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锦鲤小夫郎》 第1章 第 1 章 陌生的窒息感让景黎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睁开眼,入目却是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刀刃反射着森寒的光芒,倒映出景黎如今的模样。 ——浑身包裹着鲜红的鳞片,一双清透的红眸里还带着茫然,薄得近乎透明的鱼鳍在鱼腹边轻轻拍动。 一条巴掌大的锦鲤。 景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正躺在一块砧板上。 那砧板不知用过多少年,挥之不去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在他面前不远处,还躺着一颗染血的鱼头。 啊啊啊啊啊——! 景黎惊声尖叫,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下一刻,砍刀被人用力拔出,手起刀落—— 景黎用鱼尾在砧板上用力一拍,身体随之腾起,惊险躲过劈空而来的一刀。砍刀深深陷入砧板中,距离景黎的脑袋不过几寸。 他落回砧板上,鱼身急剧起伏,心有余悸。 好险。 “咦,这鱼还活的?”鱼贩拔出砍刀,嘟囔一句。 这鱼送来的时候就一动不动,他还当已经是条死鱼。 活鱼价格高,可这几年不景气,临近几个村一个赛一个穷,死鱼反倒比活鱼好卖。 鱼贩没再多想,一手按住鱼身,重新举起砍刀。 这鱼铺开在市集口,外头支了个摊子,一块粗布隔着的里间,才是杀鱼腌鱼的地方。 现下时辰还早,赶集的乡民还没到,集市上也都安安静静。 唯有鱼铺里间不知在干什么,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看摊的老板娘恼了:“于老二,你杀猪呢?” 她掀开粗布帘,就看见有东西朝她迎面飞来。 “哎哟!” 老板娘侧身躲开,那东西直直砸在鱼摊上。 景黎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见那鱼贩提着砍刀追上来:“别跑!” 傻子才不跑! 景黎先扑通一声跳进鱼摊旁的水盆里,在水里痛痛快快吸了口气,才又腾身而起。水花四溅,景黎左躲右摆,次次惊险躲过对方的刀锋。 鱼摊上顿时鸡飞狗跳,锅碗瓢盆摔了满地。 鱼贩追得气喘吁吁,竟连一片鱼鳞都没摸到。 “这鱼……这鱼成精了?”老板娘目瞪口呆,喃喃道。 才不是成精,他本来就是人! 景黎竭力把自己藏在支撑鱼摊的木架子旁,尾巴气恼地拍了拍案台边缘。 他自从三天前醒来,就一直是这鬼样子。 景黎从记事起就很倒霉。 打车车抛锚,地铁遇事故,就连坐飞机都能遭遇紧急迫降。更不用说平地摔跤,出门丢钱,喝水被呛这种小事。 但他还是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在家睡一觉,居然都能穿越到这破地方,还变成了一条鱼。 而且不是条普通的鱼,他穿成了条锦鲤。 这些都是他刚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个人说的。 那时候,他被装在一个盛满水的陶罐里,正放在牛车里赶路。 景黎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他是条能给人带来福运的锦鲤,城里有个大人物看中了他,要花一千两把他买下来。 这种手段,也就骗骗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他要真是锦鲤,还能沦落到被人倒卖的地步? 带着他,倒霉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牛车在半道翻了车,景黎摔进一旁的小河沟里,恢复了自由。 不过这自由没有持续多久,他只是普普通通又睡了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被抓来了这里。 他上辈子一定欠老天爷很多钱。 景黎稍有失神,没注意砍刀重新朝他砍过来。 他躲闪不及,侧腹的鱼鳞被锋利的砍刀生生削下几片! 疼——! 景黎怕疼怕得要命,当场险些哭出来。可是鱼流不出眼泪,他只是条件反射从鱼摊上弹起,飞出摊子,啪嗒一下砸在一人胸膛上。 被削掉鳞片的地方宛如剥下一层皮,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景黎再也没有力气,柔软的鱼尾无力地颤了颤,身体滑落下来。 却被一只手接住了。 随后,他闻到一股好闻的药香。 那只手一点也不像是庄稼人的手,掌心的肌理十分细腻,他指尖收拢,托住景黎的身体,轻轻“咦”了一声。 景黎视线抬起来,对上了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 他脑中有瞬间空白,就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身形消瘦单薄,透出一丝干净俊逸的书生气。长衫收拢的袖口针脚有些粗糙,衣料也不算好,可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也掩盖不了这人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他眼眸低垂,阳光洒在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 “谢谢,谢谢,这鱼忒难收拾……”鱼贩连刀都顾不得放,连忙跑出来,打眼看清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却敛下来,“原来是秦昭啊,又来镇子里拿药?” 语气瞬间就冷了,甚至还有几分讽刺和厌恶之意。 景黎一愣。 男人气质温润,绝不是那种会招人厌恶的模样。 相反,他五官生得极好,眉骨至下颚的线条精巧得挑不出毛病,鼻梁高而挺,就连薄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若说美中不足,或许就是那双眼睛形状过于锋利,平添一丝距离感。 可就连这点不足,都被他温润平和的气质完全遮盖住了。 更不应该是他被人讨厌的原因。 景黎上下打量他,看出了问题所在。 男人的气色不好,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眼底带了淡淡的乌青,唇上没什么血色,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气神,空留一副俊美温润的美人皮相。 原来是个病秧子。 还是不知道能活几天那种。 男人好似并不介意鱼贩这态度,又或许是习以为常,轻轻点了点头。 鱼贩懒得与他多说:“把鱼还我。” 景黎在男人掌心缩了缩。 他把湿漉漉的脑袋藏在对方指缝里,还在发抖的尾巴也轻轻攀附在男人的手腕上,像是讨好,又像是祈求。 别把他交出去。 秦昭低头看向掌心的小鱼。 这条鱼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红鳞,鳞片边沿隐约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鱼鳍薄得近乎透明,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出流畅精巧的纹理。 柔软的鱼尾在他手腕上一下一下轻轻拍动,有点发痒。 见他没动,鱼贩嗤笑:“怎么,你不会想买这条鱼吧,你的钱买药还不够,有钱买鱼?” 秦昭没回答。 景黎感觉到握着他身体的手指松了松,心沉了下来。 男人不可能买他的。 从穿着可以看出,男人的家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拮据。他一只手托着景黎,右手还拎着几个药包。 古代买药要花不少钱呢…… 果然,男人上前一步,将景黎放回了鱼摊旁的水盆里。 景黎低落地把自己蜷起来。 他受了伤,根本没有力气再逃了,而且就算逃出去又怎么样呢,它是一条鱼,没有水寸步难行,更活不了多久。 他果然不是什么锦鲤,他只是个倒霉蛋。 忽然,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些钱够不够,我把它买下来。” 景黎抬起头,看见男人将几个铜板放在鱼摊上。 一名青衫男子行走在山间小路。 初春的天气,清晨山中正寒,秦昭额前却出了一层薄汗。 他左手拎着几包草药,右手拎着个蓄满水的小木桶,桶里鲜红的鱼尾在水面一闪而过,露出个小小的脑袋。 景黎透过水面悄悄看他。 景黎不清楚从离开市集到现在他们走了多久,但少说也有两个小时。哪怕是他,走两个小时山路都有些受不了。 何况秦昭这个病秧子。 景黎在水底摇了摇尾巴。 不过…… 总算是得救了。 看来之前那些人说的不是假话,被抓进鱼铺都能遇到愿意救他一命的贵人,他可能真的是锦鲤—— 不知何处传来咔嚓一声,景黎本能觉得不妙,就见木桶把手啪地断裂。 小木桶掉到地上,水瞬间溅出来大半。 景黎:“……”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果然只是个倒霉蛋。 溅出来的水打湿了秦昭的衣摆,他脚步一顿,低下头。 秦昭今天买完药,身上就只剩下回村的路费。结果为了买这条鱼,现在只能步行回村。 原本走得已经很是费力,现在木桶把手还断了…… 这下可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村子。 可秦昭只是眸光微动了动,便又若无其事弯下腰,将木桶抱起来。 他依旧走得很平稳,景黎从水底望过去,甚至看不出秦昭的神情有丝毫变化。 可他明显感觉到,抱着木桶那双手微微发颤,对方的步履也慢了不少。 一阵山风吹过,秦昭忽的脚步一顿,木桶被重重落到地上。 他偏过头,用力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单薄的脊背深深弯下去,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景黎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焦急地仰头望着。 他看不见秦昭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撑在木桶边沿的手指,指节紧绷发白,随着咳嗽声颤抖不止。 这人怎么会病得这样厉害? 都怪他,要不是他拖累,这人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景黎有些愧疚。 从小到大,只要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倒霉事。 看来这个男人也会受他影响。 不说他是锦鲤吗,为什么他还没给男人带来福运? 哪怕只是让他不用这么辛苦呢…… 景黎在心里低落地想。 秦昭喘匀了气,休息片刻后便又抱起景黎往前走。还没走多远,后方忽然传来车辙声。 “咦,这不是秦昭吗?”一名庄稼汉架着牛车,远远看见秦昭,大声招呼,“秦昭,你怎么在这儿?” 秦昭直起身,回头:“原来是林二叔。” 庄稼汉把牛车停在他面前,上下朝他一打量:“去镇上拿药?赶巧了,我刚在路上遇到个大户,把我这一车柴全买了。” “上车上车,叔载你回去,你这破身子骨得走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啦,携小锦鲤祝大家福运当头,心想事成! 开文前三天双更,每章前五十个评论发红包,下一章今晚七点更,记得来抢红包哦~ 比较慢热的萌宠日常流种田文,没写过这种风格,不知道写出来效果如何,但这对真的好嗑,耐心看下去,我相信你们会喜欢! 前排避雷: 1、专业知识匮乏,所有资料参考百度和资料书,会为了剧情需要酌情修改。除非重ug,看到一切不符合现实的地方请用【本文架空】自我洗脑。 2、受软萌可爱傻白甜,金手指粗。 3、同性可婚可生子背景,后期生子。,,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 2 章 “你们这些少年郎,就是不顾及身子。这几天最容易倒寒,哪能在山里瞎走,还好我今儿遇到你。” “这鱼哪儿抓的,又短又小,中看不中用,哪儿够吃啊!” 景黎:“???” 谁又短又小中看不中用了,这个人怎么说话的! 牛车颠簸着往前走,秦昭抱着木桶坐在车里,听言只是轻轻应了声。 景黎透过水面打量他。 总觉得这人笑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载他们这庄稼汉姓林,家里排行老二,村里人都叫他林老二。 林老二一边挥舞鞭子赶牛,一边扯着嗓门和秦昭说话:“不过也好,你瘦成这样,是该好好补补!不会做可以送我那儿去,让你大娘给你烧个糖醋鲤鱼!” 景黎:“……” “多谢林二叔。”秦昭敏锐地按住景黎想泼水的尾巴,平静道,“这就不必了。” 林老二也没在意。 他今天显然心情不错,又拉着秦昭东拉西扯一会儿,才终于放过他,自顾自唱起小曲来。 景黎甩了甩尾巴,游到木桶边沿。 这庄稼汉虽然总想吃他,但毕竟对秦昭态度不错,如果不是他,病秧子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走累了有人驾车来接,病秧子运气比他好多了。 景黎很快说服自己,不再在意,注意力被外头吸引过去。 木桶的边沿不高,他探出头恰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他们如今已经离开山林,来到一片类似平原的地方。 土路两侧出现了些田埂,地里有不少人正在弯腰劳作。 现下正是春日的播种季节,春种秋收,庄稼人就靠这些维持生计。 景黎没有接触过农活,但也清楚,犁地播种,施肥除草,收割打谷,每一项都是力气活,因此越是这种僻壤山村,便越需要身强力壮的男人。 而他身边这位…… 病成这样,恐怕没有什么劳动力,这或许也是旁人看不起他的原因吧。 转瞬间,景黎已经脑补出由于身体欠佳无法劳作,被家人白眼嫌弃,被同村指指点点的悲惨经历。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么喜欢看我?”男人轻声开口,景黎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在盯着这人发呆。 乡间小路向来坑洼不平,牛车颠簸得厉害,秦昭只能双臂用力抱住木桶,防止水溅出来。 看上去就像将他抱在怀里。 他还这样看人家…… 这一认知让景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尾巴一摆,正想往水里钻,却见秦昭忽然朝他伸出一只手。 景黎下意识就想跑。 “别动。”秦昭低声道。 景黎动作一顿,接着,对方的指尖落到他额头上。 景黎再次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药香。 那香气很淡,带了点草药惯有的清苦,却并不让人讨厌。 秦昭的神情专注,他略微偏着头,指腹划过光滑的鱼鳞,在薄得透明的背鳍上拨弄一下,最后来到柔软冰凉的鱼尾。 景黎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他摸,摸到尾巴尖的时候,还下意识蜷起来,勾住他的手指。 他这反应显然取悦了秦昭,秦昭眸光微亮,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 秦昭笑起来很好看。 好像往日被掏空的精神在那瞬间全数回归,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藏在睫羽中,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碎光。 景黎看得呆了,一时间连游泳都忘记。直到身体不自觉往下沉,才回过神来,连忙摆动尾巴保持平衡。 “噗。”秦昭噗嗤笑出了声,在鱼尾上戳了下,“游泳都不会,你真是鱼吗,怎么傻乎乎的。” 景黎:“……” 那是他还不习惯当鱼! 景黎啪地拍开秦昭手指,躲进桶底自闭去了。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说他坏话。 哼。 牛车的速度比步行快了两三倍,没一会儿牛车便拉着他们进了村。 这个村子名叫临溪村,顾名思义,村前有条小溪流经,往日村民洗衣做饭,种地浇水,都靠着那条小溪。 临溪村民风淳朴,一路上不少人朝林老二打招呼,而当所有人看见他车上的秦昭后,却都纷纷收敛笑意,更有甚者还绕道而行。 可秦昭只低头专心逗鱼,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像是一口古井,平稳无波,一切外物都掀不起他丝毫波澜。 直到牛车停在一户门前。 唔……说是户倒不太准确。 临溪村不算富饶,但家家户户一个小院两三间屋舍算是标配。但出现景黎面前的,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土房。 外墙有大片的斑驳脱落,木头房门虚掩着合不拢,冬日里恐怕都漏风。 景黎缩回脑袋,悄悄看了秦昭一眼。 他就住这种地方吗? 秦昭抱着木桶下了车,朝林老二客客气气拱手:“多谢林二叔。” “没事,小事一桩。”林老二摆摆手,“我这大字不识一个,当初要不是你替我写诉状,我家被强占那地还收不回来呢。帮你点小忙应该的。” 林老二帮他把药材拎进屋,瞧着他这家徒四壁,又叹了口气:“你还是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秦昭摇头:“我只记得自己姓秦,至于名字来历,一无所知。” “那你就不想再走远些,去那大城里寻亲?”林老二道,“秦昭,不是二叔夸大,像你这样模样出众,又有一手好文采,显然和我们庄稼人不一样。临近几个村子要有你这号人,早传遍了,还用等到现在也寻不到消息?” 秦昭将木桶放在屋内唯一的桌案上,神情依旧淡淡的,语调温和妥帖:“谢林二叔好意,只是我现在出不得远门,要真长途跋涉,还没走到城里恐怕就……” “唉,也是,养好身子为重!” 景黎靠在木桶边听完这一切,藏在水底的尾巴轻轻摆了摆。 秦昭不是本村人。 知道这些,他倒不觉得惊讶,反而感觉顺理成章。秦昭的气质与普通乡民相去甚远,就算不是书香门第、富贵人家,至少也是读过书的。 身为外乡人,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受到乡民的排挤也就不奇怪了。 人总是排外的,何况这种闭塞山村。 放好药材,林老二又想起件事:“对了,你知道陈家这几日在闹着分家么?” 秦昭眉头一皱:“分家?” “是啊。”林老二叹道,“陈家老太年前得了中风,一直没起得来床,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无能为力。陈家在临溪村是大户,那几个小辈早盯上那些家产,就等着陈老太那口气咽下去。” 嗯? 这和秦昭有什么关系? 景黎正困惑着,便听林老二道:“你这间屋子还是从陈老太那儿租来的,他们要分家,你这儿恐怕也……” “总之,这几日你多留意。” 秦昭垂眸思索片刻,道谢:“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林老二还赶着回家,没有久留。 景黎待他走后,才探出头来打量这间屋子。 就像从外面看到的那样,这间屋子陈设十分简陋,一眼便能看尽。 这是间两室的小土房,大门进来便是他所在的这张桌案以及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墙角几个储物矮柜。 进门右侧连通灶台,灶台边摆着几个小药罐。而左侧则是间更小的屋子,没有门,只有一块布帘悬挂,挡住视线。 应当就是卧房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秦昭身上的味道一样,很是好闻。 秦昭正背对景黎站在灶台旁,弯腰打开刚买来的草药。 他买的并不是医馆配置完成的药方,而是几种散药。秦昭熟练地将草药分拣配置,很快将期分为几小份重新包好。 他将其中一份倒进药罐泡水,做完这些,才揭开灶台上一口大锅。 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景黎瞬间就听见了腹中的咕噜响声。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天,还一点东西也没吃过。 倒不是没有吃的。前些天他一直在小河里顺水漂流,对鱼来说,河里的水生植物、小虾小虫,都可以为食。 可是景黎的灵魂毕竟是人,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吃下那些东西。 因此,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景黎巴巴地望着秦昭拿起一块金黄的面饼来到桌边坐下,尾巴用力摆了摆,些许水花溅到桌上。 秦昭问:“你也要?” 景黎的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秦昭:“都给你吃了,我吃什么?” 景黎动作一顿。 是啊,秦昭身为外乡人无依无靠,又住在这种地方,家里吃的肯定不多。说不定连自身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富余的分给他。 能被救回来,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他不能再这么贪心。 可是……真的好饿啊…… 小锦鲤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秦昭偏头打量着木桶中的小锦鲤,觉得挺有意思。 他从遇到这条鱼开始便觉得有些异样。在被宰杀时畏惧逃跑、寻人求助,这已经是普通鱼儿做不到的事,何况这一路行来,这条鱼显然能听懂人言,与人互动。 难道说,他竟阴差阳错救回一条有灵性的小鱼? 想到这里,秦昭眼眸垂下,掰下一小块面饼丢进水里。 景黎原本已经沉进水底,闻到面饼香气又忍不住游上来。他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漂浮在水面上的面饼,终于抵不过美食的诱惑,一口衔住。 面饼是用小米面做的。 米面磨得不算精细,还能吃出小米的颗粒感。面糊调制时还加了一点红枣碎,上锅蒸熟,软硬适口。分明没有放任何调料,却能吃出粮食原本的香甜味。 景黎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小锦鲤美滋滋地嚼食着,两腮圆圆鼓起,鱼鳍也跟着欢快地摆动。 “慢点吃,不够还有。”秦昭支着下巴,轻轻道,“吃胖一点,才好下锅。” !!! 景黎吓得猛呛了一口,鱼鳍痛苦地摆动,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 下下下……下锅??? 这人居然真的要吃他! 秦昭又掰了一块面饼丢进水里,弯了弯嘴角:“怎么不吃了?” 景黎往后缩了缩,打死不碰。 只要不吃就不会胖,也就不会被下锅。 景黎坚定地想。 秦昭注视着小锦鲤的反应,更加确定这小鱼果然能听懂他说话。不过他并未点明,而是伸手进入水中,把漂浮的面饼轻轻推到景黎面前。 “吃吧。”秦昭淡声道,“刚才骗你的,我不喜欢吃鱼。” 景黎一动不动,整条鱼透着明明白白的不信任。 秦昭淡淡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自顾自开始吃饭。 这人就连吃东西的姿态也十分文雅,细嚼慢咽,好像吃的并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小米面饼,而是某种美味珍馐。 景黎看着看着…… 觉得更饿了。 这人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骗人吧。 景黎鱼尾摆动,游上去一口叼起面饼沉入水中。他在水底悄悄吃完一块面饼,才意犹未尽地浮上来。 秦昭又掰了一小块扔给他,景黎继续小心翼翼叼去水底吃。 好像只要秦昭没看见,他就不算吃过了似的。 傻鱼。 秦昭敛下眼,隐去眼底一丝笑意。 一人一鱼就这么分完了这块巴掌大的小米面饼。 秦昭又去锅里拿了一块,回到桌边却见小锦鲤在水面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他。 秦昭道:“你不能再吃了,会撑坏的。” 没吃饱嘛。 小锦鲤不悦地拍了两下尾巴,朝秦昭张开口。 还要。 秦昭没办法,只能又掰出一小块给他。 …… 午后,秦昭生起文火煎药,却听见木桶里水声哗啦响个不停。 他走过去,小锦鲤漂浮在水面上,来回游来游去,木桶边水花四溅。 秦昭问:“你又怎么了?” 景黎翻出鱼肚白,委委屈屈用鱼鳍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 继续转圈游泳。 呜呜呜真的吃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我不吃鱼。 小锦鲤:我信了:) ———— 下一章明早十点更,想要评论收藏营养液,爱你们!,,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 3 章 “别乱动。”秦昭两个手指拎住景黎的身体,“你身上还有伤。” 景黎早忘了自己还受着伤的事。 水流会减弱伤势的痛楚,加之被削掉鳞片的部位在侧腹,无论是摆动鱼鳍还是鱼尾都不会碰到,更觉不出疼来。 看见手中那小鱼呆呆傻傻的模样,秦昭就知道他把自己还有伤的事忘了。 他垂下眼,指腹轻轻擦过受伤的部位。原本附着鲜红鳞片的地方,如今几片鱼鳞脱落,露出淡粉色柔软的肌理。 疼疼疼——! 景黎疼得尾巴尖发颤,身体在秦昭指尖不住扭动。 这个时代还没有系统的鱼类养殖,多是以捕鱼为主,没人会去帮鱼治伤,他们所在这僻壤山村更是如此。 就是想治也没处寻药。 好在鱼类自愈能力极强,小锦鲤这伤口也割得不深,没有流血,等鳞片长回来就会没事。 秦昭检查完小锦鲤的伤势,把他放回水里。 景黎扭着尾巴躲到木桶底部。 这人怎么老是欺负鱼! “不理人了?”秦昭指节在木桶边敲了敲,慢悠悠道,“知道我为何没有放你走么,我这人很小气,今天把你买回来花了十五文,你不将这钱还我,我不会放你走。” “小鱼儿,你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补偿我罢?” 景黎悄悄浮起来。 秦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想要报恩。可他现在只是条鱼,又没办法变成人,连出去赚钱都不可能。 要怎么还嘛…… 穿越来的这几天里,景黎不是没有尝试过变人,可一次也没成功。 好像除了拥有人类的灵魂和记忆外,他与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普通小鱼没什么差别。 景黎感觉很是绝望。 小锦鲤在水里直发愁,秦昭又戳了戳他脑袋:“其实我有个主意。” 景黎仰起头。 什么主意? 男人神情正直而严肃,不紧不慢道:“不妨等我将你养大后,你产些小鱼报答我?你……应当是雌鱼吧。” 说着,手指还意有所指地往景黎下腹探去。 !!! 这人乱碰哪里呢!!! 而且他是男的,他才不会产小鱼! 景黎又气又恼,一口咬住对方手指。 可小锦鲤口中只有一排小细牙,咬上去不痛不痒,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秦昭扑哧一声笑出来。 景黎:“……” 居然又戏弄他,这人到底有多无聊啊啊啊! 秦昭还想再逗逗他,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响门扉。 “收药,有人在家吗?” 秦昭收敛笑意,扭头去开门。 一名十多岁的少年郎背着背篓站在门前,朝秦昭拱手问安:“秦先生,我家师父让我前来收药。” 这少年名叫阿温,是临近村落中唯一一位的山野大夫家中的学徒,每半月便会在临近几个村落中定期收药。 这几个村子靠山吃山,山中盛产草药,没有农活的时候,乡民时常上山采药。 其实如果有条件,像林老二那样用牛车拉去镇上卖价格更高。不过镇上的药庄用药量大,对药材的成色要求极高,鲜少收取农户这种未加工的散药。 因此农户宁愿卖给村里大夫,价格低是低了点,至少能省去运输和加工成本。 秦昭在人前又恢复成那副温雅和善的模样,他从里屋取出几捆已经分门别类归置好的药材,交给少年。 少年细细清点,笑道:“还是秦先生家出的药材成色好,这些药我们全要了。” 他将一串铜板递给秦昭,秦昭点了点,问:“怎么多了十五文?” “不多,师父说秦先生的药材成色好,出发前已嘱咐过,从今天开始,秦先生家的药材都往上提一成价。”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提价? 秦昭眸光微动,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村民间的小本生意就是这样,让几分利给合作得好的农户,算是互利互惠。 秦昭没再多说什么,点头道:“多谢。” 少年将草药装进背篓,道:“对了,师父还说,这几日正适宜采草药。秦先生若能多出一些,价格还能再往上提。” 秦昭点头应下,把人送出门。 景黎趴在木桶边往外看。 一个铜板是一文,一百个铜板串成一串,加上一些零散的,桌上一共放了一百六十五文。 刚才景黎看得清楚,秦昭一共拿出了三四种草药,每捆估摸是十根左右,数量不多。 看来哪怕不能下地干活,病秧子同样有营生的法子。 难怪能支付得起药费。 送走了药童,秦昭又在灶火旁盯着煎了会儿药,便进了里屋。 灶台上,柴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屋内药香浓郁。 景黎在桶里游来游去,觉得有点无聊。 他现在只是条鱼,行动不便,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秦昭不来和他玩,他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秦昭在做什么啊…… 景黎等了许久也不见秦昭出来,终于忍不住困意,在水里昏昏欲睡。 直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糊味。 灶台的火依旧烧得很旺,药罐的盖子被水汽冲得翻腾不止,边沿还有一圈溢出的汤药。 景黎瞬间清醒过来。 再这样烧下去,会把药罐烧干的。 秦昭到底干什么去了? 景黎急得游来游去,尾巴不住拍动水面,试图溅出水花让秦昭听到。可卧房的布帘依旧安安静静合着,没有任何人声。 景黎脑中忽然闪过对方苍白的脸色,动作停了下来。 秦昭身体不好,今天从镇上回来走了这么多路,又在山里吹了冷风。 他该不会…… 景黎越想越担心,心一横,尾巴用力一甩,从木桶里跳出来。 或许因为曾经是人类,景黎的运动能力比寻常小鱼厉害很多,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在那鱼贩的刀下活下来。 他跳下桌案,往卧房的方向蹦过去,留下一路水痕。 卧房很窄,一张木板床靠在墙边,窗台边则是一张书案和矮凳。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屋内光线昏沉,秦昭躺在木板床上,眉宇无意识皱着,嘴唇原先那点血色都已经褪去,两颊却有些发红。 果然是病了。 景黎跳近了点,一侧腰腹受伤限制了他的行动力,费了好些力气才跳上枕头。 秦昭睡着的模样比他醒时更加好看。 五官线条在屋内晦暗的光线中显得愈加深邃立体,修长的眼角因为发烧带了点红晕,眼尾末端竟还生了一枚颜色浅淡的朱砂小痣。 景黎看得有些失神。 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人排挤。 秦昭性格温雅和善,却没有古代读书人的迂腐无趣。这样好的人,若不是身子不好,真不知能勾走多少男男女女的心。 一定是看他脾气好才会欺负他。 景黎愤愤地想着,撑起身体,用冰凉的鱼鳍轻轻碰了下秦昭的侧脸。 却被烫得猛地收回来。 这样烧下去不行。 景黎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怀疑,用力拍秦昭的脸。 别睡啦,快起来,先把药喝了! 可秦昭烧得太厉害,似乎已经意识全无,不管景黎怎么拍打他,都没有把人唤醒。 ……那就不能怪他了。 景黎支起上身,张开鱼鳍,提气,腾起,鱼尾在身后用力一甩。 啪——! 鱼尾结结实实甩到秦昭脸上,对方脸皮薄,侧脸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但依旧没有回应。 居然还不醒??? 景黎心急又气恼。他不能离开水太久,如今折腾了这么久,缺水带来的窒息感渐渐涌上来,两鳃已经越来越难张开。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景黎深吸一口气,用了比方才更大的力气,将身体腾起,尾巴也高高扬起来。 可下一刻,秦昭猛地睁开眼,对上景黎的视线。 像是从梦魇中醒来,秦昭额前出了一层薄汗,眼神也变得和平时很不一样。 褪去了先前温润和善的表象,那目光里带着警惕与冰冷,将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衬得愈发森寒。 也更加陌生。 景黎被他瞪得打了个寒战,身体失去平衡,轻飘飘滚落到被子上。 屋子里好一阵静默无声,空气中只余屋外柴火爆开的声响。 景黎趴在秦昭胸膛上,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微微发抖。 不得不说,秦昭这副模样……着实有点可怕。 一人一鱼长久对视。 片刻后,秦昭眼底那点冰冷的神色褪去,恢复如常。 接着,他缓慢地、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侧脸,那张苍白无暇的脸上,一道崭新的红痕留在那里,还带着点水迹。 “你……”不知是因为身体发热,还是现状的确令人无法理解,秦昭的神情有些迷茫,“……你打我?” 景黎:“……” 那个……他还有机会解释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你没了:) 小锦鲤:qaq ———— 别问小锦鲤身为一条鱼为什么这么灵活,问就是金手指,再问就是这样写可爱,叉腰jg 下一章晚上七点更,记得来抢红包。,,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 4 章 景黎花了约莫五秒做出决定。 只见小锦鲤迎着秦昭疑惑的目光,绷紧身体,收拢鱼鳍,侧身轻轻一倒,从被子滑到床铺上。 滑下去时还翻了个身,细心避开受伤的部位。 随后不再动了。 秦昭:“?” 意识渐渐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秦昭望着那条倒在床铺上的小锦鲤,忽然明白了他的行为含义。 他在……装死。 见秦昭许久没有反应,小锦鲤还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再次绷紧身体躺好。 连装死都装得这么没诚意。 秦昭快被他气笑了。 这傻鱼真当他看不出来? 秦昭很快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糊味,他无声叹了口气,抱起小锦鲤来到外间。 他的目光只在木桶边的积水,以及一路蜿蜒至卧房的水迹上停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将小锦鲤放回木桶,扭头看顾自己的汤药去了。 景黎躲在木桶里偷偷看他。 秦昭的身体应该还是很不舒服,他弯腰揭开药罐的盖子,动作比先前迟缓许多,苍白的脸上眉宇无意识轻轻皱着。 可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别的异样。 他的气质依旧平和,像古井般无波无澜,激不起半分涟漪。 仿佛方才景黎看到的那个,冰冷、警惕、散发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的秦昭,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秦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昭醒得及时,那锅药最终是保住了。他在桌边安安静静喝完了药,才将视线重新移回小锦鲤身上。 景黎正在悄悄观察他,触及对方的视线,吓得吐出个巨大的泡泡。 秦昭朝他伸出手。 景黎呆呆望着他的动作,连逃走都忘了。 完了完了,秦昭是不是生气了准备杀他炖鱼汤,还是已经看出他不是条普通小鱼,要把他当妖怪弄死…… 转瞬间,景黎想出了无数种自己可能的死法。 可秦昭只是轻轻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力道很轻,一点也不疼。 “还你的。”秦昭站起身,将药碗放回灶台上,“还有,下次叫我记得换个法子,不许碰我脸。” 自那天之后,景黎就在秦昭家住下。 秦昭对他很好,每天都替他换水,喂食,检查伤势,把他照顾得十分细致。短短几天,就把原先瘦瘦小小的小锦鲤养胖了不少。 只不过…… “你吃进去的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秦昭戳着小锦鲤吃饱后鼓鼓的肚皮,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条巴掌大的小鱼,竟然能吃下和他体积差不多大的食物。 到底怎么做到的? 每当这时候,景黎就会翻出肚子,粘着秦昭的手指不让走,要求多摸两下。 饭后按摩有助于消食。 秦昭动作轻柔,力道适中,很快把景黎按得昏昏欲睡。 只是这点休闲时光每每不能持续多久,到了午后,就是秦昭干活的时间了。 秦昭把小木桶搬到卧房的书案上。 “老规矩,不许把水溅出来,否则晚上没饭吃。”秦昭熟练铺开纸墨,提醒道。 小锦鲤乖巧地朝他摇尾巴。 相处这几天,景黎对秦昭了解不少。 比如,他知道秦昭的身体比自己想象中更差,因此上山采药其实并不容易。必须挑天气好的日子,冷点热点都不行,且出门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否则回来必然要发热。 身子金贵得很。 再比如,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其实是帮人修订和誊写书卷。 书卷来源大多是邻近几个城镇的书院或寺庙,那些地方堆积了大量需要修订和誊抄的书卷,自家人手不够用,便要从民间寻人来做。 这些地方出手阔绰,除开笔墨纸砚和托人送去镇上的费用,每整理一卷能拿到一百八到两百文左右。 比上山采一趟草药赚得多。 至于把小锦鲤搬到身边“监工”,纯粹是景黎自己待着无聊,一被丢下独处就疯狂拍水抗议,直到秦昭把他抱过来才停下。 景黎趴在木桶边,专心致志地监督秦昭提笔书写。 这个时代不在历史当中,用的字也不是景黎所知的任意一种古文字。景黎看了这么多天,除了能看出秦昭的字俊逸潇洒,内容全是一无所知。 好好一个经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穿到古代成了文盲。 景黎每每想起都有些伤感。 秦昭手里这卷书已经整理了四五天,今日恰好接近尾声。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却见小锦鲤已经浮在水面沉沉睡去。 整天吵闹着要守在他身边,睡得倒比谁都快。 秦昭没忍住,在对方翻出来的鱼肚上轻轻戳了一下。 小锦鲤睡觉的模样颇为吓人,浅粉色的鱼肚翻向上方,身体在水中忽上忽下,还睡得死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秦昭头一次看见的时候,险些当这小锦鲤没气了。 现在也是如此,小锦鲤仰面躺在水上,睡得极沉,平铺在水面的鱼尾绸缎似的打开,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见。 秦昭每戳他一下,那鱼尾便软软地拨动一下,看上去手感极佳。 秦昭来了兴意,忍不住多摸好几下,却引来鱼尾用力一拍。 景黎在对方坚持不懈地“骚扰”下醒来,气鼓鼓地在水里翻了个身,张口就想咬人。 幸好秦昭早有准备,敏锐地躲开。 小锦鲤有起床气,还很严重。 “好了,别气。”秦昭道,“我这些做完了,带你去溪边玩玩?” 出去玩? 景黎大方地消了气,鱼尾在水面拍了拍,表示同意。 没办法,呆在屋子里实在太无聊了。 景黎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现在变成了鱼,还被人养在小木桶里,那感觉别提有多憋屈。 不过就算如此,他暂时也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因为……秦昭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粗粮野菜,秦昭却能变着花样做出美食,这难道不是毫无争议的留下理由吗! 比起离开后只能吃小鱼小虾水生植物,景黎宁愿当条家养锦鲤。 反正秦昭每天都会带他出来放风。 秦昭的家距离溪边不远,出了门往西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到。 临溪村是沿溪而建,村里有好几条路都能通到溪水边。秦昭常带景黎去的是上游,除了偶尔有村民在此打水回家做饭外,基本没什么人经过。 今天天气不错,和煦的阳光洒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波光粼粼。 秦昭将小木桶清洗完毕,重新盛满干净的水,抬头恰好看见小锦鲤跃出水面。 鲜红的锦鲤跃至半空,尾鳍一摆,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随后轻巧落进水里。 水花四溅。 这里水流不急,水质清澈,景黎撒欢似的游来游去,鲜红的鱼尾在水面若隐若现。 秦昭静静在岸边看着锦鲤戏水,嘴角扬起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弧度。 养在小木桶里的确有些委屈它了。 秦昭在心里想,要是有机会,得给它做个大点的水池才好。 “哟,这不是秦昭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昭回头,却见一个小胖子朝溪边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今儿什么日子,你这病秧子竟也出门了。身体撑得住么,可别一会儿又晕过去,掉水里没人救得了你。” 这语气不太客气,景黎停下动作,视线朝岸边看过来。 岸边那小胖子看着比秦昭小了好几岁,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远比寻常村民讲究得多,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这又是什么人? 景黎摆了摆尾巴,对这人莫名有些不爽。 秦昭却好像并不在意,平静道:“多谢关心。” 小胖子最烦他这不冷不热的语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都不舒服。他冷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你能留在临溪村是谁的功劳。” 秦昭道:“是陈家收留,我不会忘。” “记得就好。”小胖子冷声一笑,“对了,听说你还欠我家大半年的租子,我劝你这几日就赶紧凑齐,否则……到时无家可归,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小胖子是陈家长孙,名叫陈彦安,秦昭现在住的屋子,便是从陈家租来的。 秦昭问:“这话的意思,你们这几日就要分家了?” 先前林二叔就提醒过,陈家最近在闹分家。 陈家三世同堂,祖辈只剩下陈老太一人,下面却有四个儿子,就连最小的儿子都已经成家。 早先陈老太没出事时,这四家人一直挤在一个家里住着,免不了出现矛盾。 现在机会来了,分家是众望所归。 秦昭住的地方是陈家所有,分家后势必会易主。还能不能由他继续住下去,租子该怎么算,都要看新主人的意思。 现在看来,这新主人恐怕就是陈彦安一家。 听他这么问,陈彦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恼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筹钱去就是。” 秦昭又问:“你特意赶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 “谁特意赶来了,我就是正好路过!” 秦昭默默望了他一眼。 陈家如今住在村子最东边,而他们现在所在的溪水边是最西处,这路过……未免也太远了些。 陈彦安脸上有点挂不住,转移话题:“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要是没算错,你已经欠了有九个月。我阿婆允许你按年交租,我娘可不会。每月六十五文,加起来也有快六百文,你交得出来吗?” 秦昭现在自然交不出来。 他冬日病得很厉害,身上基本没剩多少积蓄。 今日整理出的书卷能换两百文,再加上前几日卖草药的钱,能拿出来的一共也才三百六十五文,缺了快一半。 算作每五日出一卷书,若陈家肯再给他几日时间,他应该能凑齐钱来。 但那是不吃不喝不买药的情形下。 而实际情况是,秦昭每十日就要去买一次药,买药少说得花个三百文左右。 这也是他生活始终十分拮据的原因。 秦昭一时没有回答,陈彦安更是得意:“就知道你拿不出来。如何,要不要试着求求我,让我向我娘求个情,给你再宽限些时日?” “不必。”秦昭淡声道,“我自会尽力而为。” “尽力?你要真能尽力,就不会仗着我阿婆待你好赖着不走。”陈彦安冷哼一声,嘲弄道,“你在我们村中也待了三年,怎么还是连个租子都交不上。你的钱到底是用来买药治病,还是被你挥霍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秦昭眸光微动,平白透出一丝冷意。 陈彦安对上他这眼神,话音陡然一滞。 秦昭收回目光,声音温和:“彦安,你既然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先生就应该教过何谓谨言慎行。” “还有,百善孝为先,陈家祖母尚且在世,你们便四处宣扬即将分家,这样不妥。” 陈彦安被他注视得心底莫名发憷,口不择言道:“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翻起一道水花。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向他腿弯,陈彦安一个没站稳,狼狈摔入水中。一道鲜红影子从余光里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 景黎从水中腾起身体,漂亮的鱼尾一甩,干脆利落地给了陈彦安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锦鲤:护短jg ———— 下一章明早十点更。 刚更新容易刷不出来,但大家也不用太着急哈哈哈。我大概看了下,只要在更新后一个小时以内来看,应该都是能拿到红包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 5 章 景黎动作敏捷,打一下还不够消气,鱼尾飞快甩动,连着给了陈彦安好几巴掌。 他扬起的水花泼在陈彦安脸上,后者根本睁不开眼,也看不清是什么打了他。只听得扑通一声响,等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水面回归平静,半个影子都看不见。 “你、你看到了吗,刚刚那是什么——!” 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陈彦安惊惧万分,吓得直哆嗦。秦昭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朝他伸出手:“先上来。” 陈彦安不敢在水里待着,连忙抓紧秦昭的手连滚带爬上了岸,把矮胖的身体竭力藏在秦昭身后:“你刚才看清了没,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没有。”秦昭瞥了眼礁石边一闪而过的鲜红鱼尾,面不改色撒谎,“我吓坏了,什么也没看见。” 陈彦安撞鬼似的看他。 这人有半点被吓坏的样子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陈彦安湿漉漉地发着抖:“不、不会是水鬼吧,我听说有种水鬼会变成貌美的女子,把人勾引进水里,再也出不来。我会不会被水鬼盯上了!” 秦昭:“……” 陈彦安没注意到他忽然变得一言难尽的脸色,崩溃:“你抄过佛经,快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昭用力扳开陈彦安拉着他胳膊的手,平静道,“回家斋戒七日,每天早晨诵经一个时辰,去吧。” “这……这有用吗?”陈彦安将信将疑,见对方神色笃定,才道,“我信你一次,你可千万别唬我。我要是被水鬼抓走了,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哆哆嗦嗦说完,忙不迭跑了。 秦昭立在水边沉默片刻,才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小锦鲤从礁石后游出来。 他浮在水面上,尾巴高高翘着,仰头注视着秦昭。 秦昭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怎么,还等我夸你?” 景黎得意地摇尾巴。 他原本不想这样,可谁让刚才那个人说话这么讨厌。秦昭就是脾气太好,这样都不生气,才会被这些人欺负。 秦昭能忍,他可不愿意忍。 秦昭弯下腰,将手放进水里,小锦鲤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个头不大,脾气倒不小。”秦昭顺势摸了下他的脑袋,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 景黎朝他晃动鱼鳍。 “只不过……”秦昭话音顿了顿,似乎迟疑了片刻,才道,“吓唬吓唬他就好,下次还是别再捉弄他了。” 景黎的动作停下来,有些不悦。 不还手,难不成要任由那家伙欺负吗? 秦昭没有再解释,将木桶放进水里,让小锦鲤游进去。 他抱着小锦鲤往回走。 “彦安本性不坏,我与他只是有些误会。”回去的路上,秦昭缓慢道。 景黎在心里冷哼一声,背对秦昭沉进水底,尾巴不悦地晃来晃去。 “听我说完。”秦昭道,“三年前我流落此地,是陈彦安将我从河中救起来。那少年对我有救命之恩。” 景黎一怔。 秦昭:“那时我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多亏了陈家的收留和照顾。他们后来还将老屋租赁予我,让我能留在村中。” 原来是这样。 可现在为什么…… “他们能收留一位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本已经是莫大的善举。”秦昭道,“善举能行一时,却不可能奢求一世。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对。” 陈家在临溪村家境算是不错,却与镇上的大户没得比。他们用远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将老屋租赁给秦昭,这是对秦昭的帮助,也是无形中损伤了自己的利益。 但这世道,百姓活得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谁会愿意无止境地帮扶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景黎想明白了秦昭的言下之意,在水底安静下来。 秦昭察觉到小锦鲤的视线,轻轻笑了笑:“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顺遂,我不觉得向人求助有任何不耻。有人愿善意待我,我心怀感激,日后必然报答,但若不愿,这更是无可厚非,不会强求。” “我岂能将对方的善举当做理所应当。”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稳,景黎透过水面看他,那张好看的脸在阳光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景黎从没有想到,秦昭的想法会如此通透。 他曾经以为秦昭是生性淡漠,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他其实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真正的宠辱不惊,易地而处,要是景黎沦落到这种地步,心里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可秦昭做到了。 他的忍让不是息事宁人,更不是胆小怕事,这具病骨沉疴的身体中,藏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心理及处事之道。 “至于彦安……”秦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轻轻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我住的这间屋子,本是陈家祖母给他读书准备的。” 小锦鲤恍然大悟。 陈彦安毕竟还是个少年,喜怒都摆在脸上。 三年前救回秦昭是他本性良善,可救回来后这人却占了自己的屋子,对方还一住就是三年,换做谁都会生气。 偏偏他也不肯直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导致对秦昭的芥蒂越来越重。 这……这还真是个误会啊。 秦昭道:“我是前不久刚知道这件事,可那时我病得太重,哪怕知道了,也无力立即从那屋中搬走。而若现在去向彦安解释这些,却显得有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 景黎在心里想了想,要是换做是他,可能也会更加生气吧。 秦昭:“我知道你能明白,那少年本性不坏,不过有些口不择言。日后能忍则忍,让着他些吧。” 景黎在水底吐着泡泡,还是有点不甘心。 就算陈彦安和陈家人对秦昭有恩,那也不是他出言不逊,侮辱秦昭的理由。 他现在就是条鱼,干嘛把事情想得这么通透。 欺负秦昭就是不行。 小胖子被揍活该。 秦昭自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他抱着景黎回到家中,视线往屋内一扫,缓缓叹了口气。 “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接下来几日,秦昭也变得忙碌起来。 白天天气好时,便进山采些草药,好在先前药童曾允诺他提价,算下来收入倒是可观,其他时间便在家中继续整理手头的书卷。 只是秦昭的药不能断,因此要达到他们的目标仍然很不容易。 这日傍晚,秦昭坐在门边,将这几日采来的草药分拣归类。 这是个细致的活,得先将草药上的泥土除去,再摘除不可使用或是采摘时有损伤的部分,最后再分门别类,可以直接入药的分做一类,需要晾晒或烘烤的又分做一类,分别用藤草捆束起来。 景黎总算这下明白,为什么药童愿意给秦昭提高价格。 寻常农户可不会将草药处理得这么细致,对那些山野农户而言,他们只要认得那些草药是大夫需要的便好,至于采回来如何处理,那些能用那些不能用,自有药童去分拣。 这个人……懂的东西真的好多啊。 远方晚霞似火,将秦昭的侧脸映得仿佛染上一层暖光。 那双手生得很漂亮,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显然不是劳作过的手,却也不像寻常读书人那样羸弱。 可惜失了血色,看上去苍白得近乎透明。 小木桶就放在他脚边,景黎在水里仰头静静看着他,有些担心。 这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身体吃得消吗? 秦昭将最后一株草药捆好放进背篓,抱起景黎回到屋里:“我现在去邻村送药,回来喂你吃饭,乖乖在家等我。” 小锦鲤轻轻摆了摆尾巴。 邻村那位山野大夫每半月派学徒来收药,现在时间没到,想要卖药只能亲自去一趟。 秦昭把小木桶放在窗台边的桌案上,背起背篓出了门。 无论身体有多难受,这人行走时依旧挺直脊背。微风拂过他淡青色的衣摆,整个人显得愈发消瘦。 景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 景黎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复杂。 在秦昭看来,就算不是因为陈家近来要分家,他也会找机会将这些物归原主。可如果没有这件事,秦昭大可以先将身体养好,攒够了钱,再登门道谢并澄清误会。 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寻找赚钱的法子,几乎又把身体累垮。 这些……都是他害的吧。 这几天秦昭待他太好,让他忘记自己天生运气很差,只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要不然,为什么秦昭在临溪村好端端住了三年,偏偏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他就要面临被赶出来的境遇呢? 他不信这是巧合。 景黎摆了摆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帮秦昭赚到钱。 而且他已经有主意了。 秦昭知道他自己待着无聊,平时如果要出门,就把景黎放在视野最开阔的窗台边,让他能够看到外面。 这倒是方便他出门。 景黎在水里吸了一大口气,哗啦从水里蹦出来,跳下窗台。 临溪村每家每户旁边都修有排水的沟渠,景黎在地上蹦跶几下,轻车熟路地跃进沟渠,顺水而下。 这沟渠会一直连通到小溪里,景黎这几天已经走了好几遍。 他知道在很多溪流湖河的底部,其实都藏有钱财宝贝。水流不断冲刷,会将行人掉的财物冲到河底,越是像这种村落聚集的地方,值钱的东西便越多。 景黎这几天都在溪水里碰运气。 万一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秦昭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虽然……已经一连出来了好几天,连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 倒霉蛋还是那个倒霉蛋。 好在小锦鲤对自己的运气心里有数,找不到就去更远的地方找,多找找,总会找到好东西的。 他不能只让秦昭一个人去努力。 小锦鲤在沟渠里飞快游动,眼看就要穿过沟渠,进入溪水。 忽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 景黎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本能地腾起身体,惊险避开。 小锦鲤重新落回沟渠,抬头看去。 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橘猫趴在沟渠边,舔了舔濡湿的前爪,猫瞳紧盯着景黎的方向。 景黎:“……” 随后,橘猫脊背拱起,“喵呜”一声扑上前来。 “——啊啊啊啊啊啊!” 景黎惊呼一声,不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扭头就往溪水里游。 可鱼游得再快哪有猫的速度快,橘猫飞快追赶上来,尖锐的爪子朝小锦鲤狠狠一拍。 好在景黎的灵活性比寻常鱼好得多,他又一次惊险避开猫爪,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小锦鲤扑通一声落进溪水里。 ……没事了吗? 小锦鲤从水底浮起来,心有余悸地四下看看,没再看见半个猫影。 好险。 景黎松了口气。 他做人的时候就一直很怕猫,现在成了鱼更不用说,那可是他的天敌! 钱没找到,找来一只猫,不愧是他。 景黎无可奈何地想着,忽觉身旁水流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鱼身忽然一紧,身体瞬间脱离水面。 他茫然地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浑圆的猫瞳。 他正被橘猫叼在嘴里。 啊啊啊啊啊—— 夜幕将至,一只橘猫叼着条鲜红锦鲤,一溜烟钻进了村外的山林里。 景黎被叼在猫口中,橘猫两颗锋利的虎牙正好将他身体牢牢钳住,让他动弹不得。 唯一能够活动的鱼尾无力地耷拉着,浑身上下抖得不停。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倒霉,最多就是一无所获,谁能想到这个小山村里居然还有人养猫! 呜呜呜他为什么要作死…… 橘猫一直走进树林深处,才把口中的小鱼放下。 可景黎没有再动。 小锦鲤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就连鱼鳃也不再活动,像是已经没了知觉。 橘猫爪子拨弄鱼身,又凑上去好奇地闻了闻,似乎不明白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小鱼怎么忽然就不动了。 景黎看准机会,鱼尾狠狠一甩,用力打在橘猫眼睛上。 橘猫疼得“嗷呜”一声,再睁眼时,眼前的小鱼已经不见了。 景黎吓得全身发抖,竭力往树林深处扑腾着。 可他已经脱水太长时间,又受了惊吓,体力到了极限,很快就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身后草丛攒动,小锦鲤把自己蜷缩在一片草叶之下,害怕得尾巴尖都在发抖。 完了完了,这次肯定要死了。 秦昭,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草丛被人拨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视野中。 “果然是你。”秦昭道。 他方才正要回村,却见一只橘猫叼着条鱼进了这片林子。他其实没看清那条鱼的模样,不过心里放心不下,这才跟上来看看。 果然是自家傻鱼。 秦昭蹲下身,把小锦鲤捧进手心里:“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这是怎么回事?” 景黎哪还有力气回应他,只是用脑袋在他指尖轻轻蹭了蹭,整条鱼蜷缩起来,在秦昭掌心瑟瑟发抖。 委屈得要命。 秦昭明白小锦鲤已经有些脱水了,不再耽搁,抱起他准备离开。 起身前,他视线下意识朝四周一扫,却愣住了。 方才景黎藏身的地方,几片形状特殊的草叶沾了水珠,安静地伏在草丛里。 “这是……” 秦昭眼底浮现出惊讶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锦鲤buff来了。 晚上应该在七点更,但我没存稿了呜呜呜呜呜…… ———— 感谢在2020-07-31 23:21:57~2020-08-02 07: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李笑然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汤圆圆、穆衍、呀、李笑然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盐小圆饼干、牧之,今山河无恙、(?﹃??)、西瓜瓜炒肉肉、团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道系咸鱼诉星星 3个;梦想是爆炒鱼鱼 2个;白粥粥、小铜钱、楼台倒影入池塘、黑发唱黄鸡、草草儿、枫溪、药罐罐、杏仁包子杏仁包、呈欢、卷发鱼干、檐落、天逸小宝儿、莫辞、崽崽姨姨爱你!!!!、呱呱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 71瓶;拢龙吖 40瓶;白景 24瓶;楚寻岚 20瓶;离烟 14瓶;白粥粥 11瓶;41846169、楚晚宁身上攻、呈欢、夭夭、鹿贝贝家的cat、痛痛苦苦减肥人、花开未落、卷发鱼干、我喜欢吃甜甜的糖、喵喵呜呜 10瓶;沐叶 7瓶;zh1806、追梦鲸鱼、黑色指甲油 6瓶;枣穗、许、诺言、jys、sunshe、荼靡、沫夏 5瓶;琉衾、一丢丢、咸鱼带电、祈目、风崞华阆、龙音、小太美、绿松石、黑发唱黄鸡、arte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 6 章 景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自己熟悉的小木桶里。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尽了。 书案上点了一盏晦暗的小油灯,秦昭就坐在那微弱的光线下,伏案读书。 村里用的油灯是食用油,价格并不便宜,烧上一整夜少说得花五文钱。五文钱,都能去镇上卖两个素包子了。 因此,临溪村大多数村民夜里其实不怎么用灯。 可秦昭不同。 哪怕时到了如今的境遇,但有几样东西他从不吝啬自己。 一是汤药,二是吃食,第三样就是油灯。 前两者是因为他身体虚弱,不得不多上心,而这后者,则是因为他每日都会读书。 借着帮镇上书院修订誊抄书卷的机会,秦昭家里从来不缺书。 这三年来,如果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他每晚必然会在书案前阅读两个时辰。 听见景黎游动的水声,秦昭抬头朝他看过来:“醒了?” “有哪里难受吗?” 小锦鲤摇了摇脑袋,整条鱼都蔫蔫的。 回来的时候秦昭已经帮他检查过,小锦鲤没有受伤,除了在泥土里打滚把自己变成条小泥鱼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多半……是被吓晕了。 一条鱼被猫叼着一路跑了这么远,的确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秦昭把手伸进水里。 果然,小锦鲤飞快游到他手心里,鱼尾在秦昭掌心轻轻扫过,冰冰凉凉,又有点痒,叫人心都软了。 秦昭低声道:“吓坏了吧?抱歉,不该把你丢在家里。” 景黎的确是吓坏了。 他把脑袋拱进秦昭的指缝间,两侧的鱼鳍轻轻张开抱住秦昭的手指,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呜呜呜再也不要让他见到那只猫! 自家小鱼这委屈的模样看得人着实心疼,可又偏偏可爱得过分,秦昭忍了又忍,才没有趁机摸一摸那柔软的尾鳍。 一条鱼这么会撒娇,谁受得了。 秦昭轻咳一声,劝慰道:“别怕,那只猫不是村里人养的,今日不知怎么溜到这里。现在早不知跑哪儿去了,以后不会再让它接近你。” 景黎头也不抬,只把尾巴抖了抖,算作回应。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真吓到了啊。 秦昭想了想,又问:“那你想听我读会儿书吗?” 景黎:“……” 这人会不会安慰鱼啊?! 景黎事后回想,可能是每天秦昭读书的时候,他总要在木桶边趴着看他,导致这人以为他是对书里的内容感兴趣。 他怎么会对那种古书感兴趣嘛,文绉绉的,他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秦昭似乎对这个主意很满意,他用空闲的手翻开书页。 他的音色有些低哑,语调不疾不徐,读起书来不像私塾先生那样枯燥乏味,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读书声中,景黎慢慢抬起头。 都说灯下看美人,秦昭如今大半张脸映在灯火下,长发披散在身后,面部轮廓更为深邃。