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玉珮》 第一节 枯死的老杨树 一首粗犷豪放的蒙古民歌由远而近传来,歌声动人心魄: 小腾格里沙漠哟,起起伏伏莽莽苍苍;西辽河的流水哟,掀起了滔滔的巨浪,滔滔巨浪。西辽河两岸的儿女哟,善良果敢果敢善良;朋友来了有好酒啊,豺狼来了用刀枪,有好酒啊用刀枪! 小腾格里沙漠哟,起起伏伏莽莽苍苍;西辽河的流水哟,掀起了滔滔的巨浪,滔滔巨浪。西辽河两岸的儿女哟,顽强英勇英勇顽强;若是侵略者侵入自己的家乡啊,坚决把他消灭光,侵略者啊消灭光! 小腾格里沙漠哟,起起伏伏莽莽苍苍;西辽河的流水哟,掀起了滔滔的巨浪,滔滔巨浪。西辽河两岸的儿女哟,记住欢乐丢掉悲伤;跨上神奇的骏马冲向前啊,为着民族和人民的解放,民族人民的解放。向前冲啊,为着民族和人民的解放! 这首歌叫《西辽河之歌》…… 话说清朝光绪末年,冀热辽地区连年大旱,真个是赤地千里,哀鸿遍野,饿殍遍地,天怒人怨哪!在一条爆土狼烟的辽西官道上,不时地走过逃荒的人群,背着包袱的,挑着孩子的……难啊!路旁,有一棵老杨树,树皮早已被剥得精光,枯死的树头枝杈上落着两只饥饿的黑老鸹,“哇哇”地叫着。 这时,从官道的尽头又飘过来两个小小的黑点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对蓬头垢面的年轻夫妇。他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踉踉跄跄地挪蹭到这棵枯死的老杨树下。终于,那个年轻的男子似是再也无力走下去了,一个跟头张倒在地,腾起一股土烟,吓得树杈上的那两只黑老鸹“哇”地一声,飞跑了。那个年轻的女人也早就筋疲力尽不,顺势瘫倒,依靠在男人的身边。 这两个相依为命的苦命人苟延残喘了好半天,才算捯上一口气来。那个男的有气无力地对身边的女人说:“桂英,你有一口气儿就赶紧逃吧!不为咱,咱俩想,也该为,为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女的闻听此言,身子一震,费力地抬起头,用干干巴巴的眼睛瞅了自己的男人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武臣,你说了多少遍了。快别说了,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儿。要是你没了,留下孩子还有啥用。”那年轻男子喘了口粗气又低声说道:“我真是走不了啦……就把命搁,搁在这老,老杨树下吧。”说完,又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年轻女人见此,嘤嘤地哭着,一边用手指去掐男人的人中,一边绝望地连声叫着:“武臣,武臣……” 正在这时,路上走过来一行人。中间是个骑马的中年人,黄白的面皮,四十左右岁,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草帽,身穿一件浅灰色绂绸衫子,脚上是一双青色的布鞋。骑马的中年人来到死杨树前,看到倒在树下的这一对年轻的夫妇,忙叫人停下来。他下了马,蹲下身子,扒开那年轻男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把手指搭在年轻男人的手腕上,细眯着眼,把了一会儿脉。然后,他回过头去,叫跟随的人把搭在马背上的一个药搭子拿下来,从药匣子里取出两粒金色的药丸,扒开年轻男人的嘴,用水葫芦里的水把药丸灌下。接着,中年男人又把手搭在年轻女人的手腕上,也细眯起眼睛,把了一会儿脉,也给她灌下一粒金色的药丸。 书中暗表,这个中年男人可是不一般,他就是将要把整个辽西闹得沸反盈天的金丹道教首领、开国天师杨悦。 杨悦这个人,本是辽西杨家圩子村的一个游方郎中,平日里给人把脉看病兼测阴阳风水,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却也逍遥自在。直到有那么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从山东白莲教逃难出来的道士许国珍,这才突然有了天大的胆子,想要“反清复明”,干一番大业。 时值辽西地区瘟疫流行,杨悦在许国珍的鼓动与策划之下,创立了“金丹道教”,以金丹治病为名广聚门徒。当地贝子府之达克沁贝勒横征暴敛,家人横行霸道。天灾加人祸致使民不聊生,杨悦乘机扯旗造反,树起“开国府”大旗,喊出“灭清”的口号,并自称“开国天师”,竟有几万民众响应。这些人皆模仿红巾军之故事以黄巾缠头,自称“黄帽子军”。 这造反说起来容易,可一旦真的到了要用兵打仗之际,那可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杨悦虽有许国珍多方谋划,只是纸上谈兵。一说起排兵布阵,挥刀使枪,马上厮杀,两个人却抓了瞎,无咒可念了。所以,杨悦在四处把脉问病,消除瘟疫的同时,也在留心寻觅武艺高强之人。可是,辽西地区多是些花拳绣腿之徒,并无统兵打仗的将帅之材。正当杨悦为此忧心忡忡的时候,没想到在去离家二十里的于家湾子看病布道的归途上,遇上了这样一对奄奄一息的年轻夫妇。 你道这一对年轻夫妇是何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据说,河北胶州地界有一处只见野史的地方叫做白草洼。宋朝天波杨府在十二寡妇征西之后,为了保住杨家的香火就隐居在那里。 杨家将四郎杨延朗在金沙滩一战身负重伤,为辽人所俘,被迫化名木易。木易被大辽琼娥公主看中,招了驸马,并深得辽国萧太后的喜爱。杨四郎与琼娥公主恩爱有加,一胎生得二子。萧太后欢喜得不行,解下随身佩戴的一龙一虎两只白玉珮,赏赐给了一对外孙。这一对龙虎玉珮为大辽宫中雕玉大师用同一块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精雕细刻,实乃玉中极品,珍宝中的珍宝。再加上佩戴它们的人物是武则天一般的萧太后,更非皇家一般的物件可比。 杨四郎带子回宋营探母时,为讨佘太君欢心,奉上这一对龙虎玉珮,当做礼品敬献给母亲,也是想求母亲免去他的死罪。又据说,佘老太君虽没有免去儿子临阵降敌的死罪,却将一对孙子像宝贝一般地保护起来,萧太后的那一对龙虎玉珮也便流传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少代,杨家将后人中出了一个叫杨武臣的年轻人,武艺超群,堪为杨家传人,接得了这一对龙虎玉珮。 然而,谁能想到,这一对龙虎玉珮却惹来了祸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节 一只白玉盘 书接上回,话说胶州县的县官是一个出了名的玉痴,偶然听说杨家有传世美玉,便三番五次地前来索要,最后甚至派兵去武取。杨武臣一气之下,挥起杨家枪,杀了县官派来的兵丁。他自知在白草洼已是无法安身,不得不告别亲朋,用一杆长枪挑着行李卷,带上大着肚子的妻子吴桂英,跟着成群的灾民朝着关东的方向奔来。哪曾想到,这对年轻的夫妇经过数十日的奔波,刚刚到了辽西的地界,连累带饿,染上了瘟疫,倒在了一棵已枯死的老杨树下。 杨悦站起身子,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两个病倒在死杨树下的公母俩。只见他俩虽一身风尘,面黄肌瘦,女人还大着肚子,但行李上有长枪和短棒,眉宇间均透着些英雄豪气。杨悦猜想这等落难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于是叫下人用牛车将杨武臣夫妇拉到杨家圩子,安置在自家将养。 杨武臣夫妇吃了杨悦的药后,再加上本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好,没多几日瘟疫病尽除。大病初愈的夫妇二人刚刚能起炕便一起来到杨悦的房中,口喊着“救命恩人”,倒头便拜。杨悦连忙下座将二人扶起并连声说道:“怎行如此大礼,怎行如此大礼,快起来说话!” 说话间,杨悦便已清楚了杨武臣的身世,不禁心中大喜,说:“你我二人都姓杨,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人!老天赐给我们见面的缘分,我们何不结拜为兄弟?”杨武臣想到自己本是落难之人,又多亏杨悦搭救,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恩未报又听说要结拜兄弟,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了。他与妻子吴桂英交换了一下眼色,起身谢过杨悦。二人论起生辰,杨悦长杨武臣几岁为兄,即刻互称“大哥”、“二弟”。杨武臣更是感激涕零,只恨自己无以为报了。 一时间,杨家上上下下欢天喜地,杨悦一面命人杀猪宰牛,一面派人去请许国珍。 许国珍向来人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抬起右手捋着三缕长髯,细眯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子,这才跟来人去了杨家。他刚走到杨家院门口便抱拳嚷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金丹道又添了一员虎将,可喜可贺!”杨悦听声也便带着杨武臣迎接出来,拉着许国珍的手进屋落座。说话间可就谈到了金丹道教的事儿,杨悦说已有教众三万余人,到八月十五举事时还会更多些。一些金丹道教的骨干已从各地来到了杨家圩子,已有一、二千人。只是这些人身手一般,缺乏教习。 话说到此,许国珍抢先提议要杨武臣出任金丹道教的一个先锋统领,截住了杨悦想让杨武臣当金丹道教总教习的话头。 杨家圩子村有一个大户人家,他家的打谷场成了金丹道教设坛讲经习武的所在。 杨武臣应杨悦之请,来到这个打谷场上。在场的教众们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子。杨武臣遂在这个圈子里舞起了杨家枪、呼家鞭。刹那间,只见白光道道,只见枪影不见人踪,耍得如雪团一般。有那好事者端来一盆水,朝那团白光泼去。波光一闪,滴水未能近得杨武臣的身子,赢得众人一片叫好声,金丹道教的信徒们因此更是士气大振。 这时,又有喜讯传来,杨武臣妻子吴桂英临盆,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眼瞅着这起事的日子可就到了,金丹道教信徒从四面八方涌向杨家圩子,竟如赶集唱大戏般的热闹! 八月十五这天,三万金丹道教众黄巾裏头,誓师起事,杨悦自封“开国天师”,许国珍自称“扫北武圣人”。 这些“黄帽子”们一鼓作气攻破贝子府后,分兵三路,直取朝阳、平泉、建昌。三路兵马分别是:一路军由杨悦亲自统领,杨武臣为副帅,并作为中军攻打朝阳;二路军由许国珍统领,为左路军,攻打建昌;三路军由一个叫明坤的道士统领,为右路军,攻打平泉。 由于多年不打仗,驻守在朝阳、平泉、建昌等地的清军早已武备松解,有些兵勇甚至暗地里信了金丹道教,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刚看到黄乎乎的一片黄帽子影,便拔腿就跑光了。黄帽子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三处战略要地。尤其是杨武臣,端着一杆长枪追着清军屁股打,十几天也碰不见一个能过招的对手。 金丹道教起事后,攻城掠地,杀官府,降清兵,震惊了清廷。在此,再讲一个只见野史的故事:说是就在金丹道教造反起事的那一天,无所事事而又百无聊赖的光绪皇帝坐在龙椅上恹恹欲睡。似睡非睡间,他突然发现眼前那张龙案上有许多黄脑袋的虫子在蠕动着,撕咬着,让人觉得恶心,浑身发冷打寒战。 这时,从天上飘下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爷子,一只手托着一只白玉盘,另一只手拿着一只镊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龙案上的那此黄头虫子用镊子夹到盘子里化掉了。 光绪皇帝心中大悦,招手间,老爷子却又飘然而去。 光绪皇帝猛地睁开双眼,却原是南柯一梦。 想起梦中的情景,光绪皇帝忙将管阴阳五行的太监唤来,把梦中的情境如此这般一说。那太监忙掐指一算,说道:“圣上,北方辽西地方有贼人作乱,当派姓叶(爷)的大将军率领姓潘(盘)和姓聂(镊)的武官前往讨伐之,必胜。”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太监的话音尚未落地,直隶总督李鸿章就赶来奏报说:“腾格里旗达尔克王爷派人骑日行千里的黒色公驼报告紧急军情,辽西贝子府贼民杨悦诸人惑众造反,造反者皆黄布包头,人称‘黄帽子’,已多达数万众,现贝子府、朝阳、平泉皆陷贼手。”光绪皇帝听罢大惊失色,赶紧吩咐李鸿章立派姓叶的大将军率领姓潘和姓聂的武官领兵前往剿灭之。李鸿章哪敢耽搁,回到兵部便紧急调兵遣将,饬令热河提督叶子超统兵三万赶赴辽西剿贼。说也蹊跷,叶提督帐下正好有两员能征善战的虎将,一个叫潘万才,另一个叫聂士成,应了“盘”和“镊”之音。 叶子超领命发兵,龙旗猎猎,帅旗飘扬,将军甲胄光鲜,兵勇刀枪闪亮。三军浩浩荡荡,向着辽西地区一路杀去。 金丹道教的黄帽子军毕竟是一伙乌合之众,遇上叶子超训练有素的清军立刻溃不成军。尤其是潘、聂两位将军更是带兵冲进黄帽子军营中挥刀便砍如入无人之境。叶子超率兵首先取了建昌,用洋枪、洋炮轰打许国珍的黄帽子军。这些金丹道教徒原来都是种地的庄稼人,许国珍虽传给他们一些刀枪不入的咒语,但在炮火中屁事不顶。许国珍也负了重伤,一只胳膊被炸断,由几个心腹拥上马背,杀开一条血路,跑到了朝阳。 杨悦听许国珍说了清军炮火的厉害,一时没了主意,拍打着巴掌连连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还是杨武臣比较镇定,他双手抱拳向杨悦说道:“大哥天师,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清妖都是三头六臂之人!明日清妖来到时,让小弟我去会他一会。” 杨武臣连夜将自己这几个月教习出来的一队黄帽子兵领出朝阳城外,埋伏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节 朝阳城外 第二天,天气晴朗,日上三竿,朝阳城外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城门口,有一条跛着一条腿的黑狗低着头,在舔食着什么。城东面的杨树林里随着“哇哇”的叫声,几只黑老鸹从干枯的树梢头向远方飞去。突然,起伏的山丘中传来“咚咚”的战鼓声,接着是耀眼的五色龙旗,原来是叶子超率领着大队清兵开过来了。 清兵在建昌取得胜利后,觉得黄帽子军不堪一击,靠着清军的威势,吓也得把黄帽子们吓散了。距离朝阳城还有十几里路的样子,叶子超叫军队停住,派出一小队兵勇作为前哨,先往城门附近打探。这一小队兵勇领头的是一个愣头愣脑的百夫长,叫李勇。李勇带领着百十名清兵,手握着刀把刀还在刀鞘里,长矛也都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向朝阳城门走去。走过杨树林,眼瞅着就要到城门前了,只听一声唿哨,从杨树林中跳出数百名黄帽子来,刹那间就将这一群清兵围在中间。李勇忙拔刀迎战,众清兵也在仓皇间举起刀枪抵挡。 杨武臣腰挂七节鞭,挺着一杆红缨长矛带头冲进清军队伍中,矛头如狂蛇飞舞。李勇见杨武臣这等枪法先就怯了阵,双手握住刀把,不断地颤抖。打了没三个回合,李勇就被杨武臣一枪刺中咽喉倒地。没有两袋烟的工夫,这一小队清兵就被杨武臣的黄帽子军杀得精光。 叶子超等了半天,只听前方一片喊杀声却不见前哨来报军情,心知不妙,急忙督军前进。及至朝阳城下,只见清军兵勇尸身一片狼藉,方知黄帽子军也有能征惯战之士,心中再没了轻敌之念。 且说杨悦见杨武臣大获全胜,欣喜非常,连忙拉着杨武臣的手,在一群黄帽子军的簇拥下,登上了朝阳城的东城门楼。杨武臣看清军气焰嚣张,又带一彪人马,打开城门,挥舞着刀枪冲了出去。只见清军阵中黄旗一摆,前排持刀持矛的兵勇立即退后,一排洋枪队冲上前来;又见红旗一挥,洋枪队百余杆洋枪一齐开火。随着“呯呯”的一阵枪响,黄帽子军在硝烟中纷纷倒地,杨武臣的肩头也挂了彩。 杨悦在城楼上见大势不妙,急忙鸣金收兵。一时间,城下清军踊跃,旌旗舞动,喊杀声震天动地,杨悦原先那点儿欢喜气儿立刻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儿。这时,把守南城门、西城门、北城门的黄帽子军也跑过来禀报,都说清军正在叫战,准备攻城,每个城门外都有几门大炮对准了城门楼子,整个朝阳城已经让清军围得铁筒一般了。杨悦一听,慌了手脚,一边喝斥守城的黄帽子军死守城门,一边下了城楼,拉起退进城内的杨武臣跌跌撞撞地跑回到设在府衙的大营。 杨悦本是一个游方郎中,哪里经过这种阵势!只不过是让许国珍一忽悠,一时心血来潮,加之瘟疫流行、达克沁贝勒官逼民反,他这才闹起事来。杨悦做梦也没想到,闹来闹去竟是这个样子。他回到衙内便急忙叫人去将许国珍抬过来商议守城抵抗清军的事儿。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将许国珍连人带床都抬了过来。许国珍在床上呲牙咧嘴,不断地喊着“疼死了”!这个自命为“扫北武圣人”的道士在清军围剿山东白莲教闹事时就是一条漏网之鱼,本想到辽西能成就一番“反清复明”的事业,如今一看仍旧是有心回天但天不照应的命运,又受了伤,也就气馁了许多。几个人嘀咕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守城旳良策,许国珍摇摇头说:“反正往南是去不了的,往东往西也没咱们的路。”几个人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先退出朝阳城往北返回贝子府再做打算。 午夜时分,朝阳城北门大开,黄帽子军一涌而出。叶子超原准备来日攻城,哪曾想黄帽子军溃退得这么快。围攻城北门的正是副将聂士成,见黄帽子军潮水似的涌将出来,许多攻城的计划都用不上了,也闹了个猝不及战,混乱中只得提刀上马,指挥兵勇们截杀。黄帽子军也不恋战,骑马的,骑驴的,步行的……都拼死砍杀着向贝子府的方向逃去。杨武臣则带着上百名会点儿武把式的黄帽子军将杨悦和许国珍团团护住,将死伤的上千名黄帽子军丢在了朝阳城下。聂士成带兵追杀了十余里路,恐孤军深入中了黄帽子军的埋伏,收兵回营,并派人去大营向叶子超禀报军情。 第二天早晨,叶子超率兵进入朝阳城,一面贴出告示安抚百姓,一面部署乘胜进剿黄帽子军。这时的叶子超在心中已有了底数,令潘万才领兵一万带一百名的洋枪队进剿平泉;令聂士成领兵一万五千带二百名洋枪队进剿贝子府,他自己则坐镇朝阳调度指挥。除此而外,叶子超还向辽西、热北各旗王爷发出讨贼檄文,饬令各旗王爷堵截黄帽子军不得有误。 闲话少叙,潘万才进剿平泉,发兵六日便报捷,全歼平泉的黄帽子军,生擒明坤。聂士成领兵浩浩荡荡杀向贝子府,途中也未受多少抵抗,只是在经过老虎山时与占山为王的地方土匪略有交锋。聂士成智勇双全,为了不误大局,送给山大王王老虎一些辎重做为买路钱,大军顺利通过山隘口,直逼贝子府。 辽西贝子府的主人达克沁先是以贝子的身份承袭了爵位,后因军功晋爵为贝勒,接着又升任统管十一旗的卓索图盟盟长,权势极大。达克沁的府第本该随着达克沁爵位的提升而改叫贝勒府,只是人们叫顺了嘴,远近还是叫贝子府。 读者在这里可能要问了,这盟长是个什么官呢?这么和你说吧,在那个年月,蒙古地区相当于县的行政管辖区叫旗,这一旗的最高行政长官叫扎萨克,世袭的扎萨克到伪满时才改称为旗长。但不管是扎萨克还是旗长,其实都要由当地有势力的蒙古王爷担任。最初的时候,几个或十几个旗为联络感情,联系事情,共同确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会盟,其召集人便是盟长,须是王爷中最德高望重的人。随着逐渐发展,会盟的地域也就固定了下来,形成一个盟包含一些旗的概念。 达克沁统领卓索图盟后把个贝子王府修得像个小紫禁城似的,王府四围修有一丈多高的砖墙,墙围涂成赭红色,墙头用瓦砌成拱顶。南、北围墙都有一百五十米,东、西面围墙各有三百米。王府围墙的南面修有正门门楼,两挂马车可以并行穿过,东、西墙则修有侧门。王府院内两进三出,房舍均为灰砖灰瓦,紫色门窗。第一进正房为王爷的公堂,第二进正房为三位福晋的住房,第三进正房为王府管事人员办事住宿的房子。前两进房子都有穿堂门连通,两侧厢房住着王府的府兵。 黄帽子起事前,达克沁的贝勒府连府兵在内统共有百十号人。起事后,全都跑的跑,殁的殁了。 杨悦带着残兵败将退回到贝子府,除去死伤的,也还有七、八千人。这些人逃回来后,都忙着往贝子府院里挤,甚至发生了窝里斗,动了刀枪。这时,整个贝子府院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连冻带饿,连骂带哭,连喊带叫。别说哪一进房子了,就是每一堵墙的前后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到了夜间,贝子府院内燃起了一堆堆的大火,黄帽子们有吃着东西的,有吃不着东西的,有的甚至连一口水都喝不到。但更多的还是把缠头的黄布带子用手往下一撸,扔在地上就跑出了贝子府。到天明时,贝子府里也就只剩下不到两千黄帽子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四节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天大亮了,又隐约听到清军追命的战鼓声。杨悦长叹了一口气说:“非我之罪,乃天不容我!还是回我的杨家圩子吧。”说完,他也不管别人如何了,从地上随便抓起一把扑刀就向门外走去,全然又是一副游方郎中的模样。杨武臣见此,只好招呼着众人,在后边紧紧跟随。“扫北武圣人”许国珍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杨悦的背影骂道:“扶不起的阿斗,扶不起的阿斗,我算瞎了眼啦!”骂完了,还得叫身边的几个人赶快抬着他,跟在大队人马的屁股后面逃命去吧。结果,还没有逃出七十里路,许国珍就被追赶上来的聂士成抓了俘虏。 杨悦带着一些亲信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杨家圩子,但谁都知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杨武臣回到自己的屋子见过吴桂英和两个孩子,如此这般地将起事兵败的情况说了一遍。吴桂英着急地问:“这往下咱们可怎么办?管咱俩倒好办,可还有两个孩子,更何况你还又受了伤呀。”杨武臣思忖了一下说:“我这点儿伤倒不打紧,只是咱俩的命是大哥给的,到啥时候咱也不干忘恩负义的事,顶多也就是把命还给大哥吧。”夫妻俩又商量了半天,决定一人背一个孩子跟着杨悦走并做了必死的准备。临行前,他们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大的叫杨成龙,小的叫杨成虎,随了玉龙珮和玉虎珮的意。为防万一,吴桂珍还咬破右手食指,将两个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等等事项分别写在两块白绫子上,然后再将写好的两封血书分别缝在两个孩子的红兜肚上。杨武臣拿出玉龙珮和玉虎珮,又从打下贝子府和朝阳城后杨悦赏赐的物件中选出两个小金元宝,分别放在两个孩子的包袱中。 诸位,在前面没顾得说,这吴桂英也是一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她的武艺绝不在杨武臣之下,最善使一条七节钢鞭,不是一般男人对付得了的。 杨武臣和吴桂英把两个孩子安排妥当,一起来到杨悦的住处。 杨悦看他们夫妻来了,就说:“二弟,我正想打发人去叫你。”接着,他仰天长叹一声说道:“二弟,人算不如天算,说起来哥还是没称王称帝那个命啊!扫北武圣人说我是紫微星下界,咋这么两天就败了呢?唉,是我把兄弟们都拖累了。”杨武臣闻听此言,单蹆跪在地上,朝着杨悦双拳一抱,说:“大哥天师且莫这般去说,我等平民百姓反了,皆因朝庭昏庸和蒙古王爷横行霸道,受不起鱼肉之苦,活不得才揭竿而起,但凡有一丝活路也不来造反,大哥天师不必自责。”杨悦赶忙拽起杨武臣,搓了搓手说:“二弟之言甚是,我心中也就宽慰多了。那样吧,西辽河北边锡林地界还有我的一位兄弟,去年来时我把梦首经、葫芦灵文、出入法、梵王经、字经、音咒这六部经都传给他了,他走时邀我方便时去他那里布道。现如今兵败,不妨去他那里,只是要过西辽河,还要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地界,恐有些麻烦。”杨武臣立刻回道:“我听大哥天师的,事不宜迟,要走快走,要不等清妖追将来就不好走了。”杨悦说:“二弟说的也是。”说完,他吩咐家人打点细软,捆绑些物件,带着黄帽子军和家眷撤离了杨家圩子村。这时候的黄帽子军已不到两千人了,有牵着牛的,有赶着驴的,还有骑着马的,队伍拖拖拉拉有二、三里地长,一天也走不了五十里。 从杨家圩子到西辽河有不到二百里的路,但途中得跨越一百多里的小腾格里沙漠,所以人们又管杨家圩子这边叫漠南,而把西辽河两岸叫漠北。杨悦带着这一拉溜的金丹道教信众,进入到小腾格里沙漠时,队伍差不多就已经拉成有一、二十里地长了。 冬天的小腾格里沙漠并不难走,表面是一层薄薄的浮沙,下面是一层冻结的坚硬沙土,踩在上面还算踏实,不是十分的陷脚。沙坑里长着灰黄色的骆驼蒿、白杆柳和灰柳,偶尔还能见到在沙丘向阳面的零星杏树和阴面那一坡一坡的白桦树。几只灰黄色的狼拖着尾巴警惕地站在沙丘上,监视着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一只火红色的狐狸鬼鬼祟祟地瞅了几眼,迅速地钻进柳条子堆中,没了踪影。 这一路上,还能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些放牧点散落在沙坑里。其中,有一个较大的沙坑里住着十多户放牧的人家,叫西日塔拉。那一天,西日塔拉的大人和孩子们都跑到高高的沙梁上,像是瞅怪物一样打量着这群头上缠着黄布的老老少少和男男女女。 正如杨武臣所料,黄帽子军撤出杨家圩子的第二天,聂士成就指挥着清军撵了上来,先是扫荡了杨家圩子村,接着又马不停蹄地一路尾随追杀而来。 杨悦站在沙丘顶上,已经能够远远地望见那条晶莹逶迤的西辽河了。当他的脸上刚要绽开一些笑容时,,喊杀之声就从后面传了过来。杨悦立时惊慌失措,连声说:“清妖追来了,我等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动,这可如何是好?”杨武臣上前一歩,双手抱拳道:“大哥天师切不要惊慌,顶多就是个鱼死网破,小弟和弟媳拼死保你!”说完,他瞅了一眼跟上来的黄帽子军,对吴桂英说:“桂英,现如今我们的人不足千人了,我分五百人给你,由你保护着大哥天师过西辽河去找他那位信道的兄弟,我带着剩下的兄弟在这里抵挡追来的清妖。”吴桂英将柳叶眉一立,七节鞭一抖,说道:“还是你保着大哥天师先退,我带人抵挡清妖吧!”杨武臣双脚跺地,剑眉倒竖喝道:“切莫多言,保护好大哥天师快走!”说完,背着一个儿子,跑着去安排防御阵地了。吴桂英抬手抹去眼中的泪水,把孩子的背带紧了紧,把头上的黄巾用力扎了扎,招呼着分派给她的那些黄帽子军,拥着杨悦跑下沙丘,向着西辽河的方向奔去。 杨武臣令黄帽子军捡些干柴,在几个沙丘顶上燃起大火以为疑兵。他还重新将留下的这几百黄帽子军分成十几个小队并委任了队长,散布在十几个沙丘上。 很快,清军大部队就赶了上来。 聂士成领兵打仗多年,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他看见前面沙丘顶上燃着的大火,便知黄帽子军已有准备。于是,聂士成命令清军摆开一字长蛇阵,搜索着前进,并令一百五十名洋枪队跟着他在中军行动。离黄帽子军的阵地还有二里路远了,他又登上一座高大的沙丘,举起从西洋人那里购来的单筒望远镜,观察起对面的的阵势来。很快,聂士成就发现了在沙丘顶上跑动的那几百号人,明白这是黄帽子军在虚张声势。他微微一笑,即刻命令清军从两侧包抄,快速截断黄帽子军的退路,不得有误! 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终于,聂士成挥起宝剑发出进攻的指令,大漠中立时响起了喊杀声和刀枪的撞击之声。在沙漠作战跟在平原上是不一样的,并非完全的刀对刀,枪对枪。黄帽子军和清军在沙坑里如同捉迷藏一般,围着沙丘跑,随着柳条墩子转,手脚麻利的就占了上风,靠的是一个机灵劲儿。虽然到处是清兵在撵着黄帽子军跑,但清军伤亡的人数要大大地超过了黄帽子军。尤其是杨武臣将那杨家将祖传的六十四路枪法耍得出神入化,上下翻飞,红缨像是一个大血葫芦似的在血红的枪尖下悠荡着,一套锁喉枪扎颈嗓挂两肋的绝技更是杀得清兵望眼害怕。 然而,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清兵仗着人多势众,还有洋枪队,黄帽子军的人数越来越少了。杨武臣也已是浑身是伤,背上的儿子在沙哑着嗓子哭嚎着。他心知大势已去,且已为杨悦争得了小半天的时间,于是挥枪杀出一条血路,独自冲出包围,向着杨悦退走的方向追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五节 血盆大口 且说吴桂英带着五百黄帽子军簇拥着杨悦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小腾格里沙漠,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子。进了村子一打听,原来这里叫漠北村,离西辽河也就三、四里路。漠北村有三十几户人家,都是种地的汉人。吴桂英让黄帽子军休息片刻,讨些水喝,吃点儿干粮。她担心着杨武臣父子,便对杨悦说:“大哥天师,我看这村里住的全是汉人,今天不如住在这里,也好接应一下武臣。”杨悦哭丧着脸说:“这西辽河离我那兄弟的地方还有几百里的路,我们还是赶紧过河吧!咱们到我那兄弟那里再和二弟聚齐吧。”吴桂英无奈,只好招呼黄帽子军跟着杨悦向西辽河走去。此时,杨悦哪里知道,他和他的金丹道教众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对岸的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多时了。 卓索图盟十一旗王爷也就是十一旗的扎萨克接到叶子超的讨贼檄文后,为了阻止黄帽子军进入自己的领地,都带着各自王府的府兵马队,陆续赶到腾格里旗王爷府以求合力堵截。他们以腾格里旗王爷府为中心。向东向西每隔二里便有一支王府马队值班,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带兵梅林长得膀大腰圆,浓眉豹眼,一脸的大络腮胡子,叫旺其嘎。这个正值壮年的蒙古汉子以打仗凶狠著称,屡立战功。此次十一旗王府马队截击黄帽子军,旺其嘎梅林是联军统帅的不二人选,无人敢与之争锋。此时,他正威风凛凛地横刀怒目,胯下的大黑马用前蹄不时地刨着冻土,“嘚儿、嘚儿”地打着响鼻。 西辽河的冰面如同镜面一般的平滑,有一、二里地宽,安静得让人害怕。一阵西北风吹过,从北岸刮过来一团黄蒿子,飞快地滚过河面,让每一个逃难人的心都悬空着,更加的不踏实了。由于天气寒冷再加上冰下流水的冲力与冰上冷空气的压力,河面不时地崩裂着,发出“啌啌”的声响,河溜风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杨悦在众人的簇拥下过了西辽河,踏上了河北岸的枯黄草地。这些人又走了有一里远的路,感觉总算可以长长地喘上几口粗气了。杨悦更是欣喜若狂,仰天大吼道:“如天不灭我,再走三百余里,我等教众将重筑金丹道教坛。”谁知话音还没落地,“呜呜――”的牛角号声骤然响起,从东、西、北三个方向传了过来,让人胆战心惊。 烟尘起处,战马奔腾,刀光闪闪。 吴桂英见状大惊,心知已无法脱身了,将七节钢鞭一抖,带着四百名黄帽子军呈扇形阵势迎了上前去,让剩下的一百名黄帽子军围护住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杨悦。 这一场撕杀不比往次,一个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另一个则是领着王命不敢稍有懈怠,所以双方踊跃,只杀得昏天黑地。府兵们依仗骑在马上又人多势众,无所顾忌地打杀着。黄帽子军则三人结成一组,两人结成一对,有刺马腿的,有砍人的,毫不惧怕。尤其是那吴桂英将一根七节钢鞭抖得跟雪团似的,不管是人还是马,着鞭便倒。正杀得兴起,她猛然回头,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保护杨悦的那一百名黄帽子军已被王府的马队团团围住,杨悦从马上摔下来,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吴桂英见状,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准备夺路而逃。这时,她忽听背后马蹄声响,后脖梗儿有刀风扫过。吴桂英怕伤着背上的孩子,本能地扭转过身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大砍刀刚好削了下来,将那吴桂英的半个脑袋斜劈了下去,尸身即刻跪倒在地。可怜啊,一位奇女子就这样香销魂灭了。 斩杀吴桂英的不是旁人,正是十一旗联军统帅旺其嗄梅林。他正指挥着府兵擒住杨悦等人时,忽见一个个子不高的黄帽子军杀法神奇,于是纵马赶来。砍刀劈下,黄巾散落,方见是位女子。旺其嘎梅林正讶异于死者是个女人且倒地姿势奇特时,又见其背上包袱沉重,便翻身离鞍跳下马,用刀尖挑断捆绑在尸身上的带子,伸手去提包袱。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旺其嘎连忙俯身,伸出双手把包袱扳过来,一张嫩嫩的小脸从襁褓里露了出来。 迟疑片刻,旺其嘎伸手将婴儿抱起,回身跳在马上,招呼着府兵打扫战场,将俘虏押送回王府,然后纵马朝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旺其嘎梅林跑进了自家的院子,甩镫离鞍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小小婴儿径直走入大夫人的房中。进了大夫人屋,他便把包着孩子的那个包袱轻轻地放在炕头上,满脸堆笑地瞅着自己的女人。说来也奇怪,那小婴儿一露脸,立刻停住了哭声,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直巴巴地瞅着大夫人。大夫人欣喜非常,急忙上前解开包袱,见还是一个“带把儿的”,便赶紧跪在炕上,面向东南方向双手合什,口中念起了“阿弥陀佛……”来。然后,她将那包袱解开,想给孩子换件干净舒适的衣服,却发现了一件温润晶莹的玉虎珮,还有金元宝、红兜肚、写有生辰八字的血书。大夫人把这些东西仔细地查看一番后,知这孩子有些来历,便将它们包成一个小包,下了炕,放在躺柜的最下边,还用锁锁好。 旺其嘎梅林见大夫人对捡来的孩子这么珍重,高兴万分,瞅瞅夫人,瞅瞅孩子,咧着大嘴不住地笑。别看他办事鲁莽,可对大夫人却是言听计从,最是惧内。原来,旺其嘎梅林的大夫人出身好,是腾格里旗王府大福晋的两姨妹子,生性贤淑,识文断字,每天吃斋念佛。但天不遂人愿,她已三十来岁了,又求神又拜佛的,却花开无望,仍是一棵死秧。旺其嘎还有一个小夫人,也快三十岁的年纪了,怀孕了几次也流产了,一个也站不住。所以,旺其嘎抱回来一个“带把儿”的孩子,两位夫人自然高兴得不行。 再说杨武臣冲杀出包围圈后,天色已渐晚。他乘聂士成拢兵扎营之机,盘腿打坐,给自身的几处枪伤运气止了血后,这才又骑着马拼命奔跑起来。终于,杨武臣跑出了追兵的视线,跑到了漠北村。 这天大概是冬至月十五前后,一阵一阵的西北风“呜呜”地叫着,卷起一些草叶、玉米叶的碎屑,打在脸上像猫抓一样的疼。天上的几块云彩在风的吹动下,使本该皎洁的月色一会儿暗了下去,一会儿又亮了起来。进了漠北村后,杨武臣放慢了脚步。他思忖着,吴桂英保着杨悦不知退到哪里去了,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背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东躲西藏了。如果那样的话,还没等找到妈妈,孩子已经饿死了。但杨武臣转念又一想,要是敲开人家的门,让人家看见他这浑身是血的样子,谁又敢收留他们呢?可是不见人又怎么办呀?想着,想着,他打定了一个主意,不能再往村子里去了,就在村子边上找一户人家,在窗外把孩子托付了。“嗨,就看孩子命大命小了,命大就活下来,命小就早点儿找个人家托生去吧!别再跟爹娘遭这个罪了。”杨武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就着短暂的月色打量起眼前这些稀稀落落的人家来。那种深宅大院肯定是富贵人家,人家不少儿女,送去也不一定当人看;那种极低矮的地窨子房里住的是难以度日的人家,是养不活孩子的。 斟酌再三,杨武臣相中了村子东北角的一个小小院落:两间土房的房顶看上去像是用苇子苫起来的,柳条子夹起的篱笆墙。院里东侧搭一个棚子,安着一个铁匠炉子。炉子的旁边是一个打铁的砧子,还有两根竖起的粗木头桩子,上面安着一根横梁。杨武臣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户开铁匠炉的人家,那柱子是用来挂马掌的。他的心中定了下来,这是个根本人家,把孩子交给他们享不着福可也受不着罪。于是,杨武臣把孩子轻轻地从背上解下来,双手托着走进这户人家的院子。他走到窗户下跪了下来,伸手敲了敲窗棂说:“大叔大婶,我是个落难之人,我有个孩子才几个月大,我实在带不走了,就请你们二老收留他吧!孩子的生辰八字都写在里边。”说完,在窗下又“咚咚咚”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还说着:“大叔大婶,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们二老磕头啦!”屋子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后,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喉咙大嗓子地问道:“谁呀?咋不进屋说话!”杨武臣眼含热泪低声说:“不啦,孩子我就放屋门口了,我走啦。”说完,站起身,抬手抹一把英雄泪。突然,他又跪倒在地说:“大叔大婶,还有件事儿我得说一下,我这孩子是双胞胎,这个是大的,还有个小的让他妈带去了。这俩孩子要是命大往后能相见时,还望告诉他们。这两个孩子以玉珮为名,一名成龙,一名成虎。这个戴玉龙珮,那个戴玉虎珮,脚小拇趾是猴指盖。两个孩子若是命大,将来就以龙虎珮相认吧。大叔大婶,我再给你们二老磕头啦!我叫杨虎臣,孩子他妈叫吴桂英,我姓杨,本是老令公杨家将的后人。”杨武臣又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子,到孩子跟前又瞅了瞅,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出了院门,快步奔向西辽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六节 有名的铁匠 杨武臣趁着夜色穿过西辽河到了岸上,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等他从地上站起来,弯下腰,就着从云缝里闪过来的一点儿月光仔细一看,只见枯草地上都是黄帽子军的尸身,横七竖八地望不到边。这时,杨武臣还看到,在他的周围不远处,有十来对绿莹莹的光在闪动着,撕扯着,不时地嚎叫着。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呆愣了一会儿,猛然疯了似的在尸体中翻动着,似乎也成了一只狼。找到了,杨武武终于找到了,这是,这是他爱妻的尸身。只是,在爱妻的背上已没有了包裹着孩子的包袱。在夜色下,那半个脑袋和半张脸一点儿都不狰狞,也不可怕,但他能想像得到当时惨烈的景象。如此,杨悦的下场也便可想而知了!他还有去路吗?黒夜中,他拿起长枪把枪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仰起头,朝着天“啊――”地大吼一声,倒在了爱妻的身旁。 这一声吼叫,把那十来双绿莹莹的眼睛吓得到处乱窜。 天下的事情常常在一个巧字,杨武臣托孤的这户人家碰巧也姓杨,是漠北一带有名的铁匠。杨铁匠夫妇在二十来岁时从河北省保定那边下关东落到了漠北村,平日里靠打些镰刀、锄头、二齿子、铁锨等家什过活,尤其能挂一手好马掌。在西辽河的河南水北,凡是骑马的、骑驴的和放马的马倌儿都知道杨铁匠这一号,都愿意找他给马或驴挂上一副好掌。所以,杨铁匠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将就着能闹个吃饭不断顿,惟一不遂心意的也是活了半辈子却无儿女,不知道是男人的事儿还是女人的事儿,反正铁匠老婆总觉得不开怀生不出孩子就是她的罪过,整天盼孩子盼得魔魔怔怔的。她听说河东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家庙菩萨灵验,便没少去上香许愿。但不知是上供的供品不到位,还是菩萨忙得没有功夫顾全到,至今还是不能遂了杨铁匠夫妇生儿育女的愿。 这天晚上,听到窗外的一番话,杨铁匠公母俩连忙起炕,划着了洋起灯把麻油灯点亮。两人下地到门口敞开门,果然见屋门口有一个包袱,包袱中似是有孩子在啼哭,只是哭声已经很微弱了,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了。杨铁匠和老婆赶紧把裏着孩子的包袱抱进屋里,放到了热炕头上。然后,铁匠老婆子点着灶火,把晩上吃剩下的小米粥热一热,盛到碗里,端进了里屋。她用手指头从碗里剜一点儿小米粥,抿到孩子的小嘴里。这孩子可真是饿急了,小嘴巴竟然裹住铁匠老婆的手指头不放,用力地吮吸着,发出香甜的响声,喜得杨铁匠公母俩不知咋着好了,放炕头怕热着,放炕梢儿怕冻着,索性放在两人中间,看着孩子睡。第二天早晨,这两口子才敢把孩子的包袱抖落开,果然见到一只晶莹温润的玉龙珮,还有金元宝、红兜肚、写着生辰八字的白绫子血书等物件。公母俩看到这些稀罕物,更是惊讶,知道这孩子可是有些来历,愈加精心照料。铁匠老婆还把玉虎珮、金元宝和血书团成一个小包,找一个背旮旯的地方藏了起来,这些东西忒招人眼了。 聂士成率领着大队的清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腾格里旗王爷府,让腾格里旗王爷派人将战死的黄帽子军就地掩埋,飞马将战果上报叶子超。不一日,叶子超也率领着几位副将来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叶子超将军对十一旗联军围堵截杀黄帽子军的表现大加表奖,并具表上报朝廷,论功行赏。他对腾格里旗的旺其嘎梅林更是褒奖有加,称之为腾格里草原上的“巴特尔(蒙古语:英雄)”,并解下所佩宝剑奖赏给旺其嘎梅林。 叶子超大军又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盘桓数日后,这才“鞭敲金镫,高奏凯歌”,回承德热河行辕了。 诸位,在这里还得交待一笔:那天,掩埋黄帽子军尸体的领头人也是旺其嘎梅林。当他抢先跑到刀劈吴桂英的地方时,眼前的一切不禁让他大吃了一惊,女尸的身旁又多了一具男尸。旺其嘎查看了半天,再细想那男人的死状,一拍额头,明白了。他二话不说,立刻叫人就地刨了一个大坑,还让人去征来两口躺柜,按汉族的风俗把两具尸体分别装了,埋在了一起。旺其嘎觉着他应该这样办,回到家时又跟大夫人述说一遍,大夫人面露悦色,双手合什,连念好几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年春天清明时,旺其嘎梅林还给杨武臣夫妇上了坟。为了让这坟地有个记号,他砍了三根杨树杈子埋在坟包的后边。后来,这三根杨树杈子竟长成了三棵参天大树。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可叹的是,杨武臣、吴桂英二人虽英雄了得,却无用武之地,便早早地将星殒落了。好在,他们的那一对双胞胎的儿子杨成龙、杨成虎皆有了归宿。至于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又将如何,且待本书慢慢道来。 这正是: 金丹道教起事原本南柯一梦,却枉洒英雄热血; 西辽河畔抗日剿匪风烟将起,龙虎大战争雌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节 猎人之歌 上一节说到,金丹道闹黄帽子军欲反清复明。结果,大清朝联合漠北地方十一旗王爷剿灭了金丹道黄帽子军,杨家将后人英勇赴义,双胞胎婴儿各得其所。 在漠北地方十一旗当中,腾格里旗扎萨克达尔克王爷是势力比较大的一个,亦属蒙古孛儿只斤氏黄金家族。 因此,腾格里旗王府的规模也是十一旗当中较大的一座。 这座王爷府也是赭红色的高大院墙,院墙的南面有宽大的门楼。门楼两侧是一对青石狮子,院墙东、西两侧还有侧门通着东、西两个跨院。王府内是青砖灰瓦,紫色门窗,两进三出的格局。第一栋正房是王爷的公堂,第二栋是福晋们的卧室,第三栋是王府杂役人等的住房。 那时候,腾格里旗王府在西辽河的北岸,也有人说是东岸。这是因为西辽河由西向东地从内蒙古高原深处的崇山峻岭中冲将出来,远远地望见大兴安岭就猛然拐了一个胳膊肘子弯儿,又一下子钻进了小腾格里沙漠中,然后撞开石门山又拐了一个弯儿,恶狠狠地将大地开腔破肚后,心满意足地向东奔去。这两个弯儿拐得好啊!在河北和河东的岸边撇下大片的草地,又淤积出了河西和河南岸边的大块大块肥沃良田。也许这大块的田地从前也是草场,只是从顺治年间开始,大清朝从山东、河南、河北往辽西地区大量移民,这才将河西和河南逐渐开垦成了庄稼地,而河东和河北依然保留为草地,成为王爷、巴颜们放牧牲畜的牧场。因此,这里的村落名称也很有特色,河西和河南有漠北村、下伙房、马架子、六顷地;河北和河东有王府、下府、二爷府、台吉营子、梅林地。 因此,小腾格里沙漠也被分成河南、河北两部分。又因为漠北人管沙漠叫沙子,所以把西辽河南边的叫南沙子,西辽河北边的叫北沙子。 旺其嘎梅林的家在梅林营子,是在王爷府东边五里地的一个地方。自打把那个小小的婴儿抱回家的那天起,大夫人每天早晩都在菩萨供桌前跪地加念一遍《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求佛祖保佑他们的宝贝蛋儿子。而且,她还将写着孩子生辰八字的白绫子、红兜肚,还有那只金元宝都藏了起来,只将那块和田羊脂玉的玉虎珮留在了孩子的身边。大夫人说这玉珮是可以避邪的神物,必须要随时陪伴着这个小孩子,一时一刻也不能离身。当然了,原来的那个汉名也不能再叫了,一定要有个符合身份的蒙古族名字才妥当。于是,旺其嘎梅林请王爷府家庙的活佛喇嘛给孩子起了一个藏语的名字,叫桑杰扎布,是活佛喇嘛保佑,不再有灾难的意思。大夫人还花钱给小桑杰扎布雇了个奶妈,天天按时按点地来给喂奶。没两个月的功夫,小桑杰扎布就长得白白胖胖,甚是招人喜爱。 又过了一年,小桑杰扎布已经能在院子里满跑满颠的了。这孩子对马格外亲近,旺其嘎每次骑马回来,他都总挣着去摸摸马嘴巴和马耳朵。旺其嘎对这个老天爷送来的儿子看得比眼珠还重要,才两、三岁就抱在怀里,骑着马,在草地上疯跑。六、七岁时,小桑杰扎布就敢骑上旺其嘎的大黑马,放开缰绳撒欢儿跑了。王爷府的府兵们见梅林爷如此疼爱小桑杰扎布,也都恭维说:“这将来又是个梅林!”旺其嘎一听这话,更是笑在面上,喜在心中了。这往后,旺其嘎梅林骑马、打猎、喝烧酒、吃把肉,都要带着小桑杰扎布。小桑杰扎布成了旺其嘎梅林家的一道风景。 旺其嘎梅林还发现小桑杰扎布全身上下都透着练武的天赋,就聘请承德大佛寺的一位武僧教他武艺。小桑杰扎布有着亲生父母的基因和血统,加之武僧师父的精心教习,没两年的功夫就能展转腾挪,一身的好功夫了。旺其嘎梅林摸着下巴,美滋滋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心中别提多高兴了。他翻身上马,将小桑杰扎布抱在怀里,两腿用力一夹,马在草地上撒着欢儿地跑了起来。旺其嘎梅林骑在马上,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抓着缰绳,欢乐地唱道: 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骏马不必飞驰; 如果遇见狐狸和狼,骏马不会放过。 在险要的地方,骏马不会失蹄; 如果遇见狢和鹿,骏马不会放过。 …… 这是一首漠北蒙古人都爱唱的《猎人之歌》,旺其嘎梅林也非常喜欢。他是一位好猎手,经常带着王爷府的卫队陪着达尔克王爷去小腾格里沙漠中打猎,有时也跟着梅林地村的人们去围猎。所以旺其嘎梅林格外爱唱这首歌,可着嗓子喊着唱。战马在草原上飞奔着,小桑杰扎布在马上听着阿爸的歌,颠着腚地乐。 小桑杰扎布八岁这年,旺其嘎梅林的小夫人又生了个女儿,取名叫乌日娜。大夫人说,佛爷不但送给他们一个儿子,还让桑杰扎布带来个妹子,这孩子真有福啊。 小桑杰扎布九岁那年,旺其嘎梅林把他送去王爷府学堂,给未来的小王爷色勒扎布伴读,教他们的先生是从北京请来的一位老秀才。色勒扎布是大福晋生的,跟着他一起学的还有二福晋生的格格诺音吉雅和三福晋生的格格诺音高娃。 老王爷达尔克在理藩院当过差,很喜欢花草石鱼这一类的玩意儿。所以,王爷府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虽然小,只有十二、三亩地那么大,但花草品种很多,光芍药花就有四十多种,还有假山和鱼池。春夏秋三季都能看见花开,姹紫嫣红的,离老远就能闻得着花香。 每天,老秀才讲完书下了学,色勒扎布小王子带着两个妹妹和桑杰扎布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这座小小的后花园了,他们可以在这里随意地玩游戏,追着,闹着,说着,笑着。四个孩子中,锦衣玉食的小王子色勒扎布就不必说了。诺音吉雅打小就是个病病怏怏的身子,有点儿像林黛玉,长得秀美但弱不禁风。诺音高娃则长得像个假小子,没有王府格格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平时还总爱搞点儿恶作剧。 旺其嘎的大夫人每天都给小桑杰扎布讲诸如铁木真与扎木合结安达、木华黎与赤老温的故事,再加上他打小就有扶弱济困的秉赋,所以玩耍时总爱帮诺音吉雅的忙。旺其嘎的大夫人还有一副好嗓子,歌声如草原上的百灵鸟一般清脆。或许是受养母的影响吧,小桑杰扎布很喜欢听歌,也很愿意唱歌,会唱好多很好听的歌。常常是小色勒扎布、小诺音吉雅格格和小诺音高娃格格抓住小桑杰扎布缠着他逼着他唱歌,四个孩子真像活在天堂一般的幸福快乐。 在这里不得不说,虽是一母双胞,但与小桑杰扎布相比,小杨成龙就没这个福份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八节 刁二先生 在上一节咱们说到了,虽是一母双胞,但与小桑杰扎布相比,小杨成龙的福分就显得太薄喽,这就是命啊。 你也不想想,在那年月,普通庄户人家的镰刀、锄头、铁锨等必须的铁制生产工具都得多少年才能够舍得换一把新的呀?!又有几户人家有马有驴有骡的?!又有几家能挂得起驴掌或马掌呢?!更何况当村住着,有的人家买把镰刀、锄头的给不上钱,要经常赊账,三年还齐,五年烂帐了。所以,杨铁匠家也就是个将度命的日子,天天能有半碗粥喝就不错了。幸亏小杨成龙天生的好食道,不要说稀烂的小米粥,就是棒子米大碴子粥,只要铁匠老婆用嘴嚼碎,拿手指头抿到他嘴里,他都吮吸得“嗞嗞”响。每每如此,铁匠老婆子总会低头看着这孩子的那一双黑亮亮的小眼睛和那吃相,十分伤感地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个业障孩子啊。”漠北人管办事办糟糕了叫业障,铁匠老婆的话是说这孩子的命运太不济了。 自打那天晚上,也就是自打杨武臣把大儿子小成龙送到漠北村杨铁匠家的那天晚上以后,杨铁匠就加了个心眼儿,告诫老婆子千万别抱着这个孩子出屋,以前咋过日子就还咋过日子,总之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因为他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个孩子的身世和来历太特殊了,特别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怕是会惹来麻烦。但这个世上压根儿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里的墙又全是用柳条子编成的篱笆,户户相通,家家相识,东院放个屁西院都能闻到啊。所以,没过两个月,漠北村的男女老少就都知道了一件稀罕事儿:在闹黄帽子军的时候,杨铁匠捡了个儿子。起初,人们都当这是好事儿,杨铁匠为人仗义,老实憨厚,人缘不错,邻居张大娘、李大嫂的还都会捧几个鸡蛋或端一碗小米过来看看大人和孩子,说几句恭喜的话,大小也算是一个月子呀。 第二年过清明节的时候,小杨成龙已经能扶着炕沿、锅台走上几步路了。村里人都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可杨铁匠没儿没女的,老天爷就给他掉下一个比馅饼还好的儿子来。这对公母俩眼瞅着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嘴上没说啥,但眼角眉梢都泛着笑,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了,感觉抢大锤时也轻松多了,炉子上的火苗都旺了许多。 眼瞅着,小杨成龙年赶年就两岁了,漠北地区却迎来了一场大旱,整个冬天连丁点儿的雪花都没掉,天天刮大风。过了清明节,这天还是连个雨丝儿都不见。偶尔的,飘过几朵云彩,可这龙王爷就是对漠北敬而远之,又匆匆忙忙地飘到别处去了。漠北人说:“五月十三是龙王的生日,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可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如柴的,不但五月十三前没雨,五月十三那天依然是万里无云,太阳光黄黄的,无情地炙烤着人们,漠北如同掉进了一个大大的燃得正旺的铁匠炉里。 每当遇到这青黄不接的日子时,漠北人都会到野地里抑或是小腾格里沙漠里去找点儿野菜,捋些柳树狗子、榆树叶子和榆树钱儿等对付一阵子。可这一年,人们哪敢在大白天进沙漠啊,那沙漠就像是个火坑似的,谁受得了啊。即使是那种最耐旱的骆驼蒿,也没有了一点儿绿色,蒿子杆儿都趴在了地上。 西辽河的北岸也好不到哪儿去,吃不到草的牛、羊就用蹄子刨草根吃。饿死的牛和羊随处可见,草地上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有一头骆驼趴在地上已经三、四天了,驼峰贴在了背上,毛翻了蛋,露出皮下的肋骨一根是一根的。它的眼睛死死地闭着,眼角下是两道黒色的泪痕。过往的牧民叹息道:“这骆驼都盖了纸被哭了,没两天活头了。” 在腾格里旗王府的东南方向,沿着西辽河岸边有一片五十多里地远、二十多里地宽的老柳树林子。那里的老柳树长得七扭八歪,多是空心树,有些树洞能藏进去两、三个人。有的老柳树能有好几搂粗,四、五个人拉起手来才能围住,外地人都管这一大片林子叫老柳树筒林子。往年一到夏天,老柳树筒林子可谓浓阴蔽日。但这一年,干旱使得树条上有多少树叶都数得过来了,从林子外面能瞅进去好远。 天像是在下火,人们的肚子里更窝着一团火。这时,漠北村惟一一家修着围子,围子四角修着炮台,雇着好几个炮手的大户刁家出面求雨了,从赤岭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唱了三天大戏。可是,台上演戏的“咿咿呀呀”,台下看戏的稀稀拉拉。人们三根肠子都闲着两根半了,哪有闲心看戏啊。所以,能来看戏捧场的无非是三年不打粮也饿不着的有数的那么几户,比如本村的孙大耳朵、王大眼珠子,下伙房的贺秃子,六顷地的朱老贵,马架子的马成财等。这些人原本就是有钱又有闲的人,便都领着老婆孩子来看戏了,省得天天坐在炕头上东家长西家短地扯淡了。 可这三天大戏唱下来,看戏的咧着嘴乐,老天爷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没看戏的依旧抱着前心贴后背的肚子犯愁。这天不下雨地不长庄稼,别说扛活耪青的,也别说东家和管事的,日子都难过,更把刁家主事的刁二先生急得抓耳挠腮。 其实,刁二先生的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他受过十年寒窗苦,四书五经学了个遍,却没能取得半点儿的功名,觉得实在是愧对祖宗。刁二先生原本不常在漠北村住,刁家在赤岭城的二道街有半趟街的铺子,他本来是在赤岭城负责看管那些铺子的。刁家当家的刁大先生在头一年驾鹤西去,这才让刁二先生回来。哪曾想到,刚把家交给他,这老天爷就给他戴了一个眼罩,实在让人心里堵得慌。刁二先生纳闷儿,这求雨的三天大戏也唱了,好银子也没少花了,按理儿说也该下雨了。可这雨还是不下,究竟差在啥地方呢?照这样下去,一年的租子又跟谁要去?刁二先生坐卧不宁,寝食难安。这一天,刁二先生起了一个大早,叫人套上二马车子,拉着他出了围子,想到外面转上一圈。 谁能想到啊,他这一转悠,竟然真的找到了天灾的人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节 丧尽天良啦 在漠北地区,有一句农谚叫“六月六,看谷秀”。可在这一年的庄稼地里不要说看谷秀了,连根绿草都没有啊,全都晾地板了。只有沿着西辽河河边上有一条条地长着绿色的庄稼,那可是人们挑水浇出来的。刁家的田地全都远离西辽河,全都光秃秃的。 看到这里,刁二先生的心情更不好了。他下了车,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干土坷垃,再无可奈何地眯着眼睛望了望天,摇了摇头,又上了车,让伙计赶车回村吧。进了村子,刁二先生的马车正好和出去借米的杨铁匠老婆碰了个对面。只见杨铁匠老婆一手拿着一个盛了点儿玉米碴子的葫芦瓢,一手抱着小杨成龙,正往家里走去。刁二先生的眼前一亮,忙叫人停住车,喊了声:“铁匠家的,回家去啊。”杨铁匠老婆也没太在意,停住脚,转过头去回了句:“嗯,东家这是出去啦?”但她马上觉得刁二先生的那双老鼠眼贼溜溜地直盯住怀里的孩子不放,不禁心里发怵,身上打冷战,紧走几步赶忙回家了。 回到家,杨铁匠老婆把见到刁二先生的事儿跟自己的男人学说了一遍。杨铁匠一听,大大咧咧地哈哈一笑说:“那有啥呀,难不成他还来要咱们的孩子?”停了一下,杨铁匠又突然冒出来一句:“不过这二先生为人不如大先生,人岁数不大吧倒挺阴毒的,还真得小心他点儿啊。”这话还真让杨铁匠说中了,没过抽一袋烟的功夫,刁家的管家石全有就跑来了,堵着门口说了句:“杨铁匠,我们东家让你麻溜地去一趟,他有话要对你讲。”说完话,连屋也没进就走了。 东家的话谁敢不听,杨铁匠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了刁家。刁家围子大院里,有两栋青砖青瓦的正房。前栋正房前面的两侧又有东、西厢房和马棚。进了围子,杨铁匠看见马哑巴正在扫院子。很多年以前,刁大先生从雪地里捡回来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当时只知道他是马姓人家逃荒时扔下的,就叫他马哑巴了。等他长大了,也就成了刁家永远的扛活。 马哑巴见来人了,直起腰“啊啊”着。杨铁匠和他比划着,伸出两个手指头表示要找二先生。马哑巴“哦哦”着回头瞅了瞅,伸出小姆指,吐口唾沬又摇了摇头。杨铁匠知道马哑巴在说二先生不好,心里有了数,径直去了前栋正房刁二先生的屋。 刁二先生正坐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一只手端着烟袋,一只手端着茶碗。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也坐着一个人,正是他的侄子刁世贵,手上也端着一只茶碗。看见杨铁匠进了屋,刁二先生便把脸子一沉问道:“来啦?”杨铁匠说:“二先生找我有事儿?”刁二先生把茶碗往桌子上一蹾说:“有事儿?哼,有大事啦!”刁二先生凶巴巴地对杨铁匠吼道:“杨铁匠,你说这漠北上上下下对你咋样?”杨铁匠冷不防地被问了这么一句,随口说:“挺好的呀,挺好的呀。”刁二先生拿烟袋锅敲了两下桌子接着说:“知道挺好的,你咋还整个孽障祸害人!”杨铁匠也没服软说道:“二先生这是说的哪门子的话啊。”刁二先生听杨铁匠这么一说,呼地站起身,用手指着杨铁匠的鼻子骂道:“我看你是他妈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天为啥干旱成这个样子,还不是闹黄帽子闹的?这旱情为啥不减,我花钱让人唱了三天大戏雨都求不下来,就是你们家还有个黄帽子的孽种,那不是人那是旱魔!我说呐,这哪点儿不对头别着劲儿,原来事儿就出在你们家!”杨铁匠立时也急了,用手指着外边说道:“二先生,咱们通着天上的老爷儿说说,那么点儿个孩子咋就成了旱魔,咋就把天整旱了!”刁二先生依然振振有词地说:“那你说,不闹黄帽子,天咋不这么旱,又为啥这旱情就去不了!”杨铁匠一时语塞。刁二先生见杨铁匠没了说词,更来劲儿了,挥动着大烟袋杆,黄铜的烟锅子差一点儿就砸在杨铁匠的额头上了。然后,他又突然把语气缓和了一下说:“铁匠,这孩子不能留啦,留着就是祸害。”杨铁匠把脸子扭向窗外说:“那是条命啊!就是小猫小狗说整死还得掂量掂量,可这大小是个人,我下不了这个手。”刁二先生眨眨眼睛说:“那你回家再寻思寻思。” 这时,刁世贵见火候似乎到了,该是他说话的时候了,便仰脖子干了手里的那半碗茶,也站起身说:“铁匠,我二叔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省腔儿啊!这孩子不能留了,真的不能留了!要是你下不了手,我们下手还不行吗?!” 杨铁匠回到家,把见刁二先生和刁世贵的经过跟老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妈的抓旱魔,他纯粹给今年收租子的事儿找跐脚(漠北方言:借口、缘由)哪!”他老婆听他这么一说,就像让蜂子蜇了一般,立时就哭了,嚷嚷着说:“二先生那个王八种真是丧尽天良啦,他咋想出这么个缺八辈子德的道道儿来啊!我不怕,谁来要孩子的命我就要他的命!”小杨成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啊,也紧紧地把头埋在杨铁匠老婆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杨铁匠坐在炕沿儿上,嘴上叭哒着烟袋,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可咋整啊! 这一夜,杨铁匠公母俩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小杨成龙,谁也没有解衣合眼的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节 把孩子交出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冒红,杨铁匠和老婆子黑着眼圈儿才起炕,村西头刘二柱子媳妇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杨铁匠家的院子。她前脚一进屋就急三火四地嚷嚷上了:“老杨大哥啊,快抱着孩子出去躲躲吧!夜来后晌(漠北方言:昨天黑夜)二先生就找了一些人让带上铁锨、二齿子,今儿早上出日头后就上你们家来,把你们捡的孩子得整死。二先生说了,这个孩子不整死,天就得接着下火。二柱子让我快告诉你们一声,他已经上刁家围子聚齐去了。我也得赶紧回去,让那帮王八种看着就是事儿啦。”说完话,她连炕沿儿也没沾,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杨铁匠望着刘二柱子媳妇的背影,站在屋门口发了一会儿愣,“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孩子他娘啊,看来这孩子咱真不能留了。” “啥?你说个啥?”杨铁匠老婆听自己的男人都冒怂话了,泪眼婆娑地说:“要死让我跟孩子一堆儿死!”铁匠老婆天天和小杨成龙粘在一起,已经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说要整死这个孩子赶上要她的命,揪她的心肝了。 杨铁匠抬起头瞅了瞅,从炕上抄起孩子,放在一块布单子里一包就出屋了。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扭过头说了句:“他们来的时候,就说我去西辽河扔孩子去了!”铁匠老婆跟着追了出来,眼瞅着男人抱着孩子出了院门,往旁边一拐就不见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哭老天爷刚刚睁开眼赐给她个宝贝儿子就让挨千刀的刁二先生给夺走了;她哭这个宝贝儿子这些天贴在她身边钻进她心里,孩子哭一声都揪她的心。她哭啊,拍着大腿喊:“老天爷呀,你还是没把眼睁开呀……” 在这里,先不说杨铁匠老婆在家里如何哭如何骂如何闹,只说杨铁匠抱着孩子,慌不择路地向着西辽河跑去。他跟头绊块地跑出村子,跑过晾了地板的庄稼地,穿过河边齐腰深的玉米地,终于来到了河边。直到这时,他听听身后边没有什么动静,才敢喘一口粗气,已经跑得通身是汗了。 眼前,西辽河还是老样子,很平静地流淌着,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作派。但这要是在往年,正是下大雨的季节啊,正是发大水的时候啊。西辽河的洪水会掀起一人多高的浪头,冲击着沿河的土岸,经常可以听到河岸在“呼嗵呼嗵”地坍塌着,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在发出最后的痛苦的呻吟。可在这一年,西辽河流域百年不遇的大旱让水流小了太多了。河边已露出一片片黄色的沙滩,只有沿着河水长着的水草是绿油油的,让人们领略到一点儿盛夏的景色。 但此时,杨铁匠哪里有什么心思观景看水哟!他用双手将孩子举过头顶,然后“噗嗵”一声就跳进了河水里。刚刚跳进河水时,感觉只有齐腰深。到了大流时,水流急了,也深了。杨铁匠只好把孩子扛在右肩上,用右手抓住孩子,用左手划水,双脚在下面踩着水。西辽河两岸的人们都是好水性,从小都是水里滚浪里钻。不管多深的水,不管多急的浪,他们像水鸭子一样凫在水面上,露着脑瓜,扑打着胳膞。 只过了半个时辰,杨铁匠就扛着孩子过了河,游到了河北岸。此时,杨铁匠的老婆还坐在地上哭得个悲悲切切,鼻涕一把泪一把啊。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刁世贵和刁家的管家石全有领着一帮人来了,手里都拿着铁锨、二齿子等家什。刁世贵和石全有像是两只得了势的狗,横眉立眼地堵住杨家院门,龇牙咧嘴地喊道:“他妈的杨铁匠,你把那个孳障孩子交出来咱们啥话不说,你要不交出来,我们可就动手啦!”这群人中间还冒出来两个傍虎吃食的,一个是刁家的本家兄弟刁老疙瘩,也跟在刁世贵和石全有的屁股后面喊道:“把孩子交出来吧,交出来就没事儿啦!”另一个是村西头的小混混叫胡八,接着话茬吵嚯道:“闹了半天漠北天旱得这样,是你们整了个小孽障!” 这一大帮子人在杨铁匠家门口喊了半天,叫了半天,也骂了半天,却没见有半个人影儿出来。“他妈的,看我的吧。”胡八说着,撅着屁股大着胆子假装十分豪横地上前推开了院门,其他人也就跟着进了院子,却只见到铁匠老婆一个人坐在地上抹眼泪。石全有见状,走上前去没好气地问道:“你当家的呢?叫他出来!”铁匠老婆并不答话,连头都没抬,就是哭。刁世贵有点儿急眼了,又吼道:“哭啥哭,昨儿个把话就跟你们说了,快叫杨铁匠把那个孽障孩子交出来吧!”铁匠老婆还是哭。 这工夫,刘二柱子走上前来,好言好语地说话了:“嫂子,我们大伙儿不是跟你们家过不去,这不刁二先生看了嘛,这天旱有旱魔,旱魔就是你们家捡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除,旱魔不走,咱这圪垯就还得旱下去。我哥呢?你们就把孩子交出来吧……”实际上,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他媳妇肯定会来报信儿,杨铁匠肯定已经抱着孩子想办法去了,之所以这样说话也是给铁匠老婆子找个台阶下罢了。 果然,刘二柱子的话还没说完,铁匠老婆子突然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呼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她扭身跑到打铁的砧子旁,抄起一把铁钳子就朝着刁世贵和石全有奔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你们这些损种还跑到家里找杨铁匠啊!他不是上西辽河去扔孩子去了嘛!你们还想整死几口人,我豁着一条命跟你们拼了!”众人见这妇道人家真的急眼了,赶忙举起铁锨、二齿子把抡过来的铁钳子架住,然后都躲到一边去了。这时,围在大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就有人在说了:“人家都已经去西辽河扔孩子了,你们还在这闹扯啥啊!快回去告诉二先生一声不就得了嘛。”此话一出,有一多半的人把举着的家什撂下了。刁世贵和石全有见这架势也就没了先前的那股子劲儿,他们也知道杨铁匠为人厚道仗义,在村里有好人缘,于是来了个就坡骑驴,把手一挥,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说:“哎呀呀,你看这事儿整的,要是早把这个孽障孩子处理了,不就都省事儿了嘛。走,走吧,咱们回去告诉二先生去!” 众人一蜂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都走了,杨铁匠老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起来,把嗓子都哭哑了。 那么,杨铁匠到底把孩子怎么处理的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一节 大马倌 书接上一节,杨铁匠扛着小杨成龙游上了西辽河北岸,径直奔了王爷府西边的台吉营子。他为啥要去那里呢?这事儿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的那个冬腊月,漠北下了好几场大雪,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平平常常的地方也能没膝盖。而且,下完了大雪又刮起了大风,刮起了漠北人说的那种白毛旋风。那阵势,使整个漠北哪里还分得出“银蛇”与“蜡象”,统统都好像被捂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棉絮之下。 面对着这大雪天,庄稼人的日子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打完场收拾完粮就该猫冬了,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可河北草地上的牧民就不行了,这可是遭了大白灾了啊!成群的牛马羊都放在露天地上,膘情好点儿的还能抢到几口草吃,将将巴巴地能挣个命,膘情不好的又抢不到草的就难逃一刧了。 可是,这眼瞅着可就来到年关了,再大的雪该出门也得出门啊。腊月初六那天晚上,杨铁匠躺在热炕头的被窝儿里和老婆子一盘算,还有几户挂马掌和买钐刀的已经赊了好几年了,趁着近年傍节的机会该去要要账了,再不经营经营有可能就黄了。于是,他在腊月初七这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头戴大狗皮帽子,脚蹬着高腰毡嘎达,身上穿着一件白茬山羊皮大氅,再找根皮条子束了腰,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就出了门。杨铁匠先去了梅林地,然后到王爷府,从王爷府出来再到台吉营子。因为前两个地方有一多半的账没收上来,所以他把希望都放在了台吉营子的那几户人家了。 冬腊月的天短,转眼已经过晌午了,杨铁匠一边在大雪地里艰难前行,一边想着他在梅林营子听到那个可笑又可悲的事儿:有一个叫朝鲁的老头在亲戚家喝酒喝得太多了,回家时倒在半路的雪地里。有一只狗吃了他吐出来的酒和肉也醉了,也倒在了雪窝子里了。结果,他和它都冻死了,有一头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老母猪还把朝鲁老头的脸给啃去了半面子。 杨铁匠听说这件事儿后,走在路上也就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了。当他从王爷府出来,离台吉营子还有二、三里地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的雪地里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人。杨铁匠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也碰到了一个“死倒”?!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又往前紧走了几步,定睛一看,竟然还真是有一个人躺在了路边的雪地里,而且是相熟的一个人——台吉营子的一个大马倌,经常去给马挂掌的布和朝鲁。头年秋天,布和朝鲁到漠北村,还顺便给杨铁匠捎去一小瓶黄油和一方奶豆腐。 杨铁匠二话不说,连忙弯下腰,把一只手从皮袄袖筒里抽出来,伸到布和朝鲁的鼻子下试了试,感到还有点儿热乎气。他又推了他两把,见无甚反应,知道这人已冻僵了,又忙把自己的皮祆脱下来给布和朝鲁裏上。然后,杨铁匠先把布和朝鲁抱起来,再转到背上背着,撒开双腿就跑了起来。当杨铁匠背着布和朝鲁跑进台吉营子时,早已通身是汗了,狗皮帽子两边的长毛上全是一层白白的霜雪。 终于,杨铁匠连背带抱地把布和朝鲁拖拉到家,布和朝鲁的媳妇其其格赶忙找来营子里的一个喇嘛大夫,又是用雪搓,又是拿姜汤灌,总算把布和朝鲁抢救了过来。等到布和朝鲁将养一些天,能下地了,台吉营子的人们都对他说:“没有杨铁匠,八个布和朝鲁也死定了。”这个布和朝鲁为人豪放,最是看重义气,这样的大恩大德哪能放过?腊月二十八那天,他套上马车拉着媳妇,其其格又抱上一对孩子,过了西辽河,去了杨铁匠家。 怎么说是一对孩子呢?原来是其其格在头年正月给大马倌生了一对女娃,一个叫乌云,一个叫乌兰。 大马倌布和朝鲁给王爷放马,家里的日子自然要比杨铁匠富裕多了。那一次,他还随车带去了一只大活羊。到了漠北村杨铁匠家,布和朝鲁给杨铁匠公母俩敬上白缎子哈达,献上礼品。说起话来,布和朝鲁比杨铁匠要小三岁,自然管杨铁匠夫妇俩叫大哥和大嫂了。蒙古人最讲认干亲,布和朝鲁恳请杨铁匠认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乌云、乌兰为干女儿。杨铁匠公母俩急得直搓手,没啥给干丫头是真的呀!他和她强凑了两吊钱,又抓了两只大母鸡说给干丫头回去下蛋吃,总算觉着圆了个面子。 从那往后,这两家人来往不断。马群的马跑过了河,布和朝鲁去河南找马必定要去杨铁匠家,老哥俩总得要说会儿话,唠一阵子嗑儿。这人的心情可不分民族,对心情的人一唠就是半天。杨铁匠去河北沿儿的村子办事也必定去大马倌家,逢年过节的还要带点儿东西去看看两个干丫头。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杨铁匠抱着小杨成龙从家里跑出来时就已有了明确的方向,箭直地跑进了大马倌布和朝鲁家。刚好布和朝鲁在家,看见杨铁匠慌慌张张地抱着一个孩子跑来,一家人都很吃惊。杨铁匠也就不藏不掖把这孩子的来龙去脉以及刁二先生要整死孩子的事儿都和大马倌布和朝鲁两口子说了。布和朝鲁听完,一拍胸脯说:“大哥,这多大个事儿啊!朋友成知己不分我和你。你把孩子放我这儿,你认他做儿子,他也就是我儿子了。让其其格经营着,多咱过了事儿消停了,你再把孩子领回去。”杨铁匠听完大马倌的话,觉得浑身的血直往上涌,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他伸手从怀里把那只小金元宝掏出来递给大马倌说:“兄弟,孩子在这儿少不了要有些花费,这是这孩子的爹留下的,就留你这儿吧。”大马倌布和朝鲁立刻用双手挡了回去说:“大哥,咱可不能这么办,这是孩子他亲爹留给孩子的,咱再没钱也不能动这个钱!”大马倌的话把杨铁匠说得有些脸红,只好把小金元宝又放回到怀里说:“那好,兄弟,金元宝我先保管着。另外这孩子的亲爹给他起的名叫杨成龙,家里还有件雕龙的玉珮,让你嫂子都好好放起来了。我和你嫂子会常来看孩子的。”布和朝鲁说:“要是在这儿,叫汉人名八成不行,得起个蒙古名。”接着,几个大人又说了几句话,杨铁匠便告辞回漠北村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二节 黄帽子坟 很快,小小的漠北村乃至整个小腾格里都炸开了锅,杨铁匠将一个捡来的孩子扔进了滔滔西辽河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人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哎呀,这个孩子太可怜了!” “这个孩子就是个业障啊,早就该死了。” “是啊,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们这嘎达咋会这么旱啊。” “作孽呀,作孳呀,咋说那也是投奔娘胎来的孩子不是?” …… 但老天爷仍然继续旱下去。 这一年,竟然连一滴雨都没给漠北落下过,田野里几乎颗粒无收。可是,到了第二年,大雨却又下得让西辽河里的鱼都进了村子,小腾格里沙漠的沙子抓一把都能攥出水来。 漠北又是大涝。 但不管旱也罢,涝也罢,西辽河都在撑着,如同一个有着众多儿女的母亲。大旱有西辽河水,总会有几棵苗活下来;大涝有西辽河兜着,雨过天晴,平地的积水便都淌进那宽阔的河道,西辽河就是漠北人的母亲河啊。 接着又是三年的风调雨顺。 唉,这老天爷啊!总能想着法儿把人折腾得哭笑不得,死去活来。 转眼间,小杨成龙在大马倌家已经待了六年。大马倌布和朝鲁还给他起了一个巴雅尔的名字,意思是大喜。小巴雅尔和乌云、乌兰吃在一起,又吃人奶又吃牛奶;玩在一起,亲如姐弟。有三个孩子在屋里屋外地跑着闹着,布和朝鲁和其其格瞅在眼里,喜在心中。尤其是布和朝鲁,那可是把小巴雅尔当做亲儿子一样对待。他常常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三个孩子。六岁时,小巴雅尔就能骑着马撒欢儿跑了,把个大马倌布和朝鲁欢喜得直拍巴掌。 这期间,杨铁匠和老婆子也常常偷偷地过河来看望小杨成龙,直到小杨成龙七岁时才把他又领回家去。杨铁匠和村里的人们说,这是河北保定远方亲戚的一个叔伯兄弟见他没儿没女的,就把一个小子过继给他了。这在漠北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谁也没去刨根问底,小杨成龙自然就成了漠北村的合法村民。台吉营子那边,大马倌一家人也时常过河来看小杨成龙,不过他们都管他叫巴雅尔。这往后,两家子走动得更勤了。时不时的,刁二先生还会来杨家找找茬儿,却也找不出个甜酸来。更何况谁家的茬儿他不找呢?他就是个整天不让别人过太平日子的家伙。 杨成龙从十来岁起就跟着杨铁匠干活,先拉风匣,再举钳子,后抡大锤打锄头、挂马掌,杨铁匠干啥他干啥。到后来,杨铁匠会啥他会啥。村里村外的人都说,别看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可干的活儿要比他爹还细作,漠北又出了一个小杨铁匠。非但如此,别看杨成龙打小是漠北人说的那种瘦筋扎拉(不粗壮)的身子骨,可胳膊头子的力气却很大。他常常把那铁匠炉的一些物件拿在手中耍来耍去,岁数大一些时竟能把那几百斤重的铁砧子挪来挪去。对此,有几个听过《隋唐演义》的漠北村人就开玩笑说:“这小杨成龙莫不是个李元霸托生的?” 夏天,西辽河两岸多是那种桑拿天,热乎乎的空气又湿又闷,逼着人们往河水里跳。西辽河两岸的人们都是好水性,孩子们打小就敢跟着大人去河水里玩闹。两岸十来岁的小孩子更是光着腚拉帮结伙地跑进西辽河,河北岸梅林地的僧格、巴图,河南岸下伙房的吴二魁、漠北村的刘三檩都是好水性,一个猛子扎下去老远才露出头来,像一只只水鸭子,晃动着小脑瓜在河水中漂浮着。河南岸的杨成龙、河北岸的桑杰扎布也都是其中的一员,而且水性尤其好。他俩可以仰身躺在河水上,也可以在波浪中任意翻滚。孩子们玩得兴起时,还会分成帮打水架,用手掌向对方推水,或用双手把河水扬向对方,在水花中扑打着,叫喊着,戏闹着。打水仗时最常见的是,河北岸的孩子自成一帮,领头的是桑杰扎布;河南岸的孩子自成一帮,领头的是杨成龙。孩子们闹累了,就近往沙滩上一躺,让热烘烘的太阳光晒干肚皮上的水滴。 有时候,桑杰扎布和杨成龙还会并排地躺在一起,一个身体略胖皮肤白皙些,一个身材略显瘦小皮肤微黑一点儿。小杨成龙在大马倌家待了好几年,蒙古话说得好,回到杨铁匠家汉话又很快会说了。两个孩子说起话来,更多的时候说的是蒙古话,叫起名子来他叫他巴雅尔,他叫他桑杰扎布。两个孩子有的时候还脚对脚比脚丫子,自然是桑杰扎布的脚要肥大些。但脚趾甲都是一样的,脚小拇趾都是秃的猴趾盖。只是,两个孩子对于他们之间的相同或相异谁也不在意。因为,在他们看来,天底下的孩子的脚趾头都是这样的。 到了三伏天,天气更加的炎热了。正晌午头子,河两岸的杨树、柳树都蔫蔫巴巴的,柳枝柳叶都沉沉地垂了下去。这种时候,王爷府里的大福晋有时也会让管家敖木套上一辆马车,拉上色勒扎布、诺音吉雅、诺音高娃去西辽河边洗澡纳凉。当然,这种活动是少不了桑杰扎布的。色勒扎布到了河边,把袍子往车上一甩就跳进河水里,在水里打着扑楞玩耍。吓得敖木管家连忙喊人,让下人们到河水里截住,千万别让河水把小王爷冲走。桑杰扎布瞅着站在河边望而生畏的小诺音吉雅格格,就跑过去弯下腰说:“格格,我背着你下河吧。”诺音吉雅的眼里满是犹豫的神色,怵怵惮惮地说:“那行吗?”桑杰扎布蹲下身子说:“行,你趴在我背上。”桑杰扎布就背着诺音吉雅在河边的浅水里像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尽情地奔跑着。 诺音吉雅开心得脸上笑得像一朵灿烂的鲜花。 在河水里疯跑了一阵子,桑杰扎布仰身躺在河边的沙滩上晒太阳。诺音高娃跑过来,要桑杰扎布像背姐姐一样背她去河水里跑。桑杰扎布小嘴一噘,任凭诺音高娃如何央求,就是不动身子。突然,诺音高娃“哇哇哇”地大声哭起来。管家敖木赶紧跑来问明原由,小诺音高娃说:“我让桑杰扎布背我下河,他不干!”敖木管家立刻瞪起凶狠的眼睛,朝着躺着的桑杰扎布踢了一脚说:“起来,一个奴才,竟敢连格格的话也不听!”敖木管家这一脚可能踢得重了些,桑杰扎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背上诺音高娃向河里冲去。诺音高娃一下子破涕为笑了,口里喊着:“哈哈,多好的大马!”正在她兴高采烈的当儿,桑杰扎布猛地摔倒在河水里。诺音高娃像个落汤鸡似的从河水里跑出来,不但没有哭闹,反倒“嘻嘻”地笑着。管家敖木狠狠地瞪了桑杰扎布一眼,骂道:“狗日的奴才,今儿个要是把格格呛了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这几个孩子在河水里跑累了,有时也会跑到河岸上去玩。河岸上有一个叫黄帽子坟的大土包,土包后面有三棵大杨树,最粗的那棵小桑杰扎布都快搂不过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三节 儿女亲家 每年春天,一些杨柳树的种子都会随着山涧里融化的冰雪水顺着西辽河漂过来,淤在河滩上。那些紧靠着河岸边的种子很容易发芽,很容易存活下来,直到小树苗长成了大树,大树长成了粗树,粗树再长成弯弯曲曲的老柳树。人也和这些树一样,不知不觉中,杨成龙和桑杰扎布就长大了,成了大杨成龙和大桑杰扎布,都是一表人材。 色勒扎布在王府学堂念完书就去日本留学了,灌了一肚子的洋墨水才回来。这工夫虽说已进入了民国时期,达尔克老王爷也退位了,但色勒扎布仍然即了位,世袭了小腾格里旗的扎萨克,成为了西辽河地区的一个新的蒙古王爷。新王爷见旺其嘎梅林岁数大了,并且耍刀弄枪这一套明显落后了,于是就买进了几杆毛瑟枪,让给他当过伴读的桑杰扎布当快枪队的队长。 桑杰扎布长得身材魁伟,虎背熊腰,如同古书中说的武将。他不但喜欢骑马射箭,对于王爷府新购进的那几支毛瑟枪也是一摆弄就会。河南岸马架子村的马二先生只见过威风凛凛的桑杰扎布一面,便跟旁边的人赞扬道:“此人眉宇间透着英雄之气,将来必是大将之材。”这话很快传到旺其嘎梅林的耳中,当然更是喜不自胜。他美滋滋地对两位夫人说:“连马二先生都说我们的桑杰扎布有大将之材,将来桑杰扎布一定会像打黄帽子军的叶大帅那样挂帅讨贼的。” 从此,旺其嘎将王府卫队的大小事情也都交给儿子去办了。 经过铁匠炉旁的熏烤,砧子旁的捶打,使杨成龙浑身上下呈现出一种古铜的颜色,说起话来也从不拖泥带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漠北村有个大事小情的,都说找杨铁匠去。可此杨铁匠非彼杨铁匠,十七、八岁的小杨铁匠在人们心目中已是个人物了。人们都说这个小杨铁匠腿脚勤快,说话办事透落,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儿。 说话间,杨成龙和桑杰扎布可就都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你说怪不怪,天下的事儿常常会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冥冥中总好像有一只手在做着掰开或捏合的事儿。杨成龙在台吉营子待了六年,和大马倌夫妇以及乌云、乌兰姐妹俩都有很深的情感。后来,即使他回了漠北村,也常去台吉营子看望大马倌一家。乌云、乌兰嘴里喊着“巴雅尔”,对杨成龙亲热得和嫡亲弟弟一般。大马倌布和朝鲁和他媳妇其其格就有意让亲戚再进一层,让干亲成为真亲。 大马倌的这对双胞胎女儿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话了,都是中等个子,身材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标准的美女胚子。乌兰的个子比乌云稍高一点儿,显得更加苗条。每年正月十五去王爷府赶庙会,这姐俩都会吸引不少的眼球。在几百上千的人群中,这一对身穿蓝色蒙古袍,腰扎粉红绸腰带,脚穿扣云子蒙古靴的姊妹就像是绿草地里盛开的红色鸽子花那样让人养眼。因此,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这两年也不断地托人向大马倌提亲。大马倌布和朝鲁有点儿瞧不起旺其嘎梅林飞扬跋扈的作派,更害怕把女儿嫁过去会受两个婆婆的气,所以一直推托着没有应允。 可偏偏旺其嗄梅林也是一个犟种,越不好啃的骨头越想啃,多咱有他办不成的事儿呢?尤其是他的那位大夫人,是老王爷大福晋的两姨妹子,而老王爷在漠北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原本不想惊动老王爷,现在实在是火车过马路没了辙了,这才去求大福晋。老王爷退位了,大福晋也正觉得事儿少,每天除了吃斋就是念佛。这天突然听说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来拜,赶忙让人请到卧室说话。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进屋就给大福晋叩头请安,大福晋忙摆手说:“免啦,免啦,现在都民国了,不兴这些了。”旺其嘎和大夫人就把相中大马倌女儿的事儿跟大福晋细细地说了。大福晋听完话先是“咯咯”地笑了,然后说:“布和朝鲁也真是,我看他这是给脸不要脸!你们啥人家,他们啥人家?”说完,她看旺其嘎和大夫人对事情很上心,就又说了一句:“既然你们非要说布和朝鲁家的闺女做媳妇,明儿个我把他叫来说一说他。”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一听这事儿有门儿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大福晋叫人把大马倌布和朝鲁传过来。她开口就说:“布和朝鲁你怎么啦?多好的亲家你不做,你那闺女是金枝呀还是玉叶呀?”大马倌布和朝鲁低着头,垂着手,听大福晋数落着,奴才是不能有反驳之类的不敬行为的。好半天,他才小声嗫嚅着说:“没说不愿意,只是,只是我闺女是双胞胎,女婿也要双胞胎。”大福晋的耳朵相当灵光,立即就回应道:“河南河北就听说你们家生了对双胞胎,别人家哪还有?难不成你那对闺女还要当坐家老?行啦,别说没用的啦,旺其嘎家相中你们二闺女,就把你们二闺女给梅林家吧,这个家我当啦!”大马倌只好退下。 话说大马倌布和朝鲁回到家,心里虽然不怎么痛快,但还是将大福晋跟他说的话与媳妇其其格又如此这般地一说,这一家子人觉得除了答应大福晋就没有第二个办法。大马倌布和朝鲁公母俩又商量了一下,赶忙过河跑了一趟漠北村,找了老杨铁匠夫妇俩说了结亲的事儿。这已经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事儿了,老杨铁匠夫妇俩满心欢喜。大马倌布和朝鲁这次来,还给杨成龙扔下两块银大洋,说是让他留着自己花。其实是明摆着的事,是留给杨家办喜事用的。 民国十八年七月初九,台吉营子热闹非凡。大马倌家门庭若市,鼓乐齐鸣,唢呐声声,娶亲送亲,蒙汉风俗相杂,乌云、乌兰姊妺俩同时出阁。杨铁匠家硬着头皮用亲家布和朝鲁留下的钱雇了乘四人抬的花轿和一个鼓乐班子,杨成龙穿着一身铁匠老婆子做的蓝单褂和青单裤,借了匹马骑着,过来接走了乌云。 与漠北村老杨家相比,梅林地旺其嘎梅林家娶亲的动静可就大多了!新郎倌桑杰扎布骑在一匹栆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身穿一件蓝缎子长袍,外套一件对襟的红缎子马夹,头戴烟色呢礼帽,脚蹬绿线盘花图案的黑大绒靴子,领着一支由娶亲伴郎、傧相二十人的马队去接回了乌兰。新娘子乌兰来到婆家,自然又是跨火、拜火,摆婚宴,新郎、新娘跪拜,入洞房……好不热闹。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新郎桑杰扎布的脸子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笑模样。 这结婚娶媳妇虽是好事,可天下的事好事不一定好,坏事不一定坏,全在一个赶凑。若问杨成龙、桑杰扎布这对双胞胎兄弟婚后的命运又是如何,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这正是: 亲兄弟相见容易,相识却难; 一条河隔出贵贱,福祸何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四节 他们还是人啊! 前面说道,大马倌布和朝鲁的一双女儿出嫁了,杨成龙、桑杰扎布两兄弟都做了新郎倌儿。 那一天晚上,也就是这两对新人的洞房花烛之夜,有一个台吉营子的放羊老头儿却险些没被吓死。这个放羊老头儿和他的老婆子无儿无女,日子还算过得去,就是特别的抠,属于“房顶开门,灶坑打井”那一类型的,只能进不能出。有这样一件事儿在村人当中被广泛流传,说是有一天老婆子要给这个老头儿缝裤裆,却发现自家的针不见了。于是,她就让他到王爷府跟前的杂货铺去买一根针。老头儿想了想,说买针多费钱啊,不如去找掌柜的借一根来。于是,老头儿跑了挺远的路,好说歹说地从杂货铺借来了一根针。谁能想到,老婆子正盘腿坐在炕上用借来的针给老头儿缝裤裆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别人家的羊进了他们的院子偷草吃了。老婆子一着急,用力稍大了些。把那根针的针鼻儿给整豁了。这可咋还呀!老公母俩急得一天没吃东西,坐在炕上想辙呀。到了天快黑的时候,老头儿突然灵机一动,说是我趁着掌灯时还针,那掌柜的不就看不到这根针的针鼻儿已经豁了吗?!老婆子一听,高兴得直拍巴掌,说是路太远了,今天就别去了,明天傍黑时再还针吧。 第二天下午,老头儿算计着日头的高低,在天黑时准时来到杂货铺还针。那个掌柜的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光线虽不好,但可以用手去摸那针呀。结果,两个人就因为针鼻儿打了一架。从此,这老头儿和老婆子与营子里的所有人都处得别别扭扭的。 这话题扯得有点儿远了,咱们还是说说险些没把放羊老头儿吓死这件事儿吧。据他事后讲述,那天后半晌为了寻找一只丢失的母羊,围着周围的大小沙包子整整地转了一个小半天儿。终于,当他在一个小沙坑里找到那只已经生产了一对小羊羔的母羊时,这天可就快没日头了。他赶紧赶着羊群往家里走,但在速度上却跟往日没法比了,因为怀里还要抱着一对小羊羔呐。眼瞅着这天可就黑透了,半个上弦月慢慢地挂在头顶,发出的竟然是阴冷的光,让人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某个角落里正阴阴地笑着。让这个放羊老头心里更没底的是,他越走感觉越不对劲儿,越走越迷糊,难道是迷山了吗?不可能呀,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啊!可以不夸张地说,这个已经放了快一辈子羊的老头儿对这块草场实在是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去呀。但在今天,他却真的找不到家了,只能如一只无头的苍蝇似的赶着他的羊群四处瞎闯了。 突然,这个放羊老头发现在前面隐隐约约地有了一点儿灯光,不远也不近,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不管咋地,总算是看到人家了,有了人家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了。可是,当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却发现那点儿灯光仍在前面,还是不远不近的。这个放羊老头更害怕了,连忙调转方向又往相反的方向走,可那点儿灯光又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如此一来,可把这个放羊老头吓坏了,只感觉两条腿发软,裤裆一热,一个跟头就载倒在了路边的沙坑里,没有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放羊老头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座小院子的大门口,院子里有三间土房。而将他吓晕的那点儿灯光,正是从这座小院子发出来了,尽管离得很近,却仍十分的模糊。难道是年老眼花了吗?放羊老头揉了揉眼睛,壮着胆子从沙地上坐起来。当他看到自己的那群羊都安静地趴在他的左右,那两只新生的小羊羔也正跪在母亲的肚皮下吃奶时,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接下来,放羊老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座小院子,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出在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小炕桌,还有一对看上去正值壮年的夫妇在隔桌对饮,盘腿而坐,窃窃私语,偶尔还有笑声,显得十分的融洽。灯影儿里,隐约还能分辨出有三个仆人模样的壮汉,正在忙前忙后地服侍着这对中年夫妇。 见此,放羊老头站起身来,又往院子门口走了两步,正想打个招呼问一下路,却看到那个妇人举起酒盅,对着对面的那个汉子说:“武臣啊,我们的一对儿子终于长大了,结婚了,我们可以走了吧。”那个汉子也举起酒盅,对着对面的妇人说:“是啊,桂英,守护了两个儿子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走了,放心地走了呀。”听到汉子如此一说,那妇人却放下了酒盅,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的两个儿子呀,我还是放心不下呀,他们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啊!”那汉子听了妇人的话,似是在劝慰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们和他们已经是两世为人了啊。我们是鬼,他们还是人啊!” “啥?鬼?人?”正站在院门口的放羊老头一听这话,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立时胀大了不知有多少倍,后脖梗儿发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又一头栽进了沙坑里,人事不省了。 “妈呀,哎呀妈呀,你咋还躺在这里了呀!” 当放羊老汉的耳边响起这声惊叫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辰了。而发出这声惊叫的正是放羊老汉的老婆子。昨天晚上,放羊老汉没有回家,他的老婆子也是脑袋瓜子一夜没沾枕头,满脑袋胡思乱想地干坐了一宿。但担心也是干着急没辙啊,这左邻右舍的就没有一个近点儿的亲戚或朋友,能找谁帮忙呢?谁又能帮忙呢?心急火燎的她也曾经穿好衣服跑出村子去找,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年纪大了,又是一个妇人,再往远处去找找的想法只能是想法了呀。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的时辰,老婆子总算是走出了家门,走出了营子。可当她站在营子头时又有些找不到北了,放眼四望,到哪里去找自己的老头子呢?也算是急中生智吧,她想起小时候听娘说过,如果哪天不知往哪里走了,可以把自己的一只鞋脱下来,背过身子朝后丢,鞋尖朝哪个方向就朝哪个方向走。老婆子如法炮制,顺着鞋尖的方向就走了下去。说来也怪,她还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老头子。 “哎呀妈呀,可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呀。”放羊老头儿听自己的老婆子在叫自己,十分艰难地睁开双眼一看,又险些没被吓背过气去——他正趴在那个当地人十分忌讳的黄帽子坟上,坟旁的那三棵大树正阴森森地罩着他。 最终,放羊老头儿在老婆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羊群赶回了家,又发现那只母羊和两只小羊羔不见了。放羊老头儿急火攻心,不几日就咽了气。在咽气前,他才断断续续地把他遇到鬼的事儿讲给了自己的老婆子。很快,这桩怪事儿就传遍了台吉营子,又传到了其他的村子或营子,传遍了整个小腾格里旗。但也有人不信那份邪的,认为一个老婆子怎么可能走那么远的路啊。 旺其嘎梅林听说这件事儿后,偷偷地跑到黄帽子坟,烧了纸,敬了香,还靠着那棵最粗的树喝了一上午的闷酒。杨铁匠公母俩听说这事儿后,唉声叹气,抹眼泪,杨成龙却全然不知父母这是咋的了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五节 听说……你要办喜事啦? 前文讲了一个鬼故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放羊老头儿去世后不到一年,他的老婆子也追随他而去了。打那以后,人们对这样一件怪事儿也就没有了再传下去的劲头儿,被人们慢慢地淡忘了,反而不及那个针鼻儿的小故事传得更久远。日子该咋过还得咋过吧,但总得找个有滋味儿的谈资做佐料才更加的有滋味儿。 自打乌云嫁给了杨成龙,小两口儿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和她打小时候就青梅竹马犹如嫡亲姐弟,结了婚成为夫妻后就更是如胶似漆了。对于乌云来说,虽然婆家的日子过得比娘家差很多,可她随她妈,又勤劳又贤慧,每天喂猪喂鸡,端饭送水老不闲着。自打家里多了这个帮手后,老杨铁匠腾出手来到外面多揽点活儿,收收账。铁匠老婆也能忙活着多养几只鸡,房前屋后再多栽种些茄子、辣椒、角瓜什么的。富有富的活头儿,穷也有穷的过法儿,家和万事兴,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火蓬蓬的。 一年后,乌云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叫杨石柱。这下子老杨铁匠公母俩更是骑毛驴啃豆包乐颠馅儿了。 但天下的事情好多都是怪怪的,同是一件事儿却有不同的结果,就像是同一件衣服穿在你身上你觉得舒适满意,穿在他身上他却觉得难受讨厌。与杨成龙和乌云的日子相比,桑杰扎布的情形就大不同了,不管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怎样夸奖乌兰,怎么讲乌兰可是百里挑一挑的好媳妇儿,可乌兰在桑杰扎布的心里就是热乎不起来。从小,桑杰扎布的心就被诺音吉雅填得满满的了。 自打色勒扎布留学日本后,桑杰扎布的伴读差事也就结束了。但他仍然天天从家里骑上马往王爷府跑一趟,不为别的,只为见上诺音吉雅一面。只是,天生的尊卑有别,让他无法也不敢用语言去表露对诺音吉雅格格的爱恋之情。诺音吉雅实际上也从桑杰扎布瞅她的眼神中看到爱恋的光彩和火焰,但她生性懦弱,大小事情不敢自己做主,更别说婚姻这样的大事了。倒是诺音高娃摸准了桑杰扎布天天来王爷府的时间规律,总要抢先跑出去和桑杰扎布纠緾几句话,还说她从小到大就愿意听桑杰扎布唱歌,夜里睡觉做梦也梦见听桑杰扎布唱歌,听不见桑杰扎布的歌声吃饭都不香甜。 不过,没过多久,诺音高娃因为顶撞了大福晋遭到家法的惩处,一赌气就跟着在北平做事的舅舅走了。不久,她捎信儿回来说又到北平的一所什么学校去读书了,接着说上了燕京大学。 人生啊,关键就那几步,走对了就对了,走错了也就错着走吧!只是那时候,我们这本书的主人公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实际上,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话说农历七月初七那天,也就是大马倌布和朝鲁嫁女的头两天,桑杰扎布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而是心情沉重地骑着马独自一个人跑进了小腾格里沙漠的柏树洼。 到了柏树洼,桑杰扎布把马缰绳往马鞍子上一搭,便一头躺倒在一个沙梁坡上的一片白杆柳的阴影中,任由马儿在沙坑里自由地吃着肥嫩的绿草。白杆柳不像红柳和灰柳那般长得一墩一墩一簇一簇的,而是一棵一棵地直挺挺地向上长着,细细的枝杈上长着扁扁的小叶子。在白杆柳丛中,还伴生着一种被漠北人叫做“老瓜瓢儿”的蔓生植物,长长的、细细的蔓儿转着圈儿地缠绕在白杆柳的枝干上。老瓜瓢儿结的是一种小小的只有手指肚儿大的绿色的尜样的果实,吃在嘴里有一种甜脆的感觉。桑杰扎布抬手从附近的白杆柳上捋下一只老瓜瓢儿的果实,看都没看就填进了嘴里。但随着牙齿的磨动,他的那两道充满英气的眉毛不禁拧在了一起,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原来,桑杰扎布将一只老了的老瓜瓢儿果实塞进了嘴里,嚼着像棉絮一样无感。但他并没有将它吐掉,而是嚼了好一阵子,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的生活啊,不就是这样的滋味和感觉吗?”桑杰扎布在心里默默地叫着苦,闭上眼睛,想眯一会儿。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强烈的阳光直直地射过来,感觉十分不舒服。于是,他坐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起来,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能够刺激神经的东西,哪怕是一只最不起眼的毛毛虫也好呀。 这时,桑杰扎布发现在沙梁下边还有一块一铺炕大小的黄沙土空地,四周长着绿绿的骆驼蒿,还有浅灰色的雪里洼和绿色的苇芦草。有两只兔子,一黑一白,黑的如墨,没有一根杂毛;白的似雪,也没一根杂毛。它们正在那块空地上打架,直立起身子,相互用两只前爪飞快地击打着对方,可能是两只公兔子在为争夺一只母兔子而一较高下吧。 这一年,西辽河流域的雨水比较勤,小腾格里沙漠里的各种蒿草也就长得茂盛。俗话说“丰年的兔子欠年的鱼”,草长得茂密,兔子繁殖得快,也就多了起来。 据说打架的时候,兔子的眼睛看东西时是迷离的。突然,桑杰扎布想起了什么,轻轻地把身子调转过来,然后又将身子收拢成一团,再猛力地舒展开,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又像一只下山的猛虎扑向那两只处于极度亢奋之中的兔子。他成功地逮住了其中的一只倒霉蛋,是那只雪白色的。桑杰扎布用一只手把小白兔紧紧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搬鞍弓腰翻身双脚用力踏地跳上马背,撒欢儿地向着王爷府的方向跑去。 很快,桑杰扎布便在王爷府的后花园里找到了诺音吉雅。他跳下马,没有说话,只是十分郑重地用双手将那只白兔子递了过去。诺音吉雅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额头上冒着汗,白色的蒙古袍上还沾着沙粒,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也没有说什么,脸上有些潮红,心泉荡起了几许涟漪。 突然,诺音吉雅猛烈地咳嗽起来,竟咳得花枝乱颤,梨花带雨。桑杰扎布急了,伸手便揽住了那纤纤细腰。立时,一种极度的舒适感流遍了他的全身。这种感觉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从来没有过。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他还在回味着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终于,诺音吉雅停止了咳嗽,依然什么也没说,脸更红了,低着头。她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小白兔,另一只手在兔子拱起的背上捋来捋去,轻轻地,轻轻地。 