眼看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壶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有时想法如水,想地多了会淹死自己,活在岸上。” 白阳说完,便闭眼假寐。他累了,不愿多说。 王贵坐在地上,抱着最后一盘溜肥肠,若有所思。 岳武感受着青油纸伞带来的冷风,想到北斗星辰阁在世人眼中的评价,皱紧眉头,轻轻抬头向天空。青天白云,甚是开阔,只有几团静止的云。他刷地收起折扇,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晚辈礼: “小子谨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天地为棋谁敢下 “有一个问题?”白阳想了想,闭着眼睛低吟。 王贵在丹药之力滋润下,身体正在一点一滴地恢复,随耳一听知道前辈问的不是他,便自顾自地吃菜,不做反应。 “阁下,但说无妨。”岳武笑着挥动折扇,将题词的一面对准白阳,后心顿时生出滴滴冷汗,心里骤然凛然,莫名警惕。 “你,会下棋。”白阳感知到岳武的动作,淡淡地咧起嘴角,语气多了明快。 “呃,略懂略懂。”岳武略一思忖,谦虚笑道,不着痕迹地将折扇翻了面,摸了摸自己的腰带。 白阳的话锋转得突兀,问题虽然轻飘,岳武却不禁心生警惕,仿佛被一只恶兽盯着,恶寒阵阵涌起。若非身怀重宝,有所凭依,他也许已经逃之夭夭了。不过,当听到下棋二子,岳武重重出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轻松了许多。懂棋之人定然都是斯文人,不必紧张不必紧张。岳武抚摸着自己黑白相间的腰带,释然暗笑。 “所以,你把我当成棋子了。” 白阳仍然没有睁眼,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不想看岳武的腰带,那腰带黑白相间,竟是由黑白棋子串联而成。 白阳看见棋子便觉得心烦、便会忍不住挑眉。 云层之中忽然聚起两块阴云,郎朗晴空,阴云如水样面庞上的两块儿黑斑,格外显眼。 王贵看了一眼天空,突然觉得今日的扬州城,安静异常。 安静,是动暴乱的开端,一直都是。 王贵也学岳武摇了摇头。他看得很清楚,白阳的话出口后,天空之中的云翻涌了一下,仿佛在颤抖。 岳武兀自语塞,没有从白阳身上感觉到任何异样,却将全身的力气都按在了折扇上,糟了雷劈一般僵在了原地。 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感觉到了。他的心,和那云层一样,真的在颤抖,一双笑意仍在的双眼瞪得老大,险些射出眼眶。 冷风从空中落下,湿漉漉的,吹拂在岳武的后脑、额头。岳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心中百转千回、悚然颤栗、手脚冰凉。 他想不明白,白阳为何会这样问,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 明明只 是一个问题,岳武很聪明,最擅长的就是回答问题。 岳武并不知道,白阳最擅长的就是搞事情,包括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 岳武一顿一顿地抬头,望向天空,望下那两朵阴云。阴云翻滚,湿润的冷风重回高空。 天仍在,就在头顶,上下的分别便也在。 有一种差别,是身份的高与低。 高位者也许不会威压下位者,下位者对于高位者却有本能的敬畏。 岳武忽然生出一丝明悟,苦笑了其俩: “前辈说笑了,以天地为棋,谁敢执子?”折扇再次不紧不慢地摇晃起来,将内心的烦闷与惊惧扇得远去了。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深邃、淡然、平静、随和。乍眼看去,真是个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 白阳听到了岳武的答案,闭着眼睛望向了天空。天空之中,微微泛蓝的云朵忽然落下了一缕香风,裹着酒气落到了白阳的脸上。 白阳抽了抽鼻子,轻轻扬了扬嘴角。他的问题,不是对岳武一个人说的,也是对空中的云说的。 答案不重要,白阳想知道,这个喜欢笑的少年,这个风度翩翩的岳武能否一直保持微笑。 王贵已经将所有的菜扫荡一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怎一个佩服了得! 天地为棋?何等样的气魄啊,简直惊天动地。 “我本以为救我的会是别人。”白阳睁开眼,看着岳武,翻了一下白眼,郑重地说。 岳武当即明白了白阳的意思,用折扇轻轻敲了下头,将冒出的冷汗震落到身后的墙角里,而后轻轻地,用折扇指向冰块儿,冲着白阳献媚地笑。他既想以此来转移话题,也想借机讨回自己的宝物。 ‘吱嘎!’熟悉的声音,白阳的眉头皱起一个令人发指的弧度,打断了岳武的话,咬牙切齿地盯着岳武地腰带。 岳武苦笑连连,终于知道,白阳不喜欢他的腰带,已经到了见棋色变的程度。 “喜欢下棋吗。”白阳再次闭眼,凝眸休息。他的声音很平静,真挚而且诚恳。其实,只是不想看那棋子。 岳武刷地收起折扇,恢复了镇定从容,长出了一口气,正色道: “天下第一!” 不再谦逊,不再毕恭毕敬,简 简单单,落落大方。他三岁学棋,五岁通晓百种棋路,十岁精通棋道,同一年取得梅林酒会棋道第一。 王贵不再吃惊,天下第一,北斗星辰阁与前辈的对话就是这样惊世骇俗。 “很好,等我恢复了,切磋一下。”白阳仰望天空,柔和地说,将眼中的晶光射上了高空。以他做棋子的人定然在这城里,不是在天空,就是在阴暗的角落,他需要摆弄摆弄棋子,来熟悉一下应对的方法。 “定然奉陪!” 岳武欣然接受提议。他喜欢下棋,甚至以棋子做腰带,棋艺高绝,已经超过了他的两位师傅,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岳武不会想到,白阳是想将噩梦转移到他的身上。 白阳不是第一,却是天上的人。 有了下棋的对手,白阳眉头舒展开来,又转头看向王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你的刀,用吗。” 岳武听到白阳的话,眼珠一转,同样转头看向王贵: “你的刀鞘,还用吗?” “……” —— 风霄在玉女苑调养伤势,积蓄战意。花红一边修炼一边守着他,寸步不离。 夜战过后第三日,花红趁风霄入定,闪到楼顶,双手结出几个印花,口中嘟哝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声音不大,清晰地传到了空中。 花红仰头看向天空,轻风过,卷动丝滑的云朵,风是白的,细一看,不是风,而是一道白影,白色的飞雁留下的白色的残影。 风霄坐在廊下抚剑,白阳坐在竹椅上晒太阳,两个人都在养伤,也在为了决战做准备。 扬州城内因为他们二人彻彻底底热闹了起来,一连三日,无论仙凡,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风霄与白阳决战之事。会藏锋剑的风霄、玉女阁的玉女以及会雁凌云的男人,每一个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若能从中窥得一二法门,对于修士日后的修炼,必然大有裨益,甚至有一些其它地方的修士听到风声,火急火燎地赶来扬州城。 奈何,王贵定的地点并不明确,只说在城外决战,至于城外哪里,没有言明,些许小修士为了一饱眼福甚至提前候在城门外,就怕错过决战。 王贵这三日没有得出空闲修炼刀法,也练不明白,那本《雷木 练刀记》他只翻开了一页,便被难住了。 白阳说不能想的太多,王贵便按照他的指示,一页一页地学。 白天的时候,他时常在街上闲逛,等着将军府派人找他,晚上便在家养伤、研磨刀法。奇怪的是,将军府没有人找他,其他守城兵,对他的态度也一如既往。他很疑惑,为什么没有人找他,他明明渎职失察,还救走了在扬州城内大战的犯人。 倒是有修士认出了他,围着他打转,问了一连串关于风霄与白阳对战的消息以及白阳的名字。没有人敢多加为难,因为王贵身边站着一个轻摇折扇的男子。 王贵被问得心烦,将能说的都说了。并且指定了对战的地点,城门正对的远山,距离扬州城百里外的南山之顶。 在岳武的劝说下,他也说了白阳的名字。 白天的白,太阳的阳。 岳武每一次听到这两个字,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是为了另两件事来的,顺道来听听这两个字,没想到刚到扬州城便遇到了、听清了。他非常确认,白阳猜到了他地目的,或者说猜到了他会对白阳的名字感兴趣,所以主动说出了名字。每当想起白阳平静的冷脸以及那句‘你把我当成棋子了’岳武便秋风中的寒蝉一眼,瑟瑟发抖。 此时,他跟着王贵,同样是因为三件事。一是因为白阳不搭理他,只是晒太阳,闭口不言竹叶之事;二是因为他想让王贵做北斗星辰阁的长老。 至于其三,是想和他交朋友。 白阳虽然说了,人活着,不能想的太多。但是北斗星辰阁的人已将谋算之道融进了骨子里,成为了和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 他相信气运一说,也和王贵聊了聊,北疆战场五十人运粮队遇到妖兽突袭,只活下了他一人;当守城兵便能遇到白阳并且相识。 两件事儿,一小一大,小的不小,事关生死,大的不大,得看他自己的天赋。 王贵的天赋不高,也不低,若有东风可乘,定能扶摇直上、气冲云霄。 岳武相信王贵崛起成为一带豪强的日子不会远,自然要拉笼。 出乎岳武意料的是,王贵并没有立即同意加入北阁,似有顾虑。 王贵的顾虑是兵,北疆的兵只属于 北疆。北疆的兵不需要北阁长老的名头,只要敢拼命就好。 两人如此这般在街道上漫步了三日,三日里王贵握着刀鞘的手空落落的,有些不适应。 他的双刀从未离身,却在三日前全部被前辈借走了,只给他留了刀鞘。就连这刀鞘都被这个摇头晃脑的家伙拿走摆弄了好一番才还给他。 岳武和王贵一起巡逻,除了散步闲逛之外的还有另一重目的,找人,找得到找不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告诉他们想要找到的人,有人在找。 那根断成两节的线,跑了,穿透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岳武的墨竹叶也没有困住一半。 操控线的人,还不知道是谁。会变硬的线,是王贵心中的一根刺,刺得他心里痒痒。对于他这样的兵来说,那根线好比两军对垒时地方派过来的奸细,不拔掉,他心难安。 岳武并不担心倒是并不担心那根线,他很清楚,有人会帮忙操控线的人,天上飘着的云总得下点雨才正常。他所担心的是其他的人,那些没有人管的人。 白阳坐在竹椅上,仰头看天,手里握着两把刀,一动不动。王贵让白阳想起了他会用刀,于是借来了王贵的双刀。 一把刀横在腿上,一把刀对着膝盖敲敲打打,连续敲了三天。 敲打膝盖时,他也在思考,思考有多少人知道他在这里,有多少人希望他在这里,有多少不希望他在这里。 以及不知道他在的人知道他在了,会有什么反应。 “藏锋果然是贱术。” 白阳敲了又敲,如岳武一样感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白雁凌云小小雁 “好安静啊。”白阳握着刀,自语喃喃。 他和王贵有同样的直觉,黎明之前夜色最浓,暴乱之前寂静无声。 白阳用刀轻敲膝盖,看着太阳晒太阳。刀光在夕阳里闪闪,映着墙上的一个针眼大小的斑点。 敲敲打打间,他的眼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白光穿过丝滑的白云,向扬州城俯冲下来。 平和的日子里,一只白色的飞雁落到扬州城里,并不为人所在意。 除了白阳,白阳咧了咧嘴角,遥望艳红的夕阳,想起了自己的故人。那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雁和燕,雁在这里,说明那人没有雨露均沾。 玉女苑内,花红伸出手臂,白雁在花红身前呼搭搭地悬浮着,没有落在那条细长纤弱的手臂上。 它的体型极大,能有花红半个身子般大小,它觉得花红的胳膊接不住它,于是,气宇轩昂地落在了栏杆上。它能缩小身体,但是怎么能在晚辈面前变小?在小孩子面前,必须得保持英俊神武的样子才可以! “小小燕,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死你了。”花红见白雁落下,立即开心地上前拥抱。白雁眼皮微阖,似在表示自己的不屑,伸出接近两米宽的翼展,不是拥抱花红,而是向前撑开,向前推去,拒绝花红的拥抱。霍地,它轻轻转头,滴溜溜的眼睛转向廊下,似乎在想这人怎么伤得这么重。 花红被白阳的双翅推了回去,撅起嘴,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地撒娇: “好了好了,我不抱你,也不叫你小小燕了。我错了还不行。”花红后退两步向白雁拱手行礼,而且是弯腰九十度的晚辈礼。 白雁这才转头,眯着眼睛趴在了栏杆上,等着花红接下来的话,一副懒洋洋地样子,每一个动作都显示着自己的不屑, “雁祖,有人欺负我,你帮我带封信去找姐夫帮忙好不好啊,我都被打了。我的风霄也被打了。”花红努着嘴,带着哭腔说,用力眨眼挤出两滴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白雁歪头,斜眼看她,张开嘴,吐着尖尖的舌头,似在说: “你就装。” “雁祖,我都被欺负了,你的脸上不也没光吗? 那些长老肯定不会帮我的,你就帮我带封信。你看看我都写好了,姐夫一定会帮我的。”花红不管白雁的神态,从怀里拿出一封昨夜写好的信,递给白雁。那日夜,花红虽然看到了那片竹叶和那抹黑光,她不确认男人是不是还留在扬州城内。按照她的猜测,她的这位姐夫极有可能身负重任,说不得已经离开了扬州城,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不来见大姐?姐夫的身份特殊,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不想麻烦姐夫,然而,风霄与白阳决战的日子已在眼前,她不得不低下头,不顾一切地为风霄还有自己筹谋。 她对风霄的许下的誓言,必须要办到。 白雁看见信,伸长脖子,用尖嘴嗅了嗅,闻到了花红的体香,满意地点了点头,羽毛愉快地晃动。 虽然香味儿不如那人好闻,但还算可以。冲这女子的清香,帮忙送封信也不是不可以。 “哼!雁祖是臭流氓!”花红红着脸跺脚,在白雁面前就像个孩子,可爱娇媚。 白雁冷眼看她,又不是我要来的,你有意见,我走就是了。它忽地站起来,作势欲飞。 “诶诶,雁祖别生气。我是开完笑的!您帮我把信带去,好不好。”花红伸手拉住白雁的翅膀摇晃,像是个孩子与自己的长辈撒娇,死活不松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雁缓缓站起来,抖动了一下羽毛,将花红震开,滴溜溜的眼珠只留下了两条细缝,颇不耐烦。 它是白雁,是雁的白雁,也是西南玉女阁的雁祖,既是阁内的神兽,也是玉女阁内所有弟子的祖宗,之二。 除了创建玉女阁的雁,玉女阁内,它最大。然而,祖宗,终究敌不过撒娇的后辈。白雁无奈得用翅膀拍了拍自己花红的脑袋,将信化为一片雪白的羽毛,缓缓扩落向自己的后背。 羽毛粘上后背的时候,雁祖愣了愣,转头瞪了一眼花红。花红自顾自地傻笑,并没有发现雁祖瞪眼,只看见白雁翻白眼。 雁凌云,凌云雁,雁祖振翅高飞,只留下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送完信,花红开心地笑了。 小时候,她最喜欢缠着雁祖玩,那时候她还小,甚至可以坐在雁祖的背上飞上天。 雁祖的速度,除了传闻 中的雁,无人可比,天涯海角咫尺间,等闲事而已。 花红知道,楼下有人瞧见了白雁飞来飞去,会不开心,但是她还是做了。她为的不只是自己,也不只是风霄,而是为了她们两人的未来。 花红不知道的是,一个两头堵死的胡同内,她最讨厌的人,也瞧见了白雁飞来飞去。 花红更加不知道的是,白雁冲天,先是向北方飞去,飞着飞着突然在天空盘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在空中轻声叫唤,甚是愉悦。 白阳看着天空,咧了咧嘴角,神色柔和。 他低下头,白雁便出现在眼前,站在桌面上。桌子塌在地上,它便趴在地上,没有在花红面前那样傲然挺立,表现得非常随和。在朋友面前,面子什么的,都是浮云。 白雁偏头看他,一顿一顿地扭动脖子,耷拉着眼皮,似乎在说: “别来无恙。” 白阳接了一句: “别来无恙。”然后又说, “小小燕。” 白雁头上的羽毛黑了,也炸了,像正在战斗的公鸡。 乌黑乌黑的根根直立的羽毛,像刺猬的刺。 花红叫他小小雁还能忍,白阳叫,不能忍!小小燕的外号就是你取的,你竟然还敢乱叫! ‘嘎嘎嘎嘎。’白雁站起来原地打转,似乎在说,那个始乱终弃的女人,我和她一定没完。 ‘嘎嘎嘎嘎。’她竟然带着男人快活不带我。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 白雁生气了,它看见老朋友,本以为能狠狠地抱怨一下。它非常不喜欢小小燕这个外号,因为燕是那个男人的名字。这家伙竟然敢在它的伤口上撒盐! “抱歉,龙凤尊者。”白阳大声说出这四个字,这是白雁给自己选的名字。 此四字一出,白雁的火气便退了,高兴地点了点头。还是这个名字能配得上本尊。 白阳摇了摇头,看着雁,沉默半晌。雁嘎嘎叫了一声,白阳向它的后背看去,便知道它赶时间,那里有一根奇怪的羽毛。 “过的如何?”白阳轻声问。 “嘎嘎嘎噶。”白雁叫了四声,意为马马虎虎。 然后,白阳沉默了,吸了口气,纠结着、试探地问: “那两人过的怎么样。” “噶!!”白雁化为了一 道白光消失......谁管他们的死活,他们爱去哪去哪,本龙凤尊者不伺候! 白阳摇了摇头,继续晒太阳,他猜到了是谁把白雁叫来的的,所以没问,也不关心信上写的是什么。 白雁飞的很快,飞了很远,它先是飞向了北斗星辰阁,一个满身火红、满头红发的中年女子接了信,而后又换了封信交给白雁。她对着白雁亲了一口,白雁才凌空远飞。 白雁很烦,因为它又向南方飞了回来,飞回了扬州城,飞进玉女苑,挤走小丫头,在大姐怀里享受地睡了一会儿,而后又飞出玉女苑。最后,在扬州城内一间偏僻的酒馆的的二楼的偏僻角落里的房间外的栏杆上,它洋洋得意地落了下来。 岳武闻声,走到屋外,见是白雁连忙恭敬行礼。白雁眯眼瞧他,抖落一片羽毛,羽毛便化为了信。 岳武再次行礼,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接触了。上一次,岳武在海边,让白雁帮忙送了一封信,这一次是,是接了一封信。 “雁祖万安,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您说这一来一往,是不是因果使然呢?哈哈。”岳武热络地打起招呼,想要和雁祖拉近关系。白雁闭上了眼睛,爱搭不理。 “雁祖,不要这么高冷嘛,我们都是斯文人。” 岳武再次行礼,嘴里碎碎念不停。白雁瞧着他心烦,兀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岳武瞧见,转身就跑! 扑打打,白雁的速度岂是岳武可比。白雁啄了岳武个满脸开花、口眼歪斜,而后扬长而去。 午后,岳武拆开了信,猛地摇头又摇头,看了一遍又一遍,带着哭腔说: “这便是天降将降大任于我吗。” 岳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 “你小子身上什么味啊,他妈的怎么这么臭!”王贵捂着鼻子,嫌弃地看向一个袒露双臂的瘦子。 “马尿!那个东西似乎怕尿,我就抹了点”瘦子满不在乎,反而一脸兴奋。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别说在身上抹马尿,就算是喝马尿我都能干出来。 “脑子有病!赶紧洗去,诶,回来,找到没有?”王贵心急地问,恨不得立即把这个家伙踹到河沟里好好涮涮。 “放心,我熏死他!”青年秀秀肌肉,抖落一片马尿,王贵一脸鄙夷地跑远。 王贵信了,这绝对有可能熏死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夜半月半人未眠 翌日,夜战之后第四日,岳武和王贵一起在城内转了几圈,而后在一处名为墨竹苑的小竹楼里呆了许久。 午间,两人同去那两头堵死的小胡同去看白阳。 日落日升之后,便是决战之日,扬州城内一如既往地热闹,只有部分角落多了一丝躁动和紧张的气息。 天空略显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似要抛下雨来。香满楼内的酒客们大口喝酒,热情四射地讨论明日的大战。 老板娘的算盘打得更快更响,酒客多了,生意大好。 老板和那名挂着雪白汗巾的店小带着小跑给酒客们上酒上菜,好不忙碌。 白阳每天只是晒太阳,懒洋洋的,为了更好的沐浴阳光,他已经很久没有打伞了。 岳武看见白阳心情不错,便缓缓走到白阳身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脸,柔和恭敬献媚地说: “阁下,不知您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岳武面露企盼之色,他的宝贝仍然冻在冰里,冰并没有化。他也不敢让冰化,那冰奇怪,弄不好,他的宝贝可能就和冰一起没了。 毕竟那冰经过白阳的身体加工了一次。 “说。” “您终于理我了,我的宝贝......”岳武大喜,指着胡同角落里的冰块儿就要寻求融冰而不伤墨竹叶的办法。他本来想把宝贝抱回客栈的,可是那样太有辱斯文、有辱师门,便放在这里了。 “废了。”白阳看着他眨了眨眼,抢先说。 岳武大惊,嗫嚅着,怀疑着, “废了?”他扯着长音、扬着声调哽咽着问。 白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用刀拍打膝盖。 王贵看着自己的刀,满意地点了点头。都说兵器随人起,我这刀经过前辈的手说不定也能成为神兵利器呢,一定能! “真废了?”岳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不会是真的,一定是假的,不然可真的有辱师门了! 白阳的刀停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且微微挑眉,有点烦。废了就是废了,水墨欲bong便会散,何况是玄冥冰。 岳武将白阳的动作看在眼里,哪敢再纠缠,胸前一热,一口老血激荡欲出,脑子不断地回想师傅教过的 话,不要惹事,不要多管闲事。 初到扬州没有遵循师傅教诲,就失了一叶墨竹,真是欲哭无泪,呜呼哀哉啊。 “有辱师门啊!”岳武不再打扰白阳,摇摇晃晃地走到冰块儿前,仰天叹息,恨不能穿越时空回到那日阻止自己。 没帮上忙还把宝贝弄得残了,实在是悲哀,怎么和师傅交代啊。 “诶,你哪里去?”王贵一直看着岳武,眼神愈发犀利。又哭又笑,摇头晃脑,那冰块儿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用得着在意吗。北阁尽是穷才子,这话果然没有说错。 “我去葬了我的竹叶。”岳武哀伤地说,捧起冰块儿,头也不回,一面翻墙,一面摇头。 “葬竹?”王贵不解,思量间,恰瞅见白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而后冲着岳武远去的方向怒了努嘴。 王贵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白阳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只是一个面部动作。 王贵当即顺着白阳的指引,翻墙跟了上去。在他眼里,前辈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他本以为岳武已经走远了,匆匆追赶寒冰虽重,对岳武这样的修士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慢了一步便追闭上了。 没想到,岳武把冰块儿摆在身前,细细审视,仿佛要看出花来,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前方,似乎怕被人发现,鬼头鬼脑。 “你干嘛呢?”王贵与岳武相处了几日,已经了解了这位的秉性,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嗯?捧着大冰块儿在街上走实在不雅,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岳武一面说话一面转头,若有所思、饶有深意地打量王贵。 军队出身的王贵,身上肌肉发达,个头高大,力气也大。 那日,他便凭着自己的力气硬扛了排境修士的一拳重击,这点冰块儿对他来说,小意思! “得,我来,我不要斯文。”王贵白了一眼岳武。实际上,王贵很喜欢岳武随和的微笑,看着便觉心。岳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面春光安。 “嘻,谢过王兄弟了。我请你吃饭,跟着我走。”岳武说话上前带路,得意洋洋。王贵突然怀疑这家伙就是在这里等他的。 不过前辈还真是心地善良,知道岳武纠结,竟然让他来帮忙,可惜不是他的师傅。 白阳说了,他的师傅是写刀谱的人,而他只是保管刀谱的人。至于写刀谱的人是谁,白阳绝口不言。岳武甚至紧张兮兮地不让他对外人提刀谱的事。我也没亏,有饭吃,当个苦力也没啥。 王贵胡乱想着这些,抱起冰块儿紧随岳武而去。 …… 傍晚时分,两人在香满楼酒足饭饱后幸福地往回走。王贵的钱花光了,这几日一直在蹭岳武的饭。 街道上行人密集,王贵满意地揉肚子,暗道有个有钱的朋友就是好,本以为岳武身穿灰布长衫,是个落魄公子呢,毕竟传闻之中,北阁的公子都是穷酸才子。 岳武心不在焉地走着,闲看街道两侧的热闹。他的折扇少了一叶,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苦想解决的办法,闷闷不乐。 城内街道两侧的高楼上挂起了红灯笼,不是因为喜事,也不是因为节日, 扬州城每日都是如此。 被损毁的街道已经被修缮完好,看不出半点破败的模样。 扬州城的繁华盛况果真不可多得,时移世易,不知能否久远。岳武摇着折扇,眺望东北角落,那里有他必须要去的地方,因为那地方有他牵挂的人。 “三年未见,不知佳人如今是否如旧?”喃喃的嘀咕被扇风吹散,潜入风中,无形无声。 忽然,有两个灯笼摇晃了一下。红光在地面上衬出一个婀娜的倒影。 那倒影一闪而没,与折扇的扇影相撞。岳武飞快地摇了摇头,摇了摇扇,将之吹散。 “王兄弟,我得回去想法子解决我这宝贝的问题,便不和你回去了。”岳武冲着王贵嘿嘿笑笑,没有露出半点异常。 王贵打了个饱嗝,没有多想,摆摆手答应,他也有事要去做。 “好嘞,明天见。” 岳武收敛了笑容,明天自然要见,因为明天是那两位的比斗,他,是必须要去的。 何必呢? 岳武摇头,往自己的偏僻客栈走去。 “埋在哪了。”白阳平静地问。 “啊?”王贵一愣,没有想到刚白阳会这样问。我这刚回来就问这个,那冰有什么用啊,都这么重视。 不过前辈问,他自然不敢不答: “城门北面古道边最大的那棵松树下方。”王贵说的很细致,这是在军队汇 报军情时养成的习惯。 他这一辈子唯一没有一次详细报告地点,便是替白阳喊话那次,他不知道白阳想在哪打。 白阳点了点头,望着城外。 “没钱了啊。”他嘟哝。 “前辈说什么?”王贵没听清,听清了也就懂了。毕竟,王贵的钱袋里满是冰块儿。 “没事儿。”白阳冷冰冰地说,闭上了眼睛假寐,一如既往地平静。 青油纸伞在头顶缓慢旋转,晚上没有太阳,可以打伞。 “姐夫好。”轻语如银铃,从楼内传来。 岳武如遭雷劈,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楼梯上,赶忙拉着花红进屋。 这句姐夫声音响在他耳边,让他心里一阵酥麻,兀自想起了那个喜欢牵着他的手东跑西跑的女娃和荡着秋千抱菊花的丫头,眼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嘴唇却是颤抖着: “非礼勿言!非礼勿言!”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当真被吓得够呛。 他和花红的大姐有婚约在,这句姐夫叫的倒也合理,只是毕竟没有拜堂成亲,怎能乱喊。 “怎的,你嫌弃我姐姐不好。还是说你有其他女人了?”花红努着嘴审问,字字如剑。负心汉,我还以为你走了,呆在扬州竟然敢藏头露尾,不去见我姐姐。 “停下,小点声,不要误我。小祖宗咱有事儿说事儿成吗?有辱斯文!”岳武哪里是他的对手,一辈子都不会是这个丫头的对手。 花红看岳武紧张的样子,觉得姐姐嫁给这人也挺不错,肯定不会受欺负,替姐姐出气的心思不觉淡了。 岳武看着花红,则眼神复杂,他已经知道花红的目的了。 难啊,苦我心智,劳我筋骨啊。 花红不管许多,见岳武不说话,便开口: “嘻嘻,姐姐可别忘了去看看大姐!我的事儿就谢谢姐夫了。”花红双手背后,迈着优雅的舞步离开了,行色匆匆。 “别忘了去见我姐姐!” 她来得急,去得也急,只是想确认岳武是不是真的还在扬州。这个姐夫可是很忙的,各地乱跑,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 若是知道他还在扬州,哪里还用求雁祖送信呢,姐夫对她可是有求必应的。 花红没有在意岳武脸上的纠结,开心地回去陪她的风霄了,不看见风霄, 她的心里便不踏实。 岳武还在扬州没有离开,她的心里底气又多了几分。 花红走后,岳武坐在房间内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天将降大任于我……”岳武嘟哝,也许是忘了下一句,说到一半,便停了。 夜半月半,人仍未眠。 “呵呵,是下棋还是…呃,难啊,没有表情的人一定是棋道高手。” —— 与此同时,扬州外古道边最大的那棵松树下方,一个被松针包裹着的冰块儿破土而出,闪电般地飞回了城主府。 “你不嫌脏吗。”朱涛额上一字疤皱成半圆。 “呵呵,不会给你的。”干瘦老者抱着冰块儿,珍而重之地抚摸着。那块儿被老三抢了,这一块儿若不是我果断出手,花落谁手,尤未可知,必须果断! “……” 王贵和岳武分开之后,去了扬州城西面的一片贫民聚居区。他和他的十一个兄弟全部住在聚居区里。 这里距离城墙近,能听见每日晨起的号角、能看见盔甲反射的寒光 能让他们记住战场。哪怕脏乱差,哪怕有钱能买到好地段的房子,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记住了记住了,放心,我是哥几个里面跑得最快的。放心放心!”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冲着王贵拍着胸脯保证。 王贵咧嘴看向扬州城西南,梗了梗脖子,嘿嘿笑道: “我来给前辈来热热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九章,墨沙如墨真如墨 繁华热闹的街道微显沉闷,嘈杂的人流少了进进出出,更显拥挤。天空中的云也更加拥挤了,挤在扬州城上空,似乎在纠结该不该下雨。 而在扬州城城门处,黝黑厚重的铁门只留下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也不知在等何人通过。 在城主府的连夜不停的落子声里,城门闭了又开,开了了又闭,直到一点漆黑飘来带着一枚黑子落下,漆黑的铁门将一人可过的缝隙也咬死在死寂里。 凌晨,城主府传出命令:扬州城从今日起,不许进出,至于何时解封,容后再定。 白阳用冰换来的墙和玉女楼的红木大门上,分别贴着一个写着将军命令的告示。 告示是飞来的,从天而降,将欲拔剑的风霄,与欲出刀的白阳全都挡了回去。 告示上沾着水滴,云中的水滴。 变故来得突然,令人毫无准备,也打乱了许多人的准备,除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兵,和一个书生。 扬州城上空的云飘了许久,风雨欲来今来,不是不落,而是时机未到。 今天,王贵没有去街道上巡逻,岳武也没有。 王贵叫来他的十一名兄弟一起开始执行守城兵的任务。 他本想让岳武帮忙,可是岳武突发其想地找白阳下棋去了。 “王头,我们去哪啊?”王贵领着十个士兵,向扬州城西南方的城墙下走去。十个士兵全部穿着便服,三人赤手空拳,三人佩剑,还有四人持刀。 扬州城城墙下方,鲜有人去。那里除了供守城兵歇息的三俩高楼,就只有一片倒塌废弃的木楼群,已经快被遗忘在扬州城的繁华里——那里,是扬州城第一代居民的居所,比其他任何所在都要安静,除了盔甲的磨蹭声。 王贵把刀鞘倒提在手里,轻轻一倒,一个黑乎乎的小沙粒掉了出来。小沙粒黑得像墨水一样,在墨水包裹下,只有三个红点不是黑的。 王贵把小沙粒放在手心,手掌伸向身前一点一点地挪动方向,似乎在勘探方向。十名士兵心下好奇,全都凑上前来围观,却并不出声打扰。 突然,两点红点亮了一下,似弱弱的被风吹过的火星。 “走 这边。”王贵悄悄提醒,把小沙粒收回了刀鞘里。刀鞘上也有墨迹,乱七八糟的墨迹,很细很浅,很难发现。墨迹是岳武画的,可以屏蔽沙粒的主人和沙粒之间的感知。 十名士兵悄悄地跟着岳武,到了目的地后,全都压低了脚步声与呼吸声,连心跳也放缓了节奏。 “阁下,您这个墙,还是打开一面的好,两面堵死,实在不雅。”岳武摇着头从墙上跳下去。 这几日,每一天,他都会和王贵来看望白阳。王贵总是带一壶酒,岳武则什么都不带。 今天,王贵没来,岳武独自来了,带了三样东西——一副棋盘,两盒云子。 “我有时喜欢热闹,有时喜欢安静,而且,墙是我的。”白阳看着天上的云,挑起眉头,淡然说道。 云,多了,昨日两三朵,今日变成了四五朵,全都停在扬州城的上空。 “也对也对,人,总是矛盾的。不过,在下今天不是来与阁下讨论人性,而是来与阁下讨论棋道。”岳武刷地收起了折扇,在掌心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风雨欲来,摆弄经纬,翻云覆雨,恰恰契合此情此景。 白阳一怔,睨着岳武平静的脸。这一次,他没有在岳武脸上发现笑意。哪怕是第一次相遇时的试探,岳武都能保持微笑不变,由此来看,今日的棋对岳武很重要。 “我还没好。”白阳上下打量岳武,发现岳武的腰带没了黑白相间,只有连成一片的凹槽。于是,没有挑眉,颇为平静地说。 他还没好,即使没有封城,他也不会去南山,他还需要准备。 他还需要抚刀,没有时间下棋。 而且,不让人对手达成所愿,也是棋道,虽然比较低端,但是有效。岳武拿出围棋的时候,他们两人便是对手了。 “阁下在做什么?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不过,也许下了棋之后,阁下与风霄之间的决战,就可以免了呢?好与不好也就无所谓了。您说呢?” 岳武不再多嘴,恢复了笑容,如春风拂过。 不用对战,自然有了下棋的时间。 春风之中,自信满满,挡住了后心一滴一滴飘走的冷汗。这一局,无论谁胜谁负,都会改变太多的东西。 —— “王头,我去树上看 看。”一人向王贵轻声询问,王贵冲他点点头。一个瘦子走到树下,手脚并用,猴子似地爬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上,消失在了树梢。 王贵则领着其余九人继续前进。 “王头,我也去。”另一人,袒露双臂,指了指一块石头。王贵点头,那人便走向石头,只见他手从腰间取出一块灰绿色的方块布,轻轻一挥便消失了,似与石头融为了一体。 “王头,我们哥仨去城墙上看看。”三名剑修按了按手中的剑,轻盈地向城墙上攀登而去。每一人都用一手双脚借力,另一只手则向上举着一枚圆形的令牌。城墙上的士兵,身着金盔重甲,手持丈二长枪,看似漫不经心地巡逻,实则将城内城外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若非三名剑士举起令牌示意,守城兵定然让他们血染枪下。 剑修爬上城墙,冲着守城兵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蹲在了城墙上。守城兵仍然自顾自地巡逻,无一人上前搭话,甚至无一人转头三人看一眼,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三人。 扬州城墙,依然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和盔甲的摩擦声,幽深沉寂。 王贵环顾四周,带着另外五名士兵继续前进,走到了倒塌的木楼之前。此处久无人至,木楼的木,已经糟了,成为虫蚁的乐园。 五名士兵悄悄地散到四周观察,半晌后,各自拿回了几根枯木。王贵则蹲下,检查了一下此地的土壤。 “王头,虫洞无虫。”一个没有携带长刀的士兵拿着一块门板的碎屑递到王贵面前。木板已经被虫子咬出了一个个小洞,却是一个虫子都没有发现。 王贵扔下一把细沙,摸了摸藏沙粒的刀鞘,看着一只轻轻飞来又匆匆飞远的蝴蝶,轻轻冷笑道: “是这里了,准备。”说着话,几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双手背后打出几个手势,只有身处高处的人才能看见。 手势打完,王贵拿着那块儿门板的碎屑,走到了一座伫立在废墟中的茶馆前,随意打量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 茶馆是四周唯一的木楼,孤然伫立在岁月之中。 “看茶!”王贵的声音很大,城墙上下,都能听清。然,无人意外,因为兵的声音,一直很大。 城墙上下都是兵。 —— “我有一位故人,他说过,一个人的棋道,最能反应人性。”白阳看着岳武,想起了故人的话。棋道通天,可观阴阳交替、沧海桑田、日月轮回。轮回之内的人,无所遁形,必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黑白棋子之中。 那是一个老头,很老很老很老的老头,比那云九,更老。 “所以,下吗?”岳武挥扇扇走了桌板上的灰尘,摆上了棋盘。最普遍的人性便是想赢,岳武觉得没有讨论的必要。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隐藏,为了不暴露,从孩童时挂着春风般的笑脸。 没有人喜欢输。 “你活不过三秒。”白阳幽幽开口,自信地说。 他不喜欢下棋,诚如岳武所言,他下棋,只是为了赢。毕竟,其余的家伙都是怪物,更没有办法赢。 岳武闻言,刷地摊开折扇,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看了看天空,而后摇了摇头说道: “既然如此,让我先行如何?”此番下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他想要取胜的信念反而更强,哪怕非君子一些、哪怕有些多管闲事。 “既然如此,我选白子。”白阳抬脚,将白棋拨到了自己的面前。 “既然如此,您,便是答应了?”岳武欣然一笑,并不在意白阳不斯文的行为。 —— “上茶?老身乃是扬州城内一无人赡养的老婆子,见此间无人,便到这里住下了。图个清静罢了,没想到还是有人找来了。” 王贵大喝一声便在长板凳上坐了下来。 茶馆无茶,板凳桌面也无灰,显然是被人精心收拾过。 王贵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拂过,轻扬了一下嘴角。‘这么爱干净,看来马尿真的有用。’ 思忖间,一个皱纹沟壑、黑斑斑驳的老妪佝偻着身子从二楼一点一点地沿着楼梯侧身挪移。 老妪身体僵硬,死气沉沉,每挪动一步都能听见关节的摩擦声,和她的声音一样沙哑。 王贵斜眼瞧着老妪,右手紧紧地握着刀鞘,面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心中却煞是狐疑,刀鞘中的小虫为何没有异动,这与岳武所说的不一样啊,难道来错了地方? 心中的疑问自然不能对外人道,他只是将视线游走在茶馆内 。 “哎,扬州城真是不一样了啊,老婆子古稀之年,腿脚不便,竟然也没有人上前扶我一把,真是和我那个不孝的儿子一样混蛋。”老妪见王贵钉子似地坐在板凳上,毫无起身相迎的意思,嘴唇微动,面露惨然地说。 老妪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宛若北疆的不停吹打地面的风沙,沙哑、阴郁、凄惨。 王贵听见老妪的话,嘴角不可察觉地扬了扬,左手放在桌面上轻弹军乐,右手则拿起刀鞘,轻轻磕了。 刀桌相碰第三下时,一个黑色的沙粒从刀鞘里掉了出来。王贵用眼角的余光瞧着老妪,只见老妪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上的沙粒,没有半分异样神情,嘿嘿笑道: “老婆婆说笑了,若真的腿脚不好,何必上楼呢。又怎么能上楼呢。”和白阳在一起待地久了,王贵问话地时候,也不自觉地学起了他,轻飘飘地,将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王贵并不知道,这样问,会让人无法回答。 老妪沉默了,仍然一点一点地向下挪移,半晌过去,才下了五级楼梯。 “好人自然也有,只不过,好人不长命啊,把我搬上楼就已经死了。哎...”老妪戚戚然地喟然长叹,摇晃着灰蒙蒙的头发。 “哈哈哈,原来如此,不过嘛,老婆婆您的腿脚虽然不好,倒是耳聪目明啊,这么小的小沙粒都能看清楚。”王贵向门外望了一眼,百米外一棵柳树轻轻晃了晃,于是放声狂笑。 说着笑着,还不忘将小沙粒拿在手中揉搓起来,嘶嘶吱吱的叫声尖锐地在楼中响了起来。 “住手!”老妪面不改色,疑惑地看着王贵。 王贵心下一惊,猛地略出茶楼。有人愤怒地大喊,声音却并非来自老妪,楼顶有一妇人在怨毒惊叫,恶鬼一般。 王贵捏着小虫的手更加用力,而后竟是闭上了眼睛,感知周围的风动、声响。 “哎,老婆子说了,那人死了。本想废她功力,留她一条性命,看来,哎......”王贵冲出茶馆外,老妪竟然出现在了一楼板凳上。不但如此,她的身后还放着一个倒地的黑衣人,从身形看,是一个女人。 一个正在挣扎、扭曲身体的女人,正在大口的喷吐鲜血,黑色的面纱一点一点地沾湿,瓜子 脸上精致的五官亦随之显露出来。 老妪惨然叹息,一脸忧郁与不忍。 王贵面上惊讶,心中却在冷笑。 他闻过一缕清香,见过一代绝色,世间芳华再美,再无可以让他倾倒的人。 想到这里,王贵有些失落,双眸锐光凌厉四射。 “前辈大能,竟然已经替我们诛此贼人!真乃高义!”王贵一面行礼,一面快步上前,恨恨地看着倒地的妇人。 那妇人见到王贵上前,一顿一顿地抬起头来,又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王贵一脚踩在门框上,就要探出双手去拾下黑衣人的面纱。这才想起,右手还拿着小沙粒。小沙粒一动不动,三个红点也融入了墨黑。 王贵随手将小沙粒向后抛出,扔在了地面上,幽幽地说道: “来扬州城闹事!死无可赦!”说罢便抬手变爪,一手抓向黑衣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则探向了身后挥了挥。 老妪端坐在他的身后,全然不在意王贵的举动,静止了一般。 黑衣人已经昏迷,同样不能做出反应。 王贵的手距离黑衣人的喉咙只距离毫之时,嘿嘿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打破了沉寂。 “哈哈哈,我要是把那个虫子捏碎了,你还躺得住吗?” 声音来自王贵。 —— “到我了吗?”白阳看着天空问。云,又多了,看来想和他下棋的只有岳武一个,想看他下棋的人很多。 “是的。”岳武春风般的笑脸变成了东风,有点冷,也有点黑。他暴露了。 “随便放。反正,都是我的。” “……” —— ‘啪’像是有人踩断了木棍,又像是水滴溅落。 细看,不是水滴,而是墨。 地面上多了一粒沙。 王贵的指间多了一滴墨。 “我杀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我们是兵,北疆的兵! “我杀了你!”地面上的女子和端坐的老妪砰然直立,黑衣人翻身飞踹,老妪回身出掌劈向王贵的脖颈。 王贵顿时动弹不得,只感觉前有高山撞击而来,后有山刃倒劈压下。 然而,他并不惧怕,狂傲地笑着,将染上墨汁的右手慢慢地移动身前,向黑衣女子展示。 “啊!拿命来!”黑衣女子怨毒地怒喊,黑发狂舞、血脉喷张、狂野如魔。那被王贵捏碎的小虫,乃是一个蛊虫,至毒至邪,是她精心炼制而成的无价之宝。 最重要的是,那宝贝以她的血肉为食,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关乎她之后的修炼。 蛊虫被毁,她此生将再无寸进!如此,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发狂! 王贵要的便是这女子发狂,狂妄与愤怒都会让人失去冷静。 他的将军说过,失去冷静的狮子比镇定的猫还要容易捕捉。 血气逼近眼前,王贵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 ‘哒!’墨水四溅,三把宝剑,四柄长刀应声而来。两把飞剑在王贵脖颈之后交叉着拦住老妪的手掌,然而,手掌裹着血色劲气,非无气之剑可拦。 两剑配合,只为让掌刃下降的速度减缓一下,那一把射向老妪脑袋的飞剑才是杀招。 老妪的注意力全部在王贵身上,全身气力正凝聚在掌上,若想防御,只能收回掌刃。 王贵便可因此获救。 “不对!老王!快撤!”四名刀客持刀冲进了茶馆。此四人的境界虽然不如黑衣女子,但是速度奇快,且配合有度、目的明确,不顾一切地伸出长刀倒劈黑衣女子,势要将黑衣女子逼退。 恰在此时,最先离开那名藏在柳树上的士兵悚然惊呼提醒! 王贵心脏孟地一缩,下意识地拔刀格挡。 然而,刀不在,只有刀鞘。 两把刀鞘十字交叉在脖颈上与两把长剑一起格挡。 ‘轰!’茶馆轰然倒塌,融入被遗忘的记忆,废弃的一排木楼再舔一位新的成员。 王贵被一掌拍进了土里,四名刀客被黑衣女子狂乱的气势震得倒飞出去。 半空中,四名刀客连成一排,最外围的两名刀客一手持刀,一手提着中间 刀客的肩,中间两名刀客则一手握刀一手探出与对方的手十指交叉。 四人乘风升空,互通血气,两柄长刀裹上血色劲气甩向灰尘之中。 两道银光亦在灰尘之中闪烁追敌,当当的撞击声和若隐若现的火花,将握剑与两把飞剑打斗的老妪的苍白的脸色,映得更加可怖瘆人。 “我刺中了她的脑袋!” “她怎么能用你的剑?” 城墙上,两名剑士惊慌失措。老妪手中的剑乃是其中一名剑修用御剑之法刺中她的脑袋的剑!飞剑直中面门,老妪额上血淋淋的剑洞一点一点地渗出泥水般的血液与脑浆的融合体,动作却似没受半点影响,甚至将那剑拔了下来,当作自己的武器。 御剑之法,乃是剑士用真魂与血气操控的法门,剑与主人连为一体,怎么可能被人轻易夺走? 那名剑士拼命地调动气息想要与剑取得联系,却完全感知不到自己宝剑的存在——他的剑已经被剥离。 “冷静!那是傀儡!”三名剑士中最年长的一位想明白了老妪的根底,因此没有失去冷静,御剑攻击老妪的关节部位,想要将老妪拆分。 正因为他没有失去冷静,心中更加骇然,以至全身冰冷。 ‘排山境傀儡!可能吗?傀儡需靠人力操控,怎么能够保留修为?’ 傀儡老妪眼珠微转,阴狠的眸光比剑锋还要阴寒,挥剑劈剑的速度兀然加快。 “蚍蜉撼树!”黑衣女子瀑喝,血色劲气形成一面红墙,向飞刀推去。 两声闷闷的穿透声响起,裹着血色劲气的飞刀被血墙吞噬,而后在血墙之中游走一圈,穿墙而出,向在空中还未落向地面的四名刀客斩去。 黑衣女子以她的血气替换了刀客的血气。 中间两名有刀的刀客见状,各是反手持刀用拳向两边用力一推,将无刀的刀客甩向两边。 两名无刀的刀客同样向中间有刀的刀客轻轻一推,而后向地面撞击而去。 在空中的刀客身上的血色劲气忽地浓郁许多,刀光红光,向飞来的两把刀狠狠斩去。 他们虽是炼体境,却能集四人之力使出排山境的修为。 “王头!没事!”一名隐藏在暗处的士兵于混战之中,趴在地面匍匐前进,一点一 点地挪移,终于爬进了灰尘之中的深坑,将王贵从泥土中拉了出来。 排山倒海,拳劲刚猛,势如破军,正因此,蓄力世间较长,很少有力界修士能够在战场中连出排山倒海之拳,因为对手不会给对方出拳的机会。然而,只要拳头命中,就必然能够给对手造成重创。 王贵相信自己的兄弟能够替他拦下老妪,却没有想到,老妪是个不怕死的傀儡,因此被打了个正着。 ‘哇!’一口热血如柱喷出!脑袋被砸进土里,王贵没有办法呼吸,此时钻出地面,胸中激荡的热血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冒。 “老鬼是...活...” “呀!宰了你!”黑女子钻出灰尘,排山拳出,直指王贵前胸,阻断了王贵的话。 她的双眸闪烁着刺眼的凶光,仿佛要把王贵刺穿刺透,以报蛊虫之仇。 拳风呼啸,王贵摇晃着倒在兄弟怀里。 那名士兵哪里还敢继续停留,拉着王贵飞快地沿原路返回,想要摆脱黑衣女子。 然而,不等跑去几步,双手持剑的老妪出现在了抱着王贵的士兵面前。 那士兵冷汗直流,见躲无可躲,霍地趴在了地上,将王贵压在身下。 老妪正要出剑,一名修士握剑从城墙上径直腾空跃起向老妪的脖颈斩去,而在老妪左右两侧,两名无刀的刀客向老妪的双腿倒铲而来,狠狠地踢向老妪的膝盖。 傀儡的关节部位便是其最大的弱点,老妪若不避开,必受损伤。 黑衣女子见到那一幕,蔑视地无声窃笑,阴冷,毒辣。 老妪的眼球快速地左右转动一圈,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怔怔地站在原地,反手持剑在胸前,为剑裹上血色劲气向身体两侧扎去! 黑衣女子双脚用力一蹬,躲过了背后两人的刀斩,从空中向下出了一记排山拳。 此排山拳蓄势不足,但仍可以轻松地要了王贵的小命。 那名压在王贵身上的士兵心有所感,也不回头,用嘴叼着王贵的衣服,四肢着地,猎豹似地向前飞奔。 ‘砰!’血花与脑浆飞溅,老妪微微偏头,护住了脖颈,脑壳被剑士劈开,血腥与恶臭霎时间弥漫在空气之中。 恰在此时,一双粗糙的手闪电般地探出,去捉扎在她头顶的剑。剑 士大惊,一个翻身,双脚用力地蹬在老妪的头顶,借力倒退。 两名贴地倒铲的刀客同样翻身避开了刺向他们的剑,却仍然被剑气所伤,各被伤了一腿。 生死之间,一双幽暗的眸子骤然亮起,王贵将右手探进胸前,然后用力向空中一抛,失落地、沉沉地昏了过去。 拳风即将落在那名四肢着地的士兵的后背,一片绿叶突然飞了起来。 黑衣女子看见了王贵的动作,拳头一顿,而后冷笑着增加了拳劲。 乍一看,黑衣女子误以为此绿叶是岳武的墨绿竹叶,看清之后才知这不过是小辈的垂死挣扎! “不过是一片柳叶而已!” 拳风凛冽且重如千钧,将柳叶吹翻,压得修士四肢不稳,每跨出一步都像背了一座小山似的摇摇欲坠,骨骼的碎裂声吱嘎脆响。 那名老妪转过头来,不再看那名被她逼退的剑士,而是看向那片柳叶。 柳叶翩翩,老妪眼眸微阖,在几名重伤的士兵的错愕目光中向城墙飞驰而去。 “藏锋!”黑衣女子惊叫!柳叶翩翩,藏锋无数! 一道道剑光从柳叶中爆射出来,向黑衣女子攻击而去。那日,风霄向白阳出了一剑藏锋,那剑强劲,甚至强于风霄与白阳夜战那日出的无形剑。 白阳受了伤,锋却仍然没有全部泄露。至那之后,白阳再也没有去那柳梢休息。 剑光一道接着一道斩向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提气防御,避无可避。 正如王贵大意被老妪偷袭,黑衣女子也大意了,共有三道藏锋剑藏进了她的身体。 黑衣女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向地面,体内破碎声接连不断,内脏被藏锋剑斩出重伤! 黑衣女子却不敢停留,向远处飞也似地逃跑,用出了燃命的秘法。 ‘嗖嗖嗖!’柳树之上,三枚飞刀刁钻地刺向黑衣女子的上中下三路。黑衣女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向左一跳,立在了岩石之后。 ‘当当!’飞刀打在岩石上崩出两朵火花!刹那消散。 “退!”老妪距离城墙只有寸步,这寸步却如天涯海角一般难跨!那些看似漫不经心地巡逻的士兵,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长枪刺向老妪。长枪犹如活动的游蛇,一杆接着一杆地咬向老 妪的双臂与双眼,让老妪失去攀爬的能力。 老妪沿着城墙横向疾驰,蜘蛛似地挪动,那些士兵虽无人指挥,每一名士兵却都将自己的枪刺向老妪。 “兄弟们小心,那是活的!”四肢着地的修士终于想明白了王贵的话,冲着城墙上的兵大喊。 “啊!”老妪闻言愤怒的咆哮,身体爆发出密集的骨骼碎裂声,陡然高大了许多,脸上的沟壑与黑斑也更加明显。 然,迎来的枪也更加猛烈、密集、凶狠。 ‘嗖嗖嗖!’不待黑衣女子反应,又有三把飞刀从柳树上飞射下来。与此同时,三把飞剑、四柄长刀射向她的身侧、身后。 黑衣女子大惊,双脚猛地一顿,弹射而起,双手成爪,抓向岩石,想要借力向前。 ‘噗!’血花四溅! 黑衣女子的瞳孔陡然缩紧又惊疑地扩张,怔怔地看向扭曲的岩石。 她闻到了一丝臭味,臭虫的味道儿,已经忘记的臭虫的味道。 ‘砰!’岩石上刺出的刀收了回去,又出现了一双脚,将黑衣女子重重地踹了回去! ‘噗!’十道贯穿声响起,十道血流泉涌。 “哼!蚍蜉撼树!我们是兵,北疆的兵!” “我们是兵,北疆的兵!”声音回响在城墙上下。一块灰绿色的布,翩然升空。 是最美的旗帜。 这个兵实现了他的诺言,臭虫,臭死了这个排山强者。 “这一局我赢了!以弱胜强,才是北疆的兵!”一字疤活泼的起伏,将军快意高呼,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了城主府,也传到了香满楼内两个老者的耳朵里。 今日的城主府内,只有将军一人,和他下棋的老家伙去忙家务事了。 王贵等人不知,自那名不知名的士兵喊出势不两立,将军便在下这盘以弱胜强的棋,自信地等待这个胜利的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一章,通天之境仙外仙 “再来一局!”岳武咬牙沉喊道,想要释放掉内心的阴霾。他想过自己的棋道与白阳之间会有差距,却没想两者之间横亘一道万丈沟壑。 白阳看着岳武黑黢黢的脸,咧了咧嘴角。 “你真是一个好对手。”白阳的声音柔和且淡漠,听起来,令人无语。赢不过云九,拿岳武撒撒气,也不错。 对于赢这件事,我从不挑对手。 你的原罪就是爱下棋、爱笑、爱说笑。白阳看着岳武,如此想。 “我要白棋先行!”岳武不等白阳拒绝,折扇一扇,棋盘上的白子只剩一颗,其余全部落回到棋盒里。 白阳无奈地用刀挑起一个黑子,哒地落在了白子边上。 岳武看着白阳,捻子落在另一个角落。 白阳跟着他,落子在他的棋子旁边。 岳武再次落子,白阳仍然跟着他。 岳武皱眉加快了速度,白阳挑眉跟着他。 总之,紧紧跟着他...... 岳武被跟的心烦,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两人你来我往,黑白交替、脆响相连。 落子声,时而如急雨密集地拍打着春天,时而如窃窃私语轻柔交谈。 如珠落玉盘,如琵琶轻弹。 哒哒哒嗒嗒嗒,雨滴飞快地下落,没有溅起水花,雨滴飞快地下落,准确地落在密集的黑线的交叉点上。 哒哒哒,水滴落水花起,几息之间,汗水随着白子落下。 哒哒哒,天空中的云多了、密了。 哒哒哒,白阳仍然在跟着岳武落子。 哒! 白阳没有继续跟着岳武。岳武仍然在下,落下的,是晶莹的汗珠。 —— 黑衣女子瞥着空中染上了血痕的灰绿色的布,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气息已经被藏锋剑所伤,没有办法调动血气防御,只能看着、感受着冰凉刺入体内,直至身体也变得冰凉。 布上的血渍是她的,也是她最后的梦魇。 她到死都不知道,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蛊虫,不是因为墨水裹住了蛊虫,而是因为墨水裹住的,是蛊虫的尸体。 蛊虫之所以能够给王贵指引方向,一是因为王贵已经知道了黑衣女子在这里,二是因为黑衣女子身上,有岳武留 下的墨,隐藏在她的黑衣里的墨。 墨是水墨,能彼此牵引。 “小辈,找死!”老妪见黑衣女子被刀剑刺穿,愤怒的咆哮,喉咙摩擦如沙石滚动。城墙上下的士兵顿时感到一股深入灵魂的严寒。 王贵已经陷入昏迷,沉睡晕死,因这一声叫唤,身体一震,霍然睁开眼睛。 他全身如刀割一般剧烈地疼痛,颈骨碎裂,呼吸孱弱如丝,随时可能断掉,唯有一双眼眸仍然黑黢黢、亮闪闪,唯有嘴角,仍然噙着冷冽的笑。 “啊!!”老妪被城墙上的兵和王贵的笑气得发狂,气得头生青烟、衣袂翻舞,再次咆哮冲出。 轰隆隆,云间风雷动,与老妪的尖锐的吼声相应和。空气泛起波动,随着声音而动,波动不是波,而是针,密集的针形的气流组成的浪射向四周。 破风声、吼动声、尖鸣声,声声尖锐刺耳,响在扬州城墙上下。针,穿透士兵的皮肤、穿透士兵的耳膜、穿透士兵的骨骼......一点一点地向士兵的身体内部穿透, 直至,灵魂深处。 所有的士兵,双腿历时松软无力、身体摇晃不止,持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数杆长枪跌落在地。 一个瘦子正在扬州城外不远处拼命地奔跑,听到这一声刺耳的吼叫跑得更快,非也似地冲进了树林,在地面上洒下一个个黑白相间的光点。 王贵倚靠在岩石边,头昏脑胀、双眼迷离,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出现了模糊的重影。甚至于,他眼中的自己也发生了重叠,似有什么东西要脱离身体飘然离去。 老妪不再废话,她本就不是想要为黑衣女子报仇,凭她的速度,完全可以救下黑衣女子。老妪手掌变爪,在城墙上猛地一按,石屑纷飞,腾空跃过城墙,向扬州城外略去。 城墙上的士兵或者晕倒在地或者虚弱无力,再也没有气力阻拦老妪。 老妪向城墙上瞥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加快了速度。 扬州城墙看似简单,且从下方只能看见一排士兵,从上空观之,竟然有三排士兵整齐排列。 若不是她震晕了这些士兵,绝对逃脱不得。 飞在半空,正要落地之时,老妪的身子忽然顿了一下,眼孔阴狠地闪出一丝寒芒。只见她一个 翻身,一手抚头,一根灰白的发丝脱落,轻柔如线,随风而动,跃过城墙飘向王贵。 “声波。”白阳与岳武的棋局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白阳喃喃自语,脸色微险苍白。 岳武拿起一颗黑子,敲了敲头,又摇了摇头。 “有辱师门啊。” 他以为有些人会有人管,他只管没人管的人就好。可是该被别人管的人被低估、忽略了,他也忽略了。 ‘哒!’棋子落下的声音和叹息声同时响起,白落回了棋盒。 雨停语也停,琵琶不再响。 “确实是声波,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岳武没有摇头,眸子中的光更浓更暗了,悄悄睨着白阳,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情绪波动。白阳收回拨弄棋子的刀,轻轻拍打膝盖,向玉女苑望去,面上毫无表情。 岳武也看向玉女苑,脸上尽是歉然,无奈地摇了摇了头。 此时,风霄坐在了秋千上,花红在为他转伞。 菊花香里,风霄看着花红,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有喜欢也有感激。 因花红,他看见了三道白影,虚幻如风,快比闪电,如云胜云。 他想起了一道白影,轻柔飘荡,乘风凌云,如鬼似魅。 藏锋追不上那抹白影,是因为不够快,那么,自己更快就好了。 如此想着,风霄看着花红的脸笑容更胜,更似春光。 白阳没有准备好,风霄也没有。两人似有心灵感应一般,乐得有告示的命令,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地方。 —— “哈哈哈,我今天算是见识了,通天境强者竟然使用借尸的办法潜入扬州城,对一些晚辈出手,真是不要脸!” 老妪即将落地,向远处逃去,空中忽然出现一声沉闷的喊声。 此言一出,扬州城内惊叫声此起彼伏。通天境,世间少有的强者,竟然潜入了扬州城,竟然在扬州城作乱。 力界与气界的修士已然被凡人称为仙人,魂界的通天境和彻地境的修士则是仙中之仙,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扬州城内的香满楼,酒客已经忘记了饮酒,神思恍惚地望着云层之中的渺渺仙气,全部被通天二字惊掉了下巴。 只有两老者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并不为通天二字所动。其中,一人身着灰袍,一手端 着清茶、一手捋着下巴的胡须,定睛看着天空,转动着混浊的眸子,注视着茶馆内的一切;一人白衫如雪,闭眼假寐,感知扬州城内的往来的人流与此时正在发生的棋局、正在流血的激战。 他们在意的不是通天,或者说,不是这个通天。 “嗯?”端着茶杯的老者气息孱弱,佝偻着皮包骨头的身体,雕塑似靠在椅背上。不知发现了什么,他浑浊的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球霍地亮了起来,仿佛被春风吹过的野火,轻轻转头望向扬州城正中的城主府。 茶已经凉掉,被木讷的干枯的手提到唇边,又重重地放下。 风起云抖,老人们消失,无人注意,因为注意的人没有做出反应。 只留下了一汪四溅的茶水。 酒楼内,算盘嗒嗒地响着。与往日不同的是,拨弄算珠的手,不是老板娘的纤纤玉指,而是粗糙的老板的手。 也许是因为酒楼的生意不好,也许是因为他的美娇娘不在,老板不停地摇头,比岳武摇得还快。 “答案,是好是坏呢。”老板冲着窗外吹进的冷风中呢喃、叹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二章,为了她我会赢你(一) 云层之中,浑厚悠扬的声音响起,刹那便将笼罩扬州古城在内。 白阳和岳武向天空看去,一朵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浓变黑,将扬州城墙压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黑暗之中有风雷,风雷之中有水幕,水幕之上,端坐着仙气飘飘浑然如山的老者。 老妪的声波忽然消失,压制灵魂、撕扯灵魂的针碎了、散了,尽皆被云巅老者的喝声盖了过去。 “呵呵呵!既然知道我是通天之境,凭尔翻云覆雨,能耐我何?”老妪嚣张的声音如暗夜秋风中恶鬼的嘶叫,摩擦着空气,尖锐刺而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扬州城外。。 嚣张的声音未落,城墙上呼啸的破风声乍起。不等老妪回身躲避,寒芒突破风声,向老妪的身躯碾压而去。 守城兵在老妪的声波被压过的电光火石之间醒来,当即抛出长枪向老妪发动攻击。密集的长枪海浪一般扑向华城前方,眨眼间便将老妪的身躯搅成碎块儿。 而在枪声轰响之间,老妪躯体的碎块儿之中,一团血红透黑的似光团又似气团的虚幻人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攻!”守城兵见老妪的身躯破碎,继续抛投长枪攻击。长枪携带罡风与血气,穿过虚幻的人形,在扬州城前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烟尘滚滚,虚幻的人形,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甚至,那颗模糊的头颅上虚幻的眼,只是看向天空,头都没回,对于士兵的攻击,浑然不觉、全然不顾。 “奈何,哈哈哈,我一人自然奈何不了你。你为了行刺,自损修为,已经是个伪通天罢了。而且,对付你这等不要脸的东西,群殴才是正道。”浑厚的声音再次响在天空、传向大地,猥琐且正气凌然。 这一次,云更加密集了,因为又有两朵云和第一朵阴云融合在一起。 云中的水幕也更密更浓,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团晶莹剔透的水球。 水球如镜,云顶阳光如火,火入水球,顿生霞光。 万丈霞光,霞光扬州,将扬州城以及城内的人沐浴在霞光之内。霞光刺眼,除了强大的修士,无人可以看见扬州城内的情况。 白阳沐 浴在霞光里,咧了咧嘴角。他喜欢阳光,阳光越浓,他体内的寒毒便消散得越快,寒毒消散得越快,他就能跑得越快。 他欢快地吸了吸鼻子,而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愣怔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震了震手中的双刀。 “云,都是为我来的吗?”白阳沉吟自语,用双刀对碰出一道刹那火花,而后随着火花缓缓坐下。 模糊的人影也在看着阴晴变幻的云,她的身躯狂乱地扭曲、闪动起来,陡然扩张数倍,犹如暴涨的气球。气球旋转着,转起一道冲天龙卷。龙卷周围,出现一片真空地带——那里,所有的灵气都被模糊的人影吸引过去,所有的光与热都没有办法穿透真空地带。 当是时,三只硕大的手透过云幕向下探来,向地面上的人影抓去。其大如山,裹着血气也裹着透明的灵气,如血似玉,威压亦如万钧重山,沉沉下落。 扬州城前,出现三个巨大的掌形深坑,随着手掌落下,深坑还在加深加大。 没有一缕烟尘飘起、没有一粒沙粒飞溅,所有的一切都被重重地压在地面。 从老妪身体里钻出的模糊人影不再说话,她搅动的狂风变换成的气球被三个巨大的手掌压得变小变弱。 ‘彭!’爆裂声起,模糊的人影于破碎之际凭空消失;灵气之风肆虐,将她的笑声也磨蚀在风中消失不见。 她,仍然在笑。神魂分散,哪怕只有一片碎片逃离,她便可以继续存活,通天境的神魂就是如此的顽强。 “哈哈哈,受死,何必垂死挣扎!”天空中的笑声更浓,三只大手仍然从天空之中向地面抓来,没有丝毫迟疑。 声音落下,扬州城城墙南北东西四个方向,忽然出现无数星辰,星辰有黑有白,比霞光更加耀眼,被黑色的光线连接在一起。细细观之,黑白相间的星辰圆润如玉,闪烁在天空之中与土地之上。 光线与棋子组成锁链,或明或暗,将此方天地化为穹庐,捆绑在内;又似一个扭曲的棋盘,将扬州城墙南北区域包裹在内。 岳武看着天空中的黑白星辰与黑色的光线,挥动折扇,恢复了春风般的笑。 这是他留的后招,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起到了作用。 同样让他 开心的,还有耳边响起的扭曲、转动的异响。 “啊!怎么会有北斗辰光阵!对了,都是那两个小子,我一定要宰了他们!”老妪的尖叫声响起,模糊的消失的人影,再次出现在半空,变得更加虚幻模糊。 北斗辰光阵,是北斗星辰阁的秘法,能够形成一面半圆形的区域,被困在内部的人无论冲撞上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哪一方的光幕都会回到原地。若是巅峰期的通天境自然不怕北斗辰光阵,然而,老妪因借尸还魂的方法损伤了根基,又被三个气界强者的压制,神魂已然不稳,哪里还能突破束缚。 听闻老妪恶毒的喊叫声,王贵顿时心生恶寒,知道这声音所喊的人,有他一个。 岳武站在白阳身边摇了摇头,知道另一人,就是他,笑得更加灿烂。这一局,他赢了。 三只大手加快了向下按的速度,想要合力捉住这一团神魂。模糊的人影乃是老妪的神魂。通天境的神魂强大无匹,不但可以脱离肉体存活,还可以无形无迹,他们必须彼此配合,不敢有丝毫大意。 神魂扭曲狰狞,缩小放大、闪烁明灭,在瞬息之间消失出现重复了数次。然,每次都会重新出现在原地,每次出现她都变得更加模糊。 恰在此时,从空中落下的手停下了,变故再生。 “呵呵,那么,只好请你去死了,我的兵,由不得你!”三只大手还没有落下,扬州城内,一杆银枪忽然出现。 没有风声,也没有破空声。 上一秒,银枪在扬州城内,下一秒,它便出现在扬州城外。 长枪上没有血气,看上去只是一杆普通的枪,银枪。 老妪的神魂见银枪飞来,却比见到云层中的霞光与北斗辰光阵还要惊骇,严格来说连惊骇的时间都没有便向远处略去。 然而,三只大手已经变换了方位,挡住她的退路。 老妪的神魂兀然闪略而回,正要变换方向之时,一道水漂声响起。 ‘噗!’没有血流,扭曲的神魂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狰狞的的脸孔在狰狞的变换。银枪从人影胸口穿过,似传过了气团水球,留下一片虚无。老妪的神魂当即扩散开去,想要分化成碎片脱离长枪洞穿的虚无。 可是,虚空中出 现了一丝波动,神魂随着波动更加模糊,无法分裂。虚无从胸口处向四周扩散,扭曲扩大,一点点地吞噬整个人影,直到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扬州城内,墨水从空气中凝聚,与老妪扔下的一个灰白的发交缠在一起。 老妪的神魂消失成虚无,灰白的发也碎了、散了。 墨水融入空气,向一个两头堵死的胡同飞去。 扬州城重新安静下来,霞光、声波、阴云、烟尘、血腥全部随着虚无消失,就连城门前的深坑也被高空落下的一缕劲风抚平。岳武的笑脸也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桌板上已经结束的棋局。 “我会赢你,我一定会赢你。”岳武低头,以少有地坚定地姿态,毅然地说。他在心中呐喊,为了她,我一定会赢。似水年华间,他答应花红的事,一定会做到。如今,也不例外。 白阳漠然地看着岳武,而后向东方看去: “我也有想要赢的人。我也说过,一定会赢他。现在还没有做到。” 岳武语噎,攥了攥拳,闭上眼睛咬牙说: “我一定会赢了你们!一定!”他想为花红赢过白阳,因为花红想让他赢。花红说的事,他总能办到。 此时想赢,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没有人喜欢输,没有人不想赢,少年心性,争胜之心,便是如此。 白阳愕然地抬了一下眼皮,咧着嘴角看着岳武,想出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岳武一脸坚韧,神情坚定。 然后,他眨了眨眼,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眨眼间,白阳也在眨眼,且在摇头。 岳武脸色一红,折扇轻辉,墨水回到折扇上,棋子也从高空坠落。云字当头,唯有九爱棋,棋九之名,距离岳武,还有些遥远。他的话,说大了。 恰在此时霞光敛去、星辰消失,扬州城暗陷入了昏暗。高高的云端浓密的云缓缓分散,一道光柱落下,恰好照在岳武疲惫的脸上。随意地看了一眼转为平静地云巅,岳武尴尬地清清嗓子,轻声问: “你说,将军为什么要杀了那人?” “你想地太多了。那个通天,也想地多了。”白阳想都不想,幽幽说道,旋即闭上了眼睛假寐。 岳武没有看到,一滴冷汗顺着刀锋滴 落,然后又一滴。 “我还真是有魅力啊。” 白阳轻声嘀咕。 “有理。”将军自有他的考量,那个老妪若是以通天全力来杀白阳未必不能得手,却选择了有伤自己实力的借尸之法,被人磨灭神魂,实属咎由自取。 岳武用折扇敲了敲脑袋,点头赞同,步履沉重地翻过了城墙。 “那么,你死了,你会死吗?”站在最初所在的那面墙后方,岳武刷地收起了折扇,突然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紧贴在城墙上,感受着城墙后方的呼吸与心跳,试探着问道。 白阳空洞的眼眸霍然睁开,稍感意外地盯着那面墙半晌,噙着笑意说道: “你猜。” 刷!折扇摊开,两人隔着冰凉的墙试探着彼此。岳武兀自望向东方,轻轻嗓子,再次毅然地说道: “我一定会赢你。”不论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三章,小人物的大春天 “变态啊!”这一声很大,从扬州城南面传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岳武走后,白阳的汗顺着刀锋一滴滴地下落。 下棋本就极耗心神,他又和自称天下第一的岳武连续下了十盘,有些累了。 除了累,他还有一些怕,虽然心如止水面如寒冰,没有表现出怕的情绪,但刀锋上滑过的晶光和地面上一滩细碎的冰渍,都在显示,白阳的内心并不像面容一般平静。 “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通天境。”白阳喃喃自问。玩大了啊,阳光虽暖,却也能将人晒伤,他们要晒地是谁呢?应该不是我。 岳武问的那个问题同样是一个问题,如果能够活捉那个通天境的神魂,便能知道想要暗杀他的人究竟从何而来,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为什么被杀了呢? 醒来之后,白阳第一次有了不自信。他还太弱,别说面对通天,哪怕是气界强者来犯,他都跑不掉。 他劝告岳武不要想得太多,自己却不得不多想了,因为岳武是北斗星辰阁的人。 岳武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他闭眼假寐,想起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是他第一日到扬州城,也是第一日到玉女苑时听到的对话,王贵和大姐之间的对话。 “要由将军来裁定。”白阳低语,回忆大姐的语气,然而当时离得太远,他记忆里的声音很模糊。 从当时的对话场景和大姐的语气来判断,她和将军似乎有关系。岳武则为了风霄来下了十盘棋。 最让他不自信的是,通天大能、翻云覆雨都来了,他却一个帮手都没有,这与他的预测不符。 白阳本以为,会有人来帮他,所以从第一日进入扬州城他便时不时地仰望天空。他是在看云,也是在等待。 他有些自恋了,也高估了那些故人的人性。 没有刀,没有雁,没有风,没有牌,只有一杆枪突然出现,却不是他熟悉的木枪。 心烦意乱间,他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药瓶,犹豫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棋道果然彰显人性。” 下一刻,扬州城里忽然吹起两阵风,皆以白阳为中心,一阵急风,一阵冬风 。 冬风阴寒肆虐,久久不散,吹在大街小巷。 岳武走在街道上,摇了摇头,冷风吹,他便挥动折扇,挥起一阵风与冷风对吹。 再然后,又一阵更强的风吹了起来...... 岳武无奈地钻进了香满楼里,循着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下。 香满楼是酒楼,只有这个角落里有茶。 “老的小的都交给我。”岳武端起洒了半杯的茶,在心里默念,直奔主题。 “交给你?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别想给我胡来!你母亲见过那只白雁了!”一个又尖又亮的声音响在岳武的心里,几乎是在愤怒地咆哮。 “我一定要做,而且,我做,比你合适。”岳武喝下凉茶,镇定下来,又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要不,我去南阁当上门的?”岳武阴阳怪气地说。他很少这样说话,因为有辱师门,更有辱斯文。 在遥远地云颠,一个干瘦的老头,头冒青烟、飘渺如仙,气得牙关打战,却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被其余的老家伙看热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岳武不再与老者多说,摇着折扇悄悄打量起香满楼里的酒客。 今日,香满楼里的顾客很多,因为所有的修士都被那扇紧紧关闭的铁门挡在城内。 “香满楼,一口香,好酒!”岳武轻摇折扇,细品香茶,却赞叹了一声楼内的酒香,摇头又点头,似乎在纠结。 楼外,两阵寒风吹过,没有搅起灰尘与落叶。风寒霜重,压得灰尘落叶沉沉地贴在地面上。繁华的扬州城再次恢复了繁华热闹,稀稀疏疏的行人涌现到街道上。而热闹的行人之中,多了许多不是为了热闹而来的人,漫步着、等待着。 “这是在警告吗?”岳武冲老板点头示意,向香满楼后院走去。后院假山假水边,香满楼的老板娘愕然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岳武。 “帮我,实际上是帮你的姐妹。”岳武摇头微笑,并不意外于老板娘的态度。老板娘微怔,站起身来,一只环保胸前,一只手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绕着假山假水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的身份特殊,万没想到岳武会来找她帮忙。 岳武握着腰带,回忆白天与白阳所下的棋局,将手心的汗水不 留痕迹都擦在灰衫上。 良久,空中突然飘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面涟漪朵朵,假山上,一盆菊花在雨中跳舞。老板娘素手一招,招来一方雨水,清洗秀发。黝黑的秀发在雨水的浸润下褪去乌黑,现出鲜艳的橙色,流光溢彩,是虹光中的一抹。 雨滴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变密,也没有变得稀疏,静静的,一成不变地下着。 一把青油纸伞从岳武头顶飘过,稳稳地,落在了老板娘的手里。 “姐姐风姿绝代。”岳武感叹,欣赏着橙光流转。 老板娘并不看她,抬眼望向天空,看着稀稀疏疏的雨和稀稀疏疏的阳光。 “和那位有关,你确定?”老板娘心神惴惴地说道,伸出右手,去接了一汪清凉。自从老板和她说‘你要的答案来了’,老板娘每天都会飘在空中观察那个能为她带来答案的人。 “我确定。”岳武郑重地说。 “你不确定!你输棋了!”老板娘的声音霍地大了重了,用那一汪清凉拍在了脸上,方才淡去双目的火光,杏腮的愠怒。 岳武微愕,饶是聪慧如他,也不知老板娘究竟是何意。北阁内的老家伙,并没有告知岳武所有的隐秘——那位与棋之间的关联。 折扇收起,同时收起的还有岳武的笑容。他知道老板娘和玉女阁之间关系微妙,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来烦扰这对夫妻,也不会来听意味难明的话。 叹息声中,落雨声里,老板娘转移了话题,接着说: “你应该知道,他,并不爱我。但是,下雨的时候,我总能有把伞。” 雨滴声和楼内算盘的碰撞声同时停下。岳武摊开折扇,打落青伞转来的雨滴,盯着老板娘重回黑暗的发,微阖双眼摇了摇头。 “你确定吗?”雨声止,岳武重新回到街道上,向城主府走去,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和一声莫名的疑问。 声音落下,雨滴又急了密了,老板娘又一次唤出橙光流转的发,舞动跳跃在雨滴之中,化作七彩虹光中的一抹。 风姿绝代。 “你……”老板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伞时,伞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还未干。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橙色的秀发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他的脸 ,也将橙光打散了。 老板娘走向了后院的高楼,老板看着她,轻轻地收起伞,放在落寞的墙边。 那座楼,不是他的。 —— 白阳说的没错,岳武想的太多,容易把自己淹死。 白阳只是想尽快地吸收空气中的热,尽快地逼出寒毒。 那样,他的雁凌云也就能更快,跑得也就更快了。 和宣战、威胁等等毛关系都没有。 直觉告诉他,最近,他可能需要跑路。 “前辈,您还好吗?”衣衫不整的王贵急匆匆地跳上墙头,对着白阳嘿嘿笑道。 有一个老头给他和他的兄弟度了一缕气,虽然没有将他们完全治愈,所剩伤势却已无大碍。不但如此,王贵觉得仙气入体后,身体热乎乎、暖洋洋的,比和岳武隔着墙靠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舒服。 白阳转头,回了一个平静无波的笑。今日突然出现的混乱,诛杀通天的大战,都是源于王贵——这个兵,北疆的兵。 这个兵抛出了柳叶,这个兵算计死了一个排山境巅峰的强者,这个兵认出了老妪是活的。 这个兵,有一群好兄弟。 这个兵,是一个天才。 这样的天才,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呢?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白阳咧了咧嘴角,又扬了扬眉稍。 “嘿嘿,前辈,没钱了,岳武兄弟也不知道去哪了,只买了壶酒。”王贵挠挠头尴尬地跳了下来,不住地左顾右盼。 “好。”白阳现在只喜欢喝酒,有酒喝,心情大好。 “有人找你。”白阳从王贵的异样中猜到了问题。 王贵一怔,挠着头嘿嘿笑道: “好多怪人,想要我拜他们的山门,可我已经有师傅了。”王贵轻松的话中有着不轻松的坚定和微不可查的失落。失落,不是因为没有办法拜其他人为师,而是因为一片落叶,柳树的落叶。 那片叶内藏锋,锋出,叶便碎了。 “不错,你的师傅比他们都强。”白阳轻飘飘地说,没有问想要收王贵为徒的人是谁,不需要问,都不如那人。 “除了我,只不过,我有要事,不能收徒。”白阳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轻轻叹息,隐有遗憾。 王贵眸光一亮,旋即暗淡下去。 不过,他今天 来白阳这里,一为探望,二为躲人。本就不是为了改投师门,低迷地情绪来地快,去地也快,随处看了两眼,便把视线转到了一盘棋上,一盘已经结束的棋,一盘在两阵寒风中依旧保持着原样的棋。 白阳不想让它乱了,他想让人看见,因为,他赢了。 诚然,也想让人看见他赢了之后想把棋摆在这里,供人观看。 “呵呵,前辈,这是围棋吗,怎么这么黑啊?” 王贵是军队中的粗人,不懂棋,只听过看过,从没下过。 “是的,我赢了。”白阳看着天空,黑乎乎的,挡住了阳光。他轻轻地挑了挑眉,又将眉头舒展开来, 两种黑,不是一种黑。 “赢了十局。”白阳强调。 王贵怔怔地看着棋局,想到了岳武。有人赢,便有人会输。白阳赢了,岳武便输了。 王贵又想起了在灯光中倒映在街道上的纤细人影,忍住了挠头,低头赞许道, “前辈果然厉害。” 这是由衷的赞叹,他在军队中待过,知道北斗星辰阁,也知道北斗星辰阁内的弟子多才多艺,精通琴棋书画。 白阳能赢过北阁内号称棋道天下第一的岳武,着实厉害。 白阳没有再看王贵,他闭上了眼睛,旋即咧了嘴角。 来找王贵的人确实很多,墙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弱如蚊蝇。 白阳和王贵却都听到了。王贵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人确实很多,纷乱结束后,他到被扬州城遗忘的角落,在那片倒塌的木屋中寻找那一片柳叶。 然后,就被人围住了。想起那些对着他的胳膊腿儿屁股、眼睛鼻子嘴等几乎所有的地方又摸又捏的怪人,王贵就忍不住全身哆嗦。 若不是有几人关于他的‘归属问题’争执不下,他绝对跑不回来。 转念间,王贵再次看向白阳,整个扬州城,只有这个两头堵死的胡同仍然安静且平静。 一人双刀,沐浴阳光, 以及一个看着那人那刀的人, 平静相对。 “帮我个忙。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四章,钟声悠扬心悲凉 ‘嗡!’白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平静的眼眸空洞而深邃。 “钟声,为谁而鸣。”白阳沉吟喃喃。 王贵也站了起来,面容肃然,眼眸精光闪闪。 一片祥和的扬州城里,响起悠扬的钟鸣,增添了一抹肃杀的味道。 月光压过了日光,白阳看向第一缕月光、等待第一缕朝阳。 风霄坐在秋千上,花红趴在风霄的怀里,日薄西山之时才睡着。这几日,花红日日夜夜为风霄担心,每日浅眠三两时辰便会惊醒,已然心力交瘁。 第一缕月光洒落,风霄抬眼望向白阳所在的方向。 他曾经游历天下,听到的声音很多,有的动听,有的刺耳。他听过东方的海浪滔天,也听南方过乱石拍岸,听过北疆的战马嘶鸣,也听过西方的佛音飘渺。 然,唯有钟声,唯有悠扬的钟声,只要响起,只要听见,他的一身热血,便会忍不住倒流。 “如果是空山的钟声就好了啊。”空山的钟声佛音渺渺,能让人平静。 风霄紧紧地抱着花红,遥不可见的、没有实质的逍遥,与怀里温柔的女人,似乎因这一声钟鸣而变得虚幻、遥远。 “呵呵,这是在逼我做最后的诀别吗?”风霄看着白阳的方向,惨然苦笑。 —— 钟声之中,一个士兵踉踉跄跄地从树林中跑了回来。他本想将王贵教给他的棋子洒完便回城,可没想到扬州城前爆发了大战。 那等战斗对于他这个还没有入排山境的小士兵来说,不亚于毁天灭地的灾难。 他屁滚尿流地跑进了古道边的丛林之中避难,直到扬州城安静下来才敢回城。 然而,当他举着令牌踩着云梯登上城墙之后,却被守城兵控制住了。 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闻见了不该闻见的味道,必须得由上司训过话后才能回到扬州城 白阳脑中闪过不愉快的模糊,空洞的眼眸更加暗淡,胸脯剧烈地起伏几下,像是在吮吸花香。 他用刀一招,招来了角落里的菊花与菊花的清香。 “前辈,您还真是喜欢菊花啊。”王贵看着城主府的方向,握刀鞘的手发出了骨节摩 擦的脆响。 ‘人刀合一。得试试。’王贵瞥见搭着菊花的刀,决心学会第一页刀法。 前辈说过,不能想的太多,虽然那话不是对我说的,但对我一定有用,一页一页学,一定能学完。 王贵暗下决心。 菊花的香气不浓,清新自然,白阳抽了抽鼻子,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王贵怔在了原地,脑子嗡的一声炸了,戚戚然然,不知该作何反应,耳边回荡着‘死了’两字,神情凝重地压低了嗓音, “抱歉。”他听着白阳没有头尾的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了自己的死去的故人,也陷入了悲哀的沉默。 “呃,呵呵,抱歉。”白阳的身体微颤,倒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脸庞淡漠地抽搐,狰狞恐怖。 没有人知道谁死了,包括风霄,风霄想起了一些事情,却没有白阳重现的回忆清晰。 细雨夜,青油纸伞卷起了青色的长发,抬望眼,玉足溅起了青色的水花。 “我要万亩花田,菊葵相间......” 一切随着钟声而来,又随着钟声而灭。钟声,代表着分别。 “前辈,您没事儿?您。” “呵呵,日后你会知道,明确的恨,比纠缠不清的爱,更加轻松。” 白阳并不在意,因为提不起力气,语气懒洋洋的。王贵听得却很郑重,白阳的变化,平静而突然,若不是已经相识了数日,真的会被吓到。 “好在,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经过,只能想起纠葛。” 明确的恨,可以快意恩仇,纠缠不清的爱,去与谁说。 白阳沉思过后,开始自言自语。他没有说名字,只是看着菊花,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想起。 王贵不能理解白阳的纠缠不清的爱,他的恨是明确的,只要能够变强,他就能报仇,不会有人来管他。 他的恨,很逍遥。 白阳说完,再次陷入沉默,也许觉得自己在王贵面前失态了,也许是觉得今天说的话多了。 他,本是一个话多的人,醒来之后,不愿多说,也没了人听他说。 白阳看着王贵,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将他印在眼孔中,似乎害怕忘记。 “那么,你实现了她的梦想吗?”王贵感受到了白阳的视线,他觉得应 该说些什么。死去的人便是故人,故人都是有梦想的,或者说遗愿。 他的身上便背负着故人的遗愿。 白阳没有立即回答,轻轻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青油纸伞。 他的双手握刀,没有手握伞。 王贵点头会意,拿起伞、打起伞,搭在他的肩上、放在了他的头顶 白阳点头,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知道,记不得了。好像有人在帮我做。”正如记不清那段纠缠不清的爱恨,白阳现在只能记起一个喜欢打青油纸伞的女人,只能记起一个喜欢菊花,喜欢吃瓜子的小女孩儿。 “那还真是遗憾。”王贵感慨地说,生出些许怅然。 “我想忘才忘掉的,所以并不遗憾。”白阳转头,正色地看着他。王贵感受到了他的郑重,哑然苦笑。 —— “啊,风霄是我的,花也是我的!都是我的!”银铃般的喊声从风霄的怀里传出。花红从噩梦中惊醒,若非被风霄紧紧地抱在怀里,此时说不得已经跑去与白阳拼命去了。 钟声,带来了噩梦。 她握着风霄的胸襟,清泪过红唇、湿红衣,想要说些什么,奈何,泪是咸的,微苦,噎得她说不出话。 风霄在花红的眼睛上轻轻啄了两下,吻去了她的泪痕。 “我去看看菊花。”声音细弱蚊蝇,是只有她自己与抱着她的风霄才能听见的低语。 花红红着脸起身,风霄空出的手再次握住青油纸伞,若有所思地转了起来。 菊花仍然放在庭院里,回廊下,摆成三排,沾上了夜里湿重的露水。 花红将菊花一盆接着一盆捧走,全都放到了秋千边上,围成了一圈。在花红看来,秋千就是她的领地,虽然同在院子里,花红就是不放心菊花离她太远。 “不许动!”像那菊花一样,花红也不想让风霄离自己太远。 秋千轻轻晃动着,风霄借着伞风,坐在了秋千上荡漾起来。 ‘嗡!’ 又一声悠扬的声音从扬州城中心传开,响遍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浑厚嘹亮,余音久久不散,似绵绵阴雨天的闷雷,又似深秋幽谷的羌笛,也似北疆塞外的风嚎。 扬州城陡然明亮了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比最繁 闹的日子还要多、还要亮。 玉女苑内,风霄凛然地看着菊花。钟声起,菊花上的露水便散了,向南山飘去。 王贵的气势陡然间变了,不再是对白阳恭恭敬敬的炼体境小修士。憨厚的眸子射出狡黠锃亮的光,老虎一般的摄人心魄,似要寻那声音,去捕捉丛林之中最危险的猎物。他是北疆的兵。 战意如烈阳一般向外扩散,在白阳的注视下,王贵双手握住刀柄,一个箭步跃到了高墙之上,面色凛然,比白阳还要冰冷。 蹲在墙上时,他才想起,身边有人在看着他。他恢复了憨厚的笑容,抬起右手,挠了挠头,呵呵说道: “前辈别见怪,扬州城守城兵集结号响,我得去了,改日再来陪您喝酒。嘿嘿,希望有机会再见。” 白阳从王贵笑容可掬的脸孔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看出了歉意,睨了一眼那只放在头顶无所适从的手,点了点头。 王贵跃下围墙,消失在街道,向扬州城的大型演武场奔去。 “好像还没在那里住过呢。住宿费明明交了。”白阳用一把刀挑起酒壶,一口喝光。 玉女楼门前的红光里,一个穿着蓝衣长裙的提着食盒的女子随着第二声钟响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入。 她已经十年没有踏进玉女楼,十年没有踏进自己最熟悉的家。门缝之内传出红光,照亮暗夜般的仍然挂着雨滴的黑发。一个红影正在正坐在花篮中滑水,一滴一滴地,招走那雨滴。 号角声起,平静而又安宁的日子,就要远了。 “得我自己去了啊。” 月光里,一道白影闪出了两头堵死的胡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五章,谁都别和菊花茶 扬州城的街,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完全没有被那扇紧紧闭合的铁门的影响。 街道上的行人,既有扬州的行人,也有外来的访客,白阳便是外来者中的一员。 天空中的云都是为我来的吗?那名通天也是?丧钟为我而鸣? 扪心自问了三个问题,白阳轻轻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南方的天幕,又摇了摇头。 王贵走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做了啊。 一道白影惊鸿一闪,从胡同里消失。 贴在墙上的告示,随他的离去,化为了水汽,飞向了天空,飘向了南方。 白阳手握双刀,大摇大摆地融入到繁华地街道上。一路上,行人远远地避开他,巡逻兵也躲着他,无一人上前阻拦。 远处,扬州城之南,连绵的荒山上空的天,忽然变得浓了黑了。云只有三四朵,看上去,却像有千层万层。白阳南望南山,忽然立在原地,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用力的吸了口气,旋即闭上了眼睛。瞬息间,一颗滚烫的心脏炸裂般跳了起来,油然而生的危险感席卷全身,冰冷的身体如被瑟风吹打的落叶,微抖。 在扬州城这些日子,白阳体内的寒气已经散去了许多,此时的他,却比从玄冥冰棺醒来之时还要阴冷。 路人四散逃去,无人敢像白阳初临扬州城时那般,对着他指指点点、言笑凑趣。 明晃晃的刀锋上,容颜冷峻的脸,挂满冰霜,骇人心魄。 他仰头看向渐渐消沉的晴空朗朗、高照艳阳,将双刀碰在一起摩擦了一下。 一道火花四溅而落,白阳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香满楼踽踽走去。 香满楼满楼香,终日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今日,酒香很淡,热闹也很淡,除了哒哒哒的算盘声和昏暗的角落里的呼吸。 呼吸也很淡,有一层薄雾氤氲,挡住了香满楼里淡淡的灯光,朦胧了雾后的脸。 白阳站在门口向里面望了望,瞪了瞪眼,将眉头舒展,径直走了进去。 “上茶!” 他学起了王贵,也想通过一声大喊,将心里的焦躁释放出去。 “呦,小兄弟也听到今日扬州城的流行语了啊 。不过,我这香满楼只卖酒。”老板轻轻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心不在焉地说道。 王贵带领守城兵以弱胜强的激战,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扬州城,最先传出来的, 便是两字:上茶。 老板显得魂不守舍,对于白阳的到来既不意外也不关心。他只关心的自己的酒楼和酒楼内的女人,奈何城门闭合之后,香满楼的生意好好坏坏、起伏太大,楼内擅长算账的女人,又要搅合进一滩祸水里面。老板的情绪又怎么可能高得起来呢? 白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老板一眼,没有感受到气的涌动,于是将视线转向昏暗的角落。他闭着嘴咬了咬牙,让牙齿磨蹭的清脆声音向肚子走去。 香满楼只卖酒,角落里那人却在喝茶,而且是有菊香的茶。白阳抽了抽鼻子,然后用刀敲打起了膝盖,敲击的速度比往日快很多,心脏跳得也快了。 他想劈人。 王贵觉得自己需要加紧练刀了。菊香扑来的时候,白阳有了同样的想法。 “哦,阁下想和茶。简单,只要地位够高,实力够强,别说是香满楼,就算是大夏皇宫,去讨杯茶,又有谁敢不给呢。关键就在于,你够不够资格。”老者的声音粗糙而沙哑,茶水哗哗地落进了杯里。 清香四溢。 一个瘦弱的身躯随着茶香出现在了白阳空洞的视线里。 清香冲淡了氤氲的雾气。 却冲不淡白阳心中的烦躁。 老板拨弄算盘的手停了一下,冲着老头子发出了一丝冷笑,不以为意。 “上茶。”声音很大,是在重复,也是在告诉两人,他够资格。街道上,一些行人被这声音吓得一怔,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 香满楼里,传出了两声笑,一声轻笑,一声大笑。 “哈哈哈,请喝!”老者食指轻弹,敲击在茶杯上。茶杯带着茶水,如一道飞箭射向白阳。飞箭无羽,只有清香。 白阳抬头,以刀接茶,刀尖抵在茶杯上,在身前化了一个半圆,轻轻地卸了老者飞茶的余力,再以刀身端茶,没有溅落一滴茶水。 “哈哈哈,阁下的确有资格。只不过,阁下的棋道师从何人啊?”茶落在了桌面上,老者也落在桌子对面,沉声质 问。 香满楼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沉了、浓了,水汽乍起,算盘声被压得低了,算珠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撞不出轻响。 老板皱眉,轻轻弹了一下,抖落了水珠。 白阳看着菊花茶中的菊花,偏头看着老者,冲着他挑眉,呵呵冷笑。 “关你毛事。” 楼内霎时间静止一瞬,白阳用刀敲打膝盖,睨着老头枯瘦的模样,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老者脸上沟壑纵横,眼球凹陷在眼眶里,瘪了似的,一身灰布长衫搭在突出的骨架上,盖住抽抽囔囔鸡皮,因白阳这一句谩骂,兀然定在了椅子上,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哈哈哈哈!”老者浑浊的眸子亮了又灭了,一只干枯的手缓缓向前探去。 白阳手中的刀依然在敲打膝盖,老板的算盘却停下了,账本也没有合上。 “此茶珍贵,既然阁下不喝,就还给在下,毕竟,明日,我就要和正道仙修去诛杀邪道无常鬼了。有没有命喝这清茶,未可知啊。”老者说得轻飘,鸡皮老脸上两只眼球锐光如剑,似乎要将白阳洞穿,细细窥视一番平静的皮囊下的灵魂,是否也如淡漠的脸色一样平静。 老者扬起了嘴角等待。老板停下了算盘等待。 楼内的水气更浓更重了。 白阳的刀尖上,出现了水滴,一滴滴地顺着刀锋垂落,他的眉梢上也出现了水雾,朦胧了暗淡的眼窝。 细细观之,水滴映着,一道一道完整的刀光。 白阳的刀停止了敲打,楼内一片死寂,除了,水滴的溅落和徐徐接近的脚步声。 老板笑了,收起了算盘,看来收益不错。 白阳重重地吸了口气,没有吸到凉风,满嘴的水汽,湿漉漉地,粘稠如血: “日/你个仙人板板。” 他提起刀,盖在了茶杯上,防止水雾落到茶水里,另一只手则用刀敲打着椅背,将刀上的水滴敲进木椅、敲进木桌、敲进香满楼。 “你没资格!”第一次,从玄冥冰棺中醒来之后第一次,白阳用带着情绪的语气和人说话。声音很大,把老者和老板都吓了一跳。 白阳咧了咧嘴角,成功地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控。 老者的脸色阴郁起来,粗糙的手,悬在了半空,如 若静止,进退不得。 另一只手恰在此时探了过来,从老者的手的下方伸向茶杯。 “有茶待饮直须饮,两位还真是谦让啊。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哈哈哈。”胖乎乎的手,白嫩嫩的皮肤,宛如璞玉,比老者的手漂亮很多。 老板来了,白阳身边的水汽忽然淡了、空气忽然轻了。 视线变得清晰,白阳转头看向老板。老板的脸上挂着笑,全身裹着敛而不发的白光。空气中浓郁的水汽都被白光挡在外面。 老板看向白阳,完全不管死气沉沉的老者,一脸郑重: “我老婆,不胖。” “......” “呵呵,很漂亮,但是,很危险。” “漂亮的女人都很危险。”白阳冷眼瞧着老板,见他笑了,善意地补充了一句。 老者默不作声,将悬空的手按在茶杯边缘,食指轻轻地敲起了桌面,哒哒哒,比白阳下棋的声音动听。 白阳闻声挑眉,把刀收了回去,对着膝盖敲打了两下,旋即将双刀提到体侧。 “有时候,胖不胖,需要比较。有没有资格,也需要比较。” ‘轰!’千层万层云中闪出了一道闷雷,雷无光,只有声音,震得荒山和扬州城都抖了三抖。 一道白影闪出香满楼,看也不看身后的两人,向玉女苑走去。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的确需要跑路,能不能跑掉,是个问题啊。 白影闪出的同时,老板眼疾手快,一把将茶杯拿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老者。 香满楼没有抖,老板不怕雷震散了茶水,只怕有人捷足先登。 水汽一点一点地淡去、散去。 木椅、木桌碎成了粉屑,老者险些跌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干瘪的拳头攥得吱嘎乱响。 “你得赔。”老板不管老者的气恼以及因何气恼,笑着看向天空中的那一片阴云,等着下一声闷雷。 “为何拦我?为什么都要拦我?我......”老者气急,狂乱地冲着老板大吼。老板面不改色,端着茶杯嗅了嗅。 “他留下了茶!他没动!”老者看着茶,狂吼乱叫。 茶杯中的菊花被茶水浸润透了,活了似的,有了色彩,舒展开了花瓣。 老板淡漠一笑,举杯将饮。 然,干瘪的眼球中,白玉似的手停在了 嘴边。 清脆的声音响在香满楼里。楼内忽起高风,也不知是从香满楼吹向了阴云,还是从高空阴云吹响了扬州城。 “哈哈哈哈哈!”暴怒的老者骤然笑了,狂傲地、释然地笑了。 茶杯碎了,茶水散了。 香满楼,响起两声笑,若非水汽还未完全散去,笑声会传遍大街小巷、传遍千门万户。 茶水在老板的手里,凝成一团,飘在空中。 “谁也别喝。”白阳走到玉女苑门前,摇头嘟哝,任风起雷涌,不再看阴云一眼。 闷雷将白阳震醒,也让他的脑海中记忆的波荡汹涌澎湃而起。 空气中苦涩的味道,是血腥,也是杀气,能让人狂躁、甚至入魔的杀气。 香满楼里再次响起两声笑,大笑,释然、轻松地大笑。 因为白阳没喝,而且,没让别人喝。 菊花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六章,什么样的男人最帅 风霄坐在秋千上,看风听雷,纤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剑鞘,拇指反复地将青锋弹出又重重地按下,周而复始。 玉女苑没有抖,风霄的心却抖了抖。 闷雷震天动地,秋千反倒稳了静了。 他用忧郁的眼睛看着那朵已经连成一片的阴云,稳稳地坐在秋千上,忘记了转伞也忘记了荡。 玉女苑前,白阳仰头看天。天空有云徐徐飘来,有云缓缓游荡,有云逆风而行,有云悬空不动,全部向那片阴云聚集而去。 阴云没有变大,只是更浓更密了。扬州城上空,变得黯然浑浊,因为被朵阴云正在鲸吞龙饮地吸收日光。青天白日骤然落下了帷幕,射下斑驳的银光。 皓月繁星相伴,阴空乌云同行。扬州城内大红灯笼高高挂,红光将这座繁华的古城映得与往常无二,哪怕日月轮转、昼夜变换。 白阳抬刀看了一眼刀锋上冷若寒冰的脸,双刀摩擦猛地在一起。火星四溅,烘干了红木高门上的告示。 红门吱嘎吱嘎地张开一条缝隙,楼内楼外的红光交汇在一起。 大姐正坐在花篮里滑水,小丫头正坐在大姐的腿上滑水。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好奇地看着白阳。 这一次,白阳没有逗弄小丫头。他径直向后院的菊花走去,坐在了菊香萦绕回廊下、缠绵悱恻爱侣边。 他需要闻菊花的清香,而不是被摘下的菊花的茶香,安抚躁动的心。 猛吸了口香气,白阳满意地冲着风霄和花红熟稔地点头问好。 风霄和花红冷冷地看着白阳,有点懵,感觉非常不好。 在白阳冲进玉女楼的时候,风霄和花红便站在菊花前等待。 五日之约即使被外力破了,他们仍是敌人。白阳带着刀来到了他们身边,不像来打架地,反倒像来串门。 两个人头脑发懵地看着白阳,一脸无措。 玉女苑上空也是一片昏暗,忽有高风从昏暗处吹来。 风霄嗅了嗅风中的味道,心神微颤,失神间竟然下意识地拔剑出了一剑藏锋。 花红看着白阳,想起了炸裂的菊花和按在他头顶的冰凉的手,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用花香压制住内心的迷惑。 她从白阳的脸上看见的,只有一脸孤寂的风轻云淡。 “要在这里?”花红眼珠微转,感觉到了风霄的异样,冲着白阳厉喝质问。风霄霍地收剑,将青锋回鞘一半。藏锋在白阳的鼻尖之前,藏入风中,消失无踪。 ‘嗡!’第三声钟声响起,不知是迎接英雄的华章,还是送别过客的丧鸣。 白阳地心脏猝然缩成一团,面上豪不动容,只是看着菊花、只是手握双刀,用一刀横在腿上、用一刀拍打着膝盖。 “一声准备,二声集结,三声,则是开战。不知扬州城要与何人开战?”风霄向城主府望了一眼,想起在北疆时听到的声音,兀自感慨。 “菊花长在花枝上更漂亮,泡在水里的菊花不是菊花。” 白阳喃喃自语,又重重地吸了口气,吸了一口清香,旁若无人。 “……” 风霄想要提醒他,他还在,而且,水泡的菊花是菊花茶。转念一想,他觉得白阳的话没错,水里的菊花确实不如花枝上的菊花漂亮,于是将青锋全部回鞘。 花红则不然,大惊失色地将秋千周围的菊花一点一点地向后搬,搬到了柳树下,一脸警惕地看着白阳。她的菊花,可不是用来做茶的! “诶呀呀,是谁惹我的好妹妹生气了啊。“柔媚的女声突兀地在回廊上响起,打破了三人的僵持。 白阳从沉思中醒来,应声望去,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只见一身着蓝色长裙、貌美雍容的妇人正站在拱形门下笑呵呵地看着三人。 她一手摆弄暗夜般漆黑的秀发、一手提着食盒,既有少女的朝气灵动、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不是香满楼性格既欢脱又泼辣的老板娘又是何人。 白阳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两下,忽然抬起刀,做出了防御的准备。 “蓝姐姐。“花红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大喜过望地跑了过去,好像被外人欺负的小孩子见到了家里长辈一般。 老板娘张开双臂将花红抱住,拍打着花红的后背,狠狠地剐了风霄一眼。她觉得自己的妹妹如今的遭遇,都是这家伙的错。 风霄讪山地将伞压了压,无奈地摇了摇头,狠狠地剐了白阳一眼。 白阳看见了风霄的眼神,想要剐回去。眼珠一转,暗道 :我他妈是个面瘫。于是,焦躁地坐下。 他转回了视线,低头睨着远处的自己的菊花。 花红若知道白阳把他的花当成了自己的,肯定得发疯。 老板娘宠爱地搂着花红,旋即将视线转向白阳。 “好久不见。“白阳不情愿地抬头,镇定自若,想了一团微微泛蓝的云,停下了敲打膝盖的刀。 老板娘摆了摆手,扭了扭自己的娇躯,娇柔造作地问: “小兄弟,你看我胖吗?“老板娘凤眼如花、语笑嫣然。 “不胖。“白阳诚挚地说,毫无迟疑。 “呵,男人,果然都长着破嘴。“老板娘啧啧地摇头,又白了风霄一眼,接着说道: “小兄弟,我香满楼的酒菜香吗?以后想要吃菜,可以直接来香满楼找我,姐姐请你,不必在晚上当老鼠哦。”老板娘上前两步,将食盒放下,轻轻地拍了拍白阳的肩膀,态度亲昵。 乳白色的手指按在白阳的肩头,白阳身上寒毛乍起,身体里的寒气不由自主地汹涌起来。 玉女苑内的温度急转直下,一阵寒霜从白阳的身体向外铺天盖地而去。 眼皮微合间,他轻轻抬头,空洞的眼球渐起血芒,轻轻地抬起了双刀。 蓦然,他又闭上了眼睛。寒气于柳下菊花毫厘之前停下,呈旋风状向收敛而回。 阴冷消失,月光再来。 “天上冷吗?”白阳咧着嘴角,轻飘飘地问。 “嘿嘿,没你冷。”老板娘面不改色,又拍了拍他: “大姐有重要消息,花红随我来。你也来。”老板娘是玉女阁内嫁出去的人,如今开的酒楼是玉女阁的据点,负责打探、传递消息。 花红听到老板娘的话突然心惊胆跳起来。情缘使然,老板娘曾经发誓永生不进玉女阁。那日那时的毅然决然在那时仍然年幼的花红心里刻下了浓重的一笔。 自那日至今,十年匆匆而过,老板娘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进入了玉女苑,定是有值得她打破誓言的要事。 “你算干嘛滴啊?“老板娘走出两步后没好气地向白阳翻了个白眼。没有人让白阳跟随,白阳提刀在身侧,紧随老板娘身后,阴冷的面上冷峭的嘴角甚至扬了扬,有了一丝献媚的味道。 “听消息。”白阳一本正经 地说。他扬起了自己的嘴角,却没有发现老板娘咧起的嘴角,也忘了自己对老板说过的,漂亮的女人很危险,毫无防备地跟着。 “玉女阁内的消息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听的,一边去!”老板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搂着花红进了楼。花红在老板娘怀里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男人,想着风霄温暖的怀抱和白阳冰凉的手,轻叹一息。 白阳缓缓将视线转向站在他身边的风霄,看到了风霄眼中熊熊燃烧的火。 风霄的腰挺得笔直,将怒气转为神气,瞥着眼白阳,轻飘飘地说: “我不是外人。” “稀客贵客,一起来。”懒洋洋、慢悠悠的声音从楼内传来,风霄刚迈出两步,斜眼看白阳。 “……” “我比较特殊。是贵客。”白阳说着,暗自思索谁是贵客,得意洋洋地进了楼。 “......” 王贵来到巨大的演武场,只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紫金盔甲、手持丈二银枪的魁梧将军,在演武场中心,闭眼入定。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心神清明,扬州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监督之下。 红色的披风随风狂舞,孤零零地舞出风声。 王贵稍显紧张,这个将军,是北疆的将军,永远都是;他是兵,北疆的兵,永远都是。王贵觉得自己和英勇的将军有共同点。 王贵自嘲一笑,不敢在这位以杀伐决断闻名的疯子将军面前不敬,快步走到马前,躬身行礼: “将军在上,小人守城兵队长王贵,前来报到!”他的声音浑厚响亮,惊得战马嘶鸣。 朱涛泛红的眼眸睨了王贵一眼,额头上的一字疤赫然活了过来,变得更窄更长,似蛇游龙舞。 王贵看着那伤疤,倍感亲切,那不是刀疤剑痕,而是妖兽的利爪所致。 “王贵?上过战场?”朱涛嘴角泛着笑波,对于王贵的喊声很满意。 “是,报告将军!曾在北疆服役五年!”王贵手握双刀,钉子似的定在原地。他今年二十有四,十八岁的时候加入北疆帆军,成为了一名北疆的兵。此时的王贵,铭感五内,既因为将军记得他,记得他这位上万士兵中一名普通的兵。 “哈哈哈,不错,上战场的时候 ,怕吗?”朱涛的嗓音仿佛狂风磨蚀着砂石,浑厚低沉沙哑。 “怕!”王贵想都不想,声音很大。 “嗯?”朱涛霍地瞪开眼里,身体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看着王贵,恫吓之意凌厉潮水般向前涌去。王贵面容坚定,腰杆挺得更直,站如苍松。 “哈哈哈,不愧是老王带出来的兵!!” “我的命令不太好办,有信心吗?” —— “蓝姐姐。”大姐和小丫头在花篮里轻盈的晃着腿,眯缝着眼睛,静等老板娘带来的消息。 红红的光芒微暗,气氛有些压抑。 “呦,都怎么了,不就是云多了天阴了吗,怎么这么紧张呢。”老板娘笑着走到大姐和小丫头身后,轻轻推着花篮。 她推着推着,悄然发现楼内静谧无声,就连往日里嘻嘻哈哈的小丫头都缩着脖子不敢多话插嘴。 老板娘无奈地撅了撅嘴,随手招起一阵风,关紧红门,将楼内的人与楼内的喧嚣隔离: “无常鬼出山了。” 玉女楼内淡淡的呼吸声弱了,伞风转得急促了起来,吹得灯火摇曳。 “麻烦了啊。”白阳故作惊讶地叹息,将视线在楼内其余五人身上扫过,最后钉在了风霄的身上,冲着花红努了努嘴,严肃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帅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七章,八百连山南山南 扬州城南方五十里外的连山,是华山三峰的余脉,连绵百里,因在扬州城正南而被扬州城及附近的小城及村镇的居民简称为南山。 昔日的南山,奇石草木、异兽珍禽,比比皆是。然,千百年过去,南山早已经被人类踏遍了每一个角落,翻遍了每一块石头,猎杀了几乎所有的兽禽。 今时今日的南山,除了树,还是树,五十年前妖兽南侵,扬州城为了加固城防,别说奇石怪石,连平常的细砂石块儿都被运走成为城墙的一部分了。 南山没有可寻之宝,落寞了五十年,除了上山砍柴的村民,鲜有他人进山。 今天,南山山脚下热闹了许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将寂寞的南山压抑更显沉静。说话的人不是砍柴的村民,他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砍柴刀,而是剑。 因为此地与华山派临近,华山派乃是剑道起源地之一,门派内不论长老弟子皆习剑道,华山周遭地区以及附属于华山的小门小派自然也受华沙你影响,精修剑道了。 其间也不乏用刀之人,多半是扬州城及附近的华城争调而来的兵士,与剑士相隔丈许,站姿威武、秩序井然。 剑士与士兵列已经围在南山山脚下围成两圈,不说是铜墙铁壁也是铁板一块儿,逐渐此次面临的对手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令人奇怪的是,剑士警惕地注视着南山内的风吹草动,士兵防看着的却是南山之外,冷眼提防着暗地里想要潜入南山的人。 而他们防的护的,就是老板娘蓝橙嘴里的无常鬼了。 无常鬼,鬼无常,嗜杀成性,手中命案以万计数。而且,他是毫无目的的杀人,不是因喜好而杀人,不是因仇怨而杀人,也不是因为坠入走火入魔坠入魔道而失控杀人。他,只是喜欢杀而杀人,杀,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修炼,他的道。如今的他,如此的他,因杀成名,因杀成魔,因杀成为五十年来第一邪魔。 然,无常鬼在十年前屠尽了一个百人的小村落之后,便凭空消失,再没有在人间露面。世人皆以为其被正道修士诛灭,或者杀心已灭归隐不出。十年过去,除了老辈修士,几乎无 人记得这个嗜杀邪魔。 然而,三天前,华山派大弟子风雁冰应村民请求,带领两位师弟去山中剿灭一只残害村民性命的火狼。 一行人遍寻南山,不见火狼踪影,却找到了火狼带血的骸骨及熄灭的篝火。 —— “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帅吗。” 几人正因无常鬼三字而惊骇莫名,陷入静止般的慌乱中,哪里会想到白阳会问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偏偏白阳说得郑重其事,两眼放光地盯着风霄。风霄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嗫嚅着回应: “什么样的男人?”风霄问话之时,悄悄看着花红。 花红一脸警惕地看着白阳,身体如绷紧的劲弓,随时准备爆射而出。 内心的迷惘迷惑,比不过对于和风霄浪迹天涯地向往,花红毅然下定了决心。 白阳将玉女楼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咧了咧嘴角,温柔、平静且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花篮边,四个女子惊奇于白阳的问题,却也想听听招人烦关于帅的定义。 小丫头是最兴奋的是一个,她想知道,她的姐夫,是不是都是最帅。 “那,当然是敢和邪魔对抗的剑士了。”白阳看着风霄腰间的青锋宝剑,慢吞吞地肃然道。他的直觉不错,有人主动寻来了,且是恐怖的无常鬼。然,不等白阳跑路,无常鬼便被众多气界强者围在了南山。 那些云不单是为他来的,也是为了鬼来的。这个答案出乎白阳的意料。 更加意外的是,因这些云,局势发生反转,跑路的变成了无常鬼。白阳想趁此机会,去南山见无常鬼一面,帮助无常鬼脱逃。他不敢独自前去,于是,需要一个敢为人先的帅哥...... “我们,相爱相杀。”白阳想了想,看着老板娘解释道。 玉女楼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小丫头挠了挠头,不太懂。 蓝橙等三个女人也愣住了。大姐睨着白阳,不留痕迹地看了眼红木雕花木门,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思忖什么。 花红已是瞠目结舌,脑中忽的闪过借刀杀人四个大字: “放屁!那才不是!我的风霄是我的,才不会和你去找那个什么无常鬼!”她忍不住大爆粗口,已经闪至风霄身前,脚下血气升腾、全身杀意滚滚。 风霄哒地收起伞插在腰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白阳,重重地出了口气,张张嘴,没有说话,闭上嘴舔了舔嘴唇,把花红拉到身后,张嘴,轻声说: “你有病?”风霄的这句话,道出了大姐等人的心声。无常鬼是整个混沌大陆的梦魇,十年前,天下五强共同组织了上百人去围攻无常鬼,想要一举将其铲灭。上百人中气界修士足有五人,其余全部是倒海境修士,如此庞大的修士战团,足以碾压一只军队。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场大战下来,气界修士重伤三人,倒海境修士战死十人,其余人皆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无常鬼则大摇大摆地突出包围消失在了原始丛林之中。至那一战后,修炼界无人不谈鬼色变!虽说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北阁和大夏皇朝已经遏制了诛杀无常鬼之战的细节,但是南阁大姐和风霄这样的青年高手怎么可能不知道无常鬼之事。无常鬼鬼无常,其恐怖程度,在一定程度上甚至甚于北疆的妖兽。妖兽在北疆,无常鬼却在南疆人类聚居区游荡。 风霄今日惴惴不安,不单是因为被意外推迟的与他命运相关的大战,空气中隐藏着的苦涩而熟悉的味道让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躁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的怒火与杀意。白阳的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似陷入了冰窖一般,全身瑟瑟发抖,心脏都被一层冰霜包裹住了。 “原来是和无常鬼有关。”风霄喃喃自语,心绪凌乱。 白阳闻言挑眉,深吸口气,似乎在纠结,却不说话,把右手的刀插进兜里,然后冲着风霄的手努了努嘴。 风霄眼神低迷,神情呆滞,怔怔地伸出右手。 小丫头又挠了挠头,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大姐摇头叹息,不禁扶额。 “我雇你。” “靠!”白阳从兜里轻轻地挑出了一块儿冰放到风霄手心。二话不说,风霄将冰块儿做暗器,掷向白阳。 当当轻响间,风霄提剑欲出,看着阔刀身后平静的脸,怒火中烧地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知道无常鬼是谁吗?你知道无常鬼是谁吗?你知道无常鬼是鬼吗?!要打现在就打,我没时间和你一起发疯!”风霄呓语似的 重复,声大如雷,震耳欲聋。 他想通过吼声,释放掉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原本为了应付今日的决战,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此时他严重怀疑,白阳是借无常鬼来乱他心神的。 “你收了。你懂的。”白阳冲着他挑了挑眉。 “我不懂!”风霄低垂的眼皮豁然紧闭,不想再与白阳对话。 空气中的苦涩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他的心也更加烦躁。 花红眼孔紧缩,将血气压到脚底,轻轻迈出一步,守住风霄。至于其余三人,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男人,尤其期待白阳的表演。白阳环顾四周,觉得这几人的表情很奇怪,决定解释一下。 “你死了,我不会死。我死了,你就会死。还有,他死了,你也会死。”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经,一如既往地平静,一如既往地冷冷地看着风霄。 “......” 玉女楼内针落可闻,除了小丫头挠头的窸窣和凝滞的呼吸,再无其他。 小丫头说的不错,白阳的确是一个招人烦的人,不论是轻松还是沉重的话,都能轻飘飘地说出来,听者的情绪也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剧烈起伏。 风霄将白阳的话反复咀嚼了数次,胃里江海倒涌,五内百味杂陈。他握剑的手吱嘎作响,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老板娘攥紧了拳头,双腿骤起红芒,与花篮一同乘风摇曳,似要乘风破浪而去。 大姐忽然意味难明地瞥了老板娘一眼,无意地揪了揪小丫头的嘴巴。 小丫头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示意大姐,自己不会多嘴。 然,不知是敬畏大姐,还是有其他的顾忌,老板娘迟疑了一下,在可见之处将不可见的气转为一声不可察觉的轻叹。 她低下了头,再次推动摇篮轻轻晃动,为了不再遗憾、为了不让自己迟疑,她不敢再看风霄与花红。 她想起了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果然没有办法算尽天道因果。 用大姐挡住自己的目光以及别人看向自己的审视目光,老板娘下定了决心: 终要试试,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 风霄缓缓睁开忧郁的眼眸,身心都似负了重荷一般,陷入因果之潭,溺得无法呼吸。他不愿再想起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 菊花的故事,险些让他犯了大错,他和白阳一样,同样相信自己的直觉:鬼和花,是有关的。 “他也是你的?”风霄摇晃了一下,压低了嗓子问,如坠冰窖。 “……” 几人登时想起那日,白阳对风霄说的那句,你是我的。 简单四个字,绝对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 那夜之后,风霄看着菊花,想起了一些往事,也在那时想明白了,‘你是我的’,你我可以对换。想明白了这些,风霄面对白阳时的无力之感感骤减,战意大增。 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我,还有一只鬼。 小丫头也在想,没想到招人烦是个花心的人,于是狠狠地瞪了白阳一眼。 “哈哈哈,小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啊。白兄弟和风兄弟明日有重要的决战。所以啊,就在这里呆着休息。有美女相陪,岂不乐哉,” 静谧之中,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沉重、突兀,隐有悲伤。 笑声挡住了白阳正要张开的嘴、正要轻点地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八章,风起云卷苍雷动 不等几人反应,老板娘玉手结出拈花指印,两道红光从她的指尖游蛇般钻向后门。白阳心脏猛地一缩,脑中灵光电闪,冲着风霄轻轻点头,消失在了原地。 木门开启,月光如线带着变故突兀地闯了进来,竟如正午暖阳一样明亮!小丫头和大姐都在了花篮里蹙额紧眉,停止了滑水。花红则怔怔地看着老板娘,兀地灵光一闪,似也明白了什么。 恰在此时,老板娘噗呲笑了,冷冷地扬起尖峭的下巴: “反应倒快!” 红光从她的手指钻去的同时,白阳不管风霄,飞也似地转身,撞向玉女楼正门。 风霄也不管和白阳间的矛盾,一剑斩向老板娘的红光。 —— “将军去了,会不会出现问题?”白衫老者对着干瘦的灰衫老者轻声询问。 “感知不到了?”灰衫老者闭眼沉吟,轻捋雪白的胡须,沉思半晌后,浑浊的眼睛登时一亮, “有人在屏蔽感知,可能会出乱子!”话音落下,两人大惊失色,闪光般向南山飞去。 玉女苑后墙外,一个体型中等的男人靠着红墙坐在地面上。 他仰望着明亮的月空,月空下,有一团水,一团水里,有一朵菊花。 水,与菊花,飘在他的头顶。 —— 剑气外露,后门大开,红光被月光淹没,在剑气的磨蚀下消失。 风霄霍地瞪大眼睛,旋即苦笑着向白阳追去。前门也在此时大开,老板娘不紧不慢地向后门走去。 风霄如剑光般从老板娘身边略过,踉跄着在门前停住,险些与白阳撞在了一起。 “傻/逼。”声音很大,也很平静。风霄与白阳对视僵持,气得全身打颤,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只得苦笑作罢,转过头去。 “小女子略备酒菜,请诸位小酌一番。两位小兄弟也好在此养精蓄锐,为明日之战,做好准备。”老板娘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举着红木圆桌。桌上红釉茶具盘筷碗碟,一应俱全,一抖不抖。 白阳这才明白,酒菜是给他的,又不是给他的,今日玉女苑内玉女楼,无人可以离开。 “老女子。”白阳和风霄异口同声地说,第一次有了默 契。老板娘看着两把阔刀刀锋上映衬着的各色神情的脸,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并不气恼。 另一侧的刀锋,十二个人影钉子似地一动不动。 风霄和白阳一人看向后门,一人看向前门,都学起了岳武,摇头又摇头,然后,一点一点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谁,站在玉女阁门外干什么?”小丫头在这时,掐着腰冲到门前,气鼓鼓的对着门外的十二人大喊。 前门虹光中的红光里,一人握双刀刀鞘在前,十一人或赤手空拳或持刀佩剑在后,全部钉子似地钉在原地。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呼吸和心跳弱得像停止了一般,除了老板娘,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何时来的。就连感知力极强的小丫头都没有发现王贵等人的行踪。 “兵,北疆的兵。”王贵的声音很大,十二人一起喊的声音更大,震得红光乱颤、木门吱嘎乱响。 小丫头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飞扑到大姐怀里,差点被吓得哭出来。大姐却毫不可怜她,赏了她一个爆栗。 小丫头抿着嘴,揉着脑袋忍着抽泣,不敢哭也不敢闹,她兀然发现大姐很不开心,要是胡闹的话,定然会被大姐教训。 王贵看了一眼大姐,轻轻地低下了头,想起了自己的落叶,然后,把头压得更低了。 白阳回头看着王贵,想要上前踹他两脚,没想到拦住他的人会是他。 “你过来。”白阳冲着王贵平静地说,郑重其事、神情淡然。 “不,将军和我说了,就在门外站着,你的话,一句都不能信。”王贵梗了更脖子,为难地说。 “他骗你的。”白阳摇头,真挚地说。 “呵呵!”王贵、大姐、花红、老板娘、风霄一起呵呵。 “呵呵!”小丫头大喊。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慢了一嘴,觉得应该补上。 “嘻嘻,我慢了。下次赶上。” “......” 前门外,寒光莹莹,剑指青天刀对楼,十二人人雕塑似的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楼内发生的人与事,面无动容。 白阳面无表情地说话,他们面无表情地拔剑出刀。 看着明晃晃的刀剑,白阳若有所思,想起香满楼见到的老者和老板娘,想起天上的云。 回味起了小丫头漫不经心的话: 慢了?天涯海角咫尺间,怎么会慢? “如果我出事了,那些家伙会不会慢。”白阳细声嘀咕一句,皱紧眉眼看向老板娘。漂亮的女人果然危险,那个老板这辈子应该没有翻身的可能了,真是可悲啊。 “酒菜摆好了,谁想吃点?”老板娘又取来五把椅子围在圆桌周围。场间有六人,她却只取来了五把椅子。她知道,有一人肯定没有胃口。 “……”没有一人听老板娘的话,也没有一人坐下来。 老板娘猜错了,六人全部没有胃口。大姐坐在花篮里,闭上了眼睛假寐,再次开始滑水,滑的又快又急。 看着那酒菜,半晌后,风霄低垂眼皮,向前跨了一步。香满楼,一口酒,满楼香,如此美酒,还有没有机会喝到呢? 白阳抬头凝望南山,大口喘气,想要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全部吸到自己的身体里。 夜亮如白昼,除了南山上空,月幕之上,再无一丝流云。 南山上空的阴云便将南山笼罩在阴云的阴影里。 思忖着酒菜的滋味,风霄又退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和老板娘的想法一样,他也想试试,他的剑能否劈开因果。 白阳没有看风霄,低头时,他看着王贵,确切地说,是看向王贵和王贵的刀鞘。 刀,在白阳手里。 王贵似乎感受到了白阳的目光,抬起了头,瞳孔微缩,又迅速扩张。白阳从王贵眼里看见了一道青影。 紧接着,王贵的眼里又出现一道刀光。 一刀一剑撞击在了一起,没有火花,割裂了两根发丝,一根长青丝、一根短黑发。 青锋出鞘,藏锋出剑,在发丝飘落的同时再次向白阳的喉咙割去。白阳咧起嘴角,提刀格挡青锋,借力后退的同时急速翻身避过藏锋。 ‘当!’白阳反手持刀贴到后背,一座红色的小山压在他的后背,重重落下,比青锋还快。 白阳挑眉翻身,出一刀防御再次近前的藏锋,向门外退去。 风霄的剑亦乘风而去,载着花红刺向白阳。 ‘砰!’一道无形的光墙密不透风地挡住白阳。王贵横刀鞘在胸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一下,却并不后退,也没有低头,将歉意深深地压在了心里, 一剑封喉而 来,白阳翻身左转。一双重脚恰在这当口狠狠地踏向白阳的前胸。风霄隐藏在飞剑之后,探出右掌,以掌做剑,刺向花红后心。 花红心头一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踹在了白阳身上。旋即,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白阳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他的速度慢了! 轰隆!云层再次炸响闷雷,白阳的身体剧烈颤抖一下,似在恐惧。风起云卷苍雷动,扬州城城墙之上有高风俯冲而下,拔起了数枚钉子似的兵。 天地震动,南山的天地在震动,再次传动了扬州城。 青锋藏锋与花红的血气在白阳空洞的眼眸中逐渐放大、清晰。风霄忽然心有所感,一阵头晕目眩,产生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危机感。青锋、藏锋以及踏着青锋而行的花红,因风霄的异样,在空中兀地慢了一息。 “你,怕死吗。”白阳泰然自若,视线顺着穿透花红刺向她的剑光看向风霄。他的声音微弱,静如止水,无波无澜。 清风串门而入,吹入一丝苦涩的味道。 风霄闻见那血腥,突然用力一踏,从花红身后向右闪出,抽走青锋,将花红按在身前。 他听到白阳的话后,又看见了白阳嗪着笑意的嘴角,滔天战意在笑意未泯间溃散全无。 花红身子一僵,一股迷离眩晕的感觉将她固定在了原地,竟然沉沉地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刹那间,风霄身子猛地一震,如落叶瑟秋风,一身凌厉气势刹那溃散,蚀骨钻心的疼痛随着血液的流动侵向四肢百骸,随着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地撕裂灵魂。 ‘噗!’两口鲜血吐出相撞,闷哼声响在花红的耳朵里,将她从迷离中唤醒。大姐睁开美眸,立即捂住小丫头的眼睛,心脏猛地一缩,如遭刀割,停止了滑水。 血花如瀑,撞在花红的脸上与红丝上,花红整颗脑袋灼热又冰凉。她一顿一顿地抬手,却不知该抹去脸上的血,还是发丝上的红。 老板娘自顾自地倒酒,王贵下意识迈出两步,牙关发出脆响,又重重地退了回去。 花红颤抖了起来,和白阳不同,她觉得很冷,她本是不怕冷的,却抖得像东风中瑟瑟发抖的菊花。 大姐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红光一闪,一桌酒菜翻到在 了空中。 小丫头已经傻在了花篮里,没了大姐捂着也不敢睁开眼睛。 风霄径直栽倒,在贴在地面的瞬间,他冷笑着看向花红,抬起右手, ‘哒’地一声。 他打了个响指。 割裂声响在花红的体内,花红应声晕倒,倒飞而退,如一道被秋风打落的枫叶。 老板娘避过翻到的餐桌与烈烈酒香,将花红抱在了怀里。 风霄的两只手指再次按在一起,做出打响指的样子。然而,他低垂的眼眸对上白阳空洞的双眼,登时瞪得溜圆,眼眶欲裂。 “哈哈哈,噗,哈哈!你也会遭到反噬!你也会!哈哈哈!” 风霄的惨笑声如恶鬼沙哑的嘶吼,如秋夜瑟瑟发抖的野兽的嚎叫,忧郁的眼睛更加忧郁无光。 白阳也笑了,笑声很平静,如净水湖畔的落叶溅起的微波,如风蝶戏花弄起的花舞,没有声音。 平静的彷徨。 ‘哒!’手,垂落在地面,隐藏在楼内的藏锋溃散。 风霄转头看向花红,瞧着被一头染血的红发,昏了过去。 遇到花红之后,他怕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九章,琵琶轻弹棋子落 比南山更加遥远的游云内,云都孤寂地飘荡着。 今日,空旷的云都有些吵闹。 巨大的广场上,星辰遍布、漫天如沙,白光如炬、黑芒如魅,闪烁着暗明交相的光,如一颗颗诡异的眼球。 眼球在旋转、闪烁、跳动。 随着眼球旋转、闪烁、跳动的,是一个人影,长发飘飘、面如春风,端坐在棋盘上的人影。 人影出现星辰灭,星辰灭时人影消失。 随着人影出现、消失的还有一个个青影,旋转着的青影,白阳梦中的青色的花。 梦了五十年的花。 一把把青油纸伞旋转着、闪烁着、追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闪烁之间、明灭之际、旋转之时,一颗颗星辰从虚空落下,哒哒哒,清脆的碰撞声从棋盒里传遍整个广场。 闪、明之际,模糊的人影露出模糊的笑。 星辰滑落,重新变回棋子,虚空暗淡,笑容被黑暗淹没。 风过,云起,青影忽地多了密了,漫天而飞,比棋子相撞还要清脆的声音响遍整个广场,似琵琶轻弹。 人影笑得浓了,闪得更快,躲避一把把旋转着的青油纸伞的伞影和一把把爆散的青花。 “为什么?”妙语轻灵,随伞起落,伞风如剑,割下一丝丝青发。 笑容僵住,素手轻辉。 发丝落,伞也落。 男子停下了,虚空顿时暗淡无光,他笑得更盛,也更冷。 “为什么?你说呢。” “你有资格问吗?”他摇头补充道。 摇头间,他从棋盘上落下,棋盘从空中落下,一人一棋盘稳稳落在广场上。他有些累,摸着自己光秃秃、滑溜溜的头,暗道漂亮的女人果然危险。 “惹不得啊惹不得。”他摇了摇头,开始下棋,自己和自己下。 “资格,呵呵,你有吗?”银铃轻颤,有了一丝苦涩、酸楚的味道。 “都怪我?”她也补充了一句。 “我能怪谁呢?”轻灵妙语传遍整个广场,隐藏着无尽的凄凄惨惨。 男子不答,笑眼望向西方。一道白影中两颗滴溜溜的眼睛里,隐有红光,红光似火如血,盯着男子看了许久。 它在云层中飘荡,像云海中的 一叶扁舟。 “决定了吗?”雷木的声音从柳树下传来。他不负责做决定,只负责出刀,决定,是由老九定的,一直都是。他是老九手中的刀。 云九笑着掏出胸口的一封已经能够背下来的信,望向西方,迟疑半晌,向身后抛了过去。 “你有资格。” 刀皇摇晃的人字拖顿了一下,没有反驳。 —— 王贵很爱吃香满楼的菜,红木餐桌带着王贵最爱的菜,飞在在空中,然后在地面留下一片狼藉。 花红怔愣地呆在了狼藉之中,两口血吐在了她的头上,粘稠了他的鼻孔、嘴唇和秀发。 饭菜的香气和血腥混杂,令人作呕。 白阳看着花红,倒在地面上,摇了摇头。 血还是咽下去的好。 白阳做了决定,然后昏睡了过去,和风霄一起昏睡了过去。 “你们听好了,大姐说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一个字。不然的话,挖眼割舌当太监。现在,滚蛋!” 头上鼓起了两个大包的小丫头,掐着腰站在玉女苑门前,对着十二名士兵大喊。 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想要狠狠地教训十一个抬头死人脸以及一个低头的死人脸。她的花红姐姐以及姐夫还有死人脸都晕掉了,小丫头觉得这都是他们的错。 “将军令,不退!”王贵抬头,声音很大,看了看地面上的白阳,又看向坐在花篮上沐浴在血气中的大姐,咬牙大喊。他的声音不大,微沉。 大姐正躺在花篮里,看着抱着花红跪在花篮身侧的老板娘。她的脚掌一颤一颤地踩在拴住花篮的天蚕金丝上。金丝动,带动花篮也起伏晃动起来。没有人给她推花篮,花篮便像大海之上的一叶扁舟,一颤一颤。 “蓝姐姐十年不进玉女阁,不知是忘记了玉女阁的规矩,还是忘了我的身份。哦,对了,您是以什么资格进楼?”老板娘跪在地上的饭菜里,低着头,抚摸着花红苍白的脸。 大姐讥诮的声音落下,老板娘的黑发忽起橙光,橙光从老板娘的头顶流闪到腰际,黑发在光影中变成活泼的橙色。 沉默着,不承认,也不说话,只展露一头橙发作为回答。 “蓝橙,呵呵!十年黑丝覆橙发,姐姐还是留着橙发好看 。”看到虹光中的一抹橙光,大姐压住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胸脯起伏不止。 “姐姐至情至性,就是管的多了。”气恼在老板娘的沉默中变为无奈。大姐的话,和白阳的话一样,令她彷徨。十年黑丝覆橙发,自有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因果。 “也有我的错啊。”大姐兀自喃喃,生出悔意。 如果拦下风霄,也许今夜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她没有阻拦,任其自然发展。她是大姐,自然要向着自己的妹妹,她不想破坏妹妹的机会。 白阳的雁凌云比花红和风霄都快,只有在被人挡住退路的时候,两人才有可能追上白阳。 可,想起刚刚地混乱的一幕,大姐火气便熊熊燃烧起来,偏又没处撒火,莫名的烦躁。 “呵呵,我这玉女阁还真的让人小瞧了。呵呵。”大姐咧嘴笑了笑,嫣然如花。 笑语里,她在花篮里坐直,看向王贵等十二名兵的时候,一脸秋风。 小丫头没有办法让他们离开,大姐决定亲自试试。 曼妙身姿曼妙的笑,如今夜的月光,明亮、微冷。 王贵移开视线,盯着白阳,想起第一日夜与白阳在胡同里相见之时,白阳曾问过他对错。那时,王贵大声喊:没错。 “不知对错,服从命令罢了。”今天的事,他不知对错。将军派他来挡住玉女苑的门,他便带着兄弟们来了。 兵得服从命令,他们只是小兵,不懂天上的事,也不懂地上的事,只知命令。 白阳是他的朋友,是前辈,也是赐他刀法的人。然,他也不能因私费公。 王贵补充的话没有头尾,大姐听之却抿嘴笑了笑了,贝齿轻咬红唇,凤眼瞧着玉女楼内的灯笼。 王贵轻叹,站得更直, “不敢小看玉女......” ‘啪!’ ‘啪!’嘴里一下子出现了粘腻腥热的味道,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脑浆滚动,王贵恍惚地看向大姐,凌乱子在血腥之中。 “你,没资格提玉女阁三个字!”大姐的声音很大,比王贵大。 十一名修士被大姐勃然而起的气势吓得一颤。火气如烈阳从大姐娇小的身体涌向楼外,惊得刀与剑的寒芒轻轻一颤,喝得握剑持刀之人晃得冷汗涔涔、眼珠冷转。 没资格三 个字,在楼内楼外,回荡不散。 一双修长的腿仍在花篮下摆动,似在滑水。花篮下没有水,刚刚形成的水,拍在了王贵坚毅的脸上。 水滴落下,小丫头退到大姐身后,踮着脚推花篮。她太矮了,也太小了,推了几下便累得直冒虚汗,吓得缩紧脖子。 她想要让大姐开心,再累也得用力。 王贵的身体蓦然一寒,他听见了一声割裂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见,他的心脏,被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面目惨然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南山上空有雷鸣风啸,王贵的心里,也有悲凉在呼啸,握刀的手吱嘎作响,在宣泄他心里的苦闷。 “将军令!不退!”这一声很大,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贵瞪大眼睛,幽幽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子,将女子眼眸中的蔑视与愤怒尽收心底。 他身后的十一名士兵全部攒足了气势,他们和王贵是兄弟,他们和王贵都是兵。 “玉女阁,是不是太仁慈了?”大姐坐在花篮里,停止了滑水,小丫头站在大姐身后,累得龇牙咧嘴,花篮却一动不动。 楼内的空气忽然沉了、湿了。水雾朦胧了那一道倩影、一瀑红发。 王贵用干燥的舌头在嘴里搅了搅血腥,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动。 淡淡的水汽,淡淡的笑,大姐站在了王贵身前,红发如瀑挂着水珠,打在王贵的脸上。 王贵闭上了眼睛,吸了口气,不再怀念自己的柳叶。 大姐看见王贵享受的神情,厌恶之感顿生,玉手轻抬,就要在王贵的脸上落下。 “等一下!咳咳,呸!”王贵脸生戏虐,松开握住刀鞘的手,抹去了脸上的血,用力吐出一汪血和一颗白牙,吐在了大姐脚下。血滴溅起血花,喷在了白嫩玉足之上。 大姐能躲开,却没有躲,她呆在了原地。小丫头吓得跑向后院,王贵身后的十一名士兵傻在了原地。 这是,轻视,还是挑衅?重重的鼻息,从大姐的琼鼻玉口不住地喷吐在王贵的脸上,清香灼热,怒气似火。 “你,想死吗?”大姐话音一转,字字如剑。她生性随和,不是一个爱动怒的人。但是,今天,她被人利用了。玉女苑被人利用了, 最关键的是,她所在的玉女苑被人利用了。 她的姐妹,也利用了她。一腔怒火熊熊,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左顾右盼,将矛头指向了王贵。她的师傅说过,女人有耍脾气的权利。她从没有用过这个奇怪的权力,因为玉女阁没有男人,那个爱笑的男人又不再身边。自然而然地,她将火气撒了王贵地身上。 万想不到,王贵这人性子执拗。他一步不退,还,吐了她一脚的血,她何曾受过这种气?大姐气血涌荡,大脑一片空白之间,王贵浑厚的嗓音再次响起, “小娘皮说的哪里话,我是怕我这颗蛀牙硌疼了您的纤纤玉指。”王贵梗了梗脖子,斜眼看着再次愣在原地,旋即因小娘皮三个字被气得几欲发疯发狂的大姐,嬉笑地咧了咧嘴角,揉了揉脸颊,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用最大的声音仰头喊道: “北疆的兵,有资格!不退!” 声音很大,字字如雷,大姐秀发乱舞,已经失去了冷静,被噎得一个字都吐不出,嘴唇倏动,抬起胳膊冲着王贵红肿的脸猛地落了下去。 然,王贵再一次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 没有轻响,一只粗糙的大手,牢牢地握住了大姐的皓腕,让大姐动弹不得。她完全可以挣脱但是没有,她从没想过这个人敢拦她,敢握她的手。 手感不错,王贵咧了咧嘴角,第一次用轻浮的眼神且低落的眼神看向大姐,沉闷地说: “我的老将军说过,人可以护短但是不能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管不好自己的人,就把火撒到我身上。嘿嘿,太泼辣!规矩,很重要滴!”王贵抽抽鼻子,梗了梗脖子,用戏谑的声音严肃地提醒大姐。 大姐已经完全呆住了,此时的她,只有一个疑问,充斥在脑海里:这个大头兵,是不是不知道她玉女阁是什么地方。自加入玉女阁伊始,还没有任何人敢像王贵这样对她,还没有任何人敢向王贵这样轻浮地看她、闻她、训斥她、摸她的手。 “小娘皮,太任性!”一众错愕的目光中,王贵松开了她的手,他上前一步,贴在大姐的耳边,呼吸撞在大姐的脖颈上。 “这个,算是我教你的奖品!”王贵的声音很轻,只有大姐能听到。 “啊!你!”大姐牙关打颤,从头顶传来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中清醒了过来。原本因迁怒旁人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丝歉意被难以遏制的火气焚得不剩一丝一毫。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高高地举到了半空,凤眼火气灼灼。 王贵轻飘飘地退回了原地,当着大姐的面将一根红发塞进了刀鞘里,重新变成了钉子。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呵呵,呵呵呵呵,我......”大姐轻摇其头,苦笑嗤笑连连,没人知道笑声中有没有怒气。王贵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然,还是不退。 大姐咬了咬牙,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淑女淑女淑女不怒不怒......她轻拍香腮,让自己恢复冷静。 大姐抚平爆突的青筋与抽搐的脸颊,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中,走近王贵,舔了舔樱嘴红唇,贴近王贵的耳边柔声说了句, “受教。呵呵呵。” 王贵忍住了挠头的手,仍然钉在原地,心脏却抖了数抖。 他觉得,夜更冷了,凌乱在夜风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章,闲看庭前菊花香 玉女苑后院的秋千上,大姐轻柔并不疼痛的皓腕,凝望南方低语, “蓝姐姐当真让我觉得意外。” “在扬州玉女苑这些日子,蓝姐姐从不登门。今日不请自来,露出十年未现的橙发,是想看看我这个大姐有没有资格吗?”大姐坐在花红的秋千上,抱着小丫头。小丫头很乖,一动不敢乱动,直挺挺地坐在大姐的腿上,直勾勾地望着一面红墙。 大姐的腿轻轻晃荡着,像在滑水,带着秋千微荡。 “甘愿受罚。”老板娘跪在大姐面前,垂下了头。她甘愿受罚,却并不认错。 花红讥诮地瞥了她一眼,已将她的想法了然于心,蓦然心烦。 “罚你?怎么罚你!罚你风霄会醒过来吗?罚你,花红会醒过来吗?罚你,玉女苑丢下的脸面,能找回来吗。明日,不,今夜,玉女苑从不内斗的传统再次被你打破的消息就会传遍扬州城,然后从扬州城传遍天下,你觉得是小事。有大姐在的玉女苑被兵堵住了门,您觉得,会给玉女阁造成什么影响?”大姐偏头看向柳树下的菊花,深吸一口花香,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丫头不会懂大姐话里的意思,王贵也不会懂。 除了大姐,没人想到,老板娘只不过没有通知大姐便在玉女苑内困住了风霄和白阳,背后之牵连会如此之广。 老板娘秀发橙光一暗,脑筋一转便明白了大姐话中的意思。 大姐,是玉女阁的大姐,天下二阁南阁之主。扬州玉女苑只是一个分阁,只有两人的分阁——两人一个人是大姐,一个是大姐的妹妹。 大姐的妹妹不是大姐的姐妹,而是下一任大姐。两任大姐所在的玉女苑,便是天下二阁之一的玉女阁的中心。 再者,风霄和花红这对爱侣与白阳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因为王贵那日定下的决战之约,而变得人尽皆知。 老板娘来了,风霄便重伤昏迷,花红伤心晕倒,官兵守门。大姐和大姐妹妹的威信都会因为这件事受损。 最让大姐头疼的是,白阳也晕倒在了玉女苑内。通天境强者不惜自损修为暗杀的白阳,倒在玉女阁内,在修士之中又会 传出怎样的流言、掀起怎样的波澜。 “玉女阁和白阳之间本就有嫌隙,他在这出事,不算什么。”老板娘接住花红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似猜到了大姐心中的顾虑,她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实际上,老板娘对于白阳的了解更甚于大姐,但是有些话,她不会说,也不能说。 “呵呵,好聪明,蓝姐姐真是好聪明。那我问你,”大姐姐睨着她低垂的头,嘲讽道: “为什么不去墨竹苑困住白阳?而要在我玉女苑呢。为什么不是在那家伙的地方困住他,而是在我所在的地方困住他。”大姐学着白阳,用平静的语气问话。不等老板娘抬起困惑的脸,便斜挎在秋千上,不再看她。至于老板娘想不想得明白,大姐并不在意。 墨竹苑、星月楼、文曲阁,以及废弃的摘日馆,都是北斗星辰阁的分阁。而岳武所在的偏僻的小竹楼,就是墨竹苑——历任北斗星辰阁少阁主所在的分阁。 “混蛋,人没到先送了我一份大礼!”大姐瞥了一眼墨竹苑的方向,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老板娘愕然地看向墨竹苑的方向,十指深深按在了土里。 她的目的没有办法对外人说,更没有办法对大姐说。她把白阳和风霄困在玉女阁,只是想创造一个机会,给大姐和花红两个人的机会。老板娘不会想到,白阳所说的因果如此地不公平。看着脸色苍白的花红、倒地不起的风霄,以及重伤昏厥的白阳,老板娘的心也乱了,意外、纠结、遗憾具皆有之。 此刻,又添了悔意。 玉女阁的上一任大姐,嫁给了朱将军。王贵等人,是朱将军的兵。朱将军的兵却挡在玉女苑门前。将这些事连在一起,确实容易被居心叵测之人传成玉女阁的内斗。 身子一软,老板娘侧身栽倒,再也支撑不住。她没有受伤,然而,跪也跪不住了。 她粲笑着对大姐说: “我,给你添乱了啊。小老东西,果然不是好东西。”她呸了一口,倒在温热的胸口。 大姐腿上,小丫头眼珠左转右转,想要看向后墙,却一动不敢乱动。突然,小丫头的大眼睛登时一亮,见柳下菊花微微晃动了一下,方才长出了口气。她有极 强的感知力,最先发现后墙外的姐夫。她抢先跑进后院,就是为了找姐夫进楼帮忙。 “姐夫来了,以后照顾好姐姐,至于玉女苑,二位还是少来。”大姐眼珠一转,闭眼假寐。 此时,南山以及南山上空,平静了许久,没有雷响,只有云动。 “呵呵呵。”老板娘被老板抱了起来,冷然苦笑。老板向柳树下望了一眼,向大姐点头示意,消失在院落之内。 两人走后,一缕阳光突破黑幕。昼与夜的界限,直到这一缕阳光,才重新变得清晰。一只白雁在晨光中从南山飞来,落在了靠在柳树下的男人的头顶。 白阳早已经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既是因为累,也是因为想听听大姐会怎么处理老板娘。 他的想法和大姐不一样,和老板娘也不一样。他觉得大姐想多了,然而,却想不明白,哪个环节是多想的。 香满楼里的那个老头,应该已经对他放下了杀心。其余的人,为什么要在玉女阁困住他。难道那人预知到,他进入玉女阁,就一定会和风霄提前开打? 若要杀他,不必用这么麻烦的手段。他还很弱。 将军为什么要参合进来?敢冒天之不韪一枪杀掉通天境的强者的人,怎会如此大废波折地算计他。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老不死。”白阳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想不明白,于是继续睡。 白雁落在白阳的头顶,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白阳。它是来和白阳分享好消息的,一个亮堂堂的消息。见白阳一副虚弱的样子,它轻轻抖动翅膀,缩成了小小的一只。 这个消息不说出来,龙凤尊者会觉得自己很自私。它和白阳的关系一直不错。自于南山的战斗,玉女楼内的刀剑,它都没兴趣。 ‘嘎嘎嘎。’它对着白阳的耳边叫了几声,声音单调而欢快。 ‘噌!’一道白影串了起来,险些撞到横突的树枝。大姐正好奇地看着雁祖在白阳头顶搞事情,哪里能想到重伤昏迷的白阳会兴奋地蹦起来。她差点被吓得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秃头九,一定很亮。不用点灯了。哈哈哈。”白阳笑了,看着东方,大笑了起来。 白雁带来的消息果然很亮。白 雁叫着,白阳笑着,什么阴云漫天,诛魔大战。晨光熹微,一人一鸟,岁月静好。 “咳咳,阁下,醒了?”大姐阅人无数,唯独看不懂白阳,更不知道白阳为何开心。想起她们雁祖的雁品,大姐想起了自己收到的关于白阳的评语,前面十二字不重要,她已经忘了。不是大姐记性不好,而是最后五个字实在生动形象且能让人过目不忘。 “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大姐没有注意到,白雁落到白阳头顶的时候,她阴郁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释然的微笑。白雁和白阳不但相识,还如此熟络,她的不安轻轻沉下去了。 白阳轻轻地用刀刮蹭着白雁的毛,将白雁的毛刮得更顺更亮。即使在昏迷之中,白阳也没有松开手里的刀。 “秃头九。真不错,亮堂堂的秃头九。”白阳轻声嘀咕,拍了拍白雁的后背,刮着挂着,兀地顿了一下。 白雁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嘎嘎嘎地叫了两声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它想要回到云都去秃头九的头顶多趴一会儿。 晨光多了,轻轻淡淡,并不明显。一天一夜的时间浑浑噩噩地过去。白阳闭上眼睛,感受晨光变成夕阳,一脸平静地张开双臂。 他似乎完全不将自己和风霄的血拼放在心上。不知是雁组带来的消息太亮,还是完全不在意他受到的伤。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知道自己最应该劈的人是谁了。在此之前,他相信有人敢杀他,唯独没有想过有人敢算计他,别提算计他的人是一位少年。 大姐睨着白阳,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白阳也曾劝岳武不要想的太多。 “说给我听的。”白阳突然做了一个双刀齐出,前劈的动作。动作生硬,完全不像是会用刀的人,比之王贵,远远不如,更何况风霄。 这两把刀能胜过藏锋? 大姐嫣然一笑,不置可否,没有将内心的紧张与疑问泄露分毫。 “我有一个故人会用双刀。” “我有一个故人,曾经说过,人不能想得太多,想多了,容易把自己淹死。”白阳收敛了笑脸,斜眼看向大姐。 大姐呼吸一滞,将不自觉挑起的柳眉,咬牙压了下去。 “你想多了。玉女阁的 小丫头魅力很大啊。” 金灿灿的菊花,在清晨柔合的红光下黄莹莹的一团一团,花香也一团一团。 大姐的脸色一红,想起那个敢抢自己头发的王贵,咬牙语噎,不觉怒目。可是眼珠正要瞪大的时候又兀然缩小,留下一条起伏不定的缝。白阳没有发现大姐那条缝里暗淡的光,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你很聪明,也很护短。是个合格的大姐。我一个故人说过,大姐大哥都应该护短。”白阳挑眉看着东方,撅着嘴,点点头郑重地说,深意难明。 大姐训斥老板娘的话都是对白阳说的,大姐将话说得越重,老板娘也就安全。 至于,云都会因为他在玉女阁受伤,便来怪罪这群小丫头。白阳只能说小丫头们想得贼多。 “那当然了,我姐姐很厉害的!”气氛缓和,小丫头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白阳微扬嘴角,看向柳树下的菊花。 菊花没有挂上一滴露水,所有的水汽都被南山上空的云卷到了云中。 白阳神情微凛,突然想起了花红,肃然看向大姐: “花红喜欢吃瓜子吗?”他期盼地问。不等大姐回话,小丫头抢着说: “花红姐姐只喜欢菊花,不喜欢瓜子。不淑女!” “原来只是菊花,我曾经答应一个故人,送她万亩花田,菊葵相间,一年四季,花香不灭。”白阳说着,嘴角扬起又落下,一句话之间,瞳孔缩放了数次。 “那人是,呜呜呜!”小丫头正要问那人是谁,花红姐姐不喜欢吃瓜子,她喜欢吃啊。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大姐捂住了嘴。大姐并不知道那段秘辛,但是知道秘密二字,不能轻意盘问。 “小老家伙是什么意思。”白阳话锋突转,看向大姐,轻佻地问。 曦光渐浓朝阳起,阴云再次炸起闷雷,南山震动,传到了扬州城。白阳的身子抖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种炙烤的感觉。 这一次,玉女苑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秋千剧烈地摇晃。 小丫头哭了,趴在地上捂着屁股大哭。 大姐愣怔地从秋千上蹦了下去,直接把小丫头扔了出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阳,苦笑连连。 “这个死鬼,这个死鬼。” 她压下眼里的暗淡,惊讶地在原地转了数 圈,又颓然地坐下。想着自己好妹妹的遭遇,她实在不好妄作评断。 “又能怪谁呢?”她问出了和云都上的妙语轻灵相同的话。 “不生气就不生气,装什么。”白阳的阔刀按在了大姐的头上,冰冰凉凉,很舒服,除了有点吓人。 大姐一怔,并不觉得可怕,莫名心安。 “没人可以动玉女阁。”白阳继续说,平静而真诚。 大姐眼光一亮,心底升起一股暖流,神思稍安。白阳的这句保证,对她和玉女阁都很重要。 “起开。” “......” “我的菊花真好看。”白阳在大姐和小丫头复杂的眼神中坐在了秋千上,大摇大摆地荡漾。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十一章,我命由他不由我 白阳不管嘟着铁青的脸的姐妹俩,坐在秋千上自顾自地看着清香的菊花。 “呵呵,我命由人不由我。原来那个人,不只是你。你真是害人匪浅。”青伞青衫青剑,转动青丝遮着一双忧郁的眼。 风霄醒了,比白阳晚了一些。他的热血翻涌、内心躁动,不安惶恐的情绪将他带入了一个的噩梦。 空气之中,苦涩的味道渐浓,和梦中的味道很像。 他,随那声闷雷醒来,却不是被闷雷惊醒的,而是被云雷之下的人唤醒。 “你,违反了约定。”白阳不愿搭理他,他的心里有火。风霄和花红对他出手,他手握双刀,一刀不出。不是不能,而是时机不对。 他不喜欢纠结的感觉,但因果的锁链牢牢地捆绑在了他的身上。 他和风霄都不能受伤,昨夜不行,今日更不行。 风霄并不反驳,转着伞花,走到了白阳身边。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风霄看着白阳,沉声质问。他的心情不错,因为白阳的境况和他一样。 自信,不一定是我比你强,有时,也是我与你一样。 “你,听得懂人话吗。”白阳看着南山的云问。 此时的天空,只有南山有云。 南山顶的云的阴影,将南山笼罩在内,世界都明亮了,南山依然像在黑暗之中沉睡的巨兽。 云一点一点地变换形状,没有规则的阴云,在天空之中收起边角,向中心涌动,形成中间厚、四周薄的两面锣合起来似的形状。 没有一丝光亮能透过阴云射到南山,阴云投下的阴影水墨一般,将斜照而来的光吞噬无影。 从远处看,云层,如一道分割线,南山与天,分在两端。 忽的,白阳皱起了眉头,一道白光闪至他的头顶,滴溜溜的眼睛冲着白阳转了转,然后,尖尖的嘴在白阳的耳朵上啄了啄,再次消失。 龙凤尊者去而复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给白阳喘息之机。 “有点黑。”风霄用伞挡住自己的眼睛。白阳的脸,比那片阴云下的阴影还要黑。 “很亮。”白阳咬牙,将眉头皱成螺旋,他说的是南山之上,云层之巅。 从第一缕 熹光出现,他便发现了阴云的变化。阴云在南山上空随着曦光变成朝阳而变得明亮,水汽在云中快速飘动,卷风成旋,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朝阳的光与热吸收到云层之上。 扬州城门前三个气界强者诛杀通天强者之时,白阳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预感成真,南山里的那位真的有可能被晒伤。 南山方圆百里的光,全部被云吸了过去,南山周围的天空,如批了一层纱布般灰蒙蒙雾霭霭。 “呵呵,云变成了蛋?”狂风如刃,似在雕刻阴云,旋风旋转得越快,云也被切割得越快。 空气中苦涩的味道忽然散去,风霄抬起手,感受到了某种气息的流动。 “养伤。”白阳下了秋千,走到柳树下,对着树干重重踹了一脚。藏锋出,柳叶落,消失无踪,没有一道藏锋斩向白阳。 白阳跃上柳梢,风霄坐上秋千,两人一上一下,握刀抚剑。 “我觉得像煎鸡蛋。”白阳补充道。风霄点头,觉得白阳的形容更加恰当,于是闪进楼里提了一壶水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白阳,觉得白阳的脸像糊了的鸡蛋,需要加水。 “他们结束,就到我们了。”白阳闭上了眼睛,用刀敲打着剩余不多的柳叶。 握刀的日子很烦,不能浇花也不能摸小丫头的头。 “我们还有明天吗?”风霄蹙额,灌了一口水。闻到菊花香,于是去柳树下给菊花浇水。 “黑的东西不一定是黑暗,也可能是人心,人心,不是光能温暖的,也不是光,能吞噬的。”白阳泰然自若地说道。 哗哗的流水声落到花瓣上,宝光晶莹,风霄慵懒地道: “说人话。” 水落压住了菊香,哒地一声,水壶跌落。风霄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私有烈火在烧。 他转身向阴云望去。一道金光如箭,从云颠射下。云层滚起闷雷,出现一道细纹,云上的金光如天河之水,在裂纹之上汹涌澎湃,直欲倾泄而下。 “合!”厉喝响起,十声合为一声,声波压过了光波,云开云合,光箭如萤火之光弥散在黑暗里。 “我是弟弟。”白阳瞥见了云端的异样,突然咬紧嘴唇,不自然地转了话锋。一字一顿,犹犹豫豫 、吭吭呲呲地说。 他受了威胁,却不得不妥协。 风霄的手臂恢复了正常,弯腰捡起水壶,他觉得白阳的话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慕地,风霄望向了高楼。 大姐正在高楼内,照顾两个妹妹。小的调皮捣蛋,大的昏迷不醒,大姐挽起衣袖、扎起秀发,抱着花红。此时的她,不是南阁阁主,而是真正的大姐。她只关心她的妹妹。 “然后呢。”风霄心中诧异,白阳的嘴还在张着,却不说话,似乎僵住了,又似难以启齿。 风霄无奈,浇完花,回到廊下端坐抚剑调息。他觉得白阳的话很重要,他想听,然而白阳被什么东西憋住了,难受得憋红了脸。 “有时候,命,比面子重要。”风霄收起了伞,定睛看着白阳,凭直觉说。他的直觉是对的,憋住白阳的,是脸面。 南山,阴云的阴影如墨,墨黑之中,有更加漆黑的气潺潺而动。黑气中,有两道黑影不紧不慢地踩着柳梢轻灵跳动。南山的树很多,两道黑影,只踩柳梢。 因为柳梢是青的。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师傅,好热啊,我感觉我要被烤焦了。”小的身影软糯糯地说,是个男孩儿。 “那好啊,那我就吃了你。饿了。”大的身影停下,甩了几下手掌。小男孩儿立即闭嘴,也学大的黑影甩了甩手。 手掌握拳,一双眼眸陡然射出火光。拳指青天,黑气如柱,向阴影撞击而去,拳劲排山。 排山撞云,惊起一声闷雷。 闷雷震动,白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眨巴眨巴地张嘴又闭嘴,沉默半晌才重新躺下。 “师傅,我们来干嘛啊,回去。你要被群殴啦。”小男孩儿看着云层没有被撼动,不由替师傅担心。 “放心,如果被烤焦了,我一定会吃了你,不会让给他们的。”大的黑影没有解释来由,说起来太烦,他只想吃肉,于是舔舔嘴唇,捏了捏了小男孩儿的头。 “师傅,更热了。”小男孩儿并不怕,热得直喘粗气,随手脱下了外套。外套没有随风飘起,砰地一声,砸到地面上,竟把一块岩石砸成了碎屑。然后,他又脱了裤子,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小小的一团黑影在树梢灵动的起跳,像一个兔子,越蹦越高。 “师傅,那把枪为什么没了?”蹦蹦跳跳地,小男孩儿想起了一杆恐怖的银枪。他觉得那把枪很恐怖,把师傅都伤了。 “因为那把枪不但伤了我,也伤了他。”大的黑影冷森森地道,一直大手按在了小的黑影的头顶,压得他蹦跶不动。 小男孩儿放心了,以为师傅伤了枪的主人,那就安全了。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云层之下越来越黑,云层之上越来越亮。虚空,波浪滚滚,尽是热浪。十个强者被金光烤得仙汗淋漓、气喘如牛。 “姥姥的,我老吕是快不行了,什么时候开始。”一个胖老头赤裸上身,一片肥肉红的像烙熟了的铁,吭吭哧哧着说。 “老吕,要坚持,除魔卫道,热了一点,忍忍就是了。”一个须发飘飘、浑然如仙的老者泰然自若地道, “你个老鬼,把你的坐垫让给老婆子我坐坐。我也能坚持。”一个穿着碎花短裙的老妪抢在老吕面前讥讽道。 仙风道骨的老者哑然,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其余七人皆沉默苦笑。 “老岳,这招可是你想出来的,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你给我们说句准话,能行吗?”坐在最边缘的一个披甲老将军疲惫地问道,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徒孙的注意,要是不成,找他去。”仙风道骨的老者闭上了眼睛假寐,将一干枯似枯木的手按在一块儿冰块儿上,暗道舒服。 “呵呵,前辈还是这样风趣。不过,无常鬼和他的小徒弟哪里去了?我为何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老妪身边的一个年轻剑士抻长了脖子向云颠望去,不敢大声说话,又忍不住问。 “什么!”其余九人大惊,不再嬉笑,胖老头一改慵懒姿态,双手骤然合十,凝闭双眸,神识在云下黑暗的南山之中寻找起来。 “快快开启阵法,可不能让这个鬼逃了!”胖老头大惊失色地睁开眼睛。 白阳听这一声怒吼,不敢再迟疑,变故生地突兀,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 他咬着牙东方仙岛、游云之海,怨毒而平静地喊了一句: “我是弟弟,大姐大哥的弟弟。” 云开雾散,一团水球从云层中出现。金光漫天,满天金光,如滚滚江河之水向南山倾泄而下,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南山更亮,如一块火红的碳。 风霄突然哽咽着问道; “你是说,他,不怕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二章,云开雾散焚南山 天已经大亮。 扬州城却似笼罩着一层灰暗与清冷,就像光与热都被人强行抽走了一般。 城内,除了玉女苑内的白阳、风霄等人,以及抱着蓝裙橙发踽踽而行的夫妻二人,在无其他修士行走在街道上。 空气虽然燥热,繁华热闹的扬州城,一时间陷入了空旷的冷清,商铺闭门歇业、人人闭门不出,将宽阔的街道让给了一对儿怨侣。 老板抱着老板娘在街上漫步,悄悄欣赏着老板娘的橙发,做贼似的,一脸警惕,生怕被老板娘发现。 “哎,我就说不让你管吧,偏要管,吃力不讨好,白受埋怨。”老板想起老板娘被大姐训斥时的可怜样,怜惜地说。 “瞎说,那是我妹妹,怎么能不管。我妹子还是向着我的,你又不是听不明白。我可不能让我妹子地将来向我一样。再说...”老板娘话说一半,有意没意地停了,幽怨地瞟了老板一眼,眸光流转如剑,刺得老板全身打颤。老板正欲回话,老板娘却将头担在他的肩上,眼巴巴得望向南山,眸光流转,转为妩媚与凄婉。 老板身子一僵,轻轻的叹息被风声淹没,减缓了步子,沉沉地嗫嚅道: “哎,其实我......” “唉唉,那杆银枪怎么飞回来了!”老板娘忽然瞪大了眼睛,对着老板的后背拍拍打打,指着虚空惊呼。 闻言,老板身子又是一僵,微阖双眼,仰头望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亮滑过。那杆银枪,早已经略过了二人头顶的虚空,飞回了城主府。 “啧啧啧,将军这次似乎气得够呛,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老板娘通过枪的流速判断出了将军的情绪,异常兴奋地大叫了起来,抱紧了老板的脖子。 “不去。”板娘将鼻孔搭在老板娘的秀发上嗅了嗅,坚定地说。老板娘神色一暗,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不要嘛,去吧,你要陪我去的话,我今天晚上让你进我的楼哦。你不是一直想进吗?”老板娘身子在老板的怀里轻轻一扭,又贴着老板的耳廓吹了一口香气。 老板身子全身打了个寒战,差点跌倒,体内燥热火起,烧得他全身抽搐,半晌,他舔舔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迟疑地说道, “不去。”然后,他把老板娘抱得更紧了,似乎怕她跑掉。他没有看见也没有感觉到,老板娘听到不去两字时,薄唇筛糠似地抖动,差点张嘴咬死这个抱着她的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没等老板娘家暴,老板咽了咽口水,肃然地说, “我见过他,所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绝对不会让你去。” 老板娘闻言,秀发橙光一闪,暗自纳闷起来,强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与烦躁,眯着眼睛,岔开了话题,阴阳怪气地问: “老公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已经抱着我在扬州城转了两圈了。” 