他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眸低垂着,盛满了温柔的光影,叫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现在已是深夜,窗外只闻些许虫鸣鸟叫,与屋内低低的读书声交织于一处。 景黎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翌日,秦昭起了个大早,似乎准备出门。 景黎趴在木桶里偷偷看他。 昨天的事其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自己独处都觉得害怕,生怕那只猫昨天没吃到他,又循着味来找他。 可是秦昭还要出去赚钱,他又不能要求对方留在家里陪他。 景黎心里有点委屈。 秦昭收拾完东西,转头正好看到只在木桶边沿露出一双眼睛的小锦鲤。 这小可怜样。 他想了想,取出昨日用过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小木桶旁边。 景黎:“?” “今天那只野猫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把你放在家里我不放心。”秦昭拍了拍背篓,道,“我只是去邻村葛大夫家一趟,你与我一块去吧?” 真的可以吗? 景黎眼神亮了亮,欢快地摇动尾巴。 秦昭将木桶里的水盛出来点,确保背着时不会洒出来,景黎还配合地用尾巴往外泼水,就怕桶太沉让秦昭累着。 准备工作完毕,秦昭背着小锦鲤出了门。 他走得很稳,景黎乖巧缩在木桶底部,不动不游,努力不给秦昭增加一点重量。 葛大夫家在槐下村,距离临溪村不算远,但步行也得花不少时间。因此秦昭这段时间都是两三天才去一次,省得来回耗体力又耽搁时间。 等等…… 所以,他昨天不是刚去过吗? 景黎从木桶里探出脑袋,看了看背篓。奇怪的是,那里面除了他的小木桶再没有放别的东西。 没有新药啊,他今天去葛大夫那儿做什么? 景黎有些纳闷。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路上村民不多,只有几个背着背篓扁担去镇上赶早集。 秦昭出了村子,沿着溪边小路朝下游走。步行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便看到了一块槐下村的牌子。 这村子在溪水下游,因为村头种了棵千年老槐树得名。而秦昭要找的葛大夫家,就在村口不远处。 时辰还早,但葛大夫家已经打开门扉,院子里晾晒了不少草药。 先前见过的药童阿温正在院子里分拣草药。 秦昭敲了敲门扉,阿温抬起头,秦昭道:“葛大夫起了吗,我来卖药。” 阿温将秦昭领进堂屋,秦昭把背篓放在桌上,自己却不落座。 阿温问:“家师尚未起床,不知秦先生今日要卖什么药?” 秦昭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布包裹之物。他将布裹摊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包着一株草药。 那草药根茎极长,盘根错节,暗紫色的椭圆形叶片上暗生纹理,看上去格外特别。 景黎从背篓缝隙好奇地往外看。 之前有这株草药吗? 秦昭什么时候找到的? 景黎对草药一无所知,可那名叫阿温的少年却变了脸色:“这……这是……” 秦昭道:“乌山参。” 乌山参,草药中极其珍稀的一种,从根到叶皆可入药。这药唯有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用得起,品相成色最佳的,甚至还被作为皇室贡品。 阿温从来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山村里,竟然也能找到乌山参! 阿温年纪尚小,不敢拿主意,朝秦昭行了一礼:“秦先生稍等,我去寻我家师父出来。” 秦昭:“有劳。” 他转身进了内堂,不一会儿,一名中年老者跑了出来。 老者须发尚未搭理,只随便披了件外袍,系带还没拉上,袒胸露怀。似乎是出来得太急,就连鞋都少穿了一只。 这位自然就是葛大夫。 “乌山参在何处,快给我看看!”葛大夫急匆匆来到秦昭跟前。 秦昭后退半步,让他走近。 葛大夫没敢伸手去碰,用一块绸布裹着,小心拨弄了下躺在桌上的药材。 “叶片卵圆,具金绢丝网脉,表面暗紫而背面淡红。不错,正是乌山参!”葛大夫难掩激动心情,问,“秦先生,此物你从何处找到的?” 秦昭眸光微动,没有回答。 葛大夫也注意到自己这问题问得不妥,稍平复片刻,吩咐道:“给秦先生上茶。” 乌山参不会独自生长,秦昭能找到一株,就能找到更多。 而他来这里是为了卖药,怎么可能轻易将草药生长之地说出来。 葛大夫想明个中关节,开诚布公道:“秦先生这药虽不算价值连城,但也绝非凡品。但……老夫这等山野大夫,怕是不敢收的。” 往日来他这里看病的都是附近的村民,用不上也不可能用这么好的药。 当然,他大可以低价收了药再转卖出去,但葛大夫与秦昭相识多年,自然明白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他。 果然,只听秦昭道:“听说葛大夫与镇上医馆有联系,不知可否替秦某想想办法?” “秦先生的意思是,让老夫替你卖药?” 秦昭:“正是。” 他顿了顿,又道:“事成之后,在下可以给葛大夫让利三成。” 其实如果能直接将药送去镇上或附近大城中的医馆,对秦昭而言收益更多,可惜他身体欠佳,经不起这种长途跋涉。 让葛大夫出面寻找卖家,他负责草药的采摘和处理,这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只是葛大夫仍然有些顾虑:“这倒是可以,只是秦先生能否保证日后出药成色如何,能有多少?” “成色不会有变,出药至少二十株。” 秦昭将桌上草药推到葛大夫面前:“这株草药,可让葛大夫拿去做个见证。” 乌山参并不是寻常草药,拿着实物去谈,自然比空手方便许多。 秦昭这样做,可谓诚意十足。 葛大夫顿时对他敬佩万分,他思索片刻,扭头朝药童吩咐了一句。药童很快去里屋取出一个钱袋,递给秦昭。 “这里面是八百文,算作我给秦先生的订金。”葛大夫道,“我一会儿便启程出发去镇上,若谈好价,我立即回来告知秦先生。” 秦昭也不推辞,朝他一拱手:“有劳。” 离开槐下村后,秦昭又带着景黎去了趟溪边。 小锦鲤昨天被吓得够呛,需要去溪水里放松放松。 不过景黎早忘了昨天那点插曲,他满脑子都是秦昭终于要有钱了。 只是一株草药的订金就给了八百文,如果把那些草药都卖出去,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秦昭真是太厉害了! 可他不知道,秦昭心里的想法与他正相反。 那草药的所在并非被秦昭找到,而是昨天景黎被橘猫追逐后,碰巧藏身之处。 秦昭救他时才发现,他躺的地方正好生了一大片乌山参。 难道是巧合么? 秦昭望着那小锦鲤的身影,在心里不经意地想。 他曾在一本书中读到,富贵人家喜欢养殖一种鲤鱼,名为锦鲤,能给人带来福运。 难道说,这小家伙真能给人带来福运?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开启日常互吹模式。 注:乌山参不是人参,名字是我编的,有参考原型,你们知道它很贵就好~ 【没得存稿了,明天开始只更一章,中午十二更,写得快会偶尔加更一下_(:3」∠)_】 ———— 感谢在2020-08-02 07:56:12~2020-08-03 19: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相思、李笑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世黄瓜 4个;李笑然、是张红薯呀、草草儿、少年痴呆症患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池 40瓶;头孢白酒 33瓶;yoke 28瓶;疯枭凌 20瓶;绝世黄瓜 14瓶;俞飐 12瓶;粉红顽皮豹 11瓶;女侠小兜、arte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 7 章 秦昭带着景黎在溪边玩了一会儿,眼看日头渐渐大起来,才开始往回走。 景黎没有让他背,自己从溪水里往回游。 反正从槐下村到临溪村这段路,全程都是沿溪边小路而行。 “你累不累?”秦昭在岸边扬声问他。 这段路全是逆流而上,尤其接近临溪村外那一小截,河道变窄,水流急促,可想而知想游回去有多困难。 不过这些可难不倒景黎。 在秦昭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已经把外面这条小溪游过多少遍。 要不是为了等秦昭这小病秧子,他早就游到家了。 似乎想证明这点,鲜红锦鲤用尾巴在水里用力一拍,身体轻盈从水中腾起,在半空绕出个流畅的弧度,再落回水中。 小锦鲤浑身晶莹的鳞片沾了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秦昭哭笑不得:“行了,又不是让你卖艺,当心受伤。” 河底碎石多,秦昭就怕他没个数,再伤到哪儿。 景黎摆了摆尾巴,不再浪了。 见自家小鱼安分不少,秦昭这才放心下来,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 今日葛大夫给的这八百文订金不在他预料之外。 乌山参按照品相定价,这山中出产的还算不上珍品。而且,这种草药极为娇气,采摘后需要很高成本的处理才可以储存长久,并不适合长途运输。 若要受益最高,葛大夫多半会选择就近几个镇子出手。 这样算下来,一株能拿到一千五百文至一千七百文便算是不错的价格。 葛大夫出的订金,甚至比秦昭预期还高了一些。 不过有这八百文在手,他欠陈家的租子便也能结清。 至于接下来……那老屋是不能再住了,他还得寻个新的住处。 秦昭刚想到这里,一道水花忽然溅到他脚边。他回头看去,小锦鲤在靠近河岸的浅滩蹦个不停。 秦昭问:“怎么了?” 景黎着急地摆着尾巴,身侧的鱼鳍挥啊挥,可由于那两片鱼鳍太过短小,秦昭明显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小锦鲤放弃沟通,扭头就往前方游。 秦昭循着他游的方向看去,明显变得湍急的河道中央,仰面倒着一个人影。 景黎飞快游到那人身边。 这人像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一侧衣摆勾住了河底的礁石,这才被挂在这里。他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呼吸已经变得很浅,再不救上岸可能就要不行了。 可他只是一条鱼,力气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推动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根拴着石块的藤条丢到他身边。 景黎抬眼看去,是秦昭。 他衔起藤条,尾巴飞快摆动,在那溺水之人腰间绕了好几圈,系紧。再一口咬破被勾住的衣摆,岸上的秦昭配合往回拉。 人入水后会比平日更沉,何况这还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意识全无,只靠那个病秧子完全拉不上去。 景黎急得在他四周游来游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跃而起。 小锦鲤重重砸在那男人胸口上,一连砸了好几下,终于,那人哗地吐出一大口水,终于清醒过来。 “抓牢绳子,游回来。”岸边,秦昭高声道。 那人顾不得许多,连忙抓紧系在腰间的绳子,竭力往岸边游。 片刻后,终于把人拉上了岸。 男人粗粗地喘着气,秦昭给他递上一块帕子,他下意识接过来,抬头:“谢谢,谢谢……咦,你不是秦昭吗?” “是我。”秦昭道,“你是……” “我姓李,李大力。”男人自我介绍,“我也是临溪村的,住在村西头,和你那儿还挺近。” 景黎:“……” 这些村里人取名可真是……一言难尽。 他是不是该庆幸秦昭虽然失忆,不记得自己姓名,但文化底子还在,还懂得给自己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要是让村里人给起名,那可能就是秦二狗,秦铁柱什么的…… 景黎望向秦昭那张俊美非常的脸,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 临溪村的人不太喜欢秦昭,秦昭也懒得与他们来往,自然认识的人不多。 他问李大力:“你为何会掉进水里?”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大力挠了挠湿透的头发,道,“我只记得我昨晚在镇上喝多了酒,连什么时候往回走都不记得,一醒来就这样了。” “……”秦昭默然片刻,又问,“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大力动了动四肢,皱着眉:“好像没什么大事,就是……胸口有点疼。” 秦昭望向水里的锦鲤。 景黎:“……” 鱼不是,鱼没有,不是鱼干的。 李大力是标准的庄稼汉,年轻力壮,在原地歇了会儿就没事了。 他同样要回村,二人结伴而行。 李大力见秦昭把小锦鲤装回木桶,好奇地问:“这是你养的鱼?还能在水里放养的,不怕它跑了?” 秦昭道:“它若想跑,我不拦着。” 景黎在木桶里转了个圈,撑起身体亲了亲秦昭的指尖。 不跑,跑了谁给他做好吃的。 李大力头一次见这种事,又惊又奇:“鱼居然也这么聪明,跟我家狗似的,认主!” 景黎:“?” 景黎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说像狗,瞬间气蒙了。秦昭了解自家小鱼的脾气,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把木桶往背篓里一塞,盖好盖子。 省得小锦鲤一会儿气不顺,再把这人给打出好歹来。 “说真的,往日我们这么对你,没想到你今天会救我。”李大力性格爽朗,为人实在,被秦昭救了之后,瞬间对他有所改观。 秦昭平静道:“毕竟是条人命。” 李大力:“……” 秦昭顿了顿,又道:“何况,当初我也是被人所救。” “说得也是。”李大力坦言,“其实吧,乡民们也不是故意躲着你,实在是因为你刚来那副模样,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大家都怕出事不是?” 秦昭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 秦昭刚来时的模样? 那是什么样子? 景黎越听越觉得懵。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秦昭的确来路不明,村里人对他有所防备情有可原,可是他已经在村里住了三年。 景黎只和秦昭相处了不到半个月,都能看出这人品行极好,为人举止更是挑不出毛病,难道三年还不够村里人对他有所了解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大家还是不肯接受他? 难道说,秦昭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吗? 景黎想不明白,可他现在这幅样子,连想问都没地方问,只能暂时把疑问放回心里。 秦昭和李大力很快走到村外。 从村外到溪水边有连片的田埂,几乎都是村里人的私田。 有人正在田里劳作,看见李大力,高声招呼:“李大力,你可回来了,也不看看你家那田里的杂草都多有高了!” 那人往旁边一指,只见最远处的那块地里杂草横生,和旁边郁郁葱葱的田地差距甚远。 “知道了,要你多话!”李大力回了句嘴,回头看见秦昭的目光,才解释道,“那是我家的闲田,先前租给邻村一户人家收租用的。谁想这几年收成不好,赋税又高,人家不租了。” 李大力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刚入春,我还没来得及打理么?” 没时间打理田地,倒有时间去镇上喝酒。 景黎腹诽道。 庄稼人最怕别人觉得自己偷懒,李大力这才解释了几句。不过秦昭并不在意这些,只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代土地多为私有,但每户人家可以打理的田地却有限,因此田地的买卖租赁屡见不鲜。 李大力全家就他一个劳动力,自然顾不上这么多田。 秦昭若有所思地朝那田地望了一眼。 进了村子,二人皆往西边走。经过一个小院时,李大力停下来:“这里就是我家,要不要进去吃了便饭,算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昭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李大力想了想,对秦昭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他走进院子。 村子里一天就吃两顿饭,这会儿正是上午的饭点,村子里到处飘着炊烟和饭菜的香气。 李大力很快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半只宰杀好的鸡和一筐鸡蛋。 “家里没什么可用来谢你的,这些东西你拿着。”李大力道,“鸡蛋是家里自己下的,这鸡我昨天刚杀,正好剩了一半,别嫌弃。” 秦昭摇头:“真不用,我……” 他的话音猝然一顿。 他身后的背篓里,小锦鲤一改先前安静的模样,在水里用力摆着尾巴,几乎要把水溅出木桶。 肉在这种小山村里是稀罕物,景黎自从穿越到现在,基本都没怎么吃过肉。上次吃还是秦昭去拿药时帮他买的肉包子,馅就那么一点,连个肉味都没尝出来。 他都好久没吃过鸡了…… 李大力道:“你还与我客气什么,你救了我的命,要是什么都不给,我心里不安。再说了,都是邻居,以后有事还得互相帮忙!” 秦昭不习惯拿别人东西,道:“互相帮扶是应该的,这就……” 身后的小锦鲤摇晃得更加起劲。 “……”秦昭话音在口中一转,无奈道,“那便多谢了。” 片刻后,秦昭拎着半只鸡和一筐鸡蛋,背着小锦鲤回了家。 他把东西放在灶台,又把装着小锦鲤的木桶取出来:“你现在开心了?” 景黎自然开心。 小锦鲤仰头望着秦昭,尾巴摇得十分来劲,就连眼神都比平时亮了不少。 要有肉吃啦! 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得秦昭无可奈何,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小馋鱼。” 秦昭把景黎安置好,正想去处理食材,忽然听见有人敲响门扉。 是陈彦安。 他像是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没等秦昭说话,陈彦安率先跨进门,二话不说把秦昭往外推:“你赶紧走!” 秦昭没动,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娘他们马上就过来了!”陈彦安打断道,“他们还带了打手,我娘说了,你今天如果不把租子交齐,就把你赶出村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景·看见吃的走不动道·黎 鱼鱼变人不会等太久,应该很快了,放心。 感谢在2020-08-03 19:08:43~2020-08-04 12:1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尘不到今天掉马啦!、江凛、开学步车的小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学步车的小封、grey酱酱 20瓶;今天听觉营业了嘛、莞宸、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女侠小兜、千幻 10瓶;卷发鱼干 6瓶;町問、罒巛、sunshe 5瓶;可口和百事的私生子 4瓶;明月松间照、小太美 3瓶;林清轩。、yh、滴诶诶诶诶诶诶诶、愿0303 2瓶;团子、沫|雅轩、落日余晖、唐晓、suer-米豆、蛋蛋霖霖、洛、41633533、咕咕咕、咸鱼爸爸、2028277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 8 章 小胖子一年到头也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他汗津津的手抓着秦昭,一边说话一边喘粗气。 秦昭拍了拍他的手:“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这都什么时候了!”陈彦安一见他这慢吞吞的模样就来气,恼道,“你这身子骨要被揍一下还有命吗,赶紧走!” 说完这话,他余光忽然看见秦昭放在灶台上的鸡和蛋,愣了下:“秦昭,你发财了?这怎么……” 秦昭:“先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没等陈彦安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些许脚步声,一个女声传来:“彦安,你不是读书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一名妇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走进来。 那妇人看上去还挺年轻,生了双吊梢眼,一脸的精明相。 陈彦安瞬间怂了:“娘……” 妇人见他还抓着秦昭的手,厉声道:“给我过来!” 陈彦安迟疑一下,没动:“娘,秦昭他……” “你要替他求情?!”妇人顿时恼了,声音尖锐,“这个人之前在陈家,吃我们的穿我们的,不知道感激就算了,现在又拖着租子不给,你替他求什么情?” 陈彦安:“可是……” “你闭嘴。”妇人啐了一句,面向秦昭,脸色却缓和了些,“秦昭啊,大嫂知道你不容易,我也不想为难你。不如这样,你现在就离开村子,这家里的东西就别带走了,权当抵了你这些年欠陈家的钱。” 变脸比翻书还快。 景黎躲在小木桶里偷偷往外看,只露出两只眼睛。 现在秦昭身上的钱远够那点租金,景黎原本一点也不担心,但看见这些人这么气势汹汹的模样,他心里不由有些发憷。 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秦昭没有答话。 这间小土房原本就不大,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一挤,更显逼仄。 陈大嫂四下扫了一眼,胸有成竹。 她向来精明能干,不然也不会在夫家早亡后,独自把儿子拉扯大,还把人送去镇上读书。要知道,在这个年纪能去读书的,整个临溪村可就只有他儿子一个。 士农工商,这个时代阶级划分很明显。 可对于大部分农户而言,读书识字,离他们还是太遥远了。 只因近来年生不好,出一个读书人,就少一个劳动力。而且,培养一个读书人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还不一定能考得上,哪家愿意做这种亏本买卖? 但陈大嫂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没让自己儿子干过一天农活。因为她知道,现在留在村里,一辈子就只能种地,祖祖辈辈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但考取功名不一样。 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 至于来这里为难秦昭,这也是别无选择的事。 她屋里没有男人,所有农活家务都由她一人包办,又要养一个读书的儿子,困难可想而知。 很快就是书院交束脩的日子,再不想想办法,今年就可能交不起了。 以前她还能厚着脸皮找夫家亲戚借钱,但现在,陈家老娘眼看就要不行了,几个弟弟弟媳都等着要分家,别说借她钱,分家时到底能不能分到东西都还说不准。 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很早就盯上了秦昭这间屋子。 这土房是陈家发家以前的老房子,当年她费尽口舌,才让陈家老娘答应把这房子给他儿子读书。谁想到她儿子不争气,捡个拖油瓶回来,白白占了这房子三年。 现在趁老娘卧床不起,她自然要趁机把房子夺回来。 这还不止。 她知道秦昭这里有好东西。 当初这人被救回来时,只是当了他身上那件已经破烂的衣服,便抵了整整半年的粮食和诊金。 那时这人身上可不只有件衣服。 那些东西现在肯定还藏在这间屋子里,只要把人赶走,东西就是她的了。 陈大嫂想到这里,露出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陈大嫂道:“秦昭,大嫂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你是要自己走,还是大嫂让人送送你?” 她话音一落,身后几个汉子慢慢走上来。 秦昭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他从怀中取出个荷包,动作间,铜钱在里面叮当作响。 秦昭道:“承蒙陈家照顾这么久,自然该还钱。” “你有钱?”陈大嫂脸色变了变,道,“还不知道够不够呢,让我点点。” 她伸手想拿,却被秦昭手一偏,躲开了。 秦昭客客气气道:“租契上的名字是陈家祖母,这钱就算要还,也该还给她,而不是大嫂你。” 陈大嫂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笑道:“我娘现在大半个身子都动不了,更是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让我们当小辈的来替她收债。” “……你别是钱根本不够,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吧?” 陈大嫂目的是秦昭藏在屋子里的值钱货,别说不会让他去陈家还钱,就连收拾东西的机会也不会给他。 她没再耽搁,高声吩咐:“别和他啰嗦,把人赶出去!” 几名大汉应声而上。 景黎急得刚想跳起来,却见秦昭抬脚踢在桌边的长凳上,还顺手抄走桌上的木桶。 他用的力道不重,长凳正好砸在最近那名大汉小腿上,那人吃痛一声,又被后面的人一推,直挺挺摔到桌上,身下恰好磕到桌角。 “啊——!” 桌上的土碗摔了一地,那人疼得五官扭曲,身后一名汉子见状,扭头朝秦昭打来。 秦昭眸光微动,只一个侧身,偏头躲过对方迎面而来的拳头。反倒是那人用力过猛,险些摔进一旁的柴火堆里。 “你……你……”陈大嫂脸色难看,指着秦昭的手指颤抖,“一个病秧子你们都对付不了。都给我上,把钱拿到手大家都有份!” “够了!”陈彦安挡在秦昭面前,忍无可忍道,“娘,既然秦昭说他有钱,你干嘛还这样逼人家。” 众人将陈彦安挡在前面,皆不敢再出手。 “你懂什么,让开!”陈大嫂道,“他那是要还钱吗,他就是在拖延时间!我们今天要不把钱讨到,回头等你阿婆没了,他再把东西卷走一跑,找谁要钱去?你今年还想不想继续念书了?!” 陈彦安小声:“我本来也不想……” “陈彦安!” “陈家祖母……是中风?”秦昭轻声打断道。 “是又怎么样?”陈大嫂嘲弄一笑,“听说你懂点医术,怎么,你还想替我娘治病不成?” 秦昭:“可以一试。” “真的吗,你真能救我阿婆?”陈彦安眼神一亮。 “陈家祖母待我有恩,我会尽力而为。”秦昭看向陈大嫂,“若到时人没救回来,大嫂再将我赶出村子也不迟。” 陈大嫂脸色阴晴不定。 她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挡在他面前的陈彦安,道:“三天。” “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治不好,你就滚出这村子。” 秦昭:“一言为定。” 陈大嫂带着人离开。 出了门,那几个汉子不悦道:“陈大嫂,刚才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几个放着农活不干陪你跑这一趟,到头来一个子儿没拿到?” 陈大嫂:“去去去,一人去我家拿半袋面粉,别跟我这儿碍眼。” 几个汉子心满意足地走了,陈大嫂扭头看了眼秦昭那间土屋,低声道:“你最好真能把人治好。” 屋内,秦昭去关了门。 “人已经走了。”秦昭道。 陈彦安浑身松了劲,跌倒在地:“我……我刚才是不是吼我娘来着,完了完了,回去要被她打死了……” “……”秦昭没理会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锦鲤,“吓坏了吧?” 景黎在水里仰头看他。 他没想到,秦昭竟然还有点身手,刚才那敏捷度,怎么看都像是练过功夫的。 他越来越好奇秦昭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了。 更重要的是,秦昭刚才那样子……还、还挺帅。 景黎脑袋有点发晕。 秦昭把木桶放回桌上,又捞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和陈彦安,把人按在桌边:“事已铸成,多想无用。” 陈彦安当场就不高兴了:“我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昭倒了碗水放在他面前,道:“多谢。” “这还差不多……”陈彦安喝了口水,稍稍平复下来,又问,“对了,你真能治好我阿婆?我家已经找了镇上好几个大夫来看,全都束手无策。你都没去我家看过,怎么敢笃定能治?” “……不然还是跑吧?” 秦昭问:“我若真跑了,你家的钱不要了?” 陈彦安语塞。 秦昭拨弄着水里的小鱼,悠悠道:“你娘这么急着替你筹钱,是因为该交束脩了吧?” 陈彦安沉默不语,秦昭又道:“你不想她筹到钱,是因为不想去私塾念书。” 景黎恍然大悟。 他还当陈彦安是良心发现,才来给秦昭通风报信。 原来只是想逃学。 被他戳穿,陈彦安也不再装,垂头丧气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和我同窗的,就我还没考上童生。浪费这么多钱,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秦昭道:“下次童生试在明年二月,还有时间。” “唉,再给我几年我也考不上啊……”陈彦安叹了口气,站起来,“不说了,我得回去哄哄我娘,你什么时候来给我阿婆看病?” 秦昭:“我还得准备准备,明日一早。” “行。”陈彦安视线往屋内一望,奇道,“对了,几天不见你吃得挺好,又是鱼又是鸡,路上捡钱了?” 我不是吃的! 景黎在桶里扑腾两下。 “……”秦昭顺手把锦鲤按回水里,道,“说来话长,改日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送走陈彦安,秦昭回到桌边。 “还没回神?”秦昭含笑问,“不想吃肉了?” 当然想! 景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顿时什么也不再想了,眼巴巴望着秦昭。 秦昭在他背上摸了一把,转头去灶台边做饭。 那半只鸡被处理得很干净,秦昭直接将鸡腿拆下,撒了些调料腌制起来。 剩余部分则骨肉分离,鸡骨炖汤,肉放在一旁备用。 都说君子远庖厨,但在秦昭这儿完全不适用。 秦昭做饭的动作流畅利落,可谓赏心悦目。 景黎在木桶里看着看着,视线却不自觉落到对方手上。那双手无论是提笔写字,还是握着菜刀,都好看得挑不出毛病。 手腕的袖口被他随意挽起几道,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腕骨。 秦昭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小米面粉里,调成糊状入油锅,很快煎出几个鸡蛋饼。而先前剩下的鸡肉则被他用来和野菜炒在一起,起锅后便可以吃饭了。 就这? 景黎还眼巴巴望着灶台上的鸡腿,秦昭挑了一小块鸡肉,用水涮了涮表面的油脂,才丢给景黎:“那个要再腌一会儿,晚上做烤鸡腿给你吃。” ……好吧。 景黎勉为其难,咬住了快要沉下水的鸡肉。 在水里吃饭多少会影响食物原本的味道,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鱼。 有得吃就不错了。 一顿饭吃完,秦昭又寻来荷叶黄泥,将腌制好的鸡腿一裹,丢进灶台里烘烤。 做完这些,秦昭转头对景黎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是跟我走,还是在家睡觉?” 小锦鲤早就撑得在水里翻出肚子,听言,柔软的鱼鳍懒懒地摇了摇,脑袋也不抬。 “下次不能再让你吃这么多了。”秦昭摇头叹息,推开房门。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木桶里忽然闪过一道浅浅的红光。 秦昭若有所感地回头,小锦鲤依旧安安静静仰躺在水里,就连水面都没有丝毫波动。 看错了么? 秦昭没再多想,轻轻合上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可能还有一章orz 感谢在2020-08-04 12:15:58~2020-08-05 12:2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58119、穆衍、可懒则懒、原地结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轩小殊 25瓶;花语岚 20瓶;38835566、菜菜子、枫溪、璃澜、千幻 10瓶;蛋蛋霖霖、jsdhwd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 9 章 景黎很快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他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 像是被人放在锅中用温水煮着,不断攀升的温度让身体越来越热。 这感觉让景黎莫名不安,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有柔软的鱼尾在水面轻轻晃动,荡开些许细细的涟漪。 没有人看见,寂静无声的屋子里,那道淡淡的红光再次浮现。 这红光愈发明亮,很快完全爬满了小锦鲤浑身,仿佛每一片鱼鳞都在散发光芒。 片刻后,红光飞出木桶,落到地上。 变得刺眼炫目的红光中,一个少年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秦昭……”景黎身体还是热得厉害,难受地翻了个身,小声嘟囔,“别吃我啊……” 景黎还在梦里。 他梦见温水变成滚烫的热水,把他烫得浑身难受。而他好不容易从那热水中挣脱出来,却又落到坚实的地面上。 那地面很不平整,坚硬的砂石硌在他身下,几乎要将娇嫩的肌理割伤。 景黎睁开眼的瞬间,立刻感觉到有些异样。 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很沉,景黎双目呆呆地望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在水里。 少年倒在地上,光裸的身躯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只欲盖弥彰地露出些许白瓷般的肌理。地面的砂石硌得他有点疼,景黎紧紧蹙着眉,用手撑起身体。 ……手??? 景黎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的确是双人类的手,生得白净修长,十指纤细。些许小而圆润的鱼鳞附着在他手指、手臂上,指尖还沾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变成人了? 景黎深深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进入肺里,不再是过去那种缺水的窒息感。 他真的变回来了! 景黎兴奋地想要起身,下身却是一软,重新跌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从肩膀到胸膛的皮肤上同样附着点点鲜红的鱼鳞。更离谱的是,他腰部以下没有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颜色鲜红的鱼尾巴。 那条鱼尾巴安静地躺在他身后,景黎望过去的时候,尾巴尖还无辜地拍了拍地面。 景黎:“……” 要变人就变人,变一半是怎么回事啊! 变成人形的身体比鱼身沉了许多,鱼尾巴吃不住力道,更不可能站起来。景黎尝试在地上扑腾许久,最终只是勉强撑起身体,让自己在身后的长凳上坐下。 原本装他的木桶还放在桌上,景黎靠着桌沿,鱼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地面。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成人,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变回去,他这副不人不鱼的模样,一定会吓到秦昭吧。 他会不会把他当妖怪赶走啊…… 景黎愁得唉声叹气。 “咕……” 腹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景黎揉了揉肚子。 明明才刚吃完饭不久,怎么又饿了。 景黎揉着肚子,视线不自觉落到一旁的灶火里。 灶火已经烧得没有最开始那么旺,秦昭走之前烤的鸡腿还安静躺在火堆里,黄泥附着的外壳已经被完全烤得坚硬焦黑。 景黎看着看着,肚子又忍不住咕噜一声。 景黎脑中天人交战。 他刚才睡得很沉,并不确定秦昭出去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那病秧子身体这么差,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说不定现在已经快回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应该专心思考自己该怎么变回来。 可是…… 好饿,想吃。 那鸡腿本来就是烤给他吃的啊。 景黎抿了抿唇,鱼尾在长凳上一拍,轻轻朝灶台挪动几寸。他就这么一点一点挪过去,执起灶台边的烧火棍往火里拨弄两下。 啪。 裹着黄泥的鸡腿从火里滚出来,在地上摔碎一个小角。 肉香味瞬间溢了出来。 景黎眼神亮了亮。 午后太阳正烈,秦昭背着背篓走在山间,额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须臾,他终于压不住胸口翻涌的血气,扶着路边的树干弯腰咳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直到喉咙生疼,口中尝到血腥味道才勉强停下。 秦昭在树边坐下,取出腰间的水壶漱口。 口中的血腥气被暂时压下,秦昭无声地喘息片刻,苦笑:“我这废物身子……” 阳光炙热灼眼,秦昭抬手挡在额前,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与寻常读书人的手并不像,更不像是劳作过的。右手的指尖和虎口处生着少量的茧,因为许久没有磨砺,已经变得很薄。 那是习过武的痕迹。 秦昭已经很难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力量。经年的大病毁了他浑身筋骨,莫说是练武,就是多走几步路都觉得喘不过气。 可先前遇到危险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保本能,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很多人在意这个问题,秦昭更是。 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秦昭没有在原地歇多久,他很快扶着树干站起来。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要是再不回去,那条傻鱼再被猫叼走就麻烦了。 而且,也不知道那傻鱼独自在家害不害怕? 想到这里,秦昭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担心那野猫又偷溜进去,秦昭临走前特意将家中的门窗紧锁。他很快回到家门前,正欲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些许响动。 秦昭眉头一皱,用力推开门。 屋内比他走前凌乱不少,长凳倒在屋中央,地面还残留着不少水迹。 桌上的木桶里只剩下些许清水,不见小锦鲤的踪影。 秦昭心头一紧,正欲去找,余光却忽然在灶台边看见一样东西。 原本包裹着鸡腿的黄泥与荷叶被随意丢在地上,里面的鸡腿却已经不翼而飞,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些许肉香。 秦昭:“……” 秦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的视线在屋内细细打量,桌案边的水迹最多,且范围较大。那水迹分做两头延伸,一头直至灶台边,但不多,应当是被灶火的热气熏干。 而另一头,则是一路进了卧房。 秦昭心下了然,放下背篓,转身走进卧房。 他的卧房本来就不大,一眼就能望完,却没见到半个鱼影。 只是某条小鱼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走哪儿都带着“罪证”。 秦昭目不斜视,走到水迹消失的床脚,低声道:“出来。” 景黎险些打出个饱嗝,连忙用手捂住嘴。 少年把自己蜷缩在床底下,骨架娇小的身躯藏在床下半点不费力,垂在身后的尾巴紧张地发着抖。 景黎没想到秦昭会回来得这么快,他刚把鸡腿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外面的残局,听见脚步声就慌不择路躲进了床底。 更重要的是,他都还变不回去呢! 他这幅不人不鱼的样子,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的。 快变回去啊啊啊啊! 床下没有动静,秦昭以为是自己吓到他,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快出来,你这样待着不会缺水吗?” 景黎倒是从没有这么希望他能缺水。 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偏偏刚才吃得太饱,终于忍不住溢出个小小的嗝。 秦昭正想蹲下去床底抓鱼,听见那小小的响动,却是愣住了。 那声音怎么……有些像人?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床下又不再有任何动静。秦昭只当自己听错了,继续蹲下身,弯腰看向床底。 眼前似有一道红影闪过,秦昭一个晃神,却见一条鲜红的锦鲤扑到他怀里。 终……终于变回来了。 景黎松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身体还在止不住发抖。 可秦昭没有动。 在那片刻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那名少年,甚至因为时间太过短促,并没有看清少年长什么模样。 秦昭低下头,怀中的锦鲤用尾巴尖一下一下拍打他的手腕,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地轻轻发着抖。 他望向锦鲤那双湿润的眸子,脑中忽然浮现起一双明亮而湿润的眼珠。 是错觉吗? 秦昭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怀中的小锦鲤由于太久没回到水里,鱼鳞已经有些干涸。 秦昭定了定心神,不敢再耽搁,把小锦鲤抱起来往外走。 起身前,他余光一扫,在床底看到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秦昭:“……” 景黎入了水,意识才缓缓回笼。 他在水里活动活动鱼鳍,熟悉的水流和在水中漂浮的轻盈感让他放心下来。 秦昭注视着小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忽然轻声问:“你刚才在床底下做什么?” 景黎仰头望向他,片刻后,乖巧地摇了摇脑袋。 鱼在梦游,鱼不知道。 秦昭又问:“刚才有人来过?” 景黎眼也不转,尾巴无辜地在身后摇晃。 鱼睡着了,鱼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外面锁了门,应当没有人进来。”秦昭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灶台,悠悠问,“所以,那鸡腿是谁吃的?” “!” 景黎没忍住,打出一串泡泡饱嗝。 秦昭眼眸微微眯起,在对方考究的目光里,景黎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躲进水底。 鱼……鱼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钱要一点一点赚,人也要一点一点变。 锦鲤:还好不是先变脚再变头:) ———— 【小修一下,今天的更新可能会稍微晚几个小时,鞠躬】 感谢在2020-08-05 12:23:39~2020-08-05 23: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穆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玥 60瓶;蝉予 20瓶;晓 18瓶;绝世黄瓜、墨许、呈欢、南轩小殊、枫溪 10瓶;汪叽、糁、uddg、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 10 章 翌日清晨,秦昭如约出门前往陈家。 景黎破天荒没有跟去。 其实秦昭是愿意带他去的,小鱼不沉,何况这次只是从村西走到村东,装在背篓里并不费事。 但景黎坚决不肯。 他还不知道昨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人,万一在人前又变一次,他一定会被人当做妖怪打死。 而且,昨天一切都太匆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自己是什么模样。一个身上长着鳞片的人,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不想让秦昭看到他那副模样。 “最后一次机会。”秦昭站在房门前,朝屋内轻声道,“当真不去?” 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沿,露出一对清透的红眸,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迟疑。一人一鱼对视许久,景黎坚定地摇了摇尾巴。 不去。 他是条有骨气的鱼,说不去就不去。 秦昭拿他没办法,温声道:“那你乖乖在家待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锁了门离开。 景黎望着紧闭的门扉,忽然有些沮丧。 他要是能变成正常的人形就好了。 他好想和秦昭一起去啊。 秦昭这一去就去了快一上午,景黎左等右等,还不小心睡着好几次,还是没等到人回来。 他原本对秦昭的医术很有信心。 这人喝的所有汤药都是自己买药来配置,又认识这么多种的草药,医术一定不会差。 可是他要去治的那位老太太不是普通的病。 陈家看了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秦昭真的有办法吗? 如果治不好,他会被赶出这里的。 景黎越想越放心不下,鱼尾在水面轻轻一拍,身体从水里跳出来。 小锦鲤落到地上,甩了甩尾巴上的水,准备像过去那样通过村子的沟渠去村东头看看。 只是偷偷在暗中看一下,秦昭没事他就回来。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房门被秦昭从外面锁上,但小锦鲤身体很小,足够从门缝间的小小缝隙里溜出去。他慢慢往前挪动,刚来到房门前。 “喵——” !!! 那、那是什么声音? 小锦鲤吓得背鳍都直立起来,他趴在地上,眼也不转地望着房门的缝隙。 忽然,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猫爪从缝隙里伸进来。 “喵!” 啊啊啊啊啊——! 景黎从原地蹦起来,连连后退,直到扑通跳进桌上的木桶里。 他悄悄探出头往外看,那猫爪还在努力挠着门,小猫的绒毛不长,爪子前端白色,后面橘黄,像是戴了个白手套。 就是上次要吃他那只猫! 猫爪一下一下挠着陈旧的木门,尖锐的声音听得景黎心里直发毛。 没、没事。 秦昭今天锁了门,它进不来的。 他肯定不会这么倒霉—— 景黎刚这么想着,只听得啪嗒一声,陈旧腐朽的木门生生被猫爪挠破一小块。那双浑圆的猫眼巡视片刻,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黎身上。 随后,那橘猫用脑袋顶开木屑,竟从那比自己身形不知小了多少的小洞里钻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 在橘猫跳上桌的瞬间,景黎腾身而起,用鱼尾狠狠一拍,竟将木桶整个倒扣在橘猫头上。 橘猫浑身顿时湿了个彻底,动作也缓下来。 景黎落到地上,竭力朝门外扑腾。 他很快从橘猫挠出的小洞里钻出去,扑通一声,跳进门外不远处的沟渠里。 村东,陈家。 陈家大院在临近几个村落中都算是富饶的,前院里堆着些稻谷蔬菜,还种了点花草。从前厅进入后,又分三个小院,共有六七间屋子。 主屋内,秦昭轻轻取出老人穴位上的银针。 老妇人靠在床头,眉宇紧蹙,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偏头昏厥过去。 陈家一大家子人全挤在外屋,听见动静纷纷冲进来。 “娘!” “她、她怎么不动了?” “你在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乱成一团,秦昭不紧不慢用软布擦拭银针,将其装回布袋中。 秦昭心平气和道:“无妨,陈老太太卧床不起是气滞血瘀所致,每日施针将淤血逼出,再佐以活血化瘀的汤药,很快就会好。” “活血化瘀?”人群背后,一个声音传来,“这几个月来,活血化瘀的药不知道吃了多少,没见有什么用。” 说话的是陈家老三,生得肤色黝黑,身形瘦高。 “那是因为缺了一味药引。”秦昭从背篓中取出一包草药,递给陈彦安,“这是乌山参,每日取此物入药煎服,药方我已经写在里面。” “汤药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应当就会有所成效。” 陈彦安道:“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信他?”陈老三道,“乌山参这么珍稀的药草,他怎么可能有?” 陈彦安一愣。 陈老三道:“乌山参可不是普通的药,一株都能抵他好几年租子了。他要真能找到,自己卖了赚钱不好吗,何必送来给我们家?” 秦昭眸光微动,竟露出一点笑意:“这么说来,你知道乌山参对陈老太太的病情有奇效?” 陈老三脸色一变。 “我先前便觉得奇怪,中风这病虽然不好治,但绝不可能求医问药数月连个对策也找不到。”秦昭平静道,“因此昨日我特地去寻了一趟葛大夫,确认陈老太太的病情是气滞血瘀,能以乌山参入药。” 他抬眼看向陈老三,淡淡道:“而且他告诉我,他早与陈家人说过这方子。” 陈大嫂从他话中品出些什么,扭头看向陈老三:“老三,前几次的大夫都是你找来的,大夫说过这药方吗?” “说……说过。”陈老三脸色苍白。 陈大嫂:“那你怎么——” “我当然不能说!”陈老三厉声道,“大嫂,你要我给这老不死的用乌山参?你知道那一帖药要多少钱吗,你怎么不去花这钱?!” 屋内陷入死寂,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秦昭懒得管别人的家务事,兀自垂眸收拾东西,随后起身:“在下便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替老太太施针。” 他说完,转身朝门外走。 刚走到院子门口,陈大嫂追出来:“你等等!” 秦昭止住脚步。 陈大嫂道:“我之前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草药给我们用?” “不要误会,只不过是报答的救命之恩。”秦昭淡声道。 而且,他前不久刚采到乌山参,今日便发现此物恰好能救陈家老太太。 这不仅是巧合,还是机缘。 秦昭道:“待老太太醒来后,在下会登门还清欠款,那间屋子也会如期奉还。” “你……” 陈大嫂望着面前的青年,对方面色苍白,眉宇间神色淡淡,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举手投足却能很轻易地令人臣服与信任。 就像她曾在镇上远远见过的大官富商,不,那些人甚至都比不上面前这个人。 就在这时,二人身旁忽然传来异响。 一条鲜红锦鲤从沟渠里跳起来,不顾自己满身是水,一下扑进了秦昭怀里。 “你怎么……” 秦昭有些恍惚,却见那小鱼落到他手上还不满足,身子一个劲往他怀里拱,一直拱进了衣领里,只在外面露出个柔软的鱼尾巴。 陈大嫂:“?” 这鱼哪儿来的? 那个行事游刃有余的青年仿佛瞬间消失,他小心翼翼托住锦鲤,温声细语:“这是怎么了?” 陈大嫂:“???” 这语气是在对鱼说话? 景黎根本没听清秦昭在和他说什么,他整条鱼钻进秦昭衣服里,把对方衣襟鼓出个小小的鼓包,露在外面的尾巴还止不住发抖。 秦昭抬眼看去,一只猫跳到他脚边,轻轻“喵呜”一声。 怀里的鱼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秦昭叹了口气,对橘猫道:“走开,你吓到它了。” 橘猫仰头,一双浑圆的眸子静静望着秦昭。 景黎许久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还当秦昭已经把猫赶走了,稍稍放心下来。他在秦昭衣服里翻了个身,从衣襟边沿露出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那橘猫坐在秦昭腿边,毛绒绒的脑袋还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景黎:“……” 景黎:“???” 这猫要不要脸,这是他的! 景黎尾巴一甩就想跳出去和猫拼命,却被秦昭抓了个正着。 “别乱动。”秦昭把他捧在掌心,偏头问陈大嫂,“不知大嫂可不可以借我个木桶?” 陈大嫂看这一幕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有,当然有。” 她正想回去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我这儿有个能盛水的鱼篓,比木桶拿着轻便,你要不要?” 片刻后,秦昭拎着个鱼篓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那鱼篓比先前装景黎那木桶还小了些,但容下小锦鲤是绰绰有余。鱼篓用了双层竹编,内里涂上一层防水石蜡,是当初陈老大在世时捕鱼用的。 小锦鲤沉在鱼篓底部,动也不动一下。 “你又在生什么闷气?”秦昭与他相处这么久,早能看出这条小鱼的情绪,无奈问。 说来也怪,明明只是条鱼,却情绪丰富,能听懂人言,还会闹小脾气。 仿佛就像是……人。 秦昭忽然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人影,脚步稍顿一下。 不过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他虽然通读佛经,但其实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哪怕这条鱼当真有些灵性,那也不过是条鱼。 何必胡思乱想。 景黎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开心什么。 他知道有些人类天生就受宠物欢迎,其实他在做人时也很讨猫的喜欢,每次走在路上总有野猫过来舔他。 不过他从小就没来由地很怕猫,每次看到都远远躲开。 秦昭明显也是招宠物喜欢的体质。 但就是……就是很生气。 偏偏秦昭分明知道他在生气,还不来哄他。 更生气了。 要是回家前还不好好哄他,他今晚就离家出走! 可秦昭果然一路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景黎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马上就到家门口了。 景黎心里莫名有点着急,眼看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秦昭却转了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是……李大力的家? 秦昭走到李大力家院子前,敲了敲院门,李大力正好在院子里劈柴。 见秦昭过来,他招呼道:“是秦昭啊,来找我有事吗?” 秦昭:“我来是想问问,你家那两亩闲田,现在还租不租?” 作者有话要说:  锦鲤:你居然大庭广众和猫卿卿我我,我要闹了! ———— 昨晚失眠没睡着,白天补了个觉,更晚了抱歉。 本章发五十个红包补偿,今天上榜,新来的小可爱记得点个收藏么么哒。 感谢在2020-08-05 23:54:00~2020-08-06 17:0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诺言、草草儿、呈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朔倾楚城 140瓶;暄和 48瓶;想嫁陆战擎 14瓶;南轩小殊 13瓶;卷发鱼干、莞宸、愿0303、修罗地狱 10瓶;烟光 8瓶;v 6瓶;千檀乐、汪叽、阿洛津的小麻花辫 5瓶;江停 4瓶;明月松间照 3瓶;清越、suer-米豆、元白白的妈妈、皮皮皮卡修、一隅200406、小太美、林清轩。 2瓶;蛋蛋霖霖、墨岚37807100、落日余晖、41633533、是张红薯呀、滴诶诶诶诶诶诶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 11 章 小山村里藏不住秘密,秦昭和陈家闹得不愉快的事,村子里昨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 陈家摆明不想再把房子租给秦昭,因此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不知秦昭未来要怎么办。 李大力受过秦昭恩惠,倒是想帮帮他。 可昨晚,他只是和媳妇提了一句,能不能把后院那间小屋收拾出来租给秦昭,就被媳妇好一顿骂。 于是再没敢提这事。 此时听完秦昭的来意,李大力奇道:“你要租田?” 秦昭:“是。” 李大力有些惊诧。 谁不知道秦昭是村里有名的病秧子,平日里上山去采个药都能去半条命,那是半点农活也干不了的。 现在怎么转性了,还想来租田? 联系昨天的事,李大力在心里一思索,忽然想到个可能:“你不会是想在村里盖房吧?” 临溪村有自己的规矩,村子允许外乡人来居住,但外乡人不能随便在村里建私房,只能通过租赁的方式。 除非有地契或租契。 有了地契,就要交田赋,便算是半个村里人了。 因此,外乡人想来村里常住,第一件事就是寻当地人买或者租一块地。 毕竟对这些靠种地为生的农户而言,哪怕算上田赋,租地也比租房划算得多。 李大力媳妇的娘家,就是这样搬来了临溪村。 秦昭没有隐瞒,点点头:“是。” 李大力瞧着秦昭,心里不禁有点好奇。 租地建房,个中花销绝对少不了,听说这人天天吃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怎么会有钱做这些? 李大力半开玩笑道:“你小子最近走大运捡钱了?” 秦昭摇头:“没有。” 他话是这么说,却下意识扫了眼手中的鱼篓。 自从他们陈家离开之后,这小鱼就一直沉在水底不肯理人,从秦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鲜红的背鳍。 ……这是还生着气呢。 只不过,似乎从有了它开始,他的运气的确好了不少。 而且,若不是这小鱼帮他寻到珍稀草药,他就是想来租田也出不起那订金。 说是走大运倒也不错。 秦昭在心里想。 李大力这话本就是个玩笑,没再多问,却道:“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考虑几天。” 他为人实诚,如实道:“我与你直说吧,我那两亩地没多好,这几年亩产一直上不来,否则我也不可能把它当闲田往外租不是?” 秦昭:“可现在村中,只有你家有闲田。” 田地不管在哪儿都是抢手货,尤其是对于这种靠农耕为生的村子,只要劳动力足够,田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于地肥不肥,产量高不高,这些虽然重要,但肯定比起无地可耕来得好。 况且,只要勤快点,一半种粮一半种菜,能解决自家吃饭问题不说,多的还能送去镇上卖。 这样熬个几年下来,那点租子基本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大力自然也知道这些,如果是别人找他租田,他或许还不会这么迟疑。 可偏偏是秦昭。 ……这病秧子真能下地干活? 李大力没有多问,而是道:“我家的田按年收租,算上赋税,每亩的租子是三斗小麦,来年六月下旬收租。” 临溪村种粮以小麦为主,这里冬日不算太冷,小麦一般在秋季播种,至来年的六月下旬,正好成熟。 而田赋也差不多是那时候交。 李大力道:“现在刚三月中,看在你之前救我一命,多出这三个月我就不向你多要租了。你回去考虑几天,如果确定要租,改明儿咱们上村长那儿签租契去。” 秦昭拱了拱手:“多谢。” “不用。”李大力摆摆手,“我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打算的,你不会真要下田干农活吧?” 别说他不明白,景黎也想不明白。 秦昭下地干农活,那画面他想都想象不出来。 这人恐怕连锄头都拿不起来吧? 而且他原本以为,秦昭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暂时不能离开。 他在村里租个房子暂住,等养好身体,就该离开这里去调查自己的身世才对,他为什么想在这里租田建房? 难道他打定主意在这个村子安家,不打算继续探寻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景黎从水底仰头望着秦昭,完全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秦昭低头看过来。 景黎没想到他会忽然低头,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摆动尾巴沉进水底去。 他还没消气呢! 他这小动作自然没骗过秦昭,秦昭暗自笑了笑。 李大力抬头恰好看见秦昭这笑容:“……” 不是,他哪句话好笑了??? “耕地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秦昭道,“三日后,我来与你签租契。” 李大力见他这么坚决,也不再多劝,点头应下。 反正他那田暂时也只能闲着,他自己主耕那几亩地都还忙不过来呢。 秦昭刚想离开,又看见李大力种在院子里的小葱,想了想,问:“你家这小葱卖吗?” 李大力扭头回去继续砍柴,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几根葱而已,那玩意割完又长,我们吃都吃不完。你想要就割两把去,不收你钱。” 秦昭道了谢,弯腰在地里割了一把小葱。 回到家,秦昭把小葱放到灶台上,又将背篓里看诊的东西取出来放好,最后才倾倒鱼篓,把小锦鲤倒回木桶里。 小锦鲤摇着尾巴,游到木桶底部,把自己缩在小角落,气鼓鼓地不说话。 笨蛋秦昭,居然真的没有在回家之前哄好他。 他今晚就离家出走! 秦昭拨弄一下水面,问:“还是不肯理我?” 景黎不回应。 “到底是怎么了,怪我没有及时回来救你?”秦昭顿了顿,又轻声问,“还是看见那小猫亲近我,你不开心?” 景黎:“!” 小锦鲤被戳穿心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鱼鳍不自在地摆动着。 秦昭心下了然:“原来是吃醋了。” 才不是吃醋! 景黎抗议地摇晃鱼鳍。 秦昭说这话时可能没想太多,但他的灵魂是人啊,吃醋意味着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现在只是变不回人形,所以借住在秦昭这里,算起来也就是房主和房客的关系。有房客因为房主吃醋的道理吗? 更何况对方是只猫。 他好端端干嘛去吃一只猫的醋,丢不丢人! “好了,我知道。”秦昭伸手进入水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知道我的小鱼原来这么介意这些,以后我会注意,不再亲近别的小动物,这样可以吗?” 我的小鱼。 景黎心里颤了颤。 秦昭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也很认真,像是在认认真真做出承诺,不因为他只是一条鱼而敷衍了事。 太犯规了…… 景黎呆呆望着那张脸,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秦昭在哄人这方面天赋超群,只听他温声细语道:“别生气了,我给你做葱油饼好不好?” 葱油饼! 景黎刚才看见秦昭拿葱时就馋了,此刻一听他提起葱油饼,景黎瞬间听见了自己腹中传来咕噜一声。 小锦鲤的食量不仅在鱼里一骑绝尘,还饿得很快。 明明他的运动量不大,但时时刻刻都想吃,村里一天两顿饭根本解决不了他的需求。 美人加美食,景黎瞬间气不起来了。 “不生气了吗?”秦昭摸了他好一会儿,见小鱼没有反抗,便把手稍收回些许,苍白的指尖垂在木桶边沿:“不生气就证明一下。” 小锦鲤迟疑片刻,尾巴一摆,身体轻巧离开水面,在秦昭指尖上亲了一口。 啵—— 轻轻一声响动,小锦鲤落回水里。 这个动作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很多次,小锦鲤不会说话,所以必须依靠这些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喜怒。 比如通常秦昭朝他伸出手时,如果景黎心情好,就会凑上去亲他一下,表示喜欢。 但如果心情不好,或者不想要,就上去轻轻咬他一口。 他这样做,只是表示他没有再生气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小锦鲤侧脸有点发烫,藏在水里默默地想。 他没有注意到,秦昭同样有些失神。 指尖还残留着湿润酥麻的触感,秦昭垂眸望着那上面残留的一点晶莹的水珠,不明白自己方才心口的悸动因何而来。 不过……那感觉还挺奇妙。 秦昭没有再多想,轻轻摸了摸景黎的脑袋,起身走到灶台边揉面。 小葱切碎,裹进揉好的面饼里,再放进油锅里小火煎一会儿。 一盘葱油饼很快出锅,秦昭端到桌边,却见小锦鲤已经在水里睡着了。 ……也对,他今天被那野猫追了大半个村子,一定很累了。 但就算再累,小锦鲤闻到葱油饼的香味,还是不自觉摆了摆尾巴,似乎就要醒来。 秦昭在心里暗笑,转身把葱油饼放回灶台保温。 还是等它睡醒再吃吧。 昨日为了帮陈家祖母看病,秦昭特意去了趟葛大夫那儿。除了询问病史之外,还顺道打听了乌山参的消息。 葛大夫做事很利落,昨天上午就把售卖乌山参的消息放了出去,镇上有不少医馆想收。 虽然还没确定卖给谁家,但事情基本已成定局。 因为这样,秦昭才敢放心的去与李大力谈租田的事。 其实景黎和李大力都把建房这件事想得过于复杂,秦昭这样做,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不愿意再寄人篱下,其二则是,既然有了点钱,自然要改善生活环境,何必再住在这逼仄的小屋里。 还有…… 如果这小鱼当真可以给他带来好运,他不能总委屈人家住在小木桶里。 得帮他的小鱼做个有水池的院子才好。 