这一刻,时间似乎是凝固了! 然后,诺音吉雅抬起头,笑眯眯地看了看桑杰扎布,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问了句:“听说……你要办喜事啦?”桑吉扎布一听这话,好像突然从大梦里醒来,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他把头向上斜扭着,十分不情愿地把胳膊从诺音吉雅的腰间抽了出来。 这当儿,那只白白的小兔子猛地挣脱了诺音吉雅的怀抱,飞快地跳进了旁边的花丛中,一晃就没了踪影。 也许是太过着急了吧,诺音吉雅又大声地咳嗽起来。她用一只手摁住胸部,另一只扒开了花丛,一边仔细地寻找着一边责怪着自己说:“你看,你看我真没用。”桑杰扎布这才正过神来,连忙猫下腰去打算搀扶着诺音吉雅,还安慰说:“别找了,明儿个我再给你抓一只来吧。”诺音吉雅抬头看了桑杰扎布一眼,眼圈儿泛红,轻声说:“明儿个,你还有工夫吗?”然后,十分强硬地推开了桑杰扎布伸过来的手,还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躲闪动作。 此时此刻,桑杰扎布觉得诺音吉雅这一眼这一声就像一条轻柔的哈达,捋过他的眼前又在他的心上撩了一下,再狠狠地勒在他的脖子上。他竟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没有再说什么,还能再说什么啊。 最后,桑杰扎布抬眼瞅了瞅诺音吉雅,瞅了瞅诺音吉雅身后那像庙一样深灰色的王爷府,低着头跑出了后花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六节 心爱的姑娘嫁人了 日子就是这样过来了,虽然美丽端庄的乌兰也和她姐姐一样温柔贤慧,可就是打动不了桑杰扎布的心啊。 自打桑杰扎布办了喜事儿,这脸上就成天没有多少喜色了。他毎天挎上那杆毛瑟枪,骑着马去王爷府听差。从王爷府回来就把马拴在家院门口的拴马桩上,再给马松了肚带,揭了鞍子,进屋往炕上一躺。尽管如此,每当自己的男人回家时,乌兰都会在大门口迎接,把马鞍子接过来放好,再追进屋里来将男人脱下来的衣服接过来搭在搭杆上,还要提来燎壶把刚熬好的奶茶倒在小炕桌上的茶碗里。乌兰的奶茶熬得很好,略带乳红色,往茶碗一倒,一股浓浓的奶茶香味便弥漫开来。可是,乌兰表现得越殷勤,桑杰扎布越不搭理她。倒是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十分满意这个儿媳妇,大夫人还把多年积攒的金耳环、银手蠋等一些首饰送给乌兰,让乌兰十分感动。还有小乌日娜也十五、六岁了,嘴巴挺甜的,整天围着乌兰,像一只小喜鹊吱吱喳喳的,嫂子长嫂子短地叫个不停。桑杰扎布也最喜爱这个小妺妹了,有时还会把那娇小的身体扛在肩上转圈儿,吓得小乌日娜直喊“阿妈”。一次,村北头的那个叫僧格的大孩子打了小乌日娜,桑杰扎布抄起旺其嘎梅林的大砍刀就要把僧格杀了。僧格家的大人没办法,带着孩子给旺其嘎梅林下跪求饶才算罢了。 因为,家中这么多人都对乌兰好,桑杰扎布对乌兰有气也没处发。于是,他见到酒就没死拉活地喝,有好几次醉得不省人事,是让几个快枪队的弟兄抬回家中的。就在桑杰扎布结婚一年后,王爷府传出喜讯,达尔克老王爷要打发诺音吉雅格格出嫁了,要嫁给一个叫敖音达赖的人。 这个敖音达赖是小王爷色勒扎布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现在是巴林王爷府的卫队长。这几年,在卓索图盟十一旗王爷中,巴林王德钦的势力发展得很快,他的卫队下设的三个营实际已达到了一个团的建制。敖音达赖队长的年龄比色勒扎布小王爷还要大几岁,现在可是巴林草原炙手可热的人物,德钦王爷非常器重他。 在巴林旗王爷府,敖音达赖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在巴林草原,敖音达赖家又富可敌旗,有牛千头、马五百匹,是数得着的大户。敖音达赖这可不是第一次娶亲,他的头一房夫人是得痨疾病死的,无儿无女。按漠北人的话,诺音吉雅这是给敖音达赖去做填房。这门亲事的主要谋划者也不是达尔克老王爷,更不是几位福晋,而是小王爷色勒扎布。尽管色勒扎布在十一旗王爷中年龄是最小的,但他人小心不小,他不想甘居德钦王爷之后。 按照双方的约定,小腾格里旗王爷府送亲的队伍要在农历八月初五这天就得启程,而敖音达赖家娶亲的队伍大概在八月初三也得从巴林出发。八月初五那天清晨,好像有一双巨手把破旧的棉絮撕扯成一片一片地撇到蔚蓝的天上,灰白色的云彩在天空中浮动着。这一天,小腾格里旗王爷府张灯结彩,高大的门楼上用红绸子结成两个大大的彩球悬挂着,彩球的下面是三只大红灯笼。小王爷色勒扎布可是个留过洋的人,干啥都特别讲究。他让人把门楼下面的柱石和上面的飞檐斗拱都细细地刷洗干净。尤其是蹲在王爷府正门的那两个大石狮子,更是擦洗得一尘不挂,还在石狮子的脖子上扎上红绸子彩球。腾格里旗王爷府前人来人往,各旗王爷都派专使送来贺礼。王府的里院弥漫着煮熟的羊肉的香昧,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整只的肥羊,外面的树上还拴着几只待宰的绵羊。它们有的低着头,黙黙地等待着生命的结束;有的抬起头“咩咩”地叫着,那叫声凄惨绝望而又无奈。 当太阳懒洋洋地从大漠的东头爬出来的时候,敖木管家派出去负责瞭望的府兵跟头流星地跑进王爷府,报吿说敖音达赖家迎亲的马队已经出了沙漠向王爷府这边奔来了。顿时,整个王府陷入了一种既兴奋又紧张还有点儿混乱的氛围之中,色勒扎布小王爷一边让敖木管家安排人马车,一边喊上桑杰扎布带上人跟他到王爷府外面迎接。 在一片滚滚的烟尘中,敖音达赖的迎亲马队冲了过来,好扎眼好威风哟!却也让桑杰扎布的心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他见新郎倌儿敖音达赖得意洋洋地骑在一匹健硕的马上,身上穿着蓝缎子的蒙古袍和红缎子马甲,头戴貂皮红缨圆顶立檐帽,脚蹬绿线盘花图案的大绒靴子;腰带右侧下悬挂着银鞘蒙古刀,左侧下挂着绣花褡裢,右肩上挎着弓箭袋。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主人如此,那马也就更不一般了。这是一匹枣红的大骟马,经年未剪的鬃毛,银饰马鞍,扣着挂有小银铃铛攀胸,真是宝马配英雄啊。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马的确是好马,可骑在好马背上的那个人……唉,以后再说吧! 当桑杰扎布看到敖音达赖那样一副得意的作派时,把嘴都要气歪了,恨不得抡起毛瑟枪把对面的这个狗日的打得满脸开花。这时,敖音达赖见色勒扎布小王爷亲自出府迎接,连忙滚鞍下马,并上前作揖说了声:“王爷阿哥吉祥。”色勒扎布王爷也忙还礼。 然后,按照礼数,敖音达赖队长向色勒扎布王爷介绍了娶亲队的首领,也就是他的舅父布日尼老头,相互都说了些客套的吉祥话。接下来,由桑杰扎布快枪队的人上前接过娶亲人的马缰绳,簇拥着进了王爷府的大门。进府后,色勒扎布王爷则回了自己的房间,敖木管家指挥着娶亲的人们穿过前栋房子的过堂门,去了第二栋房子。 在敖朩管家的指挥下,敖音达赖和二十位娶亲人按照漠北蒙古人的风俗接受王府四位已婚女人和一位男傧的说道和施礼;敖音达赖的迎亲队伍里也走出一位男傧向前施礼再说些姻缘天定的话并向达尔克老王爷和各位福晋敬酒献上哈达。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后院立刻响起一片庆贺婚礼的歌声:“……骑着那枣红马,奔波而来的迎亲人,欢聚一堂把酒饮,同喜同庆同祝福。腾格里塔拉的百灵鸟,成双成对在鸣唱。欢庆喜庆的婚宴上,载歌载舞来庆贺……”一场热热闹闹的送亲酒宴在腾格里旗王爷府后院开席了。 当这天快傍晌午的时候,布日尼老头起身说:“现在到格格出嫁的时辰了!”跟随敖音达赖来娶亲人都走出大厅,备马,准备启程,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后院又响起了出嫁歌: 鸿雁展翅向南方, 芳草低头躲秋凉; 含泪告别阿爸阿妈, 孩儿出嫁到远方。 云雾缭绕在草原上, 秋风吹来花凄凉; 含泪告别众乡亲, 孩儿出嫁到他乡。 往日放牧在西山岗, 东南草场花最香; 家中的奶茶常醉人, 阿爸阿妈情意长。 骏马送我去远方, 阿爸阿妈保安康; 来世托生男儿身, 终生陪伴在父老身旁。 …… 唱着唱着,听着听着,桑杰扎布端起一大碗奶酒,望着心爱的姑娘,一饮而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可节 可怜的森吉德玛 从小腾格里旗王爷府到巴林旗王爷府有二百五十里的路程,送亲的车马得走三天才能到达。小王爷色勒扎布派桑杰扎布带领快枪队加入到小腾格里旗王爷府送亲队的行列中。这样的安排,一是显得对桑杰扎布足够重视,更重要的是这支十几个人的送亲快枪队,每个人挎的都是一水的德国造毛瑟枪,也可以震一震巴林的德钦王爷,向他们显示一下自己的力量。 诺音吉雅穿着浅红色带金色云子花纹的缎面蒙古袍,袍子外面罩着一件浅绿色的马甲和杏黄色的披肩,脚上穿一双粉底纳黒绿色云子勾绣着荷花和鸳鸯的粉色蒙古靴,头上戴着红珊瑚、珍珠和白银做成的头饰。她被两位王府里的侍女搀扶着,袅袅婷婷地从王爷府里走出来,走向送亲的马车。 此时此刻,桑杰扎布虽然表面像个木头人似的在马车旁垂手而立,心里却好像有一种苦涩的东西在涌动着,直冲口鼻,难受得想要呕吐。他把脸扭向一边,似乎在绝望地看着蓝天上飘过的白云。一个人一生一世,常常是一件事决定着他的心情好起来或坏下去。桑杰扎布就是这样,巴林的敖音达赖从他的心头挖走了诺音吉雅,让他的心痛苦了一辈子。这以后,他好像就再也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诺音吉雅跪下,拜别老达尔克王爷、大福晋、三福晋。在向自已的生母二福晋拜别时,她咳嗽着哭倒在生母的肩上。她的哥哥色勒扎布小王爷厉声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新人衣裳沾上泪水可不好啊!”二福晋一边轻轻推开诺音吉雅一边端起一银碗鲜牛奶递给她,诺音吉雅轻轻地吮一小口又送还给母亲。二福晋接过银碗,把剩下的牛奶向周围泼洒着。由于路途遥远,二福晋和诺音吉雅的一些嫂子辈份的人就不去了,刚才的礼数便是作为母亲在为女儿送行。 这时,新郎敖音达赖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将一支箭插在诺音吉雅即将乘坐的那辆马车的车篷上。然后,他翻身骑上马,带领着他的迎亲队走在前面。送亲的马车、马队出发了,桑杰扎布骑着一匹黄骟马紧紧地跟在诺音吉雅乘坐的马车后面。这一路上,他听得见诺音吉雅在车篷里低低的啜泣声。他好想去安慰她啊,可每次想付诸行动时,又感觉在他和她之间有着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在送亲队伍最前面的,正是王爷府老管家敖木。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马,是老达尔克王爷委任的送亲队伍的首领兼管事。在这支送亲的队伍里,最出彩的当属那几个女傧相了,几个喜笑颜开的年轻蒙古族姑娘。她们花枝招展地骑在马上,其中有一位是二爷府活泼可爱的达兰花格格。但诺音高娃却没有来送亲,她已经好久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了。 首先,这支送亲和娶亲的队伍要穿过西辽河北岸的小腾格里沙漠,再进入到巴林草原。第一天晚上,他们露宿在了小腾格里沙漠中那个叫柏树洼的地方。柏树洼方圆有十几里,沙丘上和沙坑里都长满了柏树和桦树,还有一个大大的水泡子。 在漠北的蒙古王公中有一个把马放生的习俗,叫做撒苏勒格。色勒扎布也有好几次赶着马来这里放生,还在这里套过野马驹子,每一次来撒苏勒格时都要盘桓两、三天才回去。桑杰扎布对这里也不陌生,跟着父亲旺其嘎梅林已经来过不知有多少次了。他还独自来过这里,抓过兔子。 当两支队伍全都进入柏树洼以后,敖木管家和布日尼老头分别招呼着送亲队、娶亲队的人们扎帐篷,准备伙食。而二爷府的那位达兰花小格格则领着几个小姑娘去草丛中去采摘野花了,银铃似的笑声真好听。她们在草地和沙地之间追逐着,打闹着,说笑着,正在享受着属于她们的最美好时光。 很快,在大水泡子的沿儿上就多了十几顶帐篷。 秋天,水泡子里的水有点儿发黑,水边上长着一人多高的蒲草、芦苇,还有野水莲。蒲草已经结了蒲棒,绿绿的还没有变红,野水莲黑绿绿的大叶子中还开着蓝色的带白蕊的花。有一群水鸭子还有几只嘎嘎鸡在远一些的水面上游着。人们的嘈杂声惊动了它们,有几只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有几只则钻进了水草中,还有几只依然不慌不忙地向远处的水面游去。 在夕阳的金光里,诺音吉雅站在水泡子边上,虽然这一路的颠簸让她很是疲惫,但眼前的景色和清爽的空气又让她有了几分兴奋的感觉。她瞅着飞走的水鸭子,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那首在漠北非常流行而她也非常喜爱的民歌。这首民歌的歌名叫《森吉德玛》,是很早以前从遥远的鄂尔多斯传到卓索图盟的。腾格里旗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都喜欢唱这支歌,甚至有的小姑娘起名就叫森吉德玛。在小时候,也就是诺音吉雅、诺音高娃、桑杰扎布以及小王爷色勒扎布还能在一起自由玩闹的时候,经常会扯着嗓门儿唱起《森吉德玛》。 不知为什么,在最近的这些日子,诺音吉雅仍时不时地会哼唱出那熟悉的旋律来。或许,这是对郁积在心中的那份情感的一种发泄吧!也或许是她又触景生情地想起了远在鄂尔多斯高原上那位可怜的与自己命运相仿的森吉德玛吧,那位不能如愿以偿地与自己钟情的男子在一起的森吉德玛,那位最后以绝食才能躺在自己心爱人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森吉德玛啊。 想着想着,这个王爷家的格格的目光从柏树洼沙坡上的茂密的桦树林迁移到泡子边上浓绿的水草,然后又挪向站在不远处的桑杰扎布的身上。突然,她的喉咙像流水冲开的闸门,歌声奔流而出: 啊啊哈嗬咿……, 碧绿的湖水明亮的蓝天,比不上你的纯洁啊呵依; 金色芬芳的桂花,也比不上你的美丽啊呵依! 聪明的姑娘森吉德玛,我时刻想念着你啊哈依。 森吉德玛啊呵依, 狠心的爹娘为什么把你远嫁到天边唉达,再也不能相见呐森吉德玛! 跨上了骏马离别了家乡,哪怕路途多遥远啊哈依。 为了寻找你呀,我走遍了茫茫草原啊呵依。 心上的姑娘呀森吉德玛,你如今在哪里啊呵依啊呵依,森吉德玛啊呵依! 为了你我受尽了草原风霜,望穿了双眼唉达! 依然不能相见呐森吉德玛,啊啊哈嗬咿啊! …… 诺音吉雅唱着,越唱越感到凄凉。一刹那间,柏树洼给她带来的清新与自由的感觉已在心中一扫而光。她不知道,不远处的桑杰扎布也正在流着眼泪,伴着她,也在唱《森吉德玛》。此情此景,这首歌己经成为了他俩心中共同的歌。唱着唱着,诺音吉雅停顿了一下,突然又从她的喉咙中传出了另一种哀伤的音调,那是漠北姑娘们的一种更凄凉的曲调,低低地唱了起来: 西辽河水长又长, 送亲的马儿拖着缰; 王府的格格我诺音吉雅, 却要嫁到巴林那遥远的地方。 西辽河水长又长, 送亲的马儿拖着缰; 襁褓中的孩儿温又暖, 阿妈的**甜又香。 西辽河水长又长, 送亲的马儿拖着缰; 从此大垄的庄稼见不到了, 打瓜西瓜再也吃不上。 …… 诺音吉雅唱得如泣如诉,歌声中透着悲苦与凄凉,她已经泪流满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节 那张网已经经织成了 诺音吉雅的歌声让送亲和娶亲的人们感到吃惊,尤其是刚刚还在草丛中采花的那几个小姑娘,都连忙直起腰身,愣愣地听着,瞅着。活泼可爱的达兰花也停止了打闹与说笑,而桑杰扎布更是流着泪把诺音吉雅格格的歌咽进了肚子里。 终于,诺音吉雅停止了歌唱,向着站立在不远处的桑杰扎布招了招手。桑杰扎布见诺音吉雅在叫自己,微微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在偌大的水泡子边上,诺音吉雅与桑杰扎布并排而立,一个楚楚动人,一个英气十足。达兰花在远处望着她和他,突然发起痴来,心直口快地嘟囔了一句:“多好的一对呀!”身边的两个小女孩儿也在交头接耳,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而诺音吉雅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指着游远了的水鸭子对桑杰扎布说:“那水鸭子有多好,想游就游,想飞就飞。”桑杰扎布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甚至是手足无措,只是附和着,“嗯嗯”地答应着。诺音吉雅又指了指野水莲说:“这里也能开这么好看的花啊。”直到这一刻,桑杰扎布才好像从梦中转过神来,立刻脱掉靴子,挽起裤腿,下到水中,伸手揪了一枝最大最美的野水莲花,转身回到岸边,双手递给了诺音吉雅。诺音吉雅接过花,笑了,说:“看你,我说好看你就下水去摘,不怕把脚扎了。”诺音吉雅手举着花送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伤感地说:“多好的花啊,可惜没几天活头了,一上冻就都死掉了。”然后,她拿着花,让他跟她来到她的帐篷里。 在帐篷里,诺音吉雅从包袱中抽出一只绣花的烟荷包递给桑杰扎布。桑杰扎布忙弯下腰双手接过烟荷包。这个烟荷包像一只压扁的胆瓶形状,青布做面,白布做里,正面用五色丝线绣着一朵盛开的荷花,荷花旁是一只孤伶伶的鸳鸯。在烟荷包的口顶处,钉着与烟荷包一样长短的红绿蓝黄青白六色飘带。 桑杰扎布端详着这只烟荷包,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直往嗓子眼蹿,马上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揣一辈子。他知道,这只烟荷包是诺音吉雅专门绣给他的。按照蒙古人的说法,有着六条彩色飘带的烟荷包是女人向心爱男人表达心意的,而那一只孤伶伶的鸳鸯更是不言自明啊。 此情此景,全都被站在远处的新郎倌儿敖音达赖看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脸阴沉得像眼前这个墨黑色大水泡子,冷冷地瞅着他的新娘子诺音吉雅和送亲队里那个叫桑杰扎布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的那张红铜色的脸盘上,两道卧蚕似的眉毛早已皱起个大疙瘩,眼睛里满是妒忌、愤恨的神色,还有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终于,送亲的队伍和娶亲的队伍走出了小腾格里沙漠,进入到巴林草原。在这样的季节里,巴林草原还是一片枯黄,只有细看时还能发现在草根部有些嫩绿的颜色。北风吹过,草尖晃动,像是一片浑浊的海水。有几群牛羊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无边的大地上。送亲的队伍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大草原上蠕动着,非常的无聊寂寞,只有像小达兰花那样的小姑娘,心情好,不断地打着马在草原上撒欢儿。这天中午,有一支马队从巴林王府疾驰而出。他们是奉德钦王爷的旨意,王府六十里外迎接诺音吉雅和敖音达赖。 八月初八的早晨,太阳刚从东边露出红彤彤的笑脸,巴林草原的上空就开始飘荡着喜庆的婚礼赞歌。德钦王爷亲自出面,为敖音达赖队长举办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酒宴上,桑杰扎布喝得酩酊大醉。他指着新郎倌儿敖音达赖破囗大骂:“你个狗日的,你有啥了不起的,总有一天老子会要你的命!”气得新郎的舅父布日尼老头把新亲的桌子都掀翻了。老管家敖木死拖活拉地把桑杰扎布拽了回去。 第二天,醒了酒的桑杰扎布又懊悔不迭,连连说道:“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给人家留下瞧不起诺音吉雅格格的把柄。”于是,他亲自跑去敖音达赖的家,向敖音达赖赔了罪,并把自己骑的黄骟马留给了敖音达赖作为酒后失言的一种补偿。对此,二爷府的达兰花格格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嘟囔着可爱的樱桃小嘴说道:“骂也就骂了,为啥还要留马?腾格里旗王爷府怎么啦,让阿姐找了那么个丑男人,连我都想骂!” 当这支送亲队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忠心耿耿的敖木老管家将送亲到巴林草原的经过向老王爷做了禀报,事无巨细,当然也包括桑杰扎布的所作所为。达尔克老王爷对此非常的恼火,但他并没有直接训斥桑杰扎布,而是将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小王爷色勒扎布的身上:“瞅瞅你派去的人,把脸都丢到巴林去啦!”色勒扎布王爷更加的恼火,多么宏伟的想法和计划让一个混帐的桑杰扎布给抹去了不少光辉。为此,他把桑杰扎布叫到跟前大骂一通,收回了毛瑟枪,撤了他快枪队队长的职务。 桑杰扎布像丢了魂似的回家了,心爱的女人诺音吉雅嫁人了,心爱的毛瑟枪被没收了,引以自豪的快枪队长也被撸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冬天西辽河那冰冷的河水中。他想,他回到家迎接他的肯定是蔑视和嘲笑的目光。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乌兰一如既往,亲亲热热地把他迎接到屋里,一边给他脱袍子一边说:“哪个蒙古男人不喝酒,不喝酒的男人还叫男人?谁家办喜事儿不闹点儿事儿,不闹点儿事儿那叫办喜事儿?”这两句话把桑杰扎布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他头一次拿正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贤淑漂亮的但却挤不进他心中的女人。他一把把乌兰搂进自己的怀里,在乌兰的头顶和脸上、眼睛上、热乎乎的嘴唇上亲吻起来。 这一夜,结婚一年多以来的这一夜,桑杰扎布好像还债似的一次又一次地亲热着乌兰,乌兰幸福得小声地啜泣起来。第二天,乌兰例外起晚了,是乌日娜不小心碰响了挤奶桶,才把她惊酲。她揉揉眼爬起来,看看还在一边酣睡的桑杰扎布,嫣然一笑,麻利地穿上衣服出门,跟小姑子去给牛挤奶了。 但愿,这样美好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可但愿只能是但愿,在如此看似平淡的日子里,有一张充满着阴谋与险恶的大网已经织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十节 热闹的满月酒 最近这两天,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总觉得小王爷色勒扎布对桑杰扎布的处理有点儿过分了。另外,旺其嘎家和敖木家从来就不对头。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认为在处理桑杰扎布这事儿上,敖木这次是公报私仇。于是,这对老夫妻决定去找大福晋评评理,去时还给大福晋带去一条熟好的火芝麻花狐狸皮。这火芝麻花狐狸在小腾格里沙漠可是上讲究的,以至于那些经常出猎打围的人都说:“打一百只狐狸也不一定遇上一只火芝麻花。”火芝麻花狐狸皮是金红的毛色,毛尖是火红色,接下来是黄色,毛根又是白色的,风一吹或抖一抖,像是无数的金红色的芝麻在跳跃。所以,蒙古王爷和福晋都喜欢用它做围脖,围在脖子上显得高贵、雅致又暖和舒适。 当大福晋看到老旺其嘎公母俩又给她送来了一件稀罕物儿,便眉开眼笑地说:“王爷头几年就说要给我闹一张,到现在也没闹到,还是你们天天想着我。”旺其嘎赶忙说:“哪是我们,我还跑得动嘛,是桑杰扎布听说大福晋喜欢火芝麻花狐狸皮,去年冬天进沙漠蹲了三天三夜才抓到一只。他把皮剥下来后,怕咱这皮匠熟不好,又特意送到赤岭城找最好的皮匠熟好。这头几天才从赤岭拿回来,这不就给您送来了。” 大福晋笑着说:“好一个孝顺的儿子,真难为他了。”顿了顿又问:“办事儿都一年多了吧,还没孩子?”大夫人马上说:“还没有,可乌兰上个月没来血脉怕是觉景儿了。”大福晋“呵呵”一笑说:“那你们快抱孙子啦!唉,你们都比我强,色勒扎布也结婚好几年了,这娜仁啥动静也没有。”大福晋的话也算一石二鸟,既表露了自己的不满与烦恼又算给客人回了一只甜瓜,说得老旺其嘎和大夫人像嘴上抹了蜜,脸上笑得像倭瓜花似的。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大福晋收了笑容,问:“桑杰扎布现在干啥呢?挺长时间没见着他了。”大夫人赶忙说:“大姐,正想跟您说呀!上次送亲去,桑杰扎布跑了一趟没功劳还有罪过了。都是敖木那老家伙,回来没加好话。他跟旺其嘎不对头,就把仇都加到桑杰扎布的身上了。大姐,咱们在家那功夫,不都说办喜事儿的时候新亲不闹一闹还不好呢吗?”大福晋迟疑了一下说:“早先是有那么个说法,可现在世道变了。桑杰扎布那天骂谁不行,咋非骂敖音达赖啊。这敖音达赖是咱们的额驸不说,那可是巴林德王爷的眼珠呐!得罪了他,不就得罪了德王啦?年轻轻的,太鲁莽了,教训教训他也对。” 大福晋看了看旺其嘎和大夫人苦巴巴的脸,又说:“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事儿也得分谁做的不是?现在教训也教训了,该干啥还得让他干啥。行啦,过后我找色勒扎布说说就是了。”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听了大福晋后面的这一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过了几天,桑杰札布官复原职,仍旧当他的快枪队长。 民国二十年的秋天,乌兰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在漠北地区,蒙古人非常看重孩子的满月。所以,这个孩子满月那天,老旺其嘎梅林特意杀了一条牛和十只绵羊,在院子里搭了一长溜的彩棚,大摆酒宴,招待贺喜的来宾。在梅林地村,有二十几户人家,家家都送来了贺礼,仅各色的布料就摆了一炕。大马倌布和朝鲁和其其格更是赶着六只绵羊来给小外孙做满月礼物。同时,按照漠北蒙古人的习俗,又当了姥爷的布和朝鲁还找台吉营子手艺最好的王木匠用小腾格里沙漠出产的一种黄花榆木料打了一个摇车子(即摇篮)。杨成龙和乌云也抱着两岁的小杨石柱前来祝贺,贺礼是杨成龙花了三天功夫打的一副有着貔貅图案的银锁。在这场酒宴上,最让老旺嘎和大夫人感到脸上有关的,当面是老达尔克王爷和大福晋的光临了。这两位最尊贵的亲戚给孩子的礼品是一件小孩子穿的紫红色灯芯绒料的且做工精美的开襟蒙古袍。按照当地的风俗,为祝福孩子能够消灾祛难,还将剪裁下的领窝布缝在衣领的后面。 这场喜宴正式开始了,非常的热闹,客人们喝酒喝到酣畅时,有的伸手划拳,有的端着酒杯站起来可着嗓子唱歌,还有的就在酒桌旁摔起了博克。乌云也难得的高兴,把小杨石柱往杨成龙怀里一推,拉上乌兰,一齐去给老达尔克王爷和大福晋敬酒,给同桌的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敬酒,给父母亲布和朝鲁和其其格敬酒。姊妹俩为祝酒兴还唱起了祝酒歌: 金杯中斟满了醇香的美酒, 高高地举过头顶啊, 敬献给高贵的王爷、福晋表尊敬。 赛拉尔白冬赛! 金杯中斟满了醇香的美酒, 高高地举过头顶啊, 敬献给父老长辈们表深情。 赛拉尔白冬赛! 金杯中的美酒像泉水一样清澈, 敬上这醇香如蜜的琼浆, 吉利相遇的亲朋挚友定要欢乐尽兴。 赛拉尔白冬赛! …… 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受到如此尊敬的老达尔克王爷也在人们的恭维下给这个新生的孩子起了一个“阿尔斯楞”的名字,就是“狮子”的意思,获得众人一片称赞声。酒到酣时,老达尔克王爷还伸着大拇指向布和朝鲁和其其格大声地称赞道:“大--大马倌,你,你生了对好闺妞呀!”老达尔克王爷喝得大醉,人们把他抬到马车上,又扶大福晋上了车,旺其嘎梅林亲自护送他们回了王爷府。 第二年春天过了清明,按往年的规程要去柏树洼套野马。在前面咱们已经说过了,腾格里旗王爷府每年秋天都要往小腾格里沙漠的柏树洼送去一批骒马放生,这叫做撒苏勒格。到了春天,乘马膘情不好体力较差的时候去套马,捡那身个高大体格健壮的马套回来,供王爷府驭使或作为王爷府卫队的战马。 往年,这个活儿由旺其嘎梅林负责。今年,色勒扎布王爷把撒苏勒格交由桑杰扎布负责。这说明,老旺其嘎梅林已经渐渐地退出了属于他的那个历史舞台。对此,老旺其嘎非常满意,桑杰扎布更高兴。他骑在马上,哼起了小时候常听阿爸唱的那首《猎人之歌》: 在水草丰美的地方,骏马不必飞驰; 如果遇见狐狸和狼,骏马不会放过。 在险要的地方,骏马不会失蹄; 如果遇见狢和鹿,骏马不会放过。 …… 为了办好这个差事,桑杰扎布打算去一趟台吉营子,请老丈人布和朝鲁跟他一起去套马。大马倌布和朝鲁很高兴地答应了,他最近对这个女婿还比较满意,只要他对女儿好了,一个做老丈人的还有什么可说的?!更何况还有了可爱的外孙小阿尔斯楞。其其格还有点儿不放心这个女婿的为人与做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瞅瞅老头子说:“我说老头子啊,套马的活儿可是他们年轻人干的。你别逞强了,旺其嘎亲家都不去了,你还去干啥啊。”布和朝鲁是个倔脾气,你越不让他去干,他越要去干,这回还是老样子。他一拍胸脯子,粗着大嗓门说:“他旺其嘎怎么能和我比,我现在一顿还能吃一只羊腿,喝二斤酒呀,他行吗?”其其格不情愿地说:“你行,你行,可别太逞强了,都老骨头老肉的了,干啥事儿该到讲分寸的时候啦!”布和朝鲁说:“其其格,肥牛骏马多了好,闲言乱语少说好,可别说这些嚼舌头的话了。”就这样,大马倌执意跟着桑杰扎布给王爷套马去了。这次,色勒扎布王爷要他们抓回五匹战马来。 其实,柏树洼的柏树并不多,只有两小洼,常年都是黑绿绿的。那里多的是桦树,一坡连着一坡。每到春天,银白色桦树的紫红细枝上才刚刚冒出鹅黄色的树芽,水泡子里还隐隐看得见没有融化的残冰。在水泡子四外的草滩上,小草也刚刚露出头来,还没把草地染绿。俗话说,“羊盼谷雨马盼夏”,羊刚刚能啃青,马正是吃不饱难捱日子的时候。 这时候,正是套抓马儿的好季节。 桑杰扎布领着快枪队的二十几个年轻人,跟着大马倌布和朝鲁来到了柏树洼。他招呼着手下把帐篷扎在水泡子的旁边。头一天,桑杰扎布和布和朝鲁带着几个人把方圆二、三十里的柏树洼跑了一个遍,探一探野马的盘子。 在漠北的蒙古人,套抓野马时很讲究策略。桑杰扎布按照布和朝鲁的经验,把带来的二十几个年轻人分成五组,让前四个组一组接一组地像体育运动会跑接力赛那样去追撵马群。当那些不羁的野马被追得累了,撵得乏了,布和朝鲁大马倌和桑杰扎布这组再赶上去将疲惫不堪的野马套住。第二天,他们很顺利地就套住了三匹不错的三岁子马。第三天,没用一个时辰又套住了一匹。、 这时,桑杰扎布长了心眼,跟布和朝鲁说:“阿爸,我想选一匹最烈性的小儿马蛋子,驯好了留给我自己骑。”布和朝鲁在早上喝了半瓶子烈酒,此时正微微有点儿发晕。他听桑杰扎布说了自己的盘算,便睁眼向四外撒眸了一番,又撒马跑上一个沙丘顶看了半天,这才又跑下沙丘说:“我看东北角有一帮马,好像咱们还没见过。那帮马群的儿马子是一匹又高又大的黒马,老远看挺不错的。我琢磨着这群里头八成得有好马驹子。”说完,大马倌布和朝鲁一马当先,带着几个人向桦树林的东北角方向跑去。有着先前套抓野马的顺利,大马倌布和朝鲁根本就不把剩下的这一匹多当回事。 他认为,这回也是手到擒来,然后再回到帐篷接着喝酒。 布和朝鲁真不愧是这四里八乡有名的大马倌儿,真的没走眼!他们走近一看,这群野马一共有九匹大骒马、五匹二、三岁子的小马,还有三个小马驹子,儿马子是一匹高大的大黑马。 在草原上,蒙古人管公马叫儿马子,母马叫骒马。这匹大黑儿马子看上去十分的健壮,那一对大眼睛里透露出凶猛的光,浑身闪动着黑缎子似的光泽,长长的马鬃披散到马脖子下,大大的鼻孔上有一溜白白的鼻梁。只见它四条腿细长,两条前腿的裆很宽,具有典型的种马标准。在黑儿马子旁边还站着一匹白骒马,白骒马的旁边站着一匹昂着头正在打着喷嚏的小黑马驹子。小黑马驹子的肩上、腰上、屁股上的皮毛有椭圆状黄白色的斑点,在马群里非常显眼。 桑杰扎布指着小黑马驹子对布和朝鲁说:“阿爸,就是它了!”大马倌布和朝鲁也相中了这匹小黑马驹子,于是他喊了一声“这回都一起上吧”!然后,他指挥着二十几个人一齐伸出套马杆子,从四面包围了这群野马。而他自己则朝着那匹小黑马驹子直冲了过去。 而对这样的围攻,大黑儿马子立刻识破了大马倌的企图,“咴――”地长嘶一声,带着马群冲出包围圈,向着柏树洼的西面跑去。 这次套马并不顺利,足足地折腾了小半天了,狡猾异常的大黑儿马子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冲破人类的包围圈。十几个回合下来,大马倌布和朝鲁气懵了。他套了这么多年的野马,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硬茬子。于是,骑在马上的大马倌决定最后一搏。他把袍子的上半身脱下来,露出紫铜色的臂膀,重新调了调套马杆的套子,又打马向小黑马驹子冲了过去。 这时候,野马们也跑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大黑儿马子带着它的马群贴着桦树林的边跑着,而且把小黑马驹子放在最里边。这样,人类就不容易从两面包抄了。但大马倌布和朝鲁是谁呀,放了一辈子马,套了一辈子马,他对马的习性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尤其是他胯下的这匹大青马,是一匹熟杆子马。它知道主人在套马抓马的时候,怎样贴着马群跑。跑着,跑着,大马倌布和朝鲁看见小黑马驹子慢了下来,大黑儿马子和大白骒马超过了小黑马驹。 刹那间,大马倌将长长的套马杆抡了过去,正好套住了小黑马驹子。小黑马驹子挣扎着,扭动着,却都无济于事了。桑杰扎布也跑了过来,也将套马杆的套索抡给了小黑马驹子,他太喜欢这匹小黑马了。 瞬间,这个野马群一下子就炸了营。它们不再沿着原来的奔跑路线跑下去,而是四散跑开了。突然,大黑儿马子发了疯似的朝着桑杰扎布冲了过来。它“咴-咴-”地嘶叫着,长长的马鬃飘起来,一双马眼翻动着眼白,两条前腿一蜷,腾空扑了过来。桑杰扎布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将身子一闪,把马一拨,大黑儿马却扑到了大青马的跟前。在一股巨大的力量之下,大马倌布和朝鲁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这时,后边的几个人也打马赶了上来,用套马杆把大黑儿马赶跑了。桑杰扎布将小黑马驹牢牢地拽住,喊叫着,让手下人帮忙把它抓住了。直到这时,人们才来到已翻倒在地的大马倌布和朝鲁的身旁。 但此时,大马倌布和朝鲁已经站不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节 大马倌儿死了 当众人终于套住了那匹小黑马驹时,这才发现大马倌布和朝鲁却已经站不起来了。有一棵小孩胳膊粗细的枯桦树枝从他的右侧肋骨插进去,又从左侧的肋骨露出枝头。大马倌的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嘴角也在往外冒着血泡。此时,他似乎想说句什么话,但嘴唇动了动,身子抽搐了两下,脑袋就侧歪过去了。 顿时,桑杰扎布如五雷轰顶,赶忙招呼人把大马倌布和朝鲁的尸体抬回宿营地。他一面派人先赶回梅林地c台吉营子报丧,一面收起帐篷,拴好捕捉到的五匹野马,然后给已经僵硬了的大马倌布和朝鲁穿好衣服,放在马背上捆绑好,这才向回家的方向艰难而又缓慢地走去。 这一路上,桑杰扎布骑在马上,望着老丈人布和朝鲁还在滴血的尸身,真有一种万箭穿心c五内倶焚的感觉。回到家后,他该如何向妻子乌兰怎么交待,跟丈母娘其其格怎么说啊 当老旺其嘎梅林接到大马倌布和朝鲁的死讯后,立即禀报给了色勒扎布王爷。色王爷命他全权负责处理好大马倌布和朝鲁的丧事,又命老管家敖木先去到台吉营子大马倌家报信儿,做一些必要的安排。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好多事儿都办得仓促。好在老管家敖木在处理这方面事情上是个行家,也没少操办了丧事,不但都能找上门道,而且干啥都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他让手下人先在布和朝鲁家院子的西南墙角搭上灵棚,准备停放尸体,又让人骑马备车去接乌云c乌兰两姐妹回家。面对如此突出其来的大祸事,其其格的天都塌了,整个人就像傻子似的了,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她流着眼泪,默默地把头上插着的银簪子拔下来,把银耳环摘下来,把身上穿的蓝色布袍子和绣着花的靴子都换成了黑色的。她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此事一出,整个台吉营子的人都来了,站在院里墙外,等待着大马倌布和朝鲁回家。老旺其嘎梅林更是带着几个人打马跑出去十几里,迎在驮着大马倌尸身的马头前,跪下,磕了一个头。他站起身,吩咐两个人将套抓的五匹野马送往王府,其他人合在一起直接去台吉营子。 终于,桑杰扎布哭丧着脸,牵着马缰绳,与驮着主人尸身的大青马一起缓缓地走进了台吉营子。老旺其嘎马上招呼着人们把大马倌的尸体从马北上抬下来,放在搭好的灵棚里,平躺在一张用蒲草打成的席子上。这时,乌云c乌兰也到了。她们听到噩耗后,整整地哭了一道。进了自家院子后,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抱住母亲其其格,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姐妹俩搀扶着其其格来到灵棚。其其格抚摸着布和朝鲁僵硬的脸庞,哭着,呼喊着:“布和朝鲁,你就是不听话呀多大的岁数啦,你逞什么能啊套的什么马呀,呜呜我的老头子呀,你就是不听话呀――”乌云和乌兰也都趴在布和朝鲁的身上大声地嚎哭着。 桑杰扎布站在一边,低着头,垂着手,每一声哭喊都像一支穿向他心中的利箭。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哭丧着脸陪着。杨成龙也来了,也这么低着头,垂着手,哭丧着脸陪着。杨铁匠是和儿子c儿媳一起来的。对这个老亲家c好哥们儿的死,他更是悲痛至极。但他不能失态,他得劝说其其格节哀。在来奔丧的这些亲戚中,只有他最合适做这件事儿了。旺其嘎带着一种替儿子赎罪的心理,亲自去王爷府的家庙请来了活佛喇嘛为大马倌念经超度,还择出了出殡的时间为第三天卯时。布和朝鲁的一个远方叔叔打了一口坐棺还没用,通过请人说合先借过来用,装老衣裳也是连夜由其其格领着乌云c乌兰赶制出来的。 第三天卯时,死者入殓,旺其嘎领人把坐棺抬上马车。大马倌没有儿子,一个女婿半拉儿,由杨成龙和桑杰扎布举着由活佛喇嘛写的玛尼旗走在丧车的前面。丧车起动时,乌云和乌兰把灌上羊血煮熟了的羊肚子和奶豆腐装在盘子里,又撒上些奶片,然后喊着“呼来呼来呼来”把盘子举向丧车,乞求阿爸把福禄留下。其其格和女儿用哭声送走了大马倌布和朝鲁,按风俗她们得在七天后才能去墓地祭奠。 从墓地回来时,桑杰扎布脸色仍然发青。尽管在这三天里,谁也没去责备他,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难受。他希望有人能对着他破口大骂,甚至希望有人能把他摔在地上拳脚相加地揍他一顿。然而没有人说什么,人人都那么阴沉着脸。桑杰扎布觉得那一张张阴沉着的脸都是针对他的,让他无颜以对。对他来说,还有一些让他更难受的说道,那就是漠北一带老人去世后的那些讲究。行,一百天不剃头可以,二十一天不刮胡子也可以,可让他四十九天不喝酒唱歌,那就得把他活活地憋闷死了。还有就是,老丈人这一死,乌兰也好像变了许多,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虽然他每次从外面回来,她还是接出院门,但却没有了问寒嘘暖的话。晚上睡觉时,乌兰只顾侍弄阿尔斯楞,搂着孩子睡觉。 桑杰扎 布觉得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憋得他喘不过气来,胸膛随时都要炸开一样。终于,在大马倌布和朝鲁死后的第二十天,他在快枪队那帮哥们的撺掇之下开了戒,又喝得像死猪似的被人抬回家里。漠北人很讲究人死后的第三个七天的,叫“烧三七”。第二天早晨,桑杰扎布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的时候,乌兰抱起孩子,用手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向公公c婆婆说一声“回家给阿爸烧三七”的话就走了。 当老旺其嘎梅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以以,立时也火了,来到儿子的屋里,伸手就把被子扯了,高声骂道:“你他妈的还睡你就不知道你老丈人今天烧三七你个猪狗不如的家伙”旺其嘎越骂越来气,这里既有多少年来对桑杰扎布的期盼,又有对桑杰扎布这几年表现的失望与不满,还有对大马倌惨死的追究他气呼呼地跑到外间屋,抄起一根烧火棍子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正在这时,大夫人急忙跑过来摁住他的手说:“旺其嘎呀,你就消消气别火上浇油啦,让他快点儿去不就得了嘛”说完又对屋里喊了声:“你快点儿追你媳妇,给你老丈人烧三七去”旺其嘎悻悻地回到了自己屋,桑杰扎布也赶忙穿上衣服,噘着嘴出门备上马,骑上马去追撵乌兰母子去了。 桑杰扎布赶到台吉营子时,为大马倌布和朝鲁“烧三七”的人们已经都回来了。杨成龙右肩扛着桌子,左手提着一只装酒壶和碟子碗筷之类东西的筐。乌云和乌兰一边一个搀着其其格,三个人眼角还都挂着泪珠,面容显得极其憔悴,极为悲怆。 这时,桑杰扎布想说句话又觉得无话可说,想做点儿什么又觉得无事可做,只好黙黙地跟在别人的后面,走回家去。吃过午饭,乌兰对桑杰扎布说:“你先回去吧,我和阿尔斯楞得陪几天阿妈。”桑杰扎布只好一个人骑上马孤单单地回了梅林地。这一回,桑杰扎布算是遇上了人情危机了。要问接下来事情又会有何发展,且听下一节为您道来。 这正是: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人间有百味,谁知甜与苦 第二十一节 日本人来了 上文说了,杨成龙虽然落在一个相对贫苦的家庭,但一切还都顺利;桑杰扎布虽然进了锦衣玉食之家,却事事不太如意。唉,这天下的事情是福还是祸你还真就没法儿去看,这没法儿看的事儿后面还多着哪 话说桑杰扎布孤身一人回到家里,把乌兰要陪阿妈住几天的话跟大夫人说了,大夫人觉得乌兰的做法也无可挑剔。母子俩正说着话,色勒扎布王爷派人来传桑吉扎布回王府议事,桑杰扎布忙跟来人去了王爷府。色勒扎布王爷吿诉桑杰扎布两件事,一是新抓回来的那五匹小野马,快枪队要安排专人进行调教。二是让桑杰扎布带人把王府的西跨院腾出来。西跨院原来是快枪队休息和操练的地方,这回王爷让快枪队还都回到王府卫队住的东跨院去,说是王爷府要用西跨院办学当学堂。 色勒扎布王爷干啥说干就干,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第二天,在西跨院的大门口上方就已经挂上了一块白地蓝字的匾额。匾额的中间用魏碑体写着“崇文学堂”四个大字。汉字的上面还有蒙古文,也是“崇文学堂”的意思。色勒扎布王爷亲自担任校长,让娜仁福晋当学堂董事长。 这西跨院还真是个办学的好地方,是一座四进宅院,厅堂c陪房阔绰整齐,客厅c账房等应有尽有。屋子里都间着壁子,壁子上有梁柁,可以根据需要把壁子打开。门前有宽大的操场,院后是一片松林,可谓环境幽雅,风景别致。 原来,色勒扎布王爷从年前就开始操办办学堂这事儿了。他找到了他在日本留学时的老师龟田一雄,说是要请日本的学者来帮助办学校,把日本先进的文化技术传播到腾格里旗来。龟田一雄教授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很快就在日本国内聘请来了两名男教员福田一夫c龟次郎,两名女教员大岛芳子和九井道子。学堂挂匾的第二天,这四位日本教员就相继来到了。色勒扎布王爷把他们的食宿都安排在西跨院,有专人负责。 这四位教员都是有别的背景的:大岛芳子是大日本国驻长春满蒙株式会社社长大岛秀夫的妹妺,和龟次郎一起来的。福田一夫本是东京早稻田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只因阅读了鸟居龙藏教授于1914年出版的东蒙的原始居民一书,对在中国漠北地区发现史前文化遗址一事非常感兴趣。于是,他带着自己的研究生九井道子来到腾格里旗王爷府,想一边教学一边寻找考查史前文化遗存,进而完成他的那本鸿篇巨箸支那漠北地区先史遗迹特考。 在这四位老师中,福田教授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说起话来慢腾腾的,一字一板的,是位饱学之士。大岛芳子让人一看就知是一位精明能干又比较开放的知识女性。龟次郎和九井道子也都是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 为了办好学堂,色勒扎布王爷也没忘延请本地的饱学之士前来任教。比如西辽河南岸马架子村那位通晓阴阳五行c善观麻衣神相而且威望极好的马二先生,还有赤岭城光绪年间的张秀才c李秀才等等。 为办崇文学堂,色勒扎布王爷还下了一道训令: “查我腾格里旗之子民并非羸弱之辈而多奋勇之士,然则何以民不富足且士气不振耶吾以为,缺少教化乃其根源也。我腾格里旗之蒙古民众若欲强盛,必走崇文尚武之路。有如日本国,虽是岛国如弹丸之地,然明治皇帝英明,变法维新,只数十载,便国富民强,竟与西方列强并驾齐驱。我蒙古民族数百年前亦曾崛起于漠北之地,席卷欧亚两洲。然顺帝之后,退居漠北,日渐衰落,终不能自拔于贫弱之境也。尤其我腾格里旗乃蒙汉杂居之地,若我蒙古族子民再不习文练武,恐渐为汉民挤压。如是于公于私,兴办新学,强我子民乃迫在眉睫。于是本王创办祟文学堂聘海内饱学之士来此任教,又聘日本国学识渊博者来学堂教习。本旗协理c参领与各级官员及全体旗民,应善体本王意愿,送子女入学堂就读,一体遵照,切切此令”色勒扎布王爷命桑杰扎布带领快枪队将训令迅速发至各官员手中,并在蒙古人居住地用蒙汉两种文字书写,广为张贴。 崇文学堂很快办了起来,开设有蒙古语文c汉语文c日语c算术c图画c音乐c体育c地理等学科。不到半年,入学堂读书的学生竟有二百多人。于是,色勒扎布王爷又从崇文学堂中分出崇武学堂和育文学堂。其中,育文学堂专招收女学生,桑杰扎布的妹妹乌日娜也到育文学堂念书来了。崇武学堂加开步兵操练c格斗c刺杀c枪械等学科,桑杰扎布和他的快枪队作为特殊群体参加崇武学堂的学习。色勒扎布王爷还让娜仁福晋除了担任三个学堂的董事长而外,还兼任育文学堂的校长。这个雄心勃勃的年轻的蒙古王爷,满以为崇文习武学了日本人的强国富民之道,他的腾格里旗就会强盛起来,不但在漠北卓索图盟十一旗中首屈一指,甚至会雄霸整个蒙古高原。 色勒扎布王爷算是迈出了他 在腾格里旗崇文习武计划的第一步,而桑杰扎布也成为这一计划当中的重要成员,每天带着人骑着马往河南c河北送吿示,贴吿示,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乌兰回娘家有半个多月了,大夫人想孙子小阿尔斯楞想得没治了,只好屈尊去了一趟台吉营子。大夫人去了就说要接乌兰母子回去,乌兰却委屈得只掉泪。最后,还是由其其格出面,帮助大夫人劝解了一番:“你婆婆刚才不是也说了嘛,让你公公已经骂了桑杰扎布,差点儿就把他打了,也算给你出气了;捎带说啦,哪个男人没脾气这男人有好活计就没好脾气乌兰,我跟你说,你可别属王八的,咬住就不撒嘴儿。桑杰扎布挺能干的,你看小王爷也很看重他的,脾气的事往后补补岁数就好啦。”又加上大夫人一通许愿,这才把乌兰母子俩接回去。 民国二十一年的春天,色勒扎布王爷听信了育文学堂大岛芳子老师的意见,带着桑杰扎布亲自去了一趟长春,拜访了大岛芳子的哥哥满蒙株式会社的社长大岛秀夫。 此一去,如同拉开大网的一个小小的抽头儿,所有的虾兵蟹将,包括王八,都被统统地抖落了出来战争,包括明争和暗斗,开始了,或许说早已开始了 第二十二节 小金龟的秘密 大岛秀夫早就接到妹妹传过来的消息,亲自去火车站把色勒扎布王爷和桑杰扎布接到满蒙株式会社。当时,长春刚刚成为伪满洲国的首都,改名“新京” 满蒙株式会社被隐藏在一座白色楼房的后面,是一幢单独的四层小楼,门口有两个日本兵站岗。从外面看,这座小楼像是四只灰色的火柴盒摞在了一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然而,当色勒扎布王爷带着桑杰扎布走进楼内的会客室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地上铺着有黑色花纹的灰色羊毛地毯,宽大的牛皮沙发,茶几c酒柜都是红木的,落地的紫色金丝绒窗帘四组金色的枝形灯从雪白的天花板垂下来,柔和的灯光让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雍荣华贵,气度不凡。 大岛秀夫社长再一次点头哈腰地请色勒扎布王爷入座,桑杰扎布则站在色王爷的身后。有一位身穿和服的日本姑娘端上茶具,大岛秀夫笑着说:“大日本有最好的茶道,却没有最好的茶叶,还是喝你们的龙井吧。”大岛秀夫在一旁坐下,一边动手沏茶,一边询问道:“芳子他们在那边还都好吗”色勒扎布王爷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句:“请大岛社长阁下放心,都很好。”接着,他就把腾格里旗办学的过程c开设的课程c学生学习的状况都介绍了一遍,又说王爷府打算再划三百亩地的农田做校田,保证学校的办学经费,还打算每年在崇文c崇武c育文三个学堂挑选九名学生送到日本读书,为腾格里旗培养精英人材。大岛秀夫边听边点头边随口“哟西哟西”。大岛秀夫又问:“我尊敬的王爷阁下,您还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色勒扎布王爷一边呷着茶,一边很激动地说:“我们卓索图盟十一个旗,现在巴林旗比较强大,我们腾格里旗一定要超过巴林。我想,我们腾格里旗要是学习到了大日本国崇文习武的经验,就一定会超过巴林旗的。” 大岛秀夫一边“哟西”一边说:“我是个商人,我不懂政治上的事情。但是凡是朋友的事,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另外,我在日本军界也有许多朋友,我会大力支持你成为卓索图盟首屈一指的人物。”两个人说得很投机,从崇文习武到强壮腾格里旗旗民,从满蒙合作到,说得色勒扎布满面红光,说得大岛秀夫喜笑颜开。 大岛秀夫当即表态,由满蒙株式会社出资为腾格里旗王府卫队购买十五支三八大盖步枪和一挺轻机枪。色勒扎布王爷也表态,由王爷府提供场所,满蒙株式会社在腾格里旗王爷府设分社,腾格里旗王爷府购买军械武器等事宜全部交由满蒙株式会社代为办理。 到了晚上,大岛秀夫社长还安排了盛大的酒宴,邀请了长春的一些政界c军界的朋友来和色勒扎布王爷相见。日本朋友c日本清酒c日本料理c日本女人c日本舞蹈酒席桌上觥筹交错,军政要员们纷纷与这位蒙古王爷碰杯。色勒扎布王爷喝得尽兴,喝得把帽子都扔到酒店里了。桑杰扎布却被日本人当成了色勒扎布的马弁和保镖,所以吃饭住宿全都按下人对待。这让这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腾格里旗快枪队队长觉得很没面子,就连端上来的日本料理,也觉得吃起来又麻烦又不好吃,相当的不对自己的口味。 于是,桑杰扎布偷偷地跑到街上,找了一家东北菜馆要了一碗炖牛肉小屉肉包子和一瓶兴安老烧酒,连吃带喝闹了个酒足饭饱。他吃得很高兴,觉得这才叫吃饭。他第一次觉得日本人不是啥都好,吃饭那种穷讲究就不是啥好事。他伸出筷子夹肉时,偶尔一低头,突然看见餐桌上有两行小小的钢笔字。俯下身子才看清楚,一行字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另一行字是“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桑杰扎布眯着眼想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出个让自已满意的答案,心里画满了问号。日本人可是王爷的朋友啊,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字可别让日本人看见了,这可不是待人之道。想到这里,他拿手指头在酒碗里蘸点儿酒,用力地把桌子上的这两行字蹭了去。此时,桑杰扎布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放下筷子,结完账,急急忙忙地返回那座火柴盒似的楼房。 在长春盘桓了数日,色勒扎布王爷和桑杰扎布打算返回腾格里旗了。在临行前,大岛秀夫将一封信和一只放在锦盒里的小金龟交给了色勒扎布,信是给老王爷达尔克的。到于那只锦盒里的小金龟嘛,大岛秀夫挺神秘地说那封信中自有拜托,色勒扎布和桑杰扎布也便没有再多过问。 色勒扎布王爷和桑杰扎布从长春返回不久,十五支日本国造的三八大盖步枪和一挺轻机枪就随同满蒙株式会社的人一起运到了腾格里旗王爷府。色勒扎布王爷满脸堆笑地说:“大岛秀夫社长真是位讲信用的人”他马上把这些新到的枪枝都分配给了桑杰扎布的手下。从此,这座塞外王府就不再使用落后的毛瑟枪了,而是有了一支全部日式武器的部队,甚至已经超越了巴林王爷卫队的规模。色勒扎布王爷也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他履行了先前的承诺,将满蒙株式会社腾 格里旗分社安在了王府的西跨院,色勒扎布王爷说,他们都是日本人,说话办事方便点儿。 这次,满蒙株式会社一共往腾格里旗派来了五个人,领头的叫松琦。腾格里旗的满蒙株式会社分社正式成立以后,满蒙株式会社隔三差五地就要从长春派些人来,稍做停留又分别去往各地办他们自己的事儿去了。腾格里旗满蒙株式会社分社成了总社的一个中转站,去归绥的,去锡林的,去乌兰巴托的,都要从这里出发。 自从和满蒙株式会社建立了关系后,色勒扎布王爷觉得自己的腰杆子硬了许多。他现在可是要枪有枪,要人有人,心中不再惧怕巴林王爷了。但他深知,他的府兵还不是很强大,比起日本兵还差得很远。色勒扎布王爷就给桑杰扎布下了一条规定,每天要带着王府卫队去西跨院的崇武学堂接受日本教官的半天训练。 崇武学堂的日本军事教官叫小野,听说早先是日本关东军七三一部队的一个曹长,因为好酗酒,被部队赶了出来,大岛秀夫收留了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个日本小个子酒鬼被派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崇武学堂做军事教官。他对人凶狠,王府卫队的人在队列操练时都挨过他的踢,甚至连桑杰扎布也不放在眼里。那一天,桑杰扎布带着王府卫队跑进西跨院,列队站好。没想到,小野教官跑上前来,照着桑杰扎布的腿就踹了两脚,喝道:“八嘎,你的怎么不入列,这里只有一名指挥官,那就是我”桑杰扎布让小野踹得一愣,刚想发作,想到了色勒扎布王爷就又忍了。 第二十三节 我早晚杀了你! 当崇文和育文学堂开办快到一年时,学生突然减少了许多。各村出现了许多传言,通过王爷府卫队府兵的嘴又都传到了桑杰扎布的耳朵里。有的传言说:“王爷府来日本人啦,知道他们是来干啥的吗”“日本人个子矮,是他们人少,地方小,人种串换不开,相中漠北蒙古人啦,听说得要八百童男八百童女去给他们换种哪。”“也不是就这一个原因,听说日本人用人骨头做洋胰子洗脸,咱漠北蒙古人净吃牛羊肉,骨头油性大,把咱们人整去就是要咱们的骨头做洋胰子洗脸洗手用,我亲眼看见那个叫福田的老头在石头堆里挑人骨头啊。”“可我还听说啦,日本人使的那个小匣子咔嚓咔嚓照相的那个玩意儿,前面不就是一个眼睛吗那就是人眼睛做的。把咱们这里的丫头c小子整过去,就把他们的眼珠子挖下来装那照相的小匣子里啦。” 当时,学生们坐的凳子都是木板条做的,学生多了,桌凳少了,王爷府便在各村征用木匠锯木头。于是有人马上又说了:“知道王爷府锯那么多木头条子干什么吗就用那些木头条子钉成木笼子用来装人往日本运。”草地上传言传得快,放马的c放牛放羊的都在传着这些话,传言就像瘟疫似的很快蔓延开来。 当这些话传到梅林地大夫人的耳朵里时,立刻就害怕了。她觉得乌日娜这小丫头越念书越疯张,连穿衣服都和早先不一样了。女孩子天天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好看可不是啥好事儿。因此,每当桑杰扎布回家时,大夫人总会追在屁股后面问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桑杰扎布不耐烦地说:“大妈,那都是些啥也不知道的人说的瞎话。”大夫人对此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嗐,无风不起浪,要不别让乌日娜念书了。”桑杰扎布说:“大妈,我说没事就没事,我是王爷的卫队长,我一个大活人在那儿,能让乌日娜妹妹吃亏谁敢动乌日娜一指头,我就把他给劈了大妈呀,在见识上你怎么越来越不及我二妈了呀,你看人家整天不言不语的多好呀” 这里的“二妈”指的就是老旺其嘎梅林的小夫人,也就是乌日娜的生母。听桑杰扎布这样说话,大夫人不再为女儿担心了,却被儿子的最后那半句话给惹恼了。原本,她就因为这件事儿耿耿于怀好些日子了。她站在院子里大声地朝着小夫人的房间撒起泼来:“好呀,你们都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呀那个小骚货,你从屋里给我出来呀看我不撕碎你的嘴你这个骚狐狸呀,跟着我姐夫去了一趟日本就美了吧,就跟那个东洋老鬼子勾当上了呀”话音未落,小夫人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臊得满脸通红,低三下四地解释着:“桑杰扎布,你可别听你妈乱说话,那和小王爷去日本这次这不嘛,我的老师给我捎回来一件小礼物这个这个”小夫人的性子软,越着急越说不出个完整话来了,而大夫人更是得理不让人地双手叉腰大笑着,大骂道:“哈哈,你们说说吧,说说吧,那个老东洋鬼子送什么不好呀,竟然送了一个金王八,哈哈” 当时,坐在屋里抽闲烟儿的老旺其嘎梅林听到大老婆在院子里欺负小老婆,原本以为只是妇人之间的拌嘴罢了。当他听到这大老婆越说越没正形了,连忙跳下炕,冲到院子里,大吼一声:“你给我住嘴那是小王爷托老王爷转给我的,由我转给图雅的怎么啦,怎么啦”他一边吼着,一边将大夫人拉回了屋,示意小夫人也回屋。 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旺其嘎在这个家里还是有绝对权威的。他这一声吼,让整个院落又恢复了平静。但桑杰扎布还是从这三位老人的口中听出了一件有点儿意思的事儿:原来,那只锦盒装的小金龟是送给小夫人图雅的呀 “这事儿可真的有点儿意思。”桑杰扎布望了望远处的沙漠,白茫茫的没有边际,那得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他哪里知道啊,在他与小王爷色勒扎布去日本之间,老王爷达尔克也曾经去过一次,而且整整地在那里呆了一年半。 当然了,那个时候,还没有闹黄帽子,桑杰扎布还没有出生啊 咸丰十一年,爱新觉罗奕訢会同桂良c文祥等满清权贵上奏通筹夷务全局酌拟章程六条,推行了一项以富国强兵为目标的洋务运动。辛酉政变后,慈禧重用洋务派,洋务派大规模引进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c兴办近代化军事工业和民用企业。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当时正值壮年的达尔克王爷被派往日本学习木土工程专业。在日本读书期间,他的一位老师正是龟田一雄。当时,为了照顾起居,达尔克还随身带去了一个贴身丫头,就是图雅。龟田一雄见图雅非常聪明伶俐,便说服了达尔克,让她去了一所女子学校学习。这样,图雅随着达尔克在日本学习了两年多。至于图雅在那里到底学习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事儿,达尔克王爷三缄其口,图雅更是从未透露过。 回国后不久,图雅就嫁给了旺其嘎梅林,做起了默默无闻的小夫人 这一年,西辽河流域又是大旱。好在头年冬天还下了两场雪,让草地上的草还有机会冒出头儿来。但接下来的这一春一夏却连一场透雨也没有,小草们赶快完成一个轮回,又都干枯了。 在王爷府门前的那几棵大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扁扁的叶子像蒸熟了似的紧贴在技条上。王爷府连同东c西两个跨院全是一片灰色的建筑,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将太阳的光与热都吸附在自己的体内,等到太阳落山后再将热量散发出去。漠北的人们都管蜥蜴叫马蛇子,还说马蛇子是蛇的小舅子,有两条马蛇子从碎砖堆里快速地钻了出来。它们大概也受不了砖堆里的闷热了,想出来透透气。但是,想不到外面更是一个火热的世界,于是又急忙钻在墙的阴凉下,伸着舌头,身体在快节奏地一吸一放地翕动着。 最近,可能也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吧,小野教官的脾气愈加暴躁,对王府卫队的训练更加严厉。色勒扎布王爷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那是一根用牛筋攒成的马鞭子,向他授权道:“你给我严格训练,有不听话的,就用它给我抽”不过,小野还一直没有用过。 王府卫队的府兵巴图也是梅林地人,这一天因为天热喝酒解暑,一不小心解大劲儿了。等他揉着眼睛跑到训练场上时,小野教官已经训练完正步走了。巴图站在训练场外,连喊两声“报告”,小野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直到叫了“立正”“稍息”的口令后,小野这才转过脸去,凶神恶煞般地吼了一声“八格牙路,你的为什么要迟到”巴图打了一个哈欠说:“就是睡大劲儿了。”天热得难受,小野心中也烦躁得很,听了巴图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窜上前去,揪住巴图的耳朵,顺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这还没完,他又随手从屁股后的腰带上拽下了那根马鞭子,抢圆了鞭梢儿,朝着巴图抽了过去。 巴图和桑杰扎布在同一个村子住着,又是打小一块儿在西辽河里滚大,一块儿在小腾格里沙漠中疯闹,是一块儿玩大的好哥们儿。桑杰扎布一看小野把王爷赐的马鞭子抽出来了,知道事情要闹大了,赶忙向巴图喊:“巴图,还不跪下求饶,你要挨抽的。”谁知这个巴图也是一个犟种,干啥都是一根筋。特别是最近,他听到了那些关于日本人的传言后,打心里就挺恨日本人的。小野打了他一个嘴巴,他不但不下跪求饶,反而还把脸扭向一边。小野更加恼羞成怒,一个扫堂腿把巴图踢倒在地。然后,他抡起那根马鞭子,劈头盖脸地朝着巴图的身上抽了起来。小野一边抡着鞭子还一边骂着:“巴嘎,你就是个猪巴嘎,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家伙”对于当时的这些府兵来说,王爷的马鞭子,见鞭子如见人啊,等于王爷在打人哪巴图抱着脑袋,嚎叫着,任凭小野一顿狂抽。不一会儿,巴图的浑身就被抽打得像个血葫芦似的了,没一块好地方了。 桑杰扎布站在队伍里,喉咙一阵发紧,一口一口往下咽唾沬,五根手指攥得咯咯响,真想冲上去夺过马鞭子也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小鬼子。但他把这个念头和着唾沬咽了下去,那根鞭子是王爷授予小野的,他是知道的。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于是他领头给小野跪下求饶。小野大概也打累了,大热的天也让他一身是汗,再说打一阵子也出了气,又看见整个王府卫队都向他下跪求饶,这才罢了手。 桑杰扎布赶忙招呼人把巴图抬回东跨院,亲自跑到庙里跟喇嘛要来些红伤药给巴图敷上。巴图在昏迷中还在喊:“小野你个日本狗,我早晚杀了你” 第二十四节 “驼峰计划”正式启动 这一天,在长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里,正在召开一个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会议室的正面墙上挂着日本太阳旗和日本天皇的彩色画像,下面是“武运长久”的横幅。对面的墙上还有一幅硕大的地图,被布帘罩得严严实实的。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铺着绿呢子布的长条形会议桌,桌上摆放着景德镇烧制的蓝花瓷茶杯。会议桌正中主席的位置上,坐着的正是大日本国入侵中国派遣军参谋长小林浅三中将,会议桌两边坐的分别是土肥原贤二少将c日本关东军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c副参谋长原田浄二中将以及第六方面军参谋长中山武少将c第四十三军参谋长细川少将。 而且,大岛秀夫也是一身大佐的军服,虽然坐在会议桌偏后的位置,但却是本次军事会议的主讲,当然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还是日本鬼子那种的。 这次重要会议首先由小林浅三中将讲话,他说,“冈村宁次大将非常重视满蒙株式会社大岛秀夫大佐上报的驼峰计划,认为这份计划具有很强的战略意义。这份计划涉及到大日本帝国在支那驻屯军华北c东北c西北方面军下一步的战略走向,其中也涉及情报工作的计划调整,所以冈村宁次大将调集诸位来,就是让大家对驼峰计划的可行性进行一次深入细致地讨论。下面请大岛秀夫大佐具体介绍驼峰计划的内容。” 话音未落,大岛秀夫起立,立正,敬礼,然后才从军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黑色绒布眼镜盒,再从这只眼镜盒里取出一副金丝眼镜,动作娴熟而不失优雅地把它架在鼻梁上,这才迈着军人正规的步伐走到地图前,立正,深深地鞠躬。他用戴着白色线手套的手拉开布帘,露出墙上悬挂的一幅宽大而清晰的地图。地图上用日文写着“满蒙地区军事形势地图”几个仿宋字。地图的绘制者显然是按照“驼峰计划”制定者的意图做了大量细致的勘查工作才完成的。地图中具体到每一座山峰的高度,每一个村庄的名称,小到一眼水井,以及日c中两国驻军等情报都有非常详实的标注。大岛秀夫清了清嗓子,稍有秃顶的肥硕脑袋上竟沁了些汗珠。他有点儿紧张又很激动,这可是他十几年的心血呀,今天刚刚能见天日了。他瞅了瞅土肥原,土肥原微笑着点点头。 “在这里,我必须首先要说的是,这张地图的绘制和这项计划的制定是非常不容易的,它们”讲到这里,大岛秀夫竟然有些哽咽了,不得不又稍作停顿,用手中的那根细细的金属讲棍重重地点了点地图,这才语调缓慢地继续说道:“它们的得来,真的太不容易了这是我的同仁和战友们用他们智慧c汗水,甚至是生命换来的。在座的诸位长官和同僚们可能还不知道,为了这张图,我们在日俄战争以前,也就是支那的咸丰末年和光绪初年就已经开始为我们的这场圣战作准备了。为了这张图,我的同仁和战友们用他们的脚步丈量了满蒙境内的山山水水,尤其是西辽河流域及其小腾格里沙漠。他们先是在那里站住了脚,再向我们需要了解的地区分散工作。因此,我在这里要首先向最早到达小腾格里的同仁们致敬,向他们鞠躬,向那些现在还在那里工作的同仁和战友们致敬。”说到这里,大岛秀夫非常郑重地面向那地图深深鞠躬,身体因过度激动而战栗。在他的影响下,与会的日本高级军官们也起立,立正,向着那地图郑重鞠躬,细川少将甚至带头高呼起了“天皇万岁”,将这场重要的军事会议搞得非常有氛围。 接下来,大岛秀夫那拿起那根细细的c长长的金属棍在地图上指划着,讲述着。原来,整个“驼峰计划”总共有五十页,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驼峰”的战略构想,第二部分为情报搜集分析确认,第三部分为驼峰计划的实施。大岛秀夫开始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尊敬的各位将军,你们看,这里是海拉尔到诺门坎,这里弯曲向北到这里蒙古高原的中心早先的库伦现在的乌兰巴托,再弯曲向南向西到归绥,这是不是像一匹站立的骆驼我们的战略意图就是让我们囊中的满州和蒙古成为一体,驼峰计划的核心部分就是我们大日本国用满蒙一体首先在支那的北方实现。不仅如此,实现驼峰计划后,我们还増强了对俄国人的钳制力量,使苏联整个后贝加尔地区暴露在我们的攻击位置。”接着,大岛秀夫又开始具体介绍各个地区前期具体工作的开展情况。 他特别讲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工作,具体分析了色勒扎布王爷的出身和心态,讲了崇文c崇武c育文学堂,讲了加强王府卫队的军事意义。他还说:“腾格里旗王爷府是我们正在建设中的一个中转站,我们还要把这里建设成一个集情报c军事行动c文化渗透于一体的驼峰计划基地。我之所以将其称为驼峰计划特工人员的中转站,将军们请看,帝国的特工们可以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出发,穿越小腾格里沙漠,沿兴安南麓到达海拉尔;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出发穿越巴林草原可以直达外蒙古的库伦,也就是乌兰巴托;从腾格里 旗王爷府出发穿过乌兰布统可直接进入归绥,这都是一些秘密的安全的而路途最短的通道。因此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另外这里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可以避开赤岭国民党c共产党比较强势的特工组织的干扰。帝国的驼峰计划中应该不遗余力地建设几个乃至十几个像腾格里旗王爷府这样的基地,我们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投入即使是再加大一些也是值得的。”会议桌旁,土肥原贤二笑眯着眼睛微微地点着头,小叽国昭和原田净二瞪大了眼睛瞅着墙上的那张地图,中山武和细川则显得情绪更加激动了。 这次军事会议整整开了两天,大岛秀夫讲完他的伟大计划后,会议就进入讨论和评议阶段。小林浅三中将是一位非常务实非常重视他人意见的指挥官,他让各位将军对“驼峰计划”的战略意义反复进行讨论,其中也涉及到日军北上还是南下的战略意图等问题。接着各位将军还各抒己见,提出应采取的军事行动。 会议结束时,小林浅三中将宣布,大日本国中国派遣军军部同意实施“驼峰计划“,并将计划上报陆军部。岗村宁次大将是日军高级将领中倾向北上进攻苏联的将领之一,他非常欣赏驼峰计划,也力促驼峰计划的实施。这次会议不久,驼峰计划就做为日军侵华的战略构想得到日本军部的批准。 随即,土肥原将军指挥满蒙地区的谍报机构抓紧活动渗透,对热河地区进入实际控制阶段。为配合行动,关东军小叽国昭参谋长派兵进入热北地区,加强对包括赤岭c腾格里旗c巴林旗在内的卓索图盟的军事控制。岗村宁次大将亲自召开了侵华派遣军军事会议,命令日军第六方面军要配合日本关东军尽快扫荡兴安岭地区c李兆麟的抗日联军,保证驼峰计划东线的畅通。命令第四十三军细川少将的部队要在战役开始后,尽快插入归绥一线负责对大青山反日武装的清剿,保证驼峰计划西线的畅通。散会后,将军们都开始按命令行动了。 第二十五节 诺音吉雅回娘家 兵贵神速 日本侵略者深谙此道,雷厉风行,首先从对山海关的进攻拉开整个战役的序幕。关东军武滕信义大将派铃木少将率第六师团从锦州出发进攻朝阳然后向赤岭进发。国民政府国防部发现日军的战略企图后急调东北军万福麟将军所部十二军之五个旅堵截日军。然而,铃木师团还没等万福麟部队到位就一路横冲直撞地到达朝阳城下,万福麟将军的十二军立刻被日军冲得七零八落。国民政府国防部部惊慌失措,仓猝间十万火急地将部署在陕东与红军作战的孙大炮的第九军调往赤岭堵截日军。 前线战争正酣,大岛秀夫在后方也没闲着,决定亲自去一趟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站腾格里旗王爷府。巴林王爷听到这一消息后,连忙派出敖音达赖卫队长为特使携夫人诺音吉雅来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其他九旗也都有人来,只是都是些无名之辈,有些旗的王爷只派个管家为代表。大岛秀夫说他是应满州国之邀,陪同国瑞师长来这里与各位王爷商议组建“满蒙自治军”的事情。 国瑞这个人为满清贵胄,是奕亲王的外甥孙子。前些年,他曾去日本陆军军官学校进修,回来后被溥仪任命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师长。 在欢迎宴会上,国瑞向色勒扎布王爷和敖音达赖等人展示了三份文件,一份是日本内有条约,一份是日本陆军省的声明,一份是满州国的讨热声明。这三份文件都证明卓索图盟统归满州国管辖。而在场的人们关心的却只是自己王爷的地位和管辖的职权有没有什么变化,并不太在乎归谁管的事儿。所以,当日本人提出来的问题全都涉及到对本旗王爷的权势与地位,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自己的算盘。 对此,大岛秀夫微笑着摆着手说:“不,不,我们大日本国要做的或正在做的事儿是全力以赴维护各旗王爷府的利益。前大清国皇帝让民国废黜了,还不是我们大日本国又让他当上了满州国皇帝我们大日本国就是来帮助各位王爷,维护各位王爷的利益的。”大岛秀夫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人们,发现有一些人仍然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于是说:“满州国只是给你们换了一个名称,把扎萨克叫旗长了,其实你们管辖的范围和你们的利益包括你们的特权一点儿都没改变。不但不变,我们还要加以保护。你们看,我们尊敬的色勒扎布王爷受满州国的任命,官名叫旗长了,他的权势比叫扎萨克的时候小了吗没有啊满州国虽然撤了一个卓索图盟,可盟有什么用,权利都给了旗长不就得了嘛”色勒扎布王爷兴高采烈,他带头鼓起了手掌。敖音达赖见色勒扎布抢了巴林王爷的风头,感觉很是没有面子。他刚想站起来说两句,又被大岛秀夫使眼色制止了,心里非常的不痛快,又无处发泄,只能低着头喝闷酒了。敖音达赖暗自较着劲儿,诺音吉雅呀,诺音吉雅,我现在整不了你的哥哥还整不了你吗你等着吧,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整死你想到这里,他的眼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又恶狠狠地干了一杯酒 的确,色勒扎布由王爷改称旗长是换汤不换药,一切都还是过去的派头与规矩。王府的下人们和旗民们也没有管王爷叫旗长的,还是都叫王爷。所以,腾格里王爷府从里到外还是老样子。从表面上看,惟一改变的就是在王府门口挂了个牌子,还在牌子上换了国号。 但这一切,也都是暂时的 最初,也就是色勒扎布的祖先们开始修建这座王府时,这里只是一大片西辽河岸边的平坦草原。后来,山东等地连年大旱,饿殍遍地,清政府不得不实施蒙地放垦政策,关内的饥饿农民纷纷出关谋生,在西辽河边出现了零星的农业村庄,如漠北村。农业的发展,带来了手工业和商业的繁荣,有很多小商小贩和小手工业作坊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周围聚居起来,形成了一个比附近村子都大的镇子。 因此,这座王爷府也就不止只一座蒙古王府了,还成为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地名,有几十户人家和小店铺c小酒馆,零零散散的,不成个街也不成个道,到处都可以四通八达。不过,最近也算出了一点儿稀罕事儿。那就是围绕着王爷府,日本人开始修建什么兴农合作社和什么鸦片组合之类的,据说叫社会机构。 这次“满蒙自治军”成立会议能在腾格里旗王爷府召开,让色勒扎布王爷非常满意,感觉脸上很有面子。这说明他色勒扎布王爷已不是一般的王爷了,已经是实际意义上的盟长了,出头的日子终于到了。另外,大岛秀夫私下里还答应再无偿给腾格里旗二百条枪而且不日运到,色勒扎布王爷都有点儿晕眩的感觉了。 在腾格里旗,只要色勒扎布点头,多难的事儿也就算成了。所以,成立“满蒙自治军”这事儿很顺利,由满州国总理大臣张景惠签发的任命状也到了,任命国瑞为“满蒙自治军”司令,敖音达赖c桑杰扎布为副司令,司令部设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经过商议,巴林 旗王爷府和腾格里旗王爷府各出一百人参加“满蒙自治军”,其他九个旗王爷也都十个c三十个不等地派府兵加入。“满蒙自治军”从成立到编队训练,没用半个月就被拉上了前线。 大岛秀夫这次来腾格里旗还特地抽时间拜会了福田一夫,他说:“福田教授,我最敬佩的就是您这样的历史学家。若说历史,我们大和民族的确没有支那人那么的悠久,可这能说明什么呢我们没有历史但我们完全可以拥有支那人的历史。您在考古工作中,不管遇到什困难,缺人缺钱,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您支持您。”福田一夫教授和九井道子老师连连鞠躬,感谢大岛秀夫的关照。 诺音吉雅这次回来,显得面容很憔悴,嘴唇干干的,但两颊却还是潮红色。她一直没有孩子,出嫁时一双白晰的双手现在已变成了黄黑的颜色,变得粗糙多了。桑杰扎布只是在她回来时见过一面,而且两个人的目光只那么匆匆一碰就马上闪开了,因为敖音达赖跟在她后边而且脸色阴沉沉的。诺音吉雅在娘家也就住了两夜就匆忙地跟着敖音达赖回家了。二福晋哭着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管在家再多住个十天c八天的也中啊。”诺音吉雅把头埋在她阿妈的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摇着头哭。 第二十六节 那把大砍刀! 响晴的天,太阳还是那么火辣辣的热。王爷府前面的那几棵老柳树蔫蔫地垂着枝条,就连那两头石狮子也好像睡着了一样无精打采的。诺音吉雅跟在敖音达赖的后面上了马,骑的正是桑杰扎布给敖音达赖赔罪的那匹黄骟马。色勒扎布王爷和王府的一群人都送到王爷府外面,色勒扎布王爷的那张脸不阴不阳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喜还是忧。跟着他的那群人,二福晋c娜仁福晋,还有一些下人,各个都没有笑模样。诺音吉雅的这趟回娘家,好像还带来了一片阴云。笼罩在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上空。 六c七天以后,敖音达赖带着巴林旗王爷府卫队的一百来人返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正式编入了“满蒙自治军”,号称第一团,敖音达赖副司令兼一团团长。而腾格里旗王爷府卫队的一百人,号称“满蒙自治军”第二团,桑杰扎布副司令兼任二团团长。其他的九个旗总共来了一百二十人,编为第三团,由国瑞司令亲自担任团长。 这天,大岛秀夫眼盯着这支队伍从王爷府的东跨院开拔,走上了奔赴前线的路之后,才扭回身去与色勒扎布王爷告别。他要返回长春向军部复命。其实,他十分明白,开拔出去的“满蒙自治军”,象征意义远远大于作战意义。这支队伍的真正意义在于“满蒙一体”以及与大日本帝国“共存共荣”,他的“驼峰计划”开始实施了。 临出发前,桑杰扎布跟家人吿别,老旺其嘎梅林率领全家人为他送行。头天上午,老旺其嘎为儿子的这次出征特意跑到王爷府的崇文学堂,向马二先生求了一卦。马二先生闭着眼,沉思了半天才说:“这场仗是给日本国打的仗,国之不同道亦不同,道不同无以为算。”马二先生也没说出个吉凶祸福来,只给了一些听着似懂非懂的话。 在大门外,桑杰扎布全副武装,头上戴顶宽沿的古铜色呢帽,身穿一件白色蒙古袍,脚上蹬一双黑色的蒙古靴子。在他的肩膀上斜挎着一支二十响的盒子炮,这是国瑞司令送给他和敖音达赖的礼物,每人一支。为了壮行,老旺其嘎梅林还将自己的那把大砍刀送给了儿子桑杰扎布。桑杰扎布十分动情地接过那刀,斜背在背后,还有一支三八大盖步枪挂在战马的鞍韂上。 终于要出征了,桑杰扎布在跟家人们告别。大夫人把那只玉虎珮从怀里掏出来,还带着她的体温,给桑杰扎布戴在脖子上。大夫人说:“桑杰扎布,这块玉是你的护身玉,从小到大都护着你夜来过晌我从你脖子上摘下来拿庙里又让活佛喇嘛给念了经,这次你把它戴上就别再往下摘了。”然后,她又双手合什念着佛爷保佑的话。老旺其嘎伸出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拍在桑杰扎布的肩上,粗声粗气地说:“嗨,小子,去吧这可比你阿爸我当年威风多了”桑杰扎布从乌兰手中抱过小阿尔斯楞,可这孩子跟他并不太亲热,只是愣愣地瞅着他。他用力地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两口,小阿尔斯楞却大声地哭起来。乌兰瞪了他一眼说:“别吓着孩子”忙把阿尔斯楞接了过来。这时,小夫人图雅也走了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是亲亲热热地抱了抱桑杰扎布的肩膀。桑杰扎布也十分亲热地抱了抱了小夫人,说:“放心吧,二妈,照顾好我的阿爸”然后翻身跨上战马出发了,后面传来乌日娜娇声娇气的喊声:“阿哥,早点儿回来” 西辽河浑浊的河水打着漩儿向下游奔去,到了石门山,拐了一个胳膊肘子弯儿,向南流去。站在河岸望去,河水也好像爬了一个坡,到了崖头再直上直下地冲下去,形成瀑布,发出“呜隆呜隆”的震耳欲聋的声响。瀑布重重地从崖头摔下去,激烈地冲撞着崖底的乱石,又腾起巨大的白色水花,使整个石门山都笼罩在白色的水雾里,让人的心也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言表的迷茫之中了。鸥鸟们尖叫着在水花上盘旋着,不时如箭一般地冲进水花中,衔起那些摔晕了头的鱼儿。这些可怜的鱼儿一路顺流而下,随波逐流,没想到这里是它们的鬼门关。 桑杰扎布随着“满蒙自治军”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出发,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来到西辽河的岸边。过河的渡口选在离石门山还有一里半路的地方,这里水势相对平稳些,河底没有流沙,河中间的大流虽然急些但只有四c五十米宽。走在前面的敖音达赖第一团停住了脚步,这些生在长在大草原上的人看着河水就眼晕,他们的马更是听见水声就立刻往回去,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跑乱撞起来。顿时,整个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桑杰扎布带着他的第二团上来了,这些家伙是从小在西辽河里玩大的,见水就乐。桑杰扎布第一个脱下衣服,用腰带一扎叼在嘴里,牵着马就下了河。他在下河时还故意地瞅了瞅站在岸上发愁的敖音达赖,脸上露出轻蔑中还带有些许挑逗意味的微笑。他的那一百多个兵也都像他一样口里叼着衣服,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与双脚并用踩着水,身体一蹿一蹿地向河对岸游去。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桑杰扎布和 他的第二团连人带马就站在了西辽河的西岸了。 桑杰扎布的二团抢先过了河,这些天和他在一起训练的一百个兵也都很听他的话。桑杰扎布说:“咱们过了河就歇着等他们吧。”于是大伙儿立刻坐下或躺下或侧歪着身子,有两个人竟然骑着马去追兔子了。桑杰扎布则坐在了离河岸不远的一个小沙丘上,对东岸上的情况一览无余。东岸上,国瑞司令正在挥动着手臂,口里不知喊叫着什么。敖音达赖站在国瑞下边的一个位置,也在挥着手喊着什么。“满蒙自治军”的一团和三团混到了一起,指挥员的喊声被乱哄哄的人声掩盖了。河流中,有一些人马一会儿看见人头马头,一会儿只见马头不见了人头;一会儿人头马头又一齐浮出水面。其实,许多人就是在河水中挣扎着,能喘上口气就算是烧高香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桑杰扎布的嘴角上露出了嘲弄的微笑,这微笑中既含有对敖音达赖的忌妒,又包括抢先过河的得意。 突然,随着对岸的一阵惊呼,只见河水里有两个人和两匹马顺流而下了,一直向石门冲去,粉身碎骨的命运正在等待着他们。 第二十七节 监视与制衡 在这紧急时刻,桑杰扎布把帽子一摘,袍子和靴子一脱,一个鹞子翻身就钻进河水中。见状,那个挨小野毒打的巴图也跟在后面跳了河水里。他们的双臂都在奋力地划动着,很快就接近了那两个顺流而下的人,抓住了他们的胳膊,然后拼命地向西岸游过来。桑杰扎布在抱住那个人的同时,还顺手拉住了一匹落水马的缰绳。一会儿的工夫,桑杰扎布和巴图就把那两个落水的人和一匹落水马拖拉到了河岸上,而另一匹落水马却被激冲向了石门山,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其他的人也终于在国瑞司令和敖音达赖副司令的叫骂与鞭打声中,渡过了西辽河。出师不顺,过条河就损失了一匹战马,国瑞司令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看谁都不顺眼了,先是埋怨敖音达赖过河速度太慢,无端地损失了一匹战马。接着,他又数落了桑杰扎布一顿,不顾整个自治军,就管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太小家子气了。桑杰扎布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味儿,就反驳了一句说:“怎么没顾自治军,我没下河去捞人捞马全自治军过河,你也没说让我管全自治军过河啊怎么把过河的事儿给我赖上了”国瑞司令一听这话,更火了,板着脸训斥道:“怎么和长官说话这么没有军人教养”桑杰扎布朝他一瞪眼,唾了口吐沫,扭头就回二团了。 此时,敖音达赖正在冷眼旁观,嘴角露出一丝不易查觉的笑。 敖音达赖的出身很低,父母都是巴林王府的“包衣”,也就是蒙古王爷的家用奴隶。他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每天过的都是半饥半饱的日子。而且,包衣的后代还是包衣,敖音达赖的命运似乎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八岁那年,他进到巴林王府做小包衣,由于非常的聪明伶俐,被老王爷选为小王子的伴读。在与小王子的朝夕相处之中,敖音达赖不但有机会读些书,识些字,还得到了老王的器重。老巴林王是个很有见识的人,曾经与达尔克老王爷一起去到日本考察,随行的除了小王子而外,还有小王子的伴读的敖音达赖。到了日本后,敖音达赖的眼界大开,通过小王子向老巴林王求情,希望能够留他在那里继续深造。 俗话说“机会满地跑,就看你找不找”,老王爷此时也正为巴林草原的未来而谋划着,非常渴望能够找到一座比大清更加隐秘而强大的靠山。因此,敖音达赖的要求正合老王爷的意,非常爽快地将敖音达赖送进了日本陆军学校。但老王爷压根儿也不会想到的是,此时的日本帝国主义已经猖獗,正在为侵略中国做着各方面的准备。他们需要一大批中国人为他们效力,不仅需要像巴林老王爷这样的人,更需要彻底被他们奴化的中国人,更需要一批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中国人于是,日本特务机关除了将敖音达赖列为重点培养对象而外,还有前文提到的那个小夫人图雅不同的是,图雅受命早早地回到了腾格里旗,嫁给了旺其嘎梅林,深深地潜伏下来。而敖音达赖从日本陆军学校毕业后,并没有马上回国,又加入了日本陆军,还参加了日俄战争。 日俄战争结束后,敖音达赖又奉日本特务机关之命到外蒙古的大库伦历练了几年,这才回到巴林草原。此时,巴林老王爷年事已高,小王子掌握了实权,敖音达赖为两代巴林王所器重,自然是春风得意了。 在敖音达赖去日本之前,曾经与一个叫牡丹的蒙古女子结了婚。这个蒙古女人命薄,在敖音达赖前往大库伦那年病死了。如是,腾格里旗小王爷色勒扎布也因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而有意结交巴林王府,便将妹妹诺音吉雅给了敖音达赖做填房。 在“满蒙自治军”出征之前,大岛秀夫曾经秘密地会见了敖音达赖。在这次见面时,大岛秀夫命令敖音达赖除了继续为帝国搜集情报而外,还要监视与制衡国瑞与桑杰扎布。“桑杰扎布和国瑞这两个人的优点与缺点一样多,你要充分地利用他们”他告诉他。 经过三天拖拖拉拉的行军,“满蒙自治军”终于到达朝阳城下。 此时,铃木将军的第六师团已经攻破朝阳,正在城外围歼汤玉麟的第十二军。朝阳城的西面是一片丘陵地带,汤玉麟的第十二军一个旅在这里死守着,正在掩护国军大部队的撤退。日军密集的炮火轰击着国军的阵地,国军也打得非常顽强,日军伤亡也很大。铃木师团长发了一阵脾气,然后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战况。突然,在他望远镜的视野中,在向国军阵地发起进攻的序列里出现了一群另类,一群骑着马,挥舞着大刀,穿着各色蒙古族服装的人正奋勇地发起冲锋。尤其是有一位骑着大青马,头戴宽沿呢帽,身穿白色蒙古袍的汉子,挥舞着大砍刀冲在最前面。 这个蒙古汉子正是桑杰扎布 当“满蒙自治军”赶到朝阳城下时,正是日军对国军阵地发起冲锋的时候,参战的最好时机。所以,没待国瑞司令发令,桑杰扎布就带领 着他的二团冲了上去。他一时杀得兴起,甚至把自己的二团都甩在了后边。他骑着大青马上狂奔着,马前出现了一位身着深黄色军装,领章上是中校军衔的国军军官。桑杰扎布甚至连那张没有血色的扭歪着的脸和惊恐的眼睛都没看清,拿着大砍刀的手向前一伸,一颗人头就滚落在尘埃中,一顶青天白日帽徽的大盖帽滚出了老远。 经桑杰扎布这么一冲一撞,汤玉麟的第十二军在朝阳的防线彻底被打垮了。战斗结束后,铃木师团长召见了“满蒙自治军”司令国瑞,并向他询问起了一个戴宽沿呢帽,穿白色蒙古袍,手持大砍刀,骑着大青马的人。国瑞支支吾吾地说,那是他第一团的,是一个从巴林草原来的骑士。铃木将军见状,也就没接着再问下去。 第二天,铃木将军的第六师团向热北重镇赤岭推进而去。 这正是: 天堂有路,却非天下者皆有缘能走; 地狱无门,偏有地上人愿无路也进。 要问接下来的战斗又是怎样进行的,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第二十八节 孙大炮抗日 上一节说了,大岛秀夫帮助色勒扎布王爷办新学,崇文习武,目的何在漠北人有句俗话叫做“不图三分利,不起早五更”这些日本分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可惜色勒扎布王爷只为一己之霸权,引狼入室,把腾格里旗和整个卓索图盟都推入到了日本的深渊之中。桑杰扎布就像一片树叶,也被卷入到日本侵华战争的漩涡里了。 前面说了,国民政府国防部发觉了日本派遣军的战略企图后,惊慌失措,忙着调兵遣将进行堵截。但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管用吗平时把精力都放在了剿共上去了,并没有一门心思地研究日本侵略军的动向,结果只能把一切皆陷于被动之中。等到侵华日军的铃木将军率领第六师团如虎狼般地扑将过来时,国军在仓促间设下的防线一个个被攻破,国民政府国防部在北方已无兵可调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急调驻在山西晋城正在剿共的第四十一军到赤岭设防,以抵挡日军的猛烈进攻。为了让第四十一军的屁股能在赤岭城多热乎一会儿,还给他们的军长孙大炮吃了一颗定心丸,被任命为第九军团的司令长官。 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第四十一军的军长孙大炮就是那个炸过王爷坟c盗了明王墓的主儿。自打他干了这两件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儿后,也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不得不釆取羊肉出在羊身上的法子,用从明王坟里盗出的金银珠宝上下打点,这才算是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这一回,孙大炮听说让他到赤岭设防,还真有些喜不自胜了。这倒不是他多么多么的爱国,而是觉得顶着个明王陵大盗的屎盆子,连自己都能闻出臭味了。现如今,上了抗日第一线,给日本人一次沉重的打击,不但会一洗自己的臭名声,还会让自己在军中重振雄风。更何况,国防部还主动送来了这么一大顶的官帽子,这买卖怎么算都值 所以,孙大炮接到军令后,竟然十分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种迫不及待的亢奋情绪。他先是命令离他最近的第一一七旅五千七百人随他迅速开赴赤岭,接着又下了一道死命令,让驻在晋东南的由他的内弟朱清明任团长的炮团昼夜兼程也向赤岭火速进发,务必于五日内与他在赤岭城会合。 孙大炮真要洗心革面了,要以一种全新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了。他吩咐他的警卫排长和他全换成士兵的服装,打上绑腿。快到赤岭城的时候,孙大炮让部队在一个叫鸭子河的地方扎营,并严令官兵一律不许扰民,不许到老百姓家食宿,违者一律军法论处。至于他本人嘛,竟然也跳下吉普车,带着警卫排长,悠哉悠哉地步行着进城了。 在通往赤岭的这条官道上,没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还有的地方被车轱辘碾成很深的水坑,或结成了硬硬的泥壳,或是泛着绿色的稀泥汤子。大概是听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而且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打过来,赤岭城内人心惶恐,路上行人不多,谁还有心思去赶集下店呀路的两旁长着大腿高的稗草和青蒿,偶尔还能看到几张红红绿绿的破纸片子,顺着风,打着旋儿,有气无力地翻着跟头。这是日本人的飞机投下来的传单,上面写着“”之类的话。 日本人的飞机已经连续三天飞到赤岭城的上空招摇了,飞得很低,飞机上涂的日本膏药旗c开飞机的驾驶员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有人看见飞机里的飞行员在咧着大嘴笑。那些撒下来的传单都是用中文写的,意思是日本人来到赤岒,只是为了让这里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百姓不要惊慌,只要没有反抗日本军人的举动,日本军人保证赤岭人民的生命财产不受侵害。 孙大炮和他的警卫排长走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乏了。这时,刚好走过来一辆老牛车,车上拉着两大捆谷草。警卫排长上前问了句:“老乡,你这是进街里吗”赶车的是位四c五十岁的爱搭讪的老头儿,听到警卫排长的问话,扭头瞅了瞅说:“是啊,是啊,老总也是进街的吗”警卫排长说:“是啊,我们能坐坐你的车吗我那位老叔有点儿走不动了。”赶车的老头“吁”了一声,把车停住路边,打着哈哈说:“坐吧,坐吧,反正也不用我背着你们。”孙大炮和警卫排长赶忙爬上了老牛车。赶车的老头儿扭过头来,又瞅了瞅孙大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老哥这大岁数还当个大头兵啊要搁我早闹个驴长马长的当当了。”孙大炮的心情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笑着回答道:“当官有啥好的,当官的难处更大,几千几万个兵就是几千几万张嘴,管吃饭就是难事儿。”赶车的老头儿使劲儿地抽了拉车老牛一鞭子,说:“哼,你一个老兵油子想那么多干啥。”孙大炮说:“说着玩呗。” 就这样,孙大炮与赶牛车老头儿边走边唠嗑儿,说话搭理地就进了赤岭城了。在城门口,孙大炮看到有很多人站在道两旁,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当他看到有人举着欢迎他的标语时,不禁低头“嘿嘿”一笑,连个招呼也没 打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赤岭街。 在赤岒城的街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墙上和电线杆上也贴满了标语,写着诸如“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保卫赤岭”“热烈欢迎孙大炮将军进驻赤岭”之类的话。 赤岭城乃是热北第一商业重镇,东连辽沈,西接归绥,既是北平c承德的屏障,又是打开漠北c巴林的门户,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孙大炮对国防部调他和他的四十一军驻防赤岭非常高兴,觉得该到他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了。他和警卫排长向赤岭城二道街路南的一个大宅院走去,他的司令部将安在这里。 当赤岭人热烈欢迎孙大炮军长的时候,有一个神秘人物也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漠北村。这个人物对于本小说很重要,但最初却只是一个教书先生 第二十九节 来了一位教书先生 这个教书先生叫吴一民 当日军大举西进,国军节节败退之际,有一个叫吴一民的人到漠北村当上了教书先生。这位吴先生看上去约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儿头,穿着一身灰色的布大褂,圆口黑布鞋,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一点儿都没有架子。他白天在村东头的破庙里教十几个孩子读书识字,晚上还给村民们办起了夜校,再教小青年们读书识字。课余时间,这位吴先生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蹓蹓跶跶地到张家c王家c李家去串门儿,闲唠嗑。对此,刁二先生很不以为然,撇着嘴对侄子刁世贵说:“这个人哪里像个教书先生啊,整天像个老娘们儿似的爱串门子,怎么能教好人家的孩子哟。唉,误人子弟哟,世风日下哟,日下哟反正咱们老刁家的子侄们是绝对不进他的学堂啊”刁世贵闻言,喏喏连声,点头哈腰地出门传话了。 这一天傍晚,杨铁匠一家子人正在院子里放张桌子吃饭,吴一民来串门儿了。杨成龙也在夜校里,见先生来了,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十分客气地说:“吴先生来啦,跟我们一块儿喝碗粥吧。”吴一民十分随和地说:“我刚吃过饭,你们快吃吧。”坐在桌旁的老杨铁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唉,咱喝这高粱碴子粥咋让吴先生吃啊。”吴一民笑笑说:“杨老哥,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苦孩子出身啊。”说着,他坐在杨成龙端过来的一个小板凳上,话茬儿一转问道:“你们天天吃这个饭吗”杨成龙叹了一口气,说:“不吃咋着,这要不断顿还烧高香哪。”吴一民说:“按说,你们家该行呀,大叔大兄弟两个人都好活计,养这一家子人怎么也不成问题吧。”老杨铁匠又打了个唉声说:“吴先生你是不知道哇,我们干点儿活,那边八十下等着哪。”他扳着手指头给吴一民算起账来,生铁税c煤炭税c盐税c河套治安捐c米谷捐c屠宰税c印花税c住户捐c保护捐十几样捐税,“咳,你哪样不交行啊” 又唠了一阵子闲嗑儿,吴一民看似十分不在意地说:“听说日本人要打过来啦”老杨铁匠端起粗瓷大碗,喝完最后一口粥,这才说:“是呀,我就纳了闷儿了,咱们这地方这么穷,大沙窝子不出金子不出银子的,要啥没啥,日本人来干啥呢”杨成龙接过话茬儿说道:“前两天,我跟乌云过河去台吉营子看孩子他姥姥,说我们连襟桑杰扎布进了满蒙自治军了,要跟日本人一块儿打国军呀。”吴一民瞅了一眼杨成龙,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说:“这可就不对了,再怎么说,日本人他是东洋人,能帮助外国人打自己人这就好比说,一伙贼闯到咱们家要抢东西,就算自己家人过去也有些过节有做不对的事儿,但那你能帮助贼抢自己家人吗”老杨铁匠“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说:“这话说得在理儿,干啥事儿都脱不开个理儿字,倒是先生识文断字的,这话说得人心透亮太对了,怎么能自己人要自己人的命啊” 眼瞅着这天儿可就黑透了,吴一民又和杨家人唠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住在他的一个表叔家里,也就是二十年前让媳妇给杨家报信儿的那个刘二柱子家。 打这往后,吴一民成了老杨铁匠家的常客。杨成龙越来越佩服这个吴先生了,说吴先生说的话讲的理儿搁在哪儿都能站住脚了。这天,吴一民说,他要上赤岭去,赤岭来了个孙司令要打日本侵略军,问杨成龙去不去。杨成龙一拍胸脯说:“去,我看看这打日本人的英雄好汉去” 书中暗表,这位吴一民正是中共冀热辽特委派到漠北来开辟新区开展地下工作的共产党员。早些年,他和他的侄子吴飞一起在北平燕京大学读书时便一同加入了共产党。这次,吴一民被派来漠北,吴飞则被派往了冀东。 再说那天,人们都在忙着迎接国民政府派来的孙大炮将军,谁还会去注意那两个坐着老牛车c打着绑腿的大头兵啊。从上午九点开始,由民主救国会会长孙洪儒率领的欢迎队伍就在赤岭城的西门迎候孙大炮将军,却连孙大炮将军的影子也没看到。在这欢迎的人群中,有军政绅商各界代表,有中小学生和鼓乐队。人们在烈日下伸着脖子,瞪着眼睛,捕捉着路上传来的任何一点儿动静。直等到下午三点,有一个警察骑着自行车跑来报告说孙司令已经到了城里了。然后,他又添油加醋地将孙大炮进城的过程细述了一遍。瞬是,孙大炮司令长官不带护卫坐拉干草的老牛车入城的消息立刻成为赤岭街头的美谈,至于他盗明王陵的事儿嘛,谁也不提了。 第二天上午,赤岭县县长赵廷弼率各界人士为孙大炮将军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孙大炮慷慨陈词,表示抗击日宼,义不容辞,若不将倭寇抗击于赤岭城外,他将以头颅谢罪赤岭父老兄弟 会场上,群情激昂,有些人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坚决支持孙将军抗日”的呼喊声震耳欲聋。 这场欢迎大会开成了赤岭城 军民抵抗日寇c保卫赤岭的誓师大会,非常成功。这天下午,孙大炮正在他的第九军团司令部里心满意足地抽着大烟,突然有卫兵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第三十节 神秘的女仆 正在临时司令部的炕上过大烟瘾的孙大炮听说门外来了一个教师先生,很是不以为然。他怏怏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问卫兵:“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几个人”卫兵连忙回答道:“看上去就是一个教书匠,一共来了两个人,另一个像个跟班儿的,看上去可能有两下子。”这里的“有两下子”是指会武功,是个练家子。 “哼,是不是来投靠我的呀让他们在门外等一会儿,本司令正在忙着军务。”说着,又抄起了大烟枪,继续舒舒服服地吞云吐雾起来,简直赛过活神仙哟。 终于,又过了一个钟头,孙司令总算是忙完了“军务”,放下大烟枪,抿了一口卫士递过来的热茶,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炕,卫士又上来帮他穿戴整齐。 “让他们到会客厅等着。”孙大炮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门外喊道。“是”门外的卫兵答应着,朝着大门外跑去。 很快,吴一民和杨成龙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会客厅,却没有见到孙大炮。整个会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仆人在打扫卫生。杨成龙望着这个女仆人,感觉到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他打了一个哏儿,瞅了吴一民一眼,又瞅了一眼那个女仆人。吴一民十分机警,示意杨成龙提高警惕,不要动。 “哈哈,什么人找我呀”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打哈哈声,孙大炮来了。他嘴上这样说着,昂首挺胸地从吴一民和杨成龙的身边走过,然后大大咧咧地肥硕的屁股往正座上一墩,继续问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吴一民连忙上前一步,朝着孙大炮作揖道:“禀告大帅,我是漠北村的教书先生。今闻大帅驾临赤岭,特带学生杨成龙朝来投奔。”显然,吴一民一口一个“大帅”地叫着,让孙大炮全身放松,很是受用。尤其是那两句“驾临”和“投奔”,简直让他有了一种万国来朝的感觉。直到这时,孙大炮才把吴一民和杨成龙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说道:“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们这是一文一武啊。可是”欲言又止。 吴一民见此,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是要见面礼哟,不禁灵机一动,说道:“禀告大帅,我们师徒二人还有重礼相送,只是这里”说到这里,朝着孙大炮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 “哈哈,什么重礼啊多厚的见面礼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好吧,你们都下去吧,把门给我关上”孙大炮见吴一民朝自己使眼色,便知其意,将大手一挥,卫士和那个女仆人便都出去了,大门也关上了。 