觉得机会难得,想要多抱一会儿的老板再次僵硬,兀然,脑中灵光一闪: “呵呵,我们可以去把那个喝茶的家伙赶走。”说罢,他低头看向老板娘,眼珠却转向了她的橙发。老板娘看见他的小动作,忽然想起岳武问她的那一句: “你确定吗?” 她回味着岳武的话,不觉心烦意乱,尤其发现在自己竟然喜欢了老板的怀抱,往昔的记忆潮水般灌入大闹。老板娘面色陡然一冷,收敛了温柔似水与香婉灵动。 “我的头发·漂亮吗?”语音清冷,传入老板的耳蜗里,充斥着审视的意味,与十年前相遇那次一般无二。老板瞳孔微缩,呼吸一滞,机械地舔了舔嘴唇,磕巴着说: “漂、漂亮...你和头发都...漂亮,......”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老板语塞了,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呵呵,漂亮?漂亮的女人多了!”老板娘并没有听清老板后来的话,除了那一声漂亮。一缕清风带着冰冷的反问从老板怀中消失。 老板怔在原地,只见橙光溢彩被黑光吞噬。他遗憾德闻了闻胳膊上的清香,叹息着向香满楼走去...... 南山的光与暗的变化与老板娘的秀发正相反。与金光一同倾泄而下的,是熊熊燃烧的热,将云层之下的黑暗吞噬! 太阳的光,不是火,却亮堂堂地熊熊燃烧着。 十位强者凝聚而成的水球,将光热折射成可怕光的火海,火浪瞬息南山覆盖。 虚空荡漾扭曲,虚无被灼烧得更加虚无。 阴云和阴云的阴影在热浪之下,化为虚无。 水球也在那瞬间烟消云散,扬州城瞬间恢复了明亮,如拨云见日,又似有一个巨大的熔炉翻到出了炉内的火焰。 温度,遽然上升,虚空荡漾扭曲的波动,甚至蔓延到了百里之外的扬州城。 南山,也化为了虚无。金光火热刺眼,无人可以看清南山此时的模样。能够看见的,只有热浪焚山。 而在金色的光与热中,十道人影,两两结对,在南山的各个角落巡游。 此时的南山,无草木顽石,亦无飞禽走兽,有的只是虚无。 甚至于,无山。 南山百里,只剩下昔日最高的几座山头依稀有山的样子。矮山已被光热灼烧了成了虚无。 南山的地面上,赤红如血,松软如棉,似熔岩在流动。没有青烟冒起,因为没有留下东西,给熔岩灼烧。 “我的天,小老头是怎么想出这么狠辣的法子!”金光中,胖老头心有余悸地说。 “别分心,快找!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能白费了!”那名穿着碎花短裙的老妪厉声喝责。 “老吕,有吗?”老吕还未开口,身穿重甲的老将军和一名持剑的男子出现在了老吕身边。 “没了,他妈的,这可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也快熟了!我该不会被那个怪物吃了吧!” “稍安勿躁!刚刚可有人见到刀光一刀光从云中过?”远处,声音传来。一句话间,声音的源头数次变换,显然正在疾行。 “不要管那刀光,那与无常鬼无关。刀光来之前,无常鬼便消失了,刀光过之后,金光还未下落。我倒想问老岳,为什么让朱小子回去,那杆银枪有大作用。”身穿雪白长衫的老者沉声问。他本和岳老头在香满楼内喝茶,突然发现意外情况,便一起到了南山。让他不解的是,他们来了本是帮忙,岳老头却把朱涛叫回了扬州城。 “老白,干啥玩意,老岳还能卖咱们不成?容后再说!”姓吕的胖老头连忙劝说。 干瘦的老岳沉默着没有回话,显然胖老头不替他挡枪,他也不会说原因。其余几人也没有时间纠结在已经无力改变的事情上,全部开动神识寻找无常鬼。 “那会不会是遁地?”正在不断变换方位的声音再次淡漠地问道。 “不可能不可能,在我们几人面前遁地,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再说,就算无常鬼能遁地而逃。那个跟着他的小男孩儿也能遁地不成。底下,也是有阵法的。”姓岳的老者立在半空,否定了遁地之说。这老者便是在扬州城城主府内和将军对弈闲谈的老者,地位尊崇、实力强劲,懂得奇门遁甲之术。他说无常鬼没有地盾,那么一定是用其他的方法逃离的。 然,不论无常鬼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他确实从众人的眼里底下消失不见了。 亦或者说,他通过某种办法,躲过了十方强者强大的感知。 想到第二种可能,十位身经百战的仙人无不后背发凉,心底生寒,他们十人可是气界修士,覆雨境,已经快要凝聚出神魂,神识之力将近通天! 最令人心惊的是,无常鬼若是通过某种办法躲避了十人的感知,那么,岂不是说,无常鬼就在众人身边!厉鬼无常,索命勾魂,鬼在身边,仙亦胆寒。 “离得近些!不要想着杀他,该小心被反杀了!小贾要是在就好了。”老将军闪到姓岳的老头身边,适当地发布命令,又感怀地喟叹一句。 “哼!醉死在温柔香了吧!”翠花短裙老妪讥诮回应。她是修炼界一大强大帮派百花盟的长老,而百花盟与玉女阁素有嫌隙。而老将军口中的小贾确是娶了玉女阁的女人,自然也不受老妪的待见。 其余几个稍微年轻的人则面面相觑,或者思忖这姓贾的究竟是何人,或是兴致寥寥,没想到这诸般辛劳竟是竹篮打水! 十道白光飞闪,在南山上空,以岳老头和将军为首,围成一圈,警惕地环视下方以及周遭一切的异动。 可是,除了血样的岩浆的流动与灼热的浪的波动还有已经未完全被热气灼透的碎石的劈啪崩裂声,再无其他。 白阳坐在柳梢,看着金色的海洋。 风霄荡着秋千,看着柳梢上的白阳,确切地说,是看着白阳头顶的光,一脸崇拜。 金光落下之前,有一道刀光从东方飞来。刀光穿过云层,没有激起一片浪花,似无形无影。 刀光的目的地,是玉女苑。此刻,刀光停在白阳的头顶,如一缕星光。 白阳抬起刀挥了挥,刀光便停在了他的头顶。 星光不动也不散。 风霄看见了刀光,崇拜莫名: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斩出有意识的刀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三章,一缕星光斩因果(上)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斩出有意识的刀!” 风霄悚然肃然,刀剑虽不同形,但刀法剑法却有共通之处,见到如此绝妙刀法,兀自兴奋莫名、崇拜不已。 剑士刀客,无不梦想见到极致的剑法刀法。此刻,极致的刀法就在眼前。 “这难道就是刀皇的刀法吗?果然绝妙!”风霄并双目灼灼地望着白阳头顶的刀光,激动得汗毛乍起。 “这孩子果然有眼光!比你强多了,没错,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不开、一刀未出斩青天的刀皇,你,想拜师吗?”白阳神情若水,风霄却大吃一惊,噌地从秋千上蹦起了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刀光,说话了? “果然是刀皇前辈!前辈好,若能得前辈指教,此生无憾!”风霄握剑的手颤抖不止,眼中的忧郁已然化作了晶光闪闪。任何一个持剑佩刀的修士都以刀皇为梦想,风霄也不例外,若能得刀皇指教,此生无憾。 “你是我的。”白阳冷冰冰地瞥了风霄一眼,强调了一句曾经说过的话,很不满意风霄做刀皇的崇拜者。 风霄丢的,是他的脸。 “如何,还不跪拜本皇!别学他,用我的刀法,还敢欺负我的崇拜者。没人性。”刀皇的声音从星光中传来,压过了白阳的平静的话。白阳嘴角抽出了几下,偷偷瞥了风霄一眼,没有反驳。 “前辈,我……” “你们俩傻叉闭嘴!”白阳忍无可忍,喝断了两人的交谈。世间的剑士与刀客果然就是有眼无珠的疯子,竟然以雷木那样的人为刀剑修士之宗。 白阳不敢想象,天下修士若见到雷木的尊荣,会有怎样的反应。 “呦!我的小白白生气了?不气不气,谁让你是大哥的弟弟呢,大哥会让着你的。那个谁,你资质愚钝,不配拜我为师。趁早滚蛋!唉,我为了弟弟的心情,失去了一个好徒弟啊!你们怎么不哭啊,难道你应该感动与遗憾吗?”星光在白阳头顶转动,指了指白阳,又指了指风霄,闪了又闪。 “……”白阳咬咬牙,用力压住了抽搐的嘴角。雷木是个奇葩,绝对不能搭话,不然他的话会如滚滚江水,绵延不绝。 “呃,前辈还真是风趣。”风霄的脸颊抽搐了两下,从刀皇一连串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缓缓从震惊中镇定下来。然,欣喜依旧、敬佩仍在,天上高人,性格古怪一些,实属正常。风霄如此想着,郑重地仰望那缕星光。 诚如白阳所想。剑士、刀客见到刀皇,无论强弱男女老幼,只会剩下一种情绪:崇拜,发自灵魂深处的崇拜。 无他,强者睥睨天下,强者之下,仰望强者。刀皇,是强者中的强者,强者遥望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白阳挑眉问道。他并不想搭理刀皇,他的注意力仍然在南山之上。 南山之上,半空之中,十个黑点,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南山的光,不停地消散、变淡,只剩热量,将南山与南山上空的黑点虚晃扭动着。 光与热将无常鬼的黑雾灼成虚无,热浪则灼烧着扭曲的虚空。 白阳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金光已经变成红光,红光乃是地面之上的被烤化的砂石熔岩的光亮。而整个南山,此刻就像是一座诡异的半凝固的岩浆盆地。 无常鬼哪里去了,若没有逃掉,定然身受重伤,还能跑得掉吗。白阳用刀柄抹掉汗珠,惴惴忧心。 “我知道了,那不是刀光,而是星光!是星刃!”十方强者之中那名配剑的年轻人欣喜地叫了出来。 刚刚,正是他向其余九人问可有刀光飞过。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缕刀光为什么能够穿过云层而不搅动风云。 那是真正的光,星刃斩出的真正的光。 “咳咳,小友修为喜人,性情舒朗。崇拜刀皇也是常事,但要找对时间啊。”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轻咳,提醒他收敛心神。 “哼!收敛个屁!我们要成为修炼界的笑话了!十个老不死被无常鬼戏弄得累死累活!唉,不对,岳武那小子呢,我一定要打烂他屁股!”胖老头爆头狂吼。 众人虽然觉得他聒噪,却无从反驳,就连北斗星辰阁的那个姓岳的灰衫老者都没有替岳武辩驳。 十人,十方巨擎,此刻在光秃秃、热烘烘的南山上空,看着赤红的地面,进无可进,退无可进,尴尬不已。 “不是你冲哥哥们撒娇,哥才来看你的吗!弟弟不要担心,也不要傲娇。有事哥给你摆平没事哥给你找事儿。”星光拍了拍白阳的头,在白阳的头顶飘得高了一些。 毫厘之差,风霄和白阳都没有察觉。白阳不再说话,将眉头皱得更浓,觉得刀皇刚刚的话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一闪而过。 风霄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位刀皇的性情,傻乎乎地问: “刀皇前辈要找什么事啊?”他仍是一脸恭敬,忧郁的眼睛比往日睁得大了许多。白阳闻言偏头看向星光,眼珠左转右转,心中一道灵光闪过,差点骂娘。 “诶呀,口误。小白白,你这双刀是谁的啊,诶,你怎么还把刀抬起来了。奥奥,我的徒弟是不是在门外,我看看去……” 白阳心念无常鬼,反应竟然慢了半拍。 此时,玉女苑外,王贵和他的十一个兄弟仍然钉子似的站在原地,雷打不动。 王贵握着刀鞘的手也一动不动,唯有一颗滚烫的心在突突直跳,不光是因为那句没资格,也不光是因为身后陡然间升高的温度。在热浪涌到扬州城之前,他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分外亲切。 然后,亲切感赫然出现在了玉女苑内。王贵猜测,那种感觉和白阳有关,也与他的刀谱有关。 没有依据,只是直觉。王贵很想进入玉女阁看个究竟,可玉女阁里那个女人说了,他连提玉女阁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哪有资格踏进玉女阁的门呢。 最让王贵觉得为难的是,他伤害了前辈。前辈送了他一本刀谱,他却恩将仇报,拦住了前辈的路。 “嗯?”王贵耷拉着的眼皮下豁然明亮起来,心跳骤疾。他在心里对自己喊到,没错,这种熟悉的感觉,和那刀谱一样!是我的师傅来看前辈了!王贵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就要冲进玉女苑。 他不会再像上次白阳赐刀谱时那样傻傻地想要放弃机缘。机缘能让他变强,能让他有资格。 玉女楼内,大姐看了看后院,又看了看王贵踩在玉女阁内的脚,撅了撅嘴,轻轻地拍打花红的后背,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与小丫头靠在一起。 “这份礼还真是大啊,小老东西。”大姐眺望南方,揉搓着小丫头嘟着的脸,咬紧嘴唇低语。 王贵大步一跨,便欲进楼。然,玉女苑内传开一声熟悉的惊呼,令王贵呆在了原地! “快拦住他!”刀光乍现,柳叶纷飞。白阳握住双刀,向刀皇的一片星光斩去。双刀裹上了血气,眨眼放大数倍,一刀竖劈,一刀横扫,合成十字刀光。血气乃是白阳用燃血秘法释放而出,比寻常力界修士的血气还要浓,从红楼后门远远望去,红浪滚滚江水般奔腾而来。 风霄惊得跳下秋千,看血气肆虐,讥诮地咧了咧嘴角。 “你竟然要与刀皇比刀?”他冷笑反问。 确如风霄所说,刀皇之刀,绝妙异常。白阳的双刀眼看就要将星光磨灭,间不容发之际,一缕星光,忽然在呵呵大笑中散了。白阳的双刀落空,便以双刀相碰起轻风,乘风追去。 风霄则自在地荡起秋千,回忆刀皇的星光,将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一把接着一把地抹净。可这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似无穷尽。 “徒儿,救命!” 星光在玉女楼内重新凝聚。 第一声惊呼传出,王贵与兄弟们便愣在了原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二声离得更近,十二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玉女楼空荡静谧,除了散着清香的花篮,只多了一缕星光。 王贵愣怔地看着星光,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贱人。”清风带着白阳,白阳拿着王贵的刀劈出两道刀光。星光又散。 王贵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头顶伸去,摸索星光。 “徒儿,拦住他!”剧烈的疼痛感慕然从头顶传来,王贵收手一看,手掌上出现了数道血淋淋的刀口,鲜血汩汩而流。 白阳再次扑空,速度再次增加,刀光更盛、杀意更浓。 “让开。”白阳向王贵冲去,势如破军。他必须要拦住雷木。结合雷木的语气与他们之间的对话,雷木要找的事情绝对对他不利。 “前辈,请退下!”王贵握紧拳头,不管流血的手,站在白阳面前一步不退。 这一次,白阳没有退步,握紧双刀,狠狠地向王贵劈去。 上一次,他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白阳猜测,那应该是军队特有的阵法。阵法破,王贵等人便无法拦他。 王贵咬牙迈出一步,做势出拳。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伤到白阳。白阳,是他的前辈。他如何能敌,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完成将军的命令。 手掌专心地疼痛,血滴连串地滴落。 握成拳后,血滴仍然在落,且流得更快。右拳击出,血滴向后飞溅在王贵的脸上。王贵眯起了眼睛,拳势如洪,排山而去。 “砰!”沉闷地撞击声在玉女楼内响起,兀然血气弥漫。 “哈哈,刀皇神通,竟然能够让人一步破镜!” 玉女苑后院,风霄坐在秋千上感叹不已。 王贵遭了雷劈似地站在原地,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他一拳击退到后门外的白阳。 白阳,也看着王贵,虽然表现不出惊讶的神情,空洞的双眸猛然一缩,锐光如剑。 “为什么?” 白阳仰头看向东方,发出了和云都上转动青伞那人一样的疑问。 “为什么?” 这两个疑问,喊出了情绪,第一声很轻,是沉吟;第二声,是仰天长啸,是质问。 王贵呆住了,风霄和大姐也呆住了。 小丫头吓得也钻进了大姐的怀里。 他们第一次见到白阳发狂似的吼叫,虽然情绪很淡,但是声音很大。 风霄发现了异样,心脏猛地一缩,猝然惊醒。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白阳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收敛血气,踉踉跄跄地向柳梢走去,满目哀怨凄凉、一脸悲怆神伤。 “他……”风霄看着白阳苍白的脸,突然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可是,从白阳没有表情的脸上,风霄察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拦住,有什么用呢?就算能拦住,刀皇再出一刀,结果还不是一样。 “是选择。”白阳没有回头,躺下休息。他本以为在玉女苑内求救,来的会是女人,结果来了一道坏事的星光。 风霄被雷劈了似地僵在了秋千上,差点滑脱,咧嘴苦笑道: “不是口误,是说给我们听的啊。那这么说来,你们兄弟感情还真是好。”拦住了,我听你的,拦不住,别怪我。星光飞向南方,一闪一闪。 风霄看着白阳虚弱的样子,眼孔一缩,头上的冷汗又不受控制地向外急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四章,一缕星光斩因果下(下) 白阳沉默了,无法回答风霄的话,他也无法确定雷木的决心,一切都是猜测。他抬刀轻挥,招来了一盆菊花。 闻着花香,白阳放缓了剧烈的喘息,平静地问道: “你,真的不怕死,还是说,你真的是撒比。” 风霄哑然,他与白阳的关系太过奇妙,说不清是敌是友。风霄为了摆脱白阳,已经连续下了两次杀手,如何能完全相信他的话。 若是不小心惹得刀皇不悦,又或者说,刀皇是白阳请来对付他的,此刻的他,恐怖已经成为那一缕星光之下的亡魂。 风霄怎能不小心。 “真不要脸。”白阳冲着风霄翻了一个白眼,以嘲讽风霄的方式将自己从憋闷的情绪中释放出去。 “......”风霄知道,白阳看见了他被汗水打透的青衫,猜出了他的想法。他的脸色微红,轻咳两声,恢复了忧郁的模样,暗自庆幸刀皇不会帮忙,将悬着的心沉下了。 南山,十名强者仍然在用尽全力搜寻无常鬼。 其间,最兴奋、最漫不经心的当属那名年轻剑士。他看到了刀皇的星光,还想要再看一次。 “诶,找到了吗?”粗犷的嗓音在剑士耳边想起。 “还没呢,前辈。我觉得他已经跑了。” “我觉得没有。你再试试。” “我不想试了,一会儿刀皇跑了咋办。对我来说,刀皇比无常鬼重要得多。”剑士诚恳地点点头,不停地张望扬州城与南山。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一个小鬼而已,怎么能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不开、一刀未出斩青天的刀皇相比呢!”粗狂地声音紧贴着剑士的耳边笑道。 “……”剑士挠了挠头,觉得这话有点怪异,于是观察了一下四周。 周围,九名老者全部恭敬地围在剑士周围,躬身行礼,神情庄重肃穆。 “诸位前辈,晚辈一定用心找,围着我做什么?晚辈可当不起诸位的大礼。”剑士愕然,语气疏离而且淡漠,多了一点俏皮。九名强者见年轻剑士的态度在淡漠与热情之间随意变换,皆苦笑着摇了摇头。 恰在摇头时,那个姓吕的胖老头看见了身边的白衫老者闭紧了眼睛,不解地问: “老白,你闭眼睛做什么?”刀皇在人族修士中地位尊崇,他老吕也佩服,可也没到连看也不能看的地步吧,难道一缕星光刺眼不成? “我怕被刀皇前辈的光晃瞎了眼。”老吕口中的老白全身激动得颤抖,郑重地说。 “......”老吕险些忘了,老白是华山秋白。华山是剑道圣地,秋白自然也是一个剑士。剑士、刀客的梦想,就在眼前,已经是华山长老的秋白如何能不激动。 “瞎说,他们是被我的风姿迷倒的。”一缕星光得意地拍了拍剑士的头,闪了闪光亮。星光虚幻无形,剑士却感觉到了按压的力量,一脸享受。 “刀皇阁下……” “刀皇前辈!刀皇前辈,久仰大名,晚辈一剑宗张永厚拜见前辈!您可是……”剑士见有人要打断他与刀皇之间地交留,恰当好处地插话,几欲抱住星光起舞。 “......”岳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张永厚的打断并不意外,也不在意。 “小家伙一边去,刀皇阁下,您这里来有何贵干,莫不是帮我们诛杀无常鬼的吧!那感情好!”胖老头忍不住,拍着圆嘟嘟的肚子,兴奋而恭敬地说。 其余八人则神态各异,或凝重或释然或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其间,岳老头和老将军神情庄重,心内忐忑不已。这一缕虚幻飘然星光,对于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 老将军的紧张更甚于岳老头,低着沉重的头,一身盔甲似乎变得更冷更重,压弯了他本就佝偻的腰。 雷木的星光倒是怡然,在几人头顶飘来飘去,飘去飘来,好不自在。 若是之前,刀皇一定会大声呵斥几个老头,叨扰他与崇拜者之间的亲密交流。 这次不同,一缕星光,在十名强者的凝重目光之中发出了抽鼻子的声音,然后,星光之中凝聚出了一个虚幻的鼻子,鼻子拱了拱,以戏谑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丝烧焦的味道,唉呀,血红血红的!我擦!”星光正在说话,忽然,一道刀光从星光内部传出,炸裂一般,将星光劈成两半。 星光又发生一声轻咦,散开避开刀光,化为星光点点。 星光散了又凝聚,再次成为一缕飘然,并未被刀光磨灭。 变故生得太快,几位气界强者都没有转过神来,唯有剑士周永厚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可,不等周永厚帮忙,星光似受了什么追赶,逃也似地飞走: “拜拜,小家伙!我看好你哦!”星光绕着周永厚飞了两圈,突然转变了话锋,在十人疑惑的目光中,消失在空中,重新向扬州城飞去。 而那将星光劈成两段的刀光,遁入虚空之中,又从虚空乍现,一刀化为三刀,向那一缕星光追斩而去。 一缕星光闪闪,留下闪闪星光。 在刀光追斩之下,忽凝忽散,消失在南山之顶。 星光来的诡异,刀光去的诡异,刀皇留下的话同样诡异。 十名强者,包括崇拜刀皇的剑士周永厚,听着刀皇留下的诡异的话,或面面相觑,或低头沉思,或愕然苦笑,无人再关心星光的去与留。十人怔怔地望向赤红滚烫的地面,看着不停向外释放热浪的熔岩,齐齐冒出冷汗。 “啧啧,别告诉我老吕,你们想的和我一样!” …… “小白白,哥哥又回来了,想我没有啊!你这个坏人,连哥哥都算计!”星光从玉女苑正门飘然而进,在白阳头顶一晃一晃。 白阳苍白的脸在闪闪星光之下,白了又白,白了又白。 “闭嘴!”白阳的话冷冽而平静。要毁我的东西,还敢和我套近乎! “何必对我这么冷淡呢。我只是一把刀而已。”星光在风霄凝重的眼眸里,化为一道模糊的人影,坐在了白阳身边。他只是一把刀,白阳应该恨握刀的人。 风霄忽然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刀皇的样貌。然,人影晶光闪闪,似有刀锋在阻碍他的视线,在割裂他的目光。 明明,只是一缕星光啊。风霄摇头又点头,握了握自己剑,暗想自己若有刀皇的实力,哪里害怕白阳来讨要东西,想要变强的信念骤然增强。 王贵仍然站在玉女楼前,看着地面上的点点血迹、看着被无形的刀斩出一道道血痕的手,不觉得疼痛、反觉欣喜。一刀未出斩青天。他记得白阳说过的话,刀皇的刀,不出斩青天,出了,一缕星光也能在世间留下璀璨。 “人刀合一,刀可以是星光,也可以是人?”王贵喃喃重复这句话,脑海里不停闪走过第一页刀谱的唯一一句话: 人刀合一。 风霄望着白阳和星光,沉思遐想。转念间,他忽然发觉星光淡了,却闪得更快更亮,分外刺眼。受星光溢露的刀意所迫,风霄转着伞,不舍地向花红的房间走去。他明白,刀皇与白阳之间有话要谈。 “星光为什么变淡了呢。”风霄边走边轻声嘟哝。他想不出,有人敢对刀皇出手。 大姐和小丫头好奇地看着星光和星光边的白阳,不想放过一丝细节。她们并不崇拜刀皇,更不会崇拜白阳,无论是星光还是白阳,都与正在进楼的风霄和睡在楼里的花红有关,那便与他们相关。 “聊聊吧。”星光的声音粗犷,隐含无尽的忧伤,闻之令人怆然。 风霄走了,白阳又开始用刀轻敲膝盖,没有看星光,也没有看刀皇,算是默认。 “这招不错,只是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星光看着白阳的刀轻飘飘地问,闪闪的眼睛望着东方,似在遐想。 “我,不关心。”白阳只是无意中学会了而已。学会了就用一用,好不好用,他不关心。 “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觉得你们两人的比试太不公平,哥哥,决定了,要斩断纠缠的因果。你觉得怎么样。”星光冲着白阳挑了挑眉,一脸戏谑。 白阳噌地坐了起来,望向那座风霄走进的高楼,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让你过的开心一些。”星光留下这句话,便散了,散成星光点点。点点星光在虚空中化为无数细小的刀光,刀光如滑落的流星;流星如雨,分成两条星河,向白阳和风霄落去。 白阳坐在柳梢,又躺了下去,继续轻轻地敲击膝盖,闭上了眼睛。 星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钻进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风霄正站在花红的闺房门前,身后忽然明亮起来,将青油纸伞照成一抹浓浓的青光。 伞停了,一道星河向他落下,穿过青油纸伞,钻进他的身体,将他的照得亮如星光。 ——— 雷声沉寂,忽有霹雳之声从南山传来,邪祟鬼魅的黑色烟雾从地面上一个微微凹陷的小坑传出。 一道细如发丝,一字如箭的剑光飞上高空,在扬州城上万居民惊慌的视线之中,化为漫天飞剑,如星雨坠落。星雨击打在南山滚烫赤红的地表的每一个角落,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没有烟尘滚滚,只有滚烫的地表被炙烤成熔岩的液体如海浪一般四溅。 黑雾化为一道道诡异的盾,围成一圈,与剑光碰撞碎裂在一起。 一个黑衣人,站在滔天黑雾之中,搅起了一阵阵狂风。他在呼吸,他在让自己活过来,他装死装得太久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少年,扎着两个女孩儿才会扎的两个小揪的男孩儿。男孩儿也和黑衣人一样喘着粗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斥赤红的鲜血。 他的师傅,无常鬼,只剩下了一半。 无常鬼的后背血肉模糊,正冒着热气、流出血红,像滚滚流淌的熔岩。 剑与盾碰撞之中, 三个地方响起一声脆响,割裂了无形的束缚。 刀皇,坐在柳树下,睁开刀光似的双眸,又沉沉闭合。 脆响发生在白阳的体内,风霄的体内,以及无常鬼的体内。 剑士诧异地看着从自己的身体冲出的星河落向无常鬼,当即御满天剑光,冲向诡异的黑雾。 断开的,是因果的锁链。 “我要不要跑呢。” 风霄咬着嘴唇推门而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五章,接下来,到我了 “你怎么在这?”风霄悚然惊呼,他向楼里走来时,白阳还在柳梢。 “我和你,心连心。”在柳梢眺望南山的白阳,此时站在了花红香闺之中,直挺挺地看着憔悴的花红。 小丫头站在床边,气鼓鼓地护着姐姐。大姐坐在床头扶额叹息,脸色青黑。 “说人话。”风霄展出一半青锋,对准白阳。白阳并不回头,仍然自顾自地盯着花红。 “我怕你跑了。”白阳轻飘飘的话,道出了风霄的心声。大姐和小丫头闻言,不明所以地看向风霄。 风霄脸色微红,拔剑出鞘,指着白阳,沉声厉喝: “滚出去!”在花红的闺房里当着风霄的面直勾勾地看着花红,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丫头和大姐赞许地点了点头,也想把白阳赶出去。 “我是想要告诉你,你跑不掉的,断了还能接上。”白阳不再多说,闪出高楼,飞向柳梢之上,带着一盆清香,翻过后墙,向自己的胡同跑去。他说的话令人突然,离开地更加突然,仿佛昨夜地一切,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散了就散了,过去了,消散了,便不再重要。 白阳想要取回自己的青油纸伞。 房间内安静无声,大姐拉着小丫头离开,将憔悴的花红让给风霄。风霄凄然冷笑,收起伞放在了花红的怀抱里,又扶了扶花红的秀发,吻了一下她的冰凉的脸颊。 白阳很自信,从他的话中听不出任何纠结。风霄想着涌入体内的星河,越来越不自信,不由蹙额。 刀皇用刀,白阳也用刀。 “你说,刀和剑,谁更强呢。”风霄抱着花红,低声咕哝。他环顾房间,想起那日花好月圆,美人如画。 美人仍在,花在楼外。 然后,他将花红稳稳地放下花红,打起伞,慢慢走出高楼,走到柳树下,将一盆一盆菊花搬到花红的床边。 柳树下的清香越来越淡,楼内的清香越来越浓。 美人依然如画,花应开在美人身边。 陷入熟睡之中的花红,疲惫沉静紧绷的脸,在花香之中,柔和地舒展开来,出现似有若无的笑。 风霄盯着花红,满脸歉然, “连冰都不留了?”风霄咬牙,已经猜到了花红暴怒追菊的狂野模样,欣然地笑了起来。 十七盆菊花在房间里随伞风舞动,清香飞向花红、裹着花红。风霄也如白阳般直直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花红。看着看着,他将伞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抬起手,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了握拳..... 白阳将菊花放在了两盆菊花之间,又将左手中的刀插进了衣兜里,举起了靠墙的青油纸伞。 “王头,该走了,我去看了一下,守不住了。”袒露双臂的汉子对着王贵轻声提醒。 “是啊,王头,我是真的坚持不住了,都快跑脱力了。”另一个精瘦的男子上前,在王贵耳边说。他先前去洒岳武的棋子,然后又被那通天境与三名覆雨境的战斗吓得钻进了古道边的山林里。山林寂静无声,他警觉地向南方的山林望去,看见了一片诡异的黑雾,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回扬州城。回到扬州城还没完,刚踩着云梯登上城墙边直接被人带走,然后和王贵来执行这个守门的任务,气都没喘匀过。 再说这一夜,他们兄弟虽然只是在楼门外站着,未受波及,但是楼内的打斗、大姐的嘲讽与愤怒以及南山传来的响声,早已经将他吓得魂不附体。 “走吧,到底是为什么呢。”王贵心不在焉地转身,也觉得离开的时候到了。转身望向南山,却只能看见模糊的气团。 南山,十一人已经战成一团,黑气与火热、剑光与拳影交缠在一起。 一片混沌,一片碎裂。 混沌的是虚空,破碎的也是虚空。 王贵心生向往,握紧刀鞘,又想起了自己的刀谱。十一个兄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突然抽了抽鼻子,看着他又转向了玉女苑。 喉结上下滑动数次,漆黑的双眸望向高楼,迟疑地抿了抿嘴,他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又像被棉花噎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迈着灌了铅似的沉重脚步,默然离开。 “老王,咱们是兵,不高也不低。” 声音很大,很骄傲,从王贵身后的十一人中传来。王贵没有听清是谁说的话,也没问谁说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行十二人,向扬州城西方的贫民聚居区、向一片肃然压抑的城墙近处的居所走去。城墙上,士兵更多更密了,寒光连成一片。 十二人,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久违的战场的血腥味。 王贵和兄弟们告别之后,没有回家,独自走到城墙下。他仰望着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上整齐排列的士兵,喘了几口气,嘿嘿地咧咧嘴角,转身向扬州城内繁华的大街小巷走去。 每日在扬州城巡逻,已经成了王贵的习惯,不在城内走一走,他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漫无目地走到街道上,繁华的景致与吵嚷的声音,都随着人流,从他的身边匆匆流走,未在他的心里,激起一道涟漪。 他的心,有些空,一种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空。想要找一个人问问,接下来、离开扬州城之后,他该何处何从,迷茫地望向四周,人影攒动、来来往往,没有一人可以给他指引方向。 正午,城门大开,杂乱的人流汹涌了起来,推出了一把青油纸伞。那把青油纸伞,仿佛混沌尘海之中的一朵出尘青花...... 王贵下意识地咧了个嘴角,他没有注意到,和白阳相熟后,他的很多动作都学起了他。 慕地,他打了个寒战,想起前辈对风霄说过的,‘你是我的’,旋即嘿嘿笑着眨了眨眼。 眨眼间,青油纸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钱吗。”人还是那个人,面容平淡,语气平静,空洞的眼球没有丝毫波澜,总将疑问句说成陈述句。 他,一身白衣似雪,把一把青油纸伞转成青色的花。 他,手里提着一壶酒,一壶清香怡人的酒飘着酒香。 王贵突然觉得,前辈手里的酒的香味,更加浓了,沁人心脾。他喝过这种酒,香满楼的,前辈请的,那时的酒,只是辣。 “算了,你是个穷光蛋。”白阳淡漠的语气中充满嫌弃。 “......”王贵愕然,尴尬地挠了挠头,旋即愣在了原地,白阳的话,除了嫌弃,再无其他。王贵能够感觉到白阳语气中的情绪。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伞风扑面,将他从沉思中吹醒,青油纸伞和伞下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王贵猛然惊醒,前辈不见了,他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 “还不快跑。”白阳的声音很大,将周围很多的人都吓了一跳。 青花再次在王贵的眼前转了一圈,王贵赶忙跟上,也顾不得问缘由,循着那道白影青风而去。 王贵的速度很快,比之前快很多,他跑得也很畅快,在人群中闪躲穿梭,宛若一道疾风,一直跟着前辈跑回了两头堵死的胡同。 “前辈,你的衣服上有几道鞋印。”王贵喘了几口气,上下打量白阳几眼,憨厚地提醒。他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随意地找了一个话题。 “坐,给你一个忠告,别惹老女人。”白阳郑重地说,将伞收起来,轻轻地扶了扶酒壶,开始珍重地倒酒。这壶酒,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酒香四溢,和菊香交融在一起,两人相对端坐,一人如杯中酒水,平静却透着无穷的韵味,永远看不透他的过往。 另一人则神情焦灼,一脸迷茫。 “前辈,你不怪我吗。”沉默了半晌之后,王贵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地问。他收了前辈的刀谱,受过前辈的指教,却拦住了前辈的路,坏了前辈的事。 他的心里很不安,说不清缘由的不安。 “你觉得你错了吗?”白阳已经有了一张新桌子,食指敲打在桌面上,响声清脆,如琴音飘渺。王贵突然发现,前辈,心情很好。 “我不知道。”王贵低头嗫嚅着,他觉得前辈给他刀谱的时候对他的期望很大,他让前辈失望了。 白阳空洞幽暗的眸子毫无光亮,将王贵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里,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 “知道为什么吗。”白阳慢悠悠地问,显得漫不经心。王贵感觉到了他的郑重,抬起脸与白阳四目相对,神情肃然、双眸凝重。白阳低头闻了闻酒香,一本正经地说道: “因为你不够强。” 白阳轻轻地灌了一杯酒,似在润喉。 王贵看着前辈喝酒,也拿起一杯,烈酒入喉,冲开了心底的一块儿石头。兵,需要服从命令。然而,正因为他不够强,他只能执行命令,却无法知道执行这个命令的原因、目的、对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不够强,强了才有资格。 一语如醍醐灌顶,王贵幡然明悟。 “谢前辈指教!”王贵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他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却只是简单道谢。 白阳并不在意他的动作,也不在意他的话。他转动酒杯,让清香散得更快,幽幽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为你创造机缘。” 话落,他的眼神冷冽了许多,空洞的双眸,竟闪出一丝幽暗的光,凌厉如刀。 王贵呆呆地挠了挠头,这句话,他不懂,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前辈之前说的话,他都能听懂。 “你们的将军多大。”白阳看着钉在原地的王贵,指着椅子问。王贵重新坐下,略一思忖,似乎明白了白阳的意思,他不确定地回答: “好像很年轻。” —— 风霄站在花红的床前,把伞放下,又握了握拳。 床上美人,床边美花。 风霄向前走了几步,眼皮微合,凝望着花红仍然紧闭的双眼,咬了咬嘴唇,俯下身子,将视线转到了两处突起。然后,他挣扎着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探出了裹上了一层盐的猪手…… 酥软无骨,滑·嫩如水,只是有点小...还有点硬...... “手感好吗?” “没有上次好。” “是吗,上次怎么好。” “其实,这次也好。”风霄睁开忧郁的眼睛,真诚地说,哪里能见到一丝尴尬的模样,炯炯地看着羞成熟虾似的花红。 花红咬牙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自己主动探出的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脯。然,她正要故作气恼地训斥流氓,下意识地抽了一下鼻子,眼珠一转,脸上的羞红潮水般退了下去,额上青筋暴突,气急败坏地对着风霄大喊: “我的花呢!怎么又少了,他又用破冰换我的花是吗!我......”菊花的清香又少了一分。 风霄只是摇头,没有忍心告诉她,这次连冰也没有...... 花红怒视风霄,忽然发现了风霄的脸色惨白如雪。 那夜的记忆就在一片雪白间毫无预兆地袭来,将她的眼帘中兀地染成猩红一片。 然后,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脑后,指尖触到发稍的刹那,身体和她的动作僵硬滞止。心脏在她往日最喜欢最熟悉的菊花香里,缩成一团,将鲜血凝固。 这一次,没有抱着她的温柔的怀抱,没有想要携油的坏笑,没有轻抚她的秀发的双手…… 花红浑噩地看向风霄,风霄已经消失在了床边,握紧拳头看向南山。 伞风将冰凉的话带到一双冰凉的耳朵里,不是对花红冷漠,而是死一般的坚定: “接下来,就到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六章,北斗辰光星辰落 花红的脑子浑浑噩噩,针扎般地疼痛,伞下,他最熟悉的男子,正向南望去,留给她一个孤寂的背影。 她明白,风霄看着的,是别人的结束,是他们的开始。 “我说过,你是我的,你说过给我打一辈子的伞,你不能骗我!” “我不会!永远!” —— 南山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半日,仍然没有结束的迹象,十方强者的攻击已经将南山仅剩的几座山丘似的山头抹成了平地。平地之上,黑雾弥漫。 阴邪的黑雾不但可以妨碍感知,还拥有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置身其中,有若陷入一片冰凉死寂的罪恶之谭。 烦躁、气氛、嗜杀……各种负面情绪随着在黑雾之中的拼杀涌现,热血翻滚、杀心渐起…… 排山倒海之拳在黑雾之中涌动,翻云覆雨之掌在黑暗之中翻滚。 然,黑雾无形无影,不怕拳风呼啸,更不怕翻云覆雨之力。 黑雾,不是云,也不是雨,而是杀气,杀戮之人在杀戮之中染上的气息。 无常鬼游走在自己的杀气之中,并不与十位强者正面相抗。面无表情地挥拳出刀躲闪避退,面无表情地消磨着十位强者的耐心。除了周永厚的一字剑,铺天盖地而来,避无可避之外,无常鬼再也没有显露踪迹。 此时,周永厚站在黑雾团北侧,闭目凝神,调养气息,准备再次向无常鬼出一道一字剑。 胖老头挺着肥嘟嘟的大肚子坐在黑雾南侧,后背上三道上深可见骨却没有半点血迹的伤痕,疼得他摊成了一坨烂肉。 黑雾团上空,老将军挺直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黑雾之中的波动,古旧的盔甲上精光敛而不发,似一层水华,将他瘦弱的身躯映得高大了许多。 周永厚、胖老头和老将军,将无常鬼的退路死死地切断,另外七人则在黑雾之中与无常鬼缠斗。 太阳爬得越高,无常鬼的黑雾气团越小,待到日到三竿时,黑雾气团的直径已经不足百米。 而离黑雾气团更远的南山之南,一个手持折扇的青年正摇头晃脑地与一名干瘦的老头僵持在一起。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要看一眼无常鬼。不同的是,岳武潜伏在暗处,干瘦老头站在明处,一个被动,一个主动。 此时,被动的被主动的发现了。 “嘿嘿,三爷爷,您可不能开这个玩笑,你这样,会把孙子玩死的。有辱斯文。”岳武对着干瘦老头摇头。 “嘿嘿,那正好,爷爷身边正缺你这样一个人帮忙。好孙子,你可以跟爷爷一起,你也不好让爷爷大老远的白来一趟吧。”香满楼里敬了白阳一杯茶的干瘦老者笑着走向岳武。 岳武刷地收起折扇,认命似的,向后栽倒。干瘦老头笑着看他,干枯的手在岳武靠在一面无形的墙上的一瞬间便将他提到了自己的身边。 岳武瞳孔萎缩,身子一松,软塌塌地被老者提在手里。 “小毛孩,爷爷会看不见北斗辰光阵吗,孙子见了爷爷老实等着挨揍就完了!”沙哑的嗓音磨得岳武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唉,有辱斯文啊。你个死老头子,竟然拔人家的裤子!!”岳武哭喊着撒泼,完全忘记了斯文为何物,对着干瘦老头拳打脚踢。 干瘦老头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岳武的腰带脱了下来,摸着自己被好孙子揪掉得参差不齐的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些时候才将肚子里的火气压下去,忍着不将自己这个孙子拔成个泥鳅。 “好孙子,我听说,你此行有三个任务,和爷爷说说,都有什么啊!”干瘦老头将腰带系在自己瘦弱的腰上,一双深凹在眼眶里的干瘪眸子蓦然亮了,充水了似的。他一手指向青天,一手掐着岳武的脖子嬉笑着问。 “三爷爷,您都离开北阁了,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啊!”岳武同样嬉笑着回答,刷地摊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摇起来。爷孙俩对视嬉笑,从对方的眼睛中看着自己的眼睛,琢磨着彼此的心思。 扇风轻吹,吹亮了南山的天空。老者透过光墙,向南山里逐渐缩小范围的黑雾望去,拍了一下岳武的屁股说: “我以为你小子见了我肯定撒腿就跑,或者,拼命反抗一番。没想到好孙子这么听话。” “打不过啊,就不费力气了。”岳武揉着屁股嘻嘻笑着。 南山之内,无常鬼的身形已经在黑雾之中显露了出来。老者和岳武肃穆地向全身黑其蒸腾的模糊人影望去。 天越亮,黑雾便越弱。杀气阴邪,怕热,尤其怕阳光的热。 “嘿嘿,阳气克阴气,三爷爷克你。从你光屁股的时候就没变过。”干瘦老者兴奋地踢了踢岳武的屁股。黑雾越淡,干瘦老头便越兴奋,岳武看不清的东西,他却能看得真切。 —— 风霄看向南山时,南山上空出现了漫天星辰。星辰有明有暗,是被扇风吹得明暗闪烁。 十位强者诛杀无常鬼的战斗在星辰明灭之间忽然停了下来。 岳武扇出来的光,不是阳光,是白光和黑光。 “各位老爷爷,这是要放我们走吗?”扎着两个小冲天揪的男孩儿从无常鬼的大腿上伸出头软糯糯地问。 “……”变生肘腋,十强触不及防,登时大惊!阵法现形,有外敌破阵! “干他!”机不可失,迟则生变!胖老头怒喝冲天,一记排山拳从天而降,拳头还未落下,地面上便被拳风压出了了一个数丈的拳印。 周永厚已经续剑完成,长剑出鞘,一点剑芒从剑尖处出现,璀璨如万剑齐出,令人无法直视。 而在剑光四射之间,倒海拳劲卷起千层气浪,先于胖老头的排山拳从四周向无常鬼卷去。 无常鬼的黑雾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起足够他隐藏其间的范围。 气浪卷来,将他卷在其间,为了避开气浪上空的排山拳,无常鬼顶着双重重压化为一道鬼影,向老将军出了一道黑色气刃。 气刃冲向老将军时他又向另一个方向倒退而去。 万剑之光霍地在此时归位一剑,剑光收敛,敛而不发,发时如白玉之光。 无常鬼闪身倒退之时,白玉似的透明的光剑破穿了无常鬼的气刃后向无常鬼追击而去。 无常鬼被迫再次转身,再次提速,向场间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人冲去。 “列阵!”那两人从未主动出手,乍一看去,似是场间最弱的二人。 然后,有一阵风,比剑光还快,风中有花,碎花成风又乘风,风成刃,花亦成刃,花有毒,风亦有毒。无常鬼右臂之上有黑血汩汩,便是被飞花所伤所致。 “师傅,快跑啊!”小男孩儿没想到穿着碎花裙的老妪竟强忍着胖老头的拳压,向他们追来,不由被吓得乱叫。 而在碎花之中,一道白光突现,指向无常鬼的后心。 “我来!”胖老头咳出了两口老血,距离地面已不过百米。 “妈的,不能浪费!”他右手出拳,左手一抹,将血抹到手里,随手一抛便是三根血剑刺向无常鬼。 列阵声起,两个看似不强的男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红墙,红墙不强,却似海绵一般,无常鬼冲击到红墙之上,纵是千般神通、万钧气力,竟是全部被卸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能够破墙而去。 “阁下颗要当一个好鬼,怎能出红杏出墙呢。”两人一齐开口,双手合十,做和尚念经状,红墙也随之向无常鬼合拢而去。 无常鬼的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剑、花、排山、翻云、红墙阵,将他的生路干干净净地切断。 除了这六人,还有四人守在周围,正是先前在黑雾气团中与无常鬼·交战中消耗最大的四人。 “小心,他的样子不对。”海浪拍向无常鬼,一座大山落了下来。老妪和两名合力使出红墙阵的男人退到拳劲之外。唯有剑光仍然在突刺,拖延无常鬼的速度。 秋白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场战斗,他可不相信无常鬼会束手待毙,可是黑雾气团散去之后,无常鬼只是在一味闪躲,与传闻中的杀魔相差甚远。 最让他觉得诧异的是那个抱着无常鬼大腿的孩子,眼神清澈如玉,没有半点浊气,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和无常鬼呆在一起呢? 正当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之际,胖老头忽然惊叫起来, “卧槽,怎么碎了一个!哦,不对!呜!”胖老头快要恨死自己的臭嘴,急忙捂住。血剑向无常鬼次去,无常鬼变换了方位,血剑自然也变换了方位,然而血剑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老者。 老者只要侧身一闪,三道血剑便能剑光一起干扰无常鬼。 让他惊诧的是,那个老头,那个在全局指挥的岳老头竟然没有躲,更让他惊诧的是,那道人影不但没有躲,还碎了成虚无。 “快堵上!”老妪挥出一道带花的风,吹向岳老头所在的位置。 然而,老妪消耗巨大,远远赶不上无常鬼鬼魅般的速度。无常鬼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想笑又笑不出的动作,他一面向众人包围圈的缺口跑去,一面抬右手出拳,一面挥右手出气刃,左手右手一齐出招。 正在此时,另外两名正在休息的强者冲上前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无常鬼面前,齐齐向前挥去排山拳。排山如山,撞击而无常鬼去。 然,两人早已疲惫不堪,被这一拳掏空了气力,闷哼倒退。 恰在此时,老妪上前以飞花接替两人。 “这还打不打!”胖老头的拳头早应该落下,但是他以岳老头为首,岳老头不见了,胖老头出拳忧郁了一瞬,险些将排山之山崩溃。 “打!”秋白怒喝,冲上前去,岳老头不在,就由他发号施令。闻言,出倒海拳的老将军身上再现华光,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流光一闪,向南山之南飞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血剑击溃岳老头留下的虚幻的人影时,他沟壑纵横的老脸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芒,模糊了向他望来的视线,闭上了本就昏暗的双眼。他在挣扎、在权衡、在思考,谁更重要。他是一个老家伙,知道的故事比场间的年轻人要多得多,需要考虑的也更多。 无常鬼正要突破的时候,他做出了选择。 胖老头见状又吐出一口老血,秋白双腿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然,战斗不会因此停止,八名气界修士的强者合力,仍然能够困住无常鬼几息,这几息之间,就可能分出生死,除非无常鬼的杀气没有被阳气消耗殆尽。 ‘呼!’秋白惊疑不定间,听到了吐气的声音。黑气,一种诡异阴邪的黑气出现了包围之中。黑气并不浓,其间的煞气也远远比不上无常鬼先前所有。 然,无常鬼正前方的老妪等三人,却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这个孩子在吐杀气! 三人猛地倒退。 无常鬼就在小男孩儿笑得抽肚子的笑声中冲出了包围向南山之西跑去。一道鬼影,无形无迹,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人。 “周永厚,回来!不能去!”秋白大惊失色,那道一直缠着无常鬼的白玉剑光紧追无常鬼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内。这名刚刚突破成为气界强者的年轻剑士,在今日的战斗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但将无常鬼从地面上逼了出来,还一直拖延无常鬼的速度。 无常鬼脱逃,他竟然紧追而去了。 恰在此时,一片死寂,在南山之南两声喝骂与撞击声中破碎。 —— 白阳空洞的眼眸中,一颗颗星光坠落,有黑有白,有明有暗。 然后,天亮了,天已经亮了,南山的天又亮了。身处南山的人无人在意星辰明灭,他们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霜,沉重的霜,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秋白燃烧气血,瞪了一眼正在休息的众人,向西追去,眨眼无影。 一颗颗星辰坠落到了南山之南,那里,正在酝酿新的大战。 诛杀无常鬼的人在无声中达成了一致,没有一人前去支援,甚至于,胖老头想要去帮忙,还被红墙阵拦了下来。 “老吕,有些东西,还是不看地好。人家的家务事。” 而在南山之南,岳武已经重新系上了自己的腰带,黑白相间的腰带。 “哎,还真的不能想太多啊。”岳武用折扇敲了敲头,敲掉了身上的冷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七章,清官难断家务事(一) 王贵看向南山的时候,南山上升起了六朵云。 云阴沉昏暗,正如六名强者的心情。 扬州城上空,云落无影,城主府内,多了六个疲惫的仙人。 “哼!老吕头,你的拳头是排山啊还是驼了一座山,落的速度真快啊!”老妪嗓音尖锐刺耳,赤裸裸地讥讽。胖老头全身只有一条变短了肥裤子还挂在腰上,比老妪的碎花还要碎,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骨道仙风。 “少编排我,老岳头不见了,我他娘的心里没底!诶呦!你轻点!”胖老头龇牙咧嘴地呵斥给他擦药的大夫,拍着自己肥嘟嘟的肚子厉声反驳。 “红墙阵,这个名字倒是雅致,有点用处就好了!”靠近门边的一名散修对着那两名施展红墙阵的老者颇为不满。 “别这么说,我看哪,是用的人不行。”霸刀门的一名五短身材的汉子不但境界高深,讽刺起人来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别这么说,我觉得也不是用的人不行,是用的人不想让它行。”散修毫无顾忌地开口应和。 红墙阵全名缠绵红墙阵,名字古怪阴柔,却是一等一的二人防御阵法。对手若是被缠绵而上,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的。就好比陷入了粘稠的流沙,让人既使不出气力又挣脱不掉。以此来看,在与无常鬼缠抖之时,两人明显没出全力。 “那枝红杏没有出墙来。”两人并未觉得自己所做有任何不妥,举止优雅地喝茶。他们二人是天下三派之一的百艺派派内长老。百艺派杂修百艺门内多奇能异士,也只有百艺派才能创造出红墙阵这等奇怪的功法。 “哈哈哈,气界修士。要我看,诸位大能还是回家养老吧,烦请哪位给我指一个方位,我去追!”声音浑厚,字字如雷,轰响在大殿之内,如暮鼓晨钟,将每一个敲进了六位强者的心里。一杆银枪呼啸而来,直挺挺地插在了大厅之内,再青石地面砸出了丈许深坑。而在正厅面南主位之上,出现了一个戴盔披甲的青年将军。将军头上一字长疤如游蛇一般,远近观之,摄人心魄。 来人正是朱涛,扬州守城军将军,在南山战斗中,以一杆银枪击伤了无常鬼。然而,正当他要乘胜追击之时,岳老头赶到,将这名朱将军替回了城主府。朱将军以杀伐决断著称于世,对于岳老头的做法颇为不满,然,碍于对方北阁阁主的身份,无奈依从。 六人悄悄瞧着朱将军的怒气冲冲,阴暗脸色、视线飘忽,推诿争执讥讽之声嘎然而止,唯有胖老头痛苦的呻吟在厅堂内回荡。朱涛将军将众人的模样都看在眼里,久在战场杀伐、练就一身虎胆的他,最不喜的就是战败与推诿责任。他深吸口气压下怒火,打量大厅内的六人,冲着胖老头压低了嗓音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小周哪里去了,回山了吗?”朱涛将军的话轻飘飘的,并不沉重,落在厅内众人耳朵里,却尖锐刺耳。 少顷,胖老头的厚脸皮微红,吭吭哧哧地嗫嚅道: “去追......” “胡闹!废物!”不待胖老头说完,朱将军已经从六人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不禁勃然大怒,锐风疾起,长枪破空而出,朱涛亦随长枪消失在了原地,化为一闪银光。 “哼哼,小周?他也没大多少。被一个小孩子一顿臭骂,真是丢人哪。”胖头老赶走了给他上药的大夫,啰啰嗦嗦起来。 “谁让人家年轻啊。”也不知是谁酸溜溜地插了一句,把众人的脸色臊得更红。 原本吵嚷的大厅,再次鸦雀无声,陷入沉寂。 此次战斗,发生地突兀。十位强者除了华山派的白衫老者以及北斗星辰阁阁的岳老头,其余八人皆是被紧急召集而来。先不说十人之间亦有纠葛不清的恩怨,单是无常鬼三字,就不能不让十人心有顾忌。 那无常鬼身法诡异,杀戮成性,有太多奇异的传说,真假难辨,几人都怕将无常鬼逼得太紧,发生变故。 而且,东方飞来了一缕星光,星光割裂了无常鬼体内的一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的是谁?与扬州城那位又有多少关联。 他们的顾忌太多,又怎能拼力厮杀呢。不然的话,凭界这十位强者,任多强的鬼也不可能逃脱得掉。不说别人,霸刀门的直爽汉子连刀都没拔,华山秋霜白剑一丝银霜未露......至于旁人,又在战斗中拿出了几分实力,除了他们自己,天知道!若不是朱涛突然出现打断了六人的推诿,恐怕到天黑之前也得不出谁是真的想杀鬼,谁是想趁机浑水摸鱼,毕竟,那还中途跑了两个! 该死的家务事!六人沉默之间,几乎在同一时间,眸光登时大亮,皆从旁人眼中,看到了这该死的六个字。 午间,繁星坠落,辰光散去,岳武终于从南山慢悠悠地走回了扬州城。南山没有了北斗辰光阵束缚,阳光的余热与肃杀的味道随着岳武一起进入了扬州城,比南山激战之时泄露出来的热浪温度高了不止一倍。 感受到那黑红交织寒热交杂的诡异气息、看到星辰坠落的骇人一幕,大部居民都吓得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繁华扬州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走在宽阔漫长的扬州城中心主道上,岳武脸色阴翳、心中忐忑,嘴中碎碎念‘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八字,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磨磨蹭蹭地走进熟悉地扬州城。 扬州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好很多,那十位强者的攻击波及范围极广,如非有阵法限制,扬州城怕是也会受到冲击。得亏夜间时十位强者共同施加的阵法笼罩南山,白日里岳武又用北斗辰光阵锁住了南山,大幅度地减弱了从南山倾泻·出来的攻击波动。 “又多管闲事了啊。”他低声喃喃,想着若是他不多事,此时南山的战斗很可能又是另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也许不会更好,但是一定与他无关。 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脚步不急不缓地迈着。沉思当口,一缕浓郁的香气,如丝如缕般穿梭在稀疏的人群之中,飘然而至。 酒香,比平日里的酒香传得更远。 岳武加快脚步,待到酒香丝缕成幕时,抬眼一忘,红木高楼上香满楼三个大字,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亦如昨日、往日。 昂着脖子仰望香满楼,晴空朗日下,岳武的心里有阴云遍布,快要滴下雨来。仰头时摇头,将脑袋在空中转了一圈,身体也随之扭转,岳武不急不缓地向扬州城外走去。 他在香满楼前,看到了两把青油纸伞,伞风碰撞咧咧撞在了一起,撞出无形的火花,甚是漂亮。然,两把伞,无一把是他想见的。 “前辈,有钱的来了又要走。”王贵两眼放光,盯着岳武的钱袋。 “姐夫来了,就等你了。”花红激动地跳了起来,想要上前拉住岳武,纤长蛮腰被风霄牢牢地抱在怀里,只能冲着岳武招手。 “......”岳武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折扇盖住了自己的钱袋,感到了一丝危险。 见一本正经、装作没有看见脱离计划无用,岳武用折扇对着自己脸快扇了数次,扇出了一张春风般的笑脸,转身嬉笑说道。 “几位是在等我?真是少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为什么要坐在门外呢,何不在楼内找地方坐呢。实在有辱斯文!”岳武轻摇折扇近前,没有想到本应水火不容的几人会坐在一起等他归来。 此情此景,诡异程度之深,非言语能刻画得出,岳武不得不心生警惕地捂住了钱袋。 那三道火热的目光与一道平静但是更加让人觉得火热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钱袋。岳武摇头苦笑,似笑非笑地看向风霄,想要听听他的答案,看看风霄的脸色,从而窥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钱。”风霄没有看他,将伞压得更低,将怀里的女孩子搂得跟紧,和白阳异口同声说道。 白阳将风霄的动作收到眼里,若有所思地看向岳武,不由扬了扬眉梢,对于这姓岳的小子不喜,散去不少。 岳武听到这毫无意义的答案,笑容更浓,也不再问其他,面不改色地叉开话题。 “在下请客便是。坐在这里,实在有辱斯文。欸,对了,白兄的刀何在,难道不用再...” 风霄闻言,立即看向白阳的腰间,眉头微蹙,可没等发现异样,余光里白影青风闪过,岳武已经被踹到了楼内。 王贵跟在白阳身后,见白阳转动的青油纸伞顿了一下,也顿了一下,旋即大喊了一声: “上酒!”他双手紧握刀鞘,看了一眼香满楼,楼内内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生意不可谓不惨淡。王贵的声音极大,在酒楼内回荡不断,老板娘正在吧嗒吧嗒拨弄算盘,被这一嗓子打断了思路,全身煞气乍起,眼神阴鸷,端的是生人勿近,旋即隐秘一笑,看也没看进楼的五人。 “几位,喝酒?有钱吗?有钱就有酒,没钱水都没有。”老板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略显低沉。关于老板娘胖不胖的问题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昨晚夜黑风高爬高楼,想要欣赏一下美人沐浴。于是乎,此时他仍然跪在二楼雅间反省思过。 对于老板来说,白阳等人是他的救星,老板娘虽然泼辣霸道,但在外人面前还是颇给他面子的,不至于让他在外人面前下跪不起。 “他有。” “对对,姐夫有。”风霄冷漠地近前,花红笑着附和,一反往日见到白阳之时的苦大仇深,一致对外了。 岳武无言以对,哪里还能想不到昨夜发生了某些意料不到变故,摇了摇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悄悄用折扇指了指楼上,笑着问道: “劳烦姐姐,这楼上,可有雅间。”老板娘纤长的手指按在算盘上,看了一眼手边的账本,眼皮一动账本便刷刷地翻动起来,乌黑的秀发也在刹那橙光闪闪,化为晶莹的橙色秀发。 橙发直达腰际,流光溢彩,将老板娘整个人映照得美如天仙。王贵一时间看得呆了,想着这老板娘若是换上红色长发一定更加漂亮。白阳等四人倒是并不意外,静悄悄地等待老板娘的回话。 ‘吧嗒!’老板娘一手拨弄算盘,一手摆弄秀发。 老板在二楼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那一抹橙光,然,就在他即将脑袋探出的刹那,橙光消散,乌黑如瀑,清冷的声音随着发梢扬起。 “阁下当真觉得我留橙发更加漂亮?” 白阳第一次闯入香满楼时,看出了老板娘的一头橙发。那日夜间潜入香满楼时,曾说老板娘柳橙发更加漂亮。 今天,老板娘想要求一个答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八章,清官难断家务事(二) “都漂亮!”风霄、岳武、白阳还有呆呆的王贵、一起大声地说。 地板上兀然出现了几道裂痕,老板娘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握了握拳头,咬着牙说: “男人的破嘴!一个想要骗走我妹妹的,一个骗我的傻子,一个到我楼里当小偷,一个憨子,上酒?”老板娘一手摆弄着秀发,一手收好账本,美眸凌厉的光芒打在几人身上,将几个男人数落了一遍。不等反驳,又似想起了什么,用发梢轻轻指了指岳武, “呃,也对,几位都不是寻常人。上酒也可以,先把之前的欠账还了。”欠账二字咬得极重,重重地传进岳武的耳朵里。老板娘的态度很明显,要上酒,必须还账。 帐是酒帐,也是情债。 说罢,她瞥了一眼笑容满面却憔悴可人的花红,会心轻笑。刹那间,所有的怒气都在花样的笑容之中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点微微的羡慕、一丝轻轻的失落。 白阳看见老板娘的模样,咧了咧嘴角,觉得这位很像那个合格的大姐。王贵看着老板娘只觉得这个老板娘太不讲理,又想到前辈教的不够强的说法,心下又了然了。 老板娘应该很强,他如此想着,向楼上望了望,羡慕地挠了挠头。 老板跪在楼顶,感受着下方的骚动,心乱如麻,真怕自己这个不省心的老板娘会守不住脾气,而且,腿麻了…… “姐姐最近的火气还真是大啊。我......”岳武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眼白阳,没有发现一丝铜臭味儿,长吁口气,就势又转了半圈看向老板娘, “替他还了。” “哼!干嘛呢,等死呢,还不下来上酒,真当我这店是不讲信誉的地方吗,说好了的事情,点好了的酒菜,快上!”老板毫无征兆地冲着楼上大喊,勃然大怒,吓得岳武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不敢再停留,立即转身向楼内一个向角落里走去。岳武不得不装傻充楞,有些话,无法当着外人言明。 岳武急匆匆地迈出两步,身后再次传来老板娘森然的声音: “替别人还账,可别把自己的帐给忘了!还有你,今天当着外人的面给你面子,你等着客人走了的,不给老娘一个合理的解释,姑奶奶让你知道我的头发为什么这样黑!”碎裂的声音伴着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的声音响在岳武身后。岳武怔忡在原地,愣愣地点了点头,忍住了没有摇头。 花红已经知道了昨日夜间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向老板娘歉然一笑,紧紧地跟着风霄。 哒,一声轻响,一把青花落下,落在角落里等着再次绽放。白阳看了一眼风霄手里的伞,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位,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喝酒,当真豁达。”岳武收起折扇,端坐在角落里,一手拍在桌面上,五道霞光流水一般将餐具分送到木椅面前。 风霄冷眼瞧着,脸上尽是不屑,随手一挥,轻轻地将两把木椅拉近,拉着花红依靠着坐在一起。白阳眼珠一转,已经将三人的关系看得明明白白,轻轻地将一把椅子向岳武靠得近了一些,坐在了他的身边。 岳武心脏猛地一跳,不敢看白阳,于是直视前方,又看见柜台上,一条细长的裂纹,从台面延伸到地板之上,心脏在那瞬间也似开裂了一般。 王贵站在白阳身后,白阳走了,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站着,局促地看向白阳。白阳不搭理王贵,扬眉咧嘴地看着岳武,面目平静,所以更显狰狞可怖,看得岳武心里恶寒阵阵,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秋风中凌乱的枫叶。 “昨天,有人在香满楼里敬了我一杯菊花茶。”白阳伸出左手按在桌面上,食指哒哒的敲出连串的脆响,瑟瑟寒气以白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一层薄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眨眼就要蒙上整栋高楼。白阳一如既往,平平静静,直入主题,话语轻飘毫无情绪,一如既往地令人无奈。 老板娘柳眉蹙起,眉心挤出一个大大的川字,素手一挥,挥出一道红色的的水幕,将整栋香满楼包裹在内。 几丈高的红木高楼宛若从街道上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唯有残余的酒香氤氲在水幕周围。三两路人因酒香流连回望,除了飘忽的空旷,全然不见其他。 “酒菜来喽,今天我做主了,免费宴请几位,希望诸位喜欢在下的手艺。阁下若不喜欢,以后,香满楼内,不会再有菊花茶。”老板提着两个三层的朱漆红木食盒恰逢其时地出现在王贵身边,扬高了声调打破了白阳带给几人的威压。从白阳身上传出来的寒气亦被老板带来的一阵暖风压过。 ‘不会再有菊花茶’七个字一字一顿,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乍寒还暖,满堂寂静。 王贵正纳闷前辈为什么生气呢,身边骤然出现一道人影,被吓得跳脚,下意识地出拳冲着老板的心窝击去。老板冲着王贵淡然一笑,余光所见,桌角一滴冷汗滑落。老板身子侧转,稍一凝目,冷汗飞向王贵。 王贵身子一轻,茫然无措地被一滴汗水拖到了岳武另一侧。王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张嘴说些什么,忽有清香淡雅、静心宁神的酒香入鼻而来,焦躁不安被春风般的温柔轻轻抚下。 老板娘再次拨弄算盘,碰撞声打破压抑的寂静。 岳武则用折扇拍重重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壳,震落满身的汗珠,融入身后的高墙。 他慢悠悠地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神情各异的众人。其时,老板娘低着头、老板微微摇头、风霄亦轻轻摇头、花红和王贵的眼里满是不解与不安。岳武又用折扇敲了敲脑袋定了定神,心中升起莫名的勇气,直视白阳,双目微合,沉吟质问道: “在下亦有不解,阁下喝了吗?” 闻言,老板娘愕然抬头,瞥向老板。老板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收回右脚,站在了原地。 白阳听到岳武的话,忽然眨了眨眼,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来到扬州城内,敢来杀他的人有,敢算计他的,只有岳武一个,算计成功的,也只有岳武一个。哪怕只是一步闲棋,给白阳造成的影响,比那名通天大能带来的威胁还要大。甚至于,白阳从没想过这件事,与岳武有关。白阳很自信,一不隐藏身份,二不隐藏行迹,所以,他不相信也没想过一个少年,敢落子围堵他这颗孤子。 岳武见白阳不答,惴惴不安地端起一杯清酒,对风霄抛出一个询问地眼神。风霄仍是摇头,不知想要表达些什么,神情凝重。 “呵呵,他也是这么问的。”白阳伸手接过岳武手里的酒,一口灌了下去,而后贴着岳武的耳廓回答。 另一边,花红在风霄腰间掐了一下,询问他发生了什么。风霄只是微笑,摆出了一副摇头看热闹的态度。 白阳又幽幽补充道: “敬我的茶,又要抢回去。穷酸腐儒,这杯酒当作你替他还的。”白阳陡然换了腔调,玩味戏虐,一双空洞的眼睛学起雁组滴溜溜地转着,最后钉在了风霄身上。 白阳的心中也有疑问,他与风霄和花红在香满楼前相遇,纯属巧合,可这巧合之中又多少必然呢? 看着花红的笑脸,白阳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招人喜欢了,这是一个令人彷徨的变化。思忖间,他的视线视线忽然下意识地在楼内快速游走起来。他觉得楼内似乎少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人,却想不出那人的样貌、名字、年纪,脑海中一道诡异的白忽隐忽现。 岳武没有发现白阳的困惑,舔了舔嘴唇,斜眼看着白阳,笑眯眯地说: “阁下说笑了,是他,不是我们。”岳武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心沉的越来越低,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这位三爷爷会抢先对白阳出手。果然是要被三爷爷玩死啊!呜呼哀哉! “刚刚,有人来找我,说了一些事情,我只记得一句话,你猜猜。”白阳冲着岳武挑了挑眉,加快了敲击桌面的速度。声音密如集雨,岳武的心跳亦如雨般密集! ‘咔嚓!’脆响突兀地在楼内响起,打乱了老板娘算盘的节奏,花红一惊,紧张地将手里折断地竹筷藏到桌面之下。风霄转动的青油纸伞亦顿了一下,似被白阳这句无心之语惊到了。 香满楼内再次陷入了安静,除了哒哒的算盘拍打声,以及岳武慌乱的心跳。 “唉,你们聊完没有,菜都快凉了。朱……”王贵已经被桌子上的酒菜勾得口水横流,馋虫在肚子里面乱钻,实在禁不住诱惑了。他是直愣愣的兵,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有饭吃饭,才是兵道! “哒!也许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汗水再次被岳武震落,融入高楼。白阳问题的难度再次刷新了岳武的认知。岳武感激地看了一眼王贵,觉得此次来到扬州城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和王贵交了朋友。 “呵呵,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去城外等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四十九章,我是将军,北疆的将军 角落里的一朵青花绽放,一道白影举着青花向扬州城外走去,正如一个又一个走出扬州城的人。 —— 岳武走进扬州城之前,天空中飞来两道白光。 一道落到了玉女苑内,一道落在了一个两头堵死的胡同。 玉女苑内的白光抖落了一封信,胡同内的白光中落下了一杆枪—— 银枪。 银枪快比闪电,去了南山,又飞回扬州城。在扬州城上空,他没有和自己接回来的两个人一起飞向城主府。 “你果然很年轻。”这是白阳对朱涛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将军,北疆的将军。”这是朱涛的自我介绍,和王贵的自我介绍很像。 王贵是兵,北疆的兵。 白阳想过这位年轻的将军会来找他,没但想到朱涛会选在他与风霄的决战之前。 不过,决战南山,南山已经没了,被打断也没有太大的关系。白阳如此想着,与朱涛聊了起来。 和老家伙不一样,朱涛很年轻,年轻人有疑问,直接来问,不像老家伙想的那么多。 至于白阳有没有回答朱涛的问题,除了谈话的两人,只有王贵知道。 王贵看着两人谈话,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两人提到的很多事情,王贵不懂,但是,从朱将军和白阳的脸上,他看到了三种神色,凝重,轻松,和释然。 白阳和朱涛谈话的时候,风霄和花红正在读信。 信读完之后,花红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翻、热泪滚滚,笑着跟着风霄去香满楼喝酒。 将军走后,白阳带着王贵走出胡同。在街道上,遇到了另一朵青花—— 读完信后,从玉女苑走出的伞花。 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风霄和花红各读了三遍,才相信信上的话。 于是,岳武走进扬州城后,遇到了两朵青色的伞花。 —— “酒还没喝完,人先走了一个,实在是扫兴啊扫兴啊。”岳武摇头晃脑地连饮了三杯,手中折扇不停地扇风,扇起一阵风又一阵风。 “前辈不吃菜,只喝酒。”王贵以狂风扫落叶般的速度席卷桌面上的各样酒菜。他的胃口很好,很能吃。 举杯投箸间,又一朵青花从墙角绽放,又有两道人影离开—— 一青一红。 南山矮了,矮到了地平面之下。 扬州城的人们似乎更喜欢矮矮的南山,将昔日的南山围了个严严实实。其间自然少不了修士,境界或高或低,或御剑飞行,或隐藏在人群里对着已经变得黑乎乎的地面敲敲打打。 白阳离开扬州城,没有直接去南山。他去了一个凉亭,一个坐落在在古道边、古松旁的凉亭。凉亭外的古松下,有他寄存在这里的东西。他曾经回到过自己第一次待过的胡同寻找落下的东西,却只发现了一个深坑。所以,古松下的东西,对他而言,就显得尤为重要。 围着古松转了三圈,又围着其余的古松以及其他的古树各转了三圈,而后在几棵古树下敲敲打打…… 古树下没有白阳想要的东西,其余的树下也没有。白阳望了望南山,举目所见,空空荡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凉亭边的古树林只剩下了两棵柳树相伴站着,白阳离开之时,两棵柳树消失在了寒风里。 “岳兄,你要是累了,把你的腰带借给我也行。”王贵饮了一口名为幸福的酒,对着趴在桌子上的岳武说道。 岳武的确很累,心累,满脸憔悴。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去那南山,看那两人决战。 花红走了,他不需要再端着架子,成了一摊烂泥。 “能与王兄同行,荣幸之至。”岳武强打精神,与王贵一起,也向扬州城外的南山走去。 老板娘打着算盘,悄悄地注视着岳武的一举一动。老板坐在老板娘身边看着老板娘打算盘,盯着老板娘的秀发。 清静的香满楼重归清静,水幕早已散去,酒香也向外散去。 “以后每当下雨的时候,她一定会有一把青油纸伞。而且,我们不会再相见。” 岳武不紧不慢地摇晃折扇,不急不缓地走出香满楼。 王贵闻言,正要跨向楼外的脚兀地重了千斤一般,抬不起、落不下,就像那日跨玉女阁的门一样,心脏撕裂的声音再次从心里传遍全身,她与‘我们’之中的她,不是一个她。 他知道。 他不想知道。 岳武的话没有头尾,是他和老板娘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他没有想到,一句稀里糊涂的话会让他神伤。 混混噩噩地跟着岳武走出香满楼,走过扬州城中心大道,走出扬州城,走向南山。 一路上,王贵在混沌中度过。王贵想要获得资格。他没有想过,在他获得资格之前,已经有了一个比他更具资格的人。世间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此。 “不知道将军问到了什么?给我们几个老家伙讲讲吧。”胖老头脸皮最厚,嘴也最快,该问的不该问的,总想问一问。 大厅之内,只剩下了五人。 将军端坐高位,与隔桌相邻的相邻的岳老头对弈。 秋白和周永厚相对而坐,神情漠然,正在调息。 周永厚的剑已经回鞘了,短时内不会再出鞘。一条空荡荡的衣袖随风摇摆,敲打着他冰冷的宝剑。 宝剑依然还在,握剑的手,已经遗失在了南山之中。 星辰再次从南山上空升起,有黑有白,闪烁不定,组成一条条黑白相间的无形锁链,交织再一起,笼罩出一片孤立的空间。 星辰亮起的时候,南山内的人茫然地出现在了光链之外。 光幕之内,只剩下了五个人。 一个青锋出鞘,一个双刀齐出。还有三个在柳梢之下,紧张地观战,和将军府正厅之内的情形,很像。 “他的话我全都记得。我的话,他似乎只记住了一句。”棋已经下到了一半,将军开局不利,即将落败。 “记住了什么?”胖老头心下好奇,他便如树下围观的人,满心好奇、焦急等待。他知道,有些话,将军不会对他说,但白阳记住的话,应该可以说。 将军的确说了,说之前,他落下一颗白子,白子落在白子中间,吃掉了一大片白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朱涛饶有深意地看向岳老头,举起一杯茶,菊花茶。将军必须尽快,把菊花茶喝光,不然会有人不高兴。 岳老头,是北斗星辰阁的长,阁主本已经隐世不出的老者,此次出世,就是要断一断自己的家务事。 可是家务事难断,至今还没能理清头绪。岳老头看着将军的棋,看着自己吃了自己一片白子、一招扭转败局的白子,捋了捋胡须。 “家务事难断,我理不清楚,我那个孙子偏要管。哎,输了,这是你的棋吗?”岳老头扯着嗓子问。 南山之中,有两棵数,白阳带来的。一棵是柳树,另一棵还是柳树。 他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将柳树种在南山,然后,爬上了柳梢随风摇摆。 “你的记性好吗。”白阳站在柳梢,看着王贵问。王贵挠了挠头,不理解白阳为什么会这样问,想了想,大声回答: “很好。” “哦,那就开始吧。”白阳恢复平静,从容地看向风霄。 “你去了哪里,天已经快黑了!”风霄和花红站在另一棵柳树上轻轻荡漾,觉得荡树的感觉比荡秋千的感觉还要好。 “去,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绕着古道边所有高过十米的古树各转了三圈。他自然也不会说,他挖倒了一片古树。 —— 星光亮起之时,扬州城又热闹了起来,许多没有去南山的行人向南山走去,大量的修士隐藏在人流里。 然而,无论境界高低,正在来的还是已经来的,所有的修士,都被挡在了辰光之外,只能隔着辰光观战。 “你的刀鞘,借我一个。”开打前,白阳看了看花红,又看了看自己的双刀,沉默半晌,向王贵借了一个刀鞘。王贵两眼放光,随即想起了白阳曾经教过他的,他的师傅,虽然用双刀,却一刀未出斩了青天。 刀鞘飞上空中后,白阳手中,一只刀带着刀鞘挂在腰间,一只刀没有刀鞘提在手里。 有人记得,那天夜里,白阳没有用刀,甚至没有还手,只是跑。今天佩带双刀,又会是谁的刀法,会是和雁凌云一样的神奇刀法吗? 这是围观者正在激烈讨论的问题。 王贵看着那两把刀,神情紧张。 那是他的刀,随他在北疆厮杀过,是他的战友,今天要陪他的前辈上阵了。 刀鞘也是他的,替前辈收刀。 “开始。”风霄坐在树梢,青油纸伞带着花红落下了柳梢。 “开始。”青油纸伞飘到了王贵的手里。白阳瞥了一眼花红,轻轻一跃,躺在了风霄所在的树梢上。两个人挨在一起,齐齐看向东方。 细雨夜,青油纸伞卷起青色的长发,抬望眼,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 白阳的眼神迷离,觉得伞下换了一个人,不是花红,也不是王贵,而是,另一个女人。 “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章,我有一刀名藏锋 这句开始不是真正的开始,只是提醒。 “何必呢。抱歉了诸位,这场战斗,不是谁都能看的。”岳武摇头,冲着光幕外喊了一句。 正如缠绵红墙阵拦住了姓吕的胖老头,有些东西,不能外露。 他摊开折扇,微风吹,辰光现,辰光组成一道半圆形的光幕。光幕出现之时,光幕下的空间便消失在了围观人群的视野里。 “你,用刀?”光幕笼罩之时,花红突然轻声问了一句。她见过白阳用刀,却没见到那一缕斩灭因果的星光。 那日夜,白阳的刀只能防御。只能防御的刀,绝对没有办法胜过风霄,那为什么还要用刀? 白阳将视线收回,伸手握住右手没有刀鞘的刀,用食指敲了敲, “会一点。”语气平淡、敷衍。 “哼。”花红不满白阳的敷衍,却又无可奈何。 白阳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活动了一下手指,想摸摸她的头。 风霄早已经见过他的刀,他的凝重在心里,凝重在那封古怪的信里。 “知道我的东西是什么吗?”白阳突然问。 风霄和花红闻言,神情凛然,灼灼地看着白阳。白阳口中的东西是这一切的源头,风霄有怀疑,但并不确认,或者说不想确认 “打赢了,告诉你,让给你。”白阳咧了咧嘴角,猛地站起身。 刀与剑碰撞到一起,是真正的开始。 随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起,火花四射,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若隐若现、时隐时现,和火花一样在空中闪现。 火花密集如烟花的火焰,没有刺鼻的火烟,也没有多彩的绚烂,但是亮得更久,亮得更快。 烟火中,王贵眼睛一眨不眨,他没有看到气的流动,也没有看到青锋出藏锋。 只见青影白影,刀剑相碰。 “先比的,是剑招。”岳武对着王贵解释。 头顶是一片光幕,是一个缩小的天穹。 两道人影在在天穹下、树梢顶,以阔刀战青锋,不见影踪。 “你似乎并不吃惊。” 虚空中风动不止,声音随风起。 阵法起的突兀,两人打得突然,都没有这句话来得令人诧异。 王贵也觉得诧异,刚刚种上的柳树,没有掉落一片柳叶。在场众人,只有他在期盼柳叶。 ‘咣咣咣!’ “吃惊什么。”冰冷的声音凛冽了寒风。 “雁凌云难道不让你惊讶,这天下第一的轻功难道没有办法让你惊讶分毫?”风霄的剑光追不上白阳,因为白阳会雁凌云。风霄便想提升自己的速度,于是他真的提升了自己的速度。 ‘咣咣咣!’撞击声更密,火花便更密,随风明灭 “你是我的。你会,很正常。”因为你是我的,所以,你会,都是因为我,白阳的声音平平淡淡,就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风霄沉默了。 他没有办法反驳,碰撞声激起火花,火花被风卷灭。 自从云霄传下霞光之后,他才成为修炼天才。他的剑与雁凌云,的确和白阳有关。 短暂的沉默结束后,是凌厉的风,刀风与剑风。 “剑气。”王贵看见了气的流动。 青锋挥动剑气,阔刀卷起罡风,两人站在柳梢,以气带风,以风相碰。这一次,没有反噬,没有束缚,这一次,风霄能够用出全力。 风的碰撞如闷雷,闷雷只有闷声,没有闪电。闷雷响在两人之间,两人之间没有一道闪电。 “夕阳西下之前,我会赢。”白阳感受着气的流动,发现了闷雷的碰撞声正在靠近自己,发现了风中的气,凌厉似剑。 比剑气,白阳输了。 但是白阳却说,他会赢。 风霄笑了,暴喝一声,青锋轻挥,闷雷之中,有了闪电,青色的闪电。 爆喝起,风起,锋起。 白阳也笑了,没有说话,平静如水,出了一刀,闷雷之中,又有一道闪电,酷似刀光。 刀光剑影之中,白阳眼皮微阖,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 这一次,花红站在树下远观,没有上前。那夜之后,风霄永远不会让她上场。 她转着青油纸伞,轻咦了一声,她发现白阳转眼球的方式和雁祖有些像。 花红不知道,白阳比她更早认识那只好色的龙凤尊者。 瞬息间,一道剑光连着一道剑光,剑光相连组成剑幕,剑幕围成一片,将白阳裹得严严实实,宛若一个光茧。 剑光是青的,茧也是青的,晶莹如玉,看不见茧内的情况。 岳武大骇,没想到风霄的剑术竟然又有提升,暗道贱术无敌。 花红暗暗用力握紧拳头,替风霄加油。 王贵看着树梢顶,只能看见一道道闪光。他的心脏随闪光剧烈地起伏,他知道,这次对战,是他的机缘。 青色的光茧前,风霄脸上无喜无悲,眼神凛然。 光茧还是光茧,便是没赢。按照他的预计,光茧应该缩小,缩成光点。 “我比你幸运,花红是我的。他叫来了白雁,我便会了。” 花红一直说:风霄是他的。 今天,第一次,风霄说:花红是他的。 花红听着很开心,无声地笑了。 风霄先是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击没有办法分出胜负,旋即释然。 雁凌云是雁的身法,也是雁学习的轻功。雁观飞雁凌云飞悟出雁凌云,玉女阁内的后辈子弟多有会雁凌云的,但是极少有人能够达到雁那般如凌云雁般的速度。 风霄原本只知其形,不知其意。花红叫来雁祖送信,风霄看见了,便学会了真正的雁凌云。 岳武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花红帮到了他还是自己在无意之中帮到了他。 “也对,那两人总是腻在一起,风霄会也正常。”岳武酸溜溜地嘀咕一句。 王贵也在仰望天空,他与岳武不同,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前辈。 因为前辈用的一定是雷木的刀法,也就是他没见过面、也没见过他的师傅刀法,他眼睛一下都不眨,连呼吸都减缓了速度。 他还停留在第一页刀法,他觉得自己学得太慢,今天,他觉得自己,可以翻到第二页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因果,很烦。” 白阳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场四人全都感受到了一一丝厌烦。 无声中,红色的刀光从光茧里亮了起来,看不见人影,只能看见刀光。 刀光很宽,因为白阳用的是阔刀。 而且,刀光还在逐渐变宽,逐渐变大。 轰隆隆。 万鼓齐鸣。青色的光茧一次次变形扭曲,一点点向外扩张。 红色的刀光,一点点将光茧撑大、一点点将光茧扭曲。 花红瞪大了眼睛,光茧要破了,可是一道刀光哪里来的万刀齐鸣? 岳武也听清了,万鼓齐鸣不是一刀,一刀只是破茧,却无法撑住光茧不缩小。 “小心!” “轰!”青光破,红光出,剑幕破,刀光出。 阔刀散出的红色刀光突破了剑幕,直抵风霄而去。 花红施展雁凌云向前飞奔,岳武凛然地打开折扇,卷起一阵清风。 “这是,藏锋刀?”王贵站在树下认真地看着,眼睛仍是一眨不眨。 场间,只有他能喊出声音,只有他还有心情为白阳的刀命名。 因为白阳的腰间还挂着一把刀,一把插在刀鞘里的刀, 一刀破天,不杀人。 刀光如血,压得空气低沉,宛如凝固了似的,直直地向风霄斩去。 花红和岳武大惊失色,拼了命地想要拦住那一刀。 风霄施展雁凌云,再快的刀、再盛的刀光,也能躲得过。诡异的是,风霄竟然也被困住了,被红色的刀光困住了。 红色的刀光一道连着一道,刀刀红光连成血海一样的光幕,光幕又围在一起,成为一个圆茧。 没有人看清刀光从何而来,因为刀光凭空乍现,就似藏在风霄周围的空气中。 王贵在下方看得认真,下意识地喊出了藏锋刀三个字。 他想起白阳从他手里借过两把刀之后,每一天都握着刀,从不松开,难不成是在悟风霄的藏锋? “这就是天才?”王贵看着天空中的刀光,暗自感慨。无论是风霄的雁凌云,还是白阳的藏锋刀,都大大出乎岳武、花红的意料,更别提他这个小修士了。 岳武挥出两片竹叶,他的眉头紧蹙,既为两人的天赋心惊,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怎么打得这么快,似乎一刻钟都不愿意等,出招便是杀招,何必呢? 花红不想这许多,瞬息便到围住风霄的刀光前,血红的劲气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想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刀幕。 岳武刷地收紧折扇,他比花红的感知力还要强上几分,怎么可能让她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那是藏锋! 无论藏的是刀锋还是剑锋,都不是花红能够挡得住的?那夜的藏锋菊花,花红尚且挡不住,何况是比那更强的刀幕? 而且,今日,白阳冷冰冰地站在不远处的树梢顶端,不会出手帮忙。 他,不会救花红。 ‘噗!’似有水漂声响起,流光消失,却不是被刀幕搅灭的。两片竹叶如决堤的瀑布般散开,组成了一道绿色的柔软的墙,横在花红和光茧之间。 “放开我!”花红大叫,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竹叶。 她只想着救风霄,白阳的刀光太强,风霄如不能及时躲开,很可能遭受重创。 然而,她全力一踹,已被海绵似的竹叶墙挡住,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不但如此,那竹叶密密麻麻,小虫似的往她的身上爬,不等花红疑惑,已经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这又是一个茧?”王贵挠了挠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一章,你抚剑来我抚刀 王贵被一个接一个茧的震撼到了,他握住刀鞘,用力梗了梗脖子让自己清醒,暗暗地向岳武那边靠近。岳武则刷地打开折扇,猛地转身,将折扇向后一拉,空中忽然出现一条绿色的锁链,连接着他的折扇和裹着花红的竹叶,再一用力,竹叶茧便被岳武拉了下来。 白阳看见了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岳武没有看地面上挣扎咒骂哭泣的花红,而是盯着白阳。 白阳没有表情的脸,令岳武感受到一股恶寒。 宠辱不惊,有时是闲淡,有时是可怖。 忽然,他瞪大眼睛,白阳的刀光慢了,早应该劈在红色刀幕上的刀光慢了,不然,他哪有时间拉下花红。 “信,是给你的。” 白阳冷冰冰地问。随着他的生声音起,缓慢前进的刀光兀地出现在刀幕之上,绿光红光还有空中有明有暗的北斗辰光交织在一起,光虽然只有三种,却让人眼花缭乱,比那夜在扬州城上空乍闪的青色的烟花还要狂暴,光的碎片击打在阵法光幕上哄哄作响。 绚烂多了两分,优雅荡然无存,每一片流光,都携卷着狂暴的杀气。 王贵热血激荡,他在怀念鼓声如雷的战场,他若是能有这种力量,便能重回北疆。 “这是怎么了呢?怎么这么像擂鼓。”王贵随意嘟哝着,面上若无其事地向岳武靠近。 岳武正思索着白阳的问题,此时没有半点心情、也没有半点时间搭理王贵。 白阳并不关心岳武的答案,转回视线看着爆破的中心。 白阳说的信,是近期白雁送的第二封信。 “我意外了。”你不意外,我却意外了。 轻轻地,一声沉吟,青色的身影从刀光中出现,大头朝下,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岳武哥哥,救他,救他......”花红哭着喊着,在地上裹着竹叶打滚,哭得带雨梨花。 岳武不会放开花红,他怕花红忍不住会再次加入到战圈里,他不想她受伤。 不用花红提醒,他挥动折扇,卷起一阵风,向风霄吹了过去。清风未至,风霄紧闭的眼睛霍地睁开,长剑向下一指,剑尖指着风尖,清脆的声音响起,风霄借力跃起,重新落回了树梢上。 “我真的意外了,我的藏锋就这么被你学去了?”风霄摇头叹息,略显疲惫。他的视线盯在白阳的身上,确切地说,是盯在白阳腰间插在刀鞘里的刀上。 那把刀,是阔刀,是一个让人警惕的阔刀。它被收在刀鞘里,风霄觉得它比那把露出刀锋的幽暗的刀更加可怕。 “你是我的,你的剑也是我的。”白阳雕塑似的站在树梢,晃晃悠悠,一动不动。 风霄的模样稍显狼狈,青衫上出现了道道裂口,青色的长发被刀光割裂了数根,纷纷扬扬地洒在空中,从岳武、王贵的面前飘落。 岳武自诩也是北斗星辰阁内的天才,可是看到这脸个人的刀法、剑法,只能一再摇头。 “比不了比不了,有辱师门。” 风霄听着白阳的话,看着白阳没有表情的脸,心有些烦乱。他的眼前再次闪过了那道霞光中的虚幻面孔。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剑,也许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缓缓开口: “我就是我,我也许是你的,那你不也是我的?”风霄冲白阳挑眉反问,趁机调整体内絮乱的血气,接着又说, “所以我不会输,我还想要活得更久一些,我还想要逍遥于天地之间,我还想带着花红浪迹天涯。我们一定会是这世上最自在的人,你的东西我,不还了。我修的是逍遥道。” 风霄提剑在胸前,振了一下,青色的剑光从青锋宝剑中闪了出来,斩向白阳。 白阳面不改色,身形在树梢数次闪烁心,心里荡漾着逍遥二字。 逍遥道,曾经也是他的道,如今只是奢望。 花红听着风霄的独白,热泪滚滚,她想起风霄疲惫地坐在秋千上时看着她的饱含深情的脸。 她觉得风霄的话真的好温暖,比春天的雨、夏天的云还要温暖, 她哭了,又笑了。 风霄也在回忆,回忆起他们初次相识,回忆花红替他打伞、用伞风推动秋千,回忆起花红为了显示她不再喜欢菊花而轻轻踢了菊花一下心疼的模样..... 那个时候, 风霄便下定了决心,以后爱菊如爱她; 那个时候, 风霄便下定了决心,以后携她之手浪迹天涯...... 这是他的逍遥。 白阳看着他,想着他的话。风霄不会想到,他的话能影响到白阳,他本想借此想拖延时间,压制伤势。 话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白阳转头看了一眼被岳武困住的花红,又挑了挑眉看向岳武。 岳武一愣,也挑了挑眉,明白了白阳的意思,摇了摇头,轻挥折扇。 风起,缠住花红的竹叶散开,层层叠加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了两片,飞回到了折扇上。 白阳看着花红,不管风霄,也不管风霄的剑,他突然想摸摸她的头,就像在那夜菊花前一样。 然,抬手,摸不到,花红在下方,离得有些远。 花红看见白阳抬手,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她记得白阳冰冰凉凉的手,以及被他抚摸时的温暖。 她轻轻躲开了,跑到岳武身后。 风霄随着白阳的视线看向岳武,他也挑了挑眉,意味深长。 岳武微微转动眼球,瞥了一眼花红,摇了摇头,挑眉回了风霄一眼。 王贵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确认了,岳武这家伙叛变了,按照在军队里的法纪,叛逃者,军法处置:斩! 可是他没有刀,对打的两人都在挑眉,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逍遥就是要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她成了你的牵挂,你还怎么逍遥呢?我替你逍遥吧。”白阳一本正经、不紧不慢地说。 刀光现,有些刺眼,王贵用力揉了揉眼睛,那是他的刀,插在刀鞘里的刀。 他的刀不会反光,哪里来的光? “流氓!”花红听到白阳的话先急了,替他?我只要他,你要替他干嘛,我只要他给我打伞,只要他陪我荡秋千,才不要你。 “阁下,慎言慎言,有辱斯文。”岳武绷着脸,摇了摇头。 “花红喜欢的风霄,君子坦荡荡,怎能如此。” 这两人说完,树上树下静悄悄的。白阳对花红有意无意的关注与温柔,全都被在场几人看在眼里。再结合白阳此时说的话,无怪乎几人误会。 白阳愣了呆了怔了,嘴角扬起便不再落下——是在抽搐。 他怔怔地转向岳武,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故人。 “差点忘了。” 风霄也愣了,他在沉思,因为他明白白阳的意思。 “我说了,我要带着她一起逍遥,逍遥就是我愿意,我开心,带着她,我愿意,我开心。” 有了牵挂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逍遥了呢?这是谁规定的呢?就算有人规定,想要逍遥的人为什么要遵循呢? “有理。”白阳冷冰冰地说,全身煞气陡增,沉重了空气,不知是风霄的话刺激到了他,还是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记忆。 白阳想起了一个女人,一个喜欢打伞的女人,一个总是在他的记忆中出现却模糊不清的女人。青油纸伞下青丝长发,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是白阳想起的关于她的一切。 岳武看着白阳的刀,直视那刺眼的沐浴着血红光亮的刀,心底生寒。他知道,这场进展极快的对战要结束了,只在须臾之间,无论谁胜谁败,都会有胜有败。 “何必呢?”岳武无奈地摇头叹息, “阁下,既然都想要逍遥,何必再打,打架费心费力,不就......” “真的喜欢下棋吗。”白阳拔了刀,却迟迟没有挥向风霄,也没有收刀。花红紧张地看着在树梢上对峙的两人,心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胜负,很可能就在下一瞬间,意外的是,白阳问了一个问题。 花红怔住了。 岳武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 “略懂。”和第一次时的答案一样。 “其实,我,讨厌喜欢下棋的人。” “劈了他。” 红光漫天,北斗辰光阵下尽是血色,血海之中,比鲜血更红的阔刀从空中坠落,准确地插进了王贵的刀鞘里。 王贵的手一直握在刀鞘上,他看着刀光飞来,没有逃,呆住了。 他知道,白阳的话是对他说的。 岳武也呆住了,他看着刀光飞下来,刷地收紧折扇。 他知道,白阳说的他是他。 “劈我?为什么劈我?”饶是聪明如岳武,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这是生死决战啊! “因为你丫的是叛徒!”王贵没有拔刀,狮子搏兔一样跳起来向岳武扑去。 岳实力远超王贵,但是,他的思绪有点乱,他的脑袋有点糊涂。 劈的不是风霄,而是他,刀也飞了下来,那把能够威胁到风霄的蕴藏无数刀锋的刀飞到了王贵的刀鞘里。 这说明什么? 岳武知道,白阳似乎有点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 所以,便把刀给了王贵,让王贵来劈他,而这,只是因为他喜欢下棋? 会是这么简单吗? 难道,白阳认为自己一刀就能解决风霄,还是对于这场战斗有了其他的想法? “小心白阳的刀!”岳武神思电转,心神一凛,勃然惊呼提醒,白阳的刀是藏锋,白阳的刀是双刀。 有一位皇者,也用双刀。 王贵用力拔刀,然而,昔日与他形影不离、亲如一体的刀,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 刀与刀鞘融为了一体,没有丝毫可以撬动的缝隙。 曾经拔过上万次的刀,此时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办法撼动分毫,王贵只好放弃拔刀,对着岳武拳打脚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二章,我有一刀名破天 花红站在树下,呆呆看着王贵和岳武胡闹似的撕打。白阳的转变来得突兀,毫无征兆,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风霄很平静,盯着白阳的刀。他想起了一缕星光,那是白阳的刀,自星光东来之后,白阳便不再握刀。 ‘哒!’风霄抬手,打了个响指。 白阳歪头看着风霄,抬起了刀。 “我以为你会演戏,骗我一下。”风霄轻轻笑了一下。那日风霄的藏锋剑从白阳的脚底钻入了白阳的腿里,用来拖延白阳的速度。实则,白阳腿中的藏锋剑仍然没有完全消散。 风霄留着这道藏锋作为今日对战的潜在杀招,可从白阳的表现来看,这道杀招,早已经暴露了。 “怪不得你要用刀敲腿,原来是为了消磨藏锋。”岳武一边和王贵缠斗一边对白阳说。岳武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斯文气质,被王贵按在地面上摩擦 王贵抱住了岳武的后背捶打,咬住了岳武的脖子不松口。岳武并不敢用用书法反抗,只能被动挨打,他害怕自己反抗过激的话,会引起白阳不悦。 上一次,岳武多管了一下闲事,便毁了一片竹叶,这一次,他不敢冒险。而且,他必须全神贯注德注视着柳梢上的两人。 “我有一刀,名破天。来吧。”白阳看着王贵教训岳武,咧嘴笑了一下。 “我,只会藏锋。”风霄抬起了自己的剑,自信满满。他不能怕,他想要赢,他也想要和刀皇的刀法比一比。 世间刀客剑士无数,皇者只有一位,能与皇者对战,是每一个用剑、用刀之人的梦。 “我的那个故人有一个问题,剑锋是用来杀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藏起来。” 话音落下,白阳的身影便模糊了,花红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不甘地退了回去。 剑士与刀客,战力远高于同境界的修士。即使她已经是倒海境修士,也没有办法影响到两人,何况她境界不稳,且那日夜里燃血出了一拳倒海,还没有恢复。 “你的血,还剩多少。”话音落,风霄的人影模糊了,模糊在了青光里。他全身青光盈盈,青光流转四溢,消散到虚空之中,虚空也模糊在青光里。 树梢,白阳的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他举着王贵的阔刀,一动不动。他的身影虽然模糊,体表却没有一丝气息的流动、刀光的流转。 花红望着白阳,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白阳接住菊花从空中落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面白如灰。 此时,白阳的气息比普通人还不如,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芒里。他的刀上没有裹着血气,阔刀的锋芒昏暗,在北斗辰光阵法下,闪烁的是寒铁的光芒。 没有发现白光从何而来,哪怕是一直盯着白阳的花红。 风霄的青色的剑光如潮水席卷向南山,圆形苍穹之下,已经被青光填满。 花红收起自己跌落的青油纸伞,又将王贵扔下的青油纸伞打在头顶。 王贵骑在岳武头顶,目瞪口呆地拿没有出鞘的刀用力敲击岳武已经肿胀的头。 岳武同样瞠目结舌地望向天空,拿出折扇轻轻扇了扇。风是青的,青色已经将岳武包裹,青色已经将每一个人包裹在内。 “第一天到扬州城,我教过一群小丫头雁凌云。今天,我教教你们刀法。”白阳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 花红想起了那日坐在秋千上,听到的玉女楼内的声音。 白阳不只会雁凌云,他会的是能够咫尺天涯的雁凌云,现在不能咫尺天涯只是因为他的境界还不够高。 如此想来,白阳所用的刀法,应该同样不凡。 柳梢是青的,比剑光的青要浓,三双眼睛望向柳梢。柳梢上有两点黑暗,不是暗黑的星辰,而是空洞的黑暗,能够吸收所有光明的黑暗。 哪怕是在青色的剑光中,依然能够看到那双空洞的双眼。 “你并不自信,如果能够一击杀敌,何必藏锋。不敢锋芒毕露,才需要藏锋。” 风霄隐藏在青锋锋浪中,一直没动,就是在等着白阳的话。他想听听,白阳想要教他一些什么。 青光涌动,潮水翻涌。空气中的青光动了,向那一双空洞的眼球流动而去。藏锋藏在空气中,满则溢,空气就是藏锋。白阳站在柳梢,就是站在藏锋中。 割裂的声音从白阳在白阳的体表连片的脆响,雪白的风衣被藏锋撕裂,碎片一点一点地散入风里,围着白阳打转。 “看好了。”白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平淡淡,没有道出姓名,飘在白阳身边的风衣的碎片重新回到衣服上,将裂口缝合。王贵知道,白阳叫的是他,也知道白阳的衣服玄妙。风霄正想踏出柳梢去攻击白阳,因为这一句话,他停下了。 风霄觉得,白阳叫的人,也有他。 白阳动了,阔刀在藏锋中轻挥。青色的浪,青色的光,再次涌动,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王贵用力踹了岳武两脚,眼睛盯在了虚空中出现的一道裂痕,他想起了前辈对他说过的话: “我有一刀名破天,想学吗?”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刀谱:人刀合一。 他觉得自己可以翻到下一页了。 青色的浪出了一道裂痕,裂痕并不粗,细如发丝,丈许长短,从那双空洞的眼珠前缓缓向前推进。青色的海浪受了牵引似的向那道裂痕汹涌澎湃而去,阵法之内,青光渐弱。 那道裂痕宛若从空中辟出了一道沟壑,一道需要藏锋填补的沟壑。 亦或者,风霄的藏锋青光,被割裂出了一道伤痕。 “藏锋被破了?”花红的双腿一软,靠着风霄站立的柳树,泥水似的滑落,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在藏锋之中,割裂出一道沟壑。 她的淡定从容,也被那沟壑吞噬。 风霄看着逼近的刀光,以青锋碰撞藏锋青光,搅起青风,欲以雁凌云乘风而去。 然,青风环绕风霄肆虐,他仍然站在风里,没有乘风,没有成风,亦没有凌云而去。风霄双腿一软,跪在了柳梢。他双腿的经脉被突然出现的刀锋切断,刀锋是藏锋,来自他的腿里。 “呵呵,你这个骗子,有辱斯文!你是要教刀法吗?”岳武看见了这一幕,摇头叹息。哪有什么破天刀,分明还是藏锋。 风霄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双腿,看着逼近自己的沟壑,忍不住问道: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街道上?是在玉女苑内?是在香满楼里?还是在柳梢……柳树!你这个贱人!” 风霄气急,青锋一挥,将柳梢的柳叶尽数斩落。青锋与柳叶接触之时,青光再次出现了五道裂痕,红色的裂痕。 白阳藏锋于柳梢之内,风霄站在柳梢之上,必然受藏锋侵扰。 风霄没有怀疑白阳带来的柳树会有问题,岳武也没有,花红更不会想到白阳会藏锋于柳树。 白阳喜欢菊花,被人追杀的时候仍然抱着菊花。白阳也喜欢柳树,喜欢在柳梢休息,那么白阳是否爱柳如菊? 他们不知道,柳树是意外,他们更不知道,柳树是白阳自己喜欢的树,菊花不是白阳自己喜欢的花。 “你去哪?”岳武身子一轻,正坐在他后背捶打的王贵突然冲向了花红,准确地说是冲向了将花红萦绕的柳叶。 王贵放开了岳武,只为去捉一片柳叶。 大姐头顶的柳叶,救了王贵一命,因为那片柳叶不单有清香,也有藏锋。 正从空中滑落的柳叶,少了清香,却也有藏锋。 “我又回来了,继续揍你!”王贵双手紧握仍未出鞘的阔刀,对准岳武的脑袋猛地狂劈。这一次,岳武从袖子里洒出了五颗棋子,有黑有白,在青光中闪烁。 随着黑白闪烁,岳武的身形也在闪烁,避开了王贵的刀。 风霄不敢再等,宝剑青锋不斩藏锋,兀地指向天空。 破空声如悦耳的琴鸣,肆虐在空中。青光从空中飘向柳树,绕着没了柳叶的柳树,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环形的光圈,光圈从柳树向上,一点点的缩小,一点点地变得更加明亮,如一道道青色的玉镯。 玉镯,向风霄的青锋剑尖缩小,融进青锋之内。 “来。” 花红也接了一片柳叶,温柔地捧在手心里。 风霄一手拍向柳枝,一手将青锋直指。 他不是握剑人,剑也不是他手中的兵刃。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不敢锋芒毕露,只是时机未到。 白阳却在这时看了一眼岳武,又看向追着黑白棋子劈砍的王贵。阔刀在空中挽了漂亮的圆圈,空中的沟壑霍地改变了方向,一字向前,指向了风霄的剑。 岳武正躲避着王贵的刀,一颗星辰被王贵斩落,收回到袖口里。他退到了花红的身边。 让他意外的是,花红正看向北方,北方的东西很多,有人也有山。 可是,此时的北方没有风霄。 “他去过北方。”花红笑了一下,意味难明。 然后,北方传来了一声失望的叹息, “哎,输了啊。”这一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跨过了千山万水。这一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为看一眼藏锋与破天、刀与剑的对决。 输了,风霄的剑输了,剑与刀还没有碰撞到一起,这声音已经知道,风霄输了。 两片落叶再次从折扇上脱离,一片飞向花红,一片飞向天空。 还有一拳倒海,冲向王贵。 剑仙舞剑,百年不断,这一天,停了一瞬,他向南方出了一道剑意。 剑意未回,剑仙摇头嗟叹,继续舞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三章,为了她我会赢你(二) 风霄听到了那一声叹息,想起了自己游历的岁月,想起了自己站在剑山之南的小山,观剑山藏万物,一朝顿悟藏锋剑。 可是,万物不是在山里,山藏万物,山亦是万物之一,万物在天地之间。 破天之名始出,风霄便输了。 他的剑没有脱离天,如何能胜破天。 看着一线刀光逼近,抵在剑尖,风霄想要收剑躲避,可是刀光破碎虚空,破碎藏锋,虚空没有出现剧烈的波动,却似有一个巨大的的漩涡,将风霄和风霄的剑吸向刀光。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风霄抬起左手,以掌为剑,再次出了一道剑光。剑光如箭射向白阳所站的柳梢。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柳梢之顶,有一面墨绿色的墙,正要向白阳合围。剑光穿透竹叶墙,直指白阳的心窝。白阳慌乱地提刀格挡,爆裂脆响间,白阳手中的刀被震向了天空。 岳武看着震落的阔刀,没有从刀上看到一丝气的流动,也没有看到一丝流转的光。 噗!刀穿透血幕,落到了王贵的面前。王贵正拿着没有出鞘的刀切割血幕,没想到自己的面前,会出现一把出鞘了的刀。 “这把刀在前辈的手里,怎么会在这里?前辈输了?” 而在风霄面前,一字刀光与青锋碰撞在了一起。 “这个混蛋!你他娘的有辱斯文!”岳武甩出了袖口里的所有棋子,棋子连成七道光链,光链上明暗交替,竟是一个小型的北斗辰光阵。北斗辰光阵组成了一个圆球,向柳梢包裹而去。 ‘轰!’擂鼓般轰响,白光如一道惊鸿穿透墨竹墙,向风霄飞去,又险而又险地在阵法合围前逃了出去。 看着坠落的雪花,岳武心如刀割,向天空出了一击排山。 所幸,白阳体内寒气弱了许多,只能崩出雪花而不能崩出冰块儿…… 花红也恢复了镇定,闪向天空阻拦白阳。 刀光与青锋抵在了一起,风霄以为自己会输,因为剑仙说他会输。 “你输的是剑心,又不是实力。”雪花分散,寒气成风,白阳乘着寒风出现在了风霄身后。随着白阳的出现,风霄身后的虚空出现了波动,波动扭转了虚空。虚空出现了蛛网般密集的波纹,蛛网向风霄延伸,波动也向风霄扭曲而去。 风霄忧郁的眼眸里尽是破碎。那道与风霄的青锋对在一起的刀光,那道割裂了他的藏锋的刀光,那道斩出一道沟壑的刀光,与他的剑相持须臾,便碎了散了。 他输的是剑心,不是实力。 “也对,只是炼体境,就算燃干了血,又怎么能胜过我呢。”风霄惨然一笑,没有一丁点胜利的喜悦,伸出左手想要摸摸花红的脸。花红站在风霄侧身,花红想要把风霄拉走,然而,波动也将她包裹在内。 波动扭曲了虚空,也扭曲了两个人的动作、血液、经脉...... 风霄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白阳的拳头扭曲了,血液与气息狂乱的跳动,骨骼被波动扭曲变形。 所有的一切都在波动,都在随着波动扭曲。 一口鲜血在波动中出现,又在波动中扭曲成了血气。 一棵柳树断裂了成了两截,一个深坑将风霄和风霄的剑埋在了土里。 七颗棋子已经从柳梢飞向白阳,波动在时,棋子被禁锢在扭曲里。波动随着风霄消失,圆形的北斗辰光阵法历时将白阳包裹在内。 花红也从虚空坠落,一叶竹叶拖着花红轻飘飘落向地面,连风霄的伤势都顾不得,失神地问: “这是什么拳法?波动拳?” 岳武不等花红挣扎,折扇轻挥轻风起,一叶竹再次变成千万竹,再次将花红裹住。 “大熊拳。熊的拳。”白阳坐在一颗棋子上,虚弱地说。 那日,玉女苑内飞过了一缕星光,王贵抬手捉星光,手被星光割出了数道血痕,他一举破镜,向白阳打出了一拳排山。 自那日后,白阳不再像在胡同里时那样刀不离手。他不需要再续刀锋,不单是因为风霄留在他双腿内的藏锋被他的藏锋磨灭,也是因为他想起了故人的拳。 他会一点拳。 “别装死。我赢了。”白阳的声音微冷,夹杂着一丝胜利的喜悦。他喜欢赢。 风霄扭曲着身体缓慢地从土里钻出来,一身青色长衫,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仰面朝上,看着空中纷飞的柳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钻出土坑,便似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轻轻转头…… 岳武站着,一会儿看看花红,一会儿看看风霄,一会儿看看血球,一会儿看向辰光阵中的白阳。 那三双眼睛也在看他,比看向他的钱袋的时候还要火热。 他突然觉得倒地不起、昏迷不醒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被三双不明其意的眼神注视着,岳武说不出地茫然。 他用力地握紧折扇,想要将自己心里的纠结、困惑与痛苦的感觉都转移到折扇上。 花红闭上了眼睛,岳武看见了花红闭上了眼睛。他不敢与花红对视,他也知道,花红知道他不敢与她对视。 这个一直喊她岳哥哥后来喊她姐夫的女孩儿不想让他纠结。 心中的隐痛将死心脏撕裂开一道裂痕,岳武的双腿突然没了力气,想找一处地方靠靠,摇摇晃晃地,他走了那棵孤零零的柳树。柳树和他一样,在光秃秃的南山里,孤独的站着。 风霄输了,花红也输了。他曾经答应过花红,要帮风霄赢。他没有信守承诺, 岳武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呵呵,我来帮你做决定吧。”空中,辰光里,清冷平静的笑声传进岳武的耳朵里,岳武靠着柳干,如一滩泥水,不等滑落,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空中,蛛网般的裂痕从白阳的左拳向四周蔓延,扭曲充斥在辰光里,在岳武满然的眼睛里,七颗棋子一次颤动起来,连接棋子的光链被波动扭曲磨碎。 棋子坠落,白阳向深坑边缘的风霄俯冲而去。 他不喜欢纠结,也不喜欢看别人纠结的样子,看着便觉得心烦。 “停下!”岳武当即反转折扇,墨竹面向自己,豪放的军阵之词对准白阳。他来不及思考,白阳不让他思考,一把烛灯和一把漆黑也的剑快速飞向白阳。 黑剑从烛灯上空擦过,烛火便亮了。 烛灯昏暗的火光刹那照向白阳,黑剑遁于昏暗的火光中,在火光照向白阳的一瞬间出现了白阳的身侧。 烛灯与黑剑,似融为了一体。 白阳闭上眼睛,不看烛灯的火光,用力翻身避过黑剑,一脚卷起清风吹向烛火,冲着血球之内大喊: “出刀。” ‘哒!’白阳用右手冲着血球之内的王贵打了一个响指。 王贵心急如焚,他一直在努力用刀劈砍血幕,然而血幕是岳武血气所化,他的刀无论怎样用力,无论出刀的速度怎样快,都没有办法在血幕上留下半点痕迹。 不停地劈砍已经累得他热汗淋漓,此时的他,正拿着那把没有出鞘的刀劈砍血幕。他尝试了用那把已经出鞘的刀去劈血幕,然而,露锋的刀对于血幕造成的伤害完全比不上带着刀鞘的刀。 他用刀劈砍着,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呼喊,一声响指的轻响。 王贵感觉手中的刀忽然轻了,不是失去了重量,而是重新变成他自己的,他看见了一道红色的刀光从刀鞘散向四周,融入空气,又融入血幕。 王贵瞪大了眼睛,走进血幕,仔细看了一眼,血幕之中刀光连成一片,密密麻麻,鱼群一般在血幕中游荡。王贵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血幕,如蜻蜓点水,点出一片涟漪。 岳武心有所感,心神凛然地向血球望去,立即握紧拳头,想要加固血球。 然而,血球砰然扩散,炸裂成一片血气。刀光肆虐,血气四散,血腥味呛得岳武连连作呕。不等王贵提刀向他劈来,岳武震了一下折扇,正追着白阳的黑剑也震了一下,挑向烛灯的火焰,火焰因黑剑而燃,也因黑剑而灭,光明因黑剑而来,也被黑剑覆灭。 黑暗来了,烛灯和黑剑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王贵刚刚脱离血球,眼帘之中的血色还未散去,墨黑铺天盖地而来。无论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甚至于他自己,都是漆黑一片。南山的一切都从王贵的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是天空中的辰光阵法的明光暗光,还是在他被裹进血球之前的刀光剑光,都消失不见。 “咦!还是我的刀亮!” 王贵得意地看向黑暗之中的刀。锋刃之上,乳白色的光晕,是王贵身边唯一的光亮,虽然没有办法驱散黑暗,却让王贵倍感心安。 对于已经离开了自己许久时间的刀,王贵分外喜欢,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出刀。”声音很大,也很熟悉,吓了王贵一跳。王贵蹭的向声源方向疾跑而去,黑暗从身边流转,他也随着流转跑去数丈,却不见人影。 “前辈!你在哪啊,冲哪里出刀!”王贵慌张地大喊,不知道方向,怎样出刀。 “服从命令,随便出。”白阳也迷失在黑暗之中,那盏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只有那柄黑剑仍然在黑暗之中追逐白阳,虽然伤不了他,却让他心烦。 “随便出,随便出,随便出!!”王贵感受到了白阳的愤怒,喃喃自语。 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出刀!”王贵凭借自己的感觉,向黑暗之中狠狠地劈了一刀。劈完这一刀,他有些失落,刀锋之上的乳白色的光,随着王贵拼尽全力地一劈,离他而去,散入了黑暗之中。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挠了挠头,觉得白阳让他出的就是这道白光。 既然如此,再砍几下。如此想着,王贵半蹲身子,用力跺了一脚,双手握刀,将阔刀举至头顶,画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弧。 弧并不大,没有扩大,也没有消散,裹着一层淡淡的血气,红澄澄的。王贵看着自己劈出来的弧,嘿嘿笑了一下,他的境界仍然不稳固,这一刀对于他,意义很大。 然,不等为境界提升而高兴,他的笑容便僵硬了。他再次看到了那道乳白色的刀光,那刀光撞击到了一个人影,确切地说,是撞在人影前方的一把摊开的折扇之上。 黑暗如潮水,向那道白光涌去,亦或者说,那道白光将黑暗吸引了过去并且吞噬。 和白阳站在树梢时挥出的沟壑有些像,又不一样。 王贵回过神来再看,又呆住了。 岳武举着折扇,与他辟出的乳白色刀光僵持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而在岳武身边,黑剑已经变成了三道黑色的长绳牢牢捆绑住了脸色雪白的白阳。 白阳冷冷地注视这一切,看见了那道并不强的红色刀光之后,他迈开了步子,向风霄走去。 绳子在刀光出现之时,已经松了。 风霄和花红躺在地上,没有看向彼此,两人全都仰望着天空,看着黑白相间的棋子。棋子散发的辰光中,有他们关怀的彼此的暗淡笑脸。 星辰之下,一道弧形的血色刀光飞向岳武。 岳武大摇其头,实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才是真正的破天刀?刀皇的刀有两把,斩出的刀光自然也不相同。 一道血柱喷出,又一个柳树被拦腰折断。光秃秃的南山只剩下两根木桩,不知何时能够再次抽出新芽。 黑色的长绳消失了,浮在岳武头顶的灯没有再发出火光,也化为墨水,飞回到折扇之上。白阳轻轻地点头,默许了岳武的猜测。 “你,似乎并不怕。”白阳站在风霄身边,冷眼看着他。白阳看人看得很准,他看着风霄的目光,只能看见忧郁,却看不见一丝恐惧与彷徨。 风霄摇了摇头,没有张嘴,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我......” 白阳正要俯身,蹲在风霄身边,认真听听他的答案。 王贵挠头看着岳武,没想到自己随便出的一刀会把自己的这个朋友劈成重伤,已经快步上前,扶起了虚弱无力的岳武。看着岳武苍白的脸,王贵又想起这家伙刚刚当了叛徒,于是咬牙冲着他的脸咣地给了一拳,捶得岳武混混欲死,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岳武吃力地甩了两下手臂,如一滩溅在了柳树桩上的泥水,一点一点地滑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恍惚间,王贵看见了岳武的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便把耳朵贴近了岳武的嘴,可还没有听到声音。无奈地抬起头,想要向白阳问答案。 “哇!前辈!”这一抬头,白阳已经站在了岳武身前,吓得王贵差点惊叫起来。 白阳已经从风霄身边走来,他的嘴唇再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和岳武一样。 白阳从岳武苍白虚弱的脸上看见了惨然的决然,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在王贵错愕的目光中,白阳咧了咧嘴,似乎笑了,转身离去,潇洒离场。 留下一众错愕的人。 白阳的转变总是突兀且平静,让人困惑。 至于,岳武和白阳之间说过的无声的话,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人知道。 花红的眼角滑过两滴清泪,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岳哥哥对她最好。 —— 为了她,我一定会赢你,我以我的一切和你约定! 她不喜欢你。 我喜欢她,就够了。 三句话,随着辰光无声消散,和南山一样,消失在了已经消失的南山。 一朵青花绽放在一个白色的孤寂的身影的头顶,轻轻转着,带着他的思绪转着。 “不错。”白阳自语喃喃,不知在为谁赞叹,旋即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前辈!前辈!怎么了?”北斗辰光阵外观战的人流蜂蛹而来,白阳径直倒在了南山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四章,白璧无瑕镇中州 中州,有三大家族,薛家便是其一。五十年前,薛家是三大家族之中最弱的一家,五十年后,薛家一家独大。 谈起中州薛家的兴盛史,便不得不提中州白壁。白璧无瑕镇中州,是今时今日,中州人最常说的一句话。 白壁非壁,而是一个老人。老人姓薛名浩,因一生行事光明磊落,造福中州,积德行善,且从未做出违背道义有损公义之事,所以被中州之人冠以无暇白壁的雅号。 扬州,一朵青油纸伞飞上天空,伞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青色的阴影里倒下。 中州,无暇的白壁也晕了一下。不同于白阳,百岁高龄的薛白壁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晕了也不会栽进土里。 白阳沉睡时,薛白壁坐在摇椅上,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薛府的人都说自家的老爷不一般,是想从天空中看出一朵花来。 薛白壁确实看到了一朵花,一朵青色的花。 “老爷,两位少爷和两个孙少爷都来了。”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矮胖仆从走到摇椅边上轻声提醒。 “哦,来了,好啊好啊,好久没见了。”薛白壁的声音虽然苍然沙哑,却包含温柔慈爱之情,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暖阳高照,万里无云,摇椅和摇椅上的老人婆娑在柳树的阴影里。一行五人踏着石板小路,向柳树下簇拥而来。 五人中年龄稍长的两人,一人长着方块头,棱角分明,鹰眼薄唇,鼻梁高挺,不惑之年,英气非凡。 另一人的脑袋光秃秃圆溜溜亮堂堂凉飕飕,一根毛也没有,比佛门和尚还要干净。 这两人中,有毛的薛府的大公子,无·毛的是薛府的二公子。而两人身边蹦着跳着,颇没规矩的少年则是薛家的两个孙少爷和一个孙小姐。 “白老头,听说你想我了。”一个十岁出头,身着粉色长裙高帮蓝靴的水灵灵的小丫头一个跟头蹦到了薛白壁的肚子上,揪着爷爷的胡子,又拉又扯地问。 薛白壁吃痛地叫了起来,龇牙咧嘴地与孙女逗弄起来。 “嗯!成何体统,给我下来!”薛大公子见状大怒,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拳,五道红色的风绳从他那宽大的手掌,似五道油蛇一般将活泼丫头捉回到了手里。 “大伯!你怎么还是这么古板。和我爹学学,笑嘻嘻的,多好看。” 丫头在薛大公子手里挣扎着吼叫,并不害怕。 “哈哈哈,还是我女儿有见识!”薛二公子听到女儿的夸赞,光滑的脸上更加亮堂,甚是刺眼。 老大看了看手里的侄女,又看了看刺眼的光头,无奈地摇头。 “爹爹,爷爷喜欢妹妹,快松开来吧。” “是啊是啊,不要弄疼小妹了。” 老大身后的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急忙上前给妹妹求情。这两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翠绿长衫黑色长裤虽不光鲜华丽,却洗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纤尘,整理得利落清爽没有一道褶皱。 薛白壁看着儿子孙子嘻嚷吵闹的情形,会心一笑,一老五少,风摆柳梢,岁月静好。 “哈哈哈,别玩了,我今天有话要讲。都到我跟前来听听。”薛白壁冲着两个儿子招了招手,坐直了的身子。 薛浩如今已经是九十九岁高龄的老者,身子却并不像北阁岳姓前辈那般瘦弱如材。他在摇椅上坐直,身躯便似一座小山一般挺立在几位晚辈面前,给人一种刚毅挺拔、不可撼动的感觉。 “父亲,儿子和弟弟领着三个孩子前来听训。”薛老大上前对着薛浩行礼,其余四人紧随其后上前,围着摇椅行礼。 薛浩的小孙女蹦哒哒地赶走两个哥哥,走到后面给爷爷摇摇椅。 薛浩满意地点了点头,忽有轻风吹过,柳叶沙沙,悦耳轻灵,他又摇头说道: “听训?听什么训呢,交代一些事情罢了。”薛浩看着大儿子,又看向二儿子,而后又看向两个孙子,又点了点头。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两个孙子相对无言,也学着薛浩点了点头。 “诶呀,你们又点头又摇头的,烦死了,打什么哑迷呢。”薛浩的孙女看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满地说。 “妹妹猜猜爷爷为什么点头?”站在摇椅左边的大孙子看着妹妹问。妹妹不说话,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爷爷看着柳树,应该是想起了一个梦,关于柳树的梦。” “妹妹再猜猜,爷爷为什么摇头?”站在摇椅右边的二孙子看着妹妹问, “哼!这个我知道,爷爷想小弟弟了。”孙女加重了摇摇椅的力度,想要让爷爷宽心些。 “哦?你们三个小鬼,把话都说完了。谁来说说,你们爷爷为什么又点头?”薛家老大直挺挺地站着,满目威严。 三个孩子全身一冷,哆嗦着摇头。 “你们爷爷,是满意你们的修为。毕竟,我和老哥的天赋实在是丢人啊,哈哈哈。”光头的薛老二笑着解释,笑声之中却没有失落,只有振奋与不屈。 “天赋?天赋真是好东西啊!我薛家人缺的就是天赋啊。”薛浩向椅背上靠了靠,定睛睨着自己二儿子。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薛家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光头老二闻言稍怔,炯炯地看着薛浩,郑重地点了点头。 薛浩说完又看向老大,舔了舔嘴唇,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群杀手为什么要对薛家一个二流家族出手吗?” 薛浩抛出了两个问题,胖仆闻言消失,将不大的院落让给祖孙三代。 “诶,你个死胖子,哪去!这话不避着你,你也来听听。马上就不是秘密啦!”薛浩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头也不回地喊到。 小孙女趴在爷爷耳边笑嘻嘻地说到: “我去把胖爷爷抓回来!” 少顷,小孙女趴在了胖仆从背上,胜利而归。 “我还等着以后让你照顾几个崽儿呢,你还跑了。老不死的。”薛浩白了一眼胖仆从。胖仆从也不反驳,只是拍了拍肚子,嘿嘿笑了一下。 薛浩拍了拍胖仆从的肩膀,环顾四周,幽幽开口: “老胖子曾经问我,薛家平日与人为善,并不与人结仇,怎么会在大公子新婚之夜被人灭门?别打断我!”薛浩说到此处,大儿子握紧拳头,忍不住迈出一步,不等插话便被拦住。 “其实,这一切的源头都源于我,不理解?”薛浩看向迷惑地儿孙,又看向自小跟着自己的胖仆从,抿了抿嘴唇, “确切地说,是我得到的一个东西。”薛浩又顿了一下,胖仆从的身子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薛浩冲着胖仆从微微点头,继续道: “那些杀手,是来杀我的,确切地说,是来杀那个东西的主人。然而,他们判断错了。他们以为,那个东西只会在年轻人或者孩童手里,所以……” “孩童!怪不得那些人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薛老大身子绷紧,喘着粗气哽咽起来,凌厉的气势磅礴涌出,震落片片落叶。 “唉,他们判断错了,没想到那个东西会在我的身上。一切都是因果,谁能想到自幼体弱多病的我能活到四十九?诶,于是,我得到了这个东西。薛家,则被人屠族。”薛浩说到此处,压低了嗓音,一瞬间仿佛便苍老了十岁。 一直嘻嘻笑着的薛家老二也敛去了笑容,肃容冷然,踩碎了脚下的一块青石地板。 小孙女想起父亲爷爷从血海中逃生,想起薛家近些年崛起的不容易,不由泪眼婆娑。 两个孙子则站得更直更稳,咬紧嘴唇,一字不落地听着。 “说起来,都是我欠薛家的啊,若不是我,薛家断不会被人灭族。我,有愧。”薛浩凄然地闭上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近百高龄,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乱他心神,他是在等着儿孙消化说出的话。 “嘿嘿,父亲,那么,如今,今因果要了了吗?”光头老二与老大不同,立即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一针见血地问道。 “因果?因果永远都不会被了断,只会延续。我有愧,为了薛家赢得了一个白壁无暇的称号,然而,白壁,要碎了……”薛浩扬起浓浓眉梢,如释重负般地笑了。 “爷爷!”三个孙辈噗通跪倒,泪水哗哗跑出眼眶。薛老大和薛老二也瞬间红了眼眶。他们虽然有所预料,当猜测成为现实,一种名为痛苦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孙子,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躲过一劫的吗?”薛浩又一次看向天空,似乎想要看出花来,在清醒与迷离之间问道。 摇椅左侧的大孙子用脑袋撞了撞摇椅,反复三次,终于清醒下来,眸中闪出一丝坚毅的光: “孙子明白了,我去华山,只是,我资质……”大孙子说道一半,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暗淡了下来,低眉看向爷爷。 “放心,我薛家的人一定能被选上,一定能。我给你们,给薛家,留下的不是白壁无暇的名,而是一个人情。”薛浩拍了拍孙儿的头,声音陷入了低迷凝重。 这个人情的代价太大了…… 风摆柳梢,岁月静好,薛浩望着柳梢,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是五天,醒来之后,仍是暖阳晴天。 风向,却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五章,少小离家老大回 “爷爷,大哥走了。”大孙子走了,二孙子站在了摇椅左侧,贴着薛浩的耳朵轻声提醒。 薛浩徐徐睁开混浊的老眼,定睛看向天空,青花已经落了谢了,何时重开已是未知数。 老人又看向柳树,柳树沙沙,声音清脆如昨,只是比薛浩沉睡前淡了一丝。 薛浩二孙子没有发现柳叶沙沙的变化,薛浩却想起了他大二子震落了许多柳叶。他总是在柳树下修炼打坐静坐,柳树的人任何变化都瞒不过他,那怕只是少了一丝轻响沙沙。 “诶,欺负我的树做什么?”薛浩撅撅嘴,抬手一招,给树过了些许灵气。树梢,柳树收了灵气,快活地抖动了一下,一点点毛茸茸的嫩芽从枝丫钻出,并不长大,如含苞待放的花。 “爷爷,我会照顾好这株柳树的。”二孙子俯在薛浩耳边说。 “不用你,我自己照顾。对了,你哥哥走时心情如何?”薛浩斜眼看着二孙子漫不经心地问。二孙子走到摇椅身后给爷爷摇摇椅,略一思忖,肃容道: “哥哥说,最合适人的是我。哥哥让我告诉爷爷,爷爷对他太好,所以,他不开心。”二孙子给爷爷揉了揉肩,试探着说,他怕爷爷老年远离孙儿,心生忧伤。 薛浩抖了抖肩,并未觉难过,反而微微笑了一下。儿孙和睦,是对老人家最大的宽慰。 “当年我少小离家,躲过一劫。老有小成归家之时,兄长一家百十口人却只剩下了铁儿。如今,这个位置该换一下了,你明白吗?”薛浩轻轻握住了二孙子的右手,柔声细语地说道。 “哈哈,爷爷,不用和我说这些。孙儿懂得!”二孙子坚定地答应道。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希望这这大孙子回家的时候,还有人能认得他,还有人能笑问他从何处来?呵呵。” 薛浩年纪大了,近日来总是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似在与旁人对话,又似在呢喃呓语。 “爷爷不要伤心,我们的未来已经改变。天理循环,薛家一直行善,一切都会好的。”二孙子望向东南,沉吟道。他的哥哥已经离开薛家,独自行去。身为弟弟,他没有办法给哥哥提供帮助,只能默默祝福。 “大哥,南方那位,醒了。”光头老二走进大厅内,对着正在整理离家的薛铁的衣物的大哥说道。薛老大头也不回地问: “怎么知道?咦,有只白雁?”薛老大正想问个究竟,一只雁形的倒影映进了屋内。无须回头,他便知,这是一只白雁。 “非也非也,我不是看白雁而知,而是因为,父亲醒了。”光头老二加入到整理衣物的行列之中。 白雁在中州盘旋,并不落下。每一天,这只白雁都会来中州,每一天,白雁都会看一看的中州的薛家。 薛老二猜测地不错,薛浩醒了,白阳在扬州城也徐徐醒来。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陷入了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神思游离的状态。 白阳游离中, 一个干瘦的老人坐一张简朴的木床边,似小非笑地看着床上挑眉游离的人。 老人身后,王贵与岳武并排战立,等着白阳醒来。 白阳已经睡了五天,王贵便守了五天。他不放心当叛徒的岳武,更不放心叛徒的师傅。虽然,将军告诉他,岳老头会照顾好他的前辈,他却总要自己看着才能安心。他已经对不起前辈一次了,绝对不能有第二次,王贵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风霄也曾来过一次,只是站在城主府的围墙上远远瞥了一眼将军居住的木楼。 王贵觉得他看的不是白阳,而是岳武。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有故事。 今天,王贵必须离开城主府去维持游人的秩序。华山派升仙大会在即,想要参加盛会的人与想要观看盛会的仙凡齐聚扬州。扬州城热闹空前,混乱亦空前。前日,一个散修与中州三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的大公子因百花盟内的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若不是守城兵赶到及时,极有可能引发大乱。 王贵的任务,便是及时镇压想要作乱的修士。 王贵不舍地走出城主府,融入了繁华的扬州城的吵嚷人流。距离他和白阳第一次相见不过一月,王贵的修为已经大大提高,挤在人流里,稍稍定神,便能感知到隐藏人流中的修士。 王贵知道自己变强了,至于强到什么程度,他还没有清晰的认识。 这五日,他时不时向北方望去,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向南跑了。 中州薛家有人少年离家,王贵已不是少年,有些想家了。 所幸,他还年轻,年轻就有无限可能。王贵想起了第二页刀法中的第一句话:年轻就意味着可能,年轻就意味着随意,想要成为绝世刀客,出刀,必须随心而为。 王贵默然想着这句话,挠了挠头。 老者与岳武站在床前,默然地看着床上挑眉的白阳。 游离半晌之后,白阳终于明白游离的不是他,而是呼唤他的人,那人的神思也在游离。游离之间,白阳看到了一些细碎的场景,一道霞光从云间霄汉传下凡间,一个半百老者归家,坐上了一把染血的摇椅…… 天旋地转,柳树之下,血流染红纱,刀光剑影红光里,大红灯笼高高挂,为何厮杀,喜气洋洋新婚夜,少小旅人老大归家…… 他哭了,那个老者,他站在血泊里哭泣。 一缕星光来了又散了,一个少年站在血泊里抱着一个少女离开, “傻子,要是我,绝对都抱走。”浑浑噩噩之间,白阳下意识地张嘴咒骂。 青雨青伞打出青水花,模糊的人影模糊的话。 “我要死了。你可得早点来。” “他们都怕我,你不怕。” “不怕,我老了。” 黑影闪烁,起伏跳跃,跳跃在一棵柳树上。 柳树上,青叶动,眼皮微动。 “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不为人知的因果。” “滚蛋!” 床边,老者和岳武吓了一跳,轻手轻脚地向大厅内走去。 他们走得很慢,因为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他们说的。 “我猜你被骂了。”爽朗的笑声笑散了云层,云颠的岛屿多了一丝轻灵。 “唉,什么时候才回来和我下棋啊。” 星辰起落,明灭不定,皆在纤长的指间而定。 第一颗星辰升起,白阳便醒了,他不想和他下棋,也不想看他的棋。 他醒来时,白雁从中州飞到了扬州,在上空盘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六章,城主府内讲故事(上) “我的东西还回来。”声音很大,很愤怒,吓得岳老头差点扔掉手中的药碗。 语罢,白阳空洞的双眼转动一圈,扫了一眼室内的环境,旋即在眉心挤出一个大大的川字。 他没有纠结碎梦片段,看到那把摇椅,他便有了决定。 干瘦的老头正在轻抚胸脯,花白胡子向前一翘一翘,被吓得够呛。白阳的转变平静而突兀,老人家不太适应。 老者一双陷在眼眶里的干瘪眼球盯着白阳的前胸一眨不眨,不知在思忖些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回忆从白阳拿手里了什么东西,却像是撞见了什么诡异之事,惊讶莫名。 他是北斗星辰阁内最年长的老阁主,姓岳名洪,是岳武的师祖。岳洪年纪大辈分高,阅历丰富,极少这般失态。 岳洪沉默间,转动了一下药碗中的灵药汁液,无味的药香转动,在室内蒙上了一层氤氲。 岳武恭敬地站在师祖身后,也呆呆地发愣,想不明白他的师祖,拿了白阳什么东西。 转念间,岳武眨了眨眼,因为白阳看向了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小白兄弟,让老夫再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岳洪立即打断了白阳的话,面上松弛的肌肉在说话间似乎舒展开来许多,干枯面庞顿时有了光彩。 白阳没有看岳老头,将视线转向岳武。 “你出去。”声音仍然很大,且平静。岳武摇了摇折扇,觉得白阳与师祖之间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白阳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岳武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似海,似有千言万语要对白阳倾吐。 “谢过白兄。”岳武躬身行礼,声音很大,很庄重。嗫嚅半晌,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谢谢。言罢转身,落落大方。 “失恋的笨蛋趁早滚蛋!”岳洪将手掌按在了白阳的心口上,恨其不争地说道,赏了自己徒孙一个大大的白眼。 “......”岳武一噎,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讪讪地加快了脚步。他这三个爷爷,都不是君子,都不懂斯文,竟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岳武嘴角抽搐着腹诽。 岳洪向白阳体内注入灵气,白阳觉得身体说不出的舒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思索着望向岳武,终究忍不住干咳一声, “等一下。”声音清冷而平静。岳武当即恢复了笑容,儒雅地转过身来看向白阳,等着白阳接下来的话。白阳放过了风霄,这个人情,岳武牢记于心,由衷感激。 “你和他打过。”白阳轻飘飘地问,眼珠空洞,却似有凌厉的光。岳武又是一噎,心虚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师祖。 那时年少,风霄突兀地出现在了扬州城内,与岳武心心念念、青梅竹马的花红,一见钟情。 哪有少女不怀春,哪有少年不钟情。 一只白雁,一封信,将岳武从北斗星辰阁召唤到了扬州。 那时,南山还有山,山里也有树,树林中柳树成片。 那场战斗不如五日前的战斗激烈,但波及的范围和持续的时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赢了啊,诶,真是笨蛋。”白阳从岳武的表情猜出了一切。他先是欣喜地感慨,然后又刺裸裸地嘲讽,将岳武的心理防线,粉碎得不剩一片全瓦。 “那,你的剑叫什么名字。”想了想,白阳又挑眉看向岳武的折扇,饶有兴趣地问。岳洪闻言,尴尬地捋了捋胡须。 岳武已经陷入了凌乱,浑噩地转身,想也不想地说道: “挑灯看剑!”说罢,讪讪离开。 白阳空洞的双眸登时大亮,看着岳武离开的背影,指着岳洪说道: “我还真是伟大。” 城主府有花有树,有假山假水,景色怡人,岳武的眼中只有萧瑟,感受到的也只有冰冷潮湿的风,耳边不停地回响着白阳与大爷爷的话,‘你输了,你失恋了,你是笨蛋......’。 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布。 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走出大厅,假山下、假湖边,被湿风吹拂,岳武才清醒过来。 岳武看着假山假水,想起香满楼后院,他与老板娘做过的约定。仰望天空,云,都在天边,扬州城上空,没有一片云花。 这日没有雨, 城主府内,却绽放了一朵青花。 “岳哥哥。”妙语轻灵,伞风轻柔,伞下的人笑得更加轻柔。 岳武身子一僵,面庞更加僵硬,用力抿了抿嘴角,深吸口气,将视线从广阔的青天转到青油纸伞和伞下的人。 他的心里在下雨,下了五日,憋闷了五日,看向花红时,雨便停了。笑容如雨后春风,和煦晴朗温暖,只可惜春风过得太快,不留痕迹。 岳武注意到了,花红没有喊他姐夫。千言万语,没有一声哥哥动听。 花红笑着看着岳武,就如小时候一样,喊他哥哥,跟在他身后打转。 此时打转的不是花红,而是花红手里的伞。伞风将岳武吹回冷静, “红妹来了,来看白兄?”岳武试探着说,稍显局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句岳哥哥。 “岳哥哥似乎并不意外。”花红转着伞走到岳武身边,将靠着假山一点点滑落的岳武也罩在伞下。花红的笑容依然如昨,话音依然动听,站在青油纸伞下,是岳武最熟悉的人。 “我说过,我很聪明。”岳武看着花红的俏脸,不紧不慢地摇动折扇,以防自己失神,傲然地说。 “从不知道,你喜欢打伞。”岳武看着转动的伞,眼珠一转,补充道。风霄和花红在一起,打伞的从来都是风霄。 “一直喜欢,不打的时候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替我打伞的人。”花红的笑容更加柔和,似想起了幸福的过往。 有时,幸福是等待有了期待的结果。 岳武心中一苦,摇了摇头。 “他并不爱我,可是每当下雨的时候,我总会有一把青油纸伞。”岳武摇头呢喃,想象着细雨中,踏着水花漫步的人接住飞出来的伞与在细雨中依偎在一把伞下的行人,哪一副景象更美。 岳武花红,一坐一站,一人沉思,一人微笑,相对无言。 岳武希望画面永远静止在这一瞬,然而,他不是那个替花红打伞的人。君子坦荡,不能沉迷于过往。 花红看出了岳武的心思,空出的手轻轻撩了一下长发。红发如一片轻纱,带着一缕菊花的清香,带出了她的话: “我和人做了约定,就要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回到大家面前。”花红看着城主府内正和岳老头交谈却注视着他的白阳。 扬州城内,玉女苑里,两个男人为他做了决定,一个忧郁的男人说,他会爱菊如爱她;另一个男人的决定在心里没有告诉她。 知道的与不知道的,在意的与不在意的,离开之后都见不到了。 岳武听见花红的话,呼吸一滞,心脏猛缩,暗道果然。他在香满前见到风霄和花红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异样。白阳也看出了两人的反常,在风霄身边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怕。 他不知道,近日,白雁在中州和扬州之间徘徊。它在中州盘旋不落,在扬州却送来了一封信,很短的一封。 岳武神情微凛,想起那日的情景,有些后悔自己打断白阳与风霄之间的对话。 “多管闲事了啊?” 他自嘲一笑,看向花红时的笑容多了一丝复杂的从容。 日后,远望也是奢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七章,城主府内讲故事(下) “我今天来不是告别,我们没有告别的资格。”花红的话中带着一丝苦涩,微笑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悲伤与阴郁。 风霄和花红本就想离开,乐得有这个能够帮助他们摆脱白阳的约定。 风霄忧郁的眼睛,已经变得明亮了吧,岳武如此想,刷地收起了折扇,在掌中拍了一下,也将自己的双眼点上了一抹亮光。花红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岳武不知道,白雁送来了一封短信之后,紧随着,又送来一封信,很长很长的一封信。 “我是来讲一个人的故事,一个请你讲给别人的故事。” 短信上只有一句话:日后远离白阳,我让你赢。 长信里,写着是一个故事。 玉女苑内,大姐把小丫头扔到了玉女楼外,独自一人占了花篮。她躺在花篮里,一脚踩着吊住花篮的金蚕丝。 小小的花篮,像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一颤一颤。 她的另一只脚,在滑水。 小丫头坐在门框上,双手举着下巴,左顾右盼,满脸不开心。 她知道,大姐也不开心,比掀桌子那晚更不开心。 小丫头不敢进楼,更不敢和大姐抢花篮。那日夜,大姐可以冲着臭男人撒脾气。 今天,玉女苑外,一个男人都没有。 第一次,小小年纪的小丫头,左顾右盼,想了男人…… 城主府内,岳洪坐在岳白阳的床边,正在商讨一件要事,听到故事二字,全都望向了院内。 两人目光忽明忽暗,有期待,也有疑惑。岳洪捋着自己灰色的胡须陷入了沉思,干瘪的眸子在眼眶里陷得更深。 白阳熟睡时,他见到了那一只白雁,慢悠悠地飞来的白雁。白雁在城主府上空盘桓许久,才向玉女苑飞去。 岳洪觉得,白雁滴溜溜的眼睛中,隐有怒意。 他没有和白阳说白雁的事,白阳总会知道,不必他来说。 白阳将岳洪的凝重看在心里,翻身下床, “我喜欢听故事。”他推开岳老头的手,也不管他察觉到了什么,快步向大厅走去。岳老头见白阳几乎燃干了体内的鲜血,竟然还能行动自如,心中疑问万千,却只能端着药碗跟随。他也喜欢听故事,尤其是爱情故事。 “若真是一个爱情故事就好了啊。”岳洪摇头叹息。 大厅之内,空荡无人,华山秋白、一剑宗周永厚以及朱涛将军等都已经离府。白阳与岳老头一老一少,坐在主位上,准备倾听花红口中的故事。 桌子上正摆着一副围棋,岳洪冲着白阳拱了拱手,不用白阳张嘴,落了一颗白子。 “这是相同的两个故事,从前有一座山,山中有一片原始森林,森林有一个村庄,村庄很偏僻,里面的人从不离开,外面的人也从不进来,村子里有一个少年......” 白阳坐下,故事便开始了,也不知是故事在等人还是讲故事的人在等听众。 “我的东西,必须还来。没钱了。”白阳看着厅外轻快地说,回了一子。 “那里面还有我徒孙的一片竹叶呢,可不全是阁下的啊。”岳洪再落一子,心痛地说。那竹叶乃是北斗星辰阁的无价之宝,并不比玄冥寒冰的价值低。 两人便这样一边听故事,一边谈话,一边对弈,一边讲价钱。 岳洪已经打定了主意,入手的东西,绝对不能交出去。这还是和你学的呢!下棋的时候,一双老眼幽怨地瞥了一眼白阳。 “少年自幼长在村子里,从没走出过村子……” 伞风转,花红的秀发和秀发中的清香随着伞风转。几日来,花红的短发已经长长,能够披在肩上,如果扎一个簪子,一定会更漂亮。 故事结束时,岳武做了一个无聊的幻想。 “我觉得这个故事,像童话,你觉得呢。”白阳落了一子,挑眉看向岳洪手中的药碗,落子之时,岳洪也没有放下它。 “结局会好的。阁下何必在乎过程呢。”如果岳武进入大厅,就会发现,故事结束的时候,岳洪捋着胡须的手,停在了胡须的中间,被粘住了似的。 “你们在消磨我的耐心。”白阳重重地落了一子。他没有想到,听到的故事和梦中的碎片连成了一片。与风霄之间的事情了结,白阳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一段时间。 “你们还真敢让我当你们的清官。”白阳很烦,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局。书写结局的笔,在白阳手里。他喜欢完美的结局,完美的结局很难写。 岳洪捻起的棋子与摇晃药碗的手,都停住了。他怔怔地望向了厅外。朱涛曾对白阳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岳武还是决定请清官来断,家务事,家人更难断。 白阳看见岳洪的长衫时,闻到了一种酸腐的味道,便知道,自己成了岳武的清官。 厅外,阳光正暖,岁月静好,一片祥和景象。白阳想到柳梢去晒太阳,可惜,城主府内没有柳树。 “那棵柳树不错。”白阳低声呢喃。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又伸了伸腿,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了岳洪手中的药。 无色无味,却有氤氲的药香弥漫。药香没有钻入鼻孔,而是在滋养灵魂。 白阳觉得这药不错,却没有对岳洪说,只是看了一眼。 听完故事,觉得意外的不只是白阳。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红妹竟然会讲爱情故事。中州的家族还真是乱啊。”岳武摇头,犀利的眼神看向花红的双眸,心中莫名地生起一股烦躁,重新摊开折扇扇清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你来讲。”花红停下了伞转青风。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安静在假山假水之间。岳武想到,花红和风霄是要去游历真正的山水,体验真正的逍遥,有些羡慕。 抿了抿嘴角,扇去脸上的失落,岳武再次开口, “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花红不会单独来看白阳,也不会只来传达一个故事。岳武想过两人在分别之时会见过一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听完花红的故事,岳武已经猜到了花红的临别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红看出了岳武心中的痛,她的心也似被刀割一般。青梅竹马已是过往,再相见时,一声兄妹也是奢望。 “每当下雨的时候,蓝姐姐都会有一把青油纸伞。大姐应该有,但是,”话锋一转,呼吸渐重,但是两字,花红用了重音,贝齿咬紧嘴唇,握着青油纸伞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发出了轻响。 大厅内,也有响声起, ‘哒!’黑色的棋子飞起又滑落,岳洪气急败坏地说: “这几个孩子要搞什么鬼!”须发狂舞,怒视厅外,衣袂张扬。 “真不要脸。”白阳没有看他,便知那棋子落回了棋盒内。岳武的血液忽地停止了流动,凝固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红。 “哥哥也能给大姐送伞,岳哥哥觉得呢。”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很大声。声音落下,随着伞风在城主府内流转。 岳武一手握紧了折扇,一手扶住膝盖,愕然地低下了头。 “岳哥哥?”岳武苦笑呢喃,说不出地落寞与悲伤。 他再次抬起头时,又一盘棋分出了胜负,比上一场的用时要短很多。 花红说完话的瞬间,已经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了起来,乘着风逃也似地翻墙离去。她扔下了怔怔的岳武,她不敢面对她的岳武哥哥。但是,她觉得,这样结果,对于大姐和岳哥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对于,岳哥哥,很不公平。 岳武看着花红离开的方向,脸颊抽搐了一下,旋即又被春风抚平,再次抽动,而后平静......如此反复数次,岳武扶着假山站了起来,仰望天空,有些羡慕老板娘那日淋到的雨。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白兄,我们的酒还摆在香满楼里呢,去喝一杯如何。”岳武忽然摇头狂笑起来,声音之中没有悲凉,没有凄惨,更没有怨毒。 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一个斯文的人。 他的笑声中,有一点失落,可能,也有一点委屈。 这个选择对谁都好,只是,对岳武来说,太不公平。别人会怒,他不会,他只想喝酒,以及将妹妹的交代办好—— 去讲一个故事。 ‘啪!’棋盘翻转、棋子溅落,这一次,不是为了赖皮,岳洪,真的怒了。他替自己的孙儿觉得不值。满地的黑子,和他的心思一样,杂乱。 “你,老了。”白阳拿起岳老头一直端着的药灌了下去,舔舔嘴唇,嘴角上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瞥了岳老头一眼,跟着岳武,向城主府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八章,香满楼里听故事(上) 街道上,岳武偷偷瞧了几眼精神抖擞的白阳,羡慕地点头又点头。身受重伤,沉睡五日便完全恢复,血气强劲甚至更胜于过往,当真神奇。 “白兄,您的身体还真是强悍啊,不知道能不能……” “不能。”冷冰冰的两个字打断了岳武的话,打断了岳武的念想。这一次,岳武没有多想,只是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询问一下白阳是如何将身体锻炼得如此强悍。 显然,加快了步伐远去的白阳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岳武摇了摇头,轻快弹跃,快步跟上。 大姐、小丫头、风霄,以及后来的岳武的,都曾疑问于白阳一个炼体境的小修士如何能与花红比速度、与风霄比剑法,如何能够与破开倒海血幕,如何能够用出藏锋剑法。 后来,风霄懂了,岳武也懂了。白阳一直在燃血战斗。修士燃血,能够大幅度提升速度、防御力和攻击力。然而,燃血秘法,对自身损伤极大,稍有不甚就会造成不可修复的隐伤。而且,动用燃血之法,需要极长的时间恢复,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用。 白阳却似没有这个顾忌,凭自己的强悍身体,不停地燃血,完全不考虑燃血给身体带来的伤害。 直至南山之战,白阳血气干枯、精力耗尽,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青风里、青伞下。 五日里,扬州城没有恢复平静,反而更加热闹。十强与无常鬼的战斗,风霄与白阳的对战已经落下了帷幕,华山派的升仙大会再次成为修炼界的焦点。而扬州城作为距离华山山下之城华城最近、最繁华的城市,自然成为欲参加升仙大会的求道者的前站。 二人挤在人群里,映进眼帘的尽是一片热闹景象。岳武环顾四周,仰望天空,视线所及,五湖四海、二阁三派的修士齐聚在这扬州古城,为这座本就繁华的古城,书写了一番空前的热闹景象、繁华盛况。 解决了风霄花红之事后,白阳心里像是落了一块石头,不用纠结,轻松畅快,心境也不似初到扬州之时,不为尘俗繁华所动,淡漠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水样波澜。 白阳有预感,只要讲完花红的故事,他的扬州之行便能完美落幕。 “白兄,我们是去逛一逛,还是直接去香满楼饮酒。”岳武满面春光,似被繁华盛景所染,已然忘记了城主府内的不公平。 白阳看着岳武的笑容,赞许地点了点头。不受喜怒影响的人才能变得更强,扬州之事一过,岳武的心与境,定能更进一步,棋道也能有所增益。 “白兄啊,你不要点头啊,点头是何意,是去逛街,还是去香满楼?”岳武摇头,又摇头,面色窘迫地挡在了白阳面前。岳武的身后,正是酒香四溢的香满楼。 白阳眨了眨眼,街道上人流不息,甚是吵闹。他正想走进香满楼,好好歇息一番。 “白兄啊,女人心,海底针,我先后两次得罪老板娘,最近的一次,是我们战前小聚,我忘记付酒钱了。”岳武用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窃窃说道,生怕被楼内正在敲打算盘之人听了去。 老板娘是一个小气的人,没有人敢赖她的账。 岳武则忘付了酒钱又想赖情债,可见其前路何其渺茫。 白阳向香满楼内望了望,竖起耳朵倾听。楼内酒客共有九人,全部是排山境及之上的强者,其间一个说书先生,妙语连连,讲地尽是一些修炼界的奇闻趣事,叫好赞叹之声连绵不绝。此时,正说道南山十强与无常鬼的战斗。 白阳望之听之,也升起了一丝好奇,不愿再浪费时间, “你是请客的人,”说罢,他绕过岳武就要进楼。走出两步,又在门前停住,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有故事要讲。”你邀请我来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反悔。白阳在心里摇了摇头,暗道有辱斯文。 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没有再问白阳是不是来找人,直接领着白阳去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岳武站在原地轻轻摇头,想想那桌仍然整齐摆放的酒菜,全身到竖汗毛,不敢迈步。 直觉告诉他,老板娘不会轻易饶了他。 “你怕什么。你也是来讲故事的。”白阳从二楼窗户俯视岳武,冷冰冰地说。岳武下意识地就要摇头, “白兄,我......欸呀呀,白兄说的对啊。女人更喜欢故事,尤其是以她为中心的浪漫故事!”岳武脑中灵光一线,大喜过望,快步进楼。说书先生可以说,那么他岳武自然也可以。如此想,他轻松了许多。 “蓝姐姐,久违了,五日未见,老姐姐依旧风采动人啊。”岳武双眼笑成了一条缝,握着折扇行礼。老板娘的墨发随怒气狂舞,似仙似魔,没有抬头,只是拨弄算盘。 “那,蓝姐姐,我先上楼了。”岳武用折扇指了指二楼,试探着询问。今日的酒客应该是被说书先生吸引,全部去了二楼,一楼无人落座。老板娘依然没有抬头,岳武见状,脚步高抬,生怕发出一丝生响,做贼似地上了楼。 楼上,算盘声与说书声回荡在岳武耳边,更快更密了。角落里有一张圆桌,桌上的酒菜餐具还没有被撤走。老板娘将一楼的东西搬到二楼,可不单单是在提醒岳武没有结账。 岳武没有去角落里的圆桌,和白阳一起坐在了窗边。白阳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街道上的繁华。 在那人流之中有几把青油纸伞,白阳看到其中的一把,那一朵青花,将他留在了扬州,将他的一些记忆唤醒,唤他了解了一段因果。 “白兄好雅兴,是在欣赏......”繁华热闹被岳武咽和了肚子,岳武认出了那一朵青花,沉默了。 “当真是郎才女貌,惹人羡慕啊。”白阳突然转过头,冲着岳武眨了眨眼,补充道。岳武不再说话,也不再微笑,折扇轻挥,招来一壶烈酒。五日过后,饭菜已经馊了,香满楼的一口香还似刚刚被酿出来一般,酒香四溢,正如,街道上那对恋人依然浓郁的爱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五十九章,香满楼里听故事(中) 恰在此时,忽有一人在街道上惊呼: “华山派与一剑宗的修士在城门外比剑,快要开始了!”这一声喊得突兀,惊起一阵骚乱,街道上的人流叫嚷着向城门口蜂拥而去,都想去看看修士比剑的奇景。若非王贵等守城兵在街道上巡逻维持秩序,很有可能有人被挤伤、踩伤。 王贵等人将骚乱平息后,仍然紧张地守在路边。行人不再推搡后,王贵随意望了望,正好瞥见了坐在楼顶窗边饮酒的白阳,冲着香满楼欣喜若狂地大喊: “前辈,前辈!您醒了!哈哈哈,醒了好!诶诶,好嘞好嘞,我这就来!岳兄,我也去了,照顾好我的前辈!”王贵确认行人恢复了秩序,被两个兄弟拉着,也挤在人流里向城门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地冲着白阳挥手。华山派与一剑宗,皆修剑道,与百艺派并列为天下三派,乃是一山二阁之下最强大的两大修炼仙门。此等仙门对决平日里百闻难得一见,王贵心中也好奇不已。 再者,同行就是冤家,修士也不例外,剑士更是如此。两派实力相当,皆自称为剑道圣地,自然少不了争端。 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起那日诛杀无常鬼失败之后,那些自诩正道的修士,除了华山派的长老,再无一人去接应一剑宗的剑士周永厚。旧有宿怨,却能不顾自身安危善意提醒仗义相助,华山一剑两派之争,倒也算得君子之争。 白阳看着王贵,越发喜欢这个小家伙,轻轻咧了一下嘴角。能够站在百米外混乱的人群中一眼看见他,说明王贵如今的感知力与观察力全部上了一个台阶。 “诸位稍安,我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啊,好茶! 话说天上有东西二强,天下有六强一剑,天上之事不是我等能够随意言说的,天下之事倒可以挑拣一下与众位谈谈。天下六强一剑,乃是天下一山二阁三派与剑山的简称。一山乃是空山,空山净水寺的三位高僧真佛,替人族镇守西疆,其功其德,天下无人可以评说。这二阁吗,自然就是北斗星辰阁和西南玉女阁,就是我们俗称的北阁南阁,北阁之内的修士全部是才高八斗的翩翩君子、俊美郎君,精通诗词歌赋、曲艺书画。南阁之内的修士全部是女子,而且是漂亮女子,啧啧,阁内最神奇的轻功秘法雁凌云据传是世间第一的轻功......” “你这老头,说这些我们知道的做甚,讲些我们没听过的,既然说到了天下二阁,那就说说有岳少阁主参与的南山之战吧!”一个五短身材、肌肉黝黑的壮汉忍不住打断老头的絮叨。 “对啊对啊!也不知那日的战斗涉及到了什么样的隐秘,岳少阁主竟然祭出了北斗辰光阵,这阵法一出,除了气界强者,哪里还是我们能够窥探的,真他娘的扫兴。”壮汉身前的一个持剑的年轻剑客向往地说。 那日北斗辰光阵出,将欲围观的修士尽皆挡在外围,后又以辰光挡住了修士们的视线。一众小修士急得跳脚,玉女阁内定的姑爷和得到玉女阁秘法的雁凌云的白衣男子的战斗、剑与刀的比拼,北阁少阁主的参与,无一不是引人瞩目的亮点,若能从中窥得一二修炼心得,对修士修炼大有裨益。 然而,除了气界强者,其余修士无一人可以得见战斗全貌。 说书先生坐在角落里,淡淡的雾气氤氲朦胧,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颇有真人不露相的神秘之感。 “哒!哈哈哈,那我就来说说,那日的南山刀剑之战!”他拍了一下桌子,示意场间众人安静。 白阳从角落里的圆桌上招来两壶酒,正要举壶与岳武对饮。 岳武觉得提壶饮酒不斯文,招来一个茶杯,端起酒壶就欲倒酒。 闻言,酒杯倾倒,酒滴滑落。岳武慌乱地放下酒壶,去扶酒杯。白阳不管岳武,抽了抽鼻子,闻道一股清香,空洞的眼球射出了两道利剑似的光,冷冽到了极致。 “咦!还有!”酒滴从壶口滑落,没有溅落在桌面,而是汇聚成了一团清澈的小水球,失去了重力似地飘在了白阳与岳武面前。岳武感觉后背一冷,一座香满楼同时出现两位气界强者,当真少见。 “谢前辈。”岳武轻声道谢,与白阳对视一眼,旋即环顾四周,企图找到人群中的强者,场间共有九位强者,刚刚那一声惊呼,又有三名修士出楼去城门外观看华山一剑比剑。