秦昭戳了下睡得在水面翻肚皮的小锦鲤,心里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参加了征文比赛,想要营养液,我周末给你们加更好不好呀qaq 感谢在2020-08-06 17:01:13~2020-08-07 13:1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地结婚 3个;暄和、东篱家的酒九、呈欢、4562386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六年冬 30瓶;isakfdcg 24瓶;千幻、陆沨不行 20瓶;白昼 12瓶;云淮淮 11瓶;向永、夕颜、梅梅、修罗地狱、东篱家的酒九、贺朝 10瓶;秦笑 9瓶;暮夏-微凉 7瓶;卷发鱼干 6瓶;呈欢、咕咕咕、蛋蛋霖霖、愿0303 5瓶;暮珩 4瓶;(。w。)yan、明月松间照 3瓶;林清轩。、元白白的妈妈、倾酒如故、stranger、半客、阿婷、suer-米豆 2瓶;41633533、当棵桫椤、,,,,、小菊花、40635438、嵩嵩哥哥、gy、昆山山、魅之、团子、落日余晖、穆穆、伤痕累累的疯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 12 章 接下来两日,秦昭难得可以在家休养。 但他也没有闲着,这日午后,秦昭提笔伏案,没有在写字,而是在宣纸上描绘。 景黎探出脑袋看他。 秦昭下笔流畅,写写画画。景黎早先还看不出什么,渐渐地,一间庭院粗略图浮现在画纸上。 景黎:“……” 这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农家院通常是在院子外围一圈矮篱笆,弊端在于没什么密闭性,别人从外面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但如果像陈家那样修砖石围墙,价格又不知会翻多少倍。 秦昭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沿着临溪村外的溪流往上游走,半山腰上有一片青竹林。秦昭打算雇人去采些竹子。竹子高,作为围在庭院外正好充当围墙。 美观又实用。 密闭性解决之后,便是两间小屋,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厨房。 村里的房子都是农户自己雇人来修,但修之前,需要按占地面积支付买地的钱。秦昭就一个人住,没必要弄太大的院子,不过他还是预留了足以再修一间屋子的位置。 现在手头拮据,说不准以后条件好些,还能再盖间书房。 最后,则是给小锦鲤修的水池。 既然要做,秦昭不打算弄得太简陋,起码面积要大,水底要深,还要有活水。挖水池不算难事,困难的是如何引流没被污染的活水,再如何让水从院子里流出去。 临溪村最不缺的就是水,问题只剩下选址和引水的暗沟设计。 秦昭完成了水池草图,见小锦鲤看得专心,便问:“如何,满意吗?” 景黎早看呆了,听言连忙朝他晃了晃尾巴。 可秦昭好像还是不满意,他又端详片刻,提笔修改了几处。 咦,为什么要改掉这个地方,他很喜欢呀! 小锦鲤抗议地拍打木桶壁。 秦昭解释道:“这样简化之后,用料会少一些。” 现在这些不过是初步布局和设计,想达成他这些预想,需要的钱可不少。 先前葛大夫大致向秦昭透露过镇上几家医馆出的价格,大多相差无几,多半没什么上涨的空间。这样一套做下来,只靠卖乌山参得来的钱恐怕得被全部花光。 秦昭还不想建个房子将积蓄花个一干二净。 景黎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失落。 没办法,谁让秦昭哪里都好,偏偏是个穷光蛋呢。 太可惜了。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微风吹得窗户吱呀作响。 秦昭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天色,眉宇不经意地皱起。随后,他收起图纸,从衣橱里取出外衣。 他要出门吗? 景黎在水里望着他。 秦昭刚穿好衣服,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是葛大夫。 葛大夫迈进屋,笑容满面:“成了,下家已经定好了!” 秦昭把人迎进来,又给他倒了杯水。 葛大夫完全顾不得喝水,眉飞色舞道:“先前我不是与你说,镇上好几家医馆提出的价格大都相差无几吗。你猜怎么着?今早忽然有镇上一家大户寻上门来,答应给每株乌山参提价四百文!” 原先预估的价格是每株一千六百文左右,提价四百文后,就是两千文。 就算是秦昭也不由有些惊讶。 两千文,这已经是送去大城售卖才会有的价。 葛大夫兴奋不已,道:“他们后天会派人来收药,秦昭,你得赶紧去将草药采回来。” 秦昭道:“我正想出门采药。” “对,是该赶紧采回来。”葛大夫道,“清明前后雨水多,不适宜再上山。那药又金贵,风吹雨淋几天,恐怕要折损一半。” “我明白。” 送走葛大夫,秦昭对小锦鲤道:“你都听到了?我现在要上山把药采回来,乖乖在家等我。” 小锦鲤乖巧地摇尾巴。 秦昭想了想,又从灶台里取出两张鸡蛋饼,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饿了就自己吃点东西。” 小鱼连鸡腿都能偷来吃,自己吃点饼肯定不成问题。 景黎看见吃的眼睛都亮了,被秦昭一下敲在脑袋上:“但别吃太多,当心把自己撑坏了。” 知道啦! 景黎轻轻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秦昭眉梢一挑,垂眸注视他。一人一鱼对视片刻,原本已经后退的小锦鲤怂巴巴游上来,用鱼鳍在他被咬的地方蹭了蹭。 秦昭忍俊不禁。 “明日正好要去镇上买药,我再买点肉,给你做红烧肉吃。” 景黎馋得吞了吞口水,连连在水里摇晃尾巴。 今天没有阳光,天色会比往日暗得更早,秦昭没再耽搁,很快背上背篓离开。 景黎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扑通一下从水里跳出来。 自从上次变人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几天里,景黎的身体偶尔也会出现之前变成人那天时那股燥热滚烫的感觉。 但由于这几日秦昭都和他待在一起,每次出现那种感觉,都被他躲进水里压下去了。 他总感觉那股感觉和变人有关系。 可惜这几日秦昭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没有机会去尝试。 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景黎趴在桌上,静静等待片刻。 可那股滚烫的感觉一直没有出现。 快变啊。 景黎拍了拍尾巴和鱼鳍,甚至还去地上蹦跶了好一会儿,可始终没有反应。 “咕噜~” 小锦鲤动作一顿,把目光移向桌上那盘鸡蛋饼。 蹦跶饿了。 片刻后,小锦鲤仰躺在水面上,鱼鳍在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拍动,打出个小小的嗝。 这些天被秦昭惯的,他每次吃饱了就犯困。 景黎躺在水面昏昏欲睡,身体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他瞬间清醒过来,在水里翻了个身。 这次的感觉更加明晰,像是有一股暖流从他身体里浮现出来,流经身体每个部位。那温度渐渐升高,散发开来,每一片鱼鳞都开始浮现起红光。 那光芒逐渐耀眼,景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跃出水面,落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光芒骤然褪去。 一名少年跪坐在地上,神情还有些茫然。 景黎率先低头看向自己下半身。 这次腰部以下不再是鱼尾巴,而顺利地变成了双腿。那双腿修长匀称,肤色极白,肌理上附着些许鲜红的鱼鳞,还是湿漉漉的,晶莹剔透,近乎透明。 景黎动了动浑圆的脚趾,没见开心,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快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鼻子眼睛都在,是正常人类的脸。 ……幸好。 景黎松了口气。 好担心上次只变出上半身,这次只变出下半身,那得多可怕。 刚变成人还有些不适应,景黎动了动四肢,撑着桌面慢慢站起来。 他上次变人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看看。 景黎赤脚走在地上,留下一路水痕。 整个家里,只有秦昭的卧房有一面铜镜。 他走到铜镜前,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漂亮的少年五官。 少年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清亮水润,眼尾末端略弯上翘,显出几分无辜乖巧。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和他之前长得一样嘛。 不同的是,他眼尾部分也附着几片鱼鳞。 鱼鳞凉丝丝的,颜色鲜红,为那张脸更添了几分魅色。 景黎不太满意这些鳞片,用手指碰了碰,眉头皱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景黎的头发还是湿的,在镜前站了一会儿就已经在地上积起一小摊水。但是做人的感觉太好了,他暂时还不想变回去。 反正他之前就经常把地弄湿,秦昭应该不会怀疑。 他取过秦昭搭在一旁的帕子擦干长发,窗户忽然被一阵风吹开。 秦昭家连院子都没有,从路边过直接能看见窗户里的光景。景黎变成人形时没有衣服穿,现在正光溜溜地站在屋子里。 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可不行。 景黎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摇摇晃晃去关窗户。 他走到窗边,心虚地探头左右看看,见附近没有人,才放心地伸手出去拉窗户。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现在的天色变得比先前更加昏暗,天上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下起雨来。 轰隆—— 沉闷的雷声随后响起,景黎担忧地望向天边。 秦昭还没有回来呢,他不会遇上这场雨吧。 那病秧子身体这么差,要是再淋雨,一定又会发烧的。 景黎正在心里这么想着,只听又一声轰鸣巨响,大雨哗啦落下。 景黎:“……” 怕什么来什么??? 春日的雨不会太猛烈,但细雨绵长,一开始下就停不下来。 景黎裹着被子坐在秦昭的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怎么还不回来呀…… 下雨之后天色暗得很快,景黎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头一次这么坐立难安。 雨明明下得不大,就算是看见下雨再往回赶,现在也该到家了。 听说山里下雨容易有滑坡,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景黎越想越着急,终于坐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拉开衣橱,随便扯了件秦昭的衣服穿上。 古代的衣服穿着繁琐,何况秦昭身形比他高很多,衣服根本不合身。但景黎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随手打结系紧了衣带,取过灶台边的蓑衣斗笠穿好,从窗户翻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所以我错过了光着身子裹着被子乖乖在床上等我的小锦鲤? 今晚还有一章,感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0-08-07 13:18:06~2020-08-08 13:1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暄和 2个;穆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63642、穆衍、暄和、绝世黄瓜、祈目、倾酒如故、潮汐、贰宁、卷发鱼干、一帘风月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肇秋七五 184瓶;yayang 100瓶;一只小树獭 82瓶;莞宸 66瓶;31559058 60瓶;奶油汪、ylhero 50瓶;尾巴尾巴 40瓶;32238366 39瓶;14k41 36瓶;芥子、随便吧、小天 30瓶;檐落、星际航行 24瓶;可爱 22瓶;枫溪、sunnyd、流风簌兮、劲劲哥哥超可爱、千幻、泫兮c、圣母癌晚期、叫夏天天不叫夏天、尘不到今天掉马啦! 20瓶;凭栏惹相思 17瓶;芣布莱丁、今天听觉营业了嘛 15瓶;给我康康、孜然小土豆、重拾、qwq 14瓶;zh1806、小仙女 13瓶;沈秋寒、开学步车的小封、晓 12瓶;嗯、、清晖、楚晚宁身上攻、远山薄暮、秦笑、花开未落、奈何桥下黄泉路上、墨许、熊熊、46236528、卷发鱼干、周自珩、浅浅薄浅笑、笙箫、鹿鹿、不知道叫啥、yuki、一只听崽、なな。、3429874、今天更新了吗、席藍、汪叽、茶闲、冬夏、grey酱酱 10瓶;许是知、菠萝a、蛋蛋霖霖 9瓶;柠檬 8瓶;绝世黄瓜、gdys、45363642、陆压太君的红毛衣 6瓶;一丢丢、千檀乐、鼻涕泡、烟光、荼靡、淇奥、荀甜甜、枣穗、居居的红头绳、xy、40909301、猫不理黄瓜、孤竹遗梦、花鸩、四块多、18183038164、恋薇诺娜、uddg 5瓶;简言、陌上长安、坚定大师兄股股民、苍叶、微微阳光、夕颜、我的评论,其他人无需、冰皮月饼、陵莫、六枳 4瓶;=-o!、清越、明月松间照、绿松石、fo、(。w。)yan 3瓶;suer-米豆、元白白的妈妈、寻幂·恋乐、酒清不轻、神奇的玉米、,,,,、猫粮、伤痕累累的疯子、不走寻常路的猫、贰宁、江城子、是张红薯呀、倾酒如故、沈依然、是柚子啊 2瓶;墨岚37807100、林无隅你好嚣张啊、豆本豆、落日余晖、欣栗、是个咸鱼、洛、韶华、一隅200406、arte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 13 章 雨势渐大,景黎快步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他当然不怕雨水,戴上蓑衣斗笠是因为他不希望被村民看见自己模样。这种小山村闭塞得很,来个陌生人实在太显眼了。 何况他脸上的鱼鳞都还没消下去。 好在现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 他出来得急,只随便披了件外袍。那外袍很长,几乎能遮到脚踝,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他长袍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 虽然路上没有人,但景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心虚地裹紧了身上的蓑衣。 不过他很快遇到了新麻烦。 他不知道秦昭去哪里采草药。 景黎自认不算路痴,但上次去到那个地方,是被那只蠢猫叼去的。那时候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 天边灰蒙蒙的,加上雨幕的影响,让找路更加艰难。 雨水里夹杂着山风,少年赤脚踩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身体很快冷得轻轻发抖。 没了鱼鳞保护后,原来他还是怕冷的。 秦昭到底在哪里啊…… 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好在景黎的夜视能力似乎比过去好了不少,就算是在这毫无光线的树林里,也不影响视物。 至少在山中行走不成问题。 景黎不知道自己在山里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景黎眼神亮了亮,连忙跑过去。 那小屋已经废弃许久,没有窗也没有门,似乎只是村民用来堆积杂物的,小得就连躺下一个人都显得逼仄。 景黎走到门前,果真看见那道熟悉身影靠坐在小屋的角落。 他没敢立刻进去,躲在门外偷偷往里看。 秦昭身上其实没怎么打湿,应该是刚下雨时便找到了这小屋避雨。他或许是想等雨停再回家,但没想到这场雨会下这么久,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这里四面透风,对常人还好,但对秦昭这个病秧子来说,并不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面色格外苍白。 忽然,秦昭身体一歪,毫无征兆倒下。 !!! 景黎顾不得许多,连忙跑进去。 秦昭倒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外面很冷,可秦昭的身体却格外滚烫,那温度几乎要将景黎灼伤。 景黎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秦昭?” 没有回应。 秦昭眉头紧蹙,似乎正深陷于某种痛苦之中,哪怕身体这么滚烫,脸上依旧不见丝毫血色。 “我……我该怎么办啊……” 景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急得手足无措,他把湿透的蓑衣脱下,弯腰将秦昭抱进怀里。 他身体本就很凉,又在外面冻了很久,冷得跟冰块似的。景黎把冰冷的手掌贴在秦昭脸上,触及到冰凉的事物,秦昭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但依旧没有醒来。 景黎用力抱住他:“秦昭,你醒醒,我们回家去睡好不好?”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来,但天边依旧阴云汇集,没有半点光线。怀中滚烫的身躯忽然动了动,景黎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谁?”他声音低哑,冷得像是另一个人。 景黎被手腕传来的滚烫热度激得颤抖一下,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刚才路过,看见你晕倒在这里,我……” 黑暗里,景黎清晰地看见秦昭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光冰冷而陌生。 在那一瞬间,景黎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秦昭许久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片刻后,施加在景黎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景黎朝他看过去,秦昭已经偏过头,合上眼眸。 这屋子的光线很暗,秦昭又病得这么厉害,应该看不清他的样子。 景黎放心了些,又道:“你这样下去不行,你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秦昭低声道:“……多谢。” 景黎将蓑衣装进背篓里,背好背篓,再把人扶起来,让秦昭靠在自己肩头,撑着他往外走。 秦昭的意识还是十分混沌,甚至他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并未问及他住处,直接带他回了村子。 迷糊间,他只觉得怀中那身体娇小、柔软,抱起来冰冰凉凉的,手感极佳。 秦昭本能地靠过去。 景黎本来就还不太适应刚变回人的身体,秦昭又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搀扶起来很是吃力。二人走得摇摇晃晃,走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子。 夜里的临溪村寂静无声,又因今天下雨,村民几乎全都早早睡下。 李大力拎着盏油灯出来小解,恰好看见两道互相搀扶的人影缓慢从他家门前经过。 他望向那熟悉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是秦昭吗? 不应当,秦昭孤家寡人一个,屋里又没人。 李大力没有多想,扭头回屋了。 景黎扶着秦昭回到床榻上。 景黎这次变成人形时间太长,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消耗已经很大了,皮肤表面的鱼鳞浮现得比先前更多,几乎很难再维持人形。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担心秦昭看见他的样子,景黎没敢点灯,摸黑去打了盆水,拧干帕子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可秦昭身体还是很烫,景黎帮他擦拭了几次,仍然不见消减。 他应该很难受,眉宇紧紧蹙着,紧咬的齿关时不时泄出一声痛苦低吟。 这模样,甚至根本不像寻常的发热。 秦昭这到底是什么病? 景黎现在就是想问也找不到机会,他帮秦昭擦拭完最后一遍,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来到外间。 秦昭每天早晚要喝一次药,今天因为外出回来太晚,还没来得及喝药。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忽然病得这么厉害。 好在秦昭每天上午都会煎好一帖药,晚上只需要再热一热就能喝,省去了煎药的麻烦。可景黎从没干过这种活,就连点燃柴火都弄了好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端着热好的汤药回到卧房。 秦昭的状况变得比刚才还要糟糕。 他躺得很不安稳,身体不断颤抖着,被子早被踢到一边,衣襟也在挣扎间松散开。 “你别乱动啊!”景黎连忙把汤药放到一边,上前按住对方肩膀,“这样会着凉的……” 散开的衣襟内露出对方苍白的肌理,形状精巧的锁骨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明显,往下望去,还能看见胸膛薄薄的肌肉线条。 景黎局促地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 他不敢再看,伸手去拽床脚的被子。 可还没等他碰到被子,手腕忽然又被人抓住,随后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景黎摔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 在那顷刻间,景黎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他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特有的药香,大脑晕晕乎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景黎勉强回神,轻轻推了推对方,声音又轻又软:“秦昭,你放开我……” 可秦昭似乎已经毫无意识。 对方将他困在两臂之间,抱得很紧,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凉意。 “我把药热好了,先喝药好不好?”对方抱得越来越紧,景黎被他烫得有些难受,推拒的力量大了些,“你……你别这样唔——” 滚烫的手掌直接贴在了他腰间。 景黎睁大了眼睛。 他身上这件衣服是秦昭的,不太合身,穿的时候又很心急,系带根本没系紧。折腾这一晚上,那系带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松散。 方才被秦昭扯了那一下,衣带彻底松开,衣服从肩上滑落些许,露出光洁的肩头。 更不用说肩部以下是如何惨不忍睹。 景黎现在才发现自己将衣服穿成了什么样子,从脖子至红到了耳根。 那双手似乎很满意他身上冰凉的触感,尤其是腰间那大片脆弱的鱼鳞,在那里流连不去。 手掌贴上去的温度烫得景黎直发抖,他吓得眼眶都红了:“秦……秦昭……” 无声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开,像是沉入化不开的浓墨中。景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浑身抖得不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被钉在案板上待宰的鱼。 恐惧,却又无处可逃。 忽然,一道低哑而痛苦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别走……” 景黎一愣,抬眼朝对方看去。 秦昭已经睁开眼。 那双眼里一片赤红,却没有往日的神采。 他好像注视景黎,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无意识地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 “别走……” 景黎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无助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哽住,有些泛酸。 “我在的呀。”他没再继续推拒,忍着不适把头埋在秦昭怀里,不再动了,“我在这里。” 他整个人蜷缩在秦昭身上,像是抱住了一团滚烫的火。 黑暗里,两道急促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秦昭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施加在景黎身上的力道才彻底松懈。 景黎轻轻把人推开,跌下床的瞬间红光一闪,一条小锦鲤落到地上。 小锦鲤彻底耗光了所有力气,就连鱼鳍都软塌塌地垂下来。 他晃了晃尾巴,慢吞吞回到木桶里,把自己沉进水底。 精疲力尽地吐了两个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卡,不过小锦鲤掉马倒计时了,可喜可贺。 继续要营养液,明天写得顺的话继续加更呀~ 感谢在2020-08-08 13:19:11~2020-08-09 00:1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笙箫、醉人月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穆衍、暄和 2个;鸭、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墨香我老婆、没有昵称、小洞蛮子、钦原、呈欢、汪叽、原地结婚、苍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 31瓶;头孢白酒 28瓶;o(n_n)o 25瓶;42158119、梅梅、芥子 20瓶;hyli 14瓶;青哥姐儿、词典没有如果、圣母癌晚期、莘言、西米露、玥瑶、梦想是爆炒鱼鱼 10瓶;伪装 7瓶;一只听崽 6瓶;木木木木白柏、stranger、小太美、凡小王、叫夏天天不叫夏天 5瓶;cra 4瓶;溯伊、糁、明月松间照、夫斯基、一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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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昨晚是生病了,不是故意欺负他的。而且最后也是他主动趴在对方怀里,想替他降温。 只是治病而已,秦昭以前不是也帮他治过鳞片的伤么。 为什么就不让他摸了呢。 景黎望着秦昭的眼神,片刻后,乖乖游回秦昭手掌下。 对方指腹落到他背鳍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如过往般光滑冰凉,小锦鲤像是有些紧张,微微发着抖,却依旧乖巧留在原地让他摸。 秦昭眸光微动,心底生出几分异样。 这感觉…… 他脑中闪过些许陌生的画面。 黑暗中,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望着他,有些恐惧,还有些委屈。 他说:“……我只是路过……” 掌心下的触感冰凉而嫩滑,那具身体微微颤抖着,温软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 他说:“我在这里……” 秦昭有片刻失神,在景黎背鳍上抚摸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景黎刚松了口气,便听见秦昭又开口了。 “昨日……”秦昭眉宇轻轻皱起,低声问,“昨日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景黎:“……” 他想也不想,连忙点头。 秦昭将信将疑。 他还想回忆起更多,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犯病时的记忆向来不甚清晰,此刻就连那少年的模样也回想不起来。 而且,若昨晚真有人救了他,为何今早却不见踪影? ……或许只是他犯病时的幻觉吧。 秦昭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昨晚虽然有些波折,但草药好歹全都采回来了。秦昭将草药从背篓里取出来,简单处理之后用藤草捆好,布帛包起来。 完好无损的有十六株,而另有几株略微瑕疵的,秦昭也单独包好。 瑕疵品自然也可入药,只是外观、斤两、药效多少会有些受损。但私人收购不同于医馆,对瑕疵品的要求没这么严苛,或许会同意折价收购。 若那边不想要,他也可自留,以备不时之需。 秦昭收拾好了草药,去卧房换衣,准备给葛大夫送去。 他拉开衣橱,动作却是一顿。 景黎屏息关注着卧房内的情形,紧张得呼吸都忘了。 秦昭的衣服他没有放回去。 那件衣服昨天被他穿去山上走了一圈,溅上不少泥,如果被秦昭发现,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景黎不敢把那件衣服放回去,只能先找个角落藏起来。 以为衣服丢了,总比被他发现那衣服弄脏的好。 景黎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一会儿秦昭问他,他就假装不知道。 左右他现在只是条鱼,秦昭肯定拿他没办法。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秦昭没有询问关于那件衣服的事,而是换了另一件干净的外袍走出来。 景黎:“?” 这人连自己少一件衣服都没发现吗??? 秦昭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将打包好的草药放进背篓,问景黎:“你今日是想待在家还是与我一起出门?” 景黎当然选择后者。 病秧子昨天单独上了趟山,回来就变成那副样子,他哪里还能放心让这人自己出门。 片刻后,秦昭拎着鱼篓出了门。 他今日要去镇上买药,便准备先将药材送去葛大夫那儿,再自己雇辆车去镇上。葛大夫听说后,提出与他同行,顺道直接把药给人家送过去。 葛大夫也想早点了结此事,省得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最终,倒是秦昭搭了葛大夫家的牛车。 他们出门得早,到镇上时早集还没散,路上行人众多,热热闹闹。 景黎自从跟着秦昭回家后,就整天待在村子里,还从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兴奋地从鱼篓里探出脑袋。 可牛车颠簸,鱼篓又轻,哪里经得起景黎在里面动来动去,险些重心不稳整个翻出去。 秦昭敏锐地把鱼按回鱼篓里,低声道:“你乖一点。” 葛大夫正在一旁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你说我什么?” 秦昭:“……” 景黎:“……” 牛车很快停在一座气派的宅子外,上方匾额书着两个大字。 ——“方宅”。 葛大夫下车去敲门。 方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秦昭在这里住了几年,多少有些耳闻。 这种家大业大的富贵人家,待人接物其实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高傲,葛大夫说明来意后,很快有侍女迎他们进门。 来接待他们的是方宅的管家。 那管家模样生得和善,待人有礼,笑道:“本是明日派人去葛大夫那儿取药,倒是劳烦您二位亲自送过来。” 葛大夫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他们那边在清点草药,小锦鲤这边闲得没事干,偷偷从鱼篓里探出头来。 这种古代宅院都修得考究,他们进的是会客的堂屋,屋前的院子里有假山花草,两侧还有回廊耳室,布局格外气派。 景黎还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古代宅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然,屋后传来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小锦鲤吓得浑身一抖,飞快缩回鱼篓里。 那叫声愈演愈烈,凄惨无比,唯有管家平心静气:“二位莫怕,那是我家少爷又挨罚了。” 景黎:“……” 这再打都要打出人命了吧。 可惜他们作为外人管不了这些,只能装作没听见。 管家让人清点完药材,道:“算上先前那株,整株共有十七株,是三十四贯钱。这几株残次的我们也收,加起来……便算作三十五贯零五百文如何?” 葛大夫与秦昭对视一眼,后者点头:“好。” 那管家为人爽快,很快派人走了账,将钱结清。 当时委托葛大夫出售草药时,秦昭答应与他三七分成,再扣除先前已经给过的八百文订金,最终到秦昭手里是二十四贯零五十文。 葛大夫这一趟赚得钵满盆满,笑道:“秦先生,日后还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老夫。” 秦昭朝他略施一礼:“这是自然。” 葛大夫要赶回村子替人看诊,而秦昭还得去医馆开药,二人这便不再同行。秦昭没急着去医馆,而是拎着小锦鲤先去了集市。 昨天答应了要给他买肉的。 秦昭正好赶上了早集的尾巴,买了些猪肉、米面和调料。 这个时代主食以大米和小米为主,但因为小米比大米便宜很多,因此村里大多数人家还是以小米为主食。 秦昭先前也是这样。 但现在有了点钱,自然不需要再如此拮据。 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花了快两百文,秦昭将东西全都装进背篓,便准备去东街的医馆拿药材。 衣袖忽然被什么扯了一下。 秦昭低头看去,小锦鲤叼住他的衣袖,整条鱼悬空挂在他衣袖上,随着他动作荡啊荡。 秦昭:“……” 秦昭哭笑不得:“你又想要什么?” 小锦鲤松开他的衣袖,脑袋朝旁边一摆。 秦昭循着视线看去,那是家卖糕点的铺子。铺子门口摆着刚出炉的白色糕点,切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热气腾腾,空气中还能闻见那甜腻的香气。 “想吃?”秦昭问。 小锦鲤连忙点头。 这条鱼不仅爱吃肉,还爱吃甜食。 秦昭眼底隐去一丝笑意,将鱼篓举起来,与趴在鱼篓边沿的小锦鲤对视。 秦昭不紧不慢道:“想吃也可以,你先告诉我,我前两日刚洗好还没穿过的那件衣服去哪儿了?” 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小锦鲤: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 不好意思还是有点卡,我觉得今天可能没有加更了。 我尽量写,能写完就更,如果十点之后还没有大家就不要等了,后面再找时间把这章补回来~ 感谢在2020-08-09 00:10:55~2020-08-09 15:3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烟 5个;45363642、白昼 2个;46911495、呈欢、戏傀呀、子规啼、愿03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打几分就几分 127瓶;查无此人 100瓶;十六年冬 94瓶;远山薄暮、落下的雀跃、晓、徒久旅人、凉太、尘不到今天掉马啦! 20瓶;尾巴尾巴 18瓶;叶千灵 16瓶;千幻、柠檬、想嫁陆战擎、凡小王、grey酱酱、千檀乐、词典没有如果、yuki、幽幽 10瓶;离烟 8瓶;陆压太君的红毛衣、恋薇诺娜 6瓶;浮暮、女侠小兜、一丢丢、45363642、今天更新了吗、怪咖、叫夏天天不叫夏天、时光若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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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药材价格的确很高,买完了药,景黎在心里算了算,秦昭现在身上大约还剩下二十二贯零七百多文。 这就已经去了一贯多钱了。 他们买了太多东西,背篓重得背起来有点吃力。秦昭索性从镇上雇人将东西运回临溪村,自己带着锦鲤步行回村。 昨天刚下过了一雨,今天天气很好,走走山路也无妨。 出发前,秦昭先寻了路边一间茶铺歇脚。 他走得慢,从镇上走回村里得要一个多时辰,得先吃点东西。秦昭要了碗热茶,取出热腾腾的白糖糕喂小锦鲤。 五文钱一块的糕点,在镇上已经算是很高的价了。 但价高有价高的理由,这糖糕是大米做的,一块足有景黎半个身子那么大,蒸得软糯可口,甜而不腻。 景黎一口气吃了俩,还有些意犹未尽。 秦昭没有动糖糕,而是从背篓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小米面饼,就着茶水吃下去。 景黎咽下最后一口糖糕,动作停了下来。 他都差点忘了,秦昭今天虽然赚了钱,但那些钱还要支付高昂的药费以及盖房所需。 算下来其实没有多少钱。 他竟还缠着对方给他买这买那。 买了这么贵的糖糕,秦昭都舍不得吃…… 景黎心里忽然有点愧疚。 那背篓里一半的东西都是景黎想要所以才买的,如果只有秦昭一人,他不知能省下多少钱。 他不该这样任性的,哪有人养鱼养成他这样,害得主人家省吃俭用。 像是注意到景黎的视线,秦昭低头问他:“还没吃饱?你都吃两块了,再吃又要撑得难受。” 不吃了,不吃了。 景黎摇晃着尾巴,身体往后退了退。 以后不能再吃这么多了。 得帮秦昭省点钱。 秦昭当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只当他是吃饱了,便将剩下的糖糕包好。他不爱吃甜食,因此没有买太多。 这些糖糕加蜜饯,够小锦鲤吃上好几顿了。 吃饱喝足,秦昭带着小锦鲤出发。 秦昭轻装上阵,精神倒是比往日好很多。 这其实有些奇怪,过往他犯过病后,总要连着好几日身体不适,可今日却一点也没有异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秦昭垂眸看向在鱼篓里昏昏欲睡的小锦鲤,脚步加快了些。 还是早些回去“拷问”这小家伙吧。 秦昭其实并没有想明白昨天的事。 不过他家里的东西从来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分明记得,那件衣服昨日离家前还放在衣橱里。也就是说,从他离家到今天早晨,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一定与他昨日莫名其妙回到家里有关系。 这就证明……昨晚那些模糊的记忆,或许并不是幻觉。 至于这其中的关联,以及为什么衣服会丢,等他找到那件衣服的下落,便能水落石出了。 而知晓昨晚这一切的,只有这条喜欢装傻的小鱼。 秦昭难得有些心急,竟只用了一个时辰时间便走回了村子。他正要进村,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溪水边的礁石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或设教以驭下,或展礼以……以……以事上,或敷和以……”陈彦安手里握着一本不知翻了多久的旧书册,磕磕绊绊地背着。 背到卡壳处,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或设教以驭下,或展礼以事上,或宣威以肃震曜,或敷和而散风雨。”秦昭走到他身后,淡声道,“你背错了。” 陈彦安回过头来,一见是他,惊愕:“这你也会?” 秦昭点点头。 陈彦安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会认字,会医术,还会背这玩意,你以前到底干什么的,不会是书院里的先生吧?” 秦昭摇头:“我不记得。” 他顿了顿,又问:“你今日不是该去镇上读书么?” “被赶回来了。”陈彦安苦着脸道,“这篇文章我怎么也背不下来,先生说我要是再背不会,以后都别去了。” “我都不敢回家……” 秦昭道:“方才背的那篇,你可懂其意?” 陈彦安摇头道:“我连背都背不下来,何况释义,你就别捣乱了。” “错了。”秦昭道,“一篇文章首先通读,而后释义,最后才是背诵。你本末倒置,自然觉得困难。” 陈彦安眉梢一挑,问:“这么说,你懂?” “自然。” 陈彦安:“那你解释给我听听?” 秦昭想了想,从那一段的开头讲起,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个意思。”陈彦安恍然大悟,又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个段落,“这段呢,这段你会吗?”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秦昭全都对答如流。 到最后,陈彦安看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我以前只知道你识字,能帮人抄书,没想到你懂这么多。”陈彦安难以置信,“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啊,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真失忆。”秦昭道,“但这本《尚书正义》我前不久刚帮镇上的书院抄过。” 陈彦安:“抄过一次就记得了?” 秦昭本想说“不然还要如何?”,但想了想,还是安慰道:“说不定我以前就会,只是现在读过一遍想起来了。” 陈彦安受到点安慰,又问:“那你懂这么多,怎么不去考科举?要是中了举人,不就有好日子过了?” 秦昭平静回答:“没钱。” 陈彦安:“……” 感情这人是付不起科举报名的费用??? 也对,他之前连租子都付不起呢。 不过陈彦安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管人家的事。 他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明日是休沐,三天后先生就要考这篇了,我可怎么办啊……” 秦昭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先把书给我,今晚我帮你将难点标注上去,明日一早你来我家取。” 陈彦安眼前一亮:“当真?” 秦昭:“当真。” “谢谢秦大哥!”陈彦安飞快改了口,从礁石上蹦起来。他忽然又想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之前对你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我向你道歉,你……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秦昭不以为意。他将那本书接过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彦安连连点头:“改日去镇上我请你吃饭!” 雇人运送的物品集体放在村头,秦昭去取回了自己的背篓,很快回到家里。 他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来,归置完毕后,他回到桌边。小锦鲤沉在水底,见他过来,乖巧地朝他吐了个泡泡。 秦昭不吃这套,淡声道:“该你履行承诺,带我去找那件衣服了。” 哼,找就找。 小锦鲤甩了甩尾巴,从木桶里跳出来。 那件衣服没有在屋里。 他扑通一声跳进沟渠里,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上游。屋后有一段沟渠盖着石板,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片刻后,小锦鲤推着个小竹篮游出来。 秦昭的那件衣服就放在竹篮里。 秦昭将竹篮拿起来,问:“你为何要把我的衣服藏在这里?” 小锦鲤跳进竹篮,鱼身在上面来回扑腾几下,又跳回屋子里,用尾巴将衣橱勾开一个缝隙,整条鱼钻了进去。 秦昭眉宇微蹙,艰难理解着他的意思:“你是说……你昨天进衣橱玩,把衣服弄脏了,怕被我发现?” 景黎从衣橱跳出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秦昭脸上写满了怀疑。 他将那件湿透的衣服拿起来,从上到下检查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自然看不出。 那沟渠里的水是直接从小溪流进来的,水流很慢,但始终活水不断。那件衣服在沟渠里藏了一整个上午,那点泥土早就冲刷干净了。 至此,所有证据销毁完毕。 景黎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鱼真是太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一个鱼语十级的男人。 ———— 注:《尚书正义》是唐代科举用书,这里拿来用一下,但文章背景架空,不在唐代。以后写到科举制度也是根据剧情需要找合适的朝代来用,以文里的设定为准么么哒。 感谢在2020-08-09 15:34:50~2020-08-10 13: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笙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穆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暄和、まふまふ、绝世黄瓜、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刀语 66瓶;晓晓 60瓶;养猫玩的三缘 30瓶;墨、梅梅 20瓶;咸鱼带电 18瓶;今天听觉营业了嘛、凡小王、卷发鱼干、一七、席藍、小阿晴、惊风雨 10瓶;愿0303 8瓶;咿咿呀呀、白昼想引起池翎的注意 6瓶;紅茉、团子、45363642、一只听崽 5瓶;等雨季、九 4瓶;烟岚云岫、夫斯基 3瓶;、东篱家的酒九、不走寻常路的猫、清越、轻罗曼舞、桑叶落清欢、媛媛、皮皮皮卡修 2瓶;浮暮、快让我吐槽、落日余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o!、蛋蛋霖霖、啾啾、明月松间照、gy、萧潇、一隅200406、沫夏、(。w。)yan、伤痕累累的疯子、圣母癌晚期、贰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 16 章 小锦鲤得意的模样几乎不加掩饰,秦昭望着他那翘起来就没落下去的尾巴尖,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解释秦昭自然是不会信的。 小家伙从来不碰他的东西,怎么可能忽然跑去衣橱里玩,而且还偏巧是在昨天。再者说,这小鱼闯了祸从来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何时担心过他的责怪? 更不用说一条鱼到底是如何把这么大一件衣服藏进那沟渠深处。 看似没有破绽,实则处处都是破绽。 编理由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的。 这傻鱼。 秦昭忍了忍,终究没有将到了嘴边的疑问提出来。 这小鱼的态度已经说明,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它不希望秦昭知道。小傻鱼花了这么多心思想隐瞒真相,再问下去估计也不会有结果,就让它再瞒几天吧。 谁让它可爱呢。 秦昭把小锦鲤抱回木桶。 景黎对秦昭的想法浑然不知,见秦昭没有再继续追问,还当他已经应付过去,不由松了口气。 他也不想撒谎骗人,但如果被人发现他可以变成人,一定会被当成妖怪赶走的。 小锦鲤在秦昭指尖蹭了蹭。 他不想被人当成妖怪。 也不想被赶走。 秦昭这一路走回来,耗费体力不少。他没急着去洗衣服,而是将那件衣服与其他换下待洗的放进木盆里,躺回床上歇了一会儿。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秦昭的梦境向来很乱。 今天也是如此。 他时而梦见自己走在层层楼阁中,越往里走越寻不到出路,时而又梦见自己站在九层高塔上,眼底是万家灯火,富贵人间。 但无论看见什么,梦境的最终都是崩塌,陷落。 空气像是变得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秦昭在梦境中挣扎,呼喊,可就在这时,所有重量忽然都消失了。 他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清透的眸子。 少年趴在他身上,朝他笑了笑,眼睛月牙似的弯着,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是你吗?”秦昭怔怔地望着那少年,低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他歪了歪脑袋,声音脆生生的:“该起床啦!” 秦昭一怔,意识忽然被拉出梦境。 胸口像是被什么击打着,他睁开眼,一条鱼正在他胸膛上蹦来蹦去。 秦昭:“……” 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少年的真貌,就这么被这小家伙打断,秦昭心里说不出是憋闷还是无奈。 他抓住那条滑溜溜的鱼尾巴,把鱼拎起来:“你在做什么?” 景黎蹦得正欢,身体忽然悬空,茫然地扭动一下身体。 然后就对上一张……唔,好像有点生气的脸。 ……起床气还是这么重啊。 他摆了摆鱼鳍,正不知该怎么解释,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秦昭,你在家吗?” 是李大力的声音。 秦昭恍惚片刻,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他的确约了李大力去村长那儿签租契。 村里租地要找村长作见证,不是私下里说一声就行的。 秦昭按了按眉心,把小锦鲤放下:“你在叫我起床?” 景黎点点头,尾巴搭在秦昭手指上,用力拍了拍。 明明是秦昭说要换种方式叫他,他现在换了,这人还在不满意什么。 ——某条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叫人的方法有什么不对。 “抱歉,冤枉你了。”秦昭没和他计较,帮鱼揉了揉捏疼的尾巴,起身去给李大力开门。 “原来你在家啊,我叫了好一会儿门,还以为你出去了。”李大力道。 秦昭:“抱歉,睡着了。” 李大力往屋里望了一眼,半开玩笑道:“大白天的干嘛把门窗关得这么严,屋里有人?” “……” 结合刚才那个做的梦,秦昭竟然真的心虚了一瞬。 他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自然没有,我换件衣服,我们这便出发吧。” 只是去签个租契,秦昭没带小锦鲤一起去。 他们来到村长家中,说明来意。 村长已年过半百,蓄着胡须,模样看着十分和善。 他似乎没想到秦昭会来租地,好意提醒道:“按照村里的规矩,租契以三年为期,到期前不能无故收回,也不能提前退租。租子每年六月底交付,如果逾期交不上来,主人家可在村长见证下将租地收回。这些你们都明白吗?” 秦昭:“明白。” “村长你放心吧,我已经让这小子考虑了好几天,他坚决得很。”李大力道,“秦昭的为人我放心,村长你就答应吧。” 临溪村的村长以前中过秀才,可后来参加乡试,屡试不中,这才回村做了个村长。他为人不过,处事也公正,在村民中颇有威信。 见李大力这个态度,村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那我写个租契,你们等等。” “不必劳烦。”秦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我已经写好了,村长请过目。” 村长接过来通读几遍,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早听林家老二说你在帮镇上的人抄书,这手字写得的确不错。” 秦昭:“村长谬赞。” 村长在纸上盖了印戳,又让秦昭和李大力分别按了指印,这租契便算是完成了。 秦昭又向村长打听买地建房的事。 村长思索片刻,道:“村西头倒是还有些空地,正好离你的租地近,可以选在那里。” “你先雇好人,确定建房的地址和规模,再来找我。” 秦昭朝他作揖道谢。 村长又道:“对了,你要在村里建房,就得按照家中人头缴纳赋税,你家现在就你一个?” 秦昭:“这是自然。” 村长当然也明白他家的情况,捋着胡须道:“你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决定在村里定下,便算是我们临溪村的人了。我们村的少年郎在你这个年纪,恐怕连孩子都有了,你就没什么打算?” 秦昭:“……” 怎么忽然聊到这事上了? 村长帮人说亲也不是第一回,道:“你若看上哪家姑娘,可直接告诉我。” “就是就是。”李大力也跟着起哄,“你这模样往外一站,多少人喜欢。就算暂时娶不起媳妇,不如先娶个夫郎回来?” 这个时代有种可生育的男子,名为双儿。因为体力比不上男子,生育能力又比不上女子,在这种小山村地位尤其不高。 谁家生了双儿,能不被卖掉已经是幸运,但大多都免不了早早出嫁的命。 至于彩礼,那自然也比娶媳妇低得多。 临溪村娶夫郎的少,再往穷点的地方走,娶不起媳妇的一大把,只能选择娶个夫郎回家。 秦昭此前从未有过这些想法,可自从今日做了个怪梦之后,便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此刻听见他们这么说,脑中竟又想起方才梦里那个少年。 不过他很快定了定心神,道:“多谢,不过我暂时还没这些打算。” 村长待人有礼,见秦昭已经表态,便不再强求。 倒是李大力有些欲言又止。 二人从村长家出来,秦昭还想去看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李大力正好得空闲,便陪他一道前去,顺道带他去看看那两块闲田。 几日不见,那闲田里的杂草又长出来不少。只有一小片地被耕过,地里还发了点嫩芽。 “那会儿你还没说要租田,我就在这儿种了点玉米。”李大力摆了摆手,道,“不用你还,收了自己吃就行。” 秦昭道:“等收成后,我送一半去你家。” “成。”李大力也没有拒绝,又道,“对了,我那儿还有几包没用完的菜种,你要是想要就去我那儿拿,比镇上买便宜。” “多谢。” 两亩地分寸不差,位置离溪水边也不远,方便灌溉。 秦昭又去看了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大致心里有了底,便与李大力一道往回走。 回来一路上,李大力时不时朝秦昭望一眼。 他昨晚回屋后,越想越觉得那个背影像秦昭。 临溪村一共就这么点人口,秦昭个子又瘦又高,基本没可能认错。而且看他们走的方向,也的确是秦昭家。 可如果那是秦昭,那他看见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李大力当时没看清那人长相,只记得皮肤很白,个子瘦瘦小小,像个男人。 他可从没有在村里见过那样的人。 李大力好奇了一路,眼看已经到两人该分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秦昭,你昨晚出村子了?” 秦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是,怎么了?” “那你昨晚有没有……和什么人一起回来?”李大力和村里有些爱嚼舌根的嘴碎子不同,打听人家私事总觉得不好意思,索性说了实话,“我昨天夜里看见个人,长得挺像你,但那人身边的那位我又没见过……” 秦昭眉心一跳。 他心跳莫名加速,开口时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你是说,看见一个与我很像的人,与另一个陌生人一起回村?” 李大力道:“对,不过当时天太暗,我没太看清。” 那不是他的幻觉。 的确有一个人,冒雨去山里将他找到,带回了家里。 可天亮后,那人不辞而别,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秦昭无声地舒了口气,结合今日种种古怪之处,心底隐约浮现出个猜测。 可他什么也没有对李大力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天黑前就回家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马甲,危。 ———— 连着失眠好几天,白天没什么精神,更新到现在才写完,本章发五十个小红包,非常抱歉! 睡眠问题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搞不定,这几天没写第二更也是想晚上放松精神,争取早点睡着,结果还是不行_(:3」∠)_ 双更明天或者后天补吧,鞠躬。 感谢在2020-08-10 13:50:31~2020-08-11 19:2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无羡」安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烟 5个;嘉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呀 94瓶;西个瓜 80瓶;枫溪、突破下限 40瓶;夜雪 20瓶;江停、南轩小殊、楼台倒影入池塘、愿0303、汪叽、一帘风月闲 10瓶;少年痴呆症患者 7瓶;白昼想引起池翎的注意、夫斯基 6瓶;居居的红头绳、今天更新了吗、潮汐、想嫁陆战擎 5瓶;颜颜哇、光 4瓶;浮暮、gy、45363642、喵喵喵 3瓶;青辰、媛媛、小傻逼的好爹爹、嵩嵩哥哥、半客、清越 2瓶;哥哥家的宝贝、蛋蛋霖霖、琑:逍遥公子、顾霏霏、=-o!、自习大旗永不倒、明月松间照、星空依瑟、不走寻常路的猫、紅茉、北栖桐、落日余晖、lwliet、沫|雅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 17 章 秦昭去李大力家挑了几包菜种,便回到家里。 小锦鲤自己在家待着无聊,早已经等得睡着了。小鱼小小的身体在水里漂浮着,尾巴鱼鳍时不时轻轻摆动一下,在水面推开浅浅的波纹。 秦昭放轻脚步,来到桌边坐下。 刚开始将这小家伙救回来时,秦昭本想着等它伤好,便把它送回自然。可自从发现小鱼能听懂他说话,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后,他便绝了将这小家伙放走的念头。 人孤独太久,总希望有人陪伴的。 哪怕只是一条鱼。 秦昭相信万物有灵,却不相信怪力乱神。 就像猎户家中喜欢养狗,城中大户喜养鹦鹉,有些动物能够开智,能听懂人言,与人交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对待这小鱼的想法也是如此。 因此,过去相处这些天,他只当这小家伙有灵性,却从没往怪力乱神上去想。 可昨晚的事让他不得不这样猜测。 如果有更多的佐证…… 秦昭的视线在屋内搜寻片刻,落在矮柜旁的蓑衣和斗笠上。 因为身体原因,秦昭很少会在雨天出门,因此这蓑衣他其实没用过几次。 昨晚则是因为出门出得急,不小心忘了带。 蓑衣还像先前那样安放在原地,表面干燥,瞧不出什么端倪。 秦昭走上前,指尖在那表面轻轻拂过。 眸光微动。 他若有所思片刻,走到装满待洗衣物的木盆边,将表面那件湿透的衣服取出来。 秦昭掀开衣物,一寸一寸细细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一根小小的干稻草。 与蓑衣上的材质是相同的。 所有疑惑都在这瞬间被解开,秦昭心中如同一块巨石落地。 昨天半梦半醒时看见的那名少年,被小鱼藏起来的衣物,以及许久没有用过,表面却纤尘不染的蓑衣。 此刻都找到了答案。 奇妙的是,猜到真相后,秦昭心中并无任何惊诧或是畏惧。 更多则是……觉得挺有意思。 他好像阴差阳错救回了个小妖怪。 身后响起浅浅的水声,秦昭回过头去,小锦鲤摆动尾巴来到木桶边。 他注视着秦昭,视线落到秦昭手里的衣服上时,身体明显紧张了一下。 秦昭注意到他这反应,神态自然地放下衣物,走到桌边:“终于醒了,我正想去溪边洗衣。” 只是准备洗衣服? 景黎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见后者没有表现出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他摆了摆尾巴,溅起些许水花。 秦昭看懂了他的意思,问:“你想要一块去?” 景黎连连点头。 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在家待着,实在太无聊了。 秦昭沉默下来。 带他去嘛! 小锦鲤摆动着鱼鳍,一双眼可怜巴巴望着他。见后者还是不回应,尾巴一甩,腾起身在他指尖亲了一口。 这举动在往日看来不算什么,但今天感觉却不一样。 秦昭收回手,只觉得被对方碰过的那小片区域酥酥痒痒,不自在极了。 景黎仰头望着他,有些困惑。 秦昭是又开始发热了吗,怎么耳朵看上去红红的。 小锦鲤的视线看得秦昭有些不好意思,他移开视线,道:“好了,我带你去。” 太阳还未下山,秦昭抱着洗衣盆,手边还拎着个小鱼篓,来到村中洗衣的溪水边。 临溪村的洗衣做饭都用同一条小溪里的水,因此村中洗衣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日子长了,村民都知道不会在洗衣的时间去饮用溪水。 同样的,一旦到了该做饭的时间,也有专人来上游提醒。 秦昭来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河滩上只剩三四名女子。 洗衣向来是女人干的活,小山村里更没有什么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规矩。尚未嫁人的小姑娘最喜欢结伴来这里,一边戏水一边洗衣,玩玩闹闹就把活干完了。 今日也是如此。 那几名女子看见秦昭过来,纷纷止住玩闹,安静下来。 男女需要避嫌,秦昭没有靠近。他隔得稍远些,寻了片浅滩放下手里的东西。 “记得游远一点。”秦昭把小锦鲤从鱼篓里放出来。 景黎当然不想染一身皂角味,摆动尾巴朝溪水中间游去。 秦昭见他游远了,才抓起点皂角粉,开始洗衣。 那几名女子原本已经把活干完,此刻不约而同把动作慢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里拍打着早已经洗干净的衣物,视线时不时往秦昭的方向瞟。 李大力之前有句话说得不错,以秦昭这幅模样,站出去没人会不喜欢。 秦昭刚来村子的时候,甚至还有不少女子有意无意从他家门前路过,就为看他一眼。 可日子一长,大家都知道这人身上有怪病,来历不明,还干不得重活。 对于他们这种世世代代务农为生的农户来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基本与个废物没两样。 更别提这人还得定期吃药,又是一大笔开销。 村里的姑娘们这才纷纷打消了心思。 不过嘛,要是偶尔碰到了,看几眼过个眼瘾是没问题的。 长相好看的人,谁会不爱看呢。 秦昭对此恍若未闻,景黎却注意到了这些。 那几名女子在更上游些的位置,手里的活早就停了,几个人脑袋凑到一块,指着秦昭小声嘀嘀咕咕,不知说到什么,还互相推搡嬉笑。 景黎:“……”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对秦昭有意思。 小锦鲤心里忽然有些不悦。 他尾巴一摆,气鼓鼓地游过去,想把人赶走,正巧听见一名女子开口:“你想去与他说话就说,推我做什么?” 另一名女子耳朵都红了,羞道:“我哪里想去了?我……分明就是你们!” 几名女子嘻嘻哈哈,推搡间,原先说话那名女子插在发间的发簪滑落下来,落进了水里。 “我的簪子!”女子心急地站起身。 这里水流不算急,也就刚到成年男子小腿的高度。但溪水底部礁石多,踩进去容易遇到危险不说,东西掉进去也不好找。 几名女子收了调笑的心思,纷纷下水找起来。 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见。 女子急得快哭出来:“那可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啊!” 景黎望着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小木簪,幽幽地吐了个泡泡:“……” 明明就在这么近的位置。 这群傻姑娘。 他认命般游上去,叼起木簪浮出水面,游到丢失木簪的女子面前。 女子正急得掉眼泪,恍惚间看见一条鱼叼着木簪朝她游过来,顿时愣住了。 小锦鲤朝那女子摆动尾巴,女子弯下腰,双手把他从水里捧起来。 “你……是你帮我找到的吗?”女子睫羽上还挂着泪珠,带着哭腔问。 景黎送开口,让木簪落回她手上,顺势用鱼尾在她手指上轻轻拍动两下。 没错是我,谢就不用了,方便的话以后请不要成群结队在河边看别人,那是我的。 景黎注视着女子,认真在心里道。 女子自然听不懂他说话。 身边一位女子拿起她手里的簪子,奇道:“还真是你掉的那根木簪,这小鱼太神了吧!” “而且长得好可爱啊,可以让我摸一下吗?”另一名女子也道。 “我先来我先来,好想把它带回家养啊。” “我也想,你说我们偷偷把它带回去怎么样?” 几名女子接连围上来,小锦鲤往后缩了缩身子,尾巴轻轻蜷起。 这……这就…… “不行。”一道清亮的男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几名女子动作皆是一顿,回过头去。 秦昭大步走上前来,朝捧着小锦鲤那名女子稍一作揖,道:“抱歉,这小鱼是我养的,可以将它还给我吗?” 方才还在谈论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与她搭话。那女子有些愣神,一时间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秦昭视线落在小锦鲤身上,朝他伸出手:“过来。” 小锦鲤尾巴一摆,乖乖跳到秦昭手心里。 秦昭严肃的神情这才稍加松动一些,他向这几名女子道别,转身离开。 几名女子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开口:“那……那真是他养的鱼啊,怎么能养得这么好,还会找发簪……” “这些都没什么……可清儿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秦昭主动和你说话了诶!” 