吴一民见整个会客厅只有他们三个人了,这才亮明了身份:“我是受中共冀热辽特委的委托出面与孙司令长官接洽,表示共产党要全力以赴支持孙将军的抗日行动。” 孙大炮一听,站在面前的这个教书先生果然是大有来头啊,连忙起身,双手抱拳说:“谢谢共产党,我孙某真是三生有幸,过去孙某不才曾结识过一位韩麟符先生,他说他就是共产党,都是些有才能的人啊”但在谈到具体工作时,孙大炮问:“你们共产党有多少条枪,打算出多少兵”吴一民说:“眼下赤岭c漠北还没有我们的部队,但我们共产党要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开展抗日活动。”听到这里,孙大炮感到有些不解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把群众发动起来我可要马上开战了,捎带说了,这跟日本人开战纯粹是我们当兵的事儿,跟老百姓有啥关系,别把老百姓掺乎到打仗里头来。”吴一民说:“我们共产党认为,抗日是全中国人民的事,我们现在就去组织群众支持你们。” “好呀,好呀,那赶成好了。”孙大炮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在犯着嘀咕:“这共产党倒是挺义气的,可这打仗自古是当兵的事儿,发动民众干什么民众能干什么。” 孙大炮送走了吴一民和杨成龙,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表示要与日军决一死战。他说,“炸明王陵的事儿,那是把咱们逼的没活路了才那么干这个黑锅咱们背到现在也该撂地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算过够了。从今儿个开始,让他们世人看看咱哥们儿咋抗日,看看咱们打仗也不是孬种”他首先派出他的精锐部队一一七旅布防于赤岭城东老爷庙一线,修筑工事,运送弹药,作为他抗击日军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放在赤岭城街东和街南,第三道防线放在街心,准备巷战。让他气恼的是,他的小舅子朱清明任团长的炮团出发已经七天了,还没报到与他会合。炮团是他的拳头,是他惟一还能够和日军武器对武器较量的一只拳头。 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铃木将军继续使用他过去惯用的打法,开始就是一通狂轰乱炸。在天上,有十五架飞机轮番轰炸老爷庙一线国军一一七旅的阵地;在地上,以大口径山炮为主的各种口径各种类型的炮火齐放。然后,步兵再发起冲锋。铃木将军还特意将满蒙自治 军派上用场,要他们在日军发起第二波冲击时上阵。他认为,只要这三板斧砍下去,孙大炮基本就玩完了。 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出乎铃木将军的意料。国军一一七旅进行了顽强抵抗,第一天就让日军在阵地前丢下了五十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名少佐。当天晚上,一一七旅甚至还搞了一次偷袭,又给日军造成了十七死三十伤的损失。 这场抵抗日军进攻的战斗激烈地进行着。 吴一民与杨成龙从孙大炮的临时司令部出来后,拐过了一个墙角,吴一民才问杨成龙:“你见过那个女仆人”杨成龙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你说我见过吧,我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就是看她眼熟,可又想不起她是谁了。” 吴一民听杨成龙这么一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成龙啊,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杨成龙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子,没有再说什么。 吴一民把与孙大炮接洽的情况向领导汇报后,便又按照特委的要求带着杨成龙马不停蹄地在赤岭街忙碌了起来。他俩联系赤岭地区的抗日力量,帮助运送弹药c抬送伤员,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些事儿传到孙大炮的耳朵里,孙大炮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你别说,这共产党和民众也还真能干点儿啥,管点儿事。” 第二天,日军的轰炸更加猛烈,而孙大炮的炮团却依然杳无音讯。该满蒙自治军出击了,国瑞司令一开始就极其严励地说:“这次谁也不准擅自行动,要听我的命令,有不听命令者军法从事”他对朝阳城外那场战斗中桑杰扎布的表现很不满意,背后说桑杰扎布只顾自己逞英雄。尤其是听到铃木师团长对桑杰扎布似有好感的话后,他决定用一根线把桑杰扎布拴上。这根线,当然就是敖音达赖了所以,听到铃木将军的出击命令后,国瑞司令把第一梯队的任务让给了敖音达赖的第一团,让他们先冲上去,把桑杰扎布的第二团留做第二梯队殿后。 敖音达赖也一直憋着口气,心中总有一道和桑杰扎布过不去的坎儿,觉得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让桑杰扎布压下去。这回他必须得显示一下,为巴林的德钦王爷争光,为巴林的蒙古人争光,为他的一团也为他自己争光 “更得为争光”敖音达赖想到这里,暗自发笑,这可是他的秘密啊 第三十二节 老柳树筒林子 正当孙大炮准备在赤岭城内与日军打一场巷战的时候,有卫兵来报,本地乡绅刁二等人求见。孙大炮闻听此讯,非常的高兴,以为是来劳军的抑或是送锦旗的。 “快快,请他们进来,进来哈哈哈” 他大手一挥,抬起头,扯开大嗓门儿喊道。 不一会儿,孙大炮的作战室里就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大帮人,有穿长袍的,有套马褂的,还有长袍外面套西服的,高矮胖瘦,啥样儿人都有。 “哎呀呀,孙将军呀,我们来求你了求你放过我们吧”这群人进屋就给孙大炮跪下,抱着拳头,七嘴八舌头地说道:“孙将军孙司令孙大帅你就行行好撤兵吧,再打下去,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就要遭殃了孙大帅你就救救我们吧。” 孙大炮不动声色。 这时,有个自称“民主救国会会长孙洪儒”的人高着嗓门儿大声说道:“孙将军,你抗日救国之心日月可鉴然倭寇军势之强大非你能敌,你就是赔上全赤岭人性命,恐也无济于事,撤就撤吧。”孙大炮一听这话,有点儿来气了,拍案而起,大骂道:“你他妈的算什么救国会的,你这是救国吗”孙洪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刁二先生一见这阵势,感觉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了。他站起身来,朝着孙大炮深施一礼,和颜悦色地说道:孙将军,稍安勿躁我们不妨在这里仔细地算算这场战争的胜算如何”孙大炮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墩在大桌子后面的高背椅子里,大眼皮也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 “第一,我想问问孙将军,咱们的兵和将c武器等有日本人多吗强吗” “没有” “第二,我们有强大的后援吗” “没有” “既然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哪你拿什么跟日本人打呢” “拼,拼命”刁二先生的话音还没落,孙大炮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眼睛大吼一声:“即使是打不过,那也得拼命呀” 刁二先生听孙大炮此言一出,自知事已成了一半了,遂迈着四方步来到孙大炮的大桌子前,笑眯眯地,几乎是与孙大炮脸对脸地低声问道:“我想问问将军,您把自己的老本拼光了,您可怎么办呀,啊” “这,这,这”孙大炮一时语塞,彻底地泄气了,又一屁股墩进了椅子里,哭丧着脸子说说:“可我孙某人决不能食言啊,不能御敌于赤岭城外,我只能自裁以谢罪赤岭父老喽”说着,突然从腰间拨出手枪就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把个刁二先生吓得双腿无力,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大片。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副官和警卫排长对长官的举动心领神会,赶忙冲上前去将孙大炮抱住,把枪夺了下来。孙大炮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喊着:“唉呀,我对不起赤岭的父老乡亲们呀我孙某人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众乡绅涌上前去,又是一顿好言相劝。 最终,孙大炮洒泪撤出赤岭,跟他一起撤走的还有国民政府赤岭县赵廷弼县长等要员。在撤退的路上,孙大炮部伏击了日军追兵,给日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到了围场县,孙大炮才和因为走错路线而没能到达赤岭的炮团会合。孙大炮气愤不过,枪毙了贻误军机的小舅子朱清明,然后领兵西去了。 赤岭被攻克后,铃木师团挥师南下,卓索图盟全境失守,满蒙自治军撤回腾格里旗王爷府驻防。此时,巴林的那几十名个府兵早已用马驮着受伤的敖音达赖跑得无影无踪了,其他九个旗的府兵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虽说满蒙自治军的那块牌子还挂在腾格里旗王爷府东跨院王府卫队的大门口,但国瑞司令见桑杰扎布总用不好的眼色瞅他,色勒扎布王爷对他也是哼哼哈哈,不冷不热,心知无趣,借故回了日伪的“新京”长春。 如此一来,桑杰扎布可是八面威风了,满蒙自治军只剩下了他的那一百来号人马人。桑杰扎布走到哪里,总有一群背着三八大盖步枪的满蒙自治军如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整个腾格里旗王爷府,甚至西辽河南北两岸,似乎除了色勒扎布王爷就属他大了。 从赤岭回来后,桑杰扎布除了处理满蒙自治军那点儿军务外,就是驯马。他专驯那匹黑色带黄白斑的烈马,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黑豹”。黑豹得了大黑儿马子和大白骒马的遗传优秀基因,确实是一匹良驹。这匹马个头大,前裆宽,跑起来前鬃后尾飘逸着,真是快如风疾如电,而且善解人意。就连老旺其嘎梅林都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一匹好马。 去年春天,桑杰扎布又上柏树洼一趟,还掏回一窝狼崽子。回来后,乌兰给它们又喂牛奶又喂肉的,可惜只活下来一只。为这事儿,梅林地的人们遭受了很大损失,柏树洼的公狼和母狼追踪而来却找不到崽子,盛怒之下咬死了营子 里的三十多只绵羊。 当这只小狼崽子长大一点儿,完全能吃肉时,桑杰扎布便开始喂它,与它玩耍。所以,这只小狼跟桑杰扎布的关系很好。但它毕竟是狼啊,当它长了一身像小腾格里沙漠中冬天的沙蒿那样的灰黄的保护色时,抢起食物来非常凶狠。桑杰扎布给这只小狼起了一个“黄虎”的名字,每天去王爷府都要带上它。黄虎小的时候,桑杰扎布骑马抱着它去王爷府,大了就在马下带着去,一人一马一狼成了一个分不开的组合了。 但是,不顺心的事好像总不离桑杰扎布的左右,就在满蒙自治军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第五天,他的好哥们儿,那个让小野教官毒打的巴图突然失踪了,跟他一块儿失踪的还有两个人,而且是连枪带马都带走了。有人跟桑杰扎布说,巴图他们是跑到老柳树筒林子里去了。老柳树筒林子里有一个叫王司令的人,已经有两三年了,截道专截日本人。 这可不是件小事情啊,色勒扎布王爷很快就知道了,把桑杰扎布叫过去臭骂一顿。色勒扎布王爷满面怒容,两眼盯着他,咄咄逼人,狠狠地说:“你这些天脑子都让酒灌浑了吧,你的队伍跑了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提前没有察觉限你一个月内必须连人带枪带马都给我追回来” 实际上,色王爷也知道,这几人是跑进了老柳树筒林子。所以,过了些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十三节 吓得直打哆嗦 孙大炮撤兵赤岭沦陷后,吴一民根据中共冀热辽特委的指示又潜回漠北村,组织民众开展抗日活动。 在吓退孙大炮这事儿上,刁二先生功不可没。于是,他也就趁热打铁,偷偷地约见了小夫人图雅。在小夫人图雅的介绍下,刁二先生也如愿地秘密地加入了日军在赤岭的特务组织,总算是找到了一座他做梦都想找到的大靠山。打这以后,刁二先生又不经常回漠北村了,把个刁家围子大院交给了他的侄子刁世贵掌管。这个刁世贵的心劲儿可照刁二先生差远了,但这对吴一民组织抗日活动倒是非常有利。吴一民先秘密发展杨成龙c刘二柱子加入共产党。然后,又以他俩为基础,联络了十来个人,组织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起了个名字就叫“漠北抗日游击队”。 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吴一民等人还在西辽河南岸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就着河坎子挖了一个地窨子,把杨成龙打的几把单刀和几杆扎枪放在了里边。有时,形势紧张了,吴一民就跑到这里躲一躲。有时,游击队员们也来这里开个秘密会议什么的。吴一民给大家约法三章:游击队就打日本人,不欺负老百姓;不能私作主张,私自行动;对所有活动要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儿女,一旦暴露要自我了断,不要出卖别人。 但是,要打日本人没有硬实家什可不行。吴一民等人就在上下村子想法子去借或找东西换,总算搞了三杆洋砂炮和一些黑火药。然后,吴一民和杨成龙就商量着要找机会打日本人了。 日本派兵进驻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同时,也派兵进驻了另外十旗的王爷府。因此,腾格里旗王爷府成了北部十旗去往赤岭的必经之地。王爷府的西跨院不但有三个学堂还有日本的满蒙株式会社,来来往往的日本人很多。日本人的大车小辆往腾格里旗王爷府跑的越来越多,日本人已经把腾格里旗王爷府当做可靠的后方基地了。日本人还闹了个发电机发电,给王爷府安上电灯;埋上线杆,拉上电话线,王爷府和东c西跨院和警察局都按上电话。色勒扎布王爷瞅瞅亮了的电灯泡,摸起“呜呜”响着的电话听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觉得他的振兴腾格里旗蒙古族计划指日可待了。 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多了,来往于西辽河和小腾格里沙漠的日本人也就更多了。他们向色勒扎布王爷申请,在王爷府前建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这条街道应当是腾格里旗当时最早的也是惟一的一条由人工规划并修建的车马路了。 这条道路修成以后,当地的两三家地主或大户又合伙在道南,也就是王爷府对面,盖起一溜小瓦房,成为王爷府府前最早的四家商铺。这四家商铺从东往西分别是增发永c义发和c利源昌等。因为蒙古人不擅长做生意,商铺的掌柜和伙计全是口里的汉人,主要经营布匹等,但财东也就是出资人都是蒙古人,与王府沾亲带故。比如,利源昌杂货铺的财东就是老旺其嘎梅林。 因为有了利源昌,小夫人图雅到王爷府的次数更多了,也更方便了。 这年的冬腊月十七,天刚放亮,吴一民带着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十来个人,埋伏在了离漠北村有五里路的刁家坟茔地里,准备打路过的日本人。这里离西辽河不到半里地,坟地的北面还有一片碗口粗的杨树林,便于打完仗就撤退,跳下河坎子顺着河沿儿就能跑。 这天儿虽是个响晴的天儿,有点儿小风,却干干巴巴的冷,像是有尖利的刀片在脸上剐一样。吴一民和杨成龙c刘二柱子一人端一杆已经装好火药和铁砂子的洋砂炮,都把狗头扳开,睁大眼睛看着那条从王爷府方向过来的大道。刘二柱子有点儿紧张再加上天太冷了,趴在地上,双腿在不断地抖动着,全身直打哆嗦。 当太阳出来有两杆子高的时候,随着一阵烟尘,从河北岸那边跑过来三个骑着大洋马的日本人。他们骑在马上,有节奏地跑着,显得非常的悠闲自在,似乎还在谈论着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走近了,更近了,已经能看清马上的日本人的眼睛和鼻子c嘴巴了。从衣着上看,这三个骑马的是满蒙株式会社的人。这时,如果日本人连人带马再向前走二十米,三杆洋砂炮一开火,三个日本人肯定囫囵不了。可随着“嗵”的一声,出了意外了,刘二柱子第一次打日本人,太紧张了,扣着洋砂炮狗头的手指头一哆嗦,打响了 但这种老掉牙的洋砂炮的射程顶多只有三十米远,铁砂子还没飞到日本人的马前就落地了。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可把三个日本人可吓了一跳,自打来到腾格里旗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事儿,甚至连枪响都没听过。但这三个日本人毕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瞬间忙乱之后便迅速掏出手枪还击。于是,吴一民和杨成龙的两杆洋砂炮也不得不开火了。“嗵”“嗵”又是两声洋砂炮响,三个日本人一时摸不清底细,赶忙踅回马头朝王爷府方 向逃去。 吴一民望着远去的日本人,站起身说:“都赶快回家吧,把家什藏好,防止日本人来搜查。”这一次伏击,虽然没有取得消灭日本人夺取武器的预期目的,但总算是一次演练。刘二柱子说:“这回我算知道了,日本人也没啥好怕的。咱们一开火,他还怕咱们哪,比兔子跑的都快。” 通过这次伏击,吴一民也认识到,没有几支硬实的家什是不行的。他把十几个人召集在一起商量着怎么也得整几支快枪再整点儿炸弹c炸药什么的。杨成龙说,他可以托人整点儿炸药。刘二柱子说,他在警察局子里有个表侄,看能不能弄条快枪。吴一民说,最近一些日子大家先别戳弄日本人,他和杨成龙去一趟赤岭跟上级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搞到枪支弹药什么的。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吴一民带着杨成龙去了赤岭。 吴一民还是一身教书先生的装扮,杨成龙则牵着一头驴,装作赶脚的人。途中无事,闲话少叙,只两天的工夫就又来到了赤岭街里。吴一民独自一人去找上级联系,把前段时间伏击日本人还有组织活动的事儿都做了汇报,并提出需要武器弹药的要求。很是顺利,上级很快就给吴一民搞到了三支三八大盖步枪外带二百发子弹支老套筒,还有一把小撸子和十颗手榴弹。上级还向他传达了中共冀热辽特委会议精神,根据内线情报,了解到日本侵华派遗军正在实行一个“驼峰计划”,要搞日满蒙一体化。中共冀热辽特委研究并报中央批准,要不遗余力地粉碎日本侵略者的这一计划。中共冀热辽特委还决定把漠北地区的抗日武装斗争划归冀热辽军区统一指挥。冀热辽军区决定建立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并从八路军一一九师请调一个叫高鹏举的团参谋长任热北抗日支队司令,这是一支由煤矿工人c农民组成的三百余人抗日队伍。热北抗日支队的活动范围主要是承德以北的平泉c宁城c赤岭等热北地区。 当吴一民听到这些情况后,非常激动,握着上级领导的手说:“这下可好了,等热北抗日支队建立起来,我们漠北抗日游击队就有了依靠了。”上级领导还指示他,赤岭是战略要地,腾格里旗王爷府成了日寇侵华活动的中心据点,国民党方面不可能不有所活动。根据中央指示精神,在抗日斗争中要实行国共合作联合抗日的政策。 吴一民觉得这趟赤岭来的,收获太大了,心里一下子就又有底又有数了。他和杨成龙把武器弹药包好,装到驴驮子上,连夜出了赤岭城。 第三十四节 老牛槽沟 这次洋砂炮袭击日本人的事件,虽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直接后果和影响,但还是引起了河北岸王爷府日本株式会社的注意。在刁二先生的指引下,日本的便衣特务在漠北村及其附近村庄一连调查了好几天。没什么结果,只好作为一桩悬案暂时撂下了。 这说话搭理的又过了大年,利用敌人难得松懈的几天,吴一民和杨成龙一人骑一头毛驴,打着走亲访友的幌子,四处转悠了起来。这枪有了,弹药也有了,怎么也得再打一仗,让日本人知道知道这西辽河两岸可不是他们的“王道乐土”。年前,在赤岭街闲逛了两天后,杨成龙托人以炸河鱼为借口,整来了一筐头子的炸药,用油纸包成一管一管的。刘二柱子也在伪警察局子他表侄那里用二两烟土搞到了两颗手榴弹,虽然没有整着快枪,也不错了。而且,关于怎么使枪的事儿,那几个有枪的游击队员已经事先偷着跑到小腾格里大沙窝里练习有几次了,怎么拉枪栓,怎么压子弹,怎么扣板机,怎么三点一线瞄准,都比较熟练了,一人还打了三枪。 但吴一民和杨成龙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看了四c五个地方都觉得不行,不是离村子近,就是没法埋伏,要不就是日本人不常走的地方。又转悠了两天,吴一民和杨成龙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这个伏击地点在西辽河的北岸,离台吉营子还有十五c六里地的样子。叫老牛槽沟。老牛槽沟,两边是沙土包,中间却不是沟槽,而是略平坦的草地。这块草地中间有一条路,是腾格里旗王爷府去巴林王府的必经之路。 为了更加把握一些,吴一民和杨成龙还特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阵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俩发现路面上的车辙印子还挺新的,而且有很多是叠加在一起的,说明最近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挺勤。 吴一民一拍大腿,就这儿了。 第二天的后半夜,小鸡刚“喔喔”地叫头遍,满天的星星,没有月光。吴一民带着十几个人,顶着“呜呜”怪叫的大风,摸着黑儿集合在村西头的大柳树下。然后,由杨成龙在前面领路,吴一民断后,十几个人用急行军的速度向老牛槽沟奔去。 到老牛槽沟时,天刚放亮。 吴一民指挥着杨成龙c刘二柱子等人在老牛槽沟的那条沙土路上刨了一个坑,放进炸药包,再兜来沙子盖在上面,还从旁边的草地里捡了两块冻牛粪摆在旁边。天冷风大,人们不断地搓着手或用嘴哈着,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活计干完了。 这次,有了前次失败的经验,吴一民做了严格的规定,也就是他不把路上的炸药包点着炸响,谁也不准开枪。吴一民又告诉那几个没拿枪的游击队员,炸药包一爆炸,就把手榴弹拉了环扔过去。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这才都到沙包后面猫起来,等待日本人的汽车开过来。 太阳刚刚出来,吴一民等人听见了“呜隆呜隆”的汽车声,由远而近。也许是日本人觉得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到巴林有几百里的路不想贪黒,所以动车也比较早。这辆车上拉的是日本人给在北边几个旗王爷府驻军的夏装,还有送给巴林王爷的十二支驳壳枪,装在一只箱子里。 在汽车驾驶室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一个日军少尉,车厢上有三个抱着步枪的日本兵,棉衣棉裤棉帽子,包裹得像是三个大包袱。这辆汽车“吭哧吭哧”地喘粗气,努力地往前爬行着,寒冷的大风让那三个日本兵都把脑袋紧缩在大衣的领子里。这条路已经走过多少次了,所以他们并不怎么担心会受到袭击。 终于,日军的汽车像只绿色的铁王八,慢腾腾地爬进了老牛槽沟,连那面插在车头前抖动的小膏药旗都看清楚了。吴一民早就算好了,点着导火索数二十个数时炸药包就能爆炸。可他点着了导火索,数到十三时,日本鬼子汽车的前轱辘却在离炸药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坏了,是不是时间计算错了呀”吴一民的这一念头刚出,只听“轰”的一声,炸药包炸了。杨成龙抢先跃起,一边开着枪,一边冲到了那辆翻倒的汽车旁。另外的那十几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也跟着冲了出来,有步枪的用步枪,有洋砂炮的用洋砂炮,手端扎枪的用扎枪,没用十分钟就把那五个日本兵给消灭了。 在清扫战场时,吴一民发现,只有五个日本军人身上的武器弹药和箱子里的那十二支驳壳枪可以带走,服装带回去也没用。于是,他一声令下,让杨成龙带人把汽车泼上汽油,带不走的全烧掉。十几个游击队员望着熊熊燃起的大火,心中都非常解恨,非常兴奋。刘二柱子啧啧连声说:“这些好衣裳都瞎了,要不是怕日本人看见了,我真想背回几件去。” 然后,吴一民c杨成龙带着大家直奔西辽河,分散着走冰板过河。过河以后,他们又集合在一起,把武器集中 藏在了那个地窨子里。 那么,那辆鬼子的汽车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呢据吴一民事后分析,可能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日本军少尉对车前的那几堆冻牛粪产生了怀疑,就摁了一下司机的手。司机立刻踩了急刹车,但前车轱辘还是冲到了埋炸药的地方。而且,还没容那个日军少尉下车看个究竟,“轰”地一声巨响,炸药包就在汽车的前车轱辘下爆炸了,一下子就把汽车掀翻了。随即,几颗拉了环的手榴弹也迫不及待地飞了过去,“轰轰轰”地炸了起来。有道是“人不知道死,车不知道翻”,驾驶室里的和车上的五个日本军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见他们的大神了。 吴一民带着人走后,那辆日本军车还有车上的军装和五个日本军人烧起来了。不久,油箱也爆炸了,把车头和车厢分裂开来。真个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烧得个“噼噼啪啪”的直响,西辽河北岸的草甸子上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过了一个多小时,驻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龟田队长才带着一个小队的日本军人和两条狼狗坐着汽车或摩托车赶到老牛槽沟。但是一切都太晚了,现场只剩下一副黑乎乎的钢铁车骨架和五个像烧糊了的家雀似的日本兵。大火把军服烧成灰,大风又把灰刮到空中,向远处飘去。 见状,龟田队长气得“哇啦哇啦”直叫唤,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在地上发现了几个子弹壳,想要查清这军车的起火原因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龟田队长从地上拿起一枚子弹壳,仔细端详着,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领着狼狗走上西边的沙土包。他向远处张望着,西北风和黄沙已经迅速地掩盖了袭击者的痕迹。他低下头,瞅了瞅那两条无能为力的狼狗,只好望风兴叹了打截军车的人是多少,是什么人,跑向哪里去了,没有任何的线索。龟田只好先让士兵们把车架子推到道路边,再把五具尸体抬上汽车,返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返回王府后,龟田队长马上叫人把松琦分社长请到他的屋里,商量着怎样处理这漠北的“第一劫”。 第三十五节 王司令 在日本侵华的整个计划中,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地位非常重要。龟田队长和松琦分社长都是少佐军衔。但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此龟田非彼龟田,他可不是那个给色勒扎布王爷介绍老师的那位龟田教授。这里的这个龟田,是随着日本关东军打过东大营又多次讨伐过东北抗日联军的龟田少佐。 通过一番闭门商议,龟田和松琦两个人觉得这次袭击事件非常的不寻常,而且又发生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管辖的范围内,性质非常严重。那么,这次伏击是什么人干的呢这两个日本人首先想到的是老柳树筒林子里的王司令 在没出这件事之前,松琦就秘密调查过这个王司令。实际上,这个王司令姓汪,也是蒙古人,名字叫汪那顺。汪那顺原是早期共产党人韩麟符的一位追随者,当时韩麟符让他来卓索图盟做蒙古王公上层人士的工作。后来,他和韩麟符失去联系,和蒙古王公贵族的关系搞得也不好。为了躲避各旗王爷的抓捕,汪那顺钻进了老柳树筒林子,入了匪伙,过起了兵不是兵匪不是匪民不是民的生活。 对此,松琦也曾派人去老柳树筒林子侦察过几次,但派去的人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就是回来的人一无所获。因此,对于此次遭劫,松琦又提出子一个疑问,这个王司令一般不出老柳树筒林子,林子离老牛槽沟有几十里的路程,让他搞一次长途奔袭这可能吗讨论了半天,龟田和松琦也没有商量出个结论来。最后,两个人决定先由日军小队和满蒙自治军在老牛槽沟左近搞一次清剿行动。 首先,日军小队和满蒙自治军把离老牛槽沟最近的二爷府和台吉营子翻了个底儿朝上,还抓了四c五个外村来串门儿的人。乌兰的老舅,也就是那位在二爷府当差的巴根老头儿,因上台吉营子来看望寡妇姐姐也让清剿队的日军给抓进王爷府了。其其格为了救弟弟,跑了十五c六里路来到老旺其嘎梅林家,想通过女婿桑杰扎布要人。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一听,脸上都觉挂不住火了,这他妈的桑杰扎布当个什么狗屁司令,把舅丈人都让日本人给抓起来了,真正是说不过去啊。 中午的时候,桑杰扎布骑着黑豹马,领着黄虎狼回家来了。黑豹马已经三岁口了,桑杰扎布由过去两匹马换着骑到现在只骑这一匹了。他口里哼着小曲刚踏过门槛儿,一阵骂声就劈头盖脸地冲了出来。“你他妈的当的什么狗屁司令,把你舅丈人都抓啦”跟着骂声,老旺其嘎梅林凶神似的从里屋走出来,紧跟着大夫人,乌兰也搀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其其格走了出来。其其格说:“大哥别骂了,佛爷在上,兴许桑杰扎布他也不知道。”旺其嘎依然不依不饶地骂着:“什么他妈的不知道,都在那一个院关着,他,他妈地会不知道”其实,桑杰扎布还真是不知道。到二爷府搜人时,他参加了。可到台吉营子去搜人,他怕碰上乌兰她妈其其格,让她没轻没重地数说一通不值得,所以借故没去。当时,他只听说日本人在台吉营子抓了一个外村的老头儿,而且这老头儿见着日本人就愤愤说:“你们又来祸害我们蒙古人,回你们日本使我们骨头做你们的洋胰子”于是,日本人就把他当做反日的可疑分子抓了起来。 桑杰扎布见老岳母来求自己了,连炕都没上,返身到院子里骑上黑豹,领上黄虎就向王爷府跑去。他先是去见了龟田说:“龟田太君,我们舅丈人被你们抓了,他不是什么抗日分子,是来台吉营子看他的姐姐我的岳母的。”龟田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桑杰扎布才说:“这也就是说,你也是抗日分子的亲戚”桑杰扎布连忙脸工脖子粗地说:“不是,我们是亲戚,我舅丈人巴根也不是”龟田厉声问道:“什么他的不是你的不是,你们统统的都是下了他的枪”桑杰扎布立刻也来了火,喊道:“龟田,你好赖人不知,我怎么是反日分子我舅丈人巴根他也不是抗日分子,你赶紧给我放出来”龟田把巴掌往桌子上一拍说:“把他给我抓起来”立刻冲上来两个日本兵,先下了桑杰扎布的枪,然后把他的两支胳膊抓住,推出屋去。 这时,黄虎正在院子的墙根下站着,看见主人被抓,立刻呲着牙,瞪着眼,伸直尾巴跑过来。桑杰扎布大喝一声“黄虎快回去”黄虎瞅了瞅,尾巴一扫,扭头朝院外跑去。 很快,桑杰扎布也让日本人抓起来的消息就传到了他家,是满蒙自治军的一个弟兄骑马赶来报的信儿。老旺其嘎梅林骂了一句:“这日本人真不是个东西桑杰扎布这么给他们帮差,他连个面子都不给。”说着,便穿上衣服,骑上马,朝着王爷府的方向跑去。这回,他没绕弯儿去找大福晋,而是直接去找了色勒扎布王爷。色王爷对龟田的做法也很不满意,亲自去找了松琦分社长。松琦分社长又向龟田做了一番交涉,这才把桑杰扎布放了。巴根老头又关了十来天,被日本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就连老王爷达尔克都出面说情做证才给放了出来,气得老旺其嘎 梅林站在家门口冲着王爷府的方向骂道:“这他妈的日本人真不是个东西,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通过这回事儿,让桑杰扎布多少天都觉得在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觉得在自治军里,在家里都没了面子,心里对日本人就越发地憎恨起来。 但不管说,漠北抗日的烈焰已经燃起,后面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这正是: 亲兄弟,两条路,却分阳关独木; 民族恨,水与火,必定难与相融。 第三十六节 胡王八和小白猪 在上几节说了,吴一民发动群众成立漠北抗日游击队,杨成龙参加了抗日斗争,勇敢杀敌;日军遭袭疯狂清剿乱抓无辜,桑杰扎布求情受辱,老旺其嘎梅林恼羞成怒。 当清剿行动一无所获后,松琦的一双贼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了一天,决定兵分两路进行秘密调查。其中,一路由他亲自从各村抽人,举办特别任务调查训练班;一路由大岛芳子负责,主要在几个学堂里进行秘密的内部调查。 这个特别任务调查训练班就开办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西跨院,所谓的学员都是从各村选来或派来的。比如,漠北村的胡八和刁老疙瘩。这个胡八在前文里已经提到过了,就是那个当年跟着刁世贵上杨铁匠家查旱魔的小青年。在胡家的叔伯哥们儿当中,他排行老八,名字就叫胡八了。胡八长大以后,娶了临村一个又白又俊的姑娘做了媳妇儿。从此,人们都暗地里叫他“胡王八”了。 胡八的老婆外号叫小白猪,好些年前就跟了刁世贵。因此,村子里的人碍于刁世贵的横行霸道,表面上都亲亲热热地管胡八叫“八哥”,背地里却张口闭口地说胡王八如何如何了。这胡八不知道内里,以为自己在漠北村已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尤其是刁二先生在赤岭街跟日本人勾搭连环以后,刁世贵又掌管了刁家围子,胡八感觉自己也人五人六的了,更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几斤几两了。他整天被刁世贵支使着上各家收税,为日本人催要出荷,凡是得罪人的事儿都由他去干了。而且,胡八每次出去跑外差,都是刁世贵和小白猪的“好日子”。 这次,胡八和刁老疙瘩在王爷府一呆就是四c五天,学的都是些“”c“大日本帝国不可战胜”的道理。除此而外,他们还听了松琦社长的讲座,讲的内容是如何发现调查线索以及发现反满反日动向的侦察技术与手段等。 在讲座时,松琦社长特别举了漠北村路边袭击日本人案和老牛槽沟截杀日军军车案为例子,就袭击者可能的身份和可能使用的武器c袭击方式都做了细致的分析。松琦很会收买人心,对这些人不但好酒好肉好吃好喝好招待,还在调査培训班结束时为每人发了一顶黑色的呢礼帽和一支王八盒子手枪。此外,松琦还吿诉这些人,不管是谁,只要调查出反满反日的人和事儿来都是“金票大大的有”。 从日本人的培训班回来后,胡八的屁股后面好像有根棍子支着似的,身子挺得崩直,张口闭口都是“松琦太君”,跟村上的人说话都是横眉瞪眼的。他跟刁老疙瘩两个人几乎天天都在满村转悠,上各家去查看线索和动向,把人们气得都说,“胡大王八这回在王爷府又找了一个日本爹。” 在日本人的诱惑之下,龟田小队和满蒙自治军很快就抓来了许多说日本人和伪满洲国坏话的人。而漠北村却没有侦察到任何反满反日分子的任何蛛丝马迹,把个胡八和刁老疙瘩急得抓耳挠腮。 胡八的家就在刘二柱子的东院,虽然住的都是两间趴趴耷耷的土房子,可两家当中的柳条杖子却是刘二柱子夹的。不仅如此,胡八家院子的另外三面柳条杖子也是刘二柱子帮他夹起来的。就连烧柴禾,胡八两口子也凑和着和刘二柱子家合伙着用。开始时说借,借着借着也就当自己的拿了。可也是,为这些事儿,胡八管刘二柱子叫“二哥”,叫得别提多么亲热了。他还曾经特意叫小白猪炒了一个菜,把刁世贵喝剩下的那半瓶烧刀子酒掏出来,请刘二柱子喝了。 这天晌午,刁老疙瘩拿了把断了把的镰刀去杨铁匠家修理。也真是不巧,杨铁匠和杨成龙都不在家,乌云也领着孩子去了台吉营子,家里就剩下铁匠老婆子一个人。刁老疙瘩一边“嫂子嫂子”地穷搭讪着,一边贼眉鼠眼地向四处撒眸着。 在杨铁匠家东屋东山墙上挂着一杆洋砂炮,是大马倌布和朝鲁留下的。布和朝鲁殁了以后,其其格不会打枪,桑杰扎布使快枪,这杆洋砂炮就归了杨成龙。在吴一民组织伏击日本人时,杨成龙曾经偷偷地把洋砂炮拿了出去,派上了大用场。杨成龙对这些事儿守口如瓶,家里人都不知道罢了。 也是该着出事儿,杨成龙原本想把洋砂炮也藏到河岸的那个地窨子里去,可杨铁匠死活不让再拿出去了,说是他过两天要上小腾格里沙子里给孙子打兔子。杨成龙犟不过,只好依了他,想缓几天再拿走。就这工夫,让刁老疙瘩给看着了。 话说刁老疙瘩在老杨家意外地发现了一杆洋砂炮,真是如获至宝啊他对杨铁匠老婆子说了声:“嫂子,我哥不在家,我改日再来,我还有点儿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匆匆忙忙地跑了。 这刁老疙瘩为人蔫坏,从杨铁匠家出来后就奔了胡八家。他把胡八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把在杨铁匠家发现洋砂炮的事儿说了。胡八一听,说:“这可是条重要的线索啊快走吧,这事儿得马上报 告给松琦太君去”刁老疙瘩早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说:“那你去报告吧,可得跟松琦太君说,这条线索是我们俩报告的。”胡八说:“那当然,我这人干啥事儿得对得起哥们儿,不干坑兄灭弟的事儿。”说完,小跑着去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刁老疙瘩刚走,杨铁匠就回来了,还捡回来一抱干树枝子。这一阵子,杨成龙说话做事儿总让他画魂儿。他觉得儿子变了,变得有点儿让他都看不明白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放心的,那就是儿子整天和吴一民吴先生在一堆儿。那吴先生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儿子跟着他准没错。 杨铁匠将捡来的干柴码到房后的柴垛上,又掸掉身上的尘土和草屑,进了屋。老婆子见老头子回来了,就絮叨上了:“你说你们爷俩整天心长草似的,一个整天不着家,一个有空就往外头跑,家里来个人什么的,我咋招迎。”杨铁匠问:“谁来啦”老婆子说:“刚才刁老疙瘩拿着个破镰刀说找你来修,看你不在,他转一圈就说有事儿忙着走了。”杨铁匠又问:“他没说有啥事儿”老婆子说:“没有。”杨铁匠说:“他可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话啥的小心着点儿他吧。” 这天傍黑的时候,杨铁匠和老婆子正在一边做晚饭一边说着闲话,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呜隆呜隆”的汽车声。紧接着,院子门被一下子踹开了,呼啦啦地拥进来一帮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头前带路的正是胡八。 只见胡八领着日本兵二话不说就闯进了杨铁匠的东屋,朝东山墙一看,洋砂炮果然就挂在那儿。于是,他不由分说,到东山墙跟前把洋砂炮摘下来,然后回过头说:“杨铁匠你竟敢通匪袭击皇军”话音未落,两个日本兵上前就把杨铁匠的两条胳膊抓住,用力地推出屋门,龟田队长正领着狼狗等在院子里。 铁匠老婆子也追出屋,哭嚷道:“这好么当样儿的漠北方言:平白无故的,咋说抓人就把我们人给抓啦”又上来两个日本兵抡起枪托子便把铁匠老婆子打倒在地,还狠狠地踹了两脚。 胡八双手捧着洋砂炮,得意洋洋地递给了龟田。龟田接过来看了看,闻了闻,把洋砂炮交给旁边的日本兵,然后伸出大拇指说:“胡桑,你的大大的哟西,金票大大的有。”然后,他左手扶着军刀把,挺着肚子,带着狼狗出了院子。随后,十几个日本兵押着杨铁匠也跟着出了院门,上了汽车,开走了。 第三十七节 吊打杨铁匠 胡八望着远去的日本军车,心里那叫一个美哟,金票大大的有了。他哼着小曲,“正月里来正月正,三娘我坐在窗前绣花灯啊哈”兴冲冲地向家中走去。他一抬头,看见刘二柱子正站在院子前面的道上,便喜笑颜开地走上前去,上赶着打招呼说:“二哥,挺冷的天咋不进屋歇着。”刘二柱没理他的搭讪直接问:“老八,日本人又来干啥啦”胡八紧凑到跟前说:“二哥,袭击皇军的人找到啦。”刘二柱子立刻一激灵,忙问:“那是谁呀”胡八说:“杨铁匠,现成的洋砂炮就在他们家屋里东山墙上挂着,皇军刚来的,连人带炮都带走啦。”然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把刁老疙瘩如何找线索,在杨铁匠家怎样发现了洋砂炮又怎样向他报告,他又怎么跑到河北岸的王爷府找到株式会社松琦太君,他又怎么坐汽车带着龟田上杨铁匠家抓走了杨铁匠的详情说了个溜够。刘二柱子听完,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说:“老八,你快进屋歇歇去吧,你们家他婶子先还问你了哪。”胡八一听老婆找他,忙屁颠屁颠地回去了。刘二柱子见胡八进了屋,这才赶忙往村里的学堂跑去。 刘二柱子来到学堂,见吴一民c杨成龙两人都在,也就顾不得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坏,坏,事了”然后就把杨铁匠被抓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杨成龙一听急了,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王爷府把我爹替回来,洋砂炮是我从我老丈人家拿来的,袭击日本人是我干的,我不能让我爹替我遭罪”吴一民一把摁住杨成龙说:“小杨且慢,要我看日本人抓了你爹就说明他们还不知道真实情况,只凭一杆洋砂炮也给你爹定不了袭击日本人的罪,我看这事儿不如这样”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合计了半天,刘二柱和杨成龙都点着头说:“要这么一说,这事儿还不是个死疙瘩。”然后,两个人就出去分头行动了。 杨成龙一溜小跑地来到了台吉营子,乌云刚好领着孩子要回去。她一见杨成龙便吃惊地问:“出啥事儿啦巴雅尔,看你跑的红头胀脸的。”杨成龙忙把杨铁匠因为洋砂炮被王爷府的日本鬼子抓去的事儿说了一遍。乌云一听,也立时就急了,忙问:“这咋办呢”其其格也说:“哎呀,又是我们家的事儿连累着亲家啦。”杨成龙忙说:“吴先生说了,光凭这定不了我爹的罪,他说依着我爹的脾气肯定说洋砂炮是他从你们家拿过去的,让阿妈也这么说,另外千万别说我来过,就没啥大事儿了。”乌云半信半疑地问:“这许行啊”其其格点着头说:“行不行就得这么说了。”杨成龙说:“乌云你快点儿回去劝劝娘吧,我得上趟梅林地找石柱他姨夫去,还得让他出面找日本人说一下。” 掌灯的时候,杨成龙跑到梅林地老旺其嘎家,刚好桑杰扎布也回来了,正在揭马鞍子。桑杰扎布看杨成龙一脸的汗水,吃惊地问:“姐夫你这是咋的啦”杨成龙先接过乌兰递过来的奶茶碗喝了两口,这才把日本人去漠北村抓人的事儿说了一遍。桑杰扎布说:“过晌我听说日本人去漠北村抓了一个人,说是和袭击日本人的军车有关,现在正审问过堂啊。”这工夫,老旺其嘎c大夫人c小夫人还有乌日娜一大家子人也都闻声过来了。旺其嘎说:“这日本人咋跟疯狗似的乱咬一气,咱们这地方洋砂炮有的是,打兔子打野鸡打狍子还能离了洋砂炮捎带说大马倌有杆不错的洋砂炮连老王爷都知道,这怎么就是罪证了呢我看这日本人八成又琢磨着要咋整治蒙古人呐”大夫人在一旁也插了一句说:“旺其嘎别说没用的,他姐夫十好几里地跑来是合计咋救他阿爸的,看怎么办吧。”桑杰扎布因为有了上一回救舅丈人巴根时被抓的教训,心里有点儿发怵,便说了句:“这日本人还真是不好说话。”老旺其嘎一听就火了:“桑杰扎布,说啥话哪,好说话不好说话都得去说,吃完饭我们就说去。”大夫人又对杨成龙说:“他姐夫,你别着急,一会儿咱们都去求王爷去。老旺其嘎你说话软活着点儿,我就怕你炮筒子似的,呛着人家肺管子说话不行。”桑杰扎布说:“姐夫,要我说你别去,你就回家听信儿吧日本人啥事儿都干出来了,把你家叔抓来,要是把你再扣下,事儿就更难办了。”大夫人满意地朝桑杰扎布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这时,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夫人图雅突然冒出一句:“我也去”大夫人的脸子立时耷拉了下来,小声地嘀咕道:“啥事儿都有你的,不要个脸。”小夫人没说什么,十分委屈地瞅了一眼老旺其嘎。老旺其嘎心疼了,连忙对大夫人陪着笑脸说:“图雅想去就去吧,她现在跟王爷府的日本人挺熟的呐,没准儿还能帮上忙啊。”大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呸”了一声,扭头回屋了。 杨成龙在妹夫家吃了一口饭,急忙赶回漠北村。 且说杨铁匠让龟田领着一帮日本兵捆绑到兵营里,松琦闻讯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围着杨铁匠看了一阵子,松琦突然上前揪住杨铁匠的棉袄领子瞪着 眼睛大声问道:“你的八路的干活”杨铁匠坦然地说:“我是铁匠,不干扒路的活儿,在家里干铁匠活儿。”松琦进一步问道:“你的家里的干活为什么还有铁炮的干活”杨铁匠明白他说话的意思就说:“你说的铁炮我们叫洋砂炮,是打兔子打野鸡用的。”松琦又问:“你的什么时候有的这铁炮的”杨铁匠说:“这洋砂炮不是我的,是我亲家大马倌布和朝鲁的。我亲家头年死了,洋砂炮就让我拿来了。我想用它给我孙子打兔子吃。”杨铁匠果然跟吴一民猜测的那样,从他被日本鬼子抓了以后就铁了一条心,啥事儿都不能沾儿子的边,都得揽到自己身上来。 这时,站在一边的龟田火了,朝松琦说:“跟他啰嗦什么,支那人的口供有几个是问出来的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问话”立刻上来两个日本兵,扯去杨铁匠的棉袄,露出紫红色的后背和胸膛,吊在了屋梁上。龟田又恶狠狠地问了句:“快说,你的同伙还有谁”杨铁匠眼也不眨地直视着龟田说:“我说什么呀,我一个铁匠自个儿打铁跟谁去同伙呀。”龟田的眼睛向一旁的日本兵一斜楞说:“他不交待,给我打”两个日本兵立刻抡起皮鞭子没头盖脸地抽了起来,打一鞭子问一句,“你的说不说”杨铁匠脖子一梗梗,瞪圆双眼,破口大骂:“操你个妈的,没有的事儿你让我说啥”皮鞭子不住点地落在他身上,立时就抽起一道道的血痕,连鼻子和嘴角都有血流了出来。杨铁匠开始还不住口地骂着,后来头一耷拉昏了过去。那两个抡鞭子的鬼子也累得直喘粗气了,龟田和松琦互相瞅了瞅对方,松琦说了句:“明天再审吧。”两个日本兵把吊在房梁上的杨铁匠放下来,拖出屋去。 第三十八节 松琦的密报 杨成龙赶回漠北村到家中一看,母亲正坐在外屋的门槛上啼哭。乌云说刚才刘二柱子他们来过了,说是正在联络村里年岁大的人还有有些头面的人物像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这些人,求他们都去找刁世贵为杨铁匠做保,要求刁世贵去王爷府找日本人要人。杨成龙也把找桑杰扎布的经过跟他娘说了,要他娘不用着急,一定能把爹救出来。然后,他又走出家门,忙着去找吴一民合计救他爹的事儿了。 日本人抓走杨铁匠的事儿,胡八事先并没有知会刁世贵。因为松琦在培训班上说了,参加培训班的人回去开展调查活动不归各村管,直接和他单线联系。胡八让日本人一忽悠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戴着日本人的帽子,挎着日本人的枪,走起路来摇头摆尾的,跟刁世贵说话时的口气也硬了许多。刁世贵心里想,“好啊,你个兔崽子,看把你扬兴漠北方言:贬意的高兴的,日本人刚给你根鸡毛你就把它当令箭了,要是让你小子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小白猪没法找了,他都敢骑着我脖子拉屎了。” 在前文已经提到过了,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曾经参加过刁二先生的求雨活动,都是村里的富裕户。这天,他们俩领着村里的几个老头来找刁世贵。刁世贵一看正是个机会,便装聋做傻地问:“怎么怎么杨铁匠让日本人抓去啦这么大的事儿我咋就不知道那得因为点儿啥不”孙大耳朵他们就把刘二柱子提前跟他们说好的话都说给了刁世贵,刁世贵“嗤”了一声说:“咱漠北这地方河南水北的哪个村子里没几杆洋砂炮这是啥大事啊这个胡八咋这么干,大家刚才讲了,杨铁匠在咱们村老实厚道都是出名的,去拦路袭击日本人你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会,说他干这事不用说你们不信我也不信,石管家你去把胡八给我叫来,我问问他到底咋回事。” 刁家的管家石全有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胡八领来了。刁世贵当头就是一句臭骂,“胡八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杨铁匠咋的啦你也不跟我吱声一声就找日本人把他给抓走啦”胡八再怎么说也照刁世贵打怵,就忙说:“刁村长呀,这事儿你别怪我呀松琦太君说啦,我们有什么线索必须头一个报吿给他,要是不先报吿他,奖金不但不给还得治我们的罪,我这现在不是来向你报吿来了嘛。”然后就把刁老疙瘩怎么发现的洋砂炮,他怎么去王爷府报吿,松琦找龟田发兵,他坐汽车领着日本兵抓了杨铁匠的全过程又说了一遍。刁世贵眨巴眨巴眼对孙大耳朵他们说:“这样一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胡八,这是人家日本人让干的。这样吧,明儿个我去王爷府一趟跟日本人把人去要回来。” 第二天都快晌午了,刁世贵才让哑巴赶着马车拉着他去王爷府找日本人要人。等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东跨院门口时,却见老旺其嘎c大夫人c小夫人c桑杰扎布这一家子人扶着杨铁匠从院里出来了。 原来,在头天晚上,也就是杨成龙走了以后,老旺其嘎领着大夫人c小夫人和桑杰扎布就去找了老王爷c老福晋了。大夫人把自己亲家杨铁匠让日本人抓来的事儿说了一遍,老旺其嘎拍着胸脯说:“王爷,布和朝鲁那杆洋砂炮你也知道呀,咱们蒙古人一杆洋砂炮都不让有啦,这日本人真的是要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啦,这往后咱们的日子还有个过吗”老旺其嘎如此一番榔头杠子的话倒也勾起了老达尔克王爷的同感,就说:“这日本人做事儿是有些过分了,我跟色勒扎布说过,咱们腾格里旗的事儿不能净由着他们。”老福晋也说:“唉,话是那么说呀这满洲国是谁的还不都是日本人的我一看着扛着枪的日本兵心里就打紧紧。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外人的事儿咱们就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了,自己亲家的事儿咋也得管不是”就这样,老王爷找了小王爷,由老旺其嘎做保,老王爷做证,色勒扎布王爷才亲自找了松琦。松琦知道色勒扎布王爷在日本军方上层人士心目中的位置,同时他也觉得这事儿做得有些唐突了,光凭这么杆猎枪能定他什么罪呢就又派人骑着三轮摩托跑到台吉营子让其其格做了证明,让老旺其嘎做了证明做了保,这才找龟田商量,索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杨铁匠放了。 实际上,松琦之所以决定放了老杨铁匠,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已得到内线的秘密报告:老杨铁匠不可能是袭击日军的人,但须关注其子杨成龙和漠北村的那个教书先生吴一民。 刁世贵见杨铁匠已放了出来,而且还有桑杰扎布搀扶着,连忙跑上前说:“哎呀,还有劳桑副司令,啊,啊,还有老梅林和大夫人,小夫人杨铁匠是我们漠北村的人,村上得谢谢你们,我这次也是专程来保他回去的。”桑杰扎布朝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刁村长来啦人已经让我们保出来啦,不用谢,我们是亲戚。”刁世贵说:“知道,知道,杨成龙你俩亲连襟嘛。”然后忙又转身打手势给哑巴,让哑巴过来扶人。老旺其嘎对杨铁匠说:“ 亲家兄弟,你去我们家养两天吧,等伤好好再回去不中吗”杨铁匠见刁世贵来了马车,不管是真意还是虚情,反正能回漠北村了,就说:“大哥c嫂子,小嫂子,还有桑杰扎布,让你们费心了。嗐,你说这事儿闹的,还劳动大哥跟嫂子。行了,有方便车我就回去吧,要不家里人也都惦记着。”大夫人听杨铁匠的话说得真切,就说:“就依着亲家兄弟,咱们是实在亲戚,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回去要有什么不自在的,给我们个信儿,我和你大哥给你请喇嘛大夫看去。”杨铁匠心里热乎乎的,连忙说:“大哥c嫂子,看你们说的。是啊,这亲戚走动了才是亲戚。我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和他婶子再过去看你们。”哑巴走过来,把杨铁匠扶到马车上,刁世贵也上了车,哑巴就赶车回漠北村了。 很快,漠北村里的人们都知道了,胡八向日本人告密抓了杨铁匠,刁村长去把杨铁匠保了回来,全村最大一个坏种就是胡八。在往后的一些时日里,全村的人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胡八,不管是谁,离老远看着胡八走过来,都绕开他走。甚至谁家的小孩子哭个没完,女人们就吓唬说:“别哭了,再哭就让胡八把你抓给日本鬼子。”孩子真就停住了哭声。胡八要是懂事儿的人,应当赶快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但他偏不知好歹,一门心思想给日本人当狗了。 第三十九节 胡王八挨了闷棍 这一天傍晚,胡八蹓跶到村子北头,正好看见刘二柱子跟吴一民c杨成龙走过来。胡八故意咳嗽一声,走上前去说:“哎,几位刚回来呀”吴一民立刻说:“是胡队长呀,今天去王爷府正好我们几个赶在一起了,就一块儿回来了。”胡八说:“一块儿回来好,这么巧赶在一起回来好。”当天晚上,胡八就跑到刘二柱子家,往炕上一坐就说:“二哥不是我说你,你咋跟吴先生他们走到一块儿去啦”刘二柱子立刻说:“老八,吴先生不是说了嘛,我们上王爷府碰到一堆儿了。”胡八脸子一沉说:“二哥,你糊弄谁呀我都盯你们好几天了,都干啥了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几个净在一起。二哥,要按松琦太君给我们讲的,这吴先生共产党的嫌疑面最大。二哥呀,你要是入了共产党了,我领你找松琦太君自首去。”刘二柱子说:“老八你咋越说越离谱啦,你看二哥我这样大字不识一个还能是共产党吴先生刚一来时不是因为我们有点儿老表亲才在我们家吃住了几天嘛。后来人家就自己上学堂吃住了,就这点儿关系你都是知道的。”胡八说:“反正话我是跟你说了,你看着办吧,这要搁头些日子我早向松琦太君报告了。上一回,杨铁匠的事儿松琦太君怪我办得太唐突,这回我非得给他办个人证物证都有的线索。” 这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胡八把脚撂地就走了。刘二柱子跟出去,看着他回了自己的屋,灯亮了,又熄了,这才悄没声地向村上的学堂跑去,把胡八的话吿诉给了吴一民。吴一民紧锁眉头好一阵子,抬起头来坚定地说:“看来日本鬼子的这些鹰犬不除掉不行了,松琦的这个培训班培训的一些特务对我们威胁很大,好几个村子的抗日群众都遭到了鬼子的抓捕和严刑拷打。”吴一民停了一会儿对刘二柱子说:“你小点儿声去把杨成龙找来,咱们几个合计一下。” 到了冬天,漠北人家能够取暖的就只有热炕和火盆了。热炕不用说都知道,这火盆有的读者可能就不知道了。在北方的冬天,女人们做完饭,烧完炕,再把灶膛里的火炭用铁锨扒到一个用黄土泥掺猪毛糊成的泥盆里,放在里间屋的地上或炕上,这就是火盆,也是取暖用的。但即使在冬天有了火炕和火盆,屋子里也还是很冷,大多数人家屋里的后墙和房笆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霜雪。 这天晚上,杨成龙嘴里吐着冷气,钻进乌云的被窝里,旁边被窝里的杨石柱已经睡着了。乌云疼爱地用在被窝里焐热了的双手握住杨成龙的手,还把自己赤条条的被热炕煲热了的身子紧贴住了同样是赤条条的杨成龙冰凉身子。她刚低低地叫了一句:“哎呀,你身上冰凉冰凉的。”就听窗户棂轻轻地响起“嚓嚓嚓”三声,杨成龙也不说话“呼”地坐起身子,下就把衣服穿上,下了炕,穿上鞋子,开门走了出去。乌云已经习惯了,也不问话,跟着坐起身子,披上棉袄下地去把门闩上,然后回到炕上又钻进被窝里。但她却不能入睡,回回都是这样,她得等杨成龙回来时再去开门。 吴一民和杨成龙c刘二柱子商量后,决定用计除掉漠北村的两个特务胡八和刁老疙瘩,也算是杀鸡给猴看,给别的村的汉奸特务也是一个警吿。 第二天下午,太阳偏西了,吃过后晌饭冬天天短又没什么活计,漠北人一天吃两顿饭,杨成龙站在刘二柱家院门口喊:“二叔,吴先生让你上他那儿去一趟。”刘二柱在屋里大声答应着:“你跟吴先生说一声,就说我肚子疼去不了啦”杨成龙“噢”了一声说:“那我们先走啦”杨成龙说完话就走了。这时,胡八从自家屋里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先是抬脚瞅了一会儿刘二柱家的院子,见没什么动静,这才猫着腰,贴着柳条杖子往学堂那边跟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刘二柱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一根榆木镐把,向村外走去。 胡八来到学堂旁边,找个柴禾垛藏起了身子,偷着往外看。不一会儿,吴一民领着杨成龙从学堂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胡八对这几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了,跟在吴一民和杨成龙身后的是本村的郭三力和李大树。胡八心里想,“这两个人也是平时不安分的家伙,这回让我把他们一锅端了”胡八从王八盒子里把手枪掏出来,偷偷地跟在这四个人的后边。吴一民他们净挑些有树毛子c柳条子的地方走。胡八心里想,“这就对了,他们也是怕我看见。”就这样,吴一民他们几个在前面走着,胡八藏藏躲躲地在后面跟着。到了西辽河的岸边,胡八看见吴一民几个人一下河沿儿就没影了。他立刻把手枪顶上子弹,猫着腰向河沿儿走去。到了河沿儿跟前他才看出来,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就着河坎子挖的地窨子。就在胡八端着手枪打量下边的地窨子时,一根抡圆了的榆木镐把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胡八“啊”的一声,一下子连人带枪就滚到了河坎子的下边去了。吴一民他们几个人在地窨子的了望孔里看到刘二柱子得手了,便从地窨子里走了出来。吴一民捡起地上的 手枪说了声:“把这个狗特务捆起来”杨成龙他们几个人上前就把胡八五花大绑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过了一会儿,胡八苏醒了过来,他只是被一闷棍打昏过去了。他睁开眼四外瞅了瞅,见刘二柱也在跟前,就说了一句:“我不让你跟他们跑,二哥你咋又来了。”然后转过头瞅着吴一民说:“我一点儿也没看错,你吴先生就是共产党。松琦太君让我找物证,这地窨子就是物证。看你们还有啥说的。”吴一民上前一步说:“胡八,你没看错,我们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漠北抗日游击队,伏击日本人c打日本鬼子的军车都是我们干的”胡八这脑袋让镐把砸了一下也就真转不了弯儿了,还嚷嚷道:“这回松琦太君还有啥说的,我人证物证全拿到了。你们好模好样地把我送到王爷府去,我保你们不死。”杨成龙上前踹他一脚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做你的春秋大梦呀”吴一民退后一步说:“现在我宣布:鉴于胡八死心塌地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充当汉奸走狗,漠北抗日游击队判处胡八死刑,立即执行”胡八这时才好像醒过腔儿来,大声嚷着:“怎么,你们还要让我死那可不行啊我死了我家里的老婆孩子可咋整啊二哥你也说句话呀,我可不能死啊”看到胡八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刘二柱子心里有些不忍,便用手拽了拽吴一民的衣襟,小声说:“他哥,不中饶他一命,好好教育教育他算了。”吴一民坚定地说:“那不行,我们不能干放虎归山的事儿” “呯”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胡八在地窨子东边的河坎子下边抽搐了几下便挺腿了。杨成龙他们几个人又用镐头刨下一片土河坎子,用一堆碎土盖上了胡八的尸体。 第四十节 刁老疙瘩逃跑了 然后,吴一民又把几个人叫到地窨子中,商量起解决刁老疙瘩的事儿来。他们决定事不宜迟,立即动手。 太阳渐渐向西南天际坠了下去,坠到一片黑色的云层后面。俗语说:“老云接驾不阴也下”,明天大概又是一个风雪的天气。天一擦黑,杨成龙和刘二柱子蹲在刁老疙瘩院子外面的一个僻静处,让郭三力和李大树进了刁老疙瘩家的院子,敲了敲屋门,来开门的正是刁老疙瘩。刁老疙瘩看见这两个人后,迟疑了一下,心里话说:“平时跟这两个人也没啥来往呀,他俩来干啥来啦”平常不会撤慌的人你让他说假话他也说不了,郭三力和李大树就是这样的人。郭三力对刁老疙瘩说:“老哥,走,咱们出去一趟。”刁老疙瘩说:“都这么晚了干啥去呀”李大树说:“上村上去,刁村长找你有事儿。”刁老疙瘩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因为在今天吃完后晌饭,他已去了刁家大院,把该说的话都跟刁世贵说了。“这才多一会儿呀,不可能是刁世贵又有事了,捎带说既使刁世贵有事也不会让他们俩来找我。那谁找我有事呢”刁老疙瘩在心里快速地打着算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做了亏心事还真就怕鬼敲门啊。 想到这里,刁老疙瘩的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心里说了声“不好”但嘴上却说:“你们哥俩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进屋穿件衣服就出来。”郭三力叮嘱了一句:“你可快着点儿,大家伙都等着你哪。” 郭三力和李大树在屋门口等啊等,一袋烟的工夫过去了,也不见刁老疙瘩出来。又等了一会儿,郭三力和李大树推开门,进了屋。刁老疙瘩家就是两间屋,进了里屋只见刁老疙瘩的媳妇搂着孩子围着被子蜷缩在墙旮旯里在打哆嗦。郭三力厉声问:“刁老疙瘩呢”只见那女人用嘴往北墙努了努,郭三力和李大树回头一看,原来这间屋子里还开着一个北窗户,把堵着的东西一拉就敞开了。 郭三力和李大树立时就明白了,这是刁老疙瘩见势不好,进了屋就顺北窗户眼跑了。 原来,漠北人家的房子矮小,夏天炎热忒憋得慌,有许多人家就开了个北窗户,为了通风倒不是为了逃跑,这回让刁老疙瘩逃生用上了。郭三力和李大树垂头丧气地回来跟杨成龙和刘二柱子一说,这黑灯瞎火地也没处找他,只好罢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郭三力和李大树跑到沙窝里躲藏了起来,见日本人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又回到村里。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刁老疙瘩一翅子跑到山东老家去了。他从家里跑出来后,既怕杨家或干脆就是共产党找人收拾他杀他,又怕日本人继续找他,怎么日子也好过不了。于是,刁老疙瘩一咬牙,孩子老婆一扔,远走高飞了。 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漠北村一下子少了两个大老爷们儿,刁老疙瘩家的心里有数不急不找。但三c五天过后,小白猪可就着急了。她问刘二柱,刘二柱子说不知道。刁世贵也有好几天没找小白猪来了,小白猪就直接找到了刁家。刁世贵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小白猪张口就问:“刁世贵,我们那个人呢”刁世贵一轱辘从炕上坐了起来忙说:“我不知道哇,要知道他不在家那我还能不去吗你先别急,我这就打发人上王爷府问问去。人家胡八现在是皇军的人,不归我管啦。”刁世贵看小白猪噘着嘴,泪眼婆娑的,越发叫人怜爱。他见四外没人,小声说:“我的亲姑奶奶,你咋还找到这儿来啦你先回去吧,等掌灯的时候我去,那工夫也就有胡八的准信儿了。”待小白猪走了以后,刁世贵马上打发人去王爷府看看日本人那边有没有找胡八办事儿什么的。去的人回来说,日本人也找胡八呀,也说他好几天没去送情报了。刁世贵心里想,胡八这一阵子不是好闹腾,备不住真就出事了。但对他不是啥坏事,他再也不担心他和小白猪办好事的时候让胡八给堵在屋里头了。 当天夜里,刁世贵如约来到了胡八家。他摸着黑一把就把小白猪揽在怀里,“亲”呀“肉”呀地叫着,上下也就紧忙活起来。闹腾了好一阵子,刚一消停,小白猪就把刁世贵从身上推下去问:“我那个人有信了没有”刁世贵说:“你看你咋这急我估计人没不了,王爷府的皇军说了,他们这些人正在给皇军办差啊,一会儿半会儿地回不来,你没看刁老疙瘩也不在家吗”小白猪说:“我还寻思你把我那个傻狍子给害了哪你要那样看我不把你给你嗑了去”小白猪说着话, 这正是: 侵略者费尽心机,欲消灭我抗日力量; 狗特务认贼作父,效忠日寇命丧黄泉。 日本鬼子松琦招数不但没有消灭漠北刚刚兴起的抗日武装力量,反倒搭上了一条走狗的性命。但日本侵略者绝不甘心对抗日力量的清剿会没有结果,接着又要耍什么花招,请听下一节具体道来。 第四十一节 谁是鸽子? 上一节说了,日军特务机关满蒙株式会社驻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社社长松琦兵分两路追查伏击日军车的抗日力量,结果并不理想,训练的特务没有顶用的,不但没查出结果,反倒让色勒扎布王爷和桑杰扎布这些人很不高兴。漠北村的那两条走狗也是死的死,逃的逃。而且,别的村子跟漠北村相比也好不哪儿去,没有一个查出反日武装的。 但是,日本人绝不甘心此事就这么撂下来。松琦除了继续催促各村的狗腿子们抓紧调查,还将希望寄托在内部调查上。他将株式会社的人甚至来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全都安排了任务,大岛芳子c九井道子负责育文学堂那群女学生;福田一夫c龟次郎负责崇文学堂;小野等人负责崇武学堂,要他们注意从学生们的口中搜寻些信息,以便掌握些破案的蛛丝马迹。 其实,前文就是没说,读者们也会知道个大概齐了,大岛芳子和龟次郎等日本人明着是学堂的老师,暗地里可都是日本特高课的人。 终于,大岛芳子寻找到了一点儿线索。 这一天,伪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女儿萨茹拉和乌日娜闲唠嗑时,无意中说了一句他阿爸的警察局头些日子丢了点儿东西,气得他阿爸一天没吃饭。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萨茹拉立刻被大岛芳子找去秘密谈话了。 前文说了,国瑞司令来腾格里旗时还带来了伪满洲国总理府的文件,说是腾格里旗乃至整个卓索图盟各旗都归满洲国管辖,行政划归辽西省。打那往后,这里干啥事儿都得随着伪满洲国来了。根据伪满洲国总理府的指令,色勒扎布王爷首先成立了警察局,用来维护地方社会治安。色勒扎布王爷选中的那个伪警察局长就是冬日布。这个冬日布是老福晋的远房侄子,曾经在北平念了几年书,还在什么局当了些年差。他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表弟色勒扎布王爷,要求给安排点儿事干。冬日布告诉色王爷,他是因为离家太远,生活不方便才回家的。当色勒扎布王爷正愁没处安排这个表哥时,伪满洲国总理府的文件来了。于是,冬日布就成了腾格里旗警察局长。而且,色勒扎布也觉得让冬日布当警察局长是再合适不过了,是亲三分相嘛。 冬日布的女儿萨茹拉十好几岁了,是一个又爱说又爱笑的姑娘。育文学堂一成立,她就和桑杰扎布的妹妹乌日娜一块儿入了学。学生自然都敬重自己的老师,萨茹拉和乌日娜每天都很礼貌地向大岛芳子喊:“巴克西赛白努蒙古语:老师好” 正在这时,王爷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上北平念书的诺音高娃回来了,听说还拿了燕京大学的硕士学位。在北平念书的这几年,让诺音高娃的变化很大。个子长高了,身材却瘦削了。她皮肤白晳,黑亮的发髻下有一张长瓜脸,细弯眉下有一双丹凤眼,高鼻梁下有两片薄嘴唇,再加上穿一身绣花蓝缎旗袍,脚穿一双浅口高跟皮鞋,果然与众不同。可爱的二格格回来了,老少王爷c老少福晋以及一些下人们都皆大欢喜。吃饭的时候,老王爷达尔克还让调皮的小女儿挨着自己坐。色勒扎布王爷问:“小妺,回来有什么打算”诺音高娃瞅着小王爷哥哥,嘴一抿,笑着说:“人家就是念完书,想回家来呆呆,干啥非得有打算”她撒娇似的把脸又扭向老王爷达尔克,说:“您说是吧,阿爸。”老王爷达尔克也笑着说:“是,我的宝贝女儿,呆不呆的是小事儿,该给我找个如意额驸才是大事吧。”诺音高娃小嘴一努,做了个鬼脸,说:“阿爸太心狠啦,人家刚回来就要往出撵。那可不忙,我还是先帮阿哥做点儿事吧。”色勒扎布正色问道:“小妹想要干点儿啥”诺音高娃也一本正经地说:“我念了大学,拿了硕士文凭,那我帮你管管学堂呗。”娜仁福晋说:“正好,那些读书人的事儿,眼皮一眨就是一个道,小妹要管,我还是求之不得呀”色勒扎布王爷说:“好吧,你就帮我管管学堂,学堂的事儿也不少。这两天听说芳子老师她们正找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女儿萨茹拉问事呐,把萨茹拉都弄哭了,警察局长冬日布找了我时我才知道的。” 这天夜里,军统赤岭站站长贺文廷的手里多了一份刚收到的电报,电报内容是:“一切如愿,鸽子。” 也是在这几天,吴一民收到了地下交通员送来的通知,要他和杨成龙去赤岭参加热北地区抗日军事会议。杨成龙走时,老杨铁匠拿出了那只玉龙珮亲自给儿子戴到脖子上,说:“儿子,这东西避邪,你戴上它能保你平安。你丢啥也千万别丢玉珮。这里头有个说道,赶明儿个我跟你说说。” 吴一民和杨成龙临走时,又对刘二柱子等人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日本人的报复。吴一民说:“日本人前一阵子在河北边和河南边都折腾了一气,还抓了不少人,尤其是咱漠北村洋砂炮的事儿就闹得挺险的。你现在看好像没什么动静,可这日本人鬼着哪,说不上什 么时候就把狗鼻子嗅过来。”刘二柱子不在乎地说:“大侄子,你就放心走好了,甭说咱们在那日本鬼子手里没落下啥把柄,就算他们摸着点儿啥,漠北这么大,他也咋着不了咱们。”杨成龙在旁边也说:“二叔,小心没亏吃。”刘二柱子有点儿嫌唠叨,摆了摆手说:“行啦,行啦,知道啦”吴一民和杨成龙牵着头毛驴走了,走出很远还回头瞅了瞅已经进了院子的刘二柱子。有了前边那些事,他们这次真有些放心不下。 诺音高娃真的当起校董来了。 在娜仁福晋的陪同下,她把每个学堂都看了一遍,又把教师的办公室和宿舍也转悠了一遍。她和大岛芳子也许是相近的一类新女性,都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个人还手拉着手说了半天的话。 第二天去学堂时,诺音高娃还给大岛芳子和九井道子带了一点儿礼物。漠北人管杭州的织锦叫国花缎,她给大岛芳子一块粉地团花的囯花缎,给九井道子一块浅绿色团花的国花缎。诺音高娃说,大岛芳子皮肤白穿浅粉的颜色最好。你还别说,这两个日本女人还挺听诺音高娃的话,跑到赤岭一人做了一件可身的旗袍。果然不错,穿在她俩身上光彩照人。大岛芳子还穿着旗袍去王爷府里走一遭,问色勒扎布王爷看她像不像一位地道的蒙古女人。色勒扎布王爷细眯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像,非常像。” 这些年来,娜仁福晋到校董办公室是有数的,也就是开学来一次,放假前来一次。现在,诺音高娃接替了校董一职,非常的敬业,天天都来坐办公室,有时间还会去株式会社走走,与松琦等人打打招呼。人们对这位王爷府的小格格评价也不错,认为她有知识有修养,是一位比较开放的现代女性。诺音高娃还特意跑去东跨院看了一趟桑杰扎布,大大方方地上前拥抱了一下,还和他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特别说了有一回她找桑杰扎布背着在西辽河里跑,让桑杰扎布给撂到河水里的事儿。 从东跨院出来时,刚好看到龟田少佐站在院子当中,诺音高娃也很随便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当她回到西跨院的时候,她看见大岛芳子正领着警察局长的女儿萨茹拉从株式会社里出来。 第四十二节 抢救唐巴图 松琦的这次调查仍然不太顺利,警察局长冬日布是一个有名的护犊子的官员。他手下的人,只允许他去打他去骂,却绝对不允许别人找他手下的麻烦。前面说冬日布和色勒扎布王爷是亲戚,而色勒扎布王爷在日本人那边又极有分量,所以冬日布在日本人面前也并不唯唯喏喏。他听色勒扎布王爷说,日本人在调查他手下的人和炸军车的事儿有关,立刻把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一样,赶忙把口封住了。他说他之所以生气不吃饭,那是因为推牌九输了钱,这跟炸军车有什么关系啊 但大岛芳子却认为警察局长冬日布一定是没说实话,所以几次找萨茹拉询问,也基本锁定了侦察的方向。松琦和大岛芳子都认为,这个警察局里肯定有事儿,如果继续围绕着警察局去找去寻,肯定能找出一点儿什么线索来。 也真是该着,这警察局管枪械和弹药库的警员名字叫唐巴图,是个大烟鬼。他抽大烟抽得把老婆的裤子都当了,但仗着是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小舅子,也是个做事情不管后果的主儿。前文说了,刘二柱子在警察局的表侄吴二魁就是拿二两大烟土跟他换的两颗手榴弹。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株式会社的日本人成天在警察局四圈儿转悠。他们根据萨茹拉提供的一些蛛丝马迹,渐渐地把这位唐巴图警员纳入到视线中。这天,松琦见唐巴图又低头耷拉脑地从警局出来,便立刻派人从后面跟了过去。没等唐巴图走进家门,株式会社的人就一拥而上将他架进车里,开车走了。 在距离腾格里旗王爷府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独立的小院,是松琦秘密关押嫌疑人的地方。在外表上,松琦还保持着满蒙株式会社分社社长的作派,在王爷府西跨院还要保持商业会所的样子,所以才另外搞了这么一座院子。 唐巴图被日本人抓进车时,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更知道背地里卖武器和弹药会是个什么罪。他明白,冬日布局长虽然是他的姐夫,但要是知道他拿手榴弹换大烟也会剥了他的皮。另外,他的事儿可不仅仅是那两颗手榴弹啊,他还把两把手枪和两颗手榴弹卖给了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因此,日本人刚开始审问时,唐巴图把嘴咬得死死的,就是死不承认。他还心存希望,时间一长,家里人见他不回家还不得找他姐夫要人。 日本人见问不出结果来就动了真格的了,松琦说:“不管用什么法儿,一定要撬开他的嘴不是他也没什么关系,别管他死活,只要他能交待就行。”于是,唐巴图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既使这样,日本人仍然没有得到他们想得到的。 唐巴图的老婆见自己的男人夜不归宿,就去找了当局长的姐夫冬日布。冬日布就派人到各个大烟馆去找,可找遍了赤岭的烟馆和妓院,还是没有唐巴图的影子。冬日布局长一回到家里,看到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一个跟他要男人,一个跟他要兄弟,心里那叫一个烦哟。这时,他联想到色勒扎布王爷问他的话,隐约感觉这个小舅子可能是让日本人给整去了。而且,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当姐夫的也好不了。冬日布局长断定,如果他这个小舅子真是让日本人给整去了的话,那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了。 冬日布在心中掂量来掂量去,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叫了几个心腹到他的办公室。他跟这几个人就明说了,“我小舅子不知道让什么人给整去了,但不管啥人,你们挨家挨户挨院地给我搜,就是日本人看着的院子,只要不是驻军,你们都给我搜,就说是查户口,查反满抗日的分子。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要是找见了,给我单独找个地方搁起来,别往局子里整”他这几个心腹立刻行动起来,在王爷府的镇子里不管是大屋小屋还是大院小院,可劲儿地搜了起来。这些人都明白冬日布局长的用心,而且他们对日本人在漠北横行霸道也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冬日布局长这样说,就是让他们去向日本人抢人的。 再说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小舅子唐巴图,老虎凳c辣椒水都挺过去了,可就是有一样挺不过去了,那就是大烟瘾上来时没法儿挺啊。 刚开始动刑时,松琦和大岛芳子见唐巴图还真是一块硬骨头,便又动起了坏心眼子。经过亲自审问,观察分析,商量对策,还真让大岛芳子找到了唐巴图的弱点。她透过临时用铁栅栏隔出的牢房,发现这个蒙古男人在痛苦地撅着腚,鼻涕流得老长,知道是犯了大烟瘾了。大岛芳子就让人在铁栅栏外把大烟灯点着,把烟枪和大烟泡都放在铁栅栏外边的小桌子上。唐巴图见到这些宝贝,眼睛都绿了,踉踉跄跄地跑到铁栅栏跟前就把手伸了出去。大岛芳子微笑着走上前去,柔声说道:“想吸一口吗说出来吧,说出来就让你吸个够,说出来就好了,就不受这个罪啦。”她见唐巴图还在犹豫着,知道他对外面还存有希望,就说:“你对外面就别抱幻想啦,外面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 军人守着,连你们的局长也进不来。你连这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说出来吧,说出来马上就放你出来,要不你先抽一口再说”说着,大岛芳子把大烟枪放在唐巴图的指尖能够触到的地方说:“还是说了再吸吧。”唐巴图只觉得有千条万条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骨和肉,实在忍受不住了,只好低下头说:“我说。” 当唐巴图交待完和老柳树筒林子王司令的交易后,满以为大岛芳子会把烟枪顺给他。但是他想错了,大岛芳子仍然没给他烟枪,而是继续柔声地说道:“我知道,你还没全说,就差一个人了,说出来就放你出来,想怎么吸就怎么吸,大日本皇军有的是那玩意儿。” 终于,唐巴图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低着头说:“还有一个吴二”没等他把话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啪啪”的枪声。有人冲进了院子,更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大岛芳子抽出手枪冲了出去,松琦和两名株式会社的特工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还有三个特工正向外还击着。大岛芳子看了看屋子,发现房子的墙就是那种土坯的,很不结实。她急中生智,将两颗手榴弹绑在一起,用匕首在墙上镩了一个洞,把手榴弹塞进去。“轰”的一声,房子的东山墙被炸开一个大洞。大岛芳子指挥着几个日本人从洞中钻出去,跑向了王爷府。 在半路上,大岛芳子等人碰见龟田领着一小队日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当龟田听完大岛芳子的简要介绍后,立马带人跑回到关押唐巴图的那座小院子。可等他们将小院子重新包围住后,却只发现门口有两具日本兵的尸体,院内的屋门口有松琦与两个特工的尸体,已经空无一人了。 龟田见状,气急败坏地要去警察局要人,大岛芳子说:“现在就去要人,他们硬说不是他们干的你也没有办法。咱们不如欲擒故纵,反正作案的人咱们知道了。”于是,龟田带着一小队日军返回营地,大岛芳子也带人回了株式会社。 第四十三节 全都干瞪眼了 书中暗表,唐巴图说的那个“吴二”就是刘二柱子的表侄吴二魁。这次,吴二魁也在抢救唐巴图的警员当中。平时,他对冬日布局长也是言听计从,所以也算在了冬日布的心腹之列。唐巴图被抢出来之后,吴二魁连夜跑到漠北村,找到表叔刘二柱子,把唐巴图的事儿说了。“唐巴图已经折腾得没个人样了,估计会把从他哪儿买手榴弹的事儿交待了,我八成也不能在局子里待了。”吴二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刘二柱子说:“唉,表叔连累你了,那你出去躲躲也对,我八成也得加点儿小心。” 吴二魁从刘二柱子家出来后,直奔老柳树筒林子去找王司令了。刘二柱子等吴二魁走了以后,也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按说吴二魁这一跑,就该啥事儿都没有了。可这吴二魁却跑的不是时候,也是无巧不成书吧他从刘二柱子家出来时正好和去串老婆门子的刁世贵撞了个满怀。 上几节咱们说到了,刘二柱子的东院是胡八家。胡八被漠北抗日游击队处死以后,正合了刁世贵和小白猪的意。他和她搞起破鞋来更加没个管束了,几乎到了明铺明盖的地步。小白猪虽然几次跟刁世贵要男人,怎奈刁世贵有的是故事糊弄她,再加上刁世贵好吃好喝的勤给小白猪提留点儿,头些天还把一个金镏子箍到小白猪的手指头上。于是,这女人也就不再闹了,一门心思地跟刁世贵姘了下去。 现在,胡八和刁老疙瘩虽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对刁世贵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儿,不但能天天抱着美人睡,而且日本人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全靠他了。而且,这刁世贵给日本人办事儿可比胡八歇虎漠北方言:厉害多了,胡八办事儿虽愚笨但有时还顾全点儿老亲旧邻的面子,刁世贵却是满肚子的坏点子还又六亲不认,只认日本鬼子龟田。 这天,刁世贵到小白猪家办完了事儿,心满意足了,身子舒坦了。他正兴冲冲地往家里走,刚好与慌不择路的吴二魁撞了个满抱满怀。刁世贵定睛一看,这不是下伙房村的吴二魁嘛,上下两个村子的人都认识,就说了一句:“哟,这不是吴警官嘛,站下喝两盅得了呗。”吴二魁连忙摆着手说:“下次,下次。”匆匆忙忙地走了。 吴二魁的这点儿异常,引起了刁世贵的怀疑。前些日子,日本人在老牛槽沟被劫被杀,虽然把杨铁匠抓去也没整出个甜酸来,但不等于这事儿就没有了啊。刁世贵转悠着眼珠子想,莫非这事儿跟刘二柱子他们有关更何况,吴二魁因为缴大烟税的事儿还罚过他,耿耿于怀啊。 在此暂且将刁世贵又如何使坏水放一放,还是先说说腾格里旗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吧松琦死了,满蒙株式会社总部马上通知大岛芳子代替松琦负责腾格里旗满蒙株式会社分社的工作。由于事情发生在日满蒙共荣的腾格里旗,还是一件抗日分子与警察局警员合谋袭击日本人的事件,在日伪的首都新京长春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尤其是松琦等几位特工竟然被警察给打死的事儿,在日本特务机关影响非常大。土肥原亲自召见了大岛秀夫,要他务必将此事处理好,绝不允许这种现象再在其它地区复制蔓延。 大岛秀夫接到这个命令后,决定和伪满洲国警察总长惠卿亲自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去处理此事。为了保证这两位日伪高官的安全,铃木师团长在兵力非常紧张的情况下临时从朝阳调一个小队的日军増援驻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军。 此次,大岛秀夫一改过去那种温文尔雅的风度,对色勒扎布王爷指手划脚地说:“我尊敬的色王爷,你这里如果没有我大日本皇军强大军事力量的保护,想靠你的王府卫队根本保护不了你的腾格里旗王爷府”不过,大岛秀夫还是给了色勒扎布王爷点儿面子,他把惠卿伪警察总长将冬日布警察局长撤职查办并解散警察队伍的决定改成将冬日布降级留用,由崇武学堂的军事教官小野任警察局的副局长。为了清理整顿腾格里旗警察队伍,大岛秀夫决定从朝阳调来一小队日军,由鸠山一郎小队长带领进驻警察局。 从此,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东跨院加强了警戒,改由一名日本兵和一名满蒙自治军的士兵每天二十四小时站岗。 除此以外,大岛秀夫还颁发了由伪满洲国总理亲自签发的任命书,任命满蒙自治军司令国瑞为腾格里旗王府参事。如此一来,整个腾格里旗王爷府就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紧紧地捆住了。在过去,桑杰扎布可以骑着马领着狼一直跑到王府东跨院子里才下马,这回在大门口外就得下马了,然后才能牵着马领着狼进院。色勒扎布王爷也傻眼了,觉得没咒可念了,王爷的威风与个性一时都无法施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开门引进来的狼在他的王爷府里肆意妄为。 实际上,不但腾格里旗王爷府这样,日本人索性派兵进驻了卓索图盟的其它十个旗。满蒙自治军也不再由各旗王府派府兵而是变成 在蒙古人中征兵,很快就扩大成近万人的队伍,但司令部依然设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东跨院。日本人这一连串的举动,一下子就扯去了亲和伪善的假面具。 最近这段时间,色勒扎布王爷天天背着手在王爷府的院子里踱来踱去,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心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瞅着大门外过往的日本兵,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下子他算彻底明白了,日本人不是来帮助他成王成霸的,更不是来帮助他强盛蒙古民族的朋友,而是骑在他色勒扎布王爷头上,打着“满蒙共荣”的幌子,是来吞并他的腾格里旗,是来吞并整个蒙古草原进而吞并中华的强盗啊。如今,他的卓索图盟已经没了,他的腾格里旗还会久远吗他很后悔,但后悔也晚了。日本人这么一整,上至色勒扎布王爷下至冬日布局长c桑杰扎布等人,全都干瞪了眼,什么事儿都得听日本人的摆布了。 第四十四节 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此次腾格里旗之行期间,大岛秀夫还特别召集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和小野等日本特务开会,为他们单独训了话,要他们恪尽职守,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圣战做出贡献,直至牺牲。他很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大和民族的优秀子孙,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臣民,你们有着大和民族高贵的血统,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统治十万支那人,我们共同的信念就是征服,征服,征服” 大岛秀夫又一转脸,面色极其难看,尽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目前我大日本皇军的进攻并不太顺利,我们的驼峰计划步步受挫。” 散会后,大岛芳子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并没有忘记唐巴图和唐巴图说的那半句话,在刁二先生的帮助下,最终确定“吴二”后面是一个“魁”字。大岛芳子下令收监唐巴图,捉拿吴二魁,但吴二魁却失踪了。于是,她让伪警察们骑上快马到各村去张贴吴二魁的通缉令。当刁世贵看到这个通缉令后,马上联想到吴二魁匆忙从刘二柱子家往外走的情况,随即过河去找龟田小队长报告了。 眼瞅着这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漠北抗日游击队的头上了,可吴一民和杨成龙却还没有回来。原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到了赤岭才知道,这次是上级特意安排他俩去围场参加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并借机商量漠北抗日游击队配合活动的事儿的。吴一民还把劫军车时得到的那十二把枪也偷偷地带了出来,上交了十把,自己和杨成龙各留了一支,然后就去了围场。 围场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满山遍野的松柏树和桦树。这里是清朝皇帝的狩猎场,所以叫围场。热北抗日支队暂时驻在一个叫黑河川的地方,老战士少,新战士多。新战士大多是以北票煤矿的工人和热北一些地方的农民为主;老战士则都是冀热辽军区从八路军各部队抽调来的。热北抗日支队设三个营,每个营都配备有一个机枪排。 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的主席台搭在一个山坡上,两边是百年以上的老松树,高耸挺拔,树冠苍翠交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战士们高唱着抗日义勇军的军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主席台的席棚上挂着和朱总司令的画像,画像上面是用粉c绿色彩纸写成的“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会标。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着一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在讲话时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一个纸卷。 高鹏举自幼最是崇拜岳飞,也让母亲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字,就连名字也是占了岳飞的字。他是黄埔陆军学校洛阳分校第二期毕业生,上军校前就已经读完国民高级中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军人。高鹏举二十七c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灰色军帽的帽沿下,圆盘大脸,两道浓眉一双大眼,悬胆鼻阔嘴唇。他讲话通俗又风趣,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十九年了,这日本鬼子就像磨道捂着眼睛的驴,只能转着圈地拉磨却无法前进一步。咱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成立就等于又给这头拉磨的驴一磨杆”他在上面讲话,下面的战士们乐得直拍巴掌。他还说:“热北抗日支队将像一把钢刀插进日本鬼子的心脏,在日本侵略者精心设计的驼峰计划的驼峰上狠狠插上一刀” 成立大会结束后,高鹏举司令员专门找吴一民和杨成龙谈了漠北抗日游击队的事情。他说,上级认为漠北地区自从孙大炮的部队败退后,日寇势力较强,蒙古王公抗日意识较差,国共两党在这一地区力量较弱,群众基础也差,暂不宜采取军事行动,要把发动群众放在主要工作上。但从长远看,我军北进建立漠北根据地则是必然的。根据主席的分析,抗日战争现在正处于敌我相持阶段,而这一阶段也是斗争最激烈最残酷的阶段。他告诉吴一民c杨成龙,根据冀热辽军区的指示精神,热北抗日支队将把漠北做为游击区。吴一民和杨成龙听后更加高兴,说这下子我们打日本鬼子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吴一民和杨成龙在会议一结束就准备返回漠北了,没想到吴一民突然病了,浑身发冷打哆嗦。高鹏举马上找来部队军医刘医生给他看病。刘医生是个漂亮的姑娘,头年刚从新加坡国立医学院毕业。她一腔热血,回来就参加了志愿队分到八路军冀热辽军区。听说要成立一支新部队,她又主动申请到热北抗日支队。她一看吴一民的症状就说,这是疟疾,俗名打摆子。刚好她来时带的药里有金鸡纳霜这种药,吃上就好了。果然,吴一民服上她的药过了一天病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吴一民高兴得拉住刘医生的手说:“谢谢你呀,女中华佗”刘医生脸一红,抽回手说:“正好有冶疟疾病的药。” 吴一民和杨成龙兴冲冲地返回赤岭,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噩耗。 第四十五节 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回到赤岭后,上级领导就将一份密电的抄写稿交给了吴一民。 在赤岭地区,国c共两党的关系很好,经常交流一些日伪方面的情报。这封密电正是军统赤岭站站长贺文廷送过来的。吴民一看这电报,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这封电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日在漠北杀戮,共之刘二柱子等三人殉国。” 吴一民和杨成龙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刁世贵看到吴二魁的通缉令后,便屁颠屁颠地过了河找龟田汇报去了。龟田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便带上他的一小队日军杀向漠北村。 再说自从吴二魁跑来报信后,刘二柱子的心神也开始不安起来。但吴一民和杨成龙不在家,啥事儿都得由他担着。刘二柱子马上把本村的那两个游击队员郭三力和李大树找在一起,开会商量应对目前处境的办法。郭三力说往小腾格里跑,去钻大沙子;李大树说往老柳树筒林子跑,去钻密林子。最终,刘二柱子拍了板:“咱们还是上地窨子里躲两天吧,等等吴一民他们回来看咋办。地窨子里还有炸药和枪,实在不行还能跟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三个人商量完,各自回家收拾点儿干粮和厚衣服,躲进了西辽河边的那个地窨子。 共产党地下组织的纪律非常严格,吴一民给漠北抗日游击队队员们定的章程是“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儿女”,所以这三个人回家收拾东西时,老婆和孩子问干啥,都说出几天门儿就回来。 很快,刁世贵带着龟田和一小队日军还牵着一条狼狗就进了漠北村,而且箭直奔了刘二柱子的家。这一次,龟田之所以没有让满蒙自治军参加行动,是因为他有点儿信不过腾格里旗王府的人,甚至还有点儿讨厌桑杰扎布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刘二柱子老婆一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日本兵进了院子,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刁世贵问她:“你们当家的呢”刘二柱子老婆的上下牙打得咯咯响,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打,打早晨就出,出去了。”刁世贵又问:“皇军来就是看吴二魁来过没有”刘二柱子老婆赶忙说:“头,头两天来的,跟我们当家的说几句话就走了,再,再没来。”龟田厉声问:“吴二魁,他的,什么的说啦”刘二柱子老婆哆嗦着嘴唇说:“说,说的啥,我,我可一,一点儿也没听着。啥事儿也不带跟我们,不跟我们老娘们儿说的。” 龟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了,便让日本兵满屋满院地搜了个遍,凡是可疑的地方都用刺刀挑了,也没有搜到吴二魁和刘二柱子。 刁世贵领着龟田和一小队日军进了刁家围子大院,让管家石全有敲锣集合全村的人。等各家各户的人都到齐了,刁世贵站在龟田的旁边,扯着嗓子喊:“各家各户都听明白了,皇军这趟来不为别的,就是找上回在老牛槽沟劫烧军车的人,那可是死罪”他斜眼瞅了瞅龟田,又喊道:“下伙房的,就是那个在局子里干的吴二魁跟这事儿有关,皇军现在就来抓他。有知道吴二魁在哪儿的,皇军大大的有赏”人们挤在一起,听着刁世贵的话,又见端着剌刀的日本兵,还有那只伸着舌头竖着耳朵的大狼狗,都不敢吱声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在互相嘀咕着,其中有人就说:“咱们这地方除了进小腾格里沙子再不就钻老柳树筒林子,别的地方还上哪儿去”还有胆子更大的就问:“少东家,不是说你看着吴二魁了嘛,那你还不知道他上哪儿去啦”龟田在一边皱着眉听了半天,发现刁世贵也问不啥来就说:“你的,再问一问刘二柱”刁世贵又扯着嗓子喴:“龟田太君问,有看见刘二柱子的没有”人群里没有人吱声,龟田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说,就统统地撕拉撕拉的”二十几个日本兵立刻散开队形,拉开枪栓推上子弹对准了人群,有的人都被吓哭了。有人悄声说:“谁要看见就说得嘞,别让全村人把命搭上。”这时就听人群里有人说,他看见刘二柱子他们一早晨就往河沿去了。刁世贵忙把嘴巴凑到龟田的耳边传话道:“刘二柱子他们去河沿了。” 龟田一听此言,大喜过望,连忙命令两个日本兵留下来看住村民,他带着狼狗和其他的日本兵,由刁世贵在前面领着路,直奔了北河沿了。 西辽河的河岸是弯弯曲曲的,河水有时会冲塌河岸又坍出个湾儿来,然后沿着切线的方向涌流出去。这种河湾儿,漠北人称其为“溃水湾子”。吴一民他们的地窨子就挖在这么一个溃水湾子里,比较隐蔽,在两边是不容易看到的。地窨子顶稍稍高出地面一块,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特意留了几个窟窿做枪眼。但是地窨子不是窑洞,两边不容易看到,远处不容易看见,但是走近了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结果,龟田的狼狗最先发现了地窨子,吠叫着扑了过去。“啪啪啪”,躲在里边三个人开枪了。其中的一枪打中了狼狗,狼狗倒在地上哀嚎着。龟田马上指挥日军趴 在地上向地窨子密集开火,同时让刁世贵喊话。刁世贵趴在一个小土包后面喊着:“刘二柱子,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皇军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反抗没有用,屎克螂螂再多架不住一泡尿龟田太君说啦,只要你们投降就保证不杀你们。” 话音未落地,“啾”的一声,回应的是一颗子弹,打得刁世贵头前的土包冒了一股烟,吓得他把脑袋赶忙缩了回去。龟田见那地窨子就像一座碉堡,从里往外射击比较隐蔽,外面打枪射击作用就不大了。于是,他让日军投掷手榴弹。随着“轰轰”的爆炸声,地窨子的顶上不断腾起一股股的烟尘。 在地窨子中,刘二柱子还有郭三力和李大树都被手榴弹的弹片炸伤了,有的胳膊淌着血,有的腿向下流着血。原本盖这地窨子也就是为了躲一躲人再藏点儿东西,所以不怎么结实。刘二柱子知道难以脱身了,转头问郭三力和李大树说:“你们哥俩怕不怕”两个人说:“不怕”刘二柱子说:“我就觉着对不住吴一民,在家没把事儿整地道。”郭三力说:“这事儿怪不着你,就是没想到日本人这么厉害。”李大树说:“咱们哥几个就这么走了,我就觉着对老婆孩子是个欠情。”刘二柱子说:“哥们儿,出去向日本鬼子投降吗”郭三力说:“我死也不给日本鬼子当狗”李大树说:“我听说河北局子里的唐巴图被日本鬼子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这个唐巴图还是我小子的干老呀咱们就是出去了也活不了,就别受那个罪了。”刘二柱子说:“那咱们哥仨就这么干了,把炸药准备好,等日本鬼子上来,就跟他们一锅儿烩了吧” 又打了一顿饭的工夫,三个人把子弹都打光了。刘二柱子说:“哥们儿,就到时候了,能唱点儿啥不”郭三力说:“吴老师唱的那两个歌挺好的,可惜没学会。”刘二柱子说,“我会唱一段义勇军誓词歌。”说着,扯开嗓子就唱起来了:“起来起来不愿当亡国奴的人用我们的身体筑起长城。前进啊前进前进豁出命来向前冲前进啊前进向前进杀杀杀”李大树说:“我就会唱过年扭秧歌时唱的锔大缸。”刘二柱子说:“那咱们哥仨就再唱两段锔大缸吧”随着地窨子顶上手榴弹的爆炸声,地窨子里面响起三个漠北汉子苍劲粗犷的吼歌声:“眼看那太阳落山了哇,喜鹊老鸹把窝还哪”“十冬腊月发大水哇,冲得满地高粱头啊”“” 听到地窨子里的歌声,龟田停止了射击。他仄着耳朵听着,说了一句:“他们没子弹了。”然后又问刁世贵:“刁桑,他们什么地唱歌”刁世贵说:“他们在唱锔大缸。”龟田问:“什么的钢”刁世贵说:“锔大缸就是我们漠北人扭秧歌时唱的歌调名。”龟田又问:“歌的,什么的意思”刁世贵说:“他们唱到回家时候了就该回家了。”龟田眨了眨小眼睛说:“刁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走出来,就放他们回家,我的说话绝对地算话。”刁世贵听罢,点了一下头,把双手拢在嘴上喊道:“龟田太君说啦,只要你们出来就放你们回家”地窨子里传出刘二柱子的喊声:“放小鬼子他娘的狗屁去吧,要是听小鬼子的话,中国早就让他们占了” 龟田知道劝说是没用了,命令三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上了地窨子。三个日本兵在地窨子顶上用刺刀扎着戳着,“哇啦哇啦”地嚷着叫着。突然“轰隆”一声,地窨子顶连同那三个日本兵都飞上了天,随着升起一股巨大的烟尘,在蔚蓝的天空中分外耀目。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三个人的英灵随着烟尘升腾到空中,他们英灵的下面是他们熟悉的漠北村,是横亘在大地上的起起伏伏的小腾格里沙漠,是那像玉带一般晶莹的西辽河。 壮丽而秀美的山河哟,永别了 日本人抬着三具日本兵的尸体,气急败坏地回到漠北村。龟田更是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下令把刘二柱子家c郭三力家c李大树家都放火烧了,然后领着日本兵抬着三具尸体还有一条死狼狗返回了王爷府。 大岛芳子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气得直拍桌子,连声喊道:“这个愚蠢的猪,什么事都坏在他的身上,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第四十六节 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头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三天夜里,吴一民和杨成龙潜回漠北村。他们代表冀热辽特委和军区对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的家属进行了抚慰和抚恤,做了相应的安排,让三个女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根据冀热辽特委的意见,吴一民回赤岭到热北支委做领导工作,杨成龙带着那十来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加入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杨成龙临走时,老杨铁匠说:“儿子你去吧,家里的事儿你放心。