此时,除了岳武、白阳与说书先生,楼内只剩下了五人。 岳武低眉想着,若说书先生真能将那日的情景说了出来,便说明他定是一位气界强者,甚至是魂界大能。如此不世出的强者在扬州现身,在白阳身边出现,目的定然不简单。 怀着沉重的心情,岳武悄悄打量楼内酒客,锁定了了坐在对面窗边的一个独臂剑士。那人空荡荡的袖口随风拍打着自己的剑鞘,专注地看着窗外,留给场间几人一个冷默忧郁的侧脸。 看到他的断臂,岳武神情顿时凛然如冰,忙地喝了一杯酒,才恢复镇定。 “说起那日的战斗,我可以先说说结果。”说书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满堂吵嚷的声音嘎然而止,听客具皆屏息倾听。 似乎很满足众人的态度,说书先生不再卖关子,于安静之中,再次开口: “那日,白阳赢了。” 哗地一声,除了说书先生自己与白、岳二人,场间只有四人张嘴,声音却如溃堤之江。 “风霄竟然输了!对了那日剑仙传来一声叹!” “剑仙用剑,他说输了,自然是风霄输了!”靠近独臂剑士的两名修士想到了那声叹息,失声惊呼。 那声叹息从剑山传到扬州城之南,响在辰光阵之外,曾在阵法之外引起轩然大波。不过,那时,阵法之内的五人正陷入缠斗,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却没有时间回应。唯有风霄因那叹息,失去了信心,着了白阳的算计。 说来也巧,此时坐在楼内听故事的,都是五日前辰光阵外围的观众,也都听到了剑仙一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章,香满楼里听故事(下) “剑仙啊!一剑山一剑仙!那可是真正的仙人,不知下一次梅林酒会,能否得见剑仙尊容!”壮汉身前的剑士一脸崇拜地说,甚至不受控制地流了口水。 “你算个什么东西,剑仙能见你!”壮汉哗地给他到了一杯酒,以酒压住他的嘴。剑仙在剑山舞剑五十年,从没下山从不露面,哪里是他们能够见到的。 “哈哈哈,诸位别吵别吵!小老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角落里,说书先生又一次开口说打断了众人的话。白阳随意看了一眼那个角落和坐在窗边的独臂剑士,霍地蹙额皱眉举酒,又借壶身将自己的皱起的眉头挡住了。 “小老儿,不知道有多老。”白阳咧着嘴角,空洞的眼珠凌厉的视线擦着细长的壶嘴打在了岳武的脸上。岳武举杯抿了一口酒,便再无其他动作。白阳的眼光打来,岳武的心神一紧,险些绷断。 白阳,在问他。一向宠辱不惊、镇定自若的岳武,手,抖了一下,这一次酒滴洒了,没有人帮他接住清酒。他缓缓放下酒杯,拿起了自己的折扇,挡住发颤的指尖。 “你这家伙,既不露面,也不报山门,说起话来还吞吞吐吐,就不能挺快点吗!”说书先生慢了,壮汉又急躁起来。他是霸刀门的弟子,性格最是急躁直接,颇不喜欢说书先生的弯弯绕绕。 “就是就是,我听您的声音,气息浑厚,肯定是一个前辈。就不要装神弄鬼了吧。”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修士,腰间别着两把短刃,一柄匕首,一柄短剑,不无讥诮地说道。他是百艺派门中一位长老,实力强悍、地位尊崇,说话毫无顾忌。 “好!我说我说!风霄,也赢了。欸欸欸,诸位莫急,听我说!事情是这样。这白阳不知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好好好,我说重点。”说书先生顿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试探。白阳应声向那面望了一眼。 岳武,则低头沉思,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和岳武坐在窗边,并未隐藏踪迹,却无人认出他们,难道,今日香满楼内的修士,都是这五日内从外地赶来且没有见过岳武和白阳的人。此时说书先生提起了白阳,只能是给他们两人听的。 亦或者说,这一楼的人都在演戏。岳武想了又想,摇头又摇头,有些弄不懂这怪异的情景。 “刀剑之战,白阳赢了。白阳不但在剑心上胜过了风霄,还凭借自己的谋算,弥补了与风霄的境界差距,以一...呃,古怪的拳定了胜负。 然而,白阳险胜当场,身体透支,无法再战。就在那时,岳少阁主突然发难,连用了小型的辰光阵、墨水竹与北阁秘法,挑灯看剑!嘿嘿,若非是那名气运非凡的刀客王贵,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啊。 之所以说,风霄也胜了,小老儿也有我的道理。要说白阳与风霄这两人,两人素未谋面却是生死大敌。奇怪的是,白阳从挑灯看剑脱离,正要取风霄性命之时,忽然转身与少阁主对视三吸,而后潇洒离去,留下了一个不解之谜。而这个不解之谜,就是白阳留在风霄手里的东西。这东西,关乎风霄的性命。白阳,显然与岳少阁主达成了某种共识,放过了风霄。 如此,当然可以说,风霄也赢了。生死之战,没有死,就是赢。而且,我们这位风游侠士不风流,与南阁的花红姑娘,哈哈哈,诸位懂得。他活了下来,抱得美人归,执美人之手逍遥天下,难道不是赢了吗!哈哈哈哈。”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述那日南山之战,将大半的打斗场面跳了过去,听得众人疑惑顿起,意犹未尽。 岳武的神情虽然没有变化,心却已经沉到底谷,冷到了冰点。 之所以用北斗辰光阵,就是因为有些东西不想也不能给别人看。而那些能够看到的人,不敢、也不会外传。 此人却传了? 香满楼内鸦雀无声,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孔面面相觑、一双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溜溜直转,所有人被这一大段话中隐藏的信息噎得喘不过气。就连独臂剑客都忍不住稍稍偏转过身子,侧耳听了,轻挑剑眉。 然,无人逼那正喝茶润嗓的说书先生继续讲这故事中的遗漏点,比如白阳用的刀,比如战斗的细节,比如北阁为何要参与,比如那东西,是什么...... 岳武瞧着漠然不语、低头沉思的几人,悄悄松了口气,显然,这几人阅历丰富,看来也知道今日听到的消息,乃是不能外传的隐秘。他放下折扇,轻轻地抬起酒杯,想要抿一口酒压下狂跳的心脏,恢复从容。 “那,那个东西是什么啊!”最先说话的霸刀门的壮汉兴奋地蹦了起来,看着雾气氤氲的角落,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一副即将得到惊天大秘密一般。 岳武堪堪松了口气,乍听此说险些将还没有咽下去的酒喷吐而出,他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憨直!场间压抑的气氛竟然没有让壮汉感到一丝异样。他无奈地看向白阳,没想到讲故事的人会成为听故事的人。 白阳神情依然平静,只是有些心烦,他是来听故事的,听第二次,想听的不是这个故事。岳武看来,他便冲着那个角落撅了撅嘴。他的动作很轻,漫不经心。岳武恍然,脑海中划过一道霹雳,猛地将杯中酒灌下肚子,压下急促的呼吸。 “哈哈哈,那自然是......” “在下也有一个故事,让我先说如何!”岳武大声喝断了说书先生的话,刷的摊开手中的折扇,语气坚定,不容反驳。香满楼里又是一静,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岳武与白阳。 “嗯?这位兄台,过分了吧,不说先来后到,我还没听够呢。”壮汉失神间,百艺派的中年士率先发难,粗造的双手轻轻按在了短刃的之上。 “对啊对啊!凭什么不让先生继续说!”其余三人也怒气冲冲地附和道。白阳仍然自顾自地饮酒,清风穿窗而过,他随着风将视线转向了对面窗边的独臂剑客,抽了抽鼻子。岳武眨了一下眼睛,素手一招,再次从桌子上招来了一壶酒,也招来了酒香之外的味道。 吵闹中,那名独臂剑士恢复了平静,一脸云淡风轻。 “就凭我是岳武。”声音不大,且很平静。折扇轻扇,水墨脱离折扇而去。在一众惶恐的眼神之中,一根墨绿枯竹从二楼正中间的一张木桌上,一节一节地升起。 就凭我是岳武,盖住了说书先生的声音。 一杆两枝三叶。 盖住了整座香满楼,虽然,墨竹很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一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一) “这竹叶,为何,如此单薄。” 沉寂间,白阳左右看了看,伸长脖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墨水竹,揉了揉鼻子,不解、真挚而平静地问。此言一出,场间死寂的安静与压抑的气氛瞬间崩溃荡然。 岳武脸颊瞬间抽搐,抬起折扇挡住了自己的发青的脸。他万没想到,白阳会突然拆他的台,毁掉他带来的压迫感。 岳武猛地灌了一口酒,折扇后方的嘴唇动了两下,被白阳看在眼里。 白阳的嘴唇也动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岳武问:白兄,你听没听过,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遭人烦。 白阳答:都这么说,习惯了。 白阳觉得岳武很天真,他怎么会放弃机会打击他。毕竟,岳武和那个家伙那般相像。 四名强者看着岳武和白阳的动作,已经从突然出现的墨水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岳武的神情中有忌惮、有不解、有惶恐、亦有愤怒和轻蔑。 两把短刃放在了桌面上,短刃的主人拍打着桌子,一脸不屑地看着岳武,双目含火。 “哼!仗势欺人不成!”壮汉憨直地喝骂了一句,冲着岳武挥了挥拳。他对面的剑修则恨不得挥剑劈了这个二货,偏头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这人。 “哈哈哈哈,好好好!少阁主果然不凡,不过,这墨水竹还是收起来为好,可别压坏了我的香满楼。”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笑,再次打破隐有火气的沉寂。 声音来自楼顶,确切地说,是来自香满楼的老板。 白阳和岳武上次来香满楼时,老板在二楼,他们来到二楼时,老板坐在了楼顶。是在躲人,还是喜欢比别人高一层? 想到这里,白阳眉头轻挑,向楼顶望了一下,想穿透楼顶看到坐在楼顶的老板。 他已经见过老板多次,第一次,他在老板的心里种了一根他老婆很胖的刺;第二次,他偷了香满楼四菜一酒;第三次,老板娘发怒,他只偷到了一壶酒;第四次时,他、一个干瘦老头和老板在楼内抢茶...... “我们很有缘。”白阳举着酒壶冲着楼顶敬酒。岳武将折扇收起,放在桌面上,也举起了酒杯。其余四人,或恭敬或忌惮,或举杯或拱手,都碍于老板面子,不再继续纠缠岳武的失礼举动。 “你们认识?”岳武甚是疑惑,看白阳敬酒的样子,和老板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白阳看他一眼,学起说书先生,喝了一杯酒润喉。 “我见他夜爬高楼,只...”白阳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情绪,温柔似水,视线从岳武身上和其余的酒客身上扫过,也望了望楼顶楼下。楼下,算盘的劈啪声忽然停了下来,二楼,说书先生的话也停了,楼顶,老板,陷入了沉默,唯有酒香依然浓郁。 岳武瞳孔一缩,没想到白阳讲故事的欲望如此强烈,折扇轻挥,水竹飞回。 “只为博美人一笑。”声音很大,传遍了高楼,压下了交谈声。楼下,小二火热的眼睛灼灼地看向老板娘,似乎没想到,老板和老板娘之间有这样的嗜好,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身体霍地从拨弄算盘的指尖热到耳根,羞恼地眯起眼睛,盯着算盘边的账本。账本没动,算盘也没动,老板娘的思绪已经远了。少见的,她没有训斥她的老板,也没有训斥这个只有生意好的时候才来的店小二。 “只为博美人一笑。”老板娘低声呢喃,心中又莫名升起酸苦的味道,苦涩之中,有一丝她本人也没有察觉的幸福。 答案要来了吗?老板与老板娘一起想到。 “阁下,听闻您刚刚与风霄小友大战一场,身受重伤,我看您还是安心养伤吧,何苦管别人的家务事。”楼上的声音微冷,不但是因为怒气,也因为,腿麻了...... 生意大好,楼内没有空位留给老板跪倒,所以才又上了一层楼...... 楼下,老板娘握着算盘的手一紧,又发生了一声脆响,僵在了原地。 我们的故事,难道不能对外人说嘛,就那么丢人?你口口声声说的答案,难道见不得人吗?明知道我在等待这个答案!还是说,我自作多情了,我真的不确定了啊! 老板娘惨然一笑,软软地靠在柜台上,面上生出嫣红,似醉非醉,斜眼瞥了一眼楼顶,想要透过两层楼板看见楼顶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许是楼板太厚看不穿,老板娘摇了摇头,说不出的娇媚可人。忽有酒香拂起她的发梢,老板娘微呃,秋水长眸华光流转,无声苦笑一声,望向了后院内的酒缸,一只白玉似的手抬了起来,纤细修长的手指冲着酒缸轻轻一勾,酒缸立即生出涟漪绵绵,酒香更浓,带着一大片大小不一晶莹剔透的水珠穿过回廊、飞过门窗,围绕在老板娘的年前。 老板娘看着晶莹的酒香氤氲的水珠,伸出食指轻轻点破了一颗,嫣然大笑,踉跄着,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水珠围着老板娘飘荡,闪烁着淡淡的橙光,老板娘沐浴在橙光和酒香里,吃了一个又一个水珠,俨然是画中仙子现世,风华绝代。 “我要管,你们就得听着。而且,我只是来说一个故事。”白阳又招来了一壶酒,清冷地说。香满楼又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呼吸,将酒香吹散到街道上,引来许多路人驻足。然,驻足者看见水珠,编继续远行。 场间最弱的修士,是白阳,白阳却说出了比岳武还霸气的话。 “北斗星辰阁少阁主,是这样对我说的。”这一声更大,吓得怔住了的岳武噗地喷出了一口酒,被雷劈了似地看着白阳。 “哈哈哈哈,老板娘,您家这楼还真是热闹啊,什么样的酒客都有。” “只为博美人一笑。老板娘和老板还真是夫妻意重、伉俪情深。” “老板娘,您家老板是不是又夜爬高楼被您罚跪了啊!” “......” 楼内的四人倒也爽朗,不再纠结谁来讲故事的事情。他们听清楚,也听明白了,接下来要说的,是老板娘的故事。白阳起了话头,他们再结合早有耳闻的隐秘,接二连三地调侃起了这位已经成婚十年的恩爱夫妻。 夫妻情深,幸福美满等祝福话语响遍高楼,却没有人在此时看到了老板和老板娘苦涩的脸。 那一声声祝福与赞美,对于这对十年夫妻,声声刺耳。 老板娘握紧了算盘,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脚下木板层层断裂,身体已经绷成了一只随时准备爆射而出的箭。 水珠还未被吃光喝光,其间只落了两滴......又咸又苦。 白阳要管,她,确实只能听着,何况,她想要答案。 “我们有两个相同的故事,我累了。岳少阁主先说。”白阳看向岳武,他今日来到香满楼,是想听故事。他这么告诉岳武,是想抢一个故事来说,‘我要管,你只能听’,同样的,我想要抢,你就得给我。 相同的两个故事的说法甚是奇怪,隐含的信息量太大,一下子便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将角落里的说书先生忘在了脑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二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二) 岳武猜到了白阳的意思,无奈地摇头,他没想到,白阳也想成为讲故事的人: “白兄,两个故事都由你来说,好吗?”岳武提起酒壶,就欲起身敬酒,毕竟,第一个故事不太好。 “开始。”白阳抢过岳武的酒一饮而尽,不耐烦地看向楼外,和那名独臂剑士一样安静淡漠从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出右手放在桌子上,探出食指轻轻敲打出杂乱的旋律。 岳武看着白阳的手指起落,神情恍惚,心中苦涩,轻轻转头,向圆桌望了一眼,桌上只剩下了两壶酒。 不知为何,想起花红讲的故事,他忽然莫名地惴惴不安。 正如白阳所说,故事,像童话。 “蓝姐姐,打我的时候,下手轻点。”岳武俏皮地说道,微微笑了一下,春光灿烂。 老板娘听见了岳武的话,身子一顿,伸手按住了柜台,险些跌倒,柳眉轻挑,娇弱叹息声里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岳武的样子突然让她感到了一丝异样,心里无故多了一丝期待。眨眼间,她已经吃光了所有的水珠,颊飞双霞,身体虚晃,神思迷离又清明,风情万种在迷离的酒香之中。 晃了晃头,想不明白,老板娘便又招来了一些水珠,一边听自己的故事一边吃起来。楼顶,老板也不再下跪,慵懒地仰面躺了下来,枕着胳膊翘着腿,一边看着远处青油纸伞下甜蜜的爱侣一边听自己的故事。 在压抑的气氛中,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岳武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颗颗棋子落向了棋盘,清脆悦耳,他深吸了一口酒香,缓缓开口, “……村子里的居民世代居住在山里从不外出。山林偏僻,村子也偏僻,从没有外人进来。某一个少年是村子里面一个猎户的儿子,和村子里面许多的儿子一样。猎户和猎户的儿子们每天要做的就是打猎砍材,猎户的妻子们每日做的事情就是酿酒。”岳武仍然紧闭双眸,沉浸在了故事之中,嘴里滔滔不绝,讲的甚是生动有趣。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断,每一个听客都把握住了关键字:酒。 “村民从不外出,也鲜有村民想要外出。少年活力四射,体格健硕,是年轻人中的大哥,每天领着村里的年轻人去打猎砍材,备受尊重。然而,久而久之,久居深山的少年对一成不变的生活产生了厌烦,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少年十八岁时,到了娶妻的年龄。父母带着他在村子里相亲,接连看了很多村民家的女儿,有些漂亮,有些贤惠,有些既漂亮又贤惠,却无一人可以让他心动。面对这些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大哥,跟着自己打猎砍材的妹妹,少年生不出儿女之情。某日,父母决定带他出山,去山外相亲。对山外面的生活一直心生向往的少年在那一日却沉默了,也许是连日的相亲让少年对爱情产生了怀疑。 他跑进了深山,去深山里猎杀野兽,排解心中的烦闷,消磨无聊的时光。 也就在这一日,十八岁的少年遇到了仙子,漫天的仙子。他风一般地奔跑在山林之中,追击野兽的踪迹。奔跑中,风中有了许多清香味,沁人心脾,是少年没有闻到过的清香。清香中,传来银铃般的笑语,少年寻声仰望参天古树。 “姐妹们,我们跑快些,那些臭男人追上来了!” “嘻嘻,也就是姐姐能想出这么折磨人的方法,和那些臭男人比速度。我看啊,是没人能抱得美人归喽!” “不对,小五呢,不会叛变了吧,我可记得他和姓周那小子眉来眼去的!” “人家郎情妾意,妹妹羡慕了!” “哼!才不羡慕!” “......”” 嬉笑声中,少年举头望天,呆在了原地。他看见了一抹跳动的彩虹。七彩秀发迎风舞动,七彩长裙随风朝扬。那是一道彩虹,彩虹般的头发,彩虹般的衣裳,彩虹般的人。 少年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俊俏的脸蛋儿,婀娜的身姿,花样的笑容,以及彩虹般的清纯。女孩子们笑着闹着,朝气蓬勃,灵动可人。少年看着树梢上的人,呆住了,他从不知道世间真的有如此漂亮的仙女。 正在此时,树梢的女孩子们发现了异样,也低头看向了他。 ……少年两眼熠熠放光,女孩子们惊愕的眼神也是那般清纯可爱。那一刻,他的眼珠射出了一丝狠辣的光,他决定把这些女孩子都抓回家里当老婆,坐享齐人之福……” “咳咳,我听错了吗?”憨憨壮汉忍不住打断,挠了挠耳朵。白阳也张开了嘴,只不过被憨憨抢先了。白阳合上嘴,平静地问: “你和老板有仇。”老板此时已经做好了逃跑准备,只要楼内有半分风吹草动,他便会向扬州城外跑去。 老板娘则一脸平静地重新拨弄起了算盘,继续拨弄。 小二则站在墙边,瑟瑟发抖地看着脚下缓缓向他延伸而来的蛛网般的裂痕。 “没有。”岳武摇着折扇,在众人出神间随意地扇飞了一片竹叶,肯定地说。竹叶飞走了一片,竹枝便淡了,分化出一些水墨,又化成了竹叶。竹枝淡的很淡,无人发现。 “那你和老板娘有仇。”白阳点了点头,已经替岳武承认了。 “没有!”在楼上楼下楼内一众迷茫的耳朵里,岳武爆喝而起,压住了心虚。殊不知,岳武的表现,只能用一句古话来形容,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明白了。你和玉女阁有仇。”白阳停下了敲打桌面的手指,点头说道 “我……” “别否认,你们真的有仇。” “……”震撼莫名的听众与故事的主角。 岳武哑口无言,讪讪地咧了咧嘴角,突然望向了扬州城的东北角,不待人看出异样,又转了回来,更加心虚。 百艺派的中年修士隐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独臂剑士空荡荡的衣袖敲打了一下剑鞘,似在摇头。 岳武怔怔地举起酒杯,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白阳的手指,不解收敛了笑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三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三) 楼下,有两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背负场剑,急匆匆地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冲着香满楼内恭敬行礼,额上的热汗都没来得及擦掉: “仙女姐姐,我们来找师叔,能够帮我们通报一番吗?”少年看着脸色暗红,正在一口一口地吃萦绕在周围的晶莹的水滴的老板娘,急促变成了局促,自己的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 “仙女?哈哈哈哈,小弟弟嘴巴真甜。但是,姐姐是老仙女了哦。哈哈哈。喊我仙女的都是混蛋。”老板娘已经醉眼朦胧,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苦涩冷笑起来。 楼上,老板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知道今天晚上不能去爬楼了。 两少年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正欲说话,忽感水汽袭来,果断拔剑,格挡两滴射来的水滴,然而,剑气成盾,水滴无形。撞击声未起,两人已经醉了似的,不停地嘟哝着,‘仙女姐姐,’摇摇晃晃地倒在了一楼门内。店小二吓得跳了起来,急忙上前,把两名少年依次背到了一楼角落里的座位上。 楼上之人注意到了这个小插曲,齐齐望向坐在窗边的独臂剑士。独臂剑士恍若未闻,仍然看着楼外楼下。 岳武眼皮眯出一条线,暗道天助我也,高声笑道,将几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诸位稍安诸位稍安,口误口误。那我们就从这仙女姐姐继续。树林里,树梢下,少年仰望树梢之上彩虹似的七名少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彩虹在跳动,他看到了七彩中的一抹橙光。橙光流转,在少女的头上、肩上、腰上萦绕,少女飘然,宛若画中如仙子。如果少年家中有画的话,他一定会如此形容。那名少女与其他的少女不同,她的色彩有些乱,她一头橙发,穿着一身蓝裙,在一群少女中鹤立鸡群。 “仙女姐姐。”少年抿了抿嘴唇,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恰在此时,树梢的七个女孩子惊疑。 “呀,有臭男人追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啊?” “快跑快跑,后面也有人来了!” “......”目瞪口呆中,女孩子们犹如看见了洪水猛兽,一哄而散,笑语渐行渐远。少年愣怔地竖起耳朵,心里一阵失落。他的身后不远处,破空声传来,三把飞剑带着衣着华丽的三个年轻人从少年头顶飞过。 “这群妮子!怎么跑这么快!”一名白衣青年剑士气喘吁吁地说。 “哈哈哈,小周,你的六妹妹要跑远了!”另一个一个脚踏无锋重剑的青年出声调笑道。 少年站在树下挠了挠头,想不明白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但他觉得,这些男人把他的仙女姐姐吓跑了。 于是,树上树下,两阵风向那彩虹追去!树下的风更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跳动的彩虹。正在树梢腾挪跳跃的少女们发现了少年, “这人是谁啊,何门何派的?” “不认识啊。” “咦,我见他傻呵呵地看着蓝橙妹妹~” “小子,你是不是想要追我们蓝妹妹啊。” 少女们嬉笑着问道,在柳梢上,绕着少年打转,七彩霞光缤纷炫目,宛若流动的云霞,少年抿了抿嘴唇,木然地嗫嚅道: “仙女姐姐,你们在做什么?”霞光耀眼,少年的视线随着霞光转动。他总能从霞光之中发现那名橙发蓝衣的少女。 “哈哈哈,好精湛的修为!请问阁下是那派的高徒,也是来求亲的不成。”少年正盯着那名少女,忽然有人冲他高声喊话。少年痴痴地回应道: “我是山里人,这片山是我家。”说罢,他看向那名站在柳梢的白衣青年剑士。那名剑士正要低头与他交谈,少年也想问一下,这么多人在山里做什么。然而,不待两人多说,一道红光消失在了树梢。白衣青年剑士大惊! “哪里跑!”咯咯咯的笑声再次响起,一时间在山林里久久回荡,如黄鹂轻啼、银铃激荡。 “阁下,我先去了!”白衣青年御剑绕过七彩流光,独追一缕红光。红光剑光一时间纠缠不休,剑士走后,又有三那个男修士追来,瞥向少年时发出几声轻咦,略一点头消失不见。 少年恍然大悟,大喊道: “呀,你们是坏人!”一声轰响向几名男修士迫近,一连串的柳树应声折断。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百米长的沟壑,沟壑之内,乱石断树,一片狼藉。 灰尘弥漫间,霞光四散,那名青年和几名男修士被惊出一身冷汗。紧追红光而去的青年剑士险些从树梢跌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兄台!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我都要成功了啊。”他看着不远处正捂着肚子掩嘴嫣然笑闹的一道红影,欲哭无泪。 “你们是坏人!”少年常听村里面的长辈说,外面的世界坏人多。今天他见到一群男人追着一群女人,自然把男人当成了坏人。不再多说,用排山之拳攻向一群男修。 这青年大摇其头,有苦难言,冲着那道红影轻轻挑眉,闪略而出。红影许是累了,慵懒地坐在了树梢,等着青年剑士来捉。白衣青年剑士大喜,他们一行人奔跑万里,早已经筋疲力竭。 接近柳梢,白衣剑士作势就要把少女搂进怀里。 忽而,惊呼声起, “快跑!”白衣青年剑士耳边拳风如刃,割向他的后背。兵刃碰撞声起,剑士借碰撞之力,更快地飞向那名红衣少女。 在少年错愕的视线里,红衣少女冲剑士甜蜜地笑了一下。他没有时间思考,在一些莫名嬉笑声中,他也飞向了那名少女,他只想救人。 白衣青年剑士无奈摇头,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好在,他的有贵人相助,成功抱得美人归。 树下,橙发蓝衣少女踩在少年的背上,冷冷地说道: “和你无关。”少年已经被踩进了土里,感觉有一座小山压在身上。呸呸呸得抬起头来,少年向树上望了望,明白了自己闹了乌龙,尴尬地挠了挠头。 轻轻转头,冲着后背上的少女呆呆地说道: “仙女姐姐,你咋这么重呢!” ...... “哈哈哈,贾老板,您可真是憨厚可爱啊哈哈哈!”壮汉憨憨冲着楼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没人想要搭理这人。 老板躺在楼顶,回忆自己与岳武之间的接触,他也觉得,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有仇。 白阳则想到自己第一天见到这对夫妻时说的“胖”,暗道人生如戏,处处巧合,又向楼上望了一眼,挠了下头,小声嘀咕一句, “姓贾,真的假的。”瞳孔闪光般缩放了三次。 无人听清,除了他自己。 无人看见,除了他自己。 岳武让几位听客肆意笑笑,他则向楼下繁闹的街道望去。一杯酒下肚,岳武轻敲折扇,又挥出一片竹叶,另一根竹枝也淡了。 “少年看着少女,心脏突突地蹦到了嗓子眼。他的耳根红成了苹果,傻傻地笑了。少女看着他,也在笑,冷笑。空气瞬息冰冷至冰点之下,诡异的煞气包裹着少年。少年打了个寒颤,觉得少女变得更重。” “嘿嘿,小子,看什么看,你看看我们好看吗!”树梢上一七名少女俯冲而下,围着少女和少年转圈。少女们全部是羞花闭月之貌,柳梢上的三个男人看着舞动的少女,两眼放光,恨不得取少年而代之,然而,少年回了一句, “好看。”仍是看着橙发蓝衣的少女。 “那我呢?”一名紫发姑娘冲着少年抛了一个眉眼。 “好看。”少年头也不转地说。 少女们面面相觑,忽然自己受到了侮辱,接二连三地上前调笑少年。少年视若无睹,只是盯着橙发蓝衣的少女,盯着少女平静的脸。 “欸呀呀,还是蓝妹妹有魅力,一件钟情哦,小弟弟,你是古族的吗?”一名年纪稍大的绿衣少女落到少年身前,挑眉问道,语气中充斥着审问的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四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四) 少年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问什么是古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少年在土坑之中原地打滚,一跃而起,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向冷冷的少女挥了一拳。拳头擦着少女的耳廓,拳风卷起少女的橙发,带着湿漉漉的汗水沾湿了少女的蓝衣。橙发少女愣在了原地,其余人也呆住了。 少女身后,一只小山般大小的妖异熊兽嗷嗷惨叫倒地,叫声震耳欲聋。怪熊头上锋利的弯刀状的犄角断成了两节,巨大的头颅出现了一个血洞,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怪熊便被砸进了深坑里,被一拳击杀。 少年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打量了一笑正好奇地看着她的蓝衣少女,也不说话,突然慌里慌张地抱起了少女!变生肘腋,树梢之上的少女们和几名男修看得瞠目结舌,少年抱起少女飞已经跑出去了数丈之远: “有兽潮!”少年抱着少女向村子里跑去,扯着嗓子树梢上的人。少女被少年抱在怀里,皱起冷眉,推了推她的胳臂, “放开!”少年一怔,与少女美貌的容颜近距离接触,兀地头脑发热,耳根发红。他第一次抱女人,少女在他怀里,清香可人,柔软如玉,少年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微微收紧了胳臂。 ‘啪!’身后,一群人替少年龇牙咧嘴地痛呼,少女的巴掌好像落在了了他们的脸上。 “不放,流血了,得治!”少年打退妖熊之后,看见了少女身上血气萦绕,以为少女流血了。 少女抬起的手怔怔停住,微微苦笑。 砰!一棵古树被撞倒,少年揉了揉头,继续跑。咯咯咯的笑声已经传遍了整片树林。少年看着怀里的少女,看呆了,撞树了。 “你总是这么盯着女人看?”少女眉目似剑,眼光凌厉,充斥着审视的意味。 少年想了想,认真地说: “以往都是人盯着我看。” ‘扑哧。’少女嗤笑,白了一眼少年,一只胳膊轻轻地搭在了少年的脖子上,柔和地问道。少女笑得妩媚动人,少年没等享受突如其来的幸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身后,一群人则惊得长大了嘴巴。他们这个蓝妹妹竟然抱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夯货! “他们漂亮吗?”一阵冷气吹在少年的耳朵上,少年的耳朵和心里都一阵酥酥麻麻。见到这群少女后,少年第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回答,因为是他说的是事实: “不是一群,是一个,没你漂亮。”少年看着前方,真挚地说,他不敢看向少女,怕脸红。 “油嘴滑舌。”少女冷哼,脸上挂了一层薄霜,紧紧逼问, “她,是谁啊。”少女揪住了少年的耳朵问。少年咧了咧嘴,赶忙答道: “我妈。” “哈哈哈哈,贾老板年轻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人啊。!”壮汉笑得前仰后翻,乐不可支。 “我看啊,贾老板的母亲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壮汉的朋友也忍不住出声调笑。 香满楼里的笑声和那日山林里的笑声一样,笑得已经不是少年的少年涨红了脸。楼顶楼下得两个人,故事的男女主角在笑容里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回忆中的两人却没有微笑,此时的记忆是温馨的,温馨的记忆却没有持续下去。 岳武也微微笑了一下,冲着白阳眨了下眼,继续说道。 “少女呆在了少年的怀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下意识地问了句:“你觉得我哪里漂亮啊?” 少年抽了抽鼻子,诚恳地说: “哪都好看,头发最好看。” 少年说完,轻轻捋了捋少女的头发,轻轻地,像在抚摸一缕橙光,彩虹中的一抹亮光。 跟着少年乱转的修士们一阵羡慕一阵狐疑。羡慕少年抱得美人归,狐疑的是少年居住的地方太过偏僻,以他们的速度,行进半个时辰还不见村庄,这片原始森林难道比看上的还要大上许多不成。抱着疲惫的红衣少女的白衣青年剑士觉得行进的路线有些不对,御剑升空张望一眼,与身后的少女对视一眼,恍然地冲着少年疾飞而去。 白衣剑士发现,少年在领着他们转圈,误以为这个怪人要图谋不轨,快要追上少年的时候,怀中女子突然拉了拉白衣剑士的胳膊,轻轻摇头,白衣剑士停下了,当即会意,摇头叹息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当是时,少女正揪着少年的耳朵冷冷问了句:“为什么转圈?” 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身上的血腥味儿没了,我想多抱一会儿。” 少女羞怒,化为一阵风,消失在了少年的怀抱里。少年知道他的仙女姐姐生气了,于是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敢说话,可又忍不住偷看少女的橙发,模样甚是滑稽,还是白衣剑士给少年解了围,那白衣剑士高喊一声: “小兄弟,我们远道而来,有些疲乏,能否到贵府讨碗水喝?”少年的眼睛登时一亮,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答应,二话不说,跑着带路。 少年的村庄在原始森林内部的一个山坳里,建筑甚是奇特,有些是地洞,有些是搭在树上的木屋,更多的是二层木楼,木楼屋檐上挂着干果、兽肉,街头巷尾房前屋后有大小不一的菜田苗圃,颇有原始古民的风格,又与寻常村庄没有太大差别。所有的房屋洞穴错落在一起,并没有依着什么规矩,堪堪围成一个圆圈,圆圈内部是一个小型演武场,有一群孩子正在演武场上打闹。一行人去了,嘻嘻哈哈地在村子里各自玩闹,四处游荡,也无人出面阻拦。少年则屁颠屁颠地围在蓝衣少女身后打转。少女走进村子里,闻到了一缕清香,清香是酒香,酒香很浓,少年推开门口,更浓。少年便这样跟着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家。 不等少年父母招呼,少女素手一招,招来一大片水珠,在少年直勾勾的眼神里吃了起来。从那一刻,少年发现了少女的一个秘密,蓝衣橙发的少女喜欢喝酒,尤其喜欢村子里面他妈妈酿的酒。从那一刻,少年做了了决定,他要和妈妈学会酿酒。酿给这个仙女喝,让这个仙女不再生气,然后娶她当老婆。可是,酒学会了,人还是走了。七彩霞光在柳梢跳动,灵动活泼,远去无踪。 少女只在村子里待了两天。离开前夜,少女给了少年一个玉簪,少年珍而重之地收起来,然后不舍地傻傻地看着少女: “不送我东西吗?”少女冷冷地问。 少年并不知道,他意外地参加了一个独特的相亲,此时的礼物,是定情信物。少女要礼物,少年便开心,大喜过望地翻箱倒柜,翻出了一个白骨匕首,送给了少女。 这是少年与少女的定情信物。” “作为定情信物的玉簪还在吗。”岳武停下喝了一口酒。白阳停下了敲击桌面的食指,接着岳武的话向楼上问道。 楼上传来一声轻咳,掩不住的心虚,大声回应道: “那是自然,那可是我的宝贝!” 白阳将手探进衣兜里,眨巴眨巴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楼下,亦有女子苦笑冷笑,大摇其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五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五) “原来如此。”白阳低语呢喃,转向繁华的扬州城内繁华的街道,视线闪电般地游走在人群里,想要找到那熟悉的故人不熟悉的身影。 岳武将眼皮撬开一条细缝,睨着白阳,舔了舔嘴唇,再次开口: “时间匆匆如流水,半年后,少年不顾族人的反对,想要出山去寻找少女。少女和他说过,若是想她了,就去一个叫玉女苑的地方找她。那时候,玉女阁还不是天下二阁之一,玉女阁的弟子也只有寥寥千人。少年的家族则不同。临走前,少年才知道,他的家族是隐世的古族,而他,是下一任的族长。但是成为族长就必须按照族规,迎娶古族在尘世之中的分族长老会会长的女儿为妻。 少年出山之前,曾与会长的女儿见了一面,说了三个字,不喜欢,便跑独自离开了。利益地位显赫声名,在古族无法动摇古族少年对于少女的思念。半年来,他对于橙发蓝衣的少女魂牵梦绕,绕不是父母阻拦长辈反对,他早已经跟着少女离开了。 少年兴高采烈地向那日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跑去,而玉女苑在哪里,他浑然不知。少年心中有一个念头,先跑出去,跑出村子抛出深山,没跑一步,距离少女也就更近一步。少年拼命地跑,饿了打猎采野果,渴了以露水山泉润喉,风餐露宿半月知乎后,无意之间,少年终于遇到一个被黑乎乎地城墙围起来的地方,那是一座古城。” 一楼,老板娘已经醉了,听着岳武声情并茂地讲述老板当年追寻她的旅途,这位昔日的少女头脑中出现了一片恍惚,仿佛飘在她面前的酒滴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黑乎乎的少年,穿着麻布衣服,穿梭在山林旷野间,追寻着她的脚步,与她渐行渐近。 店小二慨然轻叹,食指轻弹,一滴水珠飘在老板娘的嘴里,一滴水珠打在了老板娘迷离的眼帘上,将她从美梦中唤醒。 故事还在继续,故事的主角需要清醒。 “古城名剑城,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街道上护卫很多,多半是身着白衣腰跨宝剑丰神俊朗的剑士,和少年在原始深林里见过的那几位剑士一般气质出尘。大山里的少年没有见过这等盛大景象,好奇地挤在人流里观望,举目望去,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那日追着红衣少女跑的百衣剑士。白衣剑士此时正穿着一身红袍,胸前带着一朵顶大的红花,在满城居民羡慕的目光中,将一个红衣女子抱下了花轿。 隔着盖头,少年也认出了红衣女子,可不正是白衣剑士追到的少女嘛! 夜里,银光如幕,花好月圆。两个正欲洞房的新婚夫妻,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一个少年狼吞虎咽。少年饿坏了,他从村子跑出来,没有带食物也没有带银子,他以为每一个地方都可以打猎......新房里的缠绵悱恻、情意绵绵都被少年吞下了肚子,原本给新婚夫妻准备的象征美好寓意的花生红枣荔枝酒水,更是一点没剩。 少年酒足饭饱之后,将自己酿的酒给两个朋友作为新婚贺礼,然后,死气沉沉地向南走去。 第二日,关于城主大公子和新婚妻子关系不合的消息不胫而走。洞房之夜,两人没有宽衣解带,更没有花好月圆,两人两眼乌黑地倒在了床上,睡得很香,醉得很沉,再结合夜间两人房间里吵闹的声响,倒是极像打了一架累得晕倒。 白衣剑士告诉少年,他即将踏上必死之路。因为那名古族会长的女儿不久前曾找过少年心心念念的少女,会长的女儿拿着少女送给少年的玉簪,自称是少年的未婚妻,并言称少年当初送给少女的白骨匕首,是属于她的,特来讨要。 会长的女儿自然没有换回白骨匕首。白骨匕首在少女的手中化为了齑粉,玉簪则被少女笑着送给了会长的女儿当白骨匕首的赔偿。 那日夜以及之后的数个日夜,少年全身发冷,想象着少女赠送玉簪的笑容,少年瑟瑟发抖。若不是白衣剑士提醒,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掉包了。他的玉簪被自己包了里三层外三层,轻意不会拿出来,生怕磕着碰着,日后见到少女不好交代。怀念少女的时候,少年也很少睹物思人,更多的是酿酒回想少女吃酒的模样。 他觉得,少女不带玉簪,披散着头发更有灵气, 他拿着那个假的玉簪,跑向南疆玉女城。走到玉女城城门下,他只远远望了一眼,立即选择战略性撤退。高大的城墙上贴着许多告示。每一张告示都附有一张画像,每一张画像下方,前三个字都是负心汉。 少年的告示赫然排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紧挨着城门。负心汉三个字后方紧跟着三个字:杀无赦。 那日,少年觉得父母说的没错,外面世界的人,都不太友好。 见不到少女少年自然不会放弃,他在玉女城附近的小城找了一个酒馆,好说歹说才当上了酒灌的酿酒师。经过半年的学习,少女酿的酒已经比他母亲酿的酒还要香醇浓郁,一经问世便大受欢迎,浓郁的酒香在不久之后飘进了玉女城。 少女离开原始深林之后,有了喝酒的嗜好,有许多男人得知此事,殷勤地向少女推荐自己的得到的美酒,半年时间里,少女遍偿天下美酒,野雕佳酿、陈酒新酿,吃了不计其数,每一次都只饮一口,轻轻摇头。 某日,一个酒馆给少女送酒,还没有喝,只是闻到酒香,少女便将所有的酒都退了回去,一滴没留。 如此,少年酿酒,少女退酒,反复了半年。半年后,少年耐不住了,再次走到玉女城城墙下打探,这一次,他没有退走,他的告示已经被人揭走。 少年心花怒放,蹦跳着走进玉女城,成功找到了玉女苑。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蓝衣橙发的少女,少女正站在树梢饮酒,喝着他酿的酒。 之后,少年和少女总一起酿酒,曾经毁了剑士洞房花烛的烈酒演变成了如今的一口香。” 岳武讲到此处,举起酒杯,酒杯无酒,岳武看到酒杯无酒之时便有酒从楼顶楼下一起飞来。两团酒水在空中,飞到岳武面前。岳武轻咳一声,不知该接哪里飞来的酒。 白阳看看岳武,又看看楼下,随手一挥,将楼上飞来的酒挥到了独臂剑士的空杯里。岳武对白阳感激一笑,白阳则向楼外轻轻转了一下眼球。 眼珠转动的幅度很轻,除了岳武,没人看见。 听客们沉浸在故事里,也学起岳武一起举杯品酒,故事动听,酒更美味。 “老板娘年少轻狂时倒是海量啊,看来如今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百艺派的中年修士摇晃着酒杯,自言自语道。 岳武的故事在酒香与感慨生中继续: “少女学会了酿酒,少年跟着少女酿酒。某一天,少年从少女的一个姐妹口中得知,少女小时候,家里有一家酒楼。少年兴奋莫名,夜间,少年跑出了玉女城,在去了附近的深山,晨起时分拖回了一堆小山似的木材。少女从白天看到了深夜,她在树梢上于月光中凝望,她在楼顶在太阳下俯视少年满身热汗闪烁的晶光。 少年忙活了一日,亲自给少女建了一栋酒楼。那是第一座香满楼! 岳武说道此处,面露怀念之色,闭上了眼睛回想自己孩童十分见到的景象,一个青年拉着一堆木材进城,冲着远处高楼上的女子憨笑,朝阳突破云雾,射出两缕,分别照在两人头顶,那等温馨场面,着实令人羡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六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六) 岳武感慨良久,才继续开口: “那一天,少女在楼上站了许久,那一刻,玉女城内的许多少女都看到她们从没哭过的妹妹暖泪清流。 少女进入高楼,满意地笑了笑,素手一挥,楼顶挂上了一块牌匾。少年想了想了,拿出笔墨题上了三个字,香满楼。那是第一座香满楼。”岳武说道此处,听到了三声叹息,一声来自楼下,一声来自楼顶。恰好打断了他的故事。 “你为何叹息?”独臂剑士转过头来看向白阳。他的面容清秀,剑眉下一对不大的圆眼睛,给人一种很憨厚的感觉。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很突兀。白阳不觉得意外,郑重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似乎被一个故人利用了。”白阳摇了摇头,找到了那个人影,想要去追,故事没有完结,无法离开。独臂剑士闻言微笑,面不改色地转过头去,望了望已经变为平地的南山, “我也被人利用了。”独臂剑士摇头,轻飘飘、空荡荡的衣袖拍了拍腰间宝剑,发出了几声轻响。岳武脸上春风更暖,轻轻地将折扇翻了一面,露出了一面题词。 白阳冲他咧了咧嘴角,其余的听客也饶有深意地看向岳武。他们,都想弄清楚,南山之战,是不是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白阳环顾楼内的几人,再次看向那张忧郁淡漠的侧脸。 “也许,听完这个故事,你的想法会改变。” “好,我信你。”独臂剑士的衣袖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酒壶,一团酒从壶中飞向岳武。他接了一杯酒,就要还岳武一杯。 岳武看着晶莹的酒水,指节微白,举杯去接。 然而,杯起,酒却不落。白阳摇了摇头,从圆桌上招来了另一个酒杯,替岳武接住了这一团清酒。 ‘咔嚓!’岳武手中的酒杯和面对独臂剑士的紧张一起碎成两半。 少顷,岳武看着碎裂的酒杯摇头,喝下白阳杯中的酒: “香满楼开张的第一日,少年少女迎来了第一个玉女城之外的酒客,也是第一个不速之客。这人是少年族内的传信人,他带来了一封信,通知少年一个消息。一个关于古族入世分族的消息。原来,分族族会会长的女儿在外出游历之时被坏人捉住,而且,古族藏匿地点被人发现,有大批强者前去围攻。少年想起那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少女虽然偷了他的东西,但是,同为古族的人,他不能不管少女。这是他身为大哥的责任,少年一直是村子里年轻人中的大哥。 当日夜,他急匆匆地离开,前往中州薛家。少年并不相信少女会向外人说他们家族的隐匿地点。但是,其他的人,他不得不怀疑。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怀疑,而是怀疑的种子。 就在少年前往中州薛家之后,少女去了玉女阁,打听了一些消息之后,也跟在少年之后去往薛家。 两个人一前一后,错过了彼此。 到达薛家的时候,少女见到了和印象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少年。少年站在火海之中,全身鲜血横流。地面上,死尸遍地,一直从门外延伸到薛府薛府院落之内。薛府之内,满地狼藉,血腥味和酒菜的香味交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端的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视。 那日,是薛府大公子与玉女阁一个分阁阁主的成婚之日,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和鲜红的纱帐在瑟瑟寒风中随风摇曳,沾染鲜血的灯笼的暗红色的光将惨烈的地狱景象映照得分外清晰。少年一手抱着会长的女儿,一手持刀。刀身鲜血淋漓,血珠顺着刀锋,流淌至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回到一个身穿大红嫁妆的漂亮新娘的惨白脸蛋儿上。 新娘白嫩的腹部,艳红的红妆上一团被更加暗红的液体润湿的痕迹,向呆立在少年身后的少女述说着夜间惨烈的屠杀。 少女从玉女阁接到消息,中州薛家大公子将迎娶玉女阁分阁阁主。少女没有让人捉会长的女儿,中州薛家也不会这样做,会长的女儿却出现在了薛家。结果,受害的却是薛家的新娘,玉女阁分阁阁主,死在了少年的刀下。 三个人,一人晕倒在少年的怀里,一人抱着晕倒的女孩儿,一人站在少年身后踉跄着走到少年身前。少年与少女一直站到了天亮,两人相对无言,都在等着彼此的解释。可是,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解释。 灭门惨案,在繁华的中州,除了少年少女,没有人前来探寻薛家的变化,也没有其他人打扰她们的沉默。 “我得陪着她”。少年一直没有和少女说,在小城里酿酒的半年,会长的女儿一直陪着他,陪着他酿酒,陪着他等待玉女城内少女喝到他的酒。少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扔下会长的女儿不管。说完这句话,少年抱着女孩儿,经过少女和少女的橙发,渐行渐远。少年走后,天空降下了灰蒙蒙的细雨,洗刷着遍染鲜血的大地。少女站在雨中,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被阴冷的雨滴淋湿,载倒了在血泊里。 当少女摇晃着起身,想要离开时,已是夜间。她的头顶飞来了一把青油纸伞。少年去而复返,送来了伞。 伞下,少女看着又一次远去的人影。呵呵笑了一下,她迈开步子,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青色的水花中,映衬着一头漆黑如夜的黑发。 那一日,一袭黑丝覆橙发,匆匆一晃已过十年......” “停!” “停!” 岳武沉浸在故事里,慕地被人打断,轻轻睁开迷离的双眸,错愕摇头。 这两声喊得突兀,喝断了他的故事。打断岳武的人是白阳和角落里的说书先生,他们两人都不是想要询问故事的细节。 楼下,有人来了。 “王头,没想到华山派的风雁冰会输给一剑宗的剑望北。一剑宗看来要压过华山派了啊。”王贵身后一个瘦子说道。 “你他妈的小点声!被一剑宗的听见,没你好果子吃!”王贵拿着刀对着瘦子的脑袋拍了两下,拍得瘦子疼得跳脚,捂着嘴呜呜呜地示意不再多嘴。 “王头,你怎么了,觉得比武有问题?”王贵身边的三个剑士不解地问: “问题大了!是一剑宗输了。”王贵向楼上望了望,他这一声说得很大,是给前辈听的。 声音落下,岳武眼珠一转,猛地翻窗跃下高楼,闪电般地穿到了王贵的身边,三名剑士当即拔剑,然而,剑光未出,岳武腰间地棋子先行飞出,连成一跳明暗交替的光线。岳武施展雁凌云,提着王贵的肩膀踏着棋子消失在了原地。 其速度之快、反应之迅捷、出手之果断,令在场所有人防不胜防,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楼内,白阳躲过了一把匕首,与岳武同时离开座位,闪到了独臂剑士身边,按住了独臂剑士的断臂伤口,吸了吸鼻子。 他闻到了,熟悉的苦涩的味道。 “你,想死吗。”白阳确定了味道的苦涩,才看向插在楼板上的匕首。 桌子已经塌了,酒滞飞溅,木屑被酒滞润湿,也有了酒香。 “你们,得赔,十倍。”楼顶楼下,一男一女,齐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七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七) “呵呵,我只是想试试岳公子和阁下的斤两。”百艺派的中年修士森然冷笑,插在地面上的匕首砰然爆碎裂开,变成数千细小的碎刃。碎刃浮在空中,寒光如针,振动闪烁。光波颤声嗡响如雷,震动着香满楼内的空气,空气的波动传到几名酒客的身上。众人全身的血液随着震动滚动,几欲沸腾。 楼内居中的三名修士,一时间头痛欲裂,坐立不稳。 “呵呵,呵呵呵,阁下,还真的当我香满楼好欺负啊。”黑发翩翩,美人如仙。玉足踏着楼梯,缓步向上,展露一双微醺的绝美容颜。 白阳看也不看百艺派的修士,鼓弄着独臂剑士的断臂伤口。独臂剑士任他鼓弄自己的断臂,专注地看着楼外。楼外热闹依旧,只是远了淡了,一种熟悉的疏离感涌上他的心头。 百艺派的中年修士,面目历时狰狞起来,白阳刺裸裸的蔑视让他几欲暴走。然而,黑发翩翩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强镇定了下来。匕首碎片化为一道刺眼的星雨流光,呼啸着闪回鞘内。 空气中的波动立即随着白光消失静止。 “两位真是情深义重。在下冒犯了。”中年修士咬着牙,沉声说道。老板娘一人,他尚有有信心应对,楼上的老板却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老板娘踩上第一级楼梯时,中年修士便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一双随时准备捕猎的眼睛,比老虎、狮子、狼都要凶狠。在这双眼睛下,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其实,我是最可怕的哦。”白阳瞥了一眼中年修士,稍一思量便知道这人与角落里的那个说书先生不是同谋,只是手贱。 “好好好,不知阁下,能否允许在下听听接下来的故事?”中年修士收敛了狂傲,放低了姿态对白阳说。白阳一愣,旋即看向了走上楼来的老板娘。 “呵呵,阁下似乎忘了,我才是故事的主角。罢了,您请坐。我的故事,不差一位听客,也不怕多一位听客。”笑语轻灵,素手摆弄着秀发。中年修士向老板娘拱手行礼,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接下来,他会做一个真正的听客、看客。 老板娘轻轻点头,走向二楼的柜台后方,继续敲打算盘。 楼外,街道上,骚乱再起。王贵带来了一队士兵,将香满楼附近的行人驱散到了其他地方。红木高楼前不消片刻便空空荡荡,一片瑟索景象。 “哈哈哈,感谢两位,看来两位是同意让我继续讲故事了?也好也好,小老儿不讲故事便憋得难受。”沉默了许久的说书先生终于再次出声。奇怪的是,岳武半个故事的时间过去,说书先生的声音竟苍老了许多,沙哑枯燥。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白阳再次闻到了熟悉的清香,挑眉坐在独臂剑士对面。他解下身上的白色长衫,抛向楼外。 他穿不惯长衫,露出了长衫下的衬衫,随手解开了一个纽扣。 长衫随风舞动,飘去无云的青天,如一片南飞的云。 说书先生在氤氲的雾气中看着翻飞的雪白长衫,开始讲他的故事: “诸位可听到了那日扬州城内的钟声,不知听到的诸位有何感想啊?” 说书先生尖锐的嗓音刺耳,却有种勾动人心、让人忍不住和他交谈的磁性。 “我听说,守城兵集结!似乎要开赴北疆了。那可是与妖兽厮杀!”壮汉最先应和道,一双铁拳吹打在桌面上,血气翻滚荡漾。 “没听说北疆妖兽再次作乱啊?”同桌的剑士略略思忖,迟疑道。 “妖兽就是一群畜生!谁能说清楚们的脑子在想些什么!”壮汉的身体抖动起来,怒火冲天。 “老哥,别生气,等着这顿酒完事,兄弟陪你去参军去!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我可是听说,新兵有机会见到我夏国最年轻的前敌总指挥龙将军呢!”剑士提到最年轻的前敌总指挥,崇拜不已。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了!”靠近独臂剑士的修士忍不住和两人谈。 说书先生这一个问题让三个酒客兴奋异常,燃烧起了慷慨赴国难的热血豪情。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被几人忘在了脑后,他们才是真正能够做到事不关己的人。 “哈哈哈,三位英雄,打住打,呃,诸位诸位,小老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不尊重想要上战场与妖兽对战的英雄的意思。实在是诸位都误会了。”说书先生见四人谈得兴高采烈,被他打断,怒目而来,赶忙礼貌地解释道: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小老儿没有别的本事,只是消息灵通。之所以说诸位误会了,乃是因为,这一次守城兵集结不是因为北疆妖兽,而是因为一个邪修!”邪修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说书先生也从氤氲的雾气后方走了出来,灼灼地看着在场的众位客人。 “哪里来的老头子拿爷们开涮!什么样的邪修,需要集结军队来应付! “莫要倚老卖老!” “诸位,人外人、天外天,诸位又怎么知道,没有邪修是需要出动军队才能镇压的呢。” “哼,装神弄鬼!” “.....”说书先生含糊其辞的解释无法让四人信服。 窗边,独臂剑客霍地转头看向楼内。空荡荡的袖子随风翻飞,时不时拭去他苍白脸孔上冒出的汗珠。 诛杀无常鬼的战斗在他眼里,虽然声势浩大,结果却如儿戏一般。然,这场大战已经人尽皆知,这四人却似第一次听见。 独臂剑士转头再次看向窗外,另一半没有露出的侧脸嗪着笑意配合道: “该不会,该不会是......” 他颤抖着,不似壮汉为热血激荡所致,而是由深入灵魂的恐惧引发的骨骼、血液和肉体的战栗。 楼内酒客尽是强大修士,独臂剑士的异常岂能瞒过他们,四双或好奇、或诧异、或轻蔑的眼神看向独臂剑士。独臂剑士吞吞吐吐地继续开口, “该不会是,无常鬼吧!”说完,他哼哧哼哧地拿了壶酒灌了一大口,奈何右手不稳,跌落一大汪酒香。 看客中年修士伸手捂住嘴角的嗤笑,冷眼旁观周围三人的战栗。独独看向说书先生时,他嗤笑的外表下才会露出一丝冷冽和阴狠。 “......”居中四人的心脏因无常鬼三个字而漏了一拍。阴风透过窗户卷过衣袖,在香满楼二楼的各个角落闲逛了一番。 白阳与独臂剑士相对而坐,将他的本色出演尽收眼底,不由暗自佩服。 独臂剑士说完,转向楼内,一杯一杯地喝酒,一杯比一杯喝得更急。 “欸呀呀,大家都是少见的英雄人物,怎么能被一个已经失踪多年的人吓破了胆。不管怎么说,这扬州城还是安全的,诸位何必紧张呢?”老板娘见到满堂寂静,气氛压抑,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安慰道。 她心里悔急,向楼顶狠狠地剐了一眼,就不应该放任那个说书先生进来!就在她看向楼顶的瞬息,惊恐的声音响起。 “是,无常鬼!!那是,诶,你是谁,放开我!别当老子......”独臂剑士大喊了起来,神思似出现了一阵恍惚,宝剑锃地出鞘向对面的白影刺去。 白阳挑眉,心中诧异! “御剑术!”老板适时从后堂走了出来,正好见到亮堂堂的剑光。他没想到独臂剑士会突然对白阳出手。宝剑破空,直向白阳的脖颈射去。 “这是!”三人被无常鬼三字所惊,将将镇定,不料白光一闪,便要见血封喉。有人不明所以,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想要出手阻拦,有人凝神,似在抵御某种攻击。 就在这当口,老板爆发出了发现了什么似的第二句惊呼。 这是什么? 众人不得其意间,独臂剑士的脸刷地苍白如雪,直冒冷汗。白阳不管他苍白的脸与破空的剑,面无表情地看向说书先生。 没有一剑封喉,老板出现在白阳地身侧,按住了独臂剑士的肩头,不同于白阳的平静,他的神色凝重如秋晨冰霜,冰冷到了极点。 “放开我!是我技不如人!”独臂剑士怒吼着,仿若痛苦的哀嚎,将本就沉寂的酒馆扰得压抑而又凄凉。空荡荡的衣袖转向宝剑,将宝剑束缚在体侧。 良久,老板松开独臂剑士,将手掌上灼热的血气收回体内,转而睨着白阳,一本正经地说了句, “我老婆,不胖!” 白阳,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做任何动作。 “......” “草!谁他妈关心这个,那该不会就是无常鬼的杀气成刃所留的刀疤吧。”壮汉忍不住发问,其他人也都爆发出了不满的呵责。 独臂剑士神思恍惚之际,他断臂处的伤口上的血腥味忽然浓了重了,饶是一口香也压不住苦涩的血气。 “对啊对啊,和传闻中倒是极其相似。” “除了无常鬼,谁还能斩出这样的伤呢。”老板摇了摇头,他见识过无常鬼的强悍,也知道独臂剑士的遭遇。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死寂。 “我。” 声音有点大,平静而突然,传遍了整栋香满楼。 声音落下,白阳心口一热,消失在原地。 我,什么我。我要干什么?白阳的身法虽然没有那刀疤引人注意,亦没有被在场的修士忽视。 “雁凌云!” 已经打定主意做听客、看客的百艺派的中年修士失声惊呼。 四人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满是震惊与不解。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再次陷入沉默。 老板娘见这些男而我呢被无常鬼三个字吓成这样,心中好笑,脸上也漏出了讥诮的笑。 她突然想起老板和她说过,他见过无常鬼,旋即又傲然地笑了一下,不待人发现,又压下了嘴角的轻扬的弧度。 “诸位客官,在我这香满楼里打斗,会坏物什按照原价十倍赔偿。不在这磨磨唧唧的,吃好了就给老娘结账!”老板娘先是柔声解释,话到中路,却又变了腔调,撵人要钱了。 四人苦笑,也只有像老板娘这样的强者才能在这种情形下只想着收钱。 白阳乘着冷风,闪回了自己的座位。独臂剑士用衣袖将自己的宝剑,轻轻一甩,放回了剑鞘。 宝剑振动,破碎了一到无形的束缚,独臂剑士的眼睛忽然清明如镜。 “原来如此,北阁真是好样的。” 他的脸色铁青,一双不大的圆眼睛又由清明转为血色遍布,声音低沉而凶狠。 只一瞬间,他想起了无常鬼的恐怖,便险些陷入深思混沌之状,当真凶险。 白阳冲着独臂剑士摇了摇头,将桌子上最后两壶酒送到独臂剑士身前。 他咬紧了牙关,将我之后的很生气三个字咽下了肚子,同样咽下去的还有一口冰凉的血。 “我,很生气。”血咽下后,白阳如此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八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八) “哈哈哈,酒钱是自然要给的,只不过,不知道能否用冰代替!” 挑起众人惊恐之心的说书先生再次出声,爽朗大笑,嗓音嘶哑难听,说不出的诡异。话音落下,他不急不缓地走出迷雾,走到白阳面前,摊开手掌,向几人展示了一一块儿寒气逼人的小冰块儿。 白阳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北阁的人都喜欢他的东西,只不过,不太爱干净…… “这冰,自然可以,不过,你怎么会有,不会是偷的吧!”说书先生没等向众人展示,掌心的冰凉便弱了下去,老板施展出雁凌云,电闪略出,一把抢走了他的冰,不但如此,还释放了自己覆雨巅峰修为的威压。说书先生并未阻拦,冷冷地转向老板,面无表情。 三名坐在正中的酒客还没等反应,楼内狂风大作,说书先生和老板已经对峙了起来,仿佛两座万仞高山碰撞在一起。 白阳坐在两人中间,任风雨飘摇,岿然不动,毫不意外冰块儿出现在了说书先生手里。那夜与王贵一番交谈之后,他曾经在小胡同里留下了一块儿冰,回头寻时,冰块儿已经不见了,自然是被人拿走了。 “久违了。”白阳看着说书先生请请转来的阴骘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名说书先生,在诛杀无常鬼之战前夜,曾在香满楼敬了白阳一杯茶,菊花茶。白阳震碎了茶杯,没喝。 此时,说书先生不再隐藏身形,也不再改变声音,径直暴露在众人面前。几日不见,他干瘦的身躯更显苍老,眼珠中已看不到半分光泽,一身老皮软塌塌的挂在骨架上,仿佛随时都会脱落一般,看上去颇为瘆人。 “奶奶的,北阁的叛徒!岳老三!”百艺派中年修士怔忡站了起来,勃然大怒,恨恨地说出了此人的名讳。 无形的威吓压得几人们抬不起头来,岳老三却是不惧,斜眼瞥了百艺派中年修士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自他干瘦的身体里,也释放出了覆雨巅峰修为的威压,两道狂风碰撞在一起,虎啸哄哄,却并未掀翻一桌一椅、打碎一壶一杯。 在这种威压之下,唯有独臂剑士与百艺派的中年修士能够发出声音。百艺派的修士怒颜而起,独臂剑士却似闻所未闻。 百艺派的中年修士似想起了什么不愉快地过往,又似有什么顾忌,嘴唇抽动了几下,悻悻地坐了回去。 白阳眼珠微转,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连骂人都不敢大声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就知道你这个老不死没安好心,竟然敢在我楼内动手,谁允许你动老娘的东西了!”居中的三名修士已经看得呆了,他们三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仍然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变化。奈何,除了壮汉有一个霸刀门的背景,其余两人处于此处,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任此间谁吹口气,都能把他们吹得翻飞飘零,不说吓得噤若寒蝉,也已经瑟瑟发抖。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泼辣,只关心自己的酒楼桌椅。 独臂剑士紧靠窗边,向楼下张望一眼,后街热闹的人流鱼龙曼舞,竟是没有发现这栋酒楼之中的半分异样。他烦躁地搔了搔头,悄悄睨着白阳,已经痊愈的伤口又一次传来撕心裂肺地疼。 他突然觉得白阳似曾相识,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压下心里的烦躁,云淡风轻地看向楼外。 桌上的两壶酒,他决定收了。 “哈哈哈,老夫将将拿出一块儿冰,两位就这么紧张。我看二位,一个说什么‘我老婆不胖。’一个撵客收钱,是想转移视线吗?老夫的酒钱还有富余吧,我不用你找,只求您解释一下,这位白兄的身法为什么和无常鬼那般相像?哈哈哈哈!还有,风霄从白阳那里拿了什么?”岳老三看着老板老板娘,却指着白阳,语气凶狠。 他的目的就是白阳,无论是茶还是棋,都是试探,如今没有必要再试探了! “你看见了什么,竟然被吓疯了。”白阳自在喝酒,用事不关己的态度问道。 那日南山大战,所有的修士都被军队驱逐出了南山百里之外,唯有岳老三和岳武潜入了南山北斗辰光阵外围,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看一眼无常鬼。 岳武失败了,讪讪而回。岳老三成功了,癫狂而归。 白阳这一句问话,将几人迷迷糊糊地喊得回过神来,看向岳老三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与期待的火热。 岳老三这三个字并不出名,居中而坐的三名修士咽了咽口水,更加好奇他口中的秘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侧耳静听。 岳老三闻言,眼珠一转,说得正在劲头上,蓦然沉默了,与老板一起收敛了气势,爆突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似在组织措辞,阴骘空洞的眼睛敛去了骇人的光,瘪了似的。 百艺派的中年修士细一思忖,老板和老板娘今日的举动,大不同于往日,和白阳之间绝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这是重点吗? “他妈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岳老三正在纠结,依然沉默,壮汉突然沉声骂了一句。霸刀门的汉子最是耿直性急,不喜欢弯弯绕绕。 不光是他,除了独臂剑士,百艺派中年修士、壮汉的朋友与那名散修也偷偷盯着他,甚是疑惑。白阳的身法是雁凌云,此事早已经人尽皆知,与无常鬼相像又如何! 再者,香满楼宾客来自五湖四海,老板老板娘认识一个怪人,有何奇怪? 混沌大陆,怪人异士数不胜数,难道就因为你拿出了他的一块儿冰,就说这么多没用的屁话? 和你有什么关系? “呃,哈哈哈,是老夫口误,是老夫的错,哈哈哈,重点不是这块儿冰,重点是留下冰的人。老板娘,这白阳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得到玉女阁昔日的七大护法之一的蓝橙姑娘的青睐?”岳老三重重地点了一下白阳,沉沉质问。 这一问,倒是问倒了了在场之人的心里,仿佛在他们心中那根名为好奇的心弦上拨了一下。就连独臂剑士剑萼似的耳廓也动了动。。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这个老头子觉得我玉女阁没落了,可以任人欺负了?”老板娘脸色青黑,怒目而视,冷言讥讽。他们的楼发生什么事、招待什么人、收谁的酒钱、不收谁的酒钱、收什么作为酒钱,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在质问玉女阁?以什么身份?老板娘的眼神明暗闪烁,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哈哈哈,我看你是不敢说吧?要我说这位小兄弟......”老者的瞳孔微缩,仍是面不改色地想要引导众人听他说出白阳的身份。 “诶,何必呢?”清朗干净而忧郁的嗓音从楼下传来,恰好打断了岳老三的话,紧接着,轻轻地脚步声向二楼靠拢,愈来愈近。 这声音悦耳,似能洗掉人心底的所有烦躁;这声音很熟悉,因为这人是去而复返。楼内的人因这一声何必而静下心来,望向楼梯那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折扇,扇有两面,此人展示了一面,一杆两枝三叶墨竹。 竹叶很淡,因为墨水不足以画出三叶,只能画出淡淡的三叶。 “这位怎么会来?不对啊,怎么这么熟悉,他是不是进来过?”壮汉性急,忍不住轻声嘀咕着,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抱头乱叫起来。他对面的剑士和邻桌的散修比他的模样还要痛苦狰狞。 “请原谅在下去而复返,请三叔公闭嘴,也请诸位闭嘴,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将今天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可否,还有,我记住各位了。” 岳武全程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在场众人却全部觉得一场瑟瑟秋风灌入了香满楼。 风中有水墨,水墨随风而动,以虚空为纸绘出了五张淡淡的画像。 除了独臂剑士与百艺派的中年修士,其余三名酒客颤颤巍巍地抬头,强忍着头痛,愕然地看向浮在身边的画像,苦笑着冲岳武行礼,恭敬地说道: “谨遵岳公子所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六十九章,香满楼里讲故事(九) 壮汉说完,抛出一锭银子,灼灼地看着楼外。 “咦,竟然下雨了?”木板坠落,繁华的街道已经被一片乌黑吞噬,壮汉伸出粗造的手掌,感受到了两滴冰凉。冰凉不凉不冰,只能感觉,蕴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 壮汉缓缓地收回手,水滴还在,冰凉却消失在黑暗之中。 怎么下起雨来了,还是没有声音的雨,那雨滴分明在随着狂风斜舞,翻飞抖转,怎么听不到半点声音呢? 正想着,楼内飞出一把青油纸伞,楼底下一把青油纸伞转了起来,将企图打在白阳身上的雨滴全部打落一旁,白阳的右脚接连不断地抬起来、落下去,一次次地溅起水花,玩得不亦乐乎。离开城主府时,白阳没有打伞,此时的伞是风霄的。 白阳觉得风霄的伞转得更快、更美,他更喜欢。 风霄站在不远处,听见了一声轻响,眉头便皱起来了。风霄有些担心自己的伞,曾经,他希望白阳来取的是伞,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期盼了。 独臂剑士伸出左手,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楼内的酒客说: “雨界,凡雨界之内的人,只要被雨滴击中,便会受到雨界主人的压制,乃是覆雨境修士的神通,呵呵,还真是急躁啊。” 独臂剑士自顾自地嘟哝,却是让楼内的一干人等兴奋了起来,覆雨境,能够翻云覆雨的强者。楼内壮汉等三人,全部是力界巅峰,与气界只差一步之遥,怎能不为之兴奋? “你真的不收了雨界。”白阳一边玩水,一边低头说。雨界之内的所有细微的声音、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雨界主人的感知,翻云覆下的雨,便如同施展雨界的修士的神经,谁都无法逃过去。 白阳和独臂剑士一样,没想到岳老三一出手就是绝招。 “哼哼,你们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北斗辰光阵将我们三人困在了这里,我又岂能省去了防止你们逃跑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施展雨界?”岳老三话语中隐含着说不出的嘲讽。 雨可以穿透阵法而入,人却不能破阵法而出。此地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战场。 岳老三在楼内之时已经发现了飞走的两片竹叶,若不是等待风霄来此,岂会让耐心地听十年前地爱情故事,至于在楼下发现风霄的惊慌,先前不过是故意为之而已。 然,他语出讥讽,却没有一人与他搭话。北斗辰光阵是岳武祭出的阵法,岳少阁主如今的名头,比岳老三要响亮得多。 岳老三正是想引出岳武反驳他,伺机将岳武擒获,夺走他的腰带,正如南山之时。 加之,他在南山受过重伤,境界大跌,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雨界。他想要擒住岳武,作为自己失败后逃跑的后手。如果能够成功,他的神算便能再加一分。 风声雨声说话声全部消失在了雨界之中。楼内安静许久,岳老三见无人答话,并不意外,也不失落,无声地潜入雨界,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雨界,就是他的小世界,他可融入雨里,也可以影向雨界之中每一个人的视线。他若是不想被人看见,无人可以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风霄持剑,挺直腰杆,眼皮低垂,只留下一条银针一般粗细的缝,警惕周遭的一切。他的满头青丝,如松针一般,随风摇曳,已被雨滴染湿染黑。 水滴滑落青丝之时,一个老妪抱着一个小女娃走进了北斗辰光阵,走进了辰光阵之中的雨幕里。 老妪头发灰白,杂乱地披散着,似鸟窝一般。灰白发丝遮挡下,黄斑点点、皱纹条条,无不显示着岁月的打磨。 斑点和皱纹里,还有一个个细长的抓痕,血红一片。 小女娃被老妪抱在怀里,一脸乖巧可爱。老妪瞪着女娃,一副不会受她的外表蒙骗的坚定表情。她的头发和她的脸,便是这女娃的手笔。 “雁凌云没有练好,小爪子倒是会抓。”老妪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嘟哝。 “嗯?”正定睛看着雨界之中的动态,老妪突然感觉胸前传来一丝异样的紧迫感,低眼看了眼一脸享受的小家伙。 “婆婆,你比我大姐还丰满!”小女娃贴在老妪耳边咬紧嘴唇夸赞道,声音软糯糯,霎是动听。 这个人小鬼大的女娃不是玉女阁的小丫头还能是谁! 老妪听清她的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小丫头看见老妪瞪大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在老妪怀里拱啊拱地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靠着老妪的胸脯。 “瞎说!老妪揪着小丫头的脸蛋儿,受了侮辱似地傲然地扭了扭身子,一脸得意得道,婆婆身材前世第一当世第一后世第一,谁都比不了!” “……”正以为小命将休,抓紧时间占便宜的小丫头弱弱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翻了个白眼。 老妪面容苍老,看上去已过半百,抱着小丫头的时候却脸不红气不喘,直直立在原地。再看她的身段,纤长高挑,即使披着一件朴素的灰布裙子,也盖不住诱人的婀娜凹凸,哪里像一个暮霭老妪,分明是俏美妇人,只是脸庞长得有些急,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小丫头露出贝齿,试探着伸出小手,摸了摸老妪昏黄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不懂,她和老妪站在雨里,却没有一滴雨滴落在她们的身上,也没有一丝冰凉从空气中传来,最神奇的是,她故意大声说话,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们的存在。 “到底是怎么做到呢?”小丫头挠了挠头,抱得更紧了。 岳老三已经在雨中消失数息时间,风霄已经最大限度地扩散了神识,却仍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蠢的法子来克敌,至于效果如何,全看岳老三会不会上当。 轰隆隆,乌云之中,闷雷滚滚,风大了,雨也大了。岳老三的世间宝贵,无法继续拖延,决定向白阳出手。 若是能逆风而行,怎样都值得。 难啊!岳老三在心里悲叹! 浑浊泛黑的雨滴于无声无息、无征无兆中变换,赫然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箭墙,向白阳飞快地地推了过去。 时机来了!风霄在心里大喊,忧郁的眼睛爆绽出了闪亮光彩,他断定,岳老三必定在箭墙之后。岳老三的目的是白阳,那么,定然也会以攻击白阳为主。 他一定会围在白阳身边! 白阳的身体被雨箭包裹,避无可避,就算是咫尺天涯的雁凌云,也没有办法突破。 雨滴组成雨箭之墙,雨界薄了淡了,风霄微抬眼皮,向雨界之中乌黑的地方望去。 再透过细如发丝的雨箭之间的细如发丝的缝隙观察,白阳的伞还在转,脚下的水花还在溅。 昔日,风霄未登剑山时,剑还是剑,一体两刃的兵器。他还是他,握剑的人。 登上剑山之前的小山之后,他一朝顿悟,悟出藏锋剑法,剑法藏锋,锋藏万物,万物也包括他自己。加上与白阳的南山一战,风霄的剑道更进一步,已经可以做到真正的人剑合一。至少应该是气界强者才能悟出的人剑合一,被倒海境的风霄悟出了出来,风霄的天资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 壮汉出拳打落了两块木板,头也不回地说道: “看到什么我都不说,我现在脑袋还迷糊着呢,也说不清,但是我有预感,今天不看,兄弟我得后他娘的十八辈子的悔。” 壮汉说完,抛出一锭银子,灼灼地看着楼外。百艺派的中年修士神情意动,瞥了一眼正在拨弄算盘的老板,抛出一饿询问的眼神。他已经想要当一个‘死人’,死人需要活人来般。 老板的手顿了一下,抬起来挠了挠头,瞥了一眼楼内,又看了一眼独臂剑士,然后点了点头。百艺派的中年修士大喜,也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低着头,眼珠向独臂剑士转了一下。独臂剑士漠然点头,空荡荡的衣袖狂舞。 “咦,竟然下雨了?”木板坠落,繁华的街道已经被一片乌黑吞噬,壮汉伸出粗造的手掌,接住了了两滴冰凉。冰凉不凉不冰,似蕴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冰凉是一种感觉。 壮汉缓缓地收回手,水滴还在,冰凉却消失在黑暗之中。 怎么下起雨来了,还是没有声音的雨,那雨滴分明在随着狂风斜舞,翻飞抖转,怎么听不到半点声音呢? 正想着,楼内飞出一把青油纸伞,楼底下一把青油纸伞转了起来,将企图打在白阳身上的雨滴全部打落一旁,白阳的心情瞬间低到了谷底,皱紧眉头,右脚接连不断地抬起来、落下去,一次次地溅起水花,仿佛在宣泄心中的不满。离开城主府时,白阳没有打伞,此时的伞是风霄的。 白阳觉得风霄的伞转得更快、更美,他很喜欢,但是不喜欢在雨里打。 风霄站在不远处,听见了一声轻响,眉头便皱起来了。风霄有些担心自己的伞,曾经,他希望白阳来取的是伞,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期盼了。 独臂剑士伸出左手,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楼内的酒客说: “雨界,凡雨界之内的人,只要被雨滴击中,便会受到雨界主人的压制,乃是覆雨境修士的神通,呵呵,还真是急躁啊。” 独臂剑士自顾自地嘟哝,却是让楼内的一干人等兴奋了起来,覆雨境,能够翻云覆雨的强者。楼内壮汉等三人,全部是力界巅峰,与气界只差一步之遥,怎能不为之兴奋? “你真的不收了雨界。”白阳一边玩水,一边低头说。雨界之内的所有细微的声音、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雨界主人的感知,翻云覆下的雨,便如同施展雨界的修士的神经,谁都无法逃过去。 白阳和独臂剑士一样,没想到岳老三一出手就是绝招。 “哼哼,你们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北斗辰光阵将我们三人困在了这里,我又岂能省去了防止你们逃跑的心思,一心一意地施展雨界?”岳老三话语中隐含着说不出的嘲讽。 雨可以穿透阵法而入,人却不能破阵法而出。此地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战场。 岳老三在楼内之时已经发现了飞走的两片竹叶,若不是等待风霄来此,岂会让耐心地听十年前地爱情故事,至于在楼下发现风霄的惊慌,先前不过是故意为之而已。 然,他语出讥讽,却没有一人与他搭话。北斗辰光阵是岳武祭出的阵法,岳少阁主如今的名头,比岳老三要响亮得多。 岳老三正是想引出岳武反驳他,伺机将岳武擒获,夺走他的腰带,正如南山之时。 加之,他在南山受过重伤,境界大跌,没有办法长时间维持雨界。他想要擒住岳武,作为自己失败后逃跑的后手。如果能够成功,他的胜算便能再加一分。 风声雨声说话声全部消失在了雨界之中。楼内安静许久,岳老三见计划落空,既不意外,也不失落,欣慰地笑了一下,无声地潜入雨界,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雨界,就是他的小世界,他可融入雨里,也可以影向雨界之中每一个人的视线。他若是不想被人看见,无人可以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风霄持剑,挺直腰杆,眼皮低垂,只留下一条银针一般粗细的缝,警惕周遭的一切。他的满头青丝,如松针一般,随风摇曳,已被雨滴染湿染黑。 水滴滑落青丝之时,一个老妪抱着一个小女娃走进了北斗辰光阵,走进了辰光阵之中的雨幕里。 老妪头发灰白,杂乱地披散着,似鸟窝一般。灰白发丝遮挡下,黄斑点点、皱纹条条,无不显示着岁月的打磨。 斑点和皱纹里,还有一个个细长的抓痕,血红一片。 小女娃被老妪抱在怀里,一脸乖巧可爱。老妪瞪着女娃,一副不会受她的外表蒙骗的坚定表情。她的头发和她的脸,便是这女娃的手笔。 “雁凌云没有练好,小爪子倒是会抓。”老妪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嘟哝。 “嗯?”正定睛看着雨界之中的动态,老妪突然感觉胸前传来一丝异样的紧迫感,低眼看了眼一脸享受的小家伙。 “婆婆,你比我大姐还丰满!”小女娃贴在老妪耳边咬紧嘴唇夸赞道,声音软糯糯,霎是动听。 这个人小鬼大的女娃不是玉女阁的小丫头还能是谁! 老妪听清她的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小丫头看见老妪瞪大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在老妪怀里拱啊拱地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靠着老妪的胸脯。 “瞎说!老妪揪着小丫头的脸蛋儿,受了侮辱似地傲然地扭了扭身子,一脸得意得道,婆婆身材前世第一当世第一后世第一,谁都比不了!” “……”正以为小命将休,抓紧时间占便宜的小丫头弱弱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翻了个白眼。 老妪面容苍老,看上去已过半百,抱着小丫头的时候却脸不红气不喘,直直立在原地。再看她的身段,纤长高挑,即使披着一件朴素的灰布裙子,也盖不住诱人的婀娜凹凸,哪里像一个暮霭老妪,分明是俏美妇人,只是脸庞长得有些急,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小丫头露出贝齿,试探着伸出小手,摸了摸老妪昏黄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不懂,她和老妪站在雨里,却没有一滴雨滴落在她们的身上,也没有一丝冰凉从空气中传来,最神奇的是,她故意大声说话,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们的存在。 “到底是怎么做到呢?”小丫头挠了挠头,抱得更紧了。 岳老三已经在雨中消失数息时间,风霄已经最大限度地扩散了神识,却仍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蠢的法子来克敌,至于效果如何,全看岳老三会不会上当。 轰隆隆,乌云之中,闷雷滚滚,风大了,雨也大了。岳老三的世间宝贵,无法继续拖延,决定向白阳出手。 若是能逆风而行,怎样都值得。 难啊!岳老三在心里悲叹!但是难也要做!不然何已安天下! 浑浊泛黑的雨滴于无声无息、无征无兆中变换,赫然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箭墙,向白阳飞快地地推了过去。 时机来了!风霄在心里大喊,忧郁的眼睛爆绽出了闪亮光彩,他断定,岳老三必定在箭墙之后。岳老三的目的是白阳,那么,定然也会以攻击白阳为主。 他一定会围在白阳身边! 白阳的身体被雨箭包裹,避无可避,就算是咫尺天涯的雁凌云,也没有办法突破。 雨滴组成雨箭之墙,雨界薄了淡了,风霄微抬眼皮,向雨界之中乌黑的地方望去。 再透过细如发丝的雨箭之间的细如发丝的缝隙观察,白阳的伞还在转,脚下的水花还在溅。 昔日,风霄未登剑山时,剑还是剑,一体两刃的兵器。他还是他,握剑的人。 登上剑山之前的小山之后,他一朝顿悟,悟出藏锋剑法,剑法藏锋,锋藏万物,万物也包括他自己。加上与白阳的南山一战,风霄的剑道更进一步,已经可以做到真正的人剑合一。至少应该是气界强者才能悟出的人剑合一,被倒海境的风霄悟出了出来,风霄的天资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一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一) 风霄握着剑柄,并没有拔剑,因为他的身上落满了雨滴。青衫仍然在飘,但是已然湿了,像厚重的铁皮。 风霄的一举一动,甚至一呼一吸都在岳老三的监控之下,他若拔剑,必遭反扑。 他必须出其不意。 他笑了,在心底笑了,藏锋最大的特点也是出其不意。此地同样也是最适合他的战场。 雨箭裹住白阳,岳老三身形隐匿在雨水之中,朦胧如雾,在一滴滴雨水的击打下变得更加迷幻。他也笑了,只要击杀白阳,哪怕死在这绵绵瑟瑟的黑雨之中,也足慰他的平生。 这雨幕,便是他的落幕! 雨打青伞的声音,于岳老三,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虚幻的雾气飘荡在雨里,飘荡在箭墙之后,他必须看到白阳被万箭穿心的一幕,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剑非剑、人非人。”独臂剑修伸手接过几滴黑雨,又在轻声嘟哝。 “那岂不就是人剑合一?”壮汉的朋友倒吸了一口冷气,瞠目结舌地问。 “那人我认识,是风游侠士风霄。难道他的剑道已经能达到至高境界?” 剑法至高境界,剑非剑、人非人,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所以风霄的剑是他,他也是剑,何必拔剑?风霄静静地站在雨界之中,就像一把插在地上的剑。 雨滴快,雨箭更快,白阳转瞬之间就要被刺成血肉。 “不好!”岳老三自以为胜券在握,正要击杀白阳,蓦地惊呼,再次消失,雾气散去。雨箭抵在雪白的衬衫上、抵在白阳的青油纸伞上、抵在他的喉管、手心以及眼皮上, ‘砰砰砰!’一连串的爆破声以白阳为中心向外迸发,他脚底踩出的水花被更大的青色水花掩埋。 街道上,只见一个巨大的青色水团,水团之中没有人影,浑浊的水幕之中,狂暴的剑光交缠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剑幕,剑幕几乎紧贴着白阳,将雨滴挡在外围。 “哪里来的剑光!”剑光透过水幕,并不刺眼,青光盈盈,将浑浊的水滴也映成了青色。白阳氤氲在青光中,冷眼看着外面的情况,脚下不停地溅起青色的水花。 “自然是藏锋!”一人惊诧呼莫名地问。霸刀门的壮汉没有回头,兴奋地回答。壮汉握了握自己的刀,有些懊恼,如果天赋再高一些,机缘再好一些,一定要学刀! 藏锋剑光藏在水滴之中,在雨箭即将将白阳洞穿之际将雨箭击破,不待雨箭重组,再次组成剑幕,将雨滴挡在外围。 岳老三的额头冒出涔涔冷汗,还不等在心里暗叫不好,变故又来。 “嗡!”剑光又起,天空中,雨滴还在不停地落下,北斗辰光阵笼罩着的范围,被雨滴便密密麻麻地填满。 岳老三一击失败,,隐匿在雨滴之中。他心生警惕,雨滴便落得更快、更急。 雨界之内,没有任何变化能够瞒过他的感知。然而,风霄的藏锋还是藏进了雨滴里,雨滴在落,他随着雨滴变换身形,雨滴内的剑光则随着雨滴追逐他的身影,风霄感知不到他的身影,但是雨滴可以。 一道道剑光从雨滴之中突破,向无人之处斩击,初始只有几道,如流星闪过,岳老三轻松闪过,然而,三五道剑光之中还藏着剑光。剑光之中藏着剑光,令人防不胜防。 “哼!真他妈的是贱术!”密密麻麻的剑光从雨滴之中乍闪,将岳老三包裹在其中,青色的剑光就如包裹白阳的水幕一样,但是更青、更亮、更剔透,犹如一大块儿璞玉,晶光闪闪、杀机浮动。 而在剑幕之中,一道雨幕裹着岳老三,把剑光挡在外围,不让剑光再进尺寸。 “不对!雨滴可以挡住剑光,那剑光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壮汉惊呼一声,为自己发现这个细节兴奋莫名。 雨滴可以挡住藏锋,那么说明岳老三一直在警惕风霄将剑光藏在戳内,那么,风霄是怎么将藏锋融入雨滴的? 岳老三可以注意到雨界中人的一举一动,白阳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避开他。 细雨夜,青油纸伞卷起青色的长发,抬望眼,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 岳老三听过这句话,他以为白阳,不过是在回忆青色的花。 独臂剑士看着一滴滴雨滴落下,突然皱紧眉头,紧缩瞳孔。他伸手束缚住了三滴雨滴,移到楼内查看。这才发现每一滴雨滴内部,都有一道青色的光点,细细光之,光点犹如青蛇,与雨滴之中游走,再观之,游蛇呈现剑形,不是在胡乱地游走,而是在逃串,逃串躲避雨滴内部一个小小的人影的追打。 那人影正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岳老三。 “魂界!”独臂剑士爆喝一声,闪光间拔出拔剑,其势动若雷霆般,数道剑光挥洒而出! 独臂剑士雷霆之间出现在了风霄身前,空荡荡的衣袖缠住了剑鞘,左手紧握杀意腾腾的宝剑,剑意如虹! 数道剑光连成一剑,犹如一条舞动的长龙,将他和风霄包裹在内,北斗辰光阵下霎时间明亮火热起来,因为这剑光就是火光,剑气就是火气。 “一剑宗也要来挡我诛邪卫道不成!”包裹着岳老三的雨幕、剑幕随着这一声怒喊于无声之中炸裂崩溃、烟消云散。干瘦的老头显现身形,一下子挺拔了许多,气势暴涨,鸡皮上血光流转,将整个人衬托得年轻了许多。 “我的故事还没听完,不能让你杀了讲故事的人。”独臂剑士眯着眼睛,用剑身敲了一下剑鞘。 岳老三眉心一紧,重重地叹了口气,然而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收敛了愧疚的情绪。 风霄周围火气如洪,没有雨滴可以接近,别提落在他的身上。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脸色愈发地苍白,已经受了重伤! “什么时候?”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受严重的内伤。 覆雨境修士的杀意,是何时潜入他的体内的? “呵呵,原来一开始,你想杀的就是我?”风霄惨然无力地苦笑。他赫然发现自己的神魂遭遇了重创,神思迷离,脚步虚浮,醉酒了一般。 “你死了,那位,必然会受重创!”岳老三悬在空中,脸色亦惨白如雪。他由魂境跌落,此时又强行使用魂境的分魂之法,压制住了藏在雨滴之中的剑光,遭受了蚀骨钻心一般的反噬,四肢百骸如有千虫万蚁在咬。岳老三的伤,比风霄要重得多,不得不靠燃血来战斗。 要知道,气界之上的强者,很少有人燃血战斗,那是在竭泽而渔。不是谁的血,都像白阳那么多。 周永厚不憨厚地笑了,他早已知道岳老三是魂皆修为,在他被岳老三影响,冲白阳出剑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二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二) “杀了我,他会更强。”风霄闭上了眼睛,极不情愿地向岳老三解释。他死了,他体内的东西不就回去了,怎么可能会让白阳受重创。 而且,曾有一缕星光斩落了他体内的锁链。 “你知道岳老三是谁吗?”独臂剑士发现了风霄的异样,用空荡荡的衣袖拍了拍他。 风霄忧郁的眼睛霍地瞪大,黯然无光的眼孔释放出火一样的剑光。 他突然想到岳武管这人叫三爷爷!岳武是北阁少阁主!风霄头皮一阵发麻,在独臂剑士的提醒下,他想到了岳老三的另一个名字。 大战一触即发,独臂剑士与岳老三对峙。他的火剑游龙阻挡雨滴接近,雨滴之中的剑光正逐渐被岳老三的神魂消灭,场间的主动再次回到岳老三的手里。 然,在这样紧张的时候,独臂剑士竟然感受到了风霄眼神之中的怨毒与战意。 “只要将你所有的神魂磨灭,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岳老三说出了风霄心中的猜想。 磨灭所有神魂,那将是何等样的痛苦,烈火焚身、凌迟刮骨与磨灭神魂相比,也不过是蚊叮鼠咬,非有血海深仇,断不会行此阴毒的手段。 “磨灭神魂!”壮汉险些跌倒,这四个字对于在场的人带来的冲击比独臂剑修突兀地出手,岳老三是通天境而非覆雨境带来的冲击更大。 沉默许久的老板拨弄算盘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后楼,老板娘折磨岳武的手段也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 生死之间,雨界从边缘之处以岳老三为中心,缓慢地缩进、缩小。 雨界缩小,雨滴更密更急了,沐浴在雨滴之中的几人全部被雨滴模糊了身形。 只有炙热的剑光火龙,一剑变为一条,一条有化为数条,熊熊燃烧,烘干企图接近的雨滴。 “不要脸。”冷冰冰的声音从那团青色的水团之中传了出来,话语豪无起伏,不带半点情绪,听不出丝毫喜怒,似乎只是在陈述岳老三不要脸这个事实。 这样平静的话最具说服力,令人哑口无言,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事实。 魂界修士,现任北斗星辰阁少阁主的三叔公,修炼界的前辈,竟然对两个二十岁出头,一个排山境,一个炼体境的修士出手,还要用磨灭神魂这样的阴毒手段,确实不要脸。 “呵呵呵,不要脸,对付您若要脸的话,如何能够成功。别忘了,你可是.....” “哎,三叔公,你想要北斗星辰阁被抹掉吗?”香满楼内,熟悉的叹息再次响起,尽是无可奈何的苦涩。 岳武的三叔公,岳老三的名字直到此时才终于被人提起。 “文摘日,听说你们组建了一个名为逆风的组织,可有此事。”火龙终于抵挡不住,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翻滚的幅度却越来越小,似乎在忍痛挣扎。在雨滴的溅落下,一阵阵青烟飘起,火龙翻滚着缩小,温度也在迅速下降。 “噗嗤!三叔公竟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岳武走到窗边,和三名围观者挤在了一起,因逆风二字忍俊不禁,柔和的笑脸上、轻飘飘的话语中,尽是轻蔑的嘲讽。 与岳武不同,其余三人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说书先生是文摘日,是昔日的北斗才子的之一的清风朗日!三人尽管对岳老三的身份有诸多怀疑,饶是岳武喊此人三爷爷,三人也没有想过文摘日三个字。此时,这三个字炸响在耳边,三人不禁心潮澎湃,热血上脑。传闻之中,文可摘日月星辰中的日,已经陨落,身死道消。 文摘日,混沌大陆上一等一的强者,竟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如此强者,面对岳武的嘲讽,没有反驳,平静地停下了几欲出口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刚刚要说出来的,是白阳的身份。 “等一下,你长大了吗?你要逆的是哪里的风,是天上的云风,汹涌的海风,还是狂傲的地风。”清冷的声音再次传了从水团中传出,这一次,有了一丝情绪。 这是白阳今日第一次说出有情绪的话,他很好奇,睡了五十年,这个大陆已经有人能和那三个怪物为敌了? 那还真是不错。 “哼!逆不过就要放弃吗!地风当年......” “哎,何必呢?三叔公,您真的要逼我杀你吗!”岳武再一次打断了岳老三的话,没有摇头便打断了岳老三的话。岳武这一打断,惹得白阳心中甚是烦躁,透过水幕向楼上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青色。 岳武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一层寒冰,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因为那是禁忌,天定下的禁忌。 “杀了他们,死又如何?” 岳老三现出身形,狂风暴雨在街道上席卷,冲向独臂剑士手中舞动的火龙,缓缓向独臂剑士和风霄迫近。风霄端坐在地面上入定,以此来磨灭侵入体内的岳老三的神魂。 雨水化为狂风暴雨,狂风暴雨又化为密集的雨箭,雨箭不间断地向独臂剑修士射去。 当是时,裹住白阳的水幕也躁动起来,不断地缩小放大,原是外围的水幕与内部的剑幕的争锋陷入了焦灼。 “咋不回答我的问题呢。对了,我想起一招,你若能挡住,我就放了你。”仍是平平静静,没有蕴含丝毫感情。 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攻击独臂剑修的雨箭还是企图将白阳吞没的水球,全部平静了下来。 壮汉险些惊掉了嘴巴。 白阳在楼内众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炼体境的小修士,竟然真的震慑住了文摘日。 “阁下,何必装神弄鬼。”岳老三脸颊抽搐,警惕地望着那团青色的水球。只有他和白阳知道,那团水幕与剑幕最终的胜负才是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因为他想杀白阳,而白阳想活。 而且,那剑幕竟是白阳的剑,不是风霄的剑。雨滴中藏的剑,全部是白阳藏进去的,不然他岂会没有防备。 白阳与风霄不过才相识几日,就以无剑之身学会了藏锋剑且用出了藏锋剑,这等旷世天赋,怎能不让他心惊。岳老三当即调动全力来应付白阳的所说的招式。 “千伞落花,是雨花,雨花千落如琵琶。琵琶落,便是我的剑招。”以伞为剑,是白阳在与花红的血球对招的时候想到的,只有在性命遭到威胁的时候,白阳才会用这招。 风霄缓缓将眼睛挑出了一个缝,回忆那日的绝美的剑招。那招若是由女子用出来,又该是何等的惊艳。 他又闭上了眼睛幻想,幻想伞下的他,不是他,是他的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三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三) “来喽。”白阳在水球之内一直没有间断的踩水与转伞。 哒,他收起了伞,隔着剑幕水幕,声音发闷,听之思之,仍如绝唱。 哒,伞又开了。岳老三的脸色霍地变了,因为他身边的雨滴霍地散了。 自空中急速落下的雨滴一滴连着一滴散开,每一滴都转动着,化成了青色的水花。 千伞落花,是雨花。 “周永厚!你误我!”岳老三调动全身的气势将自己身边的雨滴赶走,明明是他的雨滴,随他的想法而动,瞬息就能远离。此时此刻,岳老三总觉得那雨滴离开的太慢太慢。 一边驱赶雨滴,他一边向香满楼飞去。 另一边,水球砰然炸响,数道剑光呈放射状向四周射去,在雨界之中如青色的花。剑花绝美,杀意十足。 花开花落,每一瓣花都是一道剑光,每一道剑光冲破了水幕之后都转向了香满楼,组成了一道剑墙,挡住了岳老三的去路。 岳老三想要凭界自己魂境修士的强劲身体硬闯进香满楼。他恨不得吞了周永厚,若不是他大喊一声魂境,然后冲到风霄身边,他也不会疏忽,认为藏在雨滴之中的便是剑光。 那却是剑光,但是剑光之内,藏着伞!青油纸伞,缩小了无数倍的宛若蚊蝇般大小的伞。白阳不但能握伞出藏锋还能在藏锋之内藏锋。 文摘日陷入了慌张,他想起了昔日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独创的以伞为剑的剑招。 琵琶落,伞落、雨落,皆如琵琶。 哒哒哒哒哒哒! 每一滴雨滴都被伞撑开,正如珠落玉盘、轻弹琵琶、黄鹂轻啼,一点又一点青色的光亮将昏暗的雨界照得通亮,也照亮了岳老三凄然苍白的脸。 “琵琶落,错了错了!”岳老三空洞的眼珠一瞪,兀然心丧若死地嘶叫,逃串得更加狼狈,一身凌厉气势陡降。 楼内包括百艺派的修士在内等四名修士,想起文摘日与白阳之间的对话,本以为文摘日会以性命相搏。先不论原因,也算是个毒丈夫。没想到真的身临死境,一代强者竟是如此失态,心中顿生轻蔑之感。 雨滴散了,重新聚起来、重新听岳老三的令,需得几息时间,然而这几息时间,足以扭转战局。 最恐怖的是,岳老三分裂在雨滴之中的魂,也被撑开的伞,撑散了 他的神魂已经遭到了重创,他想要磨灭别人的神魂,自己的神魂反倒被磨灭。 白阳转动着青油纸伞,静静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风霄。 风霄,已经施展雁凌云,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岳老三的神魂遭遇重创,风霄面临的压力便小了。 风霄虽然没有达到魂界修为,不能凝聚神魂,但是魂魄比寻常修士要强上许多。 这几息时间,是他的机会。 风霄第一次拔出了剑,少见的,用自己青锋剑刺中了目标。他更习惯用青锋斩出的藏锋杀敌。 岳老三身有旧疾,强行使用魂境的裂魂,遭遇反噬;裂出的神魂被磨灭,反噬更重,已经没有了半点还手之力。 他心中悲苦,不是怕死,而是不值。 杀错人了!想要慷慨赴死,想要为民除恶,结果认错了人。自诩清风朗日,以照亮天地间所有黑暗为己任的文摘日如何能够接受! 此时的他,心如死灰,提不起半点战意。 “怎么会有琵琶落呢?”岳老三苦涩地呓语,不可置信。 ‘噗!’血涌如柱,岳老三没有提气给自己止血,任鲜血横流,他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血液没有染红雨滴,也没有随雨滴蔓延。 风霄眯着眼眸,也跌落在地面上。 雨中哒哒哒的开伞声仍然轻轻地响着、哒哒的雨滴仍然一滴滴地变成伞花。 “你竟然还活着。”电光火石之间,数不清的伞开在了风霄的身上,白阳本以为他会一命呜呼,没想到这小子命挺大。 “呵呵呵,抱歉了,我......” “我会信守承诺的,走吧。花红,抱你老公回家。”白阳转动着青油纸伞,不再管风霄,缓缓走到岳老三身前。 他歪头看着岳老三,岳老三看着自己流出的血。 鲜血如镜,倒影出一个不大的模糊人影。人影也是红的,和血液的红融合在一起。 “招人烦!退后退后退后!不退后小心我揍你哦。”岳老三没有提气止血,一个小女孩儿却落在岳老三身边给他止血。小丫头出现的很突然,老妪帮助她逃过了雨界之中三个人的感知。 小丫头抬着头,一手按着风霄,一手按着岳老三,气鼓鼓地瞪着白阳。 “我凭什么听你的。”雨界已经淡了落了,只剩下些许残留的雨滴。白阳抬脚溅起一汪水花,溅了小丫头个满脸开花。 阳光徐来,雨界之中的几人全部落在楼上之人的视野里。 岳武快速挥动折扇,扇起的风拍打着胸脯,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白阳走到岳老三身边的时候,他挥动折扇,唤醒了一片竹叶。那片在南山之时留下、原本为了监视岳老三的竹叶险些成为保护这个老头的后手。 今日的香满楼,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太多。 ‘刷!’折扇收了起来,将身边的几人吓了一跳。岳武突然想起,白阳询问过他,他的竹叶为何如此单薄。 “你早就知道了?”岳武不可置信地冲着楼下喊道,满脸惊愕。 “招人烦!你太烦人了!哼!就凭我是妹妹,大姐的妹妹,漂亮的妹妹,你要让着我。嘻嘻。”小丫头火气冲冲,眼珠一瞪,突然又想起自己有求于他,立即装得乖巧可爱,变脸似地嘿嘿笑着。 白阳看着她,不回答岳武的话,也不回答小丫头的话,兀地抬起脚,作势就要溅起更大的水花。 小丫头“呀”地捂住自己的笑脸。 没有湿漉漉的冰凉,没有水花溅在她的脸上。小丫头撬开手指,露出眯缝着的眼睛。 白阳,已经走了,和南山那次一样,不管跌落的岳老三,也不管风霄,一道落寞、孤寂的白色背影,消失在雨界之中。 他没有杀人,放着岳老三静静躺在血泊里。这个举动,又一次出乎众人的意料。 一个小丫头挡住了白阳,一个小丫头撒娇便挡住了打赢通天境的白阳。 白阳走得并不安静,每一脚都溅起了青色的水花。 风霄睨着白阳,看见他的眉头皱成一团,螺旋形的,脸颊乌黑一片,不停地抽搐。 白阳的心情并不好,因为琵芭落。琵琶落,声音如琵琶,这一次,白阳又一次用了它,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女人。 如果在今天杀人,他很有可能暴走。 甚至将无常鬼身上的杀气牵引到自己的身上。 他不能,风霄同样不能。 “哼!你这个老鬼!您这也叫通天,要是不用魂力影响我们几人的思绪,也不会未战先伤。不过,不管你是不是被北阁除名,我们百艺派都会把这笔账算在北阁的头上。您可是北阁的象征!哈哈哈!”百艺派的修士脸色铁青的走出香满楼,一脸阴沉地笑着,消失在了远处。 “哎,我这北斗辰光阵似乎并没有用处。”岳武再次叹息,将辰光散了。 白阳看见星辰明灭交相,脑中也闪过一道灵光,从远处向小丫头焊喊道: “你,帮我讲故事吧。”说罢,消失不见。 花红抱着风霄,气得脸色发青。白阳拿走了她的伞。花红觉得,白阳之所以走掉,就是为了拐跑她的伞。 “呃?哈哈,您还真是被偏爱的人啊。”烂泥似地倒在血泊中的岳老三看着白阳远去的背影,又咳咳吐了两口血,吐出了一句糊涂的话。 他说的既是白阳,也是小丫头。 百艺派那人并不知道,影响他的,除了因动用魂力未战先伤,还有对战之时受到的压制。如若不然,即使白阳的藏锋诡谲,又如何能够瞒过他的感知藏进雨滴内。岳老三可是魂界大能,若不是诸多限制,他一个巴掌就能拍死炼体境。 白色的身影远了,风霄和岳老三被墨竹叶拖进了香满楼,小丫头挠了挠头,向与白阳背对而行的老妪望去,而后也跟着周永厚走了进去。 一场大战,除了香满楼一面临街破碎的木墙,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甚是没有一人发现,香满楼和香满楼周围被剥离了一段时间。 因为,发现的人,不会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四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四) 白阳转身离开,正如那日在南山打赢风霄之后一样。人流向香满楼前的空旷汇集,白阳融入人流,消失在人流里。 青伞在街道上转着转着,飞了起来,重新飞回了酒香萦绕的香满楼。 风霄接住飞来的青油纸伞,和花红对视一眼,摇头上楼。两人没有想到,这把伞会飞回来。 香满楼里的三名无关者被岳武拦下,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岳武需要提醒一下。 “药,还有吗。”这是白阳回到城主府后,对空荡的角落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血液几近干涸,今日能够用出藏锋和琵琶落,除了靠自己强大身体素质支撑,临走之前喝的灵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阁下,您真当我北阁,会造钱,我们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岳洪撩起自己的长衫,冲着白阳抖了抖,抖落的是灰尘,抖不掉的,是寒酸。 “哦,好的。”白阳不再多说,暗暗将今天的仇记在了心里。岳洪看着白阳的背影,深吸口气,干瘦的身躯瞬间变得健壮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他用自己近五十年来最精神的面貌、最恭敬的态度,对白阳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声音很大,也很平静,府内除了将军,却没有其他人听清。 白阳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走回了自己醒来时睡的小床,旁若无人的躺了上去。他听见了岳洪的话,却不想搭理。躺下,白阳看向窗边,朱涛正钉子似地站在了哪里,看着窗外的假山。 “周永厚,你救的。”白阳摆弄着青油纸伞,轻轻问道。 朱涛没有回头,傲然地说道: “觉得怎么样?”他很自信,相信自己做对了。 白阳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他在香满楼里的表现, “让他离老家伙远点。”说罢,闭上了眼睛沉睡。他不喜欢睡觉,之前睡得太久,浪费的时间太多。而且,睡梦中容易做梦,稀里糊涂的梦。曾经,梦是一个故事,很长的故事,他能记起的之只有断断续续的碎片。 如今,梦中多了一个故事,不是他的,却要他来解决。 朱涛走到正厅,看着正在摆弄棋局的岳洪,想了想, “你以后离他远点。”说罢,消失,他也想听听香满楼里的故事。 “......”岳洪无言以对。老了,想的便对了,还真的不能多想。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只好请别人代劳,了一件事,少一件事。 “从前,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喜欢穿蓝衣服,喜欢留长头发。长头发是橙色的,比橙子还要橙,小丫头最喜欢的就是橙子,如果有橙子的话,小丫头的故事一定会讲得特备别好。”水汪汪的圆眼睛滴溜溜地扫了一眼围着她的几个听客。 老板娘已经回到了一楼打算盘,老板回到了楼顶看流云,听到小丫头的这句话,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们的故事,哀伤凄惨的故事,被小丫头一个橙子卖了! “好妹妹,这样,你的蓝姐姐会生气的哦。”岳武折扇一翻,一个橙子出现在了手里。橙子又圆又橙,小丫头满意地点了点头,珍儿重之地捧在了手心里。 “小丫头会好好讲地。其实,我不喜欢招人......白白的故事,白白忽视了我的蓝姐姐,我决定从我的蓝姐姐下手。”小丫头眨巴眨巴嘴,冲着角落里看了一眼。那名为听故事而留下的壮汉,带着小跑狗腿似地跑去角落,端回了一杯茶。 “......”岳武很满意小丫头给白阳起的新错号,毕竟,他也希望,那位趁早拜拜。 小丫头坐在桌子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一口,不那位说书先生还像先生。 “从前有一个小丫头,因为修士大战,成为了孤儿,她独自流浪,被人欺负得很惨,养成了阴郁冰冷的性格。每天都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好吓人的。有一天,她突然走到了一座奇怪的城市,这是她偶然听到的,一个只有女子的城。她想的是,只有女子的话,一定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她的运气不错,的确没有人欺负她,这个城市的人对她极好,供她衣食住行,还教她修炼。少女冰冷的心也被城市中的居民的关怀融化了。 那个城,叫玉女城” “......”王贵在辰光阵落下之后,挤上香满楼的二楼。往日,他常在军队里听一些战争故事和修炼界的传闻,与那些故事相比,小丫头的故事很平稳。 小丫头不知道她的想法,越说越开心。几位听客却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被小丫头看在了眼里。 “那个城可好了,姐姐们都宠着我。好了,我继续,急什么嘛!有一天,城市里的一个姐姐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特别傻,跟在姐姐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少女未来的姐夫,也就是那个姐姐未来的丈夫,也是我的姐夫。 不过,想娶玉女城内的姑娘,必须得玉女阁阁主首肯才行。玉女阁阁主见男人呆呆的样子,很喜欢,呆男人好镇压!”小丫头说完,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几个男人,有意没意地瞥了一眼岳武和周永厚。 周永厚一面听故事一面喝着白阳留下的两壶酒,一脸享受、云淡风轻。感受到小丫头的视线,他的手指却轻轻抖了一些,握着一团酒水,将碎成凉半的茶杯抛到了楼外。从小丫头出现,周永厚便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 “......”想要反抗却没胆子的男人们,莫名地冒出一身冷汗。岳武发现小丫头的余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阁主定了一个条件,男人必须和那个姐姐比速度,只要赢了就能娶她。然后,你们就知道啦,少女也跟着去了。并且在山里面遇到了她的一见钟情。” “嗯哼!”算盘击打的声音清脆而且密集,夹杂一声弱弱的清嗓子的声音,似乎想要盖住小丫头的话,隐含娇羞。 “老实听着!不许捣乱!”小丫头冲楼下大喊,气得脸颊鼓鼓 “……”心中诅咒白阳的一行人,他选的人,人小鬼大太奇葩。 “两人一见钟情,而且,少女被少男抱了,少女成了少年第一个抱过的女生。少年也成了第一个抱少女的男生。两个人的第一次这么奉献出去了。”小丫头轻飘飘地说,又喝了口茶,没有发现楼上楼下,有人想要揍她。 “少女被少年抱回了村子,虽然确定他没有受伤,他还是让自己妈妈给少女好好检查了一番。结果自然是好的,少女在村子里的生活也是幸福的,有可口的饭菜香香的酒。少女非常喜欢喝少年妈妈酿的酒。 少年整日跟在少女身后,他知道了少女的喜好喝酒便想学酿酒。少年的妈妈也就是从这件事发现少年喜欢少女。第二日,少女和她的姐姐们离开了村子。告别的时候,少年对着少年依依不舍,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白骨匕首送给少女当礼物。少女则拿出一根玉簪,作为回礼。 其实,离开前,少年的妈妈找过少女。说少年和少女不合适,少年身上有很大的责任,必须和分族会长的女儿成亲当族长。 少女当即就走了。她一定会来找我。你丫的算个啥。” “……”意外躺枪,咒骂婆婆的老板娘,左右摇晃、前后踉跄。 “后来少年去找少女,定情信物却被偷换了。等他发现的时候,会长的女儿已经见过了少女,还拿着少女送给少年的玉簪来换少年的白骨匕首,对少女说,少年喜欢的是她。 白骨匕首碎了,会长的女儿被吓跑了。等到少年来到玉女城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玉女城的头号敌人,俗称负心汉一号。少年为了和少女相见,开始酿酒,他找了一个为玉女城送酒的作坊做工。不久后,他的酒终于被少女喝到。意外的是,作坊坊主是会长的女儿。少年与会长女儿见面,便质问她为什么偷东西。会长女儿也很无辜,是长辈逼她偷东西的,教她说了那些话。少年便不说话,继续酿酒。少女以道歉为名,整日跟在少年身后,想要挖墙脚。一晃就是半年,少年的墙角还是很牢,少女觉得少年的酒不错,终于满意了,摘掉了城上的告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五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十五) “少年开心地进城,会长的女儿则不开心地离开。会长的女儿不坏。一开始她只是听父亲的话。毕竟分族和内族联姻,是古族的传统。他接近少年,也是想让少年喜欢她,然后完成联姻。半年过后,少年没有喜欢她,还是把她当妹妹,哼!也有可能是想脚踩两条船,够男人!”小丫头话锋一转,冲着楼上大骂。 “…咳咳,慎言……”楼顶那人噤若寒蝉,忙地低声提醒,冷汗涔涔。小丫头翻了个白眼,不管他,拍了拍心口,压下了心里的火气,继续说道: “少年走了,去找少女;会长的女儿也走了,决定不再找少年。 少年和少女相见,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少年每日酿酒给少女喝,少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她的家里有一个酒馆。第二日,少年建起了香满楼。 时光匆匆,幸福半年,少女少年已经是默认的夫妻佳人。一个传令官却打破了两人的平静。传令官告知少年,会长女儿被抓了,古族所在的深山被人围了,会长及长老也被围困。他来,是希望少年去救会长的女儿。 少年大惊,当即答应,告知少女去救人。少女担心少年,去打探了一下消息。传令官所说的绑架少女、强行让她做妾的人家竟然与玉女阁有关,那家大公子近日会与玉女阁分阁阁主完婚。少女不敢迟疑,也紧随少年而去。 少年去到坏人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伙人厮杀在一起。其中一队人有人身着黑衣,有人身着灰衫。”小丫头说到这里时,杏眼微怒,上下打量了岳武一眼。其余人循着小丫头的视线,看向岳武。 “咳咳,穿灰衣服的人有很多……”岳武轻咳两声,无奈地摇头,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却无法说清缘由,只将其归结为小丫头的古灵精怪。 二楼,风霄和花红坐在他们那日做过的圆桌后的角落里,没有围着小丫头。他们两人已经读过了那封信,再听一遍,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真的招人烦。”花红看见岳武的笑容依偎着风霄,幽然轻叹。 “少年看向刀光起落时,被雷劈中了似地呆在了原地。黑衣人里有他的古族同胞。 古族与灰衣人在深墙大院内逢人就杀,连孩子都不放过。 少年看得呆了,回过神来时,幸福的婚礼已被血与火取代,遍地死尸。 少年不敢耽搁,赶忙去找会长的女儿。寻找途中,他没有发现会长的女儿,却发现了一个红衣新娘。新娘正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少年站在原地挣扎片刻,捡起一把阔刀去帮新娘的忙,与黑衣人激战得难解难分。恰在那时,会长的女儿拖着病体,从一个枯井中爬了出来,恰好看到了打斗的场面。 会长的女儿见到少年被围攻也上前帮忙,然而,她已身受重伤,三五下便被一个灰袍人擒获。会长之女正想提醒少年带着新娘逃跑,一片竹叶兀地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小丫头话倒中路,突然加快了速度,一连串说了许多,所有听客都傻了眼。尤其是说道少年发现了他的古族同胞时,壮汉和他的兄弟面面相觑,疑窦顿生。小丫头紧接着又说出了一片竹叶,竹叶脱口时,小丫头话音兀然停下。 “什么!!”楼内几人触电了一般,头皮发麻地蹦了起来,散向四周。香满楼外,清空朗日之中骤然多出了几朵阴云,将昏暗投射到香满楼楼顶。老板躺在楼顶晃荡着二郎腿,无所事事。阴云飘来之时,百无聊赖的汉子也不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探出手指去掏鼻孔,阴云再近,伸向鼻孔的手突然缩了回去。 晴天寒雷从香满楼楼顶冲天而去,一声雷鸣,击散了三朵阴云。两朵阴云传来阴骘的怒号,向远方疾略而去。老板抖了抖手腕,再出一拳,天空之中出现两声春雷,两朵阴云溃散,两道流星从扬州城上空一闪而过。 香满楼顶传来吱呀的响声,巨大的轰鸣吓得壮汉捂住了耳朵。壮汉和他的兄弟以及那位散修对视一眼,缓缓向窗边挪动。 故事里的竹叶捂住了会长女儿的嘴,岳武当即挥出一片竹叶堵住了小丫头的嘴。岳武立在原地,抱着小丫头左顾右盼,不知在看什么,呆愣愣地站着,一脸茫然无措。壮汉等三人警惕地看着岳武,继续拉开距离。 王贵上前一步,想要去扶岳武,余光里黑影一闪,梗了梗脖子,识趣地退回到座位上,沉默不语。 而在岳武面前,老板娘一头乌黑的秀发打在他的脸上,打落了一排冷汗。 小丫头心里愧疚,不敢看岳武。信是雁祖送来的,她和大姐一起看了。 读完信,大姐沉默了一天一夜,又把信交给花红。花红看了信,去了城主府。 花红相信,他的岳哥哥一定会相信她的话,也会相信她的故事。 花红却没想到,白阳也会成为讲故事的人,更没想到小丫头会替白阳讲。 小丫头讲,她只能听着。历时十年的故事,终究还是被人翻出来了。 岳武眼眶欲裂,眼球遍布血丝,他哽咽着,快速地看了眼沉默的花红和低头的小丫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蓝姐姐,故事被人改了,小丫头,记错了吧。”每一个字都和他的心脏一样,裹着彻骨的严寒,岳武冲着小丫头摇了摇头,一脸不可置信。场间的人沉默了,名震天下的岳少阁主竟然会说出这等孩子气的无用话,可见小丫头的故事的结局对这位天下第一才子的冲击何其钻心。 “花红姐姐,你为什么不拦我。”小丫头从岳武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伸手掀开竹叶,不回答岳武的问题,反而摇头看向花红。花红和风霄在一起喝酒,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看着繁华的街道。街道上已经恢复了车水马龙,贩夫走卒高声叫卖,将扬州城叫得活了过来。 “因为,你是大姐的妹妹。”大姐的妹妹,是下一任大姐,是妹妹,却是大姐。花红必须听大姐的话。 “岳少阁主,你打扰我听故事了。”周永厚仍然坐在窗边,神情微冷,抬起左手握了握剑柄。楼下,两个小书童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样子甚是可爱,嘴中呢喃着‘仙女姐姐去哪里了......’,一脸迷茫。 楼上,空荡荡的衣袖敲打着宝剑,楼内出现一声嗡响。楼下小书童再次陷入了沉睡,楼上,众人心中的躁动、惊惧、不解被抚为平静。 “岳哥哥,改故事的人不是我哦,是花红姐姐。用竹叶堵我的嘴,真是太不礼貌了。”岳武突然转向角落里的仰面朝天的三爷爷。岳老三在白阳离开之后便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一般,又似受了惊吓,孱弱的呼吸一滞一滞。 城主府内,岳老大看着天空溃散的阴云,雕塑似地站着。一道修长的影子,在台阶上逐渐缩短,变得更浓。 朗朗乾坤之下,必有阴暗。 “为什么没有带伞。”岳老大招来角落里的青油纸伞,伞风轻转,青色阴影将缩成一团的影子掩盖。 “会有更好的。”白阳闲着另一把青油纸伞,咧嘴笑了一下。 岳武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想要听听这位三爷爷的故事,彷徨无助,让人可怜。岳武的确很可怜,他的脑袋里不断地回想着小丫头的故事,以及两个字:童话。 童话果然都是假的。 岳武的脑子,要炸开了。 小丫头见岳武离开,悄悄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僵硬地站在原地。老板已经站在了老板身后,随时准备抱住她。 周永厚坐在窗边,抬手弹了一下酒壶,酒壶内便飞出一团酒团。 小丫头咬咬牙,张开嘴将酒团吃了下去,杏腮微红,继续说道: “唉,少年这边发生大战的同时,一片原始深林内部一个小村落也受到了袭击。袭击者是一群穿着七彩衣服的女子,速度极快。”小丫头又低下头,感觉身前两道黑影闪了一下,抬眼一看,老板娘已经被人抱走了。 也许是那片竹叶太过惊人,七彩衣服的女子出现在故事里,几位听客大有沧海难为水的意味,表现得颇为平静,仿佛她们出现的理所应当。壮汉和剑士也不再向窗外挪动,顶着被灭口的危险,继续听着。 “死寂血腥的院落内,那名劫持会长女儿的强者给了少年一个选择,一个没有办法选择的选择。 ‘杀了她,人归你!’那人说着话,扼住了会长之女的咽喉,一点一点地增加力度,骨骼的碎裂声响在少女和新娘耳边,似一道道闪电。 变故骤生,少年身体颤抖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冰水寒潭。 香满楼内,小丫头闭上了眼睛。岳武靠在墙上,全身发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怎么会是这样?”少年看着黑衣人,看向灰衣人,又看向正在挣扎的会长的女儿,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 恰在那时,新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决绝惨笑,她冲着天空发出了一句呐喊,一句骇人心魄、令人场间神魂战栗的呐喊: “不死不休?哈哈哈!不死不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六章,香满楼里讲故事(完) 轰隆一声。天空之中有一道银光滑过,与一道璀璨的星河碰撞在一起。星河被银光一触即溃,坠落向扬州城外。银光继续向城外飞去,星河再起,没有升空便被压下了凡尘。 不死不休四字,随着碰撞声一起响在了几人的灵魂深处。周永厚松开了剑,望向东方,端起酒杯转了转,又放了下去。 小丫头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一面,盯着移动了窗边的壮汉、剑士和那名不知名的散修,展颜冷笑。壮汉等三人二话不说,刚忙跑回到小丫头身边,再也不敢生出逃跑的想法。小丫头低下头,摸了一下手里的橙子,继续说道: “会长的女儿看着人群,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形闪烁,消失无形。一缕风撞击在了少年的刀上,与此同时,天上飞来了一只雪鹰,向少年带来了村落被袭击的消息。 少年感觉自己陷入的冰冷刺骨的寒潭中,有一双无法摆脱的手,拖着他越陷越深,无法挣扎,无法呼救。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少女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的怀里抱着会长的女儿。少女走到了他的身前,想要一个答案。少年也想要一个答案,两人相对站立,直到日光压过了月光,直到夜色的阴谋与严寒暴露在阳光之下。 朗朗乾坤之下,阴暗昭然。” “我需要陪着她。”染血的刀咣当一声,落在了新娘身边。少年抱着会长的女儿,慢慢走后。晴朗的天空,突然下了一场阴冷的雨,透骨的凉。少年踉跄着去而复返,扔给少女一把青油纸伞。 至此,少女没有接伞,任清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头发上,她想起了少年的一句话:你的头发真好看。雨滴落着落着,洗去了一头橙发的橙光。少女捡起了伞举在头顶,少年抱着此生第二个抱过的第二个女孩儿,与少女渐行渐远。 之后,少女回到了酒楼,独自酿酒。少年则带着会长的女儿回到了深山之中的村庄。 又过了半年,少年再次回到玉女城。这一次,玉女城城墙上没有挂上他是负心汉的告示,他却在城门下沉默了许久。 他的村子被人袭击,却无人伤亡。他救下的会长的女儿身受重伤,加之五内郁结,半年之后,不治身亡。会长的女儿不是一个坏人,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她知道自己害死了一个新娘,拆散了一对儿鸳鸯。 一日一夜之后,天空下了一场阴冷的雨,少年跑进了玉女城,买了一把青油纸伞。他拿着青油纸伞进入香满楼,在后院里,递出了自己的伞。以后每当下雨的时候,少女总会有一把青油纸伞,一晃就是十年,只不过,少女再没有给少年看过她的一头橙光。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被人称作香满楼的老板,少女则成了老板娘。没有人知道,每当下雨的时候,少年和少女都在等着彼此的答案,直到今天。” “.......” 故事结束,满楼死寂。老板娘倒在了老板怀里,热泪清流,无语凝噎。 老板抱着老板娘,回到一楼,他们曾经的故事在此时此刻,彻底完结。 楼顶,一杆银枪在故事结束之时飞回城主府,除了老板,没有人注意到。 花红和风霄起身走向那被壮汉砸出来的洞,望了一眼头顶的伞,深吸一口酒香,消失在了原地。 承载十年记忆的酒香,很浓很烈,他们,喝不惯,他们要的是逍遥。 银枪飞走之时,王贵忽然拔出双刀向岳老三砍去。岳老三爆突的眼珠转也不转,二楼剩下的三名闲人,一名独臂剑士,全部冷冷看着王贵的刀光。 岳武袖口嗖地冲着王贵的后背·飞出一颗棋子,棋子落下的时候他便出现棋子的位置。岳武正欲阻拦王贵的刀,王贵却霍地踢飞了岳老三,双刀交叉向地面劈去。 叮当脆响,鞭炮似的又乱又密。岳武以折扇做剑,也刺向了那枚着正与王贵相持的碎片。 “嚓!”似一道霹雳闪在楼内,一枚碎片爆碎成了细小的粉尘。 小丫头“啊”地惊叫起来,抛出一个橙子。橙子飞到了周永厚的手里,周永厚宝剑出鞘,为小丫头挡了一息。 小丫头双脚踹在周永厚的剑上,成风消失。 ‘砰!’岳老三从空中坠落,哇哇地狂吐鲜血,老脸森然冷笑,似狰狞的恶鬼。 “是那个混蛋!”老板放下老板娘闪到二楼,血红暴突的眼珠几欲射出眼眶。 岳武双臂鲜血淋漓,已经看不清哪里是灰衫,哪里是血肉。 老板脚下, 一颗干瘦的头颅沾满血红,从干瘦的脖颈上坠落。鲜血如柱,遍染高楼,正如十年前那场婚礼上的血与火。 岳武跌倒在了角落里,靠着墙,烂泥一样地滑下,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折扇。 烂泥是红的,人也是红的,胳膊上的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王贵和周永厚感觉到了他的决然,立在一边,静默无语。 “前辈,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周永厚不解地看向王贵,默许点头,将手中的碎刃递了他。 老板睨了一眼角落里蜷缩着的无头死尸,青黑的脸上青筋爆突,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你没有做最有利的选择!”老板怒吼,面露癫狂之色,消失在了二楼。楼顶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闷响,天空之中没有人,只有宣泄的拳头冲天而去。 老板娘走入后院,天空又降下了灰蒙蒙冰凉凉的雨。 这一次,老板看着她,没有递上青油纸伞。 雨丝打在她的头上,打落了一片乌黑,洗出一片橙光。 “师傅给我起名永厚,希望我永远厚道。他是对的。”周永厚冲着王贵点了点头,下楼叫起两个小书童,想着香满楼内的血与人,摇头离开。 王贵挠了挠头,这一次,他有些后悔进入香满楼听这个故事。他想起了白阳,这次战斗他没有帮到白阳,有些担心,也翻窗离开。 其余三名看客,将想看到的与不想看到的,都看在眼里,内心惴惴,面面相觑,试探着向岳武拱手,一步三回头,沉默着退场。 莫大的香满楼,一时间寂静无声,孱弱的呼吸加重了楼内的冰凉。 楼内只剩下了岳武和角落里的佝偻的死尸。 岳武在回想花红讲给他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没有竹叶,也没有灰衣人,那个故事里,薛家的事,只是中州三大家族之间权利与利益的争端,而那个惨死的新娘和会长的女儿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岳武摇了摇头,故事中出现竹叶的时候,他脸上的春风便被秋风盖住了。 “他要讲的故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他,指的自然是白阳。 踩水的声音在香满楼内响起,一双蓝靴已经被雨水泡满,一头橙色的秀发已被水粘湿,一点一点地滴水。 十年前的那场雨后,少女将自己的橙发染成乌黑。那日在玉女苑内,是十年来第一次恢复自己的本来发色。也许,那个时候,冥冥之中,有人已经在酝酿故事的结局。 少年抱着会长的女儿离开的时候,她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少年不知道,她从玉女城赶到中州,被人袭击身受重伤,也需要人抱。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少年的心里,比不过那个会长的女儿。如今,曾经的心伤若死,误会重重,都随着她的两行清泪流走,一块儿更大的石头却压在了她的心口。老板娘觉得自己快要被窒息了,不知该如何呼吸。 楼上脚步声颤抖,老帮娘秀发轻舞,扫走一身冰冷与脸上的凝重,强笑着说: “小弟弟,什么时候到玉女城里喝酒,各样的美女任你挑,姐姐可以给你保媒哦!”橙发打在了岳武的脸上,轻柔似春风。岳武曾经问她“你确定吗?” 老板娘有了答案。 一滴滴水珠从老板娘的身上滑落,飘在空中,围着她打转。 岳武想到那两个小书童喊的仙女姐姐,不由自嘲道: “算了吧,我不想再听人喊我,岳哥哥。” 低垂着的正在流血的右臂,轻摇折扇,清风将水珠吹散,也将二楼的血液和自己胳臂上滑落的血珠一起扫到了无人发现的隐秘角落。 一片竹叶分为两半,托着老者的遗体和血红的头颅,钻出香满楼,消失不见。 街道上再次吵嚷起来,百花盟与百艺派又起挣执,将扬州城的热闹推到了顶点。朱涛将军教训百艺派长老齐百斩的消息则在扬州城内传为美谈。 老板娘眼中只有自己木楼,她转身去后院,在假湖里打了一桶水,开始认真的清洗自己的高楼。老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打转,和她一起打扫,就像曾经,和她一起酿酒。 午后,她化为虹光中的一抹,闪出高楼抬起头,眺望自己的高楼和自己书写的香满楼。 那天,她站在楼上,少年站在楼下,今天,他们都在楼下。 “十年了啊,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抱动我。” “当然能,我老婆不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七章,文可摘日月星辰 “我初入北斗星辰阁,在阁墙上看到的第一句话是半幅楹联:文可摘日月星辰。当时我便问带着我的三爷爷,为什么没有下联,文可摘日月星辰,为什么没有武呢?北阁才子遍天下,天下才子望北阁,总不可能对不出下半句。 谁知道,三爷爷对我说,傻小子,这不是楹联,这句话,代表三个称号,三个世代相传的称号。 不等三爷爷说完,我一口说出了三个称号,文摘日、文摘月、文摘星。呵呵,我说完以后,三爷爷慈祥的笑脸瞬间凝固僵直了,严肃地问我: 好孙子,你喜欢哪个?当时只有七岁的我斜眼看了一下佝偻的三爷爷,怯生生答了一句:文摘日。实际上,三个称号我都不喜欢。我自幼熟读北阁藏书,那个天地间至聪明的人都不敢号称文摘日,北阁的名号是不是太大了一些。名号太大,责任也就大,责任大了,就可能把人压垮,就可能把人压垮,尤其是实力与责任不相符的时候。 三爷爷在那一天沉默了许久,只是拍拍我的后背,让我独进北阁高楼,他却与我背对而行,至此再无音信。 我的想法瞒不过三爷爷,三爷爷给自己的名号定得太大,给自己肩头扛上的责任也太大。呵呵,三爷爷,自以为是了。”岳武坐在墨竹苑内一根孤竹下的竹桌后方的竹椅上闭眼倾吐往日的时光。岳武没有说,他觉得他的父亲同样自大了,被父亲牵着手进入北阁,他便看到了文可摘日月星辰的楹联。 岳武不想想起父亲,正如白阳不想想起青油纸伞下的女人。 岳武对面,岳洪盯着地面上的残红和僵直的岳湖。岳湖就是他的三弟岳老三,世称文摘日的昔日北阁第一才子。 昔日的才子,如今在血泊中佝偻成一团,化为两断。 岳洪知道岳武所说的第一次不是第一,他不在乎,往事已矣,何必纠结。 “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具是北阁才高八斗的弟子。老阁主带我们入门时便告知我们三人将来要承接文摘日月星辰之名,我和老二一脸茫然,抬头望向天空。时至盛夏,烈阳高照,毒辣的光线刺得我们兄弟二人睁不开眼睛。老三则不同,他没有看向天空,而是看着地面之上的影子。 那个时候,我们兄弟三人的路便不同了。我至今都记得定名号的时候,老三不顾师傅反对,硬是从我手里把文摘日的名号抢走,他豪气冲天地说,我要摘下天上的太阳照亮世界,找出世界的黑暗,大哥二哥便用月光和星光将黑暗绞杀在夜幕里吧。”岳洪转头看向岳武,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定睛看着岳武春风般的笑脸。岳武的笑容中多了一股嘲弄的意味,脸色一点点铁青起来。 “您知道我是怎么评价三爷爷的吗?”岳武的双臂已经提不起折扇,想要勾风拂面也做不到了。他的胳膊伤得厉害。 岳洪蒙了灰似的眼睛瞪着岳武的笑脸,雪白胡子翘到了鼻子上,气得牙关打战,眉梢直跳。 “孩子气。”岳武在香满楼上听到逆风二字,忍俊不禁地送了他的三爷爷这三个字。说完,岳武的笑容更浓了,眼角扬起、嘴角飞扬,讥诮跃然在脸上的春风里。 “呃?哈哈哈,你这个答案倒是和你太师祖一样,风太强了,逆风不易啊。”岳洪不着痕迹地散了满脸怒容,开怀大笑了起来。 “放屁!”岳武看着岳洪的笑脸,听着岳洪的笑语,觉得世间最难看最难闻的莫过于此了,不禁大摇其头,破口大骂,全然忘记了斯文为何物: “文摘日,摘个屁!你们观棋敬茶试探不休,信誓旦旦地放过,去南山一望癫狂而归又要以死相逼! 我在东海之畔跪了一月,终于让那位舍弃了确定的鬼,你们偏要管无法确认的鬼,呵呵,想得太多。还真他妈不能想的太多!”岳武坐在竹椅上,束发黑带被一腔怒火灼断。发丝狂舞间,撕心裂肺地怒号谩骂,却因气力不足,颓然栽倒在了桌面上。岳武在东海之滨跪了一个月,才得到让雁祖送信的机会,信已送到,结果确实枉然。 第一次见面,白阳便提醒岳武,人不能想得太多,不然会被自己的想法淹死。此时,岳武觉得,被翠竹斑驳的两个老人,就是想得太多了,所以误了事。 岳洪听见岳武的话,抿了抿嘴角,抬起手轻轻捋了捋花白胡须,转头望向东方,又轻轻转了回来。当年的事,岳洪还是不打算对这个孙儿说,知道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那刀光一出,结果就已经变了,哪怕那刀光不想改变结果。 岳武的脸磕在桌子上,用尽全力翻起血红的眼才能看见岳洪, “我可以自己去问!”他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一块儿让他喘不过气的石头,吐不出、拿不掉,将他的君子风度,也压了下去。 竹叶闻声回应喊声了一片窸窸窣窣的沙沙声,一老一少在沙沙声中互相瞪着彼此。 王贵若在这里,绝对会被岳武吓到。他印象中一向文质彬彬的谦谦才子,会怒火冲昏了头脑一般,狂魔般咆哮? 王贵不知道,这一次,是岳武在扬州第二次咆哮,上一次无声咆哮为情缘,这一次,只为泄掉心中郁结的积怨。 岳洪瘫坐在竹椅中,宛若苍老了十岁,一向看不喜怒的脸堆上了更多的沟壑。 “看来不用我去了。嘀哒哒!” 若是白阳在这,绝对会发现,墨竹苑前,站着一个老妪正用一张老脸贴着竹门听声儿。老妪曾经卖了白阳一根玉簪。 若是王贵在这,会大喊王大娘好。他曾经收走了白阳买大娘玉簪的冰,那冰块至今还在王贵的钱袋里躺着呢。 若是小丫头在这,会屁颠屁颠地跑到这位自称身材三世第一的老妪怀里谐油。她曾在玉女苑门前等男人,差一点就被坏男人拐走了,是老妪救了她,还抱着她看白阳打架。后来白阳让她代讲了一个很不愉快的故事。 老妪没声没息地来,没声没息地离开,蹦蹦哒哒地脱去了一头灰白头发、褪去了一脸皱纹黄斑、脱去了老人穿的灰布长衫...... 如果扬州城的人能够看见离开的女人,便会发现,老妪的三世第一不只是身材,还有绝美的容颜以及绝代长发。 她没有脑袋亮堂堂地反光,明明没有一根头发,像个褪去了三千烦恼丝的尼姑,但是看见她的光头的人,就是会觉得,她的头发,三世第一。 白阳曾经在香满楼顶俯视的时候看见了这个戴假发的尼姑,可是尼姑只给了他一个背影便消失在了扬州城内。 白阳抓住不上她,只好任她戏耍。 玉女苑玉女楼内花篮里,小丫头坐在大姐的肚子上拄着下巴想事情。小丫头想白白了,白阳是她给白阳起的外号,招人烦听她的话了,就应该换一个好点的外号。 “大姐,你说那个老婆婆是谁啊。”她也有点想那个老婆婆,若不是那个婆婆,她已经被捉走了。 大姐今天仰面躺在花篮里,每给小丫头留一点位置。她的心情很差,和那位北阁的少阁主一样心事重重。 “想去华山吗?”大姐没有回答小丫头的话,反而轻轻抚摸着她鬼灵精怪的小脑袋柔和地问,一双精致的美眸因慈爱之色更显轻灵动人: “哎,想啊,谁让我是大姐的妹妹呢。大姐只要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小丫头用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大姐肚子上的赘肉。 “......” “噗!!!”就在老妪小姑娘般欢快地跑出扬州城的时候,一团血球砰然爆裂,一口鲜血如柱喷涌,将干净的院落染成了一片血红。血红飘在空中,不坠落,不消散,红雾蒙蒙,在阳光下氤氲下艳美如霞,在竹影斑驳里阴森可怖。 “一脸笑春风,口诵满江红。孙贼,你会的还真多。咳咳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八章,英雄难过美人关(一) 五日又是五日,白阳再次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嘴角轻扬,眼中有了一点水波荡漾。这五日,他睡得很香,既没做自己的梦,也没做别人的梦。 每当模糊的故事碎片,亦或者模糊的声音要在脑海里出现的时候,一片更加朦胧的雾便会将人影和声音卷入朦胧消失不见。 如白阳所想,岳洪手里拿着的药确实不错,可惜只有一碗。 “前辈,醒了!”王贵开心地上前招呼,一脸惊喜。 “嗯,醒了,帮我叫人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王贵,白阳并不意外,王贵是他在扬州城里第一个遇见的人,也是扬州城内唯一一个无条件相信白阳的人。 白阳咧了咧嘴角,面无表情。王贵却知道,白阳见到他很开心。 王贵很聪明,不但能够适应白阳华语间平静的跳转,而且能够准确地猜到白阳话里的深意与白阳冰冷的面孔上的些微变化表现出的情绪。 “好嘞,我这就去。”王贵雷厉风行,点点头便大跨步向外走。 白阳眼珠一转,神色稍异,当即起身便欲翻窗而去。 “对了前辈,您有没有要对我说的啊!”王贵走出卧房才想起了什么,带着小跑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白阳如母鸡吞沙般梗了梗脖子,攥紧发白的拳头,将脸上的一抹红晕压下,猛地咽了咽口水,握得床板吱嘎作响: “重要的人,自然要放在最后。”白阳的声音很大,惊得王贵一个机灵。王贵自然看见了白阳身体憋闷的异样,还以为自己去而复返引得前辈不悦, “前辈,我这就去!”王贵一路狂奔,向自己能够想到的几个地点跑去。 ‘轰隆隆!’万鼓齐鸣般轰响,数飞冲天动如惊鸿,城主府内的巨浪滔天,清幽的假山被皑皑冰雪覆盖,晶莹剔透,华光琉璃;一湖清水已经化为几朵硕大的冰莲,冰莲花瓣足有数丈,比城墙还高,精光闪闪,刺眼夺目。 城主府墙外,路人闻声蜂拥而来,无赞叹不已,喟叹将军府定有仙人修炼秘法。正瞠目结舌间,一道白影从天而将,空中谩骂不止,竟是在问候苍天! 白阳见不大的城主府被人流围住,眉头轻挑,点落在莲瓣之尖,白霜雾气之中,飘然若仙。 “散了。”声音浑厚,包含仙家韵味。人流不敢忤逆仙人,流水般散去,只剩下一些真正的仙家人物,眼神炙热地看向城主府内的冰莲。 白阳闪回到正厅之内,还未等坐下,兴奋的声音响起: “诶呀呀,感谢阁下为喔这穷酸的城主府填一奇景。”朱涛目光火热地盯着冰莲,深吸了口气说道。 白阳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平静的面颊不住地抽搐,平静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说道: “你们不怕脏吗。” 朱涛闻言转头睨着白阳,露出一个阴谋即将得逞的森然冷笑,饶是白阳观之,都不自主地打了一个从头到脚的寒颤。 然,听清了朱涛的话后,白阳的寒颤转为从头到脚的激灵。 “嘿嘿,我们又不学华山派的修士用来炼丹,我们把冰卖给他们,然后买药材。” 朱涛得意地冲着白阳抛了一个‘你懂的’的眉眼,额上狭长的疤轻快地跳动了起来。 白阳长出口气,在扬州城内呆了这些许时日,他已经知道朱涛将军和华山派之间素有往来,如今这种举动,相爱相杀啊。 朱涛环抱双臂,靠着窗户,轻快地说道: “阁下似乎很开心。”他感受到了白阳表达不出的情绪,面容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却透着一股仿佛卸掉了重荷一般的释然畅快。 白阳敛去无法表达的笑意,郑重地看着钉在窗边的朱涛, “我要走了。” 他循着因果而来,因一朵请油纸伞留在了扬州。伞下的璧人即将离开扬州去逍遥天下,他没有了了留在扬州的意义。 “你怎么没有打伞?”朱涛问了一个岳洪已经问过的问题。 “换一把更好的。”白阳瞥了一眼斜靠在床头的请油纸伞,转头看向玉女苑的方向。岳洪用这把伞挡了挡冷风,风停了,岳洪离开了,伞的主人也要离开。 朱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纠结白阳的喜新厌旧。 在对战之中、柳梢之上,白阳曾言称要替风霄去逍遥天下,却因岳武三声无声的咆哮而将自己的道让给了风霄。 “阁下,您一早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吧”朱涛轻轻转向窗外,凝望窗外。 他喜欢站着,站着思考、站着看窗外的世界、窗外的扬州。 扬州城的城主府在最偏僻的角落,今日却因那一大朵冰莲成为最热闹的所在,吵嚷评论声将将散去便又密了,如初春的雨,随风急来随风慢走。 “你不如王贵。”白阳看见朱涛沉思的模样,猜到了他有话要说。 朱涛听到白阳这样的评说,并不恼怒,反而咧咧嘴得意地笑了一下。王贵是兵,北疆的兵;他是北疆的将军,王贵也就是他的兵。将军有好兵,自然开心。 “我收到了一封信。想要知道写了什么吗?”朱涛转过头,面色苍白地看向白阳,伸出手颤抖着掏向胸口。 白阳斜靠在椅子上,歪头看着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厚道人。不过我喜欢。”香满楼里也有一个戏精,甚至入戏太深,不能自拔。 “不过,我不想读。”白阳突然心生警惕,觉得有麻烦即将找来,当即起身欲向城主府院落外走去。除了雁的信,其他的信,他不想读,应付那些贱人就够麻烦了。 “哈哈哈,小周只是帮忙送信。至于写信的人,来自华山。”朱涛似乎已经猜到了白阳的想法,见白阳不接信反肆意狂笑起来。 笑声起,白光闪。 白阳走到回廊之下,朱涛手中的信也飞到了回廊之下。宣纸墨香扑鼻,围着白阳的头顶打转,无论白阳左转右转、后退前进,未开封的信总是挡在他的面前,缠得白阳心烦意乱。 白阳皱眉停下,低头闭眼不看飘在前方的墨迹未干的信。 “哈哈,阁下怕什么,这字笔力虽然不强,但是娟秀可爱得紧。”朱涛看着白阳被一封信追得狼狈,凑趣嬉笑道。 白阳再次捕捉到朱涛话中的重点,眼皮一瞪,“华山有请”湿漉漉地铺在信封上。 看着娟秀可爱的字,白阳的眉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似被春风抚平。 再抬眼,春风到,信飞到了正厅内的木桌上。 “五日不见,不知白兄可还安好。” 岳武看向正在桌面上跳动的信,细细扫了眼华山有请四字,心里一块顽石,笑意如春。 “有事。”白阳抬头看向岳武,转身向正厅走去。岳武笑脸一僵,掏出腰间宝扇,吃力地扇了两下, “有话。” “什么话。” “你到底是谁?” ‘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七十九章,英雄难过美人关(二) 白阳重重地坐在了地面上,椅子垮塌、木屑纷飞,好不狼狈。 岳武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一日,有一个空酒杯在他的手里破碎。 “白兄,您紧张......” “城主府,确实寒酸。”声音很大,怒气冲冲,吓得岳武蹦了个高。朱涛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对话,闻言挑了挑眉,正欲反驳,忽有灵光闪过脑海,一顿一顿地转向窗外寒的冰莲。 朱涛瞳孔一亮,肯定地点了点头,暗自感谢了岳武这个愣头青一遍。 “谢阁下馈赠!”朱涛笑着从城主府内消失,化为一道银光向演武场跑去。 “有时候,我的问题不需要我来回答。你可以问你们的将军。”白阳优雅起身,走向另一把椅子,坐下前还不忘试探着按了按,确定椅子安全后才稳稳落座。 聪明如岳武怎么可能会被白阳与将军的掩盖骗过去,茫然不解地分神关注白阳和将军的举动。 白阳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冰莲。眼见岳武缓缓踱至近前,挡住了视线。 白阳回神,挑眉问道: “王贵怎么还没回来。” 岳武闻言,眼珠微转,旋即苦笑笑起来: “白兄,岂不知英雄难过美人关?” 英雄难过美人关。岳武的声音也很大,喊进了白阳的心里。 白阳想起初进扬州城,在街道上看到风霄打着轻油纸伞,和花红依偎在伞下,过往行人无不赞叹一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白阳扬了扬嘴角,那场景很美,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多看。 如此想着,白阳起身,愣怔地从岳武身边走过,嘴里轻声嘟哝着‘该走了该走了……’ 岳武疑惑地猜测他要去哪里, “去找风霄和花红吗?她们多半是去散步去了吧?”岳武好心提醒道,完全没发现白阳走到岳武身后噙着的笑。 白阳,只是想摆脱他,而已。 玉女苑内,大姐搂着小丫头坐在一旁,老板和老板娘坐在她们对面。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饮酒,大姐先给自己斟了两杯酒,独自斟酒灌下肚去,杏腮立即泛起了淡淡的红运霞,和红色的长发、红色的长袍一起,在柔和的灯光下彰显动人妩媚。 她用略微显得醉态的语气,轻松调笑道: “花红妹子还是一个孩子,生性喜欢热闹,早已经陪着情郎逛街去了,不然的话,也是要这两个家伙来敬姐姐姐夫酒的。扬州城素来繁华,而近日华山派升仙大会临近,引来各地各门派修士前来,比往日还要热闹,街道上行人不断,我也不知道那对儿金童玉女哪去了。可不用担心她们,人家肯定正逍遥快活着呢。只有一点,姐姐姐夫莫要生她们的气才好。” 香满楼内的故事讲完,北阁的一老一少谈了半天的话。 香满楼的故事讲完五天,南阁的少女和在南阁中身份特殊的一对怨侣喝了半天的酒。 酒香香浓,谈话的却陷入了僵局,只有大姐一人在说,也不知她先前说了什么还是之后会说什么沉重压抑的,桌子对面的两人神情肃然、缄口不言。 事情还得从清晨时分,白阳还没有从醒来的时候说起。一剑宗的剑士周永厚带着两个小书童拜访玉女苑。自那三人离开后,大姐便去找香满楼里找来正在酿酒的两人喝酒。 大姐说的是: “妹妹可有幸请两位小酌一杯。” 此时,这场小酌成了大姐对扬州城独饮。她错就错在只找了两人喝酒,错就错在想把一切都融进酒里喝下去。 “呵呵,蓝姐姐果然对玉女阁有怨,敬你们一杯酒就这么难吗?”大姐又倒了一杯,见两人打定了主义做哑巴的样子,真有种吃了黄莲一样的感觉。 “我们的事情,可以自己办。” 这是老板知晓大姐敬酒的含义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老板娘看着自己面前清酒里的橙光荡漾,抬起一手摆弄头发,一手握着酒杯。 她在等老板的话。她是玉女阁的人,需要听大姐的话。她也是老板的老板娘,十年的老板娘。 十年前那个冰冰冷冷的少女,那个淡漠的少女,在十年里被老板惯成了一个泼辣活泼的老板娘。 十年里,老板绝口不提中州薛家发生的故事,只贪念酒香。 那一片竹叶,那一片竹叶可以让老板收获他想要的一头橙发;也是那片竹叶,堵住了老板的嘴,为了老板娘的心安。 “南阁,在天下人心目中一直是女孩子过家家,十年前,仍然是。”老板娘抬手抹了抹嘴明明一杯酒没喝,脸却是湿的。 酒杯里一滴涟漪浮动橙光,老板娘噎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十年间,天下遍布香满楼。 老板面前也有一杯酒,没有喝的酒。 进入玉女苑时,他举杯欲饮,听到大姐的话,沾到嘴唇的酒,又沉沉地落回了手里。 三个人,一人独醉,两人自醉。 只有小丫头一人仍然清醒,她很想安慰一下两位姐姐,还有从记事起就被众多姐姐针对的姐夫。 即使是扬州城内只有她和大姐的分阁,她的这位姐姐和姐夫也连续十年没有踏进一步。 她不开心地咬紧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年岁太小,还不知道大人的故事,即使在她眼里,大姐也还没有长大,只比她丰满一点罢了。 玉女苑外,王贵手持双刀,对两个水幕光华砍了几刀。水幕酒香,给王贵的刀香也染上了清香。 王贵站在玉女苑前轻抚自己的双刀,越发欢喜,开心地挠了挠头。融入了酒香的刀,刀芒蕴含淡淡的光,似乎很开心。 王贵想了想,眼珠一转,笑着把两把刀都插在水幕里。只可惜,酒香浸染了两把刀,光芒只在一把刀上精光点点。 “呀!前辈!”王贵身边一道寒风闪过。王贵定睛一看,水幕上闪光的刀,被白阳握在手里,轻轻抚摸了起来。王贵有点紧张德看向白阳,上一次,他刀上的白光便是因白阳儿消失不见。 “你一直在这里。”白阳看着水幕光华,轻抚刀身,怅然地问。 “我,呃,呵呵,我进不去。”王贵看着白阳手里的刀,红着脸挠了挠头。他答应了白阳去找人,可惜,一个没找到。 没由来的,他有点担心自己的刀,于是紧紧盯着白阳握刀的手。 “哦,好。”白阳并不看王贵,只是看着他的刀。 ‘叮当!’刀光暗了,刀从白阳手中脱落。 岳武慢悠悠地跟了过来,远远地看见水幕光华和王贵的刀, 以及白阳将王贵的刀踩在地面摩擦又摩擦。 灰尘与火星四溅,水幕残暴的人影欢快地跳动。 “我在帮你给刀渡仙气。”白阳双手捧刀,郑重地将刀还给都快被吓哭了的王贵。 岳武的嘴角最次脱离了控制,他第一次知道,炼体境竟然能给刀渡仙气,真他娘厉害。 王贵紧张地接过自己的阔刀,冲着白阳撅了撅嘴、眨了眨眼,又是哈气又是翻来覆去地擦了又擦,哀声叹息,不知在暗自腹诽些什么。 白阳并不知道自己遭遇了空前的信任危机。 “开。”白阳心情大好,对着水幕光华大喊。玉女楼内,四人对坐无言,沉寂半日,早发现了水幕光华外围的异动。 老板看了看老板娘,又看了眼对面的一对儿姐妹,没有在三人的脸上发现反感的表情波动,于是冲着外面的三人大喊了一句: “此酒珍贵,浪费可惜了!”声音浑厚发闷,像是擂鼓。 楼外三人诧异地挑了挑眉,旋即互望旁人。然后,王贵将两把刀死死地搂在怀里,岳武撩起长衫前摆,将折扇插进了裤子里。 岳武王贵对视一眼,信任地看向白阳。 白阳一顿一顿地转身,抬起双手,抚了一下额头。 “呼!”他长出了口气,瞪了瞪眼,神情地对着水幕哀叹, “看我海量。”白阳大喊,深吸一口气,向水幕拥抱而去,慷慨激昂地吻了上去。 …… “嗝~。” 半晌,海量的白色圆球球挤进了高楼,吐出了一口熏人的酒气。 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嫌弃地摆手扇走酒气。 老板晃动酒杯,脸上浮现一个轻微的笑。 那杯酒在大姐错愕的视线里,接近了那个招人烦的圆球。 岳武见大姐神色出现一丝慌张,飞快地转过身从裤子里抽出折扇剑,转过身时,已经风度翩翩地摇晃起来,不管后心的冷汗,潇洒地说道: “哎呀呀,桌上美味菜肴,杯中醇香美酒,竟然无一人举杯。那赏给在下如何?”说这话,便将自己的手伸向了老板粗糙的手, “慢!”王贵在玉女楼外门边靠墙站着,感觉岳武要抢前辈的酒,大声喝断。喊完话,他向右横跨一步,躲开大姐。 岳武的手抖了一下,旋即被老板娘的玉手钳住, “岳少阁主的手上血腥气太浓,药香味更浓,小心污了酒香。”岳武双臂重伤未愈,正是虚弱乏力之时。老板娘食指在岳武手背上轻轻一按,王贵猛地蹬在身后红木高墙,借力健步射出,稳稳接住了弹射而出的岳武。 王贵冲着怀里的岳武嘿嘿一笑,扬眉问道: “你是不是也没资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章,英雄难过美人关(三) 岳武看见两只大板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楼内,酒桌边,大姐听到王贵的话冷哼了一声,小丫头则长出口气拍了拍胸脯,岳哥哥送过她橙子,是个好人,可别摔坏了啊。 “哈哈哈,小王兄弟说的没错,以后我们玉女阁内姐妹的酒,她都没资格喝!”老板娘剜了楼内的白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脸色狰狞。 白阳被撑大三圈的肚皮已经缩小了一圈,他不能接酒饮酒,肚子早已被水幕填满。 老板举杯在白阳面前,一抖不抖。白阳不喝,他便一直举着,一动不动。 老板和白阳,一人微笑,一人摆着死人脸,看着彼此,等着彼此。 大姐又灌了一杯酒,本有醉态,此时眼里覆上更多朦胧。 “原来,是在等人。”大姐将老板和老板娘请到玉女楼,玉女楼却只有她一人喝酒。 不是大姐面子不够,而是有资格陪大姐喝酒的酒客没到。 “你,是祸乱之源。”老板出声提醒。 白阳闻言歪了歪头,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评价,或者说,从老板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白阳想了想了,肥肚腩又缩小了一圈,点了点头,并不反驳。那能够将整座玉女楼包裹在内的酒也不知道被白阳转移到哪里去了。 “原来你和那个小周认识。”白阳若有所思,想起了香满楼内的情景。老板出场挡在周永厚面前,而不是他的面前。 小丫头却不满意了,撅了撅嘴,轻声嘀咕道: “早认识了。” 小丫头声若蚊蝇,只有抱着她的大姐听到了。大姐突然醉眼迷离地笑了起来,笑语如银铃,似春雨潜入夜,无声润人心。 她兀地想起了花红妹妹去城内散步了,喃喃自语道: “出去散步,好啊,都说美人倾人倾城,我便要看看,扬州城内,有几人会为我跪倒,扬州城的墙,又会被我倾倒几面。我可是……”大姐看着杯中酒,欣赏酒中人,喃喃自醉。 白阳听着大姐的醉话,突然站了起来,缩小成了原本的体型。他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故人,能够改变体型的故人,一个喝醉酒后,以蹂躏他作为乐趣的,女人。 “我的大姐!”白阳惊呼而动,快如雷霆,出现在了大姐身后。 ‘哒!’ “你!”小丫头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 大姐栽倒在桌面上,酒杯翻到,酒渍润红了红发。白阳一手揉头,一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顿觉头胀欲裂,似有女子恐怖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尖锐刺耳。尖锐声里,小丫头吱吱呀呀乱叫,被大姐压得严严实实,快要窒息了。 “走。”声音清冷平静。 岳武和王贵呆在了原地,他们想过白阳会拒绝老板的酒,想过白阳会喝下老板的酒,唯独没想到白阳会突然把大姐打晕。 大姐乃是扬州城的第一大美女,哪里有人会这样粗鲁的对他。这是若是被各大仙门的天才们知道,白阳说不得要成为公敌。 白阳深吸口气,转身走向门外,到岳武身边的时候,微微镇定,低眉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岳武的手臂很白,缺血的白。 岳武看着倒在桌面上的大姐,若有所思,长长出了口气,收起了折扇插在腰间。 王贵则走到门框边,紧张地向楼内望了望。不但是他,大姐本人也不会想到,她的几句醉话会吓到白阳。 “唉,喝不下了。给你们半年时间。”白阳确实喝不下了,心烦。 老板这才收回敬酒的手,又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酒,接连喝了下去。酒不重要,有话就行。 “等我一下,我把她送回屋去。”岳武看向王贵,见王贵仍然站在楼外不动,随即摇摇头,走进去抱起了大姐。 大姐面飞双霞,嘴吐酒香,娇躯酥软无骨,霎是迷人心魄。岳武叹了口气,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放入闺房。 “呼!”岳武长出口气,饶是心性定力如他,都不免咽了咽口水,暗道小妮子像个小妖精!他片刻不敢耽搁,便闪出屋外。 “谁!”鼻尖传来一阵冰凉,仿若贴在了冰块儿上,一张冰雕似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岳武被得双腿瘫软,险些跪倒。 无风无声、无形无影,犹如鬼魅,寒气逼人,仿若冰雕。 “我以为你不出来了?”白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 “有辱斯文!”岳武大叫. 岳武的心乱如麻。他终于知道花红为什么讨厌他了。白阳面无表情、眼神无波,不是反问,也不是讥笑,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好像他岳武把醉酒的王红送进闺房是欲行不轨。 北斗星辰阁的弟子哪个不是翩翩君子,哪个不是一身正气!再说了,就算做什么,那也是我未婚妻! ‘啪!’岳武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脑子里的糊涂想法拍得烟消云散。 岳武抬起手指着白阳,想要厉声呵斥,又不忍在大姐香闺之前吵闹,拔出折扇刷地摊开,呼哒哒地扇风,企图扇走自己的怒气,头也不回地跺脚走了。 白阳、岳武和王贵三人并排走在扬州城中。王贵手握双刀,紧紧贴着岳武,一会儿伸长脖子将脖子贴在他的前身嗅嗅,一会儿斜眼审视岳武尴尬的笑脸,一会儿一脸小黑屋沉迷,活脱脱一只恋主人的哈巴狗。 岳武大摇其头,被街上一个个若有所思的目光盯得烦躁不已。走出香满楼的时候,岳武的心一直砰砰乱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这位少阁主没有注意到,那年杏花落雨时少娃,拉着他的手跑进了清幽的古城,今日成为大姐的少女,没有正眼看他一眼,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愿意承认,亦或者不敢承认?岳武不知,默默心烦。 “快看,那两个男人干嘛呢?” “嘘,那个好像是岳少阁主,啧啧啧。” “北阁家门不幸啊……” “……”岳武强行忍住了打人的冲动,无怪乎路人多想,王贵跟了一路,便贴了一路、闻了一路,呵呵傻笑了一路。 白阳四处张望,想着那把青油纸伞。他和伞下的人还有话要说。 突然,他怔了一下,一个小贩的摊位吸引了他的视线。摊铺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精致饰品。 白阳伸手摸进内兜,掏出一枚漂亮的玉簪。 岳武睨着他的动作,阴阳怪气地说: “白兄,和别人的恋人接触太多,总是不太好,岂不闻朋友……” 清风拂面,白阳已经消失了。岳武的折扇顿了一下,霍地转身望向另一条街道,气势暴涨。 一道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 ‘刷!’王贵跟着岳武,也轻飘飘地跃上了高楼。 两人从楼顶眺望,只见往行人潮水般涌向一片圆形方地,不停地鼓掌叫好。 空地内,白阳站在风霄身旁,冷眼瞧着对面的三男一女。那枚从白阳怀里掏出的玉簪,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手里。 而那女子正拿着簪子在自己的头上比量了起来。 “不好!”岳武的折扇刷地收了起来! 岳武在高楼顶几个弹跃起伏,便纵身跃到场间。他刚下场便引来阵阵谩骂。在此围观的不是修士便是扬州城内位高权重的富家子弟,普通人可没资格上前围观。 岳武不为所动地拱手,清清嗓子说道: “在下北斗星辰阁岳武,若是冒犯了各位还望海涵,只是场间一方乃是我的朋友,不得不近前。” “呦,原来是少阁主!久仰久仰!” “岳少阁主客气了。” “少阁主好。” 北阁少阁主的名号立即压得人群换了腔调,自然自然、行云流水。 然,岳武站在风霄身后,无论是风霄、花红、白阳,还是与他们对峙的四人,无一人看他,更无一人行礼。 剑拔弩张间,双方都不会分散半分心神注意其他。 “来!”花红爆喝!人未动,却有十三道身影闪向空中,腾空沐月、扭身翻转、闪烁不定、悬空怒目……十三种姿态向对面冲去。 岳武看向花红,这个丫头脾气一向极好,如此动怒倒是少见。他身后,已经有人主动向他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岳武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知晓调解不了,暗道麻烦。风霄的手按在剑柄上,食指轻轻敲着剑鞘,时刻准备出剑。 “哼,雁凌云了不起啊!”对面的女生并不怯战,挑衅地瞥了眼白阳,拔出腰间宝剑,身形闪烁冲了上去。 她的速度虽然没有雁凌云轻巧灵快,但出剑迅猛,全然不像是柔弱女子的剑法。 “空灵十三剑!”岳武脱口而出女子使出的剑法。 对面四人中同拿折扇之人用折扇拍手赞叹道: “岳公子好见识,正是十三钗,空灵剑,剑十三。不知风公子以为我这妹妹的剑法如何?”男子每眼飞扬,薄唇白脸,眉心一点红心,气息阴柔。 他答的是岳武,问的却是风霄。 “要输了。”白阳站在一旁,向前走了两步,似要走进战圈。 “白兄?”岳武轻喝,想要拉他回来。对面一名黑衣人寻到了由头,大声嘲讽, “难道西南玉女阁要二打一吗!”