被称作清儿那名女子只是望着秦昭的背影,没有接话。 秦昭抱着小锦鲤回到浅滩,二话不说,直接把鱼塞回了鱼篓里。 景黎:“???” 这是干什么,他还没玩够啊! 秦昭手指在小锦鲤额前轻轻点了一下:“我洗完衣服前,你都在这里乖乖反省。” 小妖怪勾人得很,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差点就要被别人带回家了。 “……乱跑就没收今晚的白糖糕。”见小锦鲤蹦跶着想往外跳,秦昭又补充道。 景黎:“……” 他又威胁鱼!!! 迫于某人淫威,景黎只能乖乖待在鱼篓里,一直等到秦昭洗好衣服,带他回家。 才终于在晚饭的时候吃上了糕点。 小锦鲤专心致志地嚼着,快活得尾巴都在不停摇动。 秦昭把糖糕掰成小块,等他吃完一块再丢第二块,以免他吃得太快把自己噎着。 他曾经在书中读到过妖物的故事。 精怪大多是在僻静的山中修炼,化形成人来到凡间,无非几种可能,报仇或报恩。 前者吸收生人精气,严重还会危及别人性命。 但他与这小妖怪呆了这么长时间,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危害,甚至过得明显比过去好很多。 如果不是这小家伙,他说不定连陈家那一遭都过不去,早就被赶出村子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家里有了点钱,还租了地,准备建房。 但如果是来报恩…… 总不能一直是条鱼的样子吧。 秦昭想得有些出神,忘了给景黎下一块糖糕。 小锦鲤脑袋高高扬起,盯着他手里的糕点,尾巴着急地摆来摆去。 “啊……抱歉。” 秦昭连忙掰下一块糕点,正想丢给他,动作忽然一顿。 看这小妖怪这眼巴巴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如果他用白糖糕威胁小妖怪变人形给他看,恐怕都不会失败。 不过这念头只在秦昭脑中闪过一下,便立即被他抛之脑后。 能让小鱼说实话的方法这么多,何必偏要选择这么无趣的法子。 秦昭把白糖糕丢下去,还没进水,就被小锦鲤腾起身体接了个正着。小锦鲤叼着糕点游到一边,吃得两腮鼓鼓。 秦昭支着下巴看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毕竟……看这小妖怪还能有多傻,也是一种乐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弃挣扎了,上午真的码不了字,每天的固定更新时间调整到下午五点左右。 加更今晚不一定能写完,十点之后没更就明早更~ 感谢在2020-08-11 19:22:24~2020-08-12 17:0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穆衍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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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自己学会,举一反三。 景黎完全没想到这些,只当秦昭累了,终于可以休息。 看了这么多天,景黎倒是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字。但这本书写得晦涩难懂,用的字也复杂,他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也不认识,无聊地在木桶里打瞌睡。 而且啊,虽然他知道秦昭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对陈彦安好,但他到现在依旧不喜欢那小子。 他可忘不了那小子当初的出言不逊。 景黎在水里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串泡泡。 “早说过你不用陪我。”秦昭自然看见他打瞌睡的样子,低声道。 可自己待着也很无聊嘛。 景黎摆了摆尾巴。 他就是条鱼,离不了水,也做不了其他事。白天还能跟着秦昭到处跑,这漫漫长夜,除了看他写字,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做了。 秦昭读懂了他的意思,悠悠道:“你若能变成人,倒是能做点别的事打发时间。” “!!!” 景黎吓得浑身一抖,掀起水花溅到桌上。 秦昭早有准备,在水溅出来前拿开了书本。 这小妖怪一点也不稳重,当真修炼过许多年吗? 被说不稳重的小锦鲤此刻缩在角落,尾巴不自在地左右晃动。 秦昭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试探吗?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哪里露出了破绽? ——丝毫不知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浑身都是破绽。 秦昭忍着笑,朝他伸出手。 景黎下意识就想躲,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反常引人怀疑,强撑着一动不动。 秦昭缓缓抚摸小锦鲤的脑袋,手指划过冰凉光滑的脊背,再拨弄一下柔软的鱼鳍,每碰一下,水里那小家伙就轻轻抖一下。 害怕还不敢乱动。 真是太可爱了。 秦昭有些恶劣地想着,手指继续往后摸过去,却忽然一紧。 小锦鲤一口咬在他指腹上。 鱼急了也咬人。 可小锦鲤口中那排小牙咬人一点也不疼,还不敢太用力。秦昭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被包裹在一片柔软当中,冰冰凉凉,还有点痒。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忽然一烫,连忙收回手。 “天色太晚了,快睡觉吧。”秦昭道。 这一夜,秦昭梦中再也不是那些陌生的亭台楼阁,也不再是无止境地陷落和绝望。 他做了一夜绮梦。 梦里,少年伏在他身上,头发濡湿,衣衫松散。 那双晶莹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合,从他指尖上一点一点亲过去,抬起头,软软地唤了一声—— “夫君。” 那天早上,秦昭头一次在大清早打水沐浴。 还洗了三遍。 . 景黎现在很不满。 秦昭今天早上起床就很奇怪,不像平时那样陪他玩就算了,现在出门还不带他。 哪有他这样养鱼的。 景黎在桶里游来游去,尾巴不满地拍打木桶壁。 虽然秦昭说他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但是他自己在家实在太无聊了。 他也好想出去逛逛啊。 景黎动作停下来。 说不定,他可以趁秦昭不在的时候,变成人出去玩一玩? 景黎已经变过两次人,多少有些经验。 他发现自己只要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能很容易地变成人。 今早秦昭喂了他最后一块白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他现在正饱着,可以试试变人。 景黎从水里跳出来,落到屋中央的地面上,在心里轻轻念叨。 让我变成人,让我变成人…… 屋内一道红光闪过,一名少年出现在屋子中央。 手脚齐全,只是身上的红色鱼鳞还是没有完全褪掉,不过已经比先前少了许多。 景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体。 如果是这样,只要多练习几次,他一定可以自如的变成人形。 景黎这次有经验,他先把头发擦干,寻了个发带随手绑在脑后。又去屋后的晾衣绳上,取下那件之前穿过的衣服。 衣服在屋外吹了一夜,现在已经干了,只是秦昭上午出门太早,还没来得及收。 他只要穿完再把衣服挂回去,秦昭肯定不会起疑。 景黎想着秦昭往日穿衣的样子,用力系紧腰间的系带,又取过斗笠戴在头上,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秦昭今日连门都没锁,正好方便景黎溜出去玩。 清晨的村子很安静,这个时间,大家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去镇上赶集。留在村子里的人很少,景黎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景黎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快步朝前走去。 …… 秦昭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回过头去,屋外的小路上空无一人。 他对面那人还在说话。 “……村里盖房子的工钱是一天五十文,四个时辰,管一顿饭就成。秦昭,你听见了吗?” 秦昭恍然回神,道:“抱歉,林叔。” “你这孩子,一上午心不在焉,想什么呢?”秦昭身边这人姓林,叫林长忠,是林老二家里一个堂兄弟。 村中盖房,大多都找他。 秦昭今日的确有些心神不宁,他按了按眉心,摇头:“没什么。” 屋外,景黎躲在小巷的拐角处,探出个脑袋。 没想到秦昭竟然在这里,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还当今天秦昭要出远门,不方便带着他一起。 原来是这么近的地方。 哼。 景黎探头张望着,秦昭正站在窗边,与一名庄稼汉说话。恰好这会儿天边朝霞升起,映得他侧脸轮廓尤为好看。 有一种人,哪怕穿着打扮再普通,看上去依旧气度不凡。 景黎看得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 “喵呜~” 啊啊啊啊啊——! 秦昭再次回头,眉宇微微皱起:“林叔,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林长忠道,“你脸色是不太好,一会儿回去好好歇着,这些事交给我办就好,不用你操心。” 林长忠爽快道:“之前你帮了林老二他家,也算是帮了我,不用跟叔客气。” “多谢了。”秦昭道,“何时可以开始施工?” “你要盖两间房,一个水池,还有个竹围墙,要用的木材瓦片我这儿能出,竹子得去临近几个村找人收,可能要费点功夫。”林长忠道,“材料齐全后我再告诉你,放心,只要材料到位,这房我几天就能给你盖起来。” 秦昭:“我明白了。” 比起工钱,建房需要的材料费才是大头。 秦昭还不像其他条件稍差的农户,用茅草盖顶,而是要求换成瓦片,那价格更要翻上一倍。 秦昭一口气给了三贯钱订金,揣着林长忠写的单子离开了。 他走回家门前,却见房门紧闭,一只橘猫蹲在屋前,爪子轻轻挠着房门。 先前被这小猫挠出的破洞早被秦昭补好,小家伙在房门前转来转去,找不到进去的地方。 恐怕小妖怪又要被吓到了。 秦昭无声地笑了笑,上前正想把猫赶走,却听见门里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你别进来啊……” 少年的嗓音干净,又软又糯,尾音还在轻轻发着抖。 秦昭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后疯狂跳动起来。 他……他变成人了吗? 小猫见秦昭过来,乖巧地蹲在他脚边,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口中轻轻发出猫叫声。 门内传出些许抽气声,像是被吓得更厉害了。 秦昭能感觉到,那少年现在就蹲在这扇门之后,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他似乎能想到少年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单薄的脊背用力抵着门,眼眶通红,吓得快要哭出来。 一定是很好看的模样。 秦昭把手搭在门上,按下心头那点悸动,无声地换了口气。 他真想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这条小鱼怎么……完全瞒不住秘密呢? 秦昭有些无奈,半晌,他弯腰抱起小猫,悄无声息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掉马甲的小鱼和每天都在努力帮鱼把马甲穿好的秦昭。 ———— 这章算加更,下午还有。 感谢在2020-08-12 17:09:30~2020-08-13 10: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笙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暄和、怪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世黄瓜、沐祈公子、小洞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肇秋七五 20瓶;子非鱼、十六年冬、浮暮 10瓶;一笑生花、秦笑 8瓶;少年痴呆症患者、绝世黄瓜 5瓶;俞木、咪啊 4瓶;肥不肥我说了算、夢中鸟、潮汐 3瓶;小傻逼的好爹爹、自习大旗永不倒、L.Lawliet、愿0303 2瓶;蛋蛋霖霖、琑:逍遥公子、梁上雁、「无羡」安好、GY、清越、蒙宸宸、明月松间照、作者老伴、锵锵锵锵锵、落日余晖、不走寻常路的猫、=-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9 章 门外很久没有动静,景黎抬起脑袋。 他双臂环着膝盖,眼睛微微有些发红。过长的衣摆垂下盖住赤.裸的双腿,只露出一点白皙的脚趾。 景黎偏头专注地听了一会儿,确认门外的确没有声响,才站起身,扒开门缝往外看了看。 屋外寂静无声,连个猫影子都没见到。 景黎这才放心下来。 怎么每次出去都要遇到这种事,他到底还要倒霉多久啊。 景黎恹恹的想着。 他没了再到处乱跑的心思,也不敢再出门,迅速把衣物归位,回到桌边。 只见屋内红光一闪,一条小锦鲤扑通跳进水里。 另一边,秦昭捧起水洗了把脸,长舒一口气。 从屋前离开后,秦昭其实有些后悔。 那小妖怪几次三番出现在他梦里,他自然想亲眼见见他。他想看看,小家伙的模样是不是真如他梦中那般,也想知道,小家伙被他发现身份时会是什么反应。 说不想进去看看是假的。 可他又有顾虑。 他还不确定那小家伙留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小鱼这么担心他发现真相,这其中又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如果那小鱼发现,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小家伙还能像现在这样留在他身边么? 秦昭不确定,也不敢冒险一试。 他现在与那小鱼相处得很好,还是先保持现在这样,静观其变的好。 “喵呜……” 身旁传来低低的猫叫声,秦昭回过头去,橘猫蹲在他身边,舔着爪子。 秦昭正想摸摸它,想起之前答应过小妖怪的话,又把手放下。 他认真道:“你别再吓唬他了。” 橘猫一双浑圆的猫眼望着他,片刻后,走上前来蹭了蹭他的腿。 ……险些忘了,不是所有动物都能听懂人言。 秦昭叹了口气,想着修院子时,要再把围墙做得高一些,省得这小猫又跑进去。 . 秦昭回到家里时,小锦鲤没像先前那样出来迎接他。 小鱼躲在木桶底部,小小的鱼身缩得比往日更小,就连鱼鳍都没精神的耷拉下来。 果真是吓坏了。 秦昭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走上前,把手伸进水里,轻轻碰了碰小锦鲤的脑袋:“这是怎么了?” 小锦鲤浑身先是一抖,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随后一头扎进他的掌心里。 要不是鱼没有声带,发不出声音,秦昭甚至觉得他还能冲自己嘤嘤两声。 小锦鲤用尾巴勾住秦昭的手指,脑袋埋进秦昭手心里,才终于平复下来紧张害怕的心情。 他用鱼鳍在秦昭掌心轻轻拍了拍,有点委屈。 以后不要把他丢在家里啦。 每次自己在家都没好事。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小鱼这副模样,秦昭还是有些自责。 昨夜那个梦搅得他心神不宁,他今日的确有些躲着这小鱼的想法,谁知道闹成现在这样。 不过他没有多言,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掌中的小鱼。察觉到小家伙渐渐平复下来,秦昭才道:“昨天买的肉还没做,我现在去炖上?” 小锦鲤朝他点点头。 昨日买肉的时候,秦昭也顺道买了些土豆。 他先把五花肉和土豆洗净切块,为了方便喂给小鱼吃,还特意把肉切得稍小一些。 红烧肉的做法简单,先在锅中炒好糖色,将切好的肉下锅。待五花肉表面色泽变化后,再加入调料、水和切好的土豆,盖上锅盖焖煮。 肉香味早就飘得满屋都是。 等待炖肉的时间里,秦昭又取出面粉,和面,蒸了一笼馒头。 景黎最喜欢看秦昭做饭,一时间眼睛都看直了。 肉和馒头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锅,秦昭趁这会儿的时间,给小锦鲤说了说他接下来的打算。 “……等过两日材料备好,房子就能开始搭建。”秦昭拨弄着小锦鲤的背鳍,不紧不慢道,“还有那两块田,耕地的活我准备在村里雇人来做。我今日打听过了,找熟练的农户,两亩地除草加耕地需要两天,工钱是八十文。” 景黎摇了摇尾巴。 有点贵啊。 八十文都能买十六块白糖糕了。 秦昭想了想,又道:“如果能借到耕牛,只需要半天就能耕完,只是村中有水牛的农户不多……” 两天的工钱是八十文,如果有牛,算上工钱和租借耕牛的钱,开支不会超过三十文。 能便宜一大半。 可是就像秦昭说的,村里有耕牛的农户屈指可数,而且愿不愿意借出来给秦昭耕地还两说。 这可怎么办? 景黎有点发愁。 秦昭倒是没多担心:“下午我去村长家问问吧,写个告示,看能不能租借到。” 一定可以的! 小锦鲤在秦昭指尖蹭了蹭。 秦昭看着逐渐恢复活力的小锦鲤,眼底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景黎一点也没有怀疑秦昭为何要和一条鱼说这些,但秦昭的确是有意为之。 让小鱼知晓家里的一切,这会让秦昭觉得它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人格外满足。 景黎又缠着秦昭玩了一会儿,肉已经炖足了时辰。 揭开锅盖,肉香四溢。 秦昭把肉和馒头端上桌,景黎鱼尾用力摆动,眼巴巴地等他投喂。可还没等秦昭喂给他,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敲响。 秦昭拉开门。 是陈彦安。 “你倒是赶巧。”秦昭昨日和陈彦安约好今早要来他家取书,看见这人到来并不意外,“我这儿刚炖好肉,坐下吃点。” “不、不吃了,你和我走一趟。”陈彦安气喘吁吁,“我阿婆快不行了!” . 景黎觉得,陈彦安每次来他家总没什么好事。 上次是秦昭差点被赶出村子,这次又是带来坏消息。 ……他心心念念的红烧肉还没吃上呢。 虽然这次事出有因,不能完全怪到他身上。 景黎沉在小鱼篓底部,悻悻地想。 秦昭见小鱼这副蔫哒哒的样子,摇头道:“我就说让你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就能变成人形出来偷吃了,反正小妖怪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景黎当然不肯。 每次留在家里都没什么好事,万一那只猫又回来找他呢? “你在和我说话?”陈彦安回头问。 “……”秦昭默然片刻,道,“没什么,我就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前两日我给她施针时,她分明已经清醒过来。” 给陈老太诊完脉后,秦昭连着去陈家给她施针三日。 第三日的时候,陈老太就已经意识清醒,并且半边身子已经能够小幅度活动。 怎么会忽然又不行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我阿婆还下床走了两步,看上去已经快好了。”陈彦安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道,“可今天早上她没起得来床,我们还当是她没睡醒,没敢去打扰。” “眼见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动静,我娘进去看,才发现人已经动不了了!” 秦昭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陈家,陈彦安正要领秦昭进门,一道身影挡在门边。 是陈家老三。 他身形与秦昭相差不多,但常年干活身体强壮,往门外一站,将进门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陈彦安:“三叔,你做什么?” “你闭嘴。”陈老三喝了一声,对秦昭道,“你今天还来做什么?” 秦昭平静道:“自然是救人。” “救人?我看你是害人吧。”陈老三嗤笑一声,“上次就是你给娘治完病之后,害得我娘病情越来越重。说起来,上次你和我大嫂打赌,三日内没有把人救回来,就滚出临溪村。你怎么还不滚?” 陈彦安阻拦:“三叔……” “救人要紧,其余的事以后再说。”秦昭道,“现在陈老太太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请你让开。” “你——” “老三!”一个声音传来,陈大嫂从院子里快步走出来,“是我让小安去找秦昭来的,你让开。” “大嫂,可他明明就——” 陈大嫂却打断他:“你让不让?” 见她如此坚决,陈老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侧身让秦昭进了院子。 他们进了主屋,一大家子人围在外间,吵吵闹闹不知在争论些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了,老娘都在床上躺多久了,就算治得好,以后还能下地么?你们这样拿药吊着命才是受罪!”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与其这样,倒不如早点解脱了好。” “呵,早点解脱,好让你们分家产是吧?” “都胡说八道什么?!”陈大嫂恼道,“娘还躺在里面,你们在这儿说这些合适吗?” 一屋子人被她这么一吼,纷纷安静下来。 景黎从鱼篓上方探出个脑袋,四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易地而处,这些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难处,也不能说完全有错。可这种念头……实在是太冷漠了点。 老太太如果听见,该有多难过啊。 秦昭倒是神色未改,他朝屋内的人稍一作揖,道:“请诸位去屋外等候。” 屋子里似乎还有人不太乐意,被陈大嫂一瞪,没再说话,灰溜溜出了门。 陈大嫂领着秦昭进里屋,一对较为年轻的男女守在床边。 “老四,带着你媳妇先出去。”陈大嫂招呼一声。 那男人的长相和陈老三几分相似,但个子没这么高。他身边的女子更是柔柔弱弱,听言抬起头:“大嫂,这人是谁呀?” “是秦先生。你前几天回娘家了,没见到,之前就是他给老太太看的病。”陈大嫂道,“你们先出去吧,让秦先生给娘瞧瞧。” 女子神色有些犹豫:“要不我留下吧,万一有个什么要帮忙的……” “不必。”秦昭淡声道,“几位出去等我便好。” “可是……” 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她丈夫却在一旁拉了她一下,把人拉出了屋子。 陈大嫂道:“我也出去了,就等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行。” 秦昭想了想,道:“的确有一个忙需要大嫂帮。” “……这几日的药渣还在么?” 房门被合上,床上那位老太太面容灰白,精神比前几日看到时还要糟糕。 秦昭把鱼篓放在床头的小案上,坐在床边替她把脉。 小锦鲤从鱼篓里探出头来,鱼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秦昭一提药渣,他就猜到了原因。 肯定有人在药里动手脚。 他赌一顿红烧肉。 . 秦昭在屋里足足从中午待到了下午。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主屋的房门才被拉开。 秦昭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唇色隐隐发白。他走出屋子,陈大嫂立马迎上去:“怎、怎么样了?” 秦昭没有回答,而是问:“药渣呢?” “在这儿!”陈彦安端着个盛满药渣的竹编笸箩走上来,“前几天的都倒了,这是昨天和今天留下的。” 秦昭在药渣里翻找片刻,道:“这药是谁去抓的?” “我。”陈老三上前一步,将秦昭那脸色不对,又道,“你可别污蔑我,我完全是按照你给的药方抓的!” 秦昭:“可我给的药方里,并无川芎这味药。” “川……川什么?”陈老三没听清,却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辩驳,“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就是直接按你的方子抓的药!” 秦昭解释道:“川芎有行气开郁,活血止痛之效,对陈老太太的确算是对症。可此药药性极烈,不适宜让久病不愈,脾肾阴虚的病患服用。” “何况这药渣里,川芎未免也放得太多了。” 陈大嫂道:“这、这么说,我娘真是因为……” 秦昭点点头。 陈大嫂怒喝:“陈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老三道,“这几天的药都是老四媳妇熬的,你怎么不问她,她弟弟还在镇上的医馆做学徒呢!” 众人吵吵嚷嚷,又跑去质问老四媳妇。那柔柔弱弱的女子被人围着,一句话不说,开口先是哭了起来。 秦昭漠然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 答案不言而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主屋内,陈彦安帮床上的老人擦了擦脸,问:“我阿婆还能醒过来吗?” 秦昭靠坐在他身旁的座椅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她是因为那味药的药性太烈,导致血瘀加重。我已经替她施针通了经脉,只要顺利醒来就会没事。但能不能醒,就要看运气了。” 陈彦安把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揉了把脸:“我四婶是因为想要分家。” 秦昭:“我知道。” “不只是她,大家都想要分家。”陈彦安道,“我娘,三叔,四婶,大家早就不想挤在这里,也不想再分出精力照顾我阿婆。” 陈家长辈还在吵给汤药动手脚的事,只能让作为小辈的陈彦安来顾着病人。 秦昭道:“但你不想?” “我……我也没有不想。”陈彦安声音低哑,“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的代价是我阿婆出事。” 秦昭拍了拍陈彦安的肩膀,后者把头埋在手掌里,没一会儿就听见陈彦安压低的哭声。 “我……我阿婆对我挺好的。” 小胖子哭得肩膀抖动,看上去有点滑稽。 景黎的鱼篓还放在靠在床头的小案上,他只要撑起身体,就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那名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这老人心地很善良,当初若不是她救了病重的秦昭,还将家里的空屋子租借给他,秦昭现在还不知道会如何。 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景黎在心里想着。 不远处,小胖子还在哽咽着说:“……阿婆要是能醒过来,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再也不给她和我娘添乱。” 话音刚落,床上的老人轻轻咳了一声。 景黎:“……” 这么神? 他尾巴一摆,回头望向秦昭。 秦昭自然也注意到了,收回目光,对陈彦安道:“你刚才说的当真?” 陈彦安:“我干嘛这时候还骗人,但是……但是……” “你阿婆醒了。” “你别骗我,怎么可——” 陈彦安话音一滞。 他抬起头,床上的老人又轻轻咳嗽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陈彦安:“………………” 陈家老太太醒来,很快又乱做一团,唯有秦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鱼篓里的小锦鲤。 秦昭带小锦鲤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 他把小锦鲤放回木桶,又去将上午的红烧肉和馒头热好,端到桌上。 “起来吃饭了。”秦昭敲了敲木桶边沿。 小锦鲤的动作像是比平时迟缓很多,半晌才摆动尾巴,晕晕乎乎游上来,甚至还差点一头撞上木桶壁。 秦昭连忙伸手挡在他面前,才让小锦鲤没撞到脑袋。 “这是怎么了?”秦昭戳了小锦鲤一下,“困了?” 不……不困…… 若景黎现在是人形,秦昭就能看出他眼皮耷拉得抬不起来。 不知为什么,从陈家出来之后,他就困得要命,只想好好睡一觉。 本来一开始精神还不错的。 小锦鲤强撑着精神,鱼鳍勉力在身侧晃了晃。 不行,他还不能睡……他想了一整天的红烧肉,还一口也没吃到呢…… 秦昭也看出他精神不好,道:“先睡一觉吧,明天再吃。” “不要……”景黎固执道,“我要吃肉……” 景黎困得意识不清,浑然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是人话。 那清亮温软的少年嗓音让秦昭略微一怔,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小鱼?” 可小锦鲤没再回应他。 秦昭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碰了碰,小锦鲤轻飘飘落到水底,不再动了,只有两侧的鱼鳃随着呼吸轻轻扇动。 ……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想吃口肉怎么这么难,气死鱼了。 ———— 感觉这段剧情断在中间不太合适就一口气写完了,来晚了抱歉,本章发五十个小红包。 不过虽然迟到,但我长,我今天有这——么——长! 感谢在2020-08-13 10:39:50~2020-08-13 21:4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闻刀语、穆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嘉兮 2个;暄和、我爱富冈义勇、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富冈义勇 60瓶;pepsiy 50瓶;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 40瓶;青橡子 36瓶;jun 23瓶;致斋 20瓶;呈欢、冬夏、阿云、泡水的狮子、汪叽 10瓶;晓 8瓶;你亲我不啦、东篱家的酒九、南北不漪 6瓶;恋薇诺娜、空城、潮汐、q 5瓶;呼啦呼啦、卷发鱼干 4瓶;45363642、=-O!、咪啊、夫斯基 3瓶;媛媛、霖、木子小窗、锵锵锵锵锵 2瓶;放着我来!、L.Lawliet、明月松间照、红枫叶、清越、蛋蛋霖霖、草莓冰沙不加冰、不走寻常路的猫、自习大旗永不倒、落日余晖、醉人月色、GY、啾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0 章 秦昭有时觉得,这小妖怪根本不是来报恩的,多半是来报仇的。 否则怎么会天天搅得他睡不好觉? 秦昭困倦地按了按眉心,从床上坐起。 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 或许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听见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很罕见地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鱼,秦昭拖着困倦的身体爬起来。 简单梳洗穿衣后来到外间,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活力十足地朝他摇尾巴。 ……倒是恢复得很快。 秦昭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久等了,这就喂你。” 他走到灶台边,揭开灶台边盖着的碗碟,昨日特意留下的那碗红烧肉平白少了大半,就连放在一旁的馒头也不见了一个。 秦昭:“……” 小锦鲤在他的注视下沉进水里,轻轻打出个小嗝。 景黎也不想总是偷吃,可他昨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块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从中午到晚上一点东西也没吃过,今早醒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偏偏秦昭还迟迟没睡醒。 想到对方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景黎也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自立更生。 自力更生也没那么容易,景黎饿得太厉害,虽然勉强变成了人,但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还好秦昭晚上没有熄灭灶台里的火,他只要把肉和馒头一起放进蒸笼蒸热就能吃了。 他还特意给秦昭留了一份呢! 景黎躲进水底,有点心虚。 他最近的言行好像越来越放肆了,秦昭……不会发现他有问题吧? 但秦昭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将剩下的肉和馒头热好,但没怎么吃肉,只就着几块土豆吃完了馒头。 碗里还剩的几块肉,还能当做给小妖怪晚上的加餐。 吃完饭,秦昭带着小锦鲤出了门。 山村的农户每天吃两顿饭,早晨起来先去地里干活,回来才开始吃早饭。这会儿刚过了饭点,有不少村民在村子里散步,或直接躺在院子里消食。 秦昭一路走来,遇到些村民甚至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境遇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小山村闭塞,临溪村还算是异姓散户多的,临近的槐下村,就是葛姓的同族人居多。 不过就算是散户,在一起住久了,互相联姻,一村人走到哪儿都是亲戚。 秦昭本来就帮过柳家,最近又租了李家的田,和村里的大户陈家也算是和解了,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自然对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排挤。 景黎对这些尤为感慨。 他刚到村子的时候,这些人还躲着秦昭走呢。 秦昭先带小锦鲤去了趟村长家。 他还没忘昨天的打算,要找村长写个雇人的告示。 刚到村长家门口,却意外看见了陈家人。 主屋的门大开,陈家那几个长辈围在屋子里不知道在说什么,陈彦安等在院子里,朝他挤眉弄眼。 秦昭走过去:“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我四嫂的事。”陈彦安压低声音道,“他们昨天商议了一晚上,我娘说这都差点闹出人命,想要送官。” 秦昭问:“你四叔能答应?” “不答应也没法子,这么大的事,村长都拿不定主意。”陈彦安道,“而且啊,我们决定要分家了,等过两天阿婆再好点就开始商量。” 秦昭点了点头,他并不想过多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没有再多做评判。 景黎倒是觉得这个决定挺好。 村里默认家中长辈还在世就不会分家,也没有小辈敢主动向长辈提及,加之老太太病了小半年,这才把事情闹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情形,尽早分开对谁都好。 陈彦安又问:“不说这个了,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昭将来意告知。 “你要借耕牛?我家有啊!”陈彦安一拍胸脯,道,“我知道你刚租的那块地,等这儿的事了了,我让我娘直接帮你耕了就是。” 秦昭却摇头:“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陈彦安摆摆手,“我娘上午还在说呢,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帮你是应该的。” 小胖子态度十分诚恳,但秦昭没有轻易答应。 二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一道候在屋外,等待陈家人商议完毕。陈大嫂走在最后,刚一出来,陈彦安就赶在秦昭之前说了他的想法。 陈大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举手之劳而已,秦先生不必与我客气。”一夜过去,陈大嫂连对秦昭的称呼都改了,“之前的事本来就多有冒犯,你现在又救了我娘,报答你是应该的。” “你那块也没多少,干脆今年都包给我吧,什么犁地种菜收割,我全帮你干了。” “那怎么行?”秦昭坚决不肯答应,“陈家本就对我有恩,要真算恩情,陈家对我的恩情不是更大?” 景黎知道秦昭其实不全是因为恩情的事。 陈大嫂一个女人,在这种小山村独自养活儿子本来就不容易,何况陈家马上就要分家,她的日子只会更难。 她还得帮陈彦安赚束脩费,哪能占她这些便宜。 陈大嫂为人直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反正我肯定得做点什么报答你的。” 秦昭想了想:“不如这样,便按你所说,帮我耕地播种,事成之后我按五成工钱付给你,如何?” 陈大嫂还有些迟疑,但看秦昭这么坚决,只能点头:“成。” 这两天陈家还有些杂事要处理,陈大嫂与秦昭约定,三日后去帮他耕地。 这事不能拖太久,等分了家,那头牛还指不定会分给谁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解决了耕地的事,秦昭又带着景黎往村西走。 村西头有几块空地,其中一块已经被围了起来,是秦昭已经买好准备建房的区域。 再往前走,出了村子,便是他租的那两块田。 这几日秦昭没时间顾着这些玉米苗,但几日不见,玉米苗拔高了不少,出苗率好得惊人。 李大力还说这两块地收成不好,这也能算是不好么? 秦昭对种地了解不多,打算改日去问问李大力。 秦昭去溪边打水浇灌地里的玉米。 景黎惊奇地发现,秦昭并不是什么都会,至少浇灌这事就显得很不熟练。 先从溪水边把装满水的木桶提过来,放在脚边,弯腰舀水洒在地里。一次就只能浇灌到身边那一小块地方,浇完再拎着木桶往前挪动。 病秧子体力不行,弯腰起身连着几次,就出了满头大汗,唇色隐隐发白。 景黎:“……” 这才五分之一都没到呢。 景黎实在看不下去,从鱼篓里腾起身,跳进木桶里。 他尾巴用力一甩,扬起一道水花,不偏不倚落到待浇的菜地里。 秦昭:“……” 一人一鱼对视片刻,小锦鲤尾巴尖翘起来,秦昭明显从他身上读出了一点得意洋洋的味道。 那日中午,所有路过这片耕地的村民都看到了这奇景。 秦昭拎着个木桶慢慢走在田里,桶中那条小鱼尾巴甩动,均匀地把水洒在每一片菜地里。 效率提升得不止一点半点。 . 接下来几日,日子又回归平静。 山村生活便是如此,鲜少有太大的波澜,每日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都是为了生计。 陈大嫂如约帮秦昭耕了田,又挑了几种打理起来不太费力的菜种种进地里。 秦昭按照约定付了她二十文工钱,再炖了碗肉送到陈家,权当答谢。 陈家老太太这次康复得极快,第二天就意识清醒,再过两天,甚至还能下地走几步路。 秦昭登门探望她,顺道将欠的租子还清。 不过由于新房还未盖好,他还得在那间小屋里住上一段时间。 陈家对此自然再无异议。 这日下午,秦昭正准备做饭,房门再次被人用力敲响。 他动作先是一顿,回头与木桶里的小鱼对视一眼。 一人一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不安。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敲门。 秦昭去拉开门,陈彦安站在门外。 那一瞬间,景黎觉得秦昭很有必要在门口竖一块“陈彦安勿入”的牌子,以免这人再带来什么坏消息。 但秦昭毕竟涵养极佳,只见他心平气和地问:“又怎么了?” “你干嘛用这个表情看我,我有这么招人讨厌吗?”陈彦安大咧咧走进门,不悦道。 秦昭欲言又止。 陈彦安也没在意,甚至心情颇好的伸手逗了下木桶里的小鱼。 被景黎一尾巴,啪地甩在手背上。 “嘶……你这小鱼,对秦昭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凶?”陈彦安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在溪边打他的就是小锦鲤。 他只知道这是秦昭养的鱼,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宝贝得很。 陈彦安道:“我上次还给你买吃的了,没良心的小东西。” 如果不是现在还是鱼身,景黎甚至想对他翻个白眼。 小胖子给他买了……一包鱼饵。 里面甚至还有活的蚯蚓!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景黎就生气。 眼看屋内气氛变得有点僵滞,秦昭适时上前打断:“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 “找你去镇上吃饭啊!”陈彦安眉飞色舞,“我终于过了先生的考核,今天先生还当众表扬我进步得快,都是你的功劳!” 秦昭先前帮陈彦安做的注解很详尽,对他帮助极大。 陈彦安:“走走走,我都在镇上订好位了,特地来叫你的。” 陈彦安直接订了家镇上最好的酒楼,正值饭点,酒楼大堂几乎已经坐满了。 他在柜台报了名字,被小二领着走进去。 “没来过这地方吧?”陈彦安勾着秦昭的肩膀,嘿嘿一笑,“其实我也没来过。这家可不便宜,我拿自己零花钱订的,吃完这顿我得啃一个月窝头!” 秦昭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顿本来就是陈彦安答应要请的,秦昭自然不需要与他客气。 二人点了三菜一汤和一盘糕点,转眼就花出去一百多文。 陈彦安面上绷着没露怯,心里疼得直滴血。 反观秦昭却神色淡然,自己吃还不止,时不时掰块糕点丢给手边的小鱼。 陈彦安早知道秦昭喂鱼舍得,权当看不见,道:“秦大哥,其实今天请你吃饭,是因为我还有件事相求。” 秦昭头也不抬:“如果是那本书后半本的注解,不行。” “你怎么知道!”陈彦安轻咳一声,耐着性子解释,“我之前进度慢,先生已经快讲到后半本了,我才刚把前面的背完。照这个速度,我还是跟不上先生授课,秦大哥你就帮帮我吧。” 秦昭喝了口汤,不紧不慢道:“你理解得很快,天赋不算差,只是过去读书不用心思。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多用点心,会跟上的。” “私塾里的先生讲得太快了,我想跟也跟不上。”陈彦安垂头丧气,“我都觉得与其去私塾跟着先生学,还不如跟着你学来得快。诶,等等……” 陈彦安眼前一亮:“要不我就跟着你学吧,你做的那些注解,先生都夸比他理解得还通透,你教我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昭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没有考过科举,又并无功名,如何能教得了你?” 这个时代,想要教书至少得是秀才级别,也就是通过了童生试,但没有通过乡试的那一类人。 镇上私塾和书院里的先生,临溪村的村长,都是秀才出身。 “你怎么知道你没考过?”陈彦安道,“你如果真没考过,为何对这些书如此熟悉?我猜你肯定考过,说不定还是个举人老爷,只是你自己不记得。” 陈彦安又劝道:“教书多好,就我读书那私塾,每个学生每月束脩要收两百文,半年收一次,哪怕只教五个学生,你算算能赚多少?这还没算上每月都要给先生送的米和肉!” 一个学生两百文,五个就是一千文,半年那就是六千文。 景黎差点被嘴里的糕点呛住。 这年头当教书先生这么赚钱吗? 秦昭现在身上倒是还有点钱,但那是因为还没开始盖房。等正式开始施工,材料费,工钱,包括屋里的所有家具,没有一样是不费钱的。 他那点钱,真不一定能撑多久。 而无论是采草药还是抄书,都不算事稳定的生计。 如果真能去教书…… 秦昭同样若有所思。 “哎哟,这鱼可真漂亮。”店小二过来添茶,正巧看见秦昭放在手边的小鱼篓,问,“客官,您这鱼也是准备送去青山镇的?” 青山镇是个大镇,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秦昭:“没有,为何这么问?” “您还不知道?”店小二道,“最近都传遍了,说青山镇有位官老爷家里丢了条能给人带来福运的锦鲤,现在悬赏千贯找回。咱们镇上的渔夫最近天天下河抓鱼,抓到条红色的鲤鱼就往青山镇送,想碰碰运气。” 秦昭:“……” 景黎:“???” 景黎茫然地抬起头,对上秦昭的视线。 店小二道:“那告示就贴在街口,您一会儿去看看?我看那上面画的和您这条鱼像得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我是条身价千金的鱼。 ———— 提前更新的原因是今天双更,下一章会入v,更文时间不确定,写完就更。 这几天都会加更,18号之前更新的每一章评论区都掉落一百个小红包。全订的小可爱可以参与一万晋江币抽奖,截止到18号24点,详情等我更了v章会在文案放出来。 感谢支持正版。 感谢在2020-08-13 21:47:53~2020-08-14 09: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爱富冈义勇、穆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晖 2个;鬼谣、45273322、我爱富冈义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柒七 32瓶;哎呦喂 20瓶;楚晚宁身上攻 16瓶;泡水的狮子、一七、良尘吉时终于亲啦!、{叮叮当当 叽哩咣啷} 10瓶;zh1806 8瓶;辺里唯世、秦笑 6瓶;枣穗、盛望是我身下受、30526152、东篱家的酒九、欢欢呀、小太美 5瓶;想吃嫩草、苦逼应届生、栖迟 4瓶;一刻就好、菠萝A、(。w。)yan 3瓶;夢中鸟、小傻逼的好爹爹、菇凉,你凉了吗、媛媛、5222、愿0303、莫言流觞、崽崽姨姨爱你!!!! 2瓶;白昼想引起池翎的注意(好的好的,我看到啦!!!)、夜渐深,月迷离、GY、蛋蛋霖霖、豆本豆、瑶瑶丫、落日余晖、不走寻常路的猫、自习大旗永不倒、小菊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1 章 店小二说完这话, 转身去其他桌奉茶。 他们这张桌上好一阵悄无声息,两道目光落在景黎身上。 小锦鲤在他们的注视中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糕点,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看什么, 看什么,难道他们真要把他送去那什么镇吗? 他怎么可能是锦鲤,他明明这么倒霉! 漫长的寂静中,还是秦昭先回过神来, 舒了口气:“先吃饭吧。” “你还有心思吃?” 陈彦安现在看见小锦鲤,就像看见活的一千两银子, 双眼都泛光。可这毕竟是秦昭的鱼, 再如何值钱也轮不到他。 陈彦安清了清嗓子:“秦大哥,我们要去街口看看那告示吗?你这条鱼也是最近才捡回来的吧, 万一……万一真撞对了,那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秦昭抿了口茶, 淡声道:“先吃饭。” 秦昭像是一点没把刚才店小二说的放在眼里, 吃饭的动作不紧不慢,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 而小锦鲤嘛, 他认定自己是个倒霉蛋, 不可能这么值钱, 没心没肺地继续吃饭。 这一顿饭,只有做东这位吃得坐立不安,食之无味。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陈彦安急匆匆去结了账,拉着秦昭就往街口走。 街口的告示牌前围满了人, 一张崭新的告示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众人挤在那告示前,手里都拎着一条鲤鱼。 “你看我这条像不像?” “你的不像, 我的才像。呸,我的就是,我明天就启程去青山镇!” “开什么玩笑,你那尾巴尖都是白的,去了也得被赶回来。” “我这不是,难道你的是?你那条鱼明明就是黑的,被你丢染缸染成这个色,一进水里就掉色!” 众人吵吵嚷嚷,拎着各自的鲤鱼互相攀比着。 陈彦安仗着自己体格大,硬生生挤出个位置来,拉着秦昭到了最前面。 景黎也悄悄从鱼篓里探出脑袋,跟着往告示上看。 告示上的字他不认识,但好在几行字下面还配了图。 一条通体鲜红的锦鲤在水中游动,尾巴和脑袋都略微扬起,鲜红清透的眸子透出一丝无辜。 景黎歪了歪脑袋。 这条鱼长得还蛮可爱的嘛。 秦昭低头时,恰好看见小锦鲤茫然地仰起头,瞬间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句,这画师的画技真是炉火纯青。 竟然就连微妙的神态都掌握得这么到位。 景黎原本还没回过身来,直到发现秦昭和陈彦安都低头看着自己,才觉得奇怪。 嗯??? 这张画长得和他像吗? 其实,景黎其实并不清楚自己长什么模样。 他上一次看见自己的样子,似乎是在……鱼贩的砧板上。 透过刀刃反射看到的。 那时情况紧急,他没有看得太清楚,只是大致知道自己是条红色的鲤鱼,仅此而已。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这张画基本与他的翻版没两样。 身边两人这反应看得景黎有点慌,他撑起身体想看得更清楚,却被秦昭一只手按回了鱼篓里。 “你乖一点。”秦昭低声道,“在这里被发现就麻烦了,你想被人抓走吗?” 一条价值千金的鱼,要是在这街头被人发现,肯定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景黎顿时不再动了。 秦昭与陈彦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离开了告示牌。 “秦昭,你打算怎么办?”陈彦安问。 二人吃完饭时已经是日暮时分,此刻天色稍暗,二人乘牛车回村。 秦昭怀里抱着鱼篓,垂眸看着里面的小鱼,没有回答。 陈彦安又道:“我知道你喜欢这小鱼,但你考虑清楚,那可是一千两。” 景黎精神还有点恍惚。 在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原来他身价这么高。 那可是一千两,要换成是他都觉得心动。 景黎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发生的事情。 他并不是刚穿来时就到了这镇上。他不清楚当初那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被装在一个陶罐里,正被几个人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运送。 唔……他们当时好像说…… 说他是条能给人带来福运的锦鲤,城里有个大人物看中了他,要花一千两把他买下来。 景黎还记得,当时那群人刚说完话没多久,车就翻在了路上。他从陶罐里逃生,掉进了一条小溪里。 他顺水漂流了两三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抓到了鱼铺。 因为后面那一系列的倒霉遭遇,景黎压根没把最开始听到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来到秦昭身边后,就更没有再想起这些。 谁知道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景黎仰起头,有些担忧地看向秦昭。 秦昭……会把他送走吗? 陈彦安一直缠着秦昭问他的想法,秦昭被逼得没办法,悠悠道:“方才那告示上说,丢失锦鲤的是青山镇一位姓卢的员外郎,最喜爱的锦鲤失窃后,卢员外夜不能寐,特意重金悬赏,希望能找回锦鲤。” “……你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陈彦安茫然地抬起头:“什么问题?” “如果只是一条普通的鲤鱼,员外为何要花重金悬赏?” 陈彦安道:“这……告示上不是说,能给人带来福运吗?” “不错,福运。”秦昭不紧不慢道,“那位员外既然舍得花千金悬赏,证明他觉得这条鱼的价值高于千金。既然这小鱼的价值高于千金,我为何要送回去?” “……”陈彦安叹为观止,“你这脑子怎么长得啊,为什么这么好使,能不能分我一点?” 秦昭淡淡扫了他一眼,后者乖乖闭了嘴。 回到村子,二人的家在两个方向,便在村头道别。 “你当真已经决定了?福运一说有可能只是别人编出来骗人的,还是到手的钱最实在。”陈彦安还是有点不甘心,劝说道,“你不知道,越有钱的人就越容易被这种东西唬,我有个同窗是镇上大户,他上次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个破石头,别人骗他说是护身符!” “……”秦昭默然片刻,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陈彦安叹了口气:“好吧,都听你的,谁让这鱼是你的不是我的呢。” “只不过……”他又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今天这事你得求我替你保密,为了让我答应,你是不是该拿点什么东西来换?” 秦昭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三捆钱,递给陈彦安。 一捆是一百个铜板,这里就是三百文。 陈彦安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阔绰,吓得瞬间把钱推回去:“秦昭你最近发财了,这么大方?!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别的。” 秦昭问:“你要什么?” 陈彦安眨了眨眼,道:“当然是今天在酒楼里说的事啦。” 秦昭:“……” 秦昭按了按眉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帮你标准,如果你真想学,休沐日可以来我家找我。” 陈彦安:“谢谢秦大哥!”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对了,你平时带小鱼出门还是小心着点。这消息如果已经传到镇上,离村里人知道就不远了。” “我这里你可以放心,但……说不好别人会怎么想,总之你自己注意。” 秦昭:“我明白。” 二人这才分别。 秦昭拎着鱼篓回到家,把小锦鲤放回木桶里,在桌边坐下。 他抬起手,把手垂在木桶边沿,小锦鲤乖乖游上来,在他指尖啵的亲了一口。 秦昭道:“现在知道讨好我了?” 小锦鲤摇了摇尾巴,又凑上来亲一口。 秦昭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原来你是有主的,还赖在我家混吃混喝,是何居心?” 景黎太冤枉了。 他脑子里只有穿越前的记忆,而这小鱼过去的记忆。 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那个卢员外是什么人。 小锦鲤急得在水里游来游去,抱着秦昭的手指又蹭又亲,使劲卖萌,就怕他以为自己还念着旧主。 秦昭终于忍俊不禁:“哄我?” 其实今天知晓这个消息,秦昭没有太过惊讶。 秦昭何其聪明,小锦鲤与他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他多少也看出了些端倪。 自从这小鱼来了身边,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实际上,几天前的那天夜里,秦昭一度觉得陈家那位老太太醒来的可能很小。能这么快醒过来,几乎可以说是奇迹。 而奇迹发生的时候,这小鱼就在床头。 结合上次找到乌山参,再加上这些时日的种种细节,秦昭心中基本已经有了猜测。 而今天的消息,不过是给这个猜测下了定论。 这小妖怪果然能够给人带来福运。 至于方才对陈彦安说的那些,不过是秦昭的托词罢了。 陈彦安不知道,但他是明白的。这小鱼通人性,能变化人形,如果他想走,秦昭是拦不住的。 所以要不要去青山镇,其实并不取决于秦昭的决定。 也轮不到他做决定。 好在,小家伙看起来还不想走。 景黎当然不知道秦昭的想法,他见秦昭许久没有回应,急得直摇尾巴,水花全被溅出木桶。 秦昭伸手轻轻钳住鱼身,安抚道:“好了,我暂时不会把你送走,你乖一点。” 当真? 小锦鲤安静下来,脑袋高高扬起。 那可爱模样让秦昭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才道:“只不过,想要我留下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锦鲤眼也不转地望着他。 “那告示上说你是世间罕见的锦鲤,会给人带来福运,能达成别人的心愿。” 冰凉光滑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秦昭垂眸注视着小妖怪,温声道:“你得想办法向我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比如? 秦昭:看文案。 ———— 我为什么这么短_(:з」∠)_ 【今晚写不完啦,下一章明天上午更新,会多更一点,抱歉抱歉】 本章发一百个小红包mua~ 感谢在2020-08-14 09:23:01~2020-08-14 18: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逸小宝儿、穆衍、47085515、草草儿、白毛花、一大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嘉兮 40瓶;闻刀语、枫溪 20瓶;Triste 16瓶;秣笺 11瓶;十六年冬、卷发鱼干、汪叽、一行白鹭、清晖 10瓶;倾尘 6瓶;盛望是我身下受、長安. 5瓶;千淮、一隅200406 4瓶;清秋 3瓶;38142644、夢中鸟、锵锵锵锵锵、清越、吱吱、诱惑、居居的红头绳、过期三天 2瓶;琑:逍遥公子、啾啾、小鱼、小菊花、要睡就睡最好的、46709131、明月松间照、豆本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2 章 景黎现在愁得要命。 秦昭的分析没有错, 既然那位员外肯花千贯钱找他回去,说明他应该是能给人带来福运的。 可是…… 他真的不知道那应该怎么做啊。 在他的认知里,他明明只是个倒霉蛋而已, 和秦昭在一起这一个多月,也根本没有给对方带来过任何福运。 秦昭现在要他证明,他该怎么做才好啊? 小锦鲤在水里吐出一串泡泡。 “快吃饭,还在发什么呆?”秦昭把漂浮在水面的馒头推到小锦鲤面前, 后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游上来吃掉。 这世上肯定没有比秦昭更坏的人。 要求他想办法证明自己是锦鲤, 才同意不把他送去换钱, 可又不肯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美其名曰,锦鲤福泽人间, 这点小事哪需要他区区凡人指手画脚。 ……明明这家伙从来不信鬼神的。 小锦鲤愁得饭都吃不下,还是秦昭温声细语哄了半天, 才哄得他把饭吃完。 吃完后, 也不让秦昭给他摸肚子,自己躲去木桶底下“面壁”。 也不知是谁欠谁的。 秦昭起身去收拾碗筷, 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那样对小鱼说, 不过是他见这小家伙那模样尤为可爱, 想再逗逗他。如果能趁机逼他说实话,以人形相见,就更好不过了。 可谁知道,小妖怪好像一点也没领会他的意思。 这傻鱼。 景黎还没自闭多久,家里就来人了。 他正想看看来人是谁, 却被秦昭随手拿过一个木头盖子,将木桶盖了个结结实实,再连桶带盖子一道移到旁边的矮柜上。 景黎:“???” “别动。”听见小锦鲤在里面不悦地拍尾巴, 秦昭压低声音道,“你现在不能被人看见,当心有人来抓你。” 景黎现在最怕这个,当即不再动了。 秦昭这才去开门。 来人三十出头的模样,也是临溪村村民,似乎也姓李,但平日里和秦昭没什么来往。 秦昭甚至都不确定他叫什么。 对方没进屋,开口就是一句:“秦昭,我刚从镇上回来,你知道镇上的人都在抓鱼吗?” 秦昭:“……”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秦昭平静道:“是么,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还没得到消息!”那邻居喋喋不休,“我听镇上的人说,有人在悬赏一条红色鲤鱼,一千两呢!那告示我看不明白,但告示上的图,和你之前身边那条鲤鱼一模一样。” “你的鱼呢,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内张望。 秦昭不动声色挡住他,淡声道:“你说那条鱼?我已经放生了。” “放生?那太可惜了,万一是悬赏要找的那条呢!” “那条鱼是我前不久从集市买回来的,才花了几个铜板,怎么可能价值千金。”秦昭语调不紧不慢,“多谢你给我这个消息,可要进去喝口水?” 那邻居听他这么说,顿时也没了兴致,借故自己家里还有事,悻悻走了。 秦昭合上门,无声地叹了口气。 怕的还是来了。 先前秦昭没想到小鱼还有这样的身世,从未介意它在人前露面,因此临溪村许多人都见过他身边有这样一条小鱼。 临溪村的村民又极喜欢去镇上的集市做买卖,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村里,像这种好事者绝对不会少。 只是过来好心提醒他的倒还好,就怕其中有心术不正之人,打小鱼的主意。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确是个麻烦事。 秦昭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揭开木桶盖子,桶里的小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好像给秦昭惹了不小的麻烦啊…… 秦昭一见他这模样就心软了,用手指在对方头上点了一下:“别怕,不会让你被送走的。” 小锦鲤游上来,在他指尖亲了一口。 如果他真的能给人带来福运,就替秦昭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吧。 他不想被送走,也不希望秦昭天天被打扰。 景黎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景黎的祈祷半点用也没有,这短短一个时辰里,这小屋里接待了不下四五拨人。 都是同样的目的。 景黎:“……” 他果然不是什么锦鲤嘛! 秦昭不厌其烦地打发走最后一拨人,把门合上,颇有些无奈。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 临溪村不以捕鱼为生,这种消息就算传开来,大致也只有少数几个人会去凑热闹,只要过几日就再无人问津。 如果能有个法子让他离开临溪村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秦昭刚这么想着,又有人敲响了门扉。 秦昭拉开门。 是林长忠。 秦昭本能觉得这人也是来找他问锦鲤的,险些一句“那条鱼已经被放生了”就要脱口而出,谁知林长忠道:“我来找你说说建房材料的事。” 他包下了帮秦昭盖房的活,距今已经好些天,的确该来答复。 秦昭这才放心下来,将人迎进来,又给他倒了碗水。 “我这几天在临近几个村子都问过了,这时节收不到竹子。”林长忠灌了一大口水,才道,“你要得太晚了些,如果是上个月恐怕还能有。” 他顿了顿,又问:“我来就想与你商量一下,要不换种材料?” 秦昭没有回答。 竹围墙是他的第一选择。竹子便宜,防虫,还不怕水,在用不起砖瓦的前提下,是最经济实惠的一种。 他原本以为这附近山里有竹林,应当是不愁竹子产量的。 林长忠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又提出第二种方案:“如果真想要竹子,那就只能再翻过一座山,去更远点的村子问问。不过那样,恐怕当天回不来。” 林长忠家里有一家子人等他养,手头也还有别的活,没法出远门去进货。 秦昭略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向矮柜上的小木桶。 他方才正想找机会离开村子几天,林长忠便送来了这个机会。 又是锦鲤的作用么? 秦昭收回目光,道:“林叔不妨将路线告诉我,我去跑一趟。” “你去?”林长忠有点不放心,“你这身子骨受得了吗?” 秦昭:“只要不赶路劳累,应当无妨。” 他态度坚决,而且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林长忠没再反对,便道:“那我去和老二说一声,让他把牛车借你几天。” 林长忠说的那村子叫上林村,从临溪村过去要翻过一座山,就是牛车都要走上大半天。 “……那边是我本家,一村人都姓林。我写封信给你,你到村子之后去找一个叫林大牛的,他看到信就明白了。” 林长忠将去上林村的详细路线告诉了秦昭,两个村子前几年修了条直通路,省了迷路的风险。 秦昭道了谢。 从这里到上林村要走好几个时辰,必须尽快上路,否则没法在天黑前到达。林长忠没再耽搁,就要去和林老二说借牛车的事。 临出门前,他又想起什么,扭头道:“对了,你那条鱼……” 秦昭:“……” 同样的说辞再来一遍,秦昭打发走林长忠,合上房门,才去揭开木桶盖。 “你都听到了?”秦昭道,“我们暂时离开村子几天,等事态平息一些再回来。” 小锦鲤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愧疚。 他根本帮不上忙,还得靠秦昭自己想办法解决。 病秧子这身体这么差,在外面奔波几天不知会不会变得更严重。 景黎忽然很是沮丧。 . 林老二本就是村里最先对秦昭有好感的一批人,听说了这事之后,很快把牛车赶来。 甚至还十分热心肠地想和秦昭一块去,好有个照应。 秦昭没同意。 林老二每天都要上山砍柴,这一来一回耽搁几天时间,就断了收入。 林家对他帮助甚多,秦昭不想再这么麻烦他。 不过临走之前,秦昭倒是又做了另一件事。 他故意在林老二面前提了一句镇上悬赏鱼的事,表示那鱼长得和他先前买回那条极像,可惜已经被他放生。 语气颇为遗憾。 林老二丝毫没有怀疑,先是感慨世事无常,又安慰了他好一阵。 村里的消息向来流通很快,若是有心人怀着目的来问秦昭,把事情说出去的可能性不大。秦昭就算离开几天,如果回来时事情没有解决,还是会有人问。 但若换做秦昭主动放出这个消息,不出半日,整个临溪村都会知晓。 