你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了。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亲爹叫杨武臣,你亲妈叫吴桂英,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叫杨成虎。你戴着的那件玉龙珮可千万戴好了,你那亲兄弟戴的是一件玉虎珮,你亲爹说你们亲哥俩见面时要靠这龙虎玉珮相认呀。”接下来,老杨铁匠又细细致致地把杨武臣托孤时的情况和说过的话都讲给了杨成龙。杨成龙听罢,好一通伤心落泪。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让他变得更加坚硬了。杨成龙跪在地上给老杨铁匠公母俩磕了三个响头,叩谢了养育之恩,并说:“爹,娘,你们说的话我知道了。往后我会留心去找我那弟弟的。但你们可别讲亲的后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爹亲娘。”说完这些话,杨成龙又嘱咐乌云在家带好孩子侍奉好爹妈,要常去台吉营子代他看望岳母。安排妥当后,吴一民与杨成龙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漠北村。 吴一民与杨成龙回来安排烈士遗属的事儿,不知怎么让刁世贵闻出点儿口风来。他就着跟龟田去剿灭刘二柱子的那股劲儿,立时扬风扎冒儿漠北方言:行为张狂起来,叫村公所的人去杨家将杨铁匠五花大绑地绑到了刁家围子大院里,吊在拴马桩子上。刁世贵开口就问:“杨铁匠听说你那孽障儿子跟反贼刘二柱子他们是一伙的”杨铁匠面不改色地说:“少东家你这话可不兴乱说,我们家杨成龙找着他亲爹去河北省了,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刁世贵“嘿嘿”一阵冷笑说:“你那些外国六漠北方言:花招唬弄别人行,你唬弄不了我。他小时候你还说扔西辽河淹死了呐,咋又活这么大别编了,你就老实交待吧,我饶你不死。”杨铁匠说:“我说啥你也不相信,我还说啥。” 刁世贵将那一对牛蛋子眼一瞪,从墙上摘下马鞭子,递给站在一边的哑巴说:“哑巴,你给我抽,我让他不说。”可哑巴又把马鞭子送到他的怀里,拿手指着杨铁匠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摆手,嘴里还“啊啊吧吧”地喊着。刁世贵又让村公所的人去抽,村公所的人也抽得有气无力。气得他把这些人猛地推开,自己把马鞭子蘸上凉水,没头盖脸地抽起杨铁匠来,一边抽还一边叫着:“我让你不交待我让你不交待”杨铁匠大声说:“我交待啥,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日本人那么打我,我也没乱说一句”没一会儿工夫,刁世贵就把杨铁匠的衣服抽开了花,打得血葫芦似的。可杨铁匠就是不乱说一句,旁边的人有看不过眼的就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闻讯跑来了二十几号人,就连孙大耳朵c王大眼珠子也来了,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有人上前把刁世贵的手抓住说:“少东家,咋下这狠手啊,都一个村子隔邻傍产地住着,你快消消气歇歇手。铁匠儿子上河北省保定府找他亲爹去了,我们都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四圈儿的人们也都帮衬着说:“是啊,少东家你就放了铁匠吧都当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儿子上河北省去找亲爹事儿我们都知道。”刁世贵见全村的人都替杨铁匠求情,只好作罢,把袖子一甩进屋抽大烟去了。 漠北这地方的人,你别看东山个兔子西山个野鸡的,论老家有山东的,有河北的,还有河南的,哪儿来的都有。可一旦遇上个大事儿小情儿的,人心还都挺齐的,这里的人们尤其看不惯那些持强凌弱c欺男霸女的人和事儿。他们见刁世贵放了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杨铁匠从拴马柱子上解下来,抬着送回家去。杨铁匠老婆和乌云正在家里着急犯愁,却见杨铁匠像个血人似的被抬了回来,忙给好心的人们磕头作揖,还要给大家烧水沏茶喝。可来的那些人只说了句:“铁匠好人一辈子了,我们咋也不能眼瞅着让他遭这份罪。”然后大伙儿连炕也没上,茶也没喝就都拿腿走了。婆媳二人追出院子,千恩万谢地把人们送走,这才又回屋给铁匠擦洗抹药打热敷什么的。杨铁匠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不住口地骂刁世贵。 这正是: 日本人机关算尽,难掩侵略本质; 英雄汉义无反顾,抗日风烟顿起。 可以这样说,这一阵子,日本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人民的凶恶本质渐渐显露出来,侵略者与蒙汉人民的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更剧烈的冲突还在后面啊。 第四十七节 奇怪的梦 上一节说了,日本人在腾格里旗王爷府设立的满蒙株式会社凶相毕露,终于侦破了老牛槽沟劫烧军车的案子,共产党员吴一民组织领导的漠北抗日游击队员刘二柱子等三人英勇就义。大岛芳子对龟田的行动极其不满,气得骂了起来,其实这就是日本陆军和特高课之间的行动风格不同罢了。日本陆军喜欢赤裸裸的杀戮,而特高课则喜欢来阴招。 大岛芳子原本希望找出吴二魁,再用吴二魁放长线钓大鱼,把漠北一带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哪里想到线索却彻底断了。同时,大岛芳子还发现,唐巴图事件后,虽然改组了腾格里旗伪警察局,又调来了一个小队的日军,表面上加强了大日本帝国对腾格里旗的控制。但她从王爷府上自色勒扎布王爷下到桑杰扎布c冬日布的眼神中可以探测到一个共同的信息,那就是这里的蒙古人对日本人越来越不信任,越来越不配合了,不满的情绪与日俱増。而这才是她大岛芳子甚至是她的上司哥哥大岛秀夫非常担心,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正在这时,巴林那边的敖音达赖家派人骑快马送来了诺音吉雅病重的消息。色勒扎布王爷召见了送信的人,问了妹妹的情形,便准备亲自去巴林看望病重的诺音吉雅。但这不寻常的举动立刻惊动了大岛秀夫的注意,他紧急回电,要求大岛芳子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色勒扎布王爷的巴林之行,并速派国瑞返回腾格里旗王爷府。在得到上司的指令后,国瑞和大岛芳子脚前脚后地去见了色勒扎布王爷,他和她都以现在军情紧急为由表达了不同意色勒扎布前往巴林的意见。色勒扎布王爷只好做罢,但他要求诺音高娃代表他去看望远在巴林的妹妹,国瑞和大岛芳子也就提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了,只好同意了这一要求。 诺音高娃听哥哥说让她去看妹妹,略作深思后表示,让她去可以,但必须得由桑杰扎布带几个卫兵保护她,她才能去。在国瑞和大岛芳子的眼中,诺音高娃是一个开朗开放的新时代知识女性,远比她的王爷哥哥好对付。所以,他们很快就同意了诺音高娃的意见。尽管色勒扎布王爷去不成巴林了,但该表示的还得表示,就把朋友从杭州西湖带给他的一包莲子,用个锦盒盛了,让诺音高娃给德钦王爷带去。 事不宜迟,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带上一个班的护卫出发了。这次和上一次送诺音吉雅出嫁不一样,上次是送亲的马车,走的自然要慢很多。这次全是骑快马,诺音高娃疯了一样地打着马狂奔着,桑杰扎布骑着黑豹马领着黄虎带着一个班的卫兵在后面紧跟,只用小半天的时间就到了柏树洼。虽然过去好多年了,桑杰扎布还是害怕大黑儿马子和大白骒马来找儿子,就给黑豹马绊上了腿,还派两个跟班的专门看着。黑豹马看上去也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只是低着头,啃吃着嫰嫩的小草。 这是柏树洼的又一个春天了,泡子里的冰已经全化开了。山坡上的柏树依旧是一片浓浓的墨绿色,而在阳光下泛起特有白色晕圈的桦树才刚刚伸开黄绿色的叶片,还有绿了梢头的红柳c黄柳,把柏树洼装扮成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水泡子边上的蒲草和芦苇也都已冒出了尖尖的嫰绿色的叶子,有一群水鸭子在水面上游动着并不时地把身子扎进水里。尤其让人亮眼的是有一群白天鹅也在水面上高傲地昂着脑袋,成双成对地游动着。诺音高娃招呼着桑杰扎布过来和她一起蹓跶蹓跶,让他把马放在泡子边上啃青草。 这两个还很年轻的人领着黄虎一气儿跑到沙梁顶上,从梁顶上往下面看,水泡子像一块不规则的碧玉镶嵌在绿树丛中。远处的桦树林子里闪动着野马的身影,但并不见大黑儿马子和大白骒马。 此时此情,草地c鲜花c水泊c白沙c蓝天,如同一幅绚丽多姿的油画。而沉浸其中的人儿,竟然也分不清是在画中还是在镜中了。 在梁顶上待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他俩又跑下沙梁,跑到水泡子边上去看水鸭子和白天鹅。诺音高娃瞅了一眼桑杰扎布,若有所思,感慨地说:“要是托生成一对白天鹅也挺好的,能自由自在又成双成对地飞翔。”桑杰扎布感觉有些不自在了,转头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嗯,鸟是比人还自在,诺音吉雅不知怎么样了。”两个人好像有好多话要告诉对方,但又都不知从何说起,也便没有再说下去。就这样待了一会儿,护卫拿过些牛肉干c奶豆腐,大家吃了,又上马赶路了。 当天晚上,诺音高娃等人住在草原上的一户放牧的蒙古人家里。这家的主人听说来人是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格格,特意将两个蒙古包腾出一个让诺音高娃住。桑杰扎布让护卫班长把岗哨安排好后,进了诺音高娃的蒙古包。诺音高娃正在洗头,那一头长长的黑发飘散下来,像是一道美丽的瀑布,把桑杰扎布都看呆了。诺音高娃却将一张俊脸隐藏在秀发里,低着头,一边用纤纤玉手揉洗着头发一边笑着说:“桑杰扎布你坐下呀, 傻站着干什么。”桑杰扎布只好像个听话的乖孩子似的坐在一边。而诺音高娃却显得相当的自然,把头发用毛巾揉了揉又用木梳拢好,再用一条纱巾扎上,这才挨着桑杰扎布坐了下来。她瞅着桑杰扎布的眼睛,脸上泛起迷人的笑,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桑杰扎布,你这个副司令当的怎么样”此时的桑杰扎布已经被诺音高娃身上散发的气息迷住了,他在暗暗地抽动着鼻孔,渴望能够再吸入一些这种与自己的那个女人不一样的味道。因此,当他听到诺音高娃的问话后,稍稍地呆愣了一会儿,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啥副司令啊,现在还不都是日本人说了算。”诺音高娃问:“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桑杰扎布说:“咋办也没法儿办,这日本人你撵都撵不走,连王爷府都快成他们日本人的了。”诺音高娃微微一笑说:“那也不一定,现在日本人想往前打打不动,已经像是一头陷在烂泥塘子的野马了,他们占的地方到处都不消停。”桑杰扎布说:“要说也是呀,在咱们腾格里旗才有几个日本人啊,咱凭啥让他们管着”诺音高娃说:“咱们腾格里旗的人要是都像你这么想,他日本人想管也管不住了。”桑杰扎布说:“高娃格格,你这书真没白念,咋知道得这么多”诺音高娃说:“往后别叫我格格,就叫我诺音高娃吧,我叫你桑杰扎布,你没看这都啥年代了。”桑杰扎布低下头,搓着手,说:“那啥年代咋也得有个尊卑之分。”诺音高娃说:“往后有人在跟前你就叫格格,就咱俩的时候就别叫。”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夜无话,桑杰扎布让诺音高娃说得心里舒舒坦坦的,难得地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他梦见他和诺音高娃骑着黑豹马腾云驾雾地跑着,诺音高娃在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黄虎伸着舌头在后面拼命地追着。突然,天上红光一闪,诺音高娃“哎呀”一声松开两手,坠入身下的五里云雾中。她撒手时还从后面拽断了桑杰扎布脖子上那根系着玉虎珮的丝绳,然后攥着玉龙珮,扯着系绳继续往下坠落。桑杰扎布一见,急了,一抖马缰绳也跟着追了下去。眼瞅着就快追上了,但就是追不上。他甩出套马杆套住了她,那黑瀑布似的一头秀发披散下来。他把套马杆用力拽过来,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向上一提,看到的却是满脸是血的乌兰。桑杰扎布一下子吓醒了,摸一摸脖子上的玉虎珮还在,黄虎还趴在他的身旁,这才确认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四十八节 乌日娜出事啦! 第二天刚到小晌午的时候,诺音高娃一行人就到了巴林旗敖音达赖的家。诺音吉雅已经病得下不来地了,躺在毡子上,显得更加的瘦小了。在她那黑黄色的面颊上,颧骨突出,两只眼睛已深陷在眼窝中了。而当她看见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来了时,眼睛似乎潮湿了一下,但已经淌不出泪水了。终于,她的嗓子眼儿里发出了咕噜声,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你们来啦”又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又挤出后半句话:“我就想见娘家人一面再走。” 诺音高娃见诺音吉雅竟然到了这步天地,扑上前去,攥住姐姐那干瘦如柴的手嚎啕大哭着说:“要知道姐姐这样,早来些天啊”桑杰扎布站在诺音吉雅的头前,心如刀绞,眼泪和鼻涕不停地流淌着,胸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来了,也不能说出来啊。 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来到的第二天凌晨,诺音吉雅突然呕吐不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大格格极不情愿地走了,永远地走了,也带走了太多的遗憾。但令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十分不解的是,敖音达赖表现得十分反常,更准确点儿说是十分的冷淡。他只是在诺音吉雅咽气的时候露了一面,然后便以丧事繁忙而匆匆离去了。这让桑杰扎布十分的愤怒,刚要举起拳头发作一番,却被诺音高娃给暗暗制止了。 接下来,诺音吉雅因无儿无女且又是填房之妻,丧事就得简单着办了,一口坐棺,一辆马车拉出去埋了就算完事了。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对此更加的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好在有巴林旗王爷府的德钦王爷赶来参加了葬礼,为腾格里旗王爷府挽回了不少面子。德钦王爷还邀请诺音高娃格格到巴林旗王爷府小叙,诺音高娃欣然同意,和德钦王爷整整谈了一个下午。晚上,德钦王爷举行了晚宴,对诺音高娃格格和桑杰扎布副司令来参加诺音吉雅格格的葬礼尽地主之谊。巴林旗的日本驻军长官c伪警察局长也都来捧了场。 诺音高娃来巴林的第三天早晨,德钦王爷又举行了送行仪式。德钦王爷亲自带着马队一直送出十多里地,才返回王府。蒙古王公们特别讲究礼尚往来,德钦王爷也托诺音高娃给色勒扎布王爷带回了礼物,是一大颗从外蒙古带回的白色水晶佛珠,也用锦盒装了。 桑杰扎布骑在马上,一脸的沮丧。春天的巴林草原,刚出土的嫰草芽还被去年的枯草遮挡着。远远望去,还是一片不着边际的灰黄的颜色。几朵白云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浮动着,古诗上说的“天似穹庐,冠盖四野”很符合这里的景象。只是草原上看不见几帮牛羊,空旷而又荒凉的氛围让人的心里也空落落的。桑杰扎布在马队中既不往前去也不催促着马队快走,诺音吉雅的死让他五内俱焚,像没了魂似的任凭黑豹马颠着走。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声。桑杰扎布本能地回头一瞅,立刻勒住了马缰绳。是的,他没有看错,朝他们跑来的正是那匹黄骟马,那匹随着诺音吉雅出嫁巴林的黄骟马啊。 “这马通人气啊”桑杰扎布惊讶地喊了一声,赶忙跑过去抱住拖着缰绳跑来的黄骟马的马头,眼泪终于从心底那片荒漠中涌流出来了。诺音高娃和护卫班的人们也纷纷跳下马来,围住桑杰扎布和黄骟马唏嘘不已。桑杰扎布重又跨上黑豹马,一只手挎着黄骟马的缰绳向前跑去。他纵马跑出了巴林草原,跑上了小腾格里沙漠的一座沙丘,扯开嗓子,久积于心的惆怅与悲愤一古脑儿地从胸腔中喷射出来,不知是喊还是唱: 西辽河水呀长又长,黄骟马儿拖着缰; 心爱的格格诺音吉雅,嫁到那遥远贫穷的地方。 大垄的庄稼看不到,打瓜西瓜吃不上。 小腾格里沙漠呀长又长,黄骟马儿拖着缰; 温柔的格格诺音吉雅,嫁到遥远寒冷的地方。 襁褓的时候温又暖,阿妈的甜又香。 去巴林的道路长又长,黄骟马儿拖着缰; 苦命的格格诺音吉雅,葬在了那遥远荒凉的地方。 从此再也见不到面,只能梦里吐悲伤,只能梦里吐悲伤。 桑杰扎布哭着唱着,唱着哭着,唱出来的是从他肺腑中涌流出来的歌,是他对诺音吉雅格格思念的歌,深爱的歌,呼喊的歌;是他替诺音吉雅唱出去的歌,是诺音吉雅格格在柏树洼唱出的那支忧伤凄苦的歌。那时,诺音吉雅唱的歌让他刻骨铭心,他把歌词和着泪水吞在肚子中,埋在心底里。现在,他又把诺音吉雅格格唱过的歌同诺音吉雅格格凄苦的命运以及与他自己正在淌血的心揉在了一起,呼喊出来。 桑杰扎布站在沙丘上尽情地唱着,喊着,直到诺音高娃用力把他拽下来,让护卫们把他扶上马,这一小队人马才又向回家的路上奔去。 这一小队人马回到了腾格里 旗王爷府后,诺音高娃自去向色勒扎布王爷交差。当天深夜,军统赤岭站站长贺文廷接到了“鸽子”的密信:“马上送回总部检验,急”随信还有一块手帕,上面有污渍,看似呕吐物,但已经干结了。三天后,贺文廷接到总部的回电,上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剧毒 桑杰扎布没有心思回家,直接到满蒙自治军司令部向国瑞报到去了。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异样,那就是国瑞和龟田以及所有的日本人见到他时都是一种紧张的表情。对此,桑杰扎布也没太在意,牵上两匹马带上狼就回家了。走到自己家的院门口时,发现家里也跟平时大不一样,显得死气沉沉的。他给马揭了鞍子,抱到子院里,喊了声:“我回来啦。”直到这时,才见乌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桑杰扎布心里有些发怵,以为自己在沙丘上唱歌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了乌兰的耳朵里。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更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乌兰很小心地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乌日娜出事啦,你可千万别发火。” 第四十九节 上阵父子兵 桑杰扎布一听说小妺乌日娜出事了,顾不得问个来龙去脉了,几歩就跨到屋里喊道:“乌日娜,乌日娜,乌日娜怎么啦” 进了屋,只见乌日娜披头散发的,哭得像个泪人。大夫人和小夫人站在她身边,一面一个手把着手地解劝着。老旺其嘎像是一条老掉牙的狗蹲在地上喘粗气。乌兰从后面拽了桑杰扎布一把,把他拉到自己屋子里,小声说:“桑杰扎布,你可别问啦不是啥好事儿,阿爸说不让跟你说。”桑杰扎布经乌兰这么一说,看那屋的情景,已经明白个大概齐了。他心中的悲伤又増添了愤怒,烈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一把揪住乌兰的衣领,发了疯似的怒吼道:“谁,是谁不说我先宰了你”小阿尔斯楞在旁边大声地嚎哭起来。老旺其嘎也终于憋不住了,沙哑着嗓门儿大声吼道:“别跟老婆孩子出气了,是小野那个狗操的”桑杰扎布闻听此言,二话不说,从墙上摘下那一把大砍刀,又一把捋过二十响驳壳枪,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去。老旺其嘎也呼地从地上站起来嚷道:“好小子,要杀他妈的小野,咱爷俩去”说着,从墙上摘下叶子超将军奖给他的那把宝剑,跟着追了出去。 桑杰扎布和老旺其嘎一前一后,旋风似的从梅林地村冲向王爷府,后面紧跟着的是拖着尾巴,张着嘴,在奋力奔跑的黄虎。 事情是这样的:别看老旺其嘎长得像黑旋风李逵似的,可乌日娜随她妈图雅,真是美女一个。匀称的身材不胖也不瘦,乌黑的两条大辫,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再穿上一身粉色的蒙古袍,领口c袖口和衣襟都用绿丝绦掐的边儿,脚上穿着粉底花靴子。乌日娜在路上一走,许多人都会驻足观看。那些日本兵看见乌日娜更是“花姑娘花姑娘”地直叫。特别是小野,原本就是在关东军731部队时因为酗酒搞女军医而被开除的。 现在,小野当上了腾格里旗伪警察局的副局长,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的手里经常拎着色勒扎布王爷送给他的那根鞭子,看谁不顺眼就打谁。除了冬日布局长,警察局里的伪警察都让他打遍了。小野更是一个色鬼,见到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他会乜斜着眼睛瞅半天。这天,他去龟田那里,他俩是北海道的老乡。中午时,龟田留他吃饭,互吐思乡想家之情。这说话搭理的,两瓶清酒眼瞅着就喝了下去。小野还要喝,龟田制止说:“军营中别多喝,让士兵们看见不好,晚上去酒馆我再请你喝。”小野很不高兴,自己又去摸来一瓶酒,说:“你不跟我喝,我找个花姑娘跟我喝。这里的花姑娘是天下最好的,我的大大地知道。”说完就回警察局了。 龟田把小野送出大门,见他走路时腿还不软,也就放心地回兵营自己的办公室了。 腾格里旗的伪警察局在王爷府西跨院的西边,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伪警察局,后院驻着一小队日本兵。在漠北,不管汉人还是蒙古人都管警察局叫局子或警察局子。 小野从龟田那里出来,让冷风一吹,脑子清凉了许多,但精神更加的亢奋起来,从下体涌起的欲望如同一只燃旺的火炉,炙烤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了。他走过王爷府到了西跨院的门口时,正好见乌日娜从育文学堂里出来。小野的眼前立刻一亮,他每次看见乌日娜都觉得心里像猫抓一下地难熬好一阵子。这次这么近距离地碰到乌日娜,他不由自主地凑到乌日娜跟前,少女的浓郁气息让他的野兽更加的蠢蠢欲动了。小野挥了挥手中的酒瓶子,淫笑着说:“乌日娜,我的请你去喝酒吧。”说完,他还模仿着英国绅士的做法,将自己矮胖的身子弯下去,拿酒的一只手背在身子的后面,另一只手向前一伸,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这几年,乌日娜在育文学堂接受的既有大岛芳子c九井道子那种东洋文化的教育,又有中国教师传统文化道德和妇道教育。所以,刚开始时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明确拒绝。于是,小野就有点儿跐着鼻子上脸了,上前拽住乌日娜的一条胳膊,半请半拽地拖着走了。尤其是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少女肌肤的弹性时,野兽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发疯似的狂飙起来。这是一个日本职业军人,那只手如老虎钳子一般地攥住了乌日娜的胳膊,已经容不得这样一个弱小女孩儿有任何挣脱的可能了。而且,小野后来干脆完全扔掉了任何邀请的伪装,把乌日娜直接拖进了他的宿舍。进屋后,乌日娜就成了饿狼口中的羔羊了。他把门一关,再不提什么喝酒的事儿了,几下子就扯掉了乌日娜的衣服。 小野把乌日娜拖进伪警察局的时候,正好被一个骑马经过的年轻人看到了。他就是当年打了小乌日娜的那个大孩子僧格,僧格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制止小野的暴行的,便急忙打马跑回梅林地报信。到了老旺其嘎家门口,他就大声喊:“可不好啦乌日娜让小野给拖进局子里去啦你们还不快去救她”老旺其嘎和小夫人图雅一听这话,连马鞍子都 没顾上备,骣骑着马就奔向了警察局子。但一切都晚了,乌日娜衣衫不整地站在伪警察局的门口,正在捶胸顿足地嚎哭着。小野办完了事儿以后,扬长而去,喜笑颜开地到伪警察局后院去找鸠山一郎小队长聊天去了。任凭老旺其嘎在伪警察局门口如何的破口大骂,小野就是不再露头儿了,只有两个日本兵在凶巴巴地端着刺刀,活脱脱的两个看门的小鬼。有几个伪警察站在旁边,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作派。冬日布听说了这事儿,没敢直接出面,偷偷地跑进了王爷府。色勒扎布王爷正在和大岛芳子说话,听到冬日布的汇报后,急忙赶往伪警察局子。 在伪警察局前,很多人闻讯围拢过来,有撸胳膊挽袖子的,有随着老旺其嘎和小夫人一起叫骂的,乱成了一锅粥。见状,大岛芳子叫人去把小野找来。可小野根本没把那乱哄哄的人群当回事儿,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种欢愉之中啊。所以,当有人说大岛芳子社长在找他时,他也就乐乐呵呵地跑了过来。大岛芳子见小野来到跟前,不由分说,抢前一步,左右开弓就是一顿耳光,直打得小野满眼冒金花。大岛芳子一边打着一边骂着:“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大日本皇军的尊严和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小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更知道她是大岛秀夫的亲妹妹。因此,不要说打了,就是掏出枪来顶到他的脑门上,他也不能反抗或不敢反抗。小野只能立正站着,低着头,口里不断地“哈咿”着,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大岛芳子打累了,让人把小野捆起来,送到驻伪警察局的日军小队,交给鸠山小队长先关押起来,听候发落。色勒扎布这时也站出来说话了,他让老旺其嘎和小夫人先把乌日娜领回去,听候日本人的处理意见。他还告诉老管家敖木去家庙请活佛喇嘛给乌日娜看病念经,消除晦气。 老旺其嘎和小夫人图雅尽管对这样的安排十分的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乌日娜扶上马,牵着马回家了。 但当桑杰扎布知道了这些情况后可就不干了,不禁火冒三丈。他天生是一个侠义坯子,又从小对乌日娜小妹最好。儿时,小僧格动了乌日娜一手指头,他差点儿没把人家给杀了。如今遇上这样的奇耻大辱,那还了得呀,他怎生受得了啊。所以,尽管黑豹马四蹄生飞般地跑着,桑杰扎布还是嫌慢,不停地用刀背磕着马屁股。他恨不得飞起来,抡着大砍刀就把小野劈成两半儿。桑杰扎布对小野的仇恨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了,从把他当士兵一样地训斥,到鞭打好友巴图,如今再到强暴乌日娜,他对小野对日本人可以说是恨得牙根儿疼。 老旺其嘎的马怎能追得上黑豹马,一会儿的工夫就望尘莫及了。等他追到伪警察局大门口时,那两个站岗的日本兵已倒在血泊中了。老旺其嘎见状,知道这是儿子干的,也毫不犹豫地拔出宝剑,冲了进去。 第五十节 刀劈小鬼子 这时,只听腾格里旗伪警察局的院子里警笛乱响,乱糟糟的,冬日布在大声地喊叫着;“快上人抱住他,快上人抱住他”可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抱得住桑杰扎布更何况伪警察们都知道他是来干啥来了,都巴不得让桑杰扎布把小野给砍了。所以,那些伪警察们只是嘴上招呼得欢,人却都躲到四c五米开外去了,有的甚至悄悄地躲出了院子。“快挡住他,别让他上后院小野副局长那儿去呀”“快招呼人来,得上后院去几个人保护小野局长啊”“不用管,小野局长跟前有日本兵护着”听听这些伪警察的一通乱喊吧,哪是为了阻挡桑杰扎布呀,分明是在为他指道儿通消息 果然,桑杰扎布拨马直扑伪警察局的后院而去。 在前面已经交待过了,大岛芳子觉得小野丢了日本军人的颜面,本来想严惩他,就让驻伪警察局日军小队的鸠山一郎小队长把他关起来。可这个日军小队的小队长鸠山一郎觉得小野只是玩了一个蒙古族小姑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把小野关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又放出来了,只是没让他暂时出后院。 在后院的屋里,包括小野在内的几个日本人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的,却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一拥而出,想看看清楚。万万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了索命的人。桑杰扎布来到后院门口,从马上跳下来,一手提着张开机头的二十响驳壳枪,一手举着大砍刀,嘴里大喊着:“冤有头债有主,识相儿的都给我闪开”箭直就奔了后院里。老旺其嘎梅林也下了马,挺着宝剑,喊着同样的话,尾随着儿子而至。黄虎更是张开大嘴,这边扑一下,那边扑一下,吓得伪警察们赶紧闪开了一条道儿。 这爷俩冲进后院里,正好与小野和一帮日本兵来了一个面对面。小野看见凶神恶煞般的桑杰扎布与老旺其嘎杀将过来,马上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犹豫了一下。然而,武士道精神还是让他把抽回去的腿又伸向前去。他就近拔下一根晾衣杆,叉开两条腿,做好迎战的准备,那几个跟在屁股后面的日本兵赶忙跑回屋里去拿武器。桑杰扎布也不多言,挥着大砍刀就向小野劈去,只听“当啷”一声,小野手中的晾衣杆被震得飞了出去。黄虎瞅准时机,蹿起来,扑上去,咬住了小野的一只胳膊。说时迟,那时快,挟带着“呜呜”的风声和着深仇大恨,桑杰扎布第二次抡起的大砍刀从小野的肩头斜劈下去。随即,一股污血冲了出来,小野带着他所有的罪恶和日本者的妄想栽倒在地上,像头死猪似的弹了弹腿,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鸠山一郎小队长带着一帮日本兵“叽哩哇啦”地喊着,端着刺刀从屋里冲了出来。桑杰扎布见状,朝着还在挥着宝剑和日本兵打斗的老旺其嘎喊了声:“阿爸,快撤”两个人挥着刀剑撤出了后院。 在此,有人或许会问,日本人为什么不开枪呢这是因为日本军人在用刺刀拼杀时是子弹不上膛,以免走火打着自己人。 桑杰扎布和老旺其嘎从后院门口撤出来时,伪警察们赶忙向旁边闪去。桑杰扎布把一只食指一弯,放在嘴里吹一声口哨,黑豹马就“咴儿”地一声跑了过来。他刚把一只脚踩到马镫上了,却发现坏事儿了,老旺其嘎的马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老旺其嘎一边挥着宝剑堵住院门口,一边喊:“儿子,你快跑,他们咋不着我”桑杰扎布也喊着说:“不,阿爸,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老旺其嘎跺着脚说:“傻儿子,不能让咱们爷俩都落到日本鬼子手里啊儿子你快跑,只要把阿尓斯楞给我带出去就什么都有啦”老旺其嗄看桑杰扎布还不走,又吼道:“你再不走,我就抹脖子啦”桑杰扎布无奈地抹了一把眼泪,喊了一声“黄虎”,飞身上马,冲出伪警察局,向着梅林地村奔去。黄虎更是如同一个黄色的幽灵,一闪就没了影儿。 直到这时,冬日布局长才喊了一声:“快把老旺其嘎抓住”伪警察们一拥而上,从后面抱住老旺其嘎,夺过他手中的宝剑,并把他迅速地推拥到伪警察局的牢房里,让两个伪警察死死地把牢门守住了。 这一切,好像是早就编排好的程序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大批日本兵端着刺刀冲出后院时,早已没有了桑杰扎布和老旺其嘎的身影儿。鸠山一郎迅速做出反应,他先派一个日本兵跑步去向大岛芳子和龟田小队长报吿,再叫一个班的日本兵跳上三辆三轮摩托和他去梅林地,让其他的日本兵跑步随后赶到。 桑杰扎布纵马狂奔,一会儿的工夫就回到了梅林地村的家中。他把马往院里一扔,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着:“快给阿尔斯楞收拾收拾让他跟我走”屋里的几个女人看见桑杰扎布浑身是血,以为受了伤。大夫人和小夫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你阿爸呢”桑杰扎布瞪着血红的眼睛又吼道:“快给阿尓斯楞收拾一下跟我走”大夫人,小夫人和乌兰乱做一团,三个人竟然同时在扯阿尔斯楞的一条 裤子。 但还没等这三个女人给阿尔斯楞收拾利索时,日军的三辆摩托车已经开到了大门口,向乱扑乱叫的黄虎开了枪。黄虎如幽灵似的躲闪蹿动着,日本人的子弹不能伤它丝毫。小夫人和乌兰一看这阵势,急了眼了,一个抓起一把菜刀,一个随手抄起一根烧火的棍子,嘴里骂着不好听的话就冲到了院子里。老旺其嘎家在梅林地村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让人家堵着门子欺负。这两个女人把日本人当成了打死架的邻居了,冲出去要和日本人说道说道。三轮摩托上的日本兵哪有工夫跟两个女人去打架,机枪响了,一梭子子弹射过来,巨大的冲击力把小夫人和乌兰打得跳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唉一些中国人,尤其是漠北的中国人,常常是为了说理去打仗,又为了打仗去说理。他们打心眼儿里是不想要人命的,哪像这些日本侵略者把杀中国人作为与中国人发生冲突时的首选。 桑杰扎布见小夫人图雅和乌兰被机枪扫倒了,知道是凶多吉少了。于是,一转身,把二十响驳壳枪一甩就向门口的日军开了火,打得摩托车火星四射,发出“当当”的声响。此时的桑杰扎布反而镇静了下来,他让大夫人c乌日娜看住阿尔斯楞,躲在炕沿儿根下。在漠北,不分汉人还是蒙古人,家家搭的都是南炕。躲在炕沿儿根下,从窗外射来的子弹就打不着了。 桑杰扎布躲在墙旮旯,瞅准机会,不时地朝外打一枪。外面的那些日本兵一时半会儿也就攻不进院子里来了。 但不多时,鸠山一郎小队的日本兵可就全到了,将老旺其嘎家的院子围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大岛芳子和龟田也带着日本兵赶到了梅林地村。随后,色勒扎布王爷c诺音高娃还有伪警察局长冬日布也都来了。色勒扎布王爷首先表态,他说老旺其嘎是腾格里旗王爷府的老梅林,桑杰扎布又是满蒙自治军的副司令,在漠北十一旗中上至王公下到平民百姓影响极大,现在应以劝降为宜。于是,他就让冬日布喊话:“桑杰扎布,你投降吧现在外面已经让皇军围得水泄不通了,抵抗是没有用的了,要我说你还是投降吧”但得到的回答是一声枪响。日军的机枪c步枪跟着就是一通乱射,把老旺其嘎家的窗户和门都打烂了。 第五十一节 神秘夜行人 这时,诺音高娃走到大岛芳子跟前说:“让我进去和他说去吧,他刚和我从巴林奔丧回来,在路上就情绪不好,回家又遇上这样的事儿,精神受刺激太大了。”应当说,大岛芳子在侵华日本军人当中,尤其是在特高课中是少有的还保有良知的人。她本人对小野这种人也是打心眼儿非常反感,对乌日娜遭强暴是非常同情的。另外还有一层,她虽然肩负重任,但她对色勒扎布王爷的才学与抱负很是钦佩和敬重,对诺音高娃的文化修养也很有好感。人都有七情六欲,大岛芳子的本质是一位正常的有知识的日本女军人,所以她在处理腾格里旗发生的一些事情上,就有了一些感情因素在内了。所以,当她听到诺音高娃的这个建议后,觉得非常有理,急忙打手势制止了日军的射击,同意让诺音高娃去试试,还说了一句:“你也要小心一点儿啊。”。 诺音高娃朝大岛芳子点了点头,然后把两只手拢成喇叭状,贴在嘴上朝着屋里尖声尖气地喊:“桑杰扎布,别开枪,我进屋和你谈谈”很快,桑杰扎布就在屋里应了一声:“就你自已过来吧”诺音高娃迈过摩托车,进了院又进了屋。诺音高娃在屋里和桑杰扎布商量了半天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大岛芳子说:“桑杰扎布说可以投降,但有条件第一个条件是小夫人和乌兰已经毙命,要把老旺其嘎梅林放出来料理后事;第二个条件是,他投降后要关押得关押在王爷府;第三,不能对他的家人再采取行动。”没等大岛芳子表态,龟田和鸠山一郎立刻表示不同意,他们说绝对不能把他关押在王府,并坚持一定要关押在驻警察局的日本小队。于是,诺音高娃又一次进院到屋里去和桑杰扎布协商了一番。协商的结果是可以关押在警察局的日本小队,但看守人员必须是日本兵和警察各出一人。桑杰扎布说,“如果这还不行就只能鱼死网破了”龟田和鸠山一郎还想说什么,大岛芳子朝着他俩示意了一下,说:“行啦,就这么办吧,桑杰扎布是满蒙自治军的副司令,对他的处理意见要由军部来定” 过了些时候,伪警察将老旺其嘎押过来,交给了冬日布。老旺其嘎大喊道:“要杀要剐就我一个,别押桑杰扎布”色勒扎布王爷阴沉着脸说:“行啦,家里的后事就你料理吧,就把你押起来也顶不了桑杰扎布。”老旺其嘎走到院子里,看到血泊中的小夫人图雅和乌兰,顿时老泪纵横,仰天高声喊道:“长生天呀这是什么世道呀他们日本人不来,我们家不是好好的吗长生天哪要惩罚就惩罚我旺其嘎吧” 在老旺其嘎梅林的哭喊声中,桑杰扎布举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上前,捜了身,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这才把他绑上押走了。 第二天早上,日本军部从伪满洲国首都新京长春传来了命令:“桑杰扎布系满蒙自治军副司令,本应为东亚共荣为满蒙共建效力。然其所作所为辜负满洲国康德皇帝的期望,竟滥杀日本帝国的军人。为整肃军纪,以儆效尤,速将其押至新京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大岛芳子将命令拿给色勒扎布王爷看了,并与龟田c鸠山一郎商量了押解桑杰扎布去新京的方案。最终,决定在第二天早饭后出发,由鸠山小队派五个日本士兵押送,并对押解途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了非常细致的安排。 是夜,上弦月早早地躲进了夜的幕布里,腾格里旗王爷府以及王爷府附近的建筑物全是黑乎乎的一片。路上早就没了人影,只偶尔能听见更夫敲着梆子报更的声音和沙丘上狼的嚎叫声,为王爷府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恐怖。 突然,有一个娇小而又矫捷的身影儿从腾格里旗王爷府伪警察局的墙外腾空而起,身穿紧身夜行衣,凹凸有致,是个女子。她越过高高的围墙,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伪警察局院内的房舍,朝着后院飞奔而去。当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伪警察局通往后院日本小队的院门处时,如同一只黑猫似的隐藏在了暗处。随即,只见一点寒光从她的手中极速飞出,正在暗哨的一个日本兵刚刚打完一个哈欠,猛地将头一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悄然倒在了地上,如同一头困极了的猪,只是身体又微微地抖了两下便一动也不动了。夜行人见自己得手了,身影一闪,贴紧院墙,运用腾挪之术,很快就接近了关押桑杰扎布的那间屋子。在那间屋子的门口前,有一个日本兵和一个满蒙自治军在站岗。说时迟,那叫一个快,只见这位夜行人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个日本哨兵的身后,抬手轻轻一挥,又非常麻利地解决了一个她将日本哨兵的尸体轻轻地靠在墙上,又一扬手,那个满蒙自治军还没反应过来,也跌倒在了地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可见这位不速之客的武功是多么的高超而且训练有素。她顺手从日本哨兵尸体的衣袋里取出钥匙,从容不迫把门打开,摸着黑儿走了进去。这个夜行人潜入到牢房后,见有一个人正半躺在墙边睡着了。她轻轻地走到这个人的身边,定睛一看, 正是杰扎布。于是,她伸手把他摇醒,又把嘴巴贴在他耳边说:“明天早饭后,日本人要给你砸上手铐脚镣,然后押送你去长春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那也得是个死。你快逃走,警察局东北墙角有一匹马都给你备好了,快骑着去老柳树筒林子找王司令吧。记住,你不许回家,家里的事儿我替你安排了。”桑杰扎布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他刚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不速之客猛地拥了一把说:“什么都不要说,快走咱们后会有期。” 但桑杰扎布还是凭借那熟悉的声音听出了来者为谁。他激动万分地低低说了一句:“我欠你一条人命,以后我会用命来报答你。”那个不速之客又推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啥也别说啦,快点儿走吧” 小腾格里沙漠迟滞了春天的脚步,让漠北的春天比漠南要晚上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在漠南,这个时节已经是春暖花开了。可在漠北,杨c柳树才刚刚放开叶子,夜间还让人觉得有些冷。 桑杰扎布从地上捡起哨兵的一支步枪,尾随着夜行人快迅地离开了关押他的这个小小的房间。然后,他俩一前一后地来到伪警察局的大门口,从里面打开门,闪出身去。不速之客转过身来,又低低地说了一声:“你快走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一闪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没了踪影。桑杰扎布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似是如梦方醒。他转身快速地来到伪警察局东北的墙角,果然看见有一匹备了鞍子的马站在那里。桑杰扎布飞身上马,打马向梅林地村子奔去。桑杰扎布还是没有完全听信夜行人的的话,一口气跑到了家。他多想看一眼儿子小阿尓斯楞啊,多想问一问乌兰和小夫人的丧事办得如何了啊。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敢惊动家里人。桑杰扎布知道,多耽搁一秒钟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他还是将夜行人为他准备的马放开了,然后悄悄地牵出黑豹马,领上黄虎,在浓浓的夜色里向着老柳树筒林子奔去。 临走时,桑杰扎布在自家院门口双膝跪下,朝着老旺其嘎和大夫人住的屋子磕了三个响头。他还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乌兰啊,我的好女人呀你给我桑杰扎布的情啊,我桑杰扎布这辈子是还不上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做你的好男人儿子啊,阿爸最对不起你了,你小小的年纪就要遭这么大的罪了你可得跟着爷爷和奶奶好好地活着啊,一定等阿爸回来啊”黑黑的夜色里,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大约又过了一c两个小时的时间吧,腾格里旗伪警察局的方向响起了一阵枪声。日本兵在换岗时才发现三个哨兵已被杀,整个日军小队立刻乱成了一锅粥。鸠山一郎赶忙到关押桑杰扎布的屋子一看,人影皆无。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日本兵向四周胡乱地放了一阵子枪了事。大岛芳子和龟田闻讯跑过来,勘察了三个哨兵被杀的现场。他们发现,伪警察局门口的那个日本哨兵是被金钱镖击毙的,正中脑门儿,很深,一镖毙命;屋门口的那个日本哨兵是被人用匕首抹了脖子,十分精准地切在主动脉上,也是一刀毙命;而那个满蒙自治军哨兵与第一个暗哨的死法一致,只是位置不同,一金钱镖打在了太阳穴上,当场毙命。 在这个充满血腥的现场,大岛芳子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两枚小小的金钱镖,陷入了沉思。在这个偏僻的腾格里旗蒙古王爷府里,竟然出现了如此干练的职业杀手,这是她过去连想都没想过的。大岛芳子还清楚地记得,在日本特高课特种任务培训班上,老师曾经专门讲授了“支那特工的武器与技法”。所以,她对于这种杀人的手法并不陌生。而且,她一眼就从屋门口日本哨兵毙命的创口处看出行刺者行刺手法的娴熟与功力之深。这说明,行刺者不仅专业,还是专业杀手中的高手。 这正是: 桑杰扎布刀劈小野,引来杀身之祸; 腾格里旗日蒙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若问桑杰扎布到底逃到了哪里,且听下一节为你道来。 第五十二节 亮明身份 上一节说了,诺音吉雅格格香消玉殒,桑杰扎布五内倶焚;小野强暴乌日娜,桑杰扎布刀劈小野,在一个不速之客的帮助下逃向了老柳树筒林子。 下面可就该轮到说一说漠北地区抗日武装力量打击日本侵略者的事儿了。但在没叙述这段故事之前,还得先把前面落下的几个“坑”填上,否则整个故事情节就不完整了。 且说伪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小舅子唐巴图以当库房保管的便利,拿武器和弹药换了大烟,牵连了一些人,导致漠北抗日游击队暴露,牺牲了三位战士。吴二魁虽然投奔了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但唐巴图还是被日本人给枪毙了。在处理这个事件时,大岛秀夫又亲自带着满蒙自治军司令国瑞来到腾格里旗坐阵指挥。这里要补充的第一个情节就是大岛秀夫来到腾格里旗后与大岛芳子的那一次谈话。 在大日本满蒙株式会社腾格里分社社长的办公室里,大岛秀夫坐在松琦的座位上,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大岛芳子。而从茶碗里的茶渍看,他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大岛秀夫站起身说:“下面我宣布土肥原将军的任命令。”大岛芳子立刻起身,迈正步走到办公桌前,立定站好。“兹任命大岛芳子为大日本满蒙株式会社驻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社社长,军阶少佐”宣读完,大岛秀夫双手将任命书递了过来,大岛芳子行军人礼后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接过任命书。大岛秀夫伸出右手和芳子握手表示祝贺,“庆贺我们大岛家又多了一位佐级军官”然后,大岛秀夫又很严肃地落座说:“现在我以大日本国满蒙株式会社社长的身份和你谈话。”大岛芳子身子一挺,站得笔直,全神贯注地听着大岛秀夫的训话。大岛秀夫瞅了一眼前的妹妹,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去年的12月7日,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最荣耀的日子。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指挥的袭击美国珍珠港的战斗在我们大东亚圣战的历史上是一次无与伦比的战例。在这次战斗,我们以不足100人的伤亡和损失29架飞机的极小代价,击沉了美国11艘大小战舰并重伤其8艘大小战舰,击毁188架美国飞机,击伤63架,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这涚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袭击珍珠港,摧毁了美国的太平洋舰队,使之失去了战斗能力。这样就为我们在西太平洋作战扫清了障碍,我们在菲律宾在马来西亚在澳州的作战就会更加顺利。芳子,每当我想到这些辉煌战果的时候,我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说到这里,大岛秀夫顿了一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火柴点燃,吸了一口,脸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但是芳子,这样一来,南亚与西亚战区一开辟,我们的任务就更繁重更艰难啦。我们军力不足,物资匮乏,要实现我们的驼峰计划,我们是无法靠武力实现的。这位色勒扎布王爷没有太深的政治背景,只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他的个性就是争强好胜。我们要尽量满足他的这种张扬的个性,挑起他与巴林的德钦王爷或其它旗王爷相争。让鹬和蚌争起来,我们只去做那位渔翁就可以了。我们支持他是为了控制他,让他按照我们设计的路线去张扬。但是这个民族主义者又容易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我们既要让他跑,又要给他戴上笼头紧紧地抓住缰绳,不要让他走的离我们太远。芳子,你可以抽时间读一点儿蒙古近现代史,上世纪末的独贵龙运动c八枝箭武装斗争,还有发生在这一地区的金丹道c义和团运动的覆灭都说明这个蒙古民族是不好驾驭的。所以我们得给他戴上笼头,比如不能让这里的蒙古族和汉族搞在一起,不能让各旗的王爷走在一起,更不能让共产党插足进来,否则我们的驼峰计划将无任何成功的希望。这些话我为什么和你说而不和龟田与新来的鸠山一郎说,是因为他们这些纯粹的军人只会打打杀杀,不懂得政治。” 大岛芳子认真地听着,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既是她的哥哥c长官,更是她崇拜的偶像。她不停地点头或“哈咿”着,表示完全同意大岛秀夫的意见。 事实也证明,大岛芳子在后来的许多做法都是来自于大岛秀夫的思想或理念。比如她虽尊重色勒扎布王爷,但又不许他与巴林的德钦王爷会面。特别是在对桑杰扎布的处理上,她制止了龟田与鸠山一郎要屠杀老旺其嘎全家的主张,而是采取了让腾格里旗的蒙古人都能接受的做法。 大岛秀夫在忙于军务和政务之余,还抽空儿去看望了福田一夫教授和九井道子老师,询问了考古进展情况。福田教授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积石冢,现在正准备挖掘。另外,据当地的羊倌儿说,当地人在去年还从一堆石头里扒出一块有着许多弯钩的玉板,他正在查访落在了何人之手。听福田如此一说,大岛秀夫的兴趣更浓了,乐呵呵地凑近福田教授说:“我伟大的教授,如果追查到,方便的话一定拿给我看看。我对历史虽然没有高深的研究,可我对文物 ,尤其是支那的文物,却是极其爱好和喜欢的。”福田教授也笑着说:“一定,一定,那是一定的。”他对眼前这位高官对他考古工作所表现出的支持与热情非常欣慰。 下面就要补充第二个情节了 在去巴林草原探望病重的诺音吉雅之前,在色勒扎布王爷的小会客室里,曾经有过一次十分秘密的会谈,只有色勒扎布和诺音高娃两个人。这间小会客室还是在达尔克老王爷时装修的,屋顶装成穹庐的式样,像一个大大的白色蒙古包的包顶。地中央铺着一张硕大的有着吉祥图案的地毯,四围放着酸枝木做的太师椅,每两张太师椅间都有一张精致的小茶桌。 这个腾格里旗王爷的家族是显赫的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老达尔克王爷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二十八世孙,色勒扎布王爷就是二十九世孙了。色勒扎布王爷继位后,对老达尔克王爷使用过的房间几乎都有些改动,只有这间保持着原汁原味的老样子,没做丝毫的改变。 在这间小会客室的正面墙上,悬挂着的还是那幅巨大的成吉思汗画像。 色勒扎布王爷与诺音高娃的这次谈话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了,从双方的气色上看,进行得并不顺畅。诺音高娃说:“王爷哥哥,我并不反对你在十一旗称雄甚至要恢复昔日的卓索图盟担当盟长的计划,问题是你用引狼入室的作法把日本人请到腾格里旗来好不好啊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日本人成了占领者,一切都得由日本人说了算,你不但不是蒙古族的英雄,你还会成为蒙古族的罪人。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色勒扎布王爷说:“你说的道理我也想过,我不就是想借一下日本人的力量嘛。”诺音高娃说:“就怕他们是三国的刘备,借了荆州就不还了。”色勒扎布说:“这个道理我也想过,现在正小心着哪。” 诺音高娃两眼盯着色勒扎布王爷说:“就眼下形势看,日本人的形势并不好。去年12月份他们偷袭了珍珠港大获全胜,但是他们却激怒了美国人,使美国人迅速加入到反的同盟军作战中。在我们国内。远的不说,从民国二十五年到现在,这五c六年的时间,国军这边张治中将军的淞沪抗战c阎锡山和卫立煌还有朱徳将军的忻口抗战c唐生智将军的南京保卫战c李宗仁将军的台儿庄抗战c白崇禧将军的武汉抗战c薛岳将军的长沙抗战,还有杜聿明将军的昆仑关大捷,去年孙立仁将军的仁安羌大捷,还有共产党前年发动的百团大战,前些年的平型关” “你等等,诺音高娃,你到底是什么背景,你一个读书的学生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这么细”色勒扎布王爷突然打断了妹妹的话,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盯住眼前的这个姣小的女子,好像不认识了似的。 见话已至此,诺音高娃感觉不用再隐瞒什么了,是到了该亮明身份的时机了。 第五十三节 真是该死 诺音高娃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告诉哥哥:“不瞒王爷哥哥,我是军统派驻腾格里旗王爷府站的站长,少校军衔,王爷哥哥想抓就抓吧”色勒扎布王爷一听,稍稍愣了一下,又笑了。他朝她摆摆手,示意坐下:“快坐下,自己家里的人,胡说什么我管什么国民党c共产党的,我心中只认你是咱们王爷府的小格格”诺音高娃听话地坐下,又像一个没事儿人似的接照先前的话头继续说:“王爷哥哥,我刚才的话是说日本人占不了中国,现在他们在中国进攻的势头已经停下来了,你想想蛇能吞象吗你去过日本你熟悉日本,日本国有多大的国土有多少人是的,他们去年在感到北线进攻苏联无望的情况下成功地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但恰恰是这一次偷袭为他们自掘了坆墓,让美c英c法c苏c中结成同盟,这是德c日c意国家不能战胜的。” 色勒扎布王爷听完妹妹的这一席话,呆呆地瞅着茶桌上的茶碗,陷入了沉思。是啊,自从让日本人进了腾格里旗,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满蒙自治军去和日本人一起打国军,先后来了两小队日军让腾格里旗成了日本人的天下。警察局的变故,又让满蒙株式会社逐渐暴露出了险恶的嘴脸。现在,旗里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从旺其嘎c大马倌c冬日布还有桑杰扎布,死了的不用说了,从他们过去和现在对他色勒扎布王爷的眼神和对王爷府的态度,让他真的倒吸一口凉气。再这样下去,别说统领卓索图盟十一旗了,就是腾格里旗的那些忠诚的子民也都会离他而去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诺音高娃就把她跟舅舅去北平以后的事情一古脑儿地全跟色勒扎布说了。她先在燕京大学读书,后来去了重庆,在国民党特训营接受训练。她以优异成绩毕业,又被派回北平;在军统北平站干了一段时间,成绩出色,提升为少校调查员,又被派到赤岭。 不久,军统上层又考虑到腾格里旗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决定在那里建站。于是,诺音高娃因其特殊的身份和工作才能成为不二人选,以国民政府特派员的身份回到家乡开展工作。 听完妹妹的介绍,色勒扎布王爷的脸色开朗了许多。他笑着说:“小妹,哥哥小看你了,咱们腾格里旗王爷府出了小妹这样的巾帼英雄可喜可贺啊”接着,这对兄妹就更加开诚布公地讨论起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现状以及今后该怎么办等问题来。诺音高娃的态度十分的坚决,绝不能让日本人的势力在腾格里旗再扩大下去了。“现在,我的王爷哥哥,你最好的一张牌就是民族自治。用民族自治向日本人向国民政府去讨价还价,还可以解除日本人和国民政府对你的顾忌,让别人知道你是位比较单纯的民族主义者并不是什么坏事儿。”色勒扎布王爷又问:“小妹,你说的这些个道理我信,可国民政府在漠北可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啊,这里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了。”诺音高娃说:“王爷哥哥说的是,现在国府的军队正在前线几个主要战场同日军作战,暂时顾不了这里。咱们这里属于敌后,敌后只是有些小股的共产党军队在活动。但你放心,迟早迟晚国军会打回来的。军统让我来就是先暗地里做些联络工作,就是为了以后能在这里有所作为。”听到这里,色勒扎布王爷稍显出一丝懊悔之色,皱着眉头说:“日本人的狼心狗肺我算看清了。我当时也是一念之差,我原想走一条日本人的强盛民族之路,还想借日本人的力量扩大咱们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影响。没想到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错误估计了日本人才有了这引狼入室的后果。唉,罪过呀罪过。”诺音高娃见此,安慰起了哥哥,说:“话虽这么说,但是王爷哥哥,亡羊补牢非谓晚也我们重新做起不就得了嘛。”然后,兄妹两人又商量起了和巴林的德钦王爷相互联系以及和其它几个旗的王爷加强沟通扩大影响的事儿。诺音高娃最后说:“我尊贵的王爷哥哥,别总让日本人牵着你的鼻子走啦,你要有自己的威严与个性。” 从以上谈话就知道大岛秀夫为什么坚决不让色勒扎布王爷去巴林王府看望病重的诺音吉雅的根本原因了。但是,让大岛秀夫始料不及的是,诺音高娃到巴林后和德钦王爷谈得很成功,诺音高娃甚至还以国民政府特派员的身份与德钦王爷交换了意见。德钦王爷是位极会见风使舵又脚踩两只船的人,当然非常重视这位既是蒙古格格又是国民政府高官的诺音高娃了。因此,诺音高娃的巴林之行的最大成果就是让两位暗中较劲儿的王爷互相交换了礼品并有了沟通,莲子要连,佛珠要圆,两位王爷也算心心相印了。 也正是通过这次兄妹之间的谈话,让色勒扎布有了很多的感慨,几年前还在拖着鼻涕让自己保护的小妺妹,如今已经长大了,成熟了,让他刮目相看了。与此同时,也让这位热爱汉族文化的蒙古王爷有了几分诗意的伤感,朝为青丝暮成雪,时间都去哪儿了啊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大妹诺音吉雅,便叹了一口气,轻 轻地问道:“你大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诺音高娃听哥哥这样问她,先是一愣,然后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缓慢而又有力地吐出了三个字:“日本人” 色勒扎布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雷,脸部肌肉因激动而颤抖不已。“啊啊呀”他低吼了一声,是从心底的最深处迸发出来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去。诺音高娃身手矫捷,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扶住了哥哥。然后,她将他轻轻地扶坐在身后的一把太师椅子上,相视垂泪,沉默不语。 沉默良久,色勒扎布才慢慢地伸出手来,为妹妹的俊脸拭去泪水,诺音高娃也伸手为哥哥拭去眼泪。在这一刻,这对兄妹仿佛感觉到了时光的倒流,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但这样的时光毕竟太短了,很快,色勒扎布和诺音高娃就不得不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了。色勒扎布坐直了腰板,伸手端起小茶几上的半碗奶茶,喝了一口。那种温热而醇厚的味道让他的心情得到稍稍的安抚,又低头不语了一会儿,轻轻问道:“是什么原因呢” “不知道啊,我们还在调查中。”诺音高娃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稍作沉吟,接着说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肯定是我姐姐知道了他们的什么秘密啊。因为还有一点是肯定的,敖音达赖是日本间谍”诺音高娃的话还未说完,色靳扎布已经呆愣住了,由于手抖得厉害,连装奶茶的那只铜壶都端不起来了。诺音高娃见状,走过来,提壶为哥哥的茶碗倒满奶茶,接着刚才的话茬儿又说了一句让色勒扎布更加吃惊的话:“其实,哥哥呀,你可能更不知道吧,老旺其嘎的小夫人也是啊” “谁你说的是图雅吗”色勒扎布真的有些蒙圈了,这怎么可能呢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她不是让日本人给打死了吗” 诺音高娃见哥哥竟然如此的糊涂,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但还得和颜悦色地安慰着他的那颗敏感的自尊心,便说道:“哥哥啊,我想这可能是一种误会吧。因为这样的高级机密只有松琦和大岛芳子稍知一二啊。可是,在抓捕桑杰扎布时,松琦已经死了,大岛芳子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吧。” 听完妹妹的这番解释,色勒扎布彻底怒了他将奶茶碗重重地摔到地下,淡棕色的奶茶汁水渗入了精美的地毡里,又形成了一个十分古怪但细思极恐的图案。 “该死,真是该死” 色王爷的这句话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别人 第五十四节 葬礼 诺音高娃从巴林草原回来后,将德钦王爷同意与色勒扎布王爷在今后统一行动的意见说给了色勒扎布王爷。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乌日娜又出事了,接着就是桑杰扎布的事儿。为此,她警吿哥哥色勒扎布王爷,绝不能让日本人再为所欲为了,要立刻向大岛芳子摊牌。 果然,在对桑杰扎布的处理上,日本满蒙株式会社和腾格里旗王爷府因不同的政治利益和不同的战略意图而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主张。尤其是在给小夫人图雅和乌兰送葬那天,双方的争执非常的激烈。老旺其嘎提出,梅林地全村的人还有台吉营子的乌兰母亲其其格以及所有的亲戚都要来送葬。色勒扎布王爷明知道日本人不会同意,也在老旺其嘎面前说:“按说应当这样办理”他甚至表示要亲自来参加葬礼。但是这些意见日本人坚决不同意,大岛芳子和龟田亲自去找色勒扎布王爷,说送葬时只能由旺其嘎家里的人和其其格参加,其余的人一律不准,并说这是新京总理府的意见。 色勒扎布王爷一听大岛芳子又在拿新京来压自己,便反驳道:“那你们也得遵照我们蒙古族的风俗啊。”龟田少佐冷笑着说:“那好,我们也要按我们的法律办旺其嘎袭击大日本皇军,我们要逮捕他治罪这一家人都是反属,我们都要抓起来,请旗长王爷批准。”色勒扎布王爷被龟田给将了一军,气势上先输了半截儿,只好说:“那就还按你们的要求办吧。”但他要求能派老管家敖木带些下人去到老旺其嘎家帮忙办理小夫人和乌兰的丧事。他对大岛芳子说:“我作为一旗的蒙古王爷旗长,不能不管我的子民,否则还有哪一个蒙古人拿我这个王爷当旗长”大岛芳子只好点头答应了。 老旺其嘎从日本人那里回来后,找几个村里人在自家院子的西南角,紧靠着墙根儿的地方搭起了一个能遮光挡风的毡棚,将小夫人图雅和儿媳妇乌兰的遗体移在其中。原本,老旺其嘎家族是有祖茔的,但小夫人和乌兰的这种死法进不了祖茔。于是,老旺其嘎又到王爷府的家庙里请来了活佛喇嘛。活佛喇嘛在翻看了殡葬经阿拉坦萨布之后,选定出殡的时间是第三天早晨卯时,埋葬的地点在村子北面五里远的一个小沙丘下。 梅林地村的乡亲们可怜老旺其嘎家,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顶事儿的,都自发地跑过来“落忙”漠北方言:帮忙张罗的意思。有几个平时跟桑杰扎布关系不错的年轻人更是主动跑了来,为小夫人和乌兰守灵。 桑杰扎布的丈母娘其其格听到女儿乌兰的噩耗后就赶到了梅林营子村,坐在女儿的遗体旁,搂着小阿尔斯楞大声地嚎哭着,一边哭还一边念叨着:“乌兰呀,你死得忒惨啦闺女呀,你这么走了扔下阿尔斯楞可怎么办呀”大夫人也坐在一边陪着哭。 其其格哭女儿哭得都有些魔怔了,精神失常了,哭着哭着突然骂起亲家来了:“老旺其嘎你没积德呀,你连家里人都保不住,你算什么梅林呀”老旺其嘎只能垂着手,低着头,任凭亲家婆去骂。后来,还是在村里几位年长的老婆子的连劝带拽之下,其其格才回到屋里去。 出殡的头天晚上的上半夜,天空开始雷闪火闪地闹腾起来了。霹雳一个跟着一个地在人们的头顶上炸响,紧接着便是密集的雨点和“哗哗”的雨声,如同天地也在流泪,也在嚎哭。大雨冲刷着大地的污浊,冲走了老旺其嘎家院子里那凝固了的血泊。梅林地村的人们有躺在炕上的,有倚着窗户台从窗眼里往外望着的。他们听着望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都在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老天爷呀,劈雷呀,咋不把该死的日本鬼子都劈死啊” 这夜,西辽河也发大水了,发出“呜隆呜隆”的怒吼,还有土岸被大水冲塌时发出来的“呼嗵呼嗵”声。早晨起来,天仍然阴得像个黒锅底似的,没有一点儿开晴的意思,但雨势要小得多了。漠北人相信,不管这天下不下雨,这殡是总得要出的。误了时辰可不好,不但死去的人到了阴间阎王小鬼要给下油锅上刀山的惩罚,就是活着的人也有罪受。 小夫人和乌兰的尸身已经停放三天了,隐约能闻到一股臭味了,得亏有这样的大雨,要不就臭得更厉害了。 小夫人和乌兰入殓了,占用了老旺其嘎和大夫人的两口松木坐棺。 在前两年的一段时日里,老旺其嘎总做噩梦,梦见有一些全身血淋淋的人来找他索命。他就和大夫人商量着:“我打打杀杀一辈子,死在我刀下的人也不少,该到我还人家命的时候了,趁着说话还算数把咱们的寿木打好吧。”于是,他选了上好的红松,请了最好的木匠,打了两口最好的坐棺。这两口坐棺用油漆漆成黑紫的颜色,还用白漆和蓝漆画上了青龙c白虎之类避邪的图案。 没想到的是,两位老的没用上,倒让是年龄小的和少的用上了。 出殡的时辰到了,在邻居们的 帮忙下,两口坐棺被抬到了一辆老马拉的勒勒车上,老旺其嘎家又哭作一团。按照蒙古族的习俗,乌日娜和小阿尔斯楞各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盛放有煮熟了的羊血灌的羊肠子c羊肚子,还有奶豆腐片,嘴里要不断地喊着“呼来呼来呼来”但在这场葬礼上,却只能由小阿尔斯楞一个人奶声奶气地喊了,最后还要由小阿尔斯楞费力地扛着玛尼旗,走在老马勒勒车的前面。乌日娜的精神还不好,总是用大皮袄把头蒙起来,躲在炕旮旯里。大夫人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甚至在她阿妈入殓时都没敢让她去瞅最后一眼。 雨越来越小了,雨点儿越来越稀了。 小阿尔斯楞吃力地扛着玛尼旗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老马拉着的勒勒车紧跟在这个小孩子的后面。在勒勒车两边,一边是老旺其嘎,一边是老管家敖木。老旺其嘎这回可是真的老了,一夜之间须发白了许多,背也驼了,和同样驼着背的老敖木倒是很对称。他们在泥泞中向村子的北边缓慢地移动着,后面还跟着几个扛着铁锨的男人,也在缓慢地移动着。 在漠北,往墓地送葬时,女人们是不许去的。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在这样的葬礼上,大岛芳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在天刚亮时,雨还在下着,她就让龟田小佐派出两个小队的兵力把守住了梅林地村的所有路口。在梅林地村各户人家间的空地上都有披着雨衣,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如临大敌,如狼似虎地拦住了打算去送葬的人群。龟田和鸠山一郎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桑杰扎布或桑杰扎布带着些反日分子在送葬时一露面,立即集中兵力开火,坚决予以消灭之。 在给小夫人图雅和乌兰办完了丧事儿后,老旺其嘎和大夫人以为刚刚能消停一会儿了,想睡上一个踏实觉了。没想到,这天还没亮,鸠山一郎就带着一队日本兵闯进了老旺其嘎的家门。他们进到院子,把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个遍,就连马棚c牛圈c羊圈甚至鸡窝都用刺刀挑了。等到鸠山一郎追问黑豹和黄虎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老旺其嘎这才发现桑杰扎布的马和狼都没了踪影儿。他的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因为他此时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了,桑杰扎布一定是越狱逃跑了,这可是他旺其嘎家不幸当中的大幸了。鸠山一郎见老旺其嘎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来气了,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凶狠狠地瞪着眼说:“你的,桑杰扎布的回来,你的不报告的,一起地撕拉撕拉的有”更让鸠山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儿不但面无一点儿惧色,还撅着胡子,瞪着眼睛和他对峙着。 折腾了一大早上,鸠山见他的手下一无所获,十分失望,只好撤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望着远去的日本兵,老旺嘎狠狠地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心里骂道:“这帮狗操的小日本鬼子,等我的桑杰扎布回来把你们统统都撕拉撕拉了,我一定得报告。” 此时此刻,老旺其嘎哪里知道,他的儿子桑杰扎布已在老柳树筒林子里落脚了。 第五十五节 报号“老二哥” 那天夜间,桑杰扎布跑回家,偷偷地把黑豹马牵了出来,黄虎闻到了主人的气味,也马上钻了过来。他骑上马,带着黄虎,趁着夜色,箭直就奔了老柳树筒林子。 在漠北,哪怕是最老的老地户,也没有一个能说清这老柳树筒林子历史的人。关于这片林子的来历,最大可能是在那久远得还没有人类出现的时候,西辽河经常发特大洪水,在小腾格里沙漠中冲击出了平地,也许那里原本就是广阔的平地,小腾格里沙漠还没有形成呐。有顺着河道漂过来的柳絮淤积在了岸边的泥土里,生根发芽,逐渐成了气候。至于究竟是先有的西辽河还是先有的老柳树筒林子,就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谁能说得清哟。 这一年,由于西辽河两岸的雨水勤,老柳树的枝条长得分外茂盛。在一般的年景,即使是在盛夏,进了老柳树筒林子也能见到树冠间露天的空隙。但在这一年,老柳树的树冠枝叶都搭在了一起,拥挤在了一起,遮天蔽日。 桑杰扎布骑着马领着狼跑进了老柳树筒林子,有的地方马能过去,可骑在马上的人就难行了,总会被枝杈横挡住去路;有的地方更甚,人和马都过不去,眼前就是一堵结实的树墙了。于是,他干脆下了马,牵着黑豹马摸索着前进,黄虎狼紧紧跟随,形影不离。在老柳树筒林子里越走越阴暗,一不小心就会撞在老柳树那粗大的树身上;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湿凉,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尽管如此,桑杰扎布的心里却有了一种自由的喜悦。他并不知道所谓的王司令的宿营地到底在哪儿,惟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没有日本人,没有置他于死地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一棵树接着一棵树地往前找。 不知走了多久,老柳树筒林子里有了些亮色,桑杰扎布能模模糊糊地分清眼前老柳树的轮廓了。不知又走了多远,跑在前面的黄虎突然停住了。从它呲着牙齿的凶相和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低吼声中可以判断出,前面有陌生人紧接着,桑杰扎布也听到树林深处有“哗啦”的拉动枪栓的声音。他立刻大声地问道:“有人吗有人吗”与此同时,他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从马鞍上摘下三八步枪,抄在手里,以防不测。“你是什么人”对方是用蒙古话问的。桑杰扎布也立刻用蒙古话答道:“我是桑杰扎布”立刻又有人用蒙古话问:“哪个桑杰扎布”桑杰扎布高声说:“漠北就我一个,王爷府的桑杰扎布”对方又问:“桑杰扎布你放着好好的副司令不当来这里干啥来啦”桑杰扎布大声说:“我已经不是什么副司令啦我劈了小野,日本鬼子要杀我,我跑出来啦” 这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的老榆树后面小声地嘀咕说:“真的,假的”又有人在喊:“巴图大哥来啦,问问他吧。” 桑杰扎布一听,高兴了,大声地喊道:“是巴图吗我是桑杰扎布呀” 这喊声还没落地,从密林里的另一棵大柳树后转出来一个人影来,这个人影对桑杰扎布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巴图 “真的是你桑杰扎布呀”巴图兴奋地大叫着,急走几步,将四c五个提着步枪的人落在身后。桑杰扎布也奔上前去,紧紧地和巴图拥抱在一起。随后,巴图让放哨的继续留下,他和桑杰扎布牵着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十分的亲热。大概又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了一片宿营地。这块所谓的宿营地,就是因地制宜地挖了十几个大地窨子。如果不是走近仔细去看,这些地窨子就像一个个长满草的大土包。到了冬天抑或者是遇到下大雨刮大风的不好天气时,这里的人们才会跑进地窨子里取暖躲避。至于在春天c夏天c初秋的季节,他们更愿意住在树洞里或躺在粗大的树身上。 前面说过了,老柳树筒林子里的树都长得七扭八歪的,而且有很多的空心老树。这种树从根部开始烂起,一点儿一点儿烂出一个大洞来。可这种树却并没有死,烂到一人多高或更高一些的地方时就又长出树杈和树枝来。有些老柳树可以长到七c八个人拉起手来才能围住,大的树洞能放开一张小桌子,再坐上两c三个人喝酒饮茶。“老柳树筒”这个名字大概就从这空心树或筒状的树叫起来的吧。当然喽,老柳树筒林子里也不全是柳树,还有榆树c杨树掺杂其间,只是在数量上或多或少罢了。 在方圆几百里甚至在江南,都有人知道漠北树筒这个地方。西辽河北岸的蒙古人更是视老柳树筒林子如神明。平时,谁要是上这林子里砍根树枝哪怕是细树杈,如果让牛倌儿c羊倌儿看到了,那可了不得了,会冲上前拼命的。尤其是当牛羊得了瘟疫时,人们更是将它们赶进林子里,任由长生天去决定这些牲畜的死活。 漠北人管那些劫匪叫贼或断道的c砸杠子的。在老柳树筒林子里行路的多是一些图近路或有急事儿的人,劫匪就躲在树洞里冷不防地冲将出来,亮出刀枪喊一声:“要想活命的赶紧把钱财衣物留下”那些倒 霉的行人就只能乖乖地任人摆布了。有这么一年的夏天,下伙房村有个瘸子衣食无着,没有了活路,也就铤而走险干起了断道的活儿。他用一块红布包上一根弯弯的黄瓜,掐在手里,坐在老柳树筒林子里等待机会。见有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瘸子猛地举着红布包着的弯黄瓜喝道:“识相的把东西留下走人,要不等我起来你就麻烦啦”那小贩害怕了,丢下东西拔腿就跑。瘸子站起身,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把弯黄瓜送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着,一颠一跛地走了。还有一些更不道德的劫匪,除了劫货还奸人,甚至在十冬腊月扒光行人的衣服,这叫“打白条”。那些被打了白条的人十有八九会被冻死在老柳树筒林子里。如果行人不走老柳树筒林子,那就得走沙漠或走西辽河,寸步难行,非常的艰苦。所以,人们有时明知冒险,也不得不过老柳树筒林子的这个鬼门关。 在王司令没进老柳树筒林子之前,这里是砸杠子和断道的天下,除个别小劫匪外,还有一股报号“老二哥”的土匪,十来个人,七八条枪。这伙人除了老二哥外,还有老二嫂和他们两个人的一些亲戚,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但具体干起来就没个标准了,小商小贩也当富人杀,对过路的穷人也绑也抓。老二哥的老婆老二嫂使双枪,讲义气,在土匪中比老二哥的名气还大。 第五十六节 老二哥心实了 前面说过了,在老柳树筒林子里的王司令实际叫汪那顺,是西辽河地区早期革命者韩麟符的最狂热也是最忠诚的追随者。民国十七年五月,韩麟符派他到内蒙古地区做蒙古王公的工作,打算在漠北地区建立根据地。可是,汪那顺不但没能说服蒙古王公,还遭到各旗王爷的通缉,尤其是腾格里旗王爷达尔克说他是共产党,要把他抓住砍头。汪那顺情急之下跑进了老柳树筒林子,恰好遇到了老二哥。老二哥见王司令有文化又是一表人材,办起事儿来有道道儿,就收留了他。 有一天,老二哥带着几个弟兄,像往常那样躲在老树洞里伺机而动。不大一会儿,有几个商人打扮的人赶着马驮子走了过来。老二哥满以为又捞着了有钱的主儿,便从树洞里闪身而出,大喊一声:“把马驮子留下,今天大爷我就不要你们的命了”没想到,那几个商人打扮的人不但没跑,还走出来一个大黑胖子,非常从容地对老二哥说:“好汉,我们是替东家运送瓷器的,给你们留下也没用不如交个朋友,下次一定给您带些您要的东西。”还没等老二哥答话,从他身后冒出一个楞头青来,大大咧咧地就说了:“瓷器正好,老二嫂早就想整点儿盘子c碗的。现在吃饭俩人使一只碗呀。”听了这话,老二哥也就横起了眉毛立起了目,不客气地对黑胖子说:“你少啰嗦,瓷器我们也留下,你再多嘴就别走啦”说着话,还把枪掏了起来。 老二哥满以为,这次跟往常一样,把枪一亮,一吓唬,这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就会屁滚尿流地滚蛋了。所以,也就大意了,连枪栓都没拉开。哪曾想到,这次他们可遇到茬子上了。只见那几个商人打扮的人不但没跑,反而就地一滚,迅速地从腰间拔出枪来,一水的二十响。还没等老二哥反应过来,身后已经倒下俩了老二哥一见这阵势,知道坏菜了,连忙躲在一棵老柳树后面问道:“你们是哪个山头的,什么水头江湖语:字号你们打死了我的弟兄得说道说道”那个黑胖子立刻满不在乎地答应道:“好说,好说,你出个价吧。”老二哥心实了,手里提着枪,闪出身子说:“一个兄弟给留一百大洋当发送费”还没等老二哥的话音落地,那黑胖子的脸子突然一阴,嘴里骂了一句“八嘎,愚蠢的支那猪”,抬手就是一枪。两个躲在树后没敢露面的兄弟见那黑胖子手里的枪一冒烟儿,老二哥应声栽倒在地,吓得直吐舌头,急忙串着树空儿跑回去报信儿。等老二嫂得到信儿领着汪那顺等人赶到时,那几个商人打扮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儿,而老二哥早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顺着嘴角冒血沫子了,不省人事了。大伙儿急忙七手八脚地把老二哥抬回了宿营地,见伤口还在淌血,汪那顺忙把自己的一条裤子撕成布条给他绑上。过了一袋烟的工夫,老二哥睁开眼。老二嫂忙问:“是谁下的这狠手”老二哥费力地吐出三个字:“东洋――跳――子江湖语:日本兵。”说完,他的眼珠子转悠到了汪那顺的身上,停住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地说了半句:“汪兄弟替我”“报仇”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脑袋一歪,老二哥就断气了。 老二哥临死之前说的不错,那几个商人打扮的人正是日本特工,马驮子里驮的是两部电台和一部手摇发电机,还有几支短枪。他们正要经过腾格里旗王爷府株式会社去到巴林草原,路上却遇到了不识好歹的老二哥。 结果,老二哥没发成财,还把命赔上了 老二嫂哭着把老二哥和另外两个弟兄埋了,然后向大家宣布了两件事儿,一件是她的杀夫仇人是日本鬼子,她跟日本鬼子不共戴天,往后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第二件是老二哥临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说的话是让汪兄弟替他,今后这里一切都归汪兄弟说了算,谁要不听汪兄弟的话就是对不住过世的老二哥,她老二嫂的双枪也坚决不答应。 老二嫂这么一安排,汪那顺当然是当仁不让了。他仿照红军的那些规矩也定了几条要求,比如不抢穷人,不欺男霸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专杀日本鬼子和汉奸c蒙奸等等。汪那顺还宣布:“咱们要想把名声做大非得有个响亮的名字不可,我看咱们就叫漠北抗日义勇军吧。” 原本,老二哥这帮土匪总共也就二十来个人,一下子死了仨,就不到二十人了。但自打“漠北抗日义勇军”报号出去以后,还真就有不少人前来投奔,像前面提到的巴图等三个人,还有伪警察局的吴二魁,都是冲着义勇军的名号来的。 渐渐地,西辽河两岸的老百姓都知道老柳树筒林子里有个王司令,领着一支打日本鬼子的抗日义勇军。 上面的这些情况桑杰扎布早就有所耳闻了,他打心眼儿里非常敬重这位王司令。巴图见到桑杰扎布心里非常高兴,提前打发一个弟兄去给王司令通风报信儿。 桑杰扎布跟着巴图等人来到了王司令的宿营地,把黑豹马拴在一棵老柳树上,让黄虎在马旁 边蹲下守着,他自己则跟着巴图进了一个稍大一点儿的地窨子。走进那地窨子,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块破旧的湿毛巾给一个光着上身的中年男子擦背。巴图赶紧上前介绍道:“司令,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桑杰扎布。”说完,巴图又回过身子对桑杰扎布说:“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王司令,这位是老二嫂。”桑杰扎布上前立正行了个军礼说:“司令,桑杰扎布久闻您大名,这次我因为杀了小野几个日本人,日本人要治我死罪,我跑出来投奔您来了。” 王司令抬头瞅了瞅桑杰扎布,不冷不热地说:“欢迎,我们欢迎只是漠北抗日义勇军这座庙太小,就怕容不下你这位满蒙自治军的副司令啊。”说完这话,他也没再多问什么,对巴图说:“先委屈一下,让桑杰扎布就在你们小队吧你们是老熟人啦,吃住都在一起会方便些。”桑杰扎布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巴图出了地窨子。 桑杰扎布和巴图离开后,王司令把嘴巴贴着老二嫂的耳朵说:“晚上你打发个弟兄骑着马到村子里打探一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老二嫂揪了一下王司令的耳朵,说:“行,我这就去安排,就你整天一肚子花花肠子。”王司令“嘿嘿”一笑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哪。” 这正是: 日本侵略者作恶多端,加深民族仇恨; 老柳树林子树起义旗,又聚各路英豪。 若问桑杰扎布在老柳树筒林子中是去还是留,且看下一节为你道来。 第五十七节 杨成龙偶遇桑杰扎布 上一节说到了,日本侵略者渐露凶相,国民党军统派员进入王爷府,桑杰扎布逃进老柳树筒林子投靠了王司令,那他今后的命运如何,且听本节继续说来。 且说老二嫂依照王司令的吩咐,暗派心腹之人化装成货郎,挑着货郎担子出了老柳树筒林子,去了梅林地。这天正好是给小夫人图雅和乌兰“烧头七”。按照漠北蒙古人的习俗,只有这一天女人才可以上坟地去哭一哭逝去的人。在坟地里,老旺其嘎家的女人们包括从台吉营子赶来的其其格都是哭得死去活来,小阿尔斯楞又没阿妈又不见阿爸着实让人可怜。大夫人和其其格一人拉着孩子的一只胳膊哭着喊着:“苦命的孙子阿尔斯楞啊”女人们嚎啕的哭声从坟地一直传到村子里,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这一天,日本鬼子又开进了梅林地,凶神恶煞般地端着枪,如临大敌。村里的很多人没法上坟地,有的站在院子里,有的站在门口外唏嘘着,就连僧格也握着拳头愤愤地说:“早晚我也要把日本鬼子干死几个” 老二嫂派出来的心腹之人赶回老柳树筒林子,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王司令和老二嫂做了汇报。王司令听完汇报后,嘬着牙花子说:“要是这样的话,咱还真不能慢待了他呀他杀了日本鬼子,他还又是满蒙自治军的副司令,慢待了他会让人家说咱肚量小容不下人,到时候胳膊肘儿往外拧就更不如不了。”老二嫂也说:“你说得是,那你就让他替了我当你的副司令。”王司令“嘿嘿”一笑说:“那哪成啊,从哪个角度说他也顶不了你,他就是杀了日本人,我对他也放心不下。”老二嫂一听这话,乐了:“你这样说,还说明你有良心。” 下午,老柳树筒林子里十分闷热,桑杰扎布感觉自己如同一条鱼,被活活地焖在大铁锅里,下面架着火,上面扣着大锅盖,太难受了。老柳树那浓绿色的枝叶也像是煮熟了似的低垂着,只有辛勤的黑蚂蚁在那粗糙的树皮上爬上爬下地忙碌着。在一棵被大家称做“老树王”的老柳树下,王司令把漠北抗日义勇军集合在一起,统共19个人。他说:“桑杰扎布兄弟本是满蒙自治军的副司令,但是他抛弃荣华富贵,大义凛然,杀了小野等三个日本鬼子,实在可尊可敬我本想把司令之位让之与他,但老二哥临终之言我不敢违背。再说了,我是在党的人,我是共产党那就让桑杰扎布兄弟委屈一下,在咱们漠北抗日义勇军里当个副司令吧,列在老二嫂之后。”桑杰扎布本是亡命之人,忙摆手说:“我实在不敢当,我现在是找个地方活着就行了,怎么还有非分之想,你就让我当你一个兵去杀日本鬼子就行了。”可巴图c吴二魁等人已在带着头儿使着劲儿地拍起了巴掌,口里喊着“好”王司令伸出手掌,向下压压,示意他的话还没说完:“咱们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桑杰扎布就是咱们的桑副司令”又是一阵巴掌声,尽管人少,但这巴掌声在老柳树筒林子中显得格外清脆。 桑杰扎布这人就是这样,人敬他一分,他就要敬人一尺。自从王司令宣布让他当副司令以后,他就忙了起来,布置岗哨,检查武器,甚至还让弟兄们像猴子似的练习攀爬老柳树。 这天一大早,放哨的将一位用黑布带蒙着眼睛的人押送到了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地窨子里。王司令和老二嫂还在睡觉没起来,桑杰扎布被叫来审问被抓的这个人。当把抓来的这个人的蒙着眼睛的黑布带解开后,桑杰扎布不禁大吃一惊,大喊一声:“姐夫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呀”没错,被押来的这个人正是杨成龙 这时,杨成龙揉了揉眼,已经能够适应周围的光线了,瞅了瞅桑杰扎布,稍稍迟疑了一下,马上乐呵呵地说道:“啊妹夫啊,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真没想到,两个亲连襟竟然在这么一片老林子里见着面了他和他,并排坐在了地窨子外的一个大木头墩子上,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与儿时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杨成龙又揉了揉眼睛,亲亲热热地问桑杰扎布:“这到底是咋回事”他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瞅着桑杰扎布满肚子的疑问,觉得他的这个亲连襟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到王司令这里当卧底吧。桑杰扎布听杨成龙这样一问,又瞅了一眼,知道杨成龙还不知道他的情况,便把他如何和诺音高娃去巴林看望病危的诺音吉雅,再到小野强暴了乌日娜,他如何刀劈小野,又到日本人要送他到军事法庭,他是如何被救出,后来又是如何投奔王司令等等情况,一古脑儿地讲了一遍。 杨成龙听罢,叹了口气,说:“这日本鬼子到中国来作恶多端,真可恨真可杀我在黑里河路过一个村子时,全村老少三十来口人让日本人杀得还剩三口了,这日本鬼子就是想让咱们中国灭种灭国啊。”接着,杨成龙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情况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还跟桑杰扎布说,家里那边如果不行,把小阿尔斯楞送到他大姨那里去,让他和石柱子一块儿玩。 桑杰扎布说,“我阿爸c阿妈肯定不让,乌兰活着的时候,他姥姥要领去待两天都不让啊。” 这时,外面有人喊:“桑副司令,王司令起来啦” 王司令这些天很清闲,在外面警戒的事儿都由桑杰扎布安排了,他和老二嫂就多睡了一会儿。老二哥让日本人打死一年后,老二嫂就坐山招夫,让王司令搬到她的地窨子里住,这在漠北是允许的。老二嫂的大地窨子也就成了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司令部。 杨成龙跟着桑杰扎布进了“司令部”,抢先一步向王司令伸出右手。王司令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杨成龙自我介绍说:“司令,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员高鹏举和政委吴一民派来的,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老二嫂一听这话,立时就不乐意了,把嘴一撇说:“哟,背人没好话,好话不背人,有啥拿不到桌面上的事儿,还不敢通着我们面说”王司令瞅了老二嫂一眼,也说:“这里没外人,他们两个是我的副司令,有啥事儿你就说吧。”杨成龙无奈,只好把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交待给他的联络工作合盘托出:第一个事儿就是王司令的活动归谁领导,就是他的组织关系。因为不管是热北特委也好,还是内蒙特别支部也罢,都查不到有王司令和汪那顺这么个人,组织上急需要掌握相关的情况。 第五十八节 匪首刘黑子 对此,王司令非常自信地告诉杨成龙说:“我是单线领导,韩麟符韩书记直接领导我。”杨成龙又问:“王司令来漠北开展工作是什么时间”王司令说:“民国十七年五月,具体是哪天我忘记了。我记得韩麟符同志在那天亲自找的我,让我到漠北来做蒙古王公的工作,还说要在漠北建立根据地哪。”说了半天,杨成龙明白了,这位王司令是韩麟符的一位狂热的追随者。韩麟符刚刚和他谈过那次话,交待完工作,就被中共顺直省委给留党察看处分了,然后又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关押在北平草岚子监狱。多亏孙大炮保释,才得以出狱。民国二十三年,韩麟符在山西榆次从事革命活动时被国民党军统特务给暗杀了。这些情况在党内已经传达,看来这位王司令还真是不知道。杨成龙感动了,为眼前这位王司令的忠诚与执着而动容。他能为了与韩麟符的一次谈话而坚守了十四c五年,实属不易 但关于韩麟符的这些情况,由于没有得到吴一民的明确指示,杨成龙不好对汪那顺说得太细,更何况还有老二嫂和桑杰扎布在场啊。因此,他又告诉王司令:“王司令,现在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来到了小腾格里沙漠,想在小腾格里沙漠创建腾格里抗日根据地,我们是不是可以在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互相配合一下”没等王司令搭话,老二嫂在旁边插话了:“两家子配合打那成啥事儿了,你们有多少条枪,我们可好几十条枪呀打下的东西也没法儿分呀”杨成龙听了这话,强忍住笑,说:“打日本鬼子的事儿,我们从来不在财物上算账。我们从围场向漠北转移的路上,一次打下日本鬼子两汽车粮食,我们都就地分给老百姓了。”老二嫂又把嘴撇了一下,那意思是说,你说你们八路断道砸杠子砸下个金蛋都给了老百姓谁信谁看见了呢桑杰扎布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法说,他觉得自己新来乍到没资格说话。他和杨成龙的连襟关系也不能露,总觉得这位王司令并不十分欢迎杨成龙的到来。 杨成龙见话已至此,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有这位老二嫂在这里榔头杠子地掺和着,什么事儿也说不成,便起身说:“那行啦,反正咱们都打日本鬼子就中了往后在和日本鬼子的斗争中,谁有个为难着窄的都互相照应点儿,我这次就算没白来。”王司令一听这话挺够意思的,便忙说:“那是,那是,往后贵我两军多多照应,多多照应。”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一支大部队了。老二嫂这才把脸子松开,来上一句:“这么说话还算够义气,这在道儿上混的谁用不着谁呀。” 闲话少叙,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不是在围场地区活动吗怎么又到了小腾格里沙漠了呢 事情是这样的:从民国二十八年九月薛岳将军指挥的长沙会战开始,还有民国二十九年朱德c彭德怀将军指挥的百团大战,标志着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到了敌我双方拉锯式作战的相持阶段。日本侵略军就像一头冲进烈火中的野兽,虽横冲直撞着,但浑身起火。日本军界在这时似乎才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泥潭,紧慢也整不出个名堂来。日本国内反战情绪日渐高涨,于是只好又跑到珍珠港炸了一气,总算小胜了一把,结果还是玩火自焚。本来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山姆大叔因此怒火燃烧,加入到了打击侵略者的行列中来。 在此形势之下,中共冀热辽特委和八路军冀热辽军区根据中共中央c八路军总部的意见,积极调动抗日武装力量,扩大抗日根据地,又建立了八路军热西抗日支队。然后,将围场一带留给新建立的八路军热西抗日支队作为根据地,命令高鹏举的热北抗日支队向漠北地区进军。同时为了便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在漠北地区迅速打开局面,调任在漠北地区工作过的热北特别支部书记吴一民任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政委。 这一天的下午,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支队司令c政委外还有参谋长叶青c三个营的营长以及侦察连连长杨成龙。他们围坐在一张饭桌旁,饭桌上铺着一张热北地区地形图。 终于,会议已经开了有一个时辰了,到了高鹏举司令员做决断的时候了。他右手拿着一支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说道:“就是这里”然后,他点燃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从鼻孔中把烟喷了出来,接着说:“这里叫西日塔拉,是小腾格里沙漠的腹地,距漠北的腾格里旗王爷府有七c八十里的路程,距朝阳和赤岭都有一百多里,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根据侦察连杨成龙连长侦察的情况得知,早年这里曾经有十几户人家。但是自从土匪刘黑子去了之后,那十几户人家除了两家入了刘黑子匪伙外,其余人家都搬走了。匪首刘黑子早年在张作霖的卫队当过兵,懂得一些军事常识,为人阴险狡诈。他为了达到长久占据西日塔拉的目的,从朝阳c赤岭运进大量的钢筋和水泥,修筑了好些明碉暗堡。其中最大的一个圆形的混凝土建筑,被刘黑子称之为鹰巢 。他们又以鹰巢为中心,再以五十米为半径的圆圈上修了十个碉堡。每个碉堡配备两挺歪把子轻机枪,配备三个射手。刘黑子把自已的这帮土匪叫黑旗兵,做了些黑面白狼牙边的旗子。这帮土匪行动时,人人背后都插一杆这样的黑旗。周围方圆几十里的蒙汉族老百姓非常惧怕黑旗兵,小孩子如果哭闹,大人说一声黑旗兵来了,孩子吓得立刻闭嘴。刘黑子控制着朝阳到赤岭再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通道,过往商贾一律得向他交纳买路钱。更为恶劣的是去年我们朝阳的一位同志去赤岭联系工作路过西日塔拉时,连同护送他的两位同志一起都在小腾格里沙漠中失踪了。据情报初步分析,这三名同志极有可能也是让刘黑子给杀害了,但这件事儿还在调查分析中,暂时没有结论。根据冀热辽军区提供的情报,这个刘黑子和日本的株式会社也走得很近,日本某株式会社运送热北地区的鸦片就是以刘黑子的匪窝为中转站进行的,刘黑子的武器弹药也全部由日本的这个株式会社提供。所以从表面上看,刘黑子是匪,但暗地里他的背后可能有更深刻的政治背景。” 高鹏举司令员说完,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参会者,面色凝重。他继续说道:“拿下刘黑子的匪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硬攻会给我们造成很大伤亡。所以西日塔拉之战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我们的作战方案是设法进入刘黑子堡垒的内部,然后采取内外配合一举将这伙土匪拿下。”高鹏举司令员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接着,他又对具体的军事布署做了说明,然后说:“同志们,现在整个漠北地区是日伪的一统天下,我们这次进军具有极强的战略意义。日本帝国主义要以漠北为基地搞什么驼峰计划,我们就在他们的驼峰上插进一刀,打碎日本帝国主义满蒙一体侵略阴谋。这次作战行动是我们第一次离开根据地跨越三百余里地域的一次战略转移,行动前我们要将作战方案报请冀热辽军区批准,还要求得朝阳c赤岭等地的党组织和抗日武装力量的配合与支持,否则我们的作战行动将是非常艰难的。” 不久,八路军冀热辽军区批准了热北抗日支队的作战方案,中共冀热辽特委也向朝阳c赤岭的党的地下组织下达了协调配合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具体工作指令。 第五十九节 走进西日塔拉 民国二十九年深秋,小腾格里沙漠中仍然有片片的浓绿,沙蒿c骆驼蒿各种各样的蒿子,有的直挺挺的,在绿色的叶片中挺着一串串的子实;有的匍匐在地,勾扯在一起,像是在给沙漠铺上一张密织的大网。而沙梁坡上的桦树c杏树的叶子却已经泛出浅黄或暗红的颜色。红柳c灰柳在沙坑中一片一片的,偶尔会钻出一只狐狸或一条狼,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瞅上几眼,又快速地钻到别的沙坑或别的柳条丛中去了。在沙丘的阴坡上,有的是一坡又一坡的白杆柳,大山雀们落在白杆柳的细枝上叽喳叽喳地叫着,吓掉了柳条上的细叶子。野猪妈妈带着她的子女们,哼哼叽叽地唱着歌,在一遍又一遍地扫荡着沙丘和沙坑里的杏核和各种草木的种子。不知哪一位惊动了野鸡或沙鸡或鹌鹑,随着“扑楞”“扑楞”的声音,如同射出的箭似的从柳条墩或草丛中飞了出去。 远处,传来了一阵“咣啷咣啷”的驼铃声,很快在沙丘上出现了一队骆驼,总共七峰。有一位骆驼把式模样的人牵着骆驼缰绳走在最前面,后面还有两个小伙计打扮的年轻人骑在骆驼背上。驼铃有节奏地响着,骑在骆驼上的人也一前一后有节奏地晃动着身子。 书中暗表,来者不是别人,那位拉骆驼的正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侦察连长杨成龙,骑在骆驼背上的正是侦察连中武艺最高强的两位战士。他们三人伪装成去坝后盐泡子贩盐的商人,在骆驼背上驮着用驼毛线织的口袋。这在当时是常有的事儿,漠南和漠北的人都要食用一种产自内蒙古盐池的大青盐。但贩盐的方式有所不同,漠南人喜欢牵着骆驼去驮盐,在每匹骆驼的驼峰两边架上裼子,裼子一边驮一袋盐。而漠北的人常常是牵着勒勒车,就是那种一头牛拉一辆的木头轮子车,六c七辆连在一起,最后一辆的车尾也挂着个大铃铛,走起来也是“丁当丁当”地响。 此次出发前,杨成龙的手心里捏着一把汗,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他知道,个人的牺牲是小事儿,支队战略转移的成败才是大事啊。而这一成败的关键就在于他们三人此行能否成功。虽然在出发前,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了演练,但是每当想到刘黑子的狡诈c阴险和残忍c凶恶,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又都感觉没底了。可这三个人又都是千锤百炼的汉子,都有一种豁出去的劲头儿,都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决心和勇气。 终于,站在沙丘上能够远远地望见那一片影影绰绰的灰色建筑物了,那里就是西日塔拉了。 “西日塔拉”是蒙古语,汉语的意思是“黄甸子”。这是因为在西日塔拉大片的沙甸子上,长着一种黄蒿子,每到冬天黄乎乎的,故名。 当杨成龙带着两名战士拉着骆驼队出现在西日塔拉时,西日塔拉匪巢中的黑旗兵也发现了他们。立刻,有一小队黑旗兵骑着马跑过来把骆驼队围住,其中的一个小头目横鼻子横眼地瞅了瞅杨成龙,问道:“看样子你是带头儿的吧,你们是干什么的”杨成龙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双手在胸前一抱回答道:“各位英雄好汉,我们是朝阳复兴隆商号的,去坝后盐泡子驮盐。”那个黑旗兵的小头目把脑袋一歪,将手中的枪一挥,说:“走吧,先去检查完再说,我看你们不像是驮盐的”说着,他让黑旗兵押着杨成龙朝着匪巢走去,那两个拉着骆驼的战士也被黑旗兵驱赶着紧随其后。 当杨成龙走进刘黑子的匪巢时,不禁大吃一惊,果然这牛皮不是吹的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岗哨,混凝土碉堡像瞪着眼睛的怪物在注视着每一个陌生人。所说的“鹰巢”是一座椭圆形的灰色建筑,大概得有几十米长,窗子很小,铁制房门把它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单元,连房顶也是用钢筋混凝土砸实而成。对此,刘黑子曾经得意洋洋地说:“修一个让飞机大炮都咋着不了的家伙,睡觉也放心。”有一次,他和老虎山的土匪头子王老凿在一起喝酒时说:“老凿大哥,你那里着紧蹦子可以钻石头山洞子,我这里没法子,没啥能挡枪子儿,只好修了个人造的石洞子。” 当杨成龙和两名战士被押到鹰巢跟前时,黑旗兵小头目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报告。不一会儿,从鹰巢里又出来两个人把杨成龙和两名战士上上下下地又搜查了一遍,连骆驼裼子下面都摸了个遍。这时,杨成龙说话了,“你们刘大当家的在不我这里有封信给他。”来人接过信,瞅了瞅,就进屋了,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朝杨成龙说:“我们大当家的让你们进去。”杨成龙应了一声,领着两名战士进了鹰巢。 进入到鹰巢里,杨成龙如同走在迷宫似的,经过一个曲里拐弯儿的通道才进入到一间面积很大的议事厅。在这间议事厅正中的墙上,并列挂着一张武圣人关公的画像和一张手摇羽扇的诸葛亮的画像,画像下边摆放着一把蒙着虎皮的大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黑胖的男人,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四c五个人。 