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有人叽叽喳喳地应和。 “是你们要输了。”白阳不解地看着他。那人狐疑地一怔,抬眼瞧向花红。空灵十三剑共有十三招,花红便以极速,幻化出了十三道幻影。 剑光速度快如闪电美如花,花红的人影却能跟上剑光的速度,剑光便输了。 “不可能!再来!”剑光之中传来女子的爆喝声。喝声未落,十三道剑光收敛光芒,压缩成了十三把细小金钗。 金钗围一圈,恰似一朵金花。女子现身,冲着围着她的十三道红影阴狠一笑,将手中宝剑在金花所围中心一点,金花绽放,花瓣碎散,飘向十三道人影。 十三道人影在碎花萦绕之间,接连溃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一章,英雄难过美人关(四) “哼!一个只能靠男人的贱货焉能胜我!”女剑士轻蔑冷笑,踏着剑花挽出的清风落回地面,留给围观者一个妖娆的背影。 这女子年纪约莫比花红大上一岁半岁,相貌虽然比不上花红轻灵,身段却更显凹凸有致,身着一身绣着菊花、荷花、梅花……百花缭乱的衣服,百花色彩斑斓艳丽,真个是花枝招展,看花了许多路人的眼。 就在女子说话之间,空中又有两道身影溃散消失。 花红被金钗逼出真身,浮在空中一荡一荡,像一只浮在风中的雁。 十三金钗又重新组成一朵金花,旋转出咧咧风声,旋转在花红身前。 “我的男人,愿意让我依靠。”花红听到女子的话不恼反笑,探出纤纤玉手,指向了风霄,嫣笑如花。 “什么意思,二打一吗?”一个黑衣男子扬着声调上前,护住女剑士右边,那名手持折扇的阴柔男子则走到女子右边。二人护住女子左右,警惕地盯着白阳。 北阁少阁主盛名在外,风霄剑术有成,也在年轻弟子辈中素有威名。而那穿着古怪、冷若寒冰的人,自然便是近日在扬州城内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白阳了。 三个青年修士中的翘楚人物和谐的站在一起,对面三人虽然觉得诧异,却不敢放松分毫。 白阳并不知道,香满楼里又出现了一位新的说书先生,这先生是一位身份干净的排山境中年小修士,平日里最爱说的就是白阳其人。 什么一身白衣胜雪虽是边陲古地异族,却生得面目俊秀,冷酷如冰 什么他天赋高绝,玉女阁的一位玉女一见倾心,甚至甘愿受门规处罚,外传他南阁秘术雁凌云功法。 传得最神乎其神是南山之内三男争一女,那场战斗打得跌倒起伏、高潮频起,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白阳独面风游侠士、北阁少主,最后险胜而而归…… “要打也是五打三。”声音很大,一本正经,慷慨激昂。 “......”花衣女一个踉跄,全靠两个友人扶着才没跌倒,怔怔转头看向白阳,不明白他这话是不是笑语玩闹。毕竟盛名之下,焉有庸才? 王贵正站在楼顶观战,闻言不禁抻长了脖子,立即拔出双刀,冲着那名拿着折扇的男子狠狠劈了一刀。 岳武却突然觉得后心一凉,觉得那刀光甚是危险,苦笑着上前,柔和地劝说道, “诸位能否停手,在这扬州城内动手实在有辱斯文。” “不急。”风霄感受到了花红的坚定,上前打断岳武的话,握伞的手轻轻一转,青油纸伞脱手升空,飞向花红。花红接住青油纸伞,在空中转了一下,在脑中回忆白阳展示过的琵琶落。 白阳仰望空中转动的青影,想起那日街道上,他第一次施展琵琶落时是在花红的血幕之内。 血幕虽然比不上雨界,血幕主人却也能感知到被困其内的人的动态,花红能够学会倒并不意外。 “我也会剑,比比!”花红妙语轻灵,带起一声琵琶轻弹之音。 那花衣女突然将视线从白阳转向空中的花红,勾人的凤眸兀地被妖异的血芒充斥,百花长裙的缤纷也被血色替代。 那声清脆的琵琶之音,似乎勾动了花衣女的敏感的神经,牵扯到了不愉快的往事。 ‘哒哒!’又有两声脆响响起。 “啊!”女子身体陡然被煞气弥漫,将护持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都逼得跃开数丈。没有人会想到,一声悦耳的脆响竟如触了她的逆鳞般,让她变成炸毛的猫。 说来,花衣女等三人之所以会与风霄、花红起冲突便是因为这把青油纸伞。两群人原本相依无事地在街上散步,花衣女子见花红头顶的青油纸伞,不由分说地就要上前去抢来毁掉。风霄、花红二人怎么可能任她欺负。 “诶诶诶,这该不会是传闻中的……”手握折扇的男子结合女子的变化,不可置信地仰望天空。他和花衣女相熟已久,已然知道其间隐秘,额头上不受控制地冒出涔涔冷汗。 ‘哒哒哒!’轻声连串,琵琶开始弹出动听的乐章,一把青油纸伞,一朵青色的花开始在空中绽放。 花红立在伞下、花下,是那握花的人,花红转动青花,便是扬花的仙女。 伞风转青风,青风中一朵朵青花脆声绽放,细一数,青花共有十三。 十三把青油纸伞的青影围着花红转着、飘着,将以花红为中心的一方天空染成青色。 青油纸伞下红发如瀑,被青风模糊成了一丝淡淡的青影,轻灵的少女吐出轻灵的话: “你有一花十三瓣,我便以一瓣花十三对你,来战!” 声音落,琵琶落,花红身边又响起一串琵琶的脆响,十三朵青花在轻响中绽放、在轻响中收起花苞。 轻响阵阵,街道上的花衣女子握剑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女子粉嫩的红唇也因紧咬的牙关而退去血色,面露狰狞。 “竟,竟然真是,琵琶落!”花衣女子断断续续地喊道,似迷离呓语, 花红发现了花衣女子的异状,挑动月牙弯眉看向白阳。琵琶落是白阳的招式,有麻烦也应该是白阳的。白阳果然招人烦,花红点了点头想到。 白阳却在一众紧张的人群里闭上了眼睛,听起了琵琶,听到了一句话: “你是我的!”白阳轻声嘀咕, “不对,是他是我的!”悦耳的琵琶声中白阳回忆起了一块记忆的碎片。 人很多,围着两个人赏花,一只百花,一只青花。恰如今日,又比今日壮观,相同的是在比花;不同的是,两个女人在争一个男人。 “我就是那个男人。”白阳睁眼时,岳武和风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的女子与女子手中的花,听到白阳的话不禁皱眉。 “你爱谁谁!”岳武想到今天问白阳是谁时,白阳慌张的样子,再加上玉女楼里的一幕,不斯文地喝骂道。 十三把收起的青油纸伞也在此时射向空中剧烈颤动十三把逐渐放大的金钗。 “呵呵,琵…琶,琵琶,竟然真的是琵琶落!”花艺女子脚下想出一声巨响,踏出两个深坑,其人则在灰尘之中升上了天空,升上了自己的空灵十三。 她身上裹着血气,拿出的是拼命的架势,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她,是百花盟的弟子。百花盟内一位终生未嫁、孤独至今、郁郁寡欢的女长老便是她的恩师。 白阳回忆的不错,那一日,万仙面前,二女争夫,一女舞剑花,一女闲来无事以青油纸伞做剑,自创了一套剑法。 青花胜出剑花谢幕! 身为弟子见恩师整日沉迷过往,怎能不为之伤心难过,怎能不为之心酸愤恨。 “我劈了你的琵琶!”女子爆喝,血气翻涌、澎湃磅礴卷向青花,连自己的空灵十三剑都淹没在了怒浪之中。 “小心!”风霄被血气冲醒,失声提醒,展出青锋准备藏锋。 白阳脑子浑噩,瞪大空洞的眼睛,喃喃道: “这一次不怪我。” 白阳说着话,与风霄、岳武一起飘向了空中,围在了花衣女子身边。 玉女楼里想起的那人本就令他神思混沌,此时看着握伞的可人,白阳的身体像瑟瑟发抖的秋蝉,青花和青花下的女人第一次清晰了起来…… 白阳与花衣女子一人陷入了一段相同的记忆,一人继续沉思,一人暴走欲杀人。 “我依然与你比剑。”花红语气坚定打破白阳的沉思,红群红发也渗出了淡淡的血气。 白阳跃过楼顶之时,风霄与黑衣男子比剑出了结果。黑衣男子在剑气四散之间抓住了风霄挂念花红失神的瞬息,偷袭花红,险胜半招。若非白阳飞簪相救,此时她已收了重伤。 花红学会了琵琶落,自然要把输的一局赢回来。 血浪里发出一连串闷声,青伞绽开,金光的碎片冲出血幕溃散在虚空。 紧接着,五朵青影以比海浪更快的速度钻出束缚,飞回花红身边。 甚至于,血浪也被旋转的青影转得慢了淡了。 “我赢了!”花红开心地笑了,得意地看了眼风霄。 一瓣青花剩下五朵,一朵十三瓣只留点点余光。 风霄低垂的忧郁眸子亮了亮,旋即冷眼看向血浪,准备挥剑。 花红毫无惧意,一手握伞,一手做好了出拳的准备。 “我要与你一绝生死!”花衣女子见自己的空灵十三剑输给了琵琶落,火气更盛,在风霄等三人的包围内也没有收敛半分气势。 “唉,何必呢?请……”岳武将折扇在胸前轻翻,摇头说道,欲出手拦住两人。 花红对上花衣女子虽不会落败,却必得全力以赴,稍不留神,定会重伤。 且两人气势大开,碰撞之时,附近街道凡人与茶楼酒肆定会受到波及。 白阳晃了晃脑袋,正要回想起更多的记忆的时候,一团团朦胧的雾在脑海之中出现,朦胧了一些碎片。岳武偷偷瞧了他一眼,突然有了一丝迟疑。 “只给我看美好的童话吗,也好。”白阳向东方看了看,咬了咬嘴唇,没有骂人,也没有反驳。 “那个,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正在剑拔弩张之间,白阳突然出现在两个女人之间,背对花红,面对花衣女,嗫嚅着说,有点心虚。 ‘哒!’风霄收剑,不解地看向了岳武。 岳武刷地收起折扇,敲了敲脑袋,看向花艺衣女问, “敢问,顾常红是您什么人?”岳武笑着问花衣女,问的时候又挑眉看向了白阳。白阳眨了眨眼,脸色如常。 “滚开!”花衣女因突然出现的白阳出现了瞬息的迟疑,可哪里会因为他停下攻击。 “嗯,有理,逃!”岳武当即冲着风霄和花红喊道,当即甩出了一颗白色棋子,棋子出现又落下之时,他便出现在了王贵身边,强行将王贵带走。 风霄虽然不喜欢岳武,却很相信他的判断,抱着错愕的花红远离了花衣女子。 街道上,花衣女子的两个朋友正苦恼于不能乘风升空助战,想全部跃上了楼顶,随时准备出手,将白阳等落下虚空。 此时见三人逃了其二,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血气弥漫,将白阳覆盖其间,其余人全都逃得无影无踪。 “贱人,别逃!!”花衣女暴喝欲追。白阳又一次举手,心虚地说: “那个,也许你说的贱人,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二章,美人难过英雄关(一) “女孩子应该斯文一点。”扬州城内高楼之上,一男一女正在高速移动。其时已是夕阳西下,两人已经绕了扬州城跑了两圈。 “斯文个屁!你害得我师傅孤老终生,我劈了你!”宝剑冲着白阳胡乱劈出几道剑气,白阳轻松躲过,闪进了城主府。 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过往,不然第一圈长跑,他便进入城主府躲避了。 城主府附近的一个三层楼高的酒楼之顶,花衣女气得全身打颤,却不敢擅闯。 城主府,隶属皇朝,修士无论有何种原因都不能强闯,否则便是与统御天下的皇朝相抗。两百年前,云都和西廷共同倡议天下仙门服从大夏皇朝的统领,以便更好地对抗北疆妖兽。其时妖兽猖獗,天下各大仙门间的利益恩怨盘根错节,却也为了人族大义,同意了天上的倡议。五十年前,云都与西廷大战,天下仙门间联合抵抗北疆妖兽的同盟却因为失去了天上的助力而更加巩固。百花盟虽然不是天下六强仙门之一,却也是顶尖的强大仙门,自然也在同盟之内。 “你给我出来!”花衣女秀发狂舞,冲着城主府大喊。 白阳恍若未闻,在城主府闲逛起来。 “果然都没了啊。”冰莲和假山假湖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白阳有些失落,应该留下一些的。 “出来!”花衣女在城主府外叫嚷不休,拿出了不杀白阳不罢休的气势。白阳跳到了城主府内唯一一座高楼之上,挑眉看向杀气腾腾的女子。 “你师傅不会让你来杀我。”白阳坐下,自信地说。 “哼!谁给你的自信,师傅恨你入骨,难道派我来请你不成!”花衣女歇斯底里的喊,只是眼眸中闪过的一丝心虚,如何能够逃过白阳的眼睛。花衣女眼珠瞪得溜圆,火气灼灼,似要把白阳灼出洞来,却突然哽咽起来说不出话。 白阳暗道原来如此,一脸平静,淡淡地说道: “原来你是来请我的啊。” “你!你这个负心汉!你!”白阳漫不经心,看上去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花衣女见状,怒不可遏地作势出剑,视线所及,却有扬州城城主府六个字,只能愤恨而咬牙切齿地忍住了。 白阳眼中,花衣女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丫头,不然也不会不还手,只是逃跑。白阳向城主府内扫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不禁怀疑朱涛和其他强者暗处的强者是不是在悄悄监视他。想到有旁人会听到负心汉三个字,挑眉看向花衣女, “玉簪还我。那是我要送给别人的东西。”说罢,白阳瞥向花衣女头上的玉簪。 花衣女刚刚冷静下来些许,听到白阳的话,正欲发火,却不知是因为身累还是心累,颓然无力地瘫坐在了木楼之上,一副心伤若死的模样。 白阳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我师傅真是瞎了眼,竟然喜欢上了你这种人!呵呵,我偏不还你,谁知道这是会落到哪个贱人手中的东西!”花衣女从认出白阳后便气急败坏地追杀他,若非白阳提醒,已将头顶的玉簪忘到脑后了。 她嘴角噙着阴狠的冷笑,活动了一下苍白的手指,缓缓将玉簪拿下,握在了手里,准备在白阳面前捏碎,好替师傅出气。 白阳挑眉,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刚欲抬起的屁股又稳稳坐了回去。 “以后,你和我的师傅,有如此簪!”花衣女恨恨地宣誓,以青筋暴突的双手握簪,欲将玉簪掰断。天空中一朵云忽然散了,空气变得湿沉,一个黑影从远端落下。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断裂响声,花衣女用尽全力竟然没有将玉簪掰断。 “我和你师傅,还要和玉簪,一样吗。”白阳眨了眨眼问道,并不觉得意外。盯着花衣女火气冲冲的眸子,白阳空洞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低沉、生出怅然。 他突然有些羡慕王贵,有时候笨点,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花衣女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气得都要咬碎了银牙,却没有出言咒骂。 “呀呀呀,小丫头,你拿着我的东西做什么呢?能还给我吗?”老板面色阴沉地站在花衣女身后,冷声质问老板已经十年没有见过这枚玉簪了,即使和老板娘一起呆在香满楼里的时光,也从没有见老板娘戴过。对此,老板一直心怀愧疚,也曾认为老。板娘仍然对他心怀怨怼,所以才不提曾经的玉簪。谁能想到,昔日的定情信物,出现在了花衣女手里。 花衣女白玉般的脖颈颤了颤,咬了咬嘴唇,将想要转动的眼珠扭了回来,神色慌张、语气微抖地答道: “既是前辈的东西,晚辈自然...不敢私藏,还忘前辈见谅。”花衣女颤抖着递上玉簪,不敢回头。 “哈哈哈哈,好孩子。”老板搓了搓手,欣喜地接住了玉簪,欢快地夸奖道。老板立即欢喜了起来,兴高采烈。 身后冷风一吹,老板如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花衣女身子一软向前栽倒,用想要吃人的眼神瞪着白阳。 一个气界巅峰覆雨境圆满的人突兀地出现在身后,无怪乎花衣女心底生寒。何况,来人还是与她所在百花盟旧有恩怨的玉女阁的人。 “别闹了,我会去看你师傅,她还能坚持多长世间。” 身前又有冷风拂面,额上冷汗被冰冷的手擦干,花衣女却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温柔。 夜幕挂上了天穹,银色的月光与暗黑的夜将扬州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一个霸道尖酸的女子初到扬州城,便遇到了相见的人。在想见的人身边,她替师傅嚎啕哭了起来。 月半夜半的时候,是最冷的时间。寒冷能够将一切掩埋在冰冷里。 “是吗?她也要死了。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不对,她的死,和我有关。” 白阳仰望苍天,却不知该做什么,只能深吸一口冷气,而后冲着花衣女挤出了一个笑容。 ...... 第二日,白阳躺在玉女苑的柳梢上看着天空,一夜未眠。 王贵昨夜去见过前辈,却发现从醒来之后轻松欢快了许多的白阳又变得阴郁沉寂了许多。 虽然,白阳总是一脸平静。 一早,玉女苑门前,一个穿着碎花群的老妪带着两位豆蔻年华的活泼少女出现在了玉女苑门前。 三人从天而降,除了朱涛将军这样的少有的强者,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老妪带着两个少女站在红光里,对玉女苑弯腰行礼。 小丫头躺在大姐身上,慵懒的坐起来,睡眼迷离地看了一眼门外,正要问话,却被大姐捂住了嘴巴,呜呜呜反抗几下,便又沉沉睡去了。 “龚婆婆,这事与玉女苑无关。玉女苑不会管。”大姐打着哈切提醒了一句,然后搂着小丫头躺下。一双美眸睁眼看高楼,却没有办法像小丫头一样闭上。 “婆婆,你说女人为什么都比男人深情?”感受到玉女苑内的柳树晃了晃,大姐对楼外感伤地问道。 楼外的龚婆婆微怔,百花盟与玉女阁皆是只有女子的修炼帮派,双方明争暗斗多年,互有芥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玉女阁的大姐会突然向她这个敌对方的老人问出这样的话。 大姐没有干预她们前来找人,龚婆婆本以为是大姐给百花盟或者是她这个老家伙面子。听到大姐这样问,暗自叹息,想起了那句常被人挂在嘴边的矫情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猜,是还没有遇到深情的男人吧。”龚婆婆笑着答道。 龚婆婆身后的两个女孩儿见自家婆婆竟然与玉女苑的大姐友好的对话,面面相觑,不解其义。 楼内小丫头细长的睫毛可爱的跳动了两下,因为大姐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姐最近总是叹气,尤其是醉酒之后。小丫头最近也总是叹息,因为她和大姐抢花篮的时候大姐不和她抢,只是让着她。 花红转身侧身抱着小丫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她知道小丫头想让她开心,不过,想到自己这两日像一个物什一样被那个男人抛来抛去,心里就不是滋味, 既疼又酸。 “好羡慕啊。”那日走出玉女苑去香满楼该找的人喝酒,看见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站着,大姐便觉得羡慕。那种一人递上账本、一人拨弄算盘的生活,真的不错。 “你去帮婆婆叫一下人吧。”婆婆的话,让大姐生出无尽怅然心绪,也生出了些许期盼,她不再幻想给自己在雨夜送伞的人究竟在何方。 抬手将小丫头扔出了花篮,大姐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沉睡。 小丫头红了眼圈撅着嘴,揉了揉屁股,哼哧哼哧地向后院跑去。 楼外三人不敢无礼地感知楼内两人的动静,却听到了小丫头气愤的话: “招人烦,负心汉,有人找,别装死!” 正躺在树上一晃一晃的白阳终于动了,下一瞬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再下一瞬出现在了龚婆婆面前。 除了玉女苑内的一对姐妹,以及老妪身后的两个女孩儿,没有知道白阳与龚婆婆之间的谈话。 白阳的话说的不多,只有两句,龚婆婆的神色却变了又变。 白阳离开后,龚婆婆又冲着玉女苑行了一个大礼,而后转身向南飞去。 南山,只剩下了两根木桩。 龚婆婆飞过南山之时,从木桩上招走了一个穿着百花缭乱长裙的少女。 龚婆婆看着少女,面露不悦,冷哼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出一句训斥的话。 若是那个吕姓胖老头在这里,多半会说,刻薄的老婆子竟然变了心性,该浮一大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三章,美人难过英雄关(二) 白阳离开玉女苑后,又一次去了香满楼。 他躺在树梢上时,想起了老板说过的那句灾祸之源。他觉得那句话是周永厚让他代传的,当时只觉得是无知者的胡言乱语,再次想起时,顿觉那四个字有一定的道理。 至少,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不然少不了麻烦上身,谁知道忘记了的麻烦还有多少呢。 想起了老板,也就想起了自己的玉簪。玉簪是老板的,可也是他用冰换来的。 走近香满楼,楼内酒气浓郁,却无人饮酒。老板娘不停地拨弄算盘,老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板那娘拨弄算盘。 “两位......” “玉簪是我的。”老板娘看了一眼账本,账本便刷刷翻了起来,将白阳的话盖在了算盘声和翻页声里。玉簪是王大娘的,后来成了白阳的。但在老板和老板娘的故事里,玉簪一直是老板娘的。没有人知道玉簪为什么会消失,白阳只知道玉簪为什么会落到自己手里。 “对,我老婆的,也是我的,和你无关!”老板挡在老板娘面前,做出了赶人的手势,一脸得意。 “呵呵,我可记得某人的玉簪被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板娘冲身前的人翻了个白阳,将算盘打得更快了,杀机四伏。老板身子一顿,紧张地回应道: “当然是假的。”白阳替老板答了,一本正经。 “......” “玉簪为什么会落在那人手里。”白阳不再浪费时间,挤走老板,盯着老板娘直接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故事里,古族分族会长的女儿拿着玉簪去换白骨匕首,却只换回了一捧粉末。从那之后,玉簪便没有再出现。 老板娘合上一本账本又换上了另一本,悄悄打量老板,漫不经心地轻声道, “当年去中州的时候,被人截击,弄丢了。”当年是何年自然不用多说,对于老板和老板那娘而言,那一年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哪怕已过十年。 老板娘那年被陌生的高手袭击,然后被两个奇怪的人救了下来。 老板突然握紧了拳头,身体不受控制地爆发一种可怖刚猛威势,眼珠瞬间锃亮如虎,像要吃人一般。老板娘见之扬了扬嘴角,将账本翻页的声音刷刷声扬起。 翻页的声音响起,老板的气势霍地消失不见,再次露出柔和的笑容,宛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老板娘当年受的伤,是扎在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最后一根刺。 “她的话,你得听。”白阳在一楼随便走了走,见楼上楼下一个酒客都没有,便知老板和老板娘已经等了他很久。他实在不想在扬州城内久待,更不愿和这对腻歪的怨侣多说废话,旁若无人的捡起几壶酒揣进了衣兜里补充道: “我梦见过你们,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少年。” “......”算盘声突然停了,翻页声也停了。白阳的话,比那个故事还让人难以想象。但是,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意外,没有怀疑。 “原来,我家小妹的酒,多余了。”老板娘抬手摆弄自己的秀发,冲着老板使了个眼神,心里小小得意于老板的决定。老板却并不开心,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不舍地从胸口掏出一个并不精美的玉簪,像一个孩子要让出自己宝贝。 至于那些酒,两人已经习惯了…… “走了。”白阳看着老板不舍的样子,忍不住送了他一个白眼,一把抢了过来,向门外大步走去。可是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老板哀怨的叹息。 白阳长出口气,咬了咬牙,又返回了香满楼。 楼内两人错愕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白阳,不知他还有什么事情。白阳则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老板,冲着他平静地问: “你知道,玉簪是干嘛的吗。” “呃,带的?”玉簪自然是束发的饰品,可是老板娘把玉簪送给他,总不能是让他一个男人戴簪子啊。 白阳看着老板的样子,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歪头问他: “你和王贵什么关系,算了,你还不如他。” 白阳不再看这个憨子,转头面向脸色微红不退的老板娘,飞快地动了动嘴唇,而后化为白光消失。老板娘看到白阳的嘴唇后,整颗脑袋突然红了,耳根似被火烤了一样热,不知听到了什么。只见她低着头,以贝齿咬着红唇、玉手摆弄秀发挡住娇红的美艳,像还未盛开的羞怯的菊花。 老板见白阳终于走了,不禁松了口气,起身到老板娘身前,拉下她的手,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他让你主动什么?” 白阳向扬州城外走去,身后传来杀猪般的叫声和老板娘愤怒的大喊: “你个死鬼,再给老娘装蒜!” 此时,扬州城城门下,王贵正站和守城兵一起盘查入城的人员。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排山境修士,其他的修士进城,他也有能力拦下来盘问。 白阳站在不远处看了他许久,才走上前去。 “前辈!我等你好些日子了!”王贵激动起来,大嗓门与往日相比更大了,手里的刀也握得更紧了。王贵每天都到街道上巡逻,有时到城门下守门。从白阳在南山之战中胜过风霄时起,王贵便在等待白阳离开。王贵是除了大人物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白阳此行为的是找风霄取回自己的东西。白阳放弃了那件东西,自然就没了留下的意义。 “等我做什么。”白阳轻声问,不急不缓地向城外走去。王贵屁颠屁颠地跟上,他想要问的问题还有很多呢。 萋萋古道边一个凉亭下方,白阳坐在石凳上,等着对面的王贵的问话。他从王贵清澈的眼睛里便知道王贵从没想过自己在南山之战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也没想过自己不再是一个小人物了。他将昨夜从玉女苑里拿来的菊花一盆一盆地摆在凉亭周围,和自己的三盆放在一起,总共二十盆菊花,将凉亭氤氲在花香里。 “前辈,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的刀谱才翻到第三页,第三页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比我师傅还厉害,那个女人是谁啊。还有,您要去哪,我可以跟着您吗?跟着您,似乎就能变强。”王贵郑重地看着白阳,声音却越说越小,最后甚至低下了头。 白阳知道王贵身上有很重的负累,需要变强。这一点,白阳和王贵很像。至于王贵说的话,也让他陷入了回忆,那个女人确实很强,既胖又瘦,爱耍酒疯。 “你也离开吧,替我游历河山。变强后,帮我办三件事。”白阳想了想,郑重地说了其他。 “和我在一起,你的顶点就是我,或者你的师傅。自己闯荡,你就不会有顶点。”白阳少见的姿态认真地说道。至于让王贵做的三件事,是随口说的,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需要王贵做的。 毕竟,王贵变强了,他也变强了。王贵下意识地握紧了双刀,鼻息渐重,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流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 他相信了白阳的话,他的未来可以没有顶点,那是不是就可以报仇,可以有资格了。 沉思半晌,风摆杨柳之音将他唤醒。 “我离开北疆的时候接到一个命令,一直跑,一直向南跑,跑到天涯海角,不然不可以回北疆。我一直跑,跑了好远好久,跑到扬州城的时候,跑累了,便想休息一会儿,嘿嘿,我可能让将军失望了,一下子休息了五年。我休息够了,得继续跑了,不跑到头,不能回去。”王贵的梗了梗脖子,说出了从没有对人说过的秘密。他的身上,一直有军令在身。 王贵起身握刀,向南方望了一眼,忽然怔怔地挑了挑眉,转过头来盯着正在欣赏菊花的白阳,拍了拍自己的刀鞘,困惑地问道: “是真的吗?” 白阳挑眉瞥见刀鞘,眉毛顿时拧成可怕的螺旋。王贵看见那螺旋,一脸的茫然和困惑都烟消云散了。 艳阳高照、柳叶拍风,凉亭内两人对坐,凉亭外伊人携手而来。王贵斜眼一瞥,梗了梗脖子,定睛凝望白阳,似要把他牢牢刻在心里,扑通一声,王贵向白阳行了一个大礼, “哈哈哈,前辈,这是晚辈这辈子对您行的最后一个跪拜大礼了!大恩不言谢,愿自珍重,愿能再次相见,我能超越曾经的你!” 再次相见,王贵不会向白阳行跪拜礼,也不会向任何人下跪,因为他收了那个人的刀法;此次的跪拜礼,也是因为那刀法。 下一次相见,王贵立誓超越白阳,而且是超越曾经的白阳。无论能否超越,下次,相见,他们是平等的朋友。 白阳的嘴角嗪着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掏向自己的衣兜,甩出了一壶酒。 王贵接过酒,放声狂笑了一声,他回望扬州古城,眼里闪出一丝不舍。这座陪伴他半年的古城即将成为过往,他却不想让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过往。 今日话别离,王贵还是有些意外的,他什么都没有准备,也不想再费心思准备,除了一句话,他什么都不想留下: “小娘皮,我是兵,北疆的兵!我一定会把你要的资格拿回来!” 王贵昂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很大,传遍萋萋古道与扬州古城,传遍了扬州城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是他此生立下的第二个誓言。 王贵高呼结束,举壶痛饮,酣畅淋漓,转头看着白阳脸上的微笑,尴尬地挠了挠头,甩开酒壶,张开双臂,面向南方风也似地跑掉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北疆的男人,心大,会怀念,不会眷念,谁让他们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呢。 扬州城内,红色高楼内,大姐抱着小丫头,还在睡。听到王贵的大喊,一双眉眼扑凌凌地闪了闪,似笑非笑地嘀咕道: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扰人美梦!” 王贵搅动的是少女心中原本不存在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四章,美人难过英雄关(三) “我有一枚玉簪,换你的伞。”白阳的声音很平静,表情很淡定,没有请求、没有商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一次,花红打着青油纸伞转圈,风霄在白阳面前抚剑正欲端坐,听到白阳的话,又怔怔地站了起来,脸色精彩。 花红也呆了一下,撅起嘴瞪大眼,用双手握住了自己的伞,向后退了一小步,一脸幽怨。花红冲着围在凉亭周围的菊花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你已经拿了我的菊花,凭什么还要我的伞?白阳视若无睹,捧起一盆菊花嗅了嗅,选择性地忽视了花红的小动作,气得花红跺脚。风霄苦笑,转身拍了拍花红的肩头,而后端坐在白阳面前。 “我为什么要和你换。”风霄反问,心中了然。 “因为它本就是我的。” 既然那人送来的玉簪有故事,那么那人送来的青油纸伞,肯定也有故事,肯定是他的。 青油纸伞的故事,是我的,青油纸伞自然也要留在我手里。 “我的伞从生下来时就带在身边。”风霄眼皮微阖,想起了曾经的过往。他出生之时,这把青油纸伞便凭空出现了母亲的床边,后来少年离家游历,只带了这一把青油纸伞和青锋剑。 “原来你的青油纸伞陪伴了你这么久。”白阳饶有深意地抬头看向了花红。白阳的意思很明显,花红输给了手里的伞。 “……”觉得两人误解了他的意思的白阳慢悠悠地解释道: “花红的头发,很漂亮。”花红的一头短发已经变成一袭翩翩长发,正随伞风轻舞。白阳说完,举起了手里的玉簪,又沉吟着问向风霄, “你知道玉簪是做什么的吗。” 风霄哑然,忧郁的眼眸突然笑得眉眼弯弯,摇着头朗声赞叹道: “你很会做生意!”声音很大,传遍了萋萋古道、传遍了扬州古城,也传进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正在和一个披甲带盔的青年将军正在对弈。 老者轻捋胡须,灰暗的眼珠亮了一下。将军额上的长疤活泼的舒展得更长,捻了一子。 “哒”的一生,棋子落下,卧房角落里的一把收起的青油纸伞刷地绽放成一朵青花。 “还真有更好的。”老者兀自感慨。 青花飞出城主府,飞上了扬州城的上空。扬州城的居民仰望天空,无不仰头赞美那一朵旋转着的青花。 “然后呢。我需要为你做什么?”风霄肃然问道。王贵得了一部刀谱,需要帮白阳做三件事。他得到的,远不止一部刀谱,虽然只有他和身后的花红如此想。 “只有一件事,帮我找两个人,要一件东西。”白阳随手一抛,玉簪化为一枚飞剑射向花红。花红素手轻捻,用两根纤纤玉指夹住了这枚有故事的玉簪,同时,不舍地松开了手里的伞。 那日,她和风霄第一次对话的时候,风霄对她说,会有人来找他要东西。花红问,他要的是什么东西,风霄说,可能是手里的伞,也可能是他自己。 兜兜转转,波折不断,白阳想要的是人,最后还是拿走了风霄的伞。 “何人何物?”花红摆弄着玉簪,看向风霄问道。风霄起身,同样疑惑地看着白阳。 “你们找不到,只能遇到。遇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哦,对了,他们的头发很漂亮,三世第一。”白阳说到此处,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如春风拂过,让风霄和花红也如沐春风。 “原来你会笑。”风霄转身,接过花红手里的玉簪,走到她的身后,摆弄起花红的一瀑红发: “果然,我说对了。你扎上这枚玉簪果然漂亮。”风霄抚了抚花红的秀发,搂着美人蛮腰,走向萋萋古道。 “哦,对了,我原本以为你要的是我。”风霄嗅了嗅怀中的清香,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白阳愕然苦笑,冲着远去的两人大喊道: “别忘了,我们心连心。” “也对也对,哈哈哈哈!” 昔日的古道萋萋,今日有了活力,一朵青花落向了一青一红的人影。 青影接过青影,转着青影,为红影打伞,正如两年前的相遇。 两年前,风霄游离天下,寄情山水,苦心修炼。 一日,天空落下蒙蒙细雨。细雨绵绵,如丝如缕,也如美人的发。 风霄踏着细雨走在古道之上,眺望扬州古城的繁华。那个时候,扬州城亦如今日繁华热闹,只是没有今时刀剑碰撞的喧嚣。 那时繁华是平静的繁华,是细雨中宁静的繁华。风霄手中转着青色的伞花,脚下踩出青色的水花,再熙攘的人流之中,踽踽独行,与扬州城渐行渐近。 那时候,玉女苑内没有秋千,也没有先喷喷的菊花。 那时候,玉女苑内的秋千,立在城门之外,柳树之下。 风霄随着人流正欲进城,忽闻一阵清香、忽见一道红影。红影在路边柳树下,捧着一盆菊花,荡出一阵阵水花。 红影在扬州城外荡秋千,在夏日下荡秋千,在秋风中荡秋千,在冬雪中荡秋千,荡了一年又一年,那日相间,红影在细雨中荡秋千。 风霄看见红影,停住了湿漉漉的脚步、停下了湿漉漉的伞。花红看见青影,用活泼的双脚在空中踢断一丝丝雨丝,荡出一阵阵裹着清香的花。 红影怀中的菊花,也湿漉漉的,羞羞答答。 风霄看着雨丝打湿花红的红发、滑过花红的俏脸、润湿花红的红裙,再次转起了伞。 细雨打跑了来往的行人,来往行人只剩下一个既来又往的风霄。 一青一红互相看着彼此,青的忧郁转青花,红的活泼捧菊花。 风霄来到古道边柳树下之前,丝缕雨丝躲着花红的红丝红裙。 风霄来了之后,丝缕着落在花红的身上。 花红捧着手里的菊花,看着风霄的伞花,看了许久许久。她看风霄站在原地,木头似的,一动不动。雨丝被青伞打落,变成青丝,雨丝从伞檐滴落,连成雨幕,组成青色的水幕,模糊了青色的人影。 雨急了、密了。 花红没有看够青影,眼珠一转,啊切一声,全身发抖,抖落了一层淡淡的水花。 青伞转了,青伞动了。 雨滴拍打青油纸伞的滴答声也近了,近在头顶,花红听着清脆的声音,笑脸如花。 “我叫花红。” “风霄。”那是她们的第一次对话,第一次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嘻嘻,送我回家。”花红冲着风霄举了举菊花,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跳下了秋千,溅起一大片青色的水花。 风霄也笑了,笑着跟着花红进入繁华扬州城,笑着打伞送花红回家。风霄笑得很淡,低垂的眼皮下散发着忧郁的光。 那时,扬州城墙下没有王贵,有的是一群打趣的人。 比如说:“花红姑娘等到了哪家的美少年?” 比如说:“花红姑娘魅惑了哪家的君俊公子?” 比如说:“这一身青,必专情,花红姑娘是等到意中人了?” 也有的直接问:“是他?” “......”风霄听着路人打趣的话,轻轻压了一下青油纸伞,挡住了路人审视的眼和自己的忧郁的脸。 然后,他停住了,小小的身影捧着菊花转身挡在他的身前,俏脸之上努着的鼻梁撅着的嘴,水汪汪的眼睛挤出一个川字眉。 花红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挡着风霄。风霄又笑了,笑得很大声,笑红了花红的脸,笑得菊香满扬州。他扬起了自己的伞,带着笑脸嫣然的花红回了一栋红色的高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美人难过英雄关 第八十五章,美人难过英雄关(完) 那天的雨久久不停,玉女苑内内,一人站在雨中,一人站在雨中打伞。 花红不愿进楼,他舍不得青油纸伞和伞下的人。她得视线贴着伞檐望向天空,她期盼雨能一直下。 雨没有听从花红的心声一直下。第二日,艳阳高照,炙热的烤着大地。 风霄转动了一下伞风,清清凉凉的风将花红吹入现实与冷静。 风霄是为了把自己吹醒。 雨停了,他便要离开,离开繁华的扬州,去下一个或繁华或贫瘠的土地。他不能在同一片土地停留太长时间。美好,美好的人与美好的雨,都离他太远。 “我需要走了。”风霄的嗓音低哑,声音散得很快。他的人,闪得更快。 然后,一只白嫩的手与一声羞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同时拉住了他。 “阳光太热。”花红嘴唇跳动,眼角噙着两滴晶莹的水珠。 风霄站住了,继续转动青伞,他知道,自己若走,水珠会变为泪珠滑下。 夜里,月光洒下银色的光滑。花红的一手死死拉着他,一手捧着菊花。 “月光太冷。”花红的泪珠滑落,在银光下像两颗珍珠。 ...... 第日五,花红的仍然拉着风霄,身体却在虚浮地抖。风霄的轻轻转了一下伞,伞风吹着衣袖滑落花红的手。花红当即从迷糊中醒来,想要抓住青色的衣袖,奈何,全身无力,一个趔趄跌倒在温暖的怀里。 “我去取回你的秋千。”风霄也抖了一下,贴着花红的耳朵说。 “我会等你。”青影闪出的一瞬间,花红从回廊上站起来,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 午后,柳树的婆娑树影里,红红累了、也困了,双手捧着菊花,坐在秋千上睡眼迷离。伞风轻转,带着秋千荡漾,仿佛婴儿的摇篮。 迷离之中,花红眼神迷离: “你为什么要走?不能留下来吗?”软糯糯地声音勾得风霄也陷入了迷离。 迷离之中,风霄忧郁地答: “我想要游历,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为什么?”花红清醒了一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青色的衣袖。伞风转得急了,将花红疲惫的手扶回了菊花香里。 “我喜欢自在逍遥,而且,”风霄顿了一下,盯着花红神色的变化,眼见花红红红的眼因自在二字更红。风霄紧接着补充道: “有人会来找我,找我要东西。”风霄在青伞下看向东方,眼皮低垂,眼神忧郁。 “要什么东西,你的东西还是他的东西。”花红强撑着坐直了一些,稀里糊涂地问。风霄看着花红的样子,许是压抑久了,许是命中注定,风霄第一次,对别人说出了压抑他十七年的想法: “我不知道是谁的东西,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我的,也许是我们两人的。那东西,可能是我的青油纸伞,也可能是我。”风霄看了看东方,又看了看青油纸伞,又看了看自己,沉吟低语。 语罢,他又轻轻地、轻轻地看向了秋千上的花红,一直找各种理由让自己替她打伞的奇怪的人。 四目相接,风霄霍地后退了一步,伞风微抖,瞳孔微缩,被吓了一跳。 “你给我回来,伞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花红受了刺激一般从迷离中惊醒而来,蹦起来站在秋千上指着风霄大喊。 两人四目相对,两人眨眼又眨眼。 风霄哒地收起青伞,只为把花红看得更清楚一些,怔楞地,他看见了红色的花红。 花红确实红了,从头红到脚,在秋千上一荡一荡,像秋风中的被冷霜打红的枫叶。不同的是,她不冷,很热。 风霄看着火红的花红,又眨了眨眼,兀地笑了,笑声很大,笑得得意洋洋,笑红了花红笑满了满院金香。 花红火烤似地举着菊花挡住自己羞怯的脸,一双白嫩的手也是红的: “我很厉害的,我会帮你打跑他。”花红怯怯地转过身去坐下,不好意思回头。 ‘嗒’青油纸伞再次绽放成青花,秋千乘着伞风一荡一荡。风霄剑眉弯弯、两眼泛波,笑看花红婀娜的背影。 “我信你。”风霄的声音不大,毫无怀疑。花红听见了,咧嘴笑了一下,双脚又活泼的晃动了起来。 可正当风霄将伞风转得平稳时,花红看向了怀中的菊花又压下了笑着的嘴角,嗫嚅着问,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那你还走吗?”花红问的很轻很模糊,问得风霄的伞顿了一下、伞风也停了一下。伞风再起时,风霄贴着花红的耳朵说: “不走了。” “除非,和你一起。” 萋萋古道上,两个人携手离开扬州。 “诶呀呀,金童玉女惹人怜,不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美人痴恋英雄胆。白兄,不知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花红和风霄走了,正如风霄说的那样,带着花红一起走,正如风霄想的那样,是命中注定。也许从花红在扬州城外坐着秋千等待、从风霄离开家门游历的时候起,她们便注定会相见。 王贵走了,风霄与花红也走了。岳武觉得白阳也有想对他说的话,摇着折扇从凉亭后方的树林里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岳武看着凉亭周围的菊花,深深嗅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啧啧赞叹。 白阳额头微蹙,他喜欢偷听,不代表喜欢被别人偷听。 岳武却似没有发现白阳的愠怒之色,满面春光地走到白阳面前,没有露出心里应有已有的低落。 “你的指挥,很棒。”白阳抿了抿嘴唇,握了握拳。如果不是他冲天大喊一生逃,白阳也不会被那名花衣女追杀半日。 “白兄此言差矣,我是给阁下营造一个单独和美人谈话的机会。”岳武轻摇折扇,不急不缓,嬉笑着看向白阳。 白阳也看着他,张开的嘴又哒地闭上了,一时间没了话。他的转变很突然,连自己都没有料到。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接受不了的事实,他和岳武也很像,虽然本质不同,却都为情所困。 两个人,便这样,站着、对峙着,沉默无语。 安静来得突然,比白阳话锋的转变还要突然,压抑得岳武不敢呼吸。 白阳瞥向岳武的腰带,眉头拧成了螺旋状,兀地张开嘴,释然地说道: “对了,你是最惨的。”白阳点了点头,徐徐坐下。他想到他与岳武的不同,喜欢他的人很多。 岳武深吸口气,不知为何,他明白了白阳的意思,仍旧不说话,只是收敛了笑脸。 就在此时,光秃秃的南山里,已经离开了扬州城的王大娘站在一根树桩上,伸长脖子望着扬州城亲昵地大喊了一声,将白阳和岳武都吓了一跳: “老公,我想你了!快来抱抱我!” 她的声音,既清脆甜美、柔和细腻,又娇柔造作,像一个妙龄少女在唤情郎。 扬州城里,店小二正蹦蹦哒哒地向外跑去,像个活泼的孩子。听到响声,店小二甩掉汗巾,消失在了扬州城内。 店小二再次出现时,一头绝美的火红长发垂在一个高大的背影身后。 他站在木桩上,与王大娘亲昵地抱在一起。 王大娘和店小二的声音,能听到的人不多,店小二的红色长发,能够看到的人也不多。 长发舞动,舞动在南山,如一条赤色的长龙翻滚、又似一条无尽的红江澎湃。 三世第一的红,三世第一的美。 前世、现世和来世,都是第一。 红光出现时,岳武的笑容僵住了,触电似地瘫倒,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调笑、哪里还有一丝春风还能挂在脸上,全身苍白如雪。 白阳则直愣愣地串了起来,全身发麻,伸手接住了一条从南山飘来的飘着清香的雪白汗巾。南山的木桩距离凉亭很远,凉亭内的两人清晰地看到了南山的两人。 “原来是他。”在香满楼里,白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忘掉了某个很重要的人,却想不起关于那个人的丝毫记忆。雁与燕从不分离,白阳想过燕也在身边,但是没有找出燕的化身。魂界强者,能够影响人的头脑。 岳武看着那汗巾,想起那日在香满楼内讲的故事,店小二就在楼下。 他的呼吸和心跳已经静止在了那一瞬间,脸色苍白如雪地望着将扬州包裹在内的红光,连摇头都忘了。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关注的那只黑鬼,而不是这个烦人鬼。这两人,很明显没有看过他的信,不会对他留情。 白阳则嘴角抽搐、眉眼成川地看向花红与风霄离去的方向,牙齿都快被咬进了牙床,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白阳与文摘日死战时,白阳藏锋入了雨滴,但是魂界强者的感知力通天彻地,岂能察觉不到藏锋?不是文摘日没有察觉,而是那老妪干扰了文摘日的感知。 他不是吓得,而是气得。白阳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南山的两人看着远处凉亭下的弟弟,贴在一起的脸笑成了花: “嗯嘛,好弟弟,大姐一直在你身边哦。” “嗯嘛,好弟弟,大姐夫陪你玩得很开心哦!” “呀!弟弟生气了,快跑!” “对了,不要问我们为什么感情这么好,因为我们是夫妻,嗯嘛,拜拜。” 几声腻歪的话响起又落下,两人见白阳脸色铁青,识趣地跑路,南山的天空的红光刹那消失,天地重归寂静。 昔日的南山,被夷为了平地,只有两个断折的柳树树桩。红影消失,枯木逢春,木桩缓缓升高,长高的木桩一点点枝繁叶茂。 南山,有了两棵树,都是柳树。 那恶心的亲|吻声与刺耳的笑声在白阳耳边回荡不散。白阳想骂狗男女不要脸,奈何人家是夫妻。 白阳冷脸看向岳武,嘴角嗪着阴冷的笑: “我确实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只有一个字: 滚!” 白阳这一个字喊得很大声,充满感情。 说罢,一个孤寂的白影卷起二十盆菊花头也不回地背离扬州城而去。 扬州城最漂亮的两朵青花,都飘离了扬州。 —— 夜间,月半,被老板娘捶成死狗的老板在香满楼里躺了半日才颤抖着爬起来,抖落一身老板娘遗落的橙光。 算盘声、翻页声还有杀猪叫声早早停下,老板娘已经回到了后楼。 香满楼后院内,狗窝似的矮屋在红木高楼黑色的阴影里等着他的死狗回家。 老板摇摇晃晃的走向后院,龇牙咧嘴揉着屁股。这一次,是他十年来被家暴得最狠的一次。 这一次,也是十年来老板的眼睛瞪得最大、眼珠最亮的一次。 红木高楼,他只看三楼。三楼顶有水汽氤氲,氤氲着他偷窥了十年的妖娆人影。 老板还记得十年前,他和老板娘第二次分离半年之后第一次重聚的夜里。老板听见三楼水桶翻倒和流水哗哗的响声,紧张地一跃而起,爬上三楼。然后,在一声惊叫声中,出现了一道血泉。 那是他的鼻血…… 今天,白天,老板的速度更快,一跃而起,一颗大脑袋探进窗户,贼眉鼠眼,将所有的疼痛都忘在了脑后。 “好看吗?” “嘿嘿,好看,贼好看。” “那想进来吗?”老板娘风/骚地扭了扭娇躯,嫣然魅惑的俏脸上滑过两行清泪。她想起了十年光阴里受到的呵护。 当初,她见到老板闷声而归,将压下的火气全部发到了浴桶上,不料被自己讨厌的人看了精光,更没有想到,这个讨厌的人因为自己讨厌,十年没有进入自己的楼——老板给她建的楼。 老板直勾勾地盯着她,火热的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抹去脸颊的清泪。 只可惜,离得太远,他粗糙的手碰不到老板娘泛起红晕的脸。老板咧嘴一笑。 ‘砰!’回应老板娘的不是想与不想,而是窗户碎裂的响声与飞扑而来的身影。 “死鬼!轻点,呜呜呜!” 暧昧旖旎的味道比酒香更浓。 鱼水交融间,是老板娘两人彼此等待了十年的甜蜜幸福。 夜间,扬州城内香满楼里,狗窝似的矮屋上发灰的泥瓦没有再被砸碎,红木高楼上也没有出现为博美人一笑而夜爬高楼的人。 夜半,月半,人无眠...... 第二日,拨弄算盘的老板娘失去了一丝少女的清纯,笑得却更加柔和甜美。老板替老板娘摆弄着橙光流转的发,笑得更美。扬州城后院里酒客们打趣的不再是老板娘胖不胖,而是问相依算账的恩爱夫妻狗窝似的矮屋子可还会有人住。 扬州城居民熟悉的从香满楼传出来的杀猪般的叫声再也听不到了,橙光流转间,一对怨侣真的成了恩爱夫妻。 扬州篇,(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一章,序幕在夜幕下拉开 太阳用力地拽了又拽才将所有的红霞拖到山下。 两道身影从红光里跑到黑幕里,一人气喘如牛、淋漓热汗,一人面色冰冷,踏着树梢起伏跳跃,快如惊鸿。 两人身后,一道身着绿衫的人影飞也似地逼近,两只幽暗的眸子似燃烧着森然的冷火,杀意滔天,将一把短刀匕首映得森然冰寒。 绿衣人人逼近,一把青油纸伞和一把古朴折扇相对转动、扇动,搅出混乱的风,握着青伞与折扇的人踏着混乱的风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串,样子虽然难看,却成功地避开了身后那人两道凌厉的刀风。 “乘风!机智!但不够快!”绿衣人阴森冷笑,身子站在树梢上剧烈地一抖,血气与被从树林间勾动而来的灵气、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成了一个新的人影。 青伞折扇分开,绿衣人的真身与分身也散开,分开追击。 摇着折扇的人不是北阁少阁主岳大公子还能有谁?此时,一向风度翩翩、笑如春风的岳武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 他已经忘了自己跑了多远,只记得连续狂奔了三天三夜,跑得腿都要失去了感觉,手都要因为摇折扇而摇得麻木了。 “百艺派!你们何必呢,实在是有辱斯文,你们和百花盟有仇,去追那些漂亮姑娘报仇去啊,追着我们紧紧不放,实在有辱斯文。”岳武大摇其头,气喘吁吁地躲避,呱噪不休。 绿衣人分身听到此说,脸上生不出怒色,只是陡然加快了速度,增强了攻势。同以百字当头,百艺派与百花盟之间,也有数不清的恩怨纠葛。当年,百艺派掌门曾经想要百花盟并入百艺派。百花盟内虽然只有女修,总体实力却并不百艺派逊色几分,自是一口回绝。自那之后两大仙门明争暗斗不止,互有胜负,死伤无数。五年前,百艺派现任掌门精于算计,言称要与百花盟化干戈为玉帛,以公平决斗论胜负,不再以场下厮杀定成败。世人皆知,百花盟的女修并对战见长,若是正面对抗,更加难以应对百艺派的诡异术法,各地修士大骂百艺派无耻。出人意了的是,百花盟答应了,而且答应的甚是爽快。更加出人意料的是,百花盟赢了,而且是五胜二负三平的大胜! 百艺派一沦为笑谈。岳大公子触了此人的逆鳞,将被蛇妖。 岳武暗道苦也!头也不回地逃串。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那个此刻正在和绿衣人真身缠抖的白阳人,执意要去深山幽谷采菊移植。这一去不打紧,路遇强大杀手,不由分说杀招尽出,看上去比那扬州城里出现的老妪还要可怖。 岳武自认为知晓混沌大陆有史以来诸多隐秘、熟悉多派诡谲秘法,却也认不出这人的路数、叫不出这人的名号,多半是隐世高手。 话说回来,上一次刺杀白阳未果的老妪和操控蛊虫的黑衣女子,也没人知晓其来历。 白阳很甜吗?你们一个个小蜜蜂似地往上扑?岳武还有余力腹诽,显然并不如何紧张。 “逆风?”岳武一面在山林间闪躲,一面挥动折扇,指挥两片竹叶与追来的杀手分身颤抖。岳武身负多种北阁秘法,然而上一次在扬州城内香满楼里为了对付那名百艺派的修士留下的碎刃,受了重伤,血气亏损,自今仍未痊愈,最强秘法万万动用不得,挑灯看剑用在分身上又有些鸡肋。忽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北阁师傅和他说过的组织,方有此问。 杀手的分身附着了真身的神识,面部虽然生硬,声音却和本体一样阴冷森然: “小鬼,知道太多对自己没有好处,要怪就怪自己跟了不该跟的人。”话音未落,分身冲向岳武,拳掌交替在胸前,带起猎猎罡风,呼啸向前。 岳武猛地握紧折扇,震了一下握着折扇的右手,一杆两枝也从折扇脱落,在空中迅速生长开来。这一根干枯的无叶竹和空气中两团乌黑的雾气结合在一起。 ‘砰!’墨竹炸裂,原始深林内部突然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游蛇一般向冲来的分身蔓延而去,密密麻麻,如惊涛拍岸。场间形势一下子反转过来,岳武跃到竹叶上,左手立于胸前作和尚念经状,口中喃喃诵出不知名的咒语,右手则舞动折扇,一会儿摊开一会儿收起一会儿画弧一会儿前刺。 而竹林之中的墨竹一会儿游蛇似地要缠绕那分身,一会儿水竹化为墨剑,漫天地飞刺。分身咧嘴笑了一下,在竹林的缠绕攻击之中游走,一点一点地积攒拳劲,一点一点地逼近岳武,游刃有余。 每当墨竹逼近分身的时候,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避开,不由生出了轻蔑之感,认为岳武这天下第一才子名不副实、浪得虚名,才会用出这种华而不实的招式: “北阁虽然与百艺派同修外道秘法,实力嘛,有待提高啊!” 分身讥讽冷笑,站在竹林之前,不管如海浪一般拍击而来的竹浪,做势欲出排山之拳。 而在另一边,白阳并不与绿衣人真身缠斗,只是闪躲避退。 那日在扬州城城主府内,他内体的寒冰已经化为绝美的冰莲。 寒气散了,血液流通更快,他的雁凌云通过燃血秘法也就能更快。气界之下修士,无人可以追上白阳的速度。 “逆风。”白阳一面跑,一面与绿衣人轻飘飘地对话。 “斩鬼!”绿衣人见白阳说话的时候放缓了速度,赶忙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并且续足气力将一枚刀剑交叉斩鬼的令牌掷给了白阳。 白阳不紧不慢地接过令牌查看了起来,绿衣人则嘴角抽搐,暗道丢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斩鬼有个规矩,斩鬼之前必先奉上斩鬼令牌。斩鬼牌出,必斩恶鬼。然而,白阳这只鬼不一样,他捧着一株菊花,撞见了绿衣人,眨巴眨巴眼睛,不等绿衣人反应过来撒腿就跑,速度奇快无比,绕是绿衣人已经是倒海境,却连抛出令牌的机会都没有。 这要是扔出斩鬼牌的时候,鬼一个转身逃跑,导致令牌射偏,那也实在丢人。 白阳握着斩鬼牌的手不自觉地增加了力度,低眉审视起尾随了他一路的绿衣人。 “刀剑三锋,鬼有两面,一黑一白,斩鬼除恶!这便是我们斩鬼的宗旨!”绿衣人向前踏出一步,凶狠地说道: “恶与鬼,是一个人吗?”白阳警惕地退后两步,看了一眼竹林说道。 “......”绿衣人收回了前踏的脚步,脸色狰狞,已经不对成功行刺抱有希望有希望。不是杀不了,而是追不上。追了三天了,日夜不停地追,连一个炼体一个都追不上,真他娘气人。 二话不说,他也攒足了气势,兀地向白阳出拳排山,权当泄愤。 原始森林内部,两拳排山出现,一拳击向竹林,一拳打向白阳。 白阳用力地蹬在了树梢借力向上,又加快了转动青伞。青伞如花,带着白阳升上了空中,飘飘然躲开了绿衣人的一击。 绿衣人大喜,不能乘风踏浪的修士,在空中的时候,破绽最多。虽然没有续足全力,绿衣人毫不迟疑地伸手弯腰,将身体紧绷如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一拳倒海。他已经听过了白阳的战绩,最擅长的便是突破血幕剑幕这等束缚术法。 他这拳倒海不是为了一击伤敌,而是为了,减慢白阳逃离的速度,伺机必杀。 血浪汹涌,从绿衣人拳掌向白阳澎湃而出,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白阳皱眉,霍地收起青伞,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血幕。绿衣人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白阳的动向,一面控制血幕阻挡白阳,一面继续向后弯腰。 骨骼断裂的碎响从绿衣人身上传出,绿衣人忍痛发笑,身体像利箭一样射了出去,冲向了空中的白阳,疾如离弦之箭。 白阳成风逃串,绿衣人便给他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供白阳逃逃跑,而后以自己化为利箭射敌。 当是时,血幕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烛台,烛台乃一团墨黑从夜色中汲取黑暗快速凝结而成。 烛台上有一根墨色蜡烛,墨心还未点燃。 射向空中的绿衣人咿呀吼叫了起来,阴狠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慌张的神色,眼珠闪电般地向后一瞥。 诚如他所想,一道黑剑逼近他的后心。绿衣人不管白阳,出拳排山,这拳排山远不能排山,却能让他改变身体射出的方向。 转身翻转后退间,忽见一颗颗明暗不定的星辰闪烁在空中,星辰有白光暗芒,由一根根若隐若现的光琏链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小型光幕,绿衣人的分身就被困在其间。 分身用尽全力大喊,出声提醒真身。 被困在北斗辰光阵中,分身与真身虽然能够感知到彼此,却没有办法相互联系。也是因此,绿衣人才会以为分身仍然在和岳武缠斗,以真身追杀白阳。岳武用墨竹林虚晃对手,趁机用墨竹将被白棋子分散到绿衣人分身周围,一举围困。 “果然,人在明了一件事的时候,是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岳武不急不缓的声音想在了绿衣人的血幕之上。墨剑没有追击绿衣人,而是挑向了烛台。 比血幕更红的光芒在血幕下照亮原始森林上内的一方天地,墨剑在绿衣人的紧缩的眼孔之中出现放大...... “有缘再会!” —— 华城,修炼界近一年来最热闹的城市,凡人贵胄仙人修士齐聚在此间。而在华城之前百里处,有一个小村子,名为华村,是华城的前站。华村内有客栈酒楼林立,专供往来仙凡落脚歇息。今时今日,小小的华村迎来了百年来最热闹的光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贩夫走卒接连不断,小小的华村一时间比寻常的小城还要热闹、吵嚷。开酒肆茶馆客栈旅店的村民们借此良机,大大地赚了一把。 摆脱了绿衣人后,白阳拖着沉重的步子,抽搐着青黑色的嘴角,一点一点挪近喧嚣不止的华村,准备寻一家酒楼歇息。连续狂奔三天,饶是血气远超旁人的他,也有些疲乏。 华村外围并无城墙护卫,只有一道一米高的黄泥土培墙和两道栅栏立在村口两侧,也是做个样子罢了。这不单是因为华村规模太小,没有资格更无钱财修建城墙,也是因为华村临近华城,华城背靠华山。有与凡人为善的华山仙山庇护,华村一向安乐平静,从没有凶兽凶徒来犯,何必多此一举? 今天,华村的安和,即将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华山派新的序幕亦即将在夜幕下被拉开。 明亮的灯光下,一条两头圆背,八条腿的影子斜射进华村无门的路口。 “大胆双头乌龟兽!竟敢冒犯华城!退下!” 一群孩子在儿,有的将小脑袋探出一米高的土墙一半,有的站在土墙之上,每一人手中都举着一根木制的长剑,气势汹汹,大有万夫莫开之势。 白阳挑眉,岳武摇头,斜眼看着一群孩子,既好笑又可气。双头龟兽,本公子从三岁起便行走天下,自诩见识广博,也没有见过生有两头的怪兽,更别提两头龟兽了。 思忖间,两道又冷又重地鼻息打在了他的脸上,岳武嘻笑的脸刹那铁青又刹那讪笑, “白兄,是要蜕壳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章,巧遇华村孩子王 事情还得从两人摆脱绿衣人追杀时说起。岳武连用墨水竹、北斗辰光阵与挑灯看见三种秘法,使原本重伤的身体更加虚弱,体力不支,无法继续赶路。红光漫天之后,无尽黑暗吞天噬地,白阳也未能躲过。等白阳钻出墨黑之后,后背上已经多了一个灰色的人。 这位俊朗潇洒、洵洵儒雅的岳公子已经大致了解了白阳的品性,为防止白阳用蛮力将他从背上蜕下去,还用墨水链将自己的和白阳紧紧捆在了一起。 “被逼无奈啊!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啊,白兄莫要见怪。” 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啊!岳武大摇其头,嘿嘿讪笑两声,从白阳背上跳了下去,转向华村,清清嗓子肃然道: “哪里来的孩子,休要胡说,华山脚下,怎么可能有怪兽,去去去,回家往去!”岳武合拢折扇哄人了,不想让孩子见到自己气虚体乏、脚步虚晃的不雅模样。 白阳翻了一个白眼,抬起脚瞄准岳武的屁股,顿了一下,深吸口气,轻轻落下。离开扬州之后,白阳的表情便丰富了起来,除了挑眉咧嘴,还能翻白眼了。 “怪了,我竟如此善良。” 村口的小孩子被乌龟蜕壳这一举动吓得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有两个孩子甚至从土墙上跌了下去,一个小鬼突然间大喊了一句: “哎呀,乌龟蜕壳了!快跑啊!”听着声音软软糯糯,该是一个女娃。此声一出,孩子们顿时化作鸟兽散去,咿咿呀呀地消失在了华村的角落之内。 岳武摇着折扇的手僵住了,一顿一顿地转头看向白阳,另一只手揉了揉屁·股,用折扇指着前方: “白兄,我们可以进村了。” 白阳深吸了口气,压下咚咚乱跳的心脏,上前捡起一根孩子们遗落的桃木剑,径直向村子里走去。 灯光摇曳,一道黑影在红光下惊鸿一现。 “白兄小心!”岳武大惊,当即摇扇上前欲挡,奈何步履蹒跚,未等上前,扑通一声栽倒。 “嗯?好身法!”来人御剑刺来,本欲一击得胜,不料白衣人影反手持剑负于身后,脚尖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长衫飘飘,似白云浮水,轻盈退出十数米,远远地避开了剑光。 “再来看我一剑化万!”来人御剑在白阳头顶盘旋两圈,似在打量对手的实力,其速度之快,御剑之稳,连咧咧风声都甩在了脑后。借着华村内摇曳的火光,白阳瞥见了来人翻飞的白衣前胸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华自,字形古朴苍劲,别有韵味。 “华山剑修,不错。”华字入眼,勾起了白阳一段模糊的记忆。 “我华山接了!”想起这句话,白阳啧啧赞叹一声,别的都忘了,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连语调都想起来了。 白阳对于天空中那人生出了好奇心,改用左手握剑,定睛凝视。 “小哥哥加油,打跑龟兽!加油加油!”一剑化万口号高呼而出,那些窜到角落里的孩童有人撑腰,顿时有了底气,又呼啦啦地跑了回来,替来人加油,可谓群情激愤。 天空中那人老神在在地踏在剑上,气宇轩昂地背负双手,倨傲地睨着白阳,听到小孩子们的喊声,甚至闭上了眼睛。剑仙风姿卓绝,闭眼就能杀人。 嗡的一声轻震,夜幕霎时明亮起来,五道剑光从来人脚底的飞剑依次分散而出,连成一字长龙,于空中翻腾起伏,剑光刺眼如洪。御剑之人背在身后的手心冒出涔涔冷汗,额头上也渗出冷汗,强忍着不插,眉目一瞪,五道剑光接连向白阳头顶径直落下,将夜幕划破五道口子。 “诶呦呦,哪里有妖兽,诶呀,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你们这帮调皮鬼啊,远来是客,怎么把人家弄成这副模样!”剑光落下之时,一个胡须花白一身麻布衣衫的老者从村子里踉跄着跑了出来,离得老远便瞧见了趴在地上的岳武,忙不迭地上前搀扶,语气窘急。老人误以为是孩子们把岳武打伤在地,不由担心孩子们有没有惹到不好惹的大人物,那可就麻烦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太没礼貌了不是。 白阳面不改色地在原地闪转腾挪,似平飘飘空气般轻柔,又似凌波飞雁般敏捷,在剑光的缝隙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插闪烁,不着痕迹地向岳武挪动了两步。五道剑光速度极快,攻击的角度刁钻狠辣,却是奈何白阳不得,气得御剑之人涨红了脸,疯狂地变换手印。 正在此时,老者身后又出现了许多人影,气息或浑厚绵软,或为不可闻,尽皆站在背光之处,远远地看着白阳,令人看不清容貌。 “好快!”白阳再次加速,竟比剑光还快!剑上之人,暗道不好,心中顿时警惕起来,将手挪到身前。 五道剑光竟然没有办法奈何他分毫,这可如何是好,这不是要丢脸吗,丢的还是华山的脸!这可不行,绝对不能输!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以剑制敌,不能落了华山的威名。 可是我到极限了啊。 白阳似乎猜到了那人想法,步伐愈发优雅,反手持剑,充斥着挑衅的意味。白阳上下打量了欲搀扶岳武的老者一眼,突然便腾空而起,飘飘然跃到了与来人相同的高度。角落里的围观者以及扶起岳武的老者见状,不由轻咦了一声,眼中陡闪晶光,同在心中想起三个字:雁凌云。 “呀,小哥哥,你行不行啊,快把我的剑抢回来!”还是刚刚的小女娃,见白阳手中握着她的宝剑,不满地叫唤起来。此地临近华山,所以村子里的孩子们自然也以华山剑士作为偶像。村民自然不可能允许小孩子们拿真剑玩耍,以防受伤,便给孩子们做了桃木剑当玩具。 “诶呀!”女娃口中的不争气地惊呼出声,被白阳下了一跳,差点走岔了气,脸色涨红、热汗横流。炼体境而已,怎么会飞,还飞得这么快。他的剑心顿时不稳,两道剑光也模糊了起来,摇摇欲碎,在一行人的注视之中化为虚无。 “硬点子!”他咬了咬嘴唇,一张圆圆的脸蛋儿呼哧呼哧地起伏,胸脯也剧烈起伏。小家伙们可还看着我呢,都怪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怪啊!竟然会雁凌云!该不会是那个一超吧?倒霉倒霉。小男孩儿脑海之中天人交战,心中苦涩。 “小哥哥,小心啊!”下方的女娃怕怕地捂住了眼睛,发现了惊险一幕。剑光只剩下了三把,更加困不住他。白阳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近了小剑士的身,翻手握剑,向前轻轻一刺。 小剑士立即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向右闪避,端得气定神闲。 白阳又出一剑,刺向小剑士左肩。小剑士又换来剑光防御,毫不费力地拦住了。这一下子可把小剑士的信心找了回来,白阳前刺和横劈都轻飘无力,毫无气势可言,完全不似修习过剑道。 “哈哈哈,原来你只会飞啊,看我擒你!”小剑士大喝,左手掐诀,右手背后,御剑光追击白阳,得意洋洋起来,没修过剑道的人,何必怕你? 殊不知,下方观战的人群捂着嘴,发出阵阵哄笑之声。白阳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左手的剑,又看了看右手的剑,又低头看了看小剑士的脚下,不解地眨了眨眼。 是雁凌云,还是巧合?白阳这种淡定从容的性子,都不由得产生了怀疑,看着小剑士的眼神多了几分正色,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摸这个小哥哥的头。 “哦,小哥哥会飞啦,小哥哥会飞啦!”女娃和其他手握木剑的孩子兴奋地叽叽喳喳叫唤起来,甚是欢快,活泼天真不已。 天空之中,白阳的脸上精彩了起来,一会儿挑眉,一会儿咧嘴。因为飞在他对面的小剑士脸色刷地黑了,冷汗噌噌直冒。 怪人怎么会双手持剑,另一把剑为何如此眼熟? “啊!我不会飞啊!不对,我会雁凌云了?啊!”小剑士则屁股朝下,垂直落下,哇哇大哭起来,气势全无。这一下子,定会摔得七荤八素、口眼歪斜。 老村长猛地抬头,双脚瞬间陷入地面,鞋边灰尘其而不散,有如一团灰云。岳武被老人抱在怀里,一手垂在地面上,恰好感觉到了地上的风起。岳武心神大骇,看向老人时更加笑容更加甜蜜,可谓感激涕零,强撑着最后一点气力在嘴里口齿不清地呢喃谢谢老人家。 老村长看也不看,只是看着天空。 岳武的手忽然感受不到风的吹拂,也没有听到人砸向地面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望向天空,白阳正提着小剑士俯瞰华村。 隐藏在华村的光影角落里的人无声退去,老村长脚下的灰云落回地面。 小剑士被白阳提在手里,一脸茫然无措:我输了,我怎么会输? 泫然欲泣。 “呀!小哥哥输了!”土墙上下、前后的孩子们大呼小叫,不明白号称无敌的小哥哥怎么会输。只是无人替小哥哥伤心,小哥哥赢了自然开心,输了也没关系,换个偶像就好了嘛。 “我,我告诉你,输的是我,不是华山!”小剑士因为输剑羞愧难当,都快哭了,强忍着眼泪儿,厉声向白阳强调自己输剑不代表华山也输剑了。 白阳不管手里扭身挣扎的小剑士,视线在孩子里游走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 向不听话的小丫头皱眉,是白阳的一个习惯。 老村长脚下的灰云起起落落,有些茫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章,华山,我又来了 “大哥哥,把我的剑还给我好不好啊。”一个留着短发穿着粉色小短裙的女娃抱着白阳的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地撒娇。 “不好。”白阳一口回绝。 “大哥哥,我的目标是成为剑士,剑士怎么能没有剑呢。你说对不对啊?”女娃可怜巴巴地撅着嘴,死活不松开白阳的大腿。正如扬州城,临近华山的地方,常有仙修降临,华山剑修性情和善,未曾出现欺压烦人的事情,以至于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并不惧怕所谓的仙人,胆子大的还要上前敲诈一笔,这个女娃便属此类。她的桃木剑便是央求她的‘小哥哥’的大师兄风雁冰给精心制作出来的。风雁冰乃是凡人眼中一等一等的仙修。 “我捡的。”白阳看也不看女娃,任她抱着,死活不松口。我捡的东西就是我的,不给别人。 就这样,白阳一手提着岳武,一手提着小剑士的屁股,腿上挂着撒娇的女娃,大摇大摆地走了华村。小剑士迷失在了输剑的悲观情绪里,仿佛输掉了整个世界,死气沉沉,竟也不挣扎,任由白阳提着。老者是华村的村长,也是有修为在身的,自称倒海初境,比不得真正的仙人。 白阳不置可否。岳武闭眼,暗笑置之。 老村长看出这两位年轻人的不凡,自然不敢阻拦,主动在前方引路,并向白阳介绍华村的客栈酒楼哪家热闹、哪家实酒菜惠等琐碎小事儿。 被白阳提在手里的小家伙听到酒楼时忽然咿呀乱叫起来,撒泼打滚,还要翻身动嘴咬人。白阳眉头一挑,手掌微微用力,小剑士立即狼嚎了起来, “混蛋,松开我,把剑还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小剑士攥紧小拳头,扭曲着生体冲着白阳乱挥。 老村长对着小剑士笑了一下,摆手示意他别吵,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撒了一路娇的小女娃。还别说,华村的老村长可别外来的仙人还要有面子,脸个小鬼头立即闭紧嘴巴不出声了。 村长冲着白阳低眉憨笑,指着身后的二层木楼,得意地介绍道: “年青人,此处醉梦楼,是我们华村最好的酒楼,听说是一个修士开的,背景很大,往来路过华村的修士都喜欢到醉梦楼休息,寻常人家,可没有资格进楼哦。还有啊,醉梦楼内消息灵通,想要拜入华山的年青人只要在这里一坐,便能听到许多有用的消息。”村长每日对着修士迎来送往,听得久了看得多了,早将修士们关心的问题了然于心。 对于像白阳和岳武这样的年轻人来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关于升仙大会的消息,因此消息灵通的地方最受欢迎。 听闻此说,白阳忽然挑了挑眉,斜眼望向老村长。几乎是下意识地,老村长捂住了自己的钱袋,不明所以地回了一眼。 “送你了。”白阳低下头,看着一眼眼泪吧啦,仍然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的女娃,随手将岳武抛了出去,轻轻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然后将揣进衣兜的木剑掏出来,递给了她。 “呀,谢谢大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给我的!大哥哥小哥哥再见!嘻嘻。”女娃笑闹着松开了白阳的大腿,一副我已经看透了你的表情,将桃木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着新认的大哥哥做了一个出剑前刺的姿势,而后向村子里蹦蹦哒哒地跑去。白阳注视着女娃离开的欢快背影,紧皱的眉眼弯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慢点,别让你爸妈着急!”老村长溺爱地提醒了一句,余光所见,白阳的手仍然在空中悬着,似乎想要摸摸跑远了的孩子的短发。 一声轻叹。 半百岁月过去,打眼一看便知这位有不为人知的凄楚过往,徒叹奈何! 好久没有人喊我哥哥了啊。白阳摇了摇头,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剑士也扔了出去。吓得村长赶紧接住,生怕把这个小家伙摔坏了。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是华村的宝贝,天赋喜人,在华山也备受瞩目,堪称一时之选。 “哼!今天输的是我,不是华山,我一定会赢你的。”小剑士恨恨地大喊,若不是村长拉着,肯定再次冲上前去与白阳搏斗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再看白阳,抬头望了一眼醉梦楼三个字,轻轻嗅了嗅鼻子,又咂了咂嘴,而后走向倒地吐血的岳武,在岳武身上鼓捣了起来。白阳先是检查了一遍岳武的四肢,双手交叉,在胳膊腿儿各撸了一遍,确认没有放过任何角落,在将岳武的后背和前身一处不落地摸了一遍,整套需哦那个做行云流水、毫不拖拉、一气呵成。村长和小剑士看得呆了,小剑士甚至忘记了叫嚷,太麻利了,这得练习多少次才能有的速度啊,绝对是个中老手。 只见白阳冲着岳武的屁股踹了一脚,似乎嘟哝了一句真穷,然后动作麻利地解下岳武的钱袋,轻轻到出了两块儿碎银子,旋即啧啧地砸了砸嘴,一脸嫌弃地把银子揣进兜里后,又把岳武的鞋脱了下来,用力磕了磕。鞋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东西掉出来,反倒是冲出了一股缭绕不散的气息,将白阳熏得眼冒金星。 “能他妈怪我嘛?跑了三天!”岳武尤自腹诽,知道自己此时醒来也无济于事,于是任由白阳打劫。 “穷鬼。”如此反复地将岳武全身上下都翻腾了一遍之后,白阳又照着岳武的屁股踹了一脚,随手将岳武腰间的折扇收了起来插进自己的兜里。 哒!白阳从衣兜里掏出的青油纸伞,在空中转了起来,将呆了的两人吹得回过神来。 “呀!你是小偷!快还回去!”小剑士作势出剑,却发现自己的剑也不见了,张牙舞爪地冲向白阳。白阳直勾勾地盯着村长,目不转睛、一言不发、满脸真诚。村长赶忙拉住小剑士,嘴角抽搐了两下,嘿嘿陪笑道: “小伙子,若是有麻烦,可以到我家去将就一晚,我家就我和老婆子,老婆子脑子......” “带路!”白阳满口答应,暗道,聪明、有前途,青伞也转得欢快了起来。 村长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你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哪怕没有表情,谁能不明白你什么意识。 小剑士仍然不依不饶地要找白阳决斗,村长抱起了他,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什么,拍了拍小剑士的后背,小家伙屁颠屁颠地向阴暗的角落里跑去。 “嘿嘿,小伙子有所不知,这家伙虽然呆头呆脑的,天赋可不差哩,位列华山远近闻名的十四俊杰之一,是华村的骄傲啊。将来绝对是剑仙样的人物!绝对是!”老村长仍然在前方引路,见白阳不爱说话,就自古自地闲聊,提起华山派十四俊杰,腰杆不觉挺拔了起来,眼珠子都变得亮堂了。 天赋确实不错,凌波踏空,心境如水,百年难遇。白阳暗自点头,华山还是以前的华山啊。 无人搭话,老村长也没有办法一直自言自语,就不再多说,只管领路。正走着,老村长忽然停下了脚步,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挠了挠头,只好做罢。 村子不大,沟沟岔岔却不少,两人在村子左拐右拐,走过了五六个十字路口,用了约莫两刻钟才走到老村长的家。 宽敞的院子里,一个老磨盘和一口老水井相对立于东西两侧,北面一个低矮土坯房和一个整洁的青色木屋并排而立。 磨盘左侧,一棵郁郁青青的柳树孤单地伫立着,静静看着远方的来客。 “家里只有我和老婆子两人,你可以去木屋住,木屋干净。”老村长望着木屋出了神,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白阳,沉默了良久。白阳盯着木屋看了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稀稀疏疏的柳叶声响。 “我还是更喜欢柳树。”柳树自在。脚尖轻点,白影跃上了上了树梢,冲着老村长点了下头,便仰面倒下,盖着自己的青油纸伞。 “好,您随意就好。有需要叫我。”老村长,挥了挥手向土房走去。 “咋回事儿啊,事田儿回来了嘛,田儿?”屋子,一个老妪的声音传了出来。 “回去!田啥子田儿啊,借宿的客人!不是田儿,回去!”老村长没好气地关上了门,将微弱烛光里的一个瘦弱身影拉回了屋子。 土坯房里的两个的苍老背影,就像香满楼里的酒,有岁月的沉淀,也有故事的交融。 “华山,我来了。” 一声低吟,闭眼假寐。柳树轻轻地,随着伞风晃了起来。 ------------------------------------- 子夜,岳武被冷风吹得激灵灵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四周无人,夜静无声,小蟋蟀在自己的头上欢快地乱叫,脚底板偷心发凉,钱袋子空空如也。 “装睡成了真睡,真是有辱斯文!”岳武将手伸向腰间,一手抓了个空,无奈地摆了摆手。宝扇已经不见了踪影。 岳武摇头又摇头,叹息又叹息,哭着脸幽怨说道: “做人怎能如此不君子,就不应该多管闲事助你,有辱斯文啊。”双手强撑着地面,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挪到了一道土墙边缘颓废地靠着,哀声叹气、愁眉苦脸地望向华山方向。 “哎,华山,我又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章,白衣剑士始拔剑 “呦,岳大公子好雅兴,竟然在夜半之时,听风赏月,不怕湿气太大着了凉。”昏暗的角落里,传出一声讥诮。风骤起,吹得岳武笑脸乍回,夜幕阴云飘散,两缕轻辉应声而落,一缕洒在岳武苍白笑脸,一缕照亮了绿衣人冷峭的下巴。 “阁下还真是不依不舍,啧啧,有事?”岳武的气息愈发孱弱,眯着的眼睛却晶光闪闪,比月光还要明亮。 道路另一侧的醉梦楼,生意日以继夜地红火,叫嚷之声震天。两人对话开始之时,楼内霎时安静下来,交谈声、呼噜声、喝酒声、打骂划拳放屁打嗝......所有的声音骤然停下,沉重的呼吸从针般粗细的门缝一点一滴地向外渗透。 “哈哈哈,不打扰阁下雅兴了,路过而已。”绿衣男子左右看了看,又向华山望了望,用力握了握腰间的弯刀,冲着华山方向高呼了一句。酒楼里,各样嘈杂的声音渐次次响起,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吵闹。绿衣男子抬起宽大的袖袍从面前滑过,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取代了面巾,再一转身,一身绿衣脱落,一个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俏公子向身后吵嚷的酒楼走去。 “有酒没有?接客啦!”略显阴柔的声音扯着嗓子放声大喊,一手在腰间一拍,将镶嵌着宝石的弯刀拍没了影踪。 吱嘎,门开了,笑骂此起彼伏地传了出来。 “他妈的谁把一双臭靴子挂在了门上!我说这酒味儿怎么变烈了呢!我的兄弟都醉了仨了!”一群腰跨双刀的精壮汉子指着门上挂着一双靴子破口大骂。岳武讪讪地闭上了眼睛,适时睡去。 “这位兄弟说滴好,你想让谁接客啊,咱们这楼里,男人管够,女的没有!你要谁接啊,看哥哥我行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比绿衣人变得俏公子还要‘阴柔’的男子扭了扭自身比女子还要纤细的腰肢,一面粉底涂得厚厚一层,直掉渣。 “瞎说,你那满身黑毛,两个下嘴的地方都没给留,要选也是选我啊!”另一位头上刻着杀字的中年汉子也迎风凑趣。 俏公子扫了一眼楼内,大跨步迈了进去,左右各扫了一眼,张嘴笑骂道: “哎呀哎呀,口误口误,我还以为这醉梦楼里有让人迷醉的美人呢!哥哥还是留给众位兄弟吧,怎能夺人所好呢?在下无福消受,哈哈哈!” “去你1妈1的!”俏公子糟了齐声怒骂。 一个个持刀配剑的修士嘴里骂着下流荤话,眼珠子转得熠熠放光,既有天下六强仙门的弟子,也有地处偏远的小门小派,还有一些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吱声的凡人子弟,甚至连修炼界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也聚集在此间,真个是鱼龙混杂、藏污纳垢。 正厅之内,吵闹之中,正对着楼门、靠北而坐的一个白衣剑士,如不可撼动的崇山峻岭,闭目打坐,一言不发,渊渟岳峙,不问外事,左右鬓角处各一缕早生的华发,亦如他腿上的宝剑,随风起伏,剑气凌厉。满堂酒客闷头喝酒、吵闹闲聊,无人敢在楼内行凶动武,便是因为这端坐之,头生两缕华发,如霜似剑。 岳武随意地瞥了一眼,摇头转头,两道剑光恰在他转头之时,从那把平放在剑士双腿之上,没有出鞘的宝剑电闪而出,如两道游蛇。 剑光擦着换了妆容的绿衣人的耳边飞过,关上了房门,且带着一双臭哄哄的靴子飞到了岳武身边。叫嚷之声更大,还多了两个女子的声音加入了争吵,交谈。 楼内顿时乱作一团,只听那女子喊了一句我们不是女人吗?楼内登时剑光电闪、血花飞溅。奇怪的是,自始自终,那名抚剑剑士没有场面阻拦,任凭女子与人动手。 “谢过前辈。”岳武拱手行礼,开始闭目打坐,屏气凝神修炼。 柳梢上,白阳随风摇摆,也闭上了眼睛,不是想要进入睡梦,而是追忆过往。他有直觉,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记忆,会在华山破出迷雾而来。 第二日,华村之内血腥之气弥漫,呛人口鼻。华村村民全部得了老村长的命令,统一闭门不出,静等血气散去,平静归来。 岳武伸展懒腰,晃了晃脖子,惬意地舔了舔嘴唇,从一个甜美的梦中醒来。 “岳公子雅度,以天做被以地做床,睡得比我们这些楼内的凡夫俗子还要香甜。”一个身穿三爪莽服的青年冲着岳武拱手行礼,随手递过一杯热酒。酒香蒸腾,和四散的水雾飘在一起,霎是怡人。 岳武嗅到酒香,惺忪的睡眼登时亮了,顺手欲接,又发现自己的手沾满了污泥,随手在身边不知何时与他睡在一起的壮汉后背蹭了蹭,开怀笑道: “北阁尽是穷才子,一身灰衫似乞丐。没钱进门啊,就那么两块儿碎银子还被人偷走了。啧啧,谢过,兄台是......”岳武再次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盯着来人手里的酒咽口水。 “在下黄三力,岳公子可称呼我为黄三。”紫衣莽服青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恭敬地向前递酒,朗朗回答。 自称黄三力的男子话音刚落,岳武一个鲤鱼打滚,顺势接走了黄三力手中的酒,背对黄三力,看向地上躺着的另一人: “谢过黄公子。啧啧,真是好酒好酒,这位兄台,夜间同宿,白日分别,我们虽然一人踏上了阳关道,一人走进阴间路,但也算有缘。借花献佛,这酒,也赏你一半吧。”岳武摇头沉吟,抿了半杯,将所剩的半杯倒在了壮汉的背上,又捡起昨夜绿衣人脱掉的衣服盖在了壮汉的身上。 紫衣青年抬手欲接酒杯,岳武却顺势将酒杯扔向了已经咽气了许久的壮汉的后背,平稳落地。 “诶呀呀,好凉好凉!黄兄请便,我先把鞋穿上。”岳武坐在壮汉背上,麻利地收拾起了自己,冲着醉梦楼拱手微笑,高呼一声再会便乘风而去了,一眼没再多看黄三力。 黄三力站在原地,瞥了一眼壮汉背上的酒杯,脸色阴沉,讪讪地转身回楼。醉梦楼前,他抬手一招,空酒杯升空而起,跃过黄三力的头顶落进了右手掌心,变为一个红色的香囊。 “哈哈哈,黄公子碰钉子了吧我们这位岳公子可不是对谁都笑的,区区一个死人,你以为他会怕吗?”腰跨双刀的壮汉举着酒壶,咕噜噜地往嘴里灌酒,捧腹大笑。 岳武身边的壮汉,乃是昨日醉梦楼内打斗致死的一个流窜盗匪,因对一个女剑士出言不逊,被那人一剑刺透了心脏,踢出了屋子,好巧不巧地死在了岳武身边。 天未大量,黄公子与人打赌,这位岳公子没见过死人,醒来之时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旁人笑称不信,黄三力又称敬我去敬他一杯酒,给他压压惊,看他会不会卖我一个面子。 如今看来,岳大公子哪怕抱着壮汉睡了一夜,也不会因为死之一字动容。北阁儒雅少阁主,有的不仅是雅量,还有胆量。至于黄三力的面子嘛,岳公子给了一半,另一半,被死去的盗匪收走了 “这算什么,文可摘日月星辰的北阁少阁主,能赏脸喝我敬的一半琵琶醉,给足了我面子了!”黄三力哈哈哈大笑起来,又与满楼旅人把酒言欢,潇洒离去了。 “白兄在想什么?可是在憧憬华山?”岳武笑脸春风地躺在了白阳身边,随着伞风一起乘柳叶摇晃。白阳从衣兜掏出紧剩的两壶一口香,念念不舍地递给了岳武一壶。 岳武笑得心花怒放,忙地接过,生怕白阳再把酒揣回去。 “世上再没有值得我憧憬的事物,除了......”话到一半酒入愁肠,语气微噎。白阳想起了一封没有拆开的信。白阳有些后悔,应该收下。 “既如此,那就把折扇还我吧。”岳武见白阳眼眸森然,比扬州之时更加深邃,哪里敢反驳,嘻嘻看向了白阳的衣兜,想要转移话题。 “除了别人的东西。”白阳偏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并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大事。岳武偏头看白阳,灵光一闪,一跃飞扑...... 一道惊鸿剑光破空而去,穿透醉梦楼房门的木板,插在了渊渟岳峙的白衣剑士面前。 小剑士从白衣剑士身后探出脑袋,走上前拔出了剑。 白衣剑士睁开了眼睛,也拔出了剑。 人流四散,乒乓诈响,剑光流转,血溅如花。 ———————— “大胆两头龟兽!退下!不然扒了你的龟壳!” 扬州城门下,岳武将青油纸伞担在肩上,趴在白阳背上,和白阳一起走到了华城城下,亦如进入华村之前一般。 白阳失算了,他没想到岳武只要接近折扇便能控制折扇上的墨水竹,并不需要将折扇握在手里。 等到了华城城外想要进城之时,又遇到了和华村村外相同的情况,听到了相同的话。 孩子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章,万剑冢与万英墓(一) 华城的城门和扬州城像相差无几,只是城墙更薄一些。毕竟背靠天下六强之一的华山剑派,无论是邪修还是妖物,都不敢再此作乱。哪怕五十年前那场北疆妖兽奇袭南下,华城也没有一只妖兽闯入。在这黑洞洞的森然城墙之下,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到了白阳的耳朵里,和那个抱着白阳大腿撒娇的女娃的声音很像。 而华城下的女娃显然和那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孩儿一样,也把岳武白阳当成了妖怪。 无怪乎岳武和白阳会被守城兵当成两头龟妖。青油纸伞贴在岳武后背,乍眼看去与龟壳无异;两只脑袋靠在一起,一个面目狰狞可怖,眉毛拧成了两个毛球;一个笑脸如春,眉眼弯弯像月牙。 打眼一看,甚是诡异。 而且,白阳雪白的衬衫居中的一排纽扣恰似乌龟肚子上的胸甲线…… “在下岳武,请兵哥哥莫要激动。”岳武见明晃晃的剑光直抵身侧而来,顿时冷汗泉涌。白阳这厮见剑光袭来,并不躲避,只是轻飘飘地将身体转了半圈,用岳武的身体来挡守城兵的剑。 “岳武?分明是龟妖!”女娃不依,厉声反驳。 岳武的喊声将士兵喝得迟疑了瞬息,将刺来的宝剑收了回去,语气却仍是冰冷且坚定,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期盼。 “就是一个龟妖!”另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语气兴奋地说道。 “对对,双头龟!”城墙上,未见人影,却传来声声附和之音。侧耳一听来,便知是年轻的兵丁,对于能见到少见的两头妖怪甚是激动。 一时间,剑光耀眼纷繁的亮了起来,叫嚷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人影显现,上前擒拿龟妖,似是害怕两头龟妖有什么奇怪的神通。 夜幕昏沉,又一道刺出的剑光划出了一个森然的光弧,贴着岳武的鼻尖而过。岳武被吓得抖了一个激灵,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粗重阴冷的鼻息零距离地传来,带着一阵危险诡秘的感觉,两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冷一热…… “滚!”白阳大怒,猛地一震,将岳武震开了自己的后背。岳武倒退出丈许距离才稳住身体,收起墨水咂了咂嘴,冲着的城墙里颤动的莹莹寒光咧嘴笑了一下。 “呀,还真的是人,怎么会是人呢?” “乌龟蜕壳了!” “好厉害的龟妖!” “不对,你们为什么要是人呢。” “要是龟妖就好了,还没见过呢。” “……”失望地叹息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城墙上雪亮的剑光一闪一闪地暗淡下去,似乎在表达他们失望的心情。 “……”岳武与白阳尴尬地看着彼此,一时无言。 “你想死吗。”少顷,白阳接过飘起来的青油纸伞,语气阴冷,铁青的脸色在夜色里分外惹眼。 岳武打了个从头到脚的寒颤,不想自己真的把这人惹急了,连忙拱手便欲行礼道歉。岳武哪里知道,昔年,从来只有白阳利用作弄别人的份,何曾被人利用,这对白阳何异于奇耻大辱。 正当岳武和白阳一上一下对峙之时,华城门洞里一道破风声去了又来,一点银光在黑暗的门洞中的两点幽暗上空转了一圈,而后敛去光华消失不见。 “你想死吗?不得在华城外喧哗!”城门洞下,两点幽暗的光亮前,一把散发乳白色光晕的宝剑后的士兵高声训斥白阳。 也不知那一点银光带来了什么,守城兵对待白阳和岳武的态度变得冷厉起来。白阳微微挑眉,守城兵为何是孩子的声音,语气和华村之内的小孩子一般无天真无邪。 “华城也用孩子守城。”白阳暗自揣测,心脏缓缓放慢了跳动的速度,心里生出不快。 白阳飘在空中,向华城里眺望了一眼,月光朦胧昏暗,夜色浓重深沉,华城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半点生机。再看那华城的城墙,看似在月光下清晰明朗,城下城下的守城兵却瞥不见半点人影,除了守城兵的剑光和城门洞下两点森然的幽暗,再也看不见其他,也不知是什么阵法加持巩固的。 岳武已经来过华城,听到守城兵对白阳的喝骂不由一怔,暗道华城先生好胆,果然英雄,笑着摇了摇头。但他不理解自己的名号为什么在华城不经用了,难道华山和北阁有了矛盾?怎么可能呢?难道是有人与我逗趣?有辱斯文啊! 思量间,黑暗中的寒芒中变得更多更密,守城兵的喊声锐利如剑,势不可破。 “摆上剑阵!今夜华城,只出不进!”那两点幽暗亮了一亮,似被秋风吹得重新燃烧起来的野火,可惜刹那即灭。沙哑慵懒的声音唤起了狂涛骇浪一般的破风声,剑光应声乍现,在黑暗中组成一道随风荡漾的光墙。光芒敛而不发,与光芒周围的黑暗组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屏障。 岳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了空中的白阳一眼。华山有请四字虽然不是来自华山,菊香却取自华山,代表的自然是华山的意思。 人来了,华山却不让进,委实奇怪,是哪里不对呢。 “是不让我进吗。”白阳不为剑光所动,转着青伞悠然落向黑暗之中,不做任何防御。 他很自信,他不相信华城有人敢伤他。岳武登时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步伐踉跄。 “收剑!”城墙下的黑暗里,熟悉的男音稍显慌张地大喊,喝止了将出的剑光。白阳扬了扬眉角,一脸淡然。黑暗袭来,侵吞天地,将白阳裹在其间。 白阳的风衣随夜风猎猎作响,向光墙飘去。 “出拳,他打不死!”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剑光转了一个方向,破风声如潮水一般倒流而回,转瞬又拍岸而来,万剑以剑柄前指突击,华城上下的黑暗之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排山之拳。华城守城兵很闲,力气很足,拳劲更足。 怦然间,白阳重重地摔出了几百米外,青油纸伞都脱了手,落到了岳武的手里。 确切地说,为了保护自己的伞,他主动将伞抛给了岳武。 “诶呀呀,白兄威武。”岳武转着青油纸伞,笑着走到砸进土里的白阳面前,阴阳怪气、幸灾乐祸跃然脸上。华城守城人没有说错,白阳的确打不死,收剑出拳的决定真是太对了。周先生不愧是周先生,真有高手风范。 自从见到那头三世第一的红发之后,岳武面对白阳比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加自然。那两个人,岳武不认识,却不敢生出丝毫违逆之感,只能感慨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如此,也就放下了对白阳的好奇,同样的,也就没有了顾忌。 于是乎,岳武对白阳的笑容毫不顾忌地展示自己的幸灾乐祸...... “滚!”白阳看着城墙,闭上眼睛,喊出了一个有情绪的字。还真有敢拦我?这不符合逻辑啊。白阳蹙额成川,挺身翻滚而起,抖落一身尘埃。 “白兄不要这么暴躁,以地做床,以天做被,也是独有一番风味,何必执着于进城呢?想想华村美好的夜晚。”岳武将伞交给白阳,兀自发现白阳嘴角有了一丝弧度,暗暗挑眉,装得云淡风轻。 “我觉得和你有关。”白阳突然转头,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岳武,若有所思。 “不重要不重要,他们如此有辱斯文,我们不必与他们计较。”岳武轻摇折扇,大摇其头,视线飘忽不定,不再与白阳直视。他真的伤得很重,只是说些话摇摇头,便喘起了粗气,急需休息。 至于有没有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我就是需要休息了! 白阳不愿非礼拆穿岳武,向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去,想要找一棵青青翠柳,于高处远望漆黑的城墙与闪光的剑。他的呼吸渐重,一道记忆的枷锁,一团尘封的迷雾,悄然变淡,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岳武则直接席地而坐,调理气息,屏息养身。 城墙下,黑暗之中,围绕着那两点幽暗,交谈声音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头儿,为什么不让岳公子进城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稍显稚嫩的声音问道: “呦,会用俗语了?厉害厉害,自家人是吧?告诉你们,是不是自家人不是我们定的,服从命令就好了。”懒散颓然的声音回答地漫不经心。 “那是谁定的啊?”稚嫩的声音响起。 “那是你该管的吗?是你该问……” “头,喝酒。”一道剑光挑着一壶酒递到了头的面前。 “其实吧,这事也简单,”头接过酒壶,哧溜溜伸了下舌头,行云流水地换了强调,郑重地冲着黑暗中招了招手,将周围的几把剑都叫了过来,抿了口酒,不急不缓地讲了起来: “今天老哥告诉你们一个真理,一定要记住!”这个头伸出食指点了众人一圈,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想死的话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不想孤独终老的话千万不要得罪玉女阁的女人!不然的话,任你是北阁少阁主又怎样,照样得在城外坐着。”头儿咕噜咕噜地灌起了酒,不再多做解释。只是一壶酒就让他给这些兄弟这么宝贵的建议,他已经亏了。 “啊,又有故事下酒喽。”头握住只有一点银光的剑,喃喃感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章,万剑冢与万英墓(二) 许多风声起了又落下,落在头的身边,期待地围着打转。头却不再多说一句,装起了哑巴。 这个头已经在华山守城五十年,他和王贵不一样。王贵身负血仇,负累深重,他则只想在华山城门下过完自己平凡的一生,喝着自家兄弟递来的酒讲讲别人的故事,或者倒上自己的酒去听兄弟的故事。 故事一万万,每天不重样,既有远古神话、柔情似水,也有征战杀伐、荡气回肠,鸡鸣狗盗、家长里短,也能让他乐在其中。 今天,是他喝兄弟的酒,讲别人的故事,不时地看向坐在距离城门颇远的岳大公子,别有一番滋味。 五十年守城的经验给了这位守城兵异于常人的直觉,今夜来华城的人,会给他带来新的有趣的故事。 “今天有人陪我了,不错不错。”黑乎乎的人影径直倒下,连带着两点幽光一起消失。 岳武时刻讲究斯文,端坐在地,犹如石胎,一动不动,除了一双上下滑动的耳朵。 岳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为了花红不惜与白阳对战,对待小丫头也一直像亲哥哥一般照抚,何时曾得罪过那群丫头呢? 突然,白阳离开的方向,出现了一声霹雳之声。岳武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劈得他僵在了原地,弯弯的眼睛变大又变小、瞳孔缩紧又扩大。 “阁下好俊的身法,能躲过我霹雳子的炼体境,放眼天下,只有你一人。” “你也说了,天下。”声音惫懒而平静,有些烦,仅此两字,压得华城之外,肃穆庄严,风声骤停。白阳轻轻地捻住了一片从青伞伞面滑落的柳叶,凑到鼻尖嗅了一口。浓烈的火药味让人想起硝烟的味道,手指轻弹,硝烟远去。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沉默良久,柳树周围,再次传来一声高呼。一道黑影在不停地闪烁变动方位,危险诡秘的气息围在白阳身边。白阳在柳梢荡漾着夜风,远望华城与华城之前乌黑的城墙,未眨一下空洞的眼。 柳叶飘向华城城墙,一道剑光突起,将硝烟割裂两半。 “我,复姓欧阳。”伞风在快慢之间变换,与白阳的思绪一样变换。又有即将落地的柳叶乘风而飞,翩翩起舞。 夜渐深,黑色的身影徐徐融入黑暗之中,将自己的声音也带入无底的黑暗,带着柳叶一起。 “硝烟,真是讽刺。”白阳讥诮地咧了咧嘴角,放下手中伞,仰头望向当空皓月,一夜无眠。 露水由轻变重,又由重变轻。晨光熹微,一滴露珠顺着柔顺的黑丝长发滑落苍白的面颊、滑过沉重的眼皮。 月半夜半,日升天明,人未眠。岳武微阖的双眼在第一缕光亮破云之时,变成了月牙。折扇清风起,吹落了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吹起了一脸春风。 春风之中,脆响轻轻,剑鸣阵阵,硝烟的味道随着两片柳叶飞来。 岳武摊开折扇,接住了两片柳叶,剑气未散,两片柳叶原为一叶。 一个白衣青影,正站在数不清、看不尽的剑山之前,转动伞风,为万千剑士的亡魂高歌。剑鸣似鹂啼莺歌,哀婉动人,又似鼓擂风啸,荡气回肠。剑,遍布城墙上下,遍布城墙左右。剑,或残破或断折,或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或在墙角尘沙里休息沉睡,或彼此交叉扶持,屹立不朽。 剑,插在墙里、插在墙上墙下,剑就是城墙,城墙就是剑鞘。 华城守城兵只有一人, 和一座剑冢。 “一剑宗周永憨,在此守城,请两位后退!”城门正中,一人手握宝剑,坐在残剑林立之中,沐浴在灿烂刺眼的剑光之内, 高呼。 白阳站在剑山前用伞风抚剑,伞风转,转得剑身奏出一曲波澜壮阔的绝唱。剑墙前清风金鸣中,城门洞下剑光威威之后,华城的样貌细碎地展露在城门外的两人面前。 “周前辈,何必如此紧张,我们、我们......”能说会道的岳武在一个坐姿颓废不雅的中年人面前语塞了。想起昨晚在他心中出现的被他忘记的人,他的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 替人做决定的时候首先应该询问那人的想法,老板娘没有,岳武也没有。 白阳斜眼瞧了一下岳武,暗道活该,又把视线转向慵懒地靠在剑堆上的邋遢男子,不觉停下了手中转动的伞。 他记得在香满楼里,华山派与一剑宗曾有人比剑,是对头,也是对手,一剑宗的人却在为华山守城,着实有趣。 “你弟弟可不憨厚。”白阳走向周永憨。周永憨身形魁梧,气息浑厚,一身破烂的麻布长衫散发着逼人的剑意,看似慵懒颓然地靠在剑林之中,气势却浑然如山锐利似剑。周永憨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将脑袋盖得严严实实,只给外人留下一双不大的圆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脸上络腮胡像狮子的鬃毛似的一样密而长,将半个上身掩盖在乌黑之间。一双宽大的粗糙手掌担在高低起伏的肚皮上,摆弄着黝黑的胡须。 周永憨听到白阳的话,用两只幽暗的眼珠看向白阳,挂着烈酒清香的胡须被两个被掩埋住的鼻孔吹得一翘一翘。他抬起树枝似的手指扒开嘴角的胡须,惫懒地说: “所以提醒自己,憨厚一点。”周永憨的声音和周永厚一样,带着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不同的是,周永憨的声音多了丝苍老与活泼。白阳这才发现,周永厚的淡漠由来已久,与那只鬼无关,不觉微笑。 “你笑起来为什么没有笑。”周永憨坐正了一点,看似漫不经心,两只转了转的眼睛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好奇。 “我的情绪很淡,不,我应该没有情绪,所以不会笑。”白阳在剑山面前随意地走动了起来,打量各种各样的剑。白阳的话说完,所有的剑都震了一下剑身,似大海的波涛。 周永憨坐直了身子,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手里一把断得只剩下一点似有可无的剑锋的剑,和万剑一起,等着白阳的答案。 “不能告诉你们。”白阳的话很轻,也很重,不容置疑。每 剑身又震,震得重了,似乎在生气,搅起一阵风,将白阳吹得后退了几步。 “我想进城。”白阳满不在意地说道,白了看了一眼紧紧跟在他身后,狗皮膏药似的岳武。不怪岳武粘人,实在是白阳成了他进城的唯一希望。 “我和他不是一起的。”白阳一本正经地说,冲着周永憨点了点头,冲着岳武嫌弃地踹了一脚,嘴角带着细碎的不成样子的笑意。 万剑又震,震得白阳和岳武耳膜欲裂。白阳挑了挑眉,岳武敛去了笑脸,又一步一步地凑到了白阳身边。 “我的兄弟说,不让你们进,你们就不能进。”周永憨站了起来,随手从身边提起了一把剑。剑身满是缺口,剑尖已经断折,一副饱经沧桑、失去锋芒的模样。 周永憨握住这把剑的时候,剑便亮了。周永憨随意地向前跨了一步,万剑便飞起来了。一人带着一万把剑指向了华城城下孤零零的两个人。 白阳上下左右看了看,眨了眨眼,深吸口气,咬着嘴唇看向岳武。岳武嘻嘻笑了一下,而后转身摇扇摇头看天看地,一步一步地远离白阳,心虚地揉了揉鼻子。 正在这个时候,华城之内,传来一声少年清朗的喊声,所有的剑,因这一声呼喊而四散溃退,逃也似飞回到城墙上下,一动不动、一震不震。 剑的飞行速度奇快,见这少年如见洪水猛兽一般。间不容发之间,周永憨身后只剩下了十余被周永憨和其余飞剑挡住没来得及飞走的剑,不等逃离,少年已至近前。十余把剑剑身轻震,又无奈地插回到地面上,敛去锋锐之气,一动不动。 白阳打眼一看,非常确认,剑在装死。 “周先生,剑前辈们,我又来了!诸位晨安!”少年欢快地高呼,连跑带跳地出现了三人视线里。 白阳这才向城门洞里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从华城之内跑来。这少年不大不小的嘴巴高高扬着嘴角,离城门越近扬得越高。待少年跑近再一看,少年脸上眉成月牙,眼睛又圆又大,鼻梁扁平,合在一起不算帅气也不难看,但是很有特点,扔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瞧见。 少年的穿着很考究,一头黑发梳得溜光水滑,一身雪白长衫没有一道褶皱,一条白玉腰带挂在腰间晶光闪闪,灰色长裤下黑色长靴一尘不染。 打眼一瞥就知这是一位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且那人家一定家教很严。不然怎能教出似这斯斯文文、人畜无害、恭敬和善的少年。少年给人一种极舒适的感觉,比岳武看上去还要儒雅。 此时,少年正站在周永憨身后,低眉顺目地向挡在城墙下的剑恭敬地弯腰行礼,一口一个剑前辈、一口一个周先生,一口一句请剑前辈让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七章,万剑冢与万英墓(三) 阳看着少年走来,下意识地迎上前一步。 岳武看见少年,轻快地摇动折扇。 少年的笑容真挚,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便令人白阳和岳武心喜。少年的笑容很温暖,比春风更加温暖,春风迎面而来,令人心中亦如春风般温暖。 少年左右手各提着三坛酒,瘦小的体格接连弯腰起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剑很顽固,插在地里一动不动,周永憨也很顽固,站在地上钉子似的。 周永憨的眼睛即使不被头发盖住,也不会继续关注白阳和岳武了,从少年出现的那一时刻起,周永厚已经忘记了自己守城的任务。他的鼻子一拱一拱,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带着头发一颤一颤,不大的眼睛左转右转,嘴里碎碎念念着,“给我留点给我留点,这群酒鬼!就知道喝酒!” 白阳和岳武歪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和一堆剑,一个平静地茫然,一个无奈地摇头。 “剑前辈们,我这酒有大用的,只能给你们一壶哦,可不能多给了。呵呵,那个出门在外,囊中羞涩,诸位见谅。”少年把脸贴在城门下的剑柄上,央求着说道。地面上的剑仍然不动,少年叹了口气,一脸不舍地用嘴咬开一坛酒,用力地吮吸了一口酒气。城门下的剑立即激动了起来,纷纷脱离了地面依次飞在少年身边,围着少年连成了两圈长龙似的圆。城门洞周围也有剑在震动,响声清脆,似乎也被酒香勾起了酒虫。少年大喜,眯着眼睛,故作满不在乎的神情,将酒坛向上举了举又摇了摇。 酒香更浓,少年满心期待,等待着有宝剑经受不起诱惑飞来饮酒。可是宝剑似乎发现了少年心怀不轨,停止了震动,压下了酒虫。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些许释然。 几把围着少年等酒喝的飞剑忍不住了,用剑身将少年拍醒。少年回神,歉然一笑: “抱歉抱歉,在下失礼,好了,诸位剑前辈,请饮酒。”少年感受到剑的欢喜,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也欢喜地笑了。他拿着酒坛,将酒水一点一点地往剑身上倾倒。酒滴从剑柄滑到剑身,由剑身滑向剑锋,酒里有锋芒,锋芒里亦有酒珠,宝剑霎时锐亮耀眼,熠熠生辉。少年重复着动作,少年的酒越来越少,围着少年的剑龙缓缓缩短,一把接着一把晶光闪闪地飞走,飞出门洞,飞向万剑之中。少年给城门下所有的剑都淋了酒后,城门下没了剑,只剩下了一个快把眼珠转到脑后的不憨的憨子。 少年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傻傻地笑了一下。可当笑眼转向手中仅剩的两坛酒后,少年的笑容便僵硬了,神情复杂。 白阳曾在香满楼老板和老板娘那里看见过少年脸上的神色,是他离开扬州城那日,在香满楼内随意地拿酒之时。白阳把手伸向衣兜,摸了摸手里的酒。 “何妨大方一点呢,真是不君子。”白阳笑着打趣。 没有剑的阻挡,白阳抬眼一望,华城之内的景象清晰地映进眼帘,不禁蹙额。风卷尘叶,是华城内唯一的动静。宽阔的街道上干干净净,一个人影不见,狗影也有。路边没有摊铺、货架,更也没有贩夫货郎吵嚷叫卖。家家关门闭户、店铺打烊歇业。什么莺歌燕舞、鼓瑟笙箫,一声也没。偌大的华城,仙山之下第一名城,既然像一座死城空城一般。没有扬州城的半分繁华热闹,可那徐徐升起的炊烟与酒楼之内传来的酒香袭袭,分明在诉说:这座城,有人生活。 白阳疑惑地转向少年,看着少年的酒,想要进城的欲望莫名地强了一些......毕竟,没冰了啊...... “周先生!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少年一双手各持一坛酒,一手背到身后,一手举到周永憨面前。周永憨仍然保持着绝世高人的古道仙风,古井无波地看向少年的酒,老神在在地道: “放下吧,希望你今日能够得到英灵认可,得赐宝剑。”周永憨背对着少年摆了摆手,然后靠在墙边盘膝坐下,如闭眼假寐,如老僧入定。 白阳看着周永憨,想起了周永厚在香满楼内的表现,更加确信了这两人是兄弟,都是戏精。 “承前辈吉言!”少年冲周永憨单手行礼,拿着酒壶屁颠屁颠地跑出门洞之外,欢喜得不行。白阳和岳武全程看着少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少年却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急匆匆地转过身去,凝望剑墙,目不斜视,神情肃然。 岳武见状,坦然一笑,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地走到白阳身边,不急不缓地摇动折扇,敛去笑脸春风,细声解释: “他不是轻慢白兄,而是怕剑灵误认为他心不诚。”刷地收起折扇,岳武眺望了一眼华城地寂静,面露凝重,心下追忆自己初到华城的场景。那时他只有三岁,觉得城墙里有东西在呼唤他,对着城墙拍拍打打,不小心吵到了周永憨睡觉,结果被周永憨一手甩进了城去。往事历历在目,时光匆匆如水,三岁的幼·童已是青年。 岳武有些怀念。 白阳看见了他的表情,毫不留情,冷冷地道: “我不会带你进去的。”说罢向横跨了一大步,保持距离,以防万一...... 城墙下,白衣少年捧着酒坛,细心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搓了搓手舔了舔嘴唇,拍了拍长袍前衫,凝视剑墙良久,那两片被岳武扇开的柳叶落向少年。少年与柳叶一起郑重地在华城城墙下跪倒,少年双手合十,一脸肃穆地冲着华城城墙俯身叩拜,起身二拜,再拜。 一连三拜。 白阳打了一个响指。两片柳叶合成一片,随着少年三次叩拜在地上起起伏伏,似乎也在叩拜。 岳武张大了嘴巴,对白阳的顽皮举动颇感意外,想要说些什么,终以一笑而过。 “白阳可知这三拜拜的是什么?好吧,我直接说。”岳武瞥见白阳斜眼跑来的凌厉眼神,识趣地不再卖弄,深吸口气,沉吟道: “一拜华山英灵,保佑人族不朽;二拜华山万剑,保佑剑道昌盛;三拜天都剑圣,不忘天恩。” 三拜介绍完了。 折扇停了,伞风停了,呼吸也停了,柳叶没停。 “剑胜,哪个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八章,万剑冢与万英墓(四) “英灵在上,中州薛家薛铁,年十六,前来参加华山派升仙大会。前来剑墙求剑,求英灵念及弟子虽然资质愚钝,却有一颗求剑的诚心,赐我宝剑。我得宝剑,必勤奋修炼,谋一个英雄美名,以配英灵宝剑之名。弟子先行谢过诸位前辈。求华山英灵赐剑!” 薛铁的声音很大,盖住了白阳的呢喃,也盖住了白阳恢复了的凝重的呼吸。 薛铁大声说完这一段既像祈祷又像誓言的话后,砰砰砰冲着城墙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起身,将身侧的一坛酒掀开放至身前。少年再次整理仪容,恭敬地弯腰九十度,伸出双臂平放至身前,双手手指并拢掌心向上,似在等待接住什么。 微风习习,酒香随风、风随柳叶散到万剑林立的城墙上下。 城门下,周永憨一面饮酒一面看着钉子似的少年。 城门外,一把青伞一把折扇搅动青风吹拂少年的脸颊。 白阳瞧着万剑,双眼不自觉地微阖,似在沉思又似陷入了迷离。岳武清楚看到,自从他说出了三拜之后,白阳停下了手中转动的伞。自从薛铁说完求剑誓言之后,白阳便加快了青油纸伞的转速,似要以此加快思维的速度。 伞转着,少年弯腰等着,岳武笑脸看着,周永憨满脸享受地喝着,万剑之光熠熠地闪着...... 城下之下,四人万剑两坛酒,一坛迷人醉,一坛待剑取。 一人睁眼,未饮酒,已醉。 “墙中有剑。”白阳怔怔地开口,盯着城门上方,一块不大的金石牌匾之上刻着的华城二字。‘华城’以楷书镌刻而成,方方正正,干净利落,精神十足。 “......”岳武面想向白阳张大了嘴,见白阳面色不悦,用力甩了一下长发,闭上嘴,将‘废话’两字咽了回去。周永憨伸手扒开挡住视线的头发,露出倒竖的剑眉。 华城城墙乃是剑墙,自然有剑。 白阳从沉思中醒来,环顾四周,挑眉看向岳武。白阳的脸上挂上了一层霜,眼里蒙上了一层雾。 岳武见白阳凛然神色,蓦地一怔,眯起眼睛盯着白阳的侧脸,兀地想起天都之名,暗道有辱师门,该当受罚。岳武用折扇轻摇扇走笑容,死死地盯着那双空洞的双眼的余光。良久,岳武暗自喟然叹息,他看到了一丝热切,想要听故事的热切。岳武觉得自己比王贵聪明,王贵能明白白阳没头尾的话,他连话都不用听就能明白白阳的意思。摇头间,岳武强打精神,清了清嗓子,回忆起自己听说过的故事、关于剑与剑士的故事: “白兄也许不知,这座城墙不光是城墙,它还是一座墓,人的墓,人为英雄,英雄有万,墓便被称为万英墓。它也是一座冢,剑的冢,剑为血剑,血剑有万,冢便被称为万剑冢。当年上万华山剑士持上万宝剑将附近大小城市的居民全部集中到华山之下,庇护于华山的剑下。妖兽来袭华山,华山上万剑士又持上万剑,建了这座剑墙抵御妖兽。血染城头,血染剑。哎......血染剑,一场大战过去,上万剑士只剩下下了上万剑。” 岳武说这段往事时,神情肃穆,摇头又摇头,已经忘记了摇了多少次头。 岳武看着前方的少年和遍布城墙的上万剑,轻摇折扇,已经忘了摇了多少次折扇。 “华城剑墙,万剑冢与万英墓立在华城之前迄今已有五十年,曾做为华山坚不可破的屏障,成功击抵挡妖兽直至战争胜利。被华山剑士庇护的遗民感念华山派恩德,在妖兽退却之后,于华山之内、华山下建了这座华城,一直居住在此地。上万剑士上万剑由此又成为华城的城墙,成为剑士的信仰之地。” 说起剑墙的故事,岳武不禁将思绪游离回曾经万剑齐出的惨烈战况,壮观景象。 岳武不知道,不是剑墙成功抵御妖兽的袭击直至战争的胜利,而是在剑墙建成之时,战争才取得胜利。 然,正是因为岳武思绪游离,他才没有发现白阳此时森然的冷脸、没有感受到白阳身上滚动的煞气。 白阳的脑海之中,有一团氤氲的雾气愈发清淡,雾气包裹的,是一段记忆的碎片,愈发清晰,随时可能刺破迷雾显现。 雾气之中传来血气剑光,刺痛他的脑海,脑海混沌,雾气滚动。 雾气滚动浓淡变换,挣扎翻涌,不让白阳窥见那碎片。雾团剧烈颤动间,又有笑声传来, 声音很远,不是来自氤氲不散的迷雾,而是来自另一块碎片,白阳听见了那个握剑之人的声音。 “小弟弟,学剑吗?我教你。” “小弟弟,怎么不学呢?学刀干什么?什么破刀,扔了。” “我的小弟弟,你看看,看出什么没有。他的两把刀才能比得上我一把剑,我一剑双锋斩天灭地,他的一把刀才一道锋,学我的剑不会吃亏不会上当。” “他是比我厉害,也许你学会我的剑就比他厉害了呢?” “什么?不是我的小弟弟,污,你看看你都和他学污了,不差学贱......” “这位仁兄...请问是小弟我...做错了什么吗?”一声颤抖的声音响起打乱了那人的笑话,扑通一声,白衣少年应声栽倒,全身裹着一层寒气,已是冻僵了。 华城剑墙,万剑冢与万英墓在他倒地的一瞬间陷入了静止,剑墙所在的一方天地空灵无音、万籁俱寂,只有一丝冷重的呼吸,沉闷如鼓。岳武的喉咙兀地一紧,当即便想用折扇舞青风,以清风拂冷面。 然而,岳武的身子已经僵了,手也僵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手停摇了折扇、脑袋也停止了摇晃,只剩下讲故事的嘴,还能动。 只因为白阳,想听这个故事,他的嘴便能动。 后来的故事,白阳不想听了。岳武的嘴,便也僵了。 岳武用力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与自己的折扇,又看了看前方,无奈地转了转眼珠...... 剑墙前后,已经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荒原。剑墙上下,万剑挂上银霜,寒光凄凄,将剑墙与剑墙周围的一方天地从世界剥离。 好一片寂寥悲凉景象!好一个壮阔苍茫战场! 城门洞下,寒霜之中,一个剑士戚戚然靠着血染的城墙,颓然喝着一坛老酒,握着一把断剑,流下了两滴凄然地冷泪,就着老酒, 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九章,万剑冢与万英墓(五) “哎,回神!回神!别冻坏我的兄弟!”周永憨坐在一片白茫茫的孤寂里,抖了抖手中的断剑,悲怆高呼。 青油纸伞抖落了一层薄霜,白阳脸上的霜与眼中的雾,也散了。 而在万里之外,一高一矮两座山尖,舞剑五十年的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剑,环抱伊人的旅人睁开了忧郁的眼,拔剑,又合剑,苦笑不语,蓦然抱着佳人下山。 “哦,不比比了。”声音浑然如剑,刺破迷雾而来。玉簪霎时一闪,射出一道血色匹练挡住声音中的剑气,撞出一道耀眼的波澜。 伊人怒目剑山,云雾涌动。 “比个屁,早晚都是他的,自求多福吧!”忧郁的眼睛射出晶光。旅人抱起伊人,御剑消失在剑山之南。 “呼!这酒,还是我喝吧。”一声长叹哀婉,一道白影弯腰捡过白衣少年敬剑的酒,轻轻嗅了一口。 上万修士,只余下上万把剑,万剑之中,有一把,是故人留给他的,寒光之中也有一把抹他的。 寒光中的青伞白影,站在万剑剑墙之下,渺小孤独。白衣少年薛铁趴在地上,看着那白影捡起那坛敬给万剑冢与万英墓的酒,像看着一座山、血色的山。 白阳盯着手里的酒,迟疑了一下,举过头顶、举向了万剑冢。 “我能喝吗。”白阳转着青油纸伞,放声高呼。万剑齐鸣,抖落了剑身上的寒霜,凄婉化为悲壮,剑鸣宛若凯歌。 “我兄弟说你可以喝,来,走一个。”周永憨也举起了手中的酒。 白阳敬剑墙和他,他替剑墙敬白阳。 “好,我哥哥一定喜欢这个酒。”白阳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薛铁,遐想联翩。 薛铁愕然,他的酒就是城里一个老酒馆的酒,那个酒馆的老板会酿酒,也喜欢喝酒。但他酿的酒,太清,只有万剑冢的少数几把剑,还有城墙下握剑的人喜欢。 薛铁莫名替那个酒馆的老板开心,他的酒多了一人喜欢,倒是忘了,那酒,是他的。 白阳的神情,蓦然让人心折,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觉得白阳是对的,他喝我的酒,也是对的。 酒水哗哗,落尽白阳张大的嘴里,清香四溢。白阳身体暖了,周围的寒气渐渐散去,只剩下岳武和薛铁身上还有逼人的寒气。 “我想进城。”白阳将空酒坛扔给薛铁,向城门洞走去。 “有人不想让你进城,我只是守城的,没资格放你进城。”周永憨懒散的伸了伸腰,有些不耐烦,用一双不大的圆眼睛盯着白阳的伞。 岳武站在白阳身后,用力地动了动舌头,想要向白阳大喊一句,被剑墙拦住,不只怪他。岳武有些幸灾乐祸。 “小岳子,我劝你不说话。会后悔。”周永憨也放下了空酒坛,冷眼看了一眼僵硬在原地的岳武。岳武将将软了的舌头,又被寒气侵扰,动弹不得。听见周永憨的话,岳武的脑海中正如昨夜一样闪过了一道闪烁不定、不可捉摸的光,身更冷了内寒气顿时更盛,僵硬得连颤抖都不能。 “我想进城。”白阳停在城门洞之前,看着冷清的华城,一字一顿。 “须拜万剑冢、求万英灵,从万剑中取一剑,与剑,同入华山。”周永憨站了起来,耷拉着双肩、佝偻着腰,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出柔和的微笑,握剑的手却紧了紧。 伞风扶起周永憨邋遢的发丝,揭露出一道道骇人的疤痕,刷的一声,白阳收起了青花。 白阳抬头睨着华城二字,又看了看薛铁的手掌,再次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慨然叹道: “昔年我为华山立赋,今日我来为华山扬名,你没资格拦我。”语罢,寒气煞气和伞风卷向靠着城墙的憨子紧握的酒。 憨子收酒,青风白影踏着一片柳叶,消失不见。 只剩下又一声高喊: “宝剑岂需英雄名。” ------------------------------------- 两声高呼袭来,惊得岳武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不知何时,岳武身上的寒气已经散了。岳武颤颤巍巍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敲落了一身的冷汗,敲走莫名的心慌。 白阳走后,岳武才知想明白,他心慌的原因,是因那求剑的三拜。拜万英墓、万剑冢,必须自报门派姓名。 岳武看向周永憨的神情没有了笑容,充斥着审视的意味。 周永憨站在原地,晃了晃头,觉得都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又想不出来,一副呆头呆脑、憨厚实在的样子。 岳武踉跄着从地面爬起来,看着周永憨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样子,正想摇头,低吟有辱斯文。 可是,头,只摇了一半,他瞪大眼睛,刷地摊开了折扇,想起了白阳刚刚所说的话, “他说什么,他为华山做赋?那你们岂不是认识?”岳武听说过周永憨的故事,周永憨八岁时来华山学习万剑之道,两年后也就是周永憨十岁之时,爆发妖兽南侵之战。如此来看,白阳和周永憨很有可能相识。 “呦呵,我说忘了什么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可惜了我的好酒,有了寒气,不香了啊。”周永憨嘴上说着酒失了香气,喝得却更加酣畅淋漓。岳武冲着周永憨摇头又摇头,暗自腹诽:白阳说的没错,周氏兄弟,一点都不憨厚,愧对憨厚之名。 周永憨不管岳武的眼神,憨憨叹息。认识吗?我想不起来了啊,既熟悉又陌生,怎么回答? 岳武无奈摇头。 薛铁,则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被碾碎的柳叶,重复着白阳留下的话。 “宝剑岂需英雄名。” 薛铁没有想到,求不到剑,会是自己说的话的错误。他这段话重复了四天,从没有想过更改。他以为恭谦有礼便会被受到英灵认可,可剑灵需要的握剑的人,不是主人,也不是仆人。 “我怎么这么笨呢?我还得再想想,再想想。”薛铁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拍打着膝盖,喃喃自语。另一边,岳武看着白阳消失在华城之内,好不羡慕,他身心俱疲,正需要进城调养。 不过,凝望着冷清的华城以及白阳急速远去的背影,岳武突然想起了扬州城内关于冰块儿与墙的传说,暗暗苦笑摇头。 思忖间,岳武两眼一花、双腿一软,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扑通栽倒。而在华城城门内侧,一个鬼头鬼脑的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来又收回去,水汪汪的大眼睛悄悄地窥视着华城城墙前方的一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章,万剑冢与万英墓(六) 周永憨早已经发现了来人,不然也不会放白阳离去。周永憨闭上眼睛,颓然地靠在墙上休息,几息间便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吹得胡子起起落落。 岳武栽倒在地,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灰雾,什么都看不清楚,脑子也像糨糊似的,什么都想不明白。从扬州城至今连连动用秘法所致的隐伤终于将他拖得跨了下来。 城内,靠在城墙上的小脑袋看见岳武真的倒地不起,成了一滩烂泥之后,双手背后,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圆润的脸蛋儿上,笑容玩味。 城外,岳武倒在地面上,脑子虽然混沌一片,却清楚地听到了这声音,用身体最后的力气向远离城门的地方爬了爬,想要远离剑墙。 “给,谢谢周大叔。”软糯糯的声音止住了周永憨的鼾声。一双小手从身后拿出一小坛酒放到了周永憨起起伏伏的肚子上。周勇憨的鼻子一抽一抽,迷迷糊糊地搂住了自己的酒,死死地抱在怀里,鼾声更大。 岳武耳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一声笑语轻灵,贴在他的耳边柔柔弱弱地问道: “岳哥哥,哦,不对,岳哥哥不再喜欢别人喊他岳哥哥了。可我偏要喊!岳哥哥岳哥哥岳哥哥!”岳武的耳朵被一只小手用力得提了起来,扯长了一倍。 “宝剑岂需英雄名?”薛铁用双手扶着下巴,凝望剑墙上下的一群剑前辈。他已经重复嘟哝白阳留下的这句话很多遍很多遍,接下来还会重复很多遍。 此时日上三杆,阳光渐浓。剑光寒光变成暖光,一个倒地不起的斯文人正对着在城墙下呼呼大睡的邋遢剑士周永憨和发呆的薛铁求救。 “薛兄薛兄,前辈前辈,能否抚我起来......” 岳武的碎碎念和薛铁一样重复了无数遍。阳光越浓越亮,街道上的人也就会越多,岳武不能让人看见他倒地不起的样子以及他即将遭遇的一幕惨痛画面,不然会有辱斯文、有辱师门。 可是,两个能够帮助他的两个人商量好了似的,不搭理他。 “诶呀呀,岳哥哥倒地不起啦。岳哥哥受伤啦,岳哥哥伤得重吗。” “呵呵,还好还好,不重不重。”岳武听着稚嫩的笑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向远处爬了爬。 “呦,不重啊。我踹死你!”小丫头噔地跳了起来,跳到了岳武身上,确切地说,事岳武得脸上,踹了又踹、踢了又踢。 直到踹得自己气喘吁吁、踢得岳武口眼歪斜才停下来。 薛铁看见了残暴的一幕,嘟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微微转身,继续沉思。 小丫头出了一口恶气,拍了拍手,走到薛铁身边,掐着腰嫌弃地问道: “小铁子,你已经来了四天了,还没有剑认可你吗?你怎么这么笨啊,那个招人烦,不对,那个白白不是说了什么嘛,好好学学,一定有用的。”小丫头一脸怒其不争地撅着嘴,掐着小腰,气喘吁吁。 万剑冢中剑齐齐震鸣,似乎在同意小丫头的说法。 薛铁哀声叹息地看着和自己坐着时候一般高的小丫头,低落地说道: “我确实很笨啊,爷爷、父亲、叔叔还有妹妹都觉得我笨,可爷爷选了我,我就一定要来啊。宝剑何须英雄名,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薛铁进入华城的时候,便认识了在华城里四处乱串的小丫头。小丫头觉得薛铁很憨,好欺负,便总是缠着他。薛铁每一天都到剑墙下求剑,小丫头嘲笑了他两天,又为他着急了两天。 “你还要呆在这里吗?”小丫头已经能背下薛铁嘴里嘟哝的话了,心烦意乱地问道。 “我还要再想想,再想想。”第一眼看到白阳的时候,薛铁便知道,白阳就是那个爷爷嘴里的人。只是这个人的情绪转变得突兀,薛铁一时间适应不来。 白阳很危险,薛家的人已经习惯了远离危险。薛铁有些怀疑爷爷的决定了,虽然他觉得白阳说的话很有道理。 “哎,别怕别怕。白白很可爱的。”小丫头似看出了薛铁的想法,伸出自己的小手抚摸着薛铁的宽额头。 小丫头不再搭理岳武,岳武仰面躺在地上,一脸小巧的鞋印。小丫头的一顿毒打倒是把他模糊的脑袋揍得清醒了许多,澄澈的眼球看着云巅。云巅之上,三个身影在一起追逐打闹,一个男孩儿,两个女娃。 “呼!有辱斯文啊。”那年雨落杏花,玉女城内,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入城的那个女孩儿,一定把他的公告,贴在了玉女城上,就是不知告示上贴着的是小时候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哎,雨落杏花,哎......” “闭嘴!”小丫头听到岳武的叹息,烦躁不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又走回去踩住了岳武的嘴,一句话都不让他说。 “香满楼,竟然还有分楼。”白阳转着青伞旁若无人的进楼。他兜里的酒,还没有喝光,香满楼里的酒,倒是有了被喝光的风险。 薛铁怀疑了爷爷的想法,白阳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怀疑自己应该是不是应该来到与他无关的华山。 “老哥,小弟弟来见你了。你想要教我剑术的时候我不想学,我想学的时候,你只剩下了剑,我则只剩下了一身皮囊。我们很像。”白阳的身体很冷,话更冷,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剑墙呢喃。 剑墙内有剑轻震,似在同意白阳的话,又似在反驳白阳的消沉。剑震得很轻,只有白阳能够感受到。 白阳神情缓和,转了转伞,柔声道: “好,喝酒。” 白阳提起酒桶猛地灌了酒,欲以酒香迷己醉。 一口香浓,香浓满楼,楼香四溢。 这便是老板和老板娘夫妻酿出来的酒,酒烈而不辣,香味醇厚。 “不知道还能不能学好你的剑。”白阳举着一个酒桶,与天对饮,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天问地。白阳露出了岳武、王贵以及小丫头都没有见到过的凄然神情,除了他自己,旁人见不到然。外人在时,他的脸,平静如水,只是有些冷。 酒水哗哗地流,流进了迷途人的胃,也流进了冷清的华城。白阳想起了老祖的话:自欺欺人。 记住的是喜,忘记的是悲,确实是自欺欺人,就如花红讲给岳武的故事,美得像一个童话,实际上,却有暗流涌动。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咦,我的明月呢。”酒香朦胧之中,旅人陷入了迷醉,是醉酒,也是自醉。 伞风狂转,带起一串水珠,一片酒香。酒香和酒气围绕白阳转动,白阳的白衣也沾染上了酒香。 白阳再次举杯向天,天空却无阴月,只有晴日一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一章,初入华城寻酒香 “月呢,我哥哥最喜欢的月。”香满楼的酒,一桶接着一桶的减少,白阳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提着酒桶,高呼。剑胜喜欢月亮,尤其喜欢关于月亮的诗。剑胜时常拿着白阳做出的诗对被别人吹牛:我的弟弟是诗仙! 圆月,象征着团圆。剑胜喜欢胜利后的团员。 “举杯邀明月?哈哈哈,阁下好诗。一口香太烈,阁下还是来喝我的三醒酒吧!”一句旅人诗,换来一声老者的慨叹。 老者的声音浑厚却不响亮,闷闷如鼓却又似在耳边低语,语不惊人,却让人想要寻声去问人在何方。 “三醒酒。醒什么,我醉了吗。”白阳摇摇晃晃地扔下酒桶,收伞做剑指问苍穹,眉目似剑。 “三醒酒,醒神醒脑醒醉,阁下可有心尽饮?。”声音再起,响在白阳耳边,也似响在白阳心田。 “醒神醒脑醒醉,酒能醒醉。” 白阳喃喃自语,似有怀疑,打起青油纸伞,踉跄出楼。 “好怪的酒,我来试试。”声音很大,传遍华城。华城冷清依旧,只有一把青油纸伞和伞下的白影,在动。 白阳漫不经心地游走,抽了抽鼻子,寻找怪酒的酒香。 “哈哈,酒香不怕巷子深,在下恭候阁下与我对饮。”老者声音响了又落。白阳转伞跃上高楼,在华城一栋栋木楼之顶,起跳弹跃,寻香问酒。 在楼顶跳跃间,白阳走过了半个华城,也发现了华城与旁的古城的不同。华城呈半圆形,围绕华山而建。华山占地不知数,华城,亦不知占地几许。华城之大,饶是白阳,也不禁为之动容。由此,便可以想象华城当初聚集的难民数量之广。 想着走着,酒香浓了,白阳距离酒香的源头,也更近了。然而,白阳兀地停止向前,在原地打了个转。他循着酒香去找三醒酒,却闻到了不是酒香的恶心而熟悉的味道。 白阳平静地站在楼顶,雕塑一般僵硬,除了无风鼓动的风衣,不断地抖落寒霜。 凝眸北望,曾遗忘的血与剑在白阳的脑海之中更加清晰,迷雾更浅更淡了。 青影一闪,白影消失。白影再次出现之时,已是站在料峭的城墙上。 华城是半圆形的,除了正前方的剑墙一字排开。半圆的边缘,则是两条呈圆弧状的高耸城墙。城墙高十余丈,墙外刀砍斧凿一般光滑陡峭,没有一丝可以攀爬的落点。而且,高墙紧邻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宽约十余丈,深不见底,暗黑如墨。向下俯视之时,竟让白阳生出一种头晕的感觉。深渊下方浑浊的黑暗宛若能够吞噬一切。 白阳立在城墙上,俯望深渊良久。日到正中,刺鼻的腥臭味从深渊下方传来,白阳伸出一只手感受了一下深渊中浑浊的气息,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他扬起嘴角,梗了梗脖子,转着青油纸伞,重新走入扬州城。 走走停停,替关门闭户、打烊歇业的门户打门开窗,游离了好一会儿之后,酒香萦绕的深巷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静谧之中,流水声孱孱而来,传出一片清幽的竹林。竹林竹叶,随风沙沙,清泉绿水被水车卷起送到一个个竹叶围成的绿缸之中。 白阳踏竹叶而来,望向竹林之中一个老者,两座竹屋,以及,三把竹椅。 “我,来了。” 白阳应声坐到竹椅上,转着青伞看向对面的老者。 老者的年纪看上去比香满楼里的岳老三还要大,然双目如炬、面放容光、精神矍铄,除长发雪白,没有一丝老态。 真个鹤发童颜、浑然如仙。 白阳看着老者,眨了眨眼,觉得熟悉。 老者学白阳歪头眨眼,摸了摸刚刚剃得光溜溜的下巴,不禁笑了, “你,一点没变。”老者的话,证实了白阳的想法。 “你,一定老了。”白阳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所以这个人一定老了,他才认不出来。 老者想捋捋胡须,可是胡须没了,他只能摸摸下巴,看了一眼天空,收敛了一脸容光,露出老态,沉吟道: “五十年过去了,怎能不老呢。”声音中多了无奈与哀婉。声音落下,雪白的长发颤了颤,尽是时光的流转。 白阳的伞只是轻轻顿了一下便如常的旋转, “我还年轻。”白阳声音很淡、很轻,说不清的不自信没有被那一顿抖落。 老者微怔,旋即盯着白阳的伞,似乎在等待一直转圈的请油纸伞再次停下。伞轻轻转着,伞风拂动柳叶,沙沙不止。 见伞旋转不停,老者定了定神,上嘴唇讥诮地扯了扯,肃然说道: “阁下曾经说过,人生七十古来稀,您,不年轻啦。”说完话,老者搓了搓手,缓缓起身,抖了抖雪白长衫雪白长发,而后转身,眺望南方。 老者身后的伞停下了,竹叶的沙沙声也停了。 白阳坐在竹椅上,睨着老者。 老者腰杆挺得笔直,在一片静谧之中,立如磐石青松。白阳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在心里回味老者的话,想要找到反驳的话。 伞风再起,竹叶沙沙。 “冬化雪。”他没有想出反驳的话,却先想到了老者的名字。冬化雪,待到冬天雪化之时,剑指北疆。曾有一个年轻人,立过这样一个值得尊重的誓愿,那个年轻人最喜欢做的就是眺望南方,眺望人类仅剩的、不多的生存区域。 白阳轻抿嘴角,觉得老者陷在梦里未醒,于是想到了该说的话, “我睡了五十年,五十年不过是幻梦,岂能算是我的人生。”白阳的声音很大,震得竹叶飘摇绿涛阵阵。 老者的雪发蓦然狂舞,面容坚定如铁,霍地转过身来,一双老眼熠熠如阳,炙烤着整片竹林。老者张开双臂,似要拥抱血海弥漫的北疆,厉声高呼: “阁下岂闻人生如——梦。”竹叶的飘摇停了,两片翻飞落下的竹叶静止在了凝固的虚空。白阳所在的一片空间,也即是这一片竹林,陷入了一片灰蒙蒙的混沌,时间凝固、空间滞阻。一阵阵杀伐征战之音从混沌之外传来,刀剑斧钺切割血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刺鼻的血腥气扑向清新的竹林,盖住了醇厚的酒香。世界,变成了战场,血海汹涌澎湃。 白阳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在高墙悬崖上闻到的味道,很熟悉、不喜欢。 听了一会儿、闻了一会儿,静止的伞转了一下。 灰白混沌如潮水般从竹林里退去,两片静止在空中的竹叶飘然落下,在地面上跳了跳,又随伞风飘远。 “有理。淡定。”白阳觉得老者的话有理,也觉得老者需要淡定。 “不够,还是试试你的酒吧。”响声与味道在白阳的耳边、鼻尖不散。白阳脑海中氤氲的雾团激荡翻涌,淡了薄了,露出一段充斥着厮杀与血腥的记忆碎片。 那个碎片里没有剑,那个碎片里有刀有枪有铁拳,那个碎片里面恶心的东西与人潮碰撞在一起,那个碎片尽是断壁残垣、满是血雨腥风、遍布残尸碎骨......白阳没有看见有剑的碎片,那个碎片不是他的,但他可以想象得到。 然而,碎片模糊、雾气朦胧,无法补全他的记忆。 “呵呵,阁下忘得还真是彻底,那么,你想喝几杯。”冬化雪捋了捋脖颈间雪白的长发,闭上雪亮的眼睛,深吸口气,让自己淡定下来。 白阳认为梦不是人生,与他的想法相悖。冬化雪,一直有一个关于冬雪融化之时的梦。 那个梦,被天毁了。冬化雪仍没有放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二章,酒过三巡不知味(一) 岳武仰面躺在地面上,灰衫黑发·春风脸上的全部是小丫头的小脚印,狼狈不堪。 原地躺了半晌,岳武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却没有挥动折扇扇走身上的不斯文。 他看着那遥远的云端,盯着起伏的云边,似乎看出了花。 “有辱斯文、有辱师门啊。” 树林里,两个极速退离华城的男人发出窸窸窣窣的交谈之声: “我就说我们通不过剑墙,你偏要试试!”说话之人一身血污,狼狈不堪地捂着被剑刺穿的右臂,怨毒地说道。 “多说无益,谁能想到这个小鬼是个魔鬼。妈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绿衣人心中说不出的悔恨,暗道得罪玉女阁果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谁能想到玉女阁大姐的妹妹是华山之人!怪不得华山、南北阁亲密无间!那可恶的小丫头大喊一句不让进,华山的万剑便自发的刺向了他们二人。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小丫头嘟着嘴向飘渺在云雾之中的华山走去。 华山有三峰,峰峰入云,背北面南,如三道擎天巨剑指入苍天。巨剑周围云雾常年不散,霞光万丈,流光溢彩,斑斓神秘,观之令人心潮澎湃,不禁心生膜拜。 不得不提的是,三峰虽然共名华山,却又各不相同,别有特色。最西面稍矮于另外两峰的山,名为玉女峰,乃是华山女剑士所在的修炼之所,十五岁一下年轻弟子,也会被安排在玉女峰暂住。玉女峰顶有一玉女湖,水光潋滟,碧波斑斓,灵气浓郁,湖边天才地宝数不胜数,远近闻名。 中间最为雄伟高耸的峰名为飘渺,为山峰飘渺、直入云霄之意,乃是华山主峰,历代华山掌门、长老及内门弟子皆在此峰修行。飘渺峰顶有一座圆形演武场,占地千丈,有阵法加持,专供华山剑士舞剑。天朗风清之时,站在华山山脚仰望飘渺峰山巅,万剑冲天、剑气如洪的恢弘壮观、波澜壮阔,如在眼前。 至于东方的山峰,名为逍遥,常年隐藏在云雾之中,从不外露,最是神秘,已经五十年来未有人涉足。只因通往逍遥峰上的通道被昔年的逍遥公子布了一盘阵法,不破阵法便无法登上逍遥。时光匆匆,五十年过去,想要破阵入逍遥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少了,世易时移至今,世人皆能说出华山有三峰,能说出三峰之内有逍遥的,却是少之又少,想要拜入逍遥峰的,更是没有。最让人费解的是,逍遥公子早已经隐世不见,华山掌门和长老宁愿让逍遥峰闲置在侧,不曾有过强行破开阵法入内查看。 此时,云雾之中,远远可见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锐利亮光穿梭其间,云雾不散,剑光不息。剑光不息,云雾色彩斑斓。华山的云雾比之其他仙凡名山的云雾,多了一分极致、凌厉的绚烂。 小丫头看着仙气莹莹的云雾,小小年纪,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老气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水波闪了闪。 街道上响起一声软糯糯的叹息。 许是走得累了,小丫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脸,随意地推开了一个酒楼的门,再次出现时,一个小人的一双小手已经捧着一个肉嘟嘟的包子坐在门框上啃了起来。 包子啃到一半的时候,华山飘渺云雾之中,忽有一道剑光破云而出,飞向冷清的华城之内独坐的人。 破风声再起时,小丫头嘴里咬着包子,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向华山飞去。一只温暖的大手擦去了小嘴之上的油污,一双小嘴口齿不清地嘟哝着: “哥哥抱着不舒服,我要姐姐抱。” “为什么要来华山。”白阳答非所问,毫不隐藏自己的审问之意。冬化雪兀自呢喃了起来,沉默少倾,凝视着白阳,郑重地说道: “邀请阁下来华山,既有公心,也有私愿。” “哦,愿闻其详。”白阳正色了起来,没想到自己涉及公私两面,颇觉意外。 “于公,于公……”冬化雪再次陷入了沉默,重复这两字,徐徐站了起来,再次南望天下,沉吟半晌后才继续说道: “小丫头的祖父一辈,剑在华墙,叔伯亲兄,剑在北疆。”冬化雪的声音停下,白阳的伞也停了。伞风再转之时,伞风是冷风。 “呵呵,哈哈哈,阁下小人之心了。华山万剑,只余千剑,千剑之中,像小丫头一般一般的人,亦有上千。为人族挥剑,不惜断剑,这就是华山的公。”冬化雪望着南方,笑了笑,他已不是少年,关于冬雪融化之时的梦,还未醒来。 “哈哈哈,对了,阁下进城时说,昔年你为华山作赋,今日来为华山扬名?哈哈哈!”冬化雪突然失声狂笑,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未散之际,竹林摇晃未止、竹叶沙沙未停之时,冬化雪继续说道: “华山的名是剑墙之内的万把飞剑,是北疆血海沉沙之内的断剑残骸,华山名盖天下,岂需阁下扬名?”冬化雪微微侧身,斜眼看了一眼举杯未饮,又将酒杯向前推了推的白阳。 冬化雪在一番激昂趁此之后,嘴唇却已发干,食指轻动,一团酒水落入他的口中。 “我,有些意外。”白阳的声音依然冷峻,他意外的不单是老者的陈词,也是意外于自己竟然与薛铁犯了同样的错误。 不,也许错的只有我。白阳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冬化雪望向东方,激动的神情缓和,又舔了舔嘴唇,俏皮地笑了起来, “不过嘛,当年阁下为我华山作赋,一句“君御万剑破云雾、华盖天下指苍穹,此山可为华山”可是将一剑宗的老家伙们气得跳脚。啧啧啧,从那时起,飘渺三峰便名为华山,一剑宗便一连三月问剑华山。哈哈哈,想起一剑宗的小家伙们来问剑华山三月,却被自家的师弟挡了两个半月,问剑问的险些没有问到我华山山门在哪里……哈哈哈,想想就解气。” 冬化雪一改气定神闲,笑得春风得意。白阳的冷风不禁弱了,拿起酒杯转了转。 “我们之前,关系一定很好。”直觉,让白阳说出了这番话。 “……”冬化雪坐了下来,笑意骤减,捋着雪色长发,回想当初两个少年郎站在还没有华墙也没有华城的地方看着一群气得跳脚的剑士吵闹,不觉扬了扬嘴角。 奈何昔年少年郎已不是少年,今时的华山也没有万剑问苍穹。 冬化雪的沉默算是默认了白阳莫名的话。 竹叶沙沙之间,他又望向了北方: “憨子的弟弟说,阁下,是灾乱之源。换句话说,您去哪里哪里就倒霉。”冬化雪白了白阳一眼,白阳又压了压伞檐,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让您心甘情愿的呆在一个地方不动,这也是华山的公!”冬化雪的话愈发没了好气。白阳的伞檐压得也越来越低。 白阳确定了,他绝对听过这话,听过有人说他是灾乱之源。 “私呢。”白阳点头向冬化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他有些憧憬华山为他准备的礼物了。冬化雪滔滔不绝的话已经将白阳从自醉之中拉了出来,恢复了从容平静。 “世界上大部分的事,都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阁下岂知,前些日子,你讨厌的老家伙们为了你的去留,险些大打出手。为的是什么?灾祸之源,何尝不是机缘之源?这就是华山的私心。可笑的是,门外那位没有帮助自己家里的老家伙,憨子的弟弟也没有。千言万语敌不过一缕菊花香,啧啧啧,不知道那些家伙的表情是何等样的精彩。”冬化雪冲着白阳抛了阁眉眼,一脸戏虐地说道。 “刀谱没了。”白阳想了一下,看着四个不停地飘起绿色雾气、散发绿色香气的竹叶水缸,一本正经地说。白阳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机缘,除了送出去的刀谱。 竹林间的雾气愈发地浓了,竹子独有的清香也随之变浓。浓厚的清香之中,淡淡的醇香从竹香中飘来。 冬化雪眸光忽然剧烈闪烁起来,明灭变幻,似乎猜到了白阳的想法,又似有了其他的想法。他微微转身,看向飘渺在云雾之中的华山三峰。 白阳未到华山说出三峰万剑华盖天下的话之前,华山之名便为飘渺。云雾飘渺、剑光飘渺、人亦飘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三章,酒过三巡不知味(二) 盯着华山飘渺峰和五十年未有人踏足的华山三峰沉思良久,冬化雪转身审视白阳,扬起嘴角,多了一丝献媚的神采,笑呵呵道: “华山是剑道圣地,剑有双锋,要刀谱作甚?”冬化雪微微前倾身子,提起酒壶为白阳斟了一杯。竹香之中再次飘起醇厚的酒香,更浓更密。 白阳的伞顿了一下,再次确定,自己当初和这人一定是朋友。哒的轻声想起,青色的伞花谢了。白阳一手收伞,一手提起酒杯抿了一口,似在斟酌冬化雪的话。 “剑,也有徒弟了。”白阳歪头看向冬化雪,歪头喝下了杯中酒。 “哈哈哈,和您有关的两位,有自己的剑道。据我所知,那两位还未见面,却是亦师亦友,不会改学他人剑法。而门外那位,呃......”冬化雪双眼微阖,瞳孔猛然缩紧,脑中似有灵光闪过,蓦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冬化雪闭上眼睛,不再审视白阳,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我还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冬化雪再次提起酒壶给白阳敬酒。 “不想。”竹林中酒香浓了。白阳等了许久,还没等来三醒酒,有些烦。 “哈哈哈,阁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性急。那我只说一句,白璧无瑕镇中州,靠的是拳。拳,无锋,如何练剑。”冬化雪推了推酒杯,一双老眼射出剑光,熠熠生辉。薛铁进入华城时,凑巧走到了竹林,与冬化雪成为了忘年好友。薛铁求剑时敬玩剑灵的酒,全部来自冬化雪的竹林。相识几日,冬化雪已经对薛铁的心性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显然,在冬化雪心里,薛铁不适合练剑。 竹椅上兀地响起清脆的敲打声,白阳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击在竹桌上,响声清脆,应和着他的心跳。他想起了薛铁漂亮的手掌,骨节圆润光滑,毫无锋芒,当真无法握剑。 冬化雪的话,让他感到了意外,他意外的是冬化雪也有这样的判断。敲了半晌,敲浓了竹香中的酒香。 白阳盯着冬化雪,冬化雪也盯着白阳。 两个昔年的故人四目相对,无言之中独自思量。 “门外有两个。”白阳蓦然咧嘴,旋即肃容郑重地说道。冬化雪自白阳下云都之后,第一次见到白阳。他不知道,白阳此时的神情,是他自从玄冥冰棺醒来之后,最严肃、最认真的神情。 “......”哒的轻声再起,竹桌上出现一汪酒滞。白阳抽了抽鼻子,睨了一眼冬化雪。冬化雪避开白阳的视线,将自己的视线游走在青青竹林之中,飘忽不定。叹息声刺耳地响在白阳耳边,白阳听出了意外与无奈,心脏莫名一紧。 “这竹林不是我的。我有一个故人喜欢在这里缅怀故人。”冬化雪闭上了眼睛,不再与白阳对视。 兀地一声碎裂声响,哒哒的轻声停了,竹桌成了冰桌,冰桌碎了一地。 请油纸伞哒地开成了青花,白阳的脑海突然然一震,爆裂般疼痛,呼吸兀地急了,混沌的脑海之中,一团迷雾再次滚动起来。 “哼哼,杀身,你们该死。”白阳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盏烛灯在一柄黑剑的黑芒之下,忽明忽暗。岳武的剑曾让白阳想起,他会耍一点剑。 华城之外,白阳看见了薛铁的手,便知道那双手不是握剑的手。 笑似春风,是豁然,还是隐忍。剑有双锋,既需豁然,也需隐忍。 “哎,都是陈年旧事了。城墙内,不是一把剑,而是两把剑。”冬化雪的雪白长发闪出白光。他听过香满楼横跨十年的故事,听说过中州白璧无瑕的故事,经历过五十年前的故事。故事听得多了,人也就老了。 “酒过三巡,我该醒了。”白阳不愿再与他多说,他急了。他初入华城,寻酒香而来,想要醒神醒脑醒醉,本就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而且,有些事,没有也许。 “呵呵,是我话多了。”冬滑雪微怔,冷笑着长出了一口冷气,前尘往事,与我何干,当年地我,岂能左右你们这些人物的想法?他一手捋着自己的长发,一手悬在竹桌碎块儿上空,释放出一道白色的匹练。 染上寒气的竹桌碎片突然焕发新生,三根新竹从碎块儿中钻了出来,嫩绿的竹笋眨眼间长高抽芽伸出绿枝。 竹叶脱离竹枝在白阳面前围成三个竹杯,竹枝则交错缠绕,织成了一个新的竹桌。 三盏竹杯一字排开,落在了白阳面前。 冬化雪伸手冲自己的鼻子撩了一缕竹香中的酒香,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白阳徐徐睁开的眼睛。 “我的三醒酒,好了。阁下,确定要喝三倍?”冬化雪试探着问道,他印象里的那个老家伙,不太会炼药,白阳却喝了一碗神奇的药。 白阳空洞的眼眸深处,幽暗更加森然。突然想起的故事,城墙里的第二把剑,都让他感到了意外。伞风转,转不掉他的心烦,深吸了一口竹香与酒香混杂的清香。 “先来一杯。” 声音落下,竹林再次陷入沉寂,绿色的雾气在凝固的空中静止。 青伞转,绿色的雾气潮水一般涌向竹桌上最左面的竹叶杯。竹林间的雾气淡了,竹杯之中出现了绿色的酒。 “这酒与阁下在城门那里所喝的酒不同,请饮。”冬化雪冲着白阳摊了摊手。 白阳瞥了一眼最小的竹缸,突然冲着冬化雪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眨了眨眼,而后举杯尽饮。 “三醒酒,酒三杯,一杯醒神。阁下请闭目养神。” 白阳应声闭目凝神,感受第一杯酒对于神魂的滋润。 冬化雪捋着自己的华发,双眼微阖,只留一条细线般的缝,闪着火一样的光。 见白阳没有醒来的迹象,冬化雪缓缓起身,试探着伸出手在白阳面前轻轻挥了挥,而后绕着白阳走了两圈。那一双闪着晶光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阳,时而大小变幻,时而明暗交替,也不知从白阳身上看出了什么。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当真让人羡慕啊。”冬化雪站在白阳身后,不禁慨叹,沉吟着望向了西方。 林间竹香正浓,酒香更浓。冬化雪沉默半晌,忽而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竹缸,最小的那个。他捋着头发,又斜眼瞥了一眼白阳,见白阳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那之垂在体侧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华山三峰中峰,飘渺峰内一名弟子刚刚将小丫头交给师妹,正欲转身去山门组织升仙大会的事项,忽闻一声响指从山下华城传来。他赶忙正了正衣冠,御剑向华华城竹林飞去。 白玉剑光破空,带着一个身着雪白长衫的俊朗青年飞进竹林,破穿了一团清香雾气。 “师祖!”青年从宝剑上纵身跃下,对着冬化雪拱手行礼。宝剑轻震,在空中盘旋一圈,缩回到三尺青锋大小,嗡地插回剑鞘。 “快把我的竹缸收走!”老者看也不看来人,抬手一挥,挥出一团绿色的光膜裹住最小的那个竹缸,悄声命令道,一脸焦急。 青年飞到竹林外围便发现了坐在竹椅上的白衣人,跃下飞剑之后正借着弯腰观察他。 冬化雪的声音传来,青年双腿,猛地站直,狠狠咽了口吐沫。 “是!嗯?竹缸?”青年怔怔地答应又怔怔地伸长了脖子问,神情困惑。 冬化雪不再多言,怕说话声吵醒白阳。他右手一挥,裹着绿光的竹缸便飞向青年,撞得青年一个踉跄。 青年不解地冲着冬化雪点了点头,抱着酒缸跃上半空。其腰间宝剑倏然离鞘而出,剑身陡然放大数倍,稳稳接住青年,带着青年向飘渺峰飞去。 冬化雪满意地点了点头,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回白阳对面的竹椅,释然地出了口气。 白阳无声冷哼,在冬化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之前,若无其事的闭上了空洞的眼睛。 能让我憧憬的只有别人的东西,这不是假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四章,酒过三巡不知味(三) 绿酒入胃,酒香入魂。 人,以肉体凡胎行走于世间;修士,或者说仙人,则以凝聚神魂超脱于世作为求仙问道的毕生追求。 人皆有魂,无论仙凡。然而,凡人之魂寄居在肉体之中,与肉体密不可分,是人之记忆情感的载体,若是脱离肉体,便会烟消云散。 仙人凝聚神魂,简言之便是修炼灵魂、增加灵魂的强度,直至将灵魂练至拥有脱离肉体而存在的强度。 只要灵魂能够脱离肉体而存在,便可以在魂字前缀上一个神字,称之为神魂。 神魂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俗称灵魂出窍。甚至于,当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哪怕本体受损,神魂也可以掠夺他人的身体而继续存活——俗称夺舍。 此时的白阳,乃是炼体境的修为,体内并无神魂,只有灵魂。 他闭眼打坐,内视体内灵魂在酒香滋润下发生的变化。酒香氤氲不散,与药香不同。药香氤氲在白阳的脑海里,既在修补白阳的身体,也在阻止白阳想起尘封的记忆。 酒香化为一团一团,只以滋养神魂为主,随白阳旺盛的血气流转于体内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酒香流转间,白阳感受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舒适感。青油纸伞柔和地转了起来,伞风更加柔和。 人的灵魂也是人形,是一个散发着暗芒的人形光团。白阳的灵魂则不同,似一层淡淡的雾气,飘渺缭绕,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羸弱无光。 酒香围着雾也似的灵魂飘散,渐渐变淡。而在白阳的灵魂的头部,酒香渐浓。 正如人体的头脑是身体的中枢,灵魂的头部亦是灵魂的中枢。酒香将白阳的灵魂的其余地方滋养了一下,便向白阳的头部聚集而去。 白阳灵魂的躯干部位羸弱如雾、飘渺无光,头部更加虚幻,如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轻纱,好似一阵清风拂过便能将他吹散。而且,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虚幻的头部位置,有几个幽暗的空洞,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绿色的酒香,一眼窥不见底。 时光缓缓流过,酒香渐渐与灵魂交杂在一起,已经看不清哪里是灵魂、哪里是酒香,唯有那几个吞噬酒香的黑暗空洞,自始自终,清晰骇人。 灵魂被滋养的同时,白阳脑海中的混沌感也减弱许多。而那团包裹着记忆碎片的雾团再一次扩散变淡,画面的边角与熟悉的声音破雾而出…… “不够。”青油纸伞停了,白阳睁开了静默的眼睛。雾团静止在将散未散之际,白阳看不真切,便醒了过来。 对面,冬化雪也醒了过来。将竹缸被送走之后,他一面闭上眼睛估摸着时间,一面学起白阳用手指轻轻敲打竹桌。他先用食指轻弹,敲了一段时间,又增加了中指敲打。 在白阳醒来之前,冬化雪正欲探出第三根手指。 在白阳的注视下,冬化雪的无名手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既没有收回去,也没有和食指、中指一起敲打竹桌。 “有没有三呢。”冬化雪暗自嘟哝,灼灼地看着白阳,想要从白阳的脸上窥探出一些什么。然,第一杯三醒酒喝下后,白阳更加平静,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表现出来。 冬化雪无奈地收回手,放下了对白阳的好奇心。 “阁下真的要喝吗,有些记忆,忘记了不见得是坏事。”不知有无的三让冬化雪迟疑了,闭目等待之时,他发现了白阳脑海中的雾团。 冬化雪可没有敢为人先的精神,做那逆风而上的人。 “终究要想起来。”白阳瞥了眼竹林中淡了些许的绿雾竹香与酒香,平静地说。花红与风霄之间的美好,总不能是唯一吧。离开扬州之后,白阳的心中有了一丝期盼。 冬化雪点头,树林间便再次出现一瞬的静止。青油纸伞再转,静止停止,林间的雾气再次潮水一般地涌向居中的竹杯。 “三醒酒,酒三杯,二杯醒脑。阁下,请饮!” 杯中酒还是绿酒,绿酒清香却比第一杯酒的香味浓了。白阳看了一眼酒水中倒映着的白脸,抽了抽鼻子,举杯尽饮。 绿酒入口,酒香似有了生命一般向白阳的大脑游走而去。人体的大脑正对人的灵魂的大脑,白阳的魂已经被酒香滋润完毕,大脑也因此变得清明。此时,酒香入脑,白阳的青油纸伞兀地脱手而去,飘向竹林之巅。 竹叶间破空声再来,那名带走小竹缸的弟子御剑而来,一把接住徐徐攀升的青伞,收回宝剑,乘伞落下。 “师祖!”青年向冬化雪单手行礼,再次斜眼瞧向雕塑似的白阳。 “何事?”冬化雪还是没有忍住对白阳的好奇心,踮着脚围着白阳打转,不走心地问向青年。 “师祖!北阁少阁主岳武已经被挡在华城城外一夜又加半日之久了,该请进来了吧。”青年转起青油纸伞,试探着问。他和岳武相识已久,常在一起探讨剑法,关系匪浅。日上三杆,华城外行人渐多,他不忍自己平日最在意斯文的朋友狼狈地躺在地上被人指指点点。 “嗯?”冬化雪正要按到白阳头上的手触电似地收了回来,向城外眺望了一眼,捋了一下头发,漠不关心地说道: “小丫头不会拦他这么久。再说了,南北阁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冬化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青年退开。 然,破风声在冬化雪的声音落下之前便远了,青油纸伞飘向一头华发。冬化雪两眼一瞪,冷哼一声接过青伞,继续研究起了白阳。 然,他正要落下的手再次缩了回去。 白阳脑海中的那一团雾终于散了,一个记忆的碎片清晰起来,白阳看着自己的记忆,脑子沉沉地,似睡非睡。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握住自己的伞。碎片中,血溅如雨,他需要有一把伞,挡住红色的雨。 冬化雪将伞递给白阳,蹙额走到白阳面前。 白阳脑海中的雾气虽然散了,却没有消失。一团淡淡的雾气从白阳的头顶钻了出来,竹林之间多了一种清香。这种清香不同于清新的竹香,也没有酒香醇厚。 冬化雪感觉到香气在白阳面前萦绕不散,闻不见摸不到,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受到了滋养。他僵在了原地,恨不得立即冲去北阁打杀那个岳老鬼与那个只顾逃跑不顾师祖的徒孙! 冬化雪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从白阳头顶钻出的雾气。 雾气萦绕变幻,变成了六个浮动的字。 “二杯,二醒,足矣。” “我有一个故人为成圣名弃双锋,华山有人能学吗。”白阳转伞吹掉眼前的雾字,舔掉两滴清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五章,我舍得你舍不得 雾气散了,冬化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沉下了悬着的心。 白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更加暗淡的绿雾,舔了舔嘴唇,微不可查的向外吐息。 两个人各自把一只手放在竹椅上轻轻敲打起来,一个在等待答案,一个在思索答案。 华城剑墙之前,岳武,仍然烂泥似地躺在地面上,呆呆地看着云端。 “薛铁兄弟,你说,一个人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却没有去见未婚妻反而为了另一个女人拼命,你觉得,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岳武柔声细语地试探着问,脸上的春风颤抖着,似乎怕听到意想之中的答案。 薛铁正在沉思白阳的话,已经嘟哝得口感舌燥,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向岳武,庄重地说道: “那一定是个好男人。” 薛铁起身拍了拍粘上尘土的白衫,揉搓起自己发麻的腿。 “好男人?阁下关于好坏的定义实在有辱斯文,您这样是要登上那榜首的啊,您……”岳武激动了起来,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教训薛铁,正气凛然。 然,话到中路,岳武语塞了。在这之前,他只在白阳面前语塞过。薛铁冲着岳武眨了眨眼,忍着腿麻,摇头走向华城,只留下一个发人深省的白眼,片刻不愿多待。 “本来就不聪明,别被传染了。”薛铁嘟哝着,一瘸一拐地进入华城,到剑墙内部寻一个角落冥想白阳留下的话去了。 剑墙上空一道剑光电闪而来,一声朗笑虽着飞剑之上的人也落向地面, “我道这剑墙为何能够拦住岳兄,原来是剑墙只是表面,情字才是将岳兄束缚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啊。”白衣青年应声而落,蹲在了岳武身边。 宝剑没有回鞘,而是飞向了剑墙上的万剑林立之中,与插在墙上、地上的宝剑轻轻碰撞,响声悦耳,似在与自己的兄弟谈笑。 岳武摊开折扇挡住自己不斯文的脸,悄悄地问道: “风兄,如果你去了未婚妻所在的地方却没有去找未婚妻反而替另一个女子拼命,你觉得你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折扇收起,岳武露出弯弯的眉眼,笑得灿烂。 “……”青年蹲在岳武身边低头看着岳武,眨了眨眼,伸出右手以手背碰了一下岳武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微微点头,抬手招来宝剑,静默着,扬长离去。 “师祖说的果然没错,不应该管他们的闲事。” 青年走后,岳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喟然长叹: “有辱斯文啊,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回顾了一下扬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岳武突然觉得,即使没有他出力,白阳也会放风霄和花红离去。踉跄着起身,扇飞身上的尘土,岳武用折扇拍了拍脑袋,走到了周永憨身边, “周先生,我……” “负心汉,进去吧。那小丫头要我告诉你,你敢让她姐姐丢人,她就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周永憨翻了个身,看也不看岳武便打断了岳武的话。 岳武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向华城之内望了一眼,走到门洞下摸了摸黑黢黢的城墙,像在回忆什么往事。他摸了良久,随即叹息一声, “剑墙,我又来了,你怎么不叫我了呢?”叹息声中,岳武转身回到刚刚躺下的地方,又仰面躺了回去。三岁的时候,他被父亲送到了华山学剑。父亲送他到剑墙之时,夜已经黑了,小小的岳武站在高大的城墙面前,听到了墙里有温柔的声音在呼唤他。岳武爬到墙下,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打剑墙,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响起过。 “一起丢人吗?还真的是要划分界线啊。呵呵。”岳武颓废地躺在地面上,死气沉沉。小丫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定是那位让小丫头代传的。扬州城内的事无法瞒过所有人,老板娘和岳武关于青油纸伞的约定定然已被有心人得知,此时的一起丢人一是向外人表明北阁与南阁仍是最坚定的盟友,二是明确告知天下人,谁对谁错。 有情话缘法,无情论对错。 岳武再次用折扇盖住黯然的脸,突然有些羡慕王贵。太过聪明真的不是好事啊,烦恼总是聪明人的。 “这下子可把那群姐姐们得罪全了。”岳武嘴上轻声嘟哝,心里想的却只有那一位。无论何种情缘,既有婚约,他的做法便是不斯文、不君子。 “我曾有幸见识过那位的剑,见过两次,一次无锋,一次无剑。那才是真正的华盖天下。”冬化雪的手指敲得急了,追忆似水年华之时的万剑齐发。 白阳继续吐息,不管冬化雪的呢喃。那位的剑他见识过很多次,因为那位想要他学剑,因为那位总是缠着另一位进行刀剑争锋。 冬化雪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白阳的肚子,转头看向竹林,又看向缥缈峰。