反正村中每天都有新的谈资,等他两三天后回到村里时,事情早就平息下来了。 而偏巧,林老二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 送走秦昭后,他回了家里,对着家中媳妇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镇上在悬赏一条价值千金的鲤鱼,秦昭他……” . 从临溪村到上林村,沿途都有村庄经过,风景极好。时间还有空余,秦昭一路上走得不快,也很稳。 景黎被装在小木桶里,时不时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眼。 他惊奇地发现,秦昭居然还会赶牛,而且赶得比他之前坐过的牛车都稳。 又发现了一个这人的奇怪技能。 他们从早晨出发,到达上林村时恰好日落。 村头恰好有个老人在乘凉,见他是生面孔,不由多打量他几眼。 秦昭也不在意,上前说明来意。 “原来是找林大牛啊?”老人抬手一指,“这条路一直走,遇到路口右拐第三家就是。” 秦昭朝他道了谢,很快循着老人指的路找到了林大牛家。 林大牛是林长忠家一个远方亲戚,经常在他这里进货,因此两家还算熟络。 看了林长忠给的信,林大牛道:“长忠都在这信里说了,竹材我这儿还有,不过还没处理过,都是原材。今天太晚,明日我帮你处理好,后天就能雇人给你拉去临溪村。” 秦昭:“多谢。” 林大牛又道:“这两天你就在我家住下吧,后院恰好还有间空屋。” 此刻天色已暗,现在去寻住处也不容易,而且…… 小锦鲤被盖在木桶里,用尾巴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木桶壁。 他好饿啊…… 虽然秦昭带了干粮,但他们之前耽搁的时间太久,到了下午那会儿,为了天黑前赶到上林村,基本没什么时间休息。 更不用说吃饭。 秦昭按住木桶盖,对林大牛道:“那便多谢了。” 林大牛家就是寻常的农家小院,另一侧有个单独的小屋,是给请来打磨木材的木工暂时休息的地方。 他将秦昭领过去,道:“这里有些简陋,莫怪。” 秦昭摇头道了声“不会”,事实上,这里比他那间小屋还要好上不少。 送走林大牛,将房门合上,便听见身后啪地一声。 小锦鲤尾巴一甩,直接将木桶盖掀了起来。 憋死他了。 “你啊……”秦昭弯腰捡起被他掉在地上的木桶盖,无奈道,“当心被人看见。” 知道啦。 小锦鲤大爷似的晃了晃尾巴,朝秦昭张开嘴。 快点喂鱼,鱼好饿。 …… 秦昭在上林村一住就是两天,林大牛待人和善,不仅将厨房让出来给他熬药,家里做了吃的也没忘记给秦昭一份。 不过半数都进了鱼肚子里。 第三日上午,林大牛将处理好的竹材装车。 竹材较长,只有大车才装得下,四十根能装满一车。 做围墙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但拉这种大车需要三头牛,运输到临溪村的费用是五十文,无论装了多少。 秦昭索性让林大牛把车装满,剩的竹子还能用来做个竹椅。 至于竹材的价格,林大牛和林长忠往来生意多,全给秦昭算到最低。 竹子成本价是三文钱一根,一车就是一百二十文,加上这一车竹子的加工处理费用,共是一百七十文。 算下来一根柱子不到五文钱。 秦昭共付了林大牛二百四十文,多出那些算作这几天的住宿和餐食费用。 运货的大车比秦昭自己赶牛车快得多,很快就走没影了。 好在林大牛找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也不担心竹材会丢。今日出发得比来时还早了一个半时辰,秦昭放任牛车在山道上慢慢悠悠前行。 小锦鲤在木桶里游来游去,时不时溅起点水花。 很奇妙,只不过出门了两天时间,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对于回家的期待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秦昭家当成自己家了。 秦昭含笑看他,低声道:“这么开心做什么,你想好要怎么向我证明了吗?” 旧事重提。 小锦鲤摆动的尾巴顿时停了下来,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 景黎当然没敢忘记这事,可他实在想不到应该怎么向秦昭证明。 如果说是完成对方的心愿和诉求,秦昭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可他又不会变出钱来。 至于这人的病…… 他是锦鲤,不是大夫啊。 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秦昭还缺什么。 愁死鱼了。 “怎么又这副样子?”秦昭把牛车停下,转身伸手进水里,揉了揉小锦鲤的脑袋,“你到底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意?” 小锦鲤着急地摇脑袋。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是真的想不到! “想不到?”秦昭问,“你没有骗我吧?” 小锦鲤脑袋摇得幅度更大。 却见秦昭含笑看他,不紧不慢道:“那其他事呢,你可有其他的事骗我?” 小锦鲤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还真有…… 秦昭假装没看见面前的小锦鲤身体忽然紧绷,继续正色道:“没有就好,我很讨厌被人骗。” 很讨厌被人骗。 景黎急得快哭了。 虽然他并没有坏心,但他可以变成人这件事,的确是有意瞒着秦昭的。 这……这可怎么办啊…… 秦昭自觉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便不再多言,扭头继续驱使牛车前行。 小妖怪要是这样还不明白,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秦昭无奈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大家跪一个,这章没有掉马。 昨天作话只是我皮一下,没想到误导了大家很抱歉呜呜呜。掉马很快就能写到了,目测三章内,大家再等等_(:з」∠)_ 本章发一百个红包,抽奖已经创建,截止时间是18号的24点,全订即可参与。 下午还有更新。 感谢在2020-08-14 18:18:00~2020-08-15 09: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盐小圆饼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听雪煮酒、相思、绝世黄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那那那 2个;青涯、(。w。)yan、鬼谣、瑭栀、奶油汪、洛、荨、倾尘、小铜钱、穆衍、发焱上火yu、杏仁包子杏仁包、池翎大大看到白昼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轩小殊 94瓶;奶油汪 60瓶;梅梅、淡淡的K 20瓶;烛林 18瓶;野、星月*薇 14瓶;璃澜 13瓶;泡水的狮子、GLADYS、卷发鱼干、恋薇诺娜、女侠小兜、欣悦、远山薄暮、俞飐、白毛花、开学步车的小封 10瓶;糁、江于辑 8瓶;发焱上火yu 7瓶;鱼 6瓶;嗯、、东篱家的酒九、绿猗、皮卡皮卡、菇凉,你凉了吗、孤竹遗梦、枣穗、少年痴呆症患者、罒巛 5瓶;秦笑、迷途、愿0303、暮夏-微凉 4瓶;阿词词词词词词、薏荼、昆山山 3瓶;媛媛、风一样的人、清越、雨点的天空、啾啾、阿竹Q.、君一水、橘子客、星羽 2瓶;小菊花、半夏、明月松间照、穆穆、松雪初霁、无极、要睡就睡最好的、46709131、温缈、清阳晚照、自习大旗永不倒、落日余晖、露、=-O!、净安、小鱼、豆本豆、荨、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伤痕累累的疯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3 章 小妖怪没有让秦昭失望, 回程剩下的几个时辰里,小锦鲤一直心事重重地沉在木桶底部,动也没动一下。 完全没有接收到秦昭的暗示。 秦昭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 无声地叹了口气。 傻子。 牛车缓慢行在山野间,眼看就要走出山林,秦昭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一道人影。 一名少年倒在路边的树下, 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他将牛车停在路边。 景黎也跟着探出脑袋。 那少年大致和陈彦安差不多年纪,蓬头垢面, 出奇的狼狈。 他身上穿了件淡紫的长衫, 具体材质景黎看不出来,但一看就知道很贵。只是那件看着很贵的衣服现在被划破了不少口子, 沾了泥土,就连绣的暗纹都看不清了。 秦昭到他面前, 弯腰探了探对方鼻息。 呼吸倒还算是平稳。 他推了推对方的肩膀:“公子, 醒醒。” 少年眉宇紧蹙,含糊地说着梦话:“王叔, 别吵, 再让我睡一会儿……” 景黎歪了歪脑袋。 怎么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还没等景黎想出来, 少年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后,一把抓住秦昭的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可以给你钱……” “……”秦昭不动声色拨开对方的手, 道,“你是何人,为何晕倒在这里?” “我、我在这山里迷路了好几天, 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少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昭思索片刻,伸手想扶他起来。 可少年刚站起来,立即“哎哟”一声,又摔倒下去。 秦昭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往少年脚踝一摸,后者哆嗦一下,疼得直抽气。 “脱臼了。”秦昭道。 少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问:“那该怎么——” 他话音未落,秦昭双手猛地发力,骨骼传来“咔”的一声。 “啊啊啊啊啊——” 秦昭直起身,淡声道:“已经好了,你站起来试试。” “你弄之前不能提醒我一下吗?”少年含着泪花朝秦昭喊。 秦昭:“提醒过就不痛了?” “这……倒也不是。” 少年灰溜溜站起来,动了动脚踝,果真已经不痛了。 秦昭扶着他上了牛车,顺手把装着景黎的小木桶盖住,又从背篓里取出装馒头的油纸包递给他:“你先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儿就到村子了。” 少年:“谢、谢谢。” 捡到少年这地方距离临溪村已经不远,再往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秦昭的牛车停在临溪村前。 他对少年道:“这车不是我家的,不能送你回去。你从这里往外走路边有个驿站,能租到回镇上的牛车。”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镇上?” 秦昭问:“你是不是姓方?” “是。”少年道,“我叫方天应,你见过我?” 秦昭沉默片刻,道:“算是吧。” 方天应没再追问,又迟疑片刻,道:“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秦昭抬眼看他。 方天应道:“我身上的钱好几天前就丢了,想走路回去又不小心迷路了,这才搞成这个样子。我回家就带钱来还你,你叫什么名字?” 秦昭给了他十文钱车费,又与他互通了姓名,这才分开。 小锦鲤从木桶里钻出个脑袋,望着那少年的背影。 不仅秦昭知道他的名字,景黎也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镇上方家的小公子吗? 上次方家找秦昭收乌山参,他们还去过方宅。 这位小少爷当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自家老爹揍得惨叫,与刚才秦昭给他复位脚踝时的叫声一模一样…… 方家在临近几个镇上都算是有名的大户,见过他家小公子并不奇怪,这也是方天应听见秦昭认识他,而没有太怀疑的原因。 只不过,方小公子估计也不想知道秦昭认出他的原因。 景黎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天应这种小少爷和秦昭这种农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他还是更关心自己。 他们回村得早,现在还没到饭点。但每天只吃两顿饭对景黎来说远远不够,他只觉得腹中咕噜直叫,低头在木桶边寻觅起来。 原本装馒头的油纸包被少年丢在牛车底部,已经揉成了团。 景黎:“……” 他明明记得里面还剩了三四个的! 景黎想和方天应打一架。 秦昭循着小家伙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那被揉成团的油纸包。他适时在小锦鲤脑袋上摸了两下,温声道:“别急,一会儿到家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小锦鲤不悦地摆了下尾巴,却也没再闹腾。 如果有肉他就勉为其难答应。 运送竹材的牛车早早就到了临溪村,此时已经堆去了村西边的空地上。秦昭先去林老二家还了牛车,再去了林长忠家里。 他们早在出发前就约定,竹材到了之后先和林长忠联系。 林长忠已经提前去验过货,对秦昭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村长那儿写告示,现在已经过了春耕时间,雇人应该不难。” 秦昭向他道了谢,才带着小锦鲤回到家。 建房材料的事,便彻底解决了。 同时解决的还有秦昭总被人问及锦鲤的事。 秦昭这一趟出门很有效,后面接连几日,都没有人在秦昭面前提起锦鲤。 麻烦的地方也有,那就是小锦鲤再也不方便和秦昭一起出门。 景黎自然也明白这些。 镇上那告示一日不撤下,他的安危就一直有隐患。何况他已经给秦昭添了很多麻烦,不想再让他为难。 小锦鲤在大事上乖巧又懂事,从上林村回来后,就再也不缠着秦昭要出去玩。 每日秦昭出门的时候,他都独自在家里睡觉,不吵不闹,更不像以前那样尝试变成人形溜出去玩,就这么一直睡到秦昭回来。 这日秦昭回家的时候,小锦鲤一如既往在水底睡着。 随着开始施工,秦昭这几天也变得分外忙碌。 现实中建房与图纸完全是两回事,哪怕村中并没有城里的大户人家那么讲究,但个中仍有不少细节需要商定。 秦昭怕有人来家里撞见小锦鲤,不敢让人来自己家,只能亲自去工地上。 他刚合上门,就听见身后有水声响起。 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朝他摇晃尾巴。 一双眼睛水润又清透,亮晶晶的,看上去倒是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 秦昭见小鱼这模样,只觉得自己一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洗净。他上前摸了摸小锦鲤的脑袋,道:“饿了吧,我托人去镇上买了点白糖,一会儿给你蒸糖糕。” 糖糕? 秦昭连这都会做? 景黎有些惊讶。 其实秦昭根本没做过。 他不爱吃甜食,更没想过要去学这些糕点的做法。只是上次见小锦鲤很喜欢这点心,他又不能时时去镇上买,便想着自己学一学。 他在村中找几个熟识的村民打听,很快打听到李大力家的媳妇会做这个,便登门去学了一手。 但能不能做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没数。 大米已经在前一天提前泡好,捞出来滤干后擂成粉末过筛。筛出来的大米粉要加水搅成米浆,一边加水一边搅拌。 这个步骤格外麻烦,稍有不慎糕点就无法定型。 做糕点是个细致活,等米糕放进蒸笼开始蒸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了。 “还得蒸一炷香时间,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秦昭掰了块馒头示意给小锦鲤,后者却摇摇头,往后缩了缩。 他不想要。 他要留着肚子吃糖糕。 秦昭见他这样,也不再勉强,又道:“屋子大概还要三四日才能盖好,等盖好了我带你去看看。过两日我去临近几个村子,寻几个木匠,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陈家的,我们不能搬走,得做新的。” 他事无巨细地给小锦鲤说着今日的见闻和接下来的安排,小锦鲤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摆摆尾巴作为回应。 事情说完,米糕也已经蒸好了。 秦昭转身去灶台盛糕点,小锦鲤期待地探头望着他的动作,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那声音不大,像是有人在外面轻轻推了下门扉。 秦昭自然也听见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拉开房门,屋前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现在天色已晚,外面无星无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昭眉宇微蹙,四下看了看却没看见人影,便又合上房门。 小锦鲤躲在木桶里,只小心翼翼的露出两只眼睛。 他比所有人都担心被人看见。 秦昭将蒸好的糖糕端到桌上,温声安抚道:“外面没有人,不用担心。” 小锦鲤点了点头,寻求安慰似的在秦昭指尖蹭了蹭。 秦昭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心中无奈。 其实他心里早想到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告示上找的是锦鲤,只要小妖怪肯变成人形,事情便迎刃而解。 可就是…… 都怪他当时没忍住,与小妖怪说了自己最讨厌被骗的话。 自从那天之后,小妖怪把自己的身份捂得更加严实,不仅没有再尝试变成人形,甚至被秦昭独自放在家里一整天也没有怨言。 他好像打定主意要扮一条听话乖巧的宠物鱼。 乖巧得秦昭都有些心疼。 他这样努力想隐藏身份,让秦昭觉得当初百般欺负试探他的自己实在太过恶劣,更不忍心再拆穿他。 “再坚持几天。”秦昭道,“等咱们新家建成,搬过去便好了。” 他特地在水池中加了暗渠,能直接通向屋外。对林长忠他们说的是为了保证池水中的活水,但实则,是为了小鱼能随时通过暗渠,前往屋外。 再加上些水草石块遮挡,就算真有人进了院子,也轻易找不到小锦鲤的踪影。 等搬了家,一切都会变好。 秦昭又道:“我前两日托人打了一把新锁,今日正好做好,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把它安上。先吃饭吧。” 秦昭头回做糕点,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白白糯糯的糕点被切成小方块,上面撒了点红枣碎,卖相一点也不输镇上卖的。 小锦鲤顿时来了精神,脑袋高高扬起,期待地望着他手里的糕点。 秦昭把手里的糕点微微吹凉,掰下一块丢给小锦鲤。 还没进水,就被小锦鲤腾起身体稳稳接住。 下一秒,小锦鲤落进水里,整条鱼都僵住了。 在秦昭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小锦鲤两腮动了动,艰难地把糕点咽下去,却没忍住翻了肚子。 这也太……太甜了点。 . 翌日,秦昭惯例起了个大早。 昨晚吃完饭后,秦昭果真把门上的锁换了新的,甚至连窗户也一并锁上。 原先那把锁是陈家租借时就带着的,已经不知用了多少年,腐朽得厉害,来个成年男子用力一掰恐怕都能掰断。 虽说临溪村从没出现过私闯民宅的先例,但秦昭向来行事谨慎,习惯有备无患。 他先做饭喂了鱼,忙完自己的事,又熬了锅粥饭,顺便配了几个小菜,一道装起来。 村里雇人干活,除了工钱外,还要再包一顿饭。 这些时日,都是秦昭在家做好了送过去,顺道和他们一起待到下午才回家。 秦昭把饭菜打包装好,确定窗户锁好,才向小锦鲤道别离开。 小锦鲤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又听见新换的锁扣咔嗒一声锁好,身后摇晃的尾巴缓缓落下来,在水面拍了拍。 在秦昭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独自待着。 家里多无聊啊,见不到秦昭不说,还得提心吊胆会不会有猫找上门来。 景黎很想像以前那样,和秦昭一起出门去河边玩,跟着他在村子里到处走,看他和村民打交道,看他怎么一点一点让自己生活变得好起来。 可是自从那锦鲤的消息传开,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景黎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当锦鲤根本就不好。 他一点也不想当锦鲤。 小锦鲤在水里吐了个泡泡,扭头钻进水底。 不想了,还是睡觉吧。 反正只要睡一觉,醒来时就能再见到秦昭了。 景黎在心里这样想着,把自己蜷缩在木桶角落,很快不再动了。 可他这一觉没有睡太久。 不知过去多久,景黎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传来。 屋内很安静,衬得屋外的脚步声格外明显,而且还能清晰地听出不止一两个人。景黎本能觉得不对劲,悄无声息浮上水面,一双眼盯着紧闭的房门。 片刻后,陌生的人声在门外响起:“你确定那条锦鲤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发红包,下一章明天上午更。 下一章有高糖,别担心啦~ 感谢在2020-08-15 09:49:15~2020-08-15 21:1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汤圆圆 2个;温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y 4个;穆衍、温沉.、嘉兮、未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叮当当 叽哩咣啷} 70瓶;妩笙笙 46瓶;池翎大大看到白昼啦! 21瓶;嘉兮、陌上长安、一只小树獭、30620497、花语岚 20瓶;橙子酱 18瓶;狗天食月 15瓶;给我康康 14瓶;盛望是我身下受、煎饼果子、榆木、泡水的狮子、一帘风月闲、米伽、夜雪 10瓶;幻想症患者 6瓶;日暮远山东篱居、枣穗、夜里的街道、一只禾禾、一只白布丁、素描、JYS 5瓶;35248726、念念、兮瑶爱吃冰激凌、shvish、今天也没有去打怪兽 4瓶;皮卡皮卡 3瓶;染墨、半客、38142644、46709131、5222、潮汐、愿0303、=-O!、媛媛 2瓶;怼怼、橘子客、43719573、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豆本豆、好事花生、蒙宸宸、自习大旗永不倒、三色丸子和番茄、无极、一朵竹笙菌、不走寻常路的猫、小鱼、快乐吧、落日余晖、噗呲、玛卡巴卡、啾啾、草莓冰沙不加冰、小菊花、墨岚37807100、徒久旅人、蛋蛋霖霖、净安、清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4 章 村西。 秦昭靠坐在树荫下, 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我就说你那身子骨不行,还偏要帮我们搬东西。”林老二搬着一筐土砖走过来,上半身只穿了个褂子, 露出精壮的胸膛。 最近闲来无事,他便应了告示,来帮秦昭盖房。 远处一大帮大老爷们吭哧吭哧搬着砖,空气中满是一言难尽的汗味。 秦昭被日头晒得有点头晕, 摇摇头:“无妨,我休息一下便好。” 现在已经快到夏天,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现在这天气, 秦昭正午时呆在室外已经有些受不了。 林长忠也高声道:“我早说让他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们就好, 这小子死活不听。也不知道这么着急忙慌地催是为什么,你急着娶媳妇吗?” “林叔瞧你这话说的, 人家秦昭也二十好几了, 不该着急吗?你这么大的时候,媳妇连第二个都怀上了吧。”远处有人接话, 众人哄笑起来。 林长忠:“闭嘴, 干活。” 村里人干活就这好处, 大家都是熟识的邻居,累了就聊聊天,说说笑,干起活来效率也高。 秦昭在原地歇了一会儿,觉得体力稍稍恢复, 便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来。 眼前的小院子已经初步有了雏形。主屋建了大半,就差封顶。而另一间准备用作厨房的小屋,也已经打好地基。主屋前挖出一个深坑, 是未来要做成水池的地方。 秦昭喘匀了气,搬起身旁的土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叫喊。 “秦昭,秦昭你家出事了!” 来人是李大力。他快步跑过来,拉着秦昭就要往回扯。 秦昭眉心一跳,问:“怎么回事?” 李大力这声喊同样引起了其他人注意,众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李大力气喘吁吁道:“我刚才看见几个外乡人朝你家那边去了,现在正堵在你家门口呢。几个乡亲堵着他们没让进,已经有人去找村长了!” 众人一听就恼了。 “哪里来的人?” “来临溪村放肆,不要命了!” “不知道!”李大力拉着秦昭,“总之,你快和我去一趟,不然就来不及了!” . “让开!”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临溪村不许私闯民宅,你们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与你们何干,都给我让开!” 门外吵吵嚷嚷,小锦鲤沉在木桶底部,就连尾巴尖都蜷起来,怕得瑟瑟发抖。 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房门被撞得砰地一声,似乎有人想破门而入,小锦鲤身体也跟着随之一抖。 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好在秦昭换了新锁,这些人一时撬不开。可那房门本就腐朽得厉害,根本经受不住几次外力撞击。 又是砰地一声,房门明显被撞得开始松动,落下不少灰尘。 木桶所在的矮柜就在房门正前方,只要闯进来一眼就能看见。景黎终于怕得待不住了,从水里跳出来。 他不敢呆在外间,蹦跶着跳进卧房,四下寻觅片刻,尾巴用力一拍,跳上了床。小小的鱼身艰难地钻进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秦昭在哪里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由于精神太过紧张害怕,身体的缺水感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快。小锦鲤尾巴在身后轻轻拍动,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可他依旧不敢动,静静等待着。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小锦鲤眼前一亮,秦昭回来了。 屋外,房门前那四五个陌生男人回过头来,看清了身后的人。 秦昭立在原地,眸光分明是淡淡的,视线在那几人身上扫过时,却让几名身形健壮的男人莫名有些发憷。 不过他们很快回过神来。 这几个人穿着打扮都与寻常农户不同,身上的衣料材质上成,明显是有钱人家。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人群中有人走出来:“你就是秦昭?” 秦昭:“是我。” “有人举报你私藏锦鲤,我们要进去搜查。” 秦昭没有回答。 见他不言语,说话那人找回点底气,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别说你没看过悬赏锦鲤的告示,你找到了锦鲤却不如期归还,是想要私吞?” 秦昭道:“如果你说的是那条红色的小鱼,当初我的确养了它一段时日,后来它伤势痊愈,我便将它放生了。你们在我这儿恐怕是找不到的。” “他撒谎!”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秦昭偏头看过去,是陈家老四。 陈家老四还很年轻,身形瘦瘦小小,皮肤黝黑。秦昭这屋前现在围了不少人,陈家老四之前也混在人群里,因此秦昭方才没有注意到他也在场。 陈老四笃定道:“那条鱼就在屋里,我昨晚亲眼看见的!” 秦昭眸光微动。 原来昨晚的人是他。 陈老四也回望着秦昭,心底浮现一丝快意。 当初他媳妇给老娘换药,险些把人害死,他事先并非不知情。他这人窝囊得很,平日里只会喝酒玩乐,一点赚钱的本事也没有。如果不是他媳妇操持家里,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所以换药的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老太太一死,分家对他也有好处。 可没想到,却被这个人搅了局。 他媳妇现在还关在衙门里,因为这件事,他在分家时只分到一小块田和一间破屋子。 他一点农活不会干,现在这样更是没法再娶媳妇,未来要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他的日子过成了这样,可偏偏这个病秧子还在村里到处张罗着盖房,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陈老四嫉妒得抓心挠肝,脑子里天天想着要怎么报仇。 他不好过,这个人也别想好过。 这几日,陈老四都在秦昭家附近走动。 小山村里民风淳朴,各家各户不管在不在家,都鲜少关房门。可唯有这秦昭家里,一天到晚门窗紧锁,像是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似的。 陈老四心中怀疑,秦昭家白天锁着门,他便挑晚上来查。 谁料昨晚一查,果然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秦昭根本没有把那条鱼放走。 镇上悬赏锦鲤的事村里人几乎都知道,也都知道秦昭可能养过那条鱼一段时间。秦昭的说辞是在看见悬赏前不久,就把那条鱼放生了,陈老四一直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昨晚看见那鱼还在秦昭家里,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始末。 这人是想独吞那条价值千金的锦鲤。 镇上那告示说得清清楚楚,能找回锦鲤悬赏千金,而若能提供消息,证实确凿无误后,也能拿到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够他花个半辈子了。 所以今天一早,他便去镇上告发了这个消息。 能拿钱,还能让秦昭吃个闷亏,这买卖稳赚不赔。 秦昭也想明白这个中原委,却是摇摇头:“你就算对我有再多不满,也不该公报私仇,如此冤枉我。” “我冤枉你?我哪里冤枉你了,我昨天分明就看见你在喂鱼!” 秦昭淡淡收回目光,不予理会。 反衬得陈家老四失态。 “陈老四,你别太过分!”李大力一直跟在秦昭身边,终于忍无可忍道,“我几天前就看你在这附近转悠,你是不是就等着找秦昭麻烦呢?” 众村民近来对秦昭尤为好感,又因陈老四媳妇的事,对他有些偏见,听了李大力这么说,也跟着议论纷纷。 “是啊,他媳妇那事不就是被秦昭搅的吗,估计是怀恨在心吧。” “那也不能撒谎骗人啊,还找这么一大帮人要闯人家门,这不是欺负人吗?” “就是就是……” 陈老四被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先说话那个男人不厌其烦打断道:“你们的恩怨与我们无关,我们来这里,就是想找回那条锦鲤。既然你说没有私藏,那你就把门打开给我们看看,如果里面当真没有,我们自会离开。” 秦昭垂眸不语,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秦昭,你把门打开吧。” 众人回头看去,村长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走过来。 村长道:“你们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与其这样僵持,闹得全村人都不得安宁,倒不如各退一步。” “你把门打开,众乡亲都在这里为你做个见证。” “当然,如果真如秦昭所说,他没有私藏那条鱼,我会按村规处罚陈老四。” 听了村长这话,陈老四才终于硬气了点,道:“不用村长处罚,如果这里面没有鱼,我明天就离开村子!” 他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唯有秦昭眉宇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轻轻笑了一下:“好。” 秦昭走上前,人群从两侧散开,他不紧不慢取出房门钥匙,声音有意扬高了些:“如果里面没有鱼,还望村长还我个清白。” 说完这话,秦昭打开锁扣,推开木门。 陈老四率先冲进屋子。 屋内静悄悄的,放在矮柜上的木桶里面盛满了清水,水里却空无一物。 “怎么会没有,他昨晚明明把鱼养在里面!”陈老四端起那个木桶四下看看,像是在怀疑秦昭把鱼藏在了木桶底下。 秦昭神色平静:“我先前的确把鱼养在这里,可我说过,我已经将那条鱼放生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昨晚亲眼看见他在喂鱼,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陈老四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搜,那条鱼绝对就在这屋子里!” 小屋里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大部分村民还没能挤进去,就在门外等着。 秦昭家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外间很快被人翻了个遍。 有人掀开卧房前的布帘。 却是愣在了原地。 “堵着门干什么,进去搜啊!”后面不知是谁推了那人一把,众人鱼贯而入。 狭窄的卧房里,一名肤色极白的少年缩在床脚,畏惧地看着他们:“你、你们是谁啊……” 少年像是怕极了,双手抱着被子,将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秀气漂亮的脸,还有些许光.裸白皙的肩头。 他眼眶泛着红,水润的眸子像极了某种小动物,透着无助和委屈。 在场众人心里皆是重重一跳,不由有些口干舌燥。 万籁寂静中,秦昭掀开布帘走进屋。 显然没想到屋内会是这样的光景,秦昭同样脚步一顿。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淡移开视线,神色如常地走过去。 看见他出现,少年的眼眶更红了。 秦昭走到床边,没有看床上的少年,而是转过身,不动声色将众人视线挡住:“诸位,找到鱼了吗?” “鱼……对,找鱼,都给我找!”陈老四最先回过神来。 可这屋子里哪里有能藏鱼的地方。 众人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过还在找鱼的也就陈老四和那几个镇上来的,村民一点也不关心鱼的下落,他们的注意力早被床上那少年吸引过去了。 无数视线毫无掩饰地打量着床上的小少年,后者蜷在角落,无助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可是秦昭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景黎现在很害怕。 他既害怕这些人发现他的身份,把他抓走,又担心这副模样被秦昭看见,他会发现自己一直在骗人。 秦昭……是不是生气了? 景黎抿了抿唇,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试探般拉了一下秦昭的手指:“秦昭……” 那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秦昭闭了闭眼,无声地舒了口气,却在少年即将收回手时将其反手握住。 滚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景黎抬起头,秦昭终于开口了。 “诸位莫怪。”秦昭温声道,“这是我刚带回村的夫郎,有些怕生。”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什么夫郎??? 掉马啦,继续发红包,下午应该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08-15 21:16:28~2020-08-16 10:0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暄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吃香菜 4个;庭有枇杷树 2个;静恒电场、席藍、无、今天也没有去打怪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鸭鸭 29瓶;42466880、狂奔的比比 20瓶;席藍 17瓶;Begonia 16瓶;?(??˙ω˙???) 14瓶;阿柒 11瓶;修罗地狱、周自珩、穆如庭。、泡水的狮子、俞飐 10瓶;晓 7瓶;北栖桐、清晖、pudding、白毛花、日暮远山东篱居、青涯 5瓶;(。w。)yan 3瓶;绿猗、庭有枇杷树、46709131、長安. 2瓶;愿0303、橘子客、红枫叶、草莓冰沙不加冰、27845657、放着我来!、愿评论区一片和谐、自习大旗永不倒、墨岚37807100、玛卡巴卡、半夏、净安、清秋、柠檬味的水溶、不走寻常路的猫、小菊花、gzy、小鱼、你好我来催更、.、4371957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5 章 屋内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没人会怀疑这个答案。 这小少年出现在秦昭家里, 还这样躺在他的床上,只用被子挡住大半个身体,那被子底下是个什么光景不言而喻。 若说这两人没什么, 他们反倒不信。 只是……没想到秦昭的夫郎长得这么漂亮,倒让在场众多气血方刚的庄稼汉有些眼热。 人群里,还是村长率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还不都出去, 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夫郎便是双儿,虽然性别上都是男人, 但和正常男人有本质差别。 被这么一大群男人围着, 难怪都快吓哭了。 众人被村长这一句话轰出屋子,村长临走前, 还朝景黎作了个揖:“多有得罪。” 说完便也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秦昭和景黎。 秦昭还抓着景黎的手,力道不重, 但却让人没法挣脱。景黎低着头不敢看他, 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还是被发现了。 那会儿他在屋子里听见外面的人说话,听见他们要找“鱼”, 才忽然生出了这个念头。只要他不再是鱼, 他就不会被这些人抓走, 秦昭也不会被当成撒谎。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秦昭也会发现屋子里多出个人来。 秦昭这么聪明,一定会立刻猜到真相。 可除了这个法子,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昭会把他当成妖怪吗? 秦昭会不会认为他一直在骗人,生气把他赶走? 他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秦昭还会相信他吗? 众多不安的情绪像茧一样包裹着景黎,他指尖发麻,随后还开始轻轻发抖。他精神太过紧张, 甚至忘记问一件最紧要的事。 ——夫郎是什么意思? 秦昭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少年很紧张。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冰凉而柔软,那触感让他想到小妖怪在做鱼时柔软的鱼鳍。 他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虽然早知道小鱼能够变成人,也曾在梦中见过这张脸。 但那毕竟只是梦。 多次出现在梦中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面前,让秦昭心中竟有一丝慌乱。 慌乱到不敢看他。 “你怎么……怎么不穿衣服?”秦昭艰涩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景黎一怔。 说出那第一句话后,后面的倒是顺畅了许多。秦昭道:“他们在外面耽搁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知道去我衣橱里拿件衣服穿?” “我……”景黎眨了眨眼,小声道,“我忘记了。” 他当时被吓坏了,根本不敢乱动,哪里还想得起这些。 听了这个回答,秦昭却忍不住笑起来。 很好,他的小鱼还是这么傻,一点也没变。 他转身打开衣橱,拿出一件衣服递给床上的少年:“起来,把衣服穿上。” 景黎没有动,反倒把被子抓得更紧了:“我……我一会儿就穿……” 秦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落到被子上:“你……” 景黎完全不敢撒谎,他在秦昭的注视中乖乖拉开被角。 胸膛以下是一截纤细的腰肢,肌肤上还附着些许鱼鳞,腰部下方没有腿,而是生着一条鲜红的鱼尾巴。 尾巴尖紧张地拍打床铺,景黎的声音很是心虚:“变不回去啦……” 他怕秦昭误会,又急忙解释:“我不是一直这样的,就是今天太害怕,也太饿了。我之前是可以全部变成人的!” 秦昭已经没法注意景黎在说什么了。 小妖怪肤色很白,配上那些尚未褪去的鱼鳞,更衬得裸露出来肌理白得近乎透明。 秦昭只觉得那截腰肢晃眼得很,不敢多看,局促地移开视线。 他头一次觉得,话本中说妖物魅惑人间,并非妄言。 好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了吵闹声。 “我昨天真的看见了!我怎么可能用这种这么容易拆穿的把戏诬陷他,他就是私吞了那条鱼!” 秦昭的理智被稍稍拉回,他弯腰给景黎盖上被子,又把衣服披在他身上,道:“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景黎乖巧点头。 众人已退至屋外,秦昭走出去,陈老四还在对着那几名镇上来的男子大声道:“你们信我,他在撒谎,你们想找的鱼就在他那里,你们今天如果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几名男子沉默不语,秦昭心里轻嘲一笑,正欲上前。 一个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都在吵什么呢?” 众人散开,一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走上前来。 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淡紫织锦长衫,腰间挂着块玉佩,看上去贵气十足。 几个男子连忙拱手行礼:“公子。” 少年走到他们面前,手中折扇抬起,在每人脑袋上挨个狠狠敲了一下:“我和你们说过什么,找鱼就找鱼,不要打扰人家。你们倒好,打扰到我恩公头上了?!” 几名男子面面相觑,又被少年狠狠一敲:“愣着做什么,去给秦先生道歉!” 几人敢怒不敢言,走到秦昭面前:“今日多有得罪,还望秦先生海涵。” 少年也走上前:“恩公没受伤吧?” 秦昭问:“我认识你吗?” “……”少年恼道,“我方天应!” 秦昭:“……” 他打量那张白净的脸,实在没法把他和几天前那蓬头垢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联系起来。 方天应清了清嗓子,道:“实不相瞒,那悬赏锦鲤的傻……咳,那卢员外是我爹的故交,这河阳镇附近的告示都是我家张罗贴的。这几个狗东西满脑子赏钱,听见哪儿有鱼就往哪儿跑,我训了他们好多次。” “原来如此。”秦昭点点头。 方天应道:“今天出来得急,我先把人带回去,改日再亲自来给恩公赔罪。” 秦昭点头应下。 方天应朝他作了一揖,带着人离开了。 这方家小公子来得急去得也急,在场的村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整个临溪村,包括临近几个村子,没人不知道方家。方家是河阳镇第一大户,那和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秦昭怎么会认识那样的大人物? 不过方天应的确来得及时,那群人一走,陈老四顿时变得孤立无援。 他彻底失了仰仗,扑上来一把拽住秦昭的衣领:“你说,你把鱼藏哪儿了?啊?昨天晚上我分明就看见你在喂鱼,谁在撒谎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力道用得太大,秦昭被他推得踉跄一下,撞在门板上。 秦昭神色一如既往平静,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道:“是又如何?” 陈老四一愣。 “……你有证据让他们信你吗?” 陈老四抬起头,那往日待人和善,甚至有点忍气吞声的病秧子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的笑。 陈老四脊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恍惚间,身旁几名村民已经上前,把他拉开。 李大力关切地问:“秦昭,你没事吧?” 秦昭垂下眼,摇了摇头:“没事。” 他走到村长面前,有礼有节道:“今日之事,还望村长替我做主。” 临溪村的村长向来秉公办事,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陈老四,便按你自己所说,回家收拾东西吧。” “什……”陈老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要,不要把我赶走,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村长,你看在我娘的份上饶了我一回吧,你别赶我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村长摇摇头,“诸位都散了吧,秦昭,我代大家伙向你夫郎道个歉,今日是乡亲们多有冒犯。” 秦昭:“多谢村长。” 秦昭最后望了陈老四一眼,从他身前越过,回了屋。 自从记忆全失,秦昭寄人篱下,鲜少与人结仇。可今日这人不仅给他惹了麻烦,还欺负到他家小鱼头上。 那群人闯入屋子时,小鱼那委屈害怕的模样,秦昭是看在眼里的。 就冲这个,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屋前的村民陆续散去,隔着门板还能听见陈老四的叫喊,哭闹,不过也渐渐远去了。 秦昭走进卧房,小妖怪穿着他的衣服,坐在床边。 那件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几乎把他从头遮到脚。鱼尾巴变回了双腿,一对白皙的脚丫从衣摆边沿伸出来,悬在床边轻轻摇晃。 白皙的脚背上还生了几枚鱼鳞。 秦昭又有些呼吸困难。 对方出去这一小会儿,景黎也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哪怕秦昭再聪明,接受能力再高,发现自己养的鱼变成人,也不可能是刚才那个平静的态度。 景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低声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秦昭觉得他这模样格外可爱,含笑道,“知道有只小妖怪变成鱼在我这儿骗吃骗喝?” “我不是妖怪!” 察觉到秦昭没生他的气之后,景黎也大胆起来:“我是在这儿住了好些天之后才忽然能变成人的,我真的不是妖怪。” 这倒令秦昭有些惊讶。 秦昭问:“你第一次变人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完整变成人……就是你在山里晕倒那次,是我把你救回来的!”语气颇为得意。 秦昭望着他,默然片刻。 也就是说,第一次变成人就被秦昭抓到了把柄,并且发现了身份。 小傻鱼名不虚传。 秦昭又问:“那你为何留在我这里,不愿意回家?” “家?我家不就在这里吗?”景黎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秦昭说的是什么,“你说那个卢员外?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当然不想去了。” 他说,他的家就在这里。 秦昭像是被这句话重重击了一下,心头微微颤动,软得不成样子。 景黎倒没在意这些,事情全部解决后他只觉得一身轻松,又伸手去拉秦昭的衣摆:“秦昭,我好饿啊。” ……丝毫不觉得顶着人形模样白吃白喝有什么不对劲。 秦昭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觉得这事就这么完了?” 景黎疑惑地眨眼:“?” 秦昭语调不紧不慢:“你骗我的事可以暂且不提,但你今日又给我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要留下你,我还得考虑考虑。” 景黎的表情僵在脸上。 为什么还要考虑啊! 小锦鲤瞬间不敢造次了,小心翼翼问:“那……那要怎么你才能愿意?” 秦昭淡声道:“就如先前所说,向我证明留下你的价值。” “我的价值……”景黎有些迟疑。 秦昭瞧着他的神情,故意道:“这么为难?难道这也是骗人的,你根本不是锦鲤?” “我是,我当然是了!”景黎急道,“你别赶我走,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的!” 秦昭:“什么都行?” 景黎咬着牙:“嗯!” 秦昭低头望着那张清秀漂亮的脸,淡淡一笑:“那……我想要一位夫郎,也可以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一百个小红包,求个营养液。 明天上夹子,晚点更新,会尽量多写一点,大家见谅。 下本预收已经放出来了,叫《本座真的没有始乱终弃》,仙侠文,大家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顺便再收个作者专栏吧,爱你们! ———— 推荐基友的无限流新文,这本超级好看,入坑不亏! 《二分之一不死[无限]》by西瓜炒肉 1. 燕危走进了一个高耸入云的黑色大楼,意外进入一个充满各种副本的楼内世界。 副本里,俯身亲吻神像的傀儡、双眼空洞的画中人、披头散发满嘴鲜血的苍白女鬼…… 每一关都是一个楼层,不进则死,唯有登顶者才能彻底活下去。 燕危彻底了解了规则之后,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个名为“二分之一不死”的技能——只要在副本里,每隔一天,他就拥有一天的不死之身。 燕危:浪起来.jpg 2. 正在登楼的晏明光摘下眼镜抽着烟,靠在墙边悠哉悠哉地看不远处的青年缓缓走近boss。 青年淡定自若,一手抄兜,一手直接抓起了boss的手仔细观察着,清冽的嗓音带着随意:“别乱动,让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线索……诶不要挣扎啊,你又杀不了我……” 时钟摆过午夜十二点—— 神色淡然的青年脸色骤然一变,看着boss的眼神充满了害怕,转身后退就往他这边跑。 眼看boss调头追来,晏明光手中烟头一扔,皱眉,冷淡道:“松手。” 青年死死抱着他不动弹:“不!救命!!!” “不救。” 青年突然眼睛一亮:“谢谢!!” 发现自己已经出手捏爆boss头的晏明光:“……” *高冷口是心非武力值爆表攻x时而作死时而装怂机智受 ———— 感谢在2020-08-16 10:00:28~2020-08-16 18:2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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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怔住了。 那一刻,像是有什么从心底破土而出,方才的游移不定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你……”秦昭声音有些低哑, “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景黎态度很是坚决,“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只要你别赶我走……” 秦昭问:“你这么怕被我赶走?” “是啊……”景黎道,“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如果不收留我,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怕秦昭还不肯答应,又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学着赚钱,帮你做家务和农活,我不会一直白吃白喝,让你养着的。” 小鱼难得这么认真严肃的模样,秦昭抬起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 “无妨。”秦昭道,“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做那些。” 他走到衣橱前,拿出一双鞋,又回到床前,蹲下身:“这些衣物你穿着都不太合身,晚上量一下尺寸,明日我去镇上帮你做几套新的。” “嗯!” 他帮景黎把鞋穿好,拉着人站起来:“走吧,我去给你做饭。” 景黎这时倒表现得十分积极,他自己乖乖搬了个凳子去灶台边坐好,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秦昭。 看秦昭做饭是景黎每日难得的消遣之一,如今变成了人,一时也改不了这习惯。 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但秦昭就不是如此了。 毕竟……一条鱼在身边盯着自己,和一个人在身边盯着,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何况那人的眼神还这么…… 秦昭忍了又忍,无声地舒了口气:“小鱼。” 景黎:“嗯?” “你别再看我了。” “?”景黎眨了眨眼,没有多问,而是听话地转了个身,“这样可以了吧?” ——很有如今寄人篱下,要乖乖听话的自觉。 秦昭:“……” 景黎低着脑袋,双腿伸直,脚尖翘起来无聊地晃来晃去。 他身上只穿了件秦昭的长袍,腰间系了衣带,可下半身的衣摆却没法控制,修长而笔直的小腿随着晃动在衣摆里若隐若现。 他嫌那一头长发碍事,将其全部拢起来搭在一侧肩头,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后颈。 不合身的衣领有些松散,只要稍稍贴近,甚至能看见衣袍下的光景。 秦昭头也不敢回,第一次做饭做得这么艰难。 这些时日要给帮着建房的村民做饭,家里的菜剩得不多。秦昭今天也没心思做什么花样,只简单炒了两个菜,蒸了一盘馒头端上桌。 景黎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上嫌弃没肉,专心低头吃起来。 他的饭量随着身体变大而大了不少,比不上要在外面干活的庄稼汉,但也不算小。 秦昭有意观察了一下,大致对未来每日家中的粮食消耗有了底。 酒足饭饱,秦昭在灶台边收拾碗碟,景黎托着下巴坐在桌旁,难得有些发愁。 他看着秦昭的动作,思索许久,才有些心虚地唤道:“秦昭……” “什么?”秦昭头也不回。 “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别生气。”景黎迟疑着开口,“我不是吃饱了就想违约,我只是不太确定,唔……你能不能告诉我,夫郎是什么意思呀?” 秦昭手一抖,险些把碗碟摔到地上。 “你说……你不知道夫郎是何意?”秦昭问,“那你方才……” “我是没听说过这个词啊……”景黎小声嘟囔一句,又道,“但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达成心愿的,你相信我!” 秦昭:“………………” 秦昭快要被他气笑了。 所以方才这小家伙考虑这么久,既不是在介意他冒昧失礼,也不是在思考该不该答应。 他只是不明白秦昭说的是什么意思。 夫郎在这个时代绝对不算罕见,甚至再富饶些的地方,还男风盛行,听闻有些王公贵族甚至会将身边的男妾互相赠送。 秦昭千算万算,没算到小鱼根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山村都能过得游刃有余的秦昭,头一次不知道该拿面前这人怎么办。 这家伙真是…… 景黎心虚地不敢去看秦昭的神色。 他刚才是没撒谎啊,无论秦昭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全力帮他达成。只是方才那个情形,哪里还能给他机会再问东问西嘛。 万一秦昭以为他是找托词,直接把他赶走了怎么办? 先把人稳下来,好好一起吃顿饭,再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景黎是这么想的。 许久,秦昭才重新开口:“也罢,不知道就算了吧,不必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景黎不同意,“我答应了会帮你办到的,说话要算话,不能食言。” 秦昭早知道他的脾气,平静道:“没关系,我不会赶你走。” “……当真?” 秦昭:“嗯,当真。” “谢谢你!” 景黎顿时开心起来。 如果他现在还是鱼身,恐怕就能看见那鱼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的模样。 秦昭无奈地笑了笑。 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当初自己要把这小家伙救回来。 自己受着吧。 至于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 深夜,秦昭一如既往在昏暗的灯火下读书。 景黎抱着被子缩在床脚,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不必等我。”秦昭头也不抬。 “不困。”景黎揉了揉眼睛,膝行到他的书桌边,探头望了一眼,“你在看什么呀?” 秦昭道:“《周礼》。” “《礼记》?” 秦昭偏头看他:“你读过书?” “唔……不算读过吧。”景黎迟疑地回答。 如果说这个时代的书,他自然是没读过的,但他在现代社会学过一些。 《礼记》共分三礼,分别是《仪礼》,《周礼》,《礼记》,属“五经”的范畴。而四书五经,一直是古代科举的选题范围。 不过景黎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他想了想,又问:“你要去考科举吗?” “你希望我去吗?” “当然了。”景黎道,“你这么厉害,一定能一次考中,考中了就能做官,以后不就吃喝不愁了吗?” 秦昭忍不住笑了笑:“怎么还是在想吃的。” “当然不全是因为吃。”景黎道,“古代不都以仕途为重吗,做官肯定比待在这里好啊!” 秦昭:“古代?” “咳……不是,我的意思是前朝,对,前朝的时候。”景黎硬着头皮圆谎。 秦昭道:“前朝可没有发展仕途,你说的多半是先帝在位时。” 景黎一愣。 秦昭轻声道:“先帝在位时大力发展仕途,扩招生员,鼓励读书人考取功名,为国效力。这的确选拔出不少有才能之士,可弊端也很明显。” “尚文轻武,导致兵力锐减。而被选拔出的官员,又互相拉帮结派,官官相护,欺压百姓……” 察觉到景黎忽然安静下来,秦昭没再说下去,偏头看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景黎问,“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呀?你以前做过官吗?” “做官?”秦昭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抬眼望向窗外。 外面月色正好,远处的山林笼罩在朦胧缥缈的月华之中,看不真切。秦昭静静地望着,像是透过那景象,望见了某些更久远,更深沉的回忆。 忽然,秦昭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 “秦昭!”景黎连忙扶稳他。 后者伏在桌案上,指尖扣在桌沿边,指节紧绷发白。 秦昭的书桌就在床边,景黎跪坐在床尾,一弯腰就能抱到他。他俯身用力抱着秦昭,感觉怀中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像是正在经受某种可怕的痛楚。 片刻后,对方终于平静下来。 “我没事……”秦昭声音有些低哑,嗓音中似有一丝嘲弄之意,“习惯了。” 景黎一下一下拍他的背,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啦,没关系的。” “嗯,我明白。” 秦昭擦了擦额前的薄汗,很快缓和过来:“不过你说得没错,我心中也总觉得,我或许的确和那些事物有什么关联。” 景黎问:“所以,你考科举是为了回去看看,想办法找回记忆吗?” 秦昭沉默片刻,望向他。 景黎:“?” “不,不是。”秦昭重新翻开书本,认真道,“是因为我今天发现,只凭我现在那点收入,恐怕养不活某条小鱼。” “……所以为了让某条鱼不愁吃喝,我得更努力才好。” 景黎:“……” 他哪有吃这么多??? 夜色已深,油灯越发昏暗,秦昭终于合上书本。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动静,他回过头,却见小少年已经抱着被子睡熟了。 景黎生了一张娃娃脸,模样长得清秀可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他把被子抱在怀里,纤细的手臂从挽了好几道的袖口里伸出来,白瓷般的肌肤上生着些许鱼鳞。 或许是今天变人变得太久,景黎额前也生出了几片鱼鳞,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光泽。 秦昭低着头,深深注视着他。 小家伙的模样和他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不,比那更加好看。 谁能想到,他当初花十五文,竟然会买回这么个漂亮的小家伙呢? 秦昭看了他半晌,一时没忍住,伸手在对方额前的鱼鳞上轻轻碰了一下。 凉丝丝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景黎瑟缩一下,把头埋进被子里躲开了:“痒……” 秦昭没肯放过他,又顺手在那小圆脸上捏了一把。 手感果真如想象中一样柔软。 “唔……你干嘛啊……”景黎在他坚持不懈地骚扰里醒过来,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软着声音问。 秦昭坐在床边,抬了抬下巴:“这床就这么大,你占了这么大一片地方,让我睡哪里?” 景黎揉了揉眼睛,也抬起头看过去。 秦昭家里的床着实不大,躺下一人倒是有富余,但想躺下两名成年男子就有些困难了。 景黎这会儿直接占了正中间,秦昭就连坐的地方都不剩多少。 景黎还没完全醒过神来,茫然地眨眨眼:“那要怎么办?” 秦昭见他这迷糊样子,又忍不住动了点歪心思:“你往里睡一点,今晚先将就,明日我去村里打一张大点的床。” 反正现在在村民眼里,景黎是他的夫郎,他要换一张大床并不奇怪。 景黎迟疑了好一会儿没动,揉着眼睛,终于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这床这么小,两个人挤着睡肯定不舒服。 他睡相又不好,万一晚上把病秧子挤下床,害他又生病可怎么办? 秦昭现在还要养家糊口,已经够辛苦了,不能让他受委屈。 景黎道:“不用,你等我一下!” 说完,景黎鞋也不穿,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秦昭敏锐地察觉到他想做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看见景黎已经风风火火把小木桶搬进来,放在书桌上。 下一秒,屋内红光一闪,一条鲜红锦鲤扑通一声跳进了装满水的木桶里。 衣物落了满地。 小锦鲤在水里朝秦昭摇了摇尾巴:“这样就好啦!” 话音刚落,小锦鲤还惊讶地一愣神:“咦,我为什么可以说话?” 秦昭:“……” 秦昭已经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又摸了摸小锦鲤的脑袋。 “快睡吧,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我为什么要把人叫醒,我就该直接抱上去,我恨。 感谢在2020-08-16 18:21:09~2020-08-17 20:0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吾青起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穆衍、仙蒂、41716463、俞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俞飐 7个;明月何皎皎 4个;良尘吉时终于亲啦!、子规啼 3个;湘尘、红尘未央、鱼、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 2个;FaFa、阿阿争、薏荼、凉~白白、翩霜落雪、二哥哥、池翎大大看到白昼啦!、愉快的炸考场、鹿璐、境弥、我经常被骗、冰皮月饼、原地结婚、食色、少年痴呆症患者、光乖陆离妖、泡水的狮子、雨落、清晖、绝世黄瓜、ruarua、瑭瑭、青涯、清安、余三今、假装有猫猫、林小淮淮、秋幽蝶梦、北那那那、45670696、五仁月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鎨 100瓶;北岸初晴 92瓶;奥特曼打玛丽苏、落下的雀跃 70瓶;isakfdcg 60瓶;行走的芝士、颜疏、糖焖花蛤 50瓶;西魈、天宝宝宝宝宝_ 40瓶;夜行 35瓶;珺祎 32瓶;南源北德、肖yu、ranmoliunian 30瓶;我喜欢吃甜甜的糖 29瓶;沈兰舟老婆 24瓶;晋江催更协会 23瓶;花落落落、是新一啊、微微阳光、血糖姜、鸭鸭、石塔、九99感卯0、吾本端庄、孤岛看月亮、时倾Ran 20瓶;小仙女今天喝奶茶了吗 17瓶;凤栖池畔 16瓶;潜入深海、凉~白白、夢中畫亭边、我和颓大比命长、杏子 15瓶;夭绾绾、穈楹潆 14瓶;黑曜石、矿泉水、仙茶烈酒、阿柒 12瓶;夢玖玖玖I 11瓶;青涯、鱼、一只路人甲、利牙猫、46250029、秋幽蝶梦、桜凪、屿乐、Rui.KC、绯月落樱、liliyuyu、植物系小猫爷、子兮、Sweet、闲登小阁看着你、通欢、19940539、米糖飞、流雪霜尘、谢挽之、浮光、殇、双黑、Esseliffidell、人美心善小智障、除了睡觉,就是追更。