杨成龙和两名战士走进了议事厅,只见那个黑胖的男人欠欠身子问道:“你的,就是复兴隆商号的杨掌柜”杨成龙心想,从相貌和座次上看,这就是刘黑子了。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抱拳说:“大当家的,在下正是。”黑胖子男人又欠了欠屁股说:“你们复兴隆,我的没少去过,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你”杨成龙从容地说:“回大当家的,我过去一直在复兴隆平泉分号,过了年老太爷驾鹤西去,我大哥觉得人手不够,才把我调回来。”这时,坐在一边的另一个黑瘦的男人给那个黑胖子递过一张纸条来,黑胖子端着纸条看了半天,抬起头又问:“你的和老虎山王大当家的是什么亲戚”杨成龙微微一笑说:“王大当家前年说的这位三夫人是我二姨的二闺女,要按亲戚讲我还是王大当家的表大舅子哎哟,我听我表妺夫说了,去年我表妹生了个龙凤胎,请满月的时候,请刘大当家的了,可刘大当家的不知什么原因没去。”杨成龙一下子改变了角色,变被动为主动,变回话为问话,这一下倒把黑胖子给问住了。只见他瞅了瞅那位黑瘦子,黑瘦子沉着脸说:“那一回大当家的不是闹肚子了嘛。”黑胖子一听这话,马上一拍大腿说:“嗨,你的看我这脑子,怎么的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哪。”再往下,眼前的这位刘黑子好像也没什么问的了,便对那位黑瘦子说:“刘管家呀,即然王大当家的亲戚到了,你的就好好的安排吧。” 第六十节 小纸条上的血字 这时,杨成龙转过身去,朝着早已打扮成跟班伙计的两名战友使了一个眼色,后面的人马上递过来一只用黄缎子包裹的长条形盒子。杨成龙双手捧过那盒子说:“鄙人第一次拜见刘大当家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手头也没有啥忒好的玩意儿,随便拿了这么件东西想要留给大当家,还希望大当家能够喜欢。”那位被称作刘管家的黑瘦子男人起身将礼品接过去,又递给了黑胖子。黑胖子接过那盒子,并没有打开,而是小心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从议事厅出来后,黑瘦的刘管家领着杨成龙三人又经过曲里拐弯儿的通道进入了一间客室。黑瘦的刘管家朝着杨成龙一抱拳头,说:“穷沙窝子条件挺差的,就都将就点儿吧。”说完,出去了。 书中暗表,杨成龙交给刘黑子的那封信的确是王老凿的亲笔,而之所以能够得到这封亲笔信,当然是朝阳地下党的功劳喽。同时,朝阳地下党还通报了王老凿的一些生活细节,如请满月时谁去谁没去这样的情况。 杨成龙坐在炕沿儿上发了一会儿呆,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又统统地盘算了一番,这才对两位战友说:“我总觉着哪儿块有点儿不对劲儿呀,觉着刘黑子挺怪的。”两位战士也说:“是呀,我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可哪儿不对呢我们也说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黑瘦的刘管家又来了,满脸是笑。他对杨成龙说:“我们大当家的说了,杨掌柜你们怎么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杨成龙说:“哎,我头一次拜见刘大当家的,刘大当家的在漠南漠北又是这么有威望的人,一般的东西也拿不出手来。这往后复兴隆这块儿的买卖归我管,常来常往的少麻烦不了大当家的,我这还怕礼轻了呀。”黑瘦的刘管家马上说:“不轻,不轻,大当家的忒喜欢了。”然后回过头去招呼一声:“还不快把饭菜端上来”立刻进屋了几个黑旗兵,有抬桌子的,有端饭端菜的,还有一瓶辽河老窖。但进来的这几个黑旗兵表情都不自然,好像都很怕黑瘦的刘管家,都不敢拿正眼瞅他。 读到这里,有读者可能要问,杨成龙给刘黑子带的一件什么礼物让他这么高兴前面说了,围绕高鹏举的热北抗日支队的战略转移,中共冀热辽特委和冀热辽军区给朝阳c赤岭和承德都下了命令,全力支援。承德的抗日武装在惩处一个大汉奸时没收了一杆大烟枪。这杆烟枪可有讲究,一尺多长的烟杆是乳白色的和田玉,烟嘴儿是淡绿的翡翠,烟锅则是有名的南红玛瑙,烟嘴c烟锅和烟杆的连接处还有黄金錾花箍。这杆烟枪做工精细,晶萤剔透,是件人见人爱的宝贝,不用说刘黑子这样的土匪头子了,就是伪满洲国的那位康德皇帝见了也会动心啊。 吃完饭,天也就黑了。 杨成龙不可擅动,坐了一会儿,也就只能招呼着两个战友躺在炕上睡觉了。但他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总在想着他见刘黑子时的情形。他趴在炕上,突然感觉胸脯上有东西硌了一下,是他脖子上戴的那件玉龙珮。他用手把玉珮从身下摸出来,然后将两只手放在炕沿儿上,不经意地顺着木头炕沿儿滑动着。猛然间,他的手指尖在木头炕沿儿下的缝隙里触到了一个纸卷似的东西。杨成龙警觉了,小心翼翼地将纸卷取在手里。然后,他轻轻地起身来到窄小的窗子前,就着微弱的月光,努力地辨识着纸条上的字迹。终于,他认清了纸条上的有七个写得歪歪扭扭的乍一看是黑色的字迹:“暴露黑瘦子是真。” 杨成龙看完这张小纸条,心头一热。他马上想到了高鹏举司令员在前次会议上提供的那条情报,从朝阳到赤岭联络工作的同志及两名护卫可能落到刘黑子的手里牺牲了。据此,杨成龙相信,这张纸条就应该是那个同志在牺牲前写下的。纸条中的“暴露”二字是说他们已经暴露,落入敌手了。后面的五个字虽没把话写完,但杨成龙联系到那个坐在虎皮太师椅上的黑胖子和坐在下手的黑瘦子刘管家之间的种种表现,立刻就判定出后面的字应该是“刘黑子”。这样解释,一切就都说通了。 这时,窗外的天已经露出了熹微的晨光。杨成龙把那张小纸条又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那字迹是黑红色的而且有的笔划很粗,有的笔划极细。他知道,这是那位同志咬破手指用指尖写的。瞬间,杨成龙的全身热血沸腾了,这张纸条是自己的同志用生命和鲜血写成的他不再犹豫,将纸条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天亮了,黑痩的刘管家又走进了客房,十分客气地问杨成龙睡得怎么样,并让黑旗兵送上早饭。吃完饭,杨成龙说:“刘管家,多谢大当家的和你这么照顾我们,我们得走了,上盐泡子还有五c六天的道儿呀。”黑瘦的刘管家说:“出门办事儿我不留你们,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在这儿多歇两天,咱哥俩再好好叙一叙。”杨成龙一边假装亲亲热热地答应着,一边暗中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刘管家 ”。眼前的黑瘦子男人是中等偏高的个子,只比杨成龙矮一个头顶,皮肤黑红色,匀称的身材,发育良好,身体强健;刀削似的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到这里,杨成龙在心里想,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这样的人可惜误入了匪道,如果也抗日打鬼子没准儿可以成为一条英雄好汉 杨成龙带着两名战友告别了“刘管家”,牵上骆驼又“咣啷咣啷”地上路了。“刘管家”派人将他们送出了黑旗兵警戒圈儿,还当着杨成龙的面嘱咐手下的人今后再见到这支驼队时不用通报,立即放行。 出了小腾格里沙漠,杨成龙牵着骆驼没有走漠北村而是偏向西面,再经过一个叫马架子的村子,从那里过了西辽河。 为了防止刘黑子的跟踪,高鹏举司令员派支队参谋长叶青亲自来到西辽河北岸与杨成龙见面,核对情况,确定部队的运动时间。经过仔细的核对与再侦察,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叶青参谋长才跟杨成龙正式见面并送来了武器。杨成龙也把西日塔拉匪巢的碉堡位置和鹰巢的具体情况做了介绍,画了草图。最后,他们确定在十五天后,也就是民国二十九年农历九月初五夜间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以鹰巢内火把为号发起总攻。这就要求部队采取长途奔袭的方式,在发起总攻以前赶到西日塔拉周围的沙坑中,集结待命,做好战斗准备。最坏的打算是,如果十二点过五分钟仍不见火光,部队则迅速撤离再做打算,以免打草惊蛇。 这一天,杨成龙牵着骆驼和两位侦察连的战士又出现在了小腾格里沙漠的沙丘上,“咣啷咣啷”的驼铃声再次打破了大漠的寂静。 第六十一节 真假刘黑子 杨成龙和他的两名战友仍然是一副行商贩盐的打扮,只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因为,他们是在掐着指头走路的。今天是约定的第14天,最理想的是明天傍晚前赶到西日塔拉的鹰巢。在那里,最好能让刘黑子一醉方休,不给这帮土匪留下任何可以怀疑的理由。 深秋的大漠正是“晚穿皮袄,午穿纱,守着火炉吃西瓜”的季节,中午的时候干热,走起路来连件小褂儿都穿不住了。杨成龙把小褂儿脱下来扎在腰上,光着膀子走路。 只过了十几天的工夫,大漠的景象又有了些许的变化。沙丘上,骆驼蒿子的梢头已经发黄了,沙丘坡上的酸姜叶子则透出一种暗红的颜色。驼铃声不时地惊起沙蒿墩或柳条丛中的野猪c狐狸和狼。但它们都像匆匆的过客一样,歪着头,瞅一眼就急忙地钻入另一片沙蒿或柳条丛中去了。倒是被漠北人叫做“地羊”的鼹鼠拱出一溜的沙堆儿,有时还会露出肥胖的身躯向四周张望,透一透气,又急忙缩回到洞里去继续堆它的新沙土堆儿,继续忙着准备越冬的食粮。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又将西边的天际烧成了一片橙红色,小腾格里沙漠则是一片苍青的颜色。当杨成龙又看见那片灰色的建筑时,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紧张,决战的时刻就要到了啊。有一小队黑旗兵打马向他们跑过来,带队的还是那个曾经朝他们横鼻子横眼的小头目。但这次跑到跟前时,他却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嗨,杨掌柜回来啦这一趟累够呛吧,我们大当家的早起的时候还念叨你们了哪。”然后,这一小队黑旗兵就簇拥着杨成龙的骆驼队进了鹰巢。 果然与上次不同,这回是那位“刘管家”直接出面接待。他一边道着“辛苦”,一边打量着杨成龙等人的变化。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三个人除了满脸满身多了些暴土外没什么变化时,这才招呼着进屋。进屋落座后,杨成龙马上向“刘管家”呈上了从盐泡子带回来一件“盐花”作为礼物。这种“盐花”有点儿像珊瑚,是盐在结晶时由于气温变化而形成了枝杈和花朵,往桌子上一放非常的养眼。 杨成龙指着盐花说:“盐泡子那儿的蒙古朋友说了,盐泡子几十年才见这么一个,这可是盐泡子的宝物。贵人用贵物,我就给刘大当家的带回来了。”刘黑子自然欢喜不尽,先是让人帮着把骆驼背上的盐袋子抬下来,再把骆驼裼子揭了,给水喂料。然后,他又让手下人将杨成龙三人接到客室里去休息,再端来盛着热水的洗脸盆让杨成龙他们擦脸。待杨成龙三人擦洗完毕,这位“刘管家”便吩咐摆酒宴为杨掌柜接风了。 在这次接风酒宴上,能上酒桌的也就六c七个人,有黑旗兵的三个大队长个参谋长,再一个就是那个黑胖子了。那两位侦察连的战士推说自己是跟班的下人不能入席,刘黑子就招呼那个黑旗兵的小头目领到下边去吃饭了。别看是在这偏僻的深沙窝子里,酒桌上的酒和下酒菜一点儿也不比赤岭和朝阳的差。酒是辽河老窖,菜是红焖鲤鱼c红烧蹄筋c野鸡炖蘑菇c滑溜肉片除了盘子就是大碗,满满地堆了一大桌子。那个黑瘦的“刘管家”也不再假装孙子了,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人席上。他的一边坐着杨成龙,一边坐着那位黑胖子。 见此,杨成龙灵机一动,连忙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将那个黑胖子推到自己和“刘管家”中间,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哎呀,刘大当家的,您怎么能坐在偏席呀,您怎么能坐在偏席呀”如此一来,那个黑胖的男人却有些急了,更加的语无伦次了,甚至冒出了明显的日本腔调儿:“哟西,哟西,你的这样的不行,我的我的坐这儿好,坐这儿好呀。”杨成龙这样一闹,那个黑瘦男人的脸子有些挂不住了,十分尴尬地说道:“这个,这个,我说杨兄弟呀,这个,对不住了,上一次我没说实话呀我才是刘黑子啊” 杨成龙见火候已到,也就见好就收了,大笑着说:“啊呀,哈哈,我明白了,我才明白呀,原来还是刘大当家的高明呀,真是诸葛再世啊关老爷再世啊”刘黑子平生最服关公和诸葛亮,见杨成龙如此的夸他,心里非常的受用。他首先端起酒杯起身说道:“各位,杨掌柜不远几百里上坝后盐泡子贩盐,今天安全回来了。来,咱们共同为杨掌柜接风洗尘”围桌的人全都立刻起身,端起酒杯和杨成龙碰杯,然后又都一扬脖,把各自的那一大杯酒倒进张大的嘴巴里。 在漠北人的酒场上还有一说,称喝酒者有入肝的,也有入肾的。入肝的喝点儿酒就上脸,入肾的却是脸色越喝越白。前者喝不了多少酒,后者喝的酒都顺着尿道儿走了,几泡尿就把喝的酒都尿出去了。不管怎么说,杨成龙就是那种能喝酒而且喝了不醉的人,但他又不像桑杰扎布那样见酒就喝。他是一般的酒不喝,喝多少也不醉。刘黑子对杨成龙两次送给自己的礼物都很是随心高兴,再加上许久没遇到能在一起这么畅快喝 酒的人了,便一连和杨成龙碰了六大杯。这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杨成龙走后,刘黑子就派出了好几路人马,连老虎山王老凿那里都派人去做了调查,甚至还偷偷地跟在杨成龙的屁股后面到了盐泡子。直到杨成龙返回的前三天,刘黑子派出去调查杨成龙的各路人马才都回来,都说没啥差错,跟杨成龙说的一样。所以,这刘黑子就真的把杨成龙当做了富甲一方的朋友,不但没了疑心,反而想要巴结巴结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成龙假装喝得来劲了,站起来说:“好哥们儿喝酒不能欺负外人。”刘黑子一拍巴掌,哈哈大笑着说:“杨掌柜说的在理”便站起身,端起酒杯,开始挨个地和那位黑胖子以及他的三个大队长个参谋长碰杯喝酒。 在没喝酒之前,刘黑子已经向杨成龙介绍了上酒桌的这几个人。但在介绍那个黑胖子男人时,刘黑子却只管他叫何顾问,不知是什么来头。正式开席后,黑胖子何顾问先是推脱用不了酒,但经不住杨成龙不断地逼酒,一点儿一点儿就喝高了。杨成龙又和他碰了一大杯后,他竟又说起了“哟西哟西”。至此,杨成龙已经非常确定这个黑胖子其实是一个日本人,应当是日本特务机关安插在刘黑子身边的参事官,难怪他的位置在大队长和参谋长之上。这也说明,刘黑子这股土匪已经完全被日本鬼子控制了,高鹏举司令员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第六十二节 攻陷“鹰巢” 酒桌上,杨成龙左右逢源,把个黑胖子喝得骂起三个大队长来,不但“八格牙路”了,还脱了鞋,唱着日本歌,赤脚跳起了日本舞来。这时候,刘黑子也就不藏不瞒了。他的舌头不会打弯儿地告诉杨成龙说,这位日本朋友叫河野,是日本关东军派过来的一位少佐,给他做军事顾问,前年冬天就来了。 杨成龙见这酒喝得差不多了,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天色不早了,便装出眼睛睁不开的架势,可嘴里还在嚷嚷着要喝酒要碰杯要一口闷,向刘黑子伸出大拇指喊着“够意思”刘黑子更是喝到劲儿了,喝得上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便说了句:“今儿个,就喝这,明儿个,不,不准走,接,接着喝”然后趔趔趄趄地走了。黑胖子河野少佐连屋都没出就靠着墙角坐到地上打起了呼噜,三个大队长和一个参谋长也全都喝得趴到了桌子上。那个黑旗兵的小头目见长官们都喝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招呼来几个黑旗兵把这些醉鬼一个一个地架回到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去了。 杨成龙回到了客室,两个战士正在焦急地等他。他掏出怀表,看时间正好是十点半,就说:“给你们俩一个小时的时间解决掉西面四个碉堡里的土匪,我十一点半就向部队发信号。两位战士压低了声音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战士贴着墙走出了鹰巢,从堆放在窗下的骆驼裼子里把尖刀和驳壳枪抽了出来。正在这时,背后不远处有人喝问:“谁干啥哪”听声音是黑旗兵的那个小头目。两个战士知道再躲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便相互碰了一下胳膊,其中一个回答道:“噢,是队长呀,我们出来给骆驼添点儿草。”说完,两个人就迎着那个小头目走了过去。小头目放心地“哦”了一声说:“是杨掌柜的人哪。”可还没等他看清楚两个战士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把尖刀已经给他的胸膛穿了个“透心凉”,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两个战士把黑旗兵小头目的死尸拖到背人处,然后根据碉堡里透出的微弱的灯光,一人选一个碉堡,不一会儿就把面向西面和偏南偏北的四个碉堡里的土匪都解决了,多数是在睡梦中就被收拾了。 杨成龙走到鹰巢的西面,点燃了火把晃动着,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战士们立刻像下山猛虎似的扑了过来。根据杨成龙向叶青参谋长提供的情报,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营负责清除碉堡内的土匪,侦察连与二营负责解决鹰巢内的敌人,三营负责警戒。 战斗进行得比较顺利,只听见零星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当杨成龙带领侦察连冲到了刘黑子的住处时,发现房门已在里面反锁上了,不论叫门还是砸门就是不开门,只能采取强攻了。当房门被炸开后,刘黑子还在从屋里面叭叭地往外开枪。他一边开枪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姓杨的,爷们儿这会算是瞎了眼,让你个小人算计了。爷们儿就是到了阴间也饶不了你。”杨成龙也在外边喊:“刘黑子,你作恶多端,你残杀从这里过往的老百姓,你残害我八路军的联络员,你血债累累,今天的结果你早就该想到啦”刘黑子在里面怪声怪气地笑着说:“没错,我刘英是没少杀了人,从奉天到新京,大山大河都过来了,没想栽到这个穷沙窝坑了。”杨成龙这才知道刘黑子的真名叫刘英,鹰巢的名字也许和这有关,鹰与英同音嘛。于是,他又回话道:“刘英啊,你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屋里面沉默了一下,刘黑子又开口说话了:“你说这话我信,行啦,姓杨的,输给你我服了,我派那么多人调查你,生没找出一点儿破绽来。”杨成龙大声说道:“刘英你不是输给我了,是输给共产党八路军了。你跟着日本人杀害共产党人,你和你的黑旗兵拦路抢刧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今天我们找你算总账来啦”刘黑子在屋里又沉黙一会儿说:“行啦,姓杨的,我刘英认了,爷们儿不跟你玩啦”随即,只听屋里传出“呯”地一声枪响就没动静了。杨成龙带着侦察连的战士们冲进屋,发现刘黑子仰面朝天地倒在一张茶几的后面,太阳穴还在往外冒着血,茶桌上摆着玉石烟枪和盐花。 从刘黑子的房间出来后,杨成龙马上又带着战士们冲到黑胖子河野的屋门口。只见河野的房门也是紧闭,从门缝儿里透出火光,屋里传出“噼噼吧吧”燃烧的声音。杨成龙用力将门踹开,冲进屋里,河野已剖腹自杀了。他赶忙命令战士们将火扑灭,从燃烧的火堆中抢出一些案卷来。这些案卷有的烧得只剩下几个字了,只有极少数的案卷还比较完整。杨成龙知道河野屋里的东西十分重要,就把这些案卷都交给了已经赶到的高鹏举和吴一民。杨成龙继续指挥战士进攻那三个大队长和那个参谋长住的屋子,这四个人也是坚决不投降,扔出来的手榴弹还炸伤了侦察连的三位战士。杨成龙指挥着战士们也向这四个人的屋里投掷了手榴弹,随着爆炸声硝烟四起,火光冲天。过了一会儿, 这四个土匪的屋里面没了动静,战士们便把屋门都踹开冲进去,发现里面的人都已经被炸成了一堆碎片了。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这场在西日塔拉的突袭战斗就顺利地结束了。 这正是: 桑杰扎布委曲求全,亡命老柳树林中暂栖身; 杨成龙智闯黑旗军,英雄虎胆歼敌兵不血刃。 要问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拿下西日塔拉后,如何开展抗日斗争,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第六十三节 四帮土匪 作个小结吧,桑杰扎布亡命老柳树筒林子投奔王司令暂栖身,杨成龙奉命联络王司令却未有结果;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进军小腾格里沙漠腹地,杨成龙英雄虎胆几乎兵不血刃夺匪巢。如此一来,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便在西辽河两岸立时燃起熊熊的抗日烽火,漠北地区再也不是日本侵略者“驼峰计划”的可靠基地了。 书接上一节,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一举拿下黑旗兵的匪巢之后,高鹏举司令员马上命令战士们燃起火把,点起火堆,连夜搜查那些藏匿起来的土匪,并将缴获的武器弹药一并登记造册。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漂亮了,共俘获土匪185人,击毙土匪33人。匪首刘黑子及其手下的那几位大队长c参谋长均已毙命,日本顾问河野剖腹自杀。在缴获的武器中,有迫击炮3门,轻机枪9挺,三八式步枪190支,子弹20000余发,短枪10支,还有些粮食被服。尤其让这支热北抗日支队高兴的是,他们还缴获了一部电台和一个密码本,这对破译日军的电文c对今后的抗日斗争极为有利。 在河野屋里的火堆中抢救出来的那些案卷,尽管大多已经被烧毁,但吴一民政委看过后仍如获至宝。其中,内容比较完整的一份案卷正是从朝阳到赤岭的那位联络员的刑讯记录。当吴一民把这份刑讯记录读完后,眼里噙着泪水,面庞也因无比愤怒而扭歪得变了形。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个联络员的真名叫史成山,是河北省玉田县人。参加革命后,他一直坚持做朝阳地区的地下党组织工作。牺牲之前,受朝阳地下党组织的委派,史成山到赤岭甄别一个代号叫“黑狐”的人。这个人在“九一八”事变后就投降了日本特高课,但一直潜伏在地下党内部。为了彻底查清这个叛徒的嘴脸,史成山要亲自去赤岭提取一个重要的证据。但是,狡猾的黑狐得知了史成山的行动计划,暗中通知日本特高课截杀史成山。史成山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没有走朝阳到赤岭的大路,而是走了小腾格里沙漠经西日塔拉到漠北再转向赤岭的小路。没想到,史成山的两名护卫中有一个是黑狐的人。在路过西日塔拉时,他把史成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河野。河野在对史成山刑讯时,用尽各种残酷刑法,要史成山说出朝阳地区共产党的地下组织网格。但史成山坚强不屈,最后咬舌自尽了。 吴一民把杨成龙叫过来,把案卷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杨成龙听后,也是钢牙紧咬,痛心疾首。他告诉吴一民说:“史成山在临牺牲前,用鲜血书写了情报,告诉我们真的刘黑子是谁,这对我们歼灭刘黑子匪徒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对于出卖史成山同志的这个叛徒,我要是能把他找到的话,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吴一民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杨成龙,在这些案卷的残片中,我发现有腾格里旗王爷府满蒙株式会社和河野联系的电报,电报中多次提到大岛,还多次提到驼峰这几个字,还有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看起来,西日塔拉这片灰色的建筑,也就是这个所谓的鹰巢真是不简单啊。我们要好好从这些材料中找出我们敌人的行踪和阴谋来”杨成龙坚定地说:“吴政委,我可能想不了那么多,但我能坚决完成任务,如果有什么重要任务你让我去完成。” 占领刘黑子的“鹰巢”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开始在西日塔拉进行休整训练,为建立小腾格里沙漠根据地做充分的准备。冬天很快就要来到了,高鹏举司令员准备主动出击,夺取敌人的给养装备以补充自己的部队。 这时,从西日塔拉被迫搬出去的那十几户人家,听说八路军把土匪刘黑子的黑旗兵给灭了,又都陆陆续续地搬了回来。吴一民在接待这些老百姓时,发现有些人捂着肚子说心口疼,就找上刘军医给他们看病送药。很多老百姓压根儿就没吃过西药片子,这回冷不丁地服了两片马上就见效了。吴一民还带人给这些人家送去了一些粮食,帮助他们组织了民兵队,并通过他们和散居在周围沙坑中放牧的蒙古c汉族群众取得了联系。这些老百姓都觉得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可以依靠,往后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了。 西辽河两岸还有一些打着抗日旗号的土匪武装,像“平东洋”“压五洋”“老二好”等等,虽然名声挺大,但其实每股也就是七c八个人或三c五十人,顶多也就是百十号人。他们多数是啸聚在一起的贼匪,只是为了迎合形势就都打出了抗日的旗号。当时,当地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东洋鬼子都跑来骑着咱们脖子拉屎来啊,你不揍他你还是人揍的吗”他们的匪号起的也挺有意思,“平东洋”的头头儿说:“小日本鬼子是东洋人,我他妈的把东洋给平了,我就叫平东洋”“压五洋”的头头儿说:“嗤,管平个东洋算个屌,我要平就不管它是东还是西,是洋我他妈地就把压在下面,我叫压五洋”不管是“平东洋”还是“压五洋”,这些土匪的确是见到日本人的军用物资就夺就抢,对日军也起到了一 些搔扰的作用。 这一天,平东洋c压五洋c老二好c高特劳等四帮土匪的首领凑在一起喝酒耍钱,闹腾了一阵子兴致就来了。他说他的马快,他说他的枪快,他说他的刀快。最后说,咱们别在下边吹牛,有种一起打白音高勒警察局去。咱们都大瞪着眼瞅着,到时候谁不服也不行。结果,这四股土匪一撒欢儿,直奔了白音高勒伪警察局。到了地方后,平东洋甩手一枪就把伪警察局房顶上飘着日本膏药旗的旗杆给打倒了。压五洋纵马跑过去,反手两枪把伪警察局门口站岗的两个伪警察都撂倒了。听见有枪声,日军指导官黑田和顾问羽田征四郎领着帮伪警察跑出来大声地问:“出了什么事儿”话音未落,老二好和高特劳带着各自的喽啰们快马加鞭打着唿哨冲了过来,手起刀落,如同砍萝卜似的把跑出伪警察局的这帮日本人和伪警察给灭了。就这样,这四帮土匪还觉得不过瘾,又冲进了伪警察局,除了做饭的伙夫而外,见到喘气儿的就杀。如此这般地折腾完了,他们还在伪警察局摆上了庆功宴,大吃大喝,大吹大哨一通。 在那场庆功宴上,四个土匪头子都互相伸了大拇指,互相吹捧着“真有尿”“真尿性”。酒足饭饱之后,这些人翻身上马,相互一抱拳,领着自己的喽啰们扬长而去。 这些小股土匪就像是满炕的跳蚤,神出鬼没,到处打劫骚扰。但日本人觉得动用大部队追剿不值得,如同大炮打蚊子可小股部队又不起作用,搞不好还会有损失。到底该咋整呢日本人被闹得心烦意乱。 第六十四节 吓出了毛病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在热北抗日支队没来之前,漠北地区最大的抗日武装力量就数老柳树筒林子的王司令了。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曾经派杨成龙去联络过。虽然没有联络成,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王司令抗日,应当算是漠北的一支比较正规的武装力量。 那一次,杨成龙回来后,把老柳树筒林子和王司令的情况一一向首长做了汇报,汇报中还说了些桑杰扎布的事儿。高鹏举司令员听后说:“不管怎么说,这老柳树林子里的王司令也是咱们的一支友军。”接着,他又说:“杨连长,我和政委商量过了,你们侦察连现在的任务就是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日军的动向,支队现在急需日本鬼子的活动情况。”杨成龙立正给两位首长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杨成龙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到西辽诃两岸去侦察日军的动向。他本人也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潜伏在离漠北村有四十里地远的二道沟村。这个村子在西辽河南,有三十几户人家,都给一个叫吕成财的地主扛活。吕成财念过四书和五经,还上过北平的北京大学,识文断字,比较开明。日本人来了以后,让他当了村里的村长。日伪征粮时,二道沟村也往腾格里旗王爷府送出荷粮,但多咱日本人对他也没满意过,不是粮食不够斤称就是粮食成色太差。尽管如此,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二道沟村离了这个吕屠户还就真得吃带毛的猪了,除了吕成财而外都是文盲,再找一个能给日本人办事儿的人太难了。 这一天,杨成龙进了二道沟村,直奔吕成财家。见到吕成财,他也没拐弯儿抺角,直接就说:“吕东家,我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战机消灭日本鬼子,但我们知道吕先生的为人,也体谅吕先生的苦衷。”吕成财听完这话,向杨成龙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这我清楚。有贵军刚才的话,我的良苦用心就算没白费。你们想咋打日本鬼子就咋打,只是别在二道沟村里和村跟前打就行。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就找人知会你们。” 打这往后,杨成龙的侦察连就在二道沟住下了,吕成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道沟村往西八里地还有个三道沟村,也是三十几户人家。 三道沟村的村长叫曹善文,是漠北村刁家的亲戚,赤岭城刁二先生的两姨弟。他仗着刁二先生是日本人的走狗,赶紧把脸往屁股上贴,隔三差五地就跑一趟腾格里旗王爷府,向龟田去报告情况。他对三道沟村的老百姓说:“抗什么日啊,人家日本人又有飞机又有大炮的,谁能抵抗得住县长跑了,国军退了,国民党是没人了。共产党那几个人要人没人要枪没枪,穿着露腚的褂子,就那几杆破扎枪也要抗日是说梦话吧。”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对他很看重,新京那边来了高官也常让曹善文作为地方乡绅的代表去参加欢迎仪式。 曹善文下有姨表哥罩着,上有日本人给他仗着腰眼儿,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在西辽河两岸也算是个头面人物了。哪曾想到,曹善文娶亲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正和新婚的媳妇儿干那事儿干到兴头上时,土匪“老二好”突然破门而入将他绑了票。后来,曹家虽然花钱免了灾,但曹善文还是吓出了毛病。尽管曹善文后来又娶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太,一百年的人参也吃了两三根,但总是硬气不起来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天,日本人为了从辽西往漠北各旗c县运送物质方便,在三道沟村后面的西辽河上修了一座大铁桥。大铁桥由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看守,排长叫色旺,守桥排全都住在三道沟村的村公所。桥南c桥北一班岗四个人,四个小时一换班。排长色旺是台吉营子往西二十里地查干诺尔村的人,这年夏天才说的新媳妇儿,三天两头就跑回家去一趟,守桥的事儿主要由排副巴力吉在坚持着。巴力吉排副还是光棍一个,免不了常往曹善文家跑,成了曹家的常客。曹善文有自己的短处,三位如花似玉的太太自己安排不了,也就对巴排副天天造访睁只眼闭只眼了。曹善文也没少捞了好处,年年收租子碰上谁整点抗租的事儿,跟巴排副打个招呼,巴排副会尽心尽力地立刻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在曹家管家的后面把租子催上来。 杨成龙把侦察到的这些情况向高鹏举司令员与吴一民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后,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决定先打三道沟,夺取日军的运输物资并炸毁三道沟大铁桥,要求叶青参谋长两天内拿出具体的作战方案。但是,谁能想到,还没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动手,老柳树筒林子那边的抗日义勇军抢先干上了。 第六十五节 大岛芳子疯狂了 自打桑杰扎布当上了老柳树筒子林里的副司令后,总觉得应该干出点儿名堂来才算对得住王司令。于是,他天天带着十几个人钻老林子,寻找报答王司令的机会。桑杰扎布从巴图那里得知王司令和老二嫂已是夫妻的关系,知道老二哥死于日本人之手,老二嫂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正好与自己的仇人是一样的。他也就把寻找从老柳树筒林子过往的日本人当做首要的猎取目标。但是,在老柳树筒子林里钻了一个多月了,桑杰扎布也没发现一个日本人的身影。 这一天,桑杰扎布带着巴图的小队和吴二魁的小队又在老柳林里转悠。冬天的老柳树林活像一群怪物,在厚厚的一层暗黄色的枯干的柳叶上面,有的像蹲着,有的像坐着,还有的像跪着的。空空的树洞坦露着腐烂的身躯,夏天时在那上面来来往往的黑蚂蚁早就钻到更深的树根下睡大觉去了。桑杰扎布走在老柳林中,把衣服紧了紧,把脖子缩了缩,从小过着衣来伸手c饭来张口的生活的他,此时不免有些凄凉的感觉。 突然,林子的深处有了外人的动静。 桑杰扎布一摆手,示意弟兄们迅速躲到树后。没过多大一会儿,从远处走过来了一小队人。越走越近了,已经能看清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面孔了,其中的五个人手里都有枪,还有一个扎着围脖的老头儿,戴着一顶黑色的貂皮帽子,身上披着一件日本的军用大衣。此时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小声说着什么。但周围的五个人显然对老头儿的话不怎么感兴趣,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和身边的树。 书中暗表,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大岛秀夫和大岛芳子的亲叔叔,日本早稻田大学地理教研室主任c日本著名的地质学家,叫大岛茂,在日本很有名声。大岛茂此次来到漠北地区的主要任务是要对这里的地下资源进行一次细致而系统地勘测,还要设计出漠北到旅顺港的铁路线,以便将煤炭等矿产尽快地运回日本国。因此,日本军部非常重视这次行动,大岛秀夫还给叔叔大岛茂介绍了具体的任务和地质勘察在“驼峰计划”中的意义。大岛秀夫告诉叔叔,军部只给了半年的时间,不但要把矿产资源搞清楚,就是一口水井也要在勘测图上做出标注。 在大岛茂抵达腾格里旗王爷府株式会社之前,已经有三组勘测人员先期到达漠北地区。在这三组人员当中,有两组是勘测地方资源的,另一个组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他们都将接受大岛茂的指导与指挥。 由于此次行动太重要了,新京的特高课派出了一个高级别的特工组对大岛茂进行一路的护送。到达腾格里旗王爷府后,还将有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参加到保卫的行列。大岛秀夫已经提前将大岛茂去往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消息电告给了大岛芳子,严令要求做好接待和保卫工作。 此时,行走在老柳树筒林子中的大岛茂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手舞足蹈地告诉身边的护卫们:“我一想到我将要给天皇陛下给大和民族做出这么大的贡献,我就高兴得睡不着觉,我就想要唱想要跳。”又走了一会儿,大岛茂有些累了,扭过头朝旁边的一人问道:“山本,这里离那个该死的王爷府还有多远”那个被叫做山本的人小声地回了句:“教授,再有几十里就要到了。”大岛茂“哦”了一声说:“啊,我就要见到我那可爱的侄女芳子啦咳,有几年没见到她了。啊哈,我就愿意听芳子跟我像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话。”山本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低声说:“教授小声点儿,最好别说话,这林子里有反抗我们的支那人。”大岛茂一听,有点儿不乐意了,气呼呼地说:“山本君,你还是军人吗你手中的枪是干什么的,把胆敢反抗我们的人都消灭掉不就得了吗” 大岛茂的话音儿还没落地,只听“叭”的一声枪响,老柳树枝头上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的冻树叶子被震得簌簌地落了下来。接着,从不远处的树后面有人厉声地喝道:“路上走的是什么人”大岛茂似乎仍然处于兴奋中,抢着回答道:“我是大岛茂,是来和你们搞的”他还想再说下去,山本等人已迅速地把他拉向路边的老柳树后。几乎与此同时,随着一声枪响,护送大岛茂的一个护卫应声被打倒了。双方对射了起来,但都打不着对方,粗大的老柳树像一面面盾牌,把各自的敌人挡在了后面。 桑杰扎布朝巴图摆了摆手,又用手指朝着对方画了个半圈儿。巴图明白了他的意思,领着自己的小队在老柳树的掩护下向日本人包抄了过去。桑杰扎布又示意剩下的几个弟兄继续开枪,吸引敌人的火力。山本等四个日本人把大岛茂藏在了一个树洞里后,以一棵老柳树为掩护,开始了顽强的抵抗。山本一边射击着,一边从背包里出无线电发报机向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满蒙株式会社进行联络呼救。 这时候,巴图小队已经绕到山本的身后并立即开了火。山本等四人既没有长枪又被两面夹击, 不得不背对背地分成两组继续抵抗着,但没过多长时间就全倒下了。 桑杰扎布带着吴二魁小队迅速冲到大岛茂藏身的那个大树洞前,喝令大岛茂走出来。大岛茂在树洞里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帮助你们文明富强的教授吗我要找你们的康德皇帝评理”桑杰扎布一听,笑了,朝旁边的一个弟兄要过步枪,安装上枪刺,然后一个突刺就将大岛茂的胸膛刺穿。他让弟兄们快点儿打扫战场,将五支驳壳枪c六个背包部无线电发报机还有一些个人的零碎用品和钱币全都收拾干净,然后迅速地撤回老营。 半个小时后,龟田c大岛芳子坐着三轮摩托带领着一汽车的日军赶到了老柳树筒林子,根据山本临死前发出的坐标,没有费太大的劲儿就找到了事发现场。但一切都晚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五具横躺竖卧的尸体,又费了半天劲儿才从一棵老柳树的树洞里找到了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大岛茂的尸身。“叔父,这是怎么啦”大岛芳子见状,疯了似的扑上去,抚摸着大岛茂还有些弹性但已冰冷了的面庞,大哭起来。 大岛芳子真的疯狂了,哭了一会儿,站起身,猛地从身边一个日本兵的手中夺过一挺轻机枪,毫无目标地朝着周围的老柳林“哒哒哒”的扫射起来,发泄着心中的悲哀。直到龟田等几个人冲上去强行从她手中把机枪夺下来,她才又扑倒在地,继续嚎哭着,捶胸顿足着。 龟田望着周围长相奇异鬼怪的老柳树,觉得他们这一小队日军对这数百平方里的老柳树筒林子无能为力。他只好劝说着大岛芳子,抬着六具尸体,垂头丧气地返回腾格里旗王爷府。 第六十六节 直扑三道沟 在腾格里旗王爷府东跨院的龟田小队营房里,并排放着六具尸体,都用白色的被单盖着,大岛茂的尸身上套了一件日本关东军的少将军服。大岛芳子仍然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之中,一边嘤嘤地哭着,一边用一条崭新的白色毛巾为已石头般僵硬的叔父擦洗着身体。她刚从哥哥大岛秀夫的电话中得知,大岛茂在几年前就加入了日本关东军的军籍。大岛芳子在电话中哭着对大岛秀夫说:“哥哥,我们大岛家为圣战牺牲得太大了呀”大岛秀夫在电话中训斥道:“你给我住嘴,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我们每一名日本军人都要随时准备向天皇陛下尽忠,为大东亚圣战献出自己的生命”大岛芳子又哭着说:“叔叔是我们大岛家的骄傲,圣战为什么要把叔叔也卷了进来呀把命丢在这里呀” 显然,大鸟芳子的这番话更加激怒了大岛秀夫,他在电话大声吼叫着:“不要说啦不要说啦叔父也是天皇陛下的一名忠勇军人军人就意味着随时都会牺牲。”然后他又把声音尽可能地放低,轻声安慰着妹妹:“好啦,芳子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活,我们把对叔叔阵亡的悲痛化作歼灭抗日分子的力量吧。”大岛芳子只好“哈伊”着,停住了哭声,但泪水仍顺着两颊流淌。 在这次老柳树筒林子的遭遇战中,被桑杰扎布带人打死的山本是少佐,其余四人都是尉官,火化时也都换上了相应的军装。色勒扎布王爷走过来,对大岛芳子表达了慰问,好言相劝。大岛芳子紧咬银牙,狠狠地说:“总有一天我要让杀害我叔叔的人偿命” 这往后,大岛芳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郁郁不乐。她虽然还是常去色勒扎布王爷的办公室,但出来时总是一脸的忧愁,满腹心事的样子。 夜深了,月亮刚刚从起起伏伏的小腾格里沙漠的那一边爬了上来,将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挥洒在大漠上。大漠中的沙丘上像是用漠北的小米饭汤泼洒过似的,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还好,这天没有起风,冬腊月只有干巴巴地冷。 夜色里,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在大漠的沙梁上沙坑中急匆匆地行走着。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战马的嘶鸣,只有偶尔惊起的狼与狐狸或是兔子奔跑的声音,或是灰柳c红柳的枝条挂在战士们枪支上发出的沙沙声。 为了保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是在太阳下山后才出发的。这是这支抗日队伍战略转移后的第一仗,所以从高鹏举c吴一民到叶青都非常谨慎,每一个作战环节都进行了仔细推敲:三营长带三营的两个排,到三道沟南二十里的一个名叫元宝山的地方设伏,阻击由朝阳或赤岭赶来支援的日军;二营长带二营,出大漠后从马架子村过河到老牛槽沟一带设伏,阻击由腾格里旗王爷府前去救援的日军;老营地留下三营的一个排和新组建的民兵队负责守护,民兵们抚摸着新发到手里的步枪别提多高兴了。 在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亲自带领下,侦察连和一营像一支离弦的箭,直扑三道沟村。路过二道沟村的时候,为了不惊扰到村民,部队没有从村子穿过,而是从村子的外边绕过去。距离三道沟村还有二三里地时候,高鹏举司令员命令部队停下来。 这时,村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 高鹏举命令杨成龙带领侦察连先去解决掉守桥的满蒙自治军的那一个排,还有三道沟村的伪村公所。杨成龙带着战士们,展开了平时练成的功夫,贴着墙根儿,抬起脚跟,“嗖嗖”一阵小跑,很快就来到了伪村公所。 守桥的那个排就驻在伪村公所 这些年,满蒙自治军根本就没有真正打过仗,早就懒散惯了。色旺排长又回家了,最近不知怎么了,回家回得更勤了。杨成龙带着两名战士摸到伪村公所的大门口时,那两个站岗的满蒙自治军正把鼻子和嘴巴都扎进皮大衣的毛领子里,大狗皮帽子更是把脑袋带脖子都捂得严严实实,身子依着墙怀里,怀里抱着枪,睡得“呼噜呼噜”直响。其中一个岗哨的皮大衣口袋里还插着半瓶子白酒,在寒风中站岗时喝点儿酒在满蒙自治军中是理所当然又习以为常的事儿了。 在杨成龙的示意下,两个战士瞅冷子蹿上前就把那两个哨兵的枪从怀里抽了出来,又把他们的嘴巴从大衣里掏出来。两个哨兵睁开眼,刚要喊叫,明晃晃的匕首已伸过来了,立时让他们闭上了嘴。 杨成龙见两个岗哨已被解决了,马上带着战士们冲进了伪村公所的屋里,先把枪支收起来,然后才将冰冷的枪口顶在睡得正香的满蒙自治军们的头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太出乎意料了,有一些满蒙自治军连眼都没睁,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说:“别闹了,这班岗不是我的。”或者“我刚换了岗,一个好梦让你给我搅啦。”直到侦察连的战士们把冰冷的枪管戳进了他们的 被窝里,这帮守桥兵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堵了被窝儿,只好乖乖地光着腚从炕上蹲到地上,双手抱头,做了俘虏。 最倒霉的还是巴力吉排副了,鸡叫前才回来,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冲进去的八路军战士从被窝里拽出来,也赤条条地做了俘虏。 杨成龙命令战士们将俘虏的满蒙自治军都集中在一个屋里,严密看守起来。然后,他一边派战士去向高鹏举报告,一边又带人直奔了曹善文的家。在曹善文家的院子外,杨成龙叫战士搭肩翻过一丈多高的围墙,在院子里面刚把院门打开,却惊动了看家狗。那看家狗“汪汪”地叫着,向战士们扑了过来。杨成龙让两个战士把狗拦住,自己带人抢先冲进了曹善文的房间。曹善文听到狗叫也听到了脚步声,知道不妙,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小撸子来,听见有人开门就朝门口打了一枪,子弹从杨成龙的耳边擦过去,打进了门框里。杨成龙手急眼快,顺着枪声回手就是一枪,曹善文“啊”地一声就扑倒在了炕沿儿上。 杨成龙站在外屋听了一会儿,里屋没有了动静,这才冲进了里屋,看了看炕沿儿上的曹善文,刚才那一枪正打在他的左胸上,只有口吐血沬子的份儿了。再往炕上一看,曹善文的二姨太把脑袋钻进被子里,把白乎乎的大屁股扔在了外面,全身筛糠,吓得尿了炕。 杨成龙跑步回到了高鹏举司令员的身边并汇报了战果,高鹏举把一营长也找了回来。高鹏举告诉杨成龙和一营长,在审问巴力吉时得知,上午九点左右将有四辆军车和一小队日本鬼子经过大铁桥。巴力吉还说,车上装的都是给驻巴林草原三个旗的日军送的给养,所以要派一小队日军押送。根据这个新情况,高鹏举决定趁天还没亮就把大桥两边的守桥岗哨给解决了,部队立刻进入阵地。 杨成龙和战友们换上满蒙自治军的服装,押着巴力吉排副朝着大铁桥走去。巴力吉表现得很配合,离岗哨还挺远时就喊上了:“我是巴力吉排副,查岗来啦”站岗的满蒙自治军一听是巴力吉排副,也就都放心了,放松了戒备,稀里糊涂地被解除了武装,顺顺利利地把侦察连的四个战士换到了大桥两头的哨位上。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日本鬼子自投罗网了。 高鹏举命令封锁三道沟村,只许进,不许出。趁着这个空当儿,没有战斗任务的八路军战士们分散到各家各户,帮助老百姓挑水,扫院子,宣传抗日的道理,并告诉老百姓:“曹善文死心塌地给日本鬼子办事儿欺压老百姓,夜里已经被枪毙了,守桥的满蒙自治军全部抓起来了。” 太阳出来了,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壮着胆子把头探出柳条杖子,看着忙忙碌碌正在干活的八路军战士,咧着嘴乐了,说:“你甭说,这帮子当兵的倒挺仁义的哈”有的战士就说:“大爷,我们是八路军,是专门来打日本鬼子的”有个老头就问了一句:“这八路挺好的,不知七路九路咋样”这样的问题让战士们也是一脸的迷茫。是啊,排长可从来没说过七路c九路的事儿啊。 这时,高鹏举司令员正带着一营营长和四位连长在大桥南北查看地形,部署作战任务。他命令,河南岸的一个连要有一个排换上了满蒙自治军的服装守在桥头上;北岸两个连的战士们趴在河坎上准备战斗;侦察连部署在桥下,准备战斗结束时炸桥。 原本好好的天气,早饭后突然就变了脸,刮起了西北风,而且还是一阵紧似一阵,冻僵了的西辽河两岸立刻烟尘滚滚。战士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脚冻得猫咬似的疼痛,但没有一个起身的,更没有一个吭声叫苦的。 高鹏举司令员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过一刻了,但在望远镜里还是没见日本军车的踪影。难道是巴力吉在说瞎话吗但现在只能等待了,如果把部队撤进村子,等日本鬼子的军车来到时再部署部队可就不赶趟了。 第六十七节 桥 九点半过了,十点又过了,十点半到了,正当高鹏举司令员准备收兵的时候,在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汽车的影子,一辆c两辆c三辆c四辆,真的是四辆大卡车,不,是五辆,又多出了一辆。原来,当朝阳的日军后勤补给部队的四辆汽车正要出发时,有一辆运送弹药的汽车害怕在路上让抗日分子抓了单,便临时插了进来。 高鹏举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日本的军车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头车上还架着机枪,有十几名鬼子兵站在车厢里。他们的头上都戴着尖顶的大皮帽子,鼻子c嘴巴掩在皮大衣里,恰似一堆“狗尿苔”在车上来回地晃动着。 在漠北,有一种剧毒的蘑菇叫狗尿苔,顾名思义,非得狗洒过尿的地方才生长,而且是一长一堆,每一株的上面都顶着个尖尖的帽子。 对于这些日本军车来说,已经路过眼前这座大铁桥不知有多少趟了,看见桥两头都站着满蒙自治军的士兵,更是放心大胆地上了桥。尤其是他们看到桥头站岗的“满蒙自治军”在敬礼,特别高兴,一边喊着“哟西”,一边也举手还礼,俨然一群检阅部队的将军。 当日本军车离桥北还有三十多米远的距离时,高鹏举司令员大喊一声“打”,机枪c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冒着烟飞向日本军车。头车上的鬼子驾驶员在刚开火时就中弹了,身子一歪,倒在驾驶室的方向盘上再也不动了。那些没有被打死的鬼子在跳车时有的直接栽到桥下如同石头般坚硬的冰面上,也有的从懵圈中突然清醒过来,顽强地回击着。在尾车上坐着六七个日本兵,看见前面的军车遭到突袭,“哇啦哇啦”地喊着,用手拍打着汽车驾驶室,要开车的鬼子赶快往后倒车。但那车刚退后几步远,车屁股后面也是枪声大作,子弹像飞蝗似的扑了过来,那些穿着满蒙自治军军装的八路军正从后面冲过来。 在八路军的前后夹击之下,这区区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怎能抵挡得住,不到一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战斗中,有一些八路军战士也负了伤。有一颗子弹从吴一民的耳边擦过,血流了半拉脸,把高鹏举和战士们都吓够呛。吴一民却挣脱开战士搀扶的手说:“啥事儿也没有,就是让蚊子咬了一口。”刘军医听说了,急急忙忙地提着药箱跑过来,朝着吴一民瞪起了大眼珠子,嗔怪道:“说得轻巧,冬天哪有蚊子满战场也没几个伤员,你就是一个,你可得小心点儿啦鬼子的枪口再偏那么一点儿你就没命了,你就不知道大家都多担心你。”吴一民笑着对满脸是汗的刘军医说:“谢谢你的关心,可能开枪打中我的鬼子还没出生哪。”逗得周围的战士一片笑声。刘军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跟红布似的,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这一仗打得痛快,共歼灭了29个鬼子兵;缴获了30袋子白面c50袋子大米,还有些烟酒c罐头;枪支弹药也不少,连日本鬼子使用的枪支,还有箱子里装的武器,共缴获歪把子机枪5挺c掷弹筒3支c步枪60支c子弹10000多发,还有70套棉军装和军大衣,70双大头皮鞋以及许多日用品。从日本鬼子小队长的皮包中翻出的文件上看,这个车队运输的物资是铃木师团为驻扎在巴林草原三旗的日本兵配送的春节慰问品和准备扩建满蒙自治军的武器,没想到全成了为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准备的了。 打扫完战场,高鹏举让部队迅速撤离,并让杨成龙派侦察连的战士向南向东告知打阻击的队伍,伏击三道沟大铁桥的作战任务已胜利完成,要他们也赶紧撤回西日塔拉营地。 最后,侦察连的战士们在大铁桥上安放了炸药。随着几声巨响,大铁桥从中折断,沉重的钢梁和汽车残骸冲破西辽河三尺厚冰面,沉入深深的河底了。 在得知车队遇袭后,日本军部严令驻腾格里旗王爷府的部队火速救援,龟田少佐马上找到国瑞司令传达了命令。可当这连日本兵带满蒙自治军的两千多人刚气喘吁吁地跑到老牛槽沟时,迎面遭到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二营的猛烈阻击,跑在最前面的满蒙自治军立刻就被打趴下一大片。尽管龟田拔出军刀一遍又一遍喊“出击”但是因为八路军二营已占据了有利地形,一次又一次把日军打退。 过了一会儿,日军的迫击炮兵赶到了,把八路军的机枪炸翻了。八路军的火力减了不少,二营也有了伤亡。二营长是个老八路,斩钉截铁地对三位连长说:“就是拼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日本鬼子去三道沟救援”在这危急时刻,报信的战士跑来了,三道沟的战斗结束了,高司令员命令你们向老营撤退 二营长得到撤退的命令后,留下一连打掩护,全营带上伤员撤退。然后,再由二连c三连交替掩护一连撤下来,全营顺着河坎儿猫着腰向东跑去。当龟田带着部队终于跑到三道沟大桥时,立时就傻眼了,残破的大铁桥,冰面上散乱着汽车轮 胎,还有日军士兵尸横狼藉。更让龟田来气的是,在对面的残桥上,还有几个老百姓在翻日军尸体的衣兜。他从一个日本兵的手里抢过机枪,朝着那几个老百姓就打了一梭子,吓得那几个老百姓连滚带爬地跑了。 龟田带着一小队日军和国瑞的满蒙自治军踩着河冰过了河,把三道沟村包围了起来。日军和满蒙自治军端着刺刀凶神恶煞地闯入各家各户,又是一个鸡飞狗跳墙。日本鬼子还挨家挨户地全村人都赶到曹善文家的场院漠北人管打谷场叫场院里,把机枪架在墙头上。 龟田牵着他的那只母狼狗注视着人群,虎视眈眈。他本来有一公一母两只狼狗,那只公狼狗在围捕刘二柱子时被打死了,剩下的这只母狼狗伸着舌头,张着嘴,蹲在主子的旁边。 龟田背着手,牵着母狗在场院里转悠着,恶狠狠地喊道:“炸桥抢军车的什么人的干活,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啦,谁的知道”连问几遍,没人吱声。这可把龟田惹烦了,他拔出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说的,统统地斯拉撕拉的”周围的日本兵和满蒙自治军都端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枪,机枪手把枪栓拉开了,那只母狼狗也龇牙咧嘴地吼了起来。 人群中,有小孩子吓哭了,有女人吓哭了,那个说八路军仁义的老头儿的胆子比较大,从人群中站出来说:“来的人他们自己说叫八路军,我还问他们七路九路呢他们也不知道。还没打仗呐,把村子就围得跟铁桶似的,只许进不许出。”龟田问:“他们的什么地方去了”那老头摇摇脑袋说:“不知道,他们来呐,我们谁也没请。走呐,他们也没知会谁。” 这时,龟田又要发作,就听有人喊:“龟田太君,国司令”原来是巴力吉排副跑着过来了。要知巴力吉排副是从哪儿跑来的,且听下节分解。 这正是: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战略转移漠北首战告捷; 侵略者运送物资军车,西辽河桥遭袭车毁人亡。 第六十八节 “黑狐”现身 上一节说了,高鹏举司令员率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奔袭了三道沟,截获了日本军车,炸毁了大铁桥,击毙了一个小队的日军,俘虏了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处死了死心塌地为日本侵略者办事儿的铁杆儿汉奸曹善文,然后凯旋而归。热北抗日支队二营在老牛槽沟阻击了赶来救援的龟田,亦安全撤出。等龟田率领部队赶到三道沟大桥时,看到的是桥毁车碎人亡的景象。他们把三道沟村的老百姓都赶到曹家的场院里,追问八路军的去向。 正在龟田的兽性就要暴发之时,跑来了巴力吉排副。读者要问,这巴力吉排副刚才干啥去了 原来,战斗结束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撤退前,将满蒙自治军守桥排集中在一起,高鹏举司令员给他们训了话。高鹏举司令员讲了日本鬼子在中国就要完蛋的形势;讲了不管汉人还是蒙古人都是中国人,都不要做亡国奴的道理;讲了自治军并不自治,止不过是牵在日本侵略者手里的一条狗;讲了像曹善文这样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的下场。他最后说:“八路军是坚决抗日的军队,我们欢迎你们参加我们的部队,不愿参加的也不强求,只是以后再别帮助日本鬼子打中国人了。” 高鹏举司令员讲完话后,当场有5个人从满蒙自治军的队伍中站出来,他们说他们是巴林草原的,家里没什么牵挂,表示愿意跟着八路军走。剩下的都说要回家,八路军说话算话,都放走了。 对于巴力吉排副,高鹏举司令员看他还算配合,把他也释放了。巴力吉一听说放他走了,撒开脚丫子就往曹善文家跑。他跑到曹家一看,曹家人都在围着曹善文的尸体哭嚎哪。巴力吉对曹家的管家说:“你还不快点儿把曹家的人找到一起商量发送曹善文的事儿。”那管家一听,是这个理儿,一拍大腿就去忙活正经事儿了。巴力吉趁机把三姨太拽到一边,嘀咕了半天。 这时,有人喊“日本鬼子进村了”“龟田来了”“国瑞来了”巴力吉一听,色迷迷地拧了一下三姨太的大屁股,忙三火四地跑着来给龟田报告情况了。可当他挤出人群,见龟田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刚要想汇报的话又吓丢了:“龟田太君,国司令我” 国瑞司令见巴力吉这副怂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问了句:“巴排副,色旺排长呢守桥的士兵呢”巴力吉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报告国司令,报告龟田太君,色,色旺排长回,回家了,一个,个排的兵都,都让八路军给给解,解散了。”龟田一听这话,不禁火冒三丈,一步就跨到巴力吉的面前,瞪着牛眼珠子问:“八路是哪里的”巴力吉往后缩了一步说:“我,我哪儿知道。”龟田又跟进一步喝问道:“你们的没向八路开火”巴力吉回避着龟田的眼睛又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说:“那咋开火,还,还都睡觉呐,就,都冲进来了。”龟田气得暴跳如雷,骂了一声“八嘎”举起军刀就劈了下去,巴力吉“啊”地一声倒在了血泊里,那条刚才还搂过曹善文三姨太的膀子已和他的身子分了家。国瑞司令的脸吓白了,忙说:“龟田队长息怒。”龟田余怒未息,依然喊着骂着:“八格牙路,把色旺给我抓回去国瑞司令,这个人的我的跟你要” 龟田在心里已明白了,这三道沟村不是共产党八路军活动的地方,尤其是临出发时大岛芳子嘱咐的“攻心为上,别滥杀无辜”的话在这时起了作用。他强压住怒火嚷了一句:“往后再有八路来,你们的再不报告,全村人都撕拉撕拉的”那条母狼狗见主人这样,也跟着“汪――汪”地吠叫两声。然后,龟田把军刀往刀鞘里猛一插,气呼呼地领着他的母狼,挺着肚子走了。三道沟村的老百姓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那个站出来说“不知八路九路”的老头儿拿手抺了一把脸上的汗,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吓我这一脑袋汗,这鬼子的洋刀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没砍到我的脖子上。” 这天晚上,国瑞司令把色旺排长抓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东跨院,绑在一根拴马桩子上,先抽一顿马鞭子,把棉袄和棉裤都抽开了花。色旺的耳朵在淌血,嘴角也流下血来。这可急坏了一个人,就是梅林地老旺其嘎家的大夫人,色旺的那个新婚小媳妇可是大夫人的娘家孙女啊。 国瑞司令命人把色旺排长带到王爷府时,这个小新媳妇儿也咧着嘴“呜呜”地哭着从查干诺尔村跑了好几十里地追随而来。当她跑到梅林地时,求她的姑奶奶快去救命吧。大夫人听完娘家孙女儿的哭诉,这都不帮还帮谁呀不敢怠慢,还得去王爷府找老福晋去求情吧。咱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大夫人和腾格里旗王爷府过去的大福晋也就是今天的老福晋是亲两姨姐妹,也就是说色旺的新婚媳妇不但是大夫人的娘家孙女儿,也是老福晋的姨表孙女。说白了,这色旺能当上满蒙自治军的排长就是订亲后找老福晋说的话。 如今,麻烦来了,大夫人和老旺其嘎梅林领着孙女又哭鼻 子抹眼泪地找上来了,老福晋打了个“唉”声说:“妹子妹夫啊,不瞒你们说啊,如今不比从前了说是王爷,可现在说话都不如早先你个梅林说了算。”老旺其嘎说:“要是王爷的话都不听,那还听谁的呀”老福晋又“唉”了一声说:“听谁的现如今哪,大岛芳子c龟田c国瑞说话呀都比色勒扎布说了算。”大夫人一听,这不完了嘛,又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哟,难道我孙女刚刚结婚就当寡妇吗”老福晋说:“是呀,我听下边人说了,国瑞要把色旺送军事法庭,一送军事法庭必死无疑。”老旺其嘎愤愤不平地说:“怎么自打这日本人来了,咱们就没消停过,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亡,管我们家就死了两个跑了一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气急了我,大砍刀一抡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算了。”老福晋立刻惊慌地说:“旺其嘎,别胡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咋着我也得和色勒扎布说说去。再者说啦,嗯,再者说啦,这孩子也是我的姨表孙女不是色旺也是色勒扎布的表侄女婿不是这亲戚家的事儿他要是不管,他还管啥。” 第二天上午,腾格里旗王爷府的议事厅里,色王爷脸色凝重,正在和满蒙自治军司令兼旗政府参事官国瑞谈话,看样子谈了好长时间了,接近尾声了,但从两个人的表情来看,谈得很不愉快。只听色王爷说:“色旺既不能杀也不能送军事法庭”国瑞说:“不杀不足以正军法,就是不杀,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说完这话,国瑞站起身来,抬脚就走了。这天下午,色旺排长被龟田小队的两个日本兵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伪警察局,关进了重刑犯的牢房里。 在三道沟大桥这一仗,对日本侵略军的打击很大,尤其是让驻巴林三个旗的日军在过年时没有了物资供应,造成了很大又很坏的影响。而且,三道沟大桥的战略位置凸显,此桥一断,对驻巴林日军和满蒙自治军的物资供应都断了。到第二年夏天,三道沟大铁桥才修复通车,使日军所谓的驼峰计划的实施受到严重打击。对此,大岛秀夫咆哮着说:“漠北地区短短时间内,就出了袭击日本著名专家和炸桥并袭击军用物资车队两件大事儿,必须剿灭这些可恶的抗日分子,让袭击者付出沉重的代价” 过了年,出了正月,长春的伪国防部给驻腾格里旗满蒙自治军又调来了一位副参谋长。此人其貌不扬,中等的个子,脸上皱皱巴巴的像是老榆树皮,还沾点儿鹰钩鼻子,眼睛黑亮黑亮的。和这位副参谋长同来的还有一个被称做袁连长的人,身材魁梧,五大三粗。人们对这个副参谋长的底细知之甚少,只知他叫“黑狐”。至于这个姓袁的连长嘛,据说早先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长。“九一八”事变后,张学良下令东北军向关内撤军,袁连长也跟着部队跑到了朝阳。正是在朝阳时,他遇见了同乡黑狐。黑狐拉着袁连长一起投靠了日本特高课,潜伏在中共地下组织中。 第六十九节 咬舌自尽 读到这里,聪明的读者已经明白了,中共地下党员史成山正是为了调查黑狐而壮烈牺牲于西日塔拉。在将史成山护送到西日塔拉后,袁连长出卖了同志,导致史成山咬舌自尽,给中共地下党组织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那么,这两个叛徒又是如何来到腾格里旗的呢这里面还有一段小插曲。史成山联络员在西日塔拉被杀害后,朝阳和赤岭的中共地下党组织一直在追查凶手。根据热北抗日支队在西日塔拉黑旗军顾问河野屋中发现的案卷资料,两地的中共地下组织联合行动,很快就查清了黑狐c袁连长的叛徒身份。但就在中共地下组织准备采取行动时,狡猾的黑狐再一次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及时通知袁连长,两人一起逃到新京长春。 在新京长春戒备森严的日军宪兵司令部中,有一间大岛秀夫的办公室。黑色的写字台后面坐着大岛秀夫,他身后的墙上是日本国裕仁天皇的彩色半身戎装像。黑狐和袁连长毕恭毕敬地站在大岛秀夫的办公桌前,正在汇报他们暴露的情况。听完汇报后,大岛秀夫笑眯眯地站起身子,绕过写字台,来到两个人的面前。他亲热地拍着黑狐的肩膀说:“你已经创造了卧底特工的奇迹,军部先前已经下令对你进行褒奖。现在由我代表军部向你授勋”说着,大岛秀夫郑重其事地把一枚勋二等旭日重光奖章挂在受宠若惊的黑狐的脖子上。然后,大岛秀夫又笑了一下,继续郑重其事地说:“现在又有一件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你们俩。”说着,他把黑狐和袁连长叫到满蒙地形图前,指着腾格里旗王爷府说:“这里是我们的一处重要的活动基地,是实施我们驼峰计划关键的节点,但最近一个时期那里总是出事儿。”他的手指又往下移了移说:“你俩也知道,本来我们在小腾格里沙漠的腹地还有一个叫西日塔拉的秘密据点,但不久前也被一支番号不明的部队给抢占了。根据军部的命令,必须尽快消灭在三道沟截击军车炸毁大桥和老柳树筒林子袭击专家的两股反日的武装力量。你们的任务是,去后抓紧熟悉腾格里旗王爷府和西日塔拉以及老柳树筒林子的情况,帮助我大日本帝国在那里的株式会社和驻军,尽快搞清楚那个地区的反满反日武装的具体情况,并择机消灭他们。”黑狐和袁连长马上立正,向大岛秀夫行军礼,齐声说:“请大佐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黑狐和袁连长来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分别到大岛芳子和国瑞跟前报到。大岛芳子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两个人,但这两个人是她哥哥大岛秀夫派来的,大岛秀夫在电文里表示自己很看重这两个人。大岛芳子也只好听从哥哥的意见,只是强调说:“你们的任何行动必须提前向我报告,这是我们的纪律” 黑狐和袁连长向国瑞报到后,就住在王府东跨院的满蒙自治军司令部里。在与国瑞的接触中,黑狐表示坚决支持国瑞对色旺排长的处理意见,应对色旺施以极刑,他甚至认为大日本帝国和满洲国对各旗的王爷府和王爷不要太过迁就了。历史上,蒙古民族的个性很强,不管怎么迁就,这些蒙古人也不会和大日本帝国一条心的。 实际上,狡猾的黑狐已经从大岛芳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对他的鄙视,于是就想露两手证明一下自己。他经过大岛芳子的批准,决定先去一趟西日塔拉。黑狐和袁连长化装成皮货商的样子,穿过冰封的西辽河,进入了小腾格里沙漠。虽然已是过了立春的节气,但西辽河还是冰封着,像一条弯弯曲曲匍匐在地冻僵了的银蛇。小腾格里沙漠中,干枯的柳条c沙蒿,只剩枝杈的桦树c杏树,仍是一片冬天的枯黄颜色。在一簇灰柳旁有一具狍子的骨架,骨架上的肋条一根是一根的,大概是被狼猎杀后又吃掉了大块鲜肉,乌鸦啄食了骨头上包裹着的剩肉才变成这种模样。沙漠的上面仍是积雪,积雪上面又有一层浮沙,有时一脚踩下去要陷到膝盖。小腾格里沙漠的牧人和巴林草原的不一样,他们的牛群和羊群都是分散放牧在一个个的沙坑里的。几只c十几只或几十只c上百只的羊就在一个个的沙坑里吃着枯草或用蹄子刨开积雪啃吃雪下面的野草。牛和马也是这样,这个沙坑几头c几匹,那个沙坑几头c几匹。 进入大漠二十几里后,黑狐登上沙丘顶,望见下面的沙坑中有两户人家。他招呼着袁连长下了沙丘,奔着那两户人家走去。牧民家的牧羊狗都非常警觉,还离着很远就狂吠着迎接上来。黑狐将摸着怀里手枪把的一只手掏出来,猫腰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杆子,拦打着扑咬上来的牧羊狗。不一会儿,从一间土坯房子里跑出来两个穿着蓝色蒙古棉袍的男人。他俩大声地呵斥着扑咬的狗,狗顺从地闪到一边。但那狗还是盯着这两个陌生的人,眼中满是怀疑和不信任。黑狐和袁连长紧跟着主人,撅着屁股走进那一间低矮的小屋。 这是一户蒙古族牧民,在屋里地上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蒙古棉袍的女人,炕上坐着两个孩子。女人见来了客人,便用 一支铁铲把火盆中的炭火翻一翻,坐上水壶烧茶。男主人伸出手,请黑狐和袁连长坐在炕沿儿上。不一会儿,女主人就端上两碗冒着热气弥漫着奶香的奶茶。黑狐说,他们是收皮货的,看他家里有没有要卖的皮货。其中一位蒙古男人走出屋去,很快又回到屋子里来,手中拿着一张狼皮和一张狐狸皮。黑狐没有还价,从兜里摸出两块银元递了过去。那蒙古人乐了,伸出大拇指连说“赛,赛”,汉话就是“好”的意思。 小腾格里沙漠中的汉人懂蒙古话,蒙古人懂汉话,只是都说不太好。但沟通起来并不太难,黑狐很快就弄明白了,在这附近方圆几十里内有三十几户牧民,再往里走几十里路就是西日塔拉了。西日塔拉过去住的是刘黑子的黑旗兵,现在住的是八路军。八路军正在组织民兵,好多牧民人家都有人入了民兵了,这两家还没入但正盘算着要入。说到这里,那蒙古男人的眼里突然放出了光彩,他说:“枪”袁连长一听,全身一颤,但伸向腰里的手被黑狐给摁住了。 第七十节 还不得赔个光溜呀 那蒙古男人接着说下去:“枪,他们给枪。”原来他说的是八路军给组织起来的民兵队发枪。 又说了一会儿话,黑狐起身告辞,说是要往沙漠里去看看有没有黑瞎子皮,最好是能整到一两张虎皮,然后就和袁连长继续向大漠深处走去了。 这一天晚上,他们住在一个汉人的牧场里。这户人家姓陈,在给梅林地的老旺其嘎梅林家放牛的,家里一共五口人,老公母俩和三个孩子,大孩子叫陈石头,二十多岁了,还有两个是十几岁的小小子和小头头。陈石头最近的心情很好,挺高兴,因为他刚刚参加了西日塔拉的民兵队。晚上吃完饭,黑狐和这家的男主人唠了一气皮货的事儿就又转到陈石头的训练上来了。陈石头说他们练站队还练射击,“往后我们还能站岗放哨先前八路军打三道沟大桥时,我们民兵还在西日塔拉帮着站岗了呀”陈石头高兴得满脸都是笑。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黑狐给这户老陈家留下一块银元,说是饭钱和住宿钱。老陈头不要,推着黑狐的手说:“兄弟你看你这说哪儿去了,谁也不背着家出门,住一宿吃两顿饭还用得着掏钱”可黑狐却说什么也不干,硬是把钱放到炕上就走了。老陈头的手里攥住银元,追出去很远,口里还不断地念叨着:“这人忒厚道了好人呀,好人” 黑狐和袁连长往前又走了一会儿,翻过一道沙梁,便分开行动了。黑狐直接奔了西日塔拉,但袁连长是不能去那里的,因为他过去曾在西日塔拉露过面儿。 黑狐按照陈石头指给他的方向和路线,翻沙梁,走沙坑,大概又走了两三个小时就到西日塔拉了。他依然装扮成一个皮货商,身后背着一张狼皮和一张狐狸皮,大模大样地走下沙梁,直奔那片灰色的建筑群。但还没等黑狐走到碉堡跟前,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位穿灰色军服的八路军战士,要他站住并开始对他进行检查。黑狐不愧是日伪的王牌特工,面对八路军战士的盘问显得十分的镇定,他说他是一个皮货商,想到朝阳去,路过这里要讨一口水喝。八路军战士告诉他,可以到附近老百姓家去讨水喝,这里边是军营不能进去。但黑狐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又搭讪着说:“我记着我头年春天过来的时候,你们好像穿的是黑颜色的衣服。”八路军战士笑着说:“老乡,你头年春天来的时候那是土匪黑旗军,现在我们是八路军,衣服咋一个颜色呢你快走吧,一会儿我们连长就来查岗了。” 黑狐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就是司令来了还不兴我顺这里走道”然后,扭身走了。其实,黑狐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了解八路军在西日塔拉的人员和装备情况,这里的军事设施不用看,相关的图纸在大岛秀夫那里就可以得到。 黑狐又走进附近的一户老百姓家,有一个小老头儿出来招呼了他。黑狐接过小老头儿递过来的一瓢凉水,一边喝着水,一边看似有一搭无一掿地搭着话说:“老哥哥,刚才我走到八路军那边去没让进屋。哎呀,真不少人,八成得有好几十人吧”给他递水的小老头儿乐了,说:“你这人啥眼色啊,那院里上千人呐管一个壕沟里就趴着几十人啊”“哎,你也甭这么说,老哥,我也没长着火眼金睛,就看地皮上这点儿人呗。”黑狐也调侃着,然后用棉袄袖子一擦嘴巴,说了声“走啦谢啦”离开了小老头儿的家。 那个小老头儿瞅着黑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就这眼色,还收皮子呀收皮子也得看走了眼儿,还不得赔个光溜呀。” 黑狐与袁连长会合后,连夜返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黑狐刚刚离开那座碉堡,杨成龙就过来查岗了。那几个围住黑狐的战士恰好是侦察连的,热北抗日支队放出来的暗哨。杨成龙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时,他们说,没啥异常,就是有一个皮货商背着狼皮和狐狸皮来找水喝。杨成龙问那个皮货商长啥样,战士吿诉他那个人中等身材,和平常人没啥特别的,就是脸长得像老榆树皮似的。杨成龙得到这一消息后,立刻警觉起来,说:“不对,一般买卖人都绕开咱们这地方走,他怎么还上赶着来这里找水喝。走,来两个人跟我找一找他去。” 杨成龙带着两名战士来到附近的老乡家,挨家挨户地问先刚是不是有一个皮货商来过。当他们问到第三家时,出来的正是那个小老头儿,说刚才是来过一个收皮货的。杨成龙就问:“大叔,他都跟你说啥了”小老头儿笑着说:“那人一听就是个二百五,他说你们才有好几十人,真不识数我说得有一千多人呐,他还不信。我说管一个壕沟里也趴几十人。”杨成龙忙问:“大叔,这人走多半天了,往哪边去了”小老头儿说:“走有一袋烟的工夫了吧,出了我们家就奔西北沙子了,走道还挺快的。”杨成龙听罢,立即对跟来的两位战士说:“走,快追”带着两位战士就向西北方向跑去。小老头儿瞅着他们的背 影,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今儿这是咋的啦,这咋还都神神道道的不就是个走道儿的皮货商嘛。” 杨成龙带着两名战士跑上一个大沙梁,四外张望,只见茫茫大漠,哪里还有那个收皮货的商人呀 第二天上午,大岛秀夫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封由满蒙株式会社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社发来的电文:“据查,西日塔拉八路军兵力一个团,在三道沟大桥伏击我军车为其所为。” 黑狐初到腾格里旗王爷府便旗开得胜,让满蒙株式会社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社的日本特工们刮目相看。大岛芳子瞅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黑狐,虽然心里像吃进苍蝇一样恶心,但她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个人的确非等闲之辈。需要苍蝇下蛆的时候,再恶心也得用啊。 杨成龙没能追上黑狐假扮的皮货商,十分的懊恼。回到营地后,他马上向高鹏举司令员c吴一民政委进行了汇报,立即引起两位领导的高度重视。高鹏举司令员说:“我们的战略转移和三道沟大铁桥的战斗一定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要严加防范吴政委,请你在训练民兵时再加上一项提高警惕,严防日本特务刺探情报和搞破坏的内容。”民兵队训练时,当吴一民政委讲了严查严防日本特务的话时,陈石头就报告了他家去了两个皮货商,住一宿,吃了两顿饭,还给了一块银大洋的情况。吴一民又把这一情况说给了高鹏举,两人一致认为,日本鬼子已经发现了热北抗日支队的驻地,参谋长叶青必须立即制定反围剿方案。 不久,热北抗日支队还收到冀热辽军区的电报:“军统赤岭站转鸽子通报,朝阳叛徒黑狐c袁连长现身腾格里旗王爷府。其危害较大,望寻机除之。” 据此,高鹏举和吴一民确认,那个皮货商正是罪不容诛的黑狐。 第七十一节 狼狗 且说那一天,桑杰扎布带着巴图小队c吴二魁小队消灭了日本关东军少将c著名地质专家大岛茂及其五名护卫后,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宿营地里一片欢腾,尤其是老二嫂,更是亲自炒菜c端菜,又满上两大杯酒双手敬给桑杰扎布。她高高兴兴地大着嗓门儿说:“哎呀妈呀,这么长的时间啦,总算有人杀了一窝日本鬼子为我报仇雪恨了,这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哈哈哈。”见老二嫂如此恭敬桑杰扎布,王司令却有点儿妒忌了,酸不拉机地嘀咕着说:“不就是碰上几个鬼子杀了嘛,还至于这样啊。”可老二嫂说:“你还有啥难受的,有尿你也去杀两个日本鬼子看看。”王司令连忙遮掩道:“我有啥难受的,那日本鬼子谁杀不是杀,这回是让桑杰扎布赶上了,明儿个我带人去备不住还杀个日本将军呐。” 快过大年时,老二嫂更是格外开恩,派出几个弟兄整来了鸡鸭鱼肉,又整来了猪肉c羊肉c牛肉,还整了十来坛子烧酒,把个大年过得热热闹闹c红红火火的。 漠北抗日义勇军一时声名大震,又有3个蒙古人和两个汉人跑过来入了伙,队伍已经有24个人了。 很快,军统赤岭站接到密报,立即上报重庆军统局,称赤岭站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站派特工桑杰扎布少校,在漠北组织抗日义勇军全歼日本高级别地质专家勘测组。戴笠局长亲自签发表彰命令,高度赞扬了军统赤岭站腾格里旗王爷府分站的这次行动,称之为“沉重地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阴谋,有效地破坏了日本侵略者的驼峰计划,堪称一次最出色的袭击行动”。 与老柳树筒林子和军统赤岭站的气氛截然相反,大岛芳子办公室里的空气十分的沉闷。大岛芳子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桌子旁边坐着龟田小队长c鸠山一郎小队长,还有国瑞司令。大岛芳子余怒未消,问大家:“对这个老柳树筒林子的什么王司令,咱们能不能武力解决眼下这个王司令已经是咱们最大的威胁了。”两位小队长面面相觑,国瑞司令说:“就是武力围剿他们,也得知道他们在哪儿,准确的位置是哪儿呀。”大岛芳子立即让人把黑狐找过来,十分亲热地说:“黑狐先生,你近期找一找老柳树筒林子王司令藏身的地方,我们要尽快清除这股匪患。”黑狐弯腰给在座的日本人施了礼,又瞅了瞅国瑞司令。国瑞点了头,黑狐这才答应一声“是”。 黑狐领了任务后从西跨院回到东跨院,无意中发现有几个日本兵和满蒙自治军正依着墙根说笑。其中,还有两个日本兵一边笑着一边抓住一个满蒙自治军士兵的胳膊,做着一些猥亵的动作。黑狐感觉很无聊,但他还是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瞅了一眼。原来,在靠墙角的一片阴凉里,有一条草黄色的公狗正在光天化日之下骑在龟田的那条母狼狗身上行不可描述之事。黑狐见此,笑了笑,正要离开,突然脑海里电光一闪,猛然记起大岛芳子在他刚到腾格里旗时曾给他介绍当地的情况,其中有说到桑杰扎布有一匹黑豹马和一头叫黄虎的狼。 想到这里,黑狐的眼里闪烁出了兴奋的光芒,那骑在母狼身子上面的根本就不是狗,而是狼啊是真正的狼呀黑狐停住脚步,正准备走上前再仔细观察一会儿,但那公狼十分的警觉,瞅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如同一条黄色幽灵似的一闪就不见了。黑狐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知道只要派人盯住了母狼狗,就一定能再见到这只公狼;只要跟住了这只公狼,说不定就能找到桑杰扎布,进而找到王司令的老巢。 前面说过了,龟田到腾格里旗上任时曾带来了一公一母两条狼狗。那条公狼狗在围剿刘二柱子等人时被打死了。谁能想到,剩下的这条母狼狗因经常能在腾格里旗王爷府遇到黄虎,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两条狗似乎达成了一种黙契,母狼狗不让别的牙狗子公狗上身,只和黄虎亲热。黄虎对爱情也忠贞不渝,对其它的母狗连看都不看一眼。后来,黄虎虽然跟着桑杰扎布跑进了老柳树筒林子,但还总恋着龟田的这只母狼狗,趁着主人不注意时,偶尔会偷着跑出来找情人幽会一把。 果然不出黑狐所料,第二天天刚放亮,黄虎就又跑来找母狼狗了。那黄虎与那母狗互相闻着,咬着,温存了一会儿,就又跟往常一样,飞快地向老柳树筒林子跑去。 这时,黄虎的身后已经有了5个跟梢儿的了,都是黑狐事先安排好的。 头一天,黄虎跑了以后,黑狐马上把那几个刚才还靠着墙根儿看狗“恋秧子”的满蒙自治军叫过来,告诉他们如果喜欢这样过眼瘾可以天天看,但必须马不离鞍枪不离手地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着那母狗,只要那公狼狗一出现,立即报告。那几个老兵油子一听,乐了,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差事呀,对黑狐十分的感激,也就真心实意地尽职尽责起来。 但黄虎毕竟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条狼啊,凶残狡猾是它的本性。小腾格里沙 漠中的狼发现被猎人跟踪时,为了保护狼窝里的崽子,常常会领着猎人朝狼窝相反的方向跑。黄虎大概也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它,所以进了老柳树筒林子后就不走正道了,总是往树多难走的地方钻。虽说冬天的老柳树筒林子里的能见度要好些,但黄虎还是能不时地逃出跟踪人的视野。这可苦了后面跟着的那5个满蒙自卫军了,又得追又得找,脸都让树枝子给剐破了,叫苦不迭,后悔听黑狐的话了。但人总要比狼更多一些智商,不管黄虎如何地到处乱钻,后面跟着的人还是能把它找到。按照黑狐的安排,这5个满蒙自治军在马鞍子上挂的钱搭子里还装进了彩色小旗,跑一段路就丢一枝,给后面的大部队指示道路。 漠北人管公狗和母狗之间的不可描述之事称为“恋秧子”。谁能想得到,两条“恋秧子”的狼狗竟会给老柳树筒林子中的漠北抗日义勇军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七十二节 躲进贺秃子家 龟田和鸠山一郎带着各自的小队,国瑞的满蒙自治军除了留下一部分人在家维护治安而外,其余的两千来人也都跟在日军的屁股后面出发了。 按旗索骥,日本兵和满蒙自治军总共近三千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老柳树筒林子。 走进老柳树筒林子大约有二十七八里路的样子,黄虎转过一棵老柳树就又不见了踪影。5个满蒙古自治军骑在马上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到黄虎的影子。于是,这几人从马上下来,提着枪,牵着马,寻觅着黄虎可能留下的足迹,搜索着前进。他们知道,不管这条狼怎么钻,大方向是对的。又往前摸索了有四五里地的样子,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喝问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5个人忙闪到两棵老柳树的后面,也举起了枪。 “叭”,对方开枪了。 这枪声打破了老柳树筒林子的寂静,在老柳树枝上蹲着的老鸹c喜鹊和山雀“扑啦啦”地被惊动起了一大片,也惊动了还在地窨子中或睡觉或聊天的王司令c老二嫂c桑杰扎布以及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弟兄们。他们迅速地抄起枪,从各自的藏身之所冲了出来。 这些年,王司令和老二嫂过的是截道走人的逍遥日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没有真正作过战。所以,在他们的想象中,这打仗就是打几枪把对方打跑自己再回来。但桑杰扎布明白,这一次来的肯定是日本人日本人是为大岛茂报仇来了。这样的话,这个老营就不保了。于是,他招呼着巴图和吴二魁等弟兄,带好自己的东西并备好了马。 战斗真的打响了 刚开始时,因为对方只有跟踪过来的那5个满蒙自治军,桑杰扎布觉得并不是太难对付,就派吴二魁小队从左面绕过去从侧翼射击,很快就把那5个满蒙自治军当中的3个撂倒了,剩下的两个躲得快,退了回去。接着,桑杰扎布就听到了“哒哒哒”的机枪声。他招呼吴二魁小队快撤回来,但还是有1个弟兄死在了机枪的扫射下。桑杰扎布一边组织抵抗,一边对王司令和老二嫂说:“司令,看架势日本人来了不少,我们打不过人家,得准备撤退了。”老二嫂双手持双枪正在向鬼子射击,一听说要撤退立马就恼了,急回过头撇着一张瓢把子似的嘴说:“撤,往哪儿撤到了黑夜上哪儿睡觉去” 日军的火力越来越猛了,而且呈扇子面的攻击态势,子弹打在老柳树干上发出“卟卟”的声响。非但如此,日本鬼子还让满蒙自治军冲在前面,一棵老柳树一棵老柳树地往前推进。日本人在后面既可以向义勇军开枪又可以向畏首畏尾的满蒙自治军开枪。形势非常紧急了,再这样打下去,漠北抗日义勇军有被包饺子的危险。这时,对面传来国瑞司令的喊声:“桑杰扎布投降吧,太君保证不杀你,我敢给你打保票”桑杰扎布回话道:“国瑞司令,你要有救我的本事早干啥去啦” 枪声又爆豆子似的响起来。 桑杰扎布真的打急眼了,大声地朝着王司令喊了起来:“王司令,再不撤退,让日本人包围上来就没命了留着命往后啥都有,没了命就啥也没有了。”这时候,又有3名义勇军的兄弟被打死了。王司令见状,这才咬了咬牙,说:“桑副司令说得对,没了命就啥也没了,那就撤退,可往哪儿撤呢”桑杰扎布朝着王司令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说:“先退到河南沿儿再说吧。”然后,他又把3个小队长招呼过来,低声告诉他们:“每个人都准备出一颗手榴弹来,我说扔,大家就一齐朝日本鬼子扔,然后上马就往河南沿儿跑。”这时,老二嫂又来了事儿了,她非得要回地窨子拿趟东西。桑杰扎布见王司令也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说:“巴图你带两个人陪两位司令回去拿趟东西,我们再顶一会儿。” 王司令和老二嫂慌忙朝着他们住的那个地窨子跑去,桑杰扎布告诉巴图:“巴图,我给你半袋烟的工夫,到时候你拽也得把他们拽上马往河南沿儿跑,我再顶一会儿就撤”巴图说:“知道了”领着两个弟兄追了过去。又打了有一袋烟的工夫,桑杰扎布见实在顶不住了,说:“准备手榴弹,一c二c扔”十几颗手榴弹冒着烟飞了过去,“轰轰”的爆炸声在老柳树筒林子里产生巨大的回响和一大片烟雾。桑杰扎布喊一声“上马”十几名义勇军跳上马背,就着手榴弹的硝烟向外冲了出去。 老二嫂和王司令跑进地窨子,什么都想拿,啥都不愿扔。老二嫂一屁股坐到炕沿儿上说:“我就不信,咱们不出去,他桑杰扎布敢带着人走”这时,巴图跑了进来,着急地喊着,“司令,快走吧桑杰扎布副司令那边已经撤退了,让我们直接去河南沿儿”话音未落,手榴弹“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震得地窨子“嗡嗡”地响。王司令全身发抖,说了一句:“他们真走啦”慌忙拽着老二嫂的袄袖,死拖活拉地把她拽出地窨子外,上了马,跟着巴图朝西辽河沿儿跑去。 有经验的漠北人说:“西辽河结冰后一直到立春前都是斜茬儿的,冰的颜色发青,河冰能负重。过了立春,西辽河的河冰就是竖茬儿的了,冰的颜色发白,人容易把冰踩漏。”王司令他们几个到了河边,由于天气向暖,冰面融化得已不再像十冬腊月时那般的晶莹。积雪和河冰掺和在一起,像是一条长长的白色哈达铺在大地上。巴图让大家都下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在冰上走着。有的河面已经出了漏子,河水在向外漫溢着。巴图带着大家绕过漏子,专捡冰层厚实一点儿的地方小心地走着。到了河南沿儿,桑杰扎布他们也刚过了河,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王司令和老二嫂让桑杰扎布清点一下人数,损失了4个弟兄。于是,他俩让剩下的这20个人骑上马,先跑进了一个村子里。这村子叫下伙房,有20多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给地主贺秃子耪青。村里人一见有这么多人骑马进村了,就大声地叫喊起来:“胡子来啦胡子进村啦”对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关门的关门,藏东西的藏东西,更有那年轻的大闺女c小媳妇儿赶紧到灶台前,伸手向灶门里摸一把锅底灰,往脸上又抹又搓,一下子就成了丑八怪,再躲到炕旮旯里。 王司令和老二嫂带着这帮人跑进了下伙房村,避开了日本鬼子的攻击,打马进了贺秃子家的院门。 第七十三节 老二嫂的拨面条 当贺秃子听到门外的吵闹声时,便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马上迎出屋门来。他知道这帮人的来历,早先年老二哥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带人来过下伙房村。贺秃子更明白,只要把这些人好吃好喝好地侍候舒坦了,这些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不会像日本人和黑狗子那样的难缠。因此,他一只手搔着油光发亮的大秃头,一只手摆划着说:“啊呀,啊呀大当家的来啦我说打一早晨门前杨树上喜鹊就叫哪,原来真的是贵客临门哟。”然后,贺秃子又忙着招呼着伙计们快给大当家的蹓马,把王司令c老二嫂c扎杰扎布等头头脑脑的让进上房,其他的人也另有安排。 刚一进到贺秃子家的上房,老二嫂没管别人咋样,她自己先一屁股就拍在了炕头儿上,盘着腿,撇着嘴儿,嚷嚷上了:“哎呀呀,老娘总算是可以烫烫腚了。哎呀呀,你还别说,这灶头儿可真是热乎啊,舒服呀。”在炕头儿上烫了一会儿屁股,老二嫂的劲头儿更足了,嗓门儿更大了:“贺秃子,让你的老娘们儿快点儿下地,麻利地拨点儿新荞面的拨面条子记住喽,青椒肉丝卤子,必须得用新打上来的西辽河水和面,吃起来劲道,有爵劲儿。快点儿端上来这王八犊子日本人连饭都不让吃,把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贺秃子一听这话,面露难色。老二嫂不干了,脸子吧嗒一下就撂下了,“咋啦,瞧不起老娘了咋的你这家大业大的,连一碗破荞面条子都端不上来吗”贺秃子见老二嫂恼了,连忙解释说:“呀呀呀,你听这大当家的说啥话呀,我老贺再没能耐也能供得起大当家的和众弟兄们的伙食呀,只是”老二嫂见贺秃子如此为难,也松了松语气,问道:“咋的啦,快说吧,瞧你这怂样”贺秃子连忙说:“只是大当家的要青椒肉丝卤,这个这个大冬天的,可真是没有”老二嫂一听这话,笑了,还没等贺秃子把话说完就十分大度地嚷嚷上了:“哈哈,我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呀没有青椒呀,这好办呀,酸菜总有吧,就酸菜肉丝卤吧这回中了吧老贺” 贺秃子松了一口气,朝着屋里的人又作了一个罗圈揖,赶紧招呼着老婆子烧火和面去了。 此情此景,让老二婶感觉非常的有面儿了,心里十分的受用。她见贺秃子出去忙活了,又将嘴巴噘成了瓢把子,瞅了一眼王司令和桑杰扎布,表情不屑地说道:“这种人,你就得这样整他才中” 漠北这地方盛产荞麦,荞面条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口感很好,西辽河两岸的人们都很愿意吃。用荞麦面做面条时,女人们会用一种两头带把的拨面刀,双手把握着去拨而不是切。据说这是这里的姑娘们出门子成为家庭主妇的基本功之一,也是男方选媳妇儿的重要条件之一。因此,当有媒人到男方家介绍姑娘时,除了说体格子好,性格子好,长相好而外,还总会加上一句:“这姑娘可是持家的好手哟,能拨一手好拨面条子啊” 不一会儿,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荞面条就端进上房,摆到了炕桌上来。 老二嫂招呼着王司令c桑杰扎布赶快就热吃,她自己也端起碗,刚要拿筷子挑送进嘴里,就听外面又传来了“叭叭”的枪声。随即,有一个义勇军弟兄跟头流星地跑进屋来报告说:“司,司令,不好啦鬼子过了河,都上了河沿儿啦”桑杰扎布一个高儿跳到地下,把枪抄起来,招呼一声“快走”抢先冲到院子里,跳上了黑豹马,然后大声地招呼着:“快抄家伙上马”他这次也没征求王司令和老二嫂的意见,打着马,领头向小腾格里沙漠奔去。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他,是王司令c老二嫂,是漠北抗日义勇军的惟一出路。 话说漠北抗日义勇军在桑杰扎布的指挥下,逃出了老柳树筒子林的营地,随后龟田就指挥着两个小队的日本鬼子和满蒙自治军冲进了义勇军的营地。龟田先让国瑞司令逼着几个满蒙自治军的士兵端着枪走进地窨子,这几个大兵进去了不一会儿就挑着一些被子和破衣服出来了,说地窨子里别说反日分子就是连个喘气的都没有。龟田这才扶着军刀把,领着母狼狗,后面跟着鸠山一郎c国瑞和黑狐等一帮人,一起走进了王司令的地窨子。鸠山一郎军阶只是个少尉,虽然和龟田都是小队长,但他得归龟田领导。 龟田拔出军刀拨弄着堆在炕头儿的狼皮褥子和红缎面的被子,突然骂了一声“八格牙路”,挥起军刀把长长的双人枕头一劈两半。枕头里装的荞麦皮立刻冒了一股烟,撒了一炕。 龟田气咻咻地用手捂住嘴和鼻子,走出了地窨子。只见他的那只母狼狗低着头,嗅着地,箭直跑到了旁边的一个地窨子旁,低声地吼着,贪婪地吮吸着地上的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它已经闻到了黄虎的气味,还不时地向西辽河方向张望着,嚎叫声。龟田明白了,王司令的人马这是跑向西辽河的南岸了。于是,他拔出军刀,向着西辽河方向大喊一声:“追击”两个小队的日本兵和满蒙 自治军如狼似虎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着西辽河的方向追去。他们的后面传来几声“呼隆呼隆”的爆炸声,冒起了几股黑烟。那是鬼子用炸药炸毁了地窨子后又泼上汽油,点燃,燃烧起来了。 这正是: 叛徒汉奸丧尽天良,无耻认贼为主; 漠北义勇突遭袭击,撤入小腾格里。 要问桑杰扎布带着王司令c老二嫂和漠北抗日义勇军逃向何方,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第七十四节 鬼子追来了 上一节说了,日军军部对漠北日军屡屡遭袭非常恼怒,向腾格里旗王爷府派出了王牌特工c中共叛徒黑狐。黑狐c袁连长来到漠北后,不但迅速查明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情况,又利用黄虎引路突袭了漠北抗日义勇军,让王司令等人不得不逃出老柳树筒林子。王司令他们刚想在下伙房歇歇脚儿,龟田带着日伪军又追了上来。 桑杰扎布一马当先朝着小腾格里沙漠跑去,巴图c吴二魁等人紧紧跟随。老二嫂因为没有吃上贺秃子家的那碗拨面条而骂骂咧咧,“操他妈的,这日本鬼子真不是人揍的,连口拨面都不让人吃,他缺八辈子德了。”但无论怎么骂,她还得和王司令一起骑上马逃命要紧啊。他俩夹在队伍中间,跟在扎桑杰扎布的后面,也向沙漠深处跑去。 终于,王司令和老二婶跑进了沙漠深处,甩蹬离鞍下了马,将两匹马也撒放在一个沙坑的马群里,让两位弟兄看守着,其他人都登上了一个大沙梁顶。老二婶顺着柳条空儿往下面的村子一看,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只见下伙房村的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穿黄军服的日本鬼子和满蒙自治军,这个不大的小村子已经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围上了。直到这时,她才总算说了句软乎话:“得亏跑得麻利,要不让鬼子缠住,说不上现在已经咋着了。” 日军和满蒙自治军码着漠北抗日义勇军的马蹄印追到了下伙房村后,当官的又都奔了贺秃子家。因为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子,只有贺秃子家的院子里有五间正房还有三间西厢房和三间马棚。五间正房里住的是老贺家自己人,三间西厢房住的是扛活的伙计和做饭的伙房。 这个贺秃子要说也很不容易,跟三道沟的曹善文c漠北村的刁世贵一样都是村里的兼职领导。村公所挂着两块牌子,一块是下伙房村村公所,一块是下伙房村新民会。日本人来了找新民会长贺秃子,国民党和共产党来了找村长贺秃子,土匪来了找有吃有喝的大户还是贺秃子家。 这一回,贺秃子见龟田牵着狼狗,后面跟着鸠山c国瑞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院门口,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赶忙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迎了上去,开口还是那句话,“我说呐,打早晨这门前大杨树上的喜鹊就喳喳地叫个不停,寻思着有啥喜事儿呢闹了半天是龟田太君到了。”龟田边往院子里走边咧咧嘴说:“哟西,贺桑你的很会说话。”说着,他站在院子中央,四外看了看,又问道:“王司令的来过了”贺秃子忙点头哈腰地说:“来过来过,来了马上就让我撵跑了。”龟田说:“哟西哟西,他们的哪边的跑了”贺秃子指着小腾格里沙漠说;“他们往沙子里跑了。”说完话,贺秃子又往前凑了凑身子,用手拢着嘴巴贴近龟田的脸说:“他们临跑时告诉我,不让我吿诉你们。”龟田说了句“哟西”,走进了贺秃子的上房,一屁股坐在靠山镜前面的太师椅上,俨然他才是这家的老太爷。 龟田在贺秃子家召开了军事会议,商量着如何消灭王司令反日武装的事儿。他采纳了黑狐的建议,命令国瑞司令向西辽河西岸和南岸所有的村子都派驻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不管哪一个村子发现有王司令的人就开枪报警,其它村子的满蒙自治军立即出动。哪个村子的满蒙自治军若是行动迟了,就拿驻村班长治罪。然后,龟田带着两个小队的日军和剩下的满蒙自治军返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当天夜里,军统赤岭站接到鸽子的电报:“鬼子清剿老柳林,桑杰扎布等不知去向”。 第二天,高鹏举司令员的手中也多了一份敌情通报:“军统通报日军袭击漠北抗日义勇军,王司令等人不知去向。” 一连几天,王司令带着20个弟兄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无处安身,去哪个村子都是还没等进村就招来满蒙自治军的一阵枪声。前面说过了,小腾格里沙漠的沙坑里散居着一些牧民,可哪家的存粮也不够这20个人一顿吃的,漠北抗日义勇军忍饥挨饿地过了好几天。这天早晨,桑杰扎布找王司令说:“上一次杨成龙不是找咱们联合作战打日本鬼子嘛,咱们这就找他们去,在他们那儿休整一些天,等开了春再返回老柳树筒林子。” 老二嫂这几天也饿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连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桑杰扎布的意见。只是王司令还有点儿犹豫的意思:“上他们那儿去也是条路,我就怕他们看咱们这20来条枪把咱们吃掉了。”老二嫂把嘴巴子一噘,满不在乎地说:“吃掉了也比这么活受罪强。捎带说,你让日本鬼子抓去就好你没听新入伙儿的那个王老七讲嘛,朝阳那边日本鬼子抓住反对他们的人一口气就用刺刀挑了20多人,女人不管老的少的先祸害够了再拿刺刀挑,我宁可让他们一枪打死也不能让他们那牲口八道的给祸害了。” 桑杰扎布却说:“我觉着吃掉咱们的事儿不可能有,上次杨成龙来就说过人家是正规部队, 是打大仗的,怎么能看上咱们这几个人另外咱们又不是在那常待,开了春咱们就回来了。”王司令沉吟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要这样的话,咱们就去。”老二嫂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乍乍乎乎地说:“共产党不是共产共妻吗那我一个女人可受不了,我的金镯子c银镏子也不能给他们共产了。”王司令说:“哪有的事儿,这是国民党糟践共产党的宣传。”把这事儿定下来后,漠北抗日义勇军就向着沙漠的腹地进发了。 桑杰扎布根据上次杨成龙来时说的大致方位,骑着马,领着黄虎在前面带路,顺着一条若有若无的沙漠中的小道走着。这样的小道通常是牛倌儿或羊倌儿赶着牛羊踩出来的,多是在沙梁的脚下,绕着沙梁走或走在沙梁的斜坡上。大多数的时候,这个20来人的队伍都是穿行在灰柳c红柳丛中,偶尔会从柳丛中惊起一只野兔或一两只野鸡。那些兔子和野鸡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惊恐地奔向沙梁或冲向蓝天,把黄虎闹得一惊一乍的。 “打春阳气暖,雨水延河边”,漠北的二十四节气歌这么唱道。 的确,这一大帮子人骑在马上走在沙窝子里,日本鬼子不会来沙漠里追赶了,心里也就懈怠了许多。他们还穿着皮袄和皮裤,真的感觉热透气了,有的干脆把皮袄脱下来放在马鞍子的后面,有的像藏民那样从皮祆里抽出一只胳膊,把枪挂在马鞍子上。这时,他们跟流窜在沙漠中的土匪没有任何区别。 突然,走在这帮人最前面的桑杰扎布猛地勒住了马头,在一里路以外的沙丘上出现了几个灰色的身影。他立刻从斜背在肩上的枪匣子里抽出了驳壳枪,掰开机头,同时给后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前面有人”跟在他后面的人都很紧张,将枪抄在手里,做好迎战的准备。 第七十五节 对面不识亲兄弟 这时,桑杰扎布发现对方也迅速地闪在柳丛的后边,可能也在琢磨这一群人的来历。忽然,对面的人高声喊了句:“你们是漠北抗日义勇军吗”桑杰扎布也跳下马,迅速闪在柳丛后面,然后喊了句:“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人”对面又高声问:“桑杰扎布妹夫吗我是杨成龙”桑杰扎布一听这话,立刻闪出身来,压抑不住心头的高兴劲儿,大声说:“是呀,是呀,我是桑杰扎布呀你是杨成龙姐夫吗”很快,对面沙梁的后面站起五六个身穿灰军装的八路军,领头的正是热北抗日支队的侦察连长杨成龙。 杨成龙快歩走过来,拉住桑杰扎布的手亲热地叫了一声:“桑杰扎布妹夫,可把你们找到了”然后,他俩一起走到王司令面前,杨成龙说:“王司令,鬼子袭击你们营地的事儿我们知道后,高鹏举司令员就派我们分成几个组出来接迎你们。我们都找好几天了,终于找到你们了”王司令忙双手握住杨成龙的手说:“咳,败军之将何言接迎,惭愧惭愧。”杨成龙说:“王司令,我受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的委托邀请你和你的队伍去我们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那里。”