他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动了几下手指,手指无声地敲打膝盖,敲来了一滴又一滴的细小水团,飘在指尖。 “有一个,我舍得,你舍不得。”冬化雪郑重地说。 白阳兀地仰头,吐息结束,吸气开始。一阵旋风以白阳为中心席卷整片竹林,竹林鼓荡、竹叶飘摇,林间的雾气则受旋风牵引,一股脑地灌进了白阳的肚子。 吐息,是为了吸更多的气。 竹叶翻飞如雨般密集在光秃秃的竹林之间。 冬化雪摇头,将三个竹杯散成竹叶,也飞向飘零的竹叶。 “嗝~!”白阳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呼出了一口浊气。被撑大两圈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原本的大小。 “把他治好。”语罢,他起身离开,向华城更深处临近华山的山脚下走去。 ———————————— “欸呀呀,岳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您还真是随性。”黄三力带阴阳怪气地走到岳武身边,笑得玩味。岳武用折扇盖住颓废的脸,不想搭理,只是冲着剑墙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得,岳大君子不喜欢搭理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我们还是先进华城吧!”黄三力将指间香囊凑在鼻尖轻轻嗅了一口,脸色冷如冰霜。黄三力身后还有数人跟随,分别是一个中年汉子,高大健硕,气沉如山,两个带着斗笠的带刀护卫,中等身材,看不清模样。还有三个衣着花枝招展的俊俏女子,其间一人正是在扬州城与白阳有过打斗的百花盟的花衣女,那日围着花衣女打转的两个男子也在其列。 黄三力带头向华城走去,三个仆从连忙跟随,其余几人看了岳武一眼,也许是觉得躺在地上的岳武太过无趣,摇头跟上。而那位花衣女则对着两位师妹啧啧称奇,意有所指地说道: “奇哉怪也,也不知道是臭味相投物以类聚,还是和负心汉呆久了也会变得负心,啧啧!”花衣女说完话,斜眼瞥了一眼岳武,看岳武没有反应,似乎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于是指着两个正盯着岳武看的师妹,怒其不争地说道: “以后选男人,可得看好了,别选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腌臜货!”语罢匆匆而去,甚至没有向周永憨行礼。花衣女的话说得很重,荡然,也只有她敢说得这么重。 “岳公子,华山地凉!小心冻着!今天可没有人陪您一起睡了吧!”笑声粗犷,豪气干云,虽然也带有嘲笑的意味,却并无恶意,更像是久未相见的朋友之间的玩闹话。 周永憨睁眼,循着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两个黝黑健壮的男人迎着周永憨的视线大跨步而来,龙行虎步、步步生风,腰间都挎着两把长刀随着步伐摇摆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岳武移开折扇,面色和善。 两人是霸刀门的关门弟子赵大刀和赵二刀弟子,与岳武有过接触。霸刀门的人行事豪迈磊落,深合岳武的君子之道。岳武拿起折扇正欲起身相迎,赵大刀却抢先开口: “兄弟,我问你一件事儿,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你别说话,你一定喜欢男人,要不然为什么搂着男人睡得那么香,却把自己的小娘子独守空房,哈哈哈哈!”赵大刀的话越说越变味了,笑得前仰后翻,肚子抽筋。赵二刀站在一旁同样忍俊不禁,笑着摇头。 “滚!”岳武的脸都快拧巴成黄瓜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嘞,不打扰岳公子休息了。”赵大刀突然正色起来,弄得怔愣地坐了起来,顺着赵大刀的视线望去,暗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又重新躺下。 “周先生,有人托我给您带酒,顺便让我问一句,您什么时候,离开华山?”赵大刀和赵二刀三步并作两步,出现在了周永憨的面前。赵大刀双手捧着一个酒缸,赵二刀弯腰九十度行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六章,华城万民贺华山 “酒留下,至于你们嘛,哪凉快儿哪呆着去。有些酒啊,还是在这里喝更有滋味。”一人高、一抱粗的大酒缸被周永憨随手一招,变成了一个小酒壶。满缸酒水也被小酒壶收在其中,唯有酒香不听话地向外跑。周永憨低头望着酒壶里面黑乎乎的被头发盖住的脸,自言自语。 赵大刀与赵二刀对视一眼,深吸口气,再次行礼,道了一句明白。赵大刀欲转身向剑墙行礼,然后·进入华城。赵二刀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去,对着沉默的周永憨补充了一句: “一剑宗,一切都好。”赵大刀停下脚步,面色沉重。岳武摇着折扇,想起了一句老话:士为知己者死。 也该结束了吧,从这个守城兵开始,所谓的一剑万剑争锋。 周永憨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他从八岁时来到华山,十岁时经历了混沌大陆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之后又在华城守了五十年,就在这成城门洞下,陪着华城,陪着华城上插着的剑。 五十年来华城只有一个守城兵。周永憨并不孤独,一个守城兵有上万把剑,感觉挺好! 岳武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既不是为之伤心难过,也没有觉得多么的悲壮慨然。 “对了,是佩服。”岳武收起折扇,敲了头,恍然大悟地笑了。 赵大刀与赵二刀肃容面向剑墙,握了握刀,扑通跪倒,冲着凌厉的剑光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其他人可以不向剑墙行礼,霸刀门的弟子却不得不跪,没人强迫他们,也不是因为霸刀门和华山是关系亲密的盟友,霸刀佩服华山的剑,仅此而已。 再有就是,霸刀门的人,喝的是北疆的酒。 霸刀门的两兄弟背对着岳武挥了挥手,向城内走去,与森然的剑墙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拐角里。 岳武又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走到周永憨身边,望着两道人影消失的方向,神色蓦然凝重了起来。 “周先生,您猜,学刀的人,来剑道圣地做什么,是要改换门庭吗?”改换门庭一说,自然是玩笑话,不过岳武的问题,确实发人深思。霸刀门做为华山的盟友,于华山举办升仙大会之际派人前来恭贺一声,表示尊重,情理之中,学不学剑,反倒是次要。可这种场面的事情,并不适用于霸刀门。按照霸刀门门主的话说就是“兄弟间何必弄那些花架子,瞎耽误功夫!”所以霸刀门的弟子,过了十五岁之后,都在北疆历练,很少下南疆参与俗事。 华山的升仙大会自然不是俗事,但按照霸刀门一贯的行事风格,派两个年轻弟子来个撑个排面就已经是给了华山最大的面子,断不至于派两个关门弟子从北疆不远万里,南下而来。 岳武注意到,周永憨手里的酒壶明显晃了一下。哧溜溜地吸了口气,刚刚洒出酒壶的酒滴全部被周永憨吸进了嘴,黑色长发的嘴唇吧嗒吧嗒地响了几下,似乎很满意酒的味道。 ‘嗝’,一个大酒嗝吐出一大口酒气,岳武抬起折扇欲扇,周永憨忽然吸气,将酒气又吸回了肚子。岳武摇头苦笑,周永憨抬手拔了拔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对儿淡漠的眼睛,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嘴: “你知道霸刀门的霸字从何而来吗?”语气里有一丝玩味。 “呃,该不会,也与那位有关吧?”岳武一脸不可置信,茫然地问。周永汉却已经合上头发盖住脸,呼呼大睡了。岳武讪讪地闭上了嘴,话说一半,实在有辱斯文。岳武暗自腹诽,又开始觉得疲惫,索性坐在了周永憨的身边。 ------------------------------------- 绿色的雾气吸进了肚子,白阳的脑海没有变得清醒,既然酒喝不到了,留下便没有意义。 白阳的离开和吸的那口气一样突然,没有回答冬化雪不是问题的答案。不用回答,他确实舍不得。女孩子的手,不适合握剑,更适合养花,嗑嗑瓜子也不错。 白阳离开之后,桌面上再次出现了一个竹杯,冬化雪指尖轻弹,竹杯再次灌入了绿色的酒。 冬化雪举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沉默半晌又将竹杯放下。竹林间,飘落、未落的竹叶重新回到竹枝之上,冬化雪满意地捋了捋头发,再次看向竹杯之时,老眼一闪晶光,面露郑重之色。竹杯顿生变化,缓缓变成一个圆形的绿球,飞到竹缸上空,扑通一声,沉入了青青的水里,溅起青色的水珠,涟漪阵阵。 飘渺,是雾气在飘渺。未见华山之巍峨,先见华山之飘渺,是修炼界对于华山的另一种赞誉。 华城北方,雾气缭绕似一层飘渺的屏障。雾气飘渺缭绕间,一片静谧祥和,阳光打在雾气中,映出一段又一段细碎的彩虹。 彩虹,在华山外围有了依托,斑斓变换。华山,于朦胧之中有了色彩,美轮美奂。 白阳转着伞风,吹散了一团又一团的飘渺雾团,徐徐穿过雾气走到华山山脚下。华山的雾气内有乾坤,有阵法暗中加持,每一个走过雾气的人都会被阵法留下特殊的记号,关系着下一次能否通过这华山的第一道屏障。 一团团雾气散了又凝聚,视线模糊,眼前除了雾气还是雾气,什么都看不到。白阳觉得心烦,加快了脚步,随着一脚踏出缭绕的雾气范围,沉寂的静谧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摧枯拉朽地击溃。 “华山万岁!!永垂不朽!!华山万岁!!永垂不朽!!”山呼海啸、万鼓齐擂,呐喊之音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澎湃不休。 白阳将将清醒的头脑刹那间再次陷入了混沌,耳膜似被针扎破了一般刺痛!青油纸伞在白阳头顶摇晃了几下,似被狂风摇摆的杨柳。 白阳嘴角抽搐两下,催动血气护住了耳朵,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怔在了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他穿过的一层雾气,是华山与华城的晚分界线。华城在雾气之前,华山在雾气之后。 近几日,华城分外冷清,华山分外热闹。华城的所有居民穿过了雾气,给华山呐喊助威。呐喊声里,绣着华山万岁字样的杏红大旗飘飘扬扬、猎猎作响,观之令人心潮起伏、敬意油然。 亦如五十年,刚到华山山脚下还没有华城的的空地上的民众,给华山的上万剑士呐喊助威。 “我意外了。”白阳望向缥缈在云雾之中的高峰,自言自语道。 山呼声不止,激荡得华山三峰雾气滚动,华山在滚动的雾气间若隐若现。 华山若隐若现之间,白阳旋转的伞停下了,一片金黄之色隐藏在华山的飘渺之后。隐藏在云雾之中五十年的逍遥峰,时至今日,第一次露出一点边角。 白阳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抹熟悉的清香,既意外于喊声,也意外于山中的金黄。恰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白兄竟然不等我,真不是君子之行。”岳大公子用折扇指了指白阳,嫌弃地摇了摇头,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阳身边。华城居民近乎疯狂的举动,岳武并不觉得意外。相反,如果华城居民不是这般热情澎湃,岳武反倒会觉得异样。 岳武见过很多次。 先于岳武一步的人也已经穿过雾团,见识到了华山受万民朝拜的景象,无一不感到震撼莫名。黄三力等一行人比白阳更早穿过雾团,隐藏在不显眼的角落里。黄三力手中的香囊变成了一杯酒,他觉得此情此景适合下酒。花衣女看到了黄三力盯着华山万岁的大旗时的眼神阴沉了起来,讥诮地扬起嘴角,不屑地冷哼一声,带着两个师妹走远。 ------------------------------------- “磨磨唧唧,耳根终于清静了,你说是不是啊。当年,他就是这么被我扔进去的,哎,还是当年好,这带回来一个什么玩意儿,妈蛋的。”周永憨用头磕了磕身后的墙,声音恨恨不平,有点幽怨。周永憨在门洞下睡觉。岳武坐下后不久,又开始碎碎念着‘该不该多管闲事,什么时候才能退位让贤,我可是心甘情愿被人夺走负心汉榜首的位置。’ 周永憨耳蜗嗡嗡作响,就像有蜜蜂在叫,那叫一个心烦。忍无可忍之下,周永憨兀自响起岳武三岁之时,曾经来过华山,也是这般聒噪。于是乎,眼睛都没有睁开,周永憨随手抓住岳武的脖子,就像抓住一只鸡崽儿,径直将岳武扔进了华城。 至于,懒散庸碌的周永憨为什么幽怨地咒骂白阳,则是另一段往事了,一个关于五十年前修炼界第一采花大盗的往事。菜花大盗不止采花,还偷树——柳树。 而在华城之外,又有一群人匆匆走来。为首的一人神情焦急,时不时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眺望剑墙。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孩子,后背上也挂着一个孩子,左手牵着一个孩子,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孩子,身边还围着几个孩子。 这人身后,还有两人,跟着孩子们,不紧不慢悠哉游哉地向华山走来。 “麻烦。”周永憨瞥了一眼,暗道麻烦,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赶紧趴下,打出如雷鼾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七章,剑道圣地不虚传 白阳微微皱眉,从声音听来,岳武的伤势并没有痊愈,不知是谁在如此短的时间将他从华城前带到华山山脚下的。 “白兄何必如此冷淡,您可知,华山三峰最神秘的逍遥峰内,有华山为了欢迎阁下而准备的礼物。”岳武摇着折扇与白阳站在一起,仰望华山三峰。云雾之中有清香传来,岳武深吸了一口香气,满面春光地向白阳解释道,绝口不提如何从华城前来到华山。 “还真是费心了。” 白阳斜眼瞧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了几名御剑飞行的白衣剑士。御剑飞行的剑士共有七名,年纪最大的是那名接走了冬化雪酒缸的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最小还是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正是在华村之时与白阳比过剑的那个小家伙。 “华山派风雁冰特率华山弟子前来感谢华城民众对我华山的厚爱。接下来,华山派升仙大会开始正式选拔弟子,诸位围在华山山下多有不便,还望……” “华山万岁!!永垂不朽!!”不等风雁冰说完,华城居民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震得风雁冰等七名弟子都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耳朵,站在飞剑上摇摇欲坠。 “为仙师以及想要华山新秀让路!!”华城居民前方,有人五人大声发号施令,宛若凯旋的将军带领军队班师回朝。 白阳环顾四周,才发现华城居民共分为五个方队,共有二十余万人。每个方队面前都有两人举旗、两人擂鼓、一人做为领队发号施令,阵仗之大,堪比军队出征。 口号声喊完,不用风雁冰多说,华城居民已经向后转身,以后队便前队,迈着整齐的步子浩浩荡荡地远离华山向华城挺近了。 密集的脚步声如怒海碧涛一般,与那呼喊声同样的震耳欲聋。 白阳看着迎风招展绣着华山万岁的杏黄大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升仙大会如此阵仗确实少见,当年的万仙朝天也不过如此吧。有人送死,有人目送,前仆后继,有人记得,便值得了。 其余前来参加升仙大会的人,或在方队的空隙之间局促不安的战立,或隐藏在角落之中,木然地目送华城居民离去。哪怕已经踏上修炼之路的修士都被这等场景震撼到了,更别提其间的些许凡人。 白阳转动青伞吹散被脚步激起的尘土,转而看向岳武。 岳武刷地收起折扇,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当年华山庇护的人不但有凡人,也有军队士兵的亲属。其中不乏懂得简单的战阵指挥之法的人。而且,华山剑士每个月都会派出弟子下山指导华城居民练剑,每月四天,五十年来从不间断。此举虽然无法让华城居民脱胎换骨、得证剑道,成为剑术卓绝的强者,却也有无尽的好处。华城与华山剑派之间,远非简单的附庸关系。”岳武听着整齐的脚步声,侃侃说道,笑容之中多了一丝羡慕。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华城居民与华山剑士学剑,每有剑道小成之人,或拜入华山成为弟子,或者离开华城从军杀敌。若非如此,此时华城军民,远远不止二十万数。无奈的是,修道不易,华城居民之中,有资格成为华山弟子的,寥寥无几,参军之人倒是数不胜数。参军之后,能够荣归故里的华城人,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永远地留在了北疆。 “华城,是让人肃穆的圣地。”岳武深吸口气,郑重地补充了一句,有些感慨。 “不错。”白阳望着逍遥峰,轻声说道,不知是在赞美华山、华城,还是在感慨菊花与种菊的人。 “有时陷入梦中不醒,也不错。”白阳斜眼瞥了岳武一眼,随口解释了一下。目送者也踏上了送死的路,世事变迁,终归有些进步。白阳转身,忽然发现华城居民腰间都别着各种各样的剑,蓦然笑了。华城居民的剑不是宝剑,也算不得漂亮,有些是短剑,有些是剑胚,有些只是木剑,装装样子还可以,当不得兵器。一些中年汉子腰间别着一把木剑,可见华城尚剑之风何其浓厚。 岳武用折扇敲了敲头,又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赞叹道: “有理。”五十年的噩梦让华山的仙与华城的凡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对于人族来说,的确不错。 响声渐远,华城居民亦渐远,前来参加升仙大会的人从人群中显露出来。 那七名前来劝退华城居民的年轻剑士在人群上空盘旋数圈,似在审视升仙大会的参加者。 剑光流转,风雁冰等七名剑士在空中盘旋三圈,而后飞回到背临缭绕的云雾之前,飘然落下,一字排开。 风雁冰背对其余六人,左右看了看,反手持剑,缓步上前,大声说道: “在下风雁冰,奉师命组织此次华山派升仙大会的第二轮选拔。所有想要拜入华山的修士,必先过剑墙,三拜万剑冢求赐仙剑。请已经取得仙剑的修士上前!”剑有等级,有无剑灵孕于剑身,对于剑的品秩影响极大。然而,剑墙上的万剑虽然孕有有剑灵,严格来说,却也称不上仙剑,不然上万把仙剑明眼摆在那里,岂不遭人惦记,平白增添事端? 风雁冰此说,虽然有些自吹自擂,却无人觉得意外,更没有人傻乎乎地跳出来说剑墙的剑不是仙剑,你小子吹牛。 要真是那样可就热闹了,万剑齐出的场景,定然壮观。 华山山门面前巨大的演武场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余下散乱分布的上百人在还没有落下的灰尘里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白阳和岳武也在其间,站在与风雁冰正相对的演武场南面边缘。 风雁冰的此言一出,零零散散共有将近二十人接二连三走到风雁冰等七名华山弟子面前,依次向那位最小的弟子展示自己求得的仙剑。 “唉,看来我们错过第一轮选拔了。不过第一轮白兄也见过。凡带艺上山的修士若想进华山内门学剑,则必须获得剑灵认可求得宝剑。否则便默被认为与华山无缘,饶你天资卓绝,也不被允许进入华山内门。那薛铁薛兄弟似乎便是想进入内门学剑。不过,听风兄话中之意,第一轮已然结束,不知薛铁兄弟为何还不放弃。没时间了啊。”岳武摇晃折扇,摇头又摇头,似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白阳正将视线游走在人群里企图找到那个给剑敬酒的傻小子,乍一听岳武的话不禁挑眉问道: “那我呢。”白阳问的是岳武,看的却是那约莫二十名得到仙剑的修士,若有所思,大有深意。他是被一缕清新菊香请来的,难道也要去外门学剑,剑是不是一定要在剑墙求到才作数。 岳武猜到了白阳的想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地提醒道: “白兄可不要小看华山剑派的这七名年轻弟子。华山这一辈弟子中共有十四俊杰,此七名弟子,便是十四人中佼佼者。而那名最小的弟子,自出生之日便能够与剑灵沟通,被誉为华山派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白兄那夜得罪了他,小心他报复你!” “你,了解的很多。”白阳看着那些捧着宝剑依次上前的修士,语调平缓地说道。 “……”岳武一噎,突然不知该如何答话了。白阳的话是陈述句,岳武却听出了两种语调,既是在陈述岳武了解华山的事实,也是在向他提问。 岳武没有听出白阳的问题,所以想不出答案,难道被看穿了?岳武心里打鼓,他确实存着一丝无伤大雅的坏心思,这都能看出来?岳武错愕的摇了摇头,暗道经验不足,得多加练习。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正在给上前的修士检查仙剑的年纪最小的华山弟子发现了白阳,可爱的小脑袋先是用力晃了晃,似在让自己回忆什么,而后突然恍然大悟般看着白阳,怒冲冲地咬了咬牙,小小的拳头绷得青筋暴突。看那架势,与白阳之间,绝对不止夺剑之仇、比武失败遭受羞辱之恨,更像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难言之隐。岳武摇头苦笑,看着白阳之时,意味深长,有些期待接下来在华山的日子。 “诸位可能已经知道,我华山派无山门,只有飘渺云雾。所有获得仙剑的修士,可以走入我身后的雾气,开始华山派升仙大会的第三项选拔。”风雁冰又上前一步,其余六名弟子自发面对面站成两排,让出一条通道给获得仙剑的二十名修士通过。华城的恭贺已经算是最盛大的欢迎仪式了,风雁冰不再与远道而来的人客套寒暄,直入主题。 “走。”白阳蓦然一喊,成功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华山虽为修仙剑派,却处处充斥着军队的肃杀味道,无论是华城前的剑墙、华城两侧的深渊还是华山山前能够容纳二十万人的巨大的演武场。白阳不由想起了王贵,说话声也不由大了起来。 在一众诧异的视线中,白阳带着岳武快步上前,一脸平静如水、淡然无波,没忘冲着左右没见过的人点头致意,意欲跟随那名最后一名求到仙剑的人进入华山云雾。 白阳很急,想早些进入云雾之中去看金色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八章,你就是那个白白 岳武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白阳上前,其间对风雁冰使了数次眼神,都快把眼睛挤爆了,却让他这位好友更加茫然无措。 “诶诶,这位兄弟,你怎么回事儿!想要拜入华山得按规矩来!”华山派的七俊杰再次一字排开,挡住了白阳的去路,却并不说话。 近几日总有想要拜入华山却遗憾落选的人愿意接受结果,想要以各种方式来显示自己学剑的决心,硬闯的人也不在少数,几名华山弟子已经见怪了不怪了。唯有风雁冰曾在竹林里见过白阳,不敢轻视于他。能够被华山辈分最高的太长老亲自敬酒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之人?然而风雁冰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与其他六位师兄弟一样平静地看着白阳。 然而,华山派弟子不急,其余前来参加此般盛会的其余人却急了。其间一公子,身着紫金莽服、腰配荧光玉带,纤长的手指摆弄着绣着绿叶红花的香囊,一脸讥诮地看着白阳和岳武,正是在华村内敬过岳武一杯琵琶醉的黄三力。那杯琵琶醉,岳武喝了半杯,倒了半杯,只给黄三力留了半张脸,黄三力岂能坦然接受?岳武两个字,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对啊对啊,华山派可是名门正派,难道会徇私不成?”黄三力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凑到他身边,附和着帮腔,叽叽喳喳叫唤不停。而进入华城之时紧随在黄三力身后的三名护从则呈品字形围在黄三力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响动。 岳武转头看了一眼吵嚷的几人,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将视线放在白阳身上,悄悄冲着风雁冰抖了抖折扇。风雁冰看到了折扇上的字,握紧了手中的剑。 岳武再次摇头,暗自苦笑,兀自腹诽道:怎么偏要和我反着来呢? 岳武提醒风雁冰不要出剑。 白阳充耳不闻那几人的聒噪,走到风雁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华山派大弟子,试探着想要绕向他的身后。风雁冰剑眉倒竖,用拇指将宝剑轻弹出鞘三寸,其意不言自明。白阳停下,微阖眼皮,将风雁冰从头看到脚,又从左看到右,最后将视线盯在风雁冰亮出的剑锋上,缓缓神出手去,想要伸手摸摸他腰间宝剑。风雁冰蹙眉成川,后退一步避开,又将宝剑弹出三寸,横于胸前。 “你的剑不错,可惜锋芒不够。不对,是因为忌惮削弱了你的锋芒。”白阳豁然回头,吓得岳武身子一僵,讪讪地转移视线,不敢与白阳对视。 ‘噌!’寒光乍闪消失。风雁冰的宝剑回鞘,不反驳不承认不解释。风雁冰的态度这下子可让围观的人摸不到头脑了。来到此地的人大半都从扬州城里听说过白阳与风霄之间的争端,自然也知道白阳其人不简单。可要说白阳有资格评判风雁冰的剑道,没人相信。当着华山的大弟子论剑道,只有一种可能:白阳是一剑宗派来华山的内奸,此番是来给华山剑道盛会捣乱的。这一猜测合情合理,曾有传闻,风霄本意拜入华山,白阳突然出现,赢了风霄,风霄便去远游了。天下能在剑术上胜过风霄的,除了华山之人,可不就是一剑宗的弟子了。 白阳感受到了风雁冰身上散发的凌厉剑意,缩了缩脖子,轻轻横跨一步,开始看第二名弟子。不等细看,这第二名弟子脸色骤然铁青,瞪着眼睛,一把将白阳拨弄到一边去了。 岳武也缩了缩脖子,暗道兄弟好胆气。白阳一个踉跄,正好半蹲在第三名弟子身前。白阳不以为忤,反倒扬了扬嘴角,仰头斜视满脸怒容的第二人,摸着下巴问: “想学刀嘛?”这第二人是华山的二弟子,姓袁名弘,性情急躁易怒,一言不合就拔剑四顾,在华山青年弟子辈中的声名不佳,远不如大师兄风雁冰。华山派的长老们怕袁弘下山惹事,很少让他下山。五年前,华山又传出了袁弘闭死关修炼的传闻,致使这位华山派的二弟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甚至鲜有人知。 不过,袁弘一身剑术并不比风雁冰逊色许多,怎么可能真的被人完全忘记。白阳轻描淡写的问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在场的人恍然大悟之后又陷入了沉思,看向袁弘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所谓的闭关该不会是练刀吧。’花衣女等知晓白阳背景的人对他的话可是深信不疑,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花衣女转念看向了霸刀门的两个弟子。赵大刀、赵二刀与人群离得老远,正仰望着华山,一脸崇拜,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指指点点,对于白阳引发的躁动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明摆着选择置身事外。花衣女望过去的时候,赵大刀正好转过头来,冲着花衣女抛了个眉眼,吹了个口哨,然后继续装傻。 “两个登徒子!”花衣女白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倒是并不如何讨厌。 黄三力则看着华山的七人,七人中除了最小的家伙看着白阳一脸不悦之外,其余人仍然面不改色,那位脾气暴躁的正主错愕地看着白阳,旋即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转头望向风雁冰,也握紧了腰间的剑。风雁冰摇了摇头,袁弘便松开了剑。 “都是属狐狸的!”黄三力兀自腹诽,将香囊变成琉璃盏,喝了一杯琵琶醉,压下心里的烦躁,闭上了眼睛。 白阳抬头,与第三人对视。这第三人面相干净利落,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反手持剑背于身后,既不出手也不出剑,给人一种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感觉。这人的名字很是有趣,姓索名翰林,因为他的父亲自小便想要他在朝廷里当一个翰林。在华山的这七名弟子中,索翰林是唯一一个能够真正做到与他平静对视的人,风雁冰和袁弘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忌惮。 白阳看着看着,兀自挑眉,猛地窜了起来,伸长脖子,将脑袋贴向索翰林。白阳闻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白阳的鼻尖与那人的掌心碰到了一起,一双空洞的眼睛眨了眨,透过指缝看着那人脸上意味深长中透着释然的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红影,惨红的人影。 “啊?”被蛇咬了似地,白阳发出一声惊呼,猛地向后蹦了一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白阳望向飘渺峰,眨眼间恢复了平静,又直挺挺地蹦了回去,然后几乎将脸贴在了这第三人的身上,把他全身上下都闻了一遍,然后确认了什么发现似的,脸上闪出惊诧之色。第三名弟子也不阻拦,任白阳发疯。 “啧啧,胆子真大,命也大,有我当年的风度。”白阳欣慰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眉眼弯弯,嬉皮笑脸,就像老前辈一个见到了一个有出息的后辈,不吝赞美。 岳武如遭雷劈,脑子里诈响了一连串的闷雷,在原地摇晃了数次才站稳,如坠五里雾里,心慌莫名。白阳竟然笑了!直觉告诉他,要出事儿!还不是小事儿!白阳竟然会大笑,这绝对要出事儿!华山要倒霉! 白阳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如春风细雨、艳阳九天。岳武却感觉到了晴天霹雳、瑟瑟秋风。 第四、第五、第六名弟子亦茫然不解,左右对视一眼,然后有样学样地将剑藏到身后,后退一步避开白阳,既没有学大师兄出剑,也没有学二师兄出手。 白阳转身看去,赏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白眼,恢复了高深莫测,径直略过他们,向最小的那名弟子走去。三人名弟子忽然生出了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莫名失落。 白阳这一套没头没尾的动作看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无言以对,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心烦,却又想知道白阳到底看出了一个什么结果。 白阳重重地出了口气,打在小家伙的脸上,挑衅地挑了挑眉。小家伙不躲不避,满腔怒火都表现在了脸上,嘟着嘴巴瞪着白阳: “你就是那个白白?”小家伙握住了剑柄,等着白阳的答案,随时准备出剑。 白阳挑眉,挠了挠头,低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是,嘿嘿。” “......”小家伙差点咬崩了银牙,胸脯都要气炸了。 “无聊!”花衣女站在远处,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她的两个师妹捂着嘴,笑脸嫣然、花枝乱颤。其他人人也许是把白阳当成猴了,只觉得新鲜,没有再插嘴。 岳武恢复镇定,用折扇指着风雁冰问白阳,视线在人群里游走: “白兄看出了什么,觉得如何。”岳武的脸上没了笑意,不再是那个儒雅公子,被他看到的人全部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白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转身看向了来时的云雾。 岳武不说话,只是看着白阳: “嘿嘿觉得不错,但是都不如我。” 打量风雁冰只是临时起意,生出了一丝玩闹之心,没有想到这几个小家伙的天赋当真不错。四五六,性情平常、天赋一般,一身凌厉剑意并不比风雁冰逊色许多,显然是刻苦修炼的结果。我当初要是有他们这般努力,能否改变什么呢。 老家伙将他们教的不错。 嗤笑嘲讽之声阵阵,不如你,你以为你是谁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十九章,英雄需名佩宝剑 白阳的心性何其坚韧,哪是几声嘲笑能够动摇的?高深莫测地看着云雾不说话。白阳没有听过小丫头喊他白白,却猜到了白白是小丫头给他起的错号,很恰达当的错号,很喜欢。 “哦?原来就是你小子!我要和你决斗!”小家伙识出了白阳蹩脚的谎话,摆出了一副大人的样子,怒目而视,拔剑而出。 白阳早已躲开一步,转头看向岳武。 “哈哈哈,白兄岂知,华山派十四俊杰中最小的不是这位,而是一个年方十岁的女童。”岳武一脸你懂的的坏笑,幸灾乐祸地看着白阳。 白阳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张开,半晌没有合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小鬼大。 “这位兄台莫要见怪,我这位师弟被我们几个师兄宠溺坏了,多有失礼,多有失礼。”风雁冰赶忙上前,伸出拦住师弟,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其余几名弟子的脸色也变得丰富起来,左顾右盼。 风雁冰的小师弟被捂住了嘴,只能呜呜呜的乱叫,一双小眼睛怨毒地瞪得白阳,似要冒出火来。 “别给我丢华山的人!”风雁冰狠狠地掐了一下小师弟的脸蛋儿,疼得小家伙眼泪汪汪,看向白阳的时候更加怨毒。 “所有想要拜入华山内门的各派弟子,拜万剑冢,求得英灵宝剑,是必要条件,无人可以例外,无剑之人,退后。”站在风雁冰身边的袁弘早已经没了耐心,其他人碍于不是华山之人,又不好替华山赶人。再者黄三力这愣头青都不说话了,谁再多嘴谁是傻子。袁弘适时上前,代替师兄大发话。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主要针对的自然是白阳。 “对啊,我奉劝这位兄弟,可不要在华山下闹事。” “哈哈哈,晴空朗日,一个大男人竟然打着一把青伞,跟个娘们似的,握伞的手,提得起剑吗?” 围在黄三力身边的几人爆发出一阵阵嘲讽的嗤笑,一脸蔑视地看着白阳。 岳武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其余的旁观者,不由怀疑黄三力此行的目的。 那些站在远处旁观的人,除了其余门派前来打探消息的,就是修炼界各大门派的弟子。除了空山净水寺外,其余天下六强以及百花盟、霹雳堂等历史悠久的名门以及各大世家皆有人来。 这些名门望族弟子没道理认不出在扬州城内被受瞩目的白阳。而这黄三力打眼一看便知其不是简单之人,怎么行事乱七八糟?他们嘲讽的是白阳,打的却是华山派的脸,于他们这想要拜入华山派有何益处? 岳武看着瞧着,突然发现了距离黄三力不远处的人群后方的一角百花缭乱,立即恍然,刷地收起折扇,冲着那位富家公子感慨道: “看来我与黄公子还真是有缘!”华城外,黄三力与岳武打招呼,岳武只是挥了挥手。 黄三力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将指间的香囊凑到鼻孔嗅了嗅,一脸享受地说道: “幸会!” “提剑,需要用手吗。”黄三力正眯着眼睛不屑地看着岳武,正要出言讥讽。然,一道阴冷的鼻息打在了他的耳廓上,惊得黄三力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将瞳孔缩成了针线般细小,握紧了手里的香囊。 “黄公子!给我离开黄公子!”围着黄公子打转的一群人被白阳吓得倒退了数步,胆小者甚至跌倒在了原地。 青伞轻转之间,两道寒芒刺向了白阳的后心。白阳微微挑眉,稍一侧身看向两名拔剑刺来的剑士。剑气锐利,杀机四伏,狠辣无匹,却是对准了白阳的腋下。 岳武见白阳身形在原地闪烁一下,兀地踏前一步,将折扇题词的一面翻向那位黄公子。 ‘当当!’白阳抬头看向了人群中的百花,刹那失神,轻轻将伞搭在后背上,挡住了两把急来的剑。 “你这个刺客,滚开!”那两名剑士后退一步,眸中寒光一闪便又蓄力上前。白阳斜眼瞥了一下身后之人,见到一丝红晕泛起,消失在了原地。 “顽皮。”寒风吹散了人群,白阳挑眉站在了一位穿着花枝招展却并不显得妖艳的女子面前。这女子冷哼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剑,用鼻孔看着白阳。黄三力喝了一杯琵琶醉后,已经不再插嘴,之后这次插话,明显是被这名花衣女传音授意的。 “怎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前辈还要欺负人不成?”前辈二字咬得极轻,除了白阳,再无外人听见。女子身后,另外两个年轻女子警惕地看着白阳的青油纸伞,全身紧绷,摆出了一副既想上前又有所顾忌的模样。 白阳正想张嘴询问一下这女孩子的师傅,陡然发现剩余的参加者全部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只好做罢。 慕地,那名出口讥讽白阳的黄公子大声叫骂了起来, “本公子花了这么多银子雇你们保护我,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差点让我被别人吓死,得亏我没多喝水,要不然这天蚕丝的裤子你们陪得起吗。还敢求饶,立马给老子滚回家去,我踹死你们!给老子快点滚远点!”黄公子气急,对着那两名迟来的剑士拳打脚踢,又是激起阵阵笑骂之声。不知有多少人暗自佩服黄三力的一张巧嘴,明明是一场暗杀,硬是被他说成了实力不济刺偏了! 白阳无奈地摇头,他的问题没有办法当着人前说出口,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闪回了岳武身边。花衣女的两名师妹立即上前,各抱住师姐的一条胳膊,气鼓鼓地嘟着嘴。 岳武撤步翻了一下折扇,长出了口气, “白兄当真令我感到意外,我本以为您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岳武看着黄公子揍打那两名名为护卫为刺客的士兵,用垂在体侧的手向身后的七名华山弟子打了个手势。 “诸位,可是来我华山玩闹的吗?”风雁冰冷眼厉喝,用食指轻轻拍了一下剑鞘,其余六名华山弟子也学大师兄做了同样的动作。 一声轻弹,七把剑起。 骇人的寒芒闪烁在想要白如华山的众人头顶,将闹事的气焰压了下去。黄公子打跑了两名护卫,转身便看见一把飞剑抵在了自己的鼻尖上,吓得全身一颤,连忙告饶。三名护从中仅剩的一位,冷冷地看着那把飞剑,不为所动,也没有再意旁人打量他地眼神。先前,他可没有帮黄三力挡住白阳,更没有帮忙制服两名刺客。 “嘿嘿,本公子不过是和那位兄台说笑而已,不要动怒,不要动怒!”黄公子把双手举到头顶,被飞剑吓得练练倒退,连忙告饶。 而在另一边,一柄短剑正在围着白阳打转,无论白阳怎样闪躲,短剑紧紧尾随不离。 人小鬼大的人儿正在借机公报私仇呢。 “收剑!”风雁冰瞥见白阳身前的剑,高声命令道。 六把飞剑盘旋归来,嗡响着回到剑鞘。唯有最名扬言要与白阳决斗的小家伙,涨红了脸蛋也没有唤回自己的宝剑。 小家伙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全身紧绷,似在与谁在进行拉力。白阳身后的几人捂着嘴强行忍住了笑意。白阳背在身后的手中,正握着一柄短剑。此情此景,比华村之时甚是相似。 风雁冰身边的那名弟子看见白阳的小动作,脸上泛出愠怒之色,握剑的左手一根一根地抬起手指...... 轻弹声、唤剑声都未响起,一个全身雪白更胜于华山剑士的青年气喘吁吁地穿过华山的第一层云雾,欣喜若狂地冲着人群中一把青花下的白影高呼 “仁兄!仁兄,我想明白了,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是对的我才是对的。宝剑岂需英雄名看似有理。可,不是英雄,岂敢配宝剑!” 白阳握剑的两根食指兀然松开了,短剑嗖地闪回剑鞘,将小家伙撞得一个趔趄。不是宝剑力气大,而是因为剑的主人盯着来人,走神了。风雁冰的手指又落了回去,张着嘴,若有所思。 走神的人不止小家伙一个,岳武重复了一下白阳、薛铁的话,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宝剑岂需英雄名,英雄需名配宝剑。呵呵,白兄,我后悔了。”岳武懊悔地摇了摇头。同样的一句话,将字句调换位置,意思竟然大不相同! “晚了。”白阳咧嘴笑了一下,有了笑的笑,欣喜的笑。 正当此时,躲藏在角落里的人群忽然发出一声软糯糯、机灵灵的喊声: “呆子哥哥,我们也来了,呜呜呜!”说话之人正是抱着白阳大腿撒娇的小女娃。此次华山派升仙大会,老村长将华村之内的适龄儿童也带来了华山,看看有没有孩子能够像与那个小剑士一样拜入华山。一旦成为华山弟子,命运可就不一样了。 也是因此,老村长处处小心,几乎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搂着孩子们不让出声,华山派的剑修还好,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偏偏他们一行人进入华城之后,几乎和薛铁同一时间进入华城华山之间的第一层云雾,又几乎同一时间出来,哪怕选择从角落里走进演武场,也没有躲过所有人的注意。这个女娃又不省心,老村长千般小心还是没有拦住她和薛铁打招呼。 薛铁,也曾在老村长家借宿过,也是趴在柳梢上。薛铁又喜欢孩子,和村子的小孩子们玩了许久才离开华村前往华城。 这下子,哪怕老村长等人站在角落里,哪怕老村长捂住了女娃的嘴,他和几个刚刚钻出云雾踱近角落里的孩子,还是成为了焦点。 毕竟,薛铁刚刚说出口的话,不但不呆,反而发人深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章,又见华村老村长 岳武懊悔,是因为没有将白阳请到北阁去。只是初入华城,随口感慨一句,便让资质欠佳的薛铁想明白了剑与握剑之人之间的关系,白阳哪里是灾祸之源,分明是机缘之源。而且,从薛铁这句话来看,此人明显是一个大智如愚之人,若非有白阳这句话铺垫,华山很有可能让明珠蒙尘。薛铁这句话一出口,必然吸引到华山长老们的注意,至少风雁冰不会再把薛铁当成的求剑无果的平庸之辈。白阳若是到了北阁,薛铁岂不成了北阁的弟子,我们北阁的人也不多啊!岳武自顾自地瞎想,摇头晃脑。 白阳瞧着岳武懊悔的模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怜悯地摇了摇头,一脸同情。说来奇怪,岳武看着白阳的手和平静却又能表达出情绪的脸,懊悔之情立即淡了,整个人立即轻松了许多。 “这不是薛铁薛兄弟吗?话说得这般亮堂,就是不知,这次求到仙剑与否?”薛铁想明白一个问题,正自兴奋莫名,却被这说话之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再次陷入了低落。 说话之人,正是黄三力。黄三力狗改不了吃屎一般,见到地位不如他的人便出言讥讽。如此一来,附和之人不少,对此厌烦不满的人一时间也多了起来,至于岳武、白阳,看向黄三力的眼神,则多了一分意味深长。黄三力等人晚于他们二人抵达华山,却知道薛铁的事情,显然有人将华山之事秘密告知了。 白阳盯着黄三力的香囊,若有所思。不知道能储存多少酒,能不能储存菊香?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白阳刚刚出现到黄三力身后,除了反感他聒噪不休外,也想趁机观察一下他的香囊。只不过白阳一直绷着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对黄三力的香囊感兴趣。 薛铁正开心地与老村长和女娃打招呼,听到此说,红着脸挠了挠头,低着头压着嗓子小声懦懦道: “见过诸位,在下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便跑来了,还未曾去万剑冢三拜,自然没有得到仙剑呢。”薛铁冲着黄三力拱手行礼,又对白阳和岳武点头示意,然后又向老村长和小女娃打招呼,向孩子们走了几步。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求剑求了四天还没有结果,今天过去就是五天了。 可是走着走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是黄三力的嘲讽太过刺耳,他的笑脸陡然一僵,突然转身向云雾外飞也似地跑掉了,毅然决然、莫名其妙。 人群之中骚乱再起,嬉笑声有之,赞美声有之,困惑声有之,议论声亦有之,不一而足。 白阳与岳武齐齐看向老村长,然后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老村长的时候凝重了起来。老村长低眉顺目、点头哈腰,但是带着孩子来华山的似乎只有他一人。除了老村长身边的孩子,白阳和岳武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孩子来华山。 华山不招孩子,招我这样的天才倒也正常,可是招黄三力这样的傻叉做什么呢。白阳突然白了黄三力一眼,后者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个喜欢撒娇的女娃嘻嘻哈哈地向白阳打招呼,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木剑,其余的孩子也瞪大扑棱棱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岳武死死地盯着老村长,用折扇挡住左手,对着风雁冰等人打了一个手势。 “哪里来的老头?是座上宾还是参选者,如果是参选者,您的年纪有些大吧?”说出白阳困惑的是那名黄公子。黄公子仍然保持着高高再上的模样,脚下却在迈着向后挪动的碎步。不但如此,他摆弄着香囊的手垂到了体侧,冲着身边的几人打出了后退的手势。这一次不是他想作死,而是白阳地那个白眼令黄三力产生了误会。黄三力以为白阳让出声呢。 白阳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眼皮也翻得抽搐了起来。 老村长听到黄三力的问话,摇头苦笑,心道怎么还冲我来了,我只是带着孩子们来碰碰运气而已。转念间,老村长突然向身后望去。果不其然,老村长身后传来张狂的笑声: “老头怎么了,黄公子家里没有老人吗?老夫认为年轻与否重在心态。所以我也来华山试试运气,没准三峰万剑华盖天下的仙山,会收了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一定啊!哈哈哈。”大笑声与人群混乱的逃串声一起响起,那些前来华山求道的孩子中间突然出先一个鹤发鸡皮、面容枯槁的独眼老人。这老人出现的突兀,在他发出声音之前,竟然只有黄三力等少数几人发现。不知修行了什么诡异的藏身之法,独眼老者完美地隐藏在了老村长身后。让人奇怪的是,老村长不但没有惧怕这位独眼老者,孩子也没有,甚至有两个孩子紧紧抱着独眼老者的大腿,分外依赖这个老人。 演武场上可不光有想要拜入华山的人。也有怀着各种目的站在演武场里旁观的。对此华山毫不在意,只要不在华山出剑,谁都可以来。可是来的人都是修为偏低的小修士,被这突然出现的独眼老者吓了一跳。 黄三力等人一面后退,一面狐疑地盯着老村长。他们曾在华村停留,自然认得这个老村长,那个时候,村子里可没有独眼老者这号诡异的强者。独眼老者虽只是大笑一声,已经令这些有修为在身的天才们,感受到了山岳般的压迫感。 老村长和孩子们同样困惑不解,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个独眼老者不过是一个前些日子到华村老村长家借宿的旅人而已,先于黄三力等人离开了几日,昨日带着一名同伴又回了华村,言说与老村长同路。 老村长正要领着孩子们来华山,乐得有人帮忙照顾孩子,欣然答应。而且这位独眼老者比老村长的境界要高出许多,老村长怎么可能怀疑这样一个大修士会对他这么个华村的小人物心存歹念。 此时,听到黄三力的问话、看到黄三力的小动作,老村长自知出现了问题,看着身边的孩子们,额头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老村长最在乎的孩子有两个在独眼老者身边呢。 薛铁听到这独眼老者难听的笑声,跑得更快,一溜烟地钻进了雾气之中。中州薛家得人丁单薄,所以每一个人见到危险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远离,简单来说就是跑。望向老村长时,独眼老者现出身形一刹,冷冷地瞥了薛铁一眼,薛铁历时感到了危险,二话不说撒腿便跑。 出乎演武场上所有人意料的是,薛铁下意识地逃跑,反倒试出了这个老者的真正目的。 其间不止白阳一人看到了老者盯着薛铁离去的目光之中隐藏的错愕与阴狠。 “我拒绝。”一把青伞转在老者的面前,挡住了独眼老者的视线,将伞下之人的话带进了那双耷拉着的老耳之中。 紧接着,转风转得快了,将白阳接下来的话带给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场间一时鸦雀无声。华山还没有发话,白阳替华山做出了决定。 “接好了,我们斩鬼,誓要斩尽天下恶鬼!尤其是你这样的老鬼。刀剑三锋,鬼有两面,呃...受死。”白阳冲天大喊,意气风发、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一枚黑白两面、刀剑斩喉的令牌飞向老者眼眸中的阴鸷的光亮。 岳武踉跄着从地面爬起来,继续随着黑白明灭前进,心中的懊悔已经被白阳的话一扫而光。 “斩鬼!你竟然…呜呜!”独眼老者险些被令牌击中正在摇晃的脑袋,顶住剧烈起伏的胸脯,伸出两根手指钳住了令牌,挺起佝偻的身体发出一声冷哼。 而在演武场角落之中,同样不易被人发觉的两人,闻言大怒。一个身着蓝色短衫、蓝色长裤的年轻人跳脚大叫了,若非被另一个有着相同穿着的人拦住,已然暴怒上前了。 冒名顶替也就罢了,竟然还忘词了,装得倒是自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被捂住了嘴的那人气得脸色涨红、头冒青烟! “哦,阁下这样的人都可以拜入华山,我这一个老头子反倒不可以。哦,我不觉得我老啊,诶你们七个小鬼不来拜见我这老前辈,怎么反倒走了?实在无礼。” 七道剑光兀自划破天际,刹那间钻进云雾。独眼老者看向那张笑脸春风之时多了一丝寒意、无奈与释然。 “哼,鬼来斩鬼,倒是有趣。”人群之中又有一声意有所指的话。声音的源头很远,且飘忽变换,饶是白阳也听不清是何人所说。独眼老者听到这声音,怔怔一下,不置可否。 人群四散开去,远离长相可怖的独眼老者与白阳、岳武等三人,当起了观众。 黄三力见老者盯着白阳,不是冲他而来,重重地拍了拍胸脯,深深地吸了口指间的清香。 “我便来试试你怎么斩我这个鬼!”独眼老者向前走了几步,远离老村长和孩子们,钉子似的站在原地,双脚一点一点地踩陷再黄沙之内,瘦弱的身躯则带着一拳排山冲向白阳。说打就打,没有寒暄客套。独眼已经明白,今日的行动失败了,与其难看的挣扎,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黄沙飞扬,皆被青伞打落,排上之拳却破了伞风。老村长赶忙带着孩子们躲远,用自己的身躯为孩子们挡住风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一章,除了,菊香 白阳轻轻闪躲,躲在岳武的身后,贴着岳武的耳朵喊了一声加油,快速退远。 岳武一个趔趄,为之气结,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收起折扇插在腰间,躬身出拳,以排山对排山。 两道血色拳气撞在一起,两道沟壑连成一道。沟壑正中发出一声爆破之声,拳风卷起黄沙,将三个孩童卷上了天际。 霸刀门的两名弟子一跃而起,接住了两个孩子。黄三力冲着身后的中年壮汉使了一个眼神,壮汉向前一踏,闪出三丈之外,稳稳地接住了咿咿呀呀的女娃。 黄三力看向两人腰间的霸刀,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赵大刀与赵二刀明明在远处旁观,说话间竟然就到了他的面前,他竟然毫无察觉。黄三力不想和霸刀有接触。赵大刀与赵二刀只是瞥了黄三力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抱着两个孩子走向先前华山七名站的地方去了。 仍然谈天说地、交头接耳,时不时对着那个花衣女指指点点,从那憨厚的脸上露出的猥琐笑容,谁都额能猜到这俩货在谈论什么。花衣女的两个师妹立即挡在了师姐面前,愤愤地瞪着两人。那曾想到,赵大刀与赵二刀眼珠子登时一亮,然后,这两人几乎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再然后,两人抬起手握捏了捏,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两个女孩儿哪里见过这么贱的人,又羞又怒,差点被两人气哭了,若不是被花衣女拦着,只怕已经喊出来‘你才小’了。 与藏在角落里时不同的是,赵大刀拔出了一把刀,赵二刀也拔出了一把刀。 双刀做十字交叉状插在了地里,寒光盈盈,惹人深思。以刀为剑修守山门,也是一段佳话了。 沙尘落下之际,白阳正以伞做剑,刺向独眼老者的独眼。独眼老者则从腰间拔出一兵断剑,与白阳相对。岳武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黄沙,摇了摇头,拔出了腰间的折扇。岳武不重伤未愈,此次出手,又扯开了胳臂上的伤口。岳武转头瞥向云雾,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血,剩的不多了。 “出剑。”白阳的手颤了一下,没有用伞尖对剑尖,使出巧劲,拨开了裹着血气的刺眼的红剑。独眼老者没有选择与白阳死战,闻言向后退了一步,凝视着岳武的折扇,等着岳武出剑。 两片墨竹叶飘起又停下,不知道该飞去还是飞回。岳武伸出左手握住了自己握住折扇的右手,既想拒绝出剑,却又有所期待。 他期待的是白阳说出来的话。为什么要出剑呢。咬牙召回竹叶,岳武用两只手一起握住折扇,以血气催动自己的剑。 华城与华山之间的云雾忽然涌动了起来,独眼老者突然放弃了与白阳缠斗,再次倒退一步,猛地收剑回鞘,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慷慨从容。 白阳后退,余光所见,一把飞剑破开云雾,带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飞了回来。 烛灯乍现,人群疾驰倒退。黑剑乍现,烛光乍闪,将岳武、白阳以及独臂老者裹在光芒之内。 白阳转着青伞吹开滴来的血滴。 独眼老者看着那一团恶心的血红,发出了一声低吟。 “不知阁下,是否还要不死不休?” 刺向独眼老者的墨剑停在了空中,等待白阳的回答。 白阳潇洒转身,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和让独眼老者凄然惨笑的话: “看心情。” 华山派的六名弟子重新回到华山云雾之前,与赵大刀和赵二刀打了个招呼,没人行礼。风雁冰穿过第一道云雾,面若寒冰,召回宝剑,弹落剑身的血珠,高呼: “诸位稍安。华山派升仙大会第三项,蹬天梯。三峰万级通三峰。只要爬过万级天梯,便正式成为华山弟子。请各仙门世家前来交流学习的高足走中路天梯。小师弟,请带着孩子们走左路。与华山历届升仙大会不同的是,此次升仙大会,通往逍遥峰之上的逍遥道再次现世,诸位皆是各大门派的一时之选,若有仰慕逍遥公子的弟子,大可以去闯一下逍遥道。如果诸位能够寻道逍遥道的位置的话。”这第三项没有提到先行上山的二十名求得仙剑的人,该是另有安排。而独眼老者与被杀的刺客,风雁冰话也不曾提及半句,仿佛那莫名出拳的老人不存在一样,又或者说,风雁冰完全没有把那人放在眼里。最后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则带来一阵阵苦笑。 人群立即躁动了起来,真的无人继续关注突然出现的独眼老者了,互相打探关于逍遥峰的信息。单听逍遥峰三字,便知此峰不凡,名字余韵悠扬,真正了解的人却并不多。三五位见识广博之人知逍遥峰之典故,向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金黄望了一眼,面露崇拜之色,叹息摇头。还有几人,别有深意地冲着岳武笑了笑。 风雁冰的视线在人群扫了一眼,不做过多解释,示意众位师弟让开了道路。人群旋即鸦雀无声,在风雁冰的指示下分成两团,缓缓走向云雾。赵大刀与赵二刀拔刀回鞘,冲着风雁冰点头示意,先行了一步。 待最后一人消失之时,风雁冰握剑挡在了白阳面前,仰望寂静的逍遥峰,选择性地忽视了岳武的摇头, “拦您入城的,是我的母亲。阁下,能否换一个地方。”风雁冰的宝剑全出,坦然说道。竹林里,冬化雪突然呸了一口,骂了一口小崽子敢不听话,连喝了几大杯酒才冷静下来。 风雁冰的小师弟回望了一眼师兄身后的青油纸伞,嘟着嘴,不甘心地消失在了云雾之内。 白阳抬头看向逍遥峰云雾之中的金黄,身形闪烁了一下,手里便多了一个颓然的人。 他举着岳武冲着风雁冰的背影挥了挥, “这位可后悔了?你确定?” 岳武被白阳提在手里,想要对两人说,他现在已经不后悔了,可以疲惫的身体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风雁冰默不应声。白阳慢悠悠地走向飘渺的华山,仰望金色的花海。 “这个世界,天上天下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的去留。” 一只脚踏入云雾之中,一只手停下了转动的青花, “除了,菊香。” —————— 逍遥峰内菊花的金黄与金香,穿透了云雾,将整华山三峰都渲染得金光莹莹。华山的第二道云雾,被阳光斜射,映出一道道细碎的彩虹。虹光被伞风吹散,又随着青伞远去而重聚,一片悠然。 岳武在白阳的手里一颤一颤,咽回去了几口老血,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 “血,需要吐出来。” “我的血,不多了。”岳武听见白阳的话,强撑着回应,呼吸孱弱如丝。 “谁让你那么听话。” “噗!”鲜血喷涌,岳武应声昏迷,变成了一摊烂泥。 白阳白了岳武一眼,暗道此子太不成器。 一层雾气,走了许久,也安静了许久。 白阳踏出云雾之时,已是午后。伞风打落了两人身上的湿气,也打落了,也打落了各自的疲惫。 “咦,雾气竟能养伤,要不我们再回去走走?”春风回到了岳武苍白无血的脸上,聒噪声也回到了白阳的耳边。 雾气后的天地,似乎开阔了,更加明亮,也更加温暖。澄明的天空下,连片的白云围着三座高峰不住地打转。 一棵棵苍松刺破锦簇的云团,一条条古道缠在山腰蔓延,一把把飞剑在云颠盘旋…… 白阳轻轻抽了抽鼻子,闻到了熟悉的清香。菊花遍布在华山各处,举目所见,是一片金灿灿的花海。 “我要万亩花田,菊葵相间,芳香弥漫,四季不散……” 白阳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五十年黄粱梦未醒时,这一段话,白阳听过很多次。 想着熟悉的声音闻着熟悉的香,白阳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我的天!” 白阳猛然惊醒,用力一甩,将惊呼的岳武甩了出去。 将将因为云雾中隐藏的能量滋养而恢复了些许精神的岳武被白阳甩在石梯上,又吐出了一口血, “白兄,竟然笑了...竟然笑了。”岳武逞强着抬起头说出这句话,便死死昏了过去。岳武在扬州城门外远远瞥过一眼白阳的笑,今日正面见到两次,不由惊讶。 “小兄弟,小兄弟,小老儿前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岳武昏死过去之后,老村长带着华村在孩子走向白阳,乐呵呵地行了一礼。 白阳微怔,恰好看见了活泼的女娃,女娃正对他挥舞着桃木剑,扑棱棱地闪动水汪汪的眼睛。 “说。”白阳眉头微挑,绷紧了脸。对着不听话的小丫头挑眉是他的习惯,由来已久的习惯。 老村长不知道白阳的习惯,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清清嗓子,正色道: “小老儿我自问这双老眼还未昏花,自那夜见面,我便知阁下非池中之物。我这一生别无所求,也别无顾忌,只是牵挂这些孩子。我在此舔着老脸,想请求阁下,如果我的这些孩子日后有缘与阁下同入华山,还望您帮忙看顾一二。我再此谢过了!”老村长弯腰九十度,对白阳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那日夜,老村长看出了白阳的不凡,本想在清早十分向白阳商量,与他同行。不料天蒙蒙亮之时,白阳已经背着岳武离开了。今日在此碰面,老于世故的老村长不想放弃这个能为孩子们铺路的机会。 “可以。”白阳声音清冷,皱起的眉毛却舒展开来。这是一个合格的村长,老家伙就应该为孩子们考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二章,往事中的梅与菊 老村长不再多说,起身又对白阳行了一礼,沉默着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个不舍地望着他的孩子。几个孩子情绪低落,想要上前拉住老村长,却被一声叫嚷打断。 “欸欸欸,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不要在此闹事!快点登山!”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不远处向白阳大喊起来,故作老气横秋。 “就是就是,真当华山派是可以肆意胡为的吗?”另一个声音在旁边附和着。 小孩子们的失落一扫而没,立即开心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围着他们的小哥哥蹦跳着喊了起来。小剑士被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傲气地瞪着白阳。 白阳正想上前重新提起岳武上山,闻言挑眉转身,恰见两个小家伙站在一块儿顽石上看他。一个女孩儿掐着腰,自是玉女苑里整日缠着大姐的小丫头。小丫头边上的,则是与他已经有了一番渊源的小家伙。 “......”白阳提起岳武走向两个嘟着脸瞪着他的两个小家伙,再次绷起了脸、挑起了眉。 “你果然会剑。”白阳看向小丫头腰间的剑鞘,轻声询问道。舍不得的,就是她了。按照冬化雪的说法,小丫头杂子练剑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 “闭嘴,你若是拜入华山,便是华山弟子,我可就是你的师姐了。本师姐没让你说话,你就不许说话!”小丫头昂着脑袋,一脸得意的坏笑。 “我还真不舍得。”白阳轻声嘀咕着,想要上前揉小丫头的头,搞得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脸茫然。 “什么舍得不舍得?”小丫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个飞剑霍然亮了出来,挡在小丫头面前,拦住了白阳的手。 “离我小师妹远点!”小家伙一脸警惕地盯着白阳。 “对啊对啊,离我们的小嫂子远点远点!”孩子们围着小家伙嘻嘻哈哈地起哄,好不欢快! 白阳愕然挑眉,看向小男孩儿的脸,差点被这句小嫂子噎得岔了气,还真是人小鬼大。青油纸伞顿在了头顶,已然忘记了旋转。 小家伙听到小嫂子三个字,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悄悄冲着喊话的那个女孩儿竖起了大拇指。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旋即满脸涨红大叫起来: “什么小嫂子!都给我叫大姐,听到没有,没大没小!爬山去爬山去,傻笑什么,你也去!”小丫头暴怒,冲着站在原地盯着她傻笑的小家伙的屁股猛踹了几脚。 小家伙被踹倒了,踉跄着爬起来,这才发现小丫头是真地生气了,连忙告饶,对着孩子们打出了噤声的手势,掐着腰看着白阳,并不走开。 “哼!得意什么!起开起开。我要和白白说话。”小丫头一把推开了他,昂着头走到白阳面前。 “白白,我和你说,你要是再不蹬天梯的话,可就晚了,晚了的话可就入不了华山了哦。”小丫头冲着白阳挤了挤眼,一副我提醒你了,你还不快点走的模样。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怪里怪气的。”小家伙的脸刷地黑了,紧紧跟在小丫头身后,嗫嚅着嘟哝。 白阳的注意力全部在小丫头身上,完全不搭理小家伙,也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将伞搭在肩上,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头。气得小家伙在小丫头背后直跳脚,却不敢发出声音,恨得牙根痒痒。 “不急,你叫什么名字。”在扬州城里玉女苑,白阳曾经问过小丫头的名字。小丫头的回答是妹妹,大姐的妹妹。如今的地点换了,她的名字应该也变了。 “在下冬梅,华山派十四俊杰之一最小的一个,师兄们的妹妹。”小丫头嘻嘻笑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白阳,欣慰地点了点头。 白阳明白了小丫头的意思。她当了太久的妹妹,从今天开始,想当姐姐了。 小丫头不知道,白阳当过哥哥,很会对付捣蛋的妹妹。 “还有我!我是冬竹,师妹的师兄!以后也是你的师兄!以后见到我别忘了行礼!”小家伙一脸傲然,瓮声瓮气地说道。 “......”回应他的,是一缕寒风,向山而去的寒风。 山下只有小丫头、她的小师兄和华村的孩子们,其他前来参加华山派升仙大会的人已经开始攀登万级石梯。 “诶!你给我回来,你走错了!师妹,他一个没有门派的散修,怎么和各大门派的人走到一块儿去了!不敌,他就没有资格上华山!”小男孩儿见白阳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白阳竟然攀上了中路的天梯。华山招了二十名内门弟子,也允许各大门派的弟子招来交流剑术。至于小孩子们,则是华山给华村的福利。白阳,无门无派,没有仙剑,也不是孩子,本没有资格上华山。 “那个讨厌的姐姐猜对了。哼!烦人!”小丫头不管身边的粘豆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甩了甩手向山下走去。 白阳沿着万级石梯向上攀登,每走上一级,空气的菊香便浓了一分。他享受着沿途的金黄与金香,不由加快了速度。 而在前方不远处,两个女孩子正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菊花, “师姐,他怎么还不上来啊。他是不是不上来啊,我们要不去山上等他吧。” “对啊对啊。就算他想要进入华山,也不一定走这条路。他那么喜欢小孩子,也许和孩子们一起走了吧。”另一个小姑娘对着站在苍松上的花衣女说。 “你们要是无聊就先上去,不必在这里陪我。”女子捧着一盆菊花,想起师傅房前的一片金色金葵相间的花田,没有好气地回应道。 两个女孩儿听出了师姐心里的不痛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哼!都怪这该死的菊花!”女子想起师傅的遭遇,突然怒冲冲地将菊花抛了出去。 意想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倒是有一个人被抛到了两个女孩子的脚下,摔得吐了口血,颤巍巍地抬手指了白阳一下便又昏了过去。 “花是无罪的。”白阳双手捧着菊花,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日追杀他半日的花衣女面前。 女子的衣服依然如那日般花枝招展,只是其上的花,没了那日的华光,略显暗淡。 “可我师傅每日梦语,总是提到菊花。”女子双眸闪过一丝阴郁,语气阴冷。花是无罪的,可是留下花的人是否有错?白阳想起自己想起的那块儿记忆的碎片,自知理亏,没有办法反驳。 “她怎么样。”在演武场上,白阳便想向她询问她师傅的状况,可是人多嘴杂,他没有办法细问。 “阁下认为,与我师傅相识,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事吗?”花衣女的火气又串了起来,比在扬州城那日更加旺盛。 白阳瞪了下眼,没想到这个丫头火气的由头在这里。倒也是人之常情,她到收了一个好土地。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立即去见她。”白阳本想说小丫头懂些什么,却从余光中发现了靠在一起两个女孩子正在咧嘴地摇头,于是改变了说出一半的话。白阳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冬化雪的话没错,人生如梦,哪怕睡梦往复,也是人生的组成部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师傅时日无多,断是等不了半年了!”女孩子眼中闪出眼泪,闭上眼睛抽噎起来,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的泪光滑落,握着拳头,颤颤地踉跄了几步,伤心欲绝。 “我没去,她就会等着。”白阳不喜欢纠结,但是避免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白阳阴沉着脸,将接住的菊花揣在了兜里,又旁若无人的将两个靠在一起的女孩子手里的菊花接了过来,方才捡起在地上装死的岳武,向山顶走去。 他不想把菊花交给不喜欢菊花的人,何况这菊花是送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走出三步,白阳忽然停下了。他问了小丫头的名字,也想问一下她的。 “呵呵,呵呵呵,我的名字与梅有关了,阁下确定要听?”花衣女粲然苦笑,声音里掩不住地悲凉与落寞。 “何必呢。”无需再问,白阳心中了然,加快了爬山的速度。 “我叫胜梅!胜利的胜!梅花的梅!胜梅!哈哈哈,你到底有什么好!我的师傅为什么偏偏对你心心念念!为什么!”花衣女再也控制不住,所有的心酸与委屈全部涌上了心头,全部爆发了出来,嘶吼咆哮起来。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在乎为她取名字的师傅,午夜梦回,总是呢喃着菊花,魂牵梦绕,总是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白衣人的背影,即使给她取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胜梅。’ “伤她的人,是你!是你!你为什么要伤她!”华裔女看着师傅日复一日地衰弱、日复一日地老去,心如刀绞。她的师傅可是半步归一,本应青春容颜永驻、长生千年不朽,却因为身受重伤,不足百岁便要陨落。 为什么?哪怕他选了别人,也在房间种上一片菊田,也要看着那人的背影等待。 白阳的脑袋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全身的毛孔向外滚落。花衣女的喊声,字字如剑。 白阳握着心口,就像握到了自己的心脏,想要停下它的跳动。 跳得太快了,快要蹦出去似的。 “那握还真是有魅力,呵呵。”白阳深吸口气,低头摇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留下一个白色的背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三章,一入北疆皆兄弟 钻出云雾,老村长的腰杆瞬间挺拔了起来。他有预感,这届升仙大会,和他一起的来的孩子们有福了。尤其是老李的小丫头,绝对能被选上。 这要是被选上,华村可就有两个孩子进入华山了,嗨,想想就有面子! 再多几个就更好啦,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这村长也就没白当,和村民们也算有了交代。 老村长背对着云雾,轻轻嗅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华山的味道,百闻不腻!好久没有闻到了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看看孩子们。 迈着矫健的步子,老村长走进了演武场,厌恶地瞥了一眼仰面躺在沙地上的独眼老者。 那颗血淋林的脑袋将大片的土地润地暗红一片,粘稠瘆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独眼老者漆黑的眼罩。好像在说我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这老小子,我给你吃给你喝,你却想要害我!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老村长走到独眼老者身前,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随手一招,将死者的头颅收在了自己的袖口里。 独眼老者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待看到老村长收走了那颗头颅,又轻咦了一声,空洞的眼球闪出一丝诧异。谁能想到一个小村子的村长竟然会有储物法宝。他前些日子到华村之时,虽然看出老村长有修为在身,却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若非如此,也不会借机和老村长还有孩子们同行。如此来看,他这只独眼老鹰,走眼了。 “还活着没?活着吱一声,死了赶快咽气。”一声谩骂结束之后,是一个品阶不高的回血丹。独眼老者任老村长摆弄自己,少顷,苦笑了一声。 “老哥,抱歉了。”独眼老者凄然喃喃。他被岳武的挑灯看剑刺伤,栽倒在了这巨大的演武场上,本不想做无力的反抗,欣然赴死。北阁的这位少阁主却没有杀他,将他罩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黑暗许久不散,他在黑暗中的泥沙里孤零零地躺着,黑暗散去时,这座能容纳二十余万人的演武场只剩下了他与他战友的头颅。 “别说废话了,想去哪啊,我捎带你一程,别想死,人命太贱了,留着长点价不好吗。”老村长说着话便提起他,向云雾走去,大约走出了三五十步,老村长再次弯腰,将一个无头尸体受尽了衣袖。 独眼老者静静地看着老村长的动作,闻到了一丝苍凉凄苦的味道。 “为什么。”独眼老者闭上了独眼。 老村长闻言停了下来,瞥了一眼北方,旋即走出云雾,轻描淡写地回道: “一入北疆皆兄弟。” 一个老人提着另一个老人,在恢复了繁华热闹的华城孤零零地走着,没有一人上前打扰,亦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华城东北角,冬化雪一手捋着头发,一手晃动着竹杯,望着遥远的北疆。 老村长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来了?”冬化雪将酒抛给老村长,头也不回地招呼道。 “长老万安,给您送个人,您老能否发个善心救他一命。”老村长行了今天第二个九十度的大礼,态度恭敬,语气平淡,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话。 “一入北疆皆兄弟?看在这句话的面子上,饶了你们,把酒给他喝了,你先走吧,我有话问他。”冬化雪转过身来,上下了打量了一眼闭眼假寐的独眼老者,徐徐坐在了竹椅上。 老村长点了点头,将独眼老者放在竹椅上,把手里的酒灌进了他的肚子,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清新的酒香滋润下,独眼老者伤势几息间恢复大半,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独眼,与冬化雪对视不语,沉默良久。 “军方,也插手到这件事了?”冬化雪捋着头发,不走心地问,灼灼地看着华山。 独眼老者微怔,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一个活得久一些的退伍老兵罢了,如何能代表军方。冬长老想多了。”独眼老者摇了摇头,拿起空竹杯冲着冬化雪摇了摇。 冬化雪愕然,噗地笑了,随手给独眼老者招来一团绿水。 “也对也对,哪有那么多的算计,有些人只是活得太久了而已。”活的久了,见过的东西多了,就会忍不住做些事情。 “那你发现了什么呢?”冬化雪起身眺望北方,沉吟问道。 独眼老者举杯凑到鼻孔闻了闻,旋即一饮而尽,郑重地肯定道: “他去过北疆,一定去过!” ------------------------------------- “原来如此。” 通往华山派三峰的石梯共有三路,每一路共有万级。除了那些想拜入华山的孩子们蹬的石梯没有阵法加持之外,其余两路石梯,皆携带特殊阵法。白阳等人每向上蹬上一级,空气便会沉重一分,作为对一众修士的考验。从第一级开始到第一万级石梯,修士需要承受的力量随着高度增加,每一级增加一斤的重量,到山顶时,便似有万斤之力压在了身上。 对于气界之下的修士来说,万斤之力,是极大的负荷。 然,让白阳觉得意外的却不是万斤之力的压迫,而是挡在他面前的人。 “在下黄三力,特来谢过白兄。”说话之人摆弄着香囊凑到鼻尖,一脸笑意地冲着白阳弯腰行礼。 “也谢过岳公子,还望两位不用介怀在下的失礼之处。”黄三力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一脸恭敬。 “很介意。”白阳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他。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虽然能承受万斤之力的压迫,但是手中的岳武身受重伤,已经承受不住阵法带来的压力,气息渐弱。 “呃,阁下还是慢些走的好,这天梯看似简单,实则......实则很诡异......”黄三力感觉到身边闪过的寒风,断断续续地提醒白阳。然,白阳已经出现在距离他百十级石梯之后了。 白阳抬起岳武挥了挥,见岳武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便知这天梯确实有些门道。他听到了黄三力的话,不再施展雁凌云,只是一级一级台阶地向上走。 中路的石梯共有各大门派世家的弟子二十余人,除了百花谷的三名女弟子和黄三力外,白阳再没有见到其他人。足见各大门派弟子的天才不是浪得虚名,多半已经顶着压力爬到顶端了。这天梯,本也不是为他们设置的障碍。 白阳转头向山下望了一眼,有些奇怪。演武场内的人少说也有几百,真正蹬华山的却只有二十几人和一群孩子,其他人去哪了。白阳想起了醉梦楼,用食指敲了敲岳武的屁股,继续上山。 天梯登得越高便越安静,路行一半,至五千级石梯时,白阳再次提起岳武挥了挥,却发现岳武的身体已经陷入了静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再看四周,风摆松针、菊花摇摆的声音声也陷入了静止。 白阳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兀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陷入了一片静止的天地。变生肘腋,突如其来,饶是白阳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何时走进了这一片环境之内。白阳又抬起食指敲了敲,暗道不该失神,喃喃而出三个名字: “冬化雪。”白阳想起冬化雪在竹林酿酒时凝滞时空的一幕,怀疑这是冬化雪布置的阵法。 “白兄闭眼,这是幻境!”岳武孱弱的呼吸声低迷地响了起来,回荡在静止的空间之内。白阳听到了岳武的话,心中存疑,却不以为意。他没有闭眼,食指重重一点,点晕了岳武,继续向上攀登。 然而,走出不到十步,白阳蓦地停下了脚步。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模糊的血红的人。那个人也站在石梯上,背对着白阳,展示给白阳一个孤寂的、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穿着一件血染的风衣。 白阳的脑海兀然乱了,数不清的迷雾一齐翻滚涌荡起来。盯着那血衣人,白阳的身体也如脑海一样摇晃起来。他想要听岳武的话闭上眼睛,双脚却下意识地迈出两步,以手中的伞抵向那人的后心。 然,红衣人似一个虚幻的鬼影,飘忽不定。白阳前进一步,血衣人便向前走两步,无论白阳加速减速,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恒定不变。 白阳挑眉,又施展出雁凌云急速快追,红衣人的速度却更快,竟是在石梯上瞬间移动,如电鸣光闪、无形无迹。俩人之间虽然只隔着几级石梯而已,白阳却追不上、摸不到,三级石梯的距离,仿佛有时空阻隔,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比天涯。 白阳晃了晃脑袋,想要压下脑中滚荡的迷雾,雾气却似受倒血衣人牵引一般,愈发的躁动。 他顿觉头痛欲裂,脸上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白阳停了下来,抽了抽鼻子,想要嗅一口菊香,可是天地一片灰蒙蒙,菊花也是灰的,没有香味、也没有幽然。 此时,岳武已经完完全全地昏了过去,没有办法向他讲解如何突破这层幻境。白阳眼珠一转,将伞搭在肩上,伸手掏出一壶一口香,就势盘膝坐地喝了起来。 白阳一边喝酒一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红影,既然自己没有办法追上,那么走与不走便没有意义,何必再追。 有时候等待,比突破更加省力而且有用。 血衣人飘忽在白阳面前的三级石梯上,仍然背对着白阳,没有丝毫转头迹象。白阳坐在血衣人身后的三级石梯上,仍然看着血衣人的背影,也没有丝毫想要起身的迹象。 酒香兀现。 白阳开始喝酒。 敬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四章,逍遥峰逍遥道现 沙沙的竹林之中,酒香已散,雾气也无,只剩下淡淡的竹叶的清香。 “你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冬化雪坐在竹林里,摊摊手质问面前的独眼老者,紧鼻子瞪眼,恨不得活剐了这个独眼老者。若不是你一本正经地说白阳去过北疆,我也不会多此一举,这个时候那位小爷坐着不动了,你拿个注意出来啊,别装哑巴行吗!和你没关系嘛! 独眼老者瞧见冬化雪想要吃人的眼神,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学着冬化雪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你这个老家伙都没有办法从白阳的脸上看出什么,我这个半死的老家伙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可没让你去试探他会不会发疯。再说了,没疯不是好事吗,说明白阳和那只鬼没关系,是好事儿啊。 “被你害死了!我竟然受了你的蛊惑。你说岳小子为什么不杀你呢?留你何用!”冬化雪从竹缸中招来了两团绿水落入了两竹杯之中,冷冷地看着对面。独眼老者舔了舔舌头,举杯尽饮,满不在意地说: “他让我去北疆。北阁地人最会算计,他们讲究什么来着,利益最大化。呵呵,也不知道我这老家伙能杀多少。”独眼老者与一个同伴接了一单任务,一起来行刺薛铁,奈何他们两人从中州一路尾随薛铁直至华城,也没有寻到可以出手的机会。 华城内外,有万剑守护,半点机会没有。华山脚下,倒成了两人最后的机会。独眼老者在演武场大喊出声,本是想吸引白阳和华山弟子的注意力,让他的同伴寻机出手,却被岳武给识破了。 最让他意外的是,薛铁跑的麻溜至极,毫不拖拉,倒是让他难办了。如果薛铁跑得慢一步,独眼老者劫持一个孩子与之对峙,今日的情况,就可能完全不同。至少,也能护住自己那位兄弟的性命。 ‘咦!’想到此处,独眼老者的眼光登时大亮,难道这小子是怕我伤害孩子,所以才跑掉的,如果这样,那就有意思了啊。那说明这小子不傻啊,按照当时那情况,他如果只是想保命,应该向华山那七名弟子那边跑去才对。白阳也在那边,没道理向云雾里钻。 “他们觉得你是我,你是吗。”白阳听着脑海中的声音,举杯敬向眼前的血衣人。血衣人一动不动地钉在白阳的面前,摇头又点头。 兀地,白阳咧嘴笑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血衣不是衣,而是鲜血染成的战袍。点头摇头之间,白阳昔日穿那战袍征战厮杀的片段也突破云雾露出了一个边角,刹那间,他突然明白自己亲近王贵的原因。扬州城守城兵有上万名,扬州城的居民以十万计,他却在城门前选中了王贵。 “他,似乎很开心。”冬化雪不解地摇了摇头,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所隐藏。冬化雪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无奈,头昏脑胀。 “这是你们华山的事了,我就听岳少阁主的,去北疆染我的红衣了!哈哈哈!”独眼老者抢过了冬化雪面前的酒,一口喝光,仰天大笑,向竹林外走去。 华城之内,已经恢复了生机,一片喜气洋洋、热火朝天的街道上,一个不为人所注意老者,挺直腰杆,即将穿过昔日的战场,穿过万剑光辉,前往遥远的、魂牵梦绕的战场。 莹莹剑光之内,万剑林立之间,独眼老者挺拔的背影被剑光切成了碎片。一只浑浊的独眼倏忽地转了一下,一只干瘦的老手猛地抽出了自己的宝剑,轻轻地抚摸、摩擦,一遍又一遍。他的剑,断了,剑尖缺了三寸,正好刺在了他自己的眼睛里。换一把剑,能不能刺透那畜生的皮呢?站在白阳面前的血影与薛铁的话,一股脑的闯进了他的脑海里。细碎的影子在阳光里转动,缓缓组成一道完整的背影,铺在剑墙南方。 独眼老者仰望剑墙,决定试试,在这昔日的战场,能否为他未来的战场,求一把能刺透敌人的剑。 “我欲去北疆当个英雄,哪位英灵愿与我同行。”浑厚悠扬的声音响遍内外,久久不散,豪气冲天!独眼老者说完,跪地三拜。他不求剑道昌盛,不念剑圣之恩,也不想什么人族的千秋万代,想要的只有一把剑,一把能杀敌的剑! 华城里,华山上,有人应声眺望独眼老者的即使跪倒,也仍然挺拔的背影,笑了。 周永憨翻了个身,继续大睡。剑墙上林立的剑齐刷刷振动起来,抖落寒光连成一片耀眼的光幕,熠熠生辉。 光幕之中,射出了一抹威威寒光,稳稳地落在独眼老者的左手里。 独眼老者抬头看向右手中的剑,不舍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毅然决然将剑身反转,猛地抛向了剑墙,又抬起手指轻弹了一下左手中的剑,弹出一声铿锵之音。 “还是断剑!合适合手!”独眼老者将灵剑插入剑鞘,昂然转身。 “你欠他一壶酒。”周永憨闭着眼睛懒散地提醒。 “我请他喝血!哈哈哈” 前来行刺薛铁的独眼老者用薛铁的话求得宝剑,远赴北疆,一场让人意料不及的插曲到此告一段落 白阳仍然坐在石梯上喝酒,一口香的遗香已经弥散在街道之上,以至于传出了静止的空间,飘到了其余正在登山的人的身边。 静谧之中,一缕诡异的浓艳香气穿透白阳面前的血衣人徐徐飘向白阳。 白阳的酒香立即被盖了过去,人也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白公子,我们扯平了。我告诫过您,这天梯很诡异的。”黄三力将指间的香囊提到鼻尖闻了闻,露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 白阳抬手掏出了一壶酒扔给了黄公子, “喝不喝在你。”一缕清香一壶酒,两不相欠。 白阳提起岳武,再次跃过黄三力,望向了华山三峰最东方的高峰,逍遥峰。 “逍遥峰逍遥道,好名字,有品位,像我。”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在黄三力愣怔的注视下,向没有通道的幽然处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地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一道光柱从云雾之中垂直照下。云雾被破开一道缺口,通往华山飘渺峰的天梯,赫然出现了一条叉路,宁静悠远,似通往深山古寺的清幽小路,菊香弥漫,凉爽怡然,回味无穷。 黄三力呆呆地将指间的香囊变成琉璃盏,弹杯变出一杯清酒,仰头喝了下去才回过神来。白阳的整套·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唤出逍遥道,于白阳而言,仿佛等若寻常小事,情绪没有丝毫起伏。白阳的淡漠不是故作深沉,是一种由内而发散发出来的镇定从容。 哪怕白阳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向轻轻一踏,踏出了一条宁静致远的清幽小路,直通华山五十年未现出云雾的逍遥峰。哪怕在这小路路口处,一座巨大的长方形的石碑上,赫然刻着逍遥道三个苍劲有力、笔走龙蛇的大字。白阳仍然面不改色。 黄三力,觉得自己,是一块儿石头,白阳比华山三峰叠加起来,还要高。莫名地,黄三力生出了这种想法。 这是何等样震撼人心的事情。传说,逍遥峰乃是华山已故掌门故友逍遥公子修行之所,五十年前,逍遥公子成仙远游,世上便再无人能够进入逍遥峰。当年盛极一时的逍遥峰逐渐被历史的红尘淹没。白阳就像是那从红尘里走出来的人。 风雁冰在华山山脚下虽然说了,任各大门派的弟子闯逍遥峰的话,然而真正把这话放在心上人,可能只有白阳手中晕厥了的岳武。 至于其余人,只把这话当作一句笑谈。先不说逍遥道上的十个奇葩问题,单是逍遥道所在,便无人知晓。纵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开天辟地之能,找不到路在哪里,如何去闯逍遥峰。 唯有北阁的岳大才子,曾在孩童之时寻见了逍遥道,解开了十个问题,走到了逍遥峰逍遥观,却也在最后一关北斗棋局败下阵来。如今这逍遥道竟然在白阳随意的一脚,踩了出来! “白兄,您是如何找到逍遥道的,难道您和逍遥公子有什么关联!”黄三力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阳,木然地问。白阳却一脸平静地抚摸着石碑上逍遥道三个大字,满意地点头。 “好字好字。”不愧是我写的,原来我真的来过华山。 “逍遥公子,嗯。逍遥公子是我徒弟的师傅。”白阳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肃然回答,而后匆匆走上了清幽小路。 “你徒弟的师傅,那是谁,不对,那不就是你吗?诶,白兄,等等!”黄三力冥想想白阳的问题。抬头之时,白阳已经踏上了逍遥道,忙地疾声高呼,想要跟上去。 然而,逍遥道自白阳走上去的一瞬间,便被滚滚云雾淹没,白阳的背影也被云雾吞噬在了其间。 “哎,若能跟着白兄一睹逍遥峰的风采,该是何等样的幸事,你怎么就跑了呢?”黄三力的嘴里仍然振振有词,一双明亮的眼珠在云雾闭合的瞬间兀然阴鸷了下来,蒙上了一层森然的血色。酒杯之中又出现了一杯清酒,琵琶声里饮酒醉,饮酒之时闻琵琶。 酒和下肚,黄三力耳边却没有琵琶之声响起。 “真正的逍遥人何须逍遥名!”黄三力握紧了拳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山顶走去,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露出边角的逍遥峰。逍遥公子之名,太过耀眼,黄三力听闻他的传说,也难免为之心折。不过,黄三力没有想到,逍遥公子是白阳师傅的徒弟,白阳,也不隐瞒。 片息,黄三力走后,百花盟的三个女子出现在了酒香最浓之处, “师傅真厉害,又猜对了,他还真的找到逍遥道了。”长发女子身后的两个少女一口同声地说。 “哪是找到了,分明是有人办错了事,主动送到他脚下的。哼!”长发女子瞥了一眼逍遥峰,带着两个师妹消失在了原地。 竹林里,正洋洋得意的冬化雪霍地变了脸色,铁青一片,分外精彩,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聪明,就是不懂得尊重老人。” 望着逍道上的白阳,冬化雪想起了逍遥公子,莫名怀念。 “回来了。回来了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五章,老婆老妈齐落水 通往逍遥峰的逍遥道并不比天梯小,只不过五十年一晃而过,野草、松枝、碎石已经将鲜有人至的一条大道欺成了羊肠小路。 人走在羊肠小路上,便如石沉大海一般,路边林叶、蒿草的摇晃便是那石子激起的浪花,一浪一浪地向前波动。阳光斜射,逍遥道内绿光粼粼,细碎的彩虹时不时随着云雾飘在树梢、头顶,被浪花淹没又随浪花而起。 小路上云雾萦绕,却不并无露水挂在碎石、草尖、树梢上。水雾飘在空中,地面仍是干的,也是因此,植被茂盛的树林里,并无蟋蟀、蚊蝇等小虫,也并无林鸟鸣唱。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和伞的旋转。 岳武已经醒了过来,至白阳踏上逍遥道的时候,他便醒了。他想看看白阳如何回答逍遥道上的问题,如何破解逍遥观上的残局。空气有些凉,他打了个寒战,望着山巅的金黄,甚是怀念。 四岁的时候,他误入逍遥道,沿着这条羊肠小路向山顶攀爬,然后在一块儿巨大的石碑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自那之后,在华山的三年里,来到逍遥道解题破局便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三年时光匆匆过去,岳武成功答出了逍遥道十个石碑上的十个问题,他也因此变成了一个会回答问题的人。唯有逍遥观上的残局,时至今日,岳武仍然想不出破解之法。 心神电转间,逍遥道上的第一块儿石碑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岳武眉眼弯弯地笑了,想要听听这位出题之人心中的答案。白阳对黄三力说的话,岳武也听到了。岳武的心里同样震惊,同样困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同样地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矮了许多,但是,他相信白阳的话,一个字不曾怀疑。 白阳瞥了岳武一眼,转伞吹开拦路的树枝、野草,看也不看那石碑便绕了过去,继续爬山。 “啊!白兄,你忘了一件大事。你还没有回答问题呢?你怎么能不按规矩来呢,有辱斯文,咳咳......”岳武情绪激动,立即咳咳地剧烈喘息起来。 白阳深吸了一口菊香,冷冷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要按规矩。”登得越高,菊香越浓。岳武听见白阳的话,苦笑连连,原也没想自己的话能够对白阳造成太大的干扰。当初,关于什么是逍遥的问题,他苦思半年仍然不解其意。后来是冬化雪让他跳过这个问题,先去破解后面的九个问题。 岳武纠结了很长时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按照冬化雪提示去看第二个石碑,第二块儿石碑出现时,第一个石碑上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何必遵守规矩,听着有些强词夺理,但有的时候,规矩也可能成为鸡肋的束缚。 “逍遥的人不会有老婆。”白阳随口说了一句,挡在白阳面前的第二块儿石碑便自动地挪进了树林里,响起躁动的磨蹭声。若不是身上已经没有几口血好吐了,岳武一定会被气得吐血。 第二个问题是:一个想要逍遥的人,带着母亲和妻子上街游玩,结果母亲和妻子同时落水,且只能救一个人,如果那人是你,你会先救谁? 第二个问题,当年的岳武想了一个月,才想出自己的答案,与白阳口中的答案却大相径庭。他的答案是,励志逍遥的人定然有能遨游天下的实力,怎么可能救不下自己的亲人。 转念间,第三个问题来了。岳武完全不在意被树枝树叶刮脸,双眼微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和上一题的条件一致,如果你已经有了妻子,你的母亲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且只能救一个人,你会先救谁? 这一次,白阳停住了,直愣愣地俯视着岳武。 岳武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提起折扇拍了拍脑袋,摇头叹息。 看到这第三个问题时,岳武怎么还想不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这第三个问题是第二个问题的递进、深化。 “白兄,请赐教。” 岳武有气无力地嗫嚅道,心丧若死。 “能够逍遥的人,找的老婆,会怕水。”白阳用平缓的语调、平静的语气、平和的心态反问。 轰隆隆,第三块儿石碑转着圈消失地底,没有留下半点踪迹,地面上甚至没有出现应有的深坑。 岳武的脑袋也不停地转圈,这是什么有辱斯文的问题,分明是无理取闹、胡说八道、强词夺理,却又无从反驳。 正当岳武的岳武的世界观遭到巨大打击的时候,第四块儿石碑出现了。 其余部分和上题一样,只增加了一个条件,如果你的老婆怕水......你会怎么办? 岳武哀声叹气地看着两人高的三角石碑,白阳则板着脸看他。 “能生出逍遥子的人,怎么可能怕水?”岳武一脸无奈,如此简单的问题,你竟然让我回答。没有之前的三个问题也就算了,前面铺垫了三次,我岳武就是再笨也不可能答不出来的啊。 更何况,我是当今世上的天下第一才子。 华山飘渺峰和玉女峰上,两群人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白阳与岳武闯逍遥道。 玉女峰上,求得灵剑,有望成为华山弟子的年轻修士聚在一起,盯着一面圆境发呆。在他们前面,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圆境,一会儿面面相觑,一会儿挠挠脑袋,一会儿掐一掐同伴的耳朵。 飘渺峰,天下五强仙门和霹雳堂、百花盟、霸刀门的弟子们也聚在一起盯着一面圆境。各大门派的一时之选、修炼天才,已经被这场别样的答题环节气得脸色发青、嘴角发麻。 嘴角发麻是自己咬的! 他们实在想不出,是何等样无聊的人,能想出这样无聊的问题。 他们更加想不出,白阳,竟然能答出这种叫人不禁燃起熊熊怒火的问题。这问题乍一听,就有一种想要揍出题人的冲动,血脉喷张的冲动。 这些天下青年一辈中的绝世天才,一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恨不得立即找出那个出题之人,将他揍个半死然后治好然后再揍个半死。 这些问题实在是太气人了!传说中的逍遥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盛名之下,也有庸才! 岳武当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竟然连续答完了十个问题! 什么是天才,岳武才是天才,心服口服! “让你救人了吗。”白阳冲着岳武翻了个白眼。 “......”玉女峰上的观众和逍遥峰上的天才。 “尼玛!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呜呜呜!”在山脚下被白阳气得脸色铁青的唐门弟子中的唐虎暴跳如雷,下意识地就要拿出暗器对着水幕发射。白阳的白眼虽然是对岳武翻的,他却感觉自己的智商也受到了侮辱。真他娘地憋气! 唐虎的师兄唐龙,用力地捂住了师弟的嘴,将他拉到了角落里。唐龙都快被师弟气疯了,他实在搞不懂,门内弟子无数,为什么要派脾气暴躁的唐虎来和他一起执行任务,这不是要坏事吗! “你小子,忘了师傅的话了吗!给我安静点,坏了任务,我不会饶了你!”唐龙贴着唐虎的耳朵,压低嗓音说! “松开,憋死我了,可是这也太气人了,这...害!”唐虎是个直脾气,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华山山脚下,白阳冒名顶替也就算了,在这逍遥道上的问题,分明是在捉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权当瞧个乐子,你没发现在场众人就你一个人暴跳如雷、吆三喝四地,其余人都不说话,就显你能耐,霸刀门的那些大老粗都在专心地看,你还不如他们!”唐龙警惕地盯着人群,悄悄在唐虎耳边提醒。 唐虎起伏不定的胸脯这才渐渐平缓下来,眼眸中的血红却并未变淡,甩开师兄的胳膊大步流星地走向楼外,寻一处安静所在打坐修炼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半个时辰前,他们这些各大门派的弟子,相继登上了飘渺峰,进入了飘渺峰上的标志建筑飘渺楼。飘渺楼空空荡荡,只有飘在空中的清茶清酒和悬浮在半空中的一面巨大的圆形水幕。水幕上闪烁着白阳进入逍遥道的画面。这一行人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水幕是为他们准备的。 只是,太气人了,这些问题,委实无语至极。 其实,唐虎猜的不错,逍遥公子当初留下这些问题,就是为了捉弄后人...... “白兄,那,为什么我能够进入逍遥道。”岳武气若游丝,昏昏欲睡。本就重伤的身体,因为白阳的话,变得更加脆弱。 白阳闻言紧挑弯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忽然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逍遥公子。”白阳一脸庄重,不管岔气了的岳武,转头嘀咕了一句: “去找出老婆怕水的原因。” 石碑轰隆隆的消失。白阳继续向前山顶走去。 飘渺楼内,咬牙的摩擦声和嗓子里发出的骂娘声窸窸窣窣地乱响。 只有百花盟的三个女弟子,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婀娜,真是风情万种。就连不喜白阳的胜梅,也和两个师妹一起嫣然笑闹了起来,心中阴霾大散。 第四个问题的答案,男人听了没什么,他们三个女孩子听了,觉得甚是安心。 正想着,第五块儿石碑出现在了白阳面前,也出现在了通过水幕观看逍遥道的观众的眼里。 也就是在这时,白阳的神情蓦然出现了变化,确切地说,是脸色出现了变化,青黑阴沉。 岳武被白阳随手扔在了地上,白阳猛地转动青伞,将石碑边缘的青草、松针全部吹离。 青色的石碑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石碑最上方,刻着三个大字:逍遥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六章,一道模糊的人影 趴在地上吐血的岳武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第五块儿石碑,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逍遥道上,岳武瞪大的眼睛清晰地映在水幕上。 飘渺楼内,霸刀门的弟子勃然惊呼: “这是逍遥游!没想到逍遥游会出现在这里!”赵大刀激动得蹦了起来,两米高的汉子竟然像个孩子亦样,既滑稽又可笑。这一蹦一跳间,衣襟松散,旁人猛然发现,他的脖颈间,有两道伤疤,从后后脖颈延申到喉结下方,可怖骇人。 以霸刀门的底蕴,将这两条刀疤养好轻而易举,这个赵大刀却觉得刀客身上必须有刀疤在,做为证明。 “呦,霸刀门什么时候也学会舞文弄墨了,竟然还知道逍遥公子所做的逍遥游!啧啧,厉害、佩服。”黄三力闻着香囊,斜眼瞥了一下赵大刀,话中带着满满的讥诮。单从霸刀门这个名字就不难猜出,这个门派之内多是糙汉子,与北阁恰是对比。 赵二刀脸色不善,握紧了刀。 “黄三力,别给老子阴阳怪气的,这逍遥游,老子背得比你熟!”赵大刀见师弟生出怒气,兀地暴喝一声,全身凌厉的刀意洪水漫灌一般涌了出去,将四周的人撞击得闷哼倒退,也将赵二刀推得后退了几步。 “当年逍遥公子凭一篇逍遥游文传天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之后的一段时间,这逍遥游和逍遥公子渐渐淡忘在了人们的视野里,也是一大怪事。” 风雁冰从楼外走了进来,兀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涌出了一身剑意,将赵大刀的刀意抵消。 满堂寂静,也不知是因赵大刀突然动怒,牵连了旁人,还是在沉思风雁冰的话。 楼内之人相继对着风雁冰行礼,而后静静地观看白阳和白阳面前的石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白兄,你说这逍遥游当年文传天下、盛极一时,为何如却渐渐被人淡忘了呢。”岳武从袖口里掏出两粒丹药,把完了许久,方才不舍地扔进了嘴里。 北阁尽是穷才子。他这个北阁少阁主,也只有三粒回血丹而已,若不是看到有趣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也舍不得在这里服用。 “也许,是他其他地方的闪光点,挡住了他的文采。” 白阳挑眉嘟哝,轻轻跃上了石碑尖端,向逍遥峰眺望。 然后转身,向东方望了望。 岳武嘴里的回血丹险些从长大的嘴里滑出去,他连忙哧溜溜地吸气,才将回血丹重新吸回嘴里。 回血丹下了肚子,岳武的嘴仍然没有合上。 白阳在骂娘,虽然没有出声。 岳武盘坐在原地打坐调息,催化丹药药力滋养身体。 少顷,丹药之力散开,岳武深呼出一口浊气,缓缓起身,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立在了刻着逍遥游的石碑下方,一脸崇拜地欣赏刻字。 “白兄,你说逍遥公子能写出逍遥游这等绝妙文章,又能想出前面四个石碑上那样...呃,玄妙的问题,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岳武眯缝着双眼,仰望着站在石碑上的白衣人。 飘渺楼内,玉女峰顶,两群围着水幕观看逍遥道的人,刹那安静下来,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压低。 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等待白阳的答案,就连玉女峰上对于白阳身份不甚了解的底层修士和三个孩子,也都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吱嘎!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岳武双眼一瞪又一转,旋即歪着脑袋绕过石碑仰望白阳,摇头又摇头。 水幕前的两圈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声了什么。 紧接着,白阳跃下石碑,继续向前漫步。岳武迈着虚浮的步子,赶紧跟上前去,想要从前面的石碑上看个究竟。 在他的印象里,这座逍遥游的石碑曾经立在逍遥观旁,此时却出现在这里,说明有人调换了石碑的位置。 “来下棋吧?”飘渺楼和玉女楼内的人一起读道,有人挠头,有人反复呢喃,有人摸着下巴沉思。 “我知道你不想下。”岳武和两群人一起诵读第六块儿石碑上的刻字,用折扇敲了敲头,旋即笑得灿烂如花。 白阳颤抖着转身,铁青着脸瞥了东方一眼,倏动着嘴唇,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从那口型依然可以判断出,他在骂人,狠狠地骂人。 在白阳转头之间,惊鸿一瞥之际,两群人齐齐惊呼。曾经抱着白阳撒娇的小女娃天真地大喊了一句: “大哥哥的眉毛成陀螺了!耶,好厉害,比小哥哥厉害!” 只有她活蹦乱跳、嘻嘻哈哈,其余人脑子浑噩一片。石碑上的字变了,由原本的问题变成了莫名奇妙的话,白阳的脸色和眉毛也变了。不知为什么,水幕前的人看见白阳的眉毛,再想起白阳之前回答逍遥道上之前四位石碑上的问题时模样,都觉得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吐了出去,身心都变得轻快了。 白阳阴沉着脸向前走,‘来下棋吧’和‘我知道你不想下’两块儿石碑轰隆隆钻入地底,消失无影。 大约三步之后,第七块儿石碑出现在了白阳面前,不等飘渺楼和玉女峰顶的人看清石碑上的刻字。一道耀眼的红光炸闪,白阳猛地跃上天空,轰地一声,向地面击出了一道排山拳。 生生地将石碑砸入了地底。这突如其来的一拳,险些将岳武惊掉了下巴。 “我猜你一定转头了,哈哈哈。”岳武目瞪口呆,呆愣愣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下石碑上的字,弯弯的眉眼压不住笑意。 白影闪烁,不管岳武的幸灾乐祸,飞向了下一座石碑。 又是一声轰响,刻着‘下棋不,不下棋不行’八个字八个大字的石碑被白阳砸进了土里。 这一次,岳武也没有看清石碑上的字,岳武上前摇着折扇给白阳扇风,眉开眼笑地问了一句: “白兄,何必如此暴躁,有辱斯文,该下棋了吧?”声音之中隐不住的戏虐、藏不住的猥琐以及满心期待。如何能逃过白阳的眼睛。 在两群人错愕的视线之内,一道灰色人影飞向了天空。这人飞得又高又快,直接越过了前方一座古朴悠然的凉亭,向山顶的一片金黄砸去。 岳武飞在空中,正想要调动力量控制身体。 ‘砰!’一道无形无影的光幕赫然出现在了凉亭之前,挡住了岳武下坠的路线。 光幕似水波一般虚浮晃动,无形无迹,又坚不可破,将岳武撞了个口眼歪斜、七荤八素。 岳武贴着光幕滑下,两眼直冒金星,感觉眼前的世界虚幻飘渺,出现了好多重影。 “果然。”白阳走到岳武身边,抬手碰了碰光幕,面色已然铁黑一片。 果然被人动过,棋局绝对也被改了,会改成什么样子呢,不是那和棋就好。白阳想起扬州城玉女楼见到的凌云戏白阵,嘴角不受控制地翻扬了起来。 看着石碑周围荒草的痕迹,应该是在我沉睡之后。 那时便猜到我会来华山吗。 不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来了华山,我就一定会踏上逍遥道,进入逍遥道就不得不陪他下棋。 “还真是悠闲。”白阳长出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提起脚边昏昏沉沉的岳武,向前方的一座凉亭走去。 凉亭建在一座巨大的青黑石块儿上,石块儿五边形,凉亭也和石块儿一样是五边形的,共有五根立柱。 立柱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上面没有油漆刻画,也没有青苔斑驳。 五十年过去,立柱恰如当初第一次立在石块儿上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像和他主人一起陷入睡梦未醒。 厅盖儿也是五边形的,五根围杆顺次担在立柱上,和立柱一起围成了一个五边形的空架子。 空架子上方没有遮风挡雨的瓦,五棵约莫着能有上百米高的苍松围在凉亭周围,各探出了一杆松枝搭在架子上。五条松枝夹叠落在一起,松枝上浓密的松针也交错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绿瓦。 绿瓦之下,光影斑驳,两把青色的宽大竹椅、一张红木圆桌和一盘曾经的残局,正等人坐下、执子。 白阳提着岳武踩着光影走入凉亭,随手顿了一下青伞。一道凉风乍起,吹向了凉亭前方一块儿松针堆成的小土包。 松针乘风而去,一块儿半人的高的石碑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上清清楚楚地刻着逍遥观三个大字。 飘渺楼内、玉女峰顶的人再次陷入沉寂,幽然古朴的凉亭和斜射到凉亭的光影,远望近观,无不令人心神怡然,心里的躁动与不安,全部在看到凉亭的那一刻被抚平。就像春风化雪,也像雨后晴天挂上的一抹七彩虹光,很温暖,很美丽,令人心安。 “我来了。”白阳撩起风衣慵懒地坐下,冲着无人的对面翻了一个白眼。 岳武扶着石桌站在原地,顺着白阳的目光向对面望去。乍一看,白阳对面,空荡荡的竹椅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根已经干枯了的松针躺在竹椅上,不知在上面躺了多少岁月。岳武摇了摇头,细细看去,两根松针随风飘起,升入高空,为逍遥观‘添砖加瓦’。 岳武脑子嗡嗡作响,不解地转头询问白阳,正在这转头的当口,一丝长发打在了他的耳边,穿过耳廓,清风又起,一袭长发打在他的头顶,穿过他的随扇风起伏的黑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七章,我要白子先行 岳武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那拍打着他的长发,手指轻轻一捏,挤走了清风,并无长发。 用力将头转回空荡荡的竹椅,一道模糊的人影,在澄测的空气中若隐若现、似有若无。岳武挤了挤眼睛,说不清自己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唯一确定的是,那个人影在笑,春风般的笑容比人影本身更加模糊,却也更加柔和,只是惊鸿一瞥,岳武的心便安静了下来。 “好温暖的笑容。”岳武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原地,沉吟自语,手中的折扇已不知在何时脱手坠落,空出来的两只手,缓缓伸向了那张春风荡漾的脸。岳武并不知道,云九的笑容,是会变的,对待不同的人,笑容并不相同。岳武很幸运,见到了云九真正温暖的笑容。 华城竹林内,冬化雪正捋着头发凝视着眼前的一团水幕。水波荡漾之间,岳武愣怔地向虚无的竹椅上伸出了双手,似要捧起那张笑脸。岳武面前的笑脸之上的弯弯的水长眸子,比女子的眉眼还要灵动妩媚,上下打量了岳武一眼,笑意更浓。 云九转头看着白阳。白阳的食指不停地悄悄点点,兀自皱眉。 白阳什么都没算出来,这说明,姜玉赫,真的只是来下棋。不对,是为了红影吗?白阳摇了摇头,有些心烦,坐在老九面前,总是多想。 冬化雪看着茫然无知的岳武,摇头苦笑了一声,喃喃感慨: “这小子福缘深厚啊。” 随即,华山派太长乐,古稀之年的老者,修炼界的剑道宗师,备受敬仰的彻地境大能,冲着逍遥峰逍遥观,恭敬的弯腰行礼,满面肃容。 玉女峰顶,蓝发老妪站在玉女楼顶,眺望逍遥峰逍遥观,脾气火爆,时常挂着一张冷脸的老妪,在白阳坐在竹椅的刹那,立即收敛了满面怒容,正了正衣襟,肃容庄重地向白阳对面的虚无之处行礼。 飘渺峰顶,巨大的演武场正中,一团常年氤氲不散的雾团周围,华山派的两个长老,秋白和李虎对视一眼,掩不住地惊讶与激动,也心有所感地向逍遥观行礼。 雾团内部,洞天福地,一个端坐在悬空重剑之上闭目打坐的中年男子徐徐挑起剑眉,向东方一瞥,旋即从收剑落下地面,向逍遥峰恭敬行礼。薛铁正坐在不远处,虽然不理解掌门的异样举止所为何事,抱着自己的剑想了想,也冲掌门行礼的方向弯腰鞠了一躬。 至于其余人,华山的上千弟子以及刚刚进入华山的修士,则一脸费解地看着岳武。他们的眼中只有空荡荡的虚无,没有虚无中的的波荡。华山逍遥峰顶,在岳武陷入茫然之时,也出现了一道水幕。 没有人提醒他们向逍遥峰行礼。在华山长老眼里,他们没有资格看见白阳对面的人影,也没有资格参拜那人影。他们还是孩子,没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谈什么发自内心的尊敬。没有尊敬,何必行礼呢。敬畏?云都上的人,不需要。 哒哒哒,一连串的轻响将陷入空灵状态的人拉回现实。 岳武身子一顿,径直向后栽去,风又起,来自空荡荡的模糊,温柔地将他拉到白阳对面的了竹椅前。 白阳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冲着岳武的怒了努嘴,示意他坐下。 岳武虽然没有看见,却感受白阳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向前看去。 模糊的人影微微颔首,抬手指向竹椅,也是指向他自己。 不待岳武多说,也不管岳武的反抗,伞风强行拖着他,稳稳地做到了竹椅上。 一张愕然的脸和一张虚无缥缈的春风笑脸重合在一起,一个重伤未愈的身体、一个久病缠身的人影也重合在了一起。 岳武和姜玉赫,也即是云九,坐到了一起。 白阳的手指又开始了在敲击桌面起起落落,歪着头嘟哝了一句,轻描淡写: “你们很像。”空洞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这句话,只有模糊人影一人能够听清,坐在竹椅上的岳武呆呆地看着观察自己的身体,脑海已经陷入了混沌。 遥远的东方,游云之内的一座仙岛之上,姜玉赫坐在广场上,微微摇了摇头。发丝飘摇间,一双漂亮的眸子向四周转了转,而后温柔地冲着无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说道: “起来吧,我只是来和弟弟下一盘棋。” 姜玉赫面前,也有一盘棋,一盘残局。寻常棋盘纵横十九,姜玉赫面前的残局却要大上许多,纵横二十四。 这盘残局也是和棋,因为只下了一半,便停下了。姜玉赫想要完成这盘残局,给这盘和棋一个胜负的结果。然而,白阳没有反应,只是扫了桌面一眼。姜玉赫知道,白阳拒绝他的提议。 水幕前的人,自然有人发现了桌面的棋局,也发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然而,不等细观,风起带起了模糊,人还在,棋盘却模糊了。 姜玉赫叹息一声,无奈地挥了挥手。棋盘带着棋局乘风而起,飞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 再一挥手,一个稍小的棋盘飞了回来,纵横十九,十九纵横,空无一子。 华山逍遥峰内,一丝波动顺着空气飘远。 冬化雪等人高呼一句: “谢尊者!”方才徐徐直立,继续恭敬地望着逍遥峰,不转身、不眨眼,灼灼地看着。 姜玉赫,又号称棋九,能观棋九布子,幸甚至哉!以天地为棋局,只有棋九一人,敢落子! 白阳不耐烦地看着姜玉赫的笑脸,随手将残局上的黑白棋子扫回了各自的棋盒,又随手抓了一把白子,抛在了棋盘上。棋盘在一瞬间缩小了成纵横十九路,岳武看见棋盘缩小,脑子发涨,岳武又看到白色的棋子在棋盘上跳跃,恢复清明。 水滴穿石的响声随着闪烁跳跃的白光起起落落,在棋盘上寻找自己的位置,跳着跳着忽然贴紧了棋盘,沿着一条条细线滚动。滚动的速度奇快,交叉纵横,如一道道白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岳武下意识地凝神注目,却见空荡荡的棋盘上,十五颗白子已经错落在线条在各个焦点上,等着黑子与之厮杀,不跳动也不滚动了。 而抛出棋子的白阳,惫懒、无奈、颓废地靠着椅背,眯缝着的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岳武身上的模糊光影。既然没有办法绕过去 那就下吧。白阳接受了和云九下棋的事实,但是不会和他下那副残棋。 岳武被看得有些发毛,想要摇头,又不想将视线移开棋盘。 太累!白阳暗自叹息,抛洒棋子的手再次在桌面上敲敲打打,敲击声止,白阳深吸口菊香,淡漠地说: “我要白子先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八章,棋道通天观山河 “小白弟弟还真是不客气啊。”云都之上的白衣人笑意盎然,随意地观察了一下十五个白子的落点,眼神犀利地亮了一下,不待人察觉又恢复了笑容,伸出纤长的手去捻棋子。 雷木握着双刀,翘着一晃一晃的二郎腿,时不时地观察一眼云九的笑容,有些羡慕。总是有人能陪云九下棋的,未来还会更多。雷木又看向空荡荡的广场,眼中锐光急闪,有刀光,也有剑影。刀剑,在碰撞。 岳武坐在椅子上,看着石桌上的棋盘,陷入了神思空明的玄妙状态之中。他从棋盘上看到了十五条白龙,也看到了十五队军队严阵以待,只待号令一响便去浴血杀敌,他也看到了一片五条滚滚江河,在棋盘上十九纵横的线条上奔腾! 神龙腾飞,江河战场,小小的棋盘,更小的棋子,囊括波澜壮阔、天地人间。 棋,也是有意境的。 岳武走入棋的意境,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对面的,总是绷着脸,却喜欢胡闹的又胡闹得不像的白阳。 当然,也因为远隔万里却和他坐在一起的人。 云九想了想,右手捻出了十五枚黑子,下意识地将棋子放在左手心上,想要用右手捻起,一颗一颗地摆放到棋盘之上,突然间,他想起自家的这个弟弟是个急性子,抬眼一瞧,对面无人处的人果然皱紧了眉头。 云九了然,学着白阳将做出了抛洒的动作。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黑子飘在空中,蓦然停下,就像十五颗散发暗光星辰。有人喊了一声,止住了星辰坠落。 “慢点!”柳树之下的刀皇和岳武对面不耐烦的白阳没好气地瞪了云九一眼。 云九哑然,不解地看了雷木一眼,岳武身上的人影看了白阳一眼,旋即愕然苦笑: “诶呀呀,看来急躁的是我,哈哈,有辱斯文啊。”云九把手撤回去,十五枚棋子飞回掌心,不禁摇头,然后用右手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捡起来,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地放到已经有白子等待的棋盘上。 云九的动作很慢,许久不下棋,生疏了似的。下棋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前提是有一个和你的棋力旗鼓相当的对手。有了,应该珍惜。 雷木,想让云九珍惜这个过程。 白阳不认为这个过程值得珍惜,但是这盘棋可以利用一下,不然他不会老实坐在这里。 “你选的人不错。”云九淡淡地说,开始落第五枚棋子。云九每落下一枚棋子,棋盘之上 都像多出了一条黑色的龙,与白龙缠绕冲撞,又似一队队队士兵,等着冲锋的号角响起,挥刀持剑,奋勇拼杀,又似一座座支撑天地、围堵泛滥洪水的高山峻岭。 棋通天地,无外乎此。 棋盘上出现了战场与天地山河。 然后,十五条黑龙与白龙,十五座高山与十五条江河,十五队黑衣士兵与十五座白衣士兵碰撞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下法,白兄弟是在和岳武对弈?”赵大刀愣怔地盯着水幕,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一次下十五子,回十五子,纵横不过十九而已,这样子下,没一会儿不就把棋盘铺满了吗?不对不对,这样下,可以办到吗,同时思索十五路棋路?这得是多大的脑袋才能办到啊。 “这脑袋也不大啊。”赵二刀在旁边嘀咕着,想不明白白阳的棋路,眼睛都快瞪成球了。 其他人已经无力也不想分散出精力腹诽这两个夯货,全神灌注到棋盘之上。 水幕前的人无法和岳武一样看到战场与山河,却也能感受到这盘棋的不同。高手对弈,直通天地大道,只是惊鸿一瞥,也能感受到那睥睨天下、指点江山、唯我独尊的气魄。 然后,在一行人一眨不眨的眼睛的注视下,云九开始落子,慢慢的将自己的棋子摆到棋盘上。 玉女峰顶,蓝发老妪见到威压寰宇的九尊者开始落子,不禁哀叹,替下方的孩子们以及刚入门的新人可惜可悲。如此精妙绝伦的对弈,却不是他们能看的。 有一人只是看十五颗白子便吃通哎呼一声抱头昏了过去,九尊者落子后,想要看清棋盘上的变化,又得耗费多少心神气血? 蓝发老妪抬起手,冲着那水幕轻轻一挥,水幕上顿起涟漪,光影之内人开始模糊。 “嗯?”蓝发老妪兀地背负双手,前倾身子观察水幕。涟漪退去之后,棋局仍在,对弈的人,亦在。 “不要给孩子们留遗憾!”冬化雪坐在竹林里,捧着一个缩小成大酒坛的竹缸,畅饮,落泪。 白阳落子的时候,他举起了酒缸,九尊者回子的时候,他涕泪交加,横流不止。 “哈哈哈,我也是和九尊者下过棋的!”老人狂放大笑,震得竹林里竹枝摇摆、竹叶飘摇。 冬梅和冬竹一人坐在老人的左腿上,一人坐在老人的右腿上,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第一次没有嘲笑自家的爷爷吹牛皮。 冬化雪回忆起了过往,他既为能见识到两人对弈而感动,也为曾经的对弈而骄傲、落寞。 那盘棋的代价太大了! 冬化雪斜瞥了一眼华山剑墙,举起酒缸淋漓畅饮,而后盯着白阳,眼中情绪,意味难明,深邃幽然。 “到底是怎么了呢?”一声呢喃声里。 白阳扫视棋盘,捻起两颗白子,睨了一眼岳武,再次随手一抛,白子跳跃起伏在山河战场之内,似奔腾的军队,似飞舞的白龙,杀气侵天,啸声震地。 然后,冬化雪流着泪,笑了。他盯着白阳没有表情的脸,盯着白阳一眨不眨没有波动的眼神以及微微咧起几乎无法发现的嘴角。 “这才是白逍遥!这才是!”冬化雪仰天长啸,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狐疑。 白子,落到了空白处。 哒哒,两声,很密,紧挨着白子的地方 落了两颗黑子。 白阳蓦然挑眉,望着岳武。岳武低着头,神情呆滞茫然,实则已经深深陷入棋盘,无法自拔。岳武,就像站在棋盘上的高山俯视着棋局的变化。 云九拨走随风摇摆打在眼前的头发,又捻起了两子,等待白阳回子。 “噗!” “怎么了!”胜梅身后,两个师妹一人吐血晕倒,一人惊呼搀扶。 她们两人实力不济,神思恍惚间强行燃血捕捉棋盘上的变化,稍不留神间,伤了心神。 胜梅并未回身,两道剑气已经将两个女孩儿击倒在地。沉睡,是摆脱棋局的唯一方法——如果你走入那战场的话。 逍遥楼里,最讨厌的两人,当属赵大刀赵二刀两兄弟。他们两人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在逍遥楼里走一走,仿佛把楼里的地面当成那棋局,把自己当成了棋子,两人甚至还要争吵几声,猜测下一子会落在哪里。 其他人倒是没受影响,只有黄山力不耐其烦,眉头紧皱。 白阳又捡起三子,在手心里抛了抛,众人的视线随着棋子起伏跳跃,只见那掌中的棋子,仿佛变成了山河。 山河跳跃在手掌之间,跳跃在白阳眼前。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之上,棋盘上多了一座山,只有山。又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棋盘上又多了一座山,又一颗棋子落到了棋盘之上,雷木的脑袋出现在了棋盘之上。 云九面前,也有一局棋。 雷木抓耳挠腮地指着三座山: “太坏了,走别人的路,让人无路可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二十九章,好漫长的一局棋 白阳咧了咧嘴角,轻飘飘地点了点头。云九不置可否的地笑了一下,也捡起了三颗棋子。 轻轻把地一颗抛向三座高山,高山之顶,细雨连绵。 栽抛出第二颗,细雨转为倾盆。第三颗棋子落下地时候,有一条滚滚长江从天而降,水花漆黑如墨,宛如在云海之中翻滚的蛟龙,阴雨天里,划破天幕的闪电,轰隆隆地敲打着山巅。 站在山巅俯瞰棋局的岳武猛然跌倒,险些被闪电击中,喃喃道: “天上水?” “哈哈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哈哈哈,趁景趁景!”冬化雪也见到了天上的水,诵出了一句咏水的诗。冬化雪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大,泪水流得也越来越快。 两个小家伙捂着耳朵从师祖爷爷的腿上跳了下去,挤在另一张椅子上看那个白白和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傻傻地捡起棋子又落子的岳武。黑子,是从岳武的手里落下的,然而,没有觉得是岳武在与白阳对弈。 就连两个小家伙都觉得不是他。 岳武只是一双手。 冬化雪的诗有了下半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呵呵呵,老喽,年轻真好啊!”冬化雪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为何而笑为何而哭。在九尊者面前,不但没有保持好形象,反而哭了,棋分胜负,云九远去的时候,冬化雪也许会为自己的失态再次哭泣吧! 然而,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逍遥观顶的场景四层相识,却是在五十年前。 冬化雪捋着自己的华发,只觉得人生如梦似幻。 青丝成雪的诗出口,白阳和姜玉赫已经接连回手数次,棋盘上之上的空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白阳加快了落子的速度,因为水从天上来,堵不住,也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堵。 白阳加速,姜玉赫也就跟着加速,云都上的手和逍遥观里的手,隔着万里,起起伏伏。 云都上的黑子和逍遥观里的白子,隔着万里厮杀。 棋局,再次发生了变化。山河密布渐渐化为战场,黑白长龙和穿着黑白盔甲的士兵开始冲锋陷阵。 逍遥观内,不停有无形的波动向外滚滚涌荡而出,破穿云雾,震荡松涛,逍遥峰顶渐渐被肃杀的氛围笼罩。棋盘上漫天杀气已经倾泻到了周遭的世界。 白阳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涌动的杀气,伸出手,轻轻握了以下,缩回到眼前一看,除了一颗白色的棋子什么都没有。 衣袂翻飞,空洞的眼眸中是尸山血海。 这才是目的!与冬化雪一样的目的! 还不知道我已经想起了那个小鬼了吧! 手掌一翻,双指捻住棋子轻轻一弹,白子冲到山河之间战场之内,成了染血的一员。 我是去过北疆的。 岳武的手也学着白阳轻弹出一颗黑子。不知从何时起,白阳不再抛洒棋子,姜玉赫也开始一颗接着一颗地下。 逍遥峰顶,巨大的演武场内,有一团终年不散的氤氲雾团。雾团上方,有三道圆形的水幕,为华山舞剑的弟子放映逍遥观内的一举一动。 围着云雾,华山弟子端坐在地,横剑在膝,仰望着水幕。 然而,自从白阳加快了落子的速度之后,演武场上仰望水幕的人越来越少,反倒是地面上昏厥的人,越来越多。 正如胜梅的两个师妹一样,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棋盘上的瞬息万变。 观棋的人,会在无形之中陷入棋局的变化,将自己代入其内,甚至将自己当作那棋子。 是被人操控还是掌控自己?没有人能逃出那两双手的掌心。 用白阳的话说,云九的手,握着一个握刀的人,那人叫雷木。 用冬化雪的话说,与云九对弈那人,是白逍遥,有这三个字,不需要其他。 逍遥楼里,能够盯着棋盘不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黄三力的嘴唇已经快被牙齿咬烂,他不想移开视线,他想看清楚棋局,想要感受到棋盘上的变化。但是,他不能让自己陷入棋局,他想成为落子的人,他不想被人操控,哪怕是棋盘左右的惹。 霸刀门的师兄弟也不敢嬉闹了,绷着脸看着棋盘上的变化。他们两人并未出现什么不适,因为他们是兵,北疆的兵,不是将军,更不是那位前敌总指挥,所以心甘情愿被人握在手里。 指哪劈哪。 当兵,比当将军省力气多了。他们的爷爷就想当一个兵,不想当将军。他们的爷爷也说过,当将军的人必须会下棋,所以身为北疆最老的将军、看上去最粗鲁的将军,实际上是会下棋的,而且是北疆除了前提总指挥下得最好的。 耳濡目染,他们也得窥棋道,不过落子的时候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是在观棋。 风雁冰的宝剑出鞘三寸,三寸锋刃上沾满了自己的血。每当心神即将被棋局吞噬的时候,他便用锋刃划开指间,以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风雁冰也不想被人操控,但是,很难。 场间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胜梅,寓意胜过梅花的胜梅。 胜梅不同于她的两位师妹,她进入了棋局,成为战场中的一员,然而,无论黑龙白龙,还是对阵的两军,都没有冲撞到她的身上。 胜梅和岳武一样,就像棋局内的外人,可以四处游走,可以随意观摩可以登山涉水。 她不会受到影响。 唐门的两个弟子坐在门框上,眼神落寞。唐门隶属于百艺派,何为百艺,修道不成,方才杂修百艺。他们师兄弟虽然自诩实战能力不弱于逍遥楼内的任何一人,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境界低下的事实。他们只比胜梅的两个师妹强一点,那两个女孩儿连棋局都没有进去,他们两人只踏进去了一只脚,却无法走进去。 他们的命运倒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至于其他人,或者躲在角落里,或者走出了逍遥楼,或者昏倒在了地上。 噌!蓦然,一道璀璨的剑光从逍遥楼内一闪而过,直冲水幕。 云都之上,雷木捂着肚子大笑,全身抽搐。 白阳和姜玉赫齐齐缩了缩脖子,被这突然出现的剑光吓得竖起了汗毛。云九被人吓到了,白逍遥也被瞎到了! 冬化雪、蓝发老妪、秋白和李虎都瞪大了眼睛,旋即苦笑连连。 “果然是吾师,果然是吾师!哈哈哈!”冬化雪举起了第二个酒缸,酒在少,却没有降低,只是变得咸了。 胜梅将宝剑回鞘,转身潇洒离去,走到逍遥楼的大门的时候,唐门的师兄怯怯地向两侧挪了挪屁股,给胜梅让出一条路。赵大刀和赵二刀从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在确认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风雁冰看着自己眼前飘落的头发,触电似地缩回了手,这一下,手被割伤的口子有点长。 “不要小看女人!两个混蛋!”胜梅走到楼外,冲着逍遥峰大声咒骂了一句,铁青着脸离开。 果然不能小看女人,白阳咂了咂嘴,又捡起了棋子。 姜玉赫笑了一下,仰头望了望天空。 白阳的面前发出了一声轻响,白子落回了棋盒。 姜玉赫面前也发出一声轻响,他没有捻子也没有落子。 纵横十九,已经满了,倏然间,就满了。 声音落下的时候,山河战场化为万千长龙,黑白长龙交缠在一起,然后轰然散去,无形无迹,无法捉摸。 “算和棋吧。” “小白白。” 岳武身子一轻,醒来。 站山顶见过了一场战争,见过山河变换,见过飞龙腾天。 原来,不过下完了一局棋。 这局棋的开始和结束一样突兀。看懂这局棋的人很少。进入棋局的人更少。发现无处落子以至于结局了的人,少之又少。 “好漫长的一局棋。”岳武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个纵横二十四的棋盘,心里闪过一丝明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章,刀剑争锋的约定 这盘棋下得很快,撒子之间输赢已分。 折盘棋也下得很慢,对于进入棋局的人来说,一场战争还未结束,棋盘却满了。 又是和棋。 胜梅自诩精通棋道,虽然比不上岳武天下第一,也鲜有敌手。在观看这盘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棋道,在清脆的落子声音里,与逍遥观内的两人相差了一座天地。 棋道,棋路,胜负? 胜梅站在一棵松树顶端,仰望着天空。 棋局结束前的刹那,她什么都看不到,那两只胳膊电蛇闪龙带着黑白光影起落,瞬息之间,棋盘被棋子铺满。 再然后,她出剑出了逍遥楼,她不喜欢被人轻视的感觉,女人不能上战场吗?能以棋道通天地的人,竟然摆不脱男人之说? 端坐在竹椅上的岳武身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所有被黑棋围困在内的白子全部落回了白阳面前的棋盒里,响声如落雨。 白阳也蹙眉成川,随意地敲了一下棋盘,所有被白子围困在内的黑子飞回到了岳武面前的棋盒里,如流水拍岸。 密密麻麻的棋盘,瞬间空旷了起来。黑白棋子呈现两军对阵之势,犬牙交错、鏖战僵持。 纵观全盘局势,白棋所剩棋子不过黑棋十之二三,败局已定。白阳却并不觉得失落,有些棋不以棋子的数量分胜负。 云都广场之上,云九双眸晶光闪闪,微笑着望着前方,默然无语,其中深意,不然自明。 雷木已经从云九面前走开,正站在了柳梢上,眺望西方,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不耐烦地转头, “一边去,不知道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不过也对,谁让我是人见人笑、花见花不开的刀皇呢。”雷木抽出腰间的刀,将双刀碰在一起,蹭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你比我幸运。”雷木看着火花如星辰一般滑落,双眼中刀光流转,能斩天灭地,却斩不去寂寞。 他是世间的至强,刀中的皇者,人族的巅峰。有资格与他对战的强者,一手之数,有资格与他争锋的强者,唯有一剑。 时至今日,剑还在,握剑之人已经不在。 此后的无尽岁月,刀皇只能自己与自己争锋,无敌,有的绝不只是居高临下、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荣光。 无敌,是没有对手的寂寞,无人追赶的孤独,以及无法再进一步的惆怅。 “我一定会赢你。”白阳对着云九重复了一遍刚刚醒来的时候,说过的话。白阳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等你赢过。我确实比你幸运。”第一次话音落在白阳和岳武耳里,岳武身上的波动消失。第二句话响在空荡荡的广场上,落进了刀皇的耳朵里。 冬化雪等人再次行礼,恭送九尊者离开。薛铁跟着掌门行礼。两个小家伙跟着动化雪行礼,他们有些气恼,因为啥也没看懂,只看见了棋子哗哗地落,下饺子似的。 又一道璀璨的星火随声起落,雷木猝然挥刀向苍穹,将所有的寂寞、悲情都容纳在星辰之刃的锋芒上,一飞冲天,一声高呼如刀光四散,传遍云霄大地: “敢问苍天大地,谁敢与我争锋!”闷雷在云间吟啸,电光无痕无迹,狂风暴起,千丈漩涡以云都为中心连天接海,啸声震天动地,如一条灭世长龙。龙之呼啸、龙之狂风、龙之利爪、龙之金鳞......刀意遍洒苍茫青天、洪荒大地。 寂寞,混沌大陆,听到这一声彷徨呐喊的人,很多。所有的人,哪怕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从这一声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话语中,听到的,唯有寂寞。 无敌的寂寞。 遥远的天际,混沌大陆的东北角,一座冲天高山,如一把擎天巨剑,刺破云雾,抵入苍穹。雷木声音落下之时,一道剑光从巨剑之尖砰然炸闪。 璀璨的光辉盖过了电闪龙吟,剑啸通天彻地,又一道千丈旋风龙腾而起。既是风龙也是剑龙,积聚了五十年的剑意,在此一瞬间如海水倒灌、江水漫堤......传向鸿蒙天地! “等我!”两字如利剑一般伴剑龙冲天而去,传到天下刀客剑士的耳中。 等我,我来与你争锋!我要挑战世间最强,我要挑战皇者的双刀! 此言一出,天地之间,无数修士为之变色,肝胆具寒。皇者只有两位,从古至今,皆如是!而今有人要逆天而行? “哈哈哈哈哈!我等你!”刀皇笑了,笑得狂傲不羁、笑得灿烂如虹。 “我等你,哈哈哈哈哈!”以后的日子,寂寞的日子,有了一丝乐趣! 云九把玩着指间的棋子,也在微笑,刀之于雷木,便如棋之于他,没有对手,甘当寂寞的第一,不是无敌,而是无聊。 若有人能与刀皇争锋,定然有趣! 哒! 一颗白棋落下,两声狂笑停止。 世间刀客剑士,悚然陷入无尽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天地为之沉默、日月为之变色。 “刀剑,争锋?” 广袤的大地之上,不知是哪个角落,有人木然地喃喃低语。 随即,这声低语便如山河破碎的前兆,如落入汪洋大海的陨石,掀起阵阵滔天浪花! 刀剑争锋!当今世上公认最强的刀客和最强的剑士定下约定,争锋?世间所有的刀客剑士,以及仰慕刀皇剑仙的人修士,脑海之中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刀剑争锋!千古之战,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定下争锋的约定!头皮发麻、心如擂鼓、热血激荡直冲发冠! 若能见到这场千古之战,此生无憾。在刀皇笑声渐止后,所有修士的心里涌现出了最热切的企盼。 所有人,除了逍遥峰逍遥观内对坐的两名青年! 白阳耷拉着耳朵、低垂着眼皮,用手敲击着桌面,沉默着望向东方。城墙里有两把剑,给谁呢,要不要给他? 岳武仍然端坐在竹椅上,化为了一座雕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鲜血激流,带动电转神思! 他盯着棋盘回忆棋局,陷入棋的世界无法自拔,无论是刀剑冲天的震撼,还是刀剑争锋的约定,都没有将岳武从沉静中唤醒。 白阳微微挑眉,起身走向逍遥峰顶,逍遥公子昔年的居所。 “能悟到什么程度,看你的造化了。” 金色的花香迎面扑鼻而来,一道白衣人影张开双臂,融入金色的花海。 逍遥峰逍遥道走到了尽头,他的逍遥道也到了尽头。 ------------------------------------- 华山派升仙大会最后一天,白阳走入逍遥道,下了一局棋,带来了一场约定——刀剑争锋的约定。一位皇者,孤立在云巅,等着世间所有人,挑战。 “世间皇者不过两人罢了,那等层次,已经是整个人类的信仰,胜败哪有什么比的意义。”黝黑长发、两鬓斑白、长衫胜雪,华山秋霜剑秋白御剑飞进竹林。瞧着冬化雪沉思不语,朗声出言劝慰。 “刀剑争锋,挑战皇者,那离我们太远了。有些时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都解决了?”冬化雪兀自忧思感慨,望着飘渺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一群杂碎罢了,不知是何人请来捣乱的,留之无用。”轻飘飘的话语中充斥着杀伐之气与血腥的味道,两缕雪发随风摇摆,舞出无穷剑意。 长空之上,一把把飞剑破空而去,而后往返于华村与华城之间,醉梦楼内,老村长正带领着村民清扫满地狼藉、四散的血污。 华山的弟子相继从高空落下,捡起一条又一条还未凉透尸体,飞向华城,将之扔向华城两旁不知几许的深渊。 黑暗深渊,仿佛永远无法吃饱的恶鬼,将尸体、死亡以及促成死亡的阴谋、战斗全部吞噬,不留一丝痕迹。白阳比赵大刀、赵二刀等早走不过片刻时间,却比他们早到华山一夜有余。不是白阳走得快,而是有两把剑,无差别地攻击醉梦楼内的没一人。 逃掉的,活着入华山,没逃掉的,横着入华山。 秋霜剑的寒气逼人透骨,所谓的一时之选,逃是逃掉了,却耗费了大把时间驱散体内的秋霜。 秋霜,震慑来到华山的所有人。哪怕已经走到华山山脚下的人,只是雕塑似地站在那片能够容纳二十万人的演武场上,耳边回想着白霜里的那句话,默然离开。 “华山,不是谁都能进的,想好。”自己想,往往想不好,有人是因为对自我的怀疑,有人是因为心怀鬼胎,离开了。 “一群宵小,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人。”冬化雪的双目闪出忧郁的神色,从他继任掌门到成为华山派太长乐的漫长岁月里,这是他第二次露出这种神色。随手一抛,酒缸落落回原位,重新开始接水酿酒。 上一次,华山存亡危在旦夕,这一次,华山又会面临什么呢? 秋白定睛看着冬化雪,正想出声,一声豪放的笑容从那并不粗犷的喉管里震荡扩散,搅起林叶沙沙。 “可笑可笑,这是当我华山没有上万剑士,便不再是华盖天下的华山了是吗?” 冬化雪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周身凌厉气势顿时收归体内。 竹林刹那静止,等待寒风转回。 “有两件事值得注意。此次来华山闹事的人,无一不是胡作非为、恶贯满盈的匪类。若是要为难华山,为何不用华山之剑无法触碰或者难以触碰的人?” 华山为天下剑道圣地之一,正道仙门,曾有三峰万剑华盖天下的美誉。华山盛名在上,铲除流寇悍匪本是应有之义,若想制衡,派各大世家的弟子或者地方军队,更有用处。想到此处,秋白面露凝重之色,神情忧虑,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逍遥峰: “再有就是,黄三力,在醉梦楼前敬了岳武一杯琵琶醉。岳武这小子当真有趣,喝了半杯、倒了半杯,不知是什么意思。至于冬竹嘛,和冬梅一样,是一个惹祸精,那位和岳武刚进华村,就和这小家伙比了一剑,结果嘛,啧啧,我看那位似乎非常喜欢孩子,就是不知,让冬竹和冬梅去和他接触接触...呵呵...会不会令那位反感,毕竟他现在的情绪还不太稳定...若是让他生出被人利用的想法,总是不好。”灾祸之源的说法秋白也是听过的,但他和冬化雪一样,认为白阳能够周围人带来的机缘比灾祸要多。他是扬州城诸事的亲历者,对此比旁人有更深的体会。 冬竹和冬梅有缘和白阳相识,并受到白阳的调教,乃是天大的福缘。然,这福缘虽大,却不应该由华山自己去取。其间道理,不必多言。 冬化雪坐回竹椅,老神在在地听着秋白的话,嘴角泛起不着痕迹的笑意: “你想多啦,我这位故友从不在意这些。利用?...不管他们就好了,他愿意和谁接触,孩子们愿不愿意去和他接触都不重要。我更感兴趣的是,刀剑争锋,会让人记起什么、想起什么、做些什么。” 刀剑争锋,有约定、无定期。在刀光剑影的滚滚洪流之下,已经被岁月阻断了五十年的千年争斗也必将重回世人面前。 秋白横剑于胸前,蹭地拔出拔出一道森然秋霜,肃杀秋意猝然而生,将翠绿竹林染得银装素裹。剑光回鞘,银妆退却,秋白冷眼望向南方,单薄的嘴唇讥诮轻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比人数,我们肯定输了!这一点倒是不用比!” 冬化雪闻言微怔,没想到平日里时常绷着脸的秋白会说出如此戏虐之言,不禁莞尔, “没错没错,比人数,华山输了!哈哈哈!”与秋白一起望向南方,再次豪放地笑了起来。 华城之南,剑墙山下,上万把剑,静静地插在漆黑的城墙上,在浴血下的骄阳下熠熠生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一章,逍遥公子有品味 这一天,冬化雪如愿以偿地将他的老友迎来了华山。他坚信,自己的老友,必将改变华山的未来。 毕竟,当年,五十年前,能够让那位称之为友的人,普天之下,只有还没有白发的冬化雪一人,而已。 同样在这一天,从中州奔驰万里,来到华山的薛铁,见到了爷爷让想他见的人。 薛铁与周永憨坐在一起,靠着漆黑的城墙,口中碎碎念着爷爷的嘱托: “去华山吧,去华山吧,去华山来做什么呢。你说我爷爷是不是想让我拜入华山呢,是想让我拜入华山还是想让我拜他呢?完全不一样啊。拜华山,我已经在努力了,那个老爷子很厉害的样子,虽说和爷爷平日里的教诲相悖,但是为了拜入华山,我只能厚着脸皮走那个老爷子的后门了,接下来,我只差一把剑。我刚到华村的时候就喜欢上剑了,那个村长和我讲了很多剑的故事。我要是也能有一把剑,嘿嘿,那我就不用怕啦! 但是,拜他的话,我就需要好好想想了。他那副样子,既无趣又吓人。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喜欢我呢。 对了,我要是能够同时拜华山和他,是不是更好啊。就是不知道老爷子让不让......” 嘟嘟囔囔的聒噪声里,鼾声如雷。周永憨可算是天地间所有人里,活得最惬意、最闲适的一个人,每日只需守城喝酒睡觉,循环往复、一层不变,五十年岁月,便如弹指一挥,倏然而逝。 飘渺楼内,一个光头胖子,挺着一个圆圆的肚子出现在了一众天之骄子面前。华山派十四俊杰,除了惹祸精小丫头冬梅和粘着小丫头的跟屁虫冬竹,其余十二人排成两列,与胖子相隔丈许。 胖子名叫李虎,名字虎虎生威,霸气侧露,人却与其名字不甚相辅。单看李虎圆嘟嘟的脑袋、胖乎乎的肚子以及走起路颤悠悠的脂肪,实在无法让人将他和森林霸王老虎结合到一起,别提他那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和憨憨的笑容了。 其实李虎的眼睛并不小,至少两年前,他的眼睛还是很大很圆的,连小丫头冬梅都羡慕李虎的眼睛。谁道两年前开始,李虎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一朝顿悟,觉得人生蹉跎须尽欢,开始迷恋上了口腹之欲,大吃特吃起来,短短一年世间,昔日洵洵儒雅、风度翩翩的俏公子,华山派三大长老之一,硬生生地将自己吃成了个圆滚滚的胖子,就连月亮似的眸子都被赘肉挤成了黑豆。 如此这般,怎能不让人心生好奇,关于李虎陷入吃海不能自拔的消息盛传了一年,时至今日,依然有人拿李虎的肚子说笑。偏生这李虎毫不在意,仍然大吃特吃,甚至将一身修为也吃得高了起来。 也正是在李虎破镜覆雨的那一日,突然有人随口提了一句,空山净水寺的三位神僧也是三个肥嘟嘟、圆滚滚的胖子。天下修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李虎并不虎,是要辅修佛法了。至于身为华山剑士的李虎,为何要修佛法,这便是只有李虎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了。 倒是有传言称李虎某次去了空山得到了一本神僧赏赐的秘籍,所以决定佛剑兼修。对于这些诸般猜测,各种流言,李虎除了憨憨傻笑,从未做出过回应。 “呵呵呵,感谢诸位,呃师侄,给我华山面子,给我华山升仙大会捧场。呵呵,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华山派的升仙大会,害,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总共也就招了四十来人。大家要是不来,我们,你们也不能算,也就二十来个,还有的翻到秘籍就走了......” “嗯哼!”风雁冰忙地清嗓子打断李虎的话,一双眼睛都快被自己挤红了。哪有这种在新入门的弟子面前猛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长老,您这也太憨了。华山派升仙大会的消息盛传了一年多,您就总结出了一句雷声大、雨点小,我们这些弟子还要不要脸了。 听闻李虎这般说辞,其余十一人的脸上也出现了尴尬的颜色。齐齐低下头去,倍感丢人,这实话也不能当着外人自己说出来啊。再说,二十人也不少啊,我们华山就剩下一位太长乐、三位长老以及一位掌门了,收得再多,也没人教啊,总不能总让我们代劳啊,我们也是弟子好不好。 不对,这怎么听着更加丢人? “诶呀,见笑见笑。我这,呃,呵呵,诸位别见怪。山里虽然有雾,多是阵法所致,实际上空气干燥,诸位都是各大门派内的长辈,以后哪位嗓子不舒服,可以找我要配点药茶。”李虎斜眼瞪了风雁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水浪滚滚之音连绵不绝,黑豆眼睛精光四射。 他的意识很明显:我说话时你个小辈儿插什么嘴。 “噗!哈哈哈,李虎长老实在太风趣了,我,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 “噗!哈哈哈,我也忍不住了,抱歉抱歉......”百花盟的双胞胎姐妹不禁逗弄,捂着肚子摇摆了起来,虽然自知实力想要告罪。可是李虎肚子上的脂肪波澜不停,她们的笑容也停不下来。 胜梅仍然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抬起手就要赏下两个爆栗。 可谁知,吧嗒一声,李虎不以为忤,反倒又拍了一下肚皮。这下子别说是她的两个师妹,其余的一行人也笑得前仰后翻,乐得合不拢嘴儿,一片欢快。 “呵呵呵,这就对了,多笑一笑,不要那么严肃嘛。入了华山就把华山当成自己的家。要说我华山啊,除了我,都爱绷着一张脸。一个脾气火爆嫁不出去的,一个常年闭关不知道干嘛的,还有一个不会笑的,总算有一个正常的,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为了显示自己年轻点,把留了五十年的胡子给剃了个干干净净,啧啧......”李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将华山派的几位长老的糗事都嘀咕了出来。 风雁冰兀地瞪大了眼睛,赶忙给师弟递眼神。第一排的师弟齐刷刷地冲上前去,二话不说,抬猪似地架起李虎,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李虎爱笑,也爱逗别人笑。今天,天下各大仙门的弟子算是领略了,想忍也忍不住,全部笑得岔了气,更有甚者,如唐虎那厮没有脑子的角色,甚至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风雁冰送走了李虎,脸色铁青一片,嘴角抽搐得发麻,半晌才恢复镇定,对一众天才陪着笑脸说道: “诸位师兄弟,呃,还有师妹见笑了。我这师叔实在就这性子,大家海涵。”风雁冰便是那常年闭关不知道在干嘛的掌门的弟子,性格也承接了掌门的严肃。 “师兄说笑了,我们怎么敢呢,李长老那叫风趣!”百花盟的双生姐妹和一行人一同向风雁冰回了一礼,而后笑嘻嘻地说道。 其余人闻声响应,纷纷觉得这风雁冰与李虎相比,实在是太没趣了。 风雁冰也不管这一群人的腹诽,总不能将我华山派的糗事作为你们这些外人的笑谈吧。 “呃,想来诸位已经熟识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先领诸位到住处歇息吧,大家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地,尽可以和我们提。”风雁冰向前迈出几步,抬手引路,而后走在侧前方,一面走一面向一行人介绍起了华山, “我们华山没有所谓的禁地、禁阁之类的地方,大家歇息完毕,可以随意闲逛,只要不打扰长老弟子修炼便好。逍遥楼后是两栋藏经楼,由于某种原因,我们华山派的藏经楼,堪称天下间功法最全、种类最多。想必大家来到华山,这藏经楼便是一大原因。我们华山派的藏经楼与诸位所属门派的藏经楼都不相同,谁都可以去借经书修炼,没有限制,但是借阅之前,必须得经过我的三师弟索翰林看过才可以。”风雁冰慢悠悠地在前方带路,略过了甚多琐事,唯独慢条斯理地认真介绍了一番藏经阁,可见深知各大门派弟子来到华山的目的。李虎先前所说有一些进入华山寻到功法便下山而去。那些人获得功法的地点,就是华山藏经楼,其名逍遥。 赵大刀与赵二刀听到此说,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凑到风雁冰跟前, “风兄,真没啥限制啊,不瞒你,我师傅还真是让我来藏经阁借书的?”赵大刀一脸兴奋,恨不得立即去逍遥楼。 “只需在修习成功之后原物奉还便好,若是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拓一副本,只是一定不能落入邪魔外道手里。”风雁冰严肃地说道。 “哈哈哈,那是自然!先行谢过了!” 除了霸刀门之外,黄三力和百花盟的弟子亦对藏经阁充满兴趣。唐门的唐龙则目光灼灼地望着藏经阁,双目之中的炙热之色还要甚于霸刀门的弟子。其余几人,则兴致寥寥,不甚关注。 “好了,诸位,我就送到这里吧,我已经在门前贴上了诸位的名字,大家可以歇息了。哦,对了,自于修行之事,待我问过长老,再来通知诸位,诸位莫急。” 风雁冰行礼,一众弟子回礼。 风雁冰将对逍遥楼显露兴趣的几人记在心里,冲着索翰林点了点头,径直离去。赵大刀等人四散开去了,转瞬间鸦雀无声,无人继续交谈。 飘渺峰上没有这般热闹景象。五十年才大开的飘渺峰,只有两人,还是不说话的两人。 一人坐在竹椅上雕像似地盯着棋盘,一人背对骄阳,看着灿金菊海,沉默着,欣赏自己眼前的世界,无争无扰。 哒!青花合拢。一把青油纸伞飞向了花海之间的一座青色的木屋。 木屋的窗户开着,已经无从证实是何时开的,又是何时忘关的。青伞钻进了窗户,稳稳地立在了床边,等待下一次开放。 “原来逍遥公子喜欢菊花,和我一样有品位。” 白阳捡起一盆菊花嗅了嗅,满意地点了点头,向木屋前五十年没有人坐过的竹椅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二章,冬竹拔剑问虚空? 玉女峰顶,另有一番景象,既没有逍遥峰那般安静,也不像飘渺峰那样既热闹又和谐。十个刚入门的小剑士和三个孩子,噤若寒蝉地站在玉女湖边,瑟瑟发抖地听训。 一个衣袍艳红,头发湛蓝的老妪,绷着铁青的脸,双目冒火地瞪着十三个新入门的弟子,嗓音尖锐地吼道: “我告诉你们,玉女峰玉女湖,是华山的圣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在湖边胡闹,若是再被我发现有人向湖里仍石头,哼哼,别怪老婆子剁了你们的手!”蓝发老妪怒喝一声,震得轻盈盈的湖面骤起汹涌的波涛。 几人忙地跪地叩首,连连应诺,哪里敢有半分迟疑。这也忒吓人了,只是在湖边散步不小心踢进去一颗石子,怎么就触了这位长老的逆鳞呢。十个刚入门的剑士狐疑,脸上自然不敢露出表情,将老妪的话深深烙印在心里。至于三个孩子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就差哭喊着回家找爹妈了。 村长爷爷嘴里所说的仙山仙人,就是这般模样嘛?太凶了! 老妪冷眼从众人后背上扫过,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朽木不可雕也。长袖一舞,衣袂翻飞,老妪已经回到孤立在山崖下的玉女楼内了。玉女楼顶,一根苍松紧紧咬着料峭的岩石,在郁郁青青、密密麻麻的松枝、松针落在楼顶,给本就古韵质朴的玉女楼增添了一份诗情画意。 然而,这诗情画意,玉女湖边的十三个人是没有眼福欣赏了,老妪不叫他们起来,他们是一动也不敢动,尤其是那个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女娃——那颗石子就是她扔的。 “师尊,您什么时候回来呢。”玉女楼,一个没有花的花篮里,蓝发老妪喃喃自语。 老妪自称无名无姓,修炼界便以她的一袭漂亮的长发称呼她为蓝长老。这位蓝长老本不是华山之人,五十年前华山遭逢巨变,诺大的华山只剩下了寥寥十数青年以及一群孩子。老妪的师尊不忍千年华山、剑道圣地莫落,便把老妪派到华山当一名挂名长老,给华山增添几分威名。 从她入华山至今,一晃五十年过去,曾经还是花样少女的蓝长老,真的老了,而她的那位师傅已然下落无踪。 飘渺峰内,白阳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吮吸菊香。岳武仍然坐在竹椅上,看着已经结束的棋局。白阳让他坐到对面便是让岳武能够看得更加清晰。岳武趁此机会观摩棋道,已经陷入到棋局之中无法自拔了。 单是最开始白阳的那一手撒子的绝技,岳武便佩服得五体投地。十五颗白子看似随意地落在了棋盘之上,可是细细观之,每一个棋子的落点,彼此之间遥相呼应,将一张棋盘完美地切割开来。 执黑子后行之人,无论下在哪一个位置,都会被白子围堵,不出十步,便会被围杀。最让岳武振奋的是,白阳的十五个白子,联系紧密,除非对方与他用同样的方法一次性下十五子,否则不但没有办法将这种联系斩断,反倒会白白送死。 白阳随意的一抛,杀机四伏!这种变幻莫测、惊为天人的棋道,实在骇人听闻。更令岳武心惊的是,白阳全程慵懒地靠在竹椅,不耐烦地等待着对面回手,没有表现出一丝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因为自己先手抛出十五子而觉得有何不妥,仿佛这不君子的行径是理所应当! 而且,与他一起坐在竹椅上的人影,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他的微笑,比春风还要暖,柔和地看着白阳,柔和地回手。 山河战场、征战杀伐、龙腾万里,都在两人的手心里,都在黑白棋子上,都在棋盘之间。 最让岳武心惊的试,先行十五子,将十五子抛出千变万化的白阳,没有给模糊人影造成半点压力。 岳武相信,没有其他人比他看得更加清晰。他与人影坐在一起,他在山巅俯视,能够最清晰地看清棋局的变化。人影出手的快、准、狠,超出岳武认知太远。岳武的棋力与人影相比,天差地别! 在这里看上三天三夜也无法悟透!这才是真正的棋嘛?这才是真正的天?这才是受天下所有修士敬仰的九尊者嘛? 谈笑间,日月变色、乾坤倒转、颠覆阴阳,在一方棋盘上落子,影响的却是整个天下。以天地作为棋子,谁人敢下? 这一天,岳武知道了答案。 棋盘两边的对手,都有拨弄天地经纬的资格,亦有翻转天地的能力,只在谈笑落子之间。 棋道通天,他们二人的棋道已然通天彻地!九尊者更甚! 岳武的脑筋飞快地旋转,全身的血液以一种几乎疯狂的速度奔流,带动思绪,己近电闪。他在激发自己的潜力,想要记住这局棋的所有细节,由此推论出更多的可能,赢的可能、输的可能、和棋的可能。以及,自己来和这两人对弈时,会如何落子,如今的自己对上全力以赴的他们,能坚持多长时间,能在棋盘上留下多少属于自己的子。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岳武想要知道,自己与白阳究竟相差多远,何时才能追上白阳并且赢过他! 我一定会赢你! 微阖的眼眸中,两只手拿着黑白棋子飞快地起落,闪烁明灭。 ‘噗!’快速流转的血流猛地从四肢百骸涌向了心口,岳武如一座崩坏的泥像,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脑海间关于棋的一切都如潮水般散去,浑噩的大脑在瞬间陷入了静止,空洞洞的,忘却了一切,完全不知思考为何物。疲惫,疲惫到了不知疲惫为何物的疲惫感从大脑传递向周身各处。 身体的伤势还没有恢复,岳武的大脑,陷入了停滞。为了推敲棋路,他己近用脑过度,触发了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质。如若不然,他的大脑定然会遭到巨大的损伤。 一张冰凉的脸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高跷的屁股指着天空。北阁少阁主以自己有生以来最不雅观的姿势,陷入了昏迷。 日落西山良久,轻辉遍洒大地,银河之上,点点光芒闪烁,如交替起落的棋子,璀璨耀眼,也给菊花蒙上了一层灰纱,摇曳朦胧。 “半日半夜。不错。”我果然没有选错人,至少我比你们会看人。 白阳冲着东方点了点头,满意地咧了咧嘴角。 幽静的华山三峰,两个小家伙窸窸窣窣地行动了起来,鬼头鬼脑地在中路天梯右侧的草地树林钻来钻去。听到华山逍遥峰现世的消息之后,冬梅连忙带着自己的跟班来探寻逍遥道,然而,逍遥道乐逍遥,只能评凭机缘巧合偶遇,没有办法强求。 他们两人在天梯上上上下下、反反复复走了数次,也没有找到所谓的逍遥道。两个毛头孩子累得气喘吁吁,几近崩溃。 “怎么就没了呢?逍遥峰上肯定有很多好东西,白白该不会独吞吧,我可是师姐啊。”冬梅望着嘟着嘴金色的逍遥峰一本正经地遐想。冬竹缩了缩脖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向后挪了挪屁股,不敢与冬梅对视。 “有什么好的,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进了逍遥峰。逍遥公子的修行之地被这个怪人抢走了,我们华山弟子应该将之夺回来才是!”冬竹也嘟着嘴,对于冬梅一直想着白白很不满意,幽怨地嘟哝,企图挑拨离间。 小丫头冬梅闻言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剜了冬竹一眼,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模样。冬竹讪讪地转过脸去,不敢再多说废话。 冬梅冷哼一声,不管冬竹,自顾自地嘟哝一句: “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大姐啊。其他人抱着都不舒服,都不如大姐像......”冬梅想起了玉女楼内的花篮以及大姐的怀抱,痴痴地笑了一下。冬竹本想说你可以抱我啊,听到冬梅的后半段话,忙地捂住了嘴,一声也不敢出了,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犯忌讳一样。 寒风飒飒,带着菊香俯吹向天梯上的两个小人。 蓝发老妪悄于风中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冬梅身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在老妪探出手的那一刻,冬梅上下打战的眼皮倏然闭合,进入甜甜的睡梦,痴痴地笑了出来,浑然不绝。 “哼!再敢带着她乱跑我打烂你的屁股!”蓝发老妪冲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冬竹厉声喝骂一句,乘风消失。 冬竹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之后才敢起身,微不可闻的嘟哝一声: “哪里是我缠着她啊,分明是我跟着她来的,她是主谋,我是从犯好不好啊。”冬竹正在埋怨老妪的冤枉,身躯却蓦然一震,抖落了身体上的冷汗,大跨步迈上了一级石阶,倏然间,一道剑光骤然亮起,刺向了路旁空无一人的苍松之上! 冬竹兀自踏剑升空,赫然警惕了起来,将一身凌厉剑意乍起,甚是刚烈,哪里还有半点孩子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三章,送红秋千与胖子 “啰啰啰,小兄弟修为高深,还真是吓坏姐姐了,你要怎么补偿姐姐啊,要不然,让姐姐亲一下!”松树枝上,赫然出现一个娇俏妩媚的女子,一身紫色长衫勾勒出婀娜的身材,微显圆润的面庞上柳眉凤眼樱桃嘴完美地嵌在上面,一对儿粉红的耳朵在紫色的头发下忽隐忽现,可爱至极。 女子见冬竹拔剑相对,既不意外,也不慌张,反而出言调笑,冲着冬竹抛了一个眉眼。 冬竹还是个孩子,整日和一群师兄呆在一起,哪里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张大了嘴,一身凌厉剑意半点也没剩下,全都没了!和扬州之时,撞见老板娘‘吃酒’的两个一剑宗的小剑士一般模样,就差喊出仙女姐姐了。 “哈哈哈,小弟弟真可爱,要我说,什么士为自己者死,我看你们这群剑士都是色狼。你就是小色狼!”紫光一闪,剑光回落。女子将冬竹宝剑回鞘,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把冬竹肥嘟嘟的脸蛋儿捏成了包子。 “诶呀,放开我,我才不是色狼!我......呜!姐姐才是色狼!”温润的红唇在冬竹的圆脸上轻啄了一下,冬竹的小身板瞬间从头红到了脚,触电了似地僵在了女子的怀里,煮熟了地虾似的。 “啰啰啰,没错,姐姐是色狼,你和姐姐说说,你怎么突然不怕我了啊,刚刚不是大喊着对我出剑吗?”女子忍俊不禁地揉搓着冬竹的脸蛋儿,将他弄得清醒过来。 冬竹挣扎着动了动,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嘿嘿说道: “单从姐姐这身衣服哪能认不出来你是玉女阁的姐姐,自然不用怕了。”冬竹一脸憨厚,一双贼眼悄悄地转了一下,瞥了一眼女子胸口的丰腴,又眨巴着转了回来。 不意外的,冬竹的脸蛋儿再次遭到了蹂躏,屁股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色·胚,和姐姐说说,怎么才能登上逍遥峰啊,姐姐要上山送东西。”这女子名叫紫雨,是玉女阁的分阁阁主,奉大姐的命令来送一样事物给白阳。进入华山之前,她已然和竹林内的华山长老请示过了,否则怎么可能闯入华山,单是云雾大阵,便不是她能够突破的。 “姐姐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嘻嘻。”冬竹一脸古灵精怪,有意无意地向女子身后瞥了一眼,警惕着被蓝发老妪抱走的小丫头,怕自己和其他女人亲密接触的场景被他人发现。 ‘啪!’冬竹连忙从女子的怀里跳了出去,捂着屁股大叫跑出去了老远。他知道逍遥道的入口,可是不想冬梅和那个怪人见面,于是故作不知。 不过,漂亮姐姐问路,自然没有不可以的嘛! “只需要什么都不想,就能走进去了。”冬竹拍着胸脯保证,得意地仰起头。他之前有过误入逍遥道的经历,只不过那一次他是大晚上不睡觉出来闲逛,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地踩空了,不小心跌了一跤等到回过神来地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阴森的古道上。 那时的他不过八岁,一眨眼出现在了另一方天地,又见山林古道阴暗森然,还以为活见鬼了,二话不说,转身便跑,嗷嗷叫着与华山著名的逍遥道擦肩而过了。 冬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怕自己被鬼吓到的事被师兄们还有冬梅知道,招来一顿嫌弃,于是,对谁都没说过这个意外。再之后,得知那森然山路原是通往逍遥峰的逍遥道,冬竹心下好奇,又来寻过几次,也是他天资运道远胜旁人,竟然真地被他摸出了门道,每一次他懵懵懂懂,神思空明之际,便能进入逍遥道。不过,小家伙胆子还是小,不敢深入,心性未稳又活泼好动,没过多久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至于,是不是害怕那古道的阴森,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女子闻言,双目一亮,怔怔地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掐了一下光溜溜的下巴,陷入沉思之中,喃喃自语道: “逍遥,不想。有意思,越想得到越是得不到,怪不得孩子能够进去,大人却难寻,苦思冥想自然逍遥不得。这位逍遥公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女子转身冲着冬竹柔和一笑,打量这个小家伙时不由多了几分正色,旋即双目一闭,将头脑归入空明之境,笑着抛出一句话来: “小弟弟,姐姐是香满楼的新任老板,可以来找姐姐玩哦!” 冬竹呆呆地看着,痴痴地点了点头,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漂亮姐姐已经从原地消失了,圆嘟嘟的小脸上生出了一丝落寞。 “不对,还是我的小丫头漂亮!”冬竹拍了拍脸蛋儿,想起这漂亮姐姐是香满楼的老板,以后去蹭吃蹭喝岂不是近水楼台,于是蹦蹦哒哒地向飘渺峰跑去了,开心不已。 逍遥道上,已经没有了石碑,女子走在被路边野草、古树欺成了羊肠小道的逍遥道上,不由有些心烦,一边拨弄碍事的草石,一边嘀咕道: “这样的小路,哪里逍遥了,实在是名不副实。不过,这感知力倒是超凡。”紫雨幽怨地嘀咕着,俏脸紧皱。她觉得意外的是,小家伙说的那种神思空明听起来简单,有意地做起来,竟是极为困难。 她想到修行之时入定打坐,心无外物与神思空明无二,于是试了一下,没想到迈出步子时脑海里还是闪出了逍遥道几个字。她知道,自己的尝试失败了,睁开眼时一瞧,意外地瞧见到一座石碑上刻着逍遥道三个字,再环顾四周方才发现已经离开天梯到了另一方天地,想来便是逍遥峰顶之人发现了她,为她开路了。 月华如水,和着山间阴风袭袭,将小路周围的松针和枯草摆动起来,却没有声音,逍遥道,似乎是一个静止的世界,让人心里发怵。紫雨缩了缩脖子,左右看了一眼,夜间虽有月光遍洒,却将此地映照得更加阴森。乘风升空加快了速度,向峰顶的金黄飞去。菊花田里,白阳正慵懒地坐在竹椅里,淡漠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神似冰。 紫雨神情微凛,悬浮空中,作势行礼,突然发现了距离山顶不远处的逍遥观里,有一个将屁股撅得老高的人,当即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管不顾的冲着那人飞扑而去,宛若流光一闪,眨眼而逝。 他比我有魅力嘛。 白阳蹙眉成川,旋即摇了摇头,替岳武默哀,暗道负心汉果然不好当。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冷,生出一丝前路飘渺有荆棘遍布的茫然的感觉。 约莫一刻钟后,紫雨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逍遥峰顶,一脸满足地冲着白阳嘻嘻笑了一下,拍了拍手哈气哈气地说道: “招人烦阁下,我们又见面了,奉大姐之命来您送东西。”紫雨在扬州城的时候见过白阳,还和他学了雁凌云三式,所以对这位今日风头正盛的白阳并不觉得生疏,热络地上前招呼。 白阳讷讷地点了一下头,歪头问了一句: “还活着嘛。”白阳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诶呀呀,阁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玉女阁的姐妹都是淑女,怎么可能对未来的姑爷下重手呢,您想多了。呵呵呵。”紫雨一手掐着下巴,一手胡乱地摆了摆手,眼珠左转右转,飘忽不定。 白阳的嘴角激烈地抽搐了两下,他记得很清楚,那日,除了大姐,就是这个妮子踢他踢得最狠。突然,白阳想起了自己的境况。 我去百花盟的时候,会不会也受到这样的热烈欢迎呢,那里的女人也自称淑女......冲着南方眨了眨眼睛,白阳漫不经心地问道: “送什么东西。”白阳不再和她扯皮,也不想和人分享他的菊香。 紫雨正欣赏着逍遥峰上的遍地金黄,正自走神,听到此说回过神来,正色说道: “玉女阁大姐的妹妹在华山,大姐不放心,请阁下帮忙照顾一二,这是给阁下带的礼物。”紫雨正了正神,也不再废话,素手一抛,一个红漆秋千闪现在了白阳身前的一块儿空地上。 秋千落下之时,白阳一脸享受地坐在秋千上荡漾了起来。秋千是玉女苑内的秋千,昔日,花红坐着秋千等如意情郎,后来,花红坐在秋千上借着风霄的伞风飘荡。 从空间戒指放出秋千之后,紫雨本想要说些什么,见白阳满意的点了点头,慕地疑惑了起来,难道已经知道了我要来送秋千不成,只是这神情,为什么淡了。扬州城里的白阳,比此时的白阳,更加可爱。紫雨的心里突然冒出了可爱两个字。 “还有事吗。”白阳看见了紫雨欲言又止模样,不走心地问了一嘴。大姐的礼物他很喜欢,坐在秋千上的感觉,很舒服,可以随风自在地晃动。他的声音也随风飘进了紫雨粉红的耳朵里。 紫雨盯着白阳,再次出了神,兀然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一阵落寞。他已经从大姐嘴里听说了白阳喜欢菊花的事情,本以为白阳在这菊田里,心情定然不错,不料,事情与她所想相差甚远。 女人的直觉很准,金色的逍遥峰,是白阳的一份执念,是对往昔地追忆,如此人物绝对不可能轻易动摇自己。 “没有了,半年之期,我们一定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本想为大姐求情,将将过去几日时光,调查十年前中州灭门惨案的事情竟受到了几方势力的联合抵制。大姐为此心力交瘁,每日忧心忡忡。 在紫雨心中,十年前的旧案不如大姐重要,既然老板和老板娘的误会已经揭开,为什么还要废力查当年的事情呢。人已经死了,查清楚也活不过来。此时见白阳落寞地神色,中了魔似的,一肚子的牢骚一个字也吐不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四章,三峰万剑华盖天下 第二日,日光还没有落到了逍遥峰上,月华也还未褪去,便已经将逍遥峰映衬得比其余两峰更有仙气 白阳将秋千搬到了竹椅边缘,荡了一夜。岳武挂在半空,也荡了一夜。 原本在扬州城里明争暗斗的两人,如今竟是同病相怜。在外人眼里,肯定认为生这两人惺惺相惜、情谊笃厚吧。 李虎便是这般想的。今日,他奉掌门之命面见白阳,请白阳出席华山新任弟子的入门早会。 “我从没听说过升仙大会会从其他的门派招收弟子。”小门小派也就算了,可那人群之中既有百花盟、百艺派的弟子,也有中州世家的弟子。李虎提着岳武走到秋千面前时,白阳直切主题。 “哈哈哈,我还以为师兄已经和阁下说过了呢。是这样的,有一个该死没死的家伙给了另一个老家伙向师兄提了一个建议,该把阁下的利益最大化。”李虎一手拍了一下肥嘟嘟的肚子,一手为岳武灌注血气,笑呵呵回应白阳的话,毫不顾忌自己的话会不会惹白阳不悦。 “我是灾祸之原。”白阳身子一软,慵懒地靠在秋千的锁链上,见李虎笑意不减,又盯着他的肚子补充道: “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李虎盯着白阳身后的菊花,觉得这些花若是用来泡茶味道一定不错,又想起那名将军都不敢在这位面前喝菊花茶,不禁缩了缩脖子,不以为意地转回视线,含笑说道: “阁下应该知道,我们和一剑宗争锋千年,又怎么会信他们的话呢。”李虎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揉自己的肚子,这次没有。 “那么,我算是拜入华山了吗。谁来当我的师傅。”白阳看着被李虎提在手里,死气沉沉的岳武,颇感兴趣地问道。拜入山门,自然要有师傅教习修炼。 话音落下,白阳瞥到了李虎的笑脸,颇为无语,想不明白最近怎么遇到喜欢装憨厚的人。 “阁下入了逍遥峰,自然是逍遥峰的峰主,您的师傅,自然是逍遥公子了。不过,剑道一途,由您的故人来当您的师傅,也无不可,全凭您自己的决断。”李虎的声音低沉严肃,说话时望向了飘渺峰峰顶。 白阳心有所感,也望向了飘渺峰。 飘渺峰顶,剑光如洪,一道连着一道,即使在相隔甚远的逍遥峰,也能感受到凌厉的剑意,足可见练剑之人何等地钻心——此时,天仍是灰的,鱼肚白露出了一条线,像是天公惺忪的将将睁开的睡眼。 昨日的升仙大会办得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盛大,以规模来看,甚至有些寒酸,与在扬州城内所听所见相差甚远。 凝望着飘渺峰峰顶,白阳明白了华山派升仙大会办的如此简单的原因。华山弟子,一直在舞剑,欢迎新弟子的人很少,迎接师弟的人,只有七位。 李虎见白阳没有其他问题,点头行礼,许是馋菊花茶了,不舍地揉了揉自己的肚腩,提着岳武转身离开了逍遥峰,寻冬化雪为岳武治疗伤势。岳武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睁开眼睛,香风骤冷,岳武再次昏迷了过去。岳武从扬州城到华山,接连动用数次秘法,血气严重不足。所幸云九在与白阳对弈时,巩固了岳武的精神,不然以岳武的孱弱之躯怎么可能坚持到对弈结束又观棋半日半夜。 然而,云都与华山相隔何止万里,云九只是通过阵法投下一道虚影,血气亏损之伤,不在近前,饶是动化雪等人敬重的九尊者,也爱莫能助。 李虎走得很快,他觉得白阳的心情很差,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又想明白哪里不同,不敢多留。 白阳的心情也的确很差,他的眼前总是一道在菊田里跳动的人影。 白阳,没有打伞,青色的伞,缩在青色的木屋里。 ------------------------------------- “她一定很幸福。”逍遥峰是金色的,峰顶除了稀稀疏疏的柳树,再没有金色之外的其他颜色。一株又一株的菊花连在一起,若不仔细分辨,看不清那花瓣是你的还是我的。地面被落黄铺满,空中金香萦绕,时有点点金黄随轻柔的风飞在空中,在清冷的月光下,幽然如画,真是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紫雨看着满峰的金菊,感慨地说道,和大姐一样的感慨。 “她死了。”白阳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如净水幽潭,似浑不在意。 紫雨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仿佛被某种力量重重撞了一下,灵魂仿佛被那菊花拉扯住了一般,全神的血液都因为‘她死了’三个字凝固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一张灵巧的嘴张开了好一会儿却只吐出两个字: “抱歉。”事已了,紫雨自知语失,躬身行礼后退,欲回玉女阁复命,不再多说一字,生怕自己不走心的话再次惹白阳不快,也怕自己的话,让白阳想起了死去的那个人。 “等一下。”沉默间,白阳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 蹑手蹑脚向后退走的紫雨大喜过望,郑重跪倒行礼,连声道谢,而后行色匆匆地离开,一副心中顽石落了地的轻松模样,步伐轻快,转瞬消失。 竹林里,冬化雪和秋白两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迷惑和不解。冬化雪率先开口疑惑地说道: “胖子,有事儿找薛家的胖子?薛家的胖子是何人?” “没听过没听过,华山消息最是闭塞,不问外事多年,若没有南阁帮衬,哎,真是落后了啊。”秋白坐回竹椅上用手抚着额头感慨。天下六强之中,空山净水寺超脱尘世,与世无争。其余五强,除了门派中有众多实力强大的修士之外,在各大古城之内,亦有各种各样的联络站,例如南阁的香满楼、玉女苑,北阁的墨竹苑、文曲阁,负责接待本派外出的长老弟子以及打探大陆之上的消息。 昔年华山也在天下布有暗探,如今,已经没了这种暗中的势力,作为天下六强之一,剑道圣地之一的华山三峰竟然真的只剩下了三峰,千余名弟子,一位掌门四位长老,委实令人唏嘘。 “怎么了,还惆怅起来了,有多大的力气干多大的活,咱们正好图几年清闲。”冬化雪毕竟比秋白年长,经历过大风浪,看得通透,心也敞亮。宽慰秋白一句,而后嘿嘿笑了起来: “胖子,我们华山也有一位啊,可不能把这位忘了。还有,冬竹什么时候进的逍遥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子福缘非浅啊。”一语惊醒梦中人,秋白暗淡的眸子登时亮了起来,憧憬地看向逍遥峰。 白阳心中没有许多算计,他喜欢菊花,于是追寻菊香而来。他没有想到的是,见到金灿灿的菊田后,本以为已经压下的隐痛,会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哪怕是旋转的青伞,也没有办法抚慰莫名的悲凉。 然而,他的隐痛,无人能够窥见,只能感受。因为,白阳的脸,平静如水,每时每刻,都静如止水,表露不出任何情绪。 秋千随着摇摆着,带不走白阳的忧思。 距离峰顶不远处的逍遥观里,岳武被一根天蚕丝挂在横梁上,一荡一荡,比白阳自在多了。他的五官已经错位,一张儒雅的书生脸肿得像头待宰得黑猪。 “为什么要打我呢,何必呢......”如果不打的话,反倒简单了,说明大姐不在乎,大姐的姐妹们自然没必要在乎,出言讽刺几句也就罢了。小丫头和紫雨动手打了,说明大姐不但因我的行事受到了波及,心,也被我伤了吧。 可我真的没忘啊,去了说什么呢,所谓的婚约,于爷爷而言不过是一场交易,我去了说些什么呢。 “哎,当初不管闲事就好了,天将降大任于我,苦我心志啊......” 冬化雪等华山长老,自然不可能放任这位北阁少阁主久伤不治。 ------------------------------------- 李虎笑盈盈地离开之后,白阳也离开了逍遥峰,向飘渺峰顶走去。没有亲身在华山走过,真的无法感受到华山的冷清,回忆起了三峰万剑华盖天下的白阳,对此感受尤为深刻。且不说玉女峰和逍遥峰,单是华山主峰逍遥峰,又何止能容纳千人。白阳在走出逍遥道向飘渺峰行进时,于浓密的树林深处,发现了多处仍未残破但已经人去楼空的木屋。木屋的摆设仍然保持着原样,甚至于没有灰尘落在屋内的事物上,似乎在等待主人回家。 再往上,供内门弟子闭关的洞府,亦空空如也,观之徒增寂寥。 白阳深吸口气,忍住了想要回望剑墙的念头,乘风跃起,踏着树尖向飘渺峰顶疾驰而去。 白阳的速度虽快,在这诺大的华山,仍然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至峰顶。一路上,无一人上前阻拦白阳,既是任他自如来去,也是无人在山间巡逻。 进入华山,修剑第一,其余琐事,例如巡查山林,皆是细枝末节,无人放在心上。当然,有冬化雪这位魂界长老镇守在华山山脚下,也不用多此一举,用弟子巡逻了。 还未走到飘渺峰峰顶的巨大演武场,上千名华山弟子冲天舞剑的剑光与厉喝之声山呼海啸一般冲向湛蓝的天空、涌向寂静的幽山。剑光是七色的,纷繁耀眼,一道连着一道,比南阁女子的丝巾还要华美、轻柔。 却含有劈山倒海的锋锐之气! 华山云雾中的彩虹不是被阳光照射出的,而是来自剑光,上千道剑光。 蓝发老妪站在连接着玉女峰和逍遥峰的桥上,就像虹光中的那一抹紫色。正因此,她喜欢站在这座桥上仰望飘渺峰顶。桥是由云组成的,云来自华山,云是七彩的,彩色来自飘渺峰顶的剑光。 剑光不停,云的七彩便不散。此桥,名为彩云桥,也有弟子称之为剑云桥、 白阳眉头起跳,揉了揉脑袋,向上轻轻一跃,出现在了演武场边缘。这个演武场比山下的演武场略微小了一圈,但也足以容纳山万人。此时千余名弟子四散在其间舞剑,只占用了其中不大的一块儿地方,空荡荡的,却并不显得冷清。 剑光充斥着整座演武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五章,剑胜还是剑圣 千名弟子的剑光之中,有一团氤氲不散的雾气,飘忽荡漾没有像其他的云雾一样染上剑光,变得多彩绚烂。雾气只是雾气,却充斥着一种玄妙的韵力,比七彩云雾更加引人瞩目、惹人遐想。 胖子说我的师傅是故人,我在华山的故人除了冬化雪,只有剑胜,想要成圣的剑胜。 如今,是已经成圣的剑圣。 白阳摇了摇头,试探着踏出了一步,挑眉盯着那团云雾。 剑光连成一片搅起一阵阵狂风,吹得演武场周围四松涛滚滚、搅得演舞场之内臭汗淋漓。 松涛在动,雾气却未动,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有着雾的形态的诡异物质。 白阳对于雾团的好奇心更浓了。 “诶呀呀,白白这么用功啊,刚入华山就来演武场练剑,可你分明没有剑你来练什么啊?”软糯糯的声音响在白阳身后,隐含一种训斥的味道。 白阳的眉头忽然挑起轻快地落下,后退一步抬手按在冬梅的头顶,柔和地问道: “我给你的冰吃了没有。” “没有,我都给师祖爷爷炼丹了。你要丹药的话可以求我哦。”冬梅说话的时候一脸傲然,得意地掐着腰,一副快夸夸我,我这么懂事的样子。 白阳咽了咽口水,胃突然有些翻腾,转头冲着冬梅真挚地说了一句: “干的漂亮。” “嘿嘿,那是当然,我冬梅可是华山派十四俊杰之一,可是一个懂得孝敬长辈的冬梅。”其实,冬梅的天赋奇佳,若真用功练剑,自然可以成为华山十四俊杰之一。此时,她口中的华山十四俊杰之一,则是自己缠着各位师兄软磨硬泡撒娇闹来的称呼。冬梅嘻嘻哈哈地笑着,实际上正鬼头鬼脑地打量白阳呢。她师祖爷爷喊着白逍遥三个字痛哭流涕,吓人得紧。我冬梅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白逍遥是谁呢! “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啊。”冬梅的脸色有些幽怨,凭借我的一双慧眼竟然看出去白白的秘密!哼!有古怪! “……”白阳扶了扶冬梅的发梢,深吸了口气,不知该作何反应。 “师妹,这是何人,怎么会在演武场。”见冬梅到了演武场边缘,靠近白阳的一名弟子脱离了队伍,震落了身上的热汗,走到两人身边轻声询问。 “这是白白,我的师弟。也是你们的师弟。”冬梅搬开白阳的手,洋洋得意地上前解释。有了白阳和其他新入门的弟子,本妹妹终于不是最小的小师妹啦!白阳看着小丫头得意的样子,又把手放了回去,轻轻揉了揉。 小丫头晃了晃脑袋,挣脱不掉也就不管了。 蓦然,白阳忽然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隐藏在风中,又像是有人在暗处窥探他。白阳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得作罢,暗道多心。 “原来是师弟啊,在下俞涛,华山外门弟子。师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俞涛虽然对着白阳说话,一双眼珠却讨好地盯着冬梅冬梅,一看便知这人是因为冬梅才对白阳示好。 白阳对于弟子们的无聊心思没兴趣,直接问了一个问题,努了努嘴: “那团雾气里有什么。” “哦,师弟原来是为剑圣圣庙而来。也难怪,世间之人将心慕华山,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华山拥有这座剑圣的圣庙。”俞涛正了正神色,对白阳做了一番既像回答又像感慨的话,转头看着雾团,一脸恭敬。 白阳收回握在冬梅头上的手,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哪个圣。”声音很轻,似自言自语。俞涛一愣,不知白阳什么意思,转头看向冬梅。冬梅也有些发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地白阳,似乎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原来白白也会失望啊。 “诶呀,你好笨啊,自然是圣人的圣啊。” 冬梅话还没说完,白阳就已经顶着上千华山弟子挥出的剑风,淋着汗水,向那团飘渺雾气走去。 原来剑胜不只是在我的心里成圣,真是孤陋寡闻了。 “诶,师弟……” “嘘!跟上去!”俞涛见白阳上前,正要阻拦。冬梅一脸古灵精怪地挡住了俞涛,拉着俞涛悄悄跟在白阳身后,好似要见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俞涛只得跟随,苦笑不语。 华山的上千弟子专心舞剑,恍若未见行走在人群之间的白阳。 白阳的眼里也没有凛冽的剑光,只有眼前的一团氤氲的雾气。 “圣人的圣,你竟然成功了。”雾团周围,是十三把青铜古剑。青铜古剑彼此之间用绿色的水链串联在一起,唯独在正对演武场入口处的方向空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入口。 白阳伸手触摸那雾团,想要摸到记忆中出现的那个人影。 “这一次,我来学你的剑。”白阳扬了扬嘴角,向雾团走去。他下定了决心,要学会哥哥的无剑剑法。 身后,冬梅见白阳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又强行忍着不发出声音,生怕被白阳发现。俞涛也噗嗤地笑了出来,两眼弯弯地看向白阳,想要提醒一句什么,却又不敢扫了冬梅的兴致。 再有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其实,在心里面,冬梅和俞涛都觉得白阳的神情以及他那句听不懂的话,让人莫名动容,充斥着一种感伤、悲壮或者说寄托的感觉,令人心折。 可是当联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两人实在忍不住不笑出来。 白阳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迈步走进雾团。 雾气涌动了一下,白阳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刹那黑光,而后便是一片广阔的天地。雾气团东南方,有十个人围成一团,正在小心翼翼的舞剑,无论是剑气剑光还是剑意,都远远比不上其他人。他们正是先于白阳一步上山的求得仙剑的弟子,已经被蓝发老妪赶到这里来和师兄们一起舞剑了。 不过,他们舞剑的架势,啧啧,名为仙剑,在他们手里,可能还不如老太太手里的烧火棍,不是你的剑劈到了我的头,就是我的剑刺到了你的屁股,再就是左边的转身撞到了右面的,右面的跨步踩到了左面的脚。 最惨的是有一人捂着裤·裆在地上抽搐,可能要断子绝孙了吧。 白云飘飘,剑光威威,华山剑士的喝声如山呼海啸。 几滴臭汗打在了平静乌黑的脸上,白阳挑眉,转身摸了摸青铜古剑,绕着古剑围成的圆,走回到庙前。 “这一次,我来学你的剑。”雾气前,冬梅正有样学样地对着雾气团一脸严肃地说道。 俞涛站在冬梅身后,强忍着不笑,憋得全身打颤。 白阳挑眉提起冬梅,旋即咧了咧嘴角,冷冷地问: “怎么回事。” “师弟莫怪莫怪,是我们不对。剑圣圣庙有阵法加持。想要参拜剑圣的话,必须手持从万剑冢求得的宝剑,高呼剑圣万安才能进入雾团内的圣庙。若没有从万剑冢求得的宝剑,则只能在每年六月初六,华山所有门人一起祭拜剑圣的时候才能得见圣庙圣姿。” 俞涛恭敬地看着雾团,神情庄重。 “剑圣万岁?六月初六。”白阳听到这个日子,不由想起那个血衣人。他微微侧身,躲过一道有意无意偏向他的剑光,这才想起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家伙。 “诶呦!你放开我!欺负人啦!”冬梅被白阳提在手里,晃得眼冒金星,一脸生无可恋、楚楚可怜。 白阳挑眉,他的动作不大,怎么会把冬梅晃晕。 不等多想,他再次接连变换了一下身位,两道剑光贴着白阳的身体滑过。 白阳将冬梅抱在怀里,微微转动眼球观察四周。 杀气浓了,无人在注视他,却能感觉到有人在窥视。 俞涛站在冬梅身后,轻轻咳嗽一声,想要提醒。 然,五道凌厉的剑光从五个方向劈向白阳。白阳旋即抱着冬梅冲进了雾团。 刹那黑光闪过,白阳出现在了雾团西方。华山上前弟子仍然若无其事地舞剑,只是那剑光和眼光之中多出的一丝嫉妒之色,如何逃得过白阳的眼睛。 白阳冲着华山剑士咧了咧嘴,将冬梅的嘴拧成了一个包子形,盯着冲天挥舞的剑。 冬梅一直在装迷糊装可怜,白阳这一捏,她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竟真的冒出水来,呜呜呜地喊疼。 冬梅不再装迷糊,口齿不清地说, “白白,你给我松开,疼死了,呜呜呜呜!” 不出意外的,连片的剑光排山倒海一般冲来,演武场上顿生黑煞之气。一把把飞剑的剑身上,一面映着白阳的脸,一面映着主人的冷眼。剑主人的冷眼则注视着身边人的宝剑,恨恨地瞪着剑上的死人脸。 俞涛赶忙绕过来,想要接走冬梅。 但是,他瞥了一眼白阳身后,旋即瞪大了眼睛,飞一般地略向演武场外,屁股着火似的,躲到了一块儿顽石之后。 雾团西边,被白阳抱在怀里的冬梅一面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一面隔着衬衫揉着白阳的胸肌,笑嘻嘻地说。 “呀,白白的肌肉好丰满!” 说完,冬梅用雁凌云逃离了白阳的怀抱。 “吼!哈!”喊声骤疾! 白阳眼珠一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更让他意外的是手里突然变得轻了,立即伸手去拉冬梅,然而手指还未伸出,铺天盖地的剑光扑面而来,宛若一道光墙,虽不能铺天盖地,但也足够将白阳盖住了。 白阳乘风欲躲,奈何也有剑光突破云雾而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白阳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暗道女人果然危险,不论大小。 剑光近身前,白阳化为一道白影钻进了雾气团中,企图通过在雾气团中穿梭躲过剑光。 然而,上千名剑士一起出剑,气势如虹,剑光如同海浪一般。 白阳还没有从雾气团中钻出去,便被剑光拍了出去。 剑光一浪接着一浪,汹涌澎湃,卷起的风也狂乱肆虐,无法用雁凌云乘风而行。 白阳被剑光裹挟着冲下了山巅的演武场,向那个飘渺峰飘渺楼飞去。 楼内,两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正翘首看向天空,啧啧称奇、不停点头。 白阳飞下来,岳武当机立断重新陷入昏迷。 秋白和李虎则端坐在一张檀木方桌两旁,目不斜视,讨论茶道,喝得津津有味儿。 “啧啧,真是好茶!”李虎吧嗒嘴,拍了拍肚子。茶杯里,白阳的英姿很是惹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六章,往事如水忆难忘 华城东北角的竹林之中,冬化雪和风雁冰正看着一面悬空的圆形水幕。水幕之中,白阳面无表情、四肢朝天跌下山巅的风姿韵味十足。 风雁冰脸色阴沉地说道: “师祖,何故留下这样一个怪人,满身邪气!”风雁冰对于白阳没有一丝好感,不单是因为那句灾祸之源,也是因为白阳古怪的举止。再者,身为华山弟子,竟然擅闯圣庙,不敬剑圣!真不知道师弟们干什么吃的,就应该在山顶围住他,狠狠教训一顿! 风雁冰越想越气,脸色也愈发地难看起来,直欲冲上飘渺峰与白阳决斗,悔恨当初没有在华山山脚下听从母亲的话将白阳驱逐。 动化雪捋着头发斜瞥了分雁冰一眼,一眼变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小辈知道什么。要是说当今修炼界谁的修炼天赋最高,恐怕就连北阁的书生都说不清楚。可若是将使时间回溯到百十年间,修炼界的老家伙们肯定会想到云都的那位。一身白衣胜雪,一脸笑似春风。风流倜傥逍遥天地、嬉笑怒骂游戏人间。呵呵,五十年过去了,再也见不到那令人羡慕的笑容了。不过,我有感觉,我们的这位小爷,要回来了。”冬化雪随手一招,水幕化为水滴落回到竹缸之中,激起一片青青涟漪。 风雁冰撇撇嘴,想起白阳在华山山前冒名顶替的奸诈表现,不以为意地说: “听着更像一个纨绔。” “纨绔?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纨绔,从古至今、继往开来的第一纨绔!但是,你又怎知他的笑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又知他为了人族做了多大的贡献,你又知他的身上有几道疤!!哎,你还年轻,看人,不能留于表面,像他这种人物,岂是你能看透的。”冬化雪情绪愈发激动、声色愈发疾厉,握着拳头瞪了一眼风雁冰,沉声质问三声,驳得风雁冰哑口无言。风雁冰怔愣地僵直在了原地,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会招来师祖这般严厉的训斥。冬化雪呼吸急促起来,见风雁冰苍白的脸色,不禁苦笑,对一个孩子动什么火气呢。如此想到,动化雪骤起的火气兀然颓然散去,无奈地长出了口气,说不出地落寞苍凉随着叹息扩散到竹林之中。 竹林上空又出现了一道水幕,冬化雪瘫坐在竹椅上,凝望着水幕上的人,眼眸深邃。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呢,你可知道,昨日他与九尊者对弈之时,那种撒子成兵、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气魄,我几欲想要冲天高呼,向天上地下所有人高呼,昔日的白逍遥又回来了!那个看似纨绔胡为实则为人族殚精竭虑的逍遥公子又回来了。你觉得我华山功在人族、功在剑道传承?那你可知这位逍遥公子当初与九尊者对弈万局,而后领着三人潜入北疆,十日之后回到北疆防线时提着什么吗?妖皇!妖皇的脑袋!北疆十大妖皇之一!啧啧,简直就是一个妖孽。想当初,那个妖皇以嗜杀人族为乐,一年的时间就害了人族上万条性命。那个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年轻呢,热血上脑,想要潜入北疆去刺杀妖皇。 你猜怎么着,这消息被他知道了。逍遥公子行事确实与常人不同,十日时间走遍天下各大仙门,将所有想要参与刺杀行动的天才全部打得下不来床来了。”故事只有与人才叫作故事,不然就是秘密。这个故事冬化雪已经太久没队人讲了。这位老人想起白阳那日胖揍自己的场景,一双熠熠的老眼再次婆娑起来。 “打得真他娘的疼啊,后来我们这些当时所谓的天才碰头的时候,说起被揍的情景,毫无例外,每个人,都只听到了一句解释:等着,我去!!”等着,我去,五个字几乎咆哮出来的,竹林震荡翻涌,翠竹断折、竹枝缭乱、竹叶翻飞,一道龙卷以冬化雪为中心冲天而起。 “十日之后,我们的小爷,哈哈哈哈,眼睛瞎了一只,耳朵全没了,穿着青色的裤衩,用一只胳膊提着血淋林的脑袋冲着南疆大喊: “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彻地境的绝顶剑仙说道此处竟然凝噎起来,木然地看着水幕上的人影,泪流不止。忆往昔峥嵘岁月,流年逝水,青春不在,然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将记忆永存。 冬化雪与白阳论了华山的公与私,公道自是源于真心,私心却不只是华山的私心,还有他的私心。他想要知道,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华盖天下的小爷沉睡了五十年。 冬化雪沉默了,讲故事,只是想要宣泄一下心中的憋闷与愤懑,至于那愤懑的源头,则是禁忌,断断不能对外人多说一句,哪怕是他的徒孙,也不行。 冬化雪的话仿佛如暮鼓晨钟敲进了风雁冰的心里。风雁冰吮吸了一口落寞的味道,满面肃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两句‘等着,我去’以及‘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不知怎么的,有一种直觉告诉风雁冰,白阳说这话时,一定不像师祖爷爷这样高亢,只是平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告知众人,我要去,你们等着就好,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你们不用去了,也不用怕了。 风雁冰想不到师祖爷爷会情绪失控,更加想不到一身邪气的白阳,会有如此英姿勃发、令人心折的一面,不禁心神激荡、油然起敬。风雁冰郑重地给师祖敬了一杯酒,对于这个天上二强之一的云都来客,愈发地好奇起来,想要窥探出表面之下的内在。 风雁冰蓦然觉得自己在白阳面前矮了一头,正如五十年前的年轻人一样。 “他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尤新,喜欢笑的人必然不善于隐藏。你知道为什么嘛?”冬化雪举杯饮酒,审视地看向风雁冰。 风雁冰额头紧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没想到会听到这句与常人的认知相反的话。通常来说,笑容是最好的伪装,能够隐藏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思绪电转,风雁冰想起了自己那个手握折扇的朋友以及他脸上的春风般的笑容,脸色再次深沉了起来。 “弟子懂了。”风雁冰躬身行礼,款款退走,欲御剑回山看望岳武。笑容本是情感的表达,若是把笑容当作隐藏,那人活将得何其辛苦?风雁冰不忍想象。 “等一下,一定要收好我的药酒。绝对不能被他看见!”冬化雪本已恢复从容之态,可在风雁冰转身踏上飞剑之后,又面露焦急紧张之色,连忙喝住自己的宝贝徒孙。冬化雪知道风雁冰少想了一步,必须郑重提醒一遍才放心。 “……”不明所以地风雁冰闻言如遭雷劈,趔趔趄趄地摇晃一下,险些从宝剑上跌落,而后慢悠悠地飞回道缥缈峰上,凌乱在师祖的话中。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白阳破窗而入,摔了个四脚朝天,冷冷地看向正在品茶的胖子。 “呃,阁下说笑了,莫要冤枉在下。我怎么能想到冬梅会去找您呢,再说了,小孩子们玩心大起,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管我事不关我事。”李虎拍了拍肚子,镇定自若地说道,不停地冲秋白努嘴,那一双厚厚的嘴唇都快变成鳗鱼嘴了。 秋白也不说话恨不得冲着这个胖子的肚子踹上两脚,我还在对面呢,你就想着摔锅到我身上?觉得握得剑刺不穿你一肚子的肥肉? 白阳也不说话,翻身跃起,恰巧瞥见了岳武腰间的折扇,眸光微暗,不露声色地走到檀木桌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着那两盏茶重重地冲着秋白和李虎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转身,然后停在了原地,又后退了两步又冲着秋白咳了一声,然后冲着李虎怒了努嘴。 意思很明显,他让我找你。 “……”李虎反倒有理了似地瞪了一眼秋白,嘟着嘴,脸色幽怨,将茶到出窗户,重新倒了一杯。 秋白则白了李虎一眼,暗道浪费,举杯尽饮。 白阳缓缓走到床边,挑眉看向岳武。岳武仍然在昏迷之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白阳伸手摆弄摆弄他的头发,又戳了戳了他的脸,见他仍然不醒,嗖地将他腰间的折扇拔了出来。 岳武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借我玩两天。”白阳摊开折扇,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冲着站在门外脸色铁青的风雁冰眨了眨眼,便欲扬长而去。 “拿来!”风雁冰冷喝,右手五指并拢,裹挟着剑光刺向白阳中心,左手变爪横扫,直奔折扇略去。刚刚在竹林之中,因冬化雪三声质问而对白阳升起的敬畏与好奇,在白阳伸手夺走岳武折扇的刹那之间全然荡然!人总会变的! “怎么,是你的。”白阳将折扇贴在胸前,挡住了风雁冰的掌剑,脚尖用力一转,带着身体躲过了变向抓向他脖颈的利爪,出现在了风雁冰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摇起了折扇。风雁冰眼珠一瞪,闪出一抹骇然之色,径直向后栽倒,倒出双爪抓向白阳腰际。其反应之灵快、速度之敏捷,尤胜深林虎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七章,士为知己者死 白阳收起折扇,看似亲飘飘地向后迈出一步,身形已在数丈开外,有如凌波飞渡。风雁冰双爪抓空,就势借力将身体翻正,爆射前冲,眯着眼睛冷笑: “雁凌云?我也会!” 身体在空中未落之时,风雁冰祭出飞剑,并以右手握拳出排山,与飞剑分攻白阳上下两路。风雁冰话音未落之时,白阳眼前红光一闪,身边锐风盘绕,剑光人影已经抵在白阳的后脑与后心!风雁冰心下了然,单从白阳的速度看,便知其绝非等闲!不出全力,决然夺不回岳武的折扇。原先风雁冰对白阳胜了风霄与岳武两人的传言将信将疑,毕竟北斗辰光阵内的情况,除了气界强者与阵内之人,再无其他人能够窥见。而且岳武行事总有诸多算计,保不齐是他因为某种缘由为白阳扯谎造势。 毕竟,白阳太年轻了,单靠他一人独自赢了风霄和岳武两人,委实骇人!风霄和岳武,具是当代修炼界青年弟子辈中排名前三的高手!风雁冰在竹林里听说师祖的故事之后,已经相信曾经的白阳有睥睨天下的实力,自以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然而只是稍一搭手,仍然觉得心惊!无论因为白阳何种缘由跌落了境界,一个炼体境的速度竟然比他倒海巅峰还要快,委实骇人。 白阳学着岳武扇起折扇,镇定转身撤步后退,动作简单,只是速度奇快,宛若流光一闪,而后泰然自若地伸出两根手指,一双空洞的双眼睨了风雁冰一眼,旋即凝出一团血气,轻飘飘地弹向了风雁冰刺来的飞剑。 风雁冰的瞳孔猛然缩成一条细缝,不禁目瞪口呆。脆响乍起,折扇轻摇,剑光冲天而去了!白阳的嘴角由抽搐转为扬起,一手背到后、一手扇着折扇,乘扇风后退,拉开了与风雁冰的距离,云淡风轻地向山下飞逃而去,留下了一道雪白的飘渺身影。 风雁冰已经呆在了原地。他已然知晓白阳来自云都、也知晓白阳的不凡,但是一个炼体境的修士的手指弹开他的剑。也怪不得风雁冰缺少对云都的认知,云都避世五十年不出,半百岁月相对于修士而言并不算很长,但是因缘际会之下,种种传说因为种种缘由,已经被历史的烽烟和血腥的迷雾掩埋,能够在大陆上流传的故事,能够记得当初的故事的人,都不多了。 不远处,小溪边,胜梅忧心忡忡地坐在溪边,手中握着百花盟寄来的信。潺潺清水倒映着胜梅哀伤的俏,神情哀婉,悲痛欲绝。 两滴晶莹的水滴从脸庞落向溪水。青色的涟漪将面容冲散却没有办法冲散胜梅的悲痛之情。 她的师傅经过门内精通医理的长老调理虽然恢复了精神,却仍然没有办法起身。那位长老已经断言,她的师傅的寿命已经不足半年。 胜梅自幼由师傅抚养长大,听到师傅即将离世的消息,怎能不为之神伤。 偏在此时,她听到了那一声脆响,看到了白阳轻摇折扇的潇洒模样,一时间心酸、委屈、恼怒等情绪一涌而出。 “你这个混蛋!我师傅为了你身受重伤,你倒是过的自在!”胜梅怒气冲冲地咒骂白阳,恨不得拔剑刺穿这个负心汉! 白阳用折扇扇落了额上一滴滴冷汗,向山下竹林疾驰而去。 风雁冰回神欲追,被楼内的胖老头拦住了。 “被吓到了,觉得自己的剑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住,觉得自己不过尔尔是不是啊。”李虎拍着大肚子一脸慈爱的笑容。 风雁冰无声地低下头,默认了胖老头的说法。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呆,你可看见他的手指了吗?”李虎拍了拍风雁冰的肩颤,晃晃悠悠地走回了木楼,连打哈切。 想要长肉除了多吃,还得多睡啊。 风雁冰将宝剑回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仍然没有理解李虎话里的意思,暗自揣测白阳刚刚用手指使出了什么诡异术法,竟然连他都没有察觉半分。 半山腰,天梯中路。白阳停在松颠,与一个小家伙对峙。 “我要和你决斗!谁跑谁是小狗!”冬竹拔剑相对,嘟嘟的小脸涨得通红。华村的耻辱以及由冬梅而产生的羡慕嫉妒和恨,一股脑地在此刻爆发。 白阳着急下山,不想与这个小屁孩儿纠缠,身形在原地一闪便略过了冬竹。 恰在此时,白阳身后,指带香囊的黄三力突然出现,诧异地喊了一句: “白兄,您的手指为何如此粗大,该不会是中毒了吧?阁下若是需要灵药,在下这里…很多…” 黄三力话未说完,白阳已经消失在了石梯上。冬竹正本欲追白阳,余光恰好瞥到黄三力的香囊,好奇地闻了一下,顿觉沁人心脾的清香袭来,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黄公子盯着白阳离去的方向,善意地提醒到, “小师兄,您不是来决斗的吗,怎么不追他,反而冲我来了呢?” “糟了!大意了!”冬竹醒过神来,垂足顿胸,懊悔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向山下追去。 穿过两层飘渺雾气,便是华城。华城已经恢复了喧嚣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不论男女老幼,腰间都挎着一把剑,有木剑,也有铁剑,还有的孩子拿着木棍放在手里把玩。华城主干道两侧,酒肆茶楼栉比鳞次,每一栋木楼内都有酒客满座,比之扬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其间生意最好的,自然要数香满楼了。 而在扬州城城门洞下,一个虚发浓密几乎盖住了整张脸孔的剑士正枕着几把古剑呼呼大睡。 白阳摊开折扇,走进门洞下的阴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离开。” 呼呼大睡的周永憨忽然止住了雷鸣般的憨声,轻轻翻了个身,也不睁眼,慵懒地说道: “何必离开。” “嗯。”白阳本是想来查看剑墙之中的剑,见周永憨睡得香甜,便随意问了一句,不曾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何必执着。” 说话间白阳走出门洞,走进了林立的古剑之中。 “我是剑士。”周永憨眼睛睁开又闭上,招来一大堆宝剑把自己围在中间,不再搭理白阳。 白阳听到周永憨的话,突然停下了抬起的脚,刷地收起了折扇,单脚站在林立的万剑之中,不进也不退,有点不知所措。 沉默半晌,白阳收回右脚,躲避宝剑,缓缓走到城墙下,伸手摸了摸青黑色的墙面。墙上满是粗造的划痕与大小不同的凹陷,粗细不一、凹凸不平,尽是当年大战之时妖兽留下的痕迹。 “士为知己者死。杀身、杀身...杀身...”白阳感受着城墙的纹理以及纹理之内的锈迹,喃喃低吟。剑士之所以被称之为士而不是如刀客一般被称为客,便是因为这句名言。剑士执拗,为了一个承诺,可以不惜拼上性命。 “怎么放弃了。”周永憨抬起低垂的眼皮,锐利的眸光穿过了身边层层的宝剑,灼灼地盯在了白阳身上,比剑光更加明亮。白阳学着岳武摇头又摇头,脚尖轻点,腾挪起伏,踏着剑柄轻盈地闪到空地之上。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白阳惊疑,有些好奇。他思量着杀身二字,倒是没有注意到,周永憨已经醒了。 “不知道。”周永憨一脸真诚,哪怕脸被头发挡住,他的真诚业能传出来。 “不知道。诶,反正来了,试一试也好,就当是为了让你知道。”白阳摊开折扇,走到昔日薛铁曾经跪过的地方,兀地冲万剑冢大喊起来: “在下就是风流倜傥、才高八斗,人见人爱花见花不开的北阁少阁主岳武,特来万剑冢求剑,岳家的剑出来赏个面子。”折扇摇得分外逍遥、柔和淡漠的脸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周永憨坐了起来,挠了挠乌黑的头又躺了下去,睡衣朦胧地说, “我知道了,你求岳家的剑做什么。”话落,周永憨再次起身,坐正了。 “看看它配不配得上他。”白阳摇头又摇头,挥动着折扇,消失在华城之内。 周永憨再次侧身躺下,看着白阳向华山走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丝好奇。他没想到,看上去颇不待见岳武的白阳,心里对于岳武的评价如此之高。 岳武知道,在扬州城里,白阳看见岳武的眼神时,便不喜欢他的老气。 岳武并不知道,同样在扬州城里,白阳知道岳武敢于算计他的时候,便把岳武作为了他发现的宝贝。 白阳不会对旁人说他心里真实的想法,能够猜到他想法的,只有昔日的故人。 “可惜啊。”冬化雪坐在竹林中举起一杯酒,看向北方,沉沉叹息。酒被倒进了竹林之中,竹叶沙沙,似在为酒叹息。 白阳绕路躲过冬竹回到了华山。今时今日的华山虽然贵为天下六强之一,实力却大不如前,只有上千外门弟子和华山十四俊杰。 白阳在华山自在往返,竟然连一个守山门的人都没有看见,不禁感慨昔日三峰万剑华盖天下的场景,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了。 漫无目的地登上天梯,由天梯进入清幽的逍遥录,缓步慢行许久,白阳突然抽了抽鼻子,一缕酒香混杂在菊香之间扑鼻而来。 轻轻跃上树梢,向逍遥峰顶望去,一人跪坐在秋千之前,一壶酒在秋千上荡漾。 “阁下,您回来了。在下等候多时了。” 薛铁冲着白阳恭敬行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八章,打不过当然要跑 白阳并不意外薛铁会在这里等他,在剑墙之前,薛铁认出了白阳,白阳也认出了薛铁,两人心照不宣。 白阳去剑墙,一是起了玩闹之心,二是便是去看一眼这个呆子的近况。剑墙之下只有周永憨和周永憨的憨生,并无薛铁和薛铁的絮叨。白阳便知,今日的逍遥峰会有访客。 白阳初进华城时留下了宝剑岂需英雄名的反问。 薛铁由此想到了英雄与剑之间的关联。 剑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流。 白阳很意外于秋千上的酒。酒坐秋千,人坐在地上,此等情形,少有,而且有趣。白阳提起酒壶坐上秋千,转身看向薛铁。 “阁下似乎很喜欢这个秋千,冬竹师兄说,这个秋千是玉女阁的大姐送来的。他说玉女阁的大姐以这秋千作为礼物请您照顾好她的妹妹。”薛铁见白阳盯着秋千发愣了一会儿,以为白阳不知这秋千的来历。 “好。”白阳扬了扬嘴角,并不解释,拿起酒,坐到了秋千上荡漾起来,对着薛铁指了指木屋正前方的竹椅。 薛铁也不推迟,前身撩起前摆,端坐在竹椅上,郑重地凝视白阳,却是稍显局促。白阳摇动折扇,漫不经心地看着薛铁,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两人都在等着对方说话,以至于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又一起深吸了一口菊香,定了定神。 白阳想起华山山下演武场的那一幕,收起折扇问道: “为什么要跑。” 白阳的话很轻,没头没尾也没有情绪。薛铁却明白了白阳话里的意思。薛铁用手握了握膝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有些羞愧地说: “打不过当然要跑。”他小心地看着白阳的脸,想要从白阳的脸上看到情绪的波动。然而,和众多想要从白阳的脸色看出喜怒或者其他情绪的人一样,他什么也没有看出。 “有理,打不过就跑。”白阳点了点头,很满意薛铁的答案。他当初也是如薛铁这般,打不过就跑,不论对方是人还是妖兽,将打不过就跑的精神发扬光大。别人用雁凌云奔赴战场,他用雁凌云远离战场,一时被传为佳话。 薛铁见白阳点头,忐忑乱跳的心平静了下来,深吸了口凉气,试探着说: “我来自中州。” “知道。”白阳点了点头,喝了口酒。 “是爷爷让我来的。”薛铁再次开口, “嗯,我也是。”白阳的老祖也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算是爷爷。 “阁下,其实,我本不想来。”薛铁再次吸了口气,又舔了舔嘴唇,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白阳,想要让白阳看到自己的决心。 白阳摊开折扇,想了想, “知道。”同时,他也知道了薛铁求不到宝剑的原因。不是因为宝剑需要英雄名,也不是英雄需要英名配宝剑。薛铁本无心求剑,又如何能得英灵赏识。 薛铁微愕,没想到白阳连这也知道,不禁佩服白阳的头脑。他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前辈肯定都已经知道了,不觉懊悔自己的蠢笨。 “那么前辈,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薛铁迟疑半晌,还是决定问出自己心里的困惑。薛铁害怕危险,尤其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他需要知道危险的来源才能想出应对之法。 白阳听到薛铁的话,将折扇摇得快了一些,舔了舔嘴唇又眨了眨眼,大声地说, “不知道。”说罢,他将头转向了菊花。 “......”薛铁盯着白阳的脸,伸手挠了挠头,歪着头说: “阁下,我很笨,但是我不傻。”薛铁觉得白阳很幼稚,比她的妹妹还幼稚,必会扯谎就不说,死人脸哪会演戏啊。 白阳转回头,轻轻嗓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聪明人不会说出来,会装傻。”白阳本以为薛铁会装作看不出他的心虚。 “可是我需要答案。” “因为你不够强。”薛铁的话音刚落,白阳忽然一本正经地回话,话锋突转,紧接着薛铁的话,不给他留下回神的时间,劈得薛铁愣了半晌。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与强弱有关。如果薛铁能够和刀皇一样的强的话,问世间还有谁敢对他动杀心。 薛铁攥紧了拳头,他怎能不明白白阳的话。中州薛家所有的人都想变强,可他们家从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人,都是天资极低的人,哪怕付出比常人多出十倍百倍的辛苦,也没有办法像那些天资高绝的人一样快速变强。若非如此,有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会喜欢以逃跑的方式逃避风险。 “求您帮我入华山内门。”薛铁的指甲已经握进了肉里,掌心渗出鲜血,伏地拜倒。他想要拜入华山,想要学华山的剑,想要变强。 白阳感受到了他的郑重,停下了秋千,看着他按在地面上的手,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你可以跟着我。”话中之意,便是拒绝。薛铁的手掌,血气浑厚,是自幼练拳所致。拳掌无锋心亦无锋,如何能够握住双锋剑。 薛铁并不意外于白阳的拒绝。他的爷爷自创了一套拳法,他的父亲、二叔还有弟弟妹妹,都是从幼时便练爷爷的拳法。从没有握过剑的人学不会至强的剑,这样的话,小丫头曾经对他说过。 薛铁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地看向白阳,毫无退缩之意。他缓缓起身,推开竹椅,摆了摆自己雪白的长衫,又盘腿坐在了地上,用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敲打膝盖,幽幽开口,说起了薛家的故事: “阁下已然知道中州薛家十年前的惨案,却不知道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姓薛名浩,人送外号薛白璧,意为白璧无瑕,中州以及中州临近的地域提起我爷爷,常有白璧无瑕镇中州的说法。镇中州啊,对于如今的薛家,这样的名号,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中州的另外两大家族王家和张家与薛家有利益争端的人,都不敢对爷爷无瑕白璧的称号有任何不敬之处。然而,我却不喜欢所谓的无瑕白璧!”薛铁握紧了膝盖,话到此处,蓦然激动。 白阳睨着他握着膝盖的手,提壶的手突然颤了一下,抖落了一滴清酒。他既意外于白璧无瑕的称号,也意外于薛铁的话。举杯猛灌了一口,白阳将酒壶抛给了薛铁。薛铁伸手接过,提着酒壶摇晃起来,却并不喝酒。 “爷爷严于利己宽厚待人,一生讲究正气凌然,从不做任何有损道义的事。从我记事起,爷爷就在奉献自己,既为了中州,也是为了薛家。可是,爷爷的处事方法太过软弱。他从不与人人发生争执,每当薛家与人发生争端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柳树下的摇椅苦思冥想一个能够保全薛家和对手家族的两全之法,甚至在薛家在对抗中得胜的情况下,他也要让薛家退步。 薛家,不是没有锋芒,而是将锋芒藏得太深太深。爷爷的处事之道,能够为薛家赢得白璧无瑕的名,却没有办法保证薛家的长久繁荣。 而我来到华山,不单是为了见您,也是为了让薛家有锋芒。我觉得,这也是爷爷的想法 。”薛铁接住酒壶仰面喝了个精光,带着满面酒滞,双手抚膝,重新跪向白阳。 薛铁的话,让白阳想起风霄的藏锋剑法。藏锋不是无锋,而是将剑法藏起来在合适的时机释放击杀敌手。藏锋可以不露,但是不能没有。薛铁下的决心很大,肩上背负的责任也很大。有时候家族与人族,只是相差一个字而已。 白阳摇着折扇荡着秋千左想右想想不出反驳薛铁的话。 白阳不知道,薛铁在剑墙前见到白阳的时候,便在想今天的话,便在想白阳如果拒绝他,他该怎样改变白阳的想法。 白阳从兜里掏出了一壶一口香扔给薛铁。薛铁赶忙接住,眸光登时大亮,热切地抬起头盯着白阳。 “去剑墙吧,这些话应该对剑说,拿剑,入华山。” 薛铁身子一顿,脑海之中一道灵光炸闪,欣喜地蹦了起来,转身便跑,一连把自己绊出几个趔趄,火急火燎地向华山剑墙跑去。他心心念念的华山,心心念念的锋芒,即将被握在手里,怎能不为之激动。 逍遥道内的风凉飕飕的,薛铁却觉得全身热流涌动,好似境界都要提升了一般。 “呀,忘了一件要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薛铁的心忽然紧缩了一下,猛地站住,踉跄着转身向山上跑去。 白阳正在闭眼假寐,内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听见薛铁嘘嘘的喘气,不由挑起眉毛。 薛铁将酒壶放在地面上,正了正衣冠,瞧着白阳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阁下,可否晚一些去中州?”薛铁一脸微笑也该不住哀伤神色,却并非央求,只是随口一问。 白阳睁开眼睛,空洞的双目将薛铁吓了一跳。正当薛铁准备拿起酒壶逃跑时,白阳沉吟说道: “不行,有人等不及了。” “在下明白了。”薛铁再次对白阳行礼,咽了咽口水,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再次向山下跑去。 白阳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没有闭眼,也不知是在思考薛铁是否真的懂了,还是思考其他。 他坐着秋千荡漾起来,把自己荡进了菊葵相间的花田。菊田里也是向日葵的,只是这些向日葵都很矮,约莫一米高,与寻常的向日葵相差很大。白阳弯腰,抚摸着菊花的金黄与葵花的花子,眉头皱起又展开,反复了数次。 月亮升上高空之时,白阳坐回了秋千,闭眼调息,开始醒来之后的第一次修炼。 “我也不够强啊。”月下白衣人喃喃低语。 打坐入定之时,熟悉的话语回荡在浑噩的脑海之中: “你们负责征战天下,我负责护院看家,有哥哥在,谁也别想踏入云都一步!” “看家就看家,为什么要离开呢。” 第二日,菊田之内,空酒壶堆成了小山,有的碎了,有的仰头看着孤傲的天。 白阳看着被太阳赶走的月亮,一夜未眠。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明月永远在。 白阳有些讨厌自己的身体了,无法饮酒醉,只能自醉。 咔嚓!碎裂的声音又一次响在空地上,白阳擦了擦嘴角,少见得咒骂道: “真他娘的是好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三十九章,索翰林与逍遥楼(一) 华山藏经楼,又名逍遥楼,是天下藏书数目最多、种类最多、涉及面最广的藏经楼。逍遥楼共有七层,前两层为文史馆,摆放着昔年到华山游历的逍遥公子所著的诗词歌赋等名篇。逍遥公子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在华山之时,每日必有经典诗词问世,待到其离开华山游历之后,他的文作已经堆积如山。 从第三层,收藏着的是华山的剑法·功法。华山的剑法名字既磅礴,又简单,如华山之人一般傲骨嶙峋,统称为万剑剑法,恰与一剑宗的一剑决相对。 第四层为逍遥公子留下的医药类的书籍,其间既有医药理论,也有珍惜草药的图册,亦有炼丹之法。华山太长冬化雪和长老李虎炼丹术天下闻名,其炼丹术,便习自逍遥楼第四层中的炼丹功法。由于医药类的书籍对于修士并无大用,反倒对平民治病疗伤有奇效。华山为了天下平民着想,曾将所有的医药书籍踏出了许多副本,交由大夏皇族散于天下,供喜爱药理之人学习,唯有炼丹之法没有外传,怕被心怀不轨之人得去,徒增祸乱。 第五层是琳琅满目的阵法,第六层具是淬炼兵器之法。 第七层楼牌只有两字,南面为杂,北面为禁。尽是修炼界各大门派的功法,尤以秘术居多。 这一日,霸刀门的两名弟子赵大刀与赵二刀早早出门,向逍遥楼匆匆走去。 逍遥楼前,华山派十四俊杰之一、华山当代青年弟子中排行第三的索翰林一年四季、日夜不息地坐在逍遥楼前打坐修炼,外加看守逍遥楼。 索翰林其人爱书如命,只要是书,无论诗词歌赋还是志怪奇谈亦或是修行功法、旁门左道,他都爱读。他八岁入华山,九岁开始守逍遥楼,如今十年过去,他的万剑剑法虽然还没有窥到门径,逍遥楼内的书倒是读得透彻,除了太长老规定不允许弟子涉足的秘法篇外,其余书籍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霸刀门的弟子迈着矫健的步子,一路上左顾右盼,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逍遥楼前,索翰林睁开眼迎接。两名霸刀门弟子一前一后,一人与索翰林恭敬地打招呼,一人则背对着两人,漫不经心地在逍遥楼前来来回回地闲逛,实则在警惕有无路人‘碰巧’过来。 索翰林为华山十四俊杰之一,自是聪明伶俐之人,见两人这般模样,暗自思忖道:这分明是给外人看的,明眼告诉那些同来的天才们,我们霸刀门有要事要进逍遥楼,求诸位给个面子,稍后再来。嘿嘿,这霸刀门人看上去呆愣,我怎么看着聪明得很呢,若真的夜间至此或者隐匿行踪来此,反而更加惹人猜疑,倒不如摆到明面上来。 索翰林活动了一下筋骨站了起来还了一礼,虽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面上仍然不露声色地说道: “两位老哥,是要进逍遥楼?”索翰林冲着两人挤了一下眼睛。世间修士千千万,顶层的天才不过几百人都不到,何况霸刀门名义上还是华山的附属帮派,近些年来往虽然少些,索翰林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只不过索翰林醉心读书,与两人地关系比不上大师兄风雁冰那般深厚罢了。 “三师兄!正是正是,劳烦求您指个路!”说话之人颇为恭敬,乃是当代霸刀门大弟子赵大刀,而在不远处望风的,自是赵二刀了。别看这两人的名字土里土气,一手霸刀耍得却是威风凛凛,颇得老一辈重视,上一届梅林酒会,风霄没有参加,风雁冰和一剑宗的剑望北拼成重伤,最后就是赵大刀和岳武争夺武道桂冠。 那场对战打得异常激烈,激烈到岳武连摇头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一手秘法挑灯看剑,谁胜谁负,尤为可知。 索翰林啊地一声张大了嘴巴,‘烦请’,怎么会冒出这么两个字,还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坏了,这两人身上绝对有秘密!都怪师兄,为什么说可以让他们随意进楼?可是从昨日到现在,除了那十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排得上名号的天才们,为什么只有这两位来逍遥楼呢? 索翰林心思玲珑,一把拽住赵大刀,冲着赵二刀使了个眼神,也不管赵二刀看没看见,拉着赵大刀冲进了逍遥楼,不由分说地质问道: “师兄,你们这到底是干嘛呢!怎么神神秘秘的!”华山派与霸刀门关系不一般,霸刀门的人也与华山派的人志趣相投,索翰林便直言问了。赵大刀被索翰林拉进逍遥楼,长叹了口气,听到索翰林这样问,脸色刷地变得难看了,连忙道: “装个屁啊!我要上七楼,今天你让我上得上,不让我上我也得上,至于什么原因,以后你会知道地!”说话间不由分说地推开索翰林,当作粗鲁霸道,只听地板嗡地以赵大刀的脚心四散碎裂,赵大刀两米高的高大身影径直冲上七楼。 索翰林哭笑不得,暗道上当,合着你们哥俩是给我演的啊。这不,他刚要去拦,赵二刀冲进了楼里,死死挡在了索翰林身前,连启动阵法的空袭都没给索翰林留下。 “老索,抱歉了,我们哥俩知道,虽然风师兄同意了我们可以随意进楼取经,您这个性子定是不会同意的。略施小计,可不带生气的啊。”赵二刀见师兄走进了七楼藏着天字秘法的房间,拍了拍索翰林的头,心事重重。 索翰林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赵二刀说得不错,即使师兄同意了,哪怕掌门同意了,他也不会放任这些各大门派的一时之选登上七楼。 七楼的藏书全部都是禁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秘法虽然能大幅度地提高人的战力,天极秘法甚至能够让人越级战斗,以弱胜强。天下岂有免费的午餐,用出远超自己实力的战力,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修士的等级划分,有三个分界点,一是炼体境和排山境之间的壁垒,突破炼体境才算正式踏入了修炼一途,因为炼体境是修炼的基础,所以这个壁垒也被称为筑基。第二个壁垒则是倒海境和翻云境之间的壁垒,也是力界与气界之间的壁垒,突破这道壁垒。便跻身混沌大陆的强者行列了。最重要的是,气界修士和力界修士战斗有本质的不同。 气界修士极少动用血气战斗,翻云覆雨境的修士,可勾动天地灵气为己用,已经脱离了使用血气的范畴。血气是什么?血气就是命!岳武为什么伤得那么重,就是因为接连动用秘法,亏损了血气。如果一个修士长期不能突破力界,成为气界修士的话,时间越久他突破的可能性就越低,因为他需要动用血气战斗、修炼,久而久之,必定会损伤根基。百艺派为何成为天下六强之一,就是因为其门派有诸多外道秘法,为无法突破力界壁垒的修士提供了无需动用血气战斗却能大幅度提升战力的门径。 而这逍遥楼内的秘法多是逍遥公子当年从各大门派“取”回来的。那一年修炼界两个小门派爆发争斗,连连动用各自秘法,造成了上百人伤亡。不久之后,百艺派和北阁又有人动用秘法破境,间接造成破境失败,导致两个天才的修炼旅途止步。彼时逍遥公子正在世间游历,听到此事气得上串下跳,指着各大门派的掌门大骂猪头,纵容弟子搞这些歪门邪道。不久之后,各大门派的秘法于接连被盗,不用人查,逍遥公子放出话来: 我让你们瞎练,全部没收! 自那时起,华山逍遥楼便成为了世间秘法最多的逍遥楼。 至于闻名天下的逍遥楼为什么鲜有人问津,则有三方面原因:一是因为秘法之下的其余功法,对于天下五强来说,并无太大用处。修炼一途需要专一,除了百艺派,其余门派弟子都有本门的功法。二是秘法伤身无人不知,却少有人能够经受得住力量的诱惑。逍遥公子将秘法偷走,绝了拥有秘法之人动用秘法的念头,也不能说其做法有错。其三,自然是逍遥公子曾经下令,逍遥楼七楼永远只对他自己开放...... 索翰林抬眼望向七楼,听着赵大刀在楼里面翻腾摔打谩骂的声音,又看了看面前神情愈发阴郁的赵二刀,清秀的脸上不由挂了一层冰霜。 岳武的挑灯看剑是黄级秘法,已经令他陷入了昏迷。赵大刀直接向天级秘法去了! 天极秘法!若是赵大刀这种境界使用,几乎一下子就会被抽成干尸!赵大刀会用这种危险的东西! 更让索翰林忧心的是,如果赵大刀等两人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拿到天极秘法,何不去求太长老?即使他拒绝了,太长老发话,索翰林再不情愿,也得答应啊。 这说明,赵大刀他们不想让华山长老知道!这楼里有阵法隔绝感知! 细思极恐! “你们是给谁找秘法!”索翰林向后退了一步,握住了腰间宝剑,阴沉着脸质问。霜气渐盛!从索翰林腰间的佩剑喷吐而出。 赵二刀一直警惕着索翰林,感受到逼人寒气,心中赞叹了一句还好一个秋霜白剑,白剑秋霜。原来这老三学得是秋白长老的秋霜剑法!如此,赵二刀更不敢放松对索翰林的监视,索翰林后退一步,他顶着冰霜立即跟上一步,寸步不离。见索翰林握剑的手由剑鞘移到剑柄,赵二刀迟疑了一下,似不想发生争斗,抬起左手缓缓掏向内衫。然而,不等赵二刀将内衫里的东西逃出来,楼上蓦然发出一阵叮叮哐哐的乱响,粗重的呼吸与破口大骂声一股脑地传了下来,那真叫一个气急败坏。 七楼涌向下来一片灰尘,赵二刀收回了手后退一步,脸色比浑浊的空气更加阴沉。 “妈的!没有!怎么回事!”赵大刀如一把长刀插在了地面上,怒气冲冲地拽住了索翰林的胸襟,径直将他提了起来,脸色狰狞眼珠猩红。 出乎意料的是,索翰林并不动怒,反而嘿嘿笑了起来,说不出的释然与轻松。 赵大刀的右脚在地面上轻轻磨蹭了一下,心脏猛然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按下心头的躁怒,将索翰林稳稳放到了地上。 “是哥哥错了,能否和我说说,是谁取了我们霸刀门的秘法。”地面光滑如镜,半点裂痕也无。 ------------------------------------- “岳武,你个杂碎!老子诅咒你他妈的被那个小娘皮割掉裤裆里的一坨烂肉然后送到宫里去服饰那些老鼠去,你他妈的!”赵大刀与赵二刀阴沉着脸走出了逍遥楼,恨不得将岳武生吞活剥了。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赵二刀咬着牙问。 “问我,我怎么知道,奶奶的,本来就是想瞒着华山与北阁,这下子还瞒个屁。”赵大刀黑着脸走回华山为两人安排的木楼,心事重重。 “接下来,怎么办?”赵二刀问话之时望向金色的高峰,露出一抹向往之色,眼神之中却又有深深的忌惮。 “真不想去啊......”推门而入的赵大刀留下一句被风吹散的呢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章,往事 岳武迈着细碎的步子,一面走一面将逍遥道清理了一番,将散落在路面的石子、枯草等都用脚踢到了一边。赵大刀只猜对了一半,岳武收走书籍的确是不想让霸刀门得到,但是岳武并不知道赵大刀会去找秘法,也不知道赵大刀在给谁找秘法。 岳武收走秘法,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走出飘渺楼后,岳武的手中没有折扇,整个人空落落的,极不适应,摇头晃脑地走到了逍遥楼下。 而后,突发奇想地进入逍遥楼收走了逍遥楼内收藏的霸刀门的秘法。岳武三岁时入华山,与华山派十四俊杰中的前十位自幼相识,感情甚笃,互道兄弟。再加上岳武北阁少阁主的身份,地位几乎与华山的长老一个级别,索翰林自然不会阻拦。 白阳收走了岳武的折扇,令岳武想起了北阁的一个故事。北阁日月星辰之中的文摘月,少年天才,才思敏捷,志向高远,年纪轻轻便成气界强者,举世瞩目。其时,妖兽已经在人族的反扑中节节败退,无力与人族为敌。这个少年却从妖兽的嗅到了一丝异常,觉得巨大的微险即将来临,于是更加拼命的修炼,甚至动用了秘法,以至于损伤了根基,终生滞留在气界,再无可能成为魂界大能,更别提打破修炼之途上的最终壁垒,进入归一之境了。 岳武用的折扇,尤其是挑灯看剑,也是秘法,还是级别不低的秘法。 “该修炼了。”走向逍遥峰的时候,岳武望着金灿灿的花香,摇头又摇头。 至于岳武为什么会觉得霸刀门的人会不顾禁忌寻找秘法,实在是霸刀门门人人如其名,为得到霸道的力量,向来不顾一切。若说有人会铤而走险,动用秘法提升力量,把道门门人的热切程度,还要高于百艺派。 朝阳将破云雾,白阳裹在血气之中,好似一个血色的光球,将秋千周围的一方菊田映得红澄澄,与鱼肚色的天边细线遥相呼应。 岳武远远看着,并不近前,怕惊扰白阳入定。 朝阳突破云雾之时,白阳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倏然睁眼,将一身血气收敛回了体内,金色的菊田唯剩金黄。 寒气已经散去大半,些许残余,不会影响身体。没有寒气滞阻,修炼提升境界,不是很难。 他一手抵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另一只手随意地将折扇抛向了走向他的岳武。装成岳武诱骗出那把让人讨厌的剑的目的虽然失败了,白阳却并不失落,原本也是突发奇想而已。周永憨是剑士,岳武也是剑士,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剑,无聊的消遣罢了。 岳武用双手稳稳地接住折扇,摊开合起又合起摊开,反反复复检查了数次才放下心来,重新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因为白阳,他的三叶竹已经薄了一分厚度,可不能再有损伤。 “恭喜白兄即将筑基破境。”岳武长出了口气,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柔声祝贺。 筑基,是仙与凡的界限。凡人炼体就是为了筑基做准备。而通常的炼体境,是指已经打通了七经八脉中的七经的人。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普通的凡人。但是炼体境的人想要破除壁垒进入力界,则必须打通全部奇经八脉。唯有七经八脉全通,血气流通顺畅,修士才能动用血气战斗。不然的话,炼体境修士只能通过秘法燃血才能与力界修士相抗,对己身损害极大。 白阳挑眉,从岳武的话中感受到了嘲讽,筑基而已,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若非薛铁的话点醒了他,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修炼。正如薛铁所说的锋芒,薛家可以不露锋芒,但是不能没有锋芒。于他而言,境界虽然并不重要,但有总比没有要好,偶尔修炼一番增强实力,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白阳抽抽鼻子,嗅了一口花香,而后畅快地冲着阳光吐了一口阴冷的浊气,懒洋洋地荡起秋千,并不回答岳武的话,反而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好了。” 岳武摇动的折扇忽然停了,两个字,让岳武陷入了沉思。他想不明白白阳问的是想好了还是身体的伤好了。 “谢白兄关心,已经好了。”岳武暗道不能多想不能多想,怎么就忍不住呢,有辱师门。 白阳点了点头,城墙中有一把剑是岳武的。岳武的身体恢复,便可以取出那把北阁的宿命之剑。 “有事。”白阳回想自己在记忆中听到的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盯着岳武的眼神不由凝重起来。岳武也盯着白阳,似有话要说。 “白兄,我把逍遥楼里的一部秘法经卷拿到了逍遥峰。由此想到一个故事,你想听吗?”岳武冲着白阳挑了挑眉,将这扇插在了腰间,随即轻抖袖口,抖出一本紫色秘籍,飘向了白阳。秘籍上赫然写着霸刀十连斩,正是霸刀门前任掌门所得。 “不想。”想也不想地回答,想也不想地接住紫色秘籍,想也不想地将秘籍收入兜里,继续打坐修炼。 岳武走到秋千之前,瞥了一眼竹椅,用折扇敲了敲头,而后和薛铁一样盘膝坐在了地面上。 “既然不想,那我说,阁下可以选择,不听。这个故事是一个约定。从前有一位风流才子,” “不风流,你在造谣。”白阳慕地睁开眼睛, “我和你不一样。”眼睛再次闭合。 正在酝酿情绪讲故事的岳武木然地用折扇敲了敲前心,让停止工作的心脏重新跳跃起来,强忍着不上前撕烂白阳薄薄的嘴唇,吹了口气,直入主题: “白兄既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也直言不讳了。大爷爷当年和我说过,您盗走各大门派的秘法之后,曾扬言要将所有的秘法改成对身体没有损伤的功法,不知这个约定还作不作数。”岳武盯着白阳的衣兜,郑重地问。 白阳周身,血气渐浓。他已入定,正在巩固排山之境,听到岳武的话 ,白阳兀然冷笑了起来,笑声中情绪很淡,更显阴冷,带着仿佛从地狱黄泉吹来的锐风,拂动岳武的发梢。 天梯,赵大刀和赵二刀正在上下徘徊,时不时向天梯右边蹦过去,左右看看,再蹦回来,再看看上下看看,再蹦回来......两只两米高的胖兔子成为了天梯上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岳武瞬间毛骨悚然,如何能想到轻飘飘的一问,会触到白阳的逆鳞。 冷笑!第一次冷笑!白兄的第一次竟然给了我!岳武通过让自己瞎想来掩盖住心慌。他的话说出口就有了悔意,然而,已经晚了。 “我想听故事了。”这就是童言无忌吗。血气收敛,锐风消失。白阳斜跨在秋千上,靠着锁链左右摇晃。我的好心情,就这么没了,啧啧。 岳武猝然惊醒,忍住了心慌,隐秘地咬了咬嘴唇,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继续被白阳打断的故事: “从前有两个小帮派,为抢夺一本秘法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冲突之中,两派分别动用本派秘法,一场血战下来,死伤几百人。说来也巧,几乎在同一时间,北斗辰光阁和百艺派内,各有一人要突破气界,成为魂界大能。 北阁号称以文定天下,百艺派自称杂修百艺齐天下,要我来说,这两句口号不过是为修习旁门左道而找的借口罢了。谁让秘法能够快速提高力量呢!两名天才因为修习秘法,境界不稳,没有突破成功的信心,于是又想要用秘法抵抗天雷......急功冒进,涸泽而鱼,其结果可想而知。 当时,白逍遥,也即逍遥公子,正在世间游历。偶然听到这个传闻,冲到梅林酒会,指着参会的各派长老破口大骂,将一众修炼界的前辈贬得一文不值。更加出人意料的是,逍遥公子离开梅林酒会之后,走遍天下几乎大小门派,将所有的秘法扫荡一空,只留下一句:我让你们瞎练,全部没收! 至于那两名天才是谁?逍遥公子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改造功法,又是如何来到华山逍遥峰?这其间隐秘,大爷爷没有言及,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白阳坐在秋千上,给了岳武一个惨白淡漠的侧脸,竖起耳朵听着,心里煞是狐疑。 关于逍遥公子的故事,踏入逍遥峰后,白阳想起了一些故事,与岳武所说相似却不尽然相同。比如北阁那个天才动用秘法的原因与百艺派的那位有天壤之别,一人为公,一人为私,五十年过去,昔日的故事,已经被人篡改成这般模样了嘛。 白阳幽幽转头,瞥了一眼等他回话的岳武。岳武说完故事,正跪坐在地,执礼颇恭。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讨厌嘛。”白阳淡漠的声音响起,岳武直挺挺地跪直,眉眼弯弯, “不知道。”见识到逍遥道上的石碑上的问题之后,岳武已经学会了诚实面对问题,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绝不浪费脑力瞎想。瞎想白阳的问题,不是有病就是在得病的路上。 白阳轻咦了一声,转过头来眨了眨眼,又翻了一个白眼: “篡改故事的人以及讲故事只讲一半的人。”白阳转过身子在秋千上荡漾起来,抬手敲了一下木板。 正拿着长刀对着天梯西面连辟带砍的赵大刀和赵二刀,忽然觉得眼睛一花,脚下一个踉跄,相扶站稳之后,一块儿三角石碑与一条羊肠的小道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对视一眼,握了握腰间的长刀,向逍遥峰飞掠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一章,霸刀八连斩 此次华山升仙大会虽然也将各大门派的一时之选招入山门,但是各大门派弟子自幼修习本门派功法,此番来到华山,目的不一,修习剑道反倒成了次要。 华山管事的两位长老秋白和李虎,明白这些‘不速之客’的心思,既不教他们剑法,也不限制他们的行动,任他们在华山之内游走闲逛。反正我华山不藏私,也没有什么可藏的了,逍遥楼随便你们进,华山万剑剑法经卷就在逍遥楼第三楼,任你们去看、去取,至于你们去不去看,看了又能学到什么程度,就与我华山无关了。 我们门派的上千外门弟子与十四个宝贝都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工夫管你们! 秋白和李虎对此心照不宣,都是这般想法。冬化雪每日在华城竹林酿酒饮酒,对于华山诸事更是不管不顾。 秋白与李虎二人分共明确,李虎管外门弟子练剑,秋白看顾十四俊杰修炼,若是有两人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者两人忙不开的时候,冬化雪这个太长老才会走出竹林,风雁冰这个大师兄时不时地也要担起教导师弟的责任。 所幸,华山的年轻弟子,大多是从华城以及华山附近村镇招收的,这些弟子的父母长辈未忘华山恩德,孩子们耳濡目染,自出生之日起便与华山建立了感情纽带,将华山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如此这般,练剑修炼,自然不用旁人监管,本应忙碌不堪的秋白和李虎,每日过得倒是分外清闲。 如同今日,秋白和李虎便坐在飘渺楼里喝茶,时不时地开动神识,巡视一下演武场,看看自家的弟子有没有用功练剑,偶尔关注一下飘渺楼后方的各派弟子们的动向,也免不了要望一眼玉女峰,窥探一下玉女湖内,有没有人在其间起舞沐浴,毕竟华山之内,除了冬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先不管老幼,精贵着呢,半老徐娘尤有风韵余存,何况驻颜有成的仙人呢... 霸刀门的两名弟子的古怪行径也早已落在了秋白和李虎眼中,两人一面喝茶,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 “我觉得今天没什么可看的了,啧啧,身为一个女子竟然常年不沐浴,如此不讲卫生,实属罕见。”秋白捧着清茶,摇头不解。 “谁说不是呢。哎呦,那两个小崽子进去了,是自己进去的还是被放进去的?”李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向逍遥峰望了一眼。 “你这话就和我问蓝为什么不洗澡一样深奥,真是太难回答了。”秋白也向逍遥峰望了一眼,忍不住翻白眼,举起茶杯欲饮,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秋白蓦地放下了茶杯,蹙额补充了一句: “老虎,我觉得他们不是自己要练。”秋白想了想,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茶,茶香清纯,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你这话就和我每顿能吃两桶饭一样,废话。该是给哪个长辈取的...吧!”话到长老二字,李虎憨笑的脸忽然僵了冷了,张大了嘴巴,将吧字压得极低。 另一边,秋白汗毛悚然直立,茶杯崩碎,清香绿茶喷了李虎一脸。李虎看见了秋白吃人一般的眼神,吓得直打哆嗦,讪讪地将嘴埋进了不知是脖子还是脸的肥肉里,暗道多嘴。 不提还好,这一提,以两人的心境,怎么可能还猜不出其中关窍! 秋白站了起来,轻松之色荡然,疾步在楼内来来回回地走了起来,嘴中喃喃自语,碎碎念不停: “长老,破境,这么快,这么巧,这么,妙!这可如何是好?”秋白的三个这么,将李虎的嘴从肥肉里拔了出来。李虎拍了拍肥嘟嘟的肚子,肥油乱颤。前两个这么他能想到,第三个这么的妙,他百思不解。 “嘿嘿,人家不想让咱们知道,说不定是有顾忌呢,或者说,不想让咱们卷进什么事情,装作不知道不行嘛!”李虎唉声叹息,无助地嘀咕,声音越来越低,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赵大刀和赵二刀快步如飞,挤在羊肠小路上,眼中没有逍遥道上幽静的景致,除了前路,他们的眼中再无旁骛,不消片刻二人已经略至逍遥观。也不知这两个五大三粗、只知挥刀骂人的鲁莽汉子,棋道如何又能看出什么门道,商量好了似的在逍遥观停了下来,围着许久未动的残棋打量了好一会儿,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挠头苦想,一会儿拿起棋子放到棋盘上摆弄一翻,却又摇头叹气地将棋子收回棋盒,如此这般重复了数次才向山顶攀登而去。 满地金黄里,岳武正摇着折扇抚弄清香,白阳端坐在秋千上打坐,冲击进入排山境的最后一步。七经八脉七经全通,八脉剩一,排山境,近在咫尺了。 “岳大公子,北阁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不属于您的东西也要拿?当心被好奇心撑死!”在逍遥楼内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赵大刀便知道,此行的目的定然会暴露,原本还想着拿两本其余的秘法遮掩,已是多余!若不是岳武手贱,拿了他们霸刀门的东西,何须他们踏上逍遥峰,想到此处,赵大刀心中不免窝火。 赵二刀盯着岳武的脸色同样难看,但比赵大刀冷静不少,拉了拉师兄的衣袖,冲着白阳使了个眼神。 岳武向菊田深处走去,对于青色的木楼起了兴趣,对赵大刀的讥讽如若未闻。岳武试探着向无目走去,走一步,向后瞥一眼,见白阳没有阻拦,步伐更加轻快。 “你!”赵大刀见岳武看也不看他们两人,为之气急,迈开步子欲追。赵二刀大惊,忙地拉住师兄的胳膊。菊田里的岳武,顿了一下,感觉到赵大刀被赵二刀拉住之后,才继续向木屋走去。 秋千的吱嘎声在此时响了起来,慢悠悠、轻飘飘,一双空洞的眼睛悄然睁开,望着赵大刀的黑皮战靴。 赵大刀师兄弟二人连连退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险些被赵大刀一脚踩碎的菊花,暗道好险,不然定会出乱子!赵大刀有此想法,哪怕岳武在原地停了一下,怨毒之情更浓。 奶奶的,我们拿你当兄弟,你却这般害我们,混蛋东西!这样的话,赵大刀已经在心里腹诽了无数句。 “我们认识嘛。”白阳的声音冷冰冰、懒洋洋,听不出喜怒;白阳的脸色平淡如水、静默如冰,看不出情绪,浑然一个会动的雕塑。赵大刀与赵二刀对视一眼,赵二刀抬手挡在师兄面前。郑重点头,拱手上前。 “见过逍遥峰主!我等有要事前来寻找岳武相商。”声音很大,落落大方,看不出丝毫怯意。 听到逍遥峰主四字,白阳微微挑了下眉,旋即将手探进衣兜,然后当着赵大刀赵二刀掏出了霸刀八连斩,旁若无人地翻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二章,游龙雷海 “逍遥峰主,说的也对。所以,来我的逍遥峰找别人。”白阳这一句似问非问、含义模糊的话,将两人问成了丈二和尚,更何况两人的视线已经被紫色秘法吸引,脑子里热血翻滚,已经失去了冷静。 “峰主!我们,我们二人正是为了您手中的秘法而来,还请峰主给个方便!”赵大刀大步上前,与师弟并排站在一起,热切地看着白阳手中的秘法,若不是心有顾忌,已经上前抢夺了。 白阳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冲着二人扬了扬眉稍,说了一句令木屋前的岳武还有赵大刀兄弟二人以及竹林关注着逍遥峰顶动向的华山长老都感到莫名奇妙的话: “你们怎么和北阁的人一样穷酸抠搜,送给逍遥公子的东西,要往回要。实在有辱斯文。”白阳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又将秘法收回了衣兜里,等着师兄弟二人的反应。 岳武本想躲开赵大刀。赵大刀这人时而憨厚莽撞,时而心细如发,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很累。最要命的是,霸刀门的人发起火来是真的什么都不顾的,要不然,与他们争抢秘法的帮派也不会被灭了门——那一战,霸刀门门众死伤一半。后来大夏皇朝和修炼界的几个老前辈去核实情况,霸刀门只说了一句: 抢我们东西,干他丫的。 不过,从岳武的表情来看,白阳的话,比霸刀门带给他的冲击更大。送给他的,不是偷的吗,难道另有隐情? 岳武摇着折扇靠着窗户,笑脸春风,颇为好奇,也不往回走,远远看着、听着,气得分散心神关注他的赵二刀握刀的手攥得吱嘎乱响。 “诶呀呀,阁下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哪是要要回去啊,只是想要借来看看,我们录一副本就可以,原本自然是您的!”嘻嘻哈哈的笑声打破了沉寂,赵大刀低眉顺眼,将姿态摆得低的不能再低,就差给白阳跪下了。 岳武暗道有辱思文,他非常确认,如果跪下能把秘法要回去,这俩货没准都会给白阳磕几个,带嘎嘣响的那种。 这一波突然的操作,岳武毫不意外,只是突然生出一些悔意:不把秘法扔给白阳就好了啊,这是我应得的待遇啊。 旋即,更让岳武吃惊的一幕出现了,白阳柔声笑了一下,从声音听,心情似乎不错: “呵呵,你和你爷爷很像。”赵大刀仍然嘻笑着,赵二刀也上前陪着师兄一起笑。实际上,赵二刀完全不明白他们霸刀门的秘法怎么就成了白阳的了,还是霸刀门主动送他的,这不胡说八道吗!想当初为了这么一本秘法,霸刀门损伤惨重,怎么会把霸刀八连斩送人! 赵大刀也不知道白阳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不妨碍他献媚。得到秘法,哪怕是把副本带回去,此行任务便了了,该低头时就低头。从这点来看,赵大刀比师弟的城府,要深沉得多。岳武想得不错,男儿膝下有黄金,屁话,膝下如果有黄金应该挖出来,脸面就是用来丢的。再说了,只要够霸道,只要出刀够猛够快,水敢记得霸刀门丢脸的事? 这才是霸刀门一贯的行事风格。该霸道的时候敢把皇帝拉下马,该人怂的时候,磕一个,此时不磕,不是抹不开脸面,只是时候未到。 白阳看着兄弟两人,回想那时的中年汉子,眼眸中闪出一丝光亮。其实不光是霸刀门,百艺派还有一些小门派,也送给了逍遥公子许多秘法。要不然白逍遥一人,哪怕拥有倒转乾坤扭转日月之能,也不可能将天下所有帮派的秘法全部没收。逍遥楼建好之后,各地大小帮派云集响应,或者明着送,或者用尽千方百计地将本派秘法塞到第七层。 没有人担心自己的秘法会出岔子,也没有人不满心欢喜,因为逍遥公子后来又说了一句话: 什么破烂玩意儿!本公子改好之后还给你们!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霸刀门的人都不得不收敛了霸气,趁着夜黑人静潜入逍遥楼,将霸道八连斩送进了七楼。逍遥公子的话,比霸刀门,比霸刀门还霸道的人更加霸道!却无人怀疑! “不行了,不贪玩就好了。不行了。”白阳的速度极快,一目百行,已将霸道八连斩了然于心。这霸刀八连斩确实霸道,但是霸刀门的人拼命夺到的,不过是一座空中楼阁,只能远观欣赏。 “我倒是能用,你们不行,你的爷爷也不行。没收。”三人都静静地等待白阳的话,两人献媚笑着,一人微笑看着,都不出声。 白阳将秘法收了起来,不走心地说道,轻轻晃悠了起来。 赵大刀的脸色不变,仍然嘿嘿笑着,嘴里却没了笑声,茫然无措地咧嘴扬眉,嗓子里塞了棉花似的,噎得胸腔嗡响。 赵二刀的脸色刷地黑了,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爆喊出声。他不敢对白阳发火,将猩红的眼珠转向了岳武,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岳武早已经用折扇挡住自己的视线,给怒火冲天的两人来个一扇障目。我真的是好心啊,你俩可不知道,昨天这人的冷笑差点没把我吓死,意外意外,有辱师门啊。 “什么雷。”白阳左右看了一眼岳武和赵大刀,直切主题。当时,霸刀门争夺秘法是为意气之争。此时,来取秘法,定是为了破境。这一点白阳非常确认。 赵大刀和赵二刀两人神情骤凛,呼哧呼哧地大喘粗气,一人挑眉望向了竹林,一人警惕地看向飘渺峰。 白阳也随着他们左右望了一眼,而后将视线停在了岳武身上。 岳武会意,缓缓拉开折扇,点了点头。 “无妨,说吧。”赵二刀拉了一下师兄,皱眉摇头。赵大刀一把甩开师弟的胳膊,身子一软,扑通跪倒,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游龙,雷海!”天空之中,阴云流转,赫然加快了速度,菊田的香风疾起,似在响应游龙之名。赵大刀滚滚热泪盈眶,几欲喷涌而出。两米高的汉子,霸刀门当代少年弟子中的大师兄,梅林酒会的武道第二名,举世皆知的少年英雄,泫然欲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三章,一把好刀 不行了...... 我能用,你们不能用...... 没收...... 听到这三句模糊不清的话的时候,赵大刀的心已经凉了半截。昔年逍遥公子看不上他们舍命得来的秘法,此时秋千上的人也不会瞧得上。没收,上一次是因为有人胡乱动用秘法,不思进取、想走捷径,徒增灾祸。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呢?当初四处惹祸的逍遥公子,被人骂了千千万万遍,真正讨厌他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他是对的,无论是阻拦天才们去北疆刺杀妖皇,还是反对修士过度依赖秘法,逍遥公子的理由因自己的好恶而生,为的却不是自己。 白阳不让赵大刀取走秘法,哪怕是副本也不行。赵大刀不得不相信,白阳,是对的!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人是一个人!如此明显的事赵大刀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从北疆长城南下之时,赵大刀的爷爷便不让他和弟弟上逍遥峰,尤其不让他们和逍遥峰主碰面。赵大刀看到和赵二刀在逍遥楼里看到那场摆弄天地经纬、手握日月山河的棋局之时,已经恍然。 五十年过去,爷爷心中意难平,酒后呓语,多是无颜面对逍遥公子。 可是,赵大刀的心,会疼。 秘法有问题,爷爷破境的一线希望,如泡影般破灭了!赵大刀心里似有千刀万剑在割,疼得全身打颤。 “游龙雷海,归一。不错。”白阳突然站在了秋千之上,反复琢磨着这六个字,神情肃然,隐有困惑,更多的,却是赞叹。入归一境,经历游龙雷海,是天命昭然,何必如此伤心。危险自然少不了,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一旦挺过天劫,便是康庄大道,千载长生,便可逍遥天地,日月同辉。 值得。白阳觉得很值得。修炼就应该一级一级向上攀登,不然何必当修士。无论是追求力量还是追求长生,境界越高,实力与寿命自然增长。白逍遥之所以不喜百艺派,乃是因为百艺派不思修炼破镜,反倒耗费心力钻研秘法禁术,哪怕实力有所提升,却失去了大道,分明是摘了樱桃丢了一大串的葡萄。 再说了,有精力有能力杂修百艺,若是一心一意修炼破镜,何愁不能提升境界。先天有损的人定然是有,更多的人则是惧怕天雷或者沉迷于秘法的力量之中无法自拔吧。 白阳的心情不错,在他的记忆里,人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归一了。每一个归一对于人族来说都意义重大。 白阳绝对想不到,赵大刀让他有了一丝好心情,赵二刀却给他泼了一盆比玄冥冰还要冷的冰水。 “不,不是归一!”赵二刀,仰天长叹,在师兄边跪下,怆然泪下,哀怨悲呼。 白阳霍然坐了下来,下意识地扣了扣耳朵,又眨了眨眼睛,弯腰看着两个泣不成声的青年壮汉,而后挑眉看向岳武。白阳的转变非常突然,毫无征兆,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猜错了。 魂界彻地境入归一,必有雷劫游龙雷海,千古不变。归一之下的境界突破,或者出现天雷,或者出现异像,其危险性远远比不上游龙雷海,甚至于根本没有危险。白阳从没有听说过归一境之前的境界突破,会引来游龙雷海,那货到底做什么颠覆了大道常规,还是说我听错了? 岳武正在大摇其头,嘴里碎碎念着不要转头不要转头,与我无关。然而,白阳冰冷的的视线直勾勾地向他扫来: “呃,我猜,也许,大概,可能是压制境界过久,也有可能增加破境的危险...”岳武压低嗓音,恨不得剁掉自己的多管闲事的手,为什么去拿烫手的山芋呢!怎么就忍不住多管闲事了呢? “压制境界!多长时间?”少见的,白阳重复了岳武的话,惊讶出声,两条线长眉毛赫然紧皱成为一团。 修炼本就是为了提高境界,赵大傻子真的傻了?竟然压制境界,压出了彻地境入归一时才有的游龙雷海!这得是压制了多长时间才会遭到天道如此强烈的反噬!如果是彻地入归一,雷劫之下,十死九生,生机渺茫却不是没有。如果是通天入彻地,游龙灌顶,除了化为飞灰,便是化为碎渣,没有第三种可能。 赵大刀与赵二刀对视一眼,抽囊着脸点点头,哭得更甚,带雨梨花,哀嚎冲天 楚楚可怜,悲天怆地。 岳武深吸口气,绷紧笑脸,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 “也许,我猜,赵老将军,是为了镇守北疆!”声音仿佛耳语一般低迷,却多了一股肃然敬然。有些事不敢大声说,却不得不说得清楚。岳武低迷地声音就清晰地传进了白阳的耳朵里。 白阳再次站了起来,站在秋千上遥望北疆,脑海中兀然出现了蹬天梯时看到的血衣人影。 血衣人是他,曾经的他。 “你,不许再回北阁。”良久,白阳回神,不是宽慰两个哭得嗓音沙哑的霸刀门弟子,而是对岳武下了一个奇怪的的命令。岳武弯腰行礼,一字不问,只是沉默。岳武不得不佩服,白阳的确比他更聪明。 白阳转头看着两个快要哭岔气的霸刀门弟子,暗道霸刀果然不凡,哭的也是这般霸气,只可惜都是哥玩儿剩下的,倒也有趣。 “我在扬州时遇到了一个朋友,他的刀不错。”白阳翻了一个白眼,没头没尾的开口,并在刀字上加了重音,其间深意,自不必多说。 扬州!刀!赵大刀和赵二刀猛然抬头,不管流进嘴里的涕泪,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刀! 岳武愕然抬头,白阳在扬州时遇到的朋友,不是王贵王兄吗?王兄的刀,有何特殊,能帮助赵将军破境扛天雷?难道是因为你用过,所以不一样了? 岳武上下打量白阳,同样做此动作的自然还有赵大刀赵二刀。三人整齐划一地摇头,不明所以。 王贵,赵大刀和赵二刀也听过,北疆退伍的兵,一个好兵!好兵的刀,能破游龙雷海? 师兄弟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齐齐跪倒,颤声问道: “求前辈告知我等,该去何处寻找王贵!”此时此刻,王贵刀的好坏,远不如王贵其人重要。刀客刀不离身,想要用王贵的刀,必须先找到王贵其人!据赵大刀和赵二刀所知,王贵和白阳告别之后,一路狂奔,而后在官道上一路狂奔南去,如今踪迹全无了。 白阳学着王贵挠了挠头,转了一下眼睛,清清嗓子,想要让自己学得更像一些,朗声道: “他说,他是兵,北疆的兵。” 师兄弟两人旋即明悟,北疆的兵,自然要回北疆!惊喜之余,赵二刀额头微皱,看了眼喜不自胜的师兄,试探着问了一句: “难道我们只能等.....” 话因未全落下,菊香已经从两人的鼻孔里消失,逍遥峰顶出现了一团血红,似红光,也似血雾。 赵大刀跪在地上仰望,心生羡慕,霸刀门门人修炼霸刀,所选弟子的首要条件就是血气旺盛。赵大刀乃是当今青年弟子辈中血气最充足之人,无论是岳武还是风雁冰、风霄,都比不了。 然而,见到白阳的血气之后,赵大刀生出了极大的挫败感。如此充足的血气,难怪能胜过风霄和岳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四章,霸道的霸刀 “师兄啊,你说峰主再看什么呢我猜是逍遥楼,你进逍遥楼就没发现什么?”赵二刀突然闲聊起来。 “我哪能知道逍遥峰主的想法,峰主看的是自己的未来,这话说得有味道,不是我们这种大老粗能懂的。大老粗握刀就好了。赵大刀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他们二人发现,白阳将他们驱离逍遥峰的时候,抬头看向了逍遥楼。白阳的秋千正对着逍遥楼而不是对着菊花。 能发现这个细节,赵大刀与赵二刀着实心思细腻,犹如发丝,不是简单的粗莽汉子。 他们猜的不错,血色雾团里的白阳的确睁着眼睛,眺望飘渺峰顶的逍遥楼。 天梯上,空空荡荡,赵二刀拔出长刀,向上攀登,每走一步都有刀光绕着他的刀与身体流转。赵大刀起身望着逍遥峰,然后恭敬跪下,俯首叩拜。 “爷爷说不要来烦前辈,他说前辈不会再管天下之事。只让我们来取秘法,不许上逍遥峰半步。可当我们即将离开北疆,南行华山之时。爷爷又改了主意,不让我们南行。晚辈此时才猜懂爷爷的深意。爷爷说他没脸求您,我们更没那般值钱的面皮,只能再给您磕几个了!”赵大刀再次叩首,又再石阶上磕出了三个响头,宽宽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一颗颗鲜红的血珠,混着泥沙一起从脸颊上滑落。 又一把长刀出鞘,扛在了赵大刀宽厚的肩头。 赵大刀的身体随着脚步起伏,刀身却一颤不颤,每走一步,都有刀光从刀身流转到空气中。 “何必多嘴,前辈一定去过北疆。”一入北疆皆兄弟,兄弟之间何须多言。赵二刀很确信自己的猜测。 “嘿嘿,是啊,多嘴了多嘴了!”谈笑之间,两人手中的刀,骤然发生了变化,红光莹莹,杀意弥漫。爷爷的事儿有门了,赵大刀已经忍不住笑了,看也不看手中的刀。 一滴冷汗赫然从虚空之中出现,摔落在无人伫立的石阶上。黄三力对天发誓,他真的只是在此处监视白阳,北疆赵将军破境之事,于他只是意外发现。 不,不对,是飞来横祸!黄三力此时就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恨不得拍死岳武那个混蛋。若不是他取走了霸刀门的秘籍,他也不会撞上这两个人。黄三力有胆子出言讽刺几句,可是并不敢真的在大事上得罪两人。 哪怕他是皇子,因为他是皇子。 霸刀门的弟子明显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也不会听他解释。 “两位师兄,幸会幸会!”黄三力现出身形,拱手行礼,只见掌心琉璃盏刚刚变成香囊,黄三力敬了自己一杯压惊酒,才敢现身。 赵大刀低着头,数着脚下迈过的石阶,放下了刀,提在体侧。 一块儿圆形水幕飘在白阳面前,却是冬化雪已经站在白阳身前,捋着雪白的头发,摇头苦笑央求白阳: “发个话,让两个小子放了黄三力吧。不然的话......”冬化雪话到一半,忽然停了。转头凝望秋千上血红的光球良久,血球之后,木楼仍在,木楼之前,已经少了一人,旋即感慨沉吟: “若是当年的你,一定行。可惜,可叹。”冬化雪望向东方,摇头消失在了原地。可惜的是,故人音容仍在心已不在,可叹的是,当年已是昔年,无法回头。 若是白阳没有打坐入定,一定会说冬化雪想多了。不能就是不能,与心有什么关系。 “两位师兄,既同入华山,便为同门师兄弟,何必拔刀相向,何必呢!”岳武没有带折扇。木屋内,一把青油纸伞边,靠着一把折扇。 如果没有人拦住赵大刀、赵二刀,黄三力今日必死。赵大刀与赵二刀之所以防着华山知道他们爷爷破境的消息,其间一大原因便是这个黄三力。 用他们爷爷的话说,从臭水沟里出来的老鼠,熏人,得小心! 其二,还是因为黄三力,因为黄三力明面上是华山弟子,实际上是一只恶心华山的苍蝇。霸刀门和华山关系匪浅,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令本就不比当年的华山徒增无妄之灾。 至于华山长老为什么不阻拦赵大刀两人,实属无奈。他们拦得了一时,拦不住一世。赵大刀下了杀心,哪怕冬化雪能救得了黄三力一时,只要出了华山,黄三力还是一个死。 霸刀门,就是这样霸道,就是这样不怕死。 无论你是皇子,还是黄三力。 要想保住黄三力这条命,除了让霸刀门的两名弟子许诺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其间诸多因由牵连在一起,错综盘杂。 岳武出现在了黄三力身后,黄三力惊愕转头,岳武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了黄三力身前。黄三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旋即握紧了指间香囊,挤出了一缕幽香入鼻,又重重地收回了后退的脚,咬紧牙关,警惕地看着逼近的两刀、两人。 赵大刀和赵二刀仍旧向上迈步,距离黄三力越来越近,刀光距离黄三力也越来越近。 黄三力脸色涨红,握紧了拳头,凝视着红光流转的长刀,又一次萌生了想要后退的想法。耻辱感与恐惧感一齐涌上心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岳武又笑了,灿烂依旧,徐徐抬脚,缓缓落下。 “两位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 赵二刀顿了一下,不置可否。赵大刀不闻不顾,仍是盯着脚下的石阶,继续向上。 岳武又迎前迈出一步,舔了舔嘴唇: “我知道北阁入不了两位的正眼,那么,我呢?” 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互相揉搓,一只手扶着下巴,岳武漫不经心地嘻笑道: 黄三力瞪大了眼睛,睚眦欲裂,震撼莫名, ——北阁入不了您的正眼。 ——我呢。 岳武,把自己摆在了北阁之上,不,他凭什么把自己摆在北阁之上,那可是天下六强之一,甚至是六强第一,至强修炼仙门! 难以名状的不解与诧异甚至让黄三力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逼近的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死亡的冰冷感从黄三力的头顶垂直灌注到了脚底,地狱恶鬼的笑容在黄三力眼前萦绕不散! 噌!金属碰撞摩擦声带出一道璀璨的火花。 嗖!两把沾满血腥气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半弧,擦着黄三力的头顶,回到了各自的刀鞘。 双刀碰撞出的火花,与黄三力的头发发出共鸣,发出微弱的噼啪生响。 黄三力坐在地上,看着飘摇远去的头发,冷汗如雨,呆若木鸡。 岳武两个字,在霸刀门眼里,比北阁,更大。 黄三力嗤笑出声,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死里逃生,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岳武。 岳武看着赵大刀和赵二刀远去的背影,收敛了笑容,看向黄三力时,又恢复了笑容。 神情变换,何其顺畅连贯自然,黄三力用双手撑着地面,向后挪移了一步,想要远离此时的岳武。 他有感觉,岳武,变了。这一瞬间,他发现了不带折扇、也不带面具的岳武。 “黄兄,怕吗。给你一句忠告。北疆的兵,都是这么恐怖。” 话音落在黄三力身前,岳武在黄三力身后拍了拍他的头,而后,不等黄三力转头,消失不见。 清风习习,有菊香隐藏在其间,却多了丝丝凉意,黄三力身子一软,烂泥似地向后栽倒,空洞的眼眸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天空中的云很白,也有彩色的,是华山的云。 有那么一瞬间,白的云、彩的云都变得血红刺眼,擂鼓碰撞嘶吼之声从血色的云向外传出,震天动底。清风又起,云朵被吹散,仿佛爆散而开的大棚的血花。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怕啊。” 黄三力在天梯上躺了一天一夜,期间,无一人路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五章,名字与刀 同样是在五十年前,同样与霸刀有关。不同的是,那时的天下并无霸刀门,东南沧灵将畔沧灵峰峰上,倒是有一个双刀门。双刀门门人人如其名,喜欢腰跨双刀行走天下。其实双刀门先辈并不喜欢跨双刀,更加不会使用双刀,那时的双刀门人皆手握单刀,使的碎山乱云劈,既能劈山,也能劈天,此宗门名曰山云。后来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手握邋遢汉子,穿着花裤衩、趿拉板,在一道漆黑的城墙上坐了十日十夜,对月独酌了十天十夜。 那人在城墙上插了两把刀,一把刀像弦月,一把刀像星辰。 双刀门的人也用刀,有幸窥见那寒光威威的双刀,心生无限敬仰。自那之后,山云宗改为双刀门,山云宗刀客单刀变双刀。 时光匆匆如流水,双刀门人为抢夺秘法,死伤数百门人,元气大伤。一人身着雪白长衫乘风而来,观一眼尸横遍野,摇头嗤笑,乘风而去。 自那之后,双刀门再次更名,是为霸刀。只因那人留下了两个字:不配。 山云宗、双刀门、霸刀门,三个名字的变换更迭,是一个门派的前尘往事,也是篆刻在历史之中的动人故事。 双刀改为霸刀,一字的变换,有多少深意,又有多少悔恨、屈辱以及不甘。 北疆有一位老将军面北而立的时候,握着腰间的双刀,时常会在心里问上一句:如今配不配? 这个故事,赵大刀和赵二刀听过些许边角,却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往事的全貌。即使听过,他们也不会在乎,山云宗的刀法他们会用,双刀刀法,他们也会使一点,这就够了。重要的是,一直霸道下去,不然怎么能叫霸刀门呢。 对于赵大刀和赵二刀而言,他们更加在乎眼前的事。希望有了,接下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抓住希望。 一路上,赵大刀与赵二刀都沉默不语,但是遇到他们的人都从不他们的脸上、刀上感受到了他们由内而外的欣喜。 白阳所说的刀,比那本被爷爷亲自送到逍遥楼的秘法加让人安心。 至少,王贵是北疆的兵,王贵的刀是北疆的刀,早晚都要回到北疆。 他们要做的,或者找到这把刀,或者等待王贵回归。 前路,豁然开朗,霞光万丈。 岳武总觉得逍遥道不逍遥,而他本人也没有资格踏入逍遥道,白阳也没有资格。回答问题那日,他就知道。羊肠小路总归没有阳光大道走着舒服,每走一步,岳武停下左右看看,向前望望,然后抬脚将路上的碎石、枯草以及干枯的树枝踢到一边。 松针没有动。任他们躺在地上。文雅。 走到秋千之前,岳武笑嘻嘻贱呲呲地冲着弥漫在血球内的白阳打招呼。 “白兄,我也要修炼了,你说,我是去木屋里还是去逍遥观呢,哎,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没有拿折扇,为了不使自己的手显得空落,岳武地双手背在身后握在一起,像一个老翁,一步一点头地向木屋走去,围着木屋转了一大圈,摇头又摇头,转身向距离山巅不远的逍遥观走去。 逍遥观里的松枝树影仍然婆娑,婆娑树影中地残棋仍在,无人动,也无人动得了。屋内的折扇上,一杆两枝三叶竹全部脱离了扇面,哪怕赵大刀和赵二刀观摩了许久,也没能改变棋盘上的落子。 “还是这里好。倒海巅峰不稳,中境有余,哎,看来我得努力了啊。不知道她...”岳武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灵的寒战,打坐凝神,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不敢再想那个导致她遭了两顿胖揍的妮子。 一个比白阳小一些的血球,出现在了逍遥峰逍遥观里。 血气后一双空洞的眼睛徐徐睁开,望了一眼岳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看了许久。 ------------------------------------- 世间最难保守的是秘密,因为与秘密相关的消息,只需要一句话就会蔓延开去。 扬州城内那个腰挎双刀,每日在门洞下看守城门的炼体境守城兵已经破境入排山,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了。与白阳分别后,他一只向南跑,记不得跑了多远、跑了多久。 总之,扬州城被他甩在了身后,白阳、岳武也被他甩在了身后,还有一缕清香中的风华绝代,也看不见了。 北疆的兵,都很能跑。 遥远的北疆防线,被拉得更远,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这一日,他仍然在跑,飞一般地跑。每跑一步都会血滴从他的刀上滑落,没入风中。 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身后,两道锐风疾驰尾随,血气敛在长刀何握刀的手臂上,鲜红如玉。 “小子,将刀和刀谱留下,我们留你一命!如若不然,取了你的...呀!”冷冷的威胁还未说完,王贵纵身一跃,没入丛林之中如鱼入大海,半点踪影也无。 锐风急停,一个瘦长的男人现出身形,暴跳如雷,想要迈出步子追赶,身后,刺鼻的血腥气随着另一道锐风逼近。 瘦长男子瞳孔微缩,森然的鹰眼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与来人靠在了一起。 “妈的,折了五个弟兄!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气煞我也!”男子暴跳如雷,眼珠急转,想要在树林之中找寻到蛛丝马迹,却是半点声音波动也没有寻到。 远处的密林之中,五具无头尸体瘫倒在地面上,与尸身丈许相隔的位置,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珠没有丝毫光泽,死死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满脸不可置信。他们生前所见到的最后的光景,是一道刀光,只有一刀。 王贵绕回初始的大战之地,开始在五具身体上翻找东西。兵器和秘籍随意地收到储物戒指里,偶尔也会收到精致的瓷瓶,二话不说,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倒进手心,用力嗅一嗅,有毒的全部扔掉,没毒的全部倒进肚子里,至于效果,管他娘的!先吃了再说!留着下崽儿呢! “兄弟,还是你聪明,这小子果然回来了!”熟悉的怨毒嗓音从古树后面传来,王贵面不改色,一手握紧了刀,一手的动作不停。 “这么喜欢丹药,没人告诉你,靠丹药催生修炼速度,根基会不稳吗,哈哈哈,快吃吧。这是你最后一顿了!” 讥诮阴冷的声音森森然飘得更近了,刚刚追杀王贵的两个杀手眨眼间已经围堵在了王贵前后。 王贵不说话,只是吃。 瘦长男子向同伴使了一个眼神,两人爆射而出,冲向王贵,动如雷霆。 电闪之间,兀然有一道烟花绽放。 烟花不美,花瓣杂乱,有刀剑、枪戟,有衣衫青伞,有瓷瓶碎片,零零碎碎、杂七杂八,各种事物,不一而足,小山一般分散在了空中。 瘦长男子啊地大叫一声!眼中闪出惊恐的神色,还可以这么办吗?储物戒指是这么用的? 噗!混乱之中,鲜红利箭般射向他的面庞。瘦长男子睚眦欲裂,抽身欲退,横刀欲挡。 王贵的身形早已经消失,再次出现时,叮当脆响火花崩裂,瘦长男子的脖颈前多了一道染血的冰凉。 “我吃的,是兄弟的命!” 冰凉滑过喉管,断折的刀刃飞上天空,鲜血和各种混乱的东西一起落向地面。 只是一刀,有刀阻拦那,便连刀一起劈了。 王贵梗了更脖子,将挂在身上的衣物以及插在尸体上的兵刃、书籍重新收回戒指,整套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割掉了两个人的头颅,于他而然,仿佛只是等闲。 扔破烂东西阻挡对手的视线,趁机杀敌?王贵的战斗方式很不雅,胜在出乎意料,哪里有人能想到修士会用这方式战斗呢?想要杀王贵的两人也没想到,于是死了。王贵从不在乎战斗的方式如何,漂不漂亮都是次要,只要能杀敌,就是好办法。 “小兄弟杀人的手段真是漂亮,竟然还会仙女散花!”一个独眼老者从树林之后走了出来,一面说话一面身出手摸了一下斜靠在树干上的尸体没了脑袋的脖颈,欣慰地点了点头。 王贵仍然收东西,然后翻尸体找东西,不停下也不说话。 “我曾经听一个长官说过,五年前,有一个运粮兵,将运送的粮食都吃了,可是那个兵不但没有受倒惩罚,反而受到了全军嘉奖,小兄弟可曾听说过这个故事啊。”独眼老者的独眼中多了一丝悲怆和怜悯,一脚蹬开无头尸体,盯着坐在尸体背上正盯着他的王贵。 王贵的脸色没有变化,眼神也和平常一样,唯有肚子不舒服,翻江倒海。 北疆运粮兵·运粮,也运丹药,王贵吃的不是粮食,而是五大罐子的丹药!独眼老者的话,让他想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六章,五十年与十年 阳光斜照,一点一点地烘干王贵的脸上血渍,胃里不停向上翻腾起的苦涩味道,随着咽喉的滑动,不停地咽回去。 独眼老者沉默着盯着王贵,眸光昏暗,有些悔意。北疆运粮兵·运粮,也运丹药,王贵吃的不是粮食,而是五大罐子的丹药!他的话,让王贵想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往。 “我猜,那个将军脑子不太好。”通令嘉奖全军那一晚,王贵没有登上点将台,领取自己的奖励,他脱掉了军装,带着两把阔刀向南狂奔,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他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远,依稀记得自己载倒在了扬州城城门前,累得跑不动了,于是在扬州城内休息了许久。 王贵攒足了气力,还得接着跑。 “呵呵呵,我不这么觉得。英雄就是英雄,北疆英雄频出,怪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成为英雄,我都不意外。”独眼老者说话之时握了握手中的剑。他离开华城,本欲重回北疆,北疆的尸山血海未到,却听说了霸刀和刀的故事,心神百转千回,转头南下,想要见一见霸刀需要的刀。 王贵看向了独眼老者手中的剑,旋即握了握自己的刀。 “你的剑不错,不过比不上我的刀。”王贵梗了梗脖子,将腰杆挺得笔直。屁股下面,发出一声脆响,瘦长男子的脊柱,应声断折。 王贵尴尬地用肩膀蹭了蹭头,握刀的手更加用力,眼珠一转不转地睨着独眼老者。 独眼老者上嘴唇微微上扬,似打定了主意,闭上了自己的独眼,也不反驳王贵的话。独眼老者觉得自己的剑更好。 “北疆有人托我问你一句话,你的刀,什么时候重回北疆。”话说的不重,其间深意重比泰山。 王贵的腰历时弯了弯,倒吸了血气,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心中一直有疑问,不久之前,追杀他的人只是觊觎他的刀谱,最近两天,那些杀手突然扬言想要连他的刀一起夺走。 王贵梗了梗脖子,想看不见的北方望了一眼。 “不能翻云覆雨,永不回北疆!”林鸟百鸟,被一嗓子嚎叫惊得纷飞逃串。 一个手握双刀的邋遢汉子在树林里狂奔,前路漫漫,他只向一个方向行进—— 变强的方向。 “还是让我的剑先回去吧。”沉寂的密林里,一声喈叹响了又散。独眼老者也学着王贵狂奔,不过,他的方向,是北疆。 ------------------------------------- 华山,一如既往的平静,逍遥峰顶,一如既往的单调。如此平静的日子,让冬化雪有些不适应,无论是曾经的逍遥公子,还是如今的白阳,都不应该是这么老实的人才对。冬化雪望着逍遥峰,觉得此时的安静,颇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一座青色木屋,一架红漆秋千,一座凉亭,两个分别坐在秋千和凉亭里的人,一晃,就是一月。 一月里,岳武闭眼打坐,想的是眼前的棋盘,回忆的是睥睨纵横、山河变换。 一月里,白阳眺望飘渺楼后逍遥楼,从未睁眼,因为从未闭眼,那里有一本属于他的秘籍,第一无二的秘籍,只是不太好修炼,容易遭到反噬。 必须找到完全之法,比如,酒?白阳把手伸进了衣兜,有些不舍。 华城,自是热闹非凡,比往日更加热闹。商旅贩夫、旅人雅士,从五湖四海汇聚到剑墙之后,华山之下。 华山,没有阻拦任何一人,任人在剑墙下跪拜,任人走进华城,站在华城东西两侧的高墙上仰望深渊。 一月间,薛铁每日跪在剑墙下半日,坐在周永憨身边半日,碎碎念一整夜。 “周前辈,你觉得他会骗我吗?不会啊,为什么骗我呢?” “不应该啊。是嫌我烦吗?” “没有道理啊,他说让我来取剑,我来了。我以为我能够取到剑,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剑搭理我呢。” “太奇怪了,你说,我去问问他,会不会惹他生气啊,或者,他会不会因为我太笨就不管我了。”薛铁想要回到逍遥峰去问一问那个前辈,时不时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又怕自己的笨嘴拙舌惹得前辈不快。当然,薛铁也有一些怕白阳,怕白阳的冷漠、空洞的眼睛以及毫无征兆的情绪转变。 “很吓人的好不好,他应该和我爷爷学学,爷爷总是嘻嘻哈哈的,我从小到大,就没见爷爷发过脾气。哎,你说我怎么办呢,前辈,要不要给我一个建议?”薛铁也不完全是个傻子,他知道剑墙下的守城兵不简单,见识可能不高,但一定比自己高,嘟哝了这些许时日,薛铁也存着又遭一日前辈也许会被自己‘感动’,然后给自己提一个小小建议。 “......” 回应薛铁的,是如雷般的鼾声以及来往行人的指指点点。毕竟一个乞丐模样的枕剑睡觉的人,与一个衣衫雪白面容清俊的富家公子,实在不‘般配’,很多人都好奇,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紧挨在一起呢。 路人打量薛铁,薛铁也在打量路人。看南来北往的行人客商,是薛铁唯一的消遣。 一件事物看得久了,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比如,今天,进入华城的外乡人比昨日多了很多,昨日又比前日多,每一天都多一点,又多得不明显。 行人之中,挑着扁担、扛着货架的,多半步伐沉稳,走过路过,连脚印都不会留下。有些结伴同行的客商队伍,带着刀剑,没有血腥气,不带兵刃的队伍,进城之前一定会停下来闲聊,聊着聊着就靠到城墙上了,然后对着城墙上下乱摸。 还有一些风,吹进城,就没有出现了,不知道吹进了哪里。 这些事情,薛铁都记得。 他也注意到,每当有人靠近城墙的时候,周永憨的鼾声便更像雷鸣,有一些想要靠上城墙的人,也就不再聊天,跑掉了。 只有一次,城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年轻人头戴黄色高冠,身穿黄色长袍,长袍上绣着诡异的符文。 那一天,周永憨的憨声停了。 那一天,奇怪的人摸到了墙,比其他人摸墙摸的时间更长。 那一天,薛铁对于剑的欲望愈发强烈。 “我的剑在哪呢,要不要去问问呢?”薛铁看着过往路人留下的脚印,再次开始了碎碎念。 薛铁没有注意到,一双被头发挡在后面的幽暗眼神,闪烁着些许歉然。 “五十年与十年,如何比较?”周永憨在心里问自己,也问头顶的剑墙。 “无法比较,都是缘法。”周永憨听到一丝心语,倏然睁眼,握了握手中只剩下一点寒芒的剑柄,良久,又叹息闭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七章,参拜圣庙 自白阳和岳武打坐修炼物我两忘已经过去一月光景,一月内逍遥峰再无访客,薛铁和霸刀门的两名弟子,离开逍遥峰后,逍遥道便消失了。 冬竹和冬梅两个小家伙隔三差五地来到天梯寻找逍遥道的入口,每一次都兴奋而来、失落而回。 一月后,一把飞剑,从飘渺峰后山的崖畔绕道飞到了逍遥峰的上空。华山三峰之后的崖畔,亦有阵法加持,非华山弟子不能突破。 风雁冰踏在飞剑之上,带着满身的云雾,飘摇而至,翩翩落地。菊田里秋千上的一颗血球微颤,似乎在等来人说话。 “我来,是邀请白兄一起去参拜剑圣圣庙的。华山之内,无论内门外门,所有弟子都要参加。”风雁冰凝视着血雾之后白阳空洞的眼球,奈何,白阳的眼眸一丝波澜也无,没有显露任何异样。 按照规矩,华山的人除了冬化雪,都应该称呼白阳为逍遥峰主,或者尊称他为长老。在白阳踏上逍遥道的时候,踏的身份便已经与秋白、李虎以及那位脾气暴躁的蓝发老妪地位等同了。风雁冰明显不承认白阳的长老身份,也不想称呼他为峰主。华山的其余人也没有,比如李虎。 老的喜欢称呼白阳为阁下。风雁冰则以阁下敬称。 白阳将血雾尽皆收敛入体内,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一个月了,那岂不是说半年之约只剩下五个月了? “怎么就过了一个月呢?”冬化雪每天用食指敲击着竹桌,计算着时间,没过一天,神情便凝重一分。要怪只怪白阳没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征兆,比如修炼。明明已经将血气逼出体外了,破镜入排山了?为什么还在修炼,难道要一口气入倒海?排山境应该没有圆满才对啊。 一个月时间对白阳来说很长,没有人能想到,白阳会在秋千上打坐一个月的时间。虽说修士修炼,闭关清修短则几月,长则数年,并不稀奇,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白阳身上,就是古怪了。 白逍遥从不闭关修炼,尤其不喜欢把自己关在黑压压的洞府里修炼,打坐修炼也才从没有超过十天。 曾经是这样的,因为他是一个天才,破境?十天就够了,至于之后更高境界的突破,闭关已经无用,所以他选择游戏人间,为祸天下,留下了一个个让人感动莫名,让人义愤填膺或者让人跳脚大骂的故事。 一月间,有一把只有一点寒芒的剑柄时常飞过华城飞入华山飞到逍遥峰顶盘旋一圈然后飞回到华城城门下。周永憨看着来往的行人,眼神晦暗。周永憨也很好奇,他觉得白阳不会只是苦苦端坐一个月,应该会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积攒剑意,比如孕育拳劲,比如引气入体破境入翻云? 周永憨什么都没有发现,白阳只是坐着。 白阳望着飘渺峰,想要看到那座逍遥楼,有些后悔。 当初把那座楼修道逍遥峰就好了,可是修在这里太占地方,菊田的面积就少了。 白阳摇了摇头,转头望向风雁冰,眨了眨眼睛,展颜一笑。 风雁冰后退一步,险些御剑逃走。风雁冰没有解释,为什么此次惨败圣庙,不是在六月初六,白阳也没有问。两人都知道原因。风雁冰不知道白阳因何发笑。 比哭还难看,风雁冰暗自腹诽。如果只是难看倒也不必介怀,只是白阳的笑容,给了风雁冰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风雁冰和岳武一样,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因为白阳发生。 “我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五十年重要吗?”白阳声音淡漠。 冬化雪和周永憨一起望向逍遥峰,点头又摇头。 风雁冰眯起眼睛,瞳孔微缩,微转视线凝望菊田,略作思忖, “当然重要,五十年是人生中半载岁月,对于某些人,也可能不重要,五十年是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弹指一挥间。”时间对于不同的人意义不同,对于凡人来说,五十年也许就是一辈子,对于修士来说,五十年熟练漫长,但是若能成为气界修士,寿命便可以大幅增长,更别提归一境了。 风雁冰正色道,有些烦,也有些向往,因为白阳直勾勾地盯着他。 “有理,就是没用。”白阳翻了一个白阳,又望向了飘渺峰。风雁冰地嘴角抽搐两下,清震了一下宝剑,气得胸脯乱颤,觉得没用为何要问我。白阳面无改色的转过头去看着岳武,他能感觉到,岳武在偷看他。 “圣庙别有洞天。”逍遥观里的红球也敛去了血红。岳武没有回答白阳的问话,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答案。岳武知道白阳对于那座裹着氤氲雾气的圣庙颇感兴趣。 “能进去?”白阳挑眉问道。岳武听着白阳口中‘去’字声音轻扬,有些错愕,干笑道: “呃,这个在下也不知。我虽然来过华山,却无缘参拜圣庙。”岳武收起折扇敲了敲头,对于圣庙之内也颇感。毕竟,世间强者如林,得圣名者,从古至今,不过寥寥五人而已,剑圣便是其中之一。他之前来华山只是做客,不是剑士,无法拜见圣庙。 岳武望向了秋千之前的风雁冰。 白阳微微挑眉,想起那团氤氲的雾气除了无法穿透,再无其他特殊的地方,华山弟子对于那团雾气似也并非特备在乎,不然也不会让他肆意乱闯而不阻拦。如此来看,那团雾气也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入口,其内才是真正的圣庙,还是说,华山之人认定无人可以凭界自己的实力穿过雾团进入圣庙。 少顷,白阳眨了眨眼,没有想到自己也为了这圣庙想了这么多无意义的事,看来修炼一事的确会改变人的心性,于是越发坚定了要进入圣庙的决心,倒是没有再提关于五十年的问题。 ‘嗡!’ “华山所有长老弟子,速到缥缈峰峰顶演武场集合。华山新入门弟子参拜剑圣的仪式,即将开始!” · 正当岳武和白阳憧憬圣庙内的圣物的时候,飘渺峰传来一声悠扬钟声与一声嘹亮的呼喊。风雁冰向岳武拱手行礼,御剑归去,自始自终没有看白阳一眼,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白阳皱了皱眉,觉得这钟声耳熟,似乎在哪里听故,不过那里的钟声不可能会响在这里,这里也不应该有那里的钟声,是阵法,还是说,只是像? 清幽的华山瞬间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交谈声与御剑破空的声音和松涛之声搅得菊花荡漾。 岳武身形两个闪烁便从逍遥观来到了逍遥峰顶,站在白阳面前等他的决定,眼珠不停地向飘渺峰峰顶瞥去,稍显急切。 “剑胜,剑圣。也好。”白阳嘟哝着一个人的两个名字,想着胜字虽然变成了圣,但还没有亲眼见过,去瞧一瞧就当给老哥成圣做个见证。 岳武听到白阳的话,笑脸春风更浓,少见的没有摇头,反而连连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八章,奇哉怪也 行走在缥缈峰的山路之间,看着一个个破空跃过头顶的剑士,白阳有些羡慕,生出了想要学习御剑飞行的想法,忽然想到从未见过风霄使用御剑飞行之术,不禁挑眉,抬手望了望自己的掌心。其实御剑飞上飘渺峰顶的剑士并不多,大部分的剑士都在飘渺峰顶练剑,此时飞回华山的,是按例在华山外巡逻或者外出历练的弟子。 “留步!所有未得英灵赐剑的弟子,没有资格进入圣庙参拜,只能在外围跪拜!”风雁冰距离雾团约十米的位置冲着想要近前的白阳和岳武大喊了一句。 此言一出,华山派十四俊杰中的其余十三人持剑上前,挡在了白阳和岳武面前。十三人中最卖力气的自然是那个想要找白阳决斗的冬竹,死死的握着剑柄,恨不得立即冲上前与白阳来一场殊死较量。 白阳与岳武向演武场看去,只见圣庙雾气团周围,华山弟子已经分成五队围着圣庙恭敬站好。华山派的四位长老一位掌门,冬化雪、白衫老者、李虎、脾气火爆的老妪以及一位白阳没有见过面的背着重剑的中年人各站在一队人面前。 “没有剑的人都不能进,包括我。”白阳瞥了一眼岳武,向旁边挪动了一步,平静地问。白阳很想说,那你叫我来做什么,可是对于圣庙的好奇心太重,于是忍住了。 岳武眼珠一转,也向旁边挪动了一步,想要疏远白阳,向风雁冰抛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无人例外,无剑便不能进入圣庙!”风雁冰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反驳,颇有一点小人得志的意味,无视岳武的困惑。 白阳和岳武听见‘所有人’三个字,对视一眼又挪动步子靠在了一起。风雁冰则一直盯着白阳揣在右衣兜里的右手,想要看看白阳的手到底有什么古怪,竟然能弹开他的剑。 “白白、小岳子,你们怎么这么笨,一定是坏事做多了!剑灵前辈们都不喜欢你们!”小丫头冬梅和华山派所谓的其余十二俊杰站在了一起,对着白阳和岳武幸灾乐祸起来。 岳武听到小岳子二字,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这个名字属实不雅,有辱斯文! “哈哈哈,一个书生一个怪人,能得剑灵赏识就怪了!”唐虎突然附和着小丫头讥讽地说道。唐龙则紧贴着唐虎,示意唐虎不要多嘴,余光警惕地看着百花盟那名女弟子,神情忌惮。 岳武发现了白阳转向了唐门弟子与百花盟那名女弟子,想向白阳讲明缘由。然不等他张嘴,又一人抢先插话了。 “谁说不是,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啦!”一名和白阳等人一起入门的十名内门弟子早就不满白阳与他一样无门无派却享受诸多好处,比如那菊田之间的木屋,那玉女阁送来的秋千,早已经传到了这些华山弟子的耳朵里。 “就是,两个负心汉有什么资格得到英灵的剑。” 一个躲在角落的女人狠狠地剜了白阳和岳武一眼。百盟虽然和玉女阁有嫌隙,但是对于负心汉的痛恨却是如出一辙。 白阳和岳武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巧妙地忽视了最后一声讥讽,一人面无波澜、一人笑似春风不乱。 没办法,饶是淡漠如白阳,对于昔年与那女子师傅之间的往事,也无法默然无视。虽然与女弟子所想的负心不同,但他确实伤了人家。岳武则已经被证实是负心汉了,无可辩驳。白阳如此想着,上下打量了岳武一眼,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岳武看见了白阳的视线,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提醒道: “白兄,我们可是同一战线的。”岳武摇头又摇头,既懊悔自己在扬州城时没有去拜见大姐,也也遗憾于今日不能去参拜剑圣的圣庙。当然,岳武也有困惑,叫人来圣庙前,又不让进去,为了刺激白阳? 不料想,他这句声音不大的话竟然被那唐龙听了去。那人在他的师弟身边耳语了几句,讥讽之语便再次传了出来: “哼哼,统一战线,确实是统一战线啊。那日三个没有办法求剑的人齐聚到剑墙之下,但真是物以类聚,就是不知道那个姓薛的小子今天能不能求到宝剑?哈哈哈哈哈。”唐龙说着话便笑了出来,满目讥诮之色。岳大公子怎么样,梅林就会的第一又怎么样,没有剑,还是不能进入圣庙。 在场众人,听到物以类聚四字,有人扑哧笑出声来,有人武者肚子忍俊不禁,有人依然冷着脸,有人则不悦地挑了挑眉。唐虎被唐龙拖拽到了身后,不让他再多一句嘴,因为挑眉的是夏无痕,华山派掌门。 白阳揣在兜里的手握了握拳头,听得有些心烦,想要离开。‘咦!’白阳眼珠蓦然一亮,这些人都进入圣庙的话,我正好借机进逍遥楼。有了这个想法,白阳的心情突然好起来,然后盯着索翰林看了一会儿,心情更佳。 “来了。”岳武却并不在意那人的话,收起折扇恍若未闻地敲了敲头。 白阳竖起耳朵一听,急促的脚步声与欢快的喊声从山下传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等等我等等我!”薛铁蹦蹦哒哒地跑上山来,笑得比岳武还要灿烂,嘴角的扬起的弧度随着接近演武场越来越高。 华山的几位长老听见声音齐齐向山下望去,除了蓝和掌门,都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白阳这才明白,华山的几个老家伙带着人群站在这里不动,原来是在等他。 薛铁飞也似地跑上山来,不停地冲着华山的几位师长道歉: “掌门我错了,长老们我错了,太长老我下一次一定不会再迟到了。诸位晨安!”薛铁冲着人群恭敬地行礼,风尘仆仆,整洁的脸蛋儿上挂满了胡茬,水滑向后疏去的头发有一缕错了位,黏在额头中央。 白阳和岳武转过身去,上下打量薛铁一眼,忽然挑眉挡在了他的面前,异口同声: “止步!没有剑的弟子不能上前!” 薛铁的身上竟然没有剑,白阳甚是狐疑,按他所想,以薛铁毅然决然的态度,定然会被英灵赏识才对。不过,求剑之事是机缘使然,出现意外也属正常,而且,多一个人陪着他,他的心情会好很多。 “后退后退。”白阳见薛铁没有后退的意思,嫌弃的摆了摆手。岳武与白阳感同身受,撇撇嘴说道: “就是就是,薛兄,可别忘了,我们是同一战线的啊,你怎么能想着抛弃同伴呢,实在是有辱斯文。”说话间,他仔仔细细地看了薛铁一眼,而后大摇其头,暗道奇哉怪也,难道被人拿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四十九章,有剑鸣吗? 听到白阳和岳武似戏虐又似意有所指的话,李虎拍拍肚子,嘻嘻憨笑了一声,嘴角微扬。在他左侧的秋白突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还可以这样吗?” 蓝发老妪看着听着他们两人的模样,恨恨地冷哼一声,随即闭眼假寐,似要与什么麻烦事脱离关系,端地是最聪明的一个。 冬化雪则捋着雪白的头发,紧皱眉头,意味深长地望向那名背负重剑地男人。 夏无痕并未睁眼,对着唐虎挑眉的时候也没有睁眼,却感受到了场间的异样,缓缓抬起眼皮,露出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球。华山派内外们弟子看到了师傅们脸上的古怪,却不明缘由,忍不住交头接耳互相猜测了起来,多半是以为薛铁的愚鲁惹得长老不悦,不由更加轻视薛铁。 也有人认为长老是对白阳心生怨怼,一个刚刚拜入华山的年轻弟子,突然成为与各位长老同辈的峰主,虽然已经有传闻白阳与逍遥公子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是逍遥公子的后代或者是弟子,但是想来长老们还是没法接受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与自己平起平坐吧。 所以‘还可以这样’是在质问白阳平什么当逍遥峰峰主,可若是对白阳登上逍遥峰不满,为何今日才发难。华山弟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白阳那日与岳武对弈何其精彩,上千华山弟子观棋,坚持看到最后的十不存一,白花花地倒了一片,丢人透顶。所以华山弟子已然知晓这位令逍遥峰现世的白阳不一般。 不过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大部分的华山弟子都不清楚,此时这般胡思乱想地也多是那几位新入门的十名弟子以及一些心思活泛的年轻弟子。他们不是各大门派数一数二的天才,知晓天下秘事,更重要的是,除了偶尔在华山外围巡逻,华山上千剑士只在飘渺峰顶练剑,不问世事。这是冬化雪定的规矩:剑士练好间会出剑知道为什么出剑就够了。但是少年人自有少年心性,若是连好奇心都没了,岂不是很无趣? 薛铁看了一眼白阳和岳武,又看了一眼巨大的演武场内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锐利眼神,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远离白阳和岳武。白阳和岳武本正和他逗笑,想将他也拦在演武场外围陪他们一起被人冷落。薛铁怔了怔,突然伸手探过脖颈后方,去拔后背上的剑,让他意外的是,他的手刚刚抬起,那两人便闻风而动,齐齐电闪到了他的身后,凝视着他后背上的剑。 而后,岳武摇着折扇,笑得灿烂如花。白阳的脸色却在瞬间由苍白如雪转为青黑如铁,登时吓得薛铁汗流浃背,连拔剑的力气都吓没了。 薛铁本就对白阳心存惧意,此时见白阳乌黑的脸色,心下骇然。华山长老弟子以及那名背着重剑的中年男人也都转头盯着薛铁,不同的是,中年人没有睁眼。薛铁不明所以,强打精神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强撑着嗫嚅道: “我,我和你们已经不在同一战线了。对,对了,我已经有剑了。既然,有剑,就快让我过去吧。掌门等急了,会生气的,快,诶!我的剑!”简单的话,薛铁吭吭哧哧说了好些时候,待到最后,他的身后蹭地闪出一抹寒芒,薛铁大惊失色,当即想要转身夺剑。白阳却在他惊叫的当口握着薛铁求来的剑侧身立在了他的身前,与岳武正面相对。 薛铁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茫然无措地嘟哝着,“那是我的剑,我的,不是你让我去求剑的吗,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白阳抢走他的剑有很多种可能,也许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剑,也许是想借用一下,也许是想替薛铁淬炼剑体——薛铁的剑是一把断剑,缺了三寸剑尖,需要重新锻造。 薛铁却大呼小叫起来,因为白阳的气势很冷,就和那日在华城前听故事时的感觉一样。薛铁已经想明白了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了,那种冷的感觉是杀气和一种阴冷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形成的。 前辈要‘杀’我的剑?薛铁莫名的生出这种奇怪的想法,惊慌失措。 见薛铁竟然背剑上山的众多华山弟子,遽然神情古怪起来,有嘲弄,有欣赏,也有那种看到出生牛犊的莽撞无知的无奈。白阳和岳武来得迟了些日子,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那是薛铁到华山的第一天,他正准备去剑墙求剑,在半路上偶然遇到了背负重剑的中年男人。说来也怪,明明只是看了一眼,薛铁便对这人崇拜不已,当即向旁人询问了这人的来历。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薛铁更加敬佩,中年男人竟是华山派掌门夏无痕。 薛铁想着中年男人背负重剑远去的英姿,失声慨叹着道: “我一定要成为这样的剑士!” 谁知,他这话被一群好事的酒客当成谈资传了出去,也传进了下山办事的华山弟子的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已是华山人尽皆知的笑谈了。 一个连都没有的人竟然想与他们的掌门比肩,如此来看,也无怪华山弟子心生嘲弄与不满。 现在不同了,薛铁有了一把剑。 只不过,这把剑好像出了问题 “你做的。”白阳不大的声音冷冷地飘进了岳武的耳朵里。正自得意不已的岳武发现了白阳的脸色后,便收敛了笑容,愣怔地向后挪动了两步,暗道大事不妙。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畏惧而出现了恍惚,岳武竟然从白阳不但看到了恼怒,还窥见了隐藏在恼怒之下的失望,这令岳武更加困惑与不解,难道白兄对我寄予厚望不成。 “这个算是我,不,只是巧合,对,只是巧合而已,白兄不要这么瞪着我,有辱斯文。”岳武收起折扇,转头瞥了一眼已经寂静无声的演武场,倍感压抑,又缓缓转过头来,怯生生地说道。 “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岳武的宝扇在额头敲了又敲,敲了又敲,敲落了数不清的冷汗,浑浑噩噩地重复。 白阳急促地深吸了几口压抑的空气,闭着眼睛仰望温暖的朝阳,转瞬恢复了平静与淡漠,给人一种满不在意的感觉,却又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别忘了第一次见面时我与你说过什么。你们北阁的老家伙犯的错还少吗。” “有剑鸣吗。”不管陷入混沌的岳武,一个问题紧接着另一个问题而来。奇怪的是,白阳身上似乎拥有某种特别的力量,莫名让人心折,无人上前打扰,哪怕是动化雪和掌门,都在静静地听着白阳的问话,鸦雀无声,唯有呼吸和风声在互相应和。 华山一位掌门、一位太长老以及三位长老,还有华山千名弟子和夹杂在其间的一时之选们,也好奇白阳的问题,连呼吸都压得更低了: “有剑鸣吗?”白阳加重了语气,神情愈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章,万剑齐鸣 薛铁如丧考批地看着白阳和白阳手中的剑,啊地一声回过神来,忙地接话道: “都在叫,所以...啊,我的剑!”薛铁狮子搏兔般向前扑去,忘乎所以,只想拿回自己的剑。 薛铁话因未全落,白阳脸色一冷,身体豁然紧绷,将全身气力的都灌注到了握剑的右手。万剑齐鸣,是欢呼还是欢送?白阳心中有热血在澎湃,脸上却呈现出更加骇人的冷漠。 薛铁完全不知道白阳和岳武的哑谜,只想救回自己的剑。那日从逍遥峰离去的夜间,他按照白阳的吩咐去万剑冢求剑。薛铁闻着一口香,暗照白阳的提示,将在木屋前和白阳说的话当着万剑重复了一遍。 说来也怪,对于所谓的英雄名无动于衷的上万宝剑听到薛铁的话后欢快地震动了起来,薛铁听见剑身震动的声音,以为求剑有望,兴奋地拜倒。可是,万剑震动了许久,剑光璀璨耀眼,划破了夜幕,连剑墙都发出了嗡嗡的颤动声,却无一把宝剑飞出落到薛铁的手里。一番激动兴奋换来的却是重重的失望,薛铁遭受的打击可想一般。 再之后,薛铁时不时地在剑墙前后挪动位置,并将那段给白阳讲过的话讲给剑墙听,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讲一些自家的故事以及他的爷爷的故事。 一月时间匆匆过去,薛铁茶不思饭不想,换了许许多多的位置,讲了一遍又一遍故事,嘴唇都磨破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昨日夜间,薛铁坐到剑墙下方,一如既往地向剑墙讲故事,一如既往,剑墙听着故事共振鸣唱。寒光戚戚间,薛铁悄悄抬眼,做贼似的看了一眼剑墙上的剑,忽在其间发现一把剑通体青黑的断剑。 那断剑剑身没有光泽,在剑墙的宝剑之中孤寂地伫立着。 也就是在薛铁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万剑震动的脆响刹那静止,万剑锐利的寒光悄然收敛,一丝也没留下。薛铁试探着上前一步,见仍然无剑搭理,便轻轻地握住了那把没有光泽的断剑。握住剑柄之时,薛铁几乎欣喜得险些蹦跳了起来。按照之前几日的经验,若不得宝剑认可的话,除了守城的周永憨,外人无人可以握住万剑冢的剑,哪怕强行握住,也会被剑挣脱。薛铁握住了这把断剑,剑也没有反抗,这便说明,这把剑认可了他,是他的了。 薛铁没有得意忘形,得到宝剑之后仍然不忘冲着万剑冢与周永憨恭敬地行礼,内心雀跃之情却是发自肺腑。他已经记不得那一夜他说了多少句谢谢,直谢得剑身再震万剑齐出连成一串刺·他的屁·股方才喜出望外地逃回了华山。殊不知,周永憨在薛铁握住了那把剑之后,哀哉悲乎地敲了敲头,也像薛铁一样反反复复地碎碎念了起来,直到自己也被万剑英灵厌烦之后方才住口,远远地向薛铁喊了句自求多福,而后倒地睡去。在睡梦中,周永憨继续着自己的碎碎念,那是和秋白一样的疑问: “这也行?” 薛铁完全没有把周永憨的话放在了心上,也没有注意到周永憨夹杂着歉然与释然的叹息,兴奋地一夜无眠,对于这把好不容易求得的宝剑爱不释手地擦了一遍又一遍,又找出了束带将剑背在身上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天将亮时方才浅浅眯了一会儿。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拜剑圣这样的大日子迟到。 “我的剑!”薛铁惊呼,他的预感没错,白阳全身气势暴涨,分明是想毁了他的剑。 岳武被薛铁的惊呼唤醒,还未干去的冷汗刷地涌出了毛孔,几乎下意识地,他抬手就打出了一拳,击向白阳的右手。 而在那个当口,两道柔和的白色匹练于间不容发之际冲出,一道匹练已经先于岳武的拳气束缚住了白阳的右手,阻隔了白阳的气力,护住了薛铁的断剑;另一道剑气挡住了岳武的拳劲。 薛铁快跑上前,盯着白阳的瞥向他的冷漠的眼神,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伸手去抢自己的剑,又有些恐惧。 冬化雪见状,松开了捋头发的手,向白阳处迈开了步子。 白阳目不转睛地盯着薛铁,脸上的铁青色虽然淡了,却仍然吓人得很。薛铁听见冬化雪的脚步声,有了些许底气,咬着牙忍着白阳身上的寒气,终于伸出了双手。 然,薛铁的双手碰到白阳的手后,再次触电似地缩了回去。他惊呼了一句好凉,用力地揉搓了几下手心之后,又忍着冰凉去掰白阳的手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裹上了一层寒霜的剑拿了回来,然后将剑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似是怕自己的剑被冻坏了。 演武场上的人看着薛铁伸手,放弃,又伸手,看得好生无奈,对于薛铁生出了更多的轻蔑之感。连自己的剑都护不住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好的剑士。唯有冬竹望着薛铁,生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觉得这位师弟可以拉拢一番,与他共同对抗白阳。 白阳没有再看薛铁一眼,转过头去,微阖眼皮盯着岳武,恢复了一脸冷漠的平静。 阳光愈发浓了,飘渺峰顶的雾气被阳光驱散,没有彩虹出现,不是水汽不足,而是因为华山弟子没有舞剑。 阳光打在白阳的脸上,一半昏暗,一仿若天火般炙热。半 岳武虽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又哪里猜不出自己搅乱了白阳部署,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停地摇头又摇头,左思右想夜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既为我华山弟子,竟敢当着我这个华山掌门毁剑,谁给你的胆子!”夏无痕盯着这场闹剧看了许久,见薛铁拿回了自己的剑才忍不住出声,顿时气势外露,仿若一座小山般压向了白阳、岳武还有薛铁三人。先前,他只是冷冷地睁眼,便将华山的弟子与各大门派的弟子吓得不敢出声。此时带着怒气接近白阳,只是一身气势便压得白阳等三人喘不过起来。 “他能得到更好的剑。”不能呼吸便不呼吸。白阳屏住呼吸,冷冷地回了一句。 岳武霍地抬起头来,惊疑莫名,咬着嘴唇重复了一句白阳的话,旋即又重复了一句,而后竟也如昨夜见识到薛铁求剑之时万剑震动的壮观场景的周永憨一样不停地碎碎念念起来: “他能得到更好的剑。”岳武重复着这句话,既想询问这句话的意思,又似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既想看看薛铁听到这句话的表情,又怕见到不想看见的情绪。他囫囵个呆在了原地,没了半点笑脸春风与斯文儒雅,脑中一片浑噩,只剩下了这一句话与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木已成舟,何必强求。此剑从华山万剑冢过,便也算得上是万剑冢中剑。再说这剑的主人远赴北疆去与妖兽厮杀,与我华山英灵壮举等同。薛家小子握了这把剑,总不算辱没了他。 退一步说,华山承不乘认这把剑,阁下想要让他握哪把剑,都是外人的想法。一切都应该由剑主做决定。”冬化雪朗声开口,抵掉了夏无痕带来的威压,将各怀心事的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白阳盯着冬化雪,又转头望向夏无痕,兀地嗤笑了一声,是忍俊不禁,更似嘲笑。华山弟子不明所以,见白阳对长老以及掌门无礼,群情激愤地握住了剑。 白阳望着冬化雪,嘴唇倏动。 岳武更加愕然。夏无痕面不改色。冬化雪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再言语,转而看向了薛铁。 “我只要这把剑!” 不等几人问他,甚至于一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向他,薛铁小心地擦掉剑上的寒霜,用比王贵还大的声音,大声地说。 我只要这把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一章,求剑成功 薛铁的话音在演武场间上千华山弟子的上千把剑上弹跳回荡,许久才散去。 话音刚出,白阳头也不回地转身下山,没有再看岳武苍白疲惫的脸、没有再看薛铁的断剑、没有看冬化雪那张羞红的老脸,一次都没有回头。 冬华雪的话无从反驳,剑的主人才能决定剑的去留,他夺剑毁剑,都没有问过薛铁的意见,确实有些过头,按照岳武的话说,很是有辱斯文。 想到岳武,白阳的眉头皱成了很久没有皱出的螺旋状,想的越多,顾忌越多,能够办成的事,反而少了。他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文可摘日月星辰,说到底还是以实力为尊,实力不够,管得越多,越有可能出错,所以那个家伙是想先破境,再管事儿,只是破境的心太急了一些,走错了路。 白阳为那人觉得可惜,甚至有些难过,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无法参透生死。回到逍遥峰,深深吸了一口花香,白阳坐上了大姐送来的秋千,轻轻荡漾起来。 演武场上,薛铁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着头走向冬化雪,迟疑着问: “长,长老,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把剑有问题吗,这把剑难道不合格?”薛铁怎会想到自己费力得来的剑会引来这样一段波折,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冬化雪看向薛铁时不由正色了几分,他没有想到薛铁想也不想地便喊出了只要这把断剑的话,只是不知他若是知道了自己错过什么,还会不会像此时一般淡然。 冬化雪挤出了一个笑容,想要对着无措的薛铁说几句安慰的话,又忽然发现这小子完全不需要安慰,于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白阳说他不要脸,那就不要脸吧,五十年与十年怎么比较,但是五十年更长啊,多了四十年呢。 “看来我还真是不要脸。”冬化雪在心里安慰自己,旋即又喃喃地骂了自己一句。人老了,脸皮也厚了,多了四百年又怎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抢人家孩子的东西。 万剑齐鸣,剑光冲天,除了薛铁和周永憨,完全没有别人发现。白阳也没有发现,这就是问题,别人不发现不算什么,但是白阳不是别人。冬化雪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转头瞥了薛铁一眼。 说起来,他和薛铁也是老相识了。除了白阳,薛铁是近日唯一一个靠着自己的鼻子找到了竹林的人。从那之后,他们两人成了忘年好友。薛铁每日用来祭拜万剑冢的酒都是从他那里买去的,除了昨夜的一口香。 不知为何,缓步向回走的冬化雪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扬州城内总是跟着白阳的王贵。他虽然没有去华山,却也听到了那个小子的传闻,和薛铁一样的呆头呆脑。沉思之间,他又迈出几步,耳边忽然响起了某个聒噪的笑声,于是望向了雾团,喃喃自语: “聪明人难道比不利于修炼?” “傻小子,还不快过来。太长老认可你的剑,你不要管白白啦,他走啦就是不管你啦?快过来!”冬梅冲着夏无痕吐了吐舌头,不满意他刚刚上前展露气势压迫白阳、和薛铁。要吓人只吓负心汉就好了,吓我的朋友干嘛?华山弟子不由佩服这位小师妹,整个华山,除了太长老,也有只有冬梅敢对掌门吐舌头。 冬化雪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掌门也沉默不语,薛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站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感激地看了眼小丫头,被一只小手拉得踉跄着走进了人群,一步三回头地望向他的目标——华山派的掌门夏无痕。 “小子,要不要跟着胖叔啊,胖叔那里伙食很好哦。”胖长老环顾四周,见蓝发老妪和秋白仍然闭着眼睛不说话,冬化雪则看着雾团发呆,掌门钉在原地也不知想些什么出了神,于是笑着招呼薛铁过去,话里的意思便是收薛铁为弟子了。 薛铁啊的惊叫一声,又一次陷入了茫然无措。几个长老和掌门都把眼睛眯出一条细缝看向这个被白阳选中的人。胖老头欣慰地拍了拍肚子,以为薛铁这小子是因能拜入他的门下而兴奋地惊叫,有些得意。 哪知,薛铁愕然地转过头去,一脸苦大愁深地看向小丫头冬梅: “他不管我了,他真的不管我了,他不管我了我怎么和爷爷交代啊!”薛铁带着哭腔望了望白阳离去的方向,迟疑着要不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白阳让他去求剑的,怎么他求来剑了,白阳反倒不管他了。难道他的剑真的差劲到让白阳对他失去了信心。 胖老头抬头看向天空长出了一口气,他是一个老好人,见无人搭理这个憨厚的小子便想收了他。谁知这小子的心思完全不在拜师这上面,想的全是白阳,而且这反应已经不是慢了,似乎太迟钝了一些。 “你怎么这么笨!反应比别人慢这么多以后怎么练剑!”冬梅被薛铁这声哭喊弄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旋即怒气冲冲地蹦起来敲了一下薛铁的头。 “我是说他不会再毁你的剑了!”冬梅恨其不争地黑着脸。 “呀!我刚刚,诶呀,谢过长老厚爱,长老您真的要收了我吗?”薛铁突然跳了起来,跑向了胖长老。 胖长老挠了挠从低着的的圆脑袋,睨着一脸期盼的薛铁,又转动眼球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咧起嘴角嘶嘶地吸了几口冷气,也不知是牙疼还是脸疼,忽然不说话了。 “你跟着我。准备进圣庙拜见剑圣!”夏无痕不管薛铁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来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带着华山十四俊杰向那团终年不散的雾团走去。 演武场上的上千名弟子,齐声答了一句是,旋即也跟着自己队伍前方的长老,向雾团走去。 岳武站在演武场边缘,一会儿看向白阳离去的方向,一会儿又看向呆在原地的薛铁,不知该下山离去还是该上前安慰薛铁。 他好像毁了薛铁的一桩机缘,一桩常人求之不得的机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二章,选择 “诶呀,快走啦!你怎么又呆了!”冬梅拉着薛铁的手,卯足了力气向雾团方向拉,却怎么也拉不动,只能冲着薛铁大喊。其实,平日里的薛铁虽然笨,却不像今天这样笨。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搞得薛铁晕头转向。 这不,薛铁正要因掌门那句话而激动的时候,忽然又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要事便呆在原地了。 冬梅急得哇哇乱叫,掌门可是让薛铁跟着他的,再不走,就被人落下了。 “诶呀!岳兄,岳兄!我想起来了!”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差点把冬梅吓得跌倒。薛铁却没有管冬梅,急匆匆地走向岳武,不由分说地地握住了岳武的手,深情地看向岳武。 岳武看向薛铁的手,又看向薛铁的激动得通红的脸,错愕地摇了摇头。薛铁的表情,与他所想有些微的差别。 “呃,岳兄莫要见怪。在下谢过岳兄帮忙,日后必当重谢!”薛铁的喉咙快速的跳跃了几下,好半晌才将噎在嗓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呵,你在谢我,你竟然谢我,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你......” “我得到了一把剑。”薛铁打断了岳武迷乱的大喊,再次郑重地对岳武恭敬地行了一礼。他轻轻抬眼瞧了一下岳武,见岳武僵在了原地,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便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的剑太难学,我只学我的就好。谁让我只在意我的薛家呢。嘻嘻。”薛铁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剑,竟然傻笑了一下。 李虎没有进入雾团,正在外面等着薛铁,听到他对岳武说的话,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些后悔。 “家与国,能分得清轻重吗?”他对着藏在雾团另一个方向的老妪沉沉地问了一句。 另一边,薛铁不等岳武回话,又一次惊呼起来, “诶呀,掌门,我错了,我绝对不再迟到了,我平时真的不这么笨,我只是,被那位吓到了......” 蹦蹦哒哒的脚步声消失进了雾团便消失了,老妪冷哼一声,也消失在了雾团之内。 岳武轻慢地冲着胖老头拱了下手,连左右手的上下位置都弄反了也没有发现,便用沉重的双腿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山下颓然地走去了。 他慢吞吞的走,慢悠悠地摇晃折扇,慢腾腾地想该不该去白阳的木屋。 他猜,白阳先后两次想要对他说却没有说的话,这一次会说了。 然而,走着走着,他却下了华山,出了华城,走到了剑墙之下。 门洞里,周永憨靠着墙眺望华山飘渺峰峰顶,一脸古怪的笑里透着旁人看不出的狡黠。他特别想要知道,华山的几个老家伙看到薛铁的剑,会怎么处理他的去留。 周永憨没有想到,华山众人没有因为薛铁的剑感到为难,为难的那人正向带着颓废的气息缓缓向他逼近。 “呦,前辈您好,你怎么还在这,什么时候走啊。”岳武心神不宁,这句话看四有意,实则无心。 周永憨将视线从飘渺峰转向岳武,岳武头也不回地走过城门洞。 “不走啦,这睡觉安心。”周永憨看出岳武死气沉沉的模样,懒散地回了一句便倒下呼呼大睡了起来。昨夜薛铁求剑,他少见的失眠了,还没补觉呢。严格说起来,这一个月他都没有睡好觉。 岳武站在剑墙之下,凝视着墙上林立的万剑,许久没有摇折扇,也许久没有摇头。他只是看着想着,想着看着。有些事情,他没有对外人说,也没有对白阳说。他幼时第一次来到这剑墙之下,便觉得这墙很亲切,明明是华山山万剑士永鲜血铸成的最悲壮的产物。 岳武曾经问过他的三爷爷,三爷爷沉默不语。岳武也问过他的大爷爷,大爷爷没有像三爷爷一样沉默,却也没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拍着他的肩头说:等你长大你便会知道了,在你长大之前,你要担负起你北阁少阁主的责任。 岳武再问北阁少阁主的责任是什么的时候,岳武的大爷爷便也像三爷爷一样沉默了,再后来,他的三爷爷走了。 “我如今算是长大了吗,我的责任又是什么呢。” 看着想着,日头一点一点地爬上最高处,又从最高点落下去。岳武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等到日光有了红晕的时候,他的影子又由近变远。 “欸呀呀,周前辈晚辈刚刚实在失礼,晚辈向您道歉了。你可千万不要记得晚辈如此不斯文的话啊!”岳武走到门洞下,冲着瞪大眼睛的周永憨恭敬地行了一礼,笑脸春风乍回。 “想明白了?”周永憨打着哈切,虽不满这小子打扰他的美梦,却还是问了。 “哦,前辈知道我在想什么?”岳武惊咦,没想到一向懒散地周前辈竟然有一双洞若观火、能够窥视人心的眼睛。 周永憨憨厚地扒开盖住口鼻的分不清是胡须还是头发的黑毛,摆手正色说道: “不知道。” “不!哦也对,您怎么会知道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岳武并不觉得周永憨的态度有什么问题,自言自语着,又陷入了沉思, “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这墙亲切。为什么呢?”岳武不再与周永憨说话,他觉得白阳的火气也有这墙的成分,却猜不出原因。第一天来到华城的时候,他在剑墙下躺了半日,不单是因为风雁冰所说的为情所扰,也是因为这种亲切的感觉。 周永憨挪动着身子坐了起来,睡意因为岳武的自言自语而散了个精光。他第一次见到岳武的时候也是在这剑墙之下,那时候他也听过小小的岳武问过他的长辈,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墙亲切。 周永憨没有想到,时隔数年,那个小豆丁长大了,仍然记得当年的问话。 “你们说,他要是被人取走了,你们怎么办呢?”周永憨握着那把没有剑身的剑,看着闪着精光的见,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万剑兀地震动了起来,向周永憨表达各种各样的情绪,有的剑激动有的剑不舍有的剑茫然...... 周永憨拔了拔自己的头发,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缓缓起身走到了剑墙前面,凝视着华城二字, 直至深夜。 那把没有剑身的剑,也慢悠悠地飞了起来,绕着周永憨一圈一圈地飞, 一直飞到深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三章,年轻 菊花的花粉飘荡在月色之下,灰蒙蒙的,像浑浊的雾气,又有沁人的幽香。岳武在灰色的香雾中,慢腾腾地向白阳的小木屋走去。他会北阁的辰光步,会棋星换位,也会南阁雁凌云。无论用哪一种秘法登山,从华山山脚到华山峰顶,不消须臾便能抵达。 然,上山的路还是下山的路,岳武上山用的时间却比下山用的时间多了一倍还不止。 摇摇晃晃地挪动脚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踩,岳武拖沓了半夜,那个青色的小木屋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岳武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恨不得这万级天梯凭空之间再次多出一万级来,供他踩、供他爬、供他消耗时间。他抬头看向站在菊花田里的人,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对于那个看上去冷漠、无趣、讨厌的男人竟然生出了依赖感一般,没由来地信服他说的话。 白阳生气,他便猜测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完全没有想过白阳气恼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自己。 月光下,白阳正在菊田里仰望天空,岳武便远远地随着他望了望天空。 岳武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白阳问他的那个问题:你把我当作棋子了?那时,那个问题,吓得岳武冷汗涔涔,许久才回过神来。如今的信任,会不会也与那时想到的地位之差有关呢? 岳武在心里如此问了自己一句,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突然,花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蟋蟀不知从何处跑上了山,又不幸地跑进了白阳的花田。白阳循声走去,似乎想要把这意外的访客驱逐出去。可走了两步,他便停住了,闭上了眼睛享受起了蟋蟀的叫嚷。 岳武满意地点了点头。华山三峰高处直入云霄,空气干冷,蟋蟀这等小虫难以在峰顶存活。偶然来了一只,随遇而安最好,何必赶走。 岳武点头间,白阳却弯下了腰,探头探脑地在菊田里搜寻起来。 “冬化雪来过。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姓岳的小子如此看重?’你觉得呢?”离开扬州城之后,白阳有时会说出一两句带有情绪的话。 岳武深吸口气,已经习惯了白阳这种以问句结尾的开场,虽然白阳的问句很少能听清,只能感受。岳武只是意外冬化雪会先他一步来到逍遥峰。 白阳蹲在菊田里搜寻他的蟋蟀,任岳武站在一旁胡思乱想。 “因为我会下棋?”岳武摇头苦笑着回答。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能说服白阳。然而,这个答案是随口说的,却不是随口胡说。 白阳正要向前扑的手定在了空中,旋即在空中攥了攥拳头,正当岳武以为白阳要与他对话的时候,白阳突然蹦了起来向蟋蟀扑去。 没有一瓣菊花因为白阳而受伤,他准确地按在菊花之间的缝隙里,单手倒立着,一动不动。 “还有呢。”白阳把另一只手中的小家伙凑到鼻孔前闻了闻。许是蟋蟀的身体染上了菊香,白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拄在地上的胳膊回弯又挺直,轻快地跃出了花田,稳稳地落在了秋千之上。 “恕在下不知,我本以为我的笑容和我的棋是阁下喜欢我的原因,看您的样子,明显不是?”岳武摇晃着折扇,扇出两枝墨绿的竹枝。两枝竹枝在空中扭曲缠绕成为一个小小的竹笼,飘向了白阳已经摊开的手里。 “冬化雪来时,我便在花田捉蟋蟀。我刚迈出两步他便不耐烦地问了刚刚我对你说过的问题,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你倒是看得认真。”白阳将蟋蟀放在竹笼里,细细打量起来。两双眼睛透过竹笼的缝隙的缝隙打量彼此,一双空洞,一双微笑,竹笼的令一双小眼睛转头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这个,然后尖锐地叫了两声,看向了菊田。 “也许是因为冬老性情急躁?而我......” “因为你年轻。”白阳打断了岳武的试探,歪头看着岳武错愕的笑脸。 “因为...因为我年轻,阁下莫要说笑,天底下年轻人千千万万,白兄为何对我情有独钟?”