、30620497、幽幽、词典没有如果、听蝉殉夏、R、某只陈陈、灼妖、慕容洛音 10瓶;晒太阳的大猫、字愚 9瓶;滴诶诶诶诶诶诶诶、覃商言、子非鱼、养猫玩的三缘、天行、虫单 8瓶;闻人玉卿、鹿璐 7瓶;柠萌、暗夜红月、肖战必须糊、五行缺覺-、Escape、烟光、云颜、宋斐、吐泡泡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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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不想出来, 可秦昭却不放心他自己在家, 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 不过究竟是担心他独自在家遇到危险,还是想要小鱼穿着他的衣服与他一起上街, 那就不言而喻了。 秦昭收回目光, 控制自己别胡思乱想。 他们很快进了镇上一家布庄。 秦昭往日其实鲜少来这种正规布庄。附近几个村落都种有棉花和苎麻, 所谓男耕女织,农户家里的男人外出干农活时,女子通样包揽了织布的活。 在农户家里去买布,比镇上便宜得多。 不过农户织的布大多朴素,没那么多样式, 处理得也没那么精细。 镇上的布庄就不同了,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色,棉麻绢绫, 按照不同种类划分清晰。 他们刚走进去,布庄老板便迎上来。 “公子要挑什么样式的?要做衣服还是床单被褥?” 景黎怕别人看见他的鱼鳞,一只手紧紧抓着秦昭的手臂,躲在秦昭身后不敢说话。 秦昭拍了拍他的手,对布庄老板道:“做衣服,要材质软一点的。” “是给这位小公子做吧?”布庄老板笑着问。 秦昭和景黎都是难得的好模样,秦昭不说话时还有些生人勿进的意味,但景黎就完全不是这样。那张脸生得乖巧可爱,看上去又有点胆小怕生,更引人怜惜。 布庄老板难得在镇上见到如此各有千秋,又都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对他二人的态度都和善不少。 他将二人引到一个区域,道:“您看看这块,这种棉布材质软,薄而透气,就算贴身穿也合适。您摸摸?” 秦昭试了试手感,偏头问景黎:“你觉得呢?” 景黎一手捂着领口,探出个脑袋在那布料上摸了一下,皱眉道:“不要这个颜色。” 颜色这么深,一点都不好看。 来布庄买布的男子大多都是这镇上或者附近村落的住民,深色耐脏,方便干活,通常都是店里卖得最好的,因此布庄老板率先便推荐了这一种。 秦昭也觉得这颜色与自家小鱼不太搭,他视线四下寻觅片刻,道:“我想看看那块料子。” 景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亮了亮。 那是一块颜色鲜红的布料。料子与他们现在看的料子应当是同种质地,不过样式更加精细,上有暗纹,看上去色彩明艳,艳而不俗。 “公子好眼光,这款石榴红是近来最流行样式,我家刚进的新货,您要去别家还买不到呢!”布庄老板眉开眼笑,连忙将那块料子取过来,“你看这染色,看这花纹,多好看!” 这颜色比不上正红,却比正红更衬肤色,小鱼穿上肯定合适。 秦昭越看越满意。 景黎也很喜欢,他伸手摸了摸,随口一问:“多少钱?” 布庄老板:“一件衣服料子五百文,工费三十文,帮您做好直接送到家里!” 景黎:“……” 景黎在身后拉秦昭,低声道:“我们换一家吧。” 好贵。 一件衣服都能抵他们一个月饭钱了。 秦昭见他这小抠门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无妨,喜欢就买。” 景黎的确挺喜欢,但他现在已经在秦昭这儿白吃白喝了,不能再这么奢侈。 秦昭还想再劝,景黎却道:“我们先看看别的吧!” 除了外衣,景黎还缺里衣,裤子,鞋子,没一样不花钱。贴身穿的衣物对衣料要求高,景黎左挑右选,最后做两三套衣服算上工费约莫是七百四十文。 临到付钱的时候,景黎还有些舍不得原本那块料子。 他今天挑的料子大多都是红的,但没有一块有那块石榴红的好看。 秦昭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对布庄老板道:“把那块料子也包起来。” 景黎一怔:“别啊,那么贵……” 秦昭也没解释,轻轻打断他的话:“听话。” “可是……” 原本那些要七百四十文,加上这件又要多五百三十文,那就是一千二百七十文。 这么多钱秦昭得挣好长时间呢。 秦昭又道:“不必制衣,直接把料子包起来,送到临溪村。” 景黎:“?” 这人连做衣服都会??? 在景黎惊愕的视线中,秦昭付了钱,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下:“想什么呢,我回村里找人做。” 这些衣物在镇上做,光工费都要花上快两百文。 但如果买好料子回村里找人做,只用几十文便能做好。 景黎恍然大悟。 “还是你贤惠,懂得怎么省钱。”离开布庄,景黎认真道。 秦昭:“……” 察觉秦昭脚步顿了下,景黎又回头看他:“怎么了?” ——一点没觉得用贤惠来形容男人有什么不对。 秦昭真的很好奇这小鱼整日都在想什么。 小家伙还在回望他,去布庄逛了一趟后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鱼鳞的事。虽然有衣领遮挡,本来也什么都看不见。 秦昭与他对视片刻,摇摇头:“家里没肉了,再去趟市集。” 山村条件不好,哪怕是村里的大户陈家,也不经常能吃上肉。要是被村里的农户们知道,秦昭每日都用什么来喂鱼,恐怕要惊得掉了下巴。 不对,现在已经是喂夫郎了。 想到这里秦昭又有些发愁。 小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夫郎是什么意思,可村中人都已经将他当做他家的夫郎,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与其未来被人问及,小家伙一时迷糊说错了话,他还是该找机会好好向他解释才好。 回家就解释。 在市集买了肉,又给买了几块糕点,秦昭带着景黎在街上逛了逛,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之物。 小山村更多是自给自足,常吃的蔬菜,瓜果,鸡蛋,都可以在村中找村民采买。 再等一段时日,家里菜地种的那些蔬菜都成熟后,就连采买蔬菜也不需要了。 景黎吃完一块糖糕,秦昭又打开油纸包给他递过去,景黎正要伸手去拿,不知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秦昭问:“又怎么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景黎看着秦昭手里热腾腾的糖糕,道,“我们今天都花了好多钱了。” 秦昭:“……” 都吃了一大半才想起来…… 是不是有点晚呢? 秦昭忍着笑:“没关系。” 衣物那是必备品,至于这些糕点,现在手头没这么紧,足够供这小家伙吃些零嘴。 “怎么没关系。”景黎对此很是操心,“房子盖好还要买家具,床,你的书桌,衣橱,柜子,要花好多钱的,我们得节约一点。” 秦昭平白被教育了一顿,捧着糖糕的手抬了抬:“那……这些还吃吗?” 景黎视线落在他手上,白糖糕安安静静躺在油纸包里,还冒着热气。 “最后吃一次!” . 二人从街头逛到街尾,将生活所需采买完毕。秦昭照常将买来的东西托人送回临溪村,想带着景黎步行回村。 景黎看着他把背篓装进对方的牛车里,有些担忧地望他:“真的要走路回去吗,你行不行啊?” 秦昭动作一顿:“……” 他平静地换了口气,把货物装好,偏头看他:“你一会儿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景黎:“?” 这话听上去哪里怪怪的。 送走货物,秦昭没急着带景黎出镇,而是又去了间木匠店。 新家没几天就要落成。落成之后,他便要从现在住的那间小屋搬出来,新家的家具得提前订好。 虽说可以去村里找农户做,但邻居之间做生意,尤其是向林长忠这样,已经和秦昭熟识的,给他做木工通常就收个成本价。 一来二去的,秦昭便不太愿意麻烦他们。 一是他不愿总欠别人人情,二是大家都不算富裕,不好总是麻烦别人。 可一连问了几家木匠店,价格都贵得超乎秦昭想象。 问到最后,景黎精神都有点恍惚:“我刚才不该吃那几块糖糕的……” 秦昭哭笑不得。 事实上,就算景黎不吃糖糕,他现在的积蓄也做不起镇上这些家具。 看来还是只能回村里找人帮忙。 二人从木匠店出来,正要往出镇的方向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恩公,恩公!” 二人回头,远远看见方天应朝他们跑过来。 方天应来到身前,道:“我正想去临溪村呢,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恩公。” 秦昭问:“你找我?” “这不是昨天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还钱嘛。”方天应道,“恩公这是准备回村,要不要先去吃顿便饭,我请客。” 秦昭正要拒绝,衣袖忽然被人在身后轻轻拉了一下。 他回过头,小少年的头微微仰着,手指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秦昭:“……” 秦昭道:“那便多谢了。” 还没到正午,镇上酒楼客人不多。方天应一进门,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上来:“方少爷来了,还是老位置?” 方天应点了点头。 店小二将他们引去二楼窗边的雅座,这里视野开阔,一低头就能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的主街。 方天应很会为人处世,知道秦昭应该不常来这种酒楼,便没问他想点什么,主动点了几个酒楼里最好的菜色,又道:“先上这些吧,再来一壶酒。” 秦昭打断道:“我不饮酒。” 方天应看向景黎:“那他……” “他也不饮。” “好吧,那就不要酒。”方天应吩咐,“动作麻利点。” 店小二连连应道,给几人上了壶茶,转身走了。 方天应亲自给二人倒了茶,道:“恩公……” 秦昭道:“当初救你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叫我。” “好吧。”方天应想了想,爽快地改了口,“你比我大,那我唤你一声大哥。” 他又道:“对了,方才见你们从木匠店出来。听说秦大哥家在盖新屋,要打家具吧?” 秦昭点点头:“是。” “你早说啊。”方天应道,“你们去那几家木匠店是我家开的,秦大哥要些什么尽管说,改明我给店里知会一声,做好给你们送去!” 景黎一怔。 他们刚才还在愁买不起家具,这就送上门了? 秦昭多少知道方家就是做木料生意的,听言只是淡淡摇头:“那是你家营生的活计,而且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这有什么?要不是秦大哥救我,我可能已经在山里饿死了。”方天应道,“你要是不让我谢你,我才觉得于心不安。” 秦昭道:“你离家出走,就算不遇上我,也会遇上你家出来找你的家丁。” 方天应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 莫说是秦昭,就连景黎也大致能猜到。 以方小少爷这身份,如果要出远门,必然会有家里人跟着。 没道理自己在山里迷路。 方天应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些,挠了挠脑袋,笑道:“和家父有点矛盾,秦大哥见笑。” “不对,怎么忽然又说到这个。”方天应把话题绕回来,“那家具你到底收是不收?” 秦昭说什么也不收,但方天应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三言两语把人的话堵了,还说要是秦昭不肯说都要点什么,他就按照最高规格让店里直接做一套。 做出来院子里摆不下的,就留着当柴火烧。 秦昭对他这大少爷脾气颇为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这才对嘛,何必跟我客气。”方天应满意地笑了笑,“就算不是为救我的事,我这不也要为昨天的事道个歉嘛。” 说的自然是他家家丁为了锦鲤,去找秦昭麻烦的事。 秦昭摇摇头:“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坦白来说,昨天的事除了把小鱼吓到了,对秦昭倒是没什么损失。 相反,还顺势让小鱼不用再隐瞒秘密,其实也算是件好事。 “唉,也就是秦大哥大度。”方天应不知道这些,兀自叹了口气,“我早和我爹说,别理卢伯父那傻……咳,贴这什么告示,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秦昭有些好奇:“这么说来,你不想去寻那锦鲤?” 方天应道:“实不相瞒,我根本不信有那锦鲤存在!” 景黎下意识与秦昭对视一眼,秦昭又问:“为何不信?不是说那条锦鲤是卢员外养的吗?” 方天应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秦大哥,我和你说实话,你别告诉别人。我伯父对外说是他家丢了鱼,但事实上,他根本没见过那条鱼呢。” 秦昭眉梢微皱:“何意?” 方天应:“我也是听说,这锦鲤好像是江陵府一座寺庙的主持饲养的。” “据说那主持是位得道高僧,不久前坐化圆寂,寺庙易主。这条锦鲤就不知怎么,竟被人倒卖出来了。” 秦昭道:“所以,卢员外只是这锦鲤的买主?” “是啊。”方天应道,“卢伯父这些年身体不好,就信这些。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锦鲤的消息,要花一千两把鱼买回来。” “那可是一千两!”方天应难以置信,“你说他是不是钱多了没处放?” 他又道:“他还付了几百两订金,可那鱼根本就没送到他手上。消息传来说,那几个送货的在路上车翻了,鱼趁机跑了,这种鬼话谁信?有这么倒霉的事?” 景黎正在喝水,听言猛地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遇上他,还真能有这么倒霉的事。 ……真是对不起了。 秦昭适时地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景黎灌了一大口水,才稍稍缓和了些。 方天应刚才说的这些,正好与他来这里之后遇到的事情能够对应上。看来他就是在锦鲤被从江陵运往青山镇的路上穿来的,谁知道他天生自带倒霉运,车在路上翻了,他才有机会逃走。 不过换个思路……这倒也是种幸运。 不然他怎么能遇到秦昭呢? 方天应又道:“你们看到告示上那副画,听说就是那位高僧的遗迹。不过我觉得我伯父就是被人骗了,锦鲤或许有,但肯定没这么玄乎,也肯定不在与他买卖那几个人手里,不然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说得不对。”景黎打断他,“怎么可能没有锦鲤?有句话叫无风不起浪,锦鲤肯定是有的,而且肯定能帮人达成心愿。” 他表面是对方天应说话,实则偷偷打量秦昭的反应。 秦昭偏头看了他一眼,懂了。 小傻鱼还在担心被他送走。 看来前几日他说那些话,还真是把人吓坏了。 秦昭敛下眼底的笑意,跟着点点头,正色道:“对,我也觉得锦鲤的存在不应该有假。” 方天应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景黎,难以置信:“你们怎么都信这个?” “……算了,信就信吧。”方天应叹了口气,道,“我倒希望真有锦鲤,能给我带来点好运。” 秦昭道:“心诚则灵。” “秦大哥说得有理。” 说话间,店小二来上了菜。 方天应是他家的熟客,等店小二上完菜,又挨个介绍了一遍,道:“这些都是这家酒楼的特色菜,你们先尝尝,不够再加。” “嫂子也是,千万别跟我客气!” 秦昭:“……” 正准备夹菜的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忽然有了辈分? ———— 看到有读者在问为什么鱼鱼不知道夫郎,统一回复,因为景黎不看耽美种田文哈哈哈~ 或者你们当做他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个词也可以,总之他就是不知道,不用太纠结这个问题。 ———— 以后更新时间基本就是下午六点多这个时候,一天一更,偶尔会加更。 感谢在2020-08-17 20:06:50~2020-08-18 18: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婳骨心、俞飐 4个;46356749、是汐汐啊 2个;陌上花开、NI、戈雩、不要盗号、翩霜落雪、若水、呃呃、穆衍、姥姥、Joyee、红尘未央、可懒则懒、无敌虾壳_非虾、微草枯荣、桉桥、泡水的狮子、独来独往、45046691、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七仔、食色、凉~白白、尕廾、林青子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 75瓶;夜凉如水 60瓶;皮卡皮卡、21605121、琉璃 50瓶;一路悠羊 38瓶;丶 36瓶;姗姗 33瓶;陌上花开、天子博君一肖 32瓶;羡羡呀、31014976、九黎 30瓶;珍珠加芋圆、NI、斯秋、xznm糊穿地心、夭绾绾、一切为了苏打、M君 20瓶;46222927 18瓶;zxy 16瓶;戈雩 15瓶;墨菀 14瓶;余忆、我看文不带脑子 12瓶;过去莫追可思未来 11瓶;西和、Yu、翕湘、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笔墨姝、小小温、利牙猫、小远、月权、冰鸢、杏仁包子杏仁包、黑糖珍珠、19940539、翾 10瓶;思无邪、沐祈公子 8瓶;多芒小丸子 7瓶;梦纬呀、缘更大大的佛系读者、池翎大大看到白昼啦!、@西北风 6瓶;白毛花、绝世黄瓜、紫月阁主、shvish、沐阳、慕慕昭昭、恋薇诺娜、京云、yq、40481278、星辰 5瓶;42576535、向晚如歌、媛媛 4瓶;azread、扶摇、偃玖 3瓶;莫瞳、乱步、Suer、Lori、阿莫、幻涟梓汐 2瓶;?、云夏、小鱼、草莓冰沙不加冰、清越、霖、听语、墨岚37807100、blue、呲溜一大口、落日余晖、蛋蛋霖霖、曦箹、潮汐、贰宁、白夫人。、Валя、=-O!、云影、芯芯、晚舟、可爱、小柠檬、贺朝夫斯基、柠檬黄23、42095207、不过莞尔一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8 章 那一瞬间景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 抬头茫然地眨眨眼。 方天应对上他那视线,也跟着困惑起来:“怎么了,嫂子?” 景黎:“……” 没有听错。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古怪。 漫长的沉寂中, 唯有秦昭以超乎寻常的定力维持着面色不改,平静地给景黎夹了菜:“叫你呢,发什么呆?” “叫……叫我……”景黎扭头看向他,有点发懵。 秦昭迎着他的目光, 真挚而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在叫你。” 景黎:“………………” 似乎从秦昭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 景黎收回目光, 从齿缝中艰难道:“谢……谢谢。” 方天应望着两人的反应,心中思索片刻, 很快反应过来:“嫂子这是还不习惯?” “啊?”景黎被他问蒙了,“我……我没有……” “理解, 毕竟是新婚燕尔, 再过些时日就习惯了。”方天应打断他,语气颇有些揶揄, “要不是听我那几个家丁说, 我还不知道秦大哥已经娶了夫郎, 而且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小美人。” “……昨日听说时,我还当他们托大。没想到今日一见,嫂子的确相貌出众,和秦大哥十分相配。” 景黎:“……” 若说景黎刚才还有些困惑,方天应这席话下来, 他彻底明白过来。 夫郎……就是夫人的意思吗? 这个时代还能娶男人? 景黎满脑子疑问想问秦昭,可现在着实不是时候。 偏偏那方天应还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十分顺口, 听得景黎满身不自在。他不再解释,只含糊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秦昭偏头过去,恰好看见对方通红的耳朵。 小家伙还挺容易害羞。 方天应还想再打趣两句,被秦昭轻声打断:“方小公子……” “好好好,我不乱说,省得秦大哥心疼。”方天应没个正型,笑道,“吃饭吃饭。” 这顿饭吃得景黎心不在焉,格外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完饭,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方天应怕日头太烈,他们走回去身体受不住,还特意从家里叫了辆牛车送秦昭和景黎回去。 若不是秦昭坚决阻拦,他恐怕还要跟去临溪村。 方家的牛车是封闭的车厢,比村里那种敞篷的牛车坐着舒服许多。借着从镇上回村里这段时间,秦昭主动交代,把夫郎的事解释得清清楚楚。 景黎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恍惚了。 这个世界的设定这么玄幻吗? 不但能娶男人,还能让男人生孩子??? 景黎从头到尾没有这样想过。 昨日秦昭在村民面前说他是夫郎那会儿,他吓得精神紧绷,根本连秦昭说了什么也没注意到。至于后来秦昭又提到这个词,他依旧没明白其中含义,秦昭又不肯解释,他只好作罢。 直到今天方天应那声“嫂子”喊出口。 他就算不知道夫郎的意思,但嫂子的意思他肯定不会理解错。 在外人眼里,他和秦昭已经是夫夫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秦昭趁小家伙没缓过神来,抓紧时间将锅抛出去:“昨日你那般模样出现在我床上,我若不这样说,要如何令乡亲们信服?” 景黎还有些茫然,他抬眼望去,触到对方那平静而笃定的视线,竟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他低下头,不太确定道:“好像……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秦昭也不会被迫撒这个谎,他有很大责任。 景黎又问:“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呀?” “现在看来,便只能将计就计,继续演下去了。”秦昭道,“日后在村中,你都要扮演我的夫郎,记得行事谨慎些,说话做事别被人发现了破绽。” 景黎乖乖点头:“知道了。” 秦昭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小鱼显然还没从方才那些信息中回过神来,手指绞着衣摆,不知在想什么,就连领口稍有松散,颈侧的鱼鳞露出来也没有察觉。 他出水太久,鱼鳞显然比上午多了许多。 一片片薄而小巧的鱼鳞细密地附着在肌理上,衬得肤色白皙,却并不会觉得违和。 那鲜红的鱼鳞一路从领口延伸进去,反倒令人遐想万千。 明明是条这么漂亮的小鱼,却偏偏半点心眼也没有,说什么信什么。 若是落到别人手里,指不定会被骗成什么样。 虽然在他这里……也没好到那儿去。 秦昭暗自笑了一下,伸手帮他整理衣领。 景黎体温偏冷,哪怕在这正午时分,身上依旧是冰冰凉凉的。颈侧敏感的皮肤触及对方手指,被那热度激得一颤。 “别动。”秦昭道,“鱼鳞露出来了。” 景黎一听这话,立即不再乱动,任由秦昭帮他整理。 秦昭缓缓拉过景黎的衣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动作被他放得极其缓慢。他的指腹时不时擦过对方颈侧冰凉的皮肤,视线却落在对方脸上。 体温差让少年很不适应这种触碰,他眼眸低垂,修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连碰一碰脖子都受不了,若是碰到其他地方…… 秦昭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去想更多可能,他手指绕到景黎颈后,滚烫的掌心几乎贴在景黎皮肤上。 掌下的皮肤冰凉而光滑,却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半晌,景黎瑟缩一下,小声问:“……可以了吗?” 秦昭这才恍然回神,轻轻应了声,收回手。 牛车很快到了临溪村,秦昭向车夫道了谢,牵着景黎下车。 在布庄买的布已经提前送到了村头,秦昭点了点,不仅他们买的料子都打好了包,还附送了几捆缝制衣物用的棉线。 取好东西,秦昭带着景黎来到一户农家大院的门前。 他先把背篓里的布料取出来放在脚边,又朝景黎伸出手掌。 “?”景黎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鬼使神差地抬手拍上去,和他击了个掌。 秦昭:“……” 秦昭差点被他气笑了,耐着性子道:“我是让你把手伸出来。” 景黎“哦”了一声,乖乖伸出手,被秦昭握住了。 “假扮夫郎第一件事。”秦昭神色淡然地解释,“在外要牵手。” 他一只手牵着景黎,另一只空闲的手敲了敲院门。 一名中年女子从屋里走出来。 “是秦昭啊。”女子拉开院门,见他带了不少布料,明白过来,“做衣服?” 秦昭:“是,麻烦大婶了。” 这女子夫家姓贺,村里人都叫她贺大婶。 贺大婶制衣手艺极好,村里很多人都喜欢找她缝制衣物。 是贺大婶来开门,说明她家中男人不在。秦昭有意没有进门,只是弯腰将脚边的布料拎进院子,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递过去。 “这是衣物的尺寸,我已经绘好图纸,大婶照这个做就好。” 秦昭不是第一次找贺大婶制衣,村中女子大多不识字,秦昭便用她习惯的方式把尺寸记下来。 贺大婶看完了单子,又翻了翻秦昭带来的布料,诧异地问:“这、这都是给你夫郎做的?” 听见这个词,身后的人明显紧张了一下。 秦昭握紧他的手,点点头:“是。” 贺大婶很惊讶。 她帮村里做过不少衣服。农户的衣服向来讲究耐穿耐用,料子都偏硬,很少用这种精细柔软的布料。 更别提这衣服还是要做给夫郎穿的。 临溪村没人娶夫郎,但她在娘家那边见过不少。 日子……都过得不怎么样。 别说是穿这么好的衣服,就是吃喝都只能捡些家里男人的残羹剩饭。 没办法,谁让他们干不了重活,还不如女子好生养。 她昨天就听说秦昭带了个夫郎回村。 秦昭身体不好,又干不得农活,哪怕那张脸长得不错,这条件也很少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可这人已经老大不小了,从他张罗着要盖房的时候,村里就不少人议论,秦昭是不是要准备娶亲了。 果不其然,这就找了个夫郎回来。 贺大婶对秦昭娶夫郎的事并不意外,可他没想到秦昭会待他的夫郎这么好。 贺大婶视线下移,看到两人一直紧紧交握的手,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她男人怎么对她就没这么上心呢? 年轻真好。 秦昭大致能猜到贺大婶在想什么。 夫郎,也就是双儿,在这个时代地位并不高,尤其是这种小山村里,更是被人欺负的存在。 他让小鱼扮作夫郎是被迫之举,决不能因此让小鱼在村中受到别人的轻视。 因此,他需要让别人知道,他很宠爱他这位夫郎。 ……并不是单纯想占一下便宜。 景黎还不适应被别人这么盯着看,视线飘忽,不动声色往秦昭身后躲了躲。秦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问:“这些衣物,大婶几时能做好?” 贺大婶恍然回神,道:“也就两三天时间,做好我找人给你送去。” 秦昭:“多谢。” 贺大婶收费便宜,缝一件衣服只要十文钱,缝完这所有衣物再加两双鞋,大致是六十五文。 秦昭先给了二十文作为订金。 谈妥了衣物的事,秦昭才带着景黎回到家。 直到见完那位贺大婶,景黎才终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从秦昭养的鱼,变成了秦昭养的夫郎的事实。 在外人面前要牵手,要亲密,要恩恩爱爱…… 比当鱼麻烦好多。 景黎仰面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秦昭含笑看了他一眼,从衣橱深处取出一个木匣子。 匣子里满满装着不少铜板。 秦昭从怀中取出荷包,将里面剩下的铜板也放进去。 他今天带了两贯钱出门,回来时身上只剩下几百文,零零散散算下来花了一贯三百多文出去。 景黎翻了个身,支着下巴在床上看他做这些。 在秦昭盖完房后,原先卖草药赚的钱其实剩不了多少。好在现在方天应愿意帮他们出些家具,倒是省下了一大笔支出。 秦昭很快将木匣中的铜板清点一遍。 不算还没支付出去的工钱和制衣尾款,他们能用的大致还有十二贯钱左右。 如果是秦昭一人,这些钱足够他花上大半年。 不过现在又要再养一位小夫郎,恐怕要打不小的折扣。 事态着实不太乐观。 秦昭回过头去,当事人还在不明所以地仰头望着他,那双眼睛晶莹水润,很是漂亮。 他张了张口,将未来他们恐怕需要节约一点的话咽了下去。 ……到底还是舍不得委屈他。 秦昭思索一下,将木匣子合上,放在景黎面前。 景黎眨眨眼:“给我的?” “以后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由你来管理和记账。”秦昭淡声道。 景黎不明白他又作什么妖,问:“你不怕我把钱全部用来买零嘴吗?” 这也不能怪他。 景黎穿越前家庭虽然不算特别富裕,但起码吃喝不愁。 现在来了这吃块糖糕都要精打细算的破地方,不免有些不适应。 他对自己的自控力没什么信心。 秦昭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笑了笑:“那我便只能陪着你一起流落街头,忍饥挨饿了。” 景黎:“……” 太狠了,比不给他花钱还狠。 “我管就我管。”景黎翻身坐起来,一手抱着木匣子,一手拉开衣橱,“以后这些就是我们家庭存款,你要动这些钱必须和我报备!” 秦昭平静道:“知道了,夫人。” 景黎手一抖,差点把家庭存款全掉地上。 他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地把木匣子放进衣橱深处,仔仔细细用衣物盖好。 秦昭望着他通红的耳垂,轻轻笑了下。 傻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抱歉,昨晚失眠,状态不太好。 今天有点短,明天再多更点。 感谢在2020-08-18 18:44:32~2020-08-19 19: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俞飐 6个;opmist 3个;徐徐秋浓、棠柠、西西、泡水的狮子、一路悠羊、涟玲、萌2呆、要看甜的脆皮鸭小短文、洛阳行、日暮远山东篱居、Fish、甜哼哼哼哼、若水、不要盗号、穆衍、唐鎏、蓝羡羡、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鎏、烟行 60瓶;穆衍、玉琪 50瓶;景行 40瓶;烟水 33瓶;An_安安静静、猫yi巴、九99感卯0 20瓶;九九九 16瓶;42614171 13瓶;花卯青、被自己蠢哭了、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明月夜、成子、公衍、泡水的狮子、白茭茭白、妈妈的大宝贝琦宝、一叶四季 10瓶;余三今、湘云y、穆如庭。 8瓶;荨 6瓶;温婉、星流yu夜、幻预、紫月阁主、马叉虫 5瓶;十年好友不请自来、Lori、君卿、莫瞳、惊鸿、不知、媛媛 4瓶;喵喵喵、我磕的cp早晚要上床、除了睡觉,就是追更。 3瓶;陆天、殊途同归、宁晋阳、风华莲心、筱玖、一隅200406 2瓶;北栖桐、子珮、by归、あさ就是ひかり、自习大旗永不倒、疯魔、溯伊、潮汐、=-O!、紾筰srio、蛋蛋霖霖、不过莞尔一笑、悦悦、贰宁、琑:逍遥公子、!、小鱼、爱糖的小猪、云夏、落日余晖、鱼骨头打瞌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9 章 午后, 秦昭把从镇上买来的药材分拣包好。 现在手头没之前那么紧,他每次尽量多买回来一些药材,省得总要往镇上跑。 景黎趴在桌边看他熟练的分拣药材。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今天秦昭买药依旧是分了好几家医馆, 每家医馆买几种药材,再回家自己配药。而且景黎留意了一下,秦昭两次在同一家医馆买的药材都不一样。 这总给他一种……秦昭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在买什么药的感觉。 景黎越想越是好奇,轻声唤道:“秦昭……” 秦昭:“怎么了?” “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呀?” 秦昭动作一顿, 抬眼望向他。 景黎被他看得莫名有点心虚,眨了眨眼:“我……我就是有点好奇, 你都吃了好多药了, 但为什么还是这样。你吃的药到底……” 秦昭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那样买药吧?” 小家伙从来藏不住事, 秦昭今天带他去医馆时,这小鱼眼里的疑惑表露无疑。 可离开医馆后他却没有问。 秦昭还以为他能把这困惑藏多久, 看样子, 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 秦昭收回视线,平静道:“因为我不希望有人知晓我的药方。” 这和景黎的猜测是相同的。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 秦昭为什么要隐瞒?是因为这个方子绝密罕见, 秦昭不愿意被人知晓?还是…… “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病情。”秦昭并不隐瞒, “经验老道大夫能通过药方推出病情,但我这病较为特殊,不方便被外人知晓,恐怕会有麻烦。” 景黎不明白:“什么意思?” “傻子,我都说了被人知道会有麻烦, 你不怕有麻烦吗?”秦昭笑问。 “我不怕啊。”景黎道,“而且,我现在不算是外人了吧?” 小傻鱼对自己夫郎的角色很是入戏。 秦昭脸上的神情稍滞, 而后轻轻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你不算外人。” 景黎眼神亮晶晶的:“那可以告诉我了吗?” “不行。” 景黎:“……” 这人怎么这样! 秦昭没再与他多说。 他很快将药材分拣完毕,倒进药罐里熬上一帖,回头却见景黎还趴在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散落在桌上的草药根,无聊地按在指腹间拨来拨去。 秦昭唤他:“小鱼,回房去睡个午觉。”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秦昭的作息十分健康养生,只要在家里,午后都要小睡一炷香时间。 景黎和他在一起待得久了,也被带出了这习惯,到了点就开始有些困倦。 可他只是揉了揉眼睛,头也不抬,假装没听见。 秦昭自然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无奈地笑笑:“这才过去一天就不听话了?不怕我把你送走?” “不怕。” 秦昭眉梢一挑,却见景黎偏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现在是你的夫郎,你怎么会把我送走?” 语气还颇为得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夫,秦昭不能再随意抛弃他。 秦昭饶有兴致,故意道:“可就算已经成婚,也可以和离。” 景黎道:“那我就去告诉村长,说你抛夫弃子,品行不端,让他不要帮你担保科举。” 秦昭:“……” 秦昭一时都不知该说他傻还是说他机灵。 他还没有与村长说明想要参加科考的意愿。 科考第一场为童生试,每年二月举行,他今年已经错过,下次科考报名是在年末。 报考童试需要有几名同乡,以及一位秀才作为担保人。 所谓担保人便是保证考生品行,若考生在考试过程中舞弊,抑或做了其他违背律令之事,担保人也会一并受到牵连。 因此担保人尤为需要注重考生的品行。 临溪村就只有村长一位秀才,秦昭若想报考童试,只能求助村长。 可是……他考科举的目的,似乎是为了养这条小鱼吧。 小家伙是不是把这先后逻辑弄混了? 再者说…… “抛夫弃子?”秦昭眼底含着点笑意,视线缓缓下移。 景黎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问题,见秦昭这眼神,连忙捂住肚子:“你乱想什么,我就这么一说,我才不是……” 他话音越来越小,根本听不清最后那两个字。 其实景黎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 不过他很清楚的是,穿到这个世界之前肯定是个正常男人。而他现在的模样和过去没什么区别,如果身体构造也不变化,那应该不会是双儿。 对,肯定不是。 “……原来不是?”秦昭眸光微动,心头莫名有点失落。 他并不在意这鱼儿是什么性别,可小鱼方才那样说,他自然以为这小家伙真是双儿。 不过不是也无妨。 他没有再与景黎纠缠,而是径直走到桌边,拎着对方衣服后领,把人拎起来:“先睡觉,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之后?”景黎并不信任他这话,“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敷衍我?” 秦昭平静地看向他。 二人对视片刻,景黎心虚地移开目光:“我知道啦……” 秦昭平素待人温文有礼,但当他沉默下来时,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眸颇有威慑力,竟让人看得有些害怕。 景黎不敢再多问,就要去矮柜上拿自己的小木桶,没走两步,却又被秦昭拎回来。 景黎回头看他:“怎么啦?” 秦昭松开手,解释道:“村里人没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又正好是中午。万一一会儿有人来找我,你来不及变回原形,被人看见怎么办?” 景黎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他想了想,又试探道:“那……要不我去床上与你挤挤,我一定不把你挤下床!” 秦昭神色波澜不惊:“可以。” 木板床着实不大,但好在景黎骨架小,二人躺上去不仅位置足够,还能有点富余。 不过他倒像是很怕挤着秦昭,一个劲把自己往墙角缩,把原本就小只的身形显得更加娇小。 秦昭望着二人中间仿若沟壑一般的空缺,哭笑不得:“你出来点,墙壁不凉吗?” “不凉。”景黎抱着被子,一双眼睛自下往上望着他。 景黎那双眼睛生得水润有漂亮,因为困倦眼尾有点发红,但他从这个角度看人时,便透出几分无辜和乖巧。 他睡觉只脱了外袍,里面那件还是秦昭的衣服。衣领明显大了许多,秦昭这个角度让对方白瓷般的胸膛一览无余。 ……秦昭觉得他毕生的忍耐力都要在这一天之内耗尽了。 他翻了个身,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午后的屋子里格外安静,身后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秦昭眼眸微阖,思绪也跟着平复下来。 不一会儿,一条冰凉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秦昭:“……” 他轻轻吸了口气,推了推那条手臂。可对方却只是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半个身子都挂了上来。 微凉的呼吸就喷洒在秦昭耳边。 景黎已经完全睡着了。 他自从做了鱼之后,身体便一直很冷。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温暖的事物,便想也没想直接缠了上去。 他手脚并用缠在那上面,仿佛抱住一团被子。 秦昭这下终于明白,不让小家伙与他睡在一起是明智的。 整整一中午,秦昭硬是一刻也没睡着。 十分影响睡眠质量。 . 由于秦昭今日要去镇里,因此上午没去工地上帮着干活,也赶不及帮来干活的村民做饭。 那顿饭便改到了下午。 黄昏时分,秦昭打包好饭菜,还没来得及问对方要不要与他去,便看见景黎已经乖乖守在门边等。 他早就想去看看新家的进度,现在好不容易可以随便出门,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秦昭带着他一起去了村西。 村子里盖房速度快得惊人,只是一天时间没见,院子里的主屋已经封好了顶。这样的情形下,只要把床搬进去就能直接住下。 几位村民正在挖水渠,秦昭唤了一声:“林二叔,该吃饭了!” 林老二听见喊声,抬头看过来:“是秦昭来啦!” 他的视线随后触及秦昭身边的景黎,稍稍愣了一下。 昨天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听说了秦昭夫郎的事。只是昨天秦昭家围的人太多,他根本没挤进去。 自然也没看见秦昭的夫郎长什么模样。 但只要随便找个看见的人一打听,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两个字,好看。 村里人没读过什么书,词汇贫瘠,夸人的话憋半天,也只能说出个好看来。 林老二原本以为是他们夸大,可今日一见,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的确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看。 别说是临溪村里,就是纵观他这辈子见到的人,除了秦昭以外,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看的人。 这片刻间,众人也纷纷放下身边的活,朝秦昭看过去。 那小夫郎被众人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拎着食盒往秦昭身后躲。 “好你小子,先前就问你是不是要成婚,你非说没有。现在这是在搞什么,金屋藏娇呢?” 众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块竹条上,一边闲聊一边大口吃饭。 秦昭很实在,给他们做的都是干饭,配的几个小菜里竟然还有个炒鸡蛋,奢侈得叫人难以置信。要知道,有些农户家里条件不好,请人干活连小菜也不给一个,只出得起些清粥。 说这话时,秦昭正把碗里的鸡蛋往景黎碗里夹,听言动作顿了一下,平静道:“他刚到村里,还有些不适应,本想随后再介绍给乡亲们。” “有什么不适应,多走动走动就适应了!” “就是,要多带出来认认人,以后都是邻居,也好互相帮忙。” 秦昭点头:“会的。” 众人说说笑笑吃着饭,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秦昭道:“对了,那沟渠有个地方不好弄,得你自己看过后才能决定,趁天还没黑,你先跟我过来看看。” 太阳落山后,工地上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因此必须要抓紧时间。 秦昭点头应下,放下碗筷跟过去。 他这一走,吃饭这里就只剩下来干活的男人们,和一条孤孤单单的小锦鲤。 景黎担心说错话会露出什么破绽,莫名有些紧张,只乖乖低头吃饭,头也没敢抬一下。 可架不住有人要和他说话。 林老二向来有点自来熟,眼见秦昭走了,他朝景黎的方向挪了挪,嘿嘿一笑:“现在秦昭不在,你与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啊,你们是何时遇到的,我们怎么一直没听说过秦昭有看上的双儿。” “……而且你也不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吧,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众人七嘴八舌,问得景黎有些手足无措。 他吞吞吐吐回答:“我……我家挺远的,不是本村人。和秦昭……大约是几个月前认识的,是他救了我。” 村里人大多淳朴,没有人质疑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林老二又问:“这么说,你是为了报恩才来这里的?” 景黎“唔”了一声:“也不全是。” “怎么说?” “其实是因为……”景黎回头望了眼秦昭的方向,硬着头皮道,“是秦昭对我一片痴心,苦苦追求,坚持不懈地追了我好几个月。我被他的真心打动,所以就答应下来啦!” …… 周遭一时间静默无声,众人脸上皆浮现出惊诧的神情。 想不到秦昭会是这样的人。 话开了个头便很容易继续编下去,景黎坐直了身体,煞有其事道:“是啊,我原本不想留下的,可秦昭十分真心,还说我要是不留下,他就——” “我就要怎么样?”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景黎回过头去,秦昭站在身后轻轻朝他笑了一下。 笑得倒是十分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更新了,终于保住了今天的小红花_(:з」∠)_ 今天是临时有事要出门,所以搞得晚了点,明天还是照常下午更新~ 感谢在2020-08-19 19:59:55~2020-08-20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眷恋你的温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穆衍、网红加油站 2个;无语、戏傀呀、七星石的灵澜、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47185657、一路悠羊、不要跟我重名、贝儿2687694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生 310瓶;小阿遇 32瓶;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 30瓶;白茭茭白 24瓶;解乱语戏语 20瓶;今天也要好好吃饭 19瓶;无~所谓 15瓶;阿沂超爱发呆 12瓶;樊樊、泡水的狮子、路人甲、暮夏-微凉 10瓶;咕咕咕 9瓶;虹、卷发鱼干 6瓶;许是知、46428254、薇柠、小小苒、咿咿呀呀、微风有晴、楼兰月瑾、洛宁、37613020 5瓶;45060525、君兰、洛寒寒、狗子吃桔子、夜风微微微凉 4瓶;信白、轲景瑜 3瓶;鸳鸯于飞、幻涟梓汐、睡会儿吧、筱玖、Lgddbo、清越 2瓶;七星石的灵澜、疯魔、by归、=-O!、云夏、W、artemis、放着我来!、小鱼、望山跑死马、贰宁、大河、Валя、落日余晖、蛋蛋霖霖、乱步、悦悦、甜哼哼哼哼、电灯泡、宛若夏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0 章 景黎吞咽一下。 他从没觉得秦昭笑起来也这么可怕, 景黎注视着秦昭走到他身边,手掌落到他后颈。 轻轻捏了下。 景黎整个脊背都瞬间麻了。 他仰起头,艰难地挤出个笑意:“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是啊。”秦昭就像拎了只小猫, 温和地揉捏他的后颈,轻声问,“方才你说,如果你不留下, 我就要怎么?” “你就……你就……” 景黎原本想说,若他不肯留下, 秦昭就纠缠他到天涯海角, 纠缠到他答应为止。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当着秦昭的面说出来。 他还不想回家被这人炖成鱼汤。 一众村民仍望着他们这方向。那二人一坐一立,旁若无人地对视着, 像极了一对璧人。 只是这对璧人之间的气氛远没有大家想象的平和。 众目睽睽下,景黎低下头:“……我错了。” 秦昭眉梢微挑。 “是我追求他。”景黎委委屈屈小声道, “秦昭先前救过我, 从那时起我就对他心生爱慕,不仅苦苦纠缠他, 还追来临溪村不肯离开。” 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嘛, 且不说秦昭不像是这样的人, 就他那身子骨,怎么千里迢迢追人家去? 换过来倒还差不多。 秦昭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松了手,在景黎脑后轻轻摸了摸。 这条鱼不仅傻,还怂。 . 景黎今天吹牛吹翻了车, 一整晚都表现得特别乖巧,就连秦昭读书写字也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没有吵闹, 也没有打瞌睡。 秦昭见他看得专注,便问:“你识字吗?” 景黎很不想承认自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但看了看那纸上从未见过的古字体,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秦昭有些奇怪:“你知晓四书五经,却不识字?” 不过他很快又有了猜测:“莫非是你前一位主人耳濡目染的缘故?那位住在江陵府的得道高僧?” 景黎还是摇头。 他这些知识是从现代学来的,他在这个时代的记忆起于穿来的那一刻,至于过去,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那寺庙叫什么名字,那位高僧又长什么模样。 “无妨。”秦昭很理解这种想不起过去的感觉,没有再追问,只是道,“这里去江陵府有些距离,等我身体再好些,倒是可以陪你去一趟。而且……” 秦昭轻轻道:“我总觉得,我似乎也去过江陵。” 景黎眨眨眼。 刚才秦昭说要带他去江陵,他还有些犹豫。 他的原身只是一条鱼,何况那位养大他的高僧已经圆寂,他就算想去看一看,也不急于一时。 可一旦牵扯上秦昭的事,那就非去不可了。 他太想让秦昭找回记忆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景黎问。 秦昭想了想,道:“起码……要等到明年四月。” 童生试共分三场,分别为县试,府试,院试。每年二月的县试在县城里举行,而四月的府试则要去府城应考。 距离临溪村最近的府城,便是江陵府了。 现在才刚五月中,距离明年四月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还要等好久……” 景黎瞧着有些失落,秦昭却笑道:“想去府城,还得能考过县试,你在这儿嫌时间太久,就一点也不担心我考不上?” “不担心呀。”景黎抬眼看他,“我家夫君这么厉害,我只需要考虑你能不能中小三元就行了呀?” 秦昭执笔的手一抖,笔尖在纸上蜿蜒出一道痕迹。 他回眸看向跪坐在床边的人,后者褪去那副无辜的神情,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他在报复白天秦昭随口叫的那句“夫人”。 虽然不知道这小鱼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认为叫他夫君是一种报复。 但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秦昭收回目光,注视着纸上那道蜿蜒的墨痕,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儿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夜色已深,秦昭不再与自己为难,便合上书本。 他特意多用凉水冲了两遍脸,才回到卧房。景黎已经把小木桶搬到桌上,鲜红的小锦鲤在水面游了两圈,朝秦昭摆了摆尾巴。 秦昭现在看见鱼身都有些心绪不宁,随口道了句“晚安”,熄灭桌上的油灯。 月色透过窗户洒进小屋内,小锦鲤浮上水面,一双眼睛望着床上的人。 片刻后,小锦鲤从木桶里跳出来。 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变成人形。小锦鲤先跳到桌面的干帕子上,翻滚两圈擦干了身上的水珠,随后身体才闪过一道微弱的红光。 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内。 景黎随手扯过放在一旁的衣服披上,蹑手蹑脚从床脚爬上去,正要从靠墙的一侧钻进被子,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做什么?” 景黎吓得浑身一抖,后脑撞上了身后的白墙。 咚的一声响在黑暗的屋内格外清晰,景黎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脑袋倒下去。 秦昭连忙坐起身:“当心点,让我看看,撞疼了吗?” “嗯……”景黎的脸埋在枕头里,委委屈屈地应了声。 秦昭摸了摸他撞疼的地方,发现没有出血也没有肿,这才放心下来,又问:“你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我……”景黎从枕头里抬起一只眼睛望他,指尖在被子上蜷紧,小声道,“我想睡在这里。” 秦昭:“……” 秦昭问:“为什么?” “因为……” 因为秦昭抱起来太舒服了。 景黎自从变成鱼之后身体一直偏冷,而恰好秦昭体温不太冷也不太热,抱起来手感正适宜,像个暖融融的暖炉。 他居然直到中午才发现这件事。 真是个巨大的损失。 秦昭没有回答。 他坐在床上,月色经由窗户遮挡晦暗不明,让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更为深邃。 景黎望了他许久,伸手扯了扯对方衣袖:“秦昭……” “水里好冷的,让我睡在这里嘛……” “夫君……” “……”秦昭咬牙,“你别再乱叫了。” 景黎在心里偷笑。 谁让这家伙白天逗他,明明比他还不禁逗。他视线丝毫不受夜色的阻挡,故作惊讶道:“你耳朵红了。” 秦昭:“……你还睡不睡?” “睡睡睡,我不说了!” 于是,接下来好几日,秦昭眼底都泛着淡淡的青紫,精神明显有些不振。林长忠见他这样着实担心,还私下偷偷找他,让他夜里稍微克制点,本来身子骨就差。 ——风评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反观景黎,他在村中熟悉了几天之后,渐渐如鱼得水。 每日不仅和秦昭同进同出,偶尔还能独自帮他做点杂活,比如给工地的乡亲送个饭,或是去哪位村民家里帮着秦昭传个信。 与人熟悉之后,景黎性子渐渐变得活泼起来,加上长相又是一等一的好看,十分讨人喜欢。 出门一趟,甚至还能得到不少邻居的投喂。 这日,景黎照例去工地送完饭回家。 已经快到午睡时间,景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刚走过拐角,便看见家门前有一道陌生的身形。 他脚步一顿。 是个女子。 看背影还很年轻。 女子正轻轻敲响房门,景黎眨了眨眼,没急着上前,后退半步躲回巷道里。 秦昭还当是景黎回来了,含着笑拉开房门,看清眼前的人后神色稍有一滞。他收敛了笑意,有礼有节问:“你是……” “我……是贺大婶让我来送衣服的。”女子看见秦昭方才那个笑,脸颊有点发烫。她局促地低下头,从背篓里取出东西,“这些是你之前找贺大婶做的衣服,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的。” 秦昭望着她的模样,眉宇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村中虽然没有女子不能出门的规矩,但尚未成婚的女子很少会这样与成年男子私下见面,因此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子。 至于为什么让她来送衣服……秦昭大抵猜得到原因。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衣物接过来,简单点清了数量,又从屋内取出一串铜板递给那女子。 秦昭声音有些冷淡:“我家夫郎还没回来,待他回家后我让他试一试,若有需要改动的,我再去找贺大婶就好。” 女子神色似乎有些失落,点点头:“也……也好。” 见她还没离开,秦昭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我走了。” 女子说完,也不等秦昭回应,扭头跑了。 秦昭:“……” 他叹了口气,稍稍扬高声音:“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景黎从墙角拐出来。 秦昭以前又病又穷,村里人都看不上他,因此哪怕有那张脸在,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现在可不同了。 租了地,盖了房,还对刚娶回来的夫郎疼爱有加。这样的男人,在临溪村这样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抢手货了。 不能干活又怎么样?人家能识字,会读书,还懂医术,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 景黎摸了摸鼻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悦。 这些人,现在知道要打他家秦昭的主意,以前干嘛去了? 他走到屋前,秦昭问:“方才怎么躲着不过来?” 小家伙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从秦昭开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躲在拐角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黎也不承认,别开视线小声道:“没有躲,我刚刚才到的。” 秦昭注视他片刻,没拆穿,只是道:“进来试试衣服,看有没有哪儿需要改。” 贺大婶制衣手艺不错,衣服做得十分合身。有日常穿的长衫,也有方便干活的短打,不过景黎最喜欢的还是那件石榴红的外衣。 古代的衣服穿着比较麻烦,景黎穿了这么多天也没习惯这衣服该怎么系带。 都是秦昭帮他穿。 那双修长的手指牵着两边系带,熟练地在腰上绕了几圈,系紧打结。秦昭本来就高,此刻不得不略微弯腰低头,呼吸就喷洒在景黎耳边,让他有点发痒。 偏偏秦昭好像毫无察觉,帮他系好衣带后,又理了理衣襟。 景黎皮肤很白,颈部皮肤更是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见皮下淡青的血管。 秦昭视线在那上面游走片刻,却不由觉得有些遗憾。 景黎现在已经摸出了化形的规律,只要每天回水里泡一个时辰,再吃饱睡好,身上就不会再浮现鱼鳞。 秦昭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人身上附着鱼鳞的漂亮模样了。 秦昭靠得太近,景黎稍稍往后躲了一下,轻声开口:“秦昭……” “嗯?” “刚刚那个女孩子……” 秦昭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直起身,语气有些揶揄:“我还当你能憋多久不问,这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过。”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景黎耳根有点发烫,道,“她看起来对你有意思嘛。” 秦昭淡声道:“可我对她没意思。” “为什么?”景黎好奇地问,“你不喜欢女孩子吗?” 秦昭坦然点头。 景黎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也对,你好像喜欢双儿。” 他还记得,秦昭之前许的愿望是想要一位夫郎。 临溪村没有双儿,所以他还没有机会帮秦昭实现心愿,但答应的事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不对。”秦昭垂眸看他,轻轻道,“我也不喜欢双儿。” 景黎眨了眨眼。 不喜欢双儿,那为什么说想要夫郎啊? 等等,他说自己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双儿。 难道说……秦昭他竟然喜欢男人? 景黎仰头望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发愁。 这些时日他有意打听了一下双儿的事情,知道双儿在这个时代地位不高,换个思路来说,如果秦昭看上了哪家的双儿,想要娶进门并不算难。 可现在,一旦变成了男人…… 虽然男子不是不能成婚,但哪家男人好端端愿意嫁给另一个男人啊,何况还是这种注重传宗接代的小山村里。 好难。 他要去哪里给秦昭找个男人嫁给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愁死鱼了。 ———— 发五十个红包致歉,有点卡文,等写顺了会加更补偿的,这两天大家再忍耐一下,很抱歉_(:з」∠)_ 感谢在2020-08-20 23:59:23~2020-08-21 22: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吾青起、艾欧尼亚不能没有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食色、姥姥、不要跟我重名、北那那那、泡水的狮子、秋幽蝶梦、芣布莱丁、一路悠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弹棉花的希达啦 80瓶;羽澈 50瓶;和煦萌萌哒 30瓶;芣布莱丁 25瓶;缘枫、南笙箫 24瓶;烟雨行舟、绮罗 20瓶;盛望是我身下受 18瓶;游梦迷蝶 15瓶;一七、鹿鹿 14瓶;我看文不带脑子、沈依然 12瓶;余忆 11瓶;百梦醒、翾、我不是腐女啊、解行么么哒、念白 10瓶;秋有余腻 9瓶;橙子、road媳妇儿他爹、zh1806、辞归 5瓶;猫yi巴、念念 4瓶;夫斯基 3瓶;元白白的妈妈、柠檬上天了、幻想症患者、promise_、月舞霓裳、清越、筱玖 2瓶;若水、客行舒、草莓冰沙不加冰、墨岚37807100、落日余晖、暮雨寒霜、悦悦、玛卡巴卡、奶油泡芙、Yuki、不走寻常路的猫、贰宁、蛋蛋霖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1 章 自从看见那女子来找秦昭之后, 景黎的兴致就始终不高,就连午睡都没有和秦昭一起,而是自己默默回了小木桶里。 小锦鲤把自己沉进水里, 缩在木桶底部,从头到尾每一片鱼鳞都写着不开心。 秦昭望着在水里自闭的小锦鲤,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进水里,揉了揉小鱼的脑袋, 道:“我出门一趟,你留在家自己当心, 别被人看见。” 小锦鲤轻轻摆动尾巴, 脑袋在秦昭手指上蹭了蹭。 秦昭莫名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委屈。 这小家伙,多半还在生气中午那女子来的事情。 秦昭心中这么猜测, 因此他打算去贺大婶家一趟。 秦昭从不在意村中人的看法,也不愿为了人际关系浪费时间。因此很多事情他虽然心中明白, 却很少出面干涉。 比如今日这件事。 中午那女子来他家, 个中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按照他的性子,原本只是想把人打发走了事, 不想过多理会。 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若只是简单将人打发走, 却不把事情说清楚,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少。 他可不想看到小鱼每次都因为这些事而不开心。 小院的门没关,贺大婶正站在院子里晒衣服,秦昭敲了敲门。 “谁啊?”贺大婶探头出来,见是他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些许。不过她没表现得太明显, 走过来勉强笑了笑,“是秦昭啊,怎么了, 衣服有地方要改?” 秦昭温声道:“没有,大婶的手艺极好,我夫郎穿着很合身。” 一口一个夫郎。 贺大婶对秦昭着实有些气闷,却也不好表现出来,耐着性子问:“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昭道:“是为中午送衣那位姑娘。” 今天去给秦昭送衣服那位女子乳名阿秀,是贺大婶家的外甥女。 小姑娘总喜欢模样好看的男子,阿秀也是这样。她一直很喜欢秦昭,只是先前家中长辈觉得秦昭太穷,又三天两头卧床不起,要是把女儿嫁过去,只能是伺候人的命。 因此坚决不允许阿秀与秦昭来往。 可现在不同了。 秦昭的日子眼看着好了起来,气色也比以前好许多。听说他帮陈家那长孙做的批注,连镇上的先生都赞不绝口。 他们这种小山村里最敬佩读书人,要是日后真考取功名,那可就飞黄腾达,前途无量了。 因为这样,村子里许多家里有尚未婚配的女儿的农户,都开始盯上了秦昭。 秦昭生得好看,几乎没有女子不愿意嫁给他,至于秦昭家里那位夫郎…… 且不说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双儿在家里的地位连妾都不如,自然没有人会考虑到那位夫郎的感受。 而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秦昭也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能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不比养一个不能干活,又不好生养的双儿来得好么? 贺大婶知道村里许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便与阿秀她娘一合计,决定率先下手。今日她趁秦昭家夫郎不在,让阿秀以送衣的名义,先和秦昭见上一面。 阿秀家在村里有几间屋子,地也有四五亩,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家境。 在她的认知里,秦昭应该不会拒绝。 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把人给赶了回来。 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姑娘在村里的名声可怎么办? 因此,贺大婶其实对秦昭有些不满。 此刻听见秦昭又提起阿秀,贺大婶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 莫非是后悔了? 又或者是当时怕被别人看见,所以才没让阿秀多留一会儿? 她刚在心中这么想着,便听秦昭又道:“希望贺大婶日后别再如此行事,此事若传出去,对姑娘家名声不好,而且……被我家夫郎看见,他会误会。” 贺大婶:“……” 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夫郎! 