王司令把手撂下来问杨成龙:“请问高司令是让我们和你们住一起还是另有打算”杨成龙说:“高司令员想让你们暂时住在外面的老百姓家里,我们营房附近有十几户老乡。高司令员已派人做好老乡的工作了,炕都烧热了。”王司令听罢,连连点头说:“这高司令想的可也太周到了,那好那好,那就得打扰贵军了。” 于是,杨成龙先派一名战士骑马回营地向高司令员c吴政委报吿,然后才引领着这一行人朝着西日塔拉的方向行进。当这帮人距离营地还有二里多地远的的时候,吴一民政委已带着一个连的战士在夹道欢迎了。 吴一民陪同王司令来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高鹏举司令员和叶青参谋长正在那里等候。见过面后,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弟兄们在八路军战士们的陪同下,被分派到老乡家里住下。 当天晚上,高鹏举司令员为欢迎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到来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宴会,招待王司令c老二嫂和桑杰扎布等人。高司令员知道杨成龙和桑杰扎布是连襟关系,除了吴一民c叶青外,还特意让杨成龙作陪。在这次宴会上,喝的是辽河大曲酒,下酒菜有一盆炖野兔肉,还有一盆炖野鸡肉,吃的是糜子米干饭,虽不丰盛但实实在在。老二嫂一碗酒下肚,又见八路军首长个个随和,不但没有一点儿要共她的意思,还把她和王司令安排在一个屋住,鼻子一酸竟掉下几滴感动的眼泪来。王司令见八路军把弟兄们都安排在老乡家住,先就放心了一半。喝酒时又见八路军的几位首长个个豪爽大气,都很尊重他,原来的那些戒备之心也就扔得一干二净了。 漠北抗日义勇军的二十来个人在西日塔拉住了下来,王司令不搞军事训练,他的那一伙子人也就整天无所事事。在这里,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战士在二十四小时轮班站岗放哨,不用担惊受怕,热北抗日支队有时还能供应点儿柴米油盐,让老二嫂有点儿乐不思蜀了。他们这帮义勇军在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躲在阴凉地儿里抓虱子,大白天的就把上衣一抡,顺着针线缝儿可以发现大大小小的很多“卫生物”将尖尖的小脑袋扎成一排,肥硕的肚子和屁股却撅在了外面。他们的抓虱子手法非常的熟练,挤得满指甲都是殷红殷红的血。巴图和吴二魁还比起赛来,看谁挤死的虱子多。 这些日子,杨成龙一有点儿时间就过来看看桑杰扎布,说一会儿话。只是他忒忙了,他的骑兵连在练习马上劈刺和对杀时练得很苦,没有多少时间和桑杰扎布闲唠嗑儿,桑杰扎布常常一个人蹲在房后的小沙包上失神地望着房檐上飞来飞去的麻雀。 春天来了,麻雀快要下蛋抱窝儿了,尖尖的小嘴上有时衔着一根草棍,有时叼着一片羽毛。桑杰扎布出神地望着,想着,可是人呢乌兰死了快有一年了,有没有人去到她的坟前烧周年是阿尔斯楞吗唉,可怜的阿尔斯楞,这么小就没了妈。阿爸c阿妈呢乌日娜妹妹呢好些了吗诺音高娃呢他将双手垫在脑后,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仰面躺在沙包上,脚上的那双蒙古靴子是乌兰给他做的,现在已经十分破旧了,靴子头儿都已经磨开了花儿,露出脏兮兮的脚趾头。他突然又想到了诺音吉雅,想到他从巴林回来时因悲伤痛苦而从心里喊出来的歌: 西辽河水呀长又长,黄骟马儿拖着缰。 心爱的格格诺音吉雅,嫁到那遥远贫穷的地方。 大垄的庄稼看不见,打瓜西瓜吃不上。 去巴林的道路呀长又长,黄骟马儿拖着缰。 苦命的格格诺音吉雅,葬在那遥远荒凉的地方。。 从此再也见不到面,只能梦里吐悲伤。 从此再也见不到面,只能梦里吐悲伤。 桑杰扎布在低声地哼着,沙哑着嗓子唱着,泪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他的那种思念之情在心中越发地强烈,诺音吉雅就像一只滚烫的油煎蛋,在他的心里翻滚着,让他痛苦着。他总感觉是他亏欠了诺音吉雅,是他没有保护好诺音吉雅。如果让那个该死的敖音达赖在赤岭战死,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到巴林把诺音吉雅接回腾格里旗王爷府,诺音吉雅也许就不会死了。 他的前面有两墩被漠北人叫做雪里洼的灌木,青灰色的带刺的。在不知不觉中,它开花了,是那种金黄色的小花。他伸手过去,用力地撅了一段雪里洼的枝条,放在嘴里咀嚼着,品尝着涩苦的滋味。 “桑杰扎布妹夫,你在这儿呀” 杨成龙的招呼声将桑杰扎布从痛苦的回忆里拉出来,桑杰扎布连忙坐了起来。杨成龙大步地走了过来,仍然是一身灰色的军装,打着绑腿,腰间扎着皮带,肩上斜挎着驳壳枪。他走到桑杰扎布的对面,也盘腿坐下,然后顺手把一双大号的马靴放到了眼前的沙地上。“把靴子换一换吧,我挑了双大号的。”桑杰扎布听杨成龙这么一说,转忧为喜,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把脚上的那双破靴子脱下来,使劲儿地扔到那丛雪里洼的后边,用手扳着脏兮兮的脚丫子,笑嘻嘻地瞅着杨成龙说:“咱俩小时候在河滩上还比过脚丫子呐我俩的小拇趾都没指甲盖,那时你的脚没我的脚大。”杨成龙也笑了,说:“我现在的脚丫子也没你的大,这双马靴是我用省下的一双靴子找司务长换的。” 两个人又唠了一气闲话后,杨成龙突然问起了腾格里旗王爷府东跨院的格局和地形,还有日军小队和满蒙自治军在那里面的驻扎情况。桑杰扎布一一地细说了一遍,有时还要在沙地上勾勾画画给杨成龙。杨成龙又问:“如果夜间翻墙进院有困难吗”桑杰扎布说:“那简直不可能”他又补充道:“不用说两丈多高带厦沿儿的院墙难以翻过,就是翻过去,龟田的狼狗还有日本鬼子的哨兵,想不让日本鬼子发现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杨成龙听了,抬起头,喘了一口粗气说:“原来是这样啊。”他站起身对桑杰扎布说:“那王爷府也是日本鬼子守卫吗”桑杰扎布说:“我出来之前,王爷府是王爷的卫队亲自守卫。”杨成龙说:“明天再聊,我回连部了。”他尽管没有说他问这些话的目的,但桑杰扎布也能猜个大概齐了,心里又是一阵狂喜。 第七十六节 回家 杨成龙回到支队部后,把桑杰扎布介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高鹏举司令员。高鹏举听后,紧锁眉头,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句:“看来我们想夜间潜入满蒙自治军司令部除掉叛徒的方案很难实施。”杨成龙也说:“司令员,除掉叛徒这件事儿要是有王爷府的人帮助就好办了。”高鹏举司令员一听这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睛里闪现着兴奋的光芒。他抬手一拍脑门儿说:“有了你看是不是这样”说着,他把杨成龙拉到桌子旁,拿起铅笔在纸上先画了一个大圈,贴着大圈又画了一个小圈,然后用铅笔指画着说:“这里是王爷府,这里是满蒙自治军司令部,如果我们有王爷府的内应”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两个圆圈间又画了一条横线,接着说:“就可以从王爷府直接进入他的满蒙自治军司令部。”杨成龙抬起头,用怀疑的眼神瞅着高司令员说:“王爷府的内应呢怎么去找。”高鹏举呵呵一笑说:“这我负责联络,但眼下就有一位。”杨成龙两只手一拍说:“桑杰扎布,是啊,他先前就是王爷府的人。”然后他又问:“可桑杰扎布跑出来有些时间了,怎么和王爷府联系呢”高鹏举司令员说:“我们请求上级支援” 在前面咱们已经提到了,冀热辽军区曾给热北抗日支队发来一份密电:鉴于黑狐c袁连长的叛变给我党我军造成的严重损失,责令热北抗日支队将其二人除掉。高鹏举司令员接到这份电报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杨成龙的侦察连。现在根据桑杰扎布提供的情况,联系到上级的电文中曾有“根据军统通报”的内容,可以确定在腾格里旗王爷府里一定有军统的人。因此,除奸的事儿要是能得到军统的帮助,那难度可就减少太多了。 高鹏举司令员当即给冀热辽军区发去了请军统协助除奸的电报。两天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收到军区的回电。回电称,军统赤岭站同意合作,并将联系地点及联络暗号一并发来。接到密电后,高鹏举司令员亲自拜访了王司令。两个人客气一番后,高司令员首先通报了军统关于日军袭击漠北抗日义勇军的调查报告。王司令听后,脸都气白了,气愤地说:“不耻于人类不耻于人类日本鬼子之所以逞凶我中华大地,就是因为有这些汉奸卖国贼帮助他们。没有这些汉奸,日本鬼子他是寸步难行”高鹏举司令员就势说:“王司令你说得很对,像黑狐c袁连长这些人对我们的危害极大。他们熟悉我们,熟悉民情,是非常危险的敌人。”然后,他顿了一下,接着对王司令说:“我们研究决定要除掉这两个危险的敌人” 王司令一听这话,双手用力一拍,说:“好,太好了,这也给我出出气,收拾这两个败类时能不能让我们漠北抗日义勇军也参加”高鹏举司令员说:“我来正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儿,想让我们的杨成龙连长和你们的桑杰扎布副司令去完成这次清除叛徒的任务。” 高鹏举司令员的除奸计划让王司令有些喜不自胜,这样的安排是瞧得起他王司令啊,瞧得起漠北抗日义勇军啊,而除掉这两个叛徒也算是给他和他的义勇军报仇了。于是,王司令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那中,既然高司令瞧得起我们,我们没说的一会儿我就跟桑杰扎布副司令说,一定让他去。” 桑杰扎布听完王司令的介绍后,也很高兴,回到王爷府去日本鬼子的军营里除奸,既可以为死去的小夫人图雅和妻子乌兰报仇,没准儿还可以顺便看看阿爸c阿妈还有儿子阿尔斯楞和小妹乌日娜,他可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到他们了啊。 这一天应该是民国三十一年农历四月末,杨成龙c桑杰扎布带上前文提到的那两名侦察连武艺最高强的战士出发了。此次行动,因为清除的主要对象是黑狐,所以中共冀热辽特委将其定名为“猎狐行动”,并将此次行动的详细内容通告给了国民党军统局。 四个人,四匹马,一条狼,跑了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漠北村南面的沙漠边上。他们趴在沙梁顶上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在落日的余晖中,漠北村死一般的寂静。那里除了刁家围子和另外两家的高墙大院外,其余的三十几户住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零散分布在西辽河岸边的一个大沙窝坑里。这些房子都是小窗户小门,远远望去黑乎乎的,像是一个个怪兽的眼睛。 正是忙着种地的时候,但是因为天色已晚,听不见了“啪哒啪哒”的敲击葫芦头点种子的声音了,只能看见一两个贪了晚的人牵着驴或赶着牛往家走。 夜幕降临了,刚才还能看见一些人家的小窗户上有一点儿黄乎乎的光亮,现在连一点儿亮色都没有了,整个村子淹没在黑黑的夜色中。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整个村子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都睡熟了。杨成龙让桑杰扎布他们三个留在沙漠中,他骑上马奔了村东北自家的小院。到了院门口,杨成龙摸到那熟悉的栅栏门,再伸进手去把里边的门插销拔开,轻轻地把门抬开,牵着马, 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 杨成龙把马拴在挂马掌的吊马桩上,轻轻地走到东屋窗下,伸出手指弹了弹窗户纸,用极低的声音呼叫着:“乌云,我回来了,别点灯啊。”随即,他到听屋里由惊转喜地“啊啊”了两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声和下地趿拉鞋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乌云见果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狂热地扑了过来,用热烘烘的身子使劲儿地将杨成龙拱进了门里。黑暗中,两个人又亲热了一会儿,这才停下来平抚了一下心情。杨成龙摸到炕头上,低下头去,看到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有两年多没进家门了,眨眼之间儿子都长成半大小伙子了。 身后,乌云又紧贴了过来,热热地吻着,细细地啃咬着,因动情而发出低低的颤抖的低吼。 这时,杨铁匠老公母俩的房里也有了动静,都起了炕。杨成龙忙过去见过父母,并压低声音说:“大c娘,我回来了。”杨铁匠公母俩也是又喜又惊,杨铁匠小声说:“没让人看见不这些天可紧了。刁世贵带人三天两头就各家各户搜一遍。听说河北沿儿满蒙自治军又来了个黑副参谋长,说是要并大村,把上c下一些零散户子的人家都并到咱们村来,听说村子外边还要打上墙就留一个出口,就跟牲口圈似的。”杨成龙心想,“看起来,上级决心除掉黑狐和袁连长是太对了,要不这两个家伙太坏了,死心塌地投靠日本人不说,还总帮日本鬼子出一些坏点子。”杨成龙又小声问道:“大,河水大不大”杨铁匠抬起头说:“大倒不大,要是走下河口也就溜腰深的水,就是忒扎得慌,春扎骨头秋扎肉,不常过河的人受不了。”老头子磨磨叽叽地和儿子有说不完的话,老婆子拽了他一把,朝着儿媳妇的屋里努了努嘴,说:“少说点儿没用的吧,快让儿子回他屋上炕歇一会儿去。儿子在家待几天”杨成龙小声说:“娘,我鸡叫头遍就得走,沙子里还有几个人,得带点儿吃的。”老婆子说:“你们就都歇着去吧,鸡叫头遍我叫你们。” 第七十七节 接头 杨成龙和乌云进了自己屋,上了自己的炕。乌兰小心翼翼地探身往炕头那边听了听,见儿子睡得正香,又扑进了杨成龙的怀里。两个人并不多言,温存了半天,这才嘴巴贴着耳朵地说起话来,极尽夫妻久别之情。说到小阿尔斯楞时,乌云说:“只是可怜了那孩子,从小没了娘,当大的又不在家,老的老小的小。听说乌日娜也跟诺音高娃格格做事儿去了,不行就把小阿尔斯楞接到咱家来,让他和石柱子在一起也好有个伴儿啊。” 这小鸡刚一张嘴,杨铁匠老婆子就轻轻地敲了敲东屋的门框说:“儿啊,鸡叫了。”杨成龙推开乌云的胳膊,呼地爬起来,赶忙穿上衣服下了地。杨铁匠装作起夜先到院子里一边撒尿一边听动静,看没有什么异常才回到屋里说:“儿啊,趁人们都没起来,要走快走吧,走晚了让刁世贵那些王八种看见了就没命啦”杨成龙接过娘和妻子递过来的干粮袋子和衣服包,做了一个不让全家人出屋的手势,低声说:“都别出来送了,闹出啥动静就不好了。”说完,他轻轻地敞开门走出去,杨铁匠还是尾随着跟了出来,抢先把院门轻轻抬开,等杨成龙牵着马走出院子跨上马消失在黑夜中,杨铁匠才又轻轻地抬上院门走进屋里。他见那娘俩还在小声地啜泣着,便低声训斥道:“这才用不着的啊有啥哭的,人好模好样的啥都有了。”婆媳俩这才止住哭声又都回屋去睡了。 杨成龙打马飞快地跑回小腾格里沙漠,看见桑杰扎布和那两个战士依偎在一起还在睡着,三匹马在沙坑里用马缰绳绊着前腿,大概也吃饱了,站在一边打瞌睡。黄虎听见动静,警惕地站了起来,见是杨成龙便低低地“噢”了一声又趴下了。杨成龙把干粮袋子放在桑杰扎布的身边,然后把马鞍子也揭下来,把马的前腿也用马缰绳绊了,和衣仰躺在沙地上,望着天空想心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按照原计划,他们得在小腾格里沙漠中待上一整天,天黑以后再从下河口过河。 太阳出来了,四个人也都醒了。 眼前的小腾格里沙漠是一片青灰的颜色,山雀在白杆柳的梢头“啾啾”地叫着。有一只狐狸似乎起得更早,甩着漂亮的尾巴闪现在柳丛中。杨成龙让两个战友轮班放哨,他和桑杰扎布商量着具体的行动计划。按照上级指示,杨成龙他们要去梅林地村老旺其嘎梅林家接头,接上头后再说具体的除奸行动。而接下来的行动是等天黑后从下河口过了河以后,先由桑杰扎布回家去接头。不管是谁,都要对暗号。对得上就说事儿,对不上立即撤回。 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地从东到西,从大漠的东南隅冒出头儿来,又在大漠的西边一点儿一点儿地沉下头去。等到漠北村中最后一个窗户的亮光消失后,杨成龙招呼着桑杰扎布和两个战士起身抱起马鞍子备马,然后跨上战马在杨成龙的带领下向着西辽河跑去。 到了下河口,他们把各自的衣服脱了,卷成一个卷儿,叼在嘴上。杨成龙让两名战士用缰绳把马分别连在他和桑杰扎布的马后,由他和桑杰扎布一人抓住一个战士的一条胳膊下了河。 黑夜中,看不清河水和河岸的颜色,只听见滔滔的西辽河水撞击河岸时发出的“哗哗”声。当他们将身子浸到河水里,立时觉得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乃至五脏六腑都扎进了针堆里,真是刺骨的冰冷啊。幸亏杨成龙和桑杰扎布都是好水性,甚至连马都不用下,跃马过河也就是了。他们担心的是这两个战士不会水,骑在马上顺了大流就糟了,还是捡稳妥的法子牵着他们过河吧。 在漠北地区,这其中也有个说道,那就是一定是水性好的抓住水性差的胳膞,否则水性差的在着急忙乱时容易把水性好的也摁进水里。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杨成龙和桑杰扎布带着两个战士顺利地游到了西辽河北岸的河坎下。此时,他们的牙齿都冻得发出“咯咯”的颤抖声,赶紧擦干了身体,穿好了衣服,暖和多了。 杨成龙走到桑杰扎布跟前,低声问道:“接头暗语都记住了”黑夜中,桑杰扎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放心,记住了。”然后,他跨上黑豹马,领着黄虎,向着梅林地方向驰去。 桑杰扎布的马快,一个多时辰就进了梅林地村子。他怕骑马奔跑的动静太大,就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尽量不发出声响。到了自家的院子前,他把门闩扭开,进了院子,将黑豹马拴好,拍了黄虎脑门一下,黄虎一声不吭地趴在了马旁边。桑杰扎布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西屋的窗子下,用手指轻轻地弹弹窗棂,小声说:“阿爸c阿妈,我,桑杰扎布。”立时,屋里传来了老旺其嘎梅林的咳嗽声和大夫人的唠叨声:“这孩子,这黑灯瞎火的是咋回来的。”老旺其嘎压低声音说:“你快给我闭嘴吧,别点灯,办事忒欠考虑。”然后是老两口子下地趿拉上鞋和开门声。 大夫人一把抓住桑杰扎布的一 只胳膊说:“我的儿啊,你咋才回来呀,你受苦啦。”老旺其嘎忙把屋门关上再将门闩插上,这才转身拍了一下桑杰扎布的肩膀轻声说了句:“桑杰扎布好样的,不亏是我旺其嘎的儿子”两位老人簇拥着桑杰扎布进了里屋。正睡在炕上的小阿尔斯楞也醒了,坐起了身子。他还没等看清来的人,那毛呼呼的嘴巴就已经拱到了他的小脸上,亲了他一口。这个小男孩儿有些害羞了,嘿嘿地笑着,本能地将身子仰倒在身后推起的被子上。 这时,乌日娜也从东屋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大夫人看了女儿一眼,笑着说:“乌日娜每天在王爷府住,给诺音高娃格格办事儿。今儿个好像知道她哥哥回来似的,多少天不回来今儿个也回来了。”乌日娜的手中端着一碗酒,小声说:“阿哥回来啦,阿哥都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吧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阿哥,我敬你一碗酒,喝吧。”桑杰扎布一听这话,先打了一个愣,但随即心里一阵激动,好像有一股热流涌了上来。他立刻端过酒碗,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桑杰扎布用手抺一把嘴巴轻声说:“春色难留,酒杯常浅。更旧恨c新愁相间。小妹你长大了”哥哥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乌日娜,但他觉得妹妹长高了,长大了,再也不是早先那个拖着鼻涕缠着他的小丫头了。 老旺其嘎和大夫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这对兄妹刚一见面就是又敬酒又对诗的,真的看糊涂了,只能傻子似的站在一边,没法儿搭话也没法儿插话。 这对老公母俩根本就听不懂这些话啊 他们哪里知道,乌日娜引用的正是宋代晏几道的词木兰花中的一句,正是“猎狐行动”接头暗语的上句,而桑杰扎布对的是宋代诗人辛弃疾的词锦帐春中的一句,是接头暗语的下句。 暗语对上了,桑杰扎布这才转过头来,跟大夫人说:“有吃的东西给我拾掇点儿,山上还有几个人,我跟乌日娜说几句话马上就走。”说完,他和乌日娜去了东屋。大夫人听儿子这么一说,不知咋办好了,着急地跟老旺其嘎说:“这又点不了火,咋刚进屋屁股都没挨炕上就要走呀,连句亲热话都还没跟我说。”老旺其嘎还是压着嗓子说:“老婆子,一到真章时你就找不着四至了你把炒米c牛肉干拾掇点儿不就得了嘛”大夫人一拍脑袋说了句:“可也是,我这脑袋是越来越不中啦,看着儿子回来一高兴就啥也找不上去了。”说完就赶忙去收拾了。 没抽一袋烟的工夫,桑杰扎布和乌日娜从东屋里出来了。大夫人也把一鹿皮口袋的吃食准备好了,交给了儿子。桑杰扎布又小声说:“阿爸c阿妈,我走了,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再回来侍候你们。再有件事儿,让小阿尔斯楞去他姥姥那里待些天吧,他姥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老旺其嘎说:“唉,你说的是,明儿个我就送他去。” 老旺其嘎把大夫人和乌日娜拦在屋里,他一个人把桑杰扎布送出大门,又送了一程,直到儿子骑上马,消失在黑夜中,这才扭身走回去。 第七十八节 夜潜王爷府 太阳总算是快出来了,老旺其嘎的心中豁亮了,那一颗苍老的心又蓬来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这一双儿女别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虽然听不明白他们说的话,看不明白他们做的事儿,但肯定都跟打日本鬼子有关这一双儿女都是有血性的中国人 黎明前的黑暗中,老旺其嘎梅林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回到自家屋里时,听见大夫人还在盘问乌日娜:“你给我说说,你哥回来干啥来了,都跟你说啥了”乌日娜轻声说:“我哥就是回来看看,问我现在咋样,让我好好侍候你们,千万别惹你们生气。”大夫人信以为真,双手在胸前合十,说:“唉,佛爷保佑啊,我的儿啊,孝顺,走到哪儿都惦记着他阿爸阿妈呀。”老旺其嘎听老婆子这样一说,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说:“你脑袋让驴踢啦,你呀真不想事儿,她说啥就是个啥在这方面你可真不行。”大夫人扭身上炕说:“就你行,你比我也强不啥。阿尔斯楞,好孙子,快来跟奶奶睡觉,千万别跟人说你阿爸回来过。”小阿尔斯楞懂事儿地点了点头。 桑杰扎布纵马跑到西辽河岸边,在河坎下找见了杨成龙三人,将一只怀表盒“起灯”火柴和三个不同颜色的蜡球交给了杨成龙。这“起灯”的作用不用说了,当然是用来照亮的,手电光太亮容易暴露。桑杰扎布将乌日娜吿诉他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跟杨成龙说了:“现在打开红色蜡球。”杨成龙把红色蜡球捏成两半,里边有一个纸团,展开纸团,划着起灯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去老柳树筒林子王司令营地,太阳落山前打开蓝色球”。 杨成龙将怀表c起灯和剩下的那两个蜡球收好,招呼着桑杰扎布和两名战士备鞍上马,然后沿着西辽河北岸向东奔了老柳树筒林子。进了老柳树筒林子后,由桑杰扎布引路,很快就找到了漠北抗日义勇军的老营地。这时的老营地里已是一片狼藉,那几个地窨子都被炸塌了,遍地是破棉絮c破皮袄的碎片还有碗盘的碎瓷片。对于黄虎来说,此地可是老窝儿了,再熟悉不过了。它低着头,东闻闻,西嗅嗅,寻找着先前的记忆。杨成龙和桑杰扎布等四人又把马绊上前腿,让马在林间啃食着一些枯草或者寻觅些干柳叶吃。历尽寒霜的林地上虽然已冒出了青草芽,但马却吃不到。在漠北有“羊盼谷雨马盼夏”的农谚,过了立夏以后,马才能啃到青草。 杨成龙坐在一座坍塌的大地窨子废墟上,嚼着桑杰扎布带来的炒米和肉干,原本有十几个地窨子,现在就只有这座还能避一避风了。在这四个人中,最属杨成龙眼尖,他刚坐下就发现在地窨子的一处坍塌的墙角里有一堆乱草,有一个玻璃瓶子从那乱草丛中露出头儿来。他上前一扒,竟然是一瓶辽河老窖和四瓶水,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这位地下工作者的心思来,绝对够缜密。 桑杰扎布一见有酒就乐了,抢先把酒瓶盖拧开说:“我先尝一口,看有没有毒你们再喝。”他喝了一大口,连说:“好酒,好酒”说着,将酒瓶子递给了杨成龙。这几个人就着肉干和炒米,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一瓶酒喝得个底朝天了。杨成龙让桑杰扎布和两个战士就着酒的热乎劲儿先睡一会儿,他自己去看马放哨。 初春的老柳树筒林子虽然仍旧那么空旷,奇形怪状的老柳树虽然还是那么让人感到发瘆,但毕竟是春天到了。鸟雀们的叫声,黄鼠狼c两头乌,还有獾子等小动物不时地从这个树洞或那个树洞钻出来,使阴冷恐怖的老柳树筒林子多了些生气,多了些活气,也多了些乐趣。 杨成龙依靠在一棵笔直的大杨树干上,既可以背背寒风,又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在他眼前有一棵老柳树,如同一位蹲在地上的高个子老人,粗大的树身弯了下去又直了起来,硕大的树冠上有吐出绿叶的树梢儿向下披散着。在朝阳的那面,有一群早醒的黑色蚂蚁正贴着树洞边儿在上上下下忙碌着,还有两只正拼命地将一条黄色的小虫子从树杈上往下拖。杨成龙打量着林子里的一切,想到他那次来找王司令联络时的情景,又想到和桑杰扎布的这次合作。此时此刻,他打心眼儿里往外愿意和桑杰扎布这位打小就河南水北住着起打过水仗的蒙古族朋友并肩作战。他和他在一起,心里总有一种亲热劲儿,是那种既踏实又畅快的感觉。 老柳树筒林子更加的阴暗了,太阳快要落山了。 杨成龙按规定打开了蓝色的蜡球,纸片上写着:“怀表时间已对好,你们务必在夜间十二点三十分准时到达王爷府大门口,马放在王爷府墙外东北角处,十二点打开白色蜡球。”杨成龙和桑杰扎布看完了小纸条,计算了一下从老柳树筒林子到达腾格里旗王爷府需要的时间,又想了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决定在晚上八点钟准时从老柳树筒林子出发。 北方的初春,天黑得早啊 到了晚上 八点钟,杨成龙和桑杰扎布以及两名战士在漆黑的夜色中跨上战马出发了。桑杰扎布对这一带十分熟悉,骑着黑豹马,领着黄虎狼在前面带路。这一路上,看见的是老柳林中和旷野上跳动的鬼火,听到的是呼呼的风声和野狼的嚎叫声,还有远近村子中时断时续的狗叫声。 终于来到了王爷府东北角的墙外,杨成龙从怀里掏出怀表,划亮了起灯一看,刚刚好,差五分钟不到十二点。他在墙根儿弯下腰去,背着身子又划了一根起灯,打开第三个白色蜡球,只见纸条上写道:“准时到达王爷府大门,暗号听三声猫叫。”这四个人把马拴在墙外横躺在地上的一根石条上,又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各自的武器和装备,每人一支二十响驳壳枪,一把匕首,四颗日式手榴弹。当这一切都准备妥了,杨成龙和桑杰扎布带着两名战士贴着墙根儿向王府大门方向运动过去,如灵猫般的敏捷。 第七十九节 成功脱身 为了避开东跨院门口的岗哨,这四个人又绕了一段路后才直奔王府大门。十二点三十分,杨成龙等人准时到达腾格里旗王爷府大门西侧,果然听到了“喵-喵-喵”的三声猫叫,随即闪现出一个姣小的身影儿,穿着黑色夜行衣裤,黑纱罩面,显然是个女子。她摆了摆手,四个人赶忙靠过去,这才发现在王爷府门口站岗的一个日本兵和一个满蒙自治军士兵已毙命,歪倒在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下面。见四个人靠了过来,那个姣小身材的女子拿出了四套日军服装让他们先换上,并告知了黑狐和袁连长的住屋是从西数第三c第四间屋子。然后,她领着杨成龙和桑杰扎布等四人从王爷府院里的东侧门进了东跨院。 书写至此,有一个锅可以揭盖了,那就是聪明的读者猜得没错,那个姣小的夜行衣女子正是诺音高娃,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桑杰扎布的也是她 前面说过,腾格里旗王爷府有西跨院和东跨院。从王爷府去东c西跨院不必走正门,直接走侧门就行了。此时的诺音高娃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带领着杨成龙等四人悄悄地打开了东跨院的侧门。为防备龟田的那条母狼狗,她还让桑杰扎布在进东跨院前就将黄虎放进院子里,上演了一出“美狼计”。 且说这一阵子,有一件事儿把个龟田闹得哭笑不得,让他一会儿“八嘎”一会儿“哟西”的。这是因为他的那条母狼狗在上个月一胎生了四只小狼狗,成了整个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一条特大新闻。打这以后,龟田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一手扶着军刀把子,一手牵着狼狗,挺着肚子,仰着头,耀武扬威地走在道上了。如果再那样,身后跟着那四只小狗崽子未免太滑稽可笑了,他的威严何在而他的手下们却在暗地里为争论这四只小狗崽的爸爸是谁而面红耳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的道儿。有的说,小狗崽是那条被刘二柱子他们打死的公狼狗的遗腹子,有的说那条公狼狗死得太早,“猫三狗四”,狗怀孕四个月才生,按时间推算应该是桑杰扎布那条叫黄虎的狼。但不管人们怎么说,怎么论,大岛芳子很喜欢这四只毛茸茸c灰乎乎的小狼狗。她跟龟田说好几次了,等这小狼狗崽子忌奶了,一定要送她一只。鸠山一郎和冬日布也都说要一只,色勒扎布王爷也说要一只,国瑞司令更是在临上新京开会前塞给龟田一把伪满洲票子,要他务必给他留一只。如此说来,四只小狗崽还不够分的了。这只母狼狗还特护崽子,除了龟田,别人想靠近狗崽子一步都不行。就是大岛芳子想抱一抱小狗崽,也得龟田去狗窝里抱出来再交到大岛芳子的手上。 自从有了狗崽子,这条母狼狗更是不管黑夜白天,听到点儿动静就要叫两声,以显示它对保护子女和领地的决心。 这一次,当黄虎箭一般地冲向东跨院东墙根儿的狗窝儿时,龟田的那条母狼狗先是叫了两声,接着就“呜呜”地哼了起来。显然,它们已沉浸在阖家欢聚的喜悦之中了。 诺音高娃见自己的“美狼计”成功了,微微一笑,示意杨成龙等人贴着墙飞快地奔向黑狐和袁连长的住处。按照事先的约定,杨成龙带一名战士站在了第三个屋门前,诺音高娃和桑杰扎布带一名战士站在了第四个屋门前。他们在黑暗中相互示意了一下,同时用匕首去拨动门闩。这两间屋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即进屋后是办公室,安放着办公桌椅c沙发c橱柜,后面有一扇小门通到卧室。 杨成龙轻轻地推开门,一个箭步就斜插到小门前。他推开单扇木门,只听黑暗中有人喝问一声:“谁”杨成龙没等对方问第二句,循声一抬手,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嗖”的一下飞了过去,只听对面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这一手飞刀绝技既来自亲生父母基因的遗传,更是源于平时刻苦训练的结果,早已练到了黑夜中能打中燃着的香头,飞出去能击穿三寸厚松木板的程度了。听对面没了动静,杨成龙这才带着一个战士扑了上去,摁住了炕上的那个黑影儿就不松手了。打开手电筒一照,只见那匕首已深深地尽根扎进了一个还披着被子的男人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身下的褥子。手电光下,那张老榆树皮似的脸,那只略带鹰钩的鼻子,都在证明着死者的身份,而那双大瞪着的本来极有神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的嘴角咧着,似乎在说:“没想到在这里能让你们得了手。”但血沬子已堵住了他的喉咙。这个给共产党和抗日武装力量造成极大损失的叛徒c汉奸,受到了应有的惩处。但让杨成龙后怕是,黑狐的手里抓着一把手枪,子弹已经上膛,只是没有扣动扳机的机会 杨成龙接过战士递过来的一张写着“热北抗日支队处决叛徒汉奸黑狐”的白布布告,盖在黑狐的脸上,迅速从屋里撤出来。与此同时,第四间屋子里的战斗也刚刚结束,只是他们遇到一点儿麻烦。 袁连长毕竟是行伍出身,非常的机敏。当桑杰扎布将里屋门推开时,他已觉得不 妙了,急忙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跃起了身子,随手便把墙上挂着的那把东洋刀扯了过来,架住了桑杰扎布快速劈过来的刀。然后,他顺势飞起一脚,把桑杰扎布踹了一个跟头,手中的刀也脱了手。说时迟,那时快,后面跟过来的那个战士也一刀劈了过来,正好砍在袁连长的胳膊上。就听“当啷”一声,东洋刀落了地。趁袁连长向后一闪的工夫,诺音高娃的金钱标飞了过去,袁连长“卜嗵”一声倒在炕上,正中脑门儿。桑杰扎布恐他不死,跳上炕,挥刀砍去,立马让这个汉奸身首异处了。桑杰扎布也算出了一口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恶气,从身后战士的手中接过一张写有“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处决叛徒汉奸袁连长”的白布布吿,用力摔在袁连长的尸身上。 如果顺着桑杰扎布的性子,这次行动将龟田也顺手收拾了,杨成龙没有同意。他说:“猎狐行动已经完成,应立即撤退。”而且他还没有同意诺音高娃从小侧门撤退的意见,说那样会给她带来麻烦,不如就从东跨院正门出去,顺便将两个岗哨也解决掉,让敌人摸不清来龙去脉。同时,他还嘱咐诺音高娃从小侧门回去时,要把相应的痕迹处理好,别给敌人留下破案的任何依据。对此,诺音高娃在心中暗自表示佩服,觉得这是一个人材,国c共两党在将来要是翻了脸,这个叫杨成龙的可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就此作别,诺音高娃拉了桑杰扎布衣袖一下,贴着他耳朵小声说:“好好活着,我等着你” 当杨成龙等四人穿着日本军服大摇大摆地向大门口走过去时,那两个岗哨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刚要立正敬礼,就被稀里糊涂地割了喉。 走出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桑杰扎布轻轻地打一声口哨,黄虎跑了过来,院子里传出几声母狼狗的哀鸣。然后,这四个“日本兵”贴着墙根儿迅速回到王爷府的东北墙角,骑上马又奔了老柳树筒林子。这是诺音高娃的意见,她说这样就会让日本鬼子把注意力放在王司令的身上,以为只是一场报复杀人。 夜色里,龟田的狼狗又“噢噢”地叫起来,像是为突然而来又突然离去的黄虎哭泣。 这正是: 兄弟二人同仇敌忾,协力夜潜日军营; 叛徒汉奸作恶多端,最终两命丧黄泉。 日军又吃了一个哑巴亏,一定会恼羞成怒,又会有什么更疯狂的举动呢且听下一节慢慢道来。 第八十节 又是金钱镖! 上一节说了,杨成龙c桑杰扎布兄弟二人在军统特工腾格里旗王爷府小格格诺音高娃的大力协助之下,除掉了罪行累累的中共叛徒c汉奸c日本特高课王牌特工黑狐与袁连长。这一行动干得太漂亮了,神不知,鬼不觉,在日伪内部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这天早晨四点钟,当一个日本兵和一个满蒙自治军士兵按时去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大门口换岗时,发现值岗的那两个哨兵不见了。对此,前来换岗的日本兵满不在乎,还跟那个满蒙自治军开起了玩笑:“八嘎,两个人的日蒙共荣,统统地找花姑娘亲善去啦”这时,正是农历三月底,月亮还没出来,大地还是黑咕隆咚的。这两个哨兵弯下腰瞅了半天,才发现离门口很远的地方顺着墙根儿放着两具尸体。走近再仔细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开枪报警。立刻,整个王爷府传出吵吵嚷嚷的人声,各屋的灯也都亮了起来,还有好几道手电光朝着院门口晃动。 与此同时,王爷府东跨院的大门口也响起了报警的枪声,有两个日本哨兵被杀 在桑杰扎布刀劈小野后,大岛秀夫亲自来腾格里旗王爷府调整安全保卫时,将王爷府的卫队给撤了。从此,腾格里旗王爷府驻了一个班的日军和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保卫王爷府和王爷的安全。站岗时,在王爷府大门口总是由一个日本兵再配上一个满蒙自治军。之所以这样做,按照大岛秀夫的话说,要让王爷和王爷府处于大日本皇军的严格护卫下,这样才能大大地加强对王爷的保卫工作,绝不能让王爷的全家出半点儿差错。 这天一大早,龟田听到报警的枪声后,连纽扣都没系全就赶忙手握着军刀在日本兵的簇拥下跑到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大门口,急切地问道:“什么的情况,开枪报警”换岗的日本兵和满蒙自治军士兵立刻举手敬礼报告说:“上一班哨兵被杀”这时,有一个日军曹长也跑来报告说,“王爷府东跨院的两个哨兵被杀” 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龟田瞠目结舌,脑子里在瞬间一片空白。这一夜,除了他的狼狗时不时地低哼两声而外,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啊。 呆愣了好半天,龟田突然缓过神来,有点儿觉景儿地问:“黑参谋长呢他怎么不来”这时,从营房那边传来了不是好声地喊叫:“哎呀,妈呀,可不好啦黑参谋长让人杀啦”“哎呀,袁连长也让人杀死啦”龟田一听这两嗓子,险些没晕死过去。他又愣了好半天,才下意识地抬起手摸摸自已的脖子,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拔出军刀就往黑狐的屋子跑去。 这工夫,天已经亮了。 大岛芳子c鸠山一郎c冬日布听到报警的枪声也都陆续赶来了。色勒扎布王爷知道信儿后,也派管家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整个腾格里旗王爷府乱成了一锅羊肉粥 经查,在王爷府门前发现了两具哨兵尸体,在东跨院大门前发现了两具哨兵尸体,其中的三具日本兵尸体是被割了喉,而在王爷府大门口站岗的的那个满蒙自治军又是被金钱镖毙命。从四具尸体的灰白肤色可以说明,他们的血已经流干了,流了一地,紫红紫红的凝固在沙土里。 当大岛芳子等人来到黑狐和袁连长的房间时,只见黑狐蜷缩着身子倒在被褥上,血已经把那赤裸的身子和被褥凝结在一起了,大睁着惊恐的早已没有了光泽的一对眼睛。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足见刺杀者功力非凡,没给黑狐任何可以挣扎的机会。大岛芳子把那块盖在尸体上的白色布告扯过来,扭过身去,凑着窗亮一看: “黑狐,汉族,原名不详,辽西省朝阳县人。黑狐在民国十九年九月十八日前曾为我中共朝阳地下组织成员,后在日本臭名昭箸的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的策动下,认贼作父,投靠日本特高课。黑狐在我党地下组织潜伏期间,将我党机密多次出卖给日本特务机关,使朝阳c锦州c赤岭三地的我地下党基层组织遭到破坏,致使我党十一名优秀党员惨遭日军杀害。民国三十年秋,他又指使另一位叛徒c汉奸袁连长在护送我党朝阳地下组织领导成员史成山赴赤岭联系工作途中,至西日塔拉将史成山同志出卖给日本特务机关,使其惨遭杀害。其后进入满蒙自治军参加对抗日武装的围剿行动。黑狐乃我中华民族之败类c我党之可耻叛徒,其罪恶累累罪不容诛黑狐上述罪行均经我冀热辽特委调查属实,为严肃我党纪律,为清除中华民族败类,决定判处黑狐死刑,即刻执行 此布 中国共产党冀热辽委员会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民国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八日 在袁连长的屋子里,大岛芳子看到有有一张桌子翻倒了,地上有一把东洋刀。袁连长的赤裸尸身四仰八叉地横躺在炕的一侧,头和身子分离了。大岛芳子从现场看得出,这里经过短暂的激烈 的搏斗。她扫了一眼处决袁连长的白色布告,觉得和黑狐的那份差不多,罪名主要是参与杀害史成山c围剿抗日武装等。 大岛芳子从黑狐的房间走到袁连长的房间,看完了两份布告又回头瞅了一眼黑狐的尸体和那张丑恶狰狞的脸,心里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大岛芳子心思缜密,看过这六具尸体上的刀痕后,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王爷府门口日军哨兵的颈部刀痕较平略向下划,东跨院门口两个哨兵的颈部刀痕更深一些而且向上扬。尤其是屋里那两位的死法,黑狐是一刀毙命,看得出刺客功力很深,应该是随手甩出的匕首一刀致命。袁连长身上有三处刀伤,致命的是那枚金钱镖,正打在脑门儿上。致于身首异处嘛,不过是杀手泄愤,最后又来一刀。那两份布告的摆放也各不相同,一个放得从容,一个放得很随意。从两个房间的两种风格来看,这次刺杀绝非一人所为,至少是三个人 “又是金钱镖”大岛芳子一想到这里,心里不觉颤抖了一下:“这与桑杰扎布越狱时杀手使用的金钱镖一模一样,尤其是王爷府大门口对两位哨兵的杀法与刧桑杰扎布越狱时的一样,而两个房间和两个门口刺杀现场的风格显然不一样,既然不是一个人所为,那么都是谁参加了这次刺杀行动了呢”大岛芳子虽不露声色,但心中的疑点越来越清晰了,王爷府中的每一个人在她的脑际里像走马灯似的划过。她又仔细地査看了行刺者的足迹,清楚些的都是日本军人穿的翻毛皮靴,但也掺杂着一个极轻的若有若无的脚印痕迹。 大岛芳子在努力地排查着各种可能,“究竟是谁,是哪些人,多少人干的呢”她在心中反复地追问着自己。 这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国民党军统赤岭站收到鸽子的电报,只有6个字“猎狐行动成功”。 第八十一节 不必当真 杨成龙c桑杰扎布和两名战士顺利地回到了西日塔拉,受到高鹏举c吴一民等支队首长的热烈欢迎。王司令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是他亲自去杀了黑狐c袁连长似的。当这二十几个抗日义勇军凑到一起开会时,王司令就说:“我们和八路军并肩作战联合行动,杀了共产党的叛徒日本特高课王牌特工黑狐和袁连长。”老二嫂嘴一撇说:“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人家带带你就不错了,还联合行动,你肩膀头有人家的高吗还并肩”王司令依然不卑不亢地说:“那咋地,再怎么说咱们桑杰扎布副司令也是行动小组的副组长啊”但不管咋吵吵,杀了黑狐c袁连长也算为漠北抗日义勇军报了仇,出了气。老二嫂还是整了一锅猪肉炖粉条子,让大家好个乐呵,晚上又把王司令闹得半宿没正经睡觉。 黑狐c袁连长在军营的自己房间里被杀,刺杀者在完事儿后还从容地将处决布告盖在二人的身上。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伪满洲国的新京长春,从伪康德皇帝到伪总理大臣无不震惊,无不变颜变色。张景惠摸着脖子惊恐地说:“这满洲国里还有个安全地方没有”一时间,新京上下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叛徒c汉奸们,更如热锅里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大有朝不保夕的感觉。 大岛秀夫更是暴跳如雷,还没等会议结束就和国瑞司令,还有一位名叫横田正雄的中佐气急败坏地赶到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在腾格里旗东跨院满蒙自治军司令部的作战室里,正面墙上挂着日本的太阳旗和伪满洲国的五色旗,两旗的正下面是“”和“武运长久”的条幅。而在旗和字的右边,则是应大岛秀夫的要求临时悬挂上一幅硕大的世界地形图。在长条形铺着绿呢桌布的会议桌两侧分别坐着横田正雄c大岛芳子c龟田c鸠山c国瑞c冬日布等人,算是漠北地区军c警c特的最高级别会议了。 大岛秀夫端坐在会议桌前头的主席位子上,刚开始时还讲得神采飞扬,沉浸在一种近似陶醉的境况之中。他站起身,戴上白手套,右手拿起一根白色的木棍在地图上指划着说:“诸位,我很喜欢讲形势,一个不懂得大日本帝国的形势和世界形势的人是不配参加圣战的。昭和十六年十月,东条英机首相新内阁把大日本帝国和大东亚圣战带入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十二月的珍珠港之战让号称全世界最强大的美国败得一塌糊涂,一个太平洋舰队损失惨重,丧失了作战能力。伟大的天才的山本五十六大将所向披靡,我大日本帝国在西南太平洋作战会更加畅通无阻。本间雅睛将军的第14集团军分3路进击,只用8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征服菲律宾群岛。同时山下奉文将军的第25集团军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拿下马来西亚与新加坡,饭田将军的第15军团用6个月的时间占领了缅甸。我大日本帝国驻华东南派遣军也突破了九龙半岛的酒徒防线占领了香港。我大日本帝国的精锐之师向西直达科伦坡,打得英国皇家海军望风而逃。”大岛秀夫停顿一下,手中的木棍在地图上那片被浅蓝颜色包围的岛屿和中国画了一个大圈,一字一板地说:“我大日本帝国的圣战之伟业指日就可以实现了”然后,他把木棍丢到会议桌上,将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在座的人们顿时都紧张起来,把腰挺得笔直。 猛地,大岛秀夫把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突然大声吼道:“我们呢我们都干了些什么驼峰计划迟滞不前,抗日分子剿灭不净更无法容忍的是我们这里,竟然让几个愚蠢的支那猪钻进军营里刺杀了我两名优秀的特工和军营的哨兵。我问你,你那四只小狗崽儿能抵得住我两名优秀的特工吗大日本国的威严何在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啦下面我宣布军部命令”此言一出,会议桌两侧的日伪人员哪敢怠慢,齐刷刷起身立正。大岛秀夫站起身子,扫视了一下会议室和到会的每一张脸,这才捧起一页文件宣布道:“鉴于龟田在腾格里旗剿灭抗日分子不利,给帝国大东亚圣战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必须给予严肃处理。但念其在东北剿灭反日联军作战中多次立功之状况,将其军阶降为中尉并允其戴罪立功,仍留任大日本皇军华北方面军第73联队驻腾格里旗王爷府小队的小队长。”宣读完文件,大岛秀夫又将横田正雄中佐介绍给与会人员:“横田中佐在同支那军作战中表现得极其机敏果断,战功赫赫。军部鉴于腾格里旗王爷府在驼峰计划中的特殊位置及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决定在这里设立正式的特务机关,由横田中佐任机关长,并负责统领这一地区军警宪特之重责。” 大岛秀夫最后说:“腾格里旗王爷府及漠北地区的所有军警宪特人员必须绝对服从横田中佐的领导,也希望横田君不负众望,为天皇陛下负责,让驼峰计划得以更好实施,为大东亚圣战尽心尽力”会议桌两侧人员均垂手站立低头口喊“哈伊”。 其实,就在大岛秀夫这群战争狂人大喊大叫 之圣战大功吿成的时候,太平洋上空诡秘的战神已将战争的齿轮倒转过来。在黑狐和袁连长被处决的头10天,美国的轰炸机突破日军的空中防线轰炸了东京c名古屋和神户,这对日本军人乃至他们信奉的天照大神都是一个极大的讽刺。非但如此,接下来的珊瑚海会战c中途岛会战,日本人均以损兵折将告终,日本人发动的太平洋战争开始从高潮走向低潮。这些情况有的大岛秀夫不知道,有的知道但他不说。 第二天上午,大岛秀夫拜会了老朋友色勒扎布王爷。色勒扎布王爷带领手下的一干人等,亲自到王爷府的大门口,将大岛秀夫接进小客厅。 这个小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全是从北京运来的红木家具。墙上悬挂着几幅字画,其中有今人仿明末清初画家黄向坚的孝子寻亲图,有清代书法家何绍基的秋水时至百川四条屏。在正面墙上的那幅成吉思汗画像的下方是一尊古老的铜香炉,炉中香烟袅袅。小茶几上,精致的景德镇茶具,茶香四溢。 大岛秀夫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尊敬的王爷你好闲情雅趣呀”色勒扎布王爷微笑着说:“哪里,我是有闲情而无雅趣啊。”大岛秀夫抬手指着仿黄向坚的画说:“我看贵国许多有身份的人都喜欢挂这种山河好大的画不知何意”色王爷知道大岛秀夫把“大好河山”念反了。但他没有当面戳破,因为他知道对面坐着的这个日本人喜欢附庸风雅。色王爷只是微微一笑说:“我这幅画看似山水,其实是一幅寻亲图。”大岛秀夫点头“噢”了一声说:“原来如此。”他将满屋扫视了一番后说:“供奉成吉思汗很好,他是你们蒙古族的英雄,他征服了欧亚大陆,我也很崇拜他。如果你这客厅里能有威武神勇的天皇陛下岂不更好”色勒扎布王爷的脸色严肃起来,说:“尊敬的大佐阁下,这不可以。我们蒙古人有句话叫英雄不两立,如果你将天皇的画像放这里是会犯忌的。”大岛秀夫“哈哈”一笑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第八十二节 试探 在大岛秀夫和色勒扎布的这次会谈中,还说到了大岛芳子和诺音高娃。他俩都以兄长的身份觉得这两个妹妹可是到了该说婚论嫁的时候了,可这两个妹妹都没有要出嫁的意思。大岛秀夫临走时对色王爷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舍妹在这里,还望王爷多多关照;而令妹在北平就读的是燕京大学,那可是思想活跃容易培养偏激的地方,王爷恐怕也得多费些心思。”他还嘱咐色勒扎布王爷,新建的特务机关会全力以赴保卫王爷府的安全,机关长横田正雄中佐是个脾气粗暴的家伙,要多担待些。 大岛秀夫说这些话时似是无心,但句句都让色勒扎布的心里感到了压力。莫非是大岛芳子跟她的哥哥说了什么而说横田脾气粗暴的话,分明就是对他色勒扎布王爷的警告与威胁。但色勒扎布王爷仍然不露声色微笑着说了句:“对腾格里旗的政务,还望大岛大佐阁下多多指教。”大岛秀夫又“哈哈”一笑说:“你我二人哪有指教一说,您是这里的王爷是旗长,我就是一个过客,我和我的株式会社所有的努力还不都为了您和您的腾格里旗效力的。”色勒扎布王爷“嘿嘿”一笑说:“我都想不出该怎样感谢您啦。”两个人同时“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岛秀夫即使心情再不好,也仍然没有忘记去看望那位在王爷府教着学又考着古的福田教授。福田教授吿诉他,从这里的文化遗址看,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五千年前新石噐早期文化。老教授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说他见过那只有着弯钩的镂雕玉器了,动情地说:“啊,碧绿晶莹温润,线条流畅优美的勾云珮,是一件神器呀”大岛秀夫也似乎被眼前这位老教授的陶醉其中所感动,双手握住福田教授那双粗糙的手说:“我支持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这只神器搞到手。尊敬的教授,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大岛秀夫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安排完了,把腾格里旗交给了横田正雄,返回新京长春了。临走时,他还特别嘱咐横田正雄说:“家叔大岛茂是我们大岛家的荣耀,小妹从小就极其崇拜他,他又特别疼爱小妹,家叔为天皇尽忠后,小妹的情绪一直不好,小妹是她那一届特高课班的优等生,论学习论技能都是第一的,就是太重感情,受家庭的影响太正统啦,你要为我多照看她,拜托了。”横田忙点头说:“一定,一定”横田正雄明白,大岛秀夫让他来腾格里旗王爷府绝不仅仅是给他个官做,而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丢到他的手里。而这只烫手山芋,当前最重要的是对“328”刺杀案有个交待。 横田正雄中佐和大岛芳子社长闭门谈了整整一天,又亲自到黑狐c袁连长的房间对刺杀现场仔仔细细地进行了勘察分析。接着,他又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特务和株式会社的人整整调查了三天,调查中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连龟田的狗窝也检查个六够,还让龟田牵着母狼狗在几个现场都嗅了个遍。那只母狼狗把他们带到院墙东北角横躺着的一根石条前,又带着他们向东南走了一程,那里有一条上老柳树筒林子的道儿。见此,龟田和大岛芳子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是王司令干的桑杰扎布回来的这么快” 在大岛芳子的协调之下,横田正雄将他的特务机关暂时设在腾格里旗伪警察局内,由鸠山一郎小队负责警卫工作。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横田正雄除了从新京特高课带来了三名干员外,又从两个小队的日本兵中选拔了五个文化水平高c办事机敏的来到特务机关工作。和横田正雄中佐一同来的有小岛少尉c龟次郎少尉c渊田少尉。这三个日本人的年龄虽不大,可都是东京陆军专科学校谍报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这些天,龟田丧着个脸子,再也没有了原来耀武扬威的架势,如同是一条塌了脊梁骨的恶狼,只能夹着尾巴听人摆布了。大岛秀夫私下跟他讲:“军部本来要你剖腹自尽以谢天皇,是我用自已的项上人头为你做的担保,才又给了你这么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桩刺杀案好像是一切都清楚了,是王司令那伙人又杀了回来,进行的是报复性袭击。但大岛芳子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这事儿并不这么简单,那若隐若现的脚印,那两次出现的金钱镖,还有布吿下面的署名,都引起了她的思考。她把她最后的想法说给横田正雄,得到横田机关长最坚决的支持。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想象中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谁有一个人一次又一次浮现在大岛芳子的眼前,却一次又一次被她从她的脑海中抹掉,那就是王爷府的诺音高娃格格 在大岛芳子的心中,她对于诺音高娃这个角色非常纠结,如果这次刺杀事件真是与诺音高娃有关,如果动了诺音高娃,那色勒扎布王爷会怎样太重亲情的蒙古王爷色勒扎布不但会和她恩断义绝,而且会有杀她的心。但是如果诺音高娃格格真是那个神秘的人物,她留在这里对自己又非常不利。大岛芳子的心中像是有两个人在打 架似的翻来滚去。她最后决定还是要试试诺音高娃,给王爷府打了电话说听说校董诺音高娃格格身体不适,要过王府去看看。 大岛芳子在探望诺音高娃时,还提着一兜红红的富士苹果。诺音高娃在自己的寝室里接待了大岛芳子,往日很重视修饰打扮的她在今天却头没梳脸没洗的,穿着一件白缎子的睡袍,趿拉着一双葱绿色的拖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诺音高娃哑着嗓子向大鸟芳子表示了歉意:“请芳子社长原谅我的不礼貌。”大岛芳子说:“哪里,病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诺音高娃的寝室是个套间,里间是火炕和一个放着衣架与一只几凳的小空间。外间有梳妆台c衣橱,靠近窗台处还有一张圆形桌面的小茶几和两把小藤椅。 诺音高娃伸伸手,请大岛芳子坐在一张藤椅上,她自己也坐下。这时,乌日娜托着茶盘走了进来,朝大岛芳子点下头轻声说:“巴克西,赛白努蒙古语,老师好。”然后,她将两盏盖碗茶放在两人面前。 大岛芳子抬眼瞅了瞅乌日娜,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待乌日娜走出房间,大岛芳子问:“这孩子现在好些啦”诺音高娃说:“好多了,只是精神上有时还不太正常。唉,这孩子的命运太差了。”大岛芳子说:“乌日娜遇上你是她的福份。”诺音高娃说:“这年头是福还是祸那都两说着。”大岛芳子一只手端着茶碗,一只手用碗盖轻轻地拨动着茶碗上漂浮的茶叶,然后端在嘴边呷了一口。然后,她看似不经意地把茶碗往茶桌一推,将诺音高娃的茶碗从小茶几上推掉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诺音高娃伸手打算将那盖碗接住。但老练而又机敏的她却没有挺起身,而是就势冲向地板,盖碗还是从手中脱出,摔在地板上,茶水也洒了一地。 大岛芳子慌忙起身,弯下腰去将诺音高娃扶了起来。两个人的粉腮上都有些红晕,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乌日娜听见动静,推门进屋,见情景只说了句:“格格病还没好,得注意点儿身子。”大岛芳子也觉得很没意思,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怪我,那格格还是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出了屋门,诺音高娃也没去送,只是说了句:“等我好了再去看您哟”然后悄悄地对乌日娜说了句:“她是来试探我的,这个日本狗特务。”这话说得乌日娜一愣神,大岛芳子是乌日娜尊敬的老师,也是她心中的偶像啊。诺音高娃又嘱咐乌日娜说:“没啥事儿别回家,也少出王爷府,日本狗的鼻子朝我们嗅过来了,一定要加小心。”乌日娜听诺音高娃格格这么一说,也便加了许多防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往脚上穿的两只靴子各插了一把叫靴插子的匕首。 自打乌日娜遭过小野的强暴后,对日本兵总是心有余悸 第八十三节 诱骗 大岛芳子走出腾格里旗王爷府便去了在腾格里旗伪警察局办公的日军特务机关。她见到横田正雄后,把试探诺音高娃的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这两个人又分析了一阵子,横田正雄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们判断方向有误,要么她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厉害角色,我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经过商议,大岛芳子和横田正雄决定,围绕诺音高娃格格进一步扩大秘密搜索范围,求得从她周围的人中打开缺口。大岛芳子对横田正雄说:“涉及到王爷府的人,还望机关长多唱黑脸,把白脸留给我。”横田说:“哟西,我也是这么想的。”横田正雄还告诉大岛芳子另外一件事儿,日本华北派遣军来电说,鉴于战事频繁,士兵过于疲劳以及厌战等原因,要漠北地区再急征二十名慰安妇,用以激发军队的斗志。他说:“这件事儿我已经交给龟田啦,抓几个花姑娘或年轻美貌的女人送去就行了。”大岛芳子想了想,低头小声和横田正雄说了几句什么。横田机关长微笑着点了点头,大岛芳子转身离去。 这一天傍晚,伪警察局长冬日布的女儿萨茹拉来找乌日娜,她俩是育文学堂的同学。萨茹拉喜欢说事儿,上一次就因为她多嘴,说了冬日布生气不吃饭的事儿,才导致让她舅舅唐巴图最终丢了性命。她和乌日娜特要好,三天两头跑来一趟。这次,两个小姑娘又说了一会儿话,还一块儿在王爷府吃的晚饭。吃过饭后,萨茹拉就又来事儿了,把嘴巴凑在乌日娜的耳边说,“我相中了一个人。”她说她相中的这个小伙子叫巴特尔,在警察局当书记员。她还说巴特尔是漠北最最帅气的小伙儿,一定要乌日娜帮她去警察局看看。巴特尔吃住都在警察局,现在一定还在。萨茹拉还说白天去不行,让她阿爸知道了非训死她不可。 刚开始时,乌日娜还记着诺音高娃的话,坚持不出王爷府的院子。但后来实在拗不过萨茹拉的一再央求,只好跟着她走出了王爷府。 腾格里旗王爷府连同东c西跨院还有伪警察局共用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发电,勉强能够维持室内照明用,电灯泡的灯丝还常是红红的,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路灯了。此时,天已黑透了,王爷府和周围的建筑在夜色中只有黑黑的轮廓,再透露出几点若有若无的亮光,竟然显出了几分狰狞。乌日娜和萨茹拉边走边小声说着话,相互壮着胆儿。她俩刚从西跨院外面的墙角转过,有四条黑影突然冲了过来。他们二话不说,将乌日娜和萨茹拉的嘴巴堵上,再把两条麻袋往她俩的身上一套,扛起来就走。不管这两个小女孩儿如何蹬腿,那四条黑影扛着她俩一路小跑地钻进了王府东跨院的日军营房内,那里有一间大房子。 进到那间大房子后,四条黑影把乌日娜和萨茹拉往地上一放,再把两条麻袋一摘,把门一关一锁就走了。乌日娜和萨茹拉被吓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就着高悬在顶棚上的那只半死不活的小灯泡,只见这个房间里还有十几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在哭泣着,在发呆着,还有被吓得胡言乱语的,有蒙古人,也有汉人。又过了一会儿,乌日娜壮着胆子问了问身边的两个小女孩儿,打听到这屋里的西辽河南c西辽河北的都有,而且都是用麻袋套来的,也不知道因为啥套她们。 在乌日娜和萨茹拉的鼓动下,女孩儿们拼力地砸门,拼命喊叫,折腾了一夜,就是没人搭理。 话说这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啊,当那四条黑影抓萨茹拉和乌日娜时,恰巧被一个执勤的伪警察看到了,而且他发现那四条黑影是四个日本人。于是,这个伪警察立刻跑到冬日布的家里报了信儿。冬日布正坐在炕桌旁捏着酒壶喝酒,听说宝贝女儿被日本人抓了花姑娘,气得一脚把饭桌踹到地上。他从炕上跳到地上,从墙上摘下手枪,把大盖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敞着怀就出了屋。他老婆也跟在后面吵吵嚯嚯地哭喊着:“这日本人真不让人活了,成天不是杀就是抓,总有一天让他们把蒙古人得收拾净了”报信的那个伪警察赶忙回到伪警察局里,招呼上几个自己人,一齐去找龟田要人。 横田正雄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分别给大岛芳子和龟田打去电话,让龟田做好准备,让大岛芳子去调解处理。他对大岛芳子说,这件事情他就不过去了,就按照先前商量的去办吧。 当冬日布怒气冲天地带着一帮人赶到东跨院门口时,被哨兵拦住了,不让进院。这时,龟田的那只母狼狗也跑了出来,蹲在哨兵的后面“呜呜”地使着厉害。院子里口哨声声,龟田正在集合部队。冬日布气坏了,抽出手枪就要硬往院子里闯。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大岛芳子的声音:“且慢”说着,大岛芳子几步走到冬日布的跟前,正色说道:“冬日布局长,这里是军营,你怎么能随便说闯就闯呢你要信得过我,让我进去看看。如果萨茹拉人在,我给你领回来。”冬日布在心里想,“信得 过信不过也都得这样办,反正一切都得日本人说了算。”于是就“嗯”了一声。 大岛芳子进院后,见龟田已经集合了队伍,正在屋门口等着她。他带着大岛芳子走到那间大房子的门囗,低声说:“才抓了十八个,还少两个。”大岛芳子没有说什么,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顺着门缝儿往屋里一瞅,然后转过身对龟田说:“龟田队长,这两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你马上把这两个女孩子送到警察局交给渊田少尉,我这就打电话报告横田正雄机关长。”大岛芳子来到龟田的办公室,给横田机关长打了电话后,回到大门口对冬日布说:“你们回警察局吧,令爱一会儿送到警察局,问过话就让你领回去,没大事儿龟田小队的士兵在巡逻时怀疑她们非法集会就把她们抓了来。”冬日布只好领着人回伪警察局去等了。 很快,萨茹拉被带进了横田正雄的办公室,横田正在那里等她。萨茹拉进屋后向横田鞠躬施礼,横田笑着说:“哟西,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将来接受正轨训练后一定会成为我大日本皇军的优秀特工。”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递给了萨茹拉,笑着说:“这个,你拿去,自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去吧。”萨茹拉一脸的笑容,把钱接到手里又放进袍子的衣兜里,然后问横田:“机关长,那你们想把乌日娜怎么样啊得啥时候把她放出来呀”横田正雄说:“就是像找你一样找她问一问话,很快就放,很快就放。”萨茹拉这才笑咪咪地离开了伪警察局,哼着歌回家了。她心里想,她也并没有把她的好朋友乌日娜怎么样呀。 自打萨茹拉因为多嘴多舌把自己的娘舅唐巴图送进了棺材后,家里外头的大人和长辈都说她是个惹祸的妖精。可大岛芳子和育文学堂的日文老师九井道子却对萨茹拉很好,经常给她些零花钱,还把头油c护肤膏还有口红什么的送给她。因此,萨茹拉也经常把外面传的一些消息告诉给大岛芳子和九井道子。 在前面咱们提到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定下侦查方向后,想把乌日娜做突破口。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乌日娜却从不出王爷府,让他们非常着急。于是,这才有了让萨茹拉去引出乌日娜的主意。开始时,萨茹拉说什么也不干。后来,在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又哄又骗又吓唬之下,萨茹拉才同意去找乌日娜并把她领出了王爷府。 第八十四节 致幻 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刑讯室里,正在刑讯着一个二爷府的人,只因他喊了几句反日口号,日本特务便要他交待出幕后的指使人是谁。这个人已经被打得血葫芦似的了,不是好声地叫唤,晕过去就泼上凉水,苏醒后接着上刑拷问。 此时此刻,乌日娜也被日本特务带入那间刑讯室。当她看到眼前这个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本地人时,身上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诺音高娃在自己的屋里更是急得火上房了,来回地踱步。她是后来才知道乌日娜和萨茹拉出王爷府并被日本兵抓了花姑娘的事儿,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大岛芳子的那番试探,差一点儿就让诺音高娃露了马脚,虽然还算及时地做出了遮掩,但不一定能瞒过狡猾的日本特务啊。于是,诺音高娃果断地做出紧急撤退的准备。她将自己住过的房间清理好,还把该带走或销毁的东西都做了必要的安排。 这时,房门轻轻地响了一下。 诺音高娃急忙走到门口听了听,然后把门猛地推开,外面却并没有人,连个人影都没有。当她警惕地打量完四周,准备抽回脚关门时,发现在门槛儿下有一个小小的纸团。诺音高娃又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低头弯腰,快速地拾起那个小纸团。然后,她回屋关门,走到里间,把纸团摊开,上面写着:“日特捕获乌日娜审讯,速撤。” 诺音高娃看完纸条上的字,大惊失色,将纸条往嘴里一塞,咽进了肚子。她从炕上铺着的褥子底下抽出一把勃郎宁手枪,又从衣橱里拽了两件衣服,从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面抽出一个背包背在背上,反手把柜子门关上。转过身,疾步到门口又听了听,没有动静,轻轻地推开门,出屋,直接去了马棚。 腾格里旗王爷府的马棚在王爷府院子的西侧,靠着西跨院的界墙。马棚里有二十几匹马,专有一个马倌儿经营着。在马棚的外面,搭着一个大木架上,上面搁着一溜马鞍子,和马棚里的马相对应。马棚中间还摆放着一溜从大兴安岭运回来的青石马槽,槽帮子上打着眼儿,马匹的缰绳就拴在石槽眼儿里。 诺音高娃从小就有男孩子的性格,骑马打枪都非常拿手。她敏捷地跑到马棚子中间,从架子上抄起一副马鞍子给一匹青骟马扣在背上,勒紧了马肚带。她又把衣物往鞍子上一搭,翻身上马。到了王府大门口,诺音高娃朝着两个哨兵说了句,“我出去一下。”打马向南,奔了西辽河。 在诺音高娃准备离开王爷府时,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打马跑出王爷府后,这双神秘的眼睛才消失在小侧门旁。 上弦月出来了,西辽河朦胧在夜色里。岸边的树木草丛都是黑黝黝的,分不出个个儿来。 对于每一个在西辽河边上长大的人来说,对西辽河的熟悉就像熟悉自己家的院子一样,哪儿水深,哪儿水浅,哪儿的河底有流沙陷马都一凊二楚。诺音高娃两腿一夹,用手一拍马屁股,青骟马跃入河中。刚开始时,青骟马还能在水中跑动。到了河中的大流子,河水漫到了马背,青骟马只能高抬着头,艰难地向前游着。诺音高娃用两腿夹紧马肚子,两手抓着缰绳抱住马鞍子。马有三分龙气会凫水,也就是抽一锅烟的工夫就过了河大流。 过了河,诺音高娃打马从漠北村的东边绕过去,跑向小腾格里沙漠。当她拾起那个小纸团的一刹那,她就已经决定了逃跑的路线。诺音高娃虽然没有去过西日塔拉,但桑杰扎布和杨成龙都对她说过,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可以去那里找他们,从漠北村向东南七八十里就到了。 诺音高娃骑马冲进了小腾格里沙漠也没敢有丝毫的怠慢,催马又跑了十来里路。这时天也就亮了,她喘了一口粗气,把马绊在一个沙坑里,又把马肚带松了松,摘下马嚼子让马啃吃着嫩绿的青草。诺音高娃仰身躺在沙梁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想着乌日娜被捕后会是什么结果,也想到她到西日塔拉见到桑杰扎布,这事儿该跟他怎么说。 时间过得真快,从杨成龙c桑杰扎布带人处决了黑狐c袁连长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小腾格里沙谟里已是一片葱绿的颜色,沙坑里的红柳c灰柳的绿叶把枝头全都包裹住,柳丛的间隙间是绿绿的芦苇和三棱草。沙梁的背面长着些桦树或山杨树,树冠都绿了。沙丘的顶上和阳坡上长着一棵棵低矮的榆树和一簇一簇的山杏树,绿叶间隐约可见青杏子已有玉米粒那么大了。 歇了一会儿,诺音高娃起身爬上附近最高的一个沙梁。她转过身向北望去,只见起起伏伏的小腾格里沙漠在绿色植被的掩盖下,斑斑驳驳,除了绿色外还有一块块不规则的黄白的颜色。只是,她已经看不见生她养她却让她很少开心的腾格里旗王爷府与那滔滔流水的西辽河了。她突然又想到乌日 娜,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从小野强暴她开始,噩梦就不离她身了。她想像得到,乌日娜倔强的脾气,日本鬼子肯定饶不了她。她知道,谁被抓进了日本的宪兵队c特高科,别想囫囵着出来,除非给日本人做狗,否则不死也得剥一层皮。 咳,这个孩子,本想拉她一把,但到头来却又给她带来了灾难。 诺音高娃的担心当然并非多余,乌日娜被押送到腾格里旗伪警察局后,连向也没问就被推进了刑讯室,渊田打算先从心理上把乌日娜摧垮。但令渊田想不到的是,乌日娜的骨头里有老旺其嘎梅林的那种豪横劲儿,太强烈了。她不但没被眼前的血腥恐怖景象吓倒,反而一弯腰从靴子里将靴插子抽出来反身就向一个离她最近的光着上身的日本兵刺去。这种靴插子极其锋利,一下子就从日本兵的右胁插了进去。刑讯室里的日本兵立刻乱了套,被乌日娜追得满屋跑,直到渊田抄起了炭火盆上烧红的火钳子向乌日娜杵过去,这才阻挡住乌日娜的进攻。趁着这个空当儿,那几个日本兵捡起地上的刑具朝着乌日娜打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把乌日娜摁住。 这一阵子折腾把渊田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先是让人把那个被扎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抬走,然后命令手下的打手对乌日娜动刑,并说:“狠点儿打,只要别打死就行”只一会儿的工夫,乌日娜就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她身上穿的白色带绣花的蒙古袍子被皮鞭子抽开了一道道口子,渗出一片片鲜红的血迹,长长的秀发披散开来盖住了美丽的面厐。“说吧,乌日娜,多么美丽的乌日娜,是谁指使你的”渊田少尉唯恐乌日娜听不见,凑近了乌日娜,还用手撩起乌日娜披散的头发。乌日娜猛地抬起头来,“噗”地一下把嘴里的血水喷到渊田的脸上。渊田本能地向后一闪,歇斯底里地吼道:“上电刑,给我上电刑”乌日娜凄惨地喊叫着,只挺了一会儿就把头低垂下去了。 这时,横田正雄机关长走了过来,瞅了一眼审讯室内的狼狈的状况,问了句,“怎么,她还不招”渊田有点儿惭愧地说:“还没招。”横田正雄又问:“给她用致幻剂了没有”渊田说:“还没用,我原以为用不着。”横田正雄说:“渊田少尉,你别小看了支那人的孩子,有时这些孩子的骨头比大人的还要硬。”渊田“哈咿”一声,立即派人去取致幻剂。 不一会儿,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走进了刑讯室。他的手中举着一支已抽入药液的注射器,从乌日娜的脖子上注射了进去。横田正雄说:“致幻剂,先前我给支那的反日分子用过,很好使的。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顶级的生物科学家研究的最新成果,而且非常人道,让受审的人在没有痛苦的状况下把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至于能使人产生的副作用和后遗症可以略去不提。”横田正雄机关长在屋里转了个圈说:“你们问吧,有结果告诉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八十五节 血溅石狮子 过了一会儿,渊田见乌日娜的双眼慢慢地睁开了,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神采与活力,双眸发呆,如同喝醉了似的,更像一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手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你叫什么名字”乌日娜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吐字很清晰:“我叫乌日娜。”此时,她感觉自己还在育文学堂的课堂上,是和蔼可亲的大岛芳子老师在提问。渊田问:“是谁杀了黑狐参谋长”乌日娜的眼前出现了桑杰扎布骑着黑豹马带着黄虎迎面向她跑来,于是轻轻地说了句:“阿哥,桑杰扎布。”渊田又问:“是谁在指使你”乌日娜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诺音高娃,正在向自己招手,于是又用微弱的语气回答道:“格格,诺音高娃格格。” 当渊田得到这些令他非常满意的答案后,叫人提来一桶凉水,泼在乌日娜的头上,并把她从木架上放下来。乌日娜像一堆软泥,瘫倒在了地上。这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渊田将审讯结果报告给了横田正雄机关长。横田正雄立刻拨通了电话,他告诉大岛芳子,不出所料,内鬼果然是诺音高娃。然后,他又打电话吩咐龟田立刻派兵将王爷府的出入口全都守住,不准许王爷府中任何一个人走出去,即便是色勒扎布王爷本人也不许出去。 当乌日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里。她觉得浑身像是有许多条虫子在噬咬着她的骨头和肉,钻心的疼痛。但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已有好多天没回家了,不知道阿爸和阿妈知道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在这里受罪啊。她还为萨茹拉担着心,不知这个好朋友怎么样了,肯定也好受不了吧,是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好朋友啊。 “哗啦”一声,牢门开了 小岛少尉带着两个日本兵走了进来,说是要押着乌日娜去王爷府找诺音高娃对质,还说横田正雄机关长要亲自去王爷府向色勒扎布王爷叫板要人。小岛说着,将手中的一份审讯记录在乌日娜眼前晃动了两下说:“到王爷府见了诺音高娃你要如实说,不然还送你上刑讯室,那里有很多刑具还在等着你,渊田少尉在使用刑具上可一点儿都不小气啊。” 这时,横田机关长也正美滋滋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看着乌日娜的审讯记录,一遍又一遍,心里涌起无比的舒畅与自豪,还有得意。 “报告” 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 随即,分管电讯的龟次郎少尉推门进来,立正,敬礼,见自己的这位长官难得的好脸色,也满面春风地将一页译电纸双手递了过来。横田正雄乐呵呵地示意龟次郞将那页译电纸先放在他的办公桌抽屉里,然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份审讯记录,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衣兜里,再用手拍了拍衣兜,如获至宝。 横田正雄机关长信心满满地带着一伙人向腾格里旗王爷府走去,身后跟着两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在这两个日本兵的后面就是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丫的乌日娜了。她的那满是血迹的白色蒙古袍上又多了好几处开裂的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和黑红色的伤痕。有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脚踝淌在地下,在身后留下了一长串的红色印记。但这个蒙古族少女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忧伤与痛苦,好看的眸子里竟然多了一层兴奋的光晕,脸色也因激动而红润起来。此时此刻,她正咬紧嘴唇,抬着头,望向王爷府大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若有所思。 在乌日娜的后面是小岛少尉和两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还有那只母狼狗,正在贪婪地闻嗅着地上的血腥味道。当这些人来到王爷府的大门口时,有两名哨兵和清晨临时加派的四名日本兵向横田机关长敬礼,横田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正要还礼,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哎呀,不好滴啦” 就在这时候,小岛少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众人赶紧回头一看,但为时已晚了 乌日娜已挣脱了日本人的束缚,使出她短暂人生的最后一点儿力气,将头一低,猛地冲向了王爷府大门口的一尊石狮子。由于冲劲儿太大了,当小岛和那两个日本兵跑过去时,发现乌日娜竟然将自己的头顶撞碎了,红的,白的浆体溅在了石狮子的胸脯上和大张着口的下颌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人的姿势都定格在那一刹那间。横田的喜悦似乎在瞬间冻凝在了脸上,还在保持着还礼的姿势,举起的手都忘记撂下。小岛和那两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更是目瞪口呆,如同蜡像馆里的蜡像一般,站在乌日娜的尸体前,一动不动。只有那只母狼狗,被刺激得双眼通红,发疯似的嚎叫起来 这正是: 泱泱中华,自古多出奇女子; 宁死不屈,一腔热血溅石狮。 乌日娜一头撞在王爷府大门楼前的石狮上 ,惊呆了在场的所有的日本人,也打破了横田的阴谋诡计。若知横田接下来又怎样出招,且听下一节分解。 第八十六节 王爷,请息怒! 上一节说到了,诺音高娃格格见形势危急连夜出逃。乌日娜受酷刑坚贞不屈,日寇只好使用致幻剂诱出口供。横田等人押解乌日娜去王爷府捉拿诺音高娃,乌日娜一头撞死在了王府门前的一尊石狮子上。 色勒扎布王爷得知乌日娜死了,急忙带着敖木老管家和护卫奔向大门口,眼前的情景把他也给惊呆了。乌日娜,好俏好美又整天叽叽喳喳的乌日娜,如今却脸朝下扑倒在地上,原来又黑又亮的长长秀发,现在却像一堆乱麻似的盖在破碎的头骨上,旁边是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那件漂亮的白色蒙古袍已经污秽不堪,满是凝结的血迹。而她的那平时羞于示人的一对玉似的足和两条又长又润的腿更是因为失去了主人的保护,裸露了,满是道道血痕。脚底被扎烂了,满是血污。 瞬间,色勒扎布王爷如同一座憋屈了太久的火山,愤怒了,爆发了。他大声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横田正雄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一个反日分子畏罪自杀。”色勒扎布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脸上的肌肉因过分激动而颤抖不止,问道:“畏罪,怎么跑到我王爷府的门口来畏罪自杀啦”横田正雄阴阳怪气地说道:“王爷,这可是您的子民啊您王爷府里的人啊”色勒扎布王爷双眼像在冒火,直逼横田,吼道:“我王府里的人怎么让你们给整成这样”横田也寸步不让地说:“她违反了治安法”色勒扎布王爷的声音更大了,几乎是在扯着嗓门儿在喊了:“她违什么法,她还是个大孩子啊”横田冷笑道:“她是个大孩子她后边的人可不是孩子了”色王爷控制了一下情绪,说:“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儿。”横田冷笑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乌日娜的那份审讯记录,在色勒扎布的眼前抖一抖,说:“王爷,你也许不知,是你的好妹妹,你的王爷府的诺音高娃格格在进行反对我大日本国和满洲国的活动。”色勒扎布王爷接过审讯记录看了看,正色说道:“胡说八道,我堂堂腾格里旗王爷府的诺音高娃格格怎么会去反满反日”横田又冷笑了一下,说:“她勾结桑杰扎布杀害了黑狐参谋长还有袁连长”色勒扎布王爷也冷笑了一下,问:“有证据吗就凭你们这一纸刑讯记录还是凭眼前这具遍体鳞伤的可怜女孩儿的尸体”横田瞅着眼里在冒火的色勒扎布王爷非常自信地说:“别急,我们尊贵的王爷,诺音高娃格格会把证据交给我的” 说着,他朝着身边的日本人一挥手,气势汹汹地直奔王府后院诺音高娃住的住处。当接近诺音高娃的房间时,横田示意身边的日本兵注意安全,然后让小岛蹑手蹑脚地来到房门前,侧耳细听,屋子里没有一点儿动静。小岛转过身瞅了一眼横田,横田一挥手,小岛抬腿一脚将门踢开,端着枪就冲进屋去。横田听屋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也带着人冲了进去。但见屋内的各种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除了里间屋的衣柜门没有关上外,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 这时,有一个日本曹长跑过来向横田报告,据前半夜站岗的哨兵说,大约在头天晚上十点左右看见诺音高娃格格骑马出王府了。横田正雄气得大骂哨兵为什么不加以阻拦,正要发誓追究哨兵的责任时,匆匆赶来的龟田说了一句公道话:“王爷府格格要出门谁能拦挡,也没有谁说不让格格出门啊。”横田正雄一听,这话也对,刚才是气懵了,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能不生气吗但没有捉到诺音高娃,乌日娜又死了,他这一阵子的折腾算是彻底白废了。 可怜的乌日娜为诺音高娃的逃走赢得了时间,也用自己的生命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这边,横田正在发火,发怒,发愁,色勒扎布王爷那边又来添柴和加油了,兴师问罪来了。他怒气冲冲地问横田:“横田机关长,你到王爷府干什么来了,难道就为了给我送一具死尸满蒙亲善,中日亲善,你就是这种亲善法”横田在没来腾格里旗上任之前,大岛秀夫已经把腾格里旗和色勒扎布王爷在蒙古王公中的地位及其在驼峰计划实施中的作用等情况对他细细地交待过了。这次,死了乌日娜又没抓到诺音高娃,横田自然心虚了许多,但既然来了就得硬撑着。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尊贵的色勒扎布王爷,死人的事儿谁都不愿意发生乌日娜一时想不开,你看你看,就撞死了,我们不就是想来和她核实一些说法嘛。我也想还您王爷一个清白嘛。”色勒扎布王爷冷笑着说:“我的清白还用得着你来还可笑可笑,你们来腾格里旗王爷府还是我请过来的,当初我倒没问你们是清还是白。现在我问你,你这样做是你的意见还是日本军部或者是满洲国总理府的意见”横田正雄一时语塞。色勒扎布王爷大声喊道:“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了,我去新京找大岛秀夫去问个究竟” “王爷,请息怒。” 大岛芳子说着,走了过来。她是从西跨院株式会社的西侧门过来的。此时的大岛芳子眼角眉梢都是笑,女人味十足,让紧张 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岛芳子接着和颜悦色地说道:“各位都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也都别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和气才能共荣。机关长新来乍到,对王爷府的事情还不太了解,还望色勒扎布王爷多担待些。机关长,色勒扎布王爷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日满蒙亲善的楷模,您刚才的做法是过于鲁莽了。”大岛芳子知道横田正雄机关长的捜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惟一的一个证人又撞死在王府门前,所以赶忙过来说和说和,赶紧搭个台阶让横田正雄撤人算了。横田正雄见事已至此,只好作罢,顺坡下驴地说了句:“打扰了,请王爷好自为之。”气呼呼地叫上跟过来的日本人,回特务机关了。 色勒扎布王爷站在妹妹诺音高娃的房门前,望着日本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横尸于脚下的乌日娜,不禁泪流满面。他仰天长叹道:“长生天啊,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是招来一群狼哪” 但色勒扎布毕竟是一位有名的蒙古王爷,哭过了,骂过了,该办的事儿还得马上办呀他吩咐敖木老管家找来两个府里上了年纪且干净利索的女人,将乌日娜的尸体擦洗了,换上生前喜欢的衣服和首饰,找了一口坐棺放进去,按照蒙古族传统习俗装殓妥当了。 色勒扎布王爷还嘱咐敖木老管家说:“打发个明白事理的人去吿诉老旺其嘎梅林吧,直接去墓地葬了吧好好的一个人家就剩老的老小的小了,唉,家破人亡啊唉,长生天啊伟大的成吉思汗啊这是怎么啦,快救救你腾格里旗的子民吧” 第八十七节 涛声依旧 当腾格里旗王爷府派出的报丧人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跑到梅林地村,将乌日娜的死讯报告给老旺其嘎时,这个刚强了一辈子的老梅林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来回踱步。从今天早上起来,他就胸闷得厉害,总感觉要发生点儿什么事儿似的。而当报丧人报完丧后,老旺其嘎竟然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夫人听到这个凶信儿后,更是吓得两条腿哆嗦得站不起来了,只能在炕上爬来爬去,哭着,叫着,喊着,胡乱挠着,撕心裂肺啊。 刹那间,老旺其嘎猛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站了起来,又五体投地地跪拜下去,嚎陶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双手高举过头,仰天大喊道:“长生天啊,我知道这是你在惩罚我呀你要我的命不行吗为啥总要我孩子的命哪” 哭喊间,有一大片乌黑的云突然从西辽河上空飞快地飘了过来,瞬间便将太阳遮盖得严严实实,如同捂上了厚厚的破棉被。随着一声霹雳响过,大雨倾盆而下,劈头盖脸地砸向了老旺其嘎梅林。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清醒了一些,不再喊,也不再叫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和着泪水流淌着,流淌着不知又过了多久,老旺其嘎才慢慢地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套上马车,然后回屋扶起已经从炕上摔到地上的大夫人,再相互搀扶着出屋,爬上车。 雨中,梅林地村的乡亲们也都知道了乌日娜的死讯,纷纷赶来,老旺其嘎家的院门口两旁站满了人。人们用对老旺其嘎的同情和用对日本鬼子的愤怒与诅咒表示着对老旺其嘎的支持。但老旺其嘎还是倔强地谢绝了乡亲们同去墓地的请求,转身将已被雨水浇得软瘫在马车上的夫人扶起来,让她靠坐在车帮子上,然后大吼一声:“夫人呀,咱不哭了你给我坐正喽,咱们去送老闺女去喽” 大雨还在下着,老旺其嘎梅林佝偻着腰,让雨水淋透的白发贴在了头皮上。他赶着老马车,拉着大夫人,一步一滑地朝着远方走去。那里,已有了小夫人图雅和桑杰扎布的媳妇儿乌兰,如今又来了一个可怜的乌日娜 大雨终于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在空旷的绿草地上,只有老旺其嘎和大夫人,还有他们的马车,再就是一只“哇哇”叫着的乌鸦,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从墓地回来后,老旺其嘎坐卧不宁。他想着敖木老管家在墓地跟他说的话,这日本人什么坏事都敢干,连王爷府都敢去捜查,连色勒扎布王爷都敢顶撞,差一点儿就捜到老达尔克王爷的头上了。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日本人真不是东西他又想到了那块墓地,又一座新坟啊在那里一拉溜就是三座坟哪,都是他家的,都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要是头二十年,他早就放马奔向他的仇人,挥起了他的大砍刀大砍刀老旺其嘎想到这里,浑身一哆嗦报应,一定是报应啊 老旺其嘎颤颤巍巍地走到大夫人跟前说:“唉,我说,这横事儿咋都让咱们摊上了,是不是过去我杀人太多遭了报应啦”大夫人一听这话,赶忙双手合什到胸前说:“菩萨保佑,旺其嘎杀的人不是贼就是匪,可都是些该杀的人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旺其嘎听夫人这样说,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但还是叹着气说道:“唉,别的都行,我心里最不落忍的就是桑杰扎布他亲妈啊。我当时当成男的了,一刀下去了,头发披散开了,才看清是女的后来啊,她的男人也去死在一起了。嗐,我早先发过誓不杀女人,这一刀下去,我杀了,还等于杀了两个人哪”大夫人依然双手合什,眯着眼睛,安慰道:“你不是把他们都埋了嘛”旺其嘎说:“埋是埋了,还让他们都占了口柜做棺材,怕记忘了,第二年我还在那坟后面栽了三棵杨树现在当梁柁都够粗的了。我每年清明还背着你们跟孩子给他俩上坟填土烧纸,可就是心里不落忍,觉着在他们身上我是缺德了。”大夫人仍然眯着眼,把合什的手又往上举了举说:“那你想咋着”老旺其嘎又往前凑了凑说:“我想咱们去台吉营子把孙子接上,去他们坟前祭奠祭奠。”大夫人把合什的双手撂下,睁开眼说:“我看应该,人也好,鬼也好,把话说开了也就行了。要说啊,儿子和孙子咱都替他们养大了,他们不能再怪咱们才是。” 老两口又商量了一阵子,老旺其嘎这才套上马车,车上铺上毡子和被子,把大夫人扶上车,赶车上台吉营子去接孙子了。 到了台吉营子,其其格正领着小阿尔斯楞圈牛。小阿尔斯楞看见爷爷和奶奶来了,忙丢下鞭子,跑过来,亲亲热热地喊着“爷爷”“奶奶”他还跑到马车跟前,懂事地背过身去,弯下腰,要背奶奶下车。大夫人一边“哎,哎”地答应着,一边流着眼泪把阿尔斯楞的小脑袋瓜儿抱过来,脸挨脸地亲近着,然后她自己爬下车来。进了屋,说了一阵子闲话,其其格也听说了乌日娜的死讯,便说:“没想到这丫头死的这么豪横,真不愧是咱腾格里旗的蒙古人,有种好样的” 晚上吃完饭,待阿尔斯楞 睡了,老旺其嘎梅林和大夫人这才跟亲家婆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次来的缘由,把个其其格都听呆了。她这才知道桑杰扎布也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也是闹黄帽子闹金丹道教时捡的孩子,那会不会和杨成龙大女婿是一个娘生的这事儿还得问问杨铁匠就清楚了。她在心里嘀咕着,但嘴上却说:“哎呀,你们把事儿捂得可真严实啊我一直以为桑杰扎布是你们亲生的你们要不说可真就看不出来,论相貌论脾气秉性,桑杰扎布都随旺其嘎大哥呀。”大夫人听亲家母能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些,说:“唉,儿子孙子都好,比亲生的还亲,哪成想命运不济你大哥就想,八成在桑杰扎布他亲爹和亲妈那儿造了孽了,想带着阿尔斯楞去祭奠祭奠,你看这事儿中不中”大夫人现在说话跟过去可不一样了,连一丁点儿的霸气都没了,听上去更像是哀求。其其格面露难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应该,就是阿尔斯楞还小啊。听老人说他这么大的孩子到坟茔前能看见他亲爷爷和亲奶奶了,怕吓着。不过也没大事儿,大哥属虎的,大姐属龙的,我属小龙的,咱们能镇住鬼魂的。”就这样,三个老人说定了,第二天早点儿吃饭,赶在出太阳前就去坟地。 实际上,杨武臣和吴桂英的坟地离台吉营子并不太远,就在台吉营子东南四c五里地远的地方,坐着马车,只要吃顿饭的工夫也就到了。坟地在一个高埠处,能听到西辽河滔滔的水声,看得见西辽河弯曲的晶莹身影。当年,旺其嘎梅林率领十一旗王府卫队在坟地的前面截杀了金丹道教黄帽子军的残兵败将。如今,三十多年的岁月光阴过去了,横刀跃马的旺其嘎已经变得老态龙钟了,只有西辽河还是涛声依旧。 老旺其嘎没有说谎,几十年了,坟盘子还是高高的,坟头儿上还有用砖头压着的几张坟头纸。坟后,有三棵合抱粗的大杨树,树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每棵树的树顶都有喜鹊窝c老鸹窝,有几只喜鹊还“喳喳”地叫了几声。 老旺其嘎把从亲家婆家带来的一张八仙桌子放在坟前,将一把酒壶和两只酒碗放在桌子上,再倒上酒。然后,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围着坟画了一个大大圈儿,把带来的黄色海纸放在坟前,从中拿出一张压在坟头上,这才划着起灯将海纸点着。 在漠北,不分蒙古人还是汉人都把这种浅黄色的海纸当做冥钱,在上坟时拿来烧。老旺其嘎领头跪下了,大夫人和其其格拽着小阿尔斯楞也随着跪下。小阿尔斯楞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土堆跪”老旺其嘎说:“阿尔斯楞啊,别乱说,那里面住着你爷爷和奶奶”阿尔斯楞更加不解地问:“我爷爷c奶奶不是你们嘛,怎么那里面还有爷爷c奶奶,他也叫旺其嘎吗”大夫人说:“好孙子,别问啦,那里面的爷爷和奶奶是英雄爷爷和英雄奶奶啊。” 第八十八节 侦察马架子村 大堆的海纸烧起来了,纸灰像灰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 老旺其嘎把酒碗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大哥,大嫂,我领着孙子来看你们来了。唉,儿子大了,孙子也大了,愿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儿子保佑孙子吧。唉,原谅当年旺其嘎的鲁莽吧旺其嘎给你们磕头了,给你送钱来啦旺其嘎给你们敬酒啦”大夫人跪在旁边,双手合什,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其格也磕了头说:“大哥大嫂,你们英雄一世,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儿过了这么多年就别再找了,放过旺其嘎大哥和他的一家吧” 坟前的海纸烧尽了,只有纸灰堆闪着火星。 突然,刮来了一阵小旋风,把纸灰旋了起来,又打着漩儿向天上飞去。大夫人依然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其其格惊喜地说了句:“显灵了,真的显灵啦,阿尔斯楞他爷爷和奶奶拾了钱走啦,原谅你们的过错啦” 从坟地祭奠回来后,老旺其嘎梅林的心里像搬去了一块大石头,觉得轻松些了。小阿尔斯楞还放在姥姥那儿,他也觉得放心,比放在他家里都强。他现在只惦记着一件事儿,那就是桑杰扎布到底咋样了呢听说是在跟王司令干,可老敖木说杀黑狐是共产党下的布告。这事儿有点儿蹊跷了,桑杰扎布咋着也不会跟共产党走到一起的吧。老敖木还说了,乌日娜的死跟诺音高娃格格有关,她是为格格死的。日本人没找到诺音高娃格格,听说格格听着风儿就跑了。这诺音高娃放着好好的格格不当又掺乎啥事儿呢但别管咋说,他旺其嘎家对王爷府忠心可鉴。这诺音高娃格格对桑杰扎布好,老旺其嘎早先就知道,这回莫不是也去追桑杰扎布啦 这事儿还真让老旺其嘎猜对了,诺音高娃跑出去的第一站就奔了桑杰扎布。前面说到,诺音高娃骑马狂奔了一阵子后就进了小腾格里沙漠,看看没有危险了才绊上马,让马在沙坑中吃点儿青草。她也跑到沙梁顶上,坐在白柳的阴凉中歇息一会儿。 趁着这短暂的空闲,诺音高娃整理着思绪,让她纳闷儿的是日本特务机关是怎么发现乌日娜的呢又是谁给她报信儿扔的纸团呢乌日娜现在怎么样了她想不出个结果来也就不想了,下了沙梁,骑上马,继续往小腾格里的腹地奔去。 中午,当诺音高娃骑着马又越过一道沙梁时,眼前豁然一亮,沙梁的下面就是西日塔拉了吧众多的大小沙坨子圈着大大的一片绿草地,零零散散分布有十几户人家,还有一片灰色的水泥建筑。看到这一切,她一阵心跳,不知桑杰扎布住在哪间房里。到一户人家去问问吧,备不住能瞎猫碰死耗子就碰上了。想到这里,她策马向附近的一户人家奔去,但很快就被一小队巡逻的八路军挡住了,对她进行了盘问。当她说,她要找王司令一伙的桑杰扎布时,有一个看样子像是领头的战士说:“你说的是那个骑着黑花马领着条狼,跟我们连长是连襟的那位桑副司令吧”诺音高娃连连点头说:“是,就是这个人。”那个领头的八路军战士说:“真是不巧,你早来一天不得啦他们昨天下午才走。”诺音高娃又问:“他们到哪儿去啦”那个战士说:“那可不知道,这是人家的军事秘密,要不你问我们连长吧,他备不住知道。”然后,他扭过头去喊了声:“杨连长,这里有一位老乡说是要找桑副司令”杨成龙应声从一个老乡的院子里跑了出来,见是诺音高娃,忙说:“啊,是诺音高娃格格,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还亲自来了走,去司令部说话去吧。”说着话,叫一名战士把诺音高娃的马缰绳接过去,他和诺音高娃边走着边说着,朝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司令部走去。 原来,王司令这一伙人在西日塔拉住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住的是又太平又自在,警卫的事儿有人家八路军,他们算是让八路军给保护起来了。可就是人家八路军天天训练,天天派部队出大漠打鬼子打汉奸的,好像跟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老二嫂叫人把她的那只金镯子拿到朝阳卖了,买些粮秣油盐回来,二十来个人将就着过了一阵子。前些日子,有几个年轻的牧民又想打鬼子又不愿吃八路军的苦,也过来入伙了,又多了几张嘴,让老二嫂感到压力很大。 有一天晚上睡觉时,老二嫂用手揪着自己的肚囊子说:“这整天就这么死吃死嚼的,身上净长肉都没劲儿了不说,还坐吃山空,这些人也得活下去呀。”于是,王司令就找桑杰扎布商量着也出去干他一票。 这两个人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西辽河南岸的马架子村。他们听说日本人在那里搞了一个什么组合,还从满蒙自治军抽过去一个班在看守。王司令找来吴二魁和巴图,嘱咐他们先去马架子村侦察侦察。他嘱咐说:“你们可得看好了,看他们有多少人马,多少枪,另外都有啥东西,值不值得一打。” 吴二魁和巴图原本就是小腾格里沙漠中的牧民,不用化妆,只说 去马架子村赶集就行了,更何况吴二魁的大舅家和他的姨家都在马架子村。他俩到了马架子村附近一看,竟然是今非昔比了,过去只有十几户人家且居住松散的小村子,现在一下子多出了许多住户,而且整个村子都被一道高高的土墙围住了。经跟从马架子村子里出来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日本鬼子在搞“集家并村”试点,把村子外面的零散户都强行搬到村子里居住。再把村子四圈打上两人高的土墙,全村只开一个门口,进出村子都得经过检查,人们管这叫“人圈”。如果有外村人想进这个村子,必须得有本村人的介绍才成。据说,这个损招儿又是刁二先生出的。现在,刁二先生成了日本人在赤岭的大红人,当上了“满洲国辽西省讨伐军”的司令,专门围剿抗日武装。 在村外等了小半天,吴二魁和巴图终于看见吴二魁大舅家的大表哥扛着锄头走出了“人圈”,打算去村外地里给庄稼放垅。吴二魁的大表哥看见吴二魁先是吓了一跳,他们早就听说腾格里旗警察局通缉吴二魁的事儿了,也都见过警察撒的通缉令,亲戚们都挺担心的。吴二魁对大表哥说,现在没啥事儿了,跑出去在小腾格里沙漠里给二爷府放牛,二爷府对他挺好的,吃穿都不愁。这次出来,是和一块儿放牛的牛倌儿来马架子赶赶集,买点儿过日子的物件就回去了。他的大表哥说:“要是那样的话我把你们介绍进去,但还是不说你们的真名好。”其实,吴二魁的大表哥还是留了一手。吴二魁又跟大表哥问组合是怎么回事儿,都组合什么。他的大表哥打了一个唉声说:“说组合好听点儿,就是地里长的地里出的,都得归日本人收日本人管,咱们只管出什么荷,咱们吃的也得他们配给。到时候你不交出荷,日本人会架着枪硬逼着你也得交。这不是嘛,大烟组合刚刚整完,又开始整麦子组合,老百姓算没好日子过啦。” 到了马架子村口,吴二魁的大表哥跟两个负责检查的满蒙自治军打了声招呼说,这两个人是外村的亲戚来赶集的,满蒙自治军的人也就让他们进村了。 马架子村本来就不大,日军实行集家并村行动后,这里虽又多了十来户人家,但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几户。马架子村的那个组合就设在村东头的村公所里,有三间正房和东c西厢房。吴二魁和巴图村子里转悠着,连看带问,也就把情况闹清楚了。马架子组合的社长姓刁,叫刁世广,是刁二先生的一个远房侄子。 刁二先生得势后,刁世广跑到赤岭,求了这个八竿子戳不着的叔叔的人情,又送了一份厚礼,才弄到了这个肥缺儿。刁世广这个人是属狗的,吃谁向着谁,谁家要是交不上大烟干儿和出荷的粮食,他就带着两个满蒙自治军端着枪去催。他还好抽两口儿大烟,听说他找刁二先生谋这个缺儿时,主要还是看上了组合能收大烟干儿,有大烟抽。在这个组合里,驻着九个满蒙自治军,班长叫仁钦。 白天,马架子村开着大门,有两个满蒙自治军站岗,到了夜晚掌灯以后,把厚厚的大门一关,再留两个值班的就行了,防卫不怎么严格。可就是围墙比较高,得有两人多高,还垛了墙头帽子。 第八十九节 打砸日本组合 吴二魁和巴图回到驻地后,把马架子村的情况一说,王司令将两手一拍说道:“太好了,这地方正合适,咱们就干他这票”吃完午饭又都歇了一会儿晌,王司令让桑杰扎布挨着个地把每个弟兄的装备,特别是枪支弹药都检查了一遍。 