当今天下的第一才子激动得错连成语都用错了地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没有说出那八个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阳。 白阳也看着岳武,并不回答岳武的问题,似在等着他说话。见岳武已经无话可说,白阳轻飘飘、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你真是有辱斯文、有辱师门。”说罢,他摇了摇头,伸出食指弹了弹竹笼。 岳武眨了眨眼,旋即瞪大了眼睛,啊地惊叫了起来, “还真是有辱斯文有辱师门!这不是重点,到底是什么原因!”岳武大跨步上前,想要听清白阳的答案。飘渺峰顶,白阳的变化突如其来,怒而毁剑,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如今却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年轻’,岳武如何能接受得了。 “那便是冬化雪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白阳又弹了竹笼一下,弹得岳武怔在了原地。 “敢杀我的人很多,敢算计我的,只有你一个。”白阳的声音很大,传遍花田,甚至传到了山下的竹林、传到了峰顶的演武场和山下城外的插着剑的黑墙。 敢杀我的人很多,敢算计我的只有你一个,这便是我选你的原因。白阳的话乍一听起来前后矛盾,细想起来,却并没有让人觉突兀。 岳武回味着白阳的话,猛地咽了一口吐沫,橄榄似的喉结上下滑动的声音传出了喉咙,笑脸上一双瞪大的眼睛兀然飘忽了起来,不敢再与白阳对视。 正盯着从竹笼的窟窿往外钻的蟋蟀的白阳突然抬头看向岳武,见岳武脸色茫然无措,笑着补充了一句: “也是因为你那句无声的话。你有想赢的气魄,也有想赢的胆气,你比那群老家伙更加,强的多。” 白阳忽然笑了起来,带着笑意的笑。这是醒来之后情绪最为激动的一次,也是最为欣喜的一次,他直勾勾地盯着岳武,仿佛发现了一件稀世重宝。 岳武缩了缩脖子,他没有想到白阳会向他表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更没有想到平日里淡漠如水的白阳竟然会激动至此。他抬起折扇挡住自己的脸,宛若一个娇羞少女,定了定心神,旋即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在下当时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并没有私心。白兄不要有有辱斯文的想法。”岳武像未出阁的姑娘摘掉挡脸的面巾般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折扇。白阳笑得狂傲而平静,甚是怪异。岳武听之,却不再慌张与不安。他觉得,面无表情的朋友比爱笑的敌人还要可怕。 白阳自然不在意岳武的想法,徐徐追忆起了扬州城的往事: “那日花红给你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结束的时候,关于下雨之时谁给大姐送伞的问题,气得你家的老家伙掀翻了棋盘。我却笑了。我对他说:你老了。为了一个女人冒险算计我,还是一个与自己无缘的女人。这在老家伙眼里,不值。我却喜欢你的冲动。初次见时,我不喜欢你的笑容。我的故人曾经说过,需要隐藏的人喜欢向旁人展露笑容,所以爱笑的人必然不擅长隐藏。花样年华的少年郎不需要、也不应该有需要隐藏的事情。不然,活的太累。” 话到此处,白阳停了下来,伸手摆弄自己的蟋蟀。 白阳没有说,他的一个故人,活得很累。那种生活方式,他不喜欢,却改变不了,因为世间需要。 岳武趁这个当口咀嚼白阳的话,少顷,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着白阳感慨的话传了出来: “笑容是隐藏,所以爱笑的人必然不善于隐藏,这话有趣、有理。” “回到刚刚的问题来吧,你似乎并不在意你的决定影响了什么?”白阳把竹笼放到身边,带着蟋蟀一起晃荡了起来。 岳武深吸了口气,刷地收起折扇,正色等待白阳带着情绪的问题的答案。在扬州城时,他将私心摆在了前头,一切都是为了她。 “因为你不后悔。”白阳见岳武不再多想,默默等着他的答案,随口说道。 半晌过后,岳武又重重地吐了口气。他无法反驳,因为白阳说的一点不错。他不后悔,再有一次,他还是会做,还是找白阳下棋,还是会在南山对着白阳无声地大喊: 为了她我会赢你。 岳武终于确认了,他没有看错,南山之战结束的时候,白阳冲着他笑了一下。他也明白了白阳总是挂在嘴边的不要多想是什么意思。他还年轻,想做就做,做了就不要后悔。少年心性,便是如此,是冲动,也是积极的人生态度。想得多了,便有可能后悔。人生应该无悔! “我似乎懂了。”岳武摇着折扇上前两步,对白阳恭敬地行了一礼。原来错过机缘的不是薛铁,而是他。 “你喜欢我的笑容!”岳武起身时,忽然不容反驳地朗声说道。喜欢隐藏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心思沉重,一种身负重任。岳武是后者,白阳身在东方的那位故人也是后者。岳武猜测自己和那人很像,所以白阳喜欢他的笑容,所以白阳不喜欢他活的太累。然而,北阁的少阁主,和那第九朵云一样,有责任。 诡异的扭曲声响起,白阳的眉头皱成一圈圈的螺旋,又一圈圈的舒展开来,用竹笼挡住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通过今夜的话,你依然是我最好的选择。可是...你喜欢喝酒吗。”可是之后的话突然换成了酒,至于什么酒,白阳没说;喜不喜欢那人的笑容,白阳也没说,算是默认。 “什么酒?” “三醒酒。” “不喜欢。”岳武转身就走,就如白天在演武场边转身离去的白阳。他想要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部从白阳这里得到了答案,无需再留。 白阳咧了咧嘴角,翻开竹笼,将小蟋蟀放进了菊田里,将竹笼抛向岳武: “为什么不喜欢。”白阳的声音很大,带着笑意。 “太清!” 岳武的声音,比白阳还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四章,有人东去,有人饮酒 华山派升仙大会招收的弟子并不多,只有二十三名,二十名求到仙剑的弟子,以及华村老村长送来的三个孩子。那二十名内门弟子初登华山,逛了一遍逍遥楼后,便有十人下山负剑离山。这十人或者因为宗族与华山派关系亲密前来为华山壮声势,或者仰慕华山威名前来瞻仰剑道圣地,又或者就是为华山剑墙的仙剑与功法而来。在下剑士心中,华山的剑道不在云雾之后的飘渺峰里,更不在玉女峰与逍遥峰间,而在黑黢黢的剑墙之上。有了剑,便无需就留,诚然,也是因为留下来,华山之内也无人会教导他们练剑,倒不如去游历天下,有什么时是比华山弟子更加牛气的名号? 而在白阳与岳武对话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剑士负剑走出云雾,走进华城,向华城前的剑墙走去。这个小剑士身着一身和华山剑士式样相同的雪白长袍,不同的长衫前襟上没有绣上那个象征华山的华字。他不是华山弟子,哪怕穿着华山剑袍也不可能成为华山弟子。和他一起来的各大门派的天才们都有可能成为华山弟子,但是他不可能,他的兄长也不可能。 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是一剑宗的弟子。华山一剑争千年,千年之争会延续到持续多久,会延续到何时?那个在扬州城对着老板娘呆萌地喊仙女姐姐的小家伙心思有些沉重。 小家伙只有十五岁,排山巅峰,半步倒海,在天下剑修之中,堪称天赋绝伦。然而,没有人因为他的天赋而惊叹,十五岁在凡人里,算是半个孩子,在修士之中,已经独当一面了。而且,他叫周一雨,是一剑宗的弟子,更是周永厚的儿子。天才的儿子可能是蠢材吗? 虽然两人竭尽全力地降低存在感,既不多说话也不在华山走动,每日只呆在木楼里打坐修炼,不闻窗外之事,周一雨和他的哥哥周一云仍然受到多方关注,甚至此次登上华山一行人中最受关注的人,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白阳、岳武以及黄三力。 华山与一剑宗的争锋,比的是剑,也会流血。上一次周一雨的父亲问剑华山之时,有人血染华山,血来自华山之人。自那之后,华山与一剑宗关系愈发紧张,充斥着一种危险的味道。所以周永厚的两个儿子来到华山学剑,被很多人认为是一剑宗想要寻求与华山和解而做出的让步。 周一雨心知华山与一剑宗不可能和解,当然,也不可能血战。但是,无论他多么喜欢华山的剑袍、喜欢华山的剑,也不敢穿上绣着华字的剑袍,求剑墙上的剑。他的爷爷见到了,不会打死他,但是会被他气死,然后他的父亲会打死他,他的大伯会拦打他的父亲,然而华山的三个最强者可能会打成一团。 “咦!一剑宗也许会因为我而灭,太可怕了。”周一雨已经站在了坚强下方,望着明晃晃的剑,有些羡慕,脑子乱糟糟的瞎想。周永厚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小侄子,不知在想什么,从那一颤一颤的头发应该可以看出,他很满意。 “三叔,我要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周一雨和周一云来到华山和大部分人一样,不是为了学剑,也不是为了看望这位自小就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二伯。周一雨的眼睛很亮,并不像周永厚一般,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的年纪还小。 周永厚看着这个侄子的眼睛,知道他的问题与白阳、岳武以及霸刀门的两个小子都不一样,其间深意,叔侄俩不用明言。周永憨微微一笑,翻手变出一个酒壶,砸吧了一口,握了握手中的剑,似自言自语道: “快了。” 一道白衣人影旋即踏剑东去,他不敢久待,怕忍不住会跪在剑墙前面求剑。对于五十年前放生的事情,他和哥哥听说过一些,却不知道详情,只知道爷爷心中有不平事,时常望着西方发呆,有时还会忍不住咒骂几句。一剑宗有资历的长老弟子,对当年的事,闭口不谈,少有几个酒后胡言的剑士,说起曾经的故事,赞的,是华山的威名,提到自己的时候,则忍不住摇头,喟叹不已。 一剑宗,一直受到很多人的嘲笑。一剑宗流传着华山的故事。 周一雨和周一云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与消息有关,周一雨御剑回山,是要将华山的消息带回去。 华山无人阻拦,有人目送。周一云望着山下,琢磨着该怎么和华山交代弟弟离开的事,像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很是纠结。他和弟弟猜拳谁回宗门,弟弟赢了,他自然成了留守的那一个。 蓦地,周一云拿起了剑。 有人出现在了他的木楼前方,无声无息,轻飘飘的。周一云想起了扬州城里仙女姐姐,脑海里闪过雁凌云三个字,又放开了剑。 “小云子,大师兄让我来叫你一起去练剑,不许你再偷懒啦,你要倒霉啦,啧啧!”小女孩儿的声音很清脆,笑得很甜,没心没肺,。周一云的脸色却僵了,身体也僵了。 “荣幸之至。”周一云没有出门,再次握紧了剑,没有立即出门。 岳武也离开了华山的山峰,比周一雨潇洒从容得多。 岳武没有和白阳提起,香满楼的故事讲完的时候,他狠狠地骂了他家的老家伙。岳武觉得,老家伙没了胆气,什么文可摘日月星辰,无论白鬼黑鬼只要认准便不应该迟疑。只想不做、顾忌太多的人,如何能成事? 想到自己和白阳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岳武满意地挥了挥折扇。 “不知白兄若是知道我曾想杀他,还会不会对我情有独钟?”岳武眼珠一转,摇头又点头。 折扇轻挥间,夜空之中忽然出现明暗交辉的星辰。星辰的暗芒与白光连成一道悠然的弧线,从华山飘渺峰的天梯一直延伸到华城的东北角的竹林。 岳武轻盈地跃起,摇着折扇、踏着星光,踩着虚空慢行。 折扇收起,人影闪烁,星辰一颗接着一颗沉落。踏着最后一颗白棋子飘在竹林上空的岳武,笑脸春风地冲着竹林内的老人高呼了一句: “我来喝酒!” “我要三杯!” 岳武落在竹椅上,沉声补充道。 白阳看着岳武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些过往。 那年,他初上云都,见到了当时还只是一群小狼的年轻人。他活泼好动,每日都缠着人比武,每日都被人教训得鼻青脸肿,先不说大姐和那个三个怪物,那把刀、那柄剑、那杆枪以及那双温柔的拳头还有那张诡异的牌.....白阳一次都没有赢过。而在那群中间,有一个总是在角落里下棋的人总是笑着看着白阳与人比武、笑着让那个讨厌的家伙去给白阳治伤。 那人笑得很暖,比春风还暖。那人很弱,是群狼中最弱的一只。然而,看着最弱的那只狼坐在角落里摆弄棋子,白阳便莫名的心安。 白阳喜欢他的笑容,云都的其余的狼也喜欢。爱笑的人必然不善于隐藏,他的笑容在云都的众人面前从没有隐藏,五十年前,一直如是。 “上酒?三醒酒酒三杯,乃是为神思混沌缺失记忆之人醒神醒脑醒醉的药酒?你神思清明、双目澄澈,并无缺失记忆,何须喝我这三醒酒呢?”冬化雪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举杯独饮。 “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你的记忆,或者,那位守门人的记忆!”岳武面容坚定,毅然决然地说道,炯炯地看着对面的老人。五十年前那段战争结束之后,一剑宗的剑士成为许多修士不耻的对象,其间,却不包括周永憨,哪怕当年的他只有十岁。 冬化雪暗道果然,年轻人就是爱冲动,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哦,也有可能不好不坏。冬化雪捋了捋胡须,向北望去,稍一思忖,轻佻地问道: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你确定吗?”岳武答地很快,冬化雪的问地更快。岳武顿了一下折扇,顺着冬化雪的视线望向了北方,旋即怔怔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真的想好了,岳小子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魔头会四处播撒机缘。哦,话多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你怎么会知道呢?我都不知道啊。”冬化雪喃喃呓语,蓦然有些失神。 “不是!”岳武的声音很大,毫不怀疑、毫无迟疑。冬化雪的身子一僵,回头瞥了岳武一眼,一双老眼顿时燃起猩红,怒火中烧地咒骂道: “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个屁!你知道当年发生了吗?你知道他一人屠......”冬化雪雪白的狂发张扬乱舞,面目陡然变得狰狞可怖。 “你知道吗?”岳武看着那竹缸,轻慢地问,随手招来一团绿水。 恼怒张狂的冬化雪突然收敛的火气,恢复了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他当然不确定,那年留下的谜团太多,他只见到了流血与死人,却没有看见答案。 岳武怡然自得地喝茶,等着这个老爷子从迷乱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 “因为,”岳武扬起讥诮的笑脸看向冬化雪,闭眼笑道: “因为我是岳武,我相信我的判断。我看见了隐藏,魔头不需要隐藏。”白阳说笑脸是不善隐藏的人的最好的隐藏,岳武则觉得,淡漠如冰的脸也是隐藏,比笑容更深的隐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五章,有人醉酒,有人西来 高空之中,一道剑光疾行,一道剑光电闪,刹那交汇。。 御剑而行的周一雨用尽全力向坐落于混沌大陆东北方的一剑宗飞去,一脸心事重重,没有半点心情欣赏云层的之下的锦绣山河、云层之上的壮美蓝天。他在华山呆了月余,在木楼里闷了月余,终于得到了回宗的命令,心里却莫名紧张,觉得这次回到一剑宗,会发生什么大事。三叔要回家了啊,绝对要出事。周一雨虽然没有与周永憨多做寒暄,却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然而,他无心欣赏混沌大陆的景致,却不得不正视对面的剑光。 看到剑光时,剑光便到了眼前。 “速速回宗,向长老禀明详情。”剑光电闪而去,留下一道风和风中的一句话,匆匆而去,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虚空。 周一雨愣怔地停了下来,错愕地长大了嘴巴。 “师兄怎么来了,我还没有送回去消息呢?” “不对啊,师兄来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周一雨恍然大悟一般,暗自腹诽师兄真是阴险,竟然能未卜先知,却要把我换回宗去,自己留在华山,好生气愤不满地闷哼一声,飞得更慢了。 ------------------------------------- 冬化雪循着岳武的话,想起了自己少时的挚友。风流潇洒逍遥天地、嬉笑怒骂游戏人间,那时的白衣公子,如今是人还是鬼呢。那时的他,会不由分说地暴躁毁剑吗?背着薛铁走进圣庙之后,冬化雪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于是离开了圣庙,去了逍遥峰,问了白阳一个问题,又回到竹林饮酒。 他想明白了自己不安的原因,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暴躁的故友,昔日的友人,无论做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或是发自真心,或是故作从容,或者讥诮地撇嘴。 “该上酒了吧。”岳武摇了摇头,颇不耐烦。他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和老爷子聊家常的。也许是受到白阳的影响,也许是被白阳激起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岳武对于老家伙的敬畏,淡了轻了。风流人物,应看今朝。 冬化雪将这个小家伙的表情看在眼里,撇嘴笑了一下,回忆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小时候是何等的活泼,如今竟变得比他那两个爷爷还要深沉稳重。突然间,似想起了什么,他兀地弯下腰来,双手背后,下巴都快贴到岳武的脸上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岳武: “你似乎从没有哭过?!” 不等岳武做出反应,冬化雪笑着补充道: “这片竹林借给你用!小心地狱带来的梦魇!”冬化雪起身之时,一个竹叶包裹的水球冲出了竹缸,飞到了他的手里。竹林在竹叶球飞起之时静止在了一片灰白的世界里。时空凝滞在瞬息之间,冬化雪在瞬息之间向竹林外踽踽独行而去。 直到一缕华发飘出竹林,凝滞的时空与虚空陡然化为一大一小两道漩涡,向岳武面前从竹桌上钻出的竹叶杯灌注而去,大的涌进了左边,小的涌进了中间。而在静止的时空与虚空之间,竹林中淡淡的清香也分为两道清流,一道涌向了中间,和时空融合,一道涌进了右边,清莹如玉。岳武感受到了无尽的时间长河的流动,抬起手,想要抓住时空之中的人与人故事。所有的一切,却在他的手抬起的瞬间,归为平静。 白天,剑墙下,周永憨见到岳武时,预感到岳武会来取走城墙里的剑。白天时,演武场处,冬化雪见白阳离开的背影便知道,岳武会来找他讨酒。 三个竹叶杯中,飘荡着一团绿酒、一团静止的时空与一团半绿半浑浊的酒。时空不是绿的,时空一片浑浊——正如五十年浑浊的过往。 岳武看了一眼转动的水车与永远都灌不满的竹缸,重重地摇了摇头。这三醒酒不同于白阳喝的三醒酒,白阳喝的酒是为了唤醒记忆,岳武的这三杯酒,一杯是为唤醒记忆的绿色清酒,一杯味灌注记忆的浑浊烈酒、一杯为唤醒记忆与灌注的记忆的杂酒。 我失忆了吗?当然没有。 冬化雪向华山走去,岳武举起那一杯绿酒,尽饮。 头晕目眩,天地浑然变色,日月骤然无光,时光匆匆长河在岳武脑海之中匆匆倒退,不知退了多少年...... 空无一人的乡间小路上,岳武摇着折扇,悠哉游哉地散步。在无尽的前方,有三座连在一起的仙山,似一座笔架伫立在荒原之上;又似三座万仞巨剑,割裂云雾抵入青天。 绿酒入口入神,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后,岳武突然突然出现在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羊肠小路上,举目望去,除了一片飘渺的云雾以及云雾中的三座高峰,便只有晦暗的空气。 岳武下意识地向那三座山走去,脚步不快也不慢、不停也不歇,那三座仙山却似在疏离他一般,无论怎么走,都远远地飘荡在他的面前,仿若没有实质,无法接近。 慕地,一个男童绵软的声音响了起来: “文可摘日月星辰!父亲,我读的对吗?”小家伙的声音很甜,甜得一个中年人嘿嘿大笑了起来。 “呦我的儿子三岁便能认得这么多字了!哈哈哈,你可真是天才啊!孙子,你要记住,你以后要帮你大爷爷和三爷爷担起北阁的责任,不能总想着贪玩!父亲不如你,从今天开始就去北疆了!” 哒的一声,岳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抖落了所有气力,连一把轻轻折扇都握不住了。他一顿一顿地向后转头,转到一半,又一顿一顿地把头扭回来,生怕那熟悉的笑语是从一片蜃楼般虚无的所在传来,只可闻其声,不可见其人,如梦幻泡影。 “怎么样,儿子,累吗?” 哇!一双颤抖的手陡然捂住了苍白的脸,涕泪透过指缝滑落,与地面上的折扇撞击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一个一小两个灰衣人手牵着手向无尽的前路走去,穿过岳武的身体向前走去。 岳武啜泣着,哽咽着,按压着胸腔里躁动的跳动,木然地捡起地面上湿漉漉的折扇,跟着那两个身影向前方三座仙山走去。一杯酒刚刚下肚,涕泪横流,故事来的,太快。 “父亲,那是什么山啊,好壮观!” “三峰万剑华盖天下,此山三峰,原名飘渺,此时嘛,可称为华山。你要记住,这华山,是辈出英雄的仙山。日后你在华山,一定要养出一身浩然正气,光耀我北阁的荣光!你的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 三岁大的小团子甩开父亲的手,向天空望去。他想要从天空中看到自己的爷爷,那个时常被父亲挂在嘴边的世间第一的大英雄。 岳武也向天空看去,灰蒙蒙雾霭霭的空气中只有几朵泥水色的阴云,没有爷爷,也没有英雄。 他彷徨地拿起折扇,想要敲醒自己浑噩的头。 然,折扇未起,岳武面前的两个灰衣人凭空消失。岳武啊地惊叫出声,向前飞扑而去。 噗地一声,折扇再次滑脱,岳武扑倒在了地上。他抬起脑袋摇头突出一口泥沙,霍地,一道寒光刺向他的眼睛。一滴冷汗落向寒光,一个人影向后方翻转腾挪而去。 岳武在原地踉跄数步才稳住扇形,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自己的折扇,兀地想起折扇落在了那条没有尽头的羊肠小道上了。 岳武当即便欲去找回自己的折扇,熟悉的笑声再次将他钉在了原地: “儿子,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宝贝,一定要收好了!父亲就送你到这里了!” “父亲,这是折扇吗,折扇不都有画吗?”小家伙抱着和自己一半高的折扇,拉住了想要离去的父亲。 岳武的身形再次摇晃起来,想要转身和那个小家伙一起拉住想要离开的父亲,却颤抖着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儿子,在这上面画什么、写什么,要由你自己来定,父亲走了!记住,你爷爷是英雄,你也必须是英雄!” 正要转身的岳武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眼里波光粼粼地看着按在自己头顶的一双温暖的手。 “停下!不要走!”父亲的身体从岳武的背后穿了过去,岳武抱着折扇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岳武也急忙伸出手去抓那灰色的衣角。 然而,他的身子一顿,险些再次跌倒,那道身形,岳武的指缝间滑脱,眨眼消失。 刷!巨大的黑墙下方,一把折扇摊开。岳武伸出捂住了自己咧开的嘴,将撕心裂肺的咆哮挡回了肚子里! “是谁,谁在叫我?”小家伙的声音很甜,在交叉林立的寒光中一步一晃地向那漆黑地的城墙挪动。 岳武转过身来,忽见一块儿巨大的黑色长条形的石块儿上下,林立着数不清的飞剑,一把连着一把,寒光莹莹、骇人心魄、肃杀漫天。而在林立的万剑之中,一把剑上挂着尘土与两瓣未干的泪,灰尘是他溅起的,泪亦从他的眼眶流出。 “原来是剑墙。”岳武瘫坐在了原地,看着那个小家伙走近剑墙,双手握着折扇对着那面黑色条石状的城墙拍拍打打。 “原来是你在叫我?” 两声原是,一起响起。岳武兀地瞪大眼睛,错愕站了起来,剑墙在唤他,还是剑墙里的人在唤他?剑墙里有人?三岁时的记忆更加清晰,曾以为只是错觉,此时清晰回忆,恍如梦醒。 “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干嘛打扰我睡觉?”惫懒疏离的声音突兀响起。 “啊!怪物!”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儿撒丫子跑路,跑着蹦着挣扎着,却突然发现那个怪物正在眼前瞪着着他,头顶飞着一把没有剑身的剑。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怪物提在手里了,哇地哭了起来。 “聒噪!走你!”长毛狮子似的怪物将小不点扔到抛向了黑色城墙之后。一个白头发的老者从昏暗的空气中穿出,一把接住了哇哇大哭的小家伙。 白发老头摇头落回到竹林之内,带着揪着他的胡须的不放手的小家伙也出现在了竹林。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竹林,喜欢吗?”十年前的冬化雪已经白发。 “不喜欢。”婆娑的泪眼瞬间无泪,岳武睁开眼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折扇仍然摆在桌面上,三个竹杯仍然在,其中的一杯,没了酒。 ------------------------------------- “一剑宗剑望北前来问剑华山,哪位英雄前来接剑?”剑光落在了华山剑墙之前,就像落下了一道闪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六章,那一刻,天空也有了血色 剑望北,一剑宗掌门座下大弟子,当今天下有名的几位剑术天才之一,年纪轻轻便与风雁冰、风霄还有岳武等几位在梅林酒会争夺武道魁首争锋数年。 岳武听见剑望北的声音,忍不住摇了摇头、甩了甩手,学着冬化雪望向北方。现实中他没有拉住自己的父亲,幻梦之中也没有,倒是把一位故人拉来了。 谁让他来的呢,三醒酒若是只有一杯就好了。岳武突然想要握住一把真正的剑,抬起手,没有剑,只有一把折扇。 四周无人,盯着折扇的岳武不用再以春风拂面,可以沉着脸,可以流清泪,也可以感伤地叹息。 剑望北一身血气仍然未干,一身剑意凌厉成风,肆虐在华城之前,剑墙之下。 哪位英雄来接剑? 这句话隐含着两个含义,一是接剑的需要是一个英雄,不然没资格出面接剑,二是华山没人接剑的话,华山剑士便都不是英雄。 华山,会接吗?谁来接? 白阳坐在秋千上拿着一根小草棍伸到墨水绕城的小笼子里逗蟋蟀,剑望北的声音传来,他有些意动。关于华山的记忆犹新,一剑宗的事,还没有想起来,比比剑,也许不用喝那三醒酒便能想起天下另一座剑道圣地的故事。 白阳确实忘了一些往事,他不是不记得一剑宗的故事,而是从没有走进那座剑气凌云的剑山。 按照逍遥公子的话说,人得专一,怎么能进两个学剑的帮派呢? 白阳没有走下逍遥峰,仍然坐在秋千上斗蛐蛐,只是望了一眼南方,只是轻轻敲了敲秋千的锁链。 又有一道剑光划破虚空,飘逸如风,其势如虹,比闪电少了一丝戾气,多了一丝俊雅灵秀。 “花架子有何用?”剑望北就着剑光凝望着天空中那张冷峭的脸。 “能赢你。”风雁冰的声音很平静,不是做口舌之争,只是在宣布一个事实。 剑望北震里一下宝剑,抖出锐利剑意,战意昂扬, “我不会再让你。”剑望北抬起了剑,指着风雁冰,也是在指着华山。扬州城前,风雁冰和剑望北对了一剑。那时华山秋白救回了一剑宗的周永厚,剑望北为答其嗯,自然不能出全力。 “呵呵,乐意之至,但是别忘了,这里是华山。” 雷霆闪电与飘渺白光撞击在了一起。 “来了。”蛐蛐突然停止了叫声,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撞击墨水笼,对自由的渴望更加热烈了几分。 逍遥峰后山的万仞悬崖上,一个人用一只手攀附在悬崖之上,另一只手拉住了一个悬空的人。 雾气飘渺缭绕,两人苍白的脸色胜似月光。 竹叶沙沙,无酒的竹叶杯无声地碎了。被绿酒润得翠绿雨滴的叶飘过岳武的肩头,飞向嫩绿的竹枝。 岳武闪回竹椅端起了一半浑浊,一半青绿的酒,他先是举杯凑近鼻尖嗅了嗅,骂了一句没味儿,豪情尽饮。 红色的城墙前,岳武站在七岁的男孩儿身后,看着鲜红的三个大字,两人朗声读了出来: “玉女城?” “负心汉天榜地榜人榜,哎,贾南天?有趣有趣!” 男童略略扫了一眼玉女城的负心汉排行榜,摇头晃脑地向只有女人的怪城走去。 “你就是岳武?北阁的人?”清甜的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男孩儿的耳边。 岳武看着女孩儿,笑得温馨,男孩儿却啊地蹦了起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门洞下,突然钻出一道红衣女孩儿,好似一阵春风袭来,吓了男孩儿一跳。 男孩儿后退着打量了一眼女孩儿,确认这人是人不是鬼,方才摇着折扇长出了口气, “这就是雁凌云,果然玄妙,果然......诶,松手松手有辱斯文......”不管男孩儿的吵闹,女孩儿忽然拉起男孩儿的手向玉女成内跑了起来。 岳武看着两个奔跑的少年,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玉女城内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个娇俏美丽的女子,全部在注视着两个少年,无一人上前拉着岳武的手。 岳武摇头跟上前去,从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想要追上自己的脚步。 “你就是岳武,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岳哥哥了。哥哥可要照顾妹妹哦,嘻嘻嘻!”欢快的笑声从一棵翠柳的秋千处传来。另一个红发女孩儿坐在秋千上晃荡小腿儿,像在滑水。 岳武看着她,男孩儿也看着她,两人呆在了原地。 那时那日那棵柳树下,三个人第一次相遇,那时那日的美好光景却只能在梦境中找寻。岳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男孩儿身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仍然拉着岳武的手,盯着男孩儿不停地眨巴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有淅淅沥沥的春雨落下,柳树边一树杏花被雨水击落,随雨水一起落向了秋千上的女孩儿。男孩儿伸出手想要为秋千上的女孩儿拂去裹在雨滴中的杏花,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女孩儿的头顶,染上一层淡淡的清香。 他也没有注意到,一双小手正一片一片地摘去他头上的杏花。 杏花和雨,都穿过岳武的身体,飘零在地面的积水上,终将成泥。岳武再次伸出手迟疑着上前,想要摸摸那个女孩儿,也许是想要感受一下女孩儿的温度,也许是想感受一下被人握住的感觉。父亲将他送往华山之后,再无人牵过他的手。 忽有一瓣杏花穿过他的手掌,带起一个漩涡。漩涡出现在了女孩儿的头顶,岳武的手伸进了漩涡内,人也被漩涡吞噬。 ‘嗡!’悠扬的钟声响起,岳武的手僵在了半空。 路还是曾经的路,雨也还在下,却没有打落杏花。 几片孤零零的杏叶穿过淅淅沥沥的冷雨在钟声里落下,滑过岳武身体,躲进红木高楼。楼上,一个正在给两个女孩儿作画的男儿手中的笔,吧嗒地掉在了枯叶上,溅起一滩水墨。 男孩儿踉跄着走进了秋雨里,用萧瑟的雨水掩盖住了泪水。 灰衫被雨水润湿的时候,一个老人走进了玉女城,穿过岳武的身体,望向正望着天空的男孩儿。 “孙子,走吧,和三爷爷去接你父亲。” 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排穿过岳武的身体。岳武向高楼望去,见到两个红衣女孩儿目送着男孩儿离去,满脸悲切。 雨停了,岳武闭上了眼睛,止住了眼中的湿润。 岳武睁开眼时,已经被掩盖在了木堆里。一个青年拉着小山木头堆走进了玉女城。他一步一个脚印,将玉女城的青石地板踩出了一道道裂痕。 岳武跃上人腰般粗的木头,望向玉女城正中的红木高楼。一个橙发女子正站在楼顶与热汗淋漓的青年对视。青年笑了,女子也笑了。 “岳哥哥,以后你就是我姐夫了是吗?” “休得胡说,有辱斯文,只是婚约婚约。”男孩儿大惊失色,话说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眼神也飘忽向了别处去,不敢女孩儿对视。 岳武身子一僵,听到熟悉的声音,偏头望去,一个女孩儿黄鹂似的围着男孩儿打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角落里,另一个熟悉的女孩儿正在远远望着,沉默不语。 “你是北阁的人,与南阁的大姐成亲不但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你身为北阁少阁主的责任。”岳武和男孩儿一起想起了三爷爷对他说的话。 男孩儿被女孩儿叫嚷着拉到了另一个恬静的女孩儿身边,一口一口的姐姐姐夫,叫的两个少年脸上羞红内心杂陈。 岳武站在街道正中看着三人,直到日落月升,直到月光漫天。 叽叽喳喳的小黄鹂回到房间睡去,男孩儿在月光下研究自己的折扇,仍旧不知该画些什么、写些什么。 “醉里挑灯看见、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你觉得这诗怎么样?”沉稳的女孩儿捧着一本诗集出现了男孩儿窗外的回廊,盯着男孩儿的折扇问。 男孩儿直接蹦出了窗户,一把夺过女孩儿手里的诗集,兴高采烈地抱起女孩儿打转。 当夜,男孩儿提笔挥墨,为折扇提上了一首军旅之词。词风豪放激昂,令男儿想起了他血洒北疆的父亲。两行热泪从男孩儿的脸上滑过,女孩儿忙地转过身去,走进了角落里看着男孩儿。 男孩儿想起了幼时的竹林,翻过折扇,挥笔画上了一杆墨竹,一杆两枝三叶的墨竹。 词画完成,男孩儿的兴奋褪去,疲惫地坐在了竹椅里,嘿嘿傻笑起来。 岳武看着角落里的少女,挑了挑眉,轻轻跃上了高楼,穿过墙壁,走近男孩儿,拿起桌上的折扇。 折扇被岳武拿在手中,又哒地落回到桌面上,分成了两把。 墨迹未干,墨香尤浓,岳武将墨竹贴近鼻子闻了闻,享受地点了点头,向楼下跳去。 竹椅上的男孩儿站了起来,也拿起了一把折扇,转身向里屋走去。 巨大的漩涡风干了墨迹,也将岳武带到了一个另一个空间。 “就这么办!天下的修仙门派都给我派人去!谁都别想置身事外!”一声暴怒卷起的风兀地将岳武掀翻。岳武困惑地抬头,试探着睁开眼睛,啊地捂住了长大的嘴,瘫坐在了地上。幼时,只能在北阁的档案阁看到的画像,鲜活地挤在一片白茫茫的荒地上。岳武咽了咽口水,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细细看看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嘎!’熟悉的白雁的叫声吓得岳武再次瘫倒。两片流云被岳武的脑袋撞碎,岳武摸了摸软塌塌的地面,竟是白色的羽毛。 那个好色的雁祖变成一座小山般大小,驮着上千名修士飞驰于云巅之上。 岳武已经被这一幕震撼得动弹不得,看着雁祖背上密密麻麻的先辈,全身的热血滚滚沸腾了起来。雁祖背上的人物,无一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除了说话之人与两位穿着百艺派服饰的气界强者,其余莫不是气界之上的魂界大能。 正当岳武转动视线的时候,喊声再次响起: “说话,战场距离华山最近!将难民积聚到华山,是最明智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可以减小诸位归一斩杀妖魔的压力!”岳武身子一僵,仰天吸了一口凉气,全身颤抖,强撑着身子转过头去。他的身后,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半百老者背负双手,怒目环视人群。 原本沉默的一众大能因为老者的话和利剑似的眼神全部低下头去,摇头叹息。 灰衣人身后,一个穿着雪白风衣的白发男子和一个穿着蓝色风衣的蓝发男子靠在一头体型硕大的古怪的熊的背上闭目养神。两人模样虽相差很大,却都是世间少有的俊朗,白衣人国字脸,唯有下巴多了尖尖的一角,似料峭的山崖,其上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又长又浓的眉毛、皓月般明亮的眼眸与高挺的鼻梁共同刻画出一张生人勿近的高贵脸庞。蓝衣人只露出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被蓝色的长发盖住,饶是如此,自诩为北阁第一俊雅才子的岳武,自认也不及其万一。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在日光照耀下,泛着大海般的碧波。 岳武咽了咽口水,全身触电了般酸胀麻木,已然猜测到了这头熊和这两人的身份,喉咙激动地快要冒出火来,险些一跃而起。他用双手握着折扇,压住自己颤抖的手。而在那只大熊的怀里,一个带着鬼面蝠耳的男人回头冷冷瞥了一眼身后的灰衣人,一声不说地转过头去,似乎在讨厌灰衣人打扰他的美梦。 岳武全身的毛孔刷地张开了,再次摔倒,险些奔跑而走。他没有看到鬼脸面具后面的脸,却从那随意的一瞥中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心神颤栗,就像见到了一只地狱里的鬼。! “切,又输了。” 岳武伸长脖子向那头熊前方望去,只见两个相对而坐的白衣人,一人用力挠头,龇牙咧嘴;一人笑脸春风,把玩着一枚漆黑的棋子,哒地落了下去。 在强烈地好奇心地驱使下,岳武试探着向前爬去,伸长脖子看向那头大熊的前方。 一盘胜负已分的棋局四个方向都有人,除了对弈的两人,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男人手握双刀,站在雁祖的头顶,俯瞰混沌大陆,那女人则侧身坐着,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拄着下巴,一手伸在衣襟里当着一群男人的面挠痒痒。 岳武看见那女子,脑中只剩下了三个词,漂亮、不雅、好喜欢。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情爱之喜,而是被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祥和的气息吸引,自然而然生出的敬仰。岳武相信,无论这个女人对他说什么让他做什么,哪怕从未见过,他二话不说就会照做,不会问原因,无条件地信服。 “说话,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决定权在你们华山手里。放心,谁敢因为你们拒绝给你们脸色,老娘帮你扒了他们的脸皮!” 女子说着话从岳武熟悉的人的面前捻了一颗白子按在了棋盘上,又一次命令道: “老五,去换小枪还有小黄回来。” “收到!”世人敬仰的刀皇在这女子面前好似一个跟班小弟,拔出腰间双刀握在手中,带起两道璀璨的刀光,从雁祖头顶跃下。 刹那间,岳武心有所感,缓缓走向雁祖后背边缘走去。 他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大能的身体,最后停在了一个穿着华山道袍的小剑士的身边。 赤红的大地上空,多了一把折扇随风漂浮的折扇。 滚滚红潮中,折扇落到地面,成为最明显的存在。整个大地,只有它,没有被润红,只有它,没有被扯碎。 “师傅,这个活,我们华山接了吧。”岳武身边的年轻剑士看着尸山血海与地面上正在尸体中蠕动的兽群,仰面倒在了雁祖的翅膀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那一刻,天空之上,也有了血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七章,折扇也有了血的味道 剑墙之前,一道细线一般的光芒和数不清剑光碰撞在一起,火花一团团地开放,又一团团谢了,声音叮当脆响,像是铃铛,也像是白阳落子时按出的声音。 望着一剑如线,看着剑光飘渺,花车给之内的一座酒楼里,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抽囊者脸骂了句娘,提壶灌酒。两个青年的剑道已至大成,老家伙该怎么办? 有人羡慕,有人敬仰,也有人嫉妒。穿着一身蓝色长衫的俊雅男子坐在角落里把玩一直玉箫,玉箫在他的左手食指指尖轻轻转圈,仿佛在追逐风声,自成乐章。 酒楼里的店小二看着这位客观,兀自纳闷,除了喝酒就是转玉箫,声音虽然好听,但终究不是吹的啊,难道只是装样子,不会吹? 酒馆里其他的酒客看着这位蓝衣男子,颇觉得心烦。 进华村的时候脱了一件,进华城又脱了一件,你丫的到底穿了多少衣服,带了多少人皮?店小二不知道,这些酒客却很清楚,玉箫追风已有仙家韵味,绕着蓝衣人指尖流淌,仿佛春水,又似流云。 “诸位看我做什么,海不抓紧养伤?白霜剑的寒气,非一日之寒?就是那些受了波及的天才们都需要一日光景才能恢复,你们这些废物,还不抓紧,难道不怕被冻死?”蓝衣人白嫩如玉的手章微微一翻,已经将玉箫握在了手里,盯着楼外的剑光,阴阳怪气地说。 他想起了那日从树梢飞进醉梦楼里的一把剑,那把剑名为无名,是那个孩子的剑。那个孩子拔出那把剑时,秋白便动了,开始出剑。别人也许没有注意到,他却从那把剑上感知到了凛冽的杀意,比秋白的白霜剑的寒气还要更甚一分。 然后,秋白开始杀人。 无名剑跟在秋白身后,也开始杀人。 他是最先冲出醉梦楼的人,狼狈而逃,虽然不觉得丢人,但是心情总是有些不好。刚刚进楼说几句话就被人赶出去了,谁的心情能好?秋霜剑真是一把好剑,杀得楼内一众高手四散而逃,毫无还手之力,就连那些不是攻击对象的赵大刀等人都被没有抵住寒气。 他觉得白阳在提醒秋白杀人。 “那我就一定要杀你。”声音很平静,没有情绪,和白阳说话的声音很像。与白阳不同的是,他不不善于表达,只是同样的话说得多了,就变得和吃饭、喝水一样,哪里还需要什么情绪。 凄婉的箫声从香满楼向外飘出,街道上的旅人回头侧耳,想起故乡与故人,觉得夜风骤冷,月光更寒。 “杂修百艺的百艺派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懂得杀人术,竟然还精通韵律,佩服佩服?”蓝衣人微微挑眉,转过头来,看着那两把长刀,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不小心说了出来,好像被人听见了呢,这可怎么办呢?蓝衣人面露惊慌之色。 酒客们的脸色青黑一片,怨毒地瞪着蓝衣人。蓝衣人笑得憨厚,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狐狸! “加油加油!”将至子夜,剑墙上忽然发出阵阵欢呼鼓劲的喊声。箫声停了,喊声传进了华城,华城居民向外推开窗户向外望了望,有些孩子跃跃欲试想要跳出窗户去加油,被爸妈胖揍了一顿才老实;有些老人望着剑光,感怀一笑;一些中年人则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神情莫名凝重。 剑光更盛,喊声更浓。 香满楼里有人饮酒有人吹箫,街道上有人望着明月思念故乡,有人倚靠着香满楼的门框等待。 白阳也在等待,听到箫声之后,他也皱起了眉,攥紧了掌心的篓子,蟋蟀聒噪的叫了起来,白阳用力地晃了晃它,小蟋蟀被晃得晕头转向,不敢再叫。它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以及一丝难以摸清的杀气,吓得它不敢出声。 银光一闪,又是一闪,然后数闪,连成一片,逍遥峰登时大亮,就像有无数道流星从天空坠落此处。不同的是,流星非从天上来,而是从云雾中跃起,又向秋千落下。 好一道完美的弧,有些像彩虹?白阳咧嘴一笑,侧耳听着那箫声,有些想家了,该不该搬些菊花回去呢? 有人等来了客人,有人还在梦里。 年轻剑士的声音不大,沙哑低沉,听得岳武心里一阵阵发紧。 白阳因为那女子的提醒,再次与对面那时刻保持着春风般笑脸的缠斗了起来,旁若无人,一门心思扑在棋盘上。 其余人听到小剑士话的强者,脸色却精彩了起来。有人漠不关心地摇头,有人兴奋攥了攥拳,有人用手擦了擦满是缺口的配剑,有两人冲天高喝一声,冲着地面破口大骂,从雁祖俯冲直下,击出震天轰鸣、百丈血浪......人间百态,各不相同。 一面容苍白、两鬓生霜的老者环顾四周,扶额长叹,; “我华山应了!”老者用剑拄着站了起来,一条空荡荡的裤腿随风鼓动,咧咧作响,悲怆而又悲壮。 我华山应了!五个字回荡在天地山河之间,久久不散,余音浩渺! “好!我北阁,所有年轻子弟都去华山增援。”灰衫老者拍手叫好,狂傲大笑,喜不自胜。岳武去莫名心酸,从那人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赴死的决然。 “我们也去,不会让你华山一派当诱饵!”有人碰了碰拳,说话之时瞥了一眼那头硕大的熊,双目闪过崇拜之色,神情愈发坚定。岳武瞧了一眼说话这人,见他膀大腰圆,一身赘肉,身材、容貌皆与出现在扬州城时的吕姓胖老头有七成相似,暗自揣测这人是那位吕前辈的尊长。岳武挥自己脑海中关于吕老头的消息,并未听闻吕老头还有长辈在世,想来下方那人间地狱、血海尸山里,不久之后也要加上这一具肥胖的身体了吧。 岳武猛地跃了起来,将所有人的视线映在脑海里,这些人,与华山万剑冢的英灵一样,都是人族的英雄。他们的尸身可以被历史掩埋,却不应该被后辈遗忘! “哎呀,又输了!奶奶的,能不能别乱吵吵!小爷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后悔。”白阳起身伸了伸懒腰,露出一副毫无干劲的样子,唯有一双低垂着眼皮的眸子,射出凌厉的光芒,比头顶的太阳还要刺眼。他在雁祖的头顶,俯视下方与妖兽缠斗在一起的三人,活动了几下手腕,又清了清嗓子,兀地冲下方破口大骂了起来: “操·你们姥·姥地,叫个屁啊!再给老子三年,小爷一个人灭了你们!妈了个巴子的!又被你个说准了,修炼再努力一点、灵药吃得再多一点、下棋的时候再用心一点,小爷我......”白阳叽叽喳喳地乱喊,比下方聒噪的妖兽还要吵闹。染血的清风撩起雪白的风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随着白阳的动弹扭动。其余人也看到了白阳背后的伤,不禁长叹。 “你还是下不赢。”年轻剑士突然插话,耿直地说道: “靠!你哪伙的,你,哎!记住小爷的话,定好了就做,别后悔!”一道白光乍现,白阳绝尘而去,消失在天际,宛如仙人。 白阳的咒骂声消失,人群再次陷入沉默。 “走吧,小爷都走了,我们也不能闲着,去干那三个大的,老九你留下,看着阿枪和小黄休息。”话音落下,大熊和大熊前后的三人,以及那个没有坐相的女子凭空消失。岳武瞪大了眼睛向前扑去,却是扑了个空。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后悔,哪怕输了,也不要后悔。”时刻保持着春风笑脸的男子略显疲惫地收拾起了棋盘,小剑士见状,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他收拾。 “我华山不后悔,这位小爷都拼了命了,我华山怕什么!不过,我华山上万剑士华盖天下,还没有到需要外人帮忙的时候,诸位同道,还是去清扫残留的各地的垃圾吧!”老者声音洪亮,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一剑宗的两个剑士。 那个胖老头和,另外两人还要说话,却都被老者挥手制止。 老者用一条短腿,一步跃到年轻剑士身边,欲拉他离开,雁祖背上众人霍地起身,惊疑地看向老者: “怎么了,他也是我华山弟子!”老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以为意地说道。华山弟子就应该与华山同在,毫无例外! 年轻剑士笑了一下,嘻嘻笑道。 “当然,我先答应的嘛。” 然,他正要起身,一双无力地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令他动弹不得。 “我需要他陪我下棋。” 岳武从那人的眼里只能看见笑容,明明知道那笑容里隐藏很多情绪,却一丝一毫都窥探不出。岳武拖着沉重地脚步上前,与那个年轻剑士重合着坐到了一起,捻了一颗白子落下...... 棋子落下,漩涡再起,老者踉跄着对白衣人行一跪拜大礼,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其余人也从雁祖背上消失。 “尊者,希望日后,修炼界能够对华山,公平一点!”一声凄婉长叹响彻天地。 白衣人接了一子,敛去了笑容的岳武也被漩涡吞噬,出现在了另一片空间—— 一片只有尸体的空间。 “呵呵,这是怕我经受不住那惨烈景象吗,哦不对,他也没看到。”岳武见到了一面熟悉的赤红一片,散发着刺鼻的腥臭。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扶起一个正在地上呻吟的剑士。剑士全身是血,苍白的脸上没有痛苦的情绪,只有痛苦的叫声。岳武迈出步子,然而地面上破碎的尸体连在一起,岳武一个不小心,踩进了妖兽的肚子里,一个趔趄跌倒。 岳武轻咦一声,心有所感,把手伸进一个妖兽的恶心的胃·液里,用力掏出了一件物什,胃液从手掌滑落,竟是露出了一把折扇。 折扇没有被鲜血染红,从此之后,却注定有了血腥的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八章,原路返回 “快救人啊!那人还活着!”城墙上,一个孩童握着一把断剑探出头来指着地面上呻吟着的那个剑士大呼小叫道,痛哭流涕! “不要命啦,第二波就要来了!”一个中年人抓住孩童的脖子,将他粗鲁地摔下了城墙。上万剑早没了万剑,剑光却更加璀璨。岳武再次把手伸向那剑士,一道寒光乍闪,先于岳武一步抹向了剑士的脖子,鲜血喷洒,透过岳武的身体。从那双逐渐暗淡的眼眸中,岳武看到了死不瞑目的悲凉、地动山摇的震动以及不死不休的决绝...... 山呼海啸般猛烈声响从岳武身后传来,岳武想要转身看阁究竟,一个群血红的人影穿过岳武的身体,扑向了那座城墙。 然后,数不清的怪物,将岳武淹没在了溅起的血红之中..... 地狱的梦魇,来袭...... ...... “原来着竹林是借给我哭的啊。”兽潮与剑光碰撞在一起的刹那,岳武沉沉醒来。他孤立南望,似乎看到了那个城墙上上万剑士与兽潮奋勇厮杀的惨烈场景。五十年过去,曾经的尸山血海已经褪去,城墙上的血迹也已经干枯在岁月里,变为一片漆黑之色。 上万剑士的上万剑仍在,握剑之人,只剩下一位,孤零零的躺在城墙之下,鼾声如雷,不受两个小辈的剑光影响。 他们还差得远呢! 岳武又转头望向飘渺峰,暗自疑惑昔日聒噪的‘小爷’与如今腹黑冰冷的白衣男子,竟是同一个人吗?所谓的逆风斩鬼,想要逆的、斩的,不是那个‘小爷’,而是另有其人吧。 岳武再次坐回竹椅时,端着仅剩的竹杯晃了许久,似乎没了饮第一杯绿酒、第二杯半绿半浊的酒时的豪气。 冬化雪双手背后,左手搭着右手的手腕,右手则抛着那个翠绿的圆球,绿球起落间,冬化雪向峰顶一级一级地攀登。他也学着岳武一步步地走,也在磨蹭、拖拉,恨不得万级天梯再多出一万级来供他攀登供他消磨时间。 与岳武相同的是,他也不知面对昔日旧友该说些什么。与岳武不同的是,他并不畏惧白阳,他怕的是昔日的旧友已然变成另一个人,甚至于,他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绿球飞起落下,落下飞起,天梯一万级,绿球也飞了一万次。如果真如他所想,又该怎么办呢。 夜静风清,花香渐浓,绿球高高飞起,跃过冬化雪的头顶,悬在了空中。 青色的木屋前,同样悬浮在空中的还有个通体墨黑的小虫。小虫转动着自己小小的脑袋,一顿一顿地,似在狐疑自己怎么会飞在空中。 银光落下,宛如银河落向凡尘,银河落向九天,如何能躲?白阳却躲过了。白阳踩着菊花的花瓣,踏着清风与月光,就像一道风,不像在躲闪,更像握着一条银色的丝带,翩翩起舞,做出一个个扭曲身体、翻转腾挪、旋转升空的动作,妩媚动人,妖娆惊艳。 冬化雪突然想起来,他的故人是会跳舞的,虽然做不到三世第一,但是舞姿别有韵味,甚至比帝都力的歌姬舞女更有凤云。 冬化雪点头凝视,满是赞赏。 “再来!”一个穿着短衫的青年暴喝一声,震落了头顶挂着的水雾,从腰间的储物带掏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木盒。 另一名正警惕地注视着白阳的青年闻声爆退,双手捻出几道指印。银光分流,化为几道潺潺细流,围着白阳流淌。 然而,白阳额头轻蹙,突然抬起垂在体侧的两只胳膊,缩在胸前,然后向左右两侧轰然出拳。 碎裂声清脆地响起,空气中传来振动波浪,银河颤动,散落了数不清的水滴。水滴落向菊田,却并未落向菊花,一道无形的屏障,或者说是一道无形的细网,拦住了所有落下的水滴,银铃般的金属碰撞声在菊花头顶响起。 “滚开!”喝骂声响起,却是白阳已经贴紧了指挥银河落九天的青年。那青年甚至感觉到了白阳沉重、阴冷的呼吸,心神凛然,身形骤然一顿,宛若变成了一架机甲,散射出数不清的暗器。 白阳飘然后退,不消须臾再次近前,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如水。 唐虎眯起眼睛,再次恰出印诀,银光冲着两人飞驰而来,像雨水,也像头发,很细,也很密。 “从后山爬过来,不怕死吗。”生死之间,白阳冷漠的生意呢响起,异常突兀。唐虎顶作者白阳,冷哼一笑: “若是能带阁下一起走,我们两人又算得了什么?当然,我们自然乐意从逍遥道走上逍遥峰,哪怕失去了偷袭的机会,呵呵。”唐虎手指动作不停,攻势更强。逍遥道看起来冰兀出奇之处,再加上那日石碑之上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狗屁问题,唐虎与唐龙生顿生轻蔑之意,便派出灵虫进入逍遥峰探路,谁能想到灵虫进了逍遥峰,却失去了联系。 唐虎和唐龙难遏杀心,竟从华山后山攀崖二至。悬崖万丈,云雾缭绕,荆棘枯藤密布,唐虎和唐龙无法凌云飞行,从飘渺峰后崖跃至逍遥峰后崖,再从逍遥峰后崖攀爬至逍遥峰顶,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机缘难得,何故荒废,值得吗。”白阳不知圣庙内藏有何物,一月打坐,大概了有了一个猜测,虽然无法确定,但是能够令冬化雪慎重对待的圣庙,定然不简单。 何况,那是剑胜留下的圣庙。 “呵呵,机缘,与我们而言,是天大的机会,无论是登上华山,还是提前醒来,都是为了杀你!”唐虎的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却缓缓归于静,就像寒潭的水面,无波无澜。 “醒来?有意思。”白阳突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顿有所悟,脚下动作凌波虚度,身体做出一个各扭曲的董振国,躲避着唐虎的暗器攻击。 冬化雪听到醒来二字,瞳孔微缩,暗道了一句麻烦,看到唐龙上手持的木盒时,矍铄的眼中闪过一色古怪。那木盒上雕刻着一枝梨花,花密如雨,花落亦如雨,乃是唐门暗器暴雨梨花针。暴雨梨花针上祭出之时,针密如雨,哪怕是倒海境强者,都不易躲避,何况那上面还有令气界强者都闻风丧胆的剧毒。 冬化雪自然认得两个青年就是唐门的唐虎和唐龙,但是唐门弟子竟然想对白阳用出了这等杀器,着实令冬化雪意外。 冬化雪粗略地扫了一眼月下菊田,斑斑点点的寒芒嵌在灰蒙蒙的金黄之间,有的细如发丝,有的呈现五颜六色,有的像圆球,有的三棱,有的两尖双锋......不一而足,几乎覆盖在了整片菊田之上,给孤独的黄增添了一抹华丽。 冬化雪满意地点了点了头,唐虎放出的暗器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又能控制飞针攻击,可见他的御物术的造诣已臻大成, 白阳再次逼近已经握紧了拳头,与唐虎正面对了一拳。白阳白衣翻翻,如仙如魅,潇洒自如,未受半点影响,唐虎则闷哼吐血,吃了大亏。唐虎不管自身伤势,一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招,散落在菊田间的暗器嗡然升空,恍然如星,在空中回旋聚集,须臾之间,和空气中尚未落下的飞针组成一道凌厉诡谲的光龙,将飘渺峰映得亮如白昼。 唐虎必须为师兄争取使用暴雨梨花针的时间,不遗余力地拖着白阳。他的暗器威力虽大,却远远比不上暴雨梨花针。 白阳瞥了一眼在空中盘旋的光龙,再次乘风向唐虎逼近,转瞬贴至近前。光龙向从白阳身后紧随而至来,从龙头开始,砰然炸裂,化为一道光幕。 白阳错愕地看着唐虎,没想到他竟然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唐虎也在爆炸范围之内,并未后退。白光即将两人吞噬,叮当金属碰撞声和爆裂的噼啪声密集如雨。 “何必呢。”白阳摘下风衣的帽子,平静地回应,眼无波澜、气如春水。 “我唐门有解药,你有吗!”唐龙兀然发笑,却是暴雨梨花针已经蓄力完成。唐门毒药,冠绝天下,唐龙自信,非唐门之人,没有解药,只要被暗器碰到皮肤,便断无幸理! 白阳并未回话,也没有做出什么防御的动作,他身后的白色长衫骤然发生了变化,竟然被白阳随手拉出了一个帽子。白阳轻飘飘地将帽子扣在了头上,暗器与长衫相碰,叮当脆响,每无一枚刺破那诡异的长衫。唐龙不禁一愣,旋即阴狠冷笑,将握紧木盒指向了两人。唐虎闻声,立即张开双臂,老鹰扑鸡一般扑向了白阳。暴雨梨花针的攻击力比单纯的御物控制暗器强劲数倍,两兄弟不相信白阳仍然能够轻松防住。 冬化雪眯起左眼,右脚轻轻挪动半步。 唐龙手中的机关盒发出机括撞击的声响,外壳突然化为两双翅膀,露出木盒内通体银白的复杂结构。 白阳打了一个哈切,旋即做出了和唐虎同样的工作,也张开双臂,热情地向唐虎拥抱而去。 唐虎怨毒的冷笑瞬间消散,他哪里想过会是这个结果,按照他的预想,白阳应该畏惧唐龙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向远处逃离,怎么会迎风而上呢。不过唐虎并未躲开,因为白阳与他贴身抱在一起,正中他的下怀。 另一边,唐龙却已经不再管白阳和自己的师弟,熟练仍然握着暴雨梨花针却并未攻击,转身用出辰光步向悬浮在半空的那个黑点飞扑而去。 当今天下,百艺派杂修百艺,对于其余门派的秘法也颇有研究。唐门是百艺派的重要分支,门内弟子自然不缺乏轻功秘法。 在光龙扑向白阳之时,唐龙已经暗中向蟋蟀挪动脚步,此时距离空中蟋蟀不过几步之遥,饶是比不得岳武施展辰光步那般奇速,也慢不过片息时间,闪烁而至。 悬浮在空中的黑点窸窸窣窣的叫了起来,没有着落的长腿蹬得更加欢实。 恰在此时,冬化雪捂住了眼睛,嘀咕了一句: “唐门要绝后了啊。”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正要与唐虎面对面拥抱的白阳兀地向后栽倒,且在栽倒的时候将右脚高高重重地抬起,踢向那男子身体最脆弱的所在。 唐虎熊抱落空,呆滞地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只是一阵清风吹过,并未觉得白阳地速度有多么迅速,怎么就不见了呢。 下一刻,杀猪般的叫声传遍飘渺峰上下,正要握住蟋蟀的唐龙悚然惊颤,强忍着对师弟的担心握向蟋蟀。 “我的血很宝贵的。”白阳的鼻息吹打在唐龙鼻尖。 唐龙反应之快超乎想象,当即用暴雨梨花针指向白阳,另一只手则击出排山拳压下了白阳抬起的膝盖。 白阳的反应比唐龙更加果决,兀地将右手缩回衣袖,随即用裹着衣袖的手按住了暴雨梨花针,平静地看着一脸错愕的唐龙,再次抬起膝盖向那处撞击,比唐龙更快,而且平静。 “啊!”唐龙暴喝,松开暴雨梨花针挥拳击向白阳。唐虎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无尽的屈辱感,再次接近白阳。 冬化雪看着飞上高空的蟋蟀,又看向白阳抬起的右腿,歪头点了点头, “嗯,哈哈哈,是我的故友!”绿色的小球被他握住手心,欢快地起起落落,飞得一下比一下高。 “唐门竟然派出了两个孩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冬化雪转身下山,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慌里慌张地探出右手,向地面击出一道白色的匹练。白色的匹练闪向青色木屋,在木屋前化为一片白蒙蒙的,似雾气又似薄纱一般的朦胧,给菊田又增加了一道屏障。 冬化雪以剑气附身,将身形完美的隐藏在虚空之中,哪怕站在菊田外观战许久,也没有被白阳和唐氏的两人发现行踪,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望着山下,冬化雪长出了口气,心里最后一块儿石头落地,哼着小曲原路返回。 岳武望着逍遥峰顶的银光,挥舞着折扇,也准备原路返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五十九章,我们去取剑 晨曦,剑光已经落下,竹杯里浑浊的时空被清泪取代。岳武睁开眼眸,抬起折扇挥动了一下,竹杯变回竹叶,带着清泪,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一颗颗棋子再次从岳武的腰间飞出,连成一道光弧,延伸向飘渺峰僻静角落处的青色木屋。 唐门的两个天才弟子正落在一起,白阳坐在唐虎的背上,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蟋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制服这两个不速之客后,白阳已经重复了这个问题很多遍,但是唐龙和唐虎只是回以冷哼,完全没有身为失败者的觉悟,好像他们才是坐着的人。 白阳长出了口气,轻轻晃了晃脖子,轻轻扭了扭腰。骨骼的碎裂声响起,唐虎发出一声惨叫,睚眦欲裂,眼神怨毒冒火,闷哼吐血。 “你难道没听到箫声吗?那是我们故乡的曲子,懂了吗?”唐龙表现得颇为平静,虽然没想到他与师弟两人合力都没有办法杀掉白阳,倒也没并不如何畏惧,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重要的是,他们做了。白阳停下了拨弄蟋蟀尾巴上的两根黑色的尖刺的食指,眼神微暗。 “箫声,是啊,我也想家了,不过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白阳并不理解,这个两个孩子还很年轻,绝对不到五十岁,应该不会和他有什么仇怨才对。 唐虎再次嘲讽地冷哼了一声,见师兄已经答话,没了顾忌,咬牙厉声道: “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做出那般滔天恶事,竟然想要装作不知吗!我们可是蛮荒古城出来的人!我们是蛮荒古城出来的人,你告诉我,蛮荒古城现在在哪里呢!”唐虎握紧了拳头,关节吱嘎脆响,没有了一丝血色,就像白阳苍白的脸。 唐龙突然平静了下来,悄悄感受白阳的变化。白阳的确有了变化,呼吸渐重,微微挑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为什么要把孩子拉进来呢,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正义? 忽有刺眼的白芒划破天际,打破了白阳的思绪,白阳偏头望去,恰见一把折扇扇落了一点白芒,当即恢复了自然。 “白兄,我们去取剑!”岳武的腰杆挺得笔直,笑脸春风地冲他拱手。 “我不会后悔。”看着趴在地上的两人,似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坚定地补充道。 小蟋蟀再次逃离白阳的魔掌,以主人的屁股作为跳板,跑进菊田里欢快地歌唱了。岳武随意瞥了一眼菊田,双目中诧异之色一闪而没,旋即看向白阳屁股下的两人。 那两人迎来岳武的目光,想到同为大门派的少主,岳武风度翩翩,他们却被人坐在地上,脸上一阵臊热,吃力地偏过头去,不与岳武对视。 昨夜一番缠斗下来,他们两人将全身所有能打地暗器全部打了出去,却没有伤到白阳分毫,反倒被白阳擒住,沦落到成为坐垫的下场。 白阳用双手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岳武,没有起身的意思,等着屁·股下面两人的反应。 转过头去的唐龙的眸子突然一亮,咬了咬牙,轻轻地转过头来,虚弱地说道: “岳兄,岳兄,能否请白兄放了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只是来找我们的蟋蟀而已。”唐龙把姿态摆得极低,苦苦央求。白阳已经坐在他们的背上坐了半夜,看样子没有杀他们的想法。唐龙自然不会做那主动寻死的蠢事,只是这什么时候能起来,是个问题。 “对啊,求岳兄......”唐虎明白了大哥的想法,连忙附和。 可说话声未停,趴在哥哥背上的唐虎却瞪大了眼睛,愤怒的咆哮了起来,疯魔了一般,眼珠等腰渗出血来。 岳武不但没有为他们求情,反而将抬脚踩在了唐龙的脸上,将他的脸踩进了土里。 “你做什么!你给我滚开!”唐虎怒火中烧,燃血释放气势冲击白阳和眼前的岳武。 然而,不论他怎样乱叫,白阳都像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背上,令他动弹不得。白阳转头看着岳武,没想到总是笑呵呵的岳武会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很是赞赏。 岳踩着唐龙,看着瞪着他的唐虎,用折扇敲击着脑袋,陷入了回忆: “扬州城里那个用臭虫的臭虫是你们百艺派的,哦,对了,还有那个伪通天?”岳武又用折扇怼了怼唐虎的脸,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许你侮辱我百艺派的人!那是我们的......” 砰!两颗洁白的牙齿从唐虎嘴里飞了出去。岳武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唐虎脑袋发懵,当场失去了意识。 唐龙的半张脸已经陷在了土里,一只微眯的眼珠冷冷看着岳武,完全不管流入眼角的鲜血与进入嘴里的泥。唐龙瞧出了这位今日的异样,压下火气不再多说半句。 “诶呀呀,对不起,下脚重了点,有件事和唐大公子说一声,那个用臭虫的是我和王兄共同阴死的,那个伪通天的死也有我一半功劳,想要报仇的话,可以来找我。”折扇不轻不重地戳着唐龙的鼻尖,也戳出了唐龙心中的恨意。唐龙深吸口气,仍然平静地看向岳武,吐出了一口泥沙,一句话不说。 “对,报仇找他,和我无关。”白阳嘴角一扯,飞快地从唐虎背上跑开,摆出一副与岳武保持距离的架势,脸色如常。 “......”唐龙的嘴角抽搐起来,和你无关,岳武是没事儿找事儿,但是这事儿本来就是你的!和你无关,那我们唐门的一个通天一个倒海何必去惹那个疯子将军! 岳武冲着白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情白阳是在这等着他,何必如此,实在有辱斯文。不再管气得全身发抖的唐龙,岳武向白阳走去,正要说出他那经典的八字口头禅。 “你刚刚很有辱斯文、有辱师门,我替你的师傅感到自卑。” 在唐龙怨毒的目光之中,白阳有说没笑地向山下走去,潇洒怡然,不再管躺在泥地里的两人。 “为什么?”被岳武踹晕的唐虎忽然睁开眼睛。他们认识的岳武,一直是一个儒雅公子,可刚刚岳武对他们门内的两位长老的刻薄说法,完全不像是能从岳武嘴里说出的话。若不是遭逢变故,导致他心性大改,便是他们百艺派的长老在什么地方令这位大不满。 白阳更加诧异,这两人不问我为什么放了他们,反而问岳武,这倒是有意思了。 “王兄是北疆退下来的兵,他有资格杀你们,你们没有资格碰他!”岳武稍怔,没想到这两人被他如此羞辱还能保持冷静,直了直腰,望着惨红的朝阳,感慨地说。 岳武和白阳离开半晌,唐龙推开唐虎,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打坐调息。 小蟋蟀见到那个喜欢捏它肚子的怪人不见了,悄悄跳上了唐龙的膝盖,吵嚷地叫了起来。唐龙看着蟋蟀听着蟋蟀的声音,想要抬手捉住这个小东西。小蟋蟀却因屡遭白阳蹂·躏变得警惕了起来,不等唐龙抬手便消失在了花田之中,消失不见。 唐门中人皆练暗器,皆为刺客。刺客对杀气的感知极为敏感,从见到白阳的第一眼起,唐龙便知道,白阳不会杀他们。这个感觉虽然让唐虎觉得很烦,但是又无可奈何,实力不济,是唐门修士的通病。 正向山下漫步的两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既然阁下喜欢,这个小家伙就送给阁下解闷了!如果您不怕的话!”松涛阵阵,嫩绿的细针碰撞在一起,沙沙作响,比流水更加轻灵。 白阳轻轻咧了咧嘴角,步伐瞬间轻盈了起来。岳武看出了白阳心中的欣慰与欣喜,眼珠一转,好奇地问了一句: “白兄,不知我们这一辈,比之您那个时候,如何?”岳武地折扇摇得快了,收敛了笑容,对这个问题颇为好奇。 白阳突然停在了原地,他没想到岳武会突然这么问,盯着岳武眯着的眼睛看了许久,又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们还差得远。”声音很大,伴随着摇头。岳武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个青年剑士随意的一句“这活,我们华山接了。”他自叹不如。 白阳当然不会告诉岳武,他的话只说了半句:此时不如,未来可期。 剑墙下,。两个本应是对手的两人站在一起,一起等待山上的来客。 “真是怀念啊,那日的阳光也和今天一样暖。”阳光渐浓,周永憨看着山上发出阵阵响声的树,有些羡慕。树沐浴在阳光里,头顶云雾飘飘,虹光条条,仿佛优雅的仙子。 “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晒太阳。”周永憨没由来地想起了往事,闭上眼睛,伸手向前摸去。他摸到了一棵参天巨柳,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柳树上黄鹂和蝉交替叫唤着,一个十岁的孩童躺在柳树辟出的荫凉里,每日听着蝉鸣鸟叫,消磨百无聊赖的时光。 “那棵柳树是被毁了还是......”柳树位于进出华山的山路边,冬化雪也时常到树下练剑,只是有一天,那棵巨大的柳树突然凭空消失了。有人询问还只是孩童的周永憨发生了什么,周永憨却只蹲在那个柳树留下的深坑边缘,嘟着嘴说不知道,决口不提其他。 “呵呵,都怪我那时太善良。”一脸黑毛下的脸皮抽搐着看着从华山,想起了一番并不愉快地过往。那是一个老太太装病,为另一个老头子创造时机偷树的故事。那个老头子正往山下来。周永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那段往事了,脸色兀然变黑,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你丫的为什么总是抢我的东西? 白阳和岳武走出华山,进入热闹的华城。街道上不时有一些气息浑厚的化成居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每一个人腰间都挂着各种式样的剑。白阳走着看着,突然抽了抽鼻子,旋即将视线扫向岳武的腰间。 岳武抢先用折扇挡住白阳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超过白阳向前走去,看也不看身边的香满楼。北阁具是穷酸秀才,他连自己的开销都是在勉强支撑,哪还有钱请别人喝酒,一顿不行,还要再来一顿。再说了,你那天提前进城干嘛了你当我不知道啊。 “你欠我的,你爷爷拿走了我的冰,没还。”白阳冷冰冰的话响在了岳武身后。岳武龇牙咧嘴地歪头呸了一口老不死,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儿,转过头来时笑脸春风地向香满楼走去,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章,憋屈的店小二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直面惨淡的人生吧!岳武昂着脖子,大喝一声: “上酒!”这一嗓子洪亮如钟,震得楼内的桌椅板凳都晃了三晃,青瓷花碗内的一口清香顿起涟漪,如有清风拂过,带着清香飘满楼上楼下。楼内一众酒客无不侧目望向岳武,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家伙,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不成,待到看清折扇上的墨水竹之后,眼中的惊诧又化为了敬畏和玩味。白阳揉了揉耳朵,暗道这小子抽什么疯,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北阁的未来,皆在白阳一脚之间。 岳武浑然不觉,只是加快了步子,昂首阔步地越过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的店小二,向二楼雅间快步走去,摇头晃脑、左摇右摆,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岳武的心里慌得一批,生怕见到香满楼内的女老板,若是在这里被那挂起来,那可真是有辱斯文了、有辱师门了。 白阳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脚,却也没有着急上楼,在一楼仔细地扫了几眼,最后将视线盯在脸上长了几个麻点的店小二身上。这位店小二带着灰帽穿着灰色短衫,手里拿着一条沾了些许油脂的抹布,不知所措地呆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阻拦。香满楼里的店小二,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绝对说得上见多识广,有眼力价的机灵鬼儿。 近些日子,这位店小二的机灵劲却不够用了,因为这些天进入香满楼里的酒客不是气息孱弱比之普通人还不如的垂垂老者,就是持刀配剑满脸煞气的恐怖家伙,还有一些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古怪,比如那个吹箫的,有事儿没事儿换张脸玩儿,有时候还能把箫换成刀剑,把剑换成糖葫芦,活脱脱一个玩杂耍。那个披着血红风衣的男孩子酒更怪了,从不吃饭喝酒却不见消瘦,愈发红光满面。至于三个进楼来的老家伙,没从正门出去,也没从后门翻墙,就那么凭空没了!最让店小二觉得诡异的是,那个雾气不散的角落里,竟也有了水滴声、茶香味,你说吓人不吓人? 具老板娘说,这些酒客,就连香满楼的大老板都得掂量着来,店小二哪里还不懂这些人的分量?哪怕已经来了有些日子,店小二仍然每天都过得谨小慎微,就怕不小心开罪了哪位爷。今天岳武突然的一嗓子,可是把店小二吓了一跳,见过大声喊闹的,没见过岳武这么大声,都把楼震得晃了晃,店小二呆在原地,有些失神。 白阳咧嘴吸了一口冷气,歪着头冲着店小二瞪了瞪眼,然后伸出食指勾了勾,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店小二转头看向白阳,双腿当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猛地咽了口吐沫冲着白阳微微一笑,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见过死人脸,没见过这么像死人的死人脸,笑比哭还难看不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该不会是上楼那位的傀儡吧!要不就是妖道邪修!可是店小二哪里能跑过白阳,一阵凉风袭来。店小二一步没迈呢就被按在了地上。 白阳把店小二的脑袋搬过来,一双空洞的眼睛和一双眼泪儿汪汪那个的眼睛对视在一起,颇有种含情脉脉的意味。一楼的酒客们看得津津有味儿,白阳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最有滋味儿的下酒菜。 “我们认识吗。”白阳用两只手揪着店小二的耳朵,把他的脑袋撑了起来,一脸意味深长。店小二这才发现白阳不是鬼,心中松了一口气,仍然哪里敢迟疑,立马否认,连连摇头。楼上楼下的酒客们齐齐转过头去,那个披着血红风衣的小孩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忍心直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听店小二哎呦地惨叫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应该不是,那俩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蠢。那俩家伙自然是燕和雁,在扬州城里藏在香满楼里许久,却瞒过了白阳的感知。白阳神开了手,店小二惨兮兮德开始揉耳朵,那叫一个可怜。原来白阳虽然提着店小二的耳朵,却并没用力,店小二不知为何也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已经被人抻直了,他这一转头,耳朵差点被自己拽得掉了下来。 “客观,放过我吧!”店小二欲哭无泪,酒楼里那么多人,您怎么就缠上我了呢。不说还好,店小二一说,白阳眼珠左右一转,对着店小二的胳膊腿儿、眼睛嘴儿用力都捏了一遍,疼得店小二哇哇大叫,可能是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白阳又冲着店小二地屁股踹了几脚,若无其事走向楼梯。店小二揉着耳朵坐了起来,真叫个欲哭无泪。 白阳抬脚踏上第一级楼梯,抬头望向二楼,蓦地停了下来。寒风又闪,店小二再次逃跑,却是砰的一声被寒风卷出了门外。白阳环抱双臂站在香满楼门边,意气风发地看着摆出了一个大字的店小二,欣慰转身,径直上楼。 “这是做什么,看着模样该是华山的修士,华山修士欺负店小二干嘛?”白阳在时,一楼的这群大爷竟然没有一人插话。白阳上楼去,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个握着剑的酒客看着楼外趴在大街上一动不动的店小二若有所思地问。 “莫非,这店小二害了重病,他在帮店小二治病?”披着红披风的孩子终究是一个孩子,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却无比真诚。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他是和小二哥逗乐子!”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认为自己的答案才是对的。 “呸!瞎说,分明是对小二哥心有所属!”楼上探出来一个脑袋,一口四溅的口水给白阳和店小二定了性。店小二刚刚从街上爬起来,听到此说,又趴了回去,哭得更甚,到真像个受了气的小姑娘。 “哈哈哈,霸刀门果然霸道,你是真牛逼!不过您不守着自己的心有所属,咋个关心起别人来了!”楼下的酒客冲着那个黑乎乎的大脑袋意味深长地说笑,楼上的酒客瞧瞧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怎一个佩服了得。至于这位霸刀的心有所属,自然就是那位会变脸儿的家伙了。 此时,白阳和岳武站在二楼中间,并不关心别人的话,左右看看,摇头叹气,有些无所适从。没办法,没位置了,就连站的地儿都是勉强够用。这一是因为楼内酒客太多,二嘛...... “公子,您别见怪,刚刚紫雨姑娘说了,谁要是敢留您同坐,就一起滚出去,她说什么人以群分,嘿嘿。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不是。”这人也是霸刀门的,还和白阳、岳武见过一面,正是扬州城里在香满楼那一对儿听白阳、岳武以及文摘日讲故事的三个小修士之一。这个霸刀门的壮汉见到白阳一脸仰慕,他的剑士也更是激动得全身颤抖,那时与他们邻桌的散修也和他们凑在了一起,脸上同样带着敬意。 炼体境干翻了通天境,哪怕是伪通天,哪怕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也无法掩盖白阳在那一战中的锋芒! 岳武盯着三人,上下打量一眼,叹息一声,准备离开。看来小修士也不是哪里都小,不然也上不了这二楼啊,不知道是不是比北阁更强?白阳倒是不关注他们的背景,也不关心角落里盯着他各有意味的眼神,冲着那个三修挥了挥手,示意他往边上挪挪,给他腾点地方。 那个散修知道白阳的恐怖,却觉得他没有老板娘恐怖,他可见过扬州香满楼里的老板娘!散修双手抱头不敢与白阳直视,死活不动地方,蚊子似地嘟哝道: “那个...也包括您。”散修试探着说,都要哭了,就不应该跟这两人上来,在楼下安安静静喝点酒不好吗,这下子也要去大街上趴着了。 果不其然,从指缝斜眼一瞧白阳,白阳的脸色兀然化作青黑一片,锅底似的。霸刀门的男子壮着胆子就要给同伴求情,却见眼前寒风乍闪,白阳兀然消失不见。 “怎么着,帮店小二松完筋骨累到了!我这里有酒,送您了!”一个身着明黄道袍、头带彩云高冠、背负宽大桃木剑的牛鼻子老道,抚着雪白的胡须,高声大笑了起来,有几位酒客先是一阵狐疑,而后悚然大惊,险些逃串而出。那个披着红披风的孩子噗地放了一个屁,把椅子都崩塌了,就势坐在碎木头里,也不管扎不扎屁股,一动不动。香满楼一楼角落里的也响起了茶杯倾倒、水滴溅落的声音和一声喟然长叹。 白阳电闪冲下一楼。岳武已经走到楼梯正中,闻声双脚一顿,破开木墙从纵身跃到香满楼路外热闹的大街上。白阳站在一楼大厅内扫视楼四周,岳武站在环顾街道左右。片息过后,两人在门框内外无奈地对视一眼,并无发现声音的源头。 那牛鼻子老道出声之前,一楼的酒客无一人发现他的踪影,高呼笑声落下之后,老道士再次凭空消失了,更为诡异的是,满楼酒客,皆是修士,竟仍有几人在自如地饮酒胡吹,除了对着红披风的孩子讥笑几声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反应,竟是没有发现老道士。这是何等样的境界!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我们两人的心里,最少也是气界强者,上楼之时竟然毫无察觉。”岳武收起折扇敲了敲脑袋,神情顿时凝重起来。此情此景,和扬州城之时出奇地相似,先是在暗中观察白阳,得到机会便出手刺杀,虽然没有新意,却不得不小心应对。扬州城里暗中守着白阳那两位应该已经离开了,若是在通天强者来袭,可不好办了啊。 白阳的脸色依然淡漠如水,心却在砰砰乱跳。他翻下楼梯的时候,瞥见了一个角落里的木椅上有一些符纸燃烧残留的灰烬,一眼便认出那是道士施展移形换位之法所留。 和尚冲他隔空喊话,如今道士也出山了。白阳的见识远胜过岳武,知道道士这种古怪的生物有多么可怕。他挑眉走向那个角落,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那些灰烬,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好早做防范,抬眼一看,却见店小二正拿着抹布轻轻一甩,又是按住抹布轻轻一蹭,将纸灰擦了个干干净净...... “呦!这不是岳大公子吗?不知道您今天取到剑了吗?” “诶呦,这不是朱将军的亲贵吗?您取到剑了吗?” “取剑,师兄别逗我了,你也不看看他的德性,自己取不到剑还要毁别人的剑。小薛起码努力争取过,这两位除了靠关系走后门还会干嘛?” 门外,两人一唱一和的谩骂传进了白阳的耳朵里,将白阳颤抖的手压回了兜里。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呼吸都渐渐弱了。店小二余光发现了白阳正在盯着他,险些哭爹喊娘。 白阳已经走到店小二身后,斜眼瞥了一眼二楼角落里的若隐若现的娇俏身影,狠狠地拍了一下小二呆呆的脑袋,将店小二拍了一个大大的屁墩,把地板都砸裂了几块儿。店小二又一次哭了出来,哎呦哎呦地揉屁股。白阳确认了这位是真傻不是装傻,嫌弃地骂了一句: “他们救了你。” 白阳提起桌子上的一壶老酒,凑到鼻孔前嗅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子稍稍顿了一下,转头忘了一眼楼内,然后凝出一丝血气酒壶,将之塞进了衣兜里,转身向楼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一章,憋屈的小胖子 白阳出楼一瞧,岳武正在与两名华山弟子对峙。 两名华山弟子年纪不大,皆是中等身材,白色长衫上的华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将两人也映衬得英姿不凡、气宇轩昂。 白阳出现时,两名弟子便将视线转向了白阳,满脸讥诮之色。 “两位,我这位朋友心情不好,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岳武从白阳的眼神中看到了厌烦两字,善意地提醒。那两人与岳武对视一眼,微笑点头,轻声道了一句多谢提醒。 “噌!”一道寒光霍然出鞘,直抵白阳的胸口而去。左面个子稍高的华山弟子竟然不由分说地出剑。另一人微微愣神,也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会突然攻击,却也不得不跟着出剑。 电光火石之间,又一把剑直刺向白阳后心而去。握剑之人人出手果决狠辣,全然未把岳武的话放在心上。岳武诧异地摇头,挥扇欲挡。白阳身形闪烁一脚踹开岳武,侧体一转,冷冷地看着左右刺来的两道寒光。 正好可以借你们试试我昨夜想起来的绝招,反正华山也没有女弟子,留着也没用。 白阳想到此处突然冲着两名华山弟子生硬地笑了一下,然而轻轻后退一步。 岳武摇头拍了拍自己的侧腰,突然发现那两把急刺向白阳的剑抖了一下。 高手果然是高手,就连笑容也如此有杀伤力。岳武笑着点了点头,不禁同情起两名华山弟子。不怪两名弟子惊异,白阳的笑容实在太冷,甚至看不出在笑透着一股很深的诡异。 “看我罗汉拳。”白阳猛地后退一步,冲天高呼,声亮如雷,惊得两人的剑又是一抖。罗汉拳,那可是佛门秘技,若是与排山境的排山拳合在一起使用,其威力不容小觑。 两人的剑兀地慢了下来,不敢再轻视白阳。白阳喊这话时面容坚定、古井无波,由此可见其罗汉拳定然以至大成。 “罗汉拳又怎样,看我一剑化万!”抢先出手的剑士一剑刺空,竟也不退不避,大跨步上前,猛地向空中抛出宝剑,双手则飞快掐出了几个口诀,空中的一把飞剑砰然炸开,化为十余道剑光,纷繁刺眼,宛若数道流星,冲白阳坠落而去,华光数闪。 另一名华山弟子在剑光冲天之际已然退到一丈开外,警惕地看着仰头直视密集剑光的白阳,明明是刹那寒光,在白阳的注视竟是变得慢了一般。这名剑士眉梢轻挑,握剑上前一步,华山一剑化万更倾向于无差别攻击,他若上前,会干扰师弟御剑攻击。 岳武咧嘴摇了摇头,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莫名感到一丝凉意,向城外慢悠悠地走去,双腿夹得很紧,样子有些滑稽。岳武没有忘记与冲着擦身而过的年轻弟子眨了眨眼,可是那弟子如一阵锐风掠过,冲向白阳。 白阳的右手裹着一层淡淡的血气,微有金黄之色,却像灵韵佛光。然而那佛光在剑光近身之时兀然散了,向白阳的右脚飘了过去。还有这种打法?转移血气,这是血气爆满才会用这种方法增加攻击力啊!血气可不是灵气,转移过程中,会散失大半。冲天剑光起落,甚是惹眼,加之香满楼前本就是人留密集的所在,观战者不在少数。与扬州城不同的是,华城的观战者,或者在香满楼里向外张望,或者退在百米之外,倒是无人上前围。 剑是兵器之祖,剑术大成之士,一剑千里杀敌不过等闲,凑近了会被误伤不说,也会干扰剑士出剑。再者,热闹不一定要离近了看,有些热闹,离远了看才更热闹,才看得更清楚,堂堂仙人,怎么能像市井中人围成一团,又不是看杂耍。 周永憨一夜未睡,久不见人来,已经回到门洞下枕着一堆残剑呼呼入梦了。 “住手!我华山的未来啊!”剑墙下,感知到华城内动静的冬化雪勃然大惊,闪略回华城之内。对唐门幸灾乐祸的时候,冬化雪不会想到,报应转瞬来到他自己身上了。 “嗷!”城墙里兀地出现一声狼叫,吓得堵在街道两头嬉笑打闹的娃娃都哭了起来。 最先出手的华山的弟子的十二道剑光刹那间落下了十一道,竟无一道命中白阳。白阳的雁凌云果然不凡!看着白阳在剑光中飘然闪躲,‘懂行’的人无不在心里这般感慨。最后一道剑光仍然在天空之上,华山弟子见状,知道无法轻意胜过白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一手握剑竖于身前,一手握住剑身用力滑过,血珠汩汩而落。 已经接近战圈的第二名华山弟子在心里大骂了一句,向后倾倒身子,再次退了回去。岳武摇着折扇顿了一下,皱眉摇头, “何必呢。” “何必如此。”白阳向后退开,与年轻剑士拉开距离。 “哼!接剑!”出剑之人并不答话,脸色顿起惨白如雪,就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空中剑光大剩,街道上血光如洪,却是几道血剑凝成! 破空声凉飕飕的响起,有些像昨夜的箫声,令人心里生出丝丝悲凉。那名握着一柄短刃的黄衫男子正坐在二楼向下眺望,一脸玩味的笑容。他的左手里,是失而复得的斩鬼令牌,他也是凭着这斩鬼牌才能进入华城。像这人一样看着比试的人不在少数,一面喝酒,一面看景,颇有一种无事一身轻的快感。 “妈蛋,快跑!”一楼内那个披着红披风的孩子突然大骂了一句,向香满楼后门跑去。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也开始逃串起来,一时间,桌椅倾倒、酒壶翻洒以及惊呼叫骂之声乱成一团。 “真是...好手段!”两个剑士站在楼外,看着楼内闪烁的白影,嘴角抽搐不止。五道血剑和一道森然剑光在香满楼一楼与那道白影互相追逐。然而,御剑之人必须得小心出招,以防伤到旁观者,至于白阳的罗汉拳,已经散去无形。 白阳亦颇感意外,他的战斗经验岂是两个孩子能比的,见血珠落下,立即就有了主义,冲进了香满楼内,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在有这么多的障碍物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对他造成压力。 “咦!”白阳突然闪现出了身形,御剑攻击的花花三弟子见状以为白阳血气不足,无法继续高速闪躲,抬起右脚踏向地面,狠狠地咬了咬牙,使剑光变得更快,气势渐盛。他的师兄看着自己的师弟,满脸忧虑,同为剑修,他自然自己的师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又突然响起那两声何必,握剑的手松开握住,不停反复,迟迟下不了决心。 “呀!你放开我!” “你借我用一下!”转念之间,有声音在不停地变换位置,一会儿在楼梯上,一会儿在墙角,一会儿又出现在门框上,若不是二楼被人施加了禁制,还会出现在二楼。 “快收手!”警惕旁观的师兄当即想要出手阻拦,伸手去夺师弟的剑,却还是慢了一步。 嗡!金属摩擦声顿时响起。白阳脚尖轻点,在原地转了一圈,竟然拿着一个血色的圆球,向围着他刺来的剑光砸了过去。御剑的剑士闷哼倒飞出去,却是一口血都吐不出,脸色惨白。他的师兄急忙在身后扶住他,可是那砸到剑光的血球的力量就和像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一般,带着两人向一栋民居落去。 白阳在原地转了数圈,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他手里的圆球则伸出了一个脑袋,哇地吐了出来,可真是一肚子的苦水,幸亏他近些日子都没吃东西,不然这一楼的酒客,绝对没兴致喝酒了。 “你...够狠!”胖小子又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颤抖着指着白阳,颓然晕倒。 二楼的禁制当即被人打开,几道热切的视线从楼上落了下来,全部盯在小胖子的身上。白阳提着小胖子向楼外看去,那名对他出剑的弟子已经晕倒,另一人扶着晕倒的师弟正向楼内看来。白阳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右脚,绝招没有来得及使出就被打断了,心情不佳。 不耐烦地握了握拳头,捏着小胖子的前胸的手也增加了力度。垂着头的小胖子咬紧了牙关,脸色涨红就是不醒。白阳的手指轻轻在小胖子的肚皮上滑动了下,感受到了一丝冰凉的感觉,这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的冷汗已经湿透了。与剑光相碰的时候没有出冷汗,被楼上的人看了几眼却冷汗横流。白阳想要向楼上望一眼,却又忍住了。 高空之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警惕地注视着他,为了守住华山的未来,冬化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名字。”白阳提着小胖子向香满楼露外走去。 空中白云滚动,冬化雪黑着脸挡在了白阳面前。华山只剩下上千弟子了,每一名弟子都是华山的宝贝。华山弟子的宝贝更是宝贝,你竟然想出阴招,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 白阳冲着冬化雪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没抬脚吗。 “你给我喝的酒。”白阳从冬化雪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给我喝的酒,帮我想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岳武站在远处见白云落下,冲着冬化雪拱手行礼,执礼颇恭,敬意油然。冬化雪感受到岳武的视线,觉察到岳武的情绪中难以言明的情绪,将腰杆挺得更直了。 坦然受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二章,白兄我们谁先来 “张家,张乾,张坤!”扶着师弟的弟子先是大喊着介绍自己,然后反手持剑,用剑柄指了指自己,英气不凡。 白阳点了点头,恍惚间想起了张家是哪里的张家,又摇了摇头,提着小胖子向前走了几步,肯恶搞是觉得这个特别的武器用着比较顺手,完全不想放下。小胖子醒得非常及时,先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脸真诚地扭头看向冬化雪,满是仰慕之情,惊讶地舔了舔嘴唇说道: “哇噻,这是哪里来的仙人爷爷,好帅啊,一看就是救苦救难的大神仙,真是风神俊朗、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绝对人中龙凤,龙中魁首啊,凤的红冠啊!如果我能站稳的话,一定要给您磕一个!不,磕一万个!”小胖子不但不吐了,话还溜起来了,口水四溅。 冬化雪转过头去,看着努力将自己的三角眼瞪大的小胖子,暗道这是哪里来的活宝,不过嘛,这话我爱听!冬化雪捋了捋头发,身形在一瞬间又高大了许多。香满楼里寂静无声,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念,这尊瘟神赶紧离开。彻地境的瘟神要是进楼来了,可就热闹了!白剑秋霜杀得醉梦楼得一干人等四散逃串,动化雪虽然没有带剑,境界却比秋白高出不止一点半点,这要是进来了,会不会把香满楼劈没了?谁能跑得掉? 昨日扬言要杀人的那个喜欢吹箫的家伙坐在角落里半点声音也不敢出,他有胆子和白阳刚一刚,可是不敢和这位碰面。动化雪虽然立志斩妖,但是谁能说得妖全在北疆呢。人心里的妖才最是恐怖的。 白阳提起了手里的下胖子,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红披风,就像蜻蜓点水,红披风瞬间变得更红了。白阳若有所思,又搓了搓小胖子的脸蛋儿,小胖子哎呦哎呦地叫唤了起来,只是盯着动化雪,可怜巴巴的,看也不看白阳。 白阳眼里更是没有别人,挑眉问道: “换不换,我的宝贝可多了,我有一座山,还有一栋装满了各种秘籍的楼。我,还有一把折扇,一把剑。”白阳一脸真诚,可落在岳武眼里,怎么看都是一个要诓骗小孩子的怪叔叔。不过岳武倒是不意外白阳的这种举动,能够吸收血气的披风,乃是重宝,白阳点出血气融入披风,是想冬化雪对这件法宝有更清晰的认识吧。张坤祭出的五道血剑,无一例外,全部被小胖子的风衣吸收了进去,此刻想要杀人夺宝的,定然不再少数。 岳武自问都对这件神奇的披风有些意动,何况别人呢!至于折扇,岳武已经习惯了,他倒是有些好奇,白阳所说的剑,哪吧剑? 小胖子大摇其头,绷着脸不说话,在心里把那个把他踢回楼里的家伙的十八辈祖宗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妈了个蛋的,就欺负我个子小是不是,明明已经跑到后门了,却被一脚踹回来了,要不然哪能被这家伙捉住当成了武器。 “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哎,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呢。”白阳的眼珠转了一下,虽然不易发现,但明显是思考明白了什么问题,随手将下胖子扔给了冬化雪。小胖子丫丫乱叫,心里却笑开了花,终于摆脱魔掌了! 冬化雪却并不接人,白云飘渺而起,冬化雪带着两个华山弟子从华城街道上消失。 只留下一道清风,为卷起一道尘埃,风中有一句话,随风飘进了香满楼。 “远道是客,诸位别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好!” 这里是什么地方? 香满楼里的酒客和街道上的小胖子心里都有答案。 小胖子跌落在地,正在一个劲的揉屁股,听到动化雪的话,扯了扯嘴角得意地笑了起来,踉跄着起身,对着天空恭敬行礼。 冬化雪大笑三声,驾云飞回华山。小胖子翻手拍了拍自己的风衣,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香满楼: “上酒!华山的酒够劲,当浮三大白!”一脸小人得志,肥嘟嘟的脸蛋儿上三角眼眯成了木棍,很滑稽,却没人笑得出来。 “师祖!我们,我们丢人了!”华山飘渺峰顶的演武场上,张坤和张乾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招惹他干什么,我不是早叫你们离他远点吗?”冬化雪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扫视了一眼他们三人‘熟视无睹’的华山弟子,大感欣慰。 “师祖,是秋白长老随意提了一句,说我们缺乏实战经验,需要体验见血的战斗。师兄弟们都熟了,练再多也没用,今日下山恰好遇到这两位 寻思着与他们切磋一番积累一下实战经验 谁能想到,!”张坤微微抬头,全身冷汗横流,压着嗓子向冬化雪解释,眼眸闪烁。 冬化雪正认真地欣赏着冲天的剑光,听到张坤的话,捋着头发沉思了起来,眼神变得阴沉。 “这倒是个办法。”冬化雪漫不经心地拎起痛哭流涕的弟子,讥诮地撇了撇嘴角,仰头望向彩色的云雾,喟然长叹一声。空气之中有衣袖翻飞,舞出如洪剑气,张坤倒飞而出,来不得再多说半句,向着裹着圣庙的雾团飞了过去。看到冬化雪阴沉的脸色时,张坤已经如坠冰窖,明了自己的结局,哪怕能说也不会解释了,更不会再找借口。张乾已经跪直身子,见到师弟的眼神,眼中波澜意味难明,再次无声跪倒。 “价值最大化。”冬化雪也不多说废话,嘴里嘟哝着这几个字,又向剑墙飞去,好像真的认可了张坤的说法。今日求剑的情况,他必须亲眼见到。毕竟那两把剑,对他、对两个求剑的人、对于剑墙、对于华山,都太过重要。 剑墙下,两人并未急于取剑。白阳正与周永憨坐在一起饮酒,岳武则走到墙角下,抚摸着粗糙的墙壁,平静地观察墙壁上的凹陷、划痕、纹理以及斑驳的比墙面更黑的、所剩无几的污迹。 白阳自不必说,岳武年纪不过二十,竟似没有受到刚刚那段插曲的影响,心性之稳,可见一般。 “初到华城那一夜,三岁的你拍打剑墙,说墙内有人在叫你,那时我便知道,你爷爷留下的这把剑,你父亲取不走、你大爷爷、三爷爷都取不走,只有你能取走!虽是杀身之剑,却也是一把宿命之剑,不成功便成仁,你可要握好了。” 冬化雪提到后悔两字时,看了白阳一眼。白阳若无其事地从衣兜里往外掏酒,喝得酣畅淋漓,似乎完全不在意冬化雪的话。 “呵呵,杀身之剑……成仁必须杀身的话,天地间的人早死光了!”岳武用拳头捶了一下这面屹立五十年不倒的黑墙,阴沉地低语。 文摘月选择了让别人去死,便不能自己独活,高呼杀身,成剑为仁,为的自己的信念还是执念? 两滴清泪滴在剑身,滴出两声清鸣,岳武睁眼醒来。 “在扬州城初次见面时,白兄莫名奇妙地对我说,人不能想地太多。我那时以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料到这其中竟有这般隐秘。白阳手里的酒抖了一下,旋即畅饮,诚如岳武所说,扬州城里,他便认出了岳武是故人之后。北阁让岳武去东海向云都送信,也是此理,岳武的爷爷,于云都、于白阳,都有些剪不断的香火情。 “可笑我父亲义正言辞地和我说,我爷爷是天下间最大的英雄,呵呵,英雄岂会无名?”岳武转身背靠剑墙,盯着冬化雪,双目无光地盯着冬化雪。 岳武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再从没听人嘴里提过他爷爷的事迹,只知他号文摘月,与大爷爷、三爷并称北阁日月星三杰,以消灭天下间所有的黑暗为几任。 结局却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来了,如何能够以文安天下?与其杀身,不如去北疆与妖兽厮杀,报那一剑之仇,才算是告慰华山上万剑士与陨落于此的剑圣的英明。 “杀身,确实是宿命之剑啊。”三岁地时候,父亲便对教导他要承担北阁少阁主的责任,七岁的时候父亲血洒北疆,十岁之时为了巩固天下修士的领袖的地位,与南阁少阁主订立婚约,往事如水,此时却似在眼前流淌。 “岳小子,无论你从三醒酒里看到了什么,又得出了什么结论,你爷爷的功绩无人能够抹杀。无论是华山还是北阁,还是其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之所以不提你爷爷,只是痛惜,那时那日正直壮年的岳河,已经是气界巅峰,英气勃发!若能去除体内沉疴,定能归一!可是他,看不透生死,他不是后悔自己的决定,他是麻木了。”冬化雪听着岳武的话,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生出阵阵酸楚,认为这小子的想法似乎变得偏激了起来,若是心有杂念,可不是好事,当即开口训斥。 “就你话多。”白阳白了冬化雪一眼,抛给他一壶烈酒, “比你那破酒好喝。”今日晨曦见到听到岳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白阳的心情便大好,他相岳武已经有了选择。 恰如白阳所想,岳武收起折扇敲了敲额头,震落泪痕和低迷的情绪,带着笑脸转过头来, “白兄,我们谁先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三章,疯子砸墙 道士,为什么下山。也是因为我吗。道士,不是立誓死守殇山不出吗。立誓不管凡尘事,何必又到凡尘来。我的魅力还真是大。 看来我得多去竹林走走,竹林安全。 白阳并没有回答岳武的话,他想起了那张符箓,道士来了,谁先来呢。 周永憨与白阳靠在一起,不停地扒拉自己浓密的头发,暗自揣测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位的脸色变得如此微妙,不由在心里打鼓,只要不是那位年轻道士就好。 “哦,你来吧。”白阳灌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道,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壶酒扔给岳武,很大方的样子。 岳武也察觉到了白阳的异样,暗中将道士二字记在了心里,却哪里能想到他是白阳抛出的试探周永憨的鱼饵。他年纪尚小,倒是听说过空山净水寺有三位高僧,至于道士,知之不多。 “哈哈哈,白兄忘了吗,我爷爷,从不喝酒!”岳武接住酒壶,结束了自己的沉思。为了时刻保持清醒,为了让自己时时刻刻牢记照亮天下的重任,北阁的文摘月从不喝酒。酒后误事对仙人来说不过是笑话,文摘月怕这种笑话成真。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 冬化雪闻言点了点头,露出回忆之色,周永憨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神情庄重。 对于杀身成剑的文摘月,修炼界的人无论是为之可惜还是为之嗤鼻,都不能否认他是一个英雄。如今的他们,已经是修炼界的前辈,在昔年的文摘月面前,也只是晚辈而已。 “那是曾经。”曾经已是过往,那时不喝酒,不代表不喜欢,而是有那责任二字挡在了喉管里,咽不下其他东西罢了。 白阳不再看岳武,抬头望向头顶的黑墙,对于周遭三人看来的目光恍若未见。 “有理。”岳武望着壶里的酒,许久没有答话,轻轻嗅了一口,而后淡然一笑,明白了白阳的意思,转身正对剑墙,神情庄重。 那个灰衫老者的身影尤在眼前,灰衫老者的话亦尤在耳边: “万般杀孽皆是我的过错,我愿以己身成剑,永护华山!”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飘荡咋空荡荡的剑墙上下,老者挺拔的身躯在剑光之中化为滔天血雾,映出万丈红霞,融入剑墙之中。 折扇霍地摊开,一壶老酒洒在扇面之上。酒滴并没有滑落,在扇面上归成晶莹清香的一团。 酒壶越过越过岳武的头顶向后,砰然碎响间,折扇向前挥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一团晶莹的酒团散成一团香雾,飞向漆黑的城墙。 骄阳普照,雾生霞光,虽不及那万丈红霞壮阔,却唤醒了万把灵剑,嗡响震荡。 又是万剑齐鸣,又是剑光冲天。 岳武豁然转身,收起折扇插在腰间,快速整理了仪表,拱手低头,俯身跪倒,风度翩翩地说道: “北斗星辰阁少阁主岳武,年方二十,北阁第六代文摘月之孙,特来取剑,万望爷爷成全!”大喊过后三声磕头的声音响起。岳武抬头之时已是头破血流,脸上笑意也无,冰冷到了极点,只有流过眼角的血滴在散发着热气。 白阳兀地坐直了身子,瞳孔微缩。周永憨的眼神被盖在长发之下,却有锋锐之气传来,冬化雪深吸口气,与周永憨齐齐挑眉,对视一眼,又齐齐叹气。 成全?成全个屁?冬化雪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没有想到今天提心吊胆,久等啦这么一句孩子气的屁话,神思不宁间,捋头发的手不小心较重了力道,竟是拽下来了一根,吃痛地扯了扯嘴角,将银发握在手心,头也不回地向华城走去。 “岳老大,你孙儿不想要,可不是我不给啊!”冬化雪望向北方,徒叹奈何。 周永憨靠在墙上,趁白阳呆愣之间,闪电般将手伸向白阳的衣兜,掏出了两壶烈酒,翻身面向另一边呼呼大睡,有放松,也有遗憾。 白阳斜眼瞥了他一眼,困惑地看着直直跪在地上雕塑似地岳武。 真的是不想要吗,还是想不开。 白阳和冬化雪得出的结论不同。 “他为什么走了,还有我不是吗。”说话之时,白阳轻轻将手伸向周永憨的怀里,想要夺回自己的酒。他虽然没有对周永憨取酒做出什么反应,但是心中有很大的挫败感。从来都是我拿别人的东西,今天反过来了,那怎么可以呢。 然而,周永憨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白阳的动作,将酒死死抱在怀里,不给白阳任何可乘之机。同样的,白阳的问话,周永憨也充耳不闻,转念鼾声如雷,呼呼大睡了起来。 一夜没睡了,困死我了,谁都别来烦我!周永憨的憨声,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倦意。 剑墙上万剑共震仍在继续。华山之上六仙门派来的天才弟子,华山十四俊杰和外门上千剑士,以及三位长老都在山巅俯视剑墙之处的异变。本应该最热闹的香满楼却比寻常酒楼还要安静,除了霸刀门那位咕噜噜的喝酒声,在没有其他声响。 红披风小胖子倒是胆大,将脑袋探出门框眺望华城南面,眼神热切,不停地摊手攥拳摊手攥拳,好像随时都准备冲出去抢宝贝。 华城之内,上居民齐齐走去家门,眺望万剑冢,一些老人向剑墙走去,围观这奇妙景象,年轻人则自发到街道上巡逻,孩子则被困在了家里,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香满楼内一只玉箫变成了一尺长的匕首,在一根纤长的指尖旋转。霸刀门的刀客看着匕首转出来的风,呵呵冷笑,换张脸周永憨就认不出你了,放你进城便是认为你掀不起风浪。 刀客自嘲一笑,感知到围在香满楼周围的华城居民,他觉得自己坐在这楼里也有些多余了,什么时候也能出去走走呢。这名刀客外号狂狂刀,名字很是古怪,实力却是强得离谱,压得住此时此刻的香满楼。 云层之中,一道白影向电闪而过,穿过了穿过了华山的两道云雾大阵,又穿过了彩色的飘渺的云雾,变成了一只白雁。 蓝发老妪与白雁对视一眼,感受到白雁传来的神识,眼神兀然冷冽了起来。 “哼!杀身不出,圣剑不露,我看北阁,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蓝发老妪恶狠狠地咒骂,翻飞而回。白雁嘎地叫唤了一声,我只是送信的,和我可没关系,清风一闪,消失不见。 “哈哈哈,你个老婆娘,那续血灵丹是谁送来的,和一个孩子志气!胖子,回去吧,白兴奋一场!”秋白仰天大笑而归,杀身不出、圣剑不露,他这个华山长老的笑声却似松了口气般畅快释然。 胖老头拍了拍肚子,憨憨笑了一下,没有跟随秋白离开,反而一跃冲天,驾云而去,向剑墙上空飞去,饶有兴致地望向下方。 高空之中冷风俯吹,撩起岳武的长发灰衫。漫天灰尘将岳武侵吞在内,空气霎时浑浊不堪。岳武徐徐起身,左右望了一眼,有些茫然。 变生肘腋,白阳走出门洞望天一眼,冷冷扔下一句了多事,径直走到了岳武身后,冷冷地说道。 “回去吧,我和冬化雪都看错了,你也取不出所谓的杀身剑。”白阳的脸色万年不变,此时尤其冷漠。 “不,我要等,他何时出来,我便何时离开。”岳武端跪在地,面容坚定,任灰尘扑面而来。于白阳冬化雪等人而言,文摘月,是把剑,于岳武本人而言,文摘月,是他素未谋面的爷爷,是他的血肉至亲。 三岁时的呼唤,是血脉之间的牵连,是亲情的召唤,怎能只把爷爷当成一把剑。没有把杀身当成一把剑,如何能取出剑? 白阳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狂风灌进了一嘴的泥沙,呸呸吐了两口,活动了几下手腕,又扭了扭屁股,然乎解下了身上的风衣,批在了岳武的头顶。白色的风衣自然滑落到岳武的肩头,白阳看着他,想起了那个小胖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岳武愕然不解,却见白阳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进了剑墙林立的万剑之中,距离黑黢黢的剑墙,越来越近。 这道墙,于华城居民,是万英墓,上万英雄的墓。 这道墙,于华山剑士,是万剑冢,上万把剑的冢。 这道墙,对于天下修士来说,是剑道圣地,剑墙三拜,求剑问道,追问本心。 剑墙,对于整座天下,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一场战争的烙印。 狂风起时,万剑震鸣停止,寒光微微连幕,挡住烟尘侵扰。 白阳破开烟尘,又穿过了光幕,慢悠悠地躲过一把又一把的灵剑,徐徐接近黑乎乎的剑墙。 “白兄,此事与您无关,乃是我的......”岳武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起了昔日的小爷跳下那苍茫大地时喊过的话:不要后悔。 后来那个令人心生敬仰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后悔。 士为知己者死,九死不悔。那个意图照亮黑夜的书生,却倦了,也后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四章,手握圣剑的剑 岳武自己披着的白色风衣,曾经盖住的深可见骨的疤,低下了头,用折扇挡住了脸,身体微抖。 墨水竹在滴答滴答间变得更有灵性。天下爱笑的人,哭了,心中的酸楚意味,无法随着泪水滑落。 岳武自嘲地冷笑,却不知自己缘和发笑,看着滴滴答答的液体,木然地看着墨水竹在水珠的滋润下变得栩栩如生,不再移开视线。 ‘轰!’一声巨响骤起,宛若一道闷雷响在了大地上。冬化雪站在竹林之外,听到声音,再次摇头,缓缓摊开右手,松开了手里的白发。白发瞬间化为一条细线向剑墙飞去。正要回到各自洞府修炼的蓝发老妪与秋白闪电般回到山巅,随时准备向山下出剑。站在云巅的胖长老,捏了捏肚子的肉,确定了此时不是做梦,憨憨地问: “这是什么做什么?我眼花耳聋了,不对啊,耳聋怎么能听见声音,老白的那块儿肉坏了了,我中毒了?真不应该偷吃啊!”李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老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轰!’白阳厉声怒喝,又是一拳排山击出,落在凹凸不平的黑乎乎的墙面。 剑墙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巨大的冲击力却由剑墙向剑墙内外传递而去。岳武被第一拳震得跳了起来,将将落地,又被这第二拳震得脱离地面,眼神呆滞的盯着白阳,眼角的泪痕和折扇上的水滴都被震落。 周永憨也随着白阳的拳头起落,就连怀中的酒壶都被震得飘了出去。飞在空中得周永憨赶忙伸手接住,又把酒壶捂在心口。第二拳又来,周永憨和酒壶再次被震离地面,酒壶飞出,洒了一滴。 “哎呀,我的酒,你他么的抽什么疯!” 华城之内,华城之外的密林,各个隐秘的角落里,几道人影畏首畏尾地探出头来,竖耳倾听这轰然之声,眸光锋锐。他们和周永憨一样,觉得剑墙南面绝对有人疯了。红披风小胖子被吓得坐在地面上,手脚并用退回了一楼正厅,见了鬼似的。 剑墙之内围观的华城居民,先是狼狈逃串,以为有地龙翻身,大难来临,也不知是谁最先察觉到了异动,大喊了一句: “我靠,有人在砸剑墙!有人在砸剑墙,废了他!!”一石激起千层浪,千层浪花向剑墙汹涌而去。,是华城居民心中的圣物,容不得旁人亵渎。不单是华城,整个天下敢砸墙的人不再少数,敢砸这道墙的,只有白阳。 砸这道墙,便是对华山的亵渎、对英灵的亵渎、对当年那场大战里牺牲的人族修士的亵渎。 谁敢? “疯子,你还守着我干嘛,这也是在亵渎你们北疆的兵!”绿衣人握着匕首指着狂狂刀,狂狂刀只是喝酒,并不应声,鼻息渐重。店小二一会儿给这个端酒,一会儿给那个上菜,时不时地向这了两个怪人处张望一眼,瑟瑟发抖。 华城内,呼啦啦的人群因这一声怒喊海啸般集结在了一起,挤向黑乎乎的门洞,杀气真如滔天海浪,汹涌而至。那些在华城街道上巡逻的年轻人与集中在围在剑墙北面的老人蜂拥在剑墙之下。 “老小子,出来见我。”白阳又喊一声,对于众人的想法和剑墙内的变化,浑不在意,又是一拳血气包裹的排山重拳剑。 岳武听见这声音,手中折扇一翻,飞到了他的膝盖下方,撑着他悬浮在了空中,等待震动余波消散,伸出双手抹了一把眼角,抹出一脸春风。 一道红光恰在此时出现。一米长的红线快比流光,不等白阳的拳头接近剑墙,兀地化为一条,将白阳困得严严实实。 红线速度太快,岳武完全没有发现他是如何捆住白阳的,瞥到红线之时,便是白阳被捆住之时。白阳地胳膊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体侧,腿也被缠住了,断了他出脚地可能。 ‘轰!’白阳拳头上的血气飞向了他的脑袋,白阳用裹着血气的头撞向了剑墙,响声更大,震动更加剧烈,剑墙内部的华城居民兔子似地蹦了起来,又接二连三地落下,下饺子似的,很是滑稽,却没人笑得出来。一名暴脾气的家伙气得脸色涨红、睚眦欲裂。 银发落下,白阳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就像一块儿没有情绪的木头,不能出拳就用头撞,转换得行云流水、毫无迟疑。 “是谁,给我住手!”停下!这人拔出了腰间还没有开刃的铁剑,欲冲过门洞去找砸墙的人拼命。 周永憨落到地面上,怕再有酒滴洒落,赶忙把两个酒壶的壶嘴儿都塞进了嘴里,咕噜噜地将酒都喝下了肚子,酒水被吸光之后,他提着空荡荡的酒壶晃了晃,一脸苦大仇深,两天的酒,全没了。 看那样子,好像那酒原本就是他的,也不是被他喝光的。 有一把乌黑的铁剑的剑尖刺进了城门洞下,眼看着就要深入门洞下的阴影了。周永憨随手将两个空酒壶扔到了那人脚下。 啪嚓脆响,酒虽不在,余香尽出,香满城头,正是一口香。 嗖嗖嗖!剑墙上的剑闻风而动,颤动了一下,就像酒鬼闻到了好酒吸了吸鼻子,然后向两堆儿酒壶的碎片闪略而去。剑意逼人的城墙,竟然空了一大块儿地方,就像被李虎咬了一口的猪肘。 “周先生,可是有人在侮辱剑墙!”城门洞下,宝剑成山,挡住了华城居民的脚步,那名握着铁剑四顾的年轻人恢复了冷静,反手持剑,隔着又一道剑墙,冲着周永憨大喊。 “无!”周永憨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握住了那把只有一点寒光的剑柄,倒地大睡,随意地瞥了白阳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看你还怎么打扰我的美梦。 华城居民听见周永憨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迟疑片刻,见震动不见,不由自嘲自己的胡思乱想,有周先生在这,谁敢对万英墓无礼,就算有,哪里轮到他们出手教训,于是静立不语,握剑等待。 震动已经停下,灰尘低落尘土,白阳被冬化雪的发丝困住,再也没有办法出拳,倒也不做无意义的挣扎,无论多么强大的炼体境,也无法与彻地境硬刚。于是,白阳转变了攻击方式,死死地瞪着剑墙,眼珠充血,像在冒火。剑墙内外,重归安静,只有白阳的眼睛,红得瘆人,令人不敢直视。也许是为了撑着不闭眼,耗光了他的力气,白阳也不再多说话,只是瞪眼。 我比你们加起来杀的都多,再不出来,我早晚砸烂这座城墙! 冬化雪站在竹林之外苦笑,这又是搞哪样,要用眼神杀人不成,怎么这般孩子气?周永憨倒是没有反应,只是憨声停了,再心里不停骂娘。 冬化雪没有发现,白阳的拳头没有起到作用,眼神倒真的发挥了效用。剑墙上兀然出现了变化,漆黑的凹凸与划痕内泛起暗淡的红晕,逐渐替代墙面的漆黑,那红晕就像从墙面上渗出来的血,又像被淘气的孩子泼的红色油漆,一点一点顺着城墙的缝隙蔓延,诡异骇人。 万剑震动再起,响声像是银铃被风拂动,很是动听,似在欢迎故友醒来。 “哎,何必呢。何必见我一个已死之人。”一声轻叹,声音字字如雷,震得白阳和岳武倒飞而出数丈,重重地跌倒在一滩粘稠的液体之中,贱气恶心的水花。白阳仍然瞪着眼睛,就像受了冤屈,死不瞑目的干尸,完美地掩盖住了眼神中的茫然。 他捧起了一汪红色的水,用力地嗅了一口,然后嫌弃地抖了抖手。 岳武踉跄着爬起来,眼神迷离、神思浑噩,摇晃起身,向剑墙喊了一句: “爷爷!我来见你了!爸爸说您是英雄,三爷爷为您可惜,大爷爷让我来华山,原来他们都是想让我把您带回去,爷爷!跟我回去吧!”岳武泫然欲泣,再次跪倒,却是跪在了水坑里。岳武浑然不觉,脑中闪过一段段记忆的碎片,顿觉头痛欲裂。岳武三岁离家,不知亲人滋味,此时仍是少年,已经历经沧桑,怎能将爷爷当成一把剑? “哈哈哈!爷爷,爷爷?”剑墙上的红晕赫然变成万丈红霞。红霞似血,美轮美奂,犹如鲜血蒸发生成,又像是夕阳映出的晚霞落在城头。随着他指一声惨笑,红雾倏然涌动,既像飘渺峰的云雾,天地之间骤然被血色掩埋,岳武和白阳骤然被血雾吞噬,再睁眼时,已在尸山血海之中。 白阳活动了一下手腕,望了望自己的腰,并没有找到那根银发,什么时候收走的?白阳攥紧拳头,又出了一拳排山,却是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没有红光,也没有响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妖兽的尸体已经快要堆积得和剑墙等高,剑墙外看不见尘土何在,唯有剑墙之后的天地,依然笼罩在云雾之间,幽静祥和,飘渺依旧。刺鼻的腥臭给一尘如洗的空气增添了肃杀的味道,天空空明如镜,一丝流云也无,红色的光辉不受阻挡地普照人间,天地血染。 剑墙上空,一个会灰衫老者悬空站立,辟出狭长的影子,影子纤长如剑,锋芒万丈,直打在岳武惨白的脸上,刺得岳武眼角渗出滴滴血珠。 岳武仰头望去,灰衫老者周围,一道璀璨的光墙比骄阳还要晃眼,熠熠生辉,刺得人无法直视。 上万把灵剑,有的断刃,有的缺口,有的只剩剑身,有的只剩剑柄......剑尖向下,剑柄指天,与灰衫老者一起,一字排开在剑墙之上,密密麻麻,组成一道光墙,随风荡漾,宛若由蓝天垂到大地之上的瀑布。 “我是剑,万剑之中的一把剑,手握圣剑的剑!” 我是剑。 岳武颓然跌坐在血水之中。 “你是剑?” 白阳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了从岳武身上滑落的风衣,望着光瀑反问,眼神明亮如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五章,忙着呢,别闹 “我是剑,杀身的剑,手握剑圣的剑!” 声音锐利如剑,刺得岳武耳廓嗡鸣不止,头痛欲裂,如遭雷击。 白阳站在岳武身边,凝眸不语,随手将肩上的风衣,扔到了空中,轻飘飘地伸出双手,风衣自然飘落,稳稳地套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从始至终,白阳的眼里只有一把剑,无剑身的剑,被灰衫老者文摘星握在手里的无剑身的剑,也就是,剑圣的剑。不管你是不是剑,是杀身剑还是手握剑圣之剑的剑,这都不重要,你手里的剑是我的,我不同意你握住,你凭什么握?如果你存在的意义是握剑,那么我就把你的剑夺走,看你如何当一把剑。 空中的老者双眼微阖,神情略显阴沉,在锐利剑光的映衬下更显隐骘。 听闻白阳的话,岳武浑噩的脑海当即恢复清明,循着白阳的视线向灰衫老者手中望去。灰衫老者手中,有一把剑柄,剑萼一面嵌着一颗星辰,一面镶着一轮弯月。握着那把剑,就仿佛握住了夜空,星光与月辉,一起向灰衫老者涌来,宛若仙人降世。 “呵呵,手握剑圣的剑,那你倒底是握剑的人,还是剑!”岳武以扇撑着一头长三角的妖兽的头颅站了卡里,沉声质问,眼中茫然一闪而逝。 白阳稍顿,旋即饶有深意地看着灰衫老者,等着他的答话。 “哈哈哈,小子,岂不闻人剑合一,人剑归一!你空有学识,竟然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还敢自称为我的孙子,真是......” “他比你强,得瑟个屁。再说,你是剑,哪里来的孙子。”白阳脸色转冷,昂着脖子大声骂了一句,话到一半,兀地变了腔调,声音依然平静,但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灰衫老者的脸色发青,似乎被这一句话噎得够呛,闭口不言。白阳的心中也有火气,一个自己寻死的傻叉,哪里有脸教训旁人,死又不死绝,握着我的剑不给,倒底什么意思。岳武盯着空中的人与剑,或者说,剑与剑,摇头又摇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灰衫老者脸上突然闪出一丝不自然,似怒飞怒、似喜飞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抬起握剑的右手,挑衅似地用只有剑柄的剑指了指白阳,呵呵笑道: “哈哈哈,你还是......” “不许笑,我和当初不一样。”白阳再次打断了灰衫老者的话,脸色阴冷如冰。那剑柄剑萼,一面弦月弯弯,一面是孤星一颗,真是剑胜成名之剑,剑胜为成圣道先后弃了剑锋与剑身,如今只剩下这剑柄还存留在剑墙之间。这把剑就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许砰。 “我献身护剑,自有我的道理。每一个来万剑冢求剑的剑士,除了要得到剑灵认可外,也要得到我的认可,你们两人,不合格,速速离去吧。”灰衫老者闻言敛去笑容,仰天大喝一声。灰衫老者自然记得当初的那句‘你不要后悔’,如今悔之晚矣,多说无用。 白阳发现异样,成风欲追,天地浑然晦暗如夜,阴云齐聚浊雨洒落,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妖兽尸骸,华山万剑,尽皆被雨水荡净。黑漆的门洞下方,周永憨的鼾声雷动,睡得分外安详。 城墙上下,万剑林立,已归寂静,寒芒收敛,静待有缘人来求取。 “怎么这么急。”白阳没想到这文摘月所走就走,在害怕什么?白阳盯着飘离他身体的红线,皱眉沉思。岳武迷迷糊糊地走近了白阳,不停地摇头,眼中泪痕未干,茫然地向华山走去。 杀身不出,圣剑不露。 岳武在脑中冥想这个八字,取剑失败,并不懊恼,一颗悬着的心反而坚定了起来,稳稳地着了地,白阳喊的是出来,出来的是剑还是人呢? 白阳看着岳武的视线,觉得这文摘月要是把自己的孙子弄成傻子,该是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 飘渺峰内,打砸声,谩骂声,兵器的对碰的金鸣声,拳脚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远的不说,近处,两个唐门弟子正气喘吁吁地躲避四名华山弟子的围攻,围攻者其中一人正是岳武在华山之内除了小丫头和风雁冰之外的熟人,俞涛。 按说唐龙和唐虎也真是倒霉,刚刚从白阳那个住所回到山里,还不等休息完好,便被人破门追杀。起初,他们还以为华山有人前来问罪他们去刺杀白阳,定睛一看,来人却是华山弟子,但是和他们夜间行刺无关。因为来人并不询问,直接出剑,尽是杀招,一点情面也不留。 岳武噎走入到飘渺峰,本想通过彩云桥,去玉女峰游览一番,却被一人横剑拦住。岳武一会儿看看风雁冰,一会儿看看唐门两兄弟,摇头又摇头,都快把脑子快要成为糨糊了,也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在没想到,华山四名弟子竟然能把唐门两大高手逼上绝路,唐门崛起指日可待了啊!”岳武笑着摇头,悄悄打量风雁冰的脸色,想要从风雁冰这里得知答案。 说话间,一剑宗的周一云御剑破空疾来,张嘴大骂: “你们追我们做什么,你们欺负人!” “怎么欺负你了!我们华山派十四俊杰只来了两人,只要你停下来,我和你一对一单挑!长老说了,这也是磨砺你们!休走!”华山派十四俊杰中的老二袁弘和手握一本经卷的索翰林紧追不舍,口中振振有词,大义凛然。 利益最大化,就是把我们这些各大门派的关门弟子当作陪练对象。最可恶的是,面对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你们这群臭男人竟然以多欺少!气煞老娘! 百花谷的胜梅悬浮在空中,气得摇摇欲坠,花枝乱颤! 岳武环顾场间,华山派与一剑宗争锋千年,未分出个高下胜负。对待一剑宗,华山派自然要一对一公平应对。可是岳武怎么瞧着其余地方的对打都不对劲啊,他循声望去,那个百花谷的女弟子分明被三名剑士围攻啊。这实在不雅,有辱斯文啊。三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弱女子,这要是传出去,可有辱华山威名啊。岳武砸了咂舌,冲着那面怒了努嘴。 正想着,天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怒气中烧的爆喊: “还有谁来!老娘奉陪!”一朵十三瓣金花赫然出现在虚空之中,金花之后,胜梅簪斜发乱地瞪着下方的三名华山弟子,空灵十三剑剑主,没剩下半点灵性,煞气如洪。 “明白了?”风雁冰人如其名,每当面对战斗的时候,一张脸冷若寒冰,比那个面瘫还有过之而无比及。不过话说起来,岳武的脑袋还真的有点浆糊,竟然担心这个女人,真是糊涂了,不过我是怎么走回华山飘渺峰的,又是怎么被风雁冰拦住的,最重要的是,白兄呢? “昨夜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晓得啊。堂堂华山竟然乱成这副样子,你这个太长老首座竟然也不管管。”岳武咂嘴摇头,悄悄后退,作势欲逃。 “不过你们别找我啊,我还忙着呢,别闹?”岳武冲着风雁冰摇了摇折扇,笑意盎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六章,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风雁冰注意到了岳武的小动作,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并不点破,冲着岳武嘿嘿笑了一下,剑光一闪,风雁冰收剑回鞘,剑眉轻佻地一弯。 岳武兀然抖了一下,心生恶寒,生出不好的预感。这般疯狂、有辱斯文的举动是太长老的命令,风雁冰貌似神似很听冬老头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岳武不做多想当即用折扇敲击在自己的腰带之上,白光暗芒乍闪,连成一串又合成一团光幕。。 风雁冰胸有成竹,不急不缓地冲天大喊一声: “师弟们、还有其他仙门的师兄弟们,为我们长老出主意进行血色试炼的岳少阁主下山归来,大家可不能岳武兄弟的拳拳之心啊!”风雁冰说完再次冲岳武挤了挤狭长的剑眉,悄悄后退。 岳武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风雁冰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如此有辱斯文! “岳武,好啊,原来是岳少阁主的注意,您还真是我们唐门的克星!”唐虎和唐龙弯着腰捂着裤裆走到北斗辰光阵边缘,恶狠狠地盯着岳武,恨不得生吃了他。天杀的家伙,昨夜是他们先出手的,与那个王贵之间的事,他们也认错。可刚刚围攻他们的华山弟子竟然有人瞄准了他们的下·阴·部位攻击,半夜过去,全身伤势刚刚长好,又遭受重创......你们华山和北阁,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唐门断子绝孙。 “岳大公子觉得我刚刚那招十三空灵剑如何,我......”胜梅气得头冒青烟,长发狂舞,这可是天下排名顶尖的美女,百花谷未来谷主,竟然被华山派一群直男,殴打成如此模样,难怪华山没有女弟子,这般情况,谁敢来啊。这漂亮的百花衣上剑痕密布,鞋印叠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好大好大,又红又黑,也不知是哪位的战果。 俞涛循着岳武的视线望去,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后退离去,不敢近前。退到暗处,俞涛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呵呵傻笑,觉得手感挺好,战果不错,要不然就此离去? 岳武将俞涛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觉得华山没救了,容易将传承断在自己手里啊。岳武又想摇头,却又不敢分心,就怕哪个人暴起袭击。 “呀,诸位都在呢,我们兄弟也来凑个热闹。”又是两个鼻青脸肿的苦主围上前来,满脸幽怨,原是中州的人来了。 一时间,人群望风而动全部向北斗辰光阵聚集而来,围得岳武水泄不通。同时,华山弟子已经和各大门派的高徒统一战线了,纷纷亮剑准备出招。 “诸位,我们都是斯文人,何必舞刀弄枪,有辱斯文,要不然我们改文斗?”岳武笑脸春风,并不慌张、自如应对。他对自己的辰光阵很有信心,规模虽小,挡不住气界强者通天大能,挡住与他同辈的修士还是没有问题的。 ‘刷!’折扇猛地收起,岳武讪讪转身,向山下望了一眼,忙地又把折扇摊开,将题词的一面反转向外。 “胆小鬼,你出来!” “我们也要利用一下你的价值!” “缩头乌龟!” “我们打爆你的龟·头!”唐门的两人怒火中烧,杀气最重! 华山弟子只是等待,并不急躁,各大门派的高徒就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了,大家都是关门弟子,谁怕谁啊,你出的损招害得大家受伤丢脸,你就应该和我们一样。不,应该比我们更惨! 各大门派的弟子面对岳武,有一个不约而同的传统,自从岳武上一次取得梅林酒会魁首,大家看着岳武的笑脸,哪怕在心里对岳武佩服得五体投地,嘴上一定会说,你他丫的算个屁! “哈哈哈,岳师侄,您出注意让大家进行实战对练,你自己反倒藏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快快出来吧。” 笑声从山下传来,深山古钟一般悠扬。笑声未落,北斗辰光针的辰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化为星雨,飞向华城竹林。华山弟子和一众天才顿时兴奋了起来,簇拥着上前。 他们围攻岳武,除了出气泄愤的成分之外,争强好胜之心不可谓不强。白阳出现之前,岳武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才,无论是风雁冰还是风霄,还是一剑宗的剑望北,都曾和岳武都多次对斗,无一例外地败在了岳武的折扇和算计之下。 岳武在辰光落去之时,岳武无奈叹息,却并不慌张,微不可察地点头笑了一下,傲然地喊了一句: “谢各位如此抬爱,我有一剑,烦请挑灯来看!”话音落下之时,一柄烛台燃火孱弱的火苗飞上岳武头顶正空,若如萤火之光,却在风中摇摆不灭。 华山弟子与岳武相识已久,忙地出剑围在烛台周围,想要拦住墨剑。 砰!墨剑乍现又砰然碎成墨雾,转瞬淹没了烛台的火苗。岳武摇着折扇站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风度翩翩、潇洒自如、镇定自若。 黑暗急来,无一例外,将所有的人都席卷在内。 “再会!”黑暗散去之时,岳武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妈的,该死的挑灯看剑,难道无解吗?”唐虎酸溜溜地骂了一句,既佩服又羡慕。唐龙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悄悄向后撤了几步,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扔下师弟,独自逃了......唐门总得留个种不是。 几乎同一时间,华山弟子的喊杀声再次大喊从空中压下,华山再次乱成一团,唐虎被无情地碾压在人潮之中。 “祖奶奶好,您可想死我了!” 华城香满楼内,白阳抢了红披风小胖子的红木椅子,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楼中间,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摇晃着,不言不语,仰头闭眼闷声喝酒。 然而,自白阳走进香满楼,楼上楼下,全部死一般的寂静,或者审视或打量或好奇,各有意味的视线悄悄打在白阳身上,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岳武挑灯看剑之时,白阳已经酒过三巡。 咔嚓!酒壶飞上了二楼,碎在了一人脚边。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杀我的机会。”白阳睁眼,与闪到二楼围栏边的绿衣人对视。 玉箫在绿衣人指尖转着,被风吹出阵阵乐音。 霸刀门的狂狂刀放下了刀。 绿衣人的玉箫变成了刀,跃出高楼,向华城城外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七章,借刀 白阳又喝了一口酒,满意地呼出了一口酒气,转头睨着小胖子,郑重道: “换不换?” “真不换!”小胖子已经退到了香满楼的后门,只探出一个脑袋盯着白阳,随时准备撒丫子逃跑。天知道白阳便会不会又把他当成武器,那种经历一次就好。 得到了答案,白阳又转头万向二楼,并不因为受到拒绝而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盯着正低头望着他的刀客。狂狂刀也盯着白阳,悄悄地将自己的双刀向身后藏了藏,又向后挪动了一步,总觉得自己的刀有些不安全。 “你的刀能借我用用吗?”白阳话很突兀,狂狂刀却并不意外,没有情绪地摇头回应道: “刀客刀不离身。”言外之意就是拒绝。白阳低下了头,起身离去。白色的风衣瑟瑟作响,就像随寒风狂舞的雪花,向楼外飘去,停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正中。 “霸刀门欠我一把刀,就你来还吧。”白阳看着前面放缓步子等着他的家伙,不容反驳地说道。楼内之人无不变色,开始思忖起这句话的深意,交头接耳声顿时响起。 狂狂刀轻嗯一声,左右看了一眼,楼内顿时重归寂静,分外压抑。狂狂刀想说那是王贵的刀,怎么就成你的了,好吧你曾经用过一次,那就成你的了?思绪百转千回,一把长刀华光一闪冲出香满楼,能用我的刀了却霸刀门和白阳之间的因果也好,那王贵遇到这家伙得了一桩天大的机缘,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福报呢! 白阳反手接刀横在胸前随意看了一眼,啧啧摇头,哈了一口重重的酒气,在行人和酒客的注视下用左手擦了擦刀身,然后一脸嫌弃地抖了抖手,再次转头看向红衣小胖子,想好好利用一下他的红披风,香满楼内却哪里有他的踪影。白阳只得无奈地握住刀扛在肩上,向城外走去,就像看着一根儿木棍儿。 狂狂刀握着剩下的一把刀,挠了挠头,有些后悔,不是因为白阳扛刀的动作难看。他感觉到了白阳的杀气,白阳握住他的刀的时候,他感到了白阳心中的火气,有点多。 “请前辈不要插手。” “别管。” 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过剑墙,一人冲着周永憨恭敬拱手,一人用到插碎了地面上一块儿酒壶的瓷片儿。周永憨在心里呸了一口,有些人的酒还真是不好喝,噎人啊,可我总不能真看着唐笑这个傻小子实在眼底下吧,那就走远点。 周永憨的憨声只是停了一下,便继续呼呼作响,走远点就好了,都别来打扰我睡觉。 周永憨正盼望着盼望着走远点,唐笑却停下了,盯着前方的古道背对、白阳、周永憨与华城,拔出了手中的剑,语带颤音: “就这里吧,应景,威威剑光,所过之处,形销骨立,像不像您当年的手笔,相当年您......”这位从原始深林一直追杀白阳和岳武一直到华山的唐门刺客,名叫唐虎,因为掌握换脸之术,又被称为笑千虎。此时的笑千虎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只是压制不住的杀意。原始森林内的追逐战,白阳的身边有岳武相伴,笑千虎并没有尽出全力,此时白阳孤身一人,笑千虎毫不畏惧。 唐笑沉痛地追忆着过往,似乎想要白阳明白自己为什么死追着他不放,他想让白阳明白,你他么地该死!唐笑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一句敷衍、搪塞都没有,便认为白阳已经默认了他的话,心中火气杀气海浪般澎湃而起,豁然转身便欲出杀招。若不是 周永憨大摇起头,狮子鬃毛一般长发摩擦得沙沙作响。 “没脑子啊。”冬化雪翻了一个白眼,要杀人却背对着目标,除了没脑子,还能说些什么呢? ------------------------------------- “祖奶奶?诶呀,这不是岳少阁主吗岳大少爷吗?老身何德何能能当得起您的祖奶奶,我是南阁的祖奶奶,华山派的长老,可不敢和您北阁高攀!岳公子慎言!”蓝发老妪话中机锋毕露,转身猛甩衣袖,一阵罡风乍起,吹得岳武头昏脑涨,踉跄着倒退了数步。 岳武强强稳住身体,已经猜到了这个脾气火爆的祖奶奶会这样针对自己。岳本想说我还真的不想来,从小大到没少挨您的胖揍,谁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到这来了,可是此时哪敢说着找死的话,那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岳武用力扇了扇折扇,尽量摆出谦谦君子的模样,嘻嘻笑着哄道: “祖奶奶说的哪里话,我当年三岁就被老爹送到这三峰华山,得亏有您照顾,不然的话,哪有今天的我啊,冬老爷子带着握得时候差点没把我照顾没了,人家照顾孩子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他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喂我,要不是您及时发现,我这条小命可能就毁了啊,您就是我的祖奶奶!”一番听着插科打诨,又有真情流露的话说完,说得岳武眼泪儿汪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岳武试探着上前,抬手去搀扶祖奶奶上座,笑得低眉顺目。 然而,岳武抬手,再抬手,却怎么也抬不动祖奶奶的胳膊。额头上的毛孔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儿,不停地向外吐水儿。这位祖奶奶立如青松、重如山岳,纤细的胳膊似有万钧之力,不可撼动! 坏了,说错话了!岳武悚然恍然!在他的心中,这位祖奶奶是比两个爷爷以及那个去世的父亲还要敬重的人物,也是因此,他早已经将祖奶奶的喜怒哀乐了然于心,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惹祖奶奶生气。刚刚的一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却不小心触了祖奶奶的逆鳞。岳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想要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祖奶奶却开口了: “好好好,真是乖孩子,还记得小时候是把你带大的,不过,只是这样吗?” 轰!楼内的空气闷雷一般炸响,击得桌椅散碎、门窗零落,烟尘之中,岳武仰面倒飞出了高楼,又贴着地面滑出了数十丈,怎一个狼狈了得。 蓝发老妪,岳武的祖奶奶,拳头握得吱嘎乱响,脸上红光弥漫,森然可怖,端的是怒发冲冠: “为什么不躲?你小子从小便八面玲珑,话说出口便能分析出对错得失、利益成败,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呐!要我猜,你小子刚刚顿了一下,已经在想,‘坏了,触了祖奶奶的逆鳞了,是不是啊!’”祖奶奶眼神之中的些微不忍,尽数被血气弥盖,展露给岳武的是一张怒气横生的脸。 “祖奶奶教训孙子,孙子怎么敢躲!”岳武咳咳吐出两口鲜血,撑着地面跪倒在门前。他想过祖奶奶会对他动怒,却没想到会气愤到如此程度。难道玉女阁出了什么事不成?岳武又忍不住瞎想起来,虽然被猜中了心思,却并不慌张。 空气霎时间一静,岳武不禁想要摇头,祖奶奶刺眼的目光恰好射来,吓得他激灵灵地不敢乱动。 “又在想什么?啊,我猜你是在想我怎么会动如此大的火气,难道是玉女阁出了什么问题?是也不是啊!”祖奶奶气得心肝乱颤,恨不得立即上前,扇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几个巴掌,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于心不忍,冲出去几步之后,又颤颤巍巍地坐回到了椅子里。 “我,祖奶奶慧眼!”岳武猛地挺直身子想要去抚,奈何心有愧疚,身子一软,摊在了原地。 “我当初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满心的算计,我告诉你!你的三个爷爷,除了老二,其他的全部都是狗熊!文可摘日月星辰,狗屁,没有那能耐偏要逞能,需要他们逞能的时候将所有的事儿都推给老二了,还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祖奶奶仰天长叹,两滴清泪滑过雪白的老脸,坠落凡尘。 “罢罢罢,在人家的孙子面前谈论爷爷,是老身失礼了!咱们来说说私事儿,我且问你,那三醒酒喝了几杯啊!”祖奶奶嘴角噙着饶有深意冷笑,微阖眼皮,只留出一条剑光一般的小缝儿,视线也如剑光一般,刺得岳武脸色难看至极。 岳武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回想在玉女阁里见到的儿时岁月,心内百味交杂, “三...杯。”声音有气无力,己近耳语,充斥心虚和愧疚。 “三杯,呵呵,看来你入梦之时便知道其间有我的记忆,我再问你,我的丫头怎么招惹到了你,你这个未婚夫,入了扬州城,竟然连面都不去见上一面,还要派士兵去堵她的门!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吗?三男争一女,北阁少阁主想要来个左拥右抱享个齐人艳福,你打南阁的脸也就算了,竟然一点脸都不给我的丫头留,你还不让她做人了!她可是南阁的大姐,想当初要不是你大爷爷连连求着,我才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小子,是你北阁高攀!你算个屁!” 算个屁!敢这么咒骂北阁少阁主的,当今天下,除了这位祖奶奶,再无他人。 岳武跪在原地,心乱如麻。冬化雪没有去过玉女城,周永憨也没有,三醒酒却给他输入了一些奇怪的记忆,比如大姐再角落里看着他作画,比如大姐看着他和花红说说笑笑,比如大姐拭去他头顶的雨落杏花,比如大姐为了她黯然伤心......三醒酒未醒之时,他便知道,祖奶奶的记忆容在酒里。 他真想冲祖奶奶大喊一声,我最烦人和我说什么高攀下嫁的话,都是你们逼我的,凭什么怪到我身上。可是想起往昔岁月,无奈便真的变成了无奈,怎么也怪不到她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果然不假啊。 一老一少,楼内楼外,突然陷入无端的寂静,唯有祖奶奶沉重的呼吸,拉风箱似地乱响。 “祖奶奶说我喜欢算计,那就当我喜欢算计好了,派兵去挡玉女阁的门,是我的主意,既有公心,也有私念。我确实办的不对。至于没有去见她,是因为没话可说,我去说什么呢,大爷爷给我们定亲之时,说这场婚事事关南疆安危,呵!他总是喜欢危言耸听,从我点头那一日起,我便没有脸见她了。我去,说什么呢。难道要我告诉她,你被我和爷爷一起利用了?” 诚如白阳所言,岳武很年轻,还有少年心性。少年人,最重的是感情。无论男女情·爱,还是兄妹亲情,少年人都不想参杂利益算计,可是少年,决定不了大人的决定。 如今有资格有能力做决定,却无力改变过往。 岳武说话间,又恢复了春风笑脸,摇晃着折扇扇去了满腹无奈。祖奶奶见之听之,既心疼又愤怒,她从小带大的孩子竟然被人逼成这副样子,真是一群混蛋,有哪个家族的长辈会将三岁的孩子扔给外人! 祖奶奶想到姓岳的两个老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地说道: “之所以让你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是想让你看清楚,真正对你好的是谁,花红那妮子为什么总是管你叫哥哥,后来为什么一个劲地喊你姐夫。呵呵,你们两人,都没有她活得明白。回去好好想想吧。”祖奶奶无奈地挥了挥手,不复多言。话已经说透,至于两个孩子如何选择,已经不是她能够左右地了,强扭的瓜毕竟不甜。 “婚书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要退婚,可以找我来取,至于这婚谁来退,你应该明白。” 祖奶奶突然坐直了身子补充了一句,正要起身的岳武听到此说,身子忽然一僵,宛若被割了一刀一般,和王贵那日跨过香满楼门槛时的感觉如出一辙。他忙地低下头,借势再次对祖奶奶叩拜行礼,将所有的不自然都藏了起来。 笑脸春风地起身,春风笑脸地转身离去,叹息又叹息,摇头又摇头,比扬州城失去那一片竹叶之时叹的气、摇的头还要多。 ------------------------------------- 唐笑眼前有锐风呼啸而来,眨雁而至,风中银光刺眼,一道银色的光瀑,又似九天银河降落凡尘: “暴雨梨花针怎么会在你手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八章,想让我出刀还早 一条银光从白阳手中闪出,向唐笑洋洋洒洒飞落而去,唐笑见到自家的暗器向自己飞来,恍惚失神,惊呼一声便向后爆退而去,脸色阴沉地就像要下出雨来。唐门暗器落于白阳手中,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两个小鬼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唐笑大为后悔,又不是北阁的穷酸书生,学他们吹箫伤情作甚! 白阳伸长脖子看着唐笑的表情,一面吹动暴雨梨花针攻击,一面将借来的刀放进了衣兜里,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改用两只手操控暴雨梨花针。白阳并不知道操控暴雨梨花针的法门,曾经的他对百艺派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却不想这么个木盒子操控起来极为耗费气力。 若不是我血气浑厚犹如天人,还真用不出这东西,那两个小鬼倒是拿手啊,呵呵。 白阳感慨之间,唐笑正用尽全力躲避暴雨梨花针的攻击,他深知唐门暗器的杀伤力,哪怕被飞针擦到皮肤都有可能出现致命的危险——每一根明晃晃的飞针之上都附着能够毒翻修士的剧毒。唐笑在华城之前闪烁躲避,手中的短刀已经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出刀击飞刺来的飞针。 若只是躲避攻击,唐门的暗器自然伤不到他,但是他来华城的目的可不是找打来了。暴雨梨花针在空中起起伏伏,如随风起伏的海浪一般,银色的浪花不停地向着岸边拍打。 白阳的脸色冒出冷汗,握住暴雨梨花针的手竟然抖了起来,浪花开始汹涌起来,隐有退潮散去的既像。白阳微微挑眉,唐笑见之,狂喜冷笑,脚下步伐更加轻灵,缓缓向白阳逼近。在银光躲避之间,唐笑已经用出了北斗辰光阵、雁凌云以及踏雪寻梅三种轻功步法,时而如辰光闪电,时而飘渺如风,时而轻盈灵动不可捉摸,未让一滴海浪的水滴粘身。 一刀未出,潇洒从容。 “哈哈哈,你拿着暴雨梨花针又如何,你会用呢?”唐笑讥诮地扬起嘴角,步伐愈发轻快,似没收到任何影响。唐门的暗器,若无相对应的功法口诀,就算将自身的血气燃烧了个精光也没有办法发挥出暴雨梨花针最大的杀伤力,白白消耗自己而已。 唐笑学起白阳收起一只手,他的上身也有一只口袋,只不过藏的更加隐秘,乃是唐门中人用来储藏暗器的场所。白阳看着唐笑的动作,神情微凛,不同于唐笑,他的消耗确实极大,而且为了更加稳定地操控暴雨梨花针,无法移动步伐,只能将立在原地。唐笑一点一点地向他接近,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 白阳瞪大了眼睛,地面之上兀然发出了叮当脆响,宛如编钟之音。唐笑找准时机,猛然前倾爆闪,向白阳射去。唐笑第一次使出唐门本派的秘术,鬼影电光步,鬼影无踪电闪急行,唐笑的人影还在原地未散,真身已至白阳近前。 白阳眼中的一根根银色的飞针宛若飞雪一般坠落,双手颓然下垂,再也无法将飞针凝聚成银色的长龙。 “哈哈哈,阁下把我当成三岁幼·童不成,如此拙劣的演技,能奈我何?还是出刀吧!”唐笑电闪而来,又电闪而退,仍然横刀于胸前, 白阳再次抬起了手,啧啧啧地摇了摇头。举着空木盒对着唐笑,一脸平静却故作尴尬地说道: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久不与人争斗,我还真是把唐门中人想得简单了啊。不过我很好奇,那个使用霹雳子的家伙明明已经退走,你为何又来烦我。”木盒对准唐笑时,地面上的飞针应声而动,宛若受到了白阳的召唤。唐笑瞳孔微缩,再次后退,远离飞针,他不是没有想过与白阳争夺飞针的控制权,最终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暴怒毁剑,可不该昔日逍遥公子的所作所为吧。”唐笑再次把手伸进了衣兜,冷眼瞧着白阳。 白阳点了点头,也将手伸进了衣兜,一脸肃穆地说道: “你还不配让我出刀!我的刀术,从不轻易示人!”白阳慢吞吞地将左手拿了出来,对准了唐笑。 唐笑眸光微闪,转身就跑,两道光龙紧随而至,盘旋交叉,如附骨之蛆。 真是辣眼睛!周永憨眼角嘴角全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闭着眼睛向前走去。 ------------------------------------- “阁下,听完了吗?”轰走岳武,蓝发老妪冲着房顶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白阳盖好移走的瓦片,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楼内。 “原来你才是华山最强的。”你要是最强的,那我就不用下山去竹林躲避那个道士了。白阳看着老妪,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这个讨厌的老太太顺眼了许多。 “我只是境界最高,至于最强,呵呵,有事吗?”蓝发老妪听出了白阳话里的试探,最强?我偏不告诉你华山谁最强?从你那眼神就能看出来你没安好心! “没什么,我猜到那小子会来这里。”白阳随手提起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起来,一脸享受,不停地咂嘴。猜到了,便跟来碰碰运气。 “你什么时候到的?”蓝发老妪脸色难看至极。 “啊,茶不错,刚到,给我说说,你们都聊什么了。”白阳冲着蓝发老妪摆了摆手,就像使唤自家丫鬟似的。 蓝发老妪嘴角抽搐地说道骂了一句: “到底什么事儿,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吊儿郎当的,什么样子!”她心中愤恨,据她得来的消息,扬州城内的白阳明明是一个生人勿近的冷脸混蛋,怎么才不到华山几天,便愈发地向像之前一样招人烦了。 “你可真是有辱斯文、有辱师门。本来无事,碰巧过来就来问问,查到哪了。”蓝发老妪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斜眼一瞧,正好看到白阳盯着自己抖动的手,漫不经心地将两手握在了一起, “半年时间,急什么,再说,这是我玉女阁的家事,阁下不要管的太宽了。”老妪语气阴冷,面上霜寒胜雪,一双老眼转为森然。 “家事?那个老板,是姓贾吧。”白阳嘴角一咧,淡然地放下茶壶,耸了耸肩,轻飘飘地问道。茶壶内只剩下了茶叶,一滴水也没剩下。 便是这有意无意地一问,让老妪将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缝,半晌伸展不开。 白阳斜眼瞥了老妪一眼,无声冷笑,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了自云都醒来之后,最浓重的寒霜。 高楼外,岳武踏着棋子,向白阳所在木屋轻盈飞去。 “贾这个姓氏,难道有什么深意?在扬州城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他在意老板的姓氏,真是有辱斯文啊。”嘟哝着飘到白阳的木屋前,岳武最先见到的却不是他猜测的风雁冰,而是冬梅和冬竹,以及被两个小家伙缠得晕头转向的薛铁。 “呀,小岳子来啦,快帮忙,白白给了这家伙好东西,他竟然不与我分享,太不够朋友了!”冬梅用你真是太抠了的表情瞪了薛铁一眼我们可是好朋友哩。 岳武嘴角抽搐了两下,自从来到华山之后,冬梅对他的称呼就由姐夫变成了小岳子,怎么听都是一个太监的名字。 薛铁嘴角也抽搐了两下,太难了,不在这里练拳就好了啊,不然也碰不到这两个小祖宗了。 “薛兄,白兄送你什么功法了吗?”岳武知道这是薛铁的隐秘,自然不可能像两个孩子一样胡闹,只是有些好奇。薛铁说与不说,岳武都不会觉得意外,更不会因此觉得薛铁小题大做。 “是一本名叫大熊拳的拳谱,是那位送给我的,不是我自己的,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要惹他生气了,可怎么办啊。”薛铁生无可恋地说道,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冬梅,满眼浓浓的央求之意。冬竹冷哼着冲着薛铁瞪眼,冬梅听到声音,一脚把冬竹踹开。 “回头再收拾你!”经过连番审问,冬梅赫然发现,冬竹知道如何进入逍遥道,却不告诉她,气煞姑奶奶了! “大熊拳!”岳武登时一惊,刷地收起折扇,想起了那个坐在雁祖背上的超大只的棕熊。 “薛兄,快快收好,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别缠着他了,这拳谱真的不能给你们看,牵连太广!”岳武立即上前,想要将两个小家伙赶走。能坐到雁祖背上的熊,岂是简单的熊,留下的拳法绝非小可,绝对不能轻易泄露。 “哼!小铁子!你竟然听一个负心汉的话,你脑袋被门挤了吗!不能听他的,懂没懂!”冬梅暴跳如雷,让你帮忙你竟然给我捣乱,看我不教训你,对着岳武拳打脚踢。 岳武用折扇挡住自己乌黑的脸,左右白阳不在,留下也没有意义,想问一下薛铁剑圣圣庙的事,见到冬梅嘟着的嘟嘟嘴,也没有办法插嘴了,索性向山下的竹林飞去,落得耳根清静。 白阳和老妪分别之后,没有回到自己的菊田和木屋,也没有去竹林,而是在华山的乱作一团的弟子里面游走了起来。 此时,华山的上千名弟子和各大门派来的高徒仍然混战在一起,没有什么朋友敌人之说,全部都是敌人。就连唐龙都为了自己能够逃离把唐虎扔下了,哪里还有真情在。 喊打声、碰撞声,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白阳施展雁凌云,用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在人群里,四处乱摸了起来。成风凌云的速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正在激战的人群,不时有人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踢了一下,胳膊被人捏了一下,头发被人揪掉一根,脸蛋儿被人扇了一个巴掌......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若不是看到那熟悉的白影闪过,这些年轻修士,多半要将这归一行径当成鬼怪作祟。 其间受惨的是一个女子,气得七窍冒烟,又羞又恼,挥剑追着白阳大骂: “我不胖!”胜梅感知力高强,不但能捕捉到白阳的身形,也听到了白阳从她耳边路过的时候说的话。 扬州城内两人一追一逃,四处乱串的场景在华山飘渺峰重现。 蓝发老妪站在自己的玉女峰上冷冷注视着白阳与一众弟子的胡闹,勃然大怒地吼了一句: “又是一个负心汉天榜的料子!”这声音虽大,却只传到白阳的而里,白阳的身形刹那凌乱,被那女子逮个正着,不小心中了一剑。 ...... 太阳渐渐从高空落下,白阳、岳武、风雁冰和冬化雪齐聚在竹林之内。白阳和冬化雪坐着,岳武和风雁冰站着。岳武还好,永远保持一张柔和的笑脸,风雁冰则冷着一张脸,在岳武耳边轻声嘀咕着凭什么他能坐我却得站着等牢骚,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充耳不闻。 “华山弟子怎么这么弱,别给我拿万剑冢说事。”白阳掏出三壶酒,给自己、冬化雪还有岳武一人一壶,至于风雁冰,只得到了一个生硬的白眼。 最可气的是,冬化雪自然地接过酒壶,风雁冰懂事地上前帮忙斟酒,这老头竟然伸手挡开了他,对着壶嘴儿喝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些别的呢,连剑都没取出来,就想着传剑,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啊。”冬化雪老神在在地向剑墙望了一眼,笑得包含深意。 “没有人能抢我的东西,取剑只是早晚而已。”对待老友,白阳的态度已经柔和了许多。然而,这话被不明所以的风雁冰听到,还是全身不舒服,华山的圣剑,怎么就是你的了,你怎么不说华山也是你的。 “呵呵,也是,您是何等风流人物,别说抢您的东西了,您看上的东西,不都成你的了。”冬化雪并起先并不知道周永憨的柳树哪去了。早上听到周永憨幽怨的话,哪里还想不明白,这事儿和对面这位有关系。 “哦,也对,那你为什么想杀我。” ‘噗!’两口酒对喷在了一起,溅得风雁冰满脸开花。白阳则早早离开了座椅,走近那三个竹缸,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六十九章,往事如水 岳武不敢置信地看着冬化雪,冬化雪也被这突兀的话惊得心肝乱颤。不怪他们表现失态,白阳的转变太过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从脸上更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语气平淡如水,仿佛涉及生死的大事在他的面前不过是芸芸小事。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冬化雪下意识地向逍遥峰望了一眼,不知那盘棋局是否真的分出了胜负? “唐门的两个弟子也去了,没问问他们原因吗?”冬化雪擦了擦嘴角,狠狠地剜了风雁冰一眼。这个傻徒孙一脸茫然,除了擦脸,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擦掉了酒水和口水的风雁冰脸色精彩至极,既不敢怒又不敢言,面无表情,嘴角抽搐却被强行压制,从师祖口中经过的酒水到了自己脸上,能为之奈何?荣幸之至! 风雁冰盯着白阳,恨不得立即拔剑刺向白阳。不过此时他更加好奇的是,白阳初上华山时,我曾持剑拦他,也不见他因此动怒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个老头一个小老头何至于此。 “嫌烦,唯一一个真正想杀我又敢动手的人被你们自己拦住了,你到来问我。对了,那一次,你们可以成功。”白阳拿出刚刚喝光的酒壶到酒缸里灌了一壶,又闪到岳武身边取走他手里的酒壶,又灌了一壶,方才回到桌面,冲着冬化雪眨了眨眼。 冬化雪随手一招,地面上变升起一把新的竹椅。白阳平静地坐了上去,然后又轻轻地向右面倾斜一点,摆出了斜视风雁冰的姿势,对着风雁冰指了指沾满酒滞的竹椅,诚挚地喊了一声, “坐。”其实,白阳的左面屁股,因为很胖两字,受了一道凌厉剑气,坐在椅子上时感觉太过奇妙,他之所以语出惊人,也是为了找出一个借口离开位置。不然被人发现屁股受伤实在太过丢人,第一次坐下的时候又没有在意,失策失策...... “......”你他妈的,饶是风雁冰虽不是北阁才子,但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谦谦君子,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转头看向其他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昨夜比剑险胜,心情正好,为什么要来竹林遭受这一遭?风雁冰向南方眺望,不知自己那个对手,去往了何处?为何如此匆忙? “华山派万剑冢,应天下剑士取剑。然而,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取得心仪的宝剑。可是,这求剑不但是机缘,也是一种束缚。剑士有剑之后,便与剑融为一体,所以,有剑的剑士若是想要更换宝剑,除了毁剑,再无他法,不然的,不但会让已经求到的剑失去灵气,就连更换在手的剑,也只会成为凡铁而已。我倒是很好奇,薛家小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更改了人选,放弃了身边这个敢杀你的人。”冬化雪的视线在身边的三个人身上游走,观摩着三个人的神态、动作。 风雁冰仍自一脸茫然,摆出了事不关己的态度。师祖没有和他详细说这位白阳的事,他能猜到的也不过是一丝边角,确实不懂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反正我有了剑,千金不换,你们的剑,与我无关。 岳武则无奈地摇头又摇头,不停地用折扇敲打自己的额头。他没有想到昨夜去木屋的除了唐门的两个弟子和自己外,竟然还有其他人。老头子去杀人,不太可能,没那胆子,那是去做什么呢?请喝酒?岳武眯起了眼睛,用折扇掩住了嘻嘻笑。 “话虽如此,真正会以毁剑之法更换宝剑的人,从古至今,遍观天下,能有几人,你不觉得,你当时的表现太暴躁了吗?”冬化雪一手捋着头发,一手招来一团清水,送到白阳面前。 白阳低头不语似在思考,转头看了一眼风雁冰和岳武,又将头转了回来。 “我去看看冬梅。”举杯接过绿水,随手抛给愣怔的风雁冰。 白阳化作寒风,向山间跑去,算是默认了冬化雪的说法。 正当白阳上山而去之时,岳武身子一软,抢过冬化雪手里的酒,一口灌进了肚子,软塌塌地摊在了沾满酒滞的椅子上,哪里还管什么干净与否,好半晌才回过气来,瞪大眼睛看着冬化雪。 风雁冰则呆滞地看着自己抬至胸前的空荡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锐利剑气不受控制地向外翻涌,却无法释放出去。我在华山的待遇已经这么低了吗?连一杯水都留不下,我昨夜可是帮华山胜过了一剑?一剑宗来问剑,可是我打回去的,坐不坐不下,水也喝不到?一剑宗问剑华山,什么时候成为小事了? “冬老爷子,您,真的决定要动手?”岳武语音微颤,这一夜一日的发生的事情看似平静,实际上牵涉甚广,往小了说只与他一人的剑有关,往大了说,则事关华山的未来。 毕竟,白阳要从华山内部选弟子,在场众人已经心知肚明。那把剑,可是圣剑,一人一剑斩敌过万,这样的剑无论由华山哪一位弟子学得,对于华山来说,都是天大的机缘。冬化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白阳动杀念,难道只是因为白阳暴躁毁剑? 这话,别说白阳不信,他也断断不会信的。按照冬化雪心心念念剑指北疆脾气,怎么可能放弃剑圣的剑法? 难道和爷爷的杀身剑有关? 岳武的眼神越发冷峻,看向冬化雪的笑容愈发的僵硬。 冬化雪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地小看岳武面部表情的变化,许久不语。风雁冰站在边上看着打哑谜的两人,不紧紧张了起来,心中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你那个祖奶奶果然没有说错,你这小子的算计心已经成了习惯,总是胡思乱想,你怎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这位朋友呢?你怎么确定,我和你那个三爷爷一样呢?你三爷爷敢拿北阁冒险,我却不敢拿华山冒险。至于剑墙之事,却有隐情......” 岳武身子一僵,他却已经判定冬化雪不是去杀白阳,想要装傻来试探一番,待心中所想真的得到了验证,却又茫然无措起来。冬化雪徐徐起身,面向南方,低沉的嗓音嘎然而止。岳武暗道果然如此,面色平静,紧紧握着折扇。 