贺大婶脸面上有些挂不住,索性也不和秦昭绕圈子,直说道:“秦昭,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村里多少人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能下地帮着浇水了。你现在娶个夫郎回家,他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生出儿子来?” 这山村闭塞,村中人的想法素来如此,秦昭没与她争辩,只是摇摇头:“我并非为了这些。” “那还能为了什么?”贺大婶难以理解,“难不成你只是喜欢他?” 秦昭心头微微一颤。 这当然不需怀疑。 若不喜欢,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梦到那张脸。若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明知那小鱼可能是只小妖怪,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养了他这么久。 若不喜欢,怎么会百般下套,让那小家伙扮作他的夫郎。 自然是喜欢的。 秦昭按捺下心头那点悸动,轻轻笑了笑,坦荡点头:“对,我喜欢他。” “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令他不悦,更不希望有任何事伤害到他,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 “言尽于此,万望贺大婶谅解。” 他说完,不再管贺大婶会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村里的消息传得快,很快大家都会知道秦昭并无娶妻意愿,不会再来打扰他。 这下……小鱼也该消气了。 可秦昭并不知道,景黎烦心的事其实根本不是这个。 自从中午秦昭明确说了不喜欢女子之后,景黎就再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里,他愁的只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秦昭找个男人? 就算不是为了留下来,他也觉得应该帮秦昭实现心愿。 他这所谓锦鲤跟在秦昭身边混吃混喝几个月,一点作用也没有体现出来过。 这样不好。 可景黎思考了一中午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小锦鲤在水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吐出一串泡泡。 他想得有些犯困,想回床上睡一下。小锦鲤跳出木桶,变回人形,刚披上衣服,就听见有人敲响房门。 “秦昭,你在家吗,是我!”来人声音中气十足,景黎走向门边的脚步顿了下,不是特别想去开门。 是陈彦安。 这小胖子每次来都没好事。 可小胖子敲门敲得坚持不懈,扰人得很,景黎别无他法,只能上前拉开门。 “秦昭不在,你找他有事吗?”他没好气地问。 陈彦安显然没想到会是他来开门,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耳朵刷地红了。 “我我我……”陈彦安从耳朵红到了脖子,结结巴巴,“我……我找秦昭有事,我……” 景黎:“……” 这人什么毛病? 他身体朝前倾斜,仔细观察陈彦安的脸:“你脸好红,生病了?” “没、没有!” 陈彦安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他当然也知道秦昭家来了位夫郎,可这几天他忙着自己家里的事,没机会过来。 今天来找秦昭,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私心,想看看秦昭那位传说中很漂亮的小夫郎到底是什么模样。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年纪还很小,眉头微微皱着,五官清秀又漂亮。他一袭长发还没来得及挽起,如瀑般披散在身后,衣襟略微有点散乱,看得陈彦安呼吸都快停了。 景黎有些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要关门了。” “有,有!”陈彦安恍然清醒,道,“我找秦昭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一会儿再……” 景黎本想先把人打发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话头。他朝陈彦安偏头一笑,大开房门:“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 陈彦安:“!” “我我我……这不合适吧,秦昭他都不在,我我我……”陈彦安语无伦次,被景黎用力一拽,拽进了屋。 “坐好。”景黎把陈彦安按在桌边坐下,还很有礼貌地给人倒了杯水,才在他面前坐下。 小胖子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景黎支着下巴,笑得温和:“你喝水呀。” “哦,喝水,喝水……”陈彦安灌了一口水,还因为喝得太猛呛了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噗。”景黎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小胖子之前也这么可爱吗? 陈彦安脸色涨红,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 “别急。”景黎拦住他,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我让你进来,其实是因为有点事要找你帮忙。” 陈彦安一怔,回头上下打量他。 景黎道:“就是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 “没有!”陈彦安蹭地跳起来,义正言辞道,“你嫁给秦大哥,就是我秦大哥的人,也就是我嫂子。我这人是浑了点,也胸无大志,但好歹是个读书人,绝对不夺人所好,更不会和嫂子不清不楚。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 景黎:“……” 景黎:“???” 小胖子胡言乱语什么呢? 景黎又气又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 “就是什么,你穿成这样,把我拉进屋,还把门关上,你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吗?”陈彦安道,“我秦大哥过去可能是有些不清不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既然嫁过来就要守夫道,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真不是……”景黎话音一顿,问,“什么叫秦昭过去有些不清不楚,他过去怎么了?” 陈彦安一愣,扭头:“不知道就算了,我不会说的。” 景黎眉头皱起。 是与秦昭身上的病有关么? 还是与他身世有关? 秦昭当初是被陈家救回来,陈家人一定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 景黎问:“你知道他的病是什么?” 陈彦安回答:“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他刚来村子那年病得爬都爬不起来,药都是我去抓的!” “他到底是什么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景黎还想再问,可陈彦安死活不肯再透露半句,他只好暂且作罢。 他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那就先不说这些了,我是有事想向你打听,你别紧张。” 陈彦安不敢坐,站在门边,警惕地望着他:“你说。” “我想问问,村中还有多少未婚男子?” 陈彦安惊愕:“你对我下手还不够,还想着找别人?!” 景黎:“……” 二人对视一眼,陈彦安移开视线:“好吧,你先说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信你。” “我是替别人问的。”景黎拿出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兄长,他想来临溪村寻一位伴侣,我正在替他物色。” 陈彦安问:“你兄长也是双儿?” “不是。”景黎如实道,“可他喜欢男人。” “原来是这样……” 陈彦安没有怀疑,他走到景黎对面坐下,道:“那很难啊,村里大家都等着娶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谁会愿意娶个男人回来?” “也是……”景黎垂下眼。 陈彦安朝他望了一眼,又试探地问:“你兄长……也像你这么好看么?” “我?”景黎眨了眨眼,“他比我好看很多啊,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比你还好看?”陈彦安眼睛亮了亮,他凑近了些,低声道,“你如果这么说,我倒是有个人选。” 景黎跟着眼神一亮:“谁?” 陈彦安:“我。” 景黎:“………………” 屋内有小片刻的寂静,陈彦安炸毛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小爷以后会考上秀才的好吗,别瞧不起人了!” 景黎默默望向他。 这还真不是瞧不瞧得起的事。 且不说陈彦安这秀才到底能不能考上,就说他这身材,他这长相…… 景黎确信,他要是敢和秦昭提起,秦昭就敢把他剥了鱼鳞直接下锅。 陈彦安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不再挣扎,气馁地叹息一声:“行,那咱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人选。住在村口铁柱叔家的儿子怎么样?” “那个黑得跟煤炭似的,不要。” “那就住在村尾的李二狗。” “是不是有点太矮了,不要。” “那村西边的王家?” “啊?他不是天生智力不全,连话都说不出吗?” “对哦……” …… 陈彦安口干舌燥说了大半天,景黎一个也没看上。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问:“咱们村的人都被你嫌弃遍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我……”景黎趴在桌上,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现在试着寻觅了一圈,只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他家秦昭。 秦昭这么优秀,他才不要随便找个人应付过去。 那些人还不如他呢。 景黎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愁死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那些人都不如我,看来秦昭只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我了,鱼鱼叹气。 感谢在2020-08-21 22:08:04~2020-08-22 21: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鬼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宇哥鲨丑猪 3个;秋幽蝶梦 2个;俞飐、戏傀呀、范范粥粥、七星石的灵澜、柠檬不甜、穆衍、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予、阿白 30瓶;君炎辰 20瓶;九九九、眉止 12瓶;茶茶、今天也要开心呀、30620497、yoghurt、许、诺言、夭绾绾、某只陈陈、啾啾祸祸、起起落落、初遇、陌颜 10瓶;酒酒 8瓶;栖迟、一丢丢、荨 6瓶;是陌陌呀~、镜中花水中月、楼兰月瑾 5瓶;一叶四季、我就知道你喜欢我!、LILY 4瓶;=-O!、筱玖、幻涟梓汐、阡陌以南、若殇、Sunny89 2瓶;Serendipity、哎嘿嘿、催更的叶子徐、青辰、清越、花浮影、晴时雨、七星石的灵澜、十年灯、水月年华、断肠鹤舞、不走寻常路的猫、bbbiiiiii、落日余晖、小菊花、by归、玛卡巴卡、ZZZZZ鱼、溯伊、一只大萌新、城南陆容、Yuk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2 章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吗?”陈彦安问。 “我……”景黎欲言又止。 陈彦安睁大眼睛:“你不会根本就没问过吧?那你要怎么帮他找?” 景黎莫名有些心虚,小声道:“我这不是想着……先自己筛选一遍嘛……” 陈彦安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 他往前凑了点, 道:“那你不妨先写信问问?既然是给你兄长寻男人,那便要按照他的想法来,你自己在这儿发愁有什么用?” “可是……” “不大想问?”陈彦安眉梢微挑,语气有些揶揄。 景黎别开视线。 “我就知道, 你根本不想给他找。”陈彦安道,“我妹妹出嫁得早, 当初替她找夫家时, 我也这样。” 景黎问:“怎样?” “这个家境不好,那个性子不合, 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配不上她, 还不想去问她到底意属何人。”陈彦安悠悠道, “找了诸多理由,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嫁出去, 舍不得。” 陈彦安朝景黎一挑眉, 笑道:“你今儿拉着我说这么多, 不也是这样么?” 景黎:“……” 景黎别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陈彦安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把心放宽些,再是亲近的兄弟姐妹, 也总会有成家立业的一天。你都嫁人了,难道就不希望你兄长也找到幸福么?” “我……” 景黎低下头。 真是陈彦安说的这样吗? 他其实……只是不愿意秦昭找到夫郎? 可那是秦昭的心愿啊…… 陈彦安见他情绪不对,连忙走到他身边, 安慰道:“你、你别难过啊,一会儿秦大哥回来该以为我欺负你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 “我没难过。”景黎打断他,“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会问他的,一会儿就问!” “你要问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陈彦安心虚地后退半步:“秦大哥,我们什么都没做!” 秦昭:“……” 景黎:“……” 秦昭自然不至于误会什么,只是淡淡扫了陈彦安一眼,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灶台上。 “哇,你又买肉!”陈彦安眼睛都瞪直了,“这么大一只鸡,得要多少钱啊?” 秦昭没回答,而是问:“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陈彦安:“没什么,嫂子说他要——” “咳咳!”景黎用力咳嗽两声,一个劲朝陈彦安使眼色。 陈彦安:“?” “哦,没事,没说什么……”陈彦安连忙改了口,“我们就是闲聊,闲聊两句。” 秦昭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 这俩傻子,傻到一块去了。 他没有拆穿,而是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对,我找你有事。”陈彦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道,“今天是私塾休沐,你没忘记答应帮我补习的事吧?” 秦昭点头。 私塾每十日有一天休沐,每逢朝廷规定的节日则有更多。秦昭先前答应陈彦安要在私塾休沐日教他读书,他自然没有忘记。 家里没有单独的书房,卧房也不方便让陈彦安进去,他们只能在外间。 陈彦安取出书本摊在桌上,秦昭先让他背诵了先前的段落,又问了问私塾授课的进度。 果不其然,几日不见,陈彦安又落下不少功课。 陈彦安天赋不算高,在学习方法上做不到马上融会贯通,只能让秦昭一点一点帮他讲解。 他们今天讲的还是那本《尚书正义》。 这本书行文晦涩,这些古文景黎听下来跟听天书没什么区别,一句也不明白。 他索性放弃跟着学的意图,趴在桌上发呆。 秦昭家里没这本书,可他对这本书背得极其熟悉,无论陈彦安问到何处他都能很快回想起,并给出解答,熟练程度甚至都让景黎怀疑这本书是不是就是他编撰的。 景黎百无聊赖地翻看陈彦安的课本,秦昭看了他一眼,忽然淡声道:“先到这里,你把前面的整理整理,背下来,半个时辰后我抽考。” 陈彦安:“???” 这人要不要这么狠? 触及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秦昭却道:“你想跟着我学,便要听我的,否则就请回吧。” “别别别,我背,我背就是了。” 秦昭道:“去屋外背。” “知道了……”陈彦安应了一声,乖乖搬着凳子去了屋外。 秦昭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景黎:“你也想学?” 景黎“唔”了一声,道:“也不是想学这些,我就想认认字。” 他可没有科考的打算,但毕竟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不识字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 景黎问:“你能教我识字吗?” 秦昭点头:“好。” 他从卧房取了些毛边纸和笔墨,在景黎面前铺开,也不坐下,直接沾上墨汁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秦昭的笔锋苍劲有力,落笔干脆利落,内藏锋芒,与他温顿的性子不太相同。 秦昭道:“这是我的名字。” “好复杂啊……”景黎眨了眨眼,再次由衷感觉到推行简体字的好处。 就连一个名字的笔画都这么多,这要到了科考的考场上,恐怕不仅仅拼学识,还得拼手速。 “无妨,我教你。”秦昭将毛笔递给景黎,略微弯腰,握住了他的手。 景黎:“!” 景黎很少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和秦昭隔得这么近,虽然偶尔半夜睡醒会发现自己跑去了在对方怀里,但他都会趁着这人还没醒,自己偷偷钻出来。 知道秦昭喜欢男人之后,他就更是下定决心,不能再和秦昭同床。 不然被秦昭误会可怎么办? 误会……倒是没什么,只是不想被他讨厌。 秦昭握着景黎的手在纸上描绘起来,可景黎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对方。 这个角度看到的秦昭和平日里又不太一样。他略微弯着腰,额前有一缕发丝垂下,发梢随着动作微微摆动,像是挠在心尖。 秦昭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握着景黎的手,就像完全把他抱进怀里。秦昭身上的药香充盈着景黎的鼻尖,他偷偷吸了一口,秦昭已经握着他的手将那两个字写完了一遍。 秦昭问:“学会了吗?” 景黎:“……” 完全没有顾得上看。 景黎扬起脑袋,无辜地摇摇头:“再来一遍。” 那小模样和当鱼时要吃食的样子一模一样。 都是那么理直气壮。 秦昭倒也不生气,只轻轻笑了下,顺势在景黎脸上捏了一把:“再不专心看我就要罚你了。” 他重新握住景黎的手,放慢速度,在纸上缓慢描绘。 景黎的身体很凉,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似的。那双手被秦昭握了这么一会儿也丝毫不见热起来,不过那温度并不会冰得刺骨,而是恰到好处,握起来尤为舒服。 景黎也不是故意要让秦昭重来,只是这人一贴上来,他思绪就全乱了,根本顾不上他在做什么。 一连写了几遍下来,景黎还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记住。 秦昭把笔放下,直起身:“让我想想,要怎么罚你呢?” “对……对不起。”景黎低下头。 秦昭眼底含着笑,轻声道:“先抄五十遍吧,总会记住的。” 景黎蔫巴巴道:“知道啦……” 于是,半个时辰后,陈彦安进来背书时,便看见少年乖乖搬着凳子坐在旁边,一笔一划描绘着“秦昭”那两个字,写了满满一整页纸。 他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玩还是秦昭会玩。 陈彦安记忆力不错,他磕磕绊绊背完了刚才秦昭教他那些,打眼一看,秦昭竟然也捧了本礼记在旁边看。 陈彦安奇道:“你总算想通了,也准备去试试科考?” 秦昭:“未尝不可。” “我早说你该去试试,以你这学识考个秀才绝对没问题,说不定还能考过会试,到时就是咱们村出去的第一位举人了!” 秦昭摇摇头:“谈这些还太早。” “也对,先过了眼下的童生试再说。”陈彦安道,“这样也好,到时我们去县城有个伴,免得每次我都只能一个人去,还怪寂寞的。” 他想了想,又问:“说起来,你就打算自己在家学,不打算去找个私塾先生吗?” 秦昭合上书本,淡声道:“我不需要。” 陈彦安:“……” 他是看出来了,秦昭这人看上去谦逊,骨子里比谁都傲气。 不过谁让人家有资本呢? 秦昭花了一下午时间,教了陈彦安十多页文章,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才道:“今晚多半要下雨,你先回吧。” 现下已经快到夏日,正是雨水多的季节。 陈彦安也瞧了眼天色,点点头:“那我下次休沐再来。” 秦昭送他出门。 陈彦安瞧了眼还在屋里练字的景黎,把秦昭拉到一边,问:“你真把那条锦鲤送走了?” 秦昭面不改色:“送走了。” “多可惜啊!”陈彦安道,“哪怕你不想把锦鲤留在身边惹麻烦,送去县城换点钱也好,何至于现在人财两空。” “……”秦昭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陈彦安摆手:“都一样。” 秦昭不愿与他多谈及此事,而是又问:“方才那小家伙与你说了什么?” “你说嫂子?没、没说什么啊……”陈彦安心虚地别开视线。 秦昭平静地望向他。 陈彦安扛不住他这眼神,索性都招了:“唉,也没多大事,他多半是怕你多想,没敢告诉你。他就是想……” 片刻后,秦昭回到屋内。 景黎还在伏案写字,见秦昭进来,兴奋地把面前的纸拿起来给他看:“秦昭,我已经会啦!” 那纸上的名字显然已经不止五十遍,刚开始时写得还很生涩,到最后那张的时候明显流畅自然许多。 景黎以前学过一点毛笔字,他不会的只是这个时代的文字。 因此只要记熟了笔画,很快就能学会。 秦昭接过来,却是皱了皱眉。 这习字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你学得很快。” 景黎:“你再教我点别的吧!” 秦昭问:“你还想学什么?” 景黎道:“想学我的名字。” 秦昭一怔:“你有名字?”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就叫小鱼吗?” 秦昭:“……” 秦昭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没有问过这小家伙的名字。 秦昭把他带回家里时,只是当做一条普通的小鱼喂养,自然不会觉得鱼会有自己的名字。 因此哪怕小鱼后来变成了人,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你可以继续叫我小鱼的。”怕被秦昭误会,景黎解释道,“我很喜欢你这样叫我,真的,你不用改也没问题。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名字。” 景黎喜欢秦昭叫他小鱼,但他也希望,能够找个机会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他。 作为人类的名字。 景黎仰头看着秦昭,认真道:“我叫景黎。” 秦昭:“……” 景黎不悦地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秦昭与他对视片刻,忍俊不禁:“你名叫锦鲤,还说自己不是锦鲤?” “不是锦鲤,是景黎!”景黎恼道,“风景的景,黎明的黎!” “好,我知道了。” 秦昭执起笔,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这个名字。 “景黎……倒是个好名字。” 秦昭轻轻重复这个名字,却觉得有些异样。 名字是好名字,但却不像是给一条鱼的。 秦昭问:“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是……” 景黎有些迟疑。 他还没有把穿越的事情告诉秦昭,当然也不敢说名字是自己父母给的。 可景黎又不想对他撒谎。 看出景黎有些犹豫,秦昭在他后脑上摸了摸,道:“若是不能说,那便不说了。” 景黎抬眼看向他。 秦昭对他真的很温柔。 无论是先前明知道他可以变成人,却假装不知道,小心翼翼维护他。还是现在,明明知道他有些秘密,依旧体贴的没有多问。 秦昭真的很好。 好到……他不想把这个人让出去。 如果他穿进这个世界时仍然是人类,他当然不会害怕接近秦昭。 可他现在只是一条鱼,是一条有时候连人都变不好,连尾巴都藏不住的冒牌锦鲤。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景黎心里一直很担心,他担心秦昭会因此嫌弃他。所以他乖乖扮成宠物鱼,百般讨好他,想以宠物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可他心里是不满足的。 他不想只被这个人当成宠物。 陈彦安说得对,他虽然口中说着要帮秦昭找个夫郎,但他心里其实根本不希望秦昭找到。 因为……他想成为那个人。 堂堂正正的。 “又在想什么?”秦昭略微弯下腰,稍稍靠近了些。 景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浑身皆是一抖:“没、没什么!” 方才的雄心壮志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景黎怂巴巴地低下头,勉强定了定心神,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练字。 秦昭再是聪明,也猜不到自家小鱼现在在想什么。 不过他注意到了些别的东西。 景黎的握笔习惯,下笔力道,甚至一些运笔的方式,虽然有些生涩,但大致都是正确的。 显然不是第一次写字。 看来小家伙还有不少事瞒着他。 秦昭眸光微动,没打算现在就逼问出来。 比起那些,他倒是更在意刚才陈彦安对他说的那些。 他上午刚出去半个时辰,小家伙就闲不住开始做坏事了。 他哪儿来的兄长? 秦昭想到这里,忽然轻声唤道:“小鱼。” 景黎:“什么事?” 秦昭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轻轻道:“你有没有什么事要问我?” 景黎笔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不许说鱼鱼蠢,鱼鱼要开始追老公了! 秦昭:……嗯?原来还有这个步骤? —— 感谢在2020-08-22 21:34:01~2020-08-23 21: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鬼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世黄瓜、一路悠羊、为宇哥鲨丑猪、俞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094015 40瓶;鸭鸭 25瓶;莳博、45692497 20瓶;啊,智慧 15瓶;萤 14瓶;雪花膏与雪花酪 12瓶;墨许、yq、林楹 10瓶;伪装 9瓶;不要跟我重名 8瓶;尕廾 6瓶;清秋、五行缺覺-、洛寒寒、筱玖、许、诺言、默雪、糯米团子 5瓶;当归 3瓶;多芒小丸子、40313214、不走寻常路的猫、42296806 2瓶;淼缪、清越、Yuki、草莓冰沙不加冰、心肝长庚、by归、溯伊、紅茉、落日余晖、=-O!、奋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3 章 一滴墨汁滴落到纸上, 缓缓晕开一小片墨渍。 秦昭眼眸垂下,藏起眸中那一丝笑意。 秦昭此人何其聪慧,陈彦安方才把事情一招, 他立即明白过来。 这小鱼今天根本就没生气,他是因为得知秦昭不喜女子,也不喜双儿,开始担心要怎么帮他完成心愿。 秦昭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担心小鱼因为村民的多此一举而生气, 特意前去帮他扫清障碍,可这人……这人在家里帮他相亲。 ……这傻鱼。 小傻鱼已经完全吓蒙了, 他抿了抿唇, 几乎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秦昭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还是陈彦安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要帮兄长寻个男人?还要亲自问他喜欢什么类型?”草药香萦绕不去,秦昭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位兄长?” 景黎:“……” 他和那个死胖子没完! “我……”景黎硬着头皮道,“我就是和他说着玩玩。” “只是说着玩玩?”秦昭轻声反问。 这语气让景黎脊背发凉, 他勉强点点头, 艰难道:“对,就只是说着玩玩。” 说完, 又怂巴巴地缩成一团, 身形显得比平时更娇小。 ……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是在撒谎。 秦昭哪里还舍得找他麻烦, 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起身:“罢了。” 他挽着袖子走到灶台边,问:“给你买了只鸡回来,想吃炖的还是烤的?” “都可以。”景黎鼓起勇气瞥了他一眼,见秦昭看上去没有生气, 才小声道,“最好……一半炖,一半烤。” “……”秦昭回眸望向他, 点头,“好。” 吃过晚饭后没多久,天上果真下起雨来。 这雨不比春日的绵绵细雨,下得又急又猛,天上闪电划过,将阴沉沉的天空映得恍若白日。 秦昭望着天边,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景黎抬头时恰好看见他这模样,问:“秦昭,你在想什么呀?” 秦昭:“雨。” 景黎没听明白。 秦昭解释道:“临溪村沿溪而建,我在这里的三年间,村中有两年曾遭水患。如今还未到六月,便下这么大的雨,今年恐怕……” “可临溪村不是在上游吗?”景黎问。 “这才是麻烦之处。”秦昭道,“下游的几个村落由于前些年受水患严重,官府特意派人加高堤岸,也有专人检测水位。可临溪村不在这其中。” 临溪村地势不高不低,虽然不在水患严重区域,可一旦溪流涨水,沿岸的田地必然受到破坏。 那点损坏入不得官府的眼,不会派人力物力前来救援,可对百姓来说,每次遭遇水患都是惨重的损失。 秦昭道:“我刚来村子的第一年,村里便遭了水患,且受灾严重。村长被逼无奈,去县城请求县令救助,却被赶了回来。” “这不是官府渎职吗?他们怎么能不管呢?”景黎眉头紧蹙,愤愤道,“肯定是个贪官。” 秦昭摇头不答。 雨势渐大,他起身将窗户合上,防止大雨飘进屋:“希望只是我多虑吧,而且……”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坐在桌边的少年。 今年有小锦鲤在,说不定真能有趋利避害之效。 景黎眨眨眼:“而且什么?” “没事。”秦昭道:“你练习得如何?” “已经写好啦!”景黎把手上的毛边纸递给他看。 景黎这一晚上都在习字。 他好不容易找到点能消遣的事,又缠着秦昭学了许多字,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张毛边纸。 “等学会之后,我就可以帮你抄书啦!”景黎煞有其事道。 家里只有一张书桌,秦昭只能被自家小鱼挤去床上看书。他坐在床沿边,听言只是轻轻笑了下,并不放在心上。 小家伙正在刚学会新东西的兴奋劲头上,能坚持多久还说不准。 景黎见他这模样,强调道:“我可以的,你别不信我。” “嗯,我信。”秦昭想了想,又道,“你若真想习字,改日去镇上帮你买本千字文。” 《千字文》是这个时代幼童识字的专用书籍,景黎觉得这名字格外熟悉,眨了眨眼:“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秦昭翻书的动作一顿:“这你也知道?” 景黎朝他得意一笑。 这些在现代算是常识,虽然景黎没有专门学过国学,但背出开头几句没什么问题。 秦昭这么厉害,一定喜欢有学识的人。 他得更努力才行。 景黎在心里这么想着,低头继续练习写字。 淅淅沥沥的雨声被隔绝在屋外,屋内灯火跳动,在窗户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 又过了几日,屋子终于完全盖好了。 屋子盖好的当天下午,方天应的家具运到了临溪村,直接就搬进了新家里。 ——秦昭都不知道这小少爷从哪儿来的消息。 “这批用的都是上好的榆木,本少爷亲手挑的,盯着监工了十日才做出来。喂,你,动作当心点,别给磕破了!”方天应一边给秦昭介绍,一边招呼人往屋里搬。 秦昭在旁看着几名壮汉将一件件家具往屋里搬,颇有些无奈。 他原本只告诉方天应他们需要一张床、一个衣橱和一张方桌,可这人根本没按他说的来,什么小案、书桌、妆镜配备得一应俱全,外间甚至还有张铺了软席的小榻! 这一套家具往屋里一摆,顿时从普通的农户小土房,摇身变成一个雅致的乡间宅院。 “你这院子又不大,修这么大的池子做什么,多占地方?”方天应带来的手下还在屋里忙活,方天应拉着秦昭踏上院中的石桥,四下打量着,“这桥倒是不错,你们读书人就是风雅,这竹墙,这小桥,要是再种点荷花,就更好看了。” 秦昭摇头:“我这水里不种荷花。” 想养活荷花,池底必须铺上一层厚厚的淤泥。 他家小鱼怕脏。 方天应问:“那你弄这池子做什么?” 他话音落下,却没注意一道鲜红的影子从清澈见底的池水里一闪而过。 秦昭收回目光,平静道:“养鱼。” 方天应:“……” 锦鲤的事在村里已经没多少人提及,但外头完全不是这样。方天应近来天天操心锦鲤的事,对“鱼”这个字眼十分敏感。 他一言难尽地望了秦昭一眼,果断不再和他聊这个话题。 “诶,你这椅子不错!”方天应又看见个新鲜玩意,快步下了石桥。 水池边,摆放了一把竹制躺椅。 那竹椅一人躺上去还有富余,竹子打磨得光滑而冰凉。方天应没去躺,只是站在椅背后头摇晃两下,看向秦昭的视线带上些许深意:“秦大哥,你可以啊。” 秦昭:“?” 方天应瞧了眼屋内,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那《春闺密事》最新一册用的就是这种躺椅,我一直想弄一把来试试,可惜没那机会。不过真是没想到,原来秦大哥也看那个。” 秦昭:“???” 秦昭如实道:“我没看过,那是什么?” “你没看过?”方天应惊讶地睁大眼睛,道,“时下最热门的话本,你不是在帮镇上的书肆抄书么,怎么这也不知道?” 秦昭:“……” 方天应沉吟片刻:“也对,书肆不会雇人抄话本。” 秦昭望着方天应的神情,隐约猜到他说的是什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恰好这时方天应的手下已经将屋内布置完毕,纷纷走出来。 方天应还有点事,不便久留。秦昭把他们送到门外,临别前没忍住,还是解释道:“我做那躺椅只是因为围墙的竹材有剩余,不是你想那样。” 方天应摆了摆手,笑道:“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正好物尽其用,这不挺好嘛!” 秦昭:“……” 他将方天应送到村口,目视方天应的牛车离开,才扭头回到院子。 推开竹门,便看见景黎披着那件石榴红的外袍,整个人蜷在竹椅上摇摇晃晃,赤.裸的足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池水。 见他回来,景黎抬起头,好奇地问:“方天应刚才说什么物尽其用呀?” 秦昭:“…………” “没什么,你把衣服穿好,与我回小屋收拾东西。” “知道啦……咦,你耳朵怎么红了?” “……没有,你看错了。” …… 按照村里的习俗,新房落成时不少邻里亲朋都会来随礼,再讨杯茶水,算是沾沾喜气。 也就是在这僻壤的小山村,农户们家境都好不到哪儿去,请不起更好的东西。要是换做稍微富庶之地,那就该招待亲友吃酒席了。 秦昭本以为自己在村里熟人不多,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来,却没想到从搬家第二天开始,一连三天都有人上门,忙得他一点做其他事的时间都没有。 “我自己去没问题的,你放心吧!”景黎拎着木桶站在院门前。 这几天秦昭太忙,偏巧天又不下雨,地里那些菜好几天没人搭理,需要除草和浇水。 秦昭本想雇个人去帮着做,却被景黎主动把活揽了下来。 屋里还有客人,秦昭不能离开太久,景黎道:“你快进去吧,别让李叔他们等太久。” “可你自己……” “我真的可以。”景黎朝他眨眨眼,“家里男人忙的时候,这些事不就该由夫郎来做吗?” 秦昭一怔。 “我也想偶尔能帮帮你嘛。”景黎不由分说推着秦昭进了门,道,“快回屋去,我浇完水就回来,晚上想吃鸡蛋饼!” 他说完,拎起水桶转身沿着小路跑开。 其实景黎并不会种田。 在这之前,他没有在乡村生活的经历,直到最近才开始有意学习。 他想用这些方式对秦昭好一些。 想帮他分担一些压力,让他过得更轻松一些,能闲下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这就是景黎思考了许多天做出的决定。 一直以来,秦昭都对他太好了。 从不让他担忧吃穿,还给他修这么大的水池,生活中处处忍让迁就。可越是这样,景黎就越是觉得,秦昭只是将他当做宠物喜欢。 如果他能多帮上秦昭一些忙,秦昭就不会只把他当成一条宠物鱼。 秦昭应该……也会更喜欢他一点吧。 景黎这么想着,很快来到村外的那片田地,可田里已经有人了。 夏日天色黑得晚,远处夕阳将山野间映得鲜红。 秦昭租来的这片田地涨势极好,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那田地的中央,一个庄稼汉打扮的男人戴着斗笠,背对他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 景黎眉宇微微皱起,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是什么人?” 来人被他吓得浑身一颤,直起身,拔腿就往村外的方向跑。 景黎这下才终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是几株秧苗。 那个人正在拔他家菜地里的秧苗。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锦鲤种的菜你也敢拔,画个debuff诅咒你! ———— 今天过生日去啦,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本章发一百个红包,爱你们~ 感谢在2020-08-23 21:48:52~2020-08-24 22:3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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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好是李家二叔在秦昭家做客,李鸿宇便趁他这个机会,去他家田里做点坏事。 谁知道坏事没做成, 反而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 “你是为了报复我们吗?”景黎问。 李鸿宇那一跤摔得不轻,左手小臂应当是骨折了,动也动不了。 听见景黎这么问,他恼道:“我才没——” “别乱动!”他刚开口,就被一旁帮着包扎的葛大夫训了一句,“胳膊不想要了?” 李鸿宇悻悻闭了嘴。 他只比阿秀大了一岁,尚未成家,模样看着也稚气。 他们现下正在村长家中,李大力搬着凳子坐在门边,听完了来龙去脉,气恼地在李鸿宇脑袋上一拍:“没出息的小兔崽子!” 他手劲太大,李鸿宇疼得“嗷”一声:“大力哥,你怎么向着外人,他们那么对阿秀——” “你再喊大声点,想让全村人都能听见这事?”李大力冷声打断。 他越想越是生气:“这事本来就是贺大婶和舅娘的不对,人家秦昭没把这事捅出去已经够客气了,你还不消停?怎么,就非得闹得全村人都知道?” “我没有,我就是……”陈鸿宇声音渐渐弱下来,“就是想教训教训他。” 李大力:“你这混账——” “大力,你先消消气。”村长给他们端来几杯茶水,心平气和道,“我刚才去看过,幸好秦昭家夫郎发现得及时,那些秧苗都没伤到根,及时种回去还能活。” 李大力点头:“行,我一会儿就去把秧苗重新种上。” “至于鸿宇,按照村规……” 村长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混账东西,几个时辰不见你就给我胡闹!”中气十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一名大汉走进来。 李鸿宇顾不得没包好的手臂,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谁料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疼得脸色发白,被自家老爹领了个正着:“爹你别打,我手断了!!哎哟——!!” 哀嚎声惨不忍睹,就在此时,秦昭也急匆匆走进来。 景黎朝他招手:“秦昭,我在这里!” 他脚步先是一顿,而后走到景黎面前,视线落在他包扎过的手上:“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景黎本想说自己没事,话音到了嘴边却是一转,小声道:“我摔倒了,好疼的。” 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小夫郎,如今衣摆上沾了不少泥,脸上手上也脏兮兮的,看上去颇为可怜。 景黎的手其实不怎么严重,只是摔倒擦破点皮,愈合之后连疤都不会留。 只是他皮肤白又嫩,伤势看上去格外可怖,葛大夫索性帮他上完药后直接包了起来。 秦昭用指腹擦去他下巴的一点污渍,把人牵起来:“走,先回家。” 村长拦住他:“秦昭,李家这边……” “我夫郎受了伤,我要先带他回家,至于其他的事……”他余光在李鸿宇身上一扫,淡淡道,“改日再说吧。” 说罢,也不管旁人是什么态度,径直牵着景黎出了门。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天边只剩些许夕阳余晖。秦昭擦了擦额前的薄汗,牵着景黎走在石板路上。 景黎轻轻拉他衣袖:“你是跑过来的吗?” “嗯。”秦昭低声道,“村长派人来报信,说你和李二叔的儿子起了点冲突,我担心你。” 秦昭不能剧烈运动,此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气息也不太稳。 可景黎心里却有点隐秘的开心。 秦昭很担心他。 景黎没受伤那只手被秦昭牵在手里,对方掌心干燥温热,却很有力。 他捂嘴轻咳一声,藏起止不住上翘的嘴角,正色道:“你就这么走掉,李鸿宇那边不追究了吗?” 秦昭反问:“你想追究么?” 景黎想了想:“村长说秧苗可以救回来,大力哥也说会帮我们重新种好,好像我们没什么损失……” 秦昭脚步微顿,偏头看向他缠着纱布那只手:“那就不是损失了?” “这只是……”景黎话音一滞,改口道,“对,这也是损失,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昭问:“所以?” “嗯?” 秦昭平静道:“他得罪的是你,该由你来决定要如何追究,而不是我。” 景黎“唔”了一声,暂时没答话。 刚开始看见有人在他家田里搞事的时候,景黎的确很生气。可后来知道没什么损失之后,他就没那么生气了。 至于摔倒,那只是他一时跑得太急没站稳,说起来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昭像是看出他的迟疑,温声道:“无妨,你还有几日时间,可以慢慢想要怎么出气。” 景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秦昭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本身算不上什么大事,这种邻里间的小摩擦,村长每日不知要调解多少件。可这件事性质与其他不同。” 景黎眨了眨眼:“因为阿秀姑娘吗?” “对。”秦昭道,“这件事对李家来说,他们担心事情在于这件事会不会被暴露出去,因为这样会影响阿秀姑娘的名声。” 景黎有些担忧地问:“你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吧?” 村中最在意女子名声,若事情真的被传出去,不只是阿秀,恐怕李鸿宇他们一家都很难在村中立足。 他觉得……秦昭应该不是这种人。 秦昭摇头:“自然不会。” 景黎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说……” “可李家不知道。” 景黎彻底明白过来:“所以你今天故意不接受村长调解,就是为了恶心他们一下?” 秦昭偏头看他,轻轻笑了下:“不可以么?” 景黎:“……” 他发现秦昭虽然看上去正经,但心里黑着呢。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回新家门口。 秦昭前几天已经把小屋的东西都搬过来,那小屋现在也物归原主,留给陈彦安读书之用。 推开竹制的院门,眼前的小院子安静而温馨。一条石子路从院门一直连通到石桥,又从石桥连通到主屋。 他们出门前天还亮着,因此屋内没有点烛火,整间院子显得有些昏暗。 石子路两侧还没来得及种上花草,都是成片光秃秃的土壤。 秦昭牵着景黎在水池边的竹椅上坐下,进屋取了帕子来帮他擦脸。 “就说不让你自己出去。去了趟田里回来,从小鱼变成花猫。”秦昭轻笑一声。 景黎小声道:“这是意外。” 这会儿冷静下来后,景黎还是有点生气。 他今天明明是想好好表现,让秦昭对他改观的,谁知道一点活还没来得及干,就出了这种事。 果然不能放过那姓李的。 把自家小夫郎重新收拾干净,二人用完晚饭,早早歇下。 秦昭在里屋铺床,景黎从木质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方天应很贴心地给他们换了双人大床,大得景黎可以直接在上面打滚。不过景黎刚搬到这里有新鲜感,前几天都是在院子的水池里睡的。 可是…… 秦昭注意到他的视线,含笑问:“今天不想睡水池了?” “不、不是,只是……”景黎被他看得有些慌乱,手足无措道,“只是葛大夫说我受伤了不能碰水!” 秦昭:“……” 景黎:“……” 一条鱼,受伤了不能碰水,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秦昭没戳穿他,轻笑道:“还不快上来,我要熄灯了。” 景黎:“嗯……” 烛火熄灭,屋内顿时笼罩在一片月色当中。 景黎背对秦昭蜷着身体,可呼吸许久没有平缓下去。 秦昭问:“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 景黎翻过身,脸上果真没有一点困意:“葛大夫今天说,那个李鸿宇摔断了手臂,没三个月好不起来。” 秦昭眉头微蹙,道:“怎么还在想他的事?” “不是,我在想别的。”景黎叹了口气,越想越纳闷,“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会给别人带来厄运啊,为什么就连拔我们家秧苗都要倒大霉?” 景黎道:“我今天看得很清楚,他是平地摔下去的!” 秦昭:“……”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秦昭注视着那双眼睛,轻轻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这个?” 景黎一怔。 他移开视线,声音弱下去:“也……也没有一直……” 其实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景黎身上。 他从小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没什么朋友,也不受人喜欢。他从小到大一直很倒霉,连带着和他离得太近的人也会跟着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 一来二去,愿意和他一起玩的人就更少了。 他长这么大,秦昭还是第一个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的人。 景黎眼眸垂下,神情隐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 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到他头上。 “你是锦鲤,小鱼,你不会给人带来厄运。”秦昭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温柔,“你想想看,你来到我身边之后,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 “可那些都……都是你自己很厉害。”景黎道。 “我再厉害,也不会找到乌山参,也没办法让陈家老太太一夜之间清醒过来,更没办法恰好救了迷路的方家小少爷。”秦昭道,“所谓运势,不是直接给予别人什么,也不是完成别人的心愿,而是创造机会。” “至于你说的厄运……”秦昭轻轻笑了下,“你怎么不想想,那些遭受过厄运的,是不是做过对你不利的事?” 小时候在福利院同寝的男孩,福利院郊游时遇到车祸,只有那个男孩因为撞到头入院。因为就在郊游前一天,他把景黎锁在门外一整晚。 上学后,同桌一周内丢了好几次钱,因为他污蔑景黎考试作弊。 还有对他恶语相向的邻居,看不起他的老师,总是戏弄他的同学…… 景黎以前从没有这样想过,可现在想想,似乎……真是这样。 景黎有些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呀?” “猜的。”秦昭道,“小鱼,这世上很多事没办法解释,但你体质特殊,这你不需要怀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让你习惯担忧,习惯将这些所谓厄运联系到自己身上,可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 他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抚摸对方冰凉柔软的侧脸:“如果你不信,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景黎问:“什么赌?” “……你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遭受任何厄运。” 景黎睁大眼睛:“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秦昭眼底带了点笑意,温声道,“不过说起来,哪怕我不与你说这些,难不成你真舍得离开?离开了这里,以后谁做饭给你吃?” 景黎抿了抿唇,小声道:“……好像是舍不得。” 他可不想去河里吃小鱼小虾和水草。 秦昭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人按进自己怀里:“心事说完,该睡觉了。” 就……就这样睡吗? 秦昭身上的草药香气充盈鼻尖,景黎眨了眨眼,可面前的人许久没有动静。他鼓起勇气抬头,秦昭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指尖轻轻蜷了蜷,勾住秦昭的衣角,也跟着合上眼。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又更晚了,这两天事情多还有点浪_(:з」∠)_ 七夕让秦昭抱抱他媳妇~ 本章发一百个红包,大家七夕快乐呀! 感谢在2020-08-24 22:34:15~2020-08-25 23: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暄和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生乄夢、兔兔跟蛇蛇今天do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俞飐 4个;离烟 2个;不见长安、Yuki、许、诺言、酒酒、星晢、仙女妍、46777097、慕玲、范范粥粥、江凛、朱雀陵光、剩 者、奥尔良鸡腿包、紫月阁主、绝世黄瓜、泡水的狮子、无法理喻的恼人小可爱、秋幽蝶梦、贰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家楠曦 66瓶;崇祷 50瓶;青黛 47瓶;鱼图图图图南 44瓶;闻声不语 40瓶;萧潇潇、橙橙汁、余忆 30瓶;华年 21瓶;水澜樱、Grey酱酱、林楹、“Adjudgment”、nya~、怂怂、成子、卿卿、一棵开花的树 20瓶;by归、茶茶、GLADYS 18瓶;老夫聊发少年狂、简卿如 16瓶;荨 15瓶;向永 12瓶;司徒秋筱、姥亁妈、94031112、恋薇诺娜、000、橘子小柚、yoghurt、fy枫叶、晚来、学习使我快乐、Yaoyao、阿词词词词词词、一七、少安、花○、瑾言 10瓶;钢厂小霸王 9瓶;泡水的狮子、晒太阳的大猫 8瓶;朝阳区第一猛A、lunca 7瓶;良尘吉时终于亲啦!、酒三、木木木木白柏、兔兔跟蛇蛇今天do了、望獸、若水、40909301、要睡就睡最好的、一刻就好 6瓶;人美心善小智障、长安又雨、夭夭、皇叔、薄荷味的猫、林玖、绿松石、锦鲤的光笼罩着我、清越、绝世黄瓜、庚辰秋雨、小小苒、米线好好吃、栖迟、澹荡、伤痕累累的疯子、百鬼夜行 5瓶;saud 4瓶;咿咿呀呀、沈秋寒、江凛、橙子酱蜜糖 3瓶;小笼包、Monstar&、零、仙女妍、不走寻常路的猫、兰斯洛特废、七星石的灵澜、陈君jun、柠檬嘿、紅茉、=-O!、筱玖 2瓶;奋斗、我是吃恩陈、Suei、蘑菇菇菇菇、Yuki、小菊花、落日余晖、爱吃糖的猫、半客、青辰、哎嘿嘿、劫安、一条鱼、41633533、望山跑死马、W、24081288、焦糖啵啵赞奶茶、崽崽姨姨爱你!!!!、闲人、飞天少女猪、云影、沫|*雅轩、荀桑、忘机、晴时雨、克斯维尔的明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5 章 翌日清晨, 景黎睁开眼,立即发现自己还睡在秦昭怀里。 秦昭还没醒。 景黎仰头看过去,秦昭安安静静躺在他身边, 眼眸微微阖着。从景黎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对方根根分明,略微卷曲的睫羽。 哪怕已经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景黎依旧有些失神。 他从没见过秦昭这样英俊好看的人。 而他不仅仅只有这幅皮相, 他的学识,他的风骨, 他的温柔, 没有一处可以挑剔。 偏偏……这个人还对他那么好。 景黎怔怔望着那张沉睡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出去, 在对方脸上轻轻戳了下。 温热,紧致, 光滑。 那张脸消瘦得厉害, 这或许是秦昭身上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景黎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生病, 那会是一幅什么模样? “……在想什么?”秦昭不知何时睁了开眼, 声音带了点清晨特有的哑意。 景黎猝不及防对上对方的视线, 浑身一抖,下意识想往后退。 可秦昭一只手还揽在他腰上,阻隔了所有退路。 景黎紧张得不敢抬头,小声道:“我没、没想什么。” 秦昭明显是不信的。 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那只揽在景黎腰间的手抬起来, 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轻描淡写道:“还你的。” 然后起身披上衣服。 景黎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耳朵都在发烫。他懊恼地摸了摸耳朵, 秦昭已经把他的衣服递过来:“今日说好要去镇上,快换衣服。” 他们刚搬了新家,还有些东西要添置。 比如给院子里种点花草。 二人乘牛车去了镇上,由景黎付了钱,便往市集上走。 自从决定让景黎管钱后,秦昭说到做到,身上一个铜板也没留下,全交给景黎。 镇上有专门出售花卉的花市,小店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 “这一包花种要八文?”景黎难以置信,“这也太贵了……” 花市老板是个模样和善的中年女子,听景黎这么说倒也不恼,道:“这可是海棠花,这种海棠这个时节种正合适,一株成花能卖几十文呢。” “唔……”景黎面露难色。 这一包种子约莫有二十颗左右,能有半数发出芽来就不错了。 要把他家院子种满,至少得买三四包。 这店里倒是有已经出芽的花株售卖,可那价格又要比花种翻上好几倍,更买不起了。 景黎头一次上街管钱,就遭遇到了巨大的挫折。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秦昭,后者只是朝他笑笑:“想要就买。” 花市老板也跟着道:“是啊,这种花种出来好看,花蜜和花瓣都能用来做点心。你夫君都说可以买了,还担心什么?” “他不是我——”景黎下意识想否定,手指却被秦昭轻轻勾了一下。 景黎抿了抿唇,没说下去。 ……在这里也要装吗? 景黎没再说话,可勾着他手指的手也没有松开。 他有点不好意思,视线不自在地飘来飘去,又看到柜台上放的另一种花种:“那种怎么卖呀?” 花市老板正望着二人交握的手,听言笑了笑,把那花种取过来给景黎看:“这些是杂花花种,一包才两文钱。虽然出芽不多,但一包花种是之前这种的两倍多。” 一包两文钱,三包才六文钱。 这种花种大多都是野花,一包里有许多不同的品种,优劣各异,偶尔能种出一两种稀罕的,得看运气。 不过因为花的品种各有不同,种植打理起来肯定不如那些单一的花种省事。 但景黎却很满意。 反正只是用来装饰院子,虽然要费点心思,但这样种出来效果会更好。 “这种可以吗?”景黎问秦昭。 秦昭平静道:“全听夫人的。” 景黎:“……” 景黎在花市老板揶揄的目光中买了三包花种,花市老板还多送了一小包月季花的种子,祝他们百年好合。 闹得景黎出店门的模样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知道自家小鱼不禁逗,秦昭没说什么,有礼有节地朝那老板道了谢,才推门出去。 买完花种,他们还要去书肆买书。 镇上有两家的书肆,秦昭直接带景黎去了自己更熟识的那家。 现在时辰还早,书肆里没什么人,书肆伙计正站在店门口擦拭书架。见秦昭进来,熟络地招呼他:“是秦昭啊,近来身体如何?” 秦昭点头:“还好。” “我也觉得你气色不错,比冬天那会儿好多了。”伙计道,“正好你来了,我们掌柜的前两日还说呢,府城刚出了明年科考的书目,有几本店里卖得快,让我赶紧把样书送去你那儿抄一抄。” 书肆卖的大多是印刷书,但售价高,科考需要用的书又多,许多人根本支付不起那么高昂的费用。因此,买手抄本,便是退而求其次的方式。 不过单纯誊抄书籍出的价可比修订低得多,按册计算,一册书约莫只能给个五十文。 好处是抄书可比修订节省精力得多。 而且,秦昭想参与明年的科考,那些书他本身也需要看。 秦昭大致问了问是哪几本,点点头:“没问题,让掌柜的整理出来,直接送村子里就好。” “还是你爽快,对了,这位是……”伙计的视线落在景黎身上。 秦昭道:“这是我家夫郎,今日便是想带他来买几本蒙学。” “夫……夫郎?”那伙计惊叹道,“好啊你小子,就这么几天不见,连夫郎都娶上了?!” 秦昭笑而不答。 那伙计又打趣两句,领着他们进去:“这条路走到头右拐,蒙学在最里面。” 秦昭牵着景黎往前走,景黎全程低着头不说话,秦昭身体稍稍前倾:“生气了?” 书肆里很安静,秦昭声音压得很低。 “没、没有。”景黎别开视线。 他只是觉得,秦昭说他是夫郎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明知道只是在人前假扮,景黎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先找书吧。” 景黎这几天只认会了几个字,但想要看懂书本上的字还差得远,只能让秦昭去挑选。 秦昭挑了两本识字用的蒙学书籍,又去拿了几本科考用书,刚想叫景黎回柜台,却又看见一样东西。 货架的中间,明晃晃地摆着一排现下时兴的话本子。 放在最上方的,就是那本《春闺密事》第三册。 秦昭:“……” 景黎还在一旁翻看书本,试图从里面挑出自己认识的字,没有注意到他。秦昭眸光微动了动,不动声色抽出一本夹进了自己那堆科考用书里。 伙计一边清点书册,一边道:“你终于决定参加科考了?我们掌柜的先前就说了,你该去试试科考,否则不是浪费这么好的学识嘛?唉,我们掌柜的儿子明年就是第三次考举人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这书肆伙计是个嘴碎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他拿起那本《春闺密事》,却是愣了愣,眉梢一挑:“原来你也看这个?” 景黎抬头看过去。 手抄书难免可能有错漏,因此谨慎起见,秦昭买的都是印刷本。店里的印刷书大多是一个模样,封皮靛蓝,书皮上写着书名,从外观看不出什么差别。 可伙计手上这本封皮竟然还绘了点花纹,不仅比其他书薄,封皮的颜色也比其他书稍浅一些。 景黎不认识上面那几个字,问:“这也是科举用书吗?” 秦昭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破绽,点头:“对。” 伙计:“?” 秦昭悠悠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伙计:“……” 伙计心下了然,朝景黎点头:“对,是科举用书。” 印刷书比手抄本贵很多,一摞书共花了五百多文。不过在这些正事上,景黎从不强求省钱,欣然付了账,便和秦昭一起抱着书离开。 二人出了店门,伙计望着那背影,嘟囔道:“瞧着还当是个正经人。” 会玩。 他啧了一声,扭头自己也抽出一本《春闺密事》,躲角落看去了。 . 秦昭和景黎又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日常生活所需,才乘牛车回村。 二人先去田里看了看,昨日被损坏的秧苗果真已经重新插了回去,就连其他的蔬菜也都被人打理过,还细心地浇了水。 “肯定是大力哥做的。”景黎道。 秦昭点点头。 李大力为人实在,他会这样做不在秦昭的预料之外。 他这样倒是帮二人省事不少,二人绕着田间走了一圈,没有再需要料理的地方,便回了家。 刚走到竹院前,就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他家院子门口。 正是李大力。 这会儿已经快到中午,日头正烈。李大力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晒得额头满是汗。 他一看秦昭从田地的方向来,立即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去田里看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我昨日插秧苗的时候顺道帮着弄了下。” 秦昭朝他一点头,推开院门:“进来坐吧。” 景黎主动去收拾归置今天买来的东西,秦昭招呼李大力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碗水:“找我有事?” 李大力渴得厉害,猛灌了一大碗水下去,才悻悻笑了下:“还不都是为了我那弟弟。” 秦昭垂眸不答,给他又添了碗水。 李大力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阿宇这个人从小就混,连他爹管不住他,但他最疼的就是阿秀这个妹妹,所以他才会……” 李大力是个粗人,从来不怎么会说话,叹了口气:“那混账东西昨天已经被他爹教训过了,也知错了,秦昭你……你如果还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的,都能答应。” 秦昭注视他片刻,没有表态,而是道了句“稍等”,转身进了卧房。 片刻后,他走出来,将几个铜板推到李大力面前:“这是你帮我家除草浇水的报酬,收好。” 李大力眉头一皱,道:“秦昭,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昭道:“将那些秧苗插回去是你李家该给的补偿,可其他的活不是,我不能白受这个情。” “你……”李大力没明白他的意图,问,“所以你不追究了?” 秦昭在桌边坐下,平静道:“至于我和李鸿宇的恩怨,他既然知错,为何是你来找我?” “他……”李大力话音一滞。 秦昭道:“此事从头至尾,便只是李鸿宇一人的事,断没有你来替他当说客的道理。大力哥的心意秦某领了,但无论是道歉,还是找我理论,都该由他亲自前来。” “……要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居然欺负鱼不认字,哼! —— 今天还有一章,不过可能比较晚,别等太晚了。 感谢在2020-08-25 23:49:11~2020-08-27 18: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726675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蛾、Kishimoto_Nanako、清晖、居家团子、泡水的狮子、米粥、紫月阁主、绝世黄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尘i 144瓶;Sparks 40瓶;虹 37瓶;吾本端庄、梵允、青黛 20瓶;鱼水怜 19瓶;?(??˙ω˙???)、指尖微凉 15瓶;黑发唱黄鸡 13瓶;M君 12瓶;疾风与炽羽 11瓶;风落叶零、暮夏-微凉、缘枫、哈哈哈、阿妴、栖池惜迟、果然、ziyoudefeng、一桶的星海、哒哒哒、94031112 10瓶;浅紫色的 梦幻、冰淇淋 8瓶;茶茶 7瓶;默雪 6瓶;一行白鹭、糯米团子、青梅煮酒、贝儿26876949、西西木子、黑糖珍珠、菠萝A、昵称已隐藏、-公子苏白-、Kishimoto_Nanako、明天会更好?、辞南 5瓶;小兔、陈君jun 4瓶;想吃嫩草 3瓶;不走寻常路的猫、筱玖、镜中花水中月、无可奈可、江边惊岁晚、紅茉、=-O!、浮生若梦、十二 2瓶;似猫、40409594、爱糖的小猪、白猫猫、学习快落、疯魔、W、星羽、小菊花、落日余晖、今天我的太太们更文了、伤痕累累的疯子、简故北、若水、若莱忘川、咕哒子、清风何来哉、蛋蛋霖霖、沫|*雅轩、玖兰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6 章 李大力望着秦昭, 一时没有回答。 