现在,漠北抗日义勇军除了三个司令外,还有二十四人,正好分成三个小队。吴二魁和巴图各带一个小队,老二嫂有个亲戚叫郭大牙,也带了一个小队。他们在太阳偏西的时候倾巢出动,吴二魁的小队走在最前面。 还没到半夜,王司令的马队已经进了马架子村的“人圈”入口。刚修这个“人圈”的时候,围墙的入口在黑夜和白天都有满蒙自治军看守。过了一段时间,看守就只有白天没黑夜了。所以,王司令的马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进了村子并直奔村公所。 当王司令带着众人下了马,再派人把马看住,来到村公所时,却见大门紧闭。桑杰扎布对王司令小声说:“若想不惊动敌人,走大门是不行的这黑灯瞎火的又没处去找梯子,不中就搭人梯上吧。”王司令点点头说:“也只好如此啦。”吴二魁学过武艺,于是大伙儿就搭着人梯先把他送上墙头。吴二魁上了墙头,向院里纵身一跃,轻轻落地,轻轻拉开门栓,把弟兄们都放了进去。王司令见院内三间正房的东屋和西屋都亮着灯,就叫桑杰扎布带人去东屋,他带人去西屋。桑杰扎布进了东屋,见有一个人正躺在炕梢儿的褥子上,旁边放着一盏烟灯。这个人正在吞云吐雾,见有人进屋了,先是一愣,然后扔了烟枪就伸手到枕边去摸手枪。桑杰扎布哪能容这个空儿啊,抡起大刀,跳将起来,扑过去。那抽大烟的正是刁世广,还没等他把手枪摸到手,身子已分成两半儿了。 桑杰扎布把刁世广的手枪拎在手里,叫跟进来的弟兄赶快搜搜这个房间,见到有用的物和钱就可劲儿地又拿又搬。桑杰扎布收拾完东屋又去了西屋,见王司令正叫人把炕上的两个值夜的满蒙自治军也解决了。 接下来,桑杰扎布和王司令带上人,提着值夜的马灯一起去了东厢房。在东厢房,住着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当桑杰扎布提着马灯推门进了东厢房,只见靠墙戳着一溜儿的步枪,连忙叫人抢上前去,先把那些枪都收了。然后,他对着还在炕上做梦的满蒙自治军喊了一嗓子:“都快醒醒吧,老爷儿太阳都照腚了” 桑杰扎布这一喊,把睡了一炕的满蒙自治军都叫醒了。他们稀里糊涂地爬了起来,有两个穿着裤衩的,大多数都光着腚,一丝不挂。有一个满蒙自治军见地上站的全是陌生人,慌忙抻了条手巾,捂在裆上,转过身去,却把光屁股又留在了外面,连忙转回身来。 这时,王司令清了清嗓子,对着炕上的人大声说:“你们听着,我们是漠北抗日义勇军,你们不许乱动,谁动打死谁别管谁是汉人谁是蒙古人,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能给日本鬼子当走狗,现在这个组合的社长让我们杀了,你们的班长也死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愿意跟我们走的就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不愿意的我们也不留,放你们回家。”王司令说完话,有三个人表示愿意跟抗日义勇军走,穿上衣服下了炕,站在地上。 王司令叫人把不愿意参加义勇军的满蒙自治军都锁在东厢房后,这才命令将马架子村组合的库房和西厢房全都打开了。进去一看,可把老二嫂乐坏了,只见库房的木架子上堆着大烟干儿,论斤称总得有七c八百两,地上还有十来麻袋的麦子和几捆子家织布。老二嫂打着扑楞笑着,连连说道:“这可比打个响窑儿江湖语:富裕的村子c镇子或人家都强”她招呼着弟兄们可劲儿地装,可劲儿地扛,千万别给日本鬼子留下一丝一毫。 漠北抗日义勇军的弟兄们开始大包小包地往外搬扛,如同耗子搬家似的鼓捣了起来。马棚里有九匹马,这回也都派上了用场,除了将三匹马分给新入伙的弟兄当坐骑而外,其余的六匹全都让老二嫂指挥着装了驮子。 说话间,天也就亮了,有一些早起的男人扛着锄头要上地里给庄稼放垅了。王司令骑在马上向这些过往的庄稼人喊道:“我们是漠北抗日义勇军,我是王司令。这回我们把日本鬼子的组合砸了,把他们的社长杀了,把组合的东西抢了,目的是别让日本鬼子拿着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再打中国人。现在,村公所组合那儿还有些粮食,我们没拿,谁愿意拿谁就拿去吧”说完,这一伙人催着马,奔了小腾格里沙漠。 刚开始时,马架子村的人们听了王司令的话,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两个胆大的溜进了村公所,只见组合的库房大敞着门,满地洒的都粮食。他俩又四外瞅了瞅,没人,赶忙划拉了一袋子粮食就往家跑。有一个叫刘玉喜的,抱了一袋子高粱米跑回家。他把这袋粮食藏在院里的柴禾垛里,还在上面扔了些乱草。 这工夫,马架子村的村长马成财也听到信了,气喘吁吁地跑来一看,吓得半天没喘上气来。他忙着把那些被王司令关起来的满蒙自治军放出来,想让他们跟自己一块儿去王爷府报案,也好有个证人。但这些当兵的谁也不理他的这个茬儿,穿上衣服,一哄而散了。马成财又跑到村道上,四处打听谁知道这是咋回事儿,有两个老头说:“这一阵子也没听说有胡子过来呀又没响枪又没响炮的,咋鸦雀过冬漠北方言:无声无息地就把组合给砸啦” 马成财正纳着闷儿,有至近的人走过来,把王司令留下的话学说给他听了。他二话不说,忙叫伙计备上马,骑马到王爷府报吿去了。到了腾格里旗伪警察局,马成财找到冬日布,冬日布又领着他去见了横田正雄。横田正雄问他这义勇军来了有多少人,马成财哪里知道来多少人,胡编乱造地说,“少说也得有三c四百人吧,连村道上都站满了。”横田说:“八嘎,什么的义勇军,哪里冒出的义勇军,怎么有这么多人”他马上给龟田打电话,让龟田和国瑞上马架子村去实地看一看。 马成财听说龟田和国瑞要去马架子村看看,赶忙骑着马提前回去安排了。他怕有谁说漏了嘴,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喽,没法子担这个责任啊。可想而知,当龟田和国瑞带人骑着摩托来到马架子村时,当然是白跑了一趟,一无所获,只知道打砸组合的兵马很多,打完了,砸完了,都奔了小腾格里沙漠了。 无可奈何之下,横田正雄只好一纸电文报到日本军部:“近日漠北地区又现约四百人之反日义勇军,攻击我一处组合,杀掉社长抢走物资。”日军部也是无可奈何,只回电称,“近期此类事件频频,望严加防范”。 第九十节 曹大奶奶 回到西日塔拉驻地后,王司令找到了高鹏举。王司令说他们还想回到老柳树筒林子去,现在天气暖和了,地窨子也好挖了。高鹏举抬头看了看王司令,想了想说:“也好,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会尽力而为的。”王司令的眼圈儿有些泛红了,说道:“还能有啥困难啊,你们帮我大忙了。”高鹏举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调三顶帐篷和一挺轻机枪给你。”听到这话,王司令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了,流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高鹏举的手,有些哽噎地说:“知,知我者,鹏,鹏举兄也,我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王司令带着他的漠北抗日义勇军走了,高鹏举和吴一民派杨成龙率侦察连把这些人一直送到西辽河的边上。当杨成龙站在河南岸,看着那些正在河水里与激流抗争的身影,尤其是看见桑杰扎布带着他的黑豹马与黄虎一起一伏的身影时,忽然想起儿时在西辽河打水仗的情景。不知为什么,他的鼻子一酸,心中竟涌现出一种爱怜的滋味。直到看见漠北抗日义勇军都过了河,上了岸,桑杰扎布朝这边挥了挥手,进入了老柳树筒林子,杨成龙才带着侦察连又返回了西日塔拉老营。 杨成龙把上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诺音高娃,然后笑着说:“这就是昨天的事儿。”杨成龙又不无感慨地说了一句:“嗯,你要早两天过来就能见到桑杰扎布了。”诺音高娃听完杨成龙的话,显得很沮丧,但还是把鬼子特务机关密捕乌日娜的事情跟杨成龙说了,还说了有人通知她撤退的事儿。杨成龙说,“乌日娜要是真被捕了,你撤出来就对了,她肯定禁不住鬼子特高课那样酷刑审问的。”诺音高娃说:“你找个屋子,我想跟我上级联系一下。” 杨成龙找到吴一民,把诺音高娃的情况作了汇报。吴一民很重视诺音高娃的到来,不但单独安排了房间,还让炊事班多做了两个菜,备了一瓶酒,请杨成龙坐陪,为诺音高娃接风压惊。吃过饭后,诺音高娃从包里取出一台微型发报机,准备给赤岭站发报。但这发报机就是开不了机了,可能是在马上颠坏了零件,也可能是在过西辽河时让水浸了。没办法,她只好又找杨成龙帮忙,杨成龙又找了吴一民。吴一民批准诺音高娃可以用支队司令部的发报机进行发报。很快,诺音高娃将电文发出:“暴露,安全撤出,鸽子。”赤岭站那边也很快回电:“原地待命。” 第二天,赤岭站给诺音高娃发来了命令:“王府处已唤醒秃鹫开始工作,你速到朝阳长春街68号找老鹰联系,暗号照旧。”看完电报,诺音高娃苦笑了一下,对杨成龙说:“我这不是越走越远了吗” 吴一民找高鹏举商量了一下,决定派杨成龙带一个班的战士将诺音高娃护送过沙漠,越过老虎山,待诺音高娃上了大路再撤回来。对于这样的安排,诺音高娃一再表示感谢。她在跨上马的那一刹那,对眼前的这群人有了些留恋,吴一民的儒雅,高鹏举的勇武,以及杨成龙的果敢都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然而,军令难违,她必须快一点儿赶到朝阳接受新的任务。可是桑杰扎布怎么办呢诺音高娃甚至在心里想,桑杰扎布要是跟着这帮人干就好了。漠北人有句俗话叫“跟啥人学啥人,跟着大仙会跳神”,桑杰扎布跟的这个王司令究竟咋样她有些担心了。 诺音高娃走后,热北抗日支队也根据上级的要求准备行动了。正在这时,交通员送来了上级的文件,是关于在赤北地区建立赤北县政府的决定,任命吴一民为赤北县工作委员会主任兼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政治委员;任命周文国为县工委办事处主任;任命陈鲁为组织部长;任命张文为民政科长;任命周天为武装部长;县工委秘书由宋欣担任。不久,新任命的赤北县工委的干部陆续到位了,其中组织部长陈鲁还带来一封家书,是吴一民的侄子吴飞写来的,信中说很想念叔叔。本来,这次组织从老区向热北抽调干部,吴飞也是写了好几份申请,要求组织派他回来,但首长说叔叔和侄子同在一个工委工作不合适,只好作罢。吴飞在信中还说,他知道叔叔干起革命来是个拼命三郎,希望叔叔能保重身体,末尾还用了一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话。吴一民读完信,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他这个侄子进步很快,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现在已是某地的组织部长了。 没用半个月的时间,吴一民把赤北县工作委员会的事儿都办利索了,马上带着一个工作队去了三道沟村。 前文说到了,三道沟村因为有一座三道沟大桥而非常重要,所以当守桥的伪满蒙自治军被高鹏举率部打掉后,日军又派来了一个排的伪满蒙自治军守护。这次派来的排长年岁大一些,有家有口的,名字叫布仁扎布,是腾格里旗王爷府府兵出身。他和过去的色旺排长以及巴力吉排副都不一样,挺守铺儿的,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回趟家。布仁扎布还严格要求手下们不得参与村里的事儿,不许串老婆门 子,不许偷鸡摸狗,只管规规矩矩地看住大桥。 自打铁杆汉奷曹善文被打死了以后,巴力吉排副也让龟田给劈了,曹善文家就是曹大奶奶当家了,三道沟村的现任村长是曹善文的叔伯兄弟曹善武。曹善武这个人挺滑头,吸取了曹善文的教训,不再那么死心眼儿地跟着日本人跑了。他的做事原则就是别管红的还是黑的c白的,谁来他都照应,谁让办事儿都行。 吴一民带着三个工作队成员秘密潜入三道沟村后,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前文提到的那个说不知道七路和九路在哪儿的老头儿逢人就说:“我老孙头儿跟你们说吧,我们庄稼人不管你们是八路c九路还是哪路,谁让我们庄稼人过好日子捞到好处,我们庄稼人就跟谁走。” 因此,经过几天的宣传,三道沟村的穷人们都很支持吴一民工作队,“那赶情好啦,这工夫老曹家就是驴打滚的利,还现扣利,地租子都收到六成半了这还不算,一斗租子还得外加一升黄豆,这也忒狠了。” 这一天,吴一民的工作队跟着老孙头等人进了曹家大院的门儿。刚一进屋时,曹大奶奶还算热情,端水让烟地忙活了一气。可当吴一民说了来意后,尤其是说了减租减息的政策后,曹大奶奶不干了,把烟袋杆子往炕上一摔,双眉倒立,双眼却直逼老孙头:“老孙头,你们说,这些年你们没地种我们曹家租给你们,你们没粮吃我们曹家借给你们,那咋的啦,咋都不对了,到头来没捞着好反倒成了不是啦”老孙头被曹大奶奶的这顿撸给整懵了,搓着手说:“这个,这个,你看你看,大奶奶你咋还急眼了呢我们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曹大奶奶见老孙头儿怂了,马上接话说:“还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们干啥来啦你们这是欺负我寡妇人家没人呀老天哪,死鬼曹善文哪,睁眼瞅瞅吧我这个寡妇什业的这日子可咋过呀呜呜”曹大奶奶双手拍着大腿,一边哭着一边嚷着。老孙头这下更吃不住劲儿了,赶忙说:“你看你咋还扯到欺负你上了,我们来也就是跟你合计合计,要知道你这样我都不来了。”说完,老孙头下炕就走了。原本想跟着老孙头来凑凑热闹的那几个人,见老孙头走了,也都拍拍屁股,说了声,“大奶奶,我们先走啦。”都走了。无奈之下,工作队的队员们也只好跟在这几个人的后面,走出了曹家大院。吴一民明白,漠北这地方最是瞧不起恃强凌弱的行为,谁要是欺负了寡妇人家那可是要遭到全村人唾弃的。所以,老孙头一听曹大奶奶的哭闹,当然受不了啦 回到住处,吴一民和工作队的几个人一商量,觉得这样可不行,这不等于咱们打了败仗了吗必须得把曹大奶奶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第九十一节 又出事儿了 晌午的时候,三道沟村的大人和孩子们都热得不行了,纷纷跑到西辽河钻进河水里寻凉快去了。可这吃野菜的肚子禁不住水泡,挨饿的滋味更难受。村里的老人们说,这天再不下雨就赶上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旱了。那年从春到秋滴雨未下,今年虽然在开春时落了两场半截子雨却屁事儿不顶,这一年的收成又没望了。 终于,红黄色的太阳从西边天际落了下去,连个风丝儿都没有。 吃过晚饭,该掌灯了,吴一民带着工作队员走进了曹善武的家门。曹善武先是一愣,待吴一民将自己和另外几名队员介绍完后,马上换了态度。他显得十分热情地说:“听说了,听说了,早就想见见你们,可就是没处找你们你看这死热黄天的还让你们到我家里来。”说完,他瞅了瞅窗外,小声说道:“夜来个后晌我还跟我那些亲戚说呀,你们来咱村的事儿,千万别让那些守桥的兵知道了,更别让王爷府那边的人知道了,要是出个闪失差错,我就得把命赔上。” 吴一民认真地听着,心里想着,别看这个人的嘴上这么说,他心里肯定对共产党八路军是又恨又怕,看起来只有如此这般了。想到这里,吴一民一笑说:“曹村长,你虽然在给日本鬼子干活,但我们对你还是比较了解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看见在麻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曹善武的额头上已沁出了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滚了。曹善武哆嗦着说:“吴,吴同志,我可不像我哥曹善文那样,我要是死心眼儿地跟了日军,不,是鬼子,你们现在就枪崩了我吧。”吴一民笑了,摆了摆手说:“你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曹善武连忙抢着说:“没急没急,你说你说。” 接下来,吴一民就把今年大旱,鬼子又增加了苛捐杂税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又讲了共产党八路军减租减息的政策,不论新欠还是旧债,利息不能超过一分,而且不许现扣租和现扣利,禁止剥皮利c臭虫利c印子钱等等。在说这些事儿时,他还捎带着将曹大奶奶的撒疯使泼也说了。曹善武一听这话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立即表态:“吴同志,你们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找我嫂子去,这事儿哪能这么干这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你们千万别生气。”吴一民又给曹善武讲解了一些共产党的具体政策,讲了中国人要团结起来抵制向鬼子交纳出荷粮的道理,临走时又扔下一句话:“曹村长,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一向恩怨分明,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完吴一民的这番话里有话的话,曹善武咂摸出味儿来了,八路军做事儿是恩怨分明,办好了就是恩,办差了就是怨。但最让曹善文感到为难的是,工作队将曹大奶奶这个烫手的山药蛋算是推到他的手上了,三道沟村就老曹家一门大户啊。他在心中掂来算去,那个两姨哥刁二先生不能找,日本人也不能靠,曹善文就死在这一找一靠上了。共产党八路军既能让他伤筋动骨也能要他的命,这年月就得先捡要紧的来吧。他虽然知道他的那个寡妇嫂子不是个善茬子,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工夫就得打一朳棍,躲一躲喽。 想到这里,曹善武连夜跑到曹家大院,把曹大奶奶叫了起来,开口就说:“嫂子哟,你咋又把八路军给得罪啦” 曹大奶奶听说曹善武来了,也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她没有下炕迎接,在炕上把被褥往里一推,两条腿一拧,盘腿坐到炕头上。然后,她又抄过放在枕头边上的烟袋来,在烟荷包里捻了一袋烟,把长长的烟袋杆往嘴里一叼,两手拿火镰把火绒打着了,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吐出去,这才开口说话:“我咋得罪他们啦,又减这个又减那个的,我这一大家子人指啥过指啥活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就顶了回去。”曹善武一拍大腿,急得都有些结巴了:“我,我说,我,我的,老嫂子哟你,你这可是明白人说糊涂话呀此言差矣呀,差矣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下的事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可你得把老本留着呀要像我哥似的,有多少钱多少地又有啥用”曹大奶奶听曹善武这么一说,把烟袋锅往木头炕沿儿上磕了磕,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好弟弟呀你哥是咋死的,做嫂子的我能不明白嘛我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就是心里这股气顺不过来哟。” 曹善武见事情有了转机,赶紧趁热打铁地恭维说:“我知道老嫂子豪横,非一般男人可比,可咱们要枪没枪要炮没炮,眼前这些人下手又那么狠,这减租减息又深得穷棒子们的欢迎,你看看你是要命还是要租要息捎带说,咱们曹家地多,减租减息也有咱们口饭吃。再说了,今年旱成这样,你不减也得减,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吧。”曹大奶奶想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你哥要有你这个心劲儿,也不致于把命丢了他叔,你就看着办吧,嫂子听你的。” 这下子,曹善武可就忙活开了,进东家,出西家,鞋底子朝天地跑了起来。三道沟村的减租减息政策顺顺利利地 实行了,老孙头咧着嘴笑,又逢人就说了:“这共产党真尿性漠北方言:能耐,到底让曹大奶奶服了。还是共产党八路军好哇,净为咱们老百姓着想,让咱们有活路了,这往后咱们跟着共产党八路军走准没亏吃。有这个比着,往后日本人的出荷咱们也不交”吴一民把三道沟村减租减息的情况向另外三个工作队作了通报。 然而,赤北县的减租减息工作并不都像三道沟村这样顺利,去马架子村的那个工作队就又出事了。 第九十二节 早跑没影儿了 在工作队出发时,吴一民告诉各位队长,漠北还是正在开辟的新区,敌伪势力较强,老百姓对共产党八路军还缺乏认识,所以要加强自我保护意识,活动地区不要离自己的部队太远了。第三工作队的队长是县武装部长周天,性情直爽,革命热情高。这个五尺五的汉子,浓眉大眼,对什么事儿都是说干就干。他们这个工作队原本在二道沟村,工作开展得很顺利。因为,这个村的地主吕成财比较开明,说:“天这么旱,地打不出粮,鬼子捐税又那么多,要不让些租息,老百姓就没法儿活了。我们这些大户指着耪青扛活的人和租地的穷人活着,他们要是活不了,我们还有个活吗减租减息的事儿我举双手赞称。” 按照吴一民的意见,周天的这个工作队在完成二道沟村的工作后要往西去,那边离自己的部队近一些,不要往东挪,那里离王爷府太近了。可就在周天和工作队员们准备挪村往西去的时候,马架子村的刘玉喜正好来二道沟亲戚家串门。他一听能减租减息,立马红眼了,大声地嚷嚷道:“都一样的满洲国,这样天上掉饺子的事儿,咋你们村子就减我们村就不减”当他的亲戚告诉他这减租减息不是日本人和满州国搞的,是人家共产党八路军赤北县搞的时,刘玉喜更急了,跟亲戚说:“那你们领我去找八路去,让他们也上我们村减去,他们咋也不能把我们村落下,两样待人吧”于是,这个亲戚就真的领着刘玉喜去找了周天。见着周天后,刘玉喜先“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嘴里喊着“长官老爷” 这一出儿来得太突然了,把个周天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把刘玉喜扶起来,十分不解地问:“老乡,你这是干啥快起来,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不兴这个”刘玉喜的亲戚也在一边说:“人家八路军不兴这个,你就叫他周八路就行了,人家不许下跪兴拉手。”刘玉喜听了亲戚的话,赶忙站起身,伸出双手握住周天的一只手说:“周八路呀,我是马架子村的,我上我大舅家来串门才知道有减租减息这档子事儿我们都是西辽河南沿住的人,那咋只给他们减不给我们减呢今年这么旱,不减真就活不了啦周八路你大人大量就救救我们马架子村的穷人吧” 刘玉喜的这番话,把周天给难住了,去马架子村吧,原本没这个安排;不去吧,这姓刘的穷苦百姓情真意切。见周天有些犹豫,站在旁边的一个工作队员就说了:“我琢磨吴书记那天的话也没说不让上马架子村去,只是说做完二道沟村的就往西去。现在有特殊情况,马架子村穷苦百姓有这种迫切要求,我看去也中。”周天又转头问了问另外两个队员,这两个队员也说:“周部长你看着办吧,我们没什么意见。”周天又瞅了瞅眼前的刘玉喜说:“这里离马架子村有多远”刘玉喜赶忙说:“二十多里地。”又补了一句:“那是人们那么说,实际没二十里地。”周天想了一会儿,将拧紧的眉头一松说:“打背包,那咱们就去马架子村吧” 就这样,刘玉喜兴高采烈地领着周天工作队回了马架子村。他逢人就说:“人家周八路他们本来不到我们村来,是我把他们硬摽来的。”他把周天和三个工作队员直接带回了他的家中。 刘玉喜的家是两间四面见亮的地窨子房,从房门口进屋得像跳井似的。进了屋就是锅台,锅台和炕之间隔着一道一尺多高的小泥墙,漠北人常说的“你办事儿不能隔着锅台就上炕”就是从这儿来的。刘玉喜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守着老妈过日子,这窟窿眼睛的地窨子房还是他爹活着的时候张罗着盖的。炕上连张炕席都没有,泛起薄薄的一层细干土,炕梢儿坐着一位老妇人。 刘玉喜进了屋,朝着那个老妇人喊了声:“妈,来客发且音啦”老妇人听儿子这么一喊,赶紧挪蹭着身子从炕上下地。只见她下身穿条补丁摞补丁的说不清啥颜色的单裤,上身穿的也是补丁摞补丁的褂衩子。老妇人噘着嘴,嘟念了一句:“咱家要啥没啥,你往家领啥且呀。” 周天打量了一下刘玉喜的家,又瞅了瞅三个工作队员,带头把背包放在炕上。他把米袋子解下来,双手递给刘玉喜的老妈,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大娘,我们共产党八路军自己带着粮食呐你就拿袋子里的小米做饭吧。”那老妇人一听这话,两眼立刻放出光来。她颤抖着双手把米袋子接了过去,放在了土炕上,然后把米袋子嘴解开,伸手抓了一把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说:“真是正经粮食。” 刘玉喜的老妈转身到墙根儿下端起一个黑瓦盆,放在炕沿儿上,小心翼翼地从米袋子里捧了两捧小米放进去,端着盆就去淘米了。周天说:“大娘,两捧米哪够咱们六口人吃的,来,再放点儿米。”说着,提着米袋子追上去就要往盆里倒米。那老妇人忙用一只手挡着说:“别介,别介,喜子我们俩那儿有菜粥。”周天说:“啥你们的我们的,大娘,你把你们的菜粥也倒在锅里咱们一起吃。”老妇人只好照周 天说的去做了,一边做饭一边说:“好人,活菩萨呀,作梦也没梦着过呀。”蹲在锅台前往灶膛里填着柴禾,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在此后的几天里,刘玉喜领着周天和三个工作队员开始挨家挨户地宣讲起减租减息的政策来。他们看得出,马架子村的大多数老百姓并没有刘玉喜那样的积极性,更没有三道沟村老百姓的那股子热情。这里的老百姓们听完宣讲后虽然也面露喜色,但就是都不愿意多说话。 在漠北这地方,有句俗语叫“看人下菜碟”,是说在待客时,要根据客人的身份安排上桌的菜肴。其实,这也反衬出这地方的一种为人处世理念,对信得过的人办的事情就信,而对于那些信不过的人,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都是半信半疑地看着,足见刘玉喜在村子人眼里的人缘了。 这天,刘玉喜领着工作队来到了马架子村地主马成财家。马成财听周天讲完减租减息政策后,显得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带搭不理地说:“好呀,反正眼见着今年又是个灾年的年景了,别说减了,就是免了也应该,谁敢说啥。”这时,刘玉喜冷不丁地将刚学会的一句话用上了,“马东家,你这是啥态度”马成财翻了一下白眼儿,立刻反驳道:“我啥态度,马架子村就你态度好不就中啦你态度好好呀,刘玉喜我跟你说,就你这种不过日子的人,别说减租减息了,我就是白给你十亩地,你要是三天不把它输出去我都算你出息了”刘玉喜立马红头涨脸地说:“东家,你看你,说话甭揭短,打人别打脸,通着外人咋这么说啊。” 马成财懒得理睬刘玉喜了,转过身对周天说:“我看你们也是好人,说的话都在理儿,不像人们传说的共产党共产共妻那些话。要我说你们赶紧走,马上钻沙子吧先头河北日本株式会社的那帮人来要重建组合,知道你们在这儿,回去叫人去了,要抓你们这减租减息嘛,咱们自己的事儿好说呀。”周天一听这话,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对三个工作队成员说:“那咱们走”几个人出了马成财家的院子,还没等回到刘玉喜家门口,就听到有“叭叭”的枪声响了。 周天等四人赶紧抽出枪来向村外跑去,刘玉喜早跑没影儿了。 第九十三节 就是一个“戤儿手” 要说这个刘玉喜,倒也不是啥坏人,就是一个“戤儿手”。 漠北人管那种混吃混喝又耍钱不过日子的人叫“戤儿手”,马架子村的大人和孩子都知道刘玉喜是个“戤儿手”。 头些日子,也就是王司令带人攻打马架子村组合后,刘玉喜趁乱抢回家一小袋高粱米,藏进自家的柴禾垛里。他和他的老娘靠着这么一小袋高粱米再多掺些野菜c树皮熬成稀粥,勉勉强强地对付着撑了些日子。这次去二道沟村串门儿时,刘玉喜刚好碰上周天率领的工作队,别提多高兴了。这些年,他家租种地主马成财的十亩地,年年租,年年借,日子早到了没法儿过的地步了。所以,刘玉喜死说活说地把周天说到马架子村来了,以为可以多占些便宜,顺便在乡亲们的心里树立点儿威信,没准儿还能说上个媳妇儿啊。但村里的人们一看是戤儿手刘玉喜领来的人,先就在心里画了魂儿,觉得他整不出啥好事儿来。但当人们听周天他们讲减租减息的主张后,明白了为啥减租减息,怎样减租减息,尤其是听到中国人别管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别给小鬼子交出荷粮的道理时,就连地主马成财都觉得这些话说得在理儿上。可就是啥好事让刘玉喜一办,人们就有一种吃饺子时吃进嘴里一只苍蝇似的感觉。 话说周天等四人知道情况不妙跑向村外时,枪声更加的密集了,像爆豆子似的响起来,冲了几次都被打了回来。咱们在前面说过了,日本侵略者在漠北地区搞集家并村,马架子村是试点的“人圈”之一,在村子转圈修了两人多高的围墙。日伪军在围墙四角架上机枪,看见有人靠近围墙就扫射。 那么,日伪军是如何知道周天带着工作队进了马架子村呢他们进村时可是有刘玉喜的介绍和引导,而且穿的又都是老百姓平时最常穿的粗布便装啊 原来,王司令他们打了马架子组合后,龟田和国瑞不是前来检查了一趟嘛龟田怪罪马成财办事儿不利,还将军刀架在了马成财的脖子上。马成财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跪地直求饶。龟田瞅了瞅眼前的这个怂人,知道再怎么吓唬也搞不出什么情报来,临走时放下狠话:“马的,你的再不快快地报告,我的撕拉撕拉地有” 这天早晨,满蒙株式会社的龟次郎带着两个人骑着一辆三轮摩托来到马架子村公所重建组合,正好听到有几个人在说减租减息的事儿。龟次郎上前拉过一个叫吴老疙瘩的人逼问道:“你们聚众的犯法,在这里什么的干活”吴老疙瘩原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儿的人,哪里见过日本人这样的阵势,立时吓尿了,一五一十地把共产党八路军要减租减息的事儿说了。龟次郎一听有共产党和八路军在这里,这还了得啊但恐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不够,赶紧骑着摩托跑回腾格里旗王爷府去调人了。马成财当时就在村公所,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给周天漏了信儿。 龟次郎跑回王爷府后,马上向横田正雄机关长作了汇报。横田立刻命令龟田小队长和国瑞司令带上王爷府的日军和伪军紧急出动,包围马架子村,全歼共产党八路军的工作队。 龟田接到命令后,让日军的一个班坐上三辆三轮摩托,走三道沟大桥,由西向东火速堵截。他则带上自己的小队,再加上满蒙自治军的一个连,总共一百五十人,骑着马,从漠北村后面过西辽河直扑马架子村。 在这样的旱年头,西辽河的水势不大,最深的地方只有溜腰深。日军和满蒙自治军很快就过了西辽河。赶到马架子村口时,龟田命令部下沿着围墙将村子包围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三辆三轮摩托也赶到了,车上的日军报告说沿途没有发现八路军的工作队。 这时,马架子村的马小五正想要出村,看见村口有日本鬼子还架着机枪,害怕了,扭头就往回跑。他哪里知道小鬼子的狙击手早就给他瞄上了,一枪打在他的后心上,一枪在后脑勺子上开了花,当即毙命。 周天和三个工作队员听到这两声枪响后,慌不择路,四面乱冲。可鬼子和伪军们早把马架子村围得铁筒似的了,只要见着有出村的人,机枪和步枪就齐射过来。 到了下午,鸠山带着他的一小队日军和国瑞司令带着一个团的满蒙自治军也跑步赶到了马架子村。周天见硬冲已经无望,领着三个工作队员躲进了村当中的一座碾房里,漠北人管它叫“碾道”。 漠北人之所以管碾房叫碾道,是因为这真的不是什么房,只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四方形墙框子,在向阳那面开了个门。在这个墙框子内的中间地面上,用土坯砌起一个圆的碾台,碾台上是青石大碾盘,大碾盘上有青石碾子。 周天带着三个战友跑进了这个碾道后,检查了一下携带的枪支和子弹,每个人除了有一把短枪而外,也就剩个三发四发的子弹了。周天坚定地告诉战友们:“销毁文件吧,每人枪里给自己留一发子弹。” 然后,他们把身上带的所有文件一个纸片都不剩地集中在一起,放在碾盘上点着了。 瞬间,火光和西斜的太阳光照耀着这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些日子,连续的奔波,马不停蹄的工作,漠北的烈日晒黑了他们的胸膛,也晒黑了他们的脸庞。但他们让老百姓知道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知道了减租减息的主张,他们完成了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是觉得完成得还不够理想。现在,他们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无怨无悔。 当周天看到那些文件在碾盘上全部变成了灰烬时,也和三个战友十分平静地坐在了碾盘上,微笑着,等待着那个光荣时刻的到来。 此时,在村口的龟田见时机差不多了,拔出军刀指向村中,歇斯底里地喊着“冲击”。鬼子和伪军们端着刺刀,从四面八方一歩一步地围拢过来,一户一户地搜查翻找起来。立时,整个马架子村鸡飞狗跳,孩子哭老婆叫。马架子村的老百姓扶着老的,抱着小的,在鬼子刺刀的逼迫之下,慢慢地集中在马成财家的场院里。马成财哆哆嗦嗦地弯着腰,站在龟田的旁边。 “啪啪” 突然,响了两枪,鬼子们端着刺刀朝碾道的方向跑去。龟田让国瑞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看守场院里的老百姓,他和鸠山也往碾道的方向跑去。 第九十四节 血战碾房 上文说到了,鬼子们正在往马成财场院里驱赶老百姓,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 原来,有两个小鬼子搜查完一户人家又打算去搜查下一户时,路过了那座碾房,发现有一个村里的女人十分紧张地朝着碾房门口瞅了一眼,而且有烧纸的烟味儿从碾房里飘过来。于是,他俩端着枪冲进了碾房。 “叭叭” 随着两声枪响,这两个冲进碾房的小鬼子被躲在碾子后面的工作队员打倒了。周天见小鬼子被打死了,跳过去,快速地从两具死尸上解下子弹和手榴弹。然后,他把这些子弹和手榴弹还有两支步枪分给了战友们,又多了几分抵抗小鬼子的力量。 但是,他们藏身的地点也就暴露了,日本鬼子和满蒙自治军赶了过来,包围了这座小小的碾房,在碾房的门口架着一挺机枪。国瑞司令的汉话比较好,龟田就让他去喊话劝降。国瑞皱着眉头,将身体尽可能地缩进墙角,伸长了脖子,把双手拢在嘴巴上,朝着碾房里喊道:“八路兄弟,你们插翅难飞啦就出来投降吧龟田太君说啦,只要你们投降,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让你们升官发财”国瑞接着又喊了两遍,碾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龟田抬手叫过来一个满蒙自治军,让他靠近碾房的门口朝里面打枪。可这个满蒙自治军刚抬起枪,还没来得及瞄准儿,就被碾房里面射出来的一颗子弹打中了,倒在地上翻滚着,狼嚎鬼叫地喊起来。 趁着这个空当儿,周天让三个战友在碾房的墙接缝儿处掏了几个枪眼儿。他们顺着这几个枪眼儿朝外瞅瞅,只见日本鬼子和满蒙自治军都站在五十步以外的方,举枪瞄准了碾房。周天十分镇定地看了看战友们,小声说道:“咱们每人瞄准一个,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随着他的一声“开枪”又有四个日本鬼子应声倒地了。 眼前的这一切,让龟田非常恼火,这碾房不就成了碉堡了嘛他的眼珠一转,命令迫击炮和掷弹筒向着碾房上开炮。周天从枪眼儿里看见鬼子架起了迫击炮,赶紧让战友们贴着碾台根儿趴下。随着“轰轰”的炮弹炸响,碾房的上空腾起一股股黑色的烟柱。其中的一发炮弹几乎垂直落在了一个工作队员的身上,当场牺牲了,另一个队员也负了重伤。 面对战友的牺牲,周天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从枪眼儿里向外望了望,见龟田正在挥动着军刀,便端起了从死鬼子手中缴来的一支步枪,扣动了扳机。“叭”的一声,子弹飞了出去,却偏了一点儿,打中了龟田的右肩膀。龟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手中的军刀摔出去老远,把鸠山c国瑞吓了一大跳,也都跟着趴在地上。 龟田趴在地上,一边疼得“八嘎八嘎”地乱叫,一边恶狠狠地命令迫击炮c掷弹筒一起发射,不准停,要把碾房轰塌了,夷为平地。 于是,爆炸声在小小的碾房上空不绝于耳,此落彼起,直到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光了。随着股股烟柱散去,碾房被炸成了一个大坑,青石碾盘沉在了坑顶,青石碾子孤零零地滚在一旁,碾盘和碾子上挂着泥土,溅着殷红的血迹。 如血的夕阳下,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把周天和三个工作队员的头颅割下来,装在四只筐里,挂在村口的一根高竿子上示众,还让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轮流看守着,不让人们收敛烈士的遗体。 这天夜间,久旱无雨的漠北地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霹雳一个接着一个地滚过天际。这倾盆的大雨,冲刷着大地上的一切,更将烈士的血迹冼刷干浄,最终汇入到滔滔的西辽河中了。 显然,日军对这次战斗的结果十分满意,大加宣传,还在新京日报上登文说大日本皇军歼灭了共产党八路军的一个支队,小队长龟田指挥作战英勇负伤。日本军部为此嘉奖了龟田c鸠山等有功人员,授予龟田c鸠山勋二等旭日重光奖章各一枚;龟田的军阶恢复为少佐,鸠山的军阶晋升一级。 但这次血案也让马架子村的老百姓重新认识了共产党八路军,更加憎恨日军和伪军。在出事的第二天半夜时分,马架子村的几个村民趁着站岗的满蒙自治军打盹儿的工夫,把四位烈士的头颅从村口那根高竿子上偷偷地取下来,再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四个土包。然后,这几个村民又连夜将烈士们的头颅和尸身运到小腾格里沙漠的深处,埋葬了。 刘玉喜虽然跑得不知去向了,但乡亲们把对他的鄙视换成对他老妈的关照,张家一碗米,李家一筐菜,让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活了下去。 在日军和伪军撤走的当天夜间,马成财一家也搬走了,只留下一个在他家扛活的远方亲戚看家。马成财临走时告诉这个亲戚说:“你跟人们说,我马成财减租减息,就按照共产党八路军说的办” 这正是: 共产党减租减息发动群众,深得民心; 八路军救民水火临危不惧,甘抛头颅 若问周天牺牲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会有何举动,请看下一节吧。 第九十五节 叼羊比赛 三天后,吴一民从逃出来的刘玉喜口中知道马架子村的工作队出事了。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他马上让两个工作队员秘密潜入马架子村去进行调查。很快,这两个工作队员便把周天以及三名工作队员壮烈拪牲的详细经过搞清楚了,吴一民听完汇报后悲痛万分。他立即通知所有工作队马上返回集中,召开紧急会议,重新评估工作。会议上,吴一民首先检讨了此次行动中存在的盲目乐观和轻敌的思想,提出要依靠正儿八经的贫苦农民开展工作,对地主要采取说服动员和强迫执行两种策略,并一再强调工作队一定不要孤军深入,要注意和自己的部队保持联系。 开会期间,周文国主任提出,对于不配合的地主就得杀掉,这样对那些态度暧昧的人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但吴一民认为,除了死心塌地跟着鬼子和伪军干坏事当汉奸走狗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要杀掉而外,其他人还是重在争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打鬼子。 周文国见与会人员都不支持他的意见,就说:“我服从大多数人的意见,但我要保留我的意见。”他的意见没有写进向上级汇报的文件中。 对于刘玉喜,吴一民说他毕竟是一个贫苦农民,现在又因为工作队回不去家了,还不识字,就让他在县工委里做些杂务吧。 当吴一民将周天牺牲的经过说给高鹏举司令员时,高鹏举气得将手指夹着的半支烟甩在地上,握紧了拳头,把桌子擂得山响。他愤怒地吼道:“这个龟田啊,欠中国人民的血债太多了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早晚要向他清算” 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后,吴一民和高鹏举面对面地坐下来,商量了部队和工作队配合的事儿。这时,高鹏举司令员提出:“现在热北抗日支队应该是一支比较成熟的部队了,但就是我们的机动作战能力还比较差。为了改变这种现状,我们需要在现有部队的建制中增加一支骑兵部队。”吴一民表示同意,两个人的意见是要建就建一个骑兵连。在涉及骑兵连连长的人选上,吴一民说:“咱俩把各自的想法写在手心上同时亮出怎么样”高鹏举“嘿嘿”一笑,点头同意。 吴一民口中喊出“一二三”时,高鹏举也将手心朝上伸了过来,然后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俩的手心上都写着“杨成龙”三个字,那就写个意见上报吧。” 不久,军区的命令下来了,同意热北抗日支队组建骑兵连的意见,任命杨成龙为骑兵连连长。这是一支极其原始却又极其特殊的骑兵部队,一百来匹战马,红白黑花各色都有;马的性别也是儿马子c骒马c骟马都有,个头儿更是高高矮矮,胖瘦都有。但班排干部和战士却是由杨成龙从各营选拔出来的,攻打三道沟大铁桥时投诚的那五个满蒙自治军任骑兵连的教官。在军事训练上,他们先从敢骑马和能骑马做起,然后才是骑在马背上能翻身能倒挂。有的战士虽然在训练中摔得鼻青脸肿,但爬起来揉揉胳膊砸砸腿又爬上了马背,继续向前冲。 杨成龙在大马倌儿布和朝鲁家里长大,从小就在马背上耍,骑术当然一流。可其他的干部和战士大多来自农区和矿山,对于骑马还比较生疏。因此,训练了七八天,擦伤和搓伤的不用说了,有些战士连上马和下马都很吃力,半个月后才有所改善。于是,杨成龙向高鹏举司令员请示,打算举办一场以排为单位的叼羊比赛。比赛时,将绊了腿儿的绵羊放在甸子上,每个排每次派出一个班的战士骑马去竞争,要求围着西日塔拉跑一圈。对此,高鹏举欣然同意。 这一年的春夏时节,老天爷太过小气了,没有下过一场透雨,小腾格里沙漠的草没长起来,沙蒿也没长开,没长柳条也没长树的沙梁和沙包显得光秃秃的。但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只要有雨,绿色的草芽就会从沙土里顽强地钻出来,又是一片绿色的生机。八月的小腾格里沙漠,终于下了一场大暴雨,眼瞅着干枯了的草尖c蒿子尖和柳条尖又突然焕发了新绿。 此时,大漠深处的西日塔拉一片欢腾,新组建的骑兵连正在举行叼羊比赛。在比赛场的西端,战士们骑在马上,排成一条线。战马扬着头,前蹄不断地刨着沙地,人和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出发的命令。杨成龙骑在一匹白马上,左手握着马缰绳,右手举着驳壳枪。在他后面的小沙包上,站着高鹏举c吴一民c叶青和三个营的营长。 “啪” 杨成龙的发令枪响了,那一匹匹战马就像一支支离弦的箭似的,蹿了出去。有一个骑红马的战士在飞快奔跑的马上一哈腰就把那只活绵羊捞在怀中,另一个骑青马的战士闪电般地冲将过来,身子一斜又把羊抢了过去。刹那间,沙尘腾起,又有数匹战马冲过来和那个抱着羊的战士的战马挤在一起,抢做一团,真个是你争我夺各不相让。 远处,高鹏举拿着望远镜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虽然分不出哪个排和哪个班,但却能看清那羊在不断地传递于战士和战马之间。吴一民也在不停地点着头,赞叹道:“好一个龙争虎斗的场面哪” 战士们在奋力地争抢着,叫喊着;战马们在奋力地奔跑着,嘶鸣着第一轮胜利者是一排,一排长宝音骑着一匹红马一团火似的冲在最前面,冲到小沙包下,将那羊丢在地上,高举双手喊道:“一排胜啦,一排胜啦” 欢呼声还没有落地,第二轮比赛又开始了。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三排长王二虎抱着抢到的羊第一个冲到了小沙包的下面。第三轮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抢,当宝音骑着马抱着羊向小沙包奔跑过来时,眼瞅着离小沙包不到一里地了,人们已经能够看到那张大黑脸上的得意笑容了。突然,有一匹白马从后面一阵风似的追了过来,马上之人轻舒猿臂,趁着两马一错镫之际,伸手将宝音怀抱里的羊抓了过去。然后,只见他双脚一磕马肚子,纵马抢先跑到小沙包下,大笑着将那羊丢在地上。宝音在后面气呼呼地追着喊:“连长叼羊不算数,连长叼羊不算数”引起人们一阵哄笑。高鹏举司令员宣布:“骑兵连一排获胜”但是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一定要注意,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不能再被别人抢走了” 叼羊比赛后,骑兵连开始训练马上劈刺。在大草甸子上插上一排用柳条和野草绑扎的假人,假人的前面挖上壕沟。战马飞跃过去,战士挥刀劈杀,难度很大。开始时,有一些战士和战马跌进了壕沟里,浑身上下汗水裹着泥沙,连嘴里都进了沙子,吃饭时硌牙啊。但骑兵连的这群战士丝毫不以为苦,照常欢乐,各排在休息时还比着赛地唱起了八路军军歌: 铁流两万五千里, 指向一个坚定的方向 苦斗十年,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一旦强虏寇边疆,慷慨悲歌奔战场。 高昂的歌声在绿色的小腾格里沙漠中回荡着,歌声洗去了一身的疲劳,歌声净化了灵魂,歌声鼓舞了奋勇杀敌的勇气。杨成龙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这些骠勇的战士,心里想,要是桑杰扎布在这里,骑兵连大概又多些威武了。不知怎么的,他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想起桑杰扎布,还有那个小阿尔斯楞。 第九十六节 劫后余生 骑兵连训练结束后,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举行了隆重而庄严的“扩大抗日根据地为周天四烈士报仇誓师大会”。誓师大会结束后,减租减息工作队调整到五个分队,赤北县工委秘书宋欣暂时带领一个分队下村参加减租减息工作。 吴一民带着工作队来到一个叫岗岗营子的小村子,只有十四c五户人家。这个村子虽然又穷又小,但它紧靠着小腾格里沙漠,是八路军进出西日塔拉时的必经之地,是建立根据地必须要拿下的一个村子。 岗岗营子的四周有三百多亩沙土地,比较贫瘠,只能种一些谷子c绿豆c荞麦什么的。但不知怎么搞的,有一个日本将军相中了这里出产的小米c绿豆和荞面,吃顺口了。这个将军就是大日本华北派遣军松本博大将,年年点名要“咪西咪西岗岗营子”。于是,赤岭的c朝阳的,甚至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本人都来岗岗营子要小米出荷,要荞麦和绿豆出荷。 头两年,刁二先生为争取辽西省讨伐军司令走门子时,送的礼就是岗岗营子的小米c绿豆和荞面。这可苦了岗岗营子的穷苦老百姓了,每年产的粮食不但连个味儿都闻不到,甚至连出荷粮都交不够,还得跑到外村子去借或去买回小米c绿豆和荞麦充数。 岗岗营子的地主姓于,说话时好挥动着大巴掌,不耐烦时还好给人一大巴掌,人送外号“于大巴掌”。这些年,日本人总跟于大巴掌要小米c绿豆和荞面,把他拘弄得够呛。可于大巴掌也从中没少得了好处,金票大大地有不说,儿子还被送到日本东京去培养翻译官了。 这回,于大巴掌听说共产党八路军要来搞减租减息,在家里跟手下的人大巴掌一挥说:“咱岗岗营子不能减,要减的话等于把咱扔到油锅去炸,那还受得了”为此,他还打发人去赤岭把共产党八路军要派工作队进村搞减租减息的事儿告诉了刁二先生。刁二先生对送信儿的人说:“你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没事儿,我这一半天就派一个排的弟兄去,他八路军吃了熊心豹子胆啦,马架子让皇军灭了他们一个工作队他们还敢进岗岗营子”送信儿的人回来后,将刁二先生的话一学,于大巴掌有了底气,更不知天高地厚了。他见着耪青扛活的,又把巴掌一摆划说:“减不减租子我不管,人家上头说要派兵来管” 吴一民打听到于大巴掌的这些情况后,决心去啃啃这个硬骨头,拿下岗岗营子也会起到杀鸡给猴看的作用。出发前,他找到高鹏举司令员和叶青参谋长,讲了他的想法,日伪极有可能派兵破坏减租减息,咱们正好趁机打他一下子,既打击了敌人也震慑了顽固的地主,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高鹏举非常同意这个构想,高兴地说:“让顽固地主当鱼饵,也就你吴政委想得出。” 吴一民带队到了岗岗营子村后,第一天走了几户给于大巴掌耪青的人家。他发现,周天在马架子村遇到的那种情况又出现了,人们只是笑着点头却不敢多说话。其中有一个老头瞅见没有人在跟前,偷着对吴一民小声说:“你们快走吧,赤岭要来兵抓你们哪。”吴一民拉着老头的手说:“谢谢你,大叔,我们只要来就不怕他们” 第二天上午,有两个老婆子看见吴一民从一个地窨子房里走出来,慌慌张张地往家跑,好像很惧怕的样子。吴一民见此,立刻拔出手枪,招呼着工作队员们找个隐蔽的墙角藏起来。不一会儿,有二十几个身穿讨伐军服的人端着枪,在一个伪军官的指挥下,冲了过来。他们逢人家就喊:“八路军工作队的人快出来投降,要不我们就开枪啦” 吴一民见讨伐军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了,有一个讨伐军正端着枪走过来,越来越近了。当那个讨伐军离工作队员的藏身地不过几步远时,吴一民猛地站起身,挥手一枪,把那个讨伐军打倒在地。另外三个工作队员手中的驳壳枪也开了槽,“啪啪啪”几声枪响,又有几个讨伐军倒在地上。 这样的袭击来得太突然了,让剩下的十几个讨伐军立时大乱起来。他们原以为进村后来一通诈呼就能把工作队吓跑了,这趟差事儿也就完事大吉了,回去后只等领赏了。哪曾想,工作队竟然朝他们开了枪。于是,讨伐军们被吓得扭头就往回跑。跑了一阵子,他们才被领头的军官喊住了,“跑什么跑啊,工作队就几个人,还都用的是短枪。他们打不过咱们,快开枪”讨伐军这才又跑了回来,架上机枪向吴一民的工作队扫射起来。吴一民当然知道自己的短枪射程近,只好躲在一截土墙的后边,任凭讨伐军的子弹射在土墙上,发出“啪啦啪啦”的掉土声。 这时,那个讨伐军的军官又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喊了起来:“八路工作队的弟兄们,我来的时候刁司令就说了,只要各位肯投降,我决不难为你们等回到了赤岭城,给你们的官都得比我的大,到时候咱们都升官发财呀你们别打枪了好不好,你们这是何苦哟,快出来投 降吧”吴一民端着驳壳枪并不搭言,那个军官喊了一阵子,听对面没啥动静,便有些泄气了,吩咐手下分两队包抄过去。眼瞅着吴一民和工作队员们就要让讨伐军包围了,吴一民正要喊开枪时,有一彪人马突然从村外风驰电掣般地冲杀过来,喊杀声震天,马蹄声动地。战马奔驰,军刀闪亮,讨伐军们都吓傻了,惊呆了。 在这彪人马的最前头,有一匹大白马,马背上有一面随风猎猎的大红军旗,擎旗的正是杨成龙。此时,他挥刀箭直扑向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讨伐军军官。那个军官本能地抬起手枪,还没等他扣动扳机,杨成龙的马刀已经从他的脖颈处轻轻地划过,让他去阴曹地府做升官发财梦去了。 在这些讨伐军中,有几个头脑活络的,见大势已去,连忙嘴里喊着“八路老爷”,双腿一跪,把枪举过头顶,算是留住了性命。 眨巴眼儿的工夫,杨成龙便率领着他的骑兵连风扫残云一般地将一个排的讨伐军给消灭了。吴一民和工作队员们从隐藏的矮墙后面走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之色,是为自己骑兵的神威而自豪。杨成龙策马跑过来,下了马,向吴一民敬礼说:“报吿吴政委,进犯的讨伐军已全被我骑兵连歼灭”吴一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向骑兵连的战士们还礼说:“很好,我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又多了一把利刃尖刀,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得痛快”杨成龙笑着说:“那还不是吴政委的神机妙算高啊。” 原来,吴一民把自己的那个构想说给高鹏举和叶青后,高鹏举和叶青都非常支持,当即将杨成龙找来细化作战计划。他们商定,吴一民工作队进入岗岗营子后,杨成龙要带骑兵连隐蔽在离岗岗营子不到十里地的一个沙窝坑中,听见村子里有动静就立刻出击。结果,杨成龙的骑兵连埋伏了一天一夜,终于把讨伐军给等来了。这支讨伐军作梦也没听说附近的八路军还有骑兵,简直是天兵天降了。 在清理战场时发现,此役共打死了十三个讨伐军,其中有两个尉官,俘虏了十四个讨伐军,缴获了一挺轻机枪,两支手枪,还有二十四支步枪。吴一民命令将俘虏连同缴获的这些武器弹药全都押送到于大巴掌家的大院子里去。 第九十七节 于大巴掌 于大巴掌从自家屋里臊眉耷眼地走出来,脸色蜡黄,胳膊像是被卸下来似的,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他结结巴巴地假装问道:“这,这是咋,咋回事”杨成龙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于大巴掌的衣服领子,大声喝斥道:“你说咋回事儿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胡涂吧”吴一民摆了摆手,示意杨成龙松开手,走上前,开门见山地说:“于东家,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吴一民。”于大巴掌一听这话,浑身哆嗦了一下。多熟悉的名字啊日本人和刁二先生可是没少在大会小会上说到过这个名字。在他们的嘴里,这是简直和魔鬼一样的名字,打日本人的伏击,打日本人的军车,炸三道沟大铁桥,杀曹善文现在又到处搞减租减息的吴一民日本人悬赏三万大洋的吴一民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啊咋把这个主儿给得罪啦难道自己的大限也到了不成 想到这里,于大巴掌的浑身由哆嗦一下变成了连续动作,筛起糠来了,汗水溻湿了身上穿的白祓绸小褂和青斜纹裤子。吴一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火候到了,继续说道:“于东家,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杀人不是目的,我们只杀那些顽抗到底死心塌地跟随日本人给日本人做走狗的人。我们这次到岗岗营子来是给穷苦农民减租减息来了,我们一个人都不想杀,但不知什么人找来了讨伐军,讨伐军向我们开枪要杀我们,我们也只好以牙还牙杀那些想杀我们的人” 吴一民的话还没说完,于大巴掌的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抬起那对有名的大巴掌,左右开弓,一边用力打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哭个叽地说:“八路老爷,我混蛋哪我是个一条道儿跑到黑的潮种呀减租减息我减,日本人也不是我亲爹二大爷,我往后再不给日本人办事儿了。” 岗岗营子的于大巴掌被工作队拿下了马,对临近的村子影响很大。附近的那些地主和富裕人家,还有一些和日本人过从密切的人都不太敢扎刺了,他们在私下里说:“这往后真得活泛着点儿了,捎带说人家共产党八路军减租减息打日本鬼子都是条条在理的事儿,给日本人当亡国奴咋也不是个曲子啊。” 在西辽河南岸,减租减息运动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了,热北抗日支队的武装抗日斗争也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叶青参谋长带领着第三营又端掉了一个伪警察分驻所。 过了三道沟村往西二十里地,也在西辽河南沿儿,有一个村子就叫河南营子。这原本也是一个小村子,三十多户人家。可自打这个小村子跟马架子村一样,也成了日本鬼子集家并村搞人圈的试点后,一下子就成了有五十几户的大村子了。 河南营子村是漠北抗日支队三营的活动区,村子里有一个归腾格里旗伪警察局管辖的伪警察分驻所,还有村公所和鸦片组合。在这个伪警察分驻所里有二十个伪警察,还有十五个满蒙自治军,管着上下十来个村子的所谓治安。实际上,这些伪警察和满蒙自治军的主要任务是镇压反满抗日活动和保证组合c兴农合作社的安全。 河南营子伪警察分驻所驻在单独的一个大院子里,有正房和东西厢房。正房和东厢房住着伪警察,所长叫井上,是个日本人;西厢房住满蒙自治军。它的东院是村公所,西院是鸦片组合。 在这个伪警察分驻所的房后有两棵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柳树,很是不符合漠北人遵循的“前不栽杨,后不栽柳”之说法。因此,村公所的人就想把这两棵大柳树伐掉。但井上却说:“我们日本人可没有这个讲究,这是多好的风景啊,不能锯掉它们。”井上所长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喜欢喝白酒,吃西辽河鲤鱼。 在河南营子村有两户地主,一家姓任,东家叫任大耳朵;一家姓李,东家叫李大明白。老任家开烧锅,老李家开豆腐房。开烧锅的有酒糟,酒糟喂糟牛;开豆腐房的有豆腐渣,豆腐渣喂肥猪。因此,自打这个伪警察分驻所一建立,那里面的人可就成了老任家和老李家的老主顾了,差不多得天天要酒要肉要豆腐。老任家烧的酒有70度,点火就着,号称“闷倒驴”。刚开始时,井上所长只喝从日本带来的清酒,说是只有清酒才是世界上酒味最醇正的美酒。有一次,不知怎么的,他喝错了酒,把任大耳朵家烧的酒当成清酒喝了。结果就是打那以后,这个日本人再也离不开“闷倒驴”了。他的日本夫人来中国看他,回国时带的礼物也是“闷倒驴”酒。 每天过晌,老任家和老李家的人都会准时出现在井上的面前,该送酒的送酒,该送肉的送肉,该送豆腐的送豆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可是这一天,日头都偏西了,老任家和老李家的人才出现在伪警察分驻所的大门口。那两个站岗的满蒙自治军懒洋洋地掀开盖豆腐的笼布瞅了瞅,又揭开酒篓的盖子闻了闻,只说了一句:“咋都换了人了”老任家的连忙说:“刘三他大爷病了,去看他大爷去 了。”老李家的连忙说:“李四闹肚子,让我替他一班。”这时,又过来一个挑着挑子卖西辽河鲤鱼的。站岗的满蒙自治军也吃顺了嘴了,不再搭理送酒的和送豆腐的了,瞅着那鱼挑子来了精神:“卖鱼的,把鱼挑进去吧”卖鱼的不乐意地说:“这鱼有主儿了,老任家烧锅都包了。”站岗的满蒙自治军急了,歪着帽子,提着枪,上前就把挑子拽住了,厉声道:“你是不是找死啊快送院里去,井上所长好几天没吃上鱼了,吃晌午饭的时候把菜碗都摔了。”卖鱼的人只好很不情愿地挑起鱼挑子进了大门口,嘴里还嘟念着说:“哪有这么买鱼的,这不赶上抢了嘛。”进了院子,他挑着挑子就奔了东厢房,站岗的又喊了句:“去西厢房” 这时,送酒的和送豆腐的从西厢房里出来了,各走各的道儿了。又过了一会儿,卖鱼的也从正房出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冲着站岗的说:“你这整的啥事儿啊,让我少卖不少钱。”站岗的满蒙自治军并不答话,双手拄着枪,仰着脸儿,眯着眼儿,摆出了无赖的架势。他们哪里知道,这送酒的和送豆腐的,还有那个卖鱼的,都是漠北抗日支队三营的战士假扮的。 这三个战士大模大样地进到河南营子伪警察分驻所里转了一圈,心里就都有了数。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大院子整得还挺严实,四周是两人多高的夯土墙,垛着秫秸杆儿扎成的墙头帽儿,大门是两扇一巴掌厚的松木板。在院墙东南角和西南角各有一个炮楼。正房的后面还有几间马棚,北院的墙东和墙西也各有一个墙角炮台。 叶青参谋长非常认真地听着三个战士的侦察汇报,还不时地提出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当他得到相应的回答后,又和三营长交换着意见。 当太阳向西边的天际偏去时,深秋的小腾格里沙漠是一片青黛色。沙坑里,那一簇一簇的骆驼蒿,茂密的枝叶变成了青灰的颜色。沙坡上,在斜阳的照耀下,白桦树的树干闪动着银白的光泽。偶尔可以看到,有狐狸或野猪在惊慌地逃窜于大小沙包之间。它们大概对这些疾行的八路军战士感到既恐惧又有些莫名其妙吧。只有一条驻足在白桦林中的狼,正扭着头,打量着眼前急匆匆的人们,直到它觉得这些人和它的行动无关时,才颠颠地跑向远方。 第九十八节 重要据点 太阳落山了,把西边的天际烧成了橘红的颜色。 快要出大漠了,三营的战士们在沙梁下坐下来,短暂的休息一会儿。叶青和三营长趁机下达了作战任务,一连在侦察员的带领下去端伪警察分驻所的窝儿,二连解决村公所和鸦片组合,三连在村外做警戒。命令下达后,三连长噘着嘴嘟囔说:“咋又轮到我们连警戒了。”很是不乐意。 下弦月还没有出来,满天的繁星闪烁着,三营还要沿着西辽河的南岸走上一段路。战士们走在路上,耳边响着西辽河哗哗的滚水声和远处村子的狗叫声。快半夜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河南营子村。按照事先的安排,三连在村外进行警戒,把村子通向外面的电话线剪断。一连c二连快速地向伪警察分驻所方向移动,打算悄无声息地从后墙突入进去。那两棵大柳树虽然离院墙还有一c两丈远,但茂密的枝条已耷拉进了院子里。一连长命令三个身轻机敏的战士在那三个侦察员的带领下,爬上大柳树,再顺着树枝滑过墙头,跳进了伪警察分驻所的大院。 夜幕下,这六个战士顺利地在河南营子村伪警察分驻所的房后落地,迅速地分成两组,扑向东北角和西北角的那两座炮台。他们蹑手蹑脚地上了炮台一看,竟空无一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扑向院东南角和西南角的炮台,西南角炮台也没有人,只有东南角炮台上有一个满蒙自治军。走近一看,只见这个人穿着大衣,抱着大枪,正靠着墙角打呼噜。战士们上前把他摁住了,顺手夺下了他的大枪。这个满蒙自治军正在做好梦,突然被打扰,老大不高兴了,头没抬,眼不睁,迷迷糊糊地骂道:“你们这帮瘪犊子可别闹了,我刚把新媳妇儿搂进被窝儿,你们就给我抢走了,可忒缺德了。”战士们一听,这是把怀里的大枪当成新媳妇儿了,都憋住了笑,将眼前这个混球儿的嘴捂住,低声喝道:“别吱声,再吱声整死你,你有没有大门的钥匙”直到这时候,这个满蒙自治军才清醒过来,吓得连连点头。战士们押着他下了炮台,把大门打开了。 大院外,一连的战士都贴着墙根儿站着,见大门打开,箭直冲进院里,直奔了东厢房和西厢房,还有一部分奔了正房。很快,战士们就让东厢房的伪警察和西厢房的满蒙自治军在被窝儿里做了俘虏,有两个老兵油子更懂得啥叫投降,不但把双手举过头顶,手中还举着自己的白裤衩。 二连的连长c副连长让战士们分别从伪警察分驻所的东c西院墙翻过去,把村公所和鸦片组合的大门打开,带头冲了进去。 “哒哒哒” “叭叭叭” 这时,伪警察分驻所正房方向响起了机枪声,西院鸦片组合那边也响起了枪声。 原来,在正房的西屋住着井上所长,对面的东屋住着满蒙自治军的一个副排长和伪警察分驻所的副所长。头半夜,这三个人又凑在一起吃着清炖西辽河鲤鱼,喝起了“闷倒驴”烧酒来,很是兴奋。尤其是井上,他说他想家了,想老父亲和老母亲了,更想妻子儿女了,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哭又是笑,还让副排长和副所长陪着他一起唱一起跳。酒至半酣时,兴致更浓了,这仨货又派人去西院把鸦片组合的那个日本头头儿也叫过来喝酒,一直折腾到深夜。 快半夜了,酒官司打完了,鸦片组合的头头儿回自己的窝儿了,副排长和副所长回东屋去睡了。井上回到自己的西屋卧室,躺在炕上,又想起了妻子和儿女,久久不能入睡。正当他翻来覆去地满炕打滚儿也睡不着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沙沙沙”响动。井上的心头一惊,连忙下了炕,摸着黑走到窗台前往院子里一看,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啊呀,啥时候来了这么多八路军呀他心知不妙,咬了咬牙,把脖子一梗梗,抄起靠在墙角的一挺机关枪,架在窗台边的一张桌子上,朝着院子里开了火。西屋这么一闹腾,东屋那俩货也不敢闲着了,摸起手枪就朝着窗户外射击。 这突如其来的超强火力,让一连的战士们吃了大亏,瞬间就倒下了好几个。与此同时,三营在西院的进攻也不顺利,开第一枪的正是那个鸦片组合的头头儿。他从井上的住处回到自己的卧室,又来了兴致,打算出去寻个花姑娘。刚要出门,井上的机关枪就响了。在鸦片组合里,还有两个日本人,他们的枪声也响了。 叶青和三营长见状,连忙下了两个命令,命令战士看住东c西厢房的伪警察和满蒙自治军,命令一连长加强组织进攻。一连长得到命令后,让连里的机枪一齐向东院正房开火,让战士们沿东c西厢房的墙根儿冲过去,朝着井上的住处投掷手榴弹。终于,井上的机关枪哑巴了,东屋的枪声也停了。战士们砸开门,冲进屋去,发现井上和那两个汉奸都已经被手榴弹炸死了。随着东院战斗的结束,西院也很快消停了下来,那个鸦片组合的头头儿被打死在屋门口,剩下的两个日本 人把枪从屋里扔出来,举着手投降了。 战斗结束了,天也放亮了,清理了一下战场,共俘虏敌伪三十七人;缴获步枪四十支,手枪六支,还有一挺断了腿的轻机枪和子弹两千发;大烟干一千两,小麦一万斤,高梁两万斤,还有一些棉花和布匹。 但是,在这场战斗中,一连也牺牲了两名战士,还有三名战士负伤,叶青心中非常沉重。他派人把村长和新民会长找来,也就是任大耳朵和李大明白。这二人见到叶青和三营长后,不住地点头哈腰。叶青阴沉着脸子问道:“知道我找你们干什么吗”任大耳朵说:“知道。”李大明白说:“明白。”叶青又问:“你们知道明白什么”任大耳朵摸了摸自己的大耳朵,抢先答道:“给井上收尸,把人埋了。”李大明白白了他一眼说:“是埋日本鬼子”叶青说:“这是其中的一个事儿,最重要的是减租减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在全国都开展减租减息运动,我们的工作队马上开进来。这事儿办得好还是办得赖,到时候我找你们俩。你们要是表现好,你们过去的事儿咱们一笔勾销。要是表现不好,我给你们老账新账一齐算,你们那些给日本人留须捧胜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任大耳朵和李大明白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然后,叶青参谋长又让部队把缴获的麦子c高粱拿出一部分分给河南营子的贫苦百姓们。这事儿做得好呀,连任大耳朵和李大明白都说:“这八路军真是仁义之师。” 叶青将部队撤出河南营子村,去寻找新的战机了。当天,陈鲁部长带着工作队的队员们进入了河南营子村。 在三营攻打河南营子村伪警察分驻所的同时,二营和骑兵连一直在吴一民工作队工作的岗岗营子附近活动,而一营和侦察连则在高鹏举司令员的亲自指挥下,在西南方向的元茂隆村又拿下了敌伪的一个重要据点。 第九十九节 袭击元茂隆村 元茂隆村在赤岭到朝阳的中间位置,也是一个商业集市,自古就是东西南北商贾过往的一个中转站。 日本人很看重元茂隆这个地方,很早就在这里修了岗楼,划出军事区,拉上了铁丝网,驻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连的辽西省讨伐军,管事儿的是一个叫滕田的日军少尉。日伪在这里配备了轻c重机枪c掷弹筒c迫击炮,关键位置还安装有探照灯。夜间,探照灯扫来扫去,讨伐军走来走去,围着铁丝网转圈巡逻。 元茂隆村很大,伪村公所c新民会c各种组合c兴农合作社,就连大烟馆和妓院都有。这个村也是日本侵略军搞集家并村人圈行动的早期试点之一,围着村子打上两人多高的围墙,只留一个村口,安上栅栏门,有讨伐军看守。 元茂隆是三六九集,也就是在农历逢三逢六逢九这几天,各地的小商小贩们都可以到这里来沿街摆摊叫卖,进行集市贸易。 这天是农历八月二十六,又到了元茂隆赶大集的日子,非常的热闹。高鹏举命令侦察连的战士们化装成卖丝线的c挑货郎担的c卖劈柴的c卖鱼的c卖肉卖菜的,跟着人群混进了元茂隆村。这些战士手中摇着“咣啷咣啷”的货郎鼓,东走走,西串串,也就把日伪在元茂隆村的部署了解个大概齐了。 更巧的是,讨伐军的司务长领着伙伕出来买柴买菜,把卖肉的c卖菜的c卖鱼的都叫进了铁丝网围着的兵营里,当然有侦察员假扮的。侦察员们混在其中,装聋卖傻地说着这也没见过,那也没摸过,结果是想看的想摸的都看了都摸了,把军营内的火力点和兵力部署都整明白了。 回到驻地后,侦察员们把侦察到的情况向高鹏举作了详细的汇报。高鹏举听后,眉头紧锁,“这是一场硬仗,按兵力我们比他们强,但不能强攻,敌人有炮楼,火力又比较强,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就得想法智取。”为此,他叫来一营长与四位连长,开了个军事会议,定下了作战计划,把攻打元茂隆的时间定在八月二十九,也就是下一个赶集的日子。 八月二十八的夜间,一营一连的战士们带上干粮和水,在营长的率领下出发了,赶到元茂隆村围墙下的壕沟中隐蒇起来。八月二十九这天,天刚蒙蒙亮,侦察连的战士们又化装成小商小贩,随着人群混进了元茂隆村。晚上五点三十分,高鹏举一声令下,二连c三连跑步前进,必须在晚上七点半到达元茂隆村口。 总攻的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深秋的漠北地区,寒意已沉。在深蓝色的深邃夜空中,只有星光闪烁。寂静的原野上,奔跑着热北抗日支队的战士们,汗流浃背。 七点二十五分,高鹏举带领着二连和三连提前到达距离元茂隆村口还有半里地远的一片小树林,与前来接应的一营长会合。据一营长报告说,一连的战士已经越过围墙向岗楼运动,将村口的岗哨干掉了,只要听到爆炸声就将元茂隆通向外面的电话线也剪断了。现在,他们只等侦察连炸毁敌人的电机房就可以发起冲锋了。 从远处望去,小鬼子岗楼上的探照灯如同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在扫来扫去。高鹏举抬手腕看看表,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四十分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命令部队开始向前运动,并吩咐战士们如果发现探照灯扫过来,立刻趴在地上注意隐蔽。 很快,战士们通过村口到达敌人营区的铁丝网跟前,前面的战士举起老虎钳子刚要铰开铁丝网上的铁丝,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随即,“哒哒哒”,一梭子机枪子弹扫了过来。 高鹏举见情况有了变化,准备发令强攻时,就听“轰隆”一声,岗楼旁一片火光,探照灯也失去作用了,敌人成了瞎子。但他们的轻c重机枪还在疯狂地叫着,迫击炮也在盲目地向他们刚才发现剪铁丝网战士的方位发射着炮弹。高鹏举命令全营火力回击,子弹c炮弹长长的曳光和爆炸声让黑夜变得十分热闹。 这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岗楼又是一片火光,侦察连把敌人的岗楼又给炸了。随着“嘀嘀哒嘀――”的冲锋号声,战士们跃起身子冲了上去。 原来,侦察连的战士们把发电机房炸毁后,趁着乱劲儿,从炸死的讨伐军身上扒下衣服,麻利地换上,混到了岗楼的下面。滕田少尉光顾着迎击正面的八路军,没有提防混进来的侦察连战士,背后又被插上了致命的一刀。 结果,驻在元茂隆的十九个日军,除了一个被炸断了腿的还躺在地上捯气而外,包括滕田在内十八人全都炸死了。讨伐军有十五人被打死,二十人受伤,六十六人被俘。讨伐军的这个连长姓刁,叫刁世玉,是刁二先生一个远方的叔伯侄子,也垂头丧气地做了俘虏。 第二天,高鹏举派人将兴农合作社c组合都接收了过来,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伪职人员和讨伐队 的人集中在一起,给他们训话。高鹏举告诉这些人:“你们放下武器弃暗投明,我们欢迎。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不虐待俘虏,我们的卫生员正在为你们的伤员进行治疗。共产党和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我们对你们的政策是,愿意抗日跟我们走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的发给路费回家。”说话间,有十五个讨伐军举手说愿意跟着八路军去打小鬼子去。 高鹏举司令员又派人把村公所里的村长c会长和办事的也都找来,对他们说:“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这次一举拿下元茂隆村的日本鬼子岗楼,消灭了这里的日本鬼子和讨伐军。我们知道你们过去也迫不得已地给日本人办过事儿,但只要不死心塌地给日本鬼子当走狗,我们就原谅你们,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下午我们减租减息工作队就要进村,给广大穷苦百姓减租减息让他们都参加抗日,需要你们帮助工作队做工作,有谁胆敢阳奉阴违,我们要将这样的人按汉奸论处,绝不姑息”村长c会长一帮人擦着汗走了。 下午,赤北县工作委员会的民政科长张文带着工作队进了元茂隆村。至此,西日搭拉根据地在西辽河南岸又扩进了二十五个自然村,也算是小有规模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已经扩大为四个营和一个直属骑兵连了。高鹏举司令员将侦察任务交给了骑兵连,而在直属侦察连的基础上又组建了一个营,成为冀热辽军区在敌后一支作战力量较强的部队。 这正是: 八路军奋勇杀敌,已成燎原之势; 侵略者节节败退,瞬间败势已成。 在这一段时间,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主动出击,与赤北县委c县政府一起开展减租减息运动,扩大了根据地,下一步又将釆取何行动 第一百节 刘军医的故事 民国三十二年是日本侵略中国的一个转折点,“圈”已经“共”不下去了。 这时,漠北地区的斗争形势也显得稍稍有些平静,侵华日军大本营在战略进攻目标的选择上似乎忘记了大岛秀夫大佐发起的“驼峰计划”。不但如此,日本侵略者的许多类似的计划也都被搁浅了,在腾格里旗王爷府北边草地上修造的飞机场也停停建建,建建停停,断断续续地修了十座飞机库就扔在那里不管了,跑道也没建完。到了冬季,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不想再有更大的行动了,只是派出小股部队跟随减租减息工作队去巩固已取得的成果。 进了腊月门儿,漠北地区连降了几场大雪,如同一床又大又白又厚的棉被,将西辽河c小腾格里沙漠以及河两岸的一切全都捂盖得严严实实了。大大小小的动物们去冬眠入蛰了,躲进了各自温暖的窝儿里,沉沉地睡去,过小半年后才能醒来。只有豹子和狼这样极其凶残和顽强的家伙还在满山遍野的积雪上奔跑着,或穿行在沙漠的桦树林和山杨树林中。它们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有时也会溜进村子里或牧场人家里,打一打鸡猪或牛羊的主意。 前些天,吴一民又去了趟岗岗营子,检查了一下减租减息政策的落实情况。于大巴掌的脸色缓过来了,主动上前一步,热情地伸出大巴掌和吴一民握手。他对日本人的要求开始软磨硬扛了,对刁二先生的讨伐军也是躲躲闪闪。有了八路军站在后面,他不再一条道儿跑到黑地去跟着日伪干了。从即将要过去的这一年看,在西辽河两岸像于大巴掌的这种情况已不在少数,越来越多了,很多有钱人家的当家人都明里暗里地跟共产党八路军拉上了关系。 从岗岗营子回来的路上,吴一民和战士们遇到了可怕的白毛旋风。天和地似乎都处在混沌之中,更不要说去分辨东南和西北了。好在老马识途,硬是把他们从大风大雪的困境中驮回了营地。回到营地后,吴一民坐在热炕上,清理清理思路,打算写一份关于赤北县减租减息工作的报告上报给上级。刚写了个开头,他突然感觉脑袋里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浑身在火烧火燎地疼痛。吴一民以为这是因为这些天没有休息好,叫警卫员打了一盆冷水激一激就好了。可是,越激越厉害,只好让警卫员去找刘军医了。 刘军医现在是支队医疗队的队长,听说吴一民病了,急得湿了眼睛,提着药箱子就跑出了门。跑进吴一民的房间后,她先把自己的手搓了一阵子,待手没了凉气才伸出去在吴一民的额头上摸了一把,立刻“哎呀”一声喊道:“咋这么烫,是发高烧了”又扭过头去批评警卫员道:“你这个警卫员是怎么当的,政委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才找我啊”吴一民嗫嚅道:“这不怪他,我忙着写总结报告,原想就是个头疼脑热的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刘军医嗔怪道:“你这个首长是怎么当的,你不为自己负责也不为革命和别人负责你这是伤寒病,自己怎么这么不把病当病呀”吴一民一听这话,因身子疼痛而拉紧的脸子一下子舒展了许多。刘军医的这些话听起来硬梆梆的,但听进心里却很舒坦。警卫战士让刘军医嚷了一气,也不敢多言,只把身子站得笔直。 前面说过,这位刘军医从新加坡医学院毕业后,因受陈嘉庚的影响而参加了援华抗日志愿队。她最初被分到了军区,后因强烈要求上前线,来到了热北抗日支队。在这里,干部战士都叫她刘军医,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刘军医的名字叫刘玉茹,出身在书香门第,祖籍承德。她的父亲叫刘文礼,是新加坡一所华文中学的校长。别看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可刘玉茹从小就像个野小子似的,还进过南洋武术馆学习过武术。 那次在围场,吴一民与杨成龙去参加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成立大会时,得了疟疾病。刘玉茹在给吴一民看病送药的过程中,对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一见钟情,觉得吴一民不同凡响,觉得他眉宇间透着才气,浑身有着一种英雄气慨。后来,吴一民到部队去当政委了,刘玉茹的心也随着他来到了大漠。不知怎么的,吴一民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她的心。在打三道沟大铁桥伏击时,子弹从吴一民的耳边擦过,半拉脸都是血,差一点儿没把刘玉茹吓得哭出声来。这回,她一看吴一民烧成这样,那还能不急嘛她瞅了一眼警卫员说:“在这站着瞅啥,烧水去,给政委吃药。” 警卫员走了,刘玉茹又伸手在吴一民的额头上摸着说:“你可得注意点儿身体,谁也不是铁打的你对别人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你自己的身体就不是本钱啦”她的手轻轻地在吴一民的头上抚摸着,像春风拂面一样柔和。吴一民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把头向下缩了一下。这时,警卫员提着水壶进屋了,将开水倒在搪瓷缸子里,放到炕沿儿上。刘玉茹把药片从药箱子里一样一样地找出来,抬起头,想了想,像是对警卫员又像是对吴一民说: “把这些药服下去,等再吃药时我再来,你们两个大男人闹不好会把药吃错了。” 在刘玉茹军医的悉心照顾下,吴一民的高烧退了下去。刘玉茹还是天天按时来到吴一民的住处,坐在炕沿儿上,眼巴眼望地瞅着吴一民把药吃下去。 吴一民在炕上整整地躺了三天,今天终于可以起炕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旁,心里想着工作报告又耽误了好几天了,得赶快写出来了。可他刚坐在桌子旁拿起笔来,又是一阵咳嗽。刘玉茹一步跨进屋来,上前一步就将钢笔从吴一民的手中夺了过去,生气地说:“你不要命啦伤寒病刚好,最怕累着,要是复发了谁也救不了你。你这人做事儿真是的,也不想想人家别人的感受。”吴一民见刘玉茹的嘴噘得老高就微笑着说:“刘军医,我不是着急工作报吿的事儿嘛。”刘玉茹白了他一眼,满脸的不高兴说:“人家不是说不让你叫刘军医了嘛”吴一民故意说:“嗯,不叫刘军医,那我叫啥”警卫员在旁边偷笑着说:“刘军医说让首长管她叫玉茹,连我都听到了。”刘玉茹回身就打了警卫员一巴掌,红着脸说:“就你多嘴,你这小家伙儿够坏的了。”然后又强迫着吴一民躺在了炕上。 第一百零一节 我等着你 在刘玉茹的呵护下,吴一民的病彻底痊愈了,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这一天,警卫员不在,吴一民正在看各营报上来的材料,刘玉茹来了。吴一民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文件,微笑着说:“来啦,坐吧。”刘玉茹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吴一民一眼,微微扭了扭腰身,红着脸儿说道:“我把我的一件旧毛衣拆了,给你织了件毛背心,是澳洲羊绒的,穿着很暖和的。”说着,她将背在背后的那只手伸出来,将手中的一包东西放在了炕桌上。吴一民瞅了瞅那包东西,脸色泛红,低声说:“谢谢。”然后,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像是对刘玉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大的雪,不知村子里那些穷人吃没吃的烧没烧的日子该咋过”刘玉茹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问:“工作队不都去过了吗”吴一民转过头来,瞅着眼前的姑娘,叹息了一声说:“去是去过了,这到了年根儿了,一些人家的日子还是没法过啊。”刘玉茹瞅着吴一民的脸说:“穷人家的事儿你管也管不过来,行啦,咱们说点儿别的事行儿不”吴一民的头低了下去,朝向炕桌上的那些文件,迟顿了一下,问:“别的事儿是什么事儿” 刘玉茹的脸一下子绯红起来,也稍稍地迟顿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低声细语地喃喃说道:“超过同志关系的事儿我说咱俩你说怪不怪,我打第一次在围场见到你,我心中就有了你。”吴一民的头更低了,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头,动情地说道:“玉茹,你的心思我懂我怎么能不懂呀1你是位好姑娘好同志我也知道。但现在我们还不是说这件事儿的时候。你看,高司令员的未婚妻现在还在围场,都三年了也不能结婚,我们都等等看吧。”刘玉茹听完这话,将头低下去,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着,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然后又抬起头,眼中泛泪地说:“你说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都能等。” 此时的吴一民早已心如翻海翻江了,多想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这个近在咫尺的好姑娘可是啊,理智在告诉他,不能啊,至少现在还不行啊。吴一民望向刘玉茹,努力地平抚着自己的心情,长长地叹了一口,说:“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等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我们再说这件事儿。”刘玉茹见吴一民如此,很是心疼,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说:“咱们击掌为算,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们再做夫妻”两个人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一起。 民国三十二年是农历壬午年马年。 俗话说“牛马年好耕田,就怕鸡猴这二年”,再加上减租减息,这一年总算是让漠北人松了一口气,粮食打得多了些。漠北人把年和节分得很清楚,年只有一个,就是农历春节这个年。 这年过得能像个年了,暂时无战事嘛 快过年了,老柳树筒林子里的王司令派桑杰扎布带着两个弟兄给高鹏举司令员和吴一民政委送来了两坛子上好的陈年老烧和半扇子猪肉。自从大岛茂在老柳树筒林子出事儿后,日本持务机关便取消了这条通道。为了安全,经腾格里旗王爷府去往归绥c外蒙古或海拉尔的派遣人员改坐汽车走三道沟大桥了。因此,王司令的这支义勇军没再和小鬼子发生过正面冲突,只是抽空儿又干了一些劫富的事儿。王司令和老二嫂始终念着高鹏举和吴一民的好,所以才打发桑杰扎布副司令来送过年的礼。 杨成龙借机让桑杰扎布看了看他的骑兵连,把个桑杰扎布馋得“啧啧”连声。两个人又唠了些家里的事儿,桑杰扎布说他前些日子偷着回了一趟梅林地,知道了乌日娜的死讯,乌云回台吉营子把小阿尔斯楞接到漠北村去了,跟小表哥杨石柱玩得挺开心。杨成龙把诺音高娃逃到西日塔拉的经过也说给了桑杰扎布,桑杰扎布打了个“唉”声说:“人事难料就随她去吧,我现在只能是过一天说一天了。” 吴一民很重视桑杰扎布等人的到来,让杨成龙和赤北县工委周文国陪着他们吃饭喝酒。在吃饭喝酒期间,这些人又说起那次去王爷府除掉黑狐c袁连长的行动来,杨成龙和桑杰扎布都对诺音高娃大加赞赏,把一旁的周文国几个人都听直眼了。 桑杰扎布带人把礼送到,不敢耽搁时间太长,便跨上黑豹马,领着黄虎。回去了。临走时,高鹏举和吴一民让战士将从日本人那里缴来的清酒c罐头装了一驮子,还有两条老刀牌香烟袋子岗岗营子产的荞面袋子大米和一袋子洋面。桑杰扎布带着兄弟们满载而归,最高兴的是老二嫂了,她说:“还是人家八路军干啥仗义,咱们拿那点儿东西去看人家,这回可算赚了人家八路知道我得意吃荞面这口儿,这不就把漠北最好的荞面都给咱们拿来了嘛。” 西日塔拉这边,腊月二十四,刚过了小年,吴一民召开了营教导员会议,把过年的事情做了安排。作为政治文化宣传的专家,吴一民为支队司令部 的门口写了长长的一副对联,上联是:“连年征战艰苦奋斗拯国家救民族”;下联是:“全民努力浴血抗日慰忠魂保中华”,横批是“抗战到底”,字体遒劲有力。在各营部和各连部的门口,也都贴了对联,其中有几副写道:“敌军若来男女老少皆为战;鬼子敢犯锄头扁担是刀枪”“不逐倭奴终生含垢;未雪国耻满面蒙污”“民族受辱卅万同胞饮恨去;房屋被焚不尽河水挟泪来”。 在安排了严密警卫的情况下,各营c连还开展了丰富多彩的联欢活动:“嘿游击战,敌后方,坚持反扫荡钢刀插入敌胸膛,钢刀插入敌胸膛争民族独立,求自由解放,这神圣的重大责任,都担在我们的双肩上”高亢激昂的军歌飘荡在西日塔拉的上空。司令部也搞了一场联欢晚会,刘玉茹是晚会上最活跃的人物,她走上前台,唱了一曲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气焰万千丈。 听吧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 刘玉茹的嗓音宏亮,声调又高,将在场的人们唱得慷慨激昂,使劲儿地拍巴掌。刘玉茹还在热烈的掌声和笑声中拉着吴一民扭了一段刚学会的二人转小拜年。 这时,在这样一支革命的队伍里,刘军医爱吴一民政委追吴一民政委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过了壬午马年,就是癸未羊年了。 对这个年份,漠北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给儿子说媳妇的时候,都不太愿意说属羊的姑娘。这一年是二月清明,春脖子短,开春早,过了清明西辽河就开通了。别看头一年春旱,可过了头伏这雨又一场接一场的了,冬天的雪也很大。所以这个春一开河,西辽河水就很大,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还有冬天下大雪冻饿死的牛羊和死猫烂狗,都随着滔滔的河水在波涛中一上一下地起伏着,漂浮着,流向远方。 在这样的季节里,西辽河两岸惟一的联系和通道就是三道沟大铁桥了。这个季节也是驻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敌伪对南岸控制最松懈的时候。吴一民趁机将减租减息工作队派到西辽河南岸的各个村子。那里的村长c新民会长还有地主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背后又搞了些什么勾当,但表面上对减租减息工作队还都是笑脸相迎。 第一百零二节 美智子探亲 过了端午节,形势就不同了,西辽河水变小了,河道的两侧露出浅黄色的沙滩,有几只水鸟在那上面蹦跳着觅食。过河往来的人们也多了起来,绿草茵茵,柳树在倒垂着细长的枝条,随风轻轻飘荡。在向阳的河岸边,可以见到绿草丛里有了蒲公英的黄色小花。 这一天,吴一民又带着三个工作队员来到了在漠北村和马架子村中间的六顷地村,这已经是过了年后的第二次了。这四个人骑马直奔新民会长朱老贵家,在大院门口下了马,牵马进了院子。日伪没有在六顷地村建集家并村的“人圈”,人们进出还算方便。朱老贵坐在屋里的炕上,从打开的窗户望见吴一民进院了,赶忙跳到地上迎出屋去。他一边和吴一民寒暄着一边招呼着伙计们把马鞍子揭了,把马喂上。吴一民摆了摆手说:“待一会儿我们要上马架子村去,马鞍子不用揭,只把马嚼子摘了,扔个干草让马嚼几口就得了。”说完,他把马缰绳丢给伙计就跟着朱老贵进了屋。 不一会儿,朱老贵从屋里出来,把一个叫朱成的伙计拉到一边,如此这般地跟他说了一气。朱成听完,去马棚备上一匹马,牵出院外,骑上马就向西辽河方向飞奔而去。 朱成骑着马到了河沿儿,人没下马趟过河去,箭直奔了腾格里旗王爷府的东跨院。在院门口,他对站岗的日本兵说:“我是六顷地村的,我有紧急事情找龟田太君。”站岗的日本兵摆摆手,让他牵着马进了院。朱成进院后,把马拴在拴马桩上,朝着龟田的办公室跑去,在门囗又让警卫的日本兵拦住了。朱成又说了一遍要找龟田太君报告紧急情况。警卫的日本兵让朱成在门口等着,他要进屋向龟田队长报吿。 这几天,龟田队长挺高兴,分别多年的夫人美智子从日本奈良来看望他了。美智子和龟田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读的小学和中学。只是在读完中学后,龟田去了陆军专科学校,美智子去了日本女子体育射击队。这次探亲,美智子带来了许多龟田喜欢的家乡风味食品,樱桃酥c杏仁饼什么的,让龟田大饱口福。温柔秀美的美智子还给龟田带来了不尽的抚慰和更多的情爱,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大别啊,他和她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 因此,龟田最近没有训骂士兵,总是咧着嘴笑。此时,他正乐呵呵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身后的墙壁上挂着日本国的太阳旗和武运长久的横幅。当警卫进屋向他报告有一个六顷地村姓朱的人来了,说是有紧急情况时,他抬起手说了声,“快快地进来。” 朱成进门后,先弯腰给龟田施了个礼,点头哈腰地说:“龟田太君,我是河南岸六顷地村新民会的,我们东家是新民会的朱会长。他让我向你报告,八路军工作队又进我们村啦。”龟田听罢,双手扶着桌子直起腰,急切地问道:“哟西,他们八路的几个人的干活”朱成说:“他们四个人,不是去干活是去减租减息去了。”龟田又问:“他们的,什么的名字”朱成说:“听东家说领头儿的叫吴一民,别的就不知道了。”龟田的双眼立时放出光来,急切地问道:“嗯,你的没听错真的是吴一民”朱成说:“没听错,我亲眼看见吴一民进的院,他还让我把马摘了嚼子扔个干草喂上。”龟田站起身子,右手攥成的拳头往左手掌里一砸说:“哟西,大大地哟西,这个吴一民终于出来了。”龟田的眼珠子在眼眶子里咕噜了几下,心中有了别的打算。在歼灭周天工作队后,他对日本军部的作法忿忿不平,私下里找到大岛芳子抱怨说:“鸠山也没干什么,去得又很晚,一直跟在我后面,怎么得的勋章和我一样,军阶还晋了一级” 想到这里,龟田又转了转眼珠子,抄起了身边的电话。他要给横田正雄打个电话,说说自己的想法:“报告横田机关长,我是龟田,河南岸六顷地村又发现了八路军减租减息工作队。” “几个人龟田君” “还是四个人,报告机关长” “好啊,龟田君,你对此怎么看” “报告机关长,我想带上我的小队,再从满蒙自治军要一个排,完全能把工作队解决掉。” “这点儿兵力够吗需要别人的援助吗龟田君。” “别人不用,国瑞不用去,鸠山就更不用去了。我估计就是普通的工作队吧,我肯定能解决得了。” “好吧,那就祝龟田君成功吧,一定要注意,共产党的工作队非常狡猾呀。” “好,谢谢机关长的祝福,我一定给你抓两个活的回来。” 龟田撂下电话,通知队伍集合。他在给横田的电话里隐瞒了吴一民带工作队去六顷地村的情况,尽量让这次行动变得轻描淡写。 随着集合号响起,东跨院内一片慌乱,龟田抓紧时间跑回到后面的寝室。他的前脚刚一跨进寝室门,身着和服的美智子急忙起身弯腰施礼 说:“夫君回来啦,夫君辛苦啦,夫君受累啦。”龟田伸双手扶住妻子说:“美智子,河对岸发现了反日分子,我要前去抓捕,我现在就出发,请你把酒温上。”他见美智子一脸的茫然,愣愣地瞅着,哈哈笑着说:“美智子你不知道,支那人有关公温酒斩华雄的故事,就是杀了人回来酒还没凉的故事。嗨,不说了,支那人的故事意思太深了,等我回来再向你解释,你等着我。”他说着,紧紧拥抱了妻子,亲吻了她的额头,这才大歩流星地走了出去。美智子拢一下头发,追出门去,门外已不见了龟田的踪影。 在朱成的带领下,龟田带着他的小队和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骑着马,过了西辽河。进到六顷地村后,龟田指挥着队伍呈扇形前进,快速而又悄无声息地冲到朱老贵家大门前,发现朱老贵被吊在了院门外的拴马桩上。朱成见状,急忙上前将捆绑东家的绳子解开了。龟田问道:“八路的吴一民呢朱桑你这次要大大地受奖”朱老贵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他们刚走,上马架子村了他们说我不配合他们的减租减息,就把我吊起来了。”龟田没再听他往下说,拔出军刀向外一指,“马架子的开路,出击”带着人向村外追去。 第一百零三节 龟田贪功丢命 刚出六顷地村,龟田远远地看见,有四个骑马的人正奔跑在前面约一里的地方。他一边向前挥着军刀,一边用马鞭子紧抽着马屁股,命令日军小队和满蒙自治军打马快速追击。龟田小队和那四匹马的距离在不断地缩小,离开六顷地村已经有五c六里地远了。 “叭叭叭叭” 跑在前面的那四个人还回头打了几枪。 龟田高兴坏了,大声喊着:“快快地,先不要开枪,捉活的八路”他有了一种狩猎的感觉和即将捕获到猎物的兴奋,甚至觉得大日本勋一等旭日大绶章就要挂在他一个人的胸前了。龟田狞笑着,瞅着眼前那四个伏在马背上的人,灰色的军装,腰间的皮带,如同看到了四张惊恐的脸。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想像得也太过浪漫了。 “哒哒哒” “啪啪啪” 突然,轻机枪c歩枪像炒豆子似的响成了一片。龟田猛地把马勒住,意识到上大当了,但一切都晚了。那些灰军装们如同从天而降,从土路两边的掩体中向他的马队和满蒙自治军射击着,立刻有很多人落马了。这些日军只能算是会骑马的人,不要说人马合一了,个别人才刚刚学会如何爬上马背。龟田在马上向四外望了一下,发现后路也已经被堵住了。八路军的机枪发疯似的向他的马队扫射着,每一挺机枪都像在喷射着怒火。但龟田毕竟是一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日本军人,他知道在这种险境之下是不能恋战的,必须马上冲出包围圈。只要他们能冲到三道沟大桥,便可以成功脱困了,那里还有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可以进行抵挡,上桥过河就可以回到王爷府了。 然而,龟田冲不出去了 在他的面前,军旗飘飘,刀光闪闪,有一队八路军骑兵正呈战斗队形冲杀过来。当这样一群只会骑马的兵遇上了真正的骑兵,结果可想而知了更何况,这两支队伍无论从人数上还是气势上,悬殊得已经不是一点两点了。龟田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了,但日本军人的武士道精神还在驱使着他,麻醉着他。他挥动着军刀,疯狂地向四外砍杀着。 这时,杨成龙骑着他的白马,挥动着锋利的马刀,左挡右劈地向着龟田冲了过来。越来越近了,杨成龙已经可以看到龟田的那张狰狞的面孔了,甚至连那颤抖的嘴唇和血红的眼睛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劈开阻挡他的一个日军少尉,雪亮的刀锋直指龟田。 此时此刻,杨成龙在马上左右劈杀着,为着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为着乌兰c小夫人c乌日娜,为着周天等四位烈士,向龟田清算仇恨的时刻到了而龟田也已看到了骑在白马上的这个对手的仇恨目光,举着军刀迎了上去,砍了下去。杨成龙是个左撇子,挥起马刀将龟田的军刀向外一挡,刀尖顺势刺在龟田的手腕之上。龟田的手一抖,军刀飞出去老远,直挺挺地扎在地上。龟田刚想回手去掏枪,已经没有机会喽说时迟,那叫一个快,杨成龙就像在西日塔拉训练场劈草人似的纵马过来,翻转身形,手起刀落,立将龟田斜劈于马下。 这场战斗结束了,共有包括龟田在内的三十一个日本鬼子战死,满蒙自治军也死了十一人,有十二个机灵点儿的一看头势不对,老早就下马一跪,双手把枪举过头顶,投降了。 不远处,高鹏举站在一个小沙包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情况。他满脸的肃穆,回头对参谋长叶青轻声说:“收兵吧。” 当漠北抗日支队骑兵连投入战斗的时候,吴一民派一名战士骑马飞跑到朱老贵家,告诉朱老贵可以通知王爷府的鬼子了。朱老贵二话没说,骑上一匹马就朝着王爷府跑去。离伪警察局大门口还挺远时,他就扯起嗓子大喊起来:“可不好啦可不好啦龟田太君和八路军打起来啦可不好啦”这喊声先是惊动了冬日布,冬日布问明情况后,赶紧带着朱老贵去见了横田正雄。横田正雄听完朱老贵的叙述后,觉得事情不妙,赶忙打电话调集人马去救龟田。 很快,鬼子c满蒙自治军还有伪警察,在横田机关长的亲自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来救龟田了。 过了六顷地村,远远望去,激烈的战斗已经停止了,硝烟还没有散去,有好几处在燃烧着。朱老贵对横田说:“我听着枪响成一锅粥似的,就骑马赶紧往王爷府跑。是龟田太君告诉我的,他说要是仗打大了,让我去王爷府报告找横田太君来救援。”凭借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横田正雄已经知道龟田小队凶多吉少了。果然,有几个满蒙自治军丢盔卸甲地跑了过来,见着横田c国瑞就都跪在地上报起丧来:“太君c司令,完了,来的人都完了。”国瑞喝问道:“站起来慢慢说给太君”那几个满蒙自治军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继续说道:“龟田太君带着我们,眼瞅着就追上那个骑着马的叫吴一民的共产党大官了,可不知道打哪儿来了那么多八路 ,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都朝我们开枪,排长c排副一下子就让人家打死了。然后,然后八路的骑兵也杀过来,龟田太君他们,他们八成就死,死了,不是,是归西了。”横田正雄听后,“喛”了一声,急切地问道:“怎么的,还有吴一民”朱老贵连忙接上话茬子,说道:“太君,没错,就是吴一民把我吊在了拴马桩子上的。”听到这里,横田正雄的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那几个满蒙自治军又说道:“是,是,我们出发时龟田太君就说是去抓吴一民,我们到六顷地的时候,朱会长还在拴马桩子上绑着呀吴一民他们才走不一会儿,要追真追上了。”横田正雄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大声骂道:“八格牙鲁,有吴一民的为什么早不说,前面开路开路的” 那几个倒霉的满蒙自治军听话地扭过身去向前面小跑着,把横田正雄领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第一百零四节 新的阴谋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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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在这片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仍然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地上横躺竖卧着战死的日本军人和满蒙自治军,还有死去的和受了伤的战马。 横田正雄望了望眼前的这一切,皱着鼻子下了马,绕开一滩滩的血迹,低头辨认着尸体。当他走近一具死相很惨尸体旁时,认出是龟田。龟田仍然大瞪着眼睛,大张着嘴;眼球是暗淡的,已没了刚才见面时的炯炯光泽。横田正雄弯下腰去,伸出手,想把他的眼皮和嘴巴阖上。但费了半天的劲儿,龟田的尸体还是保持着老样子,没有办法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变。横田正雄只好把龟田那被马刀劈开的军上衣往一起拽了拽,站起身。他举起右手,向龟田,向所有倒在地上军人敬礼。接下来,鸠山队长将日军遗体就地火化,将骨灰先带回兵营,再转送回日本国。 横田正雄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找到大岛芳子。他和她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又一起朝着龟田的住处走去。 美智子按照夫君的嘱咐,把酒温了又温,却总也不见有人回来。当她看见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满脸沉重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她没有说什么,扭身回到卧室。美智子默默地脱下刚刚上身的艳丽和服,洗去了脸上的铅华,这一切只属于夫君。然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流着泪水,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的面前,仍是不发一言。 但当美智子从横田正雄中佐手中接过龟田的衣帽时,感情还是爆发了。她抱着大岛芳子嚎哭着,呼喊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龟田你说要我等你的,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喊了一会儿,美智子擦干眼泪,深深地朝着横田机关长与大岛芳子社长弯腰施礼,凄然一笑,说:“我要留下来,我要替龟田报仇”横田正雄和大岛芳子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 安顿了美智子后,横田正雄将龟田小队和一个排满蒙自治军遭歼的详情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大岛秀夫。在这份文件中,横田认为漠北地区以西日塔拉为中心的反日武装力量发展极快,现在已经威胁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基地的生存。若不及时剿灭这股可怕的力量,恐后患无穷。 大岛秀夫迅速将横田正雄的报告呈送给上级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命令将这份报告印制多份,分别上送给日本关东军司令武滕信义大将和参谋长小叽国昭中将以及伪满洲国国防部长张景惠。 如是,一场以推动“驼峰计划”继续实施,巩固和加强后方基地的作战计划,在日本关东军高层酝酿起来。 这正是: 减租减息,共产党组织发动群众齐抗日; 血债血偿,侵略者屠杀中国人民遭报应。 若问日本关东军高层又做何反应,请听下节具体道来。 第一百零五节 大战在即 龟田小队和一个排的满蒙自治军被歼,是高鹏举c吴一民共同设下的一个圈套。 龟田来到腾格里旗后可谓血债累累,坏事做得太多了。高鹏举和吴一民一直在寻找战机消灭他,为牺牲的抗日烈士报仇血恨。 这一日,吴一民找到高鹏举,说是要去六顷地村检查减租减息的落实情况,需要部队随行保护。高鹏举突然眼前一亮。对吴一民说何不如此如此呢吴一民听后,连连拍手叫好说:“太好啦,太好啦,我愿意去当好这个钓饵”于是,他们来到六顷地村后,让朱老贵派伙计去腾格里旗伪警察局报信儿,引诱龟田带队前来围剿,进入高鹏举事先设下的包围圈。