白阳走到自己的木屋前方,却并不近前,远远地看着一大两小三个人一起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齐如一地练拳。两个小人跟着薛铁的动作,模仿得一般无二,半点差错都挑不出来。至于薛铁的拳风与劲气,两人便模仿不得了,而大熊拳的精髓震动,更是连薛铁本人都还在摸索之中。 白阳柔和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向伸出手去,仿佛能隔着虚空摸到小丫头的额头。他打眼一看便知,薛铁定是被两个小家伙威胁得没有办法,才想出了这个他打拳,让两个小家伙模仿这个办法。 冬梅的理由很充分,我们自己偷学的,又不是你教的,不用怕不用怕,白白要是生气了我罩着你,我和白白关系很棒。 冬竹的理由则是保护两人不被白阳打扰,万一白阳回来怪罪你把拳法教给我们,我替你出剑撵人,趁势夺了逍遥峰。 金色云雾间,一座金色的山峰,山峰之顶,金色的菊田里,一大一小三个人的拳风鼓动,撩起自己的长发,发出微弱的声音,仿佛在唱着岁月静好的歌。 “真的舍不得啊。”白阳伸出的手抖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西方,猛地吸了一口菊香,散去瞳孔中的水雾。 “哎,想家了了啊。” 菊花颤抖不止,白阳化作寒风向山下飞去。 岳武和风雁冰已经离去,竹林之内只剩下了冬化雪一人面北而立,静等老友归来。 “舍不得。”白阳与冬化雪站在了一起,一起望向北方。 “哎,你到底变没变呢,小崽子还以为我真要杀你呢,我可是进过原始之城的人,我怎么可能杀你呢。”冬化雪自顾自地呢喃,沉吟着说不清的惆怅。原始之城中一片更大的菊花和一个同样的可爱小丫头,最喜欢在菊田里奔跑。 白阳双手插兜,并不说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要不,我来。”他似乎才注意到白阳的话。剑圣的剑,不能断,那是一种信念,不管是华山弟子还是其他仙派的弟子,只要有人能够继承,他冬化雪都能欣然接受,为之鼓舞。岳武把老家伙们,想得简单了,这一点,他不然白阳。 “你不需要。我的哥哥当初想守护的只有一座岛,想保护的人,只有岛上的人。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天下的人都死光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一剑在手,天下不去,天上横着走,你们征战天下,我留守看家。他要罩着我。呵呵,他明明比我还弱。就是这样一个人,每天缠着你们嘴里的刀皇比武。我上云都的第一天,便见到了刀剑争锋,那时候,我们只是通天而已。那一天是,六月初六......” 白阳追忆往昔,流水似地说出了曾经的故事。昨夜的尸山血海,让白阳想起了六月初六的刀剑之光,遗憾的是刀皇的刀光,也敌不过岁月的磨蚀。 冬化雪听到‘只是通天’四字,险些抬手拍死这个昔日的老友,今时今日,通天境无不是一方巨擎,到白阳嘴里,通天竟成为不入流的境界了。他这些年为了破镜,已经记不得吃了多少苦头,真是没有办法和天才比啊。 “他每天都在进步,却从来都没有赢过,每次不被刀皇砍得遍体鳞伤,决不放弃。后来,为了表达自己战胜刀皇的决心,他给自己取了剑胜的名字,胜利的胜,不胜刀皇不罢休。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学剑。他学刀的话,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两个刀皇,威震天下,这是岛上所有人的共识。 他对我说,剑有双锋,我要用剑看家。 前夜,薛铁来找我。说了中州薛家的无暇白璧。他说,白璧无暇,意味着没有锋芒。他想要成为薛家的锋芒,他想要保护他的薛家。呵呵,很像。 是不是。”是不是三个字,说得很重。白阳转头看向冬化雪,冬化雪也转头看向他。 白阳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冬化雪的眼神则由惊疑、困惑转为飘忽不定、不忍。 “哎,你永远无法逍遥,你的执着太深,放不下过去的人,如何逍遥。罢罢罢,那小子回山修炼了,他说,说,他只要杀身......”话音未落,白阳转身向华山走去。 “他喝了几杯。”走出竹林,嗅了一口身后的清香,白阳扬声问道。 “我猜,两杯。”冬化雪看着剑墙,与老友隔着竹林交谈。剑墙前,岳武说出求剑的誓言之后,冬化雪才知,这位少阁主,喝了两杯,留了一杯。 白阳点了点头,没有施展雁凌云,慢悠悠地向华山走去。我喝他的那一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白阳自顾自地瞎想。 冬化雪看着白阳孤寂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素手一挥,竹林里飞出了一个竹叶小球,在他的手上蹦蹦跳跳,正如他的心脏一样。 “幸亏没有继续藏在竹缸里。”冬化雪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心中快慰,又有不忍,快慰的是老友浪漫之心仍在,不忍的是,有心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太多。 往事如水,抓不住,摸不着。 ------------------------------------- “那个,前辈,人都哪去了?”狂狂刀站在成门洞下方,看着城墙前方空荡荡的沙地,不停地揉搓眼睛。人没了不重要,多么惨烈的厮杀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我的刀为什么也没了?难道被毁了,不应该啊,为什么没反应? “你借的?”周永憨问。 “嗯呐。”清风拂过,狂狂刀点头答应。 “傻逼。”周永憨翻身睡觉,想起了自己那一棵柳树,心情大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七十章,剑的传说 从古至今,圣人不过五位,以剑成圣的除了西廷的公输剑圣,只有云都的这位陨落的剑圣,以成圣未标准找弟子,太难了。只因为一段相同的话,便断定薛家小子可以成圣?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空旷的街道,死一般的寂静。华城居民的作息和军队中的士兵相似,每到夜晚便自发宵禁,非有非出门不可的重大事件,不会行走在街道上。似扬州城那般一夜鱼龙舞的盛况,是万万看不到的。 白阳感受着空气中的冷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青油纸伞。来到华山伊始,那把伞便放在了木屋内,他有点后悔没有打着那把伞了。 “用帮忙嘛。”岳武正在街道正中等他,听到风中不是风声的声音,笑问。 “受死!”阴暗的角落里,暴喝陡然从空气中传来,两个身形纤细的黑衣蒙面人和一个身穿唐门服饰的中年人鬼魅一般从黑暗的间落中急闪而出。 “不用。”白阳淡淡地回了一句,向后后退了三步。那两个黑衣人旋即倒飞而回。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片耀眼的光芒,似如丝雨,密如水幕,宛若天河之水向白阳倾泻而下。 又是暴雨梨花针,真是毫无创意,我也有啊,对了,我还有一把刀。 “哼哼,我师傅临时有事而已,可不是怕了你,我替老师与你来比试一番!”唐门弟子阴狠地看着白阳,摆出了一副居高林下的姿态。岳武看清这人的面貌,暗道果然不用帮忙。 岳武认得这人,乃是唐笑座下大弟子,名为唐仁,境界一般,实力普通,暗器耍得稀松给,却总是摆出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银光滑过,倒飞出去的两个女子站再唐仁身后,虽然呗面罩蒙住了面孔,但是想来脸色应该不会好看,毕竟那灵秀的小拳头已经纂成了一团。 暗器耍得的确稀松,连自己人都差得一起暗算了!真是仁义! 白阳望着天空,在三人错愕的视线中,平静地张开了双臂,看着漫天针雨,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你们见过地狱吗?” “我见过。”两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步伐出奇地一致。唐仁嗤笑摇头,不屑反驳,啧啧咂舌。 岳武看着那两人,将折扇在掌心拍了两下,叹息不已,摇头不止。一名黑衣人不明所以地抬起手掌,带着同伴转身离去,夺命狂奔,瞬息无影,用的竟然是唐门鬼影电光步。 黑夜之中,两人如鬼,却并不电光,只有银光。岳武看着银光,暗道大意,却仍然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暴雨梨花针在地面上击打出清脆的声响,比真正的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悦耳千百倍。清脆的声音,钢铁碰撞的金鸣之声,叮叮咣咣,乱响不止。 一道刀光穿过了银色的光幕,就像斩断了瀑布。银光断成了两截,一节在天空,一节在地上。唐仁的实力,与他那相比,相差太远,何苦来哉? “地狱,来了哦。”地狱般恶寒的肃杀感随这一声轻飘飘的话向唐仁恶扑而去。唐仁情知不妙,猛然取出另一个圆形暗器,只是还未等祭出,刀光以至近前,唐仁转身欲逃,却快不过化为地狱的白影。 “既然你们觉得我暴躁,我就给你们展示暴躁的一面。”粗重冰寒的呼气打在唐仁的脸上,令唐仁为之颤抖恶寒。目中无人的唐仁再也不敢高高在上,原地旋转起来,击出无数暗器,竟是把自己化作容纳暗器的机盒。 刀光闪动,叮当的碰撞声再次响起,响音未落之际,唐仁已经消失。 疾驰逃串的声音打破了华城的寂静,半晌过后,鲜血弥漫的味道压过了山上传来的菊香与竹林传来的酒香。 “你的酒还喝吗。”面色疲惫的白阳原地蹦了一下,抖落了身上的血珠,走到岳武身边。唐龙喝唐虎登上逍遥峰的时候,白阳的心情很不好。想杀我,自己来,派两个孩子来做什么?消磨我的耐心,因我下山,我来了,随时奉陪。 我给你们机会,来杀我。 岳武只能知道白阳的心情极差,却不知根由,什么呗人刺杀所以心情不好这样的话,岳武是不会信的。周永憨和冬化雪倒是清楚,却没有和岳武多嘴。 岳武刚刚从城头下回来。周永憨只是感慨了一句: “年轻真好啊。”年轻就是意味着希望,应该专注于成长。老家伙们护着年轻人,守护在他们身边,一点一滴都是人间的美好,什么年轻人冲在前头,老家伙却稳坐军中账,便是白逍遥发火的时候。 白阳倒是忘了,昔年踏入北疆取回一颗硕大头颅的四个人,也是少年。 白阳在那位唐笑身上出了气,得胜归来,心情大好,需要将酒来庆祝一下,惦记着岳武身上的酒,你不喝的话我要喝,抢不到冬化雪的,就只能枪别人的了。 白阳故作不在意地看着岳武,没有露出一点期待,主动点啊,北阁的才子真是穷酸啊。 “那是自然,不足三杯,怎么能叫作三醒酒呢!”岳武朗声大笑!甩出棋子,先行一步,哪里会给白阳机会,我的酒怎么能给别人喝呢。 喝下清浊相交的酒后,岳武方知自己没有准备喝第三杯酒,此时也没有准备好,因为他还不够强。 只要变强就好了! 杀身是我的剑! 我看谁他妈敢抢! ------------------------------------- 逍遥峰顶,再次出现了两团血光,一团大,一团小,在金色的菊香里莹莹闪闪,映得飘渺的云雾多了一丝娇艳,七彩霞光中,红光压过了其余色彩,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上京城内,一个娇俏的女子立在轻盈盈的假湖旁的假山之上,纤纤玉指慢慢展开一张只有八字的纸条。 “杀身已现,近日将出。”女子的声音不似寻常富家小姐那般轻灵柔弱,含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英气。八字显现,女子抿嘴一笑,气势骤升,震得水面波光粼粼,冷峭的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明快,倒竖的弯眉舒展而开。 “杀身已出!”女子重复了一遍,眼珠一转,闪出精光,猛然握紧了不大的拳头,砰然挥向了天空。两道血色锐风,冲天而去,火石电转之间,将隐藏在虚空中的一只灵鸟击成了一滩肉泥。 “哼!杀身,必须是我师兄的!”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闪现滑落,零落在繁华的大夏都城里。女子解开束带,将披在身上的黑色鎏金风衣抛向空中,重重冷哼了一声! 女子完美的身形顿时曝露在骄阳之下,不像南阁与百花盟的女孩子们那般婀娜多姿,妩媚魅惑。她英气勃发,傲气凌云,四肢纤长却不瘦弱,结实的肌肉将紧身衣出完美的线条,腰杆上的腹肌像整齐的方田,一块儿连着一块儿,就胸脯都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丰腴,透着紧身衣,可以清晰地看道束胸衣物的勒痕。 她的这身打扮,干净利落,坚毅挺拔,小小的身躯,仿佛拥有无上伟力,气定神强,渊渟岳峙,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令她产生丝毫动容。 “石小姐,还是没有找到!风公子已经与那位小姐彻地隐去了行迹!”一个黑衣老仆从翻墙而入,跪倒在了女子面前,伸开双臂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风衣。 “找不到?”石姓女子翻身落下,脚尖轻点身子一转,清风乍起,风衣再次披挂到了她的身上,老仆的手上则多了一张纸条。 “这是!”老仆摊开纸条一看,不禁悚然动容,面色大喜。 “找不到。”女子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光洁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川字,陷入了沉思,娇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忧虑。她姓石名磊,乃是上京城里一等一位高权重的人物,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她欣喜,亦少有人、事能够让她忧虑,她就像是那雪山冰莲一般,不为尘世繁华所染——至少在外人眼中,圣洁无暇。 此时的她,望着天空,呈现出少有的凝重之色。少顷,石磊经过一番深思,眼珠左转右转,闪出一抹狡黠,恍然大悟地拍掌大叫道: “有了,那就让他来找我们!”石磊发出阴谋得逞的坏笑,攥了攥小小的拳头。许是许久没有看到自家的小姐露出少女般的笑容了,老仆欣慰地点头,看着石磊绷着跳着,不愿打扰,等到石磊冷静下来之后才轻声问道: “他已经发现了我们派去的人,想来已经大不痛快,再者他已经摆脱了那位,如何愿意助我们呢。”老仆的头越来越低,话说到最后,已经快要把头埋进土里了。 “老爷子,听过一句话嘛,士为知己者死!”又有两拳冲向天空,打落了两只黑灵鸟。石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老仆的耳朵里,老仆厌恶地看了一眼虚空,摇了摇头,稍一思忖,说了一句明白,无声告退。 石磊活动了一番,心中大为畅快,昂首望向北方,坚定地说道: “师兄,我一定会把剑拿回来!” “备轿!”石磊的喊声换来了两个壮汉以及一座黑色的轿子。这轿子重得出奇,饶是两名倒海巅峰的兵抬着,都有些吃力。别看轿子外表粗陋不雅,内里讲究大着呢!其最外表是用陨铁打制的,若非其上涂有红漆、挂有流苏,准会被人当成压制重量级犯人囚笼。这囚笼的防御力异常惊人,饶是排山之拳也无法撼动其分毫。至于挂在石轿边缘的流苏,都是陨铁消磨而成,和轿内的机关相连,如果需要,轿内之人控制流苏化为利箭飞射击敌。 陨铁内部嵌了三层金刚石,作为第二从防御,金刚石内部刻有北阁老阁主布下的防御阵法,如此这般,方才是石磊的精致软座。座位倒是简单,和普通轿子的软座没有什么区别,只铺了一层狐裘绒毯而已。软座之下暗藏玄通,附有机关阵法,石磊只要按下开关,一件水火不侵,可阻挡气界之下修士强力一击的天蚕乌金琉璃翡翠万麟甲便会主动覆盖到石磊身上,连鼻孔眼睛都不露。 有北阁阵法加持,隔着保甲也可以呼吸、视物。 石磊本人不喜欢享受,也不会享受,若是按她自己,断不会坐这样诡异的骄子,可谁让她有一个不省心的师兄呢。当初她的师兄为了给她打制这座石轿,前后三次造访国家金库、内廷藏宝室。 师兄为了打造这座石轿子,花费的心思,比放在北方的心思还要重,当妹妹的怎么能辜负呢。石磊只会为一人欣喜、为一人忧虑。 “劳烦两位了。这一次,得快些赶路了!”石磊对扛轿子的两人行了一个军礼,短发随风飘扬,英姿煞爽。 “依军令而行而已!”声音铿锵有力,两人原地一踏,做为回礼。 石磊掀开天蚕丝与金软甲合制而成的帷幔上轿,铁制的流苏历时碰在一起叮当作响,飞快地向城外略去。 石磊离开之后,院落上空,渐次出现了几只各种各样的灵鸟,在空中盘旋一周,又渐次消失。从空中俯视,可以将石磊居住的院落一眼尽收,四方形的高墙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内有两棵柳树,三座青色木屋以及一枝立于墙角的待开寒梅,再无其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窥探的。 如此简单的居处,别说比不上上京城内的王公贵族,就连地方的土豪富绅的住宅也大大不及,显得颇为寒酸了。由此来看,石磊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真的不是一个喜欢奢华享受的人。 几乎在石磊离开上京的同一时间,混沌大陆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传说,关于剑的传说。距离石磊离开上京不消半日,混沌大陆之上,几乎无人不知华山圣地,有一把神奇的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华山一剑争千年 第七十一章,太难看了 离开扬州城之后,王贵一直在向南方奔跑,一面跑一面练刀,哪怕是休息的时候,业在向南方眺望。刚刚离开扬州,只有他一人独自南行,后来跟在他身后的仁越来越多。有些实力普通的小修士,想要他的刀谱,虽然人数众多,却又没有给王贵带来威胁。到后来,又出现了另一拨人,想要连他的刀一起抢,实力远远超过之前那一拨人,而且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从那时起,王贵的日子难过了起来。所幸这一路上,有人要杀他夺刀,也有人暗中保护他南行。 那个拿剑的老哥不知道走没走到北疆,应该到了吧。向北面眺望的时候,王贵总会想起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有些羡慕。 最让王贵觉得开心的是,这一路逃串,虽然受了些大小不一、轻重不同的伤,却也发了一笔横财,被他杀死的人全部被他拔了个精光,且不说丹药功法,银子反正是足够到香满楼这等一等酒楼奢靡一番了。 “下次见前辈,我就不是穷鬼了。”王贵坐在南方一座偏远小城的香满楼里,大快朵颐。一路奔跑对他同样消耗巨大,需要放松身子养精蓄锐。呆在香满楼里一点都不担心在这里会有刺客来袭,且不说他在北疆的血海中练出了一身逃跑与隐秘身形的功夫,单是这香满楼三个字,就足以震慑所有宵小。 “好,接下来,我与诸位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可是有来头了,横跨五十年!嘿嘿,五十年呐!诸位!人一辈子才能活多少年呐!”说书先生伸出五个手指冲着香满楼里的酒客挥了挥,吸引一众酒客的注意力。 猜拳喝酒、吆五喝六、骂爹喊娘的叫嚷声瞬息哑然,王贵也来了兴致,正欲望向侧耳倾听,谁道一句五十年,压得足有五十位酒客瞬间没了声响。 说书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一杯香气盈盈的茶,想要润润喉管,这便要正式开讲了!然,鼻尖和茶杯沿儿都碰到一起了,说书先生的瞳孔却忽然紧缩成一条细缝,然后一动不动,也不知是被雷劈了,还是憋了哥闷屁不想放出来污了茶香?亦或者是忘词了! 安静的酒楼再次吵嚷起来,酒客们徐徐从五十年这三个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稀稀疏疏地交头接耳,连连摇头。能够进入香满楼地都修士不是简单之辈,自然知道香满楼内的说书先生代表着什么,无一人敢出声打扰,只是焦急地等待。 王贵憨憨地梗了梗脖子又挠了挠头,出生牛犊不怕虎地大声问了一句: “先生,咋停了!” “对啊,老先生,您怎么用鼻子喝茶啊,原来不是说书先生,是杂耍大师啊!”王贵起了头之后,立马有其他人跟着打趣,引起一阵笑骂。大家看着说书先生仍然没有反应,也没有因为人多嘴而生气,于是更加‘放肆’地吵闹起来。其间一个拿着两米多长大铁棍的粗壮男子最是惹眼,想来是一个憨厚的家伙,与人吵架划拳都从没赢过,输得面红耳赤,于是气急败坏地喊: “吵什么吵!别吵别吵!先生也许是在想词呢!吵什么!”粗铁棍子在楼板上咣咣顿了一下,整座楼都跟着晃了晃,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呦!对滴咧,怎么停了,你看我这记性!”说书先生就像吞了石头噎住的母鸡似的,身体猛地一颤,茶水哇地洒在了自己脸上。闯了祸的粗壮汉子本就是皮肤黝黑的,这下子被吓得脸色更黑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说书先生,随时准备逃跑。可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差点没把自己气死,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其中还有一个人拿着两把阔刀指着他。 开玩笑,你跑了说书先生把这事儿怪到我们身上咋办!就是你! 说书下生浑然不觉,悬在空中的手再次挥了挥,拂去一脸茶水,好似才听到王贵的喊话,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刷地摊开折扇,用扇面拍了拍光溜溜的额头,连连道歉,显然并不在乎刚刚那一场小地震从何而来。粗壮汉子有精神起来了,拿着大铁棍子一个个指着众人, “看嘛呢看嘛呢!先生是那种小气的人,看什么看,要看先生,是不是啊先生!”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仿佛他比那说书先生的背景还要大。 “刘莽说的没错,请诸位听我继续”折扇刷地摊开,一脸盈盈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再次间二楼酒客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就连拿着铁棍的汉子都自觉地闭上了聒噪的嘴。 楼下,一个身穿黄袍、头戴高冠、背负木剑,手里握着一把拂尘的老人徐徐踱进了红门。 这老人生得鹤发童颜,体型健硕,唯有一张眼眸黯然无光、死气沉沉,若非如此,任谁看之都会由衷感慨一句,这真是一个得到道仙人啊。老人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眼睛难看,走进木门之时,便将视线盯在了角落里的一个孤僻位置,也不和店家打招呼,更不理旁人,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去坐下了。 楼顶,说书先生暗骂了一句见鬼,心脏突突突地快要蹦出了嗓子眼,后背上的冷汗快要流成了河!强撑着咂了咂嘴,继续说道: “话说五十年前,有一场大战,嘿嘿。诸位都知道,便是北疆妖兽南侵之战,啧啧。那场旷日持久、伤亡惨烈的大战,波及范围之广,惨战人数之多,前所未有!时光匆匆,五十年流水般逝去,大战的战场与其间诸多细节,都被烽烟血海掩埋,但是,有一把剑,在五十年后的今天,仍然锋锐璀璨,剑锋所指,所向睥睨!杀身成仁,慨然成剑,刘芳万古啊,好一把绝世之剑!” ‘哒!’”说书先生说道此处,刷地收起折扇,狂笑不止,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似是又卖起了一个关子,慢吞吞地扫视在场众人的神情。提到五十年前的那场战斗,听到‘杀身成仁,慨然成剑’八个字,场间修士早已经猝然变色,凛然危坐,一口香飘荡在楼内,只有寥寥几人一面饮酒,一面侧耳静听,两不耽误。 王贵一边听故事一边喝酒,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漠然地干了一杯酒。他的眼神很好,举杯喝酒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但都是去过北疆的人。 北疆的兵听过的故事太多了,大大小小的故事都佐酒菜,不是宠辱不惊,只是麻木了。 “剑之名,为杀身,杀身者,不成功便成仁,得此剑者,亦要立志成功不畏成仁!...” 楼上,王贵面无表情,却把说书先生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楼下,确切地说,与王贵隔着一层楼板的一楼角落里,黄袍老道士也一动不动地听着。其余的人,同样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有两人表现得热烈,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又动了怎样的心思,天知道。 王贵听得认真是因为故事的地点在华山,他在扬州城里认识的两个朋友都去了华山,剑也在华山,谁会拿走这样的剑呢?黄袍老者看起来听得认真,是因为他全程望着楼上,一动不动,就像城隍庙里的山神像, 被路过的调皮孩子把脑袋掰得仰向了身后,又或者是为了让人知道他会仰头而仰头? 答案只有老道士自己知道,起码山神像,没有老道士这个模样的。 楼上,王贵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刀。 楼下,黄袍老道士一顿一顿地低下了头,起身向香满楼外走去,目不斜视。 王贵莫名心悸,又莫名觉得身心畅快,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关于剑的故事,王贵只是听一个热闹,他是一个刀客,如果说书先生讲的是刀的故事,他也许会听得更加认真。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王贵关注剑的故事还有另一层深意,他近日看到了另一个关于剑的传说,不是听到,而是看到,在前辈所赐的刀谱上看到。 刀谱的第一页是一句话:人刀合一。只有这四个字,在没有任何解释。 刀谱的第二页是随心而为,随心出刀。 刀谱的第三页,剑士仗剑远走天涯,刀客握刀劈山斩水。路过一个小山坡的时候,王贵试了试劈山,然而挠了挠脑袋,左右看了看,悄悄收刀,忙不迭地将自己劈出的痕迹用脚踩平一道刀痕,老老实实地翻山越岭了。 刀谱的第四页再次让王贵不停挠头,就怕把手放下来,自己一个忍不住,把书页给撕了:真是敬畏天人的绝对啊,触了我这个一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花谢大才子啊,低调低调。 刀谱的第五页,就是关于剑的故事了。说是剑的故事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关于刀剑争锋的故事。王贵对于这个故事很感兴趣,那日天空之中传来的刀剑争锋的约定,王贵牢牢记在了心里。 “刀自然是我师傅的刀,剑是谁的剑呢。”王贵坐在香满楼里就着昏暗的灯光读着师傅的故事,皱眉摇头。近日追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猛虎难架群狼,王贵需要停下来修养身体,香满楼自然是最好的藏身地点了。 就是忒贵了!住一晚上就要了他一百两银子,若不是想到香满楼和那个小娘皮有关系,王贵还真的不一定在这里住。 “剑胜,好奇怪的名字。”这一看就是一个极度渴望胜利的人。王贵又一次翻开了刀谱,开始细细品读。 “我初上云都的时候,就是最强的五人之一,哈哈哈,如果可爱的胖墩也算是人的话!那时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我自恃刀术无双,时常向大姐、老大、老二还有胖墩挑战比试。大姐嘛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下辈子也够呛了,咱不提她,不提她。老大老二嘛,都是老二了提他干嘛,跌份,不提不提,老三嘛,老耳都不提了,提老三干嘛,多事儿不是,呵呵......”王贵又一次开始读这个故事,都想知道为什么不说说不提老大的原因: 我和胖墩半斤八两,谁也赢不了谁,不过胖墩是个温柔的胖墩,出拳总是留着三分气力,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毕竟也没人能逼他出全力。我曾经问过大姐还有老大老二,他们也都摇头不语,显然也没有从胖墩手里得到什么好处。后来,云都之上又出现了一个小鬼,小鬼说胖墩相当于传说中的龙,是世界的图腾或者说守护者,应该是此方世界最强的生物。 我问他什么是世界的守护者,他又不说话了,装神弄鬼地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啧啧,云都之上的人,都神神叨叨的,但是,我喜欢,他们很强,哪怕是这个讨厌的小鬼,也拥有超过我们前五人的天资,当之无愧的混沌大陆第一天才。不得不说,那时的我,还真有点羡慕臭小子,所以练起刀来更加用功,不管是谁,只有有空闲,都会被我强拉着比武。 反正有那个家伙在,也死不了人。 日复一日,练刀比武,我的刀变得越来越锋利,出刀变得更快更果决,威势更猛。 然而,我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势均力敌与针尖对麦芒的差别。 大姐看出了我心里的困惑,曾经坐在胖墩肩膀上,冲着呵呵大笑,拍手说道: 嘿嘿,你小子等着吧,烦人的家伙要回来了,有你受的! 当时我不知道大姐话里的意思,只是因为对大姐的信赖而怀有期待。 大姐诚不欺我,第二日,天将明未明之际,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北方传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个娘们似的。我循声望去,一只山一般大小的怪鸟从北方凌空而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雁,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雁背后的那个人。 他生得并不好看,丑得辣眼睛的那种,圆眼睛、尖下巴,两道柳叶眉和娘们的一样,皱起来的时候像两把细长的剑,高挺的鼻梁则像一把被用力掰弯了的剑,只是耳朵有点小,圆圆的,仿佛被剑切开了的苹果,红扑扑的,三千烦恼丝也是红的,随风鼓荡间抖落斑斑点点的血滴。真是太难看了!啥玩意啊,还敢出来得瑟,有我一半风姿我也就认了,就长这模样的人还敢乱吼乱叫。不过他的气势到还可以,虽然受了极重的伤,却并不萎靡,一身凌厉剑气在身体周围萦绕不散,组成了一道气墙,时不时有微弱的火花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那是剑气碰撞的声音。那人反手将一把五尺长剑横在胸前,一手颤抖着举过头顶,冲着云都破口大骂,虽然没人搭理: “是谁!是谁把我的第五给抢了!又是谁让我变成九十九了!是谁!滚出来,和你剑胜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二章,同道中人 “那一天,看着那人,看着那人手里的剑,我笑了,声音不大,但是异常安心。 剑指云都的那人听见笑声,冷冷看向我,二话不说,径直向我出剑刺来,剑尖先是冲向我的脑袋,带着锐利的剑气扑向我的面门。我云淡风轻地向左撤了一步,刚想摆出造型,然后下意识地来了一句卧槽,刀光一闪护住了二弟的脑袋。 他·妈的,果真是同道中人,剑气分为两道,一道铺面而来,一道向下游走,果然厉害,是个高手! 那一战,我们两人打了一天一夜,中间还需要分出大半心神护住某个部位,增加了消耗,都累得像胖墩一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最后实在打不&#xe863;了,我们两人一人用刀插在地里撑着身体,一人用剑撑住身体,站在地上僵持对峙。 就在晨光破晓之际,我发&#xe863;了最终攻击,一举击溃了剑胜。我可是有双刀的人,快要倒下的时候用拔出一把刀撑住了身体,这一个轻飘飘的举&#xe863;,就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对面那人。 剑胜那小子倒下的时候,吐出了一口老血,射出了两丈多远,妈的,又是分出两叉,一道正好喷在了我脸上,另一道吗...... 他冲着天空: 你作弊!不为人子,所以不配有人子,我深以为然,愤然出刀......” 王贵郑重地合上书页,将刀谱收在了刀鞘里,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咋也觉得师傅作弊了呢。”王贵不解地挠了挠头,又从另一个刀鞘里倒出来一根米长的红发,轻轻捻起,凑到鼻尖闻了闻,嗅到了一缕熟悉梦中的清香,嘿嘿傻笑了两声。 “该修炼了啊!”王贵喃喃自语,有把长发收起来,比收起刀谱的时候更加轻柔。 “七经八脉都打通,才能修炼,才能够运用血气。我的经脉被药力滞阻,所以久久不能成为打通经脉,师傅的刀光在帮助我劈开了经脉之中的滞阻,我现在应该快到排山巅峰了。排上之上的倒海境,考验的是修士对于自身血气的随意灵活运用,不只是将其围在体表,重在释放化形,嘿嘿,我当然是先从化刀开始了!” 王贵每次回想自己的修炼历程, 都会由衷感激白阳,若不是他,王贵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修士,更别提在两个月内达到排山巅峰了,这等修炼速度,堪称惊为天人。 闭目打坐、物我两忘,屏气凝神。王贵身体渐渐被血气包裹在内,夜渐深,血气渐浓,待到后半夜时,一滴滴热汗穿过血气,在木椅下积聚出了一大滩水滞。 修炼极耗心神体力,长时间维持着血气不散,对于刚入排山巅峰的王贵来说,无异于参与了一场重大战役。 天边鱼肚白由一条细线扩散为万丈霞光,温柔的红光突破窗户与窗框间的缝隙,凉而不冷,带着一种清新的味道,和小城的味道一样。这座小城地处偏远,少有纷争,一派静谧祥和。 王贵如一座石胎端坐在木椅上,体表有红色的血雾时隐时散,就像被夜风吹拂的炭火,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仿佛不想彻底离开大千世界,在做最后的挣扎,释放最后的光与热。王贵眉心之前,终于有一小团血气脱离体表,飘在空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散去。 血团虽然没有呈现出刀的形状,却也是一大进步。化血气为刃,指日可待。 “哎呀,都通了啊,我还是这么天才,都通了该怎么修炼呢。”逍遥峰顶,白阳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的将血气凝于体表,看上去和王贵的修炼一样,实际上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他的经脉早已经打通了,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而装作仍处于排山境没有突破。或者说,他没有办法进入倒海境。 之前在炼体境之所以能够和风霄对打,是因为他的经脉比寻常人多出一倍不止,所以血液自然也多。也是因此,他的实力达到排山境的时候仍然给人一种仍然处于炼体境的假象。 难办了啊。白阳想了想,望向了飘渺峰逍遥楼。初到华山他便想起了逍遥楼,初到逍遥峰他便眺望着逍遥楼,却仍然下不了决心走进那座高楼。 逍遥楼的秘法,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肯定没有能配得上我这样的天才的功法,但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如果可以,白阳绝对不会进入那栋楼,可是他现在面临的是三个字:不可以。 逍遥峰上的血气便消失了一团。白阳走下逍 遥峰,向飘渺峰飘渺楼后方的逍遥楼走去。 彼时,索翰林已经从血色试炼中抽身,正坐在逍遥楼门前打坐静修,真像个入定老僧,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又似与逍遥楼融为了一体,能够感知到以逍遥楼为中心的一方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细微的变化,无论是莎莎树叶响,还是轻轻的脚步。 距离从玄冥冰棺中醒来,再从扬州城到华山逍遥峰。 昔日游戏人间、逍遥天下的小爷的本性,逐渐回归。 “逍遥公子的师傅的徒弟的师傅的师傅,前来检查逍遥楼,快给本公子领路。”白阳的语气仍然平淡无波,不过比之之前初醒之时,已经柔和了许多,其间的情绪也渐渐浓了,越发像个真人。 白阳抬起脚对着索翰林的屁股重重踢去,索翰林神思通透,感知力已达巅峰,面上不为所&#xe863;,仍然保持着盘坐之姿,却轻盈地向右挪&#xe863;了一小步距离,恰好避开了白阳的脚。 白阳挑眉,作势又踢。索翰林又向右移&#xe863;,摇头说道: “深夜来此,所谓,不好!”索翰林正沉浸在自己极致的物我两忘的玄妙状态之中,本想装模做样地冲着这位新任逍遥峰主显示一下自己的不同凡响。 可是门前哪里还有人在! 无怪乎索翰林会疏忽,白阳是真真的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语气平静,踢人踢得也平静,仿佛不踢到便不会罢休。这种奇怪的感染力已经让多人吃亏了。 索翰林腾空跃起,连忙追赶, ‘吱嘎!’大门开了又关,连一条缝隙都没有,逍遥楼内的阵法完全不受索翰林牵引,已经被白阳夺走了掌控权,整座逍遥楼也似换了一个主人。 索翰林登时撞得头昏眼花,眼珠冒出连片的水花,彻底清醒了过来。 “孩子,像你这么守门,什么都守不住的。本公子送你一样东西,就当我没来过好不好,就这么定了,接着。”索翰林乍听里面的人竟然想要向他行贿,哭笑不得,气笑不止。 白阳自然不会管他,站在七楼的一间密室里,向脑后抛出了一本金色的功法。 逍遥楼门窗紧闭,这秘法却穿透了高墙与阵法,正好打在了索翰林的头顶。 “你给我出来!”索翰林接住秘法,冲着楼内 跳脚大骂,余光一瞥,却是佛门清心经三个金色大字,顿时大喜,不着痕迹地左右砖头瞥了一眼,忙地手进衣袖,生怕被人看见,哪里还有火气,一脸眉开眼笑, 索翰林先是望了一眼逍遥峰,又转向逍遥楼,冲着逍遥楼拱手行礼: “谢,呃谢公子赏赐!”索翰林爱读书,不是死读书。逍遥楼内的经史子集,他都读过,尤其喜欢史书。有史为证,知史怎能分不出其间隐秘呢。 山下,华城东北角的竹林,冬化雪兀然老泪纵横。他的情绪的变化,竟比白阳的话锋的转变还要突然,而且是反反复复。 自从白阳来到华山,冬化雪便注视着逍遥峰。此时,这个梦想在冬天雪化之时剑指北疆的古稀老者,看着逍遥峰顶的血球,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循环往复,喜怒无常。 这一夜,他的三个竹缸,第一没了水、见了底。 浑浊的老泪,就着无味的清酒,都被他,大口地喝了。 “这才是我的老友!” 冬化雪举着竹缸,举杯对明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平静的早晨 岳武仍然在修炼,这位北阁少阁主,天下第一才子,当经青年弟子辈武道第一,打坐入定的功夫比索翰林要稍逊一筹。他也陷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却没有注意到白阳的离开。 岳武在华山圣庙集会之前的十日修炼,已经将自身的境界提升到了倒海巅峰。此时寻找突破倒海进入气界的契机。如果细心观察岳武身上的血气便能发现,包裹他身体的血气正在逐渐变淡,初始的血红之色,已经变成了稍微浓重的粉红。 气界修士与力界修士最大的不同就是关于灵气的运用。力界修士不能勾&#xe863;天地灵气,只能靠自身血气战斗,气界修士则能勾&#xe863;天地灵气为己用,从而规避了血气不足的弊端。 然而,力界与气界之间的壁垒,乃是修行路上的一大分界线,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破壁成功的。岳少阁主,便卡在了这一步上,虽然能够勾&#xe863;一部分灵气替换自身的血气,却迟迟无法再进一步。 一缕晨光突破云雾之际,王贵全身血气徐徐收敛进体内,眉心之前的一团血气球,缓缓融于空气,消散无形。 王贵伸展了一下双臂,又蹦下椅子活&#xe863;了一下身体,轻轻推开木窗,向街道上左右张望了许久,显得紧张兮兮、慌乱不已。 这是王贵的小九九,为的是让敌人以为他陷入了恐慌,从而对他放松警惕。 这一次,王贵的算盘落了空,他握着窗框的手突然加重了力度,握得窗框吱嘎作响。几块儿木屑滑落到街道之上,轻飘飘地落在沙石土路之上。 一人没有!街道上一人也没有!这座小城名为怀远,坐落在接近大夏王朝东南边陲的偏僻位置里,城内居民较少,外来旅人更是凤毛麟角,但,清早之时,城中主路上断不至于一人没有。 王贵又向远处望了望,只有几缕淡淡的炊烟直上云霄,没有半点波折,正在逐渐变得模糊。怀远城内无风,王贵却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轻轻嗅了嗅鼻子,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仿佛是在等着他吮吸一般。 慕然,吵嚷的声音在这一瞬间稀稀疏疏地传到了香满楼里,王贵猛地关上 了窗户,梗了梗脖子,坐回了位置上,虎眸熠熠。 “呦,客观醒了啊,您想要吃点什么,我们酒楼第一次接受客人借宿,您的面子可真是大啊,我们老板吩咐了,尽量满足您的所有要求,谁让您,呵呵,给的钱多呢。”店小二迈着小碎步噔噔噔地跑上二楼,嘻嘻哈哈地走到王贵面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王贵神色的浓重,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没有多余的表情了。 王贵看着他的眼睛,兀然笑了。王贵的心思也活泛着呢,自然知道南北二阁必然是能够帮助他脱离危险的一大助力。店小二神情无异,王贵也镇定了许多。 “两壶酒,四个菜,菜和昨天的一样!”王贵大声地喊道,稳稳地坐回椅子上,沉沉闭上眼睛,感知楼内的&#xe863;静。 “好勒!”店小二扯着嗓子答应,噔噔下楼,几息功夫就提着食盒回来了。原来这店家早已经猜到了王贵要点的酒菜,竟然提前备好了。 王贵嘿嘿笑了一下,斜眼睨了店小二一眼,默然进餐。 王贵的感知不错,怀远城的确比往日安静许多,城内却没有发生任何异样,居民们也没有受到任何诡秘之事的波及。 异样,发生在城外,血腥之气亦是从城外飘进城来的。 店小二上完酒菜便消失无踪。王贵酒足饭饱之后,拍了拍肚子,握了握自己的双刀,倒吸了一口充斥着血腥气的空气,从窗户翻身跃出,落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向吵嚷的城门走去。 城墙上,守卫赫然增加了一倍不止,不高的城墙上,士兵们密密麻麻地站成一排,一点缝隙不留。 城墙下,门洞内外,上百名守城兵正在维持秩序,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将伸长了脖子观望的人挡在外围。 不过,饶是面对守城兵的长枪剑戟,居民脸上也没有半点怯意,有的只是好奇与惊疑。 王贵望了一眼守城兵手中的长枪,加快了脚步。 士兵与行人交错在一起,将城门外的一方空地围得水泄不通。王贵正要挤进人群,看看受倒民众瞩目的奇景是什么,意外的是,守城兵和居民明明背对着他,却都在王贵接近的时候转过身来,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直通圆圈之内。所有的刃看着王 贵都像见了鬼一样,一脸畏惧,好像王贵会不讲道理地霸道杀人一样。 王贵头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非是被居民和守城兵的举&#xe863;惊到,而是被圆圈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守城兵包围着的圆圈内,赫然是一堆干尸,散乱在地上,足有上百,身体扭曲弯折,面容凄惨狰狞,望之令人生畏!血腥之气就是由这堆干尸发出的,干尸皮肤干如老松树的皮,紧紧地贴在骨架之上,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脱落,头发灰白如霜,在喘气声中缓缓垂落,眼窝已经凹陷成了两个空洞,完全看不出眼球存在过的痕迹了。 饶是上过北疆战场,见过惨烈厮杀的王贵都不由心悸。 他望了一眼给他让路的行人和士兵,没有发现修士隐藏在其间,一个都没有,不再多想,快步走进包围圈里。 走进一看,王贵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人的容貌虽然荡然,但从衣物已然可以判断出,昨日和他一起喝酒听故事的大半酒客都在其间,近日追杀王贵的刺客,也赫然在内。 而在这些干尸中央,摆着一堆杂乱的物什,功法密集、丹药兵器,堆成了一个小山。 王贵拿起阔刀挠了挠头,眼睛盯着人群左转右转,一手握刀,试探着蹲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去捡地上的东西。他总觉得这群居民是在等着人取走这些东西,自于是不是自己,王贵觉得还是要敢为人先一点。 人群再次发出响声,一个孩子躲在妈妈身后,扯着嗓子大喊: “妈妈,这就是王贵嘛!胆子真大!” “不许乱说,躲起来!”孩子的母亲抬手就给了孩子一巴掌,打得孩子拽着女子的一角捂住了脸,哪里还敢气捣蛋,哭都不敢哭了。 王贵骤然转身,抬头凝望城墙,骤然发现,黑黢黢的城墙之上,怀远门三个大字被另一行字覆盖了。 “王贵小友,速来取走?”王贵压低了声音读了一遍,微怔。 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清风,坏远城三个大字再次显露痕迹。清风带着一行字消失了,仿佛那字是用灰粘在墙上的,风一吹便散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王贵看到了,所以散了,并无灰烬落到人群里。 “哈哈哈,谢前辈馈赠!” 王贵二话不说,放生大笑,飞快地将丹药密集银钱之类的东西收进储物戒指,至于兵器之类,则留在了原地,交给守城兵处理,继续向南方快跑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围观者的视线里。 王贵心中有一个秘密,或者说,他的身上背负着一个命令,一个向南跑的命令。 为了回到北疆,为了有资格回到北疆,除了成为气界修士之外,王贵必须跑到大陆的尽头在才能回返,才让自己的双刀重回北疆。 修士必须得服从命令。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逍遥楼内的声音 白阳进入逍遥楼后,就着微弱的灯光,望了望七楼,缓缓眯起了眼睛,盯在了原地。这座逍遥楼建于五十年前,逍遥楼内的书籍也是在五十年前被他收集到此处,五十年前关于他的历史,他的人生,便浓缩在这座楼里。点点灰尘在光晕里飘荡着,白阳轻轻吹了一口气,烛光摇曳,灰尘滚滚而去,又滚滚而来,就像那红尘烽烟,无休无止。风吹出的无形通道,仿佛白阳曾经走过的路。 地狱里的风,微冷,白阳抚了抚衣襟,向前走去,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 索翰林在外面感受着逍遥楼内的响&#xe863;,也缩了缩脖子,望向了月空。索翰林是爱书之人,逍遥楼内的书,除了七楼的秘法,他全部读过。书里面的人与事,令他心神往之。 白阳一步一个地台阶地向七楼走去,露出很‘规矩’的一面。岳武如果见到白阳的等楼梯的背影,一定会想到自己。那日他从山下去白阳所在逍遥峰听训的时候,也是一步一个台阶,希望万级天梯再多出一万级,供他攀登。 白阳在怕什么呢?白阳没有表情,只是将耳朵竖得很高,细细感知着楼内最细微的响&#xe863;。有脚踩在木板上,吱嘎作响。木板挤出了风,吹起灰尘。灰尘打在木窗上,声音比蚊子的叫声还要微弱千百倍。有沙沙的响声从高楼的墙壁上传来,响在楼内,来自楼外。也有微弱的呼吸声从木门渗透进来,夹杂着翻书声,索翰林正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卷古朴的书,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还有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停滞,周永憨的憨生传到这里来了? 七层高楼,没有万级天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第七层。白阳对前六层的功法并不感兴趣,眼中只有第七层。白阳曾经认为修习所谓的秘法,会对修士破境产生不利影响。秘法诚然可以带给修士超强的力量,甚至于带给修士越境挑战的力量,但也可能让修士沉浸于‘以弱胜强’沾沾自喜之中,哪怕心志坚韧不变,也会把秘法当成一条捷径。 昔日的山云宗、今日的霸刀门老门主,为夺秘法造成 的惨案。 城墙里的杀身剑前身为急于破境遭受反噬,无缘通天,难至归一。 百艺派的修士为在梅林折桂,引来天劫,一遭跌境成为废人。 ...... 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让白阳觉得很烦。 从玄冥冰棺醒来之后直倒今天,白阳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坚持,学习秘法了。白阳的身体不适合普通的功法,只能从秘法中寻找变强的途径。而且他的秘法很特殊,相当特殊,尘封五十年的一本秘法即将被翻开。 呼吸急促了起来,和周永憨的憨生愈发地像了。白阳向左右望了一眼,想要先去隔壁房间逛逛。 楼外的沙沙声忽然变得密集如雨。 白阳抬起的脚步只得重新落下,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屋内有三排书架,书籍看起来并不是很多,但是很凌乱。赵大刀那个糙汉子,随意乱翻,都没给翻乱的书籍归位。 “希望能有用吧。”白阳开始仔细翻阅书架的秘法,一排一排一本一本,毫无遗漏,然后弯下腰捡起地面上的书籍。逍遥楼第七层共有七间密室,每一间都摆放着不同的秘法,除了霸刀门的秘法之外,佛门的金身罗汉神通,道教的一气化三清等以及唐门的暗器打造之法都在此列。白阳已经将此间密室的功法都读了一遍,毫无所获。 在急促的呼吸声里,白阳望着一处阴暗的角落,缓缓向后退去,退到门外之时,室内漠然发出一声闷响,宛若雷鸣。冬化雪轻咦起身,向逍遥楼望去,是何人进了逍遥头楼,又是何人弄出的声音?白阳退出门外,砰然关上了木门,闷声止,仰头望去,一个大大的刀字在门楣上,刻痕里嵌着鲜红的朱砂,提醒着想要妄用秘法的人,血的教训就在眼前。门内的功法自然是与刀术有关。 白阳轻出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开始随意地扫视。由于没有人上七楼,赵大刀翻阅的痕迹还在,他翻阅的痕迹也在,更多的秘法经卷散落在了地上。白阳挑了挑眉,想起了那个装哭的小子,挑了挑眉,又咧了咧嘴角。 “有我当年的风范。” 刀字篇秘法内有三个书架,其间的功法也不都是秘法,也有部分功法修炼条件苛刻,比如狂刀十八连斩,是气 界修士才能使用的功法,乃是逍遥公子根据霸刀八连斩创造的功法,以震&#xe863;灵气代替了炸脉产生的爆发力,虽然增加了十连斩,但是威力比之霸刀八连斩略输一筹,胜在对身体损伤极小。 白阳冲着室内吹了口气,将满屋子的灰尘吹到了逍遥楼外。楼的门窗依然关着,灰尘飘了出去,被雾气压落地面。正在楼外钻研佛门清心经的索翰林回头瞥了一眼,啧啧称奇。 白阳弯腰捡起自己所创的狂刀十八连斩,翻开封面,露出了第一页。白阳决定再翻阅一遍楼内的秘法书卷。 “天下第一才子小爷白逍遥所创世间最强刀法,狂刀十八连斩,既保留了霸刀的霸气,又克服了霸刀炸脉的弊端,实乃一大创举!” 字写得潦草却充斥着狂傲的力度,打眼一看便能感受到书写之人的洋洋得意、倔强不屈和玩世不恭的性情。 白阳又轻声读了一遍,身后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得瘦长尖锐,像一把剑,也像一把刀。室内无风,白阳悄然停下了手,书页自翻,烛火却停下了摇曳。 慕地,烛火仍然在摇曳着,没有熄灭,却有海浪般的黑暗拍向了白阳。火苗再次出现亮光时,亮光中出现了一只手和一个长方形的黑影。 火苗顿噼啪作响,蓦然变大,且分裂成了两朵,一朵立在烛台上摇曳,一朵在白阳的手心里将长方形的黑影变小。 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片的零星的灰烬,白阳嫌弃的甩了甩手,踏着灰烬走向室内。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为别人劳心劳力,何必呢?。 听起来像是在发小孩子脾气,白阳也的确是在发脾气。 “小红红,我来了。”白阳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没有书架,只有四面高墙。白阳走向背面,对着赤红的高墙轻声说了一句,仿佛在和一位老友交谈,还是那种相见恨晚、一面如故的老友。 高墙应声发生变化,先是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光,似一层水幕。水幕涟漪阵阵,随着阵阵涟漪缩小,化为数道红色匹练,在空中凝成了一行字。 字在飞速旋转,看不真切具体写了什么。 白阳径直上前,张开雪白的嘴唇,淡漠地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嗡!水幕、匹练、一行字全部消失,水幕后的高墙也发生了变化,赫然消失了一块儿,出现了一个拱形的空洞,可供一人通过。 白阳走进拱门,消失无踪。 石磊离开上京之后,上京中的两朵云也随着奇怪的石轿一起离开了。 云离开之后,飞离石磊的住所上空的飞鸟绕着上京城飞了一个大圈,才回到各自的主人手里。 其实,有资格驯养灵鸟的人岂是多数,有资格又敢于窥探石宅的更是凤毛麟角,敢于冒着招惹石磊不怕得罪石磊的那位师兄的人物,则是凤毛麟角中的龙角了,何须隐藏。 只是上京有上京的规矩,活在上京,必须依规矩而行,哪怕彼此心照不宣,也必须多此一举,自欺欺人和明目张胆,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龙是神圣的,一直都是,必须是,臭水沟的臭味儿必须堵在臭水沟里,这也是赵大刀的爷爷说的。 灵鸟回到主人手里之后,各个龙角不约而同地进入大夏皇宫。这个皇宫是顶着龙角们的孩子从小长大的地方。 老皇帝躺在龙椅里,脑袋枕着龙椅的扶手,腿也担在龙椅的扶手上,嘴里哼哼哈哈地,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他的眼睛一直闭着,不是困了,而是习惯。多年坐在九五尊位上,让老皇帝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的耳朵听到的话,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 他不睁眼,是在闭目眼神,等到合适的时候,等到需要的时候睁开眼睛,反正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那看阁什么劲,又不是自己后宫里的几个娘娘? 还剩下几个来着,好像是俩儿,还是仨?都变得比我还难看,也没什么值得看地。人老了总喜欢瞎想,老皇上也不意外,他希望自己睁眼地时候能够看得清楚一些,至少能看见真相,不至于走眼。对于老皇帝来说,修炼成仙什么的都是空话,能够长生不死的才是仙人,比如那个胖子,那个胖子好像也差些火候,得是那个大胖子。皇帝得能够看清楚事情才行,睁眼瞎的皇帝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今日,群臣没有上朝,那个石轿离开了,老皇帝想要休息一下。老皇帝独自一人躺龙椅上,在恢宏堂皇的宫殿上,哼着小曲,没有半点皇上的架 子,就像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北阁尽是穷才子,身穿灰衫手持折扇。这位皇帝,也是一身灰衫,质地看起来比北阁的穷才子还远远不足,在大殿的雕龙画柱上嵌着的灯座上摇曳的火光中,老皇帝没有半点英武之气。 宫殿的门大开着,却没有阳光照进去,林立的宫殿、高楼和耸立的高墙遮挡住了斑驳的日光,哪怕云走了,也仍然照不进宫殿。 稀稀疏疏、急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殿门,汉白玉雕成的石阶上三个衣着富贵、长相也富贵无比的青年猫着腰争先恐后地跑向还看不见的老皇帝。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三太傅、孕肚、精气神 三只顶着龙角的老鼠并不进殿门,只有参差不齐,还故意带着些许稚气的叩拜恭贺声穿透了空荡荡的大殿,入了皇帝的耳朵。 “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阿玛吉祥。” “皇阿玛寿比剑山!”老皇帝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也没有规定请安时具体要说些什么,因为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是假的。自老皇帝还是小皇帝,登顶皇位那一天,他就不喜欢这些歌功颂德的话。 三声扑通声响起,三个孩子跪下了殿门外。 老皇帝仍然哼着曲,好像没有听到孩子们的话。孩子们便跪着等着,不说话,也不敢乱&#xe863;。 一入北疆皆兄弟。 老皇帝的话很轻,三个皇子没有老皇帝嘴里的词,但是知道他哼唱着这句话。因为老皇帝哼的曲只用这一句话开头,十年来,皆如是。 太阳斜落向西方,光线也斜了,斜照在殿内,打在老皇帝的脸上。 “朕累了,你们三个协同处理朝政,退下吧。” 殿门吱嘎嘎地合拢,三个孩子一起抬起头来,想要从老皇帝的脸上看见一丝光亮。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仍然紧紧闭着。 被阳光照射地金光熠熠的龙袍,倒是睁大了龙眼,呆愣愣从缩成缝的殿门看着盯着他的三个人,就像看着三个老鼠。三个皇子得了命令,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没有表情,转身下台阶的时候,不再向来时那样,猫着腰迈着小碎步爬汉白玉石梯,全部竖直了腰杆,前庭着胸脯,昂着脑袋,气宇轩昂、威风八面。 “嘿嘿,三哥,老大没在,老二去了华山当了狗屁弟子,这协同理政全要仰仗三哥了啊。”说话之人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眶,挡住媚笑的三角眼,另一只手掐着腰,帮两只短腿儿撑起自己的滚圆的肚子,活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还是一个贵妇。 “对啊对啊,三哥放心,我们哥俩绝对不会给皇兄找麻烦的,省着我们两个四六不懂的,碍着哥哥的眼不说,万一因为我们两个蠢笨的家伙耽搁了军国大事,那可就捅大娄子了!我们俩可担当不起,倒最后还不是要连累三哥 ?”这人的模样比最先说话的胖子要好得多,最起码肚子不用手帮忙撑着,眉毛浓长眼睛圆圆,和老皇帝有七八分相似。朝中有一些老臣重臣,有幸见过皇帝开眼,直言这个老四的眼睛和皇帝最像,有精气神。 老五捧着自己的肚子,顺着老四的话摊了摊手,满脸真诚地附和一句: “谁说不是呢?还得仰仗三哥!” 老三走在当中,双手背后,气息沉稳,身穿淡紫色的莽服,腰上系着白翡翠腰带,脚下一双紫云靴有千层底,走起路来听不见半点生响,半点不象皇子,反倒像教皇子识文断字的太傅,好笑的是,这位皇子的错号,就是三太傅。 三太傅先是对着胖子老五笑了一下,老五放下了揉眼眶的手,也冲着三哥笑了一下。 胖猪!老三眉眼一弯,又转过头去白了一眼老四,恨不得抬手扣瞎他那双有精气神的眼睛。三太傅粉嫩的唇瓣下牙齿吱嘎地磨蹭了起来,张嘴时却没有露出生响,脸皮也没有抽&#xe863;: “哼哼,我先谢过两位弟弟了,不过啊,为兄身体不适,还是您二位担着吧!”说罢躲开胖子抓来的手,再次迈出小碎步,匆匆离去,约莫两步之后,三太傅放在背后的手突然握在了一起,陡然加快了速度,几个闪烁起伏,消失在七拐八折的高墙楼角之后。 老三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胖揍一顿这两个亲爱的替他着想的弟弟,一刻钟也不愿意和他们多呆,老阁必须爱护弟弟,不能杀人,这是哪个王八蛋规定的!三太傅咬着牙,不让自己的脸露出丝毫异样,生怕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给瞧了去。老三为什么成了皇子里的老大,就因为闹脾气冲着城墙根底下吐了一口痰。 好嘛,这口痰还没落地呢,圣旨来了,藐视圣上,圈进在太子府不准外出了! 胖子又揉了揉眼眶,哎呦了一声,受了委屈似的,实则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三太傅的脚步。 大肚子里的小心脏倏然跳得快了,这个该死得三太傅,什么时候突破到倒海了!怎么就没海水倒灌淹死他!皇族中人过着衣食无忧的快活日子,再加上每日参合勾心斗角,能有多少时间安心修炼,怎么就出了一个倒海? 三角眼隐秘地 冷了一下,闪电般地向身旁一瞥,却见四哥也盯着老三转身及逝的背影发呆,也是一副吃·屎的表情。老五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精气神儿做梦都想倒海,这下子好,被老三抢先了! 那背影脚底血气成风,人亦乘风而去,潇洒利落,绝不是排山境修士能有的气度。 老四老五对望一眼,一个耸耸肩,一个缩缩脖子,一副好心没得好报的无奈表情。 回去的路和来时路是同一条路,老四老五走回去用的时间却比来时要多出一倍不止,他们心思都在路上,看的是前路,想的是更远的前路。 “前路迷茫啊啊!”老五用两手掐腰,将肚子高高挺起,望着清空朗日感慨。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想要的东西到手了,又不敢接了,怕烫手啊! “怎么着老五,到四个附上喝一杯?”老四冲着老五挤了一下眼睛,善意地提醒他,附近明里暗里的守卫都是龙椅上的那位的耳目,前路之说被这些人听到了,才是真正的迷茫,你他妈想和老大一样,别带着我啊。 老五哎呦哎呦地左右转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冲着四个哥打趣道: “四哥家的酒太淡,我还是喝我自己酿的酒吧!”声音虎啸龙吟,震得老四脑壳发疼,向后一个踉跄,摔了各屁墩。 喝你的酒,上一次老二喝了你的一茶水,险些丢了小命!清茶尚且如此,酒还不得直接把我这二百来斤的前路断了。我倒是对老二的三醒酒感兴趣! 老四晃了晃脑袋,就势盘腿儿坐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白玉石阶上,环顾四周,老五也消失在了原地,硕大的宫殿前方宽阔的石阶上,只剩下了他一人。 最雄伟的宫殿内部,冰凉的龙椅上,躺着一个老人。 “诶呦诶,烫死老子了!他妈的!天杀的老五,乱叫个什么劲啊!”见没人看着自己,老四也不装模做样了,赶紧把手伸到屁股下面垫着,不停地左右摇晃,像个不倒翁似的,给两瓣屁股分别透气,凉快凉快。 “哼,我看看谁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紧紧闭合的宫殿的殿门,老四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两颗星星,不是天空中的星星,而是天空中的繁星倒映在水里的 星光,深邃、柔和、优雅,有精气神。左右晃荡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屁股已经凉了,又或者是已经熟了,感觉不到烫了。老四,皇子里的精气神坐直了身子,抽出双手抚在膝盖上,蓦然沉默。 “老爹,我一定要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怎么赢的!”这一嗓子喊得很大声,也很突兀,声音在宫城内四处乱撞,撞得一些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地横七竖八地跌倒跪倒,捂着耳朵不敢出声。皇城内部,几处阴暗的角落里,几道闪电一闪而没,无声而止。 老四嘴角讥诮一笑,豁然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抬起双手举到了面前打量了一番手心手背,向勤政殿慢悠悠地走去。 “我皮厚,不怕烫。” 这是老四进入勤政殿对候着的一干大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之后就是舞文弄墨、笔走龙蛇,顷刻之间,圣旨功成。 太阳完全落山之前,勤政殿内发出了一道指令,皇三子和皇五子府上各派出两个管事儿太监两名带刀护卫,他和黄二子府上各派出一名随从一名太监,拢共十二个人结成一队,前往华山宣布诏令。这命令就和晴天响起了一道闷雷、净水落了一块儿石头一般,将上京城炸开了花,比白阳弄出来的那一朵绝世冰莲更加震撼人心!惊得什么三朝元老、封疆大吏、百官领袖冷汗涔涔、瑟瑟发抖。老三和老五在府上跳脚骂娘,气得摔碎砸烂了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一个劲地嚷嚷。 “疯子疯子,果然是他娘的疯子!”话是这样说,却又不敢不听这个疯子的话,一口痰就圈禁了一个,违背圣旨又该是什么罪名? 雷厉风行地颁布了命令,强行带走了想要带的人,仰面躺在飞天神驹背上,远远地跟在队伍身后,间隔十丈,一步不近,一步也不远,就像要去华山春游,一副军师运筹帷幄的派头,左面腰跨弦月单刀,长二尺二寸,右面挂着一个扁平形的原酒壶,乃是空间法器,一壶灌满,半月不愁酒喝。 “疯子,疯子好啊,疯了的人不用担责任,我这手虽然厚,但也没有让我一个捧着老爹扔下来的火炭啊。谁让咱们是兄弟呢,兄弟同心啊。”老四冲着被黑暗吞噬的上京城敬了一杯 老二常喝的琵琶醉,吧嗒着嘴喝了。 队伍渐行渐远,上京城倏然亮了起来,比在阳光下还要亮。 鱼龙夜舞、灯火通明,那座硕大的宫殿的门再次大开,这一次,没有人站在门前,也没有人躺在门后的龙椅上。 皇帝嘴里哼着的小曲还在宫殿里回荡,声音没有他的四儿子那般大,也在皇宫之内四处乱撞。 “一入北疆皆兄弟,与子同袍血染衣。 兄弟咦嘿呦,何时归来呦,咦嘿呦! 金戈铁马笑苍穹,剑指北疆莫回头。 莫回头。” 词穷调烂,刺耳难听,又让人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计,侧耳静听。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冷眼旁观 白阳走进了拱门,进入一个幽暗的空间,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酒气,殊为难闻,好像谁喝醉了吐在了地上,奇臭无比,闻之令人作呕。白阳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一滩黏乎乎的东西。 哒!白阳学着风霄打了一个响指,捻出了两团暗蓝色的火焰,光线幽暗,好似坟茔鬼火,森然飘荡,将本就黑咕隆咚的地方照得更加诡异阴寒。 白阳轻轻挑了下眉,下意思地倒退了两步。 蓝光之下,有两团红光闪了一下,仿佛刚刚停止燃烧的炭火被疾风一吹,回光返照似地将最后的光热散发出来,然后彻地熄灭。 “你好。”白阳又退了一步,又打了一个响指。空气中又多了两团鬼火,昏暗的空间,逐渐明朗了起来。 墙角里,赫然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血一样的男人,就像是一大块儿血红玛瑙雕成的人。 他全身赤红,无论是头发、眼珠、半米长的指甲、突起的筋脉,全部都是红的,就连皮肤下的骨骼,也和红玛瑙红艳欲滴。 男人摇晃着一个精致的酒杯,酒杯上雕着一枝梅花,蜡雪寒梅在血色的手指中间,被泼了血似的。男子咧着嘴角,将血红的眼睛眯出了一条缝,却不是看白阳,而是看白阳雪白的靴子。 白靴子沾上了他吐出的东西,男人的红眼睛放出红光,似乎心情不错,酒杯转得轻快了起来。 “不好,你把我忘了。”气若游丝,声音无力,男人的身体健硕得很,躺在地上也给人一种高大威猛的印象,稍不留神就会产生被他俯视的错觉,就像面对一个王者,尊贵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男子的血红的身体释放出来。 昔年的白逍遥如果不是话多人贱将自己的望着之气败光了,也有这种令人心生敬畏的威势。 白阳身出手学起王贵挠了挠头,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向后退了一步,&#xe863;作生硬,将被狗·日了一样的倒霉心思压下去,转了一下眼球,认命似的停了下来,郑重地摇头: “没有,我这人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乃是混沌大陆之上最讲诚信、最有才华的翩翩公子,怎 么会忘了朋友呢。”白阳的声音很大,想要让声音传到外面去,将冬化雪那个老小子叫来。白阳从这古怪男子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杀气。 然而,身后没有风,更没有人,那个拱形门在他通过已然消失不见。白阳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看着红色的男人。 这种‘男人’,只有在北疆能够见到,饮酒三醒酒、如梦似幻之时,白阳也见过这样的人。 男子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红眼儿,并不意外白阳的这种表情,他轻轻活&#xe863;了一下手指,确认自己没有力气冲上去咬死这个贱人之后,默默换了强调,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他就是和白逍遥意气相投,互为通道中人,才能得到小爷的青睐,只是随眼一瞧便知白阳在想什么。 “朋友,我是被你捉来的,这个地方的阵法也是你布置的。你饿了我五十年,我很饿。”幽幽的声音比蚊子的叫声还要细弱,但是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能扎进人的心窝,刺得白阳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灵魂被扎了针一般。 白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脸色紧绷,空气中的难闻气息更浓了,水汽似的围着打转,转着转着,白阳的一双空洞的眼窝突然精彩了起来,精光闪烁。 “等一下,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即使是你,也不可能五十年不吃不喝还能活下来,我擦,我的宝贝!”白阳的心中闪过一道有一道灵光、劈过一道又一道闪电,将他劈得外焦里嫩、头冒青烟。 在华山山脚下见到索翰林的时候,白阳从索翰林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下的气息,想起了自己在逍遥楼内藏着的一个故人。基于种种难以言说的缘由白阳仰望飘渺峰许久,也没有勇气走进这座逍遥楼。 一番对话,白阳又想起来自己在这间密室放了很多宝贝,天才地宝、仙水灵药、美酒灵丹应有尽有数不胜数。当年逍遥公子的身份很多,其中有个身份,最适合敛财。逍遥公子的梦想也很多,其中一个梦想就是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收到自己手里。他觉得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白阳如丧考妣地转了一圈,男子善解人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给密室又增加了两团蓝火,帮助白阳看得更加 真切。 “你丫的还我的......” “我他妈的吃了你!”白阳气急败坏地向男子跨了一大步,红色男人萎靡的姿态顿时荡然,气势猛涨,就像干瘪了的气球突然充满了热气,蛟龙出海一般扑向了白阳,赤红的牙齿不知什么时候伸长了一倍,比荒原野兽的牙齿还要尖锐,在蓝光下森然刺眼,身体的皮肤则像被冷水浇灌的岩浆,嗤嗤冒出蒸气,皮肤的下面的血液的流速快若静止。 男子疯魔了,被白阳气得疯魔了。当初他们双方立下誓言,男子不打乱白阳和那个爱下棋的男人的计划,白阳等人则要帮助他恢复正常! 谁能想到,一群擎天大能竟然信口开河,将他扔到此处,口口声声、义正言辞地说五天之后,带他进入原始之城!结果五天变成了五十年,观白阳这厮的模样,竟是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哪怕想了起来,也是因为自己。男子的眼界远超远超旁人,哪怕随眼一瞧,便看出了白阳身体的异样,猜出了他来到此处的秘密。 当初你是怎么说地?我辈男儿的友情应该跨越种族的界限,我与你对酒当歌,结为异姓兄弟,此后一起游山玩水,幸甚乐哉!然后,他就被扔进这个幽暗的密室里,一等就是五十年! 男子张大了嘴冲着白阳的脑袋咬去,半米长的指甲锋锐如剑,直插白阳的喉管! 白阳闪略转身,将后背露给男子,全身血气翻涌,四肢着地,也不管会不会按到地面上的脏东西,四处逃串,千钧一发之际,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刺向脖颈的两道血色寒芒,后背上却被男子咬了个正着。 白阳撒丫子飞跑,男子的嘴咬在白阳的腰上,死活不松口,被白阳带着甩到了上下翻飞、左右乱撞。 六团萦绕在昏暗空气中的蓝色鬼火,将一双血红的眼睛照得透亮。咬住了白阳的腰身后,男人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就像含住了一颗夜明珠,赤红的尖牙之间渗出红色的口水,不停地冒出热气。。 叮咣乱响、咕咚乱撞,两个人各有各的苦楚,一人跑,一人咬,成为了一道奇景。白阳感受到了身后的变化,猛地加快了速度。血红色的男子眸光闪烁,口水越流越多,牙齿区没有刺穿风衣,咬进 肉里。男子的喉管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忍饥挨饿了许久的野兽见到一块儿肥肉,却无法享用。 冬化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逍遥楼前,开&#xe863;神识窥探了一下密室内的情况,想起了一个成语:狼狈为奸。他的手心前心背心全部都渗出了冷汗,一把一把地揪着雪白的头发,向坐在楼外的徒孙走去。 冬化雪突然发现,他的徒孙不是不省心,而是吃里扒外。他清楚地记得,这个书呆子进入逍遥楼后和今天的白阳一样消失了许久。当时只当是小孩子胡闹,胡乱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如今看来,呵呵。 “翰林啊,你这十年来看护藏经楼尽心尽力,居功至伟、劳苦功高啊。”冬化雪仙气飘飘地冲着徒孙笑了笑,眼神柔和、眉目传情。 索翰林冲着师祖嘿嘿笑笑,说了一句: “哪里哪里,师祖为了华山选出上千弟子,连我都是您选出来的,当然是您更加劳苦功高,哎呀,小师妹来了!”冬化雪呦呵一声,又嗤笑一声。索翰林打完哈哈,拔腿就跑。索翰林看守藏经楼,不让人上七楼,细细想来。如果只是因为秘法的原因——还是其他门派的秘法,必须得由华山的老祖宗首肯才放行,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呢? 索翰林跑出两步,用力缩了缩·屁·股,觉得自己静心打坐的根本要遭灾了。 “呼!想不到啊,我华山还有您这等人物!”冬化雪一脸冷笑,对着索翰林阴沉冷笑。 索翰林转过头去,冲着逍遥楼努了努嘴。这可是天的人情啊,帮你看了十年,你怎么的不得给点报酬。 冬化雪摇了摇头,爷爷生气了,该打还是要打的。 爷孙俩儿对视一眼,嘿嘿两声轻笑,笑容灿烂。 “跑够了。”男子挂在白阳的腰上,也不松口,声音发闷地说道,怨毒犹存,恨意不减,只恨自己气力不足,没有咬在白阳的头上。 “咬够了。”跑了不知多少圈,白阳才恢复平静,斜眼看了眼腰间的一坨红肉,握紧拳头向下砸了一拳。白阳赌对了,这个家伙虽然显露了杀机,却没有下杀手。 ‘砰!’男子高高的鼻孔塌陷,狰狞地倒在地上,真的成了一滩烂泥,半点气力也没剩下。出奇 的是,凹陷的鼻子没有冒出一滴血来,就像胶皮似的。 白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子,从男子的余光里看到了炙热,想也不想地说道: “可以。我需要你帮忙。” 一脸肉痛地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两壶一口香倒在了男子身上,嗤嗤的热气汩汩蒸腾,朦胧了白阳的视线,却没有淡去男子眼中的炙热。 “到底发生了什么。”手脚并用,别别扭扭地翻过身,妖异地红眼睛有了一丝非红的色彩,盯着白阳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很幸运,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了。” 白阳的话很平静,说罢转过身去,在地上蹦了两下,抖落风衣、手掌和脚底沾到的粘稠液体。 男子的红眼珠变成了一条缝,针线般的缝,扎人。唯一,不是威胁,而是事实,那座原始之城也沦为了历史?男子是少数能够理解白阳话中深意的人之一,王贵是靠天赋,男子是靠昔日的相处。 “看来幸运的是我啊。”幽幽开口,语气不再森然,男子的心虽然并不像面上那样平静,心潮掀起了一番滔天海浪,但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又何必纠结。男人知道,白逍遥不是一个不守诚信的人,当年的他,没有必要骗他,因为没有必要。再者,那座城,似乎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伙的眼中钉。他们竟然成功了?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家乡人的贺喜。 那几日的声音很大啊,哪怕在逍遥楼的层层阵法隔绝下,男人也听到了一些。 那熟悉的吼叫声,既是在向华山宣战,也是在呼唤隐藏在华山深处的他。 只不过,男子摇晃着酒杯,在书香萦绕的楼内,选择了冷眼旁观。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七章,一心 冬化雪将自己的徒孙打得接连几日无法静心打坐,又觉得让这小子有借口偷懒,心里非常不痛快,于是用拿出灵药,给这小子的屁·股细致地涂了一遍。 索翰林趴在逍遥楼前的台阶上,下巴枕在交叉在一起的手背上,斜眼看着逍遥楼,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嘴里哼哼哧哧地叫疼: “师祖啊,能不能轻点啊,又是打我又给我上药,不觉得浪费嘛。”索翰林脸上享受、眼神担忧、嘴里碎碎念。 ‘啪!’索翰林的眼睛顿时冒出汪汪的水花,满脸幽怨,叫苦不迭。 “小时候见到他,他说他要饿死了,想吃我,我把我的馒头分给他了。他让我天天给他送,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 “他还说他在等人。说自己被骗了,却还是要等,还说华山拦不住他,要是万剑华山他一定要闯一闯,可是华山只剩千剑了,他要是闯的话就是乘人之危,不英雄。” “我觉得他呆在那里挺好,出来不好。”索翰林坚定地昂起头,书呆子不光会读书,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只是不经常张嘴。 古稀之年的老者心里蓦然一酸,本以为已经能够处事不惊、宠辱不变,却没想到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的一句话说出了落寞的心情。 ‘啪!’索翰林又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叫着叫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孙子,心太善,不是好事。”冬化雪说这话时,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楼。善良的人容易心软,心软就会吃亏。索翰林转头瞥了一眼师祖,悻悻然没有敢接话。 “嗯?想什么呢,你们几个,老大心最重,老二脾气最爆,至于你,心眼最多。”冬化雪猜出了索翰林心里有话没说,直接点破。 索翰林嘿嘿地缩了缩脖子,也看了高楼一眼: “逍遥公子有一本书上说,小善是为别人吃亏,大善是为别人送死。小善能得心安,大善能得圣名。我不想成圣,但是吃点小亏没啥。”索翰林又嘿嘿笑了笑,开始提气护住屁·股,好让自己好得更快。他知道,小时候在楼里见到的怪家伙可能就要走了,但是他还是要在这里打坐。 习惯了啊。索翰林默默叹息。 原来如此。冬化雪望向剑山喟然长叹。 冬化雪不是没有读过之乎者也的儒家学问,什么修身齐家治天下,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舍身取义,仁者爱人,当仁不让...以及杀身成仁。 他读到的,都是大善,他见到的,也都是大善。 圣名难成啊。 冬化雪又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说道: “你小子要不要空山静修啊,那三个老和尚一定会喜欢你的。”冬化雪替索翰林提上裤子。 嗖地一下,不等系上腰带,索翰林就串了起来,一脸兴奋。逍遥楼里的佛经实在不多,而且躲在七楼,不让进。冬化雪拍了怕手,震落一手古怪的味道,脸色铁青。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哪里都没有华山好。”索翰林既不如风雁冰君子,也不像袁弘执拗火爆,但是脑筋赚得飞快,见到冬化雪铁青似锅底儿脸,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当着华山老祖宗的面想要改换师门,会不会寒了师祖爷爷的心啊,虽然师祖爷爷的脸热得涨·红,应该没有寒心,索翰林还是改变了口吻。 冬化雪的脸色更黑。 索翰林撒腿就跑,转眼消失无踪,这次没有被冬化雪捉回来。 “灵药很贵的啊。”冬化雪抚着雪白长发感叹,扶着扶着,手突然停下了,将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拉着发梢凑到鼻尖嗅了嗅。呸呸吐了两声,没好气地骂了两声, “这小子上完茅厕不擦屁股不洗澡吗!怎么这么臭!”冬化雪翻了一个白眼,华山的水脉都被那个老家伙垄断了,洗个屁的澡。正在腹诽之间,兀然有一人在他心神中冷漠地回应了一句: “有意见?”冬化雪激灵灵地摇了摇头,嘿嘿打趣到,玉女湖的水当然要归您这个玉女吗,我们华山的老爷们不需要。那道声音在冬化雪心中回了一句坑哼,不再言语。可你到去那湖里洗澡啊,你可不知道我们哥几个都寂寞成啥样了! 这一次不等心中响起声音,冬化雪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又给了自己这张臭嘴一巴掌,秀发则无风自舞,将异味儿都震落了,冬化雪撒闪进了高楼,躲过了从玉女峰射来的一道晶莹的水剑。 又是一声冷哼。 对 于楼里那位,冬化雪的想法和索翰林一样,呆在楼里比出来好,一直呆在楼里不出来,最好。若是真要出来的话...我的剑应该能听到我的声音吧,不知锋芒如何? 矍铄的老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楼里突然传来一句无端地谩骂,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妈的,我也好久没有洗澡了!” 冬化雪的确很久没有洗澡了,他这样的仙人早已经能够不染纤尘、不落尘埃,哪里还用得着洗澡呢。 —— 同样是楼内,楼内的楼内,束缚住血红男人的阵法在白阳走进密室之时便被削弱了力度。男人的实力强劲,虽然被饿了五十年,但是境界并没有出现下跌,刹那之间感受到了逍遥楼冬化雪转瞬即逝的杀意。 “楼外那个老家伙想要杀你。你这些到底又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惹得人神共怒了。小心天打雷劈啊。”血红男人言辞凿凿、大义凛然,抬起手指着白阳。 白阳不说话,又掏出了两壶酒,递给血红男子一壶,脸上没了肉痛之色。 他已经确信了,五十年前的他们,一定是朋友。 “也许是因为嫉妒。”白阳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白阳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和白阳坐在一起的血红男人和逍遥楼七楼回廊上脸色铁青的冬化雪都感觉得到,白阳的心情不错。 这位小爷,原本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 会因活着而开心。 会因遇到老友而开心。 岳武以为白阳的心情大好是因为菊花,其实是因为剑墙下的憨子、竹林里的老人以及调皮的小丫头,此时又多了一个古怪的人。 将来还会更多,不久的将来。 “想让我帮你可以,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你需要向我做出能让我信服的保证。”酒过三巡,血红男子陡然变转话锋,气势凌厉,身体再次发乎嗤嗤的热气,冒烟似的。 白阳面不改色,摇晃着酒杯,瞪了男子一眼。 果不其然,楼外传来一声冷哼,不屑地嘲笑道: “哼哼,阁下好大的气势啊,这是在华山,不是在北疆!” “我的华山!”冬化雪郑重地强调了一下最后四个字!区区北疆妖兽,在华山藏身五十年不敢露面,如今竟 然敢威胁我!真当我怕你不成。 “那又怎样,你华山欠我的,当年你们和那群垃圾打的时候,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让你们后院着火,我放了你们一把,不然的,华山万剑,只剩下一剑了吧。嘿嘿,一剑!”血红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露出森然的红牙,有意地强调了一下一剑二字,明显是知道华山与一剑宗之间的争端。华山一剑之争持续千年,男子显然知晓其中隐秘。 “找死!”冬化雪最见不得有人把华山和一剑宗相提并论,何况是与华山有血海深仇的妖兽。 喊声如剑,剑光赫然突破阵法刺进了密室之内。 楼内传来砰砰砰的响声,接连不断。 冬化雪啊地收敛了气势,脸色青紫,长袍一挥,震得逍遥楼摇摇欲坠,逍遥楼外的土地甚至都剧烈地晃&#xe863;了起来。 飘渺峰顶的上千剑士怡然在练剑,索翰林也去了。 冬化雪闪出高楼,将一腔怨毒化为冲天一剑,怒冲冲地飞回了竹林,举起一个竹缸喝起了酒。 “呵呵呵,这才是我认识的小爷。”一面吐血,一面擦嘴,血红男子不怒反笑,口腔赤红,分不清血从何而来。 “无聊。”白阳将脚从他的胸前拿开,也拿走了血衣男子手里的酒。 “等我玩够了就给你,一剑有时候的确比万剑可怕。” 白阳坐回到角落里,咧起嘴角提醒。 “可是他连剑都没有,难道又来一个杀身成剑?”男子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向楼外望去。 白阳摇了摇头,盯着他的侧脸,也不说话,看得这个故作镇定的家伙全身不自在,嗤嗤冒热气。 “你也觉得我不是我?”这话听着很奇怪,血红的男子却心虚地撇了撇嘴,你还知道啊,从进到这个密室来,你连一次都没有笑过,你还是你? “我的确不是我了,但是,他有一把剑,名为斩妖。” “哦,这样啊,我可以不出去吗?”男子转过头来,冲着白阳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被猜穿心思应有的尴尬。如果冬化雪没有剑的话,男子不介意采用些特殊的手段从白阳手里换来自己想要东西。 白阳冲着男子怒了努嘴,示意他擦掉口水。 “你确定不跟在我身边,一个彻地境剑仙,不知道能不能劈开这栋楼,啧啧。”白阳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大哥,我可是一心啊,对待哥哥您可是一心一意,五十年别无二心,让小弟鞍前马后的伺候您吧!” 彻地境,有剑名斩妖,你他妈不早说!面子是什么?用来给他磨剑吗?男子的态度转变得行云流水。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八章,索翰林与逍遥楼(二) 华山虽然有十四俊杰,但是其中真正担得起俊杰二字的,不过风雁冰、袁弘以及索翰林,还有小丫头冬竹而已。不过小丫头身份特殊,加上自幼无母,所以倍受门内长老以及师兄们宠爱,天赋很高,境界却因为时常偷懒并不显眼,其他仙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华山派十四俊杰中的十四,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自己给自己安上的名头,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不得不说,冬竹的调皮举&#xe863;倒是为她自己省了许多麻烦。玉女阁的未来大姐,若是没有一个能撑起台面的名头,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找上门来。 而在华山派十四俊杰中的前三位,大弟子风雁冰老成稳重,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不荒废自身修行的同时帮助华山处理了许多要事,在修炼界声名颇高,乃是下一届华山掌门的不二人选。 二弟子性格执拗暴躁,一言不合拔剑相对是常有的事。许多老人曾经断言,华山派当代弟子辈中的老二袁弘不适合修剑,更适合握刀。但是袁弘本人一笑置之,豪迈地说道:刀皇在上,小子还是不污他老人家的眼睛了!安心练剑就好。 这话一出口就几乎把所有的刀客都得罪了个遍,学刀就是污了刀皇的眼睛?那天下还不能有刀客了不是?偏偏又无人能够反驳。刀皇本来就在上,哪里错了。难道刀皇在下不成,居中也不成啊,刀皇就是高高在上! 刀客们气的头冒青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骂这小子一句乳臭未干,毛头孩子一个,也敢言及刀皇?其间也有刀客听了袁弘的无心之语,险些道心不稳,可见这老二不光一是个愣头青,也有惹祸精的潜质。 至于老三索翰林,人如其名,可爱读书,如果身处世俗凡尘,绝对事一个科举的料子,最差少不了一个探花郎。自他五岁被冬化雪带回华山,便以酷爱读书闻名天下,曾扬言要当一个翰林,编编书、读读书,当一个儒剑仙。这种名气诚然也有那座逍遥楼的衬托,但是绝对少不了索翰林自己的努力。但是,这个老三,除了读书,似乎再也没有其他闪光点。华山派掌门都对索翰林非 常无奈,说他是一个书呆子,明明天赋不错,却总是坐在楼前打坐,明明已经楼内藏书倒背如流,仍然不挪&#xe863;屁股去练剑,空耗时光在楼前打坐。 索翰林对此恍若未闻,固执己见,发誓永生不离逍遥楼,并凭借自己的剑术让掌门无法反驳,一时传为怪谈。 恰在那一年,一个散修因为对外出游历的一名华山弟子有所照拂,华山给了他一次进入逍遥楼的机会。那弟子正有修行上的问题想要亟需解决,便想去逍遥楼阅览功发求取解决之法。让人意想不到的,那人在楼外意外撞到了守楼的索翰林,因为觉得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便与之随意地闲聊了几句。这一聊,半日光景悄无声息地过去。散修沉浸在与索翰林的对话之中,甚至忘记了进入逍遥楼一事。 日落之际,散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所有问题,已经在对话之中迎刃而解,哪里还需要进入逍遥楼翻书? 散修冲索翰林俯身三拜,大笑离去,扬声喝道: “华山万剑华盖天下,果然名不虚传!”自那日起,索翰林的声名远扬。关于索翰林背下来逍遥楼内所有藏书的传闻,也在这名散修口中得到了证实。 与那名散修同时传出华山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闻。索翰林的二师兄,也就是脾气暴躁的袁弘,在一次与比剑的时候,不小心断了对手一臂。那名对手乃是上京城内一名高官的子弟,自幼跋扈惯了,怒不可遏之际扬言要屠了华山为自己的胳膊报仇。袁弘是何等人物,自幼在华山修炼,岂容人侮辱华山。二话不说,袁弘一剑抹了那人的脖子。 袁弘一剑下去,可是捅了马蜂窝。与他比剑之人,乃是大夏皇朝户部尚书,柳晔的长子。柳晔深得皇恩,在朝廷内握有重权,且极其溺爱自己的长子,听闻噩耗连夜如皇宫向老皇上哭诉自己的遭遇,请求皇帝惩办首恶元凶,甚至要皇上治华山门规不严,纵徒行凶的过错。 袁弘当即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毕竟他杀的是人,破的是天下仙们与皇朝共同制定的规矩。柳晔的也的确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皇上还没有下令,他已经&#xe863;用自己的手腕,活&#xe863;了许多人脉, 请出了许多秀修炼界的老前辈上华山问罪。 这些老前辈德高望重,饶是冬化雪都不能善加得罪,处理事情顾虑颇多。袁弘被人提到柳晔面前之时,其中一位老者感慨道: “柳家小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然而你脾气实在太过暴躁,剑走双锋,锋芒毕露,易伤敌,更易伤己,还是握刀吧。”老人老神在在,谆谆教诲,摆出一副希望后辈不要走错路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袁弘闻言哈哈大笑,大声笑言一句: “刀皇在上,我岂敢污他的眼睛,还是安心练剑吧。”说话之时,袁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其间一位老者腰间的双刀。 主位上端坐着俩位老者。说话的老者以拳正道,与柳家关系最为紧密的老者却是一个刀客。 佩刀老者当时气得脸色乌黑,自然认为袁弘是在说他污了刀皇的眼睛。殊不知,袁弘看的是给修炼界的前辈们端茶倒水的仆从,那时正好站在人群之后,随时准备上前侍候。至于那仆从是靠什么办法瞒过几位大佬搞小&#xe863;作,提醒二师兄如何对答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人们才回过味儿来,逍遥楼里的藏书种类极多,隐藏境界气息的功法经卷也不在少数。当然,首先让修炼界的人感受到异样的,是天下刀客的举&#xe863;。 袁弘看似侮辱了天下刀客的话,不但没有引来刀客们的对立,就连那位首当其冲污刀皇眼睛的老前辈都没有对袁弘说什么狠话,沉吟少许便一笑置之。甚至于,他的门派在那之后与华山派来往渐密,有结盟的势头。 年轻人可能不知其间深意,老家伙们则不能不赞叹一句:聪明。 袁弘的话,看似得罪了天下刀客,却也点醒了天下刀客。刀客们的头顶立着一位皇者。这位皇者,曾经有一位对手,这个对手圣陨在了华山。 剑圣!刀皇的对手,也是刀皇的弟弟,遗剑华山。 也许是不想踏临这片伤心地,也许是想将圣剑遗泽后人,也许是觉得人已去,留剑无用无人用? 不管什么原因,云都无人来到华山取剑,圣剑便成为了华山剑墙里的一把剑。 再后来,华山剑墙里又出现了一把自称手握圣剑的杀身剑。 华山与剑圣之间,曾经共 同浴血,成为当年那场大战的一个转折点。华山与刀客中的皇者,自然也有诸多牵扯,所谓的香火情兜兜转转,不过是故事的传递。且不说这些百转千回,世间刀客,多在北疆。华山的功绩卓越,但毕竟过了五十年,时过境迁,连一个纨绔都敢说出屠尽华山的话,在北疆厮杀的刀客想到其中关窍,怎能不为之唏嘘,怎能不为之愤怒。北疆的剑,不比刀少! 看似黄口小儿的无心之言,让人想起了华山的功绩,这比自己说出华山之前的功绩大不相同。若是自己说出来,难免有人会说,有功之人,便可以放纵后辈行凶?好话还是要由旁人来说才是好话。 当然,刀客们之所以人尽皆知刀皇与剑圣的故事,连年轻一辈也知道地非常详细,少不了说书人讲的故事地推&#xe863;。 事后,上华山问罪的柳晔被问罪革职,理由是三个字:朕有一把剑。 袁弘则被罚面壁思过一年,面的是圣庙的壁......传闻之中剑圣的圣庙,世间无数修士求而不得的圣庙。 而那位小仆从指点完师兄后,便再次回到逍遥楼前打坐静修,颇有指点江山的军师风度。 读书。 打坐。 听清风。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九章,心中的阳光 索翰林喜欢读书不假,但他并不喜欢反复读书,然而逍遥楼的藏书数目终有尽头。 索翰林喜欢新书,他的记忆力极强,可以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加上修士精神力惊人,脑海之中储存的知识远非常人可比。 索翰林五岁上山,六岁时经过逍遥楼,自此喜欢上了读书,并一发不可收拾,三年内便读遍了逍遥楼七层之下的所有藏书。自那之后,他日夜端坐在楼前打坐,每月末进楼一次,对外声称温故知新。 冬化雪怕索翰林禁不住诱惑,曾经暗暗观察了索翰林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半分异常,哪怕是每月进入逍遥楼内的一次,也是在七楼之下随意翻看,久而久之便不再管索翰林守楼。有人看守逍遥楼对于华山来说,也是好事,再者索翰林守楼的原因也令冬化雪&#xe863;容——仰慕逍遥公子。我这徒孙如此仰慕你,你回来的时候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吧? 索翰林也问过冬化雪,为什么不能上七楼。 冬化雪曾经对索翰林说,逍遥公子离开之前,说七楼秘法过于伤身,不让泄露,故此不让修士上七楼寻秘法。 索翰林面露沉思。 冬化学又叹息着说,逍遥公子已经远游去了,他留下的规矩,华山自然是要守的,其余仙门的人若是想取回自己的秘法,不用阻拦。 索翰林皱眉,之后,果然有人来取秘法。索翰林却没有依太长老的吩咐带他们上七楼,反而百般阻拦。 冬化雪只能制止索翰林,自己带路,以为少年心性罢了,想要守着逍遥公子的规矩。但是规矩是死的,人也会死,逍遥公子也会死,当年的那个‘改好了还你们’的约定,自然做不得数,谁还会把秘法留在这楼里呢。 令冬化雪觉得意外的是,前来取走的秘法的门派,只是少数,想来逍遥公子游戏人间还是留下了一些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是不知能在人间存留多久。 “华山什么时候要靠孩子来撑着了?”冬化雪背着手,仰头看了一眼山巅的剑光,修长的身形被冲天的剑光打在天梯之上,凌厉如剑。 “我也不老啊,啧啧。”剑 光停下的时候,白发苍苍的古稀老者转身下山,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和寻常老人家孩子出息了一样。 血衣男子北疆的妖兽,或者说,是北疆的妖。妖兽是一种统称,妖有灵智,能够像人一样思考。兽,则是没有灵智的畜牲。血衣男子在北疆的地位很高,他妖内的皇者,北疆最年轻的妖皇。 五十年前,北疆有一位嗜杀成性的妖皇时常突袭人族军队,以折磨人类为乐,尤其喜欢残杀普通人。落入他手里的人,没有被杀死的,全部是被剥皮抽筋、刮骨凌迟、碎尸焚身......经过种种折磨,疼痛至死。 这位妖皇恶行累累,人族将士对其恨之入骨,曾对他进行了多次围剿。然而,这位妖皇强悍又奸猾,每一次都能顺利脱逃,还在脱逃之时伤了很多人族士兵。 后来南疆仙门的一些年轻修士忍不住怒火,想要为人族铲除这位妖皇,集结各大仙门的才弟子,企图潜入北疆为人族诛杀此贼。 当时逍遥公子还没入华山,而是在世间游历,听闻这个消息,脚踏白雁到各大仙门挑战,将所有的天才弟子打得无法下床,能下床的或者丢掉了本命兵器,或者被掌门禁足,又或者直接被人绑票消失不见。 再之后,云都之上风雷阵阵,响了十日。十日内,逍遥公子上云都,与云九对弈万局。 十日后,逍遥公子带领一队人潜入北疆,一举手刃刀皇。 这位血红男子,就是那时被逍遥公子带回来的俘虏。 不过,此人身份特殊,就连冬化雪也不知他的存在。华山的老一辈知情者,已经作古,此人也因此在逍遥楼内隐藏五十年不为人知。无怪乎冬化雪心绪不宁,出口成剑。 “我相信的是曾经的你,我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办到,不然你会见到一个比我老子还要恐怖的妖皇。”血红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谈吐之间,非生即死。 白阳坐在角落里喝酒,喝一口左手的,再喝一口右手的,冲着血红男子挤了挤眼睛,继续喝酒,这才是他们曾经的说话方式,白阳觉得很熟悉,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很好,不用费力气解释什么。 妈蛋!妖在心里骂娘 。 气死你!白阳心里痛快,喝得更快。对付他,还有雷木,不能多说话,与其和他说‘你竟然敢威胁我,你想死吗,你试试’这些没有用的场面话,还不如把他晾在一边不搭理。 ------------------------------------- 冬竹是小丫头的跟屁虫,一直都是。最近,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跟屁虫要抢了他的位置。 华村的那个喜欢抱着白阳大腿撒娇的小女孩儿,如今拜在了华山玉女峰门下,成了玉女峰峰主蓝发老妪的关门弟子。要说玉女峰实在冷清,那些新招收的外门弟子已经被老妪赶走了,和小女孩儿一起来的两个男孩儿也被她感到了胖子李虎的手底下当了两个药童,由凡人家的孩子一举成为仙师的药童,也算士得了一份天大的福缘,最少跟着李虎长老,吃喝不愁,丹药管够。 据说,李虎不但会养膘还会教弟子养膘,两个小男孩儿才到李虎手底下没多久就成了两个小圆球。小家伙欲哭无泪,平白受了师兄们很多并无恶意的白阳,可是他们自己明明记得没有像师傅一样狂吃海喝,也没有偷懒耍滑,怎么就胖起来了呢?两个小男孩儿心里真是有天大的不解,为了减肥,他们甚至绝食两日,圆滚滚的肚子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圆,好像与吃不吃东西无关。 但不管怎么说,李虎名字里带一个虎字,人可和名字不一样,既爱吃又爱笑,心情温柔,对待两个新入门的小弟子异常温柔。两个小家伙除了对脸蛋儿和肚皮不太满意外,平日里倒是无时不刻不在心里念叨李师傅的好,时常感慨终于摆脱了蓝发老妪的魔爪。 那个喜欢抱白阳大腿的小女孩儿如今有了新的名字,名叫冬菊,菊花的菊。要知道当初华山开山老祖和与他一起打天下的三个好友,结为异姓金兰,分别以春夏秋冬为姓,从那时起,这四季姓氏便成为了华山的标志。久而久之,部分对华山做出了重大贡献的华山剑士,也会被授予四季姓氏。再到后来,四季姓氏人丁凋零,撑不起偌大的华山,逐渐成为华山的一段历史。春夏秋冬四字,本就没有什么高低先后,如今便真的只是姓氏了,不然的话,风雁冰、索翰林那样的天才怎么可能还保留原姓。 饶是如此,部分华山剑士仍然以四季姓为荣。如冬菊这般初入华山便被授予四季姓的弟子,仅此一位。有人说蓝发老妪外冷心热,对待弟子其实最好。也有弟子念叨这位老奶奶不守规矩,却没有人敢质疑老妪的决定。 她,是来帮忙的,定海神针一般,谁敢惹,冬化雪都得敬着,何况华山上千剑士,只有小丫头冬梅和这老妪两个女子,只盼着冬梅快快长大、蓝发老妪多去玉女湖里沐浴一番。 所以在华山弟子里,小师弟是最不喜欢到演武场练剑的,近水楼台也就罢了,和小师妹年纪相仿的只有这个。 气人不? ------------------------------------- “血气的确有伤身体,但是我们不一样,最重要的是,我们用的不只是血气,我们刚出生就能&#xe863;用灵气。嘿嘿你们南人总说我们是妖兽,可是我的父亲,就是被一刀劈成一百块儿的那个老鬼,和我说,我们北人才是才是天地间的主人,要不然,嘿嘿......”名为一心的年轻妖皇话说一半,意思已经明显了。如果我们是妖兽的话,为什么我们刚出生就使用到你们所谓的气界修士才能&#xe863;用的灵气?生而知之是灵还是妖,是不是有待商榷?一心被白阳一脚踹飞之后,又冲上前来,抱住了白阳的大腿,就像华村里的那个小女娃。 冬化雪的那把没有见到的斩妖,一心自然心存畏惧,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一心看出了白阳此行的目的。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哪怕山野村夫、乡里百姓,少不得要和这个家伙&#xe863;武拼命。北疆妖兽嗜杀成性,与人族是大敌,竟然也敢称‘北人’?你们就是妖兽,妖怪,还主人?毫无灵性竟然敢自称天地之灵。 白阳听着这番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听到之后怒发冲冠、燃血相拼的话,心里没有升起半分波澜。 仍是喝酒。 还没长大。白阳突然想起,五十年前,这个家伙没比小丫头大多少,只是站在那堆儿烂肉伤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熠熠,直至今天,白阳仍然很好奇,这个小家伙怎么就肯定自己一定会帮他,哪怕人与妖乃是死敌。 一心似乎猜到了白阳心中的想法,知道和这个家伙说得再多也没有办法弄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嬉笑怒骂的小爷 已经变成一个死人脸,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很淡,还很假,偶尔几次不似作伪的表情只有偶尔几次踩出出现。一心如今的白阳很没意思,不甘不愿地介绍起来了妖兽和人族的不同。 “血多,可以用来燃血,也可以用来引气。”直切主题,白阳闻之侧目。 “怎么引。”人族与妖兽争斗何止千年,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白阳喝光了一壶酒,站了起来,准备回逍遥峰。 一心侧身躺在地上,枕着胳膊,红光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阳,他本以为白阳失忆之后会好奇自己的名字,不成想他一次都没有问过: “我要出去。”一心在逍遥楼里待了五十年,五十年里他一直等待一个男人来实现他的诺言。 五十年来,他还没有见过阳光。 一心一意,心之所想,是心中的阳光。 “居政真是一个好杀之人吗。”白阳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其他。一心低下了头,想了想, “对你们来说,我们都是好杀之人。我的父亲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有理,出去可以,换一个样子,没得商量,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一心的牙齿与尖爪再次渗出鲜红的液体,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盯着白阳的背影说了四个字: “过智易折。” 白阳不置可否。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章,剑名百变 白阳走出逍遥楼时,索翰林在逍遥楼前的一棵大柳树下探头探脑、左右张望,见白阳站在了自己的宝座上,脖子一缩,下巴一扬,怯生生地喊: “诶,师祖走了没有啊!”索翰林用肩头靠着树支撑着身体,双手捧成喇叭,压低嗓音冲白阳大喊,紧张兮兮。 “过来。”白阳没有在意小家伙的胡闹,招了招手。索翰林的肩头突然抖了一下,抬眼望了一眼高楼,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又不敢问,如释重负地走向了白阳,嘴里嘟哝着那个老不死终于走了。 白阳看了一眼索翰林的身后,老树上落了一层老皮,转过头来,索翰林歪头,用长发挡住了肩头上的摩擦痕迹。 “我很可怕吗。”白阳拍了拍衣兜,有些不明所以,神情淡漠。 索翰林不明所以地将头又歪了一分,眨了眨眼睛,还用都说吗? “你现在比我都吓人!”白阳的衣兜里突然有一人狼哭鬼叫,撕心裂肺地大喊。 索翰林悚然直立,全身汗毛倒竖,就像炸毛的毛,他抬头摸了一把微凉的额头,软软地摊在了地上,可是屁股刚一着地,便嘶啦啦地倒吸凉气,触电似地蹦了起来。 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索翰林扶着松树站了起来,望着陪着自己十余年的高楼怔怔出神。 “嘶,终于走了啊。”身边有清风拂过,白阳已经离开了逍遥楼前。 索翰林喃喃低语,望着逍遥楼,不知道然后还要不要继续守楼。再没有‘人’和他要吃的,没有人会和他一起等人,也没有人会吓他了。索翰林没有觉得开心,揉了揉屁股,龇牙咧嘴地试探着坐在蒲团上,看着天空发呆。 那年七岁的他误入逍遥楼内的禁地,遇到了比体型硕大健壮的‘红人’,索翰林当即吓得哇哇大哭,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 两团鬼火飘荡在空中,将红人照得阴森可怖,既像血球,又像玛瑙雕像。 血球手里拿着一壶酒,看了闯进来的男孩儿,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有吃的吗?” 男孩儿立即吓得连哭都不敢了,两手一抖,抛出了自己的晚餐,后悔不该不听长 老的话进入登上七楼,默念逍遥公子不要怪罪不要怪罪。只是这逍遥公子怎么长成这样呢?不应该啊,倒是气度不凡。 男孩儿没有想到,自那之后,红人便讹上了他,没有前言后语,直接对他发号施令,让男孩儿每天都来给他送吃的。 男孩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踉跄着逃跑。 还没摸到墙壁时,红人又说,胆敢对别人说他的存在就吃了你! 男孩儿的汗毛从头竖到脚,哪里还敢拒绝。 至于男孩儿会不会对别人说他的存在,红人不在乎,之后男孩儿为什么把每天进入逍遥楼改成了每月来一次,红人问都不问。 让红人意外的是,十年,除了男孩儿,再没有人进入楼找他。再后来,男孩儿知道了知道了红人的名字,一心,一心一意的一心。 让男孩儿意外的是,十年,一心靠着墙壁等待,从没有想要出去,一次都没有。 据一心说,在他们相见之前,他已经等了四十年。 一心还说,他吃光了那人的宝贝,算作对那人违约的惩罚,那人扣扣嗖嗖的,吃了他的东西一定和剜他的肉一样。 那一次,是索翰林第一次见到一心笑,依然阴森,很丑,也很美。 那一天后,索翰林坐在楼外,一心坐在楼内,两个人一起等。 索翰林看着天空,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一心的一心,是对什么一心,难道是有心爱的女子,所以提醒自己矢志不渝?要怪就怪自己没有胆子,一定错过了一件可以下酒的故事。 红尘人心、悲欢离合,南北皆有。 ------------------------------------- 白阳离开逍遥楼,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华村遇到的小女孩儿。华村村长曾经托付白阳照顾孩子们,白阳点头答应,到华山之后,还没有给过什么帮助。 衣兜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什么扣扣嗖嗖,什么都没有,一点吃的都不剩。 白阳自然不搭理他。将一心装入衣兜之前,白阳已经将自己的宝贝都转移到一个衣兜了,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可能给一心留着。白阳想起那些被一心吃光的宝贝,心里就疼得打颤,若不是脸上没有表情,说不得都要哭一顿。 “闭嘴,如果不想死的话。”白阳的衣兜是储物法宝,不但能够容 纳死物,连一心这样的活物也能收纳其中,玄妙之处,远胜寻常的哪戒。 一心立即闭嘴,不再聒噪一句,他从白阳的话里感觉到了杀气,杀气自然不是来自白阳,而是来自山下一处绿色的竹林。白阳的话不是威胁,而是事实。就算冬化雪可以忍住杀意,留一心一命,华山的其余剑士未必能忍得住不出剑。死不死不好说,白阳会为了他,与华山剑士费唇舌解释什么五十年前的约定?一心坐在白阳的衣兜里,啧啧摇头。 一心并不知道,白阳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口齿伶俐的小爷了,哪怕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所以为了表明心志,证明自己没有妖兽串通,白阳会选择更加干脆利落的手段,直接对一心出手,或者豪气干云地大喊一声:妖怪哪里走! 逍遥峰与玉女峰之间有一座云桥,彩云桥。彩云桥并非一直都是彩色,只有当华山弟子在山顶舞间之时,云朵才会呈现彩色,乃是华山的奇景之一。 神奇的是,逍遥峰顶的演武场上,冲天而去的剑光几乎昼夜不停。七彩的光亮也就昼夜不停地向彩云桥汇集,流光溢彩、嫌弃飘渺,几无间断。 彩云桥东侧,则是华山派为各大门派的弟子的住所。 也不知这华山派真的寒酸到了连修炼洞府都没有了的地步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当今天下的一时之选们住的地方,被密密麻麻地安排在了一起。原是十五栋木楼紧密地围成了一个圆圈,无论哪一栋楼里有什么&#xe863;静,其他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霸刀门d的两兄弟刚上山时,看到这些木楼的排列,脸上没有表情,还笑得很灿烂,一会儿和这个说晚商可以串串门,一会儿和百花谷的三个女弟子善意提醒,晚上有什么好酒好菜一定要藏住了,不然黄三力肯定掐着点登门拜访,你这个傻丫头,藏什么酒啊,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和哥哥不一样,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这两货不停地在心里面骂娘,兀自揣测出刀把这楼劈了是不是就能换一个地方,望了望木楼西侧的玉女峰,二人对视一眼,乖乖地选楼。 霸刀门的弟子尚且如此,其他人的心里更加恶习,酒和一口包子咬出了半只苍蝇一样的心情, 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就算木楼连在一起,也不用放在彩云桥边吧,用一位通天压着我们,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无怪乎他们焦躁,每个人来到此间都各怀目的,最不喜的就是被人窥探,住在这楼里,哪里还能瞒得住行踪,放个屁没准都能被有些之人听见,别提还挨着那个脾气火爆的‘蓝’。这也就有了赵大刀、赵二刀两人去逍遥楼时非但不隐藏行迹,反而大摇大摆、故作警惕一幕。索翰林认为两人很聪明,殊不知,这两人也是被逼无奈。 只是不知,已经顺利下山回北疆的兄弟两人若是知道他们的住所是索翰林主持修建的,该是何种心情。 白阳左手插兜,右手垂在体侧,向彩云桥走去,用心声提醒一心,不想死就不要出声。一心感觉到山下的杀气已经退出,不觉得这小小的华山还有人能威胁到他,不怕死地开到神识感知周遭,吓得大喊了一声妈妈,倒躺在衣兜里装死。 有人感知到了窥探,发出了一声冷哼,很冷很冷的那种,带着凌厉剑气,凭空出现在一心身边。 白阳在木屋圈子前面站住,有些迟疑,过彩云桥,必过木楼圈,他不太喜欢进入古怪的圈子里,于是在圈子外围停下了下来,向里面望了一眼。 圆圈内,一个散修正在练剑。此人姓谷名柔,乃是进入华山的天才之中,少数真心实意为了学剑而来的年轻人。按照他的背景,一介散修,是没有资格和诸位天才住在一起,享受‘优待’的。可是这人的父亲是北疆的一名小军官,拖关系找朋友,最后求到了朱涛那里,朱涛不忍拒绝,于是对秋白提了一嘴。谷柔这才有了进入华山的机会。白阳对这谷柔并无印象,在那日登山,白阳本就没有过多关注先行山上的热,又在中途去了逍遥峰。 其实谷柔与白阳等人并非在同一日登山。谷柔其人倒是如其名一般,身体柔弱得很,同样在醉梦楼中,被秋白的白剑秋霜侵体,一连三日才将寒气逼出体外,直接错过了升仙大会,是靠‘关系’进的飘渺峰。 其余住在木楼中的人,霸刀门的两人已经离去,唐门的唐虎和唐龙行刺白阳失败之后每日闭门不出,省得又成为了华山剑士 的磨刀石。倒是能看到唐门的传信鸦在夜里来来回回,不知道传了些什么东西。对此,华山没有理会,选择视而不见。百花盟的胜梅,为了师傅而来,情之一字惹人怜,饶是百花盟和华山素有嫌隙,华山也没有为难她一个姑娘。来找这女子比剑的自然有,不过多是同龄同境界的剑修,仗势欺人、以多欺少的情况,从没有发生过。相反,来与女子比剑的年轻弟子分外客气,也没出什么狠招,存粹地切磋剑道,看上去倒是打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至于一行人之中最为聒噪烦人的黄三力,黄三力每天早中晚都要出门在华山逍遥峰上闲逛一圈,每天太阳降落山之时则到各个木楼去拜访‘贵客’,众人不厌其烦。这些时日,黄三力老实了很多,只有早上的时候出去散步,欣赏华山的风光,午时方归,至于那座逍遥峰逍遥道,他是断断不敢再去了。 赵大刀和赵二刀的刀,每天夜里都会架到他的脖子上,冰冰凉凉。 除了黄三力之外,还有两人来自中州王家和张家,关系匪浅,住在了一起。他们二人似乎和胜梅的关系微妙,砸扬州城时,还与胜梅一起对付白阳等人,只不过话说得漂亮,招子却不亮就是了,屁的忙都没帮上,待在地面上看着飘在空中的胜梅、花红等人,只能仰视。胜梅对这二人不冷不热,若即若离,有一种想要摆脱却有顾忌不能顺心的样子。 同样来自薛家的薛铁,也是有一栋木楼的。而且,在一行人进入华山的第一天,薛铁的名字就刻在了坐北朝南的木楼上,与黄三力的木楼紧挨着,大有深意。不过薛铁自从被夏无痕带入圣庙之后,只出现一次,之后再次返回圣庙,竟是一次都没有在木楼住过。 分明是二层小楼,富贵人家独有的雅致居处,不知薛铁会不会感慨自己没有福缘消受? 剑光灼灼,谷柔眼中没有白阳,只有手中的剑,长剑在他的手中击出阵阵剑光,他带着长剑起伏闪转,时而如猎鹰冲天,时而如乳燕归巢,时而如春风化雨,密如雨滴,击穿猎猎风声,且不论攻击力如何,气势倒是摆得很足。 白阳向前踏了一步,楼上的窗户便开了很多。 白阳又踏出一步,望了一眼谷柔手中的剑,白阳还不知道谷柔的名字,却见谷柔停下舞剑,反手持剑,看着剑身,就着熠熠的剑光,读出两字,又感慨两字: “百变。好剑!”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一章,指间琵琶醉 散修谷柔练的正是华山派的万剑剑法,这剑法他心心念念十年,来到华山从黄三力哪里听说风雁冰允许人进入逍遥楼寻找功法,他比赵大刀、赵二刀二人还要开心。 只不过散修不受待见,虽然有了承诺,他仍然不敢做那出头鸟,怕有什么忌讳,只等赵大刀和赵二刀进入逍遥楼内寻经完毕,才去拜访索翰林。 如今得了功法经卷,练习起来,怎么能刻苦用功?谷柔恨不得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上,这才练出了一点气势。 白阳向他走进,谷柔感觉到了身后来人,不情愿地举剑冲天,将剑光散入空中,敛去了一身气势,以反手持剑,露出了‘百变’二字,得了个‘好剑’的评价。谷柔并不觉得白阳在赞美自己,如果说的是好剑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阁下是?”谷柔宝剑回鞘,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转身冲着白阳行礼,上下打量,若有所思。饶是心中不快,一个寄人篱下的散修,岂敢冒犯能在华山随意闲逛的人? 白阳已经站在此人身后看了许久才上前,没由来想起了一句故人留下的话:圣人,是天下的圣人。 “我有一招没有剑身的剑法,想学吗。”白阳冲着谷柔挤了挤眼睛,如果是曾经的逍遥公子,谷柔此时接到的一定是比烟花柳巷里的娇媚女子还要妩媚的眉眼儿。 十栋木楼,二楼窗边,探出了几个脑袋,有的畏首畏尾地偷看,有的瞪着白阳,恨不得俯冲下去在白阳的脸上刻上负心汉三个字,有的将掌心中的香囊变成琉璃盏,饮了一杯琵琶醉。 有的满面春光,凑趣插话: “没有剑身的剑,哈哈哈,听起来不错,不过我觉得,不论你是玩笑也好,真有其事也罢,你可是找错了人啊。就谷柔这小子,可算不得好弟子!”此人的木楼紧挨着黄三力,乃是陪同黄三力而来的护卫,听到白阳的话,忍不住讥讽打趣。 谷柔脸色微变,神情尴尬,并没有反驳楼上黄三力那名护卫的言语,反而冲着楼上作揖行礼,又转向白阳,郑重地说了三个字: “莫害我。”说完话,谷 柔看也不看白阳,转身走向了飘渺峰顶端的演武场。 “哈哈哈,又要去丢人现眼,连剑风都扛不住,被吹得人仰马翻,还好意思去!哈哈哈,蠢货!”黄三力将琵琶醉凑到鼻尖,摇头讥笑。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几栋木窗全部闭合,可谓严丝合缝。 就连黄三力的那位护从都关紧了门窗,狠狠地剐了黄三力一眼,在心里大骂蠢货。 白阳已经从空地上出现在了黄三力的二楼回廊上,搂着黄三力的脖子,闻着黄三力手里举着的琵琶醉,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舌尖添了一口。 “你很喜欢骂人。”白阳笑了一下,轻轻的,像一阵风。黄三力的手抖了一下,一滴琵琶滑落,白阳眼尖手快,抢过琉璃盏接住了洒落的酒滴,又放回了黄三力的掌心。 黄三力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手脚俱软,肝胆俱颤。 白阳的胳膊冰凉彻骨,就像一条水蟒,压得黄三力身上半点热气没有。 “呵呵,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不喜欢不喜欢。华山剑风压天下,被吹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平常心平常心,也只有谷剑仙那等高人才敢挑战,谷剑仙一定会成为当世第一剑仙!”黄三力嘴角抽搐了几下,他名里夸的谷柔,话里所指却是白阳。毕竟白阳去演武场闯圣庙那次,可是被剑风吹下了山巅,直接跌入飘渺楼。白阳脸色铁青,想起了那日飞流直下的感觉,觉得应该与人分享一番。黄三力暗道不妙,抬腿想跑,因为白阳便低头看他的腿,黄三力便伸手去推白阳的胳膊,白阳便转头看他的胳膊。 黄三力感觉自己就是被一条蟒蛇缠住的小鸟,飞不掉了。 “我也不喜欢。”白阳松开了搂住黄三力脖子的手,站在黄三力身边环顾其余几座木楼。 “呸!”胜梅推开窗户,冲着黄三力那边狠狠地啐了一口,秋水长眸眼风锐利,火气如龙。白阳突然觉得冬化雪让胜梅上山,是不死为了恶心自己?这老小子既然当初是跟我混的,就一定不同凡人。 黄三力当见到那转瞬即逝的美人儿,嘿嘿傻笑起来。仙女就是仙女,如此不雅的&#xe863;作也是赏心悦目。 “蠢货,死了算了!”隔壁房间,黄三力的护从扶额叹息 ,恨铁不成钢。 白阳头也不回,伸手拍着黄三力的脑袋,轻声道: “我喜欢打人。” 黄三力两腿一软,就要顺势跌倒。白阳揪着黄三力的头发,向楼下一抛,完全不给黄三力装死的机会。 彩云桥,看不见桥面,只能看见云朵。无论是桥板还是束缚桥板的锁链,皆是彩云飘飘。飘渺峰顶,剑光璀璨,不断有各种颜色的剑光向山下飘来,聚集到彩虹桥上,将洁白的云朵染得多彩多姿。 白阳伸手摸了摸桥边石碑上彩云桥三个大大的红字,咧嘴一下。 红的好,红的喜庆。 上一次,白阳是从山脚登上玉女峰,此时是第一次走过彩虹桥。 站在桥上,向下俯视,比站在山巅还有会当凌绝顶的壮阔感。 只是,还没有走出两步,桥的另一侧,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女孩儿拿着一把木剑,拦住了他的路。 “大哥哥,师傅不让你过来,快回去吧。”小女孩儿正是冬菊,几乎哀求的说道,可怜兮兮,比倒挂在树梢的黄三力还要可怜。 冬菊还真的发现了黄三力,两只活泼的小眼睛一亮,开心了起来,一副‘有人比我还倒霉哦,原来我不是最惨的’的意思,令人忍俊不禁。 白阳转头望去正在对冬菊做鬼脸的黄三力,黄三力立即龇牙咧嘴地乱叫喊疼,哪里还敢扮鬼脸。 “过的好吗。” “不好。” “好,再见。”白阳转身,飞到黄三力所在树梢,脚尖轻轻一踱,黄三力扑通摔倒地上。 小女孩儿不忍心地捂住了眼睛,轻轻抬起食指,瞧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黄三力,觉得全身都疼,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冲着白阳大喊: “不对啊,好什么好,我说我不好!你这个骗子,你答应爷爷要照顾我的!”冬菊跳脚,想要去追白阳,还不等迈出小短腿儿。身后锐风急来,吹得小家伙一个屁墩坐在地上,一顿一顿地转头。 冬梅摇了摇头,歉意地笑了笑,满是同情。 “练剑去!”蓝发老妪宽大的袖袍一挥,紫风成卷,卷着冬菊和冬梅两人出现了玉女楼楼顶。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唉声叹气地举起了剑。 白阳离去之后,黄三力的护从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木 楼,破口大骂: “蠢货,惹他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护从暴跳如雷,手臂在空中乱挥,好几次贴着黄三力的鼻尖,刮得这位皇子脸蛋儿生疼。 黄三力不做反应,坐在木椅上,嗅着自己的香囊不理护从的失态与无礼。 “你没看出来我在找打吗,这次不打我,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松过关了。”黄三力盯着护从,嘻嘻哈哈的笑脸瞬间变得冷若寒冰。 护从脸色微变,觉察到自己的无礼,正要向黄三力行礼。 黄三力却又恢复了笑容,将握着香囊的手探到了窗外,收进楼来时,一只青色的小喜鹊站在他的手背上,跟了进来。 小喜鹊在黄三力的手背上欢快的跳舞、鸣叫,仿佛在向主人表演,讨厌赏赐。 “呦呵,什么什么,你也想和琵琶醉啊。好啊好啊,来来来。”黄三力盯着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的护从,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喜鹊,又冲着护从笑了笑。 喜鹊叽叽喳喳乱叫,一声比一声弱,渐渐喘不过气,木棍似的小短腿儿胡乱地蹬着黄三力的手指。 黄三力笑容更盛,加重了力度,噗,一道血花上下喷涌,射进了琉璃盏内,染红了琵琶醉。 黄三力起身,走到护从身边,抬手在护从的脸上擦了擦,护从汗如雨下,黄三力不但没有擦掉血水,反而沾了一手的汗滞。 黄三力顿时冷脸,护从惊恐莫名,欲跪倒叩拜。黄三力却用手抵住了护从的前胸,用护从的衣襟擦手,让他站在原地无法&#xe863;弹: “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帮我传信而已,竟然想觊觎我的琵琶醉。” 黄三力扬长而去。 护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黄三力虽然名里有一个三,却是大夏皇朝的二皇子,他还有一个姐姐,故此在皇帝的所有儿女中排行第三。这位二皇子与自出生那日起边没了母亲,又不受皇帝喜爱,受了很多冷眼,连太监宫女都要欺负一番,由此养成了阴郁的性格。十岁的时候,黄三力去对他还算不错的兄弟府上做客,喝了一杯名叫琵琶醉的酒,中毒昏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一身修为荡然无存,而且经脉受损,终生无法破除力界与气界之间的壁垒。 自醒来那日之后,黄三力的指间多了一个能变成琉璃盏的香囊,香囊之内装着永远不会断的琵琶醉。 护从的楼外,黄三力嗅了一口香囊,啧啧赞叹: “我的酒,真美!”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二章,老村长握紧了剑 黄三力已经离开了护从的木楼,壮汉却仍然跪倒在地上,绷着脸,一&#xe863;不&#xe863;,不敢&#xe863;怒更不敢再冒犯这位好欺负的皇二子了。在此之前,他压根不把这位二皇子放在眼里,和众多的刁仆一样,把这位当成了好欺负的失宠皇子罢了。失宠的皇子还不如得宠的仆人,皇宫高墙之内,宫殿之内,历来如此,乃是帝王家的常态。 何况这位仆从乃是一位皇族供奉,二十出头的倒海境修士,颇受皇帝器重,更别提他还有一位覆雨境的大供奉做师傅。 “这算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护从恨恨地瞪着楼外,强忍着一腔怒火,羞愧地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倒海境的修士竟然被一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吓住了,传到师傅耳朵里,该如何交代?皇帝生出来的老鼠,哪怕只会打洞也是皇子。管艺蓦然发现,今日他才算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位二皇子,一路南行竟是没有从看出这位好揉捏的皇子的半点深浅。 扈从名叫管艺,乃是他的师傅帮忙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像自己的名字一样管住自己的一身武艺。管艺觉得师傅的名字起错了,应该给他起名管口或者管嘴,祸从口出啊。 黄三力话里的深意,管艺明镜似的,华山升仙大会那日,在华山山下演武场内,那两名打着护驾的幌子行刺的人确实与他有关,却不是他直接安排的,至于那两人受了谁的指使,黄三力没有问,管艺也没有主&#xe863;告知。 不用多此一举,除了上京城里的孕肚、三太傅和精气神,还有其他人敢刺杀皇子。 除了皇子。 黄三力出了管艺的木楼,没有回自己的木楼,而是向山下走去。 小黄雀带来了一个消息,只有两个字: 来了。 至于什么来了,信上没写,黄三力也不知道。但是他确信,来的肯定不是好东西,他在这,怎么可能有好东西来华山呢。 白阳一手拍打着衣兜,一手揣在衣兜里,无聊地走回逍遥峰。 衣兜里,一个血人被敲得天翻地覆、晕头转向,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可一张嘴就会吐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冲出来生吃了白阳。 他的确想要吃了白阳,强行忍着口水,安静地等待机会。 ------------------------------------- 从上京城到华山,万里迢迢,若是寻常百姓不行,至少也得耗费月余光景。石磊所乘坐的石轿,只耗费了几日时光便来到了距离华城只有几十里的华村。 华村老村长每天依然对往来的贩夫走卒、达官显贵以及仙修迎来送往,向客人们介绍村里哪座客栈便宜,哪家酒楼实惠,放鞭炮那家是得了大胖小子以及骂街的张寡妇是被人吃了豆腐等等琐碎小事。升仙大会结束后,再没有前来华山捣乱的修士,哪怕有人付出天大的价钱,也没有人敢接这个活了。 亡命徒也得有命‘亡’啊,命只有一条,秋白的白霜剑,一剑就能收走一片,割酒菜似的,谁不怕?不怕的已经死了。 没了外来威胁,老村长不用担心村子受到波及,肩上的担子轻了,整个人也精神开朗了许多,每天在街头巷尾看职责孩子们玩闹,有时候自己也参与其中,当一个老小孩儿,过得很是舒心畅快。 这一日,天蒙蒙亮,天边鱼肚子都没有翻过来,老村长霍地从土炕上蹦了起来,眼神熠熠。老村长望向模糊的窗外,鸡鸣狗叫交替,未有炊烟升起,蟋蟀聒噪不止,华村的早晨还没有活过来。老村长咧嘴微笑,随手披上长袍,素手一招,一把宝剑从房梁上飞入他的手中,震落厚厚的灰尘,操起宝剑,煽&#xe863;袖袍将灰尘卷入袖中,老村长穿上黑靴,向华村外闪略而去。 月下起清风,拂&#xe863;老旧的木门窗,咿呀作响,和蟋蟀合唱。 村里一个外出起夜的汉子站在茅厕里小解,头顶骤然有一道黑影一闪而没,快如山电,洒下了一阵阵的灰尘,将身影衬托得更加模糊。男子先是以为自己花了眼,后又觉得大半夜的见了鬼,吓得撒丫子往屋里跑,尿了一半,憋回去了一半,原本的神清气爽变成了意犹未尽。 老村长有修为在身,华村的村民都知道,至于老村长的修为如何,华村内就无人得知了。村里的年轻人经常调笑老村长,说他家里挂着剑,是不是一个大剑仙,在华村隐居。老村长嘿嘿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哪里会有仙人甘愿在小村子里当村长,哪里 有人能想到自家的村长真是一个剑仙? 汉子吓得牙关打战,想了想,不管被他吵醒的老婆孩子,又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向村长家跑去。不管村长是不是仙人,村子的人都把村长当成了顶梁柱,遇到难以解决的大事小情都找村长。去年,他的女儿在山里面走丢了,他家炸了锅,他的泼辣老婆以泪腌面,对着他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要回娘家,不和他过了。汉子着急,想要去求华山先师,结果刚推开门,老村长带着他的女儿正等在门外。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一而足。 汉子踉踉跄跄地跑到村长家里,也顾不得礼貌与否,推开院门将开始大喊。老房子里无人应声,汉子怔怔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开了一条缝的房门,神情凝重。 汉子咽了咽口水,放缓了脚步,瞥了一眼青色的木屋,蹑手蹑脚地向老房子走去,试探着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将头伸进里屋,脚却往后退了两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天已经亮了很多,屋子里点着油灯,并不昏暗。汉子睁大了眼睛,向那土炕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鼾声如雷,并未醒来。汉子又把视线转向房梁,房梁上什么都没有,那把挂在梁上十年未&#xe863;的剑,不见了。 汉子是带着妻女感谢老村长的时候有幸进了村长的屋子,偶然发现了村长家的房梁上放了一把剑。当时老村长说是买来避凶的,汉子将信将疑。 剑没了,村长也没在,汉子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xe863;作轻柔,生怕吵醒老妪,被老妪当成‘青儿。’那可就走不脱了,至少得等村长回来才能挣脱老妪的魔掌。 紧紧地关紧房门,汉子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既是因为老妪没醒,也是因为剑不在房梁了。 “哎。”汉子叹息着往回走,瞥了一眼青色的木屋。 “要是没死多好,孩子都能和我的丫头定娃娃亲了。”汉子自顾自地瞎想。 汉子不知道,他的一举一&#xe863;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华村外,约莫二百米外,有两棵老树,一棵松树,一棵柳树。 晨光里,柳树上多了一片柳叶,松树上多了一把松针。 老村长站在华村村口望了望,认出了这种北疆士兵独有的隐藏 身形的秘法,心中大定,右手握了握宝剑,仰望天空,喟然叹息, “来了啊。”声音有点无奈,没有彷徨。 老村长身形一闪,比直地挺立在石轿面前,腰跨长剑,威压如山,却未溅起一粒烟尘,如一把未出鞘的剑插在了地上。 “我乃北疆五大镇北将军之一,石磊,来者何人?”轿夫隐藏在暗出,并未露面,石轿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冰兀半点轻柔,锐气四射。老村长抬手紧了紧衣襟,单膝跪在了轿面前,神定气足,宛如天人,全身剑气萦绕,逼得人不敢直视,无半点暮霭老者的垂垂之色。柳叶摇晃,松针摇摆,两个轿夫对视一眼,微微摇头,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的唯有不解二字。 一不解华村一个小村子为何有这等剑术卓绝的高手,二不解老村长的剑意为何愈发凌厉。 “帆军第八团团长,叶啸鹰,拜见石将军!”声音很大,不卑不亢,压落了灰尘。老村长单膝跪地,一手握剑,一手抚膝,毕恭毕敬。北疆守城兵,有一位前敌总指挥使,五大镇北将军以及十位副将军,共十六位大军官。十六人中的每一位都是手握重兵的异姓王者,对人族的功绩,无可衡量,是真正地受万民敬仰。 “呦呵,原来是叶老将军,真是英气不凡,神仙盖世,但是帆军?呵呵,你一个逃兵,配吗?”石轿里又传来一声讥诮的笑声,尖锐刺耳,令两个轿夫再次错愕地对视了一眼。 老村长猛地抬起头来,握了握腰间的剑,眸光如剑,逼视石轿。 柳树晃了晃,松针响了响,响声飘进了石轿之内。 老村长摇了摇头,又低下了头。 石磊躺在石轿里,望了一眼华村,突然笑了笑: “不过你这老家伙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嘛!啧啧,诺大的帆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龟缩在小村子里,一个拼命向南跑,世事无常啊。” 石磊喟然长叹,老村长再次抬起头来,两只老眼熠熠生辉。 “恳请石将军从龟壳里伸出头来,老朽当面向将军告罪。”老村长抬起手,又将手心靠在剑柄上,五根手指接连落下,握紧了剑。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三章,变化 老村长十八岁离开华村,知命之年回到故乡,离乡在外三十二载,正应了那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也许是年轻的时候走得太远了,老村长回到村子后便接替了上一任老村长的村长,极少远离村子,唯一一次远行,是在十年前。那一年,北疆长城向前挪&#xe863;了五百里,北疆妖兽之中死了两个妖皇,长城之上,十万帆军,全体将士,阵亡。 异姓王彻地境前提总指挥使破境失败,陨落。 叶鹰啸是帆军的兵,他曾以为帆军只剩下了他一人,再无兄弟等他在城头上喝酒。 “想知道你的好兄弟在哪吗?让我进村子就告诉你。”石磊话锋突转,不再提逃兵一事,转折圆润,声音带着少女的柔媚与古灵精怪,和村里的孩子一样,和村长爷爷撒娇。 老村长叶鹰啸微愕,缓缓坐在地上,苦笑着摇头道,松开了剑: “身为北疆的兵需要服从命令,身为华山的剑士必须忠于华山。”叶鹰啸有些为难,突然没了底气,有些心虚。 轿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柳叶和松针也安静了下来。 叶鹰啸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轿子里又传来了声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石磊又一次换了语气。 “丫头,你出来我就告诉你。”叶鹰啸站了起来,笑容慈祥,松开了手里的剑,左右看了一眼,点头示意。 柳树上飘下了一片柳叶,松树上落下了一把松针。 ------------------------------------- 太阳突破云雾时,两个两米高的壮汉抬着石轿后踉跄着后退,一连跑了百里地。石磊坐在轿子里一脸幽怨,碎碎念着‘我这么可爱的女娃儿,这个老爷子竟然不邀请我进村子里坐坐,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凡此种种,嘟哝了不下上百遍。两个倒海境的强者对此见怪不怪,自家小姐先是威逼,然后撒娇,让那个叶鹰啸松开了手里的剑,只是第二次提到的‘逃兵’二字明显触了老人的逆鳞。 “我都愿意给他当儿媳妇了,他竟然都不答应,士为知己者死,榆木疙瘩,哼。!” 两个壮汉恍若未闻,赶紧消失。 他们不明白自家小姐 为什么临走的时候要在叶啸鹰伤口上撒一把盐,两人没有问。要说掌握混沌大陆谍报机关夜雨的石磊不知道叶啸鹰家的往事,他们宁愿相信石磊能嫁出去。 叶鹰啸向石轿逃跑的方向望去,双眼微阖,横剑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转身向村子里走去,身后寂静无声。石轿离开之前,叶鹰啸给石磊留了一句话,至于他说了什么,竟然能让石磊后退,只有当事人和两个轿夫知道。 华村里,孩子们老早便聚在了一起疯闹,走街串巷、翻墙爬树,叽叽喳喳,吵得村子里的懒汉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穿衣下地忙活一天的活计。 叶鹰啸看着袅袅炊烟,摆出健步,想要闪回自己的老房子,想了想,收回了脚,慢悠悠地往回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剑,轻轻地插回了剑鞘,剑气回荡,铿锵之音若雷霆,响在身后。 孩子们叽叽喳喳乱叫,大喊着打雷了、下雨了,老村长快跑啊!一个接着一个地蹦高,脱缰的野驴子似的。叶鹰啸柔和地笑了笑,挺拔地腰杆又弯了下来,迎着孩子们走了过去。孩子们最喜欢聚集在村口看各种各样的行人,猜测他们从哪里来,是不是神仙,穿的衣服有没有自己的贵以及什么时候才会丢掉手里的宝剑,他们捡到之后又该分给谁这样的事情。 老村长叶啸鹰从村子外走来。孩子们炸了锅,连跑带跳地跑到老村长身边,欢天喜地地叫嚷: “村长原来是什么?”一个大个子男孩儿冲着自己的一群根屁虫问: “村长爷爷是大剑仙大剑仙!”男孩儿女娃一起喊口号。 “村长爷爷您的剑是真是假啊。”孩子们一窝蜂地包围了老村长。老村长低头看着一群小家伙,好嘛,打我剑的主意,这可不成啊。 “这剑不能给你们玩,也不能出鞘。”叶鹰啸拍了拍几个孩子们的脑袋,摇头拒绝。孩子们见自己的心思被村长看穿了,失望至极,一个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看着村长爷爷,就是不让路。还有两个女娃抱着老村长的大腿就不松开了。毫无疑问,这两个小家伙平日里和冬菊关系最好,得了她的真传。 其他的孩子又开始叫唤了起来,不停地撒娇,老村长只 是摇头,眼神柔和又坚毅。村口的异&#xe863;,把村子里的成年人吸引了出来,家家户户,或者房门外,或光着上身将头探出窗户,或者走出院子,静静地看着老村长。 老村长迎着视线,不再佝偻着腰,再次把腰杆挺得笔直,就像村头的老松树,眼皮也不再耷拉着,老眼透亮。最重要的是,老村长的手里握着一把剑,顶漂亮的剑,剑鞘上虽然有密密麻麻的划痕,但是挡不住剑的漂亮。 剑柄挂着一个圆形吊坠,晶莹剔透,剑萼也是圆的,像放大了三五圈的铜板,至于剑鞘就更漂亮了,一面刻着一体条紫色的大龙,龙身周围紫云朵朵,一面刻着赤红金凤,翼如烽火。 村里人都是见过仙人的,一眼就看出这把剑不简单,是宝贝。 出奇的是,村民们就这么看着老村长,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招呼,好像都看出了老村长身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孩子仍然蹦蹦跳跳热情不减,却不敢无视爸妈瞪眼的眼神,只好不甘心地让开了视线,和爸妈一起目送老村长向家里走去。 老村长步伐稳健,冲着路边的村民点头微笑,一点一点地向家里走去。 孩子们也觉得老村长不一样了,却说不出哪里有了变化。 反正,有没有剑,都是他们的老村长。 石磊的石轿落在出入华城必经的一条歪歪扭扭的小道旁边。当今天下,华山虽然和一剑宗并称为天下剑道圣地,但是华山派的声势和一剑宗相差甚远。这一点,从雷点大雨点小的升仙大会就能看得出来,诺大的仙门,天下六强之一,千年剑宗,举办一次升仙大会,只招收了十名外门弟子,两个药童和一个内门女孩儿——冬菊还有一半是玉女阁的。 不知道的好事者,都说华山派升仙大会,是华山没落的开始,替剑道圣地唏嘘不已,只靠祖上的余荫,不思进取,能长久?老百姓家也不能全靠余粮过日子啊,每年都得春播秋收。倒是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华山的变化——逍遥道现,逍遥峰解封,逍遥峰重新有人入主,虽然只有两个人。 华山的升仙大会,为的正是两人中的一个。华山虽然没有对外宣布华山出现了新的逍遥峰峰主,但是新的逍遥峰峰 主出现的消息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何况还有那一局诡异的棋局。 白阳慢悠悠地向逍遥峰走去,点头摇头,嘴里碎碎念,似乎在哼唱小曲。 冬化雪每天都在关注白阳的变化,一是在等待老友归来,二等待老友没事儿的时候赐给自己的徒子徒孙一点机缘,三是做好准备藏好自己的宝贝,尤其是那个竹缸。 老村长叶鹰啸回到家里卸下了剑,轻轻地挂到了房梁上,碰落了一丝灰尘,又取下来,细心地擦了擦,挂到了墙壁上。 岳武仍然坐在逍遥道上修炼,物我两忘,物我不忘。 “呦呵,这小子不简单啊,你当年什么时候翻云覆雨?”衣兜里再次传来聒噪的响声。白阳扯了扯嘴角,后悔给这个家伙喝酒,就应该让他留着他一口气,不死就好。 白阳想了想,停止了敲打衣兜,郑重其事地说: “十岁。” ‘噗!’岳武喷出了一口老血,径直载倒在地,内心的激荡已经不能用心神不稳来形容,简直是翻江倒海、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十岁的气界强者,确定不是妖怪?一定是开玩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他妈的,有辱斯文! 罪魁祸首不管岳武,嘟哝着听不清的曲子,向那个久不主人的小木屋走去。 石磊比精气神早半天离开上京城,却比‘精气神’的队伍快许多。这就很值得玩为了。石磊的轿子异常沉重,饶是两个倒海境强者都没有办法扛着轿子狂奔,不停下休息,已经算是两人力拔山兮了。 再者,‘精气神’的队伍不但没有负重,除了一道烫手的圣旨。最重要的是,半路上,急脾气的‘精气神’为了赶上石磊的轿子,命令所有人扔下兵器,轻装前进,而后又把自掏腰包给所有人买了高头大马。 这下子,被‘精气神’抓了壮丁的人,就是再不甘不愿,也没有办法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了。原本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一行人总算了些皇家天使的风度气场,唯一不变的是‘精气神’自己,仰躺在飞天宝马背上给队伍压阵,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醉酒后的精气神,一双眼睛,贼有精气神,偶尔望着前路,漫漫无尽头。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十四章,圣旨第来了(上) 翌日,彩虹桥没有了彩色,只剩下了单调的白。 华山弟子,每日触了吃饭睡觉打坐休息,其余时间都在冲天舞剑。这一天,飘渺峰顶冲天的剑光停了下来,上千名华山弟子围着剑圣圣庙打坐,闭目凝神,犹如坐定老僧。 距离华村百里之外,躺在马背上的‘精气神’终于追上了那顶石轿。‘精气神’的天使和石磊的两个轿夫都远远地避开了,给两人腾出了单独对话的空间。 “抽签?呵呵,小孩子的把戏。不过你到底捧来了什么东西,瞧把你两位哥哥的心肝宝贝们吓得,啧啧,太可怕了。”石磊心有余悸,在轿子里拍打胸脯的声音隔着厚厚三层墙壁都能听清,可见其该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精气神’冷笑摇头,猛地灌了一口酒,白了一眼石轿,又抻长脖子向石轿望了望,石轿里顿时传来一声轻哼。‘精气神’讪讪地缩回头来,害怕,不见得吧,一个个的倒却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不过每一个都吓得跑肚拉稀了?圣旨什么时候成他娘的泻药了,还是一剂猛药。 “石老虎说别人可怕?你装什么乖巧小娘皮,除了你那哥哥觉得你温婉娴熟,哼哼,你在上京城什么名声不知道吗?”‘精气神’砸吧着嘴揭短,兀地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打了一个酒嗝,噗地仰面栽倒,抽囊着脸,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 上京城里的其他达官显贵们,只有‘精气神’栽提到石磊的师兄时称呼他为石磊的哥哥,其余人全部尊称总指挥使,‘精气神’仿佛有意无意地想要拉近石磊与其师兄的关系,又怕这种关系变得太近,其中深意,不足为外人道也。石磊听出了‘精气神’话里的机锋,不以为意地嗤笑道: “哈哈哈,不就是拒绝了你的提亲吗,咋还记仇啦,小家伙,感谢我吧,要不然,你哪还有命喝酒,上京城里哪还...呀呀呀,口误口误。”石磊不知是闻到了石轿外的酒香馋酒了,还是说多了口干舌燥,话倒一半,只余饮酒声。远处,两位退轿夫惊得冷汗直冒,好在石磊脑子还算清醒,最后守住了口。至于 其余站在轿夫身后的皇子们的门人,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恨不得捂住耳朵。 俩位轿夫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异口同声道: “好耳力!”两人冲着对方伸出大拇指,振臂一挥,豪气干云。两人身后十五人勃然变色,险些跪倒。 “诶呦,老张,你怎么吓成这样了,诶诶,老王也是,别抖别抖,是不是有尿啊,没鸟也不能憋着啊,赶紧去吧,我给你望风!”两名轿夫一人姓曹名猛,一人姓孙名牟。此时转头与一名头冒冷汗的老太监打趣的,是爱讲笑话的曹猛。至于姓张的老太喜不喜欢听曹猛的笑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从张老太监的脸色,看不出半点羞恼,反而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拼命陪笑,正要解释一句什么,不爱言语的孙牟张嘴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是啊,保证没人偷看,也保证没人能听到声音。”孙牟背负双手转过头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张老太将。张老太监脸色未变,其余同行者脸色巨变,一&#xe863;不敢乱&#xe863;。曹猛咿呀咿呀地看着老张,看吧,闲话就不要闲听了吗,老孙的牛脾气上来了,你们还有好。 孙牟左右闲看一眼,张老太监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倒退一步,孙牟皱眉抬脚,不等落下,曹猛的口哨声响起,孙牟转身,老张转身就向路边的小树林跑去,保证不敢让人听到半点声音。 ‘精气神’蹭地坐了起来,对于这位石老虎的僭越无礼、大逆不道早有领教,已见怪不怪。何况她说的一点没错,他若是真娶了石老虎,上京城于他而言将是十面埋伏,步步杀机。最好的结果是他被夺去皇子的称号,与皇家脱离关系,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至于那个冷板凳,此生算是无缘了。若石磊在拨云诡谲之中早了算计,那位宠溺师妹到了极点的男人,又将会带来怎样的波折? 北疆防线与皇城之间的泼天大祸,又将重演?上京城中的一位老夫子曾经当着那位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不吝说过,‘令妹今生与皇家无缘,有缘也需无缘。’ 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少见地没有插科打诨,肃然回应道: “那就烦您老夫子帮忙看着了。”老夫子惊异不已,正欲点头,谁知那位又说道 : “你这个老小小子该不会是想着把我妹妹留给自己孙媳妇吧,你小子还没孙子呢?是不是太早了点?”老夫子乃是当朝首宰,姓寇名敬,古稀年岁,出了名的好脾气,听到这句话差点刷杯子抄起先帝赐给他的尚方宝剑砍人。寇敬出身名门望族,家族加上他共出了三代宰相,人丁兴旺、官运亨通,可到了他这,家里百花丛生,却只有一个带把的,还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修士,比他还像老头。 石磊的师兄在寇敬的伤口上撒完盐之后,转身就跑,没给寇敬留下半点出剑的机会。 ‘精气神’想起上京城里发生的故事,沉默不语。突然,‘精气神’的双眼蓦然熠熠,期盼地看向石轿,满脸兴奋,嗫嚅着问: “那你是为了...” “想多了...”石磊敲了敲轿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精气神’的话与不切实际的念想。石磊伸了伸懒腰,掀起轿帘,缓缓走下石轿,理也不理唉声叹息喝闷酒的皇四子殿下。随口一说而已,为了你,想地太多,魅力太大也是麻烦啊。 ‘精气神’死死闭上了眼睛,栽倒喝酒,侧身看向石轿,酒虽然变得闷了,但能看到赏心悦目的人也不错。 还没有掀开轿帘的时候,两位倒海境轿夫已经闪到了石轿两侧,警惕防卫。 “干嘛呢干嘛呢,用的着嘛?”石磊没好气地摆撵人。轿夫一&#xe863;不&#xe863;,恍若未闻。 “‘孕肚’和‘三太傅’没来,反倒是你这个‘精气神’来了这事非之地,想浑水摸鱼还是想把水搅浑?”石磊打着哈切,眯着眼睛,背着手走到飞天马身边,伸长脖子欣赏飞天马漂亮的羽翼。飞天马,顾名思义,就是背生双翼,能够飞天的宝马,通体雪白,体型硕大,比寻常战马还要高大一倍不止。 飞天马噗噜噜地打响鼻,将翼展完全伸展开,似乎在向石磊炫耀,看来非常喜欢这个全身腱子肉的小姑娘。 ‘精气神’盯着石磊,点头又点头,眼中精光闪闪,看上去被这位女将军迷得神魂颠倒了,只有石磊知道,‘精气神’在权衡利弊呢,思忖答案呢。 “我嘛,嗝~,只是不想呆在臭水沟里而已。”‘精气神’吐了口酒气,不再看着石磊,翻过身, 仰头看天,扔掉了空荡荡的酒壶。 啪嗒一声脆响,酒壶碎成了一堆瓷片。石磊靠在飞天马健硕的长腿上,睨着那碎掉的精致酒壶,笑容玩味。 “莫要生在帝王家啊!”石磊扯着嗓子冲着身后喊了一句,拍拍手,蹦到了轿顶,眺望模糊的剑墙。 饶是相距几百里,剑墙的光,仍然清晰地射进了石磊的眼睛里,就像在石磊的眼睛里闪光。 石磊毫无征兆地扑通跪倒,冲着剑墙行叩拜大礼,咚咚咚磕头三下,甚至把白嫩的额头历时渗出血来。血珠滑过石磊坚毅的漂亮眸子,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精气神’因为石磊的感慨戚然惨笑,乍一听石磊跪倒,兀地蹦了起来,大喊着: “你疯了!”他当就要拦住石磊,两名轿夫却比他更快,挡在了他的面前。 ‘精气神’长叹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地坐下,靠着马腿,看着石磊望着剑墙。 石磊对‘精气神’没有什么戒心,乐得有一个人来陪着他将水搅浑。‘精气神’也明白,这位石将军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只有利益纠葛。 彼此心照。 “我可以进村吗。”‘精气神’闭着眼睛,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我劝你不要,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石磊没有回头,扯了扯嘴角,瞪了一眼两个欲言又止的轿夫。见‘精气神’没有应声,石磊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北疆的兵很可怕,北疆的老兵让北疆的兵觉得可怕。”两名轿夫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苦笑对视一眼。 ‘精气神’愣愣地做直了身体,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石轿。他这才发现,石轿上有一道剑痕,剑痕不重,只是一道划痕,若不细心查看,完全发现不了。 能够挡住气界强者全力一击的石轿有一道剑痕!不,有人敢在南疆对石轿出剑,就在这个屁大的小村子里。‘精气神’顿时如遭五雷轰顶,怔忡错愕心神不宁。他摸了摸指间的戒指,凭空变出一壶酒来,仰头痛饮。 砰!酒壶被他捏成了碎片,‘精气神’全身被酒水淋得湿漉漉的,好不狼狈。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精气神’颤抖着问: “帆军的...兵...老兵?”‘精气神’不管流进眼睛里的酒滞,瞪大了眼睛等着石磊的答案。他本就好奇石磊为什么不进村子,反倒在人迹罕至的街道边停留,莫不是有什么顾忌。谁能想到随口一问,竟是这般缘由。 石磊一脸无辜地冲着华村之内的一棵柳树努了努嘴。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章十五章,圣旨来了(下) ‘精气神’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神情凝重,猛地咽了咽口水。 远处上的一棵柳树上有一个黑点,黑点时不时地发出亮光。‘精气神’看不清柳树上的人,却知道柳树上有人注视着这边,不时将剑出鞘回鞘。 “我猜我被你害了!”‘精气神’知道石磊长着一张惹祸的臭嘴,悲痛不已地拍了拍额头。 石磊冲着嘻嘻挤出了一个笑脸,人家只是想要看看老兵的风骨嘛,总是说帆军不凡,到底哪里不凡,我需要长长眼才能确定啊。 ‘知道我是帆军的兵还敢出言不逊!’啧啧,二话不说,拔剑开打,比赵爷爷都霸道。 石磊回想那道剑光,心有余悸,刺溜钻回了石轿。 ‘精气神’闻声而&#xe863;,二话不说,立即匍匐在地,石磊哈哈大笑。‘精气神’悄悄抬起头来,并无发现剑光,心知又糟了石老虎的道,哼哼地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沾上泥土的长袍,巧妙地忽视了两个憋着坏笑的轿夫。‘精气神’望着前方,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能回去嘛?”说完这句话,‘精气神’颓然坐下,却是嘿嘿笑了起来,好像预测到了什么有趣的未来。 “你觉得呢?”石磊再次走出石轿,反问。 “那就去吧。”‘精气神’又拿出一壶酒,抛给了那位姓张的老太监。老太监下意思地伸手去接,‘精气神’咧嘴一笑,补充了一句: “热乎的。”张老太监接住酒坛,一个踉跄,手脚具软,险些跌倒。 酒坛没酒,只有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好像是,圣旨...... ------------------------------------- 华城外,一行十二人,蚂蚁搬家似地挪&#xe863;脚步,每一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全身的衣衫都湿得透透的。尤其是抽签选出来的那个宣读圣旨的太监,手心里冷汗一片,他又怕把圣旨弄湿,所以只敢用手指撑着圣旨,就像用两根手指撑着一个万斤重的大山,怎一个煎熬了得。 这老太监便是被曹猛调笑的老张,虽说干过传递旨意的差使,可以往接到手里的任何一道圣旨里的内容都不如他此时手里捧着的这道惊世骇俗,简直是要人老命诶!这 位三太傅府上的老太监在心底痛苦地哀嚎了无数遍,恨不得现在有人在此时拿着剑一下结果了他这条小命,也不愿受这等煎熬。但这也怪不得别人,从京城到华村前,圣旨一直在‘精气神’的怀里揣着,原本到华山宣读圣旨的殊荣,四位皇子府上的四位老太监,本应该被均沾雨露,可张老太监竖起了耳朵,没忍住听了句闲话,可不就得出抢到了这份差事吗!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果然不错。老张在内的四个管事太监被‘精气神’选中的时候做好了打算,死活不听‘精气神’的话,谁能想到这个天杀的精气神,直接把圣旨抛给了他,其他的人哪里还讲究什么义气,一窝蜂地跑远了。他们三太傅府上的人和‘精气神’府上的人向来不对付,老张最怕受到针对,这下子好!谨小慎微地从京城来到华山,还是着了道!妈的! 一肚子的腹诽,盖不住鼾声如雷。剑光璀璨明晃晃地亮在了眼前。 放眼望去,黑黢黢的城墙上下,残剑断剑不计其数,左倾右斜互相依靠。守城下方的守城人枕着一堆宝剑,一头长发长须将半个身子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一头熟睡的凶兽,又像一把被吊穗盖住了剑身的剑,有两个没见过市面的小跟班甚至在心里打鼓,这该不会是剑妖吧,不能不能,华山怎么可能有剑妖,是剑灵?剑墙后方,热闹的华城之后,三座直插云霄的高耸剑峰,缭绕在飘渺雾气之间,浩渺巍然,就像三把直插云霄的剑。 在上京城里作威作福的皇子府家生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真的有上万剑!剑光真的华盖天下!真的有入云仙山亦如剑! 憨声愈疾愈亮,浓重的血腥气从那面黑黢黢的剑墙传出,领头太监被后面的几人怂恿推挤着上前,想退不能退,不想进却只能进。 抬起手肘擦了一下眼角,这位张太监头决定破罐子破摔了,硬着头皮上前: “传大夏皇朝天子上谕,华山派掌门以及一众长老,快快出来接旨!”老太监尖锐的嗓音成功压过了周永厚的憨声,华城立即陷入了鸦雀无声的寂静之中,有几个孩子正在街道上吼吼哈嘿地比剑,打得天昏地暗,听到喊声,一起做了一 个气沉丹田的&#xe863;作,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你们怎么争怎么抢我不管,谁要是误了我的事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石磊看见了‘精气神’眼神之中隐含的笑意,突然觉得觉得自己似乎想差了什么东西。 ‘精气神’虽然和自己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又能比三太傅和孕妇强上多少呢。 都是臭水够里出来的老鼠,熏都熏死人了!小时候的美好只存在于小时候,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哈哈哈,我猜你在心里骂我老鼠!”‘精气神’仰天大笑,玩味地学起三太傅背着手,绕着石轿散起步来,打量起了那道剑痕。 华山依然是安静的华山。 以上万剑士闻名的华山没有一把传令剑飞出,也没有剑士踏着飞剑冲出云雾,那位传说中的已经归一成为真仙的华山老祖更是不见踪影。 老太监一个头两个大,既气又急又怕。气的是自己好好的上京皇子府总管,不说高高在上,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地啊,却被‘精气神’抓来遭这份罪。更让他恼怒的是,华山也忒不给皇家面子了,无论你有多大功劳,总不能皇家圣旨宣临,你连个人都出现吧。太监怕的是,华山若是打定了注意不接这圣旨,‘精气神’绝对会给他安上一个宣旨不利的罪名,华城之前,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华山若是了接了这圣旨,一剑劈了他该怎么办? “不对啊,张爷爷,这华山没理由一个人都不露面啊,该不会圣旨的内容已经泄露了吧。”老太监身后一个武夫模样的年轻人凑上前,贴着太监小声提醒。 张老太监姓张名德胜,上京城里都称呼他张洪公公。张公公正在走神,听到身后的响声,顿时打了一个寒战,想到圣旨的内容,汗水走珠一般从毛孔向外滚落。 “闭嘴,混账东西,想害死我不成!”张公公咬牙切齿地给了年轻人一个巴掌,直接把青年武夫打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倒在身后一个人的怀里才站稳,嘴角渗出血道子来。张公公脸色涨·红,大喘粗气,进退维谷。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线,也是在官场贵胄权利里面打磨久了,最懂得随机应变之道: “哼哼,别的话我 不说了,华山先师忙着修炼成仙,没工夫搭理咱们这帮子凡夫俗子,所以我觉得仙师们出不出来没关系嘛!华山里都是通天的神仙,咱们的一举一&#xe863;还不都在先师们的眼皮子底下,我觉得吧,咱们就在这里宣旨就好,先师们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没道理让先师们出来,我们这群腌臜贱货也别去污了仙师的灵山了!诸位觉得呢!”张太监一手擎着明黄色的圣旨,另一只手用力地蹭了蹭衣襟,然后换用另一只手擎着了,再用衣襟擦掉手心的冷汗。没办法,明黄色的圣旨总是让张胜德想起陛下身上的明黄色的龙,仿佛陛下正在近处看着他,怎能不怕? 此行‘精气神’从各大皇子府上总共找了十二人做为‘天使’,这些人哪个愿意来,都愿意来!哪个不愿意来!都不愿意来!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半路上,不是这个听到风声去撒尿就是那个看见喜鹊去拉屎,再就是大半夜的跑到小树林里面又撒尿又拉屎,要不然就是捂着肚子跑肚拉稀,谁得了什么消息,得了谁传来的消息,天知道。 “嘿嘿,张公公定就好了,我听您的。”那名被张公公一巴掌拍倒的年轻人站直了身子,拍了拍长衫,随手一抹,嘴上的血珠脱离红肿的脸蛋儿,飘在指尖,时而晶莹如玉,时而化为利剑。 其他人则默不作声。孕妇家有一人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一人死死拉了回去。 “呦,还是一位练家子!但是,替陛下办差,我们得商量着来,别说什么听我的,是听大家的!”张公公背对着剑墙,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是眼不为净,只要看着剑墙,他就会心悸。他睨着年轻人,暗自冷笑,在我面前玩心眼子摆弄手腕,老子已经倒海巅峰了,十岁的时候就在宫里侍奉!毛没长齐的玩意!在天下六强仙门之一显摆境界,找死呢!就是来一位通天又能如何,人家是没落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剑宗的人给看门,霸刀门的人来贺喜,你他妈的找死别拉着我! “就这么办!总不能再把圣旨原样带回去吧!”一个瘦长的士兵想要握住腰间的宝刀,可是所有人的兵器都被‘精气神’下令扔掉了,所 以一手攥了个空,汉子的火气立马串了起来,可找不到发火的人,又不敢置喙皇子的决定,只能肚子生闷气。‘精气神’可说了,这是为了早日宣布陛下的旨意,所以才轻装快行。 “对,就这么办吧,这地方看着阴森森的,城里面的人不会是鬼吧,要不然......” “你他妈闭嘴!”张公公的脸色刷地黑了。然而,这次不用他出手,发疯的那人身旁一人一脚把他踹翻,用脚捂住了他的嘴,踩得说话那人骨头吱嘎脆响。 “请张公公宣旨!”一人仰着脖子大叫,生怕城门洞下还有城墙后面的人听不见。 得,三太傅家的!张公公在心里冷笑一声,要死大家一起死。这么想着,他竟然突然不觉得怕了,垫背地多,软乎!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