为了让日本人不怀疑朱老贵,吴一民还使了一个“苦肉计”,将朱老贵吊在拴马桩上,就连朱老贵报信儿的时间和火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事后,横田正雄机关长越想越觉得龟田是中了共产党八路军的圈套了。他将朱老贵和那个报信儿的伙计朱成抓到伪警察局进行了拷问。可是,横田正雄连假枪毙的法子都用上了,朱老贵和朱成还是一口咬定这都是他俩在帮皇军做的事儿。最后,横田实在没法儿了,只好又好言抚慰一番,将这两个人都放了回去。在六顷地村,除了朱老贵而外,真的没人再愿意替日本人管事儿了。 再说日军这边,自打龟田被杨成龙刀劈后,横田正雄机关长真的害怕了。他几乎一天一个电报地向长春告急,在报告中还一再强调,因为八路军对驻腾格里旗王爷府兵力的虚实还不是十分清楚,所以才没下手啊。如果八路军知道驻腾格里旗王爷府的军队现只剩下一个日军小队和数百个满蒙自治军的真实情况后,肯定会打过西辽河,那大日本皇军的损失可就惨重了。 与此同时,大岛秀夫在长春也是四处奔走,到处呼吁,要求加快推进“驼峰计划”。小叽国昭参谋长原本就是力挺“驼峰计划”的日本关东军高官之一。他在得到一些同僚的支持后,决定做出新的军事部署,即调出驻锦州的板本联队进驻腾格里旗王爷府,加快修建腾格里机场。他还命令驻赤岭c朝阳c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日军c满蒙自治军c辽西省讨伐军及警察部队加快漠北地区集家并村的行动,辽西省讨伐军要全部集中到赤岭,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清剿漠北八路军的作战中去。 随着大批日伪军的到来,腾格里旗王爷府西跨院的崇文c崇武c育文三个学堂都停课了,只为了能够更多地腾出地方来,供这些军队吃住。色勒扎布王爷也没辙了,只能留下一个马二先生,处理学堂的事务。满蒙自治军全都挪进西跨院了,板本联队驻进了东跨院。整个漠北,到处都能看到端着步枪的日本鬼子c满蒙自治军c讨伐军,押着一帮帮牵着驴赶着牛或赶着猪背着孩子挑着担子的人们,缕缕行行地进入了“人圈”。日本人只管把老百姓往人圈里赶,别的什么都不管。进入人圈后,有气力的人家可以靠亲靠友地挖个地窨子住,没亲没友又没气力的就只能搭个窝棚,谁都觉得这也就是三天两头的事儿了,长远不了。 在修机场的时候,日军规定在腾格里旗的旗民不分居住地,不分蒙汉,每户必须出一个男丁前来劳动,连老旺其嘎也得一瘸一拐地牵着辆破牛车天天上工地干活。至于这些人出不出力,那还得两说着呐。在飞机场里,还修了一座两层的大塔楼,塔楼的地下和附近修了弹药库和地下室。但在修建这些建筑物时,日本人没有用腾格里旗的本地人,而是特地从大兴安岭那边押过来二百多个俘虏的抗联战士。这些特殊劳工毎天由日本兵押着干活,不允许和当地老百姓接触说话,如有违犯者,立即开枪射杀。当这些建筑修完了,那二百多名劳工都不见了。对此,老旺其嘎悄悄地跟大夫人说:“谁知道这二百人哪儿去了,许是黑夜偷着运走啦在飞机场西边原先有一个有五c六间房子大的漏沙坑,也不咋地,一个晚上就填平了,这日本人可是啥事儿都干出来的。” 民国三十三年六月,腾格里机场终于建成了,大岛秀夫成为第一批乘坐飞机到达西辽河的日本人。他新近被日本军部任命为日本关东军第七十四旅团长,全权指挥漠北地区的铁壁合围清剿行动。 飞机飞过来了,这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漠北人感到既兴奋,又好奇,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恐惧有些胆子大的跑到沙梁顶上或站在墙头上去仰头看稀罕儿,看到的人都会煞有介事地跟没看到的人说,天上飞来一只大铁鸟,打着劈雷似的叫唤着,最后落到日本人新搭的“鸡窝”前边上了。 当飞机停稳后,大岛秀夫满面春风加神釆奕奕地从舷梯上走下来,一边走还一边频频地向赶到机场欢迎他的人群招手致意。在欢迎他的人群里有色勒扎布王爷和王爷府的随员,有板本联队长c横田机关长c大岛芳子社长c鸠山队长,有国瑞司令,还有从赤岭匆匆赶来的辽西省讨伐军司令刁二先生。 大岛秀夫到达腾格里旗后,把指挥部设在王爷府,色勒扎布王爷的大议事厅成了大岛秀夫的作战室。 七月二十二日上午,大岛秀夫召开了作战会议。 在色勒扎布王爷的大议事厅里,正面墙上换上了一张硕大的满蒙军事地图,腾格里旗王爷府地区的日c伪c军c政c警c宪c特要员分别列坐在一张长方形巨大会议桌的两侧,桌上铺着绿呢桌布,每一个人的面前有一只蓝花瓷茶杯。大岛秀夫还没有到场,会议气氛已经十分肃穆了,与会人员如同木雕似的坐得笔直,没有一丁点儿的响动。 他们都在等候着会议主持人的到来。 终于,随着皮靴踏地有节奏的“咔咔”声,大岛秀夫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进了作战室,他还特意把色勒扎布王爷也拽来听会。会前,他去了色勒扎布王爷那里,说了几句闲话后就转移了话题,“王爷,万万没想到令妹诺音高娃格格竟然是个隐藏很深的极其危险的反日分子。”色勒扎布王爷微微地不易让人察觉地颤了一下,随即说:“唉,我们蒙古人有句俗语叫做儿大不由爷,更何况我这个做兄长的,管不了那么多啊。”大岛秀夫说:“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句俗语该是汉人的并非蒙古人的。”色勒扎布王爷又微微一笑说:“唉,这么多年人们都这么说,谁还去分一分找一找最先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大岛秀夫“呵呵”一笑说:“王爷,您不愧是色勒扎布王爷,我佩服您的睿智。”色勒扎布微微一笑说:“我还睿智也就是稀里糊涂地活着罢了,说不上哪一天就让长生天招去了呀。”大岛秀夫说:“唉,我来腾格里旗之前出了一件事儿,我那位科尔沁旗的朋友却吉扎布王爷参加完一个宴会就吐血身亡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非常重感情的,我心里非常不好受。”色勒扎布王爷“嘿嘿”一笑说:“怎么,大岛将军,您不是在说我也是那隐藏很深的极其危险中的一员吧,也有可能暴病而亡吧”大岛秀夫突然“哈哈”大笑着说:“哪里,哪里,我看他们谁敢去怀疑你走,跟我开会去吧” 大岛秀夫到了,全场起立,热烈鼓掌。 此时的大岛秀夫一身戎装,双肩上将星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落座后,他先请色勒扎布王爷坐在旁边,然后才将戴着白手套的一双手向下一摆,参会的人员才唰地一下整齐落座。大岛秀夫扫视了一下参加会议的人员,人人都挺着胸脯坐得笔直,满意地笑了笑,站起身,端起一张纸说:“现在我宣布”会议桌两边的人们包括色勒扎布王爷又都齐唰唰地站了起来。大岛秀夫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宣布道:“大日本国陆军部决定开展驼峰计划第二期行动,分东西两个战区。西部战区由细川少将负责,投入兵力15000人。东部战区由大岛秀夫负责,投入兵力15000人,扫荡漠北西日塔拉地区高鹏举c吴一民反日武装。具体行动方案分三段实施,第一阶段,囚笼行动;第二阶段,铁壁行动;第三阶段,驼峰行动。具体阶段的实施内容由横田正雄中佐解释。” 横田正雄中佐迈着军人标准步伐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小木棍指划着说:“第一阶段囚笼行动,我们集家并村将支那人集中看起来,彻底割断八路军与他们的联系,把高鹏举c吴一民领导的八路军孤立在西日塔拉的弹丸之地就等于把他们装在囚笼里。现在这一阶段作战计划已基本完成。第二阶段,铁璧行动。芥川大佐率他的联队从朝阳出发向西日塔拉发起攻击;板本大佐率他的联队c国瑞将军率满蒙自治军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出发向西日塔拉发起攻击;荒木大佐率荒木联队c刁二将军率辽西省讨伐军从赤岭出发一路向东发起攻击;空军第103大队从腾格里机场起飞轰炸西日塔拉八路军营地。我方作战总兵力为15000人,采取地面和空中联合作战,南西北三面合围的作战方针将高鹏举c吴一民的八路军热北支队一举歼灭,这如铁壁合围,所以称铁壁行动。第三阶段,因驼峰行动将涉及部队作战目标北移和更多部队调动,暂不做具体说明。在这里,我只想和大家透露一点点儿消息,我们在北边贡格尔草原一个叫四立本的地方已经成功地建起了我们的兵站和基地,用大岛将军的话说就是我们建立起一条东方的马奇诺防线。” 横田正雄讲解完毕,大岛秀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威严地宣布:“七月二十五日拂晓前,各部队由南由西由北三面进入到西日塔拉的外围,空军发起一轮攻击后,各部队立即发动进攻”说着,他将攥紧的右手擂在桌子上,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一定要全歼八路军热北支队” 第一百零六节 撤离西日塔拉 在西日塔拉的营房里,吴一民正在召开中共赤北县工委会议,组织部长陈鲁c民政部长张文c办事处主任周文国,还有新从热西游击大队调来的武装部长李山都汇报了自己负责的那一摊子工作,办事处秘书宋欣低着头做记录。李山说他根据吴一民书记的意见在原来民兵队的基础上组建了赤北县大队,一共有四十五人,其中有一半是各村的积极分子,正抓紧操练。李山在热西游击大队当过副大队长,人很实在憨厚又很能打仗。 这时,警卫员领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吴一民一看,认识,是岗岗营子于大巴掌家的一个伙计,叫于小五。于小五见到吴一民就说:“吴八路,我们东家让我来告诉你,他夜来个漠北方言:昨天上赤岭和刁二先生在一堆儿喝酒,刁二先生说日本人这回下决心要收拾八路军了,飞机大炮都准备好了,朝阳c赤岭c王爷府三下出兵。我们东家听说后,连夜跑回来打发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可早点儿做准备呀”吴一民听后,没有显出丝毫的紧张情绪来,而是笑呵呵地告诉于小五:“谢谢你们东家,谢谢你。”然后,他让警卫员领着于小五出去,嘱咐着吃了饭再走。于小五忙摇摇手说:“可不用,东家让我出来都是撒了谎出来的,回去晚了跟那些坏种没法交待。”说完,赶忙到外面骑上驴跑了。 于小五刚走,六顷地的朱老贵也打发朱成来了,说是河北岸王爷府的日本军队和满蒙自治军都在做打仗的准备,并且说一c半天就要开拔。 吴一民得到这些情报后,再联系到日本鬼子在最近这一阵子的集家并村情况,感觉到了形势非常危急。正在这时,高鹏举的警卫员也跑来找吴一民报告:“吴政委,司令员通知召开紧急会议” 在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的司令部里,高鹏举手里掂着一份电报,脸色非常凝重。这份电报是冀热辽军区发来的:“据朝阳可靠情报,日军近日将大举围剿你部,望速作准备”。高鹏举严肃地说:“看来日伪这次行动是有备而来呀根据吴政委刚才介绍的那两个村子送来的消息,联系到最近几个月日本鬼子又修飞机场又搞集家并村的,我们的反应还是迟钝了些。现在需要我们马上做出决策,否则真的就来不及了。” 接下来,叶青c吴一民和四位营长c骑兵连长杨成龙都说了自己的意见。 高鹏举司令员走到地图前用左手指划着说:“根据同志们的意见和分析,日伪军是要派飞机轰炸我们的,地面部队也会从朝阳c赤岭c王爷府三个方向对我们发起进攻。兵法云,保地失人,人地皆失;保人失地,人地皆存。我们要放弃西日塔拉一段时间,但撤走的时候要狠狠地敲打敌人一下。现在各营各连从速做好撤离的准备,具体作战任务临时下达,各营c连先去准备吧。”营c连长走后,司令部里只剩下高鹏举c吴一民和叶青三人了。高鹏举说:“吴政委,我的意见是你还是跟部队走,这样会安全些。”吴一民说:“我理解你的好意,谢谢你。可我不单是支队的政委,我还是赤北县的县高官。当赤北地区抗日斗争形势出现危机时,我绝不能离开赤北,绝对不能离开这里的老百姓你们撤走后,这里的局势肯定会更加艰难些,但只要有我们在活动,漠北地区人民群众对共产党八路军对抗日斗争的胜利就有希望。你们别再说了,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吧。”高鹏举见吴一民的态度坚决,只好吩咐叶青将最好的武器弹药和最好的装备留给县大队,要留下充足的食品和服装。 刘玉茹军医听说吴一民要带着县委和县大队留下坚持斗争后,流着眼泪找到高鹏举,让她也留下吧,这样也好有个照顾。高鹏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事儿老吴说了算。”刘玉茹只好红着眼睛去找吴一民。没想到,吴一民把脸子一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刘玉茹:“那坚决不行,是我一个人重要还是一千多人的部队重要你是部队的医疗队长,下一歩部队流动性很大,要打的仗很多,伤病员也很多,你怎么可以留下照顾我一个人呢”刘玉茹只好擦了擦眼泪说:“那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一会儿把你的衣服和你常用的药包给你拿过来。”刘玉茹刚走,杨成龙又满头大汗地跑来了,见到吴一民就说:“吴政委,我留下来和你一起行动吧也好有个照应。”吴一民气乐了,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啦怎么都来照应我来啦照应我是三岁小孩子怎么的,你们这一个个都是怎么啦部队大转移还等你骑兵连当开路先锋呐骑兵连又刚建时间不长,你怎么能留下是的,你留下对我会帮助很大,可革命事业得分个轻重缓急不你快去准备吧。”吴一民的一席话,把个杨成龙说得脸红脖子粗,只好点头称是。然后,这对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将双手紧紧地握住一起,用力地摇了摇,挥手而别。 西日塔拉的人们都在争分夺秒地忙碌着,没有走路的,全是小跑着。吴一民将县工委和县大队的人员召集在一起,讲了黎明 前的严寒与黑暗即将过去的道理。他说:“日本鬼子就要败了,就要滚出中国去了,但他们临死打哈气最后要挣扎一下。我们的大部队为保存实力避其锋芒,决定跳到外线作战,而我们这些人留下来要在八百里澣海小腾格里沙漠与敌人周旋。经过减租减息,老百姓是拥护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大部队打回来取得最后的胜利”接着,由民政科长张文安排物资坚壁清野。支队留下许多粮食c被服和弹药,张文安排人都埋在附近的沙坑里,并一一做上记号。根据高鹏举司令员“要按突击队的标准装备县大队”的要求,支队给县大队拨了两挺歪把子轻机枪c两个掷弹筒,毎人配备一支冲锋枪和一支驳壳枪以及二百发子弹c三颗手榴弹,都是支队里最好的。刘玉茹跑过来把衣服包递给吴一民带着哭音说:“你可得好好照看自己啊,药也在衣服包里。”说完,又赶紧跑着回医疗队了,那里正有一帮人等着领纱布和药品。 在支队司令部里,只剩下摊在桌子上的一张地图了。叶青参谋长正在作着临撤离前的最后一次战术部署。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围拢过来的营长们,指点着那张地图说:“各营的作战任务都已明确了,这次要打个闪电战,打完迅速撤离” 西边的太阳落山了,只把一片橘红留给了天际。西日塔拉周围沙梁上,还是一片浓浓的绿色。有一只受惊的野鸡扑楞着翅膀向远处的柳条丛中飞去,几只老鸹和喜鹊也被惊起,飞在空中,正在寻找新的巢位。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已经出发了,往日里热闹非常的西日塔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吴一民送走高鹏举后,坐在空荡荡的司令部里,心情非常不平静。他和他几十位战友们即将面对成千上万的如虎似狼的日军c满蒙自治军c辽西省讨伐军的进攻。他和他的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如何在这战争的齿轮缝隙中生存下去,保护自己,发展自己,这是一种生存的艺术和战斗的艺术。根据长期斗争经验,吴一民意识到,由于斗争的残酷性,先前减租减息的成果会大打折扣,一些人也会反水,即使县委里的现有人员和县大队人员也有可能投敌变节。他无法设想更具体的内容,只觉得头有些微微的胀痛。他决定,过了午夜后,县工委和县大队从这里撤走,附近的十几户人家也要尽快搬离。 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从西日塔拉撤离时,高鹏举司令员命令骑兵连走在最前面,放出侦察员,发现敌情立即赶回报吿。在骑兵连后边依次是三营c二营营c四营,司令部跟随一营。这支部队在沙漠间行进着,蜿蜒曲折,没有人说话,只有战士的脚趟着细沙发出的“刷刷”声和枪械偶尔的碰撞声。在沙坑里或沙包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绿莹莹的光,那是夜里出来寻找食物的狼或狐狸,它们惊讶于眼前的这条滚动的长龙。 下弦月出来了,一弯金钩给黒魆魆的大漠带来些许的亮色,战士们的步伐更快了。 第一百零七节 大水泉之战 当离开西日塔拉大概有二十多里路的时候,骑兵连报告说在前面四c五里的地方发现了敌情。高鹏举命令部队停止行进,叫上叶青参谋长带领着四位营长赶到前面去向杨成龙了解情况。杨成龙说,侦察员发现在前面三里路远的大沙坑里有一股敌人正在宿营。高鹏举深思了一会儿,抬头说:“我们去看看。”在侦察员的带领下,他们走到距离那个大沙坑还有二里地远的一座大沙包上,观察起了敌人的宿营情况。 书中暗表,在大沙坑中宿营的是朝阳来的芥川联队。芥川对这次北上围剿行动非常的抵触,接到命令就骂了一句,“八嘎,又是大岛秀夫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什么驼峰计划,我看驴峰狗峰也不是,全拿帝国军人的性命开玩笑”但毕竟军令不可违,发了两句牢骚后,该干啥还得干啥,贻误了军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下午五点,芥川联队来到了这个大沙坑。查看了地图后才知道,这个大沙坑还有一个名字,叫“大水泉”。既然叫“大水泉”,这里就应当有一口水井或泉眼子吧。芥川想到这里,命令手下用随身携带的行军锹随便挖挖,碰碰运气。没想到,几铁锹下去,扒开浮沙,还真的找到了一口水井,井筒子是用一个一个的老榆木头疙瘩堆砌成,上面的几截长着绿色的苔藓和蘑菇,井口上盖着破井盖子。在井口的不远处,还有一个用老柳树筒做成的水槽子,水槽子边上埋着一个提水的旧木桶。显然,这是附近牧民饮牲畜的地方,只是好久没有使用了。为了慎重起见,芥川让随队医生检验了一下井水。检验的结果是水味微咸,无毒,大概是牧民一个冬营地。 经参谋测量计算,大水泉距离西日塔拉只有三十华里了,在这里宿营再好不过了。于是,芥川命令他的联队就地宿营,午夜准时开拔,拂晓前到达西日塔拉周边地区。 这一回,中囯人的那两句名言可都应验在了这个自命不凡的芥川大佐身上了。是什么名言呢头一句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另一句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芥川是不幸的,刚进入小腾格里沙漠,就遇上了高鹏举。高鹏举站在大沙包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的敌情和周围的地形后,笑了,这可是送到嘴边的一块大肥肉啊 兵贵神速 高鹏举命令三营迂回到敌人东侧,二营运动到敌人西侧,一营正面迎敌,四营和骑兵连作为预备队,一小时后听到枪响立刻发起攻击。四位营长接到命令后,马上指挥着所属营的战士们行动起来。他们利用沙丘做掩护,趁着夜色,很快就赶到了预定位置。在草丛中匍匐前进,尽可能地靠近敌人的营帐。 芥川联队的日本兵不适应在沙漠里行军,穿的胶鞋里灌进了沙子,再加上出汗,双脚都磨起了水泡,走起路来钻心的疼。所以,当他们一听到宿营的命令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脱下鞋来倒沙子,处理磨了泡的脚。令这些小鬼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小腾格里沙漠中到处都长着一种蔓子平铺在地上的蒺藜,大水泉又是有名的蒺藜窝子。七月份正是蒺藜成熟的时候,小小的蒺藜表面长满了坚硬得像钢针一样的刺。如此一来,光着脚的日本兵更是遭了罪了,被扎出了一片“八嘎”“八格牙路”的惨叫声。帐篷口前挂着的那盏用于照明的马灯成了宝贝,在日本兵的手中抢来夺去,有个光亮才能挑脚丫子上的水泡和拔出蒺藜刺儿啊,真是叫苦连天。 当漠北抗日支队悄悄地摸到芥川联队的宿营地时,折腾了半宿的日本兵们才刚刚入睡。 高鹏举司令员看了看手表,荧光针指在十点的位置上了。他端起一支三八大盖瞄准了日军营帐的一盏马灯扣动了扳机。 “叭” 这样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曳光弹撕开了深邃的夜空,“哒哒哒”的机枪声c“轰轰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芥川联队是日本关东军中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参加过很多侵华的硬仗。在遭到如此突然的打击时,芥川大佐仍然十分镇定地组织部队进行抵抗与反击。日军营地的机枪也吐起了长长火舌,企图用密集的火力在营地与进攻的八路军之间构筑起一道火墙。但热北抗日支队的战士们比日军想像中的还要勇猛,喊杀声震撼着古老的大漠,火光中闪耀冲锋的身影。芥川大队的士兵们在顽强地抵抗着,芥川大佐在军帐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这场战斗已经进行半个多小时了,高鹏举发现日军营地西北角的火力弱一点儿。他将杨成龙叫过来面授机宜说:“你看敌人那里的火力要弱些,骑兵连就从那里杀进去。”高鹏举又告诉四营长,待骑兵连将敌人的防守撕开后,立即冲上去。杨成龙应了一声:“是,保证完成任务”跃身上马,回到了他的连队。 热北抗日支队骑兵连正在严阵以待,战马好像很不耐烦了,有的用前蹄刨着沙地,有的“嘚嘚”地打着响鼻儿。这些战马和骑兵 虽然没有经过正规的骑兵训练,但打起仗来一点儿都不含糊,拼杀的劲头儿特别足。杨成龙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后,抽出马刀指向敌军营的西北角喊了一声:“杀过去”纵马领头向敌营冲杀过去。在他的身后,一百匹战马像一百支离弦的箭飞奔向前,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映照了骑兵连战士挥动马刀勇猛劈杀的身影。 很快,骑兵连就将日军临时组织起来的防御体系打破了,战士们在日军的营区里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芥川大佐在一队日军拼死护卫下从南面冲开一个缺口,向朝阳方向退去。 这时,高鹏举司令员对四营长说:“你们派一个连把这队敌人送一程吧,然后直接向西南方向插过去和大部队会合,记住只许追击不许恋战。”四营长派出一个连尾随芥川,追了过去。 这一战,打死了一百五十九个鬼子,还有两名少佐和三名尉官。热北抗日支队也牺牲了三十五名战士,有二营的一名副营长,一营和三营也都有一位连长牺牲了,还有七十五名轻c重伤员。高鹏举司令员命令各营迅速打扫战场,然后抛开去朝阳的道路,迅速向西南方向转移,从辽西山区直插解放老区。 第一百零八节 万事皆备只欠芥川 快到七月二十五日清晨六点整了,大岛秀夫感觉自己的计划是万事皆备只欠芥川了,北路人马和西路人马都已到达了西日塔拉周边的预定位置,惟独南路芥川联队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在头天晚上六点钟,大岛秀夫曾让横田正雄和板本c荒木和芥川取得过联系,这三个联队长均报告了所部的位置。芥川和横田是军校时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好,横田曾给芥川当过副手。芥川在昨天晚上还告诉横田正雄说:“横田你别催命似的催,我现在宿营在大水泉,距离西日塔拉三十华里,夜间十二点准时出发。”横田知道芥川的脾气,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你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还是小心为妙约。” 可是十二个小时后,横田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芥川了。得知这一情况后,自以为是的大岛秀夫并没有多想,只是断定是芥川联队的电讯系统出了毛病。因为按照芥川一贯的作战风格与对天皇的忠诚,他肯定会准时发起进攻。 终于,原定的总攻时间到了,大岛秀夫首先命令飞机起飞,执行轰炸西日塔拉的任务。同时,他还命令横田正雄立刻通知各部队:待飞机轰炸结束,立即发起向西日塔拉的地面进攻 这一天的凌晨三点,吴一民带领着他的队伍吃完早饭便撤出了西日塔拉营地。为了验证情报的准确性,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隐藏在西日塔拉东北的一个大沙梁上,隐蔽起来,观察敌情。谁能想到,吴一民带队刚刚离开,也就是鸡叫头遍的时候,竟然有几条黑影争先恐后地跑进了西日塔拉八路军的营房。 原来,尽管吴一民派人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苦口婆心地说服营地附近的那十几户人家马上搬离西日塔拉,可还是有几个人不愿意走,眼巴眼望地等着捡八路军的“瓜落”。 在漠北地区,管捡便宜叫“捡瓜落”。当八路军要撤走的消息一传出来,曹三和吴二狗,还有老孙家的老孙头和老李家的老李头便眼珠子一转琢磨上了,这一大帮子人走了以后,把他们丢的落的东西敛巴敛巴就够过好日子的了,没准儿还能捡块金子或银子,那可就发大财了,想着都美气。 鸡叫头遍,吴二狗从炕上爬起来,把老婆子也拽起来说:“快起来,八路军这工夫八成都走了,快走,咱们捡瓜落去。”他的老婆子很是不乐意,噘着嘴嘟囔着说:“别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一帮穷八路还有啥瓜落呀。”吴二狗却不以为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像咱们这样的家,能整点儿就比不整点儿强呀” 刚出家门,吴二狗两口子就撞上了曹三两口子,虽然都彼此心知肚明而臊红了脸,好在摸着黑儿,看不清对方,便相互搭讪说:“最近睡不着觉,早起来出来看看。”不大一会儿,他们又看见老孙头和老李头从家里出来,直奔了西日塔拉八路军营地,着急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争先恐后地你追我赶起来。 这几个人喘着粗气跑进营地后,先是躲在一个破房框子后边瞅了瞅,发现四周早已空无一人,欢呼一声,大干起来。他们见到桌子c凳子就往外搬,见到破衣服c烂鞋头子也往外抢。一家一堆儿,比着赛似的往外搬抢着东西。 不知不觉的,天亮了。 正在厨房里列开架式搬大切菜板子的吴二狗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轰鸣声,吃惊地问他的老婆子:“这咋这么响许不是大黑鱼翻身要地动吧。”在漠北一带,人们管地震叫地动,认为有一条大黑鱼背驮着大地,黑鱼一翻身就地动山摇。此时,吴二狗的老婆子正因为眼瞅着要到手的一个旧铜盆子被曹二老婆子夺走而恼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有响动静我咋没听到你个窝囊废,好东西都让别人抢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此时,在西日塔拉上空,有三架日军飞机打了个旋儿,猛地向下俯冲,投掷炸弹了。日军飞行员们感觉非常兴奋,下边没有人射击,没有人放炮,甚至连个火花都没看见。这八路军的防御做得也太糟糕了,三个日军飞行员甚至在空中开起了玩笑:“哈哈,山本,我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啊呀呀,我中弹了,松下”“哈哈,井上,我的屁股着火了”他们大声而欢快地叫嚷着,从从容容把炸弹一古脑儿地投了下去。正当这三个飞行员准备将飞机头挑起来返航时,突然发现地面上有人在抱头鼠窜。日军飞行员以为这是被炸的八路军在四散逃命,又俯冲下去,用机关枪扫射着,尽情地扫射着,直到把子弹都发泄尽了,再次挑起机头,扬长而去。 地面上,太惨了 吴二狗拽着老婆子一边躲藏着一边叫喊着:“咱不该有这路财呀,要不这天上咋就掉下炸弹来了呢哎呀妈呀,天上还有那么大个铁鸟呢”他的喊声还没落地,日军的地面部队发起了进攻,从北边c西边的迫击炮c掷弹筒里打出来的炮弹像蝗虫似的飞过来,像雨点似的掉下来。立时,西日塔拉成了一片 火海,弹片c水泥块迸飞着,桌子c凳子炸得飞上了天。最惨的就是那几个去捡瓜落的人了,只有老孙头和老李头钻进了一座石头房子里,没有被飞机炸死。 这两个老头儿从硝烟里冲了出来,一边跑着一边朝天骂着:“日本鬼子,我操你们个八辈祖宗,哪有这么打仗的,爷们儿跟你们拼了”喊声未落,从北边和西边涌上来一大片食人蚁似的日本鬼子和满蒙自治军c辽西省讨伐军。老孙头见状,把刚从地上划拉起来的一根桌子腿往地下一扔,说:“哎呀我的妈呀,这说日本鬼子要来还真的就来了。”两个老头儿扭头又想跑,可哪有子弹跑得快啊。随着“哒哒哒”的机枪声,老孙头和老李头扑倒在地上,抽搐着,呻吟着,又被从后面冲上来的讨伐军补了一刺刀。原本想捞点儿便宜的老孙头和老李头,连动弹也不动弹了,无声无息了。 板本和荒木拔出军刀,指向那片冒着烟火的灰色建筑物,驱动着自己的部队冲上去。 最终,在三架飞机的支援下,由两个日本联队和满蒙自治军还有辽西省讨伐军共一万余人完成了这次铁壁行动,占领了西日塔拉。但在整个战场上,除了在营区外发现有两具看似老百姓的尸体,在营区内发现四具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而外,仅此而已。有两个讨伐军为了争谁是第一个冲进营区的人,还抡起了拳头,差点儿开了枪,让刁二先生一顿臭骂才算罢休。 自侵华战争以来,这是板本c荒木两位大佐经历过的牺牲最小c又最最轻而易举的一场战斗了。 第一百零九节 竹篮打水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太阳从西日塔拉东边的大沙梁子后面慢慢地爬了起来,大岛秀夫将军在横田正雄等人的簇拥下,骑着马赶来了。大岛芳子没有来,她说她对这种横尸遍地的杀戮场面感到恶心。 大岛秀夫巡视了战场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具八路军的尸体。对此,他感到十分的愕然,跳下马背,用脚使劲地跺着沙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八路军会土遁不成”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满面春风地说:“诸位,重新夺回战略要地西日塔拉,我会向军部给各位请功的”说着,他将身边的废墟环视了一遍,动情地说:“七年前,我给这片建筑的图纸修改了五遍,原本要派大用场是七三一部队的石井四郎将军委托我物色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了腾格里机场的建设计划,就把这里搁置了。唉,没想到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他回过头去对横田正雄说:“给军部发报,七月二十五日六时我大日本皇军向八路军西日塔拉营地发起进攻。陆c空军密切配合,一举攻克八路军热北支队总部,战果正在统计中,我军无一伤亡。”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芥川联队与我失去联系,发出去吧。” 为防止八路军再反扑回来,大岛秀夫命令各部队宿营在西日塔拉。在他的军帐中,召开了一次军前会议。他扫视了一下两位日军联队长c满蒙自治军国瑞司令c辽西省讨伐军刁二先生,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现在召开一个三军会议,今天我们一举攻克了八路军热北支队司令部的营地,八路军热北支队望风而逃。这说明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他们今晚要到哪里去过夜。”这时,电讯部的一名电讯兵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军帐,敬礼,对横田正雄说:“横田机关长,您的电话。”横田应了一声,向大岛秀夫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另一顶军帐中。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芥川,只听芥川说:“横田老同学,我昨晚在大水泉遭到八路军的袭击。”横田急忙问:“那你怎么样啊”芥川说:“我只受了点儿轻伤,冲了回来。可我的联队损失很大,我就差一点儿没让八路军打死,当时电讯设备全都打烂了。”横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啊,芥川”芥川说:“唉,遇上这倒霉事儿还能怎么办,报告已打给军部了,我就等待军部处理啦大不了上军事法庭。我把情况再告诉你,大岛那家伙不会给我加好话的。行啦,就说到这吧,我知道你也为难。”说完,他把电话撂了。 横田叹了口气,回到大岛秀夫的军帐中。大岛秀夫讲话的兴致正浓,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天,虽然没打着硬仗,但折腾得够呛。板本和荒木强打着精神,也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只有国瑞和刁二先生不断地拧鼻子,靠着刚才抽空儿吸的那两口大烟硬挺着。 散会后,当板本他们都出去后,横田正雄才把芥川刚来的电话内容说给了大岛秀夫。大岛秀夫听完,很不高兴地说:“那就是说,是芥川把八路军放跑啦”横田说:“八路军突然袭击了宿营的芥川联队,然后又迅速撤走了。”大岛秀夫正要张口说什么,突然外面枪声大作,传来手榴弹轰轰地爆炸声。大岛秀夫惊恐地喊道:“不好,八路军又打回来了” 这正是: 人心所向,我八路军早获情报粉碎日伪阴谋; 铁壁合围,日伪联军白忙一场枉做竹篮打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一节为您分解。 第一百一十节 夜扰 上一节说到了,敌伪精心策划组织的铁壁合围行动,不但扑了空儿,还差点儿让热北抗日支队给吃掉了一个联队。正当大岛秀夫庆贺攻克西日塔拉胜利之时,军帐外面突然枪声大起,这又是何人所为呢 吴一民在凌晨率领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离开了西日塔拉营地,奔东北方向去了。但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距离西日塔拉营地四c五里地的一座大沙梁上隐蔽起来,以观察日伪的动静。 当大岛秀夫指挥着日本空军轰炸西日塔拉进而又由大批日伪军占领西日塔拉时,吴一民庆幸自己的大队撤退得及时,否则伤亡就太大了。同时,他的内心又有一种失落感,离开了大部队,如同孤雁离开了集体,以后的一切只能全靠自己了。 这时,在吴一民的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他转过头去对县工委和县大队的人说:“谁能用四个字把游击战概括出来。”这些人绞尽脑汗,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想出来的。刘玉喜说;“吴书记你就告诉我们吧,首长们都说不出来,我们这帮闷葫芦就更没治了。”刘玉喜虽然没有正式参加工委的工作,但一直做些杂务。他很会见啥人说啥话,所以在撤退时就跟着工委一起行动了。 吴一民打内心里很讨厌刘玉喜油嘴滑舌的样子,认为他没有贫苦农民老实巴交的厚道劲儿。但吴一民又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很少将自己的个人好恶表现出来。他见大家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只好说:“这四个字就是退扰打追。”新任的武装部长兼县大队大队长李山一拍巴掌说:“对呀,我光顾想四个字了,没想内容,这不是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嘛,怎么到时候就忘了呐”吴一民借机说:“日本鬼子举重兵围剿我们,我们撤了出来,这就叫敌进我退。今天夜里日本鬼子c自治军c讨伐军不走了,要在西日塔拉宿营,我们怎么办”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扰”“让他狗日的不得安宁”“天天让这帮驴操的睡不着觉吃不上饭” 夜幕降临了,深蓝色的天穹上繁星闪烁。也许是白天的动静太大了,把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动物和昆虫都吓跑了吧,这时的西日塔拉死一样的寂静。日伪军的宿营地闪现着魔鬼眼睛似的灯光,日军宿在中间,讨伐军和自治军在东西两侧扎营,这可是老规矩了。 大岛秀夫的军前会议结束后,刁二先生对讨伐军副司令刘其说:“这一天折腾的,我忒累了,得睡一会儿。你都照看一下,咱们这边没事儿,小心点儿南面和北面就得了。”说完,他钻进帐蓬里去睡觉了。 这位伪辽西省讨伐军副司令刘其和刁二先生不一样,出身行伍,最初在东北军当了一名营长,还在东北抗日联军当过支队长。后来,由于抗联的处境太过严酷,再加上禁不住日本鬼子的软硬兼施,刘其叛变投敌了,当上了伪辽西省讨伐军副司令。他在行军打仗方面还算有两下子,在几次日伪军围剿抗日武装的战斗中都出过力,因此遭到了报复,他的家眷被当地人给灭了。 日本人为了安慰这个走狗,从随军慰安队里找了一个有些姿色的朝鲜女大学生,送给刘其做了老婆。打那以后,这条走狗变得更加忠心,死心塌地地跟日本人干了。 刘其在抗日联军中干过,非常熟悉八路军与抗联和老百姓的关系。他觉得囚笼战术最重要的就是集家并村建人圈,以此断了八路军和老百姓的联系。他在抗联时被日本鬼子的这一招整治得够呛,所以他也积极撺掇刁二先生跟日本人一起在赤岭地区的漠北搞集家并村大修人圈。前一段时间,他曾亲自带着讨伐军用武力驱赶了一些山野中的零散户向村子里集合,十户以下人家不建村。他干得很卖力,集家并村并得也很彻底,所以最近很得大岛秀夫的赏识。 听了刁二先生的吩咐后,刘其的心里虽然老大的不乐意,但还是挨个地把哨位检查了一遍,大声喊着:“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一点儿,防止八路军夜间偷袭”“把枪都顶上子弹,别让人摸了哨们”他这样喊着,一是为了壮壮怂人胆,二是喊给要偷袭的人听,同时也是喊给日本人和刁二,尤其是大岛秀听的。 吴一民见天气不早了,让李山找来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县大队战士随行,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了。在这几个手脚麻利的战士中,有见过黑狐的陈石头。陈石头会学夜猫子叫,惟妙惟肖,听起来都挺瘆人。他的耳朵也特别好使,百米以外有猫走过都能听得到。 陈石头对西日塔拉周围的情况太熟悉了,哪个地方有个沟沟坎坎的能藏人,闭着眼都能摸得到。吴一民和李山带着陈石头等战士又往西日塔拉的里面走了一段路,那里的战壕c碉堡,虽然在漠北抗日支队撤离前已破坏掉了,但还是特意保留了一些可以藏身的地方。李山快要到敌人放暗哨的地方时,陈石头学起了夜猫子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叫声刺耳,连一旁的吴一民都觉得身上要起鸡皮疙瘩了。 这时,陈石头用手碰了一下李山,再向左c右前方指了指,那里有暗哨。李山分派两组人先去把暗哨摸掉了,得手后的信号是两声猫叫。随着“喵喵”的叫声,吴一民和李山带人进入了战壕。然后,他俩各带了一组人,事先严令每个人朝着敌人的帐逢里各扔两颗手榴弹就赶紧撤出来,千万不要恋战。有两个胆大的战士摸到了敌人的帐篷口,将手榴弹拉开了弦就塞了进去,再扭头往交通壕里跑。 “轰轰” 暗夜里,爆炸声和火光立时笼罩了西日塔拉。在挨了手榴弹的伪军帐篷中,死的死,伤的伤,没伤着的赶忙端着枪跑了出来,没有目标地朝着黑夜的深处乱放枪。顿时,日伪的宿营地可就热闹了,乱套了。陈石头还学着日本人的口气,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嗓子,“哎呀,妈呀,不好啦,八格压路了,八路军打进来啦,八路军打进来啦”一时间,日伪军都没门子了,如同没头的苍蝇似的,不知往哪儿躲,更不知往哪儿藏了。 大岛秀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宿营地重新安顿了下来。在清点死伤人数时,讨伐军报告被炸死了十五个,还有二十一个受了伤。刁二先生提着手枪气呼呼地嘟囔着:“这他妈的打的什么仗,你打他找不着他,你不打他他鬼似的又冒出来了,真他妈憋气。”刘其在一边冷冷地说:“八路军游击战就这个打法。”刁二先生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对呀,刘副司令太熟悉这种打法了。”在黑暗中,刘其翻了翻眼珠子,没有再搭理刁二先生,回了自己的帐篷。 第一百一十一节 改变战术 第二天,气急败坏的大岛秀夫下令捜山。于是,刚刚占领了西日塔拉的日军c伪满蒙自治军c伪辽西省讨伐军倾巢出动,一个沙梁子挨着一个沙坑子地折腾了起来。他们拉网似的来回兜着圈子,每支部队都跑出去有三四十里地,却连一个八路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有被轰起来的免子c狐狸c狼c野猪c狍子在到处乱窜,沙鸡c野鸡c鹌鹑在到处乱飞。 大岛秀夫又命令日军飞机再次起飞,在小腾格里沙漠上空不停地转圈儿,如同在一件大破皮袄里翻来覆去地找虱子。在这连绵无垠的大漠里,又是草又是树又是柳条丛,寻找几十人简直比大海摸针还难啊吴一民带着三c四十人的队伍往哪个沙坑的柳条墩子里一猫,神仙也没辙呀,更何况是一群鬼。 但在这次搜山行动中,日伪军们也有所收获,那就是他们又发现了因不愿集家并村而躲在沙窝里的几户牧民。为了逼迫这几户牧民进人圈,日伪军们把他们新搭的马架子房烧掉。尽管如此,还是有两家不愿意搬走,即使是烧掉了住处也死活不进人圈。残忍的日伪军们开枪射杀了这两户人家,一个活口儿都没留,其中就有陈石头的父母和弟弟c妹妹。 在前文介绍过了,陈石头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得有些发愚的小老头儿,甚至曾经替特务黑狐担过心。陈石头的父亲和母亲厚道了一辈子,遇到真不厚道的日伪军可就真的惨了,同时遇难的还有陈石头的弟弟和妺妹。 当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知道这一噩耗时,一切都晚了。当他们赶到陈石头家时,只见黑乎乎的房框子还在冒着烟。陈石头的父亲手里攥着一把斧子仰脸躺在院子里,陈石头的母亲趴在不远的地方,血已经凝固成了一坨。在柳条杖子根儿上,躺着陈石头的弟弟和妹妺,都是被刺刀挑杀。 吴一民用力地拉起跪在自家院中痛不欲生的陈石头,与战友们一起就地掩埋了陈石头的父母和弟弟c妹妺的尸体。吴一民无比悲怆对战友们说:“我们好好留着我们自己的命,向日本鬼子向汉奸走狗们讨还血债,去要他们的命” 到了夜间,大岛秀夫的日子又不好过了,神经绷得紧紧的,想尽办法防备着吴一民的偷袭。但千防万防还是有防不到的地方,这天半夜,李山带着几个县大队的战士扛着掷弹筒绕到日伪军宿营地的后面,打了两发炮弹。有一发炮弹落在大岛秀夫帐篷附近,炸死了两个鬼子,炸伤了三个。这一夜,整个日伪军营又处于惶恐之中了,无论是伪满蒙自治军c伪讨伐军,还是日本鬼子,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害怕稍不注意就会有一颗炸弹落进自己的军帐中,钻进被窝儿里,好多鬼子和伪军干脆在军帐外围着被子坐了一宿。 第三天早晨,刘其来到了大岛秀夫的军帐中,犹豫了一会儿,说:“大岛将军,我觉得这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吧。”大岛秀夫正为此事犯愁,一听这话,马上就来了精神头儿。他请刘其坐下,然后才用十分谦和语气问道:“刘桑,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这仗该怎么打”刘其说:“卑职认为,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已经转移出去了,留下的是小股部队跟咱们打游击。他们躲到暗处,我们在明处,挨打的是我们。”大岛秀夫的眼睛一亮,亲热地把双手搭在刘其的肩上说:“哟西,刘桑你的继续说。”刘其说:“要我说,我们撤回去,让共产党八路军走出来,让我们的集家并村的人圈囚笼发挥作用,将小股八路军逐一消灭。”大岛秀夫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说:“哟西,刘桑,你太有智谋了,我的非常欣赏你的意见。” 当天,大岛秀夫下令从西日塔拉撤军,宣布铁壁合围行动第一期任务已经完成,由横田正雄和刘其负责制定第二期行动方案。吴一民见日伪军从西日塔拉撤退了,也立即和赤北县工委的几位部长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决定把县工委的同志和县大队的战士分成五个小队,吴一民带一个小队,四位部长各带一个小队,秘书宋欣跟在吴一民的队里,作为五个小队的联络员。这五个小队依然在西辽河南岸的各村间活动,任务是减租减息,惩处铁杆汉奸,打击小股日伪军。 临出发时,民政科长张文带人挖出一些撤退前藏起来的粮食和弹药,分给战友们随身携带。吴一民特意让战士们把伏击三道沟大铁桥时缴获的日本军服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吴一民望着即将分头行动的战友们,心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大部队虽然撤离了,但同志们的情绪没受到什么影响,依然能精神抖擞地投入战斗;忧的是根据地刚刚建立就被敌人摧毁,各村老百姓对共产党八路军还缺乏深刻认识。在日伪集家并村的高压下,可能会出现老百姓不敢接近小分队甚至到关键时刻出卖小分队的情况。因此,他决定要干两件漂亮的大事儿,让老百姓知道共产党和八路军还在,谁当铁杆汉奸谁就没好下场。 大岛 秀夫回到腾格里旗王爷府后,立刻召集横田正雄和刘其决定了新的作战方案。他们决定让板本联队和伪满蒙自治军重点维护腾格里机场和腾格里旗王爷府以及西辽河北岸的治安和清剿抗日武装;从荒木联队中抽出一个小队,采取化整为零的做法,每一个班配上伪辽西省讨伐军的一个排,组成若干个小分队。这些小分队在刘其的指挥下,负责对西辽河南岸八路军小分队的清剿行动。日伪小分队分别驻在各村子里,听见枪响就向一起聚拢,很快就能形成很强的战斗力。这个法子在围剿王司令的抗日义勇军时,黑狐曾经采用过,挺有效果。 天气渐渐冷了,清早的西辽河边已经结有一巴掌宽的冰了。这一年的收成还算可以,从春天到秋天没断了雨,再加上减租减息工作搞得好,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了盼头,把庄稼莳弄得格外好一些。 这一个秋下来,有些精明的地主掐着指头一算,收的租子虽然比过去少了些,可过去虚数多,现在可交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粮食,也就不再那么反感减租减息了。只是日本人和伪军催出荷粮催得更紧了,三天两头就来一次搜查行动。他们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伪警察,连搜查共产党八路军带催要出荷粮,把人追得也是鸡飞狗跳啊。 这天都快要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吴一民带着他的小队来到一个叫小五家的小村子附近。这里只有五户人家,因为离六顷地和马架子村都是十四c五里地远,比较偏僻,所以至今还没搬到人圈去。吴一民叫战士们都在小沙包后隐藏好,他拿着望远镜向村子里观察,只见有一个伪讨伐军正端着枪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走来走去。吴一民想,其余的敌人可能都到各家吃饭去了,吃完饭走不走呢这时,他又从望远镜里看到,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走了出来,跟那个站岗的伪讨伐军说了几句话就向小沙包这边走了过来。 吴一民向四外瞅了瞅,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柳条子垛,猜想这个老头儿可能是来抱柴禾的。想到这里,他猫着腰跑到柳条子垛旁躲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节 智擒伪军 这个老头儿还真是来抱柴禾烧火做饭的,有一个伪讨伐军的排长要在他家吃荞面拨面条子,柴禾烧没了。他打算上房后沙包上的柳条垛取些干柳条子烧火,还被在屋外站岗的一个伪讨伐军盘问了一气。 “唉,这是啥年头哟,有管天的,有管地的,还有管我抱柴烧火的呀天天白吃白喝,还要挨打受气,这是啥年头儿哟”老头儿一边朝房后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他慢吞吞地来到柳条子垛跟前,猫下腰去正准备搬柴禾,在柳条子垛后面的吴一民小声说话了:“大叔,你别怕,我是共产党八路军。”那老头儿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只稍稍地打个哏儿,腰没直,头也没抬,低声问道:“你吓了我这一跳,你真的是共产党八路军”吴一民小声说:“大叔,我们真的是,我是共产党的吴一民。”那老头儿继续猫着腰,把眼皮往上抬了抬,有些吃惊了。但还是慢条斯理地问:“你是吴一民这也不像人们传的那样呀,没有三只眼,也不是膀大腰圆的,就是挺平常的人嘛。”吴一民一听这话,咧了咧嘴,想笑又不能笑,只能小声地说:“大叔,我就是一个一般的人,跟你们没啥两样儿,我打鬼子杀汉奸搞减租减息,一些人就把我传的那样了。”听吴一民这么一说,老头儿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他用手继续拽着柳条垛上的柳条子,更加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们打算咋整现在日本人到处抓你们。”吴一民说:“我们坚决和他们干,大叔,你别看日本人现在还扬风扎冒漠北方言:过于张扬的,他们马上就不中了大叔你贵姓我想跟你问问,他们在村里都是些什么人都在哪家住”那老头将柳条子从柳条垛里掏出来一些,放到旁边的空地上,伸脚跺了跺那些支棱的枝条,小声说:“我免贵姓李,人们都管我叫李老倔。这讨伐军他们前天来过了,我们好说歹说的,来了就走了。今儿个又来了,来了就不走了,说非得把我们撵到人圈去不可。他们总共二十六个人,都是讨伐军的,日本人嫌太远没来,在我们家的两个是排长跟排副,剩下一家六个。唉,让他们把炕都占了。”吴一民又小声跟老头儿嘀咕了几句,老头儿就抱着柳条子回屋了。 不一会儿,从沙包的后面走出一小队日军,耀武扬威地直奔小五家村而来。当他们走到李老倔家院门前时,那个站岗的伪讨伐军又从屋里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位穿日本少佐军服的人跟前。那个穿日本少佐军服的人对着这个伪讨伐军哩留哇拉地说了几句,旁边站着一个翻译模样的人说:“我们的少佐说了,我们是大日本皇军督导队,这位是指导官小林少佐。我们是来检查集家并村行动的。”说完话,这些人径直进了李老倔的院门。 这时,伪讨伐军的那个排长和那个排副盘腿坐在李老倔东屋的炕上,从炕桌上各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荞面条子,正伸出筷子准备往嘴里挑的时候,忽听一声大喝:“八格牙鲁”排长和排副吓得连忙把饭碗和筷子放到桌子上,伸着脖子往屋外一瞅,立时魂儿都吓没了。他俩赶忙把盘着的腿顺过来,从炕沿儿出溜到地上,立正站好。那个翻译官模样的人瞅了瞅立正站好的排长和排副,没有好气地训斥道:“大日本皇军指导官小林少佐骂你们是一群混蛋,你们不把这里的人快点儿赶到人圈去,却在这里大吃大喝小林少佐要你们赶紧集合队伍,他要训话。”排长一听这话,赶忙伸手杵了排副一把说:“还不快点儿集合人去。”排副听话地从炕上抓起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就跑了出去。 很快,屋外传来了“一c二c三二十四”的报数声。小林少佐带人气势汹汹地走到伪讨伐军的队伍前,端着冲锋枪,腰上挎着驳壳枪,又是一阵叽哩呱啦。翻泽官翻译说:“大日本帝国指导官小林少佐非常不满意非常生气,让你们来撵不集家并村的刁民来了,不是让你们吃喝来了,皇军的脸都让你们丢净了小林少佐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武器,听候整顿”排长一听这话不对劲儿呀,赶忙上前说:“太君,别,别”话音未落,小林少佐猛地拔出指挥刀,两眼一瞪,“嗯”了一声,吓得排长乖乖地把手枪解下来放到队伍的前面去了。这帮伪讨伐军还有那个排副见排长都缴了械了,那还有啥话说呀,也就都把枪支和子弹袋从身上解下来,排着队,乖乖地放到了队伍前的地面上。 李老倔跑到小林少佐前,又是作揖又磕头,点头哈腰地帮着伪讨伐军说起了好话:“太君,他们都是好人,你就放了他们吧。我们说好的,等军爷吃完饭我们就走。”小林听完这话,抬起脚就把李老倔踹到了一边去,口里骂道:“八嘎,良心都大大地坏了”然后,他命令跟来的人把枪支弹药收起来,押着这队伪讨伐军向村外走去。 读到这里,聪明的读者早就知道这个日军小林少佐是吴一民假扮的,随从也是换上日本军服的战士们。并且,吴一民在念书时学过日语,这回算派上用场了。虽然假扮翻译官的李山并不懂日语,但他见机行事 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事先还演练过一次这样的场景。 吴一民原本想出了村子后,把这帮伪讨伐军教育教育就放了。可拐过小沙包后,那个排长越想越不对劲儿,斜眼仔细一瞅,“我的妈呀这不是通缉令上悬赏三万大洋的那个吴一民嘛”他偷偷地拽了一把排副,相互使了个神色,拔腿就往沙漠里跑。吴一民早有防备,甩手“叭叭”两枪就把排长和排副打了个嘴啃地,脑浆子流了一地,双双去拜见阎王爷了。见状,剩下的那二十四个伪讨伐军赶忙都“扑嗵”一下跪在地上,高喊着“太君饶命” 吴一民把头上的日本战斗帽一摔,把日本军服扣子一解,大声吼道:“睁开你们的眼好好看看,我们是八路军,都给我起来”这些伪讨伐军连忙纷纷作揖喊道:“原来是八爷,八爷饶命”吴一民把手中的枪往腰里一插大声说:“我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我有话对你们说”讨伐军们这才爬起来,站好了队伍。 第一百一十三节 李二斜楞子 吴一民给俘虏的伪军们上了一课,讲了八路军对待俘虏的政策,愿意留下来的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给回家的盘缠,只要别再给日本人当走狗就行了。这时,有一个伪军从地上站起来说:“八爷,不是我愿意当这个讨伐军,我是生让人家绑去的。”吴一民说:“这种情况我们知道,可是你们的枪口对着谁我们也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伪军们喏喏连声,千恩万谢着四散而去了。 此时,吴一民哪里知道,民政科长张文和组织部长陈鲁率领的那两个小队出事了。 这天傍黑天的时候,宋欣先是给张文送去了通知:第二天去二道沟集中开会。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通知了陈鲁的小队。 当天夜里,张文小队偷偷地潜入了马架子村,分散住在了几户可靠的人家里,而撺掇这事儿的又是那个刘玉喜。刘玉喜这个人虽然没啥大能耐,但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察言观色,还是发现了吴一民并不待见他。于是,他就又跟好说话的张文套上了近乎。张文抹不开面子了,只好把刘玉喜带在了他的小队里,继续干点儿杂事儿。 原本,张文和陈鲁约好了,陈鲁去六顷地村,张文去二道沟村。可刘玉喜却跟张文吹上牛皮了,说什么他最知道马架子村的底细了,哪家奸哪家憨,哪家人好哪家人孬,他都一清二楚。张文听了刘玉喜的这顿大话后,觉得挺有道理,毕竟刘玉喜就是马架子村的人,总比硬碰硬闯强多了。 进了马架子村后,张文通过交谈了解到,刘玉喜介绍的这几户人家都还念共产党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的好,更是念了减租减息的好,他们都是减租减息运动的最大受益者。这些人对张文说:“你们就这么悄没声儿地躲两天没事儿,平常讨伐军在这儿也不上各家搜,除了有坏种举报。” 张文和小队的队员们住下后,刘玉喜说要回去看看他老妈。张文也没多想,更何况这回家看老妈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也就答应了刘玉喜的请假要求。 夜幕下,刘玉喜贴着墙根儿美滋滋地往家走去。快到他家的地窨子时,突然和一个人面对面地撞了个满怀。 “哟这不是喜子嘛听说你跟八路军发财了,你早先欠我那三块满洲票子这回可得给我了。”刘玉喜对对面的这声音太熟悉了,连忙抬起头,满脸堆着笑说:“二叔啊,你老身子骨可结实啊唉,我能发什么财,那八路军是屁后挂铃铛,穷得丁当响,顶多跟着喝碗粥。” 那人一听这话,又斜楞着一对牛眼珠子打量了一下刘玉喜,撇了撇嘴,说起了不好听的呛嗓子话来:“刘玉喜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呀这回就是说出天花来,给不上我三块钱,咱们可就得说道说道反正讨伐军就在村公所住着,不中就找他们说理去。”刘玉喜一听,慌了,赶紧陪着笑脸,一个劲儿地说好听的:“二叔啊,别介,别介呀,我给你二两大烟干中不中”那人一听这话,眼珠子快要斜楞出眼眶了,嘴巴子快要歪到腮帮子了,强压着兴奋的小心眼儿说:“那也中,那也中,什么时间在哪儿给我呀”刘玉喜见对方松了口,连忙说:“明儿个吃完早晨饭,还在这儿。” “那就这么定了,这回你给不上可不行”那人说着,眼珠子又一斜楞,噘着个歪歪嘴,晃着脑袋找相好的去了。刘玉喜见这个难缠的主儿总算是走了,又来了精神头儿,朝着那个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啐好你个李二斜楞子,看赶明儿个你爷爷我在八路军那里混好了怎么收拾你”骂骂咧咧地回家看老妈去了。 李二斜楞子这个人在马架子村可不是一个善茬儿,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抠皮子挂码子寡妇门前撒尿”的人。因此,刘玉喜虽然嘴硬了一下,但却不敢不去想辙为李二斜楞子淘腾那二两大烟干。 这天夜里,刘玉喜从家回来就跑到张文住的屋子里。他一边和张文说着闲话,一边斜着眼直瞅那个放在炕梢儿的背包。他知道,为防止意外,在临出发前,毎个小队除了带些小米而外,还带了点儿大烟干。当时,大烟干可是一种硬通货啊,所以放在队长的背包里。 又说了一会儿话,刘玉喜突然抹起了眼泪。张文一看,忙问咋的啦。刘玉喜往地下擤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儿说:“我先刚回去了,我老妈肚子疼的病又犯了,疼得在炕上张跟头打把式的。”张文见刘玉喜这样孝顺,也挺替他着急,连忙问:“那咋办呀不中就去找个大夫给看看吧。”刘玉喜见张文上道儿了,又抹了一把眼睛,这才说:“我妈这病只能用大烟治,我这回回来还想给她多整点儿,防备再犯病” 张文听刘玉喜如此孝顺老娘,更加感动了,就说:“正好,我这里还有点儿,是大部队走时分的,你都拿去吧。”刘玉喜一听这话,双眼直放光。可当张文解开包拿出大烟时,他又失望得在心里想骂娘了。只见那大烟只有手指肚那么一小块,别说 二两了,半两都不到啊。刘玉喜哭丧着脸问张文:“队长呀,怎么就这么一小块啊”张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剩这么点儿了,原先有一大块,那不是县大队的小张抽羊羔风给他用了嘛。” 刘玉喜听完张文的话,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儿。但他又不敢明说,只好拿上那点儿大烟干,回了自己的屋了,可这事儿哪能完呀。 天上的云彩像撕碎了的灰白色的布片,向东南方向缓慢地移动着。西北风也是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但刘其还是冒着寒风一清早就下来督查各村讨伐军小分队的行动了。 头天晚上,刘其接到报告,说他的一个排又让八路军打掉了,排长c排副都被枪毙了。大岛秀夫对小分队在这些天的行动很不满意。所以,刘其趁着天还没亮叫上几个亲信,坐上三轮摩托,裹上皮大衣,戴上棉帽子,从三道沟大桥过河,然后就像穿糖葫芦串似的,三道沟c二道沟c马架子这么一路巡查过来。 到了马架子村,刘其直接奔了村公所,正赶上村长马小六在招呼讨伐军们吃饭。马小六见是刘其来了,哪敢怠慢,赶忙过来陪笑脸。他刚把刘其让进屋,上了炕,就听院子外面有人喊:“抓八路呀,快抓八路呀”正是李二斜楞子。 这天早上,刘玉喜匆匆忙忙地喝了一碗稀粥,又以回家看老娘为由跟张文队长请了假,趁人不注意跑到了与李二斜楞子约好的地点。李二斜楞子已经在那里等半天了,冻得龇牙咧嘴,十分的不耐烦。尤其是当刘玉喜把那一小块大烟干掏出来拿给他看时,李二斜楞的嘴巴子都气得歪到腮帮子上去了。他气呼呼地骂道:“刘玉喜,你这是把我当猴耍你可真不是个好玩意儿哟。”刘玉喜见李二斜楞子真的生气了,连忙解释说:“二叔呀,八路军带来的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你先留下吧。等哪天逮到空儿,我带着二叔你去挖。八路军把好东西都埋到沙窝子里了,我知道在哪儿,等赶明儿个我领你挖去。”李二斜楞子却把眼珠子一斜扭说:“不行你刘玉喜一个屁三个谎的我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李二斜楞子突然又要往外冒坏水了,有了坏主意了。他想,即使把刘玉喜熬成大烟干,那也不值几个钱呀。不如向讨伐军举报了他,直接闹两个赏钱得了。于是,李二斜楞上去就把刘玉喜拦腰抱住了,高声喊了起来。 马架子村是个巴掌大的小村子,这一喊就全村人都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四节 石门绝境 刘其听到李二斜楞子的喊叫后,赶紧带上人顺着声音跑过来,没费多大劲儿就把刘玉喜摁倒在地上了。刘玉喜本不是个什么好鸟,还没等刘其问话,便将他知道的和看到的全都添油加醋地抖落了出来。刘其听完刘玉喜的交代,高兴得险些没晕过去,这不就是天下掉下来的大肉饼嘛他一边派人开着三轮摩托去通知驻六顷地村的伪讨伐军马上来马架子村,一边叫人跟他押上刘玉喜去抓张文小队。 这时候,张文已经听说刘玉喜被抓了,连忙把小队的成员招呼在一起,向村外撤去。刘其带着讨伐军追出村去,发现前面有十来个人正向沙漠跑去,一边开枪一边追赶。追着追着,刘其又乐了,八路军有挂花的了,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刘其催促着讨伐军紧追,为了防止张文小队逃脱,又派人去二道沟和三道沟报信儿,让讨伐军各分队快速向马架子南面的沙漠集结,包抄八军路,有迟误者军法从事。张文带着十来个战士且战且退,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想摆脱讨伐军的追击。有两名战士的腿上中枪了,还有一名战士的胳膊也被子弹剜掉了一块肉,都在流血不止,又不能停下来包括,只能搀扶着勉强着向前跑。有个战士提出,凭着武器的优势可以打敌人一下,让他们不敢追下去。张文认为有道理,在小沙包的后面埋伏下来,毎人找好射击的位置。 只一会儿的工夫,刘其讨伐军就追了上来,还有一个班的鬼子兵,狰狞的面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张文喊了一声“打”十支冲锋枪一齐喷射起火舌,“哒哒,哒哒哒”眨巴眼的工夫就把冲在前面的两个讨伐军和一个日本鬼子给撂倒了,刘其也吓得赶忙趴在了地上。 趁着这个间隙,张文赶紧招呼着队员们向沙漠深处撤退。讨伐军吃了亏,再不敢追得那么紧了,相互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一点儿。但张文小队的冲锋枪火力虽猛,却只适合近距离突击,长距离射击就不如三八大盖步枪了。更为紧急的是,二道沟c三道沟的讨伐军也赶到了,而且有一支讨伐军还插在了张文小分队的后面。张文知道自己的这十几个人马上就要被敌人包饺子了,于是和来自县大队的吴班长商量一下,决定向东突击。 刘其指挥着三支讨伐队从北c西c南三个方向呈u字型进攻,张文带领小分队边打边退。突然,刚刚爬到一个大沙梁顶上的张文听到前面的沙梁上响起了“哒哒哒”的冲锋枪声。他向下一看,有几个讨伐军正撅着腚趴在柳条墩子后面向着前面的那个沙梁射击着。张文立刻让战士们朝着那几个讨伐军扔过去两颗手榴弹,就着手榴弹爆炸的硝烟,冲了过去,消灭了那几个讨伐军。 张文带领小队迅速冲上对面的沙梁,原来是陈鲁小队前来支援了。两个小队会合后,张文和陈鲁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继续带着伤员向东突围。 陈鲁小分队到达六顷地村后,朱老贵十分配合,把他们分派住在一些穷苦的正经老百姓家。接到县工委秘书宋欣送来的通知后,陈鲁小队见天色不早了,当晚依然住在六顷地村没走。 第二天一大早,讨伐队接到刘其的命令,从六顷地村的一头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起来。陈鲁知道出事了,形势危急,立即组织小队突围。陈鲁曾当过连指导员,因为左臂负伤才转来地方工作,对作战有一定的经验。他指挥着小分队冲出村子,也奔向了小腾格里沙漠,讨伐军还是在后面穷追不舍。 陈鲁带人冲上一个大沙梁,正准备派人去对付沙梁西坡的讨伐军时,张文的小队打过来了,消灭了沙梁脚下的敌人。两个小队会合在一起,给战友们带来短暂的欢乐。 但陈鲁马上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性,日伪军已经从西c北c南三个方向压了过来。如果日伪军冲到前面去将沙梁四面围住,那这两个小队就只能走三国马谡的老路了。于是,陈鲁毫不犹豫地对张文说:“咱们还是继续向东冲过去吧”张文表示同意。 这样,两个小队合成一路人马,向东边冲去。他们不知道冲锋的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堵截的敌人,他们眼下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绝不能让自己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中。陈鲁和张文带着战士们冲过一个沙梁又一个沙梁,越过一个沙坑又一个沙坑。这时,前面又传来了枪声,是漠北村和下伙房村的两个讨伐军分队也包围了过来。 在抢占了一个地势较高的沙梁后,陈鲁和张文让战士们稍作休息,吃点儿干粮,清点一下人员和弹药。有两名战士牺牲了,还有三名战士受了伤,弹药也消耗过半。张文面色凝重,他说:“同志们,我们今天看来是很难脱身了,你们怕不怕”战士们都异口同声地喊道:“不怕”陈鲁说:“我们大家都是好样的,都是英雄好汉,咱们吴一民书记有一句话,站着就是我们自己的,倒下才是敌人的每个人给自己留一颗子弹,咱们接着 冲过去”陈鲁一声高喊:“冲啊”二十几名战士如下山猛虎向前奔跑着,向两边的敌人扫射着,投掷着手榴弹。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残阳如血,小腾格里沙漠一片昏黄的颜色。陈鲁c张文带着战士们冲到了一处绝境石门山。 第一百一十五节 石门山壮士 在前面曾经交待过,小腾格里沙漠如同是大兴安岭伸出来的一条松软的大腿。西辽河从上游的山涧中由西向东冲进了小腾格里沙漠,猛然拐了一个胳膊肘子弯儿,向南劈开石门山,一路南下,再拐了一个胳膊肘子弯儿继续穿行在小腾格里沙漠中,然后向着东方奔流而去。不幸的是,陈鲁和张文带着战士们在漫无目的突围时,误打误撞地冲到西辽河的这个巨大横头上,前有尚未冰封的大河,后有追兵,左边和右边也是恶鬼挡道,追击与堵截。 波涛汹涌的西辽河在石门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瀑布,即使在十冬腊月也会发出巨大的“轰隆轰隆”声,溅起的雪白浪花在山涧中像是雪白的雾。水鸥像雪片似的在浪花上翻飞着,有的像箭一样地扎进浪花中,有的从浪花上掠过发出“喳喳”的尖叫声。站在石门山顶上,会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陈鲁与张文对视了一下,相视一笑,相视无言,义无反顾地向着石门山顶冲了上去。在他俩的身后,没有一个孬种,连伤员都在咬着牙往山顶上爬着终于,他们登上了高高的石门山顶,二十八个中国人他们排成一行,站在悬崖的边上,手挽着手,异口同声地大喊着:“来吧,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雷鸣般的涛声也没有掩盖住这悲壮的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这歌声在石门山的山涧中引起巨大的回响,二十八名八路军战士在歌声与巨大的回响中,一个接着一个,从从容容地跳下了山崖,与石门山下白色的巨浪融做一体。雪白的巨浪中,伴着他们的还有成群的鸥鸟,尖叫着,上下翻飞着,天地无悲,只有忠魂啊。 刘其带着他的讨伐队,齐集在石门山下,目睹了这一壮烈的场面。刘其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站在身边的刘玉喜:“你认识崖顶上那些人谁官最大”刘玉喜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双腿都快站不住了。他听刘其这样问,浑身又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指了指山顶,又指了指涧底,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那个站在中间的大高个,叫,叫陈鲁,他官最大,是个组织部长。挨,挨着他南面的那个叫张文是民政科长,陈鲁北边那个是宋欣秘书,别的都是县大队的战士了,我就知道这” “叭叭” 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刘玉喜立时吓得尿了裤裆,如一堆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刘其也被吓得够呛,本能地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当他得知这两枪是自己的手下因过于紧张而走了火时,不禁勃然大怒。刘其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如同一个被人占了便宜的泼妇在发泼骂大街:“现在你们来尿了,这工夫开枪还有什么用”说着,举起手中的枪,也想放两枪发泄发泄。 有个日军小队长走过来,抓住了刘其握枪的胳膊,问道:“刘桑,你先别开枪了,告诉我他们唱的什么歌吧”刘其没好气地答道:“他们唱的是义勇军进行曲。”日军小队长又问:“义勇军进行曲是什么歌”刘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你不知道,那是中国人的歌。”其实,他现在更想大喊一声:“这是中国英雄的歌,只有中国的英雄才配唱,我这样的狗熊不配啊”想到这里,鼻子头竟然有些发酸,双腿一软,双手捂脸,跪在了地上 终于,那歌声戛然而止,除了涛声与鸟鸣,还有耳边的风号,不再有任何的声响了刘其缓缓举起手枪,对着空中连连扣动着扳机;讨伐军也举起枪,向着天上开枪。日军的那个小队长朝着石门山敬礼,肃立,也向空中打了两枪。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晚霞将西边天际烧得血红血红的。 这时,在石门山对面的崖顶上,还有一帮人,是漠北抗日义勇军。 王司令将新营地扎在了离石门山不远的地方,听到河对岸激烈的枪声时,义勇军们都跑上了与石门山对面的那座无名山顶。桑杰扎布脱下外衣,向着对面的山顶拼命地摇晃着,拼命地呼喊着。然而,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了,又气又急的他泪流满面地端起机枪,朝着对岸崖下的讨伐军扫了一梭子。但枪声和子弹全都被“隆隆”的水声淹没了。 王司令红着双眼走过来,摁住桑杰扎布端着机枪的手,将他过于暴露的身子拉了回来。老二嫂抹着眼泪,撇了撇嘴,打着唉声说:“唉,你甭整那些没用的了,有尿你飞过去背过几个来”桑杰扎布白了他们几眼,悻悻地离开了崖顶。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么多他或相识或从未见过面的人互相挽着胳膊从高高的崖上跳了下去,如同一只只巨大的山鹰在展翅飞翔。他们虽然姓张姓王姓李姓赵姓氏不一,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能在同一时刻去舍生赴义 当桑杰扎布亲眼看见那一只只巨大的山鹰和飞溅的浪花 融为了一体时,不由得赞叹地大喊了一声:“好真够义气,个个都是好爷们儿” 这正是: 日寇倭奴扫荡围剿,难灭志士豪气; 抗日英杰碧血丹心,可与日月同辉 第一百一十六节 这是一条忠心的傻狗 刘玉喜的出卖,致使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遭受了巨大损失,组织部长陈鲁和民政科长张文与战友们集体跳崖,壮烈牺牲。大岛秀夫听到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庆祝了好几天。他让满蒙自治军和辽西省讨伐军敲锣打鼓地到处宣传这件事情,用以震慑老百姓的反日情绪。 在为国而战的二十八勇士集体跳崖的第二天上午,刘玉喜的老妈妈拿着一把菜刀坐在自家破地窨子的门口,面前摆了一块切菜的破板子。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用菜刀在菜板上使劲儿地剁着,剁着,咬牙切齿地哭骂着,哭骂着:“该死的喜子呀喜子呀,你这个王八种哟你算缺了八辈子的大德了人家共产党八路军哪点儿对不起你了,那是一些多好的人呀你反了人家呀你害了人家呀,一下子就害了那么多的人呀摊上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这往后可让我咋有脸见人哪”村里的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有的说:“这能怪谁呀都是打小惯坏了”有的说:“啥也别说了,最可怜的还是那些跳崖的八路军呀,他们的老娘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这么惨,那得多难受呀”也有的说:“刘玉喜这个天杀的降了鬼子了,出卖了八路军,老刘婆子这一定是气疯了,这是报应呀” 当天夜里,这位苦熬了一辈子的老妈妈,这位挨饿受冻也没有倒下的老妈妈,在自家破地窨子屋的檩子上搭了根麻绳,上吊死了。临死前,她洗了脸,她还将老头子活着时用过的一块旧手巾蒙在脸上,只为了“往后没脸见人”这样一种信仰啊。 村长马小六听到这信儿后,从村里拿钱给这个老妇人买了一口上讲究的松木棺材,这可是漠北地区办白事的最高规格了。 出殡这天,刘玉喜满面春风地领着一帮子侦缉队的特务回到了他的家,回来送他的妈。他的内心里没有一丁点儿悲伤与内疚,有的是一种特别的满足感与自豪感。因为这一次回家,可是大岛秀夫让他回来的,腾格里旗王爷府特务机关小岛少尉也光临了他的家,还说了一句“刘桑,你的节哀”的话。这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刘玉喜受宠若惊了,忙不迭地说:“不节哀,不节哀,我娘殁了,连大岛将军都知道了”好像他妈死了,比不死还让他荣耀。但乡亲们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躲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刘玉喜将母亲埋葬以后,为了讨得刘其的重视,还主动交待了八路军在西日塔拉埋藏物资的地点。刁二先生听说西日塔拉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喜不自胜,两眼发光。他从赤岭征用了两练子十峰骆驼,找了个借口支开刘其,说是要亲自监督押运八路军的物资。 到达西日塔拉后,按照刘玉喜的指点,刁二先生指挥着讨伐军在一个大沙坑里挖出了三百斤小米c四百斤高粱米,还有御寒的衣物以及两个掷弹筒c两挺机枪以及一些长短枪支与弹药。这些重要物资都是高鹏举司令员为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坚持斗争所做的准备,结果却白白地便宜了刁二的讨伐军,抑或叫让刁二先生吃了独食。 更为严重的是,刘玉喜还把共产党八路军在漠北的一些底细也告诉了大岛秀夫:现在活动在漠北的是赤北县工委和县大队,总共只有六十来个人了,分成五个小队,为首的正是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政委兼县高官吴一民。这次一下子打掉了两个小队,吴一民只剩下了三个小队三十多人了,应当在西辽河南岸的一些村子或沙漠中活动。 大岛秀夫对刘玉喜提供的这些情报如获至宝,命令继续以刁二先生和刘其的辽西省讨伐军为主力,并从赤岭的荒木联队c腾格里旗王爷府的板本联队各抽出一个中队的日军,分散到讨伐军的各分队中,在西辽河两岸实行更残酷的清剿行动。同时,大岛秀夫表彰了刘玉喜为做出的突出贡献,将其委任为辽西省讨伐军的侦缉队长。大岛秀夫觉得,把刘玉喜这样的人放在刁二先生那儿更合适,比放在自己身边的作用更大。在这个老谋深算的日本人心里,对阳奉阴违的刁二先生十分不放心,现在又有了这样一条忠心的傻狗就安心多了 在刘玉喜为自己当上侦缉队长而大摆酒宴庆贺的那天晚上,还出了一件怪事儿:李二斜楞子从赌场里出来后就失踪了。几年后,西辽河坍河坎子坍出了一具白骨架子,在这具白骨架子旁遗落有一粒纽扣。据说,有人通过这粒纽扣认出了这具白骨架子正是李二斜楞子。 漠北这地方的人野性,许多事儿让人看不透 在陈鲁c张文两个小队出事的第二天上午,吴一民才从过往的老百姓口中得到的这一噩耗。他悲愤至极,派人找到周文国和李山,说明了情况。在沙漠中的一个隐蔽的沙梁顶上,吴一民c周文国和李山朝着烈士们牲畜的方向,脱帽黙哀。脱帽默哀毕,三个人沉默了良久,谁也不愿意话说,每人个的脸上都是不尽的哀伤啊最终,还是吴一民第一个开了口。他说:“同志们,赤北县工委就剩下我们三 个人了,我们的发报机打坏了,我们与上级失去了一切联系。日寇的大扫荡却越来越疯狂,我们与日本侵略者的斗争到了最残酷的阶段。五更天是一天最黒暗的时候,也是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候,但是坚持斗争熬过这个五更天勇敢地面对黎明前,我们就能迎接抗日斗争的胜利由于抗日斗争的激烈与斗争环境的艰难,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但赤北县工委这面旗帜不能倒下我宣布,如果我倒下了,周文国同志接替我的工作。周文国同志如果也不幸牺牲了,李山同志接替赤北县委领导工作。如果李山同志也遇到不幸,那拪牲前一定要委托一名党员同志把赤北县工委这面共产党的大旗扛下去”三个人还商量了下一歩的斗争策略与路线,决定由李山小队完成清除叛徒刘玉喜的行动。 第一百一十七节 刘玉喜的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最近一段时间,刘玉喜真的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头戴一顶日本人的战斗帽,上身是一件黑绂绸褂子外套棉袄,下身穿一条黄马裤,脚上蹬着一双翻毛牛皮鞋,肩上斜挎着支匣子枪,屁股后面跟着一群侦缉队的特务。这些走狗只要看着谁不顺眼就会龇牙咬人,先是摆摆手让人家停下来,然后再摇头尾巴晃地走过去打量打量,随口就是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接着就是抓人送日本宪兵队,轻者一顿毒打,重者连命都得丢了。 刘玉喜觉得自己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便可以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了。按照漠北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扬风扎冒得都不知姓啥了。赤岭街上的人一听说刘队长来了,赶紧开溜,惟恐避之不及。 俗话说“狼走百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刘玉喜只要听到骰子响就走不动道儿了,手指头发痒了。不久,他就成了赤岭街赌场里的常客。 这一天,李山带着他的小分队进了赤岭街里。他们有的化装成擦皮鞋的,有的化装成拉车的,有的上饭店当伙计,还有扫大街的都在监视着刘玉喜的一举一动,以完成此次的“杀狗行动”。但刘玉喜也知道自已干了太多的坏事儿,要是让八路军逮着那就没他的活路了。所以,他走在街上都会要求侦缉队的特务们不离左右,手枪的枪口向下,大张着机头。每当他去赌场赌钱时,更要带上十几个跟班的亲信,把门审查的把门审查,近身护卫的近身护卫。 经过几天的秘密侦察,李山摸清了刘玉喜的行踪规律,觉得还是在赌场容易下手。这是因为刘玉喜在星期日c星期一c星期三c星期五不会进赌场,这四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其余的时间是天天都不落。 再三斟酌,李山决定在农历冬腊月二十三这天实施“杀狗行动” 腊月二十三到了,李山小分队的战士们仍然不穿军装,继续化装成跑堂的伙计和耍钱的赌鬼,各自将应手的武器揣在怀里,陈石头更是乐颠颠地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到了赌场后,却没有发现刘玉喜的踪影。 夜深了,有些赌徒都撤局了,李山正准备抬手也做出撤退的手势时,却被听力极好的陈石头一把把手抓住了。果然,赌场门外突然呼啦啦地拥进了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嘴里还喊着:“都别走,都别走,我们刘队长刘爷今天过生日,来晚点儿了都说就着酒劲儿手头冲能赢钱,识相儿的就都往跟前凑一凑,谁要走了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这一喊,该走的也不敢走了,走到半道儿的又被截了回来。 在大小特务们的簇拥之下,刘玉喜满面红光,眼睛乜斜着进了赌场的门。赌场的老板一见,连忙跑上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就差叫声爷爷了,还连连嚷道:“快,快,赌神来啦,快伺候着”人们也就呼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李山一见这阵势,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他向四周一使眼色,随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瞬间,没容刘玉喜反应过来,李山的手枪便抵住了他的后心,手指头轻轻一弹,开枪了。 “嘭” 随着这一沉闷的枪声,刘玉喜连吭都没吭一声,便真的成了一条死狗了,软塌塌地瘫倒在了赌桌的下面,两条小短腿弹了弹,找他的老娘去了。那几个正在叫得欢的特务见状,正想掏枪,哪还来得及呀,带着满身的酒气,也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 事后听人们说,自打刘玉喜生下来,这是头一回过生日,高兴得大劲儿了。他在赤岭城最好的复兴酒楼安排了三桌,四邻八乡的日伪军政警宪特部门都有人来参加,刁二先生和刘其也前来随礼祝贺,还握着刘玉喜的手说了不少好话。 在酒席上,不管是谁满来的酒,刘玉喜都是一仰脖就让酒盅子底儿朝天。他的那帮子侦缉队的弟兄最是擅长溜须拍马,又是叫好助兴又吹牛捧胜:“刘队长可谓二郎神下凡,一是喝酒海量是酒神,二是总赌不输是赌神,所以就是二郎神。”刘玉喜最喜欢别人叫他一声“赌神”了,眯缝着的眼睛立刻睁开了,舌头打着卷地直嚷嚷:“假甭这事儿忘了呢今儿个手球成地好了,咱们假也得闹一把去,要,要不对不起今天这意子。”刘其瞅瞅刁二先生,回头对侦缉队那几个特务说:“出去小心着点儿,别让共产党八路军打了黑枪”刁二先生却诡异地一笑说:“没大事儿,共产党八路军已经大伤元气了,一年半载不敢再动弹。再说了,刘队长现在可是皇军的大功臣大红人,谁敢戳他一指头哟。” 从此,有一句歇后语流传在赤岭城:刘玉喜过生日最后一次办喜事儿 第一百一十八节 一块玉珮引发的血案 李山见已经把刘玉喜和侦缉队的特务全都解决了,抬腿跳到赌桌上,手里握着还在冒着烟儿的手枪,大声地说道:“在场的人不要惊慌,我们是共产党赤北县县大队的。我们受上级指派处决叛徒刘玉喜和侦缉队这帮为虎作伥的狗特务,日本鬼子已是秋后的蚂蚱没多大蹦跶头了。我也警告一些人别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走狗,否则就是刘玉喜的下场”说完,他跳到地上,带着战士们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中。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赤岭街才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讨伐军全体出动,搜捕共产党八路军,全城戒严了。经过这一闹腾,倒让人们知道共产党八路军还在赤岭,并不是像日本人宣传的那样完蛋了。李山决定带着他的小分队留在赤岭附近的村子里活动,打游击。后来,这个小分队在跟日伪军斗争时还使用过赤岭武工队的番号,让鬼子和汉奸们整天过得提心吊胆。 很快,刘玉喜被八路军处决的消息传遍了西辽河两岸,人们都觉得太解恨出气了,说老天爷刚刚睁开眼了,派天兵天将帮助八路军共产党把叛徒给杀了。有的人还说,“看着吧,祸害共产党八路军的人都不得好死。”在二道沟村,刘玉喜的那个舅舅说得更玄,说他在梦中看见他姐姐提着把菜刀对他说刘玉喜就是个败家鬼,阎王爷让她要他的命来了。他舅舅还说,“他冬腊月二十三过的是什么生日我是他亲娘舅,我还不知道他是哪个日子出生的他是四月二十八卯时生人,他净整些歪刺尿的事儿,要不过这个生日备不住还死不了呀。” 大岛秀夫对于刘玉喜的死,根本没当回事儿。他更关心的是,是哪个中国人除掉了这个中国人。于是,他派横田正雄机关长专门去赤岭调查了一番,也没有什么结果。刁二先生还通着刘其的面对横田说:“那天晚上的生日宴上,刘副司令我们俩都说喝了酒了就别出去了,可刘队长他非要出去,还是侦缉队一帮人跟着出去的。出了事儿后,我和刘副司令就全城戒严了,也没搜着八路军。我就寻思呀,这当儿口八路军还敢露面许不是赤岭的土八路干的”横田正雄一听这话,吃惊不小,连忙问:“什么,你说什么赤岭也有了土八路”刁二先生见这个日本人上道儿了,便又添油加醋地忽悠起来说:“有呀,怎么能没有呀,土八路遍地都是,共产党就像空气似的啥地方都有,要不讨伐军咋轻易不敢出动呢”横田正雄只好回腾格里旗王爷府向大岛秀夫复命了。 听了横田正雄的汇报后,大岛秀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原本以为这个叫刘玉喜的还可以为我们做点儿什么,现在看来”欲言又止,因为他已经把心思转移到另一件大事儿上去了,那就是福田教授说过的那件玉珮。 大岛秀夫这次来到腾格里旗后,曾经几次向福田教授催问玉珮的准确下落。怎奈这位老教授过于死板温良,总是说:“再等等,再等一等,让我再想想办法吧。”这让大岛秀夫很是烦恼,心里像有只小猫爪儿在挠痒痒。但此时他已从福田教授的口中套出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这玉珮现在的主人是个牛倌儿,家就在飞机场东北角不到三里地的一个沙坑中。这牛倌儿家有一个瞎妈妈,还有媳妇和两个半大孩子。 福田教授还告诉大岛秀夫,他第一次见到那玉珮时,牛倌儿的两个孩子正将它拴根绳在沙土里拖着玩。于是,福田教授告诉牛倌儿说这是一块古玉,是值钱的老玩意儿,别再让孩子当玩具了。当时,牛倌儿还有些不信,对福田教授说这东西要是值钱,你咋不买吧可惜,福田教授没带钱。 几天后,福田教授带上钱再到牛倌儿家准备买下那块玉珮时,发现那玉珮已被包上红布吊在屋里的房笆上了,旁边还吊着一束牛肉干。原来,福田走后,这牛倌儿找人问了一下,得到的答复是这玉值不值钱不知道,只知道玉是辟邪之物。因此,福田教授说明来意,牛倌儿却说啥都不卖了,出到三千块满洲票子也不行。 半个月前,当福田教授带着一百块银大洋再去牛倌儿家,那块玉珮不在房笆上了,牛倌儿夫妇也避而不见了。 大岛秀夫听完福田教授的这些介绍后,只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好先生哟,您太仁慈了好啦,好啦,这事儿就由学生我去办吧。”福田教授也笑着说:“我还想趁着这中国春节再去试试呐,没准儿能感动他的”大岛秀夫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走了。 正月初六这天,福田教授早早地收拾妥当,带上夫人九井道子取出来的全部积蓄二百块银元,骑上马,又朝着牛倌儿家走去。当他牵着马走进牛倌儿家的院子时,那条壮得像牛犊子似的大黑狗趴在牛圈边上,一动也不动,没有像往常一样狂吠着迎过来,肃静得令人发怵。福田教授站在院子里招呼了两声,也无人出来应答。他推开牛倌儿家的屋门,抬腿刚要迈进去,猛然被眼前的一幕惨状惊呆了,只见在靠近 门口的地上躺着牛倌儿的瞎妈妈和两个半大孩子的尸体,已经冻僵挺了。那个瞎妈妈的手中死死地握着一把剪子,那两个半大孩子的手中也都死死地握着一把用来割牛肉的尖刀,地上的血结成了冰坨子。进到屋里,筐子c篓子都被扔得乱七八糟。在靠北墙根处有一个黑糊糊的柜子,柜盖扔到了一边,衣物掏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福田教授见状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牛倌儿的家,随身携带的二百块银元撒了一地。他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背,跑回了家。几天后,福田教授辞去了崇文学堂教师的职务,和九井道子搭便车回日本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九节 不行春风难得春雨 福田教授从牛倌儿家跑回来后,与夫人九井道子一商量,感觉这桩惨案很是蹊跷,可能与那件玉珮有关。于是,他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在前两天,那对牛倌儿夫妇因为“国事罪”已被押往七三一部队了,一同押去的还有其他十几个反日分子。这位在日本很有名气的历史学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备受煎熬,很狼狈地与夫人一起离开中国回日本了。从此,他不愿再见到他所熟悉的任何人,他觉得自己在中国的漠北做了一件见不得人又对不住人的缺德事儿。 当大岛秀夫将军知道他所尊敬的福田教授夫妇已回国时,表情非常遗憾地摊了摊手,说:“这个福田老头怎么说走就走了呀,他应该留在这里继续为帝国有更多更新的发现啊。”说着,他又把那玉珮举在手中端详了起来,把玩起来。 这件古老的玉器,有着流畅的曲线,对称的纹饰,温润柔和的玉色,透雕的孔隙衬托出精美古朴的造型,似是几条飞龙盘绕在一起,又像是怪兽面目狰狞。它的表面附着物已经被沙砾搓掉了,通体碧绿晶莹。 大岛秀夫将贪婪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手中的这件古玉珮之上,如同犯了神经病似的跟身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这可真是一件神器啊”此时此刻,他更相信了福田教授的那句话:“这玉珮虽然没有半本教科书大,但它承载的文化信息是几火车的教科书也讲不完的。”每当想到这里,这个日本人便自言自语道:“一个支那的牛倌儿怎么配拥有这样的神器,莫名其妙” 最近一段时间,大岛秀夫将军踌躇满志,觉得“驼峰计划”的实现已经指日可待了,他的“东方马奇诺防线”在不断向前延伸。前些天,大岛秀夫还曾经在一小队日军的保护下亲自视察了贡格尔草原上的四立本与敖包基地。他很满意那里的那些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特别欣赏将十八个碉堡连成一体的半环形防御工事。他站在一座碉堡的最顶端,把双手一挥,对着几个随行人员高谈阔论起来:“我们的驼峰计划就是要从这个基地延伸到那个基地,一步一步去实现的在不久的将来,当这些基地连成一片时就是实现满蒙共荣了。此外,对于苏联人来说,我们称它们是东方的马奇诺防线也不为过吧。”他同时要求四立本与敖包两个基地要将兵营与特工训练营结合在一起,成为防守c进攻c特工活动的大本营,对基地设施要绝对保密。 当天,当着大岛秀夫的面,在基地的铁丝网内,日军又射杀了两个采蘑菇的蒙古族中年女人,以表示严格遵守保密纪律的决定。 然而,大岛秀夫的心里也明白,他现在只是在形式上赢了八路军,并没有赢得战争的胜利。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不但丝毫未损,还重创了他的一个联队。据日本军部通报,这支抗日部队已转移到热西,并同热西支队合并在一起,对日军造成很大的威胁。大岛秀夫虽然把对吴一民c周文国c李山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赏金从三万大洋提高到五万大洋,但却一无所获。他严令刁二先生和刘其必须赶在民国三十四年的端午节之前彻底剿灭吴一民和他的县大队,并发下狠话说:“如不能按时剿灭,将军法行事”刁二先生和刘其整天带着讨伐军在各村间来回地转悠,逐家逐户地搜查。 吴一民和战士们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行动也越来越谨慎了。有了刘玉喜的教训,他们不敢轻易相信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了,而且在哪一家待的时间都不敢超过三天。在那些非常忠实可靠的乡亲们的帮助下,他们挖了几个地窖,危急时可以钻进去躲一躲。 大年初二的这天下午,吴一民带着警卫员小宋刚闪进六顷地村刘大爷家不一会儿,便有几个讨伐军端着刺刀追进了院子。幸好刘大爷家有早已挖好的地窖,吴一民和小宋赶紧踩着梯子躲到了那里面。那几个讨伐军站在院子里诈诈唬唬地喊:“吴一民,这回你跑不了啦,我们眼瞅着你们进了院子,再不出来我们就烧房子啦”小宋一听,憋不住了,抽出枪,跟吴一民说:“咱们让讨伐军发现了吧,冲出去跟他们拼了吧”吴一民摁住他的手说:“别急,敌人是在瞎诈唬,咱们听听再说。” 这时,刘大爷推开门,出了屋,不慌不忙地朝着那几个讨伐军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老总,这大年初二的,你们站在我院子里喊啥呀这天怪冷的,上屋暖和暖和吧,我们家今年的豆包挺好吃的,让你婶给你们热几个尝一尝吧。”那几个讨伐军听刘大爷这么说,也就厉害不起来了,其中的一个就问:“吴一民真没上你家来我们大老远地看两个人进了你们家的院子了嘛。”刘大爷笑着说:“哎呀,那是刚才我们家你婶我们俩上老周家看外孙女去回来,几位老总这些天老是跑道儿没个闲时候准看花眼了,快上屋来暖和暖和歇歇脚吧。”这个讨伐军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打量刘大爷,朝着院子的四周瞅了瞅,说:“那行啦,没来就没来吧,屋我们也就 不进啦,要是进屋喝茶让排长碰上又得撸个猴秃子色儿。”说完就走了。 刘大爷站在院子里见那几个讨伐军走远了,回到屋里跟老伴儿说:“这帮兔崽子,到处乱诈唬,夜来个漠北方言:昨天在老周家就是这么诈唬的。” 民国三十四年的春脖子挺长,三月清明时西辽河还没有开通。河面中间的大溜子还是灰白色的冰层,但冰的两侧已是流水滔滔了,老柳树的枝条也有些黄绿的颜色了。 俗话说,“不行春风难得春雨”,一连三天的大风把西辽河两岸许多人家的屋檐掀掉了,都是用苇草抺泥做的。吴一民带着他的小队从岗岗营子村那边过来,于大巴掌非常担心地对他说:“吴书记,你得小心点儿,日本人新近给讨伐军配了几条狼狗。那东西鼻子灵,码踪可好使了,可千万别让它跟上。”于大巴掌的话引起了吴一民的注意,他告诉战士们,行动时千万别乱丢东西,别留下痕迹。 这天是农历三月十六,吴一民带着小分队又来到小五家村,那里的景象真的太惨了:五家人家没了,房子也全都烧了,只剩下让火燎黑的几堵墙壁还歪斜在那里。最让人揪心的是,在村北头的一棵老柳树上吊着李老倔的尸体,大睁着双眼;他的老伴儿也死在了老柳树旁,脸上和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成了黑紫色,也大睁着双眼。 吴一民让战士们分散到各家的废墟上看了看,得到的报告是这个村的老老少少全都被杀害了,一共二十三口。据此,吴一民估计这是日本鬼子在驱赶小五家村老百姓进人圈时遭到拒绝而下了毒手。 吴一民和战士们眼里念着泪水,把死者就近抬进房框子中,然后推倒土墙把尸体掩埋了。他们肃立,默哀,抺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默默地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节 歌声罢,再征程! 吴一民带着战士们离开惨遭日寇屠戮的小五家村,来到了小腾格里沙漠中的一个破房框子中,这里原本住着一户牧民。日伪将这户牧民的房子烧塌了,这户牧民也被赶到人圈去了。 吴一民十分警惕地围着这个破房框子查看了一圈,感觉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命令班长派出岗哨,叫其他战士找背风的地方靠一靠,歇一歇。然后,他在一棵被火烤得发黑的房木檩子上坐下来,望着眼前的这帮战友,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一种悲壮的情绪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吴一民的心里突然感觉自己太无能了,太对不起眼前这些可爱的战友了。半年多的时间了,战友们无怨无悔地跟着他东躲西藏,连个理发甚至洗脸的机会都没有,头发都盖住了耳朵。一张嘴说话,牙是黄的;一睁眼睛,眼圈是红的,满脸的污垢。有的战士刚坐下就把手伸到裤裆和袄襟里去挠痒痒,说是虱子在衣缝儿里都成摞排队了。 但吴一民的心里更清楚,现在的他就是这群战友的主心骨啊他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坚强,再坚强想到这里,吴一民从那根檩子上站起来,见战士们的情绪很低沉,便打趣地说:“这要是唱铡美案,咱们都能演包公啊。”然后他又笑着说:“你们谁能来一段不”战士们互相瞅了瞅,摇了摇头。其中有个战士站起来笑着说:“吴书记肯定会唱,咱们呱叽呱叽就让吴书记给来一段吧”战士们拍起了巴掌。 吴一民又笑了,没有再说什么,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来:“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他欺君王藐皇上,毁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状纸压在爷的大堂上” 吴一民唱完了这段铡美案,战士们齐声喊“好再来一段”这时,吴一民想起了那次终生难忘的晚会。在那次晚会上,刘玉茹唱起了在太行山上,太好听了。记得在那次晚会结束后,他曾花了两c三天的工夫学会了这首歌。于是,吴一民又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红日照遍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歌声罢,再征程 但是,接下来的环境仍然险恶,周文国小分队有一个叫刘贵的人,竟然端起冲锋枪向着自己的战友开了枪。他在打死了四个县大队的战士后,向讨伐军投降了。然后,刘贵又领着讨伐军追剿周文国小分队。经过一场血战之后,周文国只带着一名警卫员和一个班长个县大队战士跑了出来。周文国带着这三个战士找到吴一民汇报完情况后,很是为难地说:“吴书记,不行咱们就去老区吧,那里环境要好些。”吴一民却坚决地说:“那不行,我们没有接到上级撤退的命令。我们要坚守,上次会议上我说了,要用我们的坚持斗争换取人民群众对共产党八路军和对抗日斗争胜利的希望我们还要随时注意了解战士们的思想情况,这种恶劣的环境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意志稍微不坚定的人就有可能反水。但是如果能坚持下来,我们等于给党保留下革命的种子。我估计,我们全面反攻的时间不会太长了。”接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些话,讨论了一些对敌斗争的策略。吴一民告诉周文国:“我们活动的村子尽量靠近沙漠,我和战士们说了,如果敌人围了上来,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沙漠里冲去,到沙漠里咱们再集合。” 这次见面时,吴一民将自己小分队的五个战士派给周文国,这样可以继续保证周文国小队的正常活动。 又过了五天,吴一民带着小分队趁着夜色从马架子村出发,急行军赶到了六顷地村。他们刚进入六顷地村,发现有一股讨伐军搜查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家后正在集中。吴一民见敌我相距这么近,躲避还不如进攻,便低声喊了一句“打”七支冲锋枪立刻朝敌人的队伍扫射起来。这突然的打击让敌人猝不及防立刻乱了营,吴一民和战友们像七只下山的猛虎,追着射击跑散的敌人,有几个没被打死的逃出了村子。 吴一民让战士们迅速打扫战场,把敌人的手榴弹和子弹盒都解下来带走,再每人拿一支三八枪,然后迅速撤离六顷地村。直到这时,吴一民才觉得自己负伤了,有一颗子弹不知在什么时候从他的左腿肚子穿过。但在战斗时忙着冲锋射击与敌人撕杀时,他竟然没有觉察到。现在,他们已远离六顷地村了,神经松弛下来,吴一民才感到左腿在胀痛,用手一摸,鲜血已经浸湿了绑腿。但他咬紧牙关不吱声,让小分队不停步地越过马架子村,越过二道沟村,越过三道沟村。小鸡叫头遍的时候,终于跑到了岗岗营子村。他们在村外布下岗哨,县大队的班长刘应站第一班岗。然后吴一民带着其他战士们进了村,悄悄地找了几户比较可靠的人家住了下来,吴一民和警卫员小宋又住进了郭大娘家。 郭大娘的老伴儿 在前些年去世了,有一个儿子和三个闺女。三个闺女都出嫁了,一个儿子在头年参加了八路军热北抗日支队。 到了郭大娘家,点上麻油灯。 吴一民坐在炕沿儿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把腿绷解开,发现伤口已经发炎了。但他的背包里什么药都没了,刘玉茹给他留的那些药早就都消耗掉了。郭大娘心疼地说:“你们这些孩子成天想着这个惦念着那个的,就是不想法关心关心自己啊。”说着,抹起了眼泪。 郭大娘化了些咸盐水让吴一民把伤口洗了洗,又把烟袋锅子拔下来,从笤帚上撅一根笤帚苗子,用笤帚苗子从烟袋杆子里沾出黑黑的烟袋油子抹在伤口处。吴一民咬着牙坚持着,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了下来。郭大娘见吴一民痛得厉害,摸着黑出了门,连着跑了好几家才找来两块玉米粒大的大烟给吴一民喝了下去。 这烟袋油子就是尼古丁,有杀菌消炎止痛的作用,抺上后确实起了作用,吴一民的大腿没再继续肿下去。郭大娘又找来一个瓷罐子,从旧棉祆上揪下一块棉絮来,点着了,放在罐子里,在吴一民大腿的前后拔了两罐子。不知哪个土法子起了作用,吴一民终于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舒服,他梦见了高鹏举c叶青c杨成龙,他们都热泪盈眶,拥抱在一起。他还梦见了刘玉茹,从远处笑着跑来,上前就把他抱住了。在这个梦里,吴一民似乎听见刘玉茹在喃喃地说:“日本鬼子让我们打败了,这回咱俩该结婚了吧。”在这个梦里,刘玉茹弯着腰嗔怪地噘着好看的小嘴巴问:“你怎么还是不加小心,说过你多少遍了就是不听,快来把药换上。” 郭大娘盘着腿坐在炕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爱怜地看着吴一民在甜甜地睡着。 突然,“叭叭”两声枪响打破了小山村原有的寂静。吴一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扯过枪就要冲出去。郭大娘见情况紧急,说:“你腿这样咋跑得动,小宋,你上西墙根把驴牵过来,让吴书记骑上我们家驴走吧,不骑的时候一抹笼头驴自个儿就回来了。”吴一民瘸着腿下了地,出了门,来到了西墙根儿。警卫员小宋把吴一民扶到驴上,牵着驴向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