以他的性子,本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的。 他和李鸿宇是堂兄弟,但两家在上一辈就已经分家, 那就是两家人的事。昨天是正巧遇见,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去村长那儿。 他不想插手,却阻挡不了别人找上门来。 李鸿宇那小子极其固执, 不管家里人怎么劝,怎么打, 死活不肯来向秦昭低个头。那一家人没办法, 只能来求李大力出面。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秦昭家还租着李大力的地, 肯定得给他个面子。 李大力在村里一直是个老好人脾气,虽然觉得此事不妥, 但也不知该怎么拒绝。 何况要是秦昭当真“不小心”将这件事走漏出去, 阿秀的名声不保,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想到这些, 哪怕他心里不愿当这个说客, 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他没想到的是, 秦昭的态度竟然这样坚决。 而且秦昭的话说得有理,李鸿宇那小子就是因为次次惹了乱子都有人帮着善后,这才越来越猖狂。 今日是试图毁掉人家几株秧苗,过几日呢,会不会演变成偷鸡摸狗, 乃至更恶劣的行为?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至于阿秀的名声,和秦昭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他忽然不再担心。 秦昭就连帮他除草这点便宜都不愿意占, 这为人难道还信不过么? 想清楚这些,李大力心中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对秦昭多了几分敬佩。 “成,我这就回去转达你的意思。”李大力也没与他客气,把那几个铜板揣上,道,“好好教训那混小子,千万别手软。” 秦昭笑着点点头,把李大力送出院子。 再回来的时候,却见景黎坐在原先他的位置上,支着下巴偏头看他。 秦昭问:“怎么了,觉得我这样做不对?” “不是呀。”景黎眨眨眼。 秦昭这么做自然是对的。 虽然他们不大想追究李家的过错,但好歹是李鸿宇有错在先,怎么也该亲自登门道个歉。他倒好,请个说客过来就想把事情摆平,还打感情牌,哪有这么好的事? 其实方才秦昭和李大力说话的时候,景黎还有一点担心。 秦昭素来不愿与村里人起冲突,李大力又对他家帮助极大,他还以为秦昭会像过去那样,同意息事宁人。 没想到这人这次这么果决。 景黎想了想,问:“你是因为气不过他们利用大力哥吗?” 秦昭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 秦昭拉过景黎受伤的那只手。 他手掌上还包着纱布,纱布边缘不太服帖,略微翘起。秦昭抚平了那小块区域,淡声道:“他害你摔倒,必须道歉。” 景黎一怔。 这点小伤早就不疼了,睡了一觉之后,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伤。 可秦昭还替他记着。 景黎低下头,心底有点隐秘的开心:“你真小气。” 秦昭但笑不语。 他在景黎脑袋上揉了一把,道:“你坐下歇会儿,我去熬药了。” “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景黎拉住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我刚才是想说,你拿钱居然没向我报备。” 秦昭:“……” 这个当家主夫做得很是入戏。 秦昭没与他计较,爽快承认错误:“是我错了。” 景黎不依不饶:“光口头上认错可不行,要受罚。” 谁让秦昭今天总在外人面前占他便宜,小锦鲤睚眦必报,决心要把便宜占回来。 “好,我认罚。”秦昭的态度依旧十分配合,耐着性子问,“你想罚我什么?” 景黎沉默下来。 还没想好呢。 惩罚必须得是他想让这人做,可这人不愿做的事。可景黎想了半天,竟然惊讶地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事是符合这个要求的。 无论他说什么,秦昭总会答应他。 景黎思索了片刻,理直气壮道:“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秦昭:“……” 这小家伙。 秦昭笑着摇摇头,转身出了主屋。 . 村中本是每日两顿饭,但架不住景黎时时喊饿,偏要让秦昭改成一日三餐。 他们二人上午赶着去镇上,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快到正午,秦昭把药放进药罐文火熬煮,又烧水简单煮了两碗面。 每碗面里卧了个鸡蛋,烫上几片菜叶子,调味过后再舀上一勺先前做肉剩下的猪油。刚一起锅,景黎寻着味就过来了。 “好香啊……” 景黎看着秦昭手里的碗两眼都泛光,正想接过,秦昭却侧身躲开:“你怎么弄得全身都是泥,先去洗手。” “我刚才在种花嘛。”景黎嘟囔一句,乖乖去洗手。 为了种花,他特意换了件暗红的短打。衣服袖口草草挽起一道,从衣摆到袖口,从手指到手掌的纱布,全都沾上了不少泥土。 景黎索性把纱布一拆,直接将手放在水里冲洗。 伤口不能沾水只针对普通人,景黎本体是鱼,如果水质不差,在水里甚至能愈合得更快。 他很快把双手冲洗干净,秦昭已经端着面去了主屋。 主屋大门敞开,正好能看见院子里的景象。主屋门前那小片土地显然有翻动过的痕迹,是景黎刚挖出来的。 那些土坑排列井然有序,挖得较深,土坑之间的距离也大致相同。 秦昭仔细观察了片刻,问:“你还会种花?” “当然会了,我种花很厉害的,以前我们——”景黎话音一滞。 他想说,以前福利院的花草都是他来打理的。 景黎其实没有特意学过这些,但他在照顾花草方面似乎颇有天赋,无论是不知种类的花种,还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花株,只要到了他的手里,随便找块地种进去都能活,而且还都开得极好。 但他不能把这些告诉秦昭。 景黎有点懊恼自己又说错话,专心埋头吃面,没敢继续说下去。 秦昭淡淡扫了他一眼,敛去眼底一点笑意。 小家伙又差点说漏嘴了,真是一点秘密也藏不住。 秦昭几乎已经确定,小鱼在来到他家之前,一定曾作为人生活过一段时间。 不过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又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这些都还是秘密。 秦昭并不着急。 以景黎这什么都瞒不住的迷糊性子,过不了几天,他就该把所有事和盘托出了。 吃过午饭,二人小憩了片刻,便继续去院子里种花。 景黎很快惊奇地发现,秦昭竟然不会种花。 “……不对,还要再挖深一点。等等,你那边间距留得太小了,花根会长不好的。” 难得找到一样自己会而秦昭不会的东西,景黎索性也不忙活了,放下小锄头专心指挥秦昭挖土。 可他这点优越感没保存太久。 秦昭的学习能力强得惊人,不仅越来越熟练,到最后,他甚至挖得比景黎还快。 景黎被他激起了点难得的好胜心,两人暗暗较劲,攀比似的很快把整个院子的土地都挖好,并撒上花种,覆好土。 “……每两三天浇一次水就好,和种蔬菜一样。之后等着他们发芽就好啦,等都出芽了,再看需不需要修剪和移植。” 景黎在土壤间走来走去,一边给花种浇水,一边给秦昭说着日后该怎么打理。 许久没听见回应,景黎回过头去,却见秦昭正靠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这病秧子今天突破极限,干了快两个时辰的活,难怪快要不行了。 景黎暗笑一下,给花田浇完水,又洗净了手,悄无声息走到秦昭身边。 秦昭呼吸很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干完农活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很干净,唯有额前残留着些许晶莹的薄汗。 景黎用衣袖擦了擦他额前的汗水。 怕他伤口被泥土感染,秦昭又给他重新包扎了一次,纱布服帖地缠在手掌上,却不影响活动。 秦昭睡得不怎么踏实,眉宇紧紧蹙着,嘴唇紧抿成线,脸色有点苍白。 就这身子骨,还想要找夫郎呢。 找个人来疼他还差不多。 景黎在心里这么想着,没忍住笑了笑。 他擦拭对方额头的手缓缓落下,划过高挺的鼻梁,来到唇角。 秦昭的嘴唇很薄,唇角形状锋利,看着有些不近人情。景黎在书上见过这是一种冷情的面相,可秦昭明明不是个冷情的人。 他分明比谁都要温柔。 景黎低头望着那双薄唇,稍稍弯了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景黎只觉得这竹椅的高度精巧得过分,他只要稍微弯下腰便能凑到秦昭面前。 特别适合做坏事。 那张英俊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景黎失神地望着他,指腹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柔软。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响动。 景黎猛地直起身,一连退了好几步,甚至差点掉进水池里。 他……他刚才犯什么傻?! 景黎勉强稳住身形,耳根烧得发烫,半晌才注意到刚才的动静是有人在敲门。 景黎揉了揉耳朵,快步走过去。 拉开院门,李鸿宇正站在院子外面。 李鸿宇手缠着绷带,脸色上也有几块小小的青紫,看样子被打得不清。他眼眶有点发红,脸色不怎么好看:“我是来找你和秦昭的,他在不在?” 说到这里,他好像迟疑了许久,才语气生硬道:“……道歉。” 景黎道:“秦昭他正在——” “让他进来吧。”一个声音打断他的话。 景黎回头看过去,秦昭已经醒过来,正坐在竹椅上按压着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黎觉得秦昭似乎看上去…… 有点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生气。 感谢在2020-08-27 18:12:09~2020-08-28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羡羡三岁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月阁主、范范粥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弹棉花的希达啦 60瓶;忍冬是金银花 50瓶;鸭鸭 28瓶;叶枫染染、Grey酱酱、陛夏 20瓶;墙里秋千、罗衣 10瓶;朝槿、, 9瓶;泡水的狮子 8瓶;千秋月、stranger、百鬼夜行 5瓶;黑发唱黄鸡、青袂宛约 4瓶;花渐隐、零 3瓶;紅茉、克斯维尔的明天、不走寻常路的猫、元白白的妈妈、十二、小铜钱、自习大旗永不倒、我爱学习、筱玖 2瓶;沫|*雅轩、段嘉许、草莓冰沙不加冰、blue、=-O!、芳意竟且尽、江凛、一个夏天的西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7 章 李鸿宇很快也感受到这一点。 他被那位模样漂亮的小夫郎领着走进院子, 抬眼就对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秦昭坐在竹椅上隔水与他对视,眸光冷得像是掺了冰碴子。 李鸿宇:“……” 怎么看上去比昨天还生气了??? 其实李鸿宇昨天只是一时冲动,等事后冷静下来, 他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太过火了。 违反了村规不说,还给家里惹了不小的麻烦。 要是这件事真被秦昭捅出去,不仅会害得阿秀名声不保,他家也在临溪村待不下去了。 坦白说, 他对秦昭其实没什么好感。 这病秧子家里有什么?没钱没地,干不了农活, 三天两头就卧床不起, 除了那张脸之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脸有什么用,脸好能当饭吃吗? 他实在不明白这病秧子有什么值得让阿秀天天念叨的。 原本就对秦昭没什么好感, 听说阿秀被拒之门外后,他就更不喜欢这人了。 他妹妹在村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总之……就是一时冲动, 他想给秦昭一个教训。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运气竟然这么差,不仅被人抓了个现行, 不小心把手摔断了, 现在还得亲自登门道歉。 脸都要丢尽了。 李鸿宇一时没说话, 秦昭那位小夫郎也没理会他,快步走过石桥,到了秦昭身边:“你……你怎么醒啦?” 语气听上去颇有些心虚。 景黎能不心虚吗,他刚刚还压着这人差点干了坏事呢。 秦昭是被他开门的声音弄醒的吗?那他刚才……刚才打算做坏事的时候,秦昭应该没有醒吧? 景黎心虚地望着秦昭。 秦昭抬眼正好对上景黎这目光, 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他收回目光,淡声道:“睡得好好的,被某人吵醒了。” 至于这个某人指的是景黎, 还是那个只会扰人好事的混账东西,就只有秦昭自己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朝景黎伸出手:“扶我起来。” 景黎连忙扶着他站起来。 秦昭抬步就想往主屋的方向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秦昭!” 李鸿宇还从没被这么忽视过,他三两步走到秦昭面前,道:“你要我亲自登门,我现在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他应该是第一次这样正式向别人道歉,语气十分生硬,脸色难看至极。 秦昭淡淡扫了他一眼,冷道:“我没有听出你这是道歉的态度。” 说完,捏了捏景黎的手,景黎扶着他直接从李鸿宇身前走过去。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在这儿站到你答应为止!”李鸿宇大声道。 可那两人就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很快进了屋,甚至还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李鸿宇:“……” “……他还在院子里。”景黎扒着窗户,偷偷往外看。 秦昭换了件衣服,语气淡淡:“他不敢走,走了他妹妹怎么办?” 景黎问:“你真要这样折腾他啊?他手还断着呢……” “原本是不需要的。” 这件事本身不是什么大事,原本秦昭只是想让李鸿宇亲自登门道个歉,可谁知道这混账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来得这么不凑巧…… 秦昭的视线在景黎身上略微一凝,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是该教训教训。 小少年还趴在窗户往外看,秦昭有些不悦地皱眉:“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我没有关心他。”景黎最后往窗外望了一眼,有些担忧道,“我刚种好的花还在外面呢,他会不会一生气……又给我全拔了啊?” 秦昭:“……” 感情是在关心自己的花。 秦昭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景黎:“可我不困。” “可我困。”秦昭抬眼望向他。 二人对视片刻,景黎妥协道:“好吧……” 他总觉得秦昭最近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不过这样倒是比过去多了些人气儿。 二人在床榻上并肩躺下,秦昭自然地翻了个身,手臂搂住景黎的腰身。 景黎:“!” “别乱动……”秦昭眼眸已经轻轻合上,似乎累坏了一般,声音放得很轻,透着浓浓的倦意。 景黎仰头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后悔。 秦昭身体还没好,不该让他帮着一起种花的。 这样想着,景黎身体放松下来,任由秦昭将他搂进怀里。 午后的庭院寂静无声,唯有微风带着些许竹叶清香,透过虚掩的窗户吹进来。景黎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过分急促地跳动着,而后渐渐回归平静。 或许是这环境太过惬意,景黎的倦意跟着袭上来,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把脑袋埋进秦昭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也睡着了。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景黎被一阵急促的雨声中吵醒。 他睁开眼,秦昭已经坐起来。 “下雨了啊……”景黎揉了揉眼睛,跟着坐起来,秦昭正透过窗户往外看。 雨幕里,依旧站着一道身影。 李鸿宇的年纪还不到二十,身形壮实,与秦昭差不多高,左臂的绷带挂在脖子上,在雨里站得笔直。 景黎有些惊讶:“他居然还在那里?” “倒是个有血性的。”秦昭收回目光,平静道,“放他进来吧,我找件衣服给他。” 片刻后,李鸿宇披着秦昭的衣服坐在桌边,秦昭帮他将手臂重新上药包扎。 “嘶……轻点!”李鸿宇疼得龇牙咧嘴。 “忍着。”秦昭神色淡淡,“听闻你很小就跟着你爹上山打猎,这点疼都忍不了?” “打猎又不会摔断手……”李鸿宇嘟嘟囔囔道,“说来也怪,那条路我走了少说也有几十上百遍,从来没摔过,怎么偏偏昨天就……” 景黎正好端着一碗汤药进屋,听见他说这话,脚步一顿。 秦昭朝他看了一眼,神色自然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鸿宇问:“什么意思?” 秦昭:“……” “真是搞不懂你们读书人,整天文绉绉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他指着景黎手里的那碗汤药。 “姜茶。”秦昭道,“雨已经小了,喝完你就回去吧。” 李鸿宇一口气灌完了整碗姜茶,又问:“那我妹妹的事……” 秦昭道:“我不会与女子为难,更不会无端损害女儿家的名声。”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李鸿宇站起身,道,“刚才我想了想,这事的确是我家不对,要不是我娘和我姨母先出这馊主意,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对不住。” 秦昭点点头。 李鸿宇右手拎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又看了看桌上空了的汤碗,道:“其实我发现你这人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笑道:“要不你真考虑一下?你与我妹妹要是成了,那就是我妹夫,以后在村里我罩着你。” 秦昭:“……” 景黎:“……” “你再说一句……”秦昭抬眼望向他,眸光淡淡。 李鸿宇个头和秦昭差不多,但由于常年在山里野惯了,皮肤晒得黝黑,身形也比他壮实许多。 可被秦昭这样一瞪,竟然生出一丝心虚。 “咳,我没、没别的意思,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李鸿宇勉强笑了下,慌乱道,“我先走了,衣服改天还你!” 说完,忙不迭地溜了。 . 雨势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稍停了一会儿,可入夜之后,却变本加厉地下起来。 好在秦昭在建造庭院时有意加强了院子里的排水,院中不会积水,对刚种下的花草也没有太大影响。 景黎坐在门边,望着院子里的雨幕,悻悻道:“早知道晚上有雨,我中午干嘛去浇花,直接淋雨多省事。” 秦昭正坐在卧房的书桌旁,听言抬起头:“你是锦鲤,又不能预言天象。” “说得也是……” 景黎走到秦昭身边,凑过去看了看:“你在画什么?” 秦昭道:“防洪堤和排水渠。” “?”景黎被他震惊了,“防止水患用的?” 秦昭平静道:“今日从田地回来时,我特意留意过。临溪村依水而建,而这部分河道较窄,这才导致涨水时容易没过堤岸。” 他手中图纸绘制的便是村外那截河道,秦昭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耐心解释道:“若在此处拓宽河道,加高堤岸,再将村中田地的排水渠都加宽三尺……” 秦昭似乎对此道极为精通,他简单解释过后,景黎也觉得的确可行。 可他还是不明白…… “你为什么连这都会?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景黎纳闷地问。 “我……”秦昭垂眸看向那图纸,摇摇头,“前几年我病得厉害,没有精力关心这些。最近几日闲暇时我都在考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村子不遭水患,想着想着,这法子忽然便出现在脑中,就好像……” 好像过去曾经用过。 秦昭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黎也没再追问,低头继续看那图纸。秦昭的图纸绘制得极其详尽,但从图纸就能看出,修建堤岸工程较大,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而且…… 景黎问:“在这里加高堤岸,再拓宽排水渠,是不是会让村民的田地变少呀?” “对。” 这也是秦昭在犹豫的地方。 小山村里大部分人靠农耕为生,田地便是他们赖以生存之物。若是真按照秦昭这个做法,恐怕许多村民的耕地都会受到影响。 秦昭道:“明日我去与村长谈谈吧。” 翌日是个晴天,秦昭一早便去了村长家。 正赶上村长要出门。 “村长这是要去县城?”秦昭问。 村长背了个小包袱,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模样。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今年的雨水比过往还多,我得去找县太爷,看能不能提前做点防护。秦昭,你来找我有事吗?” 秦昭:“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秦昭将昨晚绘制的图纸取出来给村长过目,村长看完,同样露出惊诧的神情:“你竟然还懂水利?” “略懂一二。”秦昭没多做解释,只是道:“既然村长要去县城,不妨将此物呈给县令过目,若能求得县城相助,则事半功倍。” “这……”村长欲言又止片刻,放下包袱,“如果你确定这图纸里是解决水患的唯一方式,我便不能急着去县里。” 村长对水利了解不多,但秦昭的图纸绘得清晰,他便能一眼看出端倪。 按照图纸的做法,农户的耕地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村长道:“秦昭,这件事牵连甚广,我不能自己做决定。” 他身为一村之长,首要责任便是保证村民的利益,以及尊重村民的意愿。 村长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先将此物放在我这里,这几日我挨家挨户去找他们谈。若大家都同意这个法子,我再去县里请求协助。你觉得如何?” 这的确是最妥帖的做法,秦昭道:“全听村长安排。” 村长又详细询问了秦昭有关修建堤岸的细节,二人在村长家中聊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秦昭才终于得以离开。 至于村长,他东西也顾不得收拾,直接带着秦昭的图纸去农户家了。 秦昭现在只是一名普通村民,做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他再操心。 想要劝说村民都答应这个方案绝不是容易的事,接下来几天村长都在忙活这些,只偶尔派人来秦昭家里,向他说明进度。 只是几天耽搁下来,村里又连着下了几场雨,溪水已经渐渐有涨水的趋势。 这日午后又开始下雨,景黎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毛边纸举起来给秦昭看:“我写好了,这次肯定没问题!”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一篇文章,是景黎刚默出的《千字文》。 秦昭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错漏,点头:“你学得很快。” 景黎得意洋洋,若是鱼身,尾巴恐怕都要翘上天了:“这是小孩学的东西嘛,当然学得快了。” 秦昭正想再给他拿一本新的蒙学,听言动作一顿,道:“那你要不直接试试童生的书?” 景黎:“?” 蒙学书籍是为幼儿识字所用,里面用的字不多,含义也浅。景黎有些基础,学起来自然轻松。 不过正是因为轻松,反倒欠缺些挑战。 这几日秦昭早摸出了这小鱼的基础,以他的情形,直接读四书五经都不成问题。 秦昭这样想着,起身去书架上帮景黎找书。 景黎吓得腿都软了,连忙拉住他:“别、别啊,那些书我听你读都头疼,不想看那些。” 他只是想顺便认几个字,没有真的想考科举啊! 景黎拽着秦昭的衣袖,声音放软下来:“秦昭……” “听话,这样识字更快。”秦昭浑然不理某条鱼的撒娇,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印刷书,“这本《春秋》如何?” 景黎看见那厚度都感觉呼吸困难,摇头:“换一本。” “那就《周礼》。” “再换,要薄一点的。” “那……”秦昭视线在书架中寻觅着,余光瞥见一本书,视线猝然一凝。 景黎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看到了那本书,眼前一亮:“我觉得这本不错!” 没等秦昭阻止,景黎飞快伸手抽出那本书。 那书册比《春秋》足足薄了一大半,也就只比蒙学厚了那么一点,学起来肯定容易。 景黎对这厚度十分满意,他低下头,皱着眉读了读封皮上自己认识的两个字:“春……什么事?好奇怪的名字,这两个字念什么呀?”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资料浪费了点时间,双更没有了,明天努力加更。 感谢在2020-08-28 00:00:02~2020-08-28 21: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失眠、爱情的模样 2个;秋幽蝶梦、顾子熹爱妻、一只猫、羡羡三岁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692497 40瓶;烟雨行舟 30瓶;南源北德 22瓶;朝槿、爱情的模样 20瓶;28746602 19瓶;金菊大老爷 16瓶;西早、一个圈、炸酱面永远的神、陶陶 10瓶;吃醋蘸饺子 7瓶;君兰 6瓶;书南凉、soft的亲爹、灵福先生 5瓶;樊樊、陈君jun、元白白的妈妈、居家团子 4瓶;虞美人儿 3瓶;十二、清越、两朵、一桶的星海、北栖桐、紅茉、筱玖、橘枳、析木木木、不走寻常路的猫 2瓶;路遥星亦辞、=-O!、可爱的老攻、镜花腐月、疯魔、W、没有颜色的叶子、一个夏天的西瓜、草莓冰沙不加冰、自习大旗永不倒、落日余晖、念念、Yuki、夜灵雪、墨珏、温缈、遇风、椰子、啊汪、蛋蛋霖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8 章 秦昭好一会儿没回答, 景黎皱着眉继续认字:“这是秘密的密吗?那这个字是……” “是闱。”秦昭从他手里抽出那本书,面色不改地扯谎,“这是春闱会试的参考用书, 里面记载的大多都是些行事条例与方法,你不需要读这本。” “原来‘闱’字是这样写的啊,那我不读这个了,听上去好无聊。” 景黎丝毫没有怀疑, 看也不看秦昭手里的书,扭过头去:“我读论语好不好?我还记得几句呢……” 他说着, 开始在书架上寻觅起来。 秦昭无声地舒了口气。 这本书买回来后他还没有时间和机会翻阅, 只随便在书架寻了个地方放下,没想到正好被小鱼找到。 幸好《千字文》中既没有“闺”字, 也没有“闱”字。 一字之差,意义千差万别。 景黎的千字文没有白背, 很快从那堆书籍中寻到了一本论语。秦昭把那本险些坏事的书塞进书架最内侧, 牵着他回到桌前。 按照惯例,秦昭会先给景黎通读一遍, 再逐字逐句教他认。 伴随着屋外的雨声, 秦昭的读书声徐徐传来, 嗓音微沉:“……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读到这里,他的话音略微一顿。 ——“为政以德, 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此乃国之根本。” ——“……你要谨记,为君以礼待人,勤政爱民,朝臣自当事君以忠,这是孔圣人说过的道理。” ——“阿瑄……” 秦昭猝然回神,这才注意到景黎正在唤他:“秦昭,你怎么啦?” “没、没事。”秦昭脸色白得可怕,额前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 景黎一怔:“你想起什么了?” 秦昭没有回答。 他盯着书卷上的那行字,许久才缓缓道:“很模糊,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不要想了,再想下去又会头疼。”景黎倒了杯水给他,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放到桌上,“先读到这里吧,我扶你去躺一会儿?” 秦昭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你就是想偷懒。” “才不是……”景黎小声嘟囔一句,扶着秦昭去了床上。 秦昭刚躺下,院外便传来敲门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些模糊不清。景黎没让秦昭起身,自己撑着伞去开门。 是村长。 景黎道:“秦昭他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村长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既然他身体不适,你回头替我转达便好,不用将他叫醒。”村长摆了摆手,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县城,特地来与他说一声。” 景黎问:“修建堤岸的倡议书已经都签完了?” “是啊。”村长道,“昨晚那场雨一下,积水险些没过岸边,最后几家不肯让步的农户一见这情形,今早也都同意了。只是今日雨太大,天色也太晚,只能等到明早再出发。” “有劳村长了。”景黎道。 他其实年事已高,这几日忙碌下来,瞧着比先前更加憔悴。 村长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村长没有久留,又冒雨离开。 景黎一直注视着他略微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才收回目光,合上院门。 雨势始终没见小,景黎回到主屋,秦昭静静躺在床上,眼眸微阖。 景黎轻手轻脚走过去,秦昭咳了两声,问:“是什么人?” “你没睡着啊。”景黎道,“是村长,他说村民已经全部同意了你的提议,他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县城。” 秦昭轻轻应了一声。 “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等村长带人回来修了堤岸,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涨水期。” “没有这么容易。”秦昭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没什么力气,“村长更看重说服村民,但事实上,接下来才是困难重重。县令那边愿不愿意耗费人力物力来协助临溪村还不知道,若是不愿……” “别担心这么多嘛。”景黎跪坐在床边,打断他,“村长说尽人事听天命,人事你们已经尽到了,至于天命,不是还有我吗?” 秦昭睁开眼,偏头看向他,轻轻笑了下:“终于相信你是锦鲤了?” “最后信一次。”景黎道,“如果我真的可以带来福运,那我希望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希望今年临溪村不要遭受水患,我希望……” 景黎顿了顿,注视着秦昭的脸,认真道:“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秦昭移开视线,轻声唤道:“小鱼。” “嗯?” 秦昭:“如果我的过去,与你想象中不同……” “不同?”景黎眨了眨眼,“哪里不同?” 秦昭垂下眼眸,摇摇头:“不,没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啊。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你,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景黎停顿一下,半晌才鼓起勇气小声道,“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子,我都……”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极轻,景黎别开视线,不敢看对方的神情。可对方许久没有回应,景黎抬头看过去,秦昭已经重新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景黎:“……” 早不睡晚不睡,偏偏这时候睡。 讨厌。 景黎重重叹了口气,脑袋枕着手臂趴在床榻边,另一只手伸出去,悄悄牵住秦昭垂在身侧的手。 一室静谧。 . 可没有人预料到,村长回家后就病倒了。 “……是伤风。”秦昭放下村长的手腕,站起身,“多半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风邪入体所致。我开个方子,你们找人去葛大夫那儿拿几贴药,服用了就会没事。” 村长的家人围了一屋子,一名中年男子道:“好,我这就去一趟槐下村。” “咳咳……”村长身上还在发热,烧得面色发红,挣扎着坐起来,“这药多久能起效,我还要去县城……” 秦昭连忙扶住他:“您这样不适宜舟车劳顿,养好身子为先。” “可是咳咳……可现在拖不得了。” 先前为了劝说村民答应修建堤岸,已经耽搁了好几日时间,若再拖下去,恐怕没法在汛期来临前修好堤岸。 要是这样,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秦昭道:“我去吧。” 村长摇头:“这怎么成,你这身子骨……” “那防洪堤是由我亲手绘制,只有我最了解。”秦昭平静道,“我亲自去一趟县城。” 村长本不肯同意,但秦昭执意如此,他怎么劝也劝不动。 最终由几家农户协商一起出钱,给秦昭租了辆带蓬的牛车,送他往返县城。 好在这日终于雨过天晴,温度适宜,出远门不算困难。出发前村长还特意嘱咐,让车夫行得慢些,省得将秦昭那身子骨颠出个好歹来。 牛车平稳前行,秦昭放下车帘,回头便看见身边的少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在想什么?”秦昭问。 景黎低声道:“没什么……” 他的愿望又失败了。 不仅没有让事情顺利解决,还害得秦昭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那么远的地方。 秦昭昨天还很难受呢…… 他这锦鲤到底有什么用??? 景黎越想越低落,秦昭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鱼,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知道啊,可是……” 这话在他身上又不一定有效。 “别担心。”秦昭劝慰道,“这不一定是坏事。”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秦昭对此行能否如愿,倒是没有多大的把握。 牛车行得慢,他们到达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景黎穿来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县城里来,虽然只是个小小县城,但仅从城外便可看出与乡村小镇截然不同的热闹。 城门口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足足排了一炷香的队,才终于得以进城。 天黑后没多久就是宵禁,何况县衙到了这个时辰早已不会客,他们只得在城中住上一晚。 县城的消费和镇上比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左挑右选,找到最便宜的客栈都要一百文一个晚上。 景黎觉得更难受了。 “日后科考也在这里,就当提前习惯了。”对此秦昭如是说。 翌日一早,秦昭带着景黎去了县衙。 他们向衙役自报家门,说明来意,由衙役通禀后,便被人领进县衙内的一间书房。 县令已经等在书房。 县令体态宽胖,正在专心致志地翻阅着什么。见他二人进门,头也不抬,悠悠道:“我去年就和你们村长说过,县里人手不够,我烦心去治理下游那几个水患严重的村落还来不及,哪有功夫顾得上你们?” “再者说,你们那儿水涨起来最多就淹几块田,下游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水患流离失所,总不能为了你们,置其他村子于不顾吧?” 这态度欠揍得过分了。 “你——”景黎正想说什么,却被秦昭抬手拦住。 他朝景黎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那副图纸,呈到县令面前,心平气和道:“我已将防洪堤的规划绘制出来,无需大人耗费太过人力物力,只需派遣十余人前往临溪村,助我们建造堤岸即可。” 那县令满脸皆是不耐烦,接过图纸随意扫过去,脸色却骤然一变:“这图纸是你绘的?” 秦昭:“是。” 县令没有答话。 他又仔细看了那图纸许久,对身旁的人吩咐:“去请师爷来。” 县令要和师爷单独谈谈,秦昭和景黎被请出了书房。 二人被领到会客的堂屋等候,待衙役退下,景黎才凑到秦昭身边问:“那县令神神秘秘搞什么呢?” “不是坏事。”秦昭抿了口茶水,悠悠道。 景黎:“?” 秦昭放下茶杯,道:“你没看见他方才在读什么书?” 景黎还真没注意,而且就算看了他也不一定看得明白:“他在看什么?” 秦昭道:“《治水经要》。” 景黎:“……” 他懂了。 看来为水患操心的,远远不止他们嘛。 约莫等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一名身形瘦高,穿着一件淡青长衫的男人快步走进堂屋。 二人站起身,还没等他们说什么,男人径直走到秦昭面前,朝他拱了拱手:“鄙人姓裴,名安。秦先生远道而来,多有怠慢,还望勿怪。” 秦昭与景黎对视一眼,还礼:“不敢当。” 裴安又问:“秦先生学识颇高,气度非凡,不知如今何处高就?” “只是村中普通农户。” 裴安显然有些惊讶:“可我看先生绘制的图纸,当是懂得治水之道,先生还未考取功名?” “尚未。”秦昭平静道,“闲暇时读过几本书罢了。” 裴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精彩。 都是读书,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他引着二人坐下,让下人来重新添了茶水,才缓缓道:“我也不与先生绕圈子。这些年水患不断,下个月就是汛期,上头对县里下了令,命我家大人防治下游水患。若是不成,恐怕官职难保。” “……我家大人近来为了此事烦心不已,阅览群书却始终找不出应对之策。先生既然懂得治水,不知先生是否愿意留在县衙,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 秦昭没急着回答。 看出他的疑虑,裴安又道:“先生可以放心,临溪村之事我已与大人商议过,今日就派人前往,一定尽快将那堤岸修好。” “还有,若能顺利防治水患,大人必将重金酬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好卡文_(:з」∠)_ 我继续写下一章,但不要抱希望,今晚不一定写得完。 ———— ps:“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出自《论语·为政篇》,那句“臣事君以忠”也是论语里的。 感谢在2020-08-28 21:30:16~2020-08-29 21:3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宇哥鲨丑猪 2个;Uni^、46703810、范范粥粥、咸鱼本鱼、故里江添、苏sue、戏傀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络子璎 200瓶;南栀 39瓶;朝槿 24瓶;拈花犹胧、林楹、崇祷 20瓶;秋幽蝶梦、泡水的狮子、不吃菠菜的猫、颜颜、书南凉 10瓶;俞飐 9瓶;苏sue、47208430 8瓶;yoghurt、蒾雾、江萸、香菜大福、Z、Yuki、罂溟 5瓶;柠檬嘿 4瓶;零、灯橙、念念 3瓶;再遇卿、小笼包、紅茉、雪霁、水墨、sfyefh 2瓶;草莓冰沙不加冰、落日余晖、云夏、简故北、不走寻常路的猫、安卜、克斯维尔的明天、清越、=-O!、自习大旗永不倒、寒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9 章 秦昭和景黎就这么在县城住下。 自从知道秦昭或许能帮他治理水患后, 县令对他们的态度瞬间有了转变。不仅让他们从那小破客栈搬出来,还给他们专门在城中安排了一个清幽小院,供他们居住。 县城的人很快都知晓秦昭身子不好, 于是就连县衙也不让秦昭去,直接有事登门拜访。若非秦昭坚持不愿意劳民伤财,县令甚至还想叫几位大夫也跟着住进这小院里。 ——仿佛把秦昭当成了某种一碰就碎的珍稀之物。 但就算是这样,景黎还是免不了担心。 整个下游地区河道情况复杂, 时间又紧,想要彻底根治水患远比处理临溪村的情形困难。 秦昭那身体怎么撑得住? 景黎端着汤药, 敲响了书房的门。 没人应。 他叹了口气, 推门而入。 小小的书房里挤了不少人,秦昭端坐在桌案前, 在县衙当差的那几位官老爷反倒都规规矩矩站在身边。 寻常百姓人家在面对官宦时总会有些怯意,但在秦昭身上浑然看不到这些。 他身上似乎有股与生俱来的清贵, 他待人温驯有礼, 不卑不亢,可举手投足又带着足以掌控全局的能力与自信。 就好像……他生来就该是一位掌权者。 景黎略有些失神, 裴安指着秦昭面前的地图, 问:“……秦先生的意思是将河道从此处完全改道?这工程量远常人所能想象, 先生是不是再考虑——” 秦昭:“我已说过,治水之道堵不如疏,在此处改道分流,可减缓水势。” “可我们只有半月时间……” “秦昭。”景黎清了清嗓子,打断道, “你该喝药了。”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负责每日给秦昭熬药,并提醒他按时喝药。 秦昭话音顿了顿, 对裴安道:“治水之法我已说得清楚,若大人觉得不妥,不如就只有另请高明。” “别别别,这个节骨眼还去哪里找人。”裴安道,“我这就将先生的意思转达给大人,明日再来叨扰先生。” 景黎把他们送出院子。 再回书房时秦昭已经喝完了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景黎走过去,不悦道:“说好每天就来两个时辰,每次都耽搁好多时间。” 秦昭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轻笑一声:“这有什么法子,县城这边有自己的考量,不像我们自己村中,只要考虑如何避灾便可。” 景黎:“什么意思?” 秦昭睁开眼,指了指面前的地图:“他们想以最低的代价解决水患。” 景黎明白过来。 还是钱的事。 府城拨的赈灾款是个定数,但会花出去多少,却是不定的。花得越少,进县令口袋的便越多。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秦昭叹息一声:“那狗官……” 他收回目光,看向景黎:“你笑什么?” “笑你原来还会骂人。”景黎道,“所以到底有没有更省钱的法子?” “我只考虑什么是对百姓最有利的方式。”秦昭淡声道,“兴修水利,将河道改道分流,不仅能减缓水势,还有利于下游灌溉。” 景黎:“那狗官会答应吗?” 秦昭眉梢微挑,偏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骂人骂得也很顺口。 秦昭道:“那就看他想要钱,还是想要那顶上乌纱。” “反正我想要他的钱。”景黎朝秦昭眨了眨眼,“重金酬谢呢。” 秦昭轻笑:“财迷……” 秦昭看上去还是很疲惫,景黎把他扶去卧房躺下,道:“家里的药又用完了,我去帮你买?” 秦昭点点头:“好。” 虽然秦昭依旧不肯告诉景黎他那是什么病,但从未向景黎隐瞒药方。 毕竟过去买药时多是二人同行,想瞒也瞒不住的。 至于现在到了县城里,秦昭每日在治水上就要耗费不少精力,买药的事自然只能落到景黎头上。 景黎跟着秦昭买了这么多次药,早就将需要哪些药材,每种药材需要多少烂熟于心。 县城里共有五六家医馆,小的草药铺更是不计其数。景黎索性没去医馆,直接去了几家草药铺,很快将需要采买的药材都买到。 只缺了最后一味药。 景黎拎着一堆药从药铺走出来,小声嘟囔:“前几天明明还有的……这县城怎么回事,还不如镇上的货齐全,这都跑第三家了。” “小公子,你是在找玄苋草吗?”一个声音从景黎身旁传来。 他转头看过去,那是个穿着极其破烂的老者。 他正坐在药铺前的石阶上,身上裹了件打满补丁的深色长衫,肩上背着个陈旧的药箱,蓬头垢面,唯有那双眼睛明亮逼人。 景黎一时没回答,老者又笑了笑:“近来天气变化大,城中不少人染了伤风,这玄苋草供不应求,早就卖完了。你在这些药铺医馆是找不到的。” 景黎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药?” 老者道:“我方才就注意到你了,这里相连的药铺你跑了三家,还是没买到药。据我所知这几家药铺的草药齐全,除非你想找什么珍稀药材,否则就只有近来被销售一空的玄苋草。” 景黎又问:“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吗?” 老者点点头:“知道。” “老头,你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药铺的伙计走出来,对景黎道,“公子别理他,这老头是个疯子,整天说自己是什么稀世神医,还给当朝皇帝看过病。” 老者不悦地打断:“不是当朝皇帝,是先皇陛下!” 药铺伙计:“滚滚滚,别耽搁我做生意!” 老者被从石阶上撵下来,到也不恼,笑呵呵对景黎道:“少年郎,想要玄苋草跟我来吧,我知道有家药铺还有剩余。” 说完,也不管景黎是何反应,转头朝远处走去。 他右腿像是有旧伤,走起来一瘸一拐。 虽然这老者看上去疯疯癫癫,但景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在原地迟疑片刻,跟了上去。 老者把他带进一条窄巷深处的小药铺。 刚走进门,便听见一个年轻的少年嗓音:“薛爷爷你又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一名清秀的小少年从内室跑出来,看见景黎的瞬间愣了一下,局促问:“您……您买药吗?” 这少年与景黎年纪差不多大,五官清秀标致,景黎还注意到,他眼尾生着一枚鲜红的小痣。 那是双儿特有的标志。 老者道:“乖孙儿,这位小公子要买玄苋草,去给他找来。” “啊……好!”少年点点头,慌慌忙忙跑到药柜边寻找起来。 这药铺比街上那些小许多,一侧的那面墙上全是药柜,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草药香。 大堂里只有一张桌案,几个简陋的椅子。 老者领着景黎在椅子上坐下。 “我这孙儿容易害羞,小公子莫怪。”老者道。 景黎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双儿,自然不觉得冒犯,反倒感觉那少年看着挺可爱。他收回目光,问:“这里……是您家的药铺?” “不是,是他家的。” 景黎:“?” “那孩子全家早亡,独自继承这药铺。我只是在这里借住,顺道教教他医术罢了。”老者简单道。 他看了看景黎脚边的药包,笑着问:“小公子,你这些药是给谁买的?” “我……”景黎迟疑了一下,偏头小声道,“我夫君。” 他说完耳根有点发红,但老者没有注意,而是又道:“你夫君这病……恐怕有一段时日了吧?” 景黎一怔:“你……” 老者悠悠道:“南星子,鬼齿草,黄藤,杜桂……还要我接着说吗?” 他说的这些,全是景黎今天买的药。 景黎问:“你跟踪我?” “胡说什么,谁跟踪你了。”老者不屑道,“你这些草药我一闻就能闻出来,还用得着跟踪?” 景黎沉默下来。 老者瞧着他的神色,缓缓道:“小公子,虽然不知道你这药方从何而来,但恕老夫直言,若非万不得已,这药还是别吃为好。” 景黎:“为什么?” “这方子里用的虽然都是些常见药材,但合在一起,却是一副……慢.性.毒.药。” . 秦昭一觉醒来,景黎没在屋内。 院子里寂静无声,秦昭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坐起身。 只是去买个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秦昭取过挂在床边的衣物穿好,正想出门去寻人,却见几个药包堆在桌上。 的确是他需要服用的草药。 秦昭眉宇皱了皱,推门走出去。 县令送他们这院子不小,分内院与外院。外院有书房与会客的堂屋,内院则是卧房厨房等生活所需之处。推开卧房的门,外头就是个小花园。 院中有假山绿树,还有一个荷花池塘。 秦昭站在屋前,轻声唤道:“小鱼?” 平静的池塘水面泛起一个泡泡。 秦昭:“……” 他走到池塘边,蹲下身,看见了躲在荷叶底部的那尾鲜红锦鲤:“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小锦鲤尾巴摆了摆,非但没出来,反倒更往里藏去。 秦昭:“快出来,这水底有淤泥,你不是最讨厌弄脏了吗?” 没有回应。 半晌,一颗小小的脑袋从荷叶间伸出来,口吐人言:“……我在想事情。” 秦昭问:“在想什么?” “暂、暂时不能告诉你。”小锦鲤鱼鳍摆了摆,小声道,“我要先自己想清楚。” 秦昭无奈地笑笑,依旧十分有耐心:“那你能不能出来想?” “不能。” 秦昭又道:“那……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 “也不可以。” 还挺固执。 秦昭舒了口气,没有多问。他去里屋搬了个椅子出来,拿起本书在池塘边坐下:“那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想好再出来,好不好?” 小锦鲤没回答,鲜红的鱼尾在水面拍了一下,扭头钻回水底。 秦昭当真不再追问,翻开书本起来。 景黎透过水面悄悄打量他。 秦昭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就连握着书本的手都是同样的苍白消瘦,像是十分虚弱。 景黎脑中又回想起那位姓薛的老者说过的话。 “你不信?那我问你,你夫君是否气血两亏,体力不支?又是否每日都必须服药,否则必然高烧不退,四肢无力?” “是药三分毒,哪怕是寻常补药,经年累月服用都会将毒性残留在体内,何况这副药。” “要我说,还是早些停药为好,省得毒入肺腑,无药可医了。” …… 景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个人。 按照那人的说法,秦昭会变得这么虚弱,都是因为常年服用这副药的副作用。可如果那汤药真有问题,秦昭为什么还要吃呢? 他明明自己医术很好,难道他看不出这药有毒性吗?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只是因为病情缘故,不得不这样做? 景黎对秦昭一直有莫名的信任,秦昭总是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如果他决定吃药,一定是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而且他曾说过他的药方不方便被别人知道,所以买药时才分开采买。 他明显是知道这副药有特殊之处。 秦昭到底生了什么病,需要用这样一副伤身的汤药来医治? 景黎不敢轻易去问。 秦昭从来不愿提起他的病情,景黎自己也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他没有立场,也不愿意逼问他。 再者说,万一那老头子只是在胡言乱语吓唬他,他说出来不是反倒让秦昭烦心吗? 而且他还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药方…… 秦昭多半会觉得他很没用,这点事都做不好。 小锦鲤在水底吐出一串泡泡。 愁死鱼了。 可小锦鲤就连发愁都不能安生,天边没一会儿就下起雨来。而且秦昭还不肯放他自己在外头,表示如果景黎不肯进屋,他也要在这里陪他。 最终,景黎只能妥协,让秦昭把他抱回屋。 “真的洗干净了吗,我怎么觉得还有泥……”景黎乖乖坐在凳子上,让秦昭帮他擦头发。 秦昭哭笑不得:“我帮你冲了三遍,你自己又洗了两遍,已经很干净了。” 怕脏还偏要去荷花池里躲着,这小家伙。 景黎闻了闻头发,只能闻到清新的皂角香气,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秦昭问:“你在思考的事想清楚了吗?” 景黎低下头:“还没有……” “无妨,你慢慢想。”秦昭帮他擦干了头发,转身将帕子挂回原处,淡声道,“除了是不是喜欢我这件事,其他的你都可以慢慢想,我不逼你。”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景黎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仰头看着秦昭,一双漂亮的眸子茫然地眨了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呆滞.jpg ———— 先把病治好才能doi和生小鱼这种事我以为你们懂(摊手 看了一下,目前还没有人准确猜出秦昭的身份(可能有大佬猜中了但我没看到),总之不要被评论影响判断~ ps:本章所有草药都是瞎编。 感谢在2020-08-29 21:39:34~2020-08-30 13: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水、却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本 66瓶;我喜欢吃甜甜的糖 50瓶;烟雨行舟 30瓶;大可、玉琪、守护最好的肖糊逼 20瓶;Yuki、妤芜、小太美、叶株 10瓶;阿玖 9瓶;EunHyuk 7瓶;糖果子i、慢慢慢语 6瓶;素玖酒、最近闹书荒、晋江口口、椰子、小小苒 5瓶;青时、清屿、蒹葭萋萋白露未晞、38793921、爻知、一桶的星海 3瓶;紅茉、克斯维尔的明天、筱玖、more 2瓶;云夏、落日余晖、绯尹、肀、灯橙、不走寻常路的猫、小饼干、愿0303、风华莲心、自习大旗永不倒、桶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0 章 景黎觉得自己可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乱了思绪, 导致意识不清醒。 否则怎么会听见秦昭和他说……和他说…… 景黎呆呆地望着秦昭,后者走回他面前,笑了笑:“又在犯什么傻呢?” “我……你……”景黎张了张口, 耳根后知后觉烧起来,“你、你刚才说……” 秦昭略微弯下腰,把景黎披散开的头发轻轻拂到耳后,一字一句缓慢道:“我刚才说, 除了是不是喜欢我这件事,别的你都可以慢慢想。” 只有这件事, 不能再耽搁了。 哪怕过去秦昭的确曾游移不定, 担忧二人的身份有别,担忧对方心思单纯不懂情爱, 但在那日那个将落未落的吻之后,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小鱼是喜欢他的。 “你明白的对吗?”秦昭注视着那双清透漂亮的眼睛, 轻声道, “我知道你明白。” 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情,明白那些依赖与在意从何而来。 景黎像是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秦昭靠得这么近, 那股好闻的草药香完全盖住了他身上皂角的香气。 他不明白啊…… 不明白秦昭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 他们刚才明明……他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 少年模样有些呆愣,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耳朵已经全红了。 秦昭在那柔软的耳垂上捏了一下,轻轻笑起来:“你先前偷偷想对我图谋不轨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呆。” 图谋不轨…… 景黎恍惚一下,想起来秦昭说的是还在村里的时候, 被李鸿宇打断的那次。 他那天……醒着吗? 景黎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脊背撞到椅背上,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我我我……我那天只是——” ……只是什么呢? 景黎回答不出来, 秦昭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解释。 他一只手扶着椅背,一手按在另一侧的座椅扶手上,高挑的身形将景黎完完全全遮挡在阴影中。 这是个绝对掌控的姿势。 秦昭抬起景黎的下巴,低下头,在一个近乎恶意的距离停下来:“是这样吗?” 景黎心跳急促。 他感觉到对方喷洒在他唇边的吐息,滚烫得几乎要将人灼伤。可他后脑抵在坚硬的椅背上,无处可逃。 “我——” 刚一张口,便被秦昭吻住了。 那刹那,窗户被风吹开,窗外的雨声变得极其悠远。 景黎脑中好一会儿空白一片,从嘴唇传来的触感温温热热,温柔而小心地在他唇瓣上描摹着,试探着。 思绪渐渐回笼,他重新听见了淅沥的雨声,听见自己疯狂鼓噪的心跳,以及消失在耳边那声低沉短促的轻笑。 “现在明白了?”秦昭松开他,眼底那点笑意未散。 “我……”景黎偏过头,声音都有点发颤,“为、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谁知道呢。”秦昭直起身,靠坐在妆镜前,姿态闲适得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或许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太艰难,找点别的事转移你的注意力吧。” 转移注意力……怎么能用这种方法嘛。 景黎耳根烧得通红,一言不发。秦昭也没有再解释,而是拿起一把梳子帮景黎梳头发。 哪怕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景黎还是学不会古人的束发方式,每次都要让秦昭帮他。 木齿梳缓缓穿过发丝,秦昭的动作细致而温柔,一点也没有弄疼他。 景黎悄悄透过铜镜打量秦昭。 唇瓣上还残留着一点点酥麻感,心口被充盈得满满当当,像是吃到了一块想念很久的点心,滋味甜蜜悠长,久久不散。 后者若有所感,忽然抬起头,二人的视线在镜中相撞。 秦昭笑了笑,又低下头:“现在肯告诉我,方才在烦心什么了吗?” . 雨势未歇,秦昭与景黎共撑一把油伞走入街巷。 “就是这里。”景黎指了指小巷深处那间简陋的小药铺。 秦昭失忆前大概还懂审讯,把景黎的弱点拿捏得分毫不差,轻而易举就让景黎把今天遇到那位老者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知晓事情经过后,秦昭竟难得表现出些急切,要景黎立即带他来见一见那位老人。 或许是因为地理位置差,药铺门可罗雀,先前见过那名双儿少年坐在门边读书。 听见脚步声,少年抬起头,笑了笑:“是你呀。” 他视线触及景黎身边的秦昭,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道:“薛爷爷说你们可能会回来,让我在这里等着呢。” 秦昭道:“我想见见那位薛老先生。” 少年将他们引入内堂。 掀开竹帘,那位姓薛的老者躺在内堂唯一一张躺椅上,摇着蒲扇打瞌睡。 少年上前唤他:“薛爷爷?” 老者睡得很沉,没有回应。少年轻轻推了推他,声音放高了些:“薛爷爷,景公子和他家夫君来啦!” 秦昭若有所思地看了景黎一眼。 景黎:“……” “……谁,谁来了?”老者睡意朦胧地醒来,视线茫然四扫。 秦昭上前半步:“在下秦昭,见过薛老先生。” 老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景黎,心下了然:“这位就是小公子的夫君了?” “……”景黎耳朵都红了,艰难道,“是,我将他带来,希望薛大夫替他看看。”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坐吧。”老者坐起身,少年给他拿来一个手枕放在小案上,便退了出去,重新拉上竹帘。 老者道:“手伸出来,让我先瞧瞧……” 秦昭依言将手搭上去,老者抬眼看清了他的模样,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秦昭眸光微动,但他并未表现出异样,而是如实道:“在下记忆有损,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先生。” “记忆有损?”老者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手指搭上秦昭的脉搏。 他微阖眼,静静诊了片刻,点点头:“和我预料的不错,难怪你不敢让医馆知道你的药方。但是啊,这药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还是别再吃了。” 秦昭问:“不知先生可有别的方子?” “呵,整个中原乃至当朝陛下都想知道别的方子,若真的有,还能瞒到现在?”老者轻嘲一笑。 秦昭眼眸垂下。 他不说话,老者也没再说什么,唯有景黎站在秦昭身后,困惑不解。 “你们在说什么呀?”景黎隐约感觉出了什么,问,“这……这到底是什么病?” 秦昭有些迟疑:“这……” “你夫郎对你尽心尽力,有什么可瞒的。”老者悠悠道,“小公子,我告诉你吧,你家夫君这不是病,而是吃了一种药。” “……一种让人成瘾的禁药。” “此药名为沉欢,你们年岁还小或许不知,在十年前,此药曾经盛行于中原地区。”老者解释道,“沉欢服用后,血气上涌,浑身燥热,可令人精神亢奋,用量过大时甚至会令人产生幻象,仿若置身极乐。” 景黎一怔。 这不是就是另类的毒.品吗? 秦昭他……为什么会吃过这种药? 秦昭垂眸不语,老者却轻轻一笑,继续道:“服过这药也没什么,在此药盛行的那几十年间,最常服用此药的,便是那群达官贵人,富家公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黎总觉得老者说起这话时,神情中隐隐带着些得意。 这感觉让景黎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秦昭一眼,后者依旧低垂着眼眸,脸色发白。 老者继续道:“这种药物原本只是带来一时欢愉,不会成瘾。可人心不足,服用的量渐渐加大,吃得越多,便越离不开这东西,停药后就越痛苦。沉欢在京城最盛行的那段时日,街上随处可见神态癫狂,意识不清之人,不是刚吃完药,就是赶着去买药。” “那段时日,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后来先皇重病驾崩,新帝即位,朝廷将这药列为了禁药,还推行戒断药方,也就是……公子正在服用的那副药。” 老者抬眼看向秦昭,道:“但你应该已经发现,那副药对你来说没有效。” “是。”秦昭道,“按照药理,戒断沉欢至多只需耗费半年时间,但我……” 秦昭已经吃了那药三年。 “那药方与沉欢药性相斥,是以毒攻毒之法,虽然有戒断作用,但同样含有毒性。吃个两三月乃至半年没什么问题,可你要吃上三五年……” 老者话音一顿,道:“你现在体虚多病只是个开始,再继续吃下去,恐剧毒攻心,命不久矣。” 景黎藏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 他下意识抓住秦昭的衣袖,后者感觉到了,抬手在他手上轻轻捏了下。 秦昭又问:“敢问先生,为何此药对我没有效用?” “只有两种可能。”老者道,“要么你服用沉欢已久,至少十年以上,导致毒性沉积体内,无法根除。不过据我所知,还没人能连续服用沉欢十年,因为在那之前,就已经因血气逆行而亡。那便只有另一种可能……” 秦昭:“什么?” “你一次服用了过量的沉欢散,导致毒入肺腑。而且由于此药能让人心生幻象,对大脑有损,你记忆受损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是下毒!”景黎道,“一定是有人给他下了大量的沉欢散。” 老者耸了耸肩:“我只能解释药理,其他的就无从知晓了。不过嘛……” 他抬起一只手,拇指掐在小指尖上:“沉欢散只需这么点,就能使人快活三日。过量的沉欢散于身体的损害可想而知,哪怕最终戒断了,身体也永远不可能恢复到昔日的程度。如果真有人给你下药……那人是想毁了你。” 屋外雷声轰鸣,内堂里,秦昭端坐小案边,唇角缓慢扬起一点弧度:“我猜到了。” 老者眉梢一跳。 不知为何,他竟从面前这病弱的年轻人身上,瞧出一丝令人畏惧的危险气质。 可那神情只是转瞬即逝,秦昭抬起眼,神情依旧平和不惊:“无论如何,在下如今只想知道,先生有没有彻底戒断沉欢的解药?” 老者恍然回神,摇晃着蒲扇,往后倒在躺椅上:“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法子。” 秦昭:“如果没有,先生为何要让我家夫郎引我来此?” “先生看出我的药方,却故意半遮半掩地将话说得那样严重,不就是想诱我前来?”秦昭平静道,“先生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老者定定看向他,笑了起来:“还是和聪明人说话舒服。” “我这里有个方子,或许有可能戒断沉欢。” “或许?” “药材不好找,也没试验过。”老者道,“如何,你愿意做这个试药的人么?” . 秦昭与景黎并肩行走在青石铺成的长街上。 雨势渐大,街上几乎不见行人。 “你看,这就是不想对你说出全部实情的原因。”秦昭忽然停下脚步,轻轻道。 景黎一怔,着急道:“你……你别误会啊,我不会因为这样觉得你是坏人或者别的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吃的,肯定是有人害你的,你——” “我不是在说这个。”秦昭转身面对他,抬手拭去他脸颊上的一点雨珠,“我是不想看见你担心。” “从药铺出来到现在,你一句话也没说过。” “我不想看见我的小鱼变成这副模样。” “可我……可我……”景黎抿了抿唇。 秦昭说得对,他的确很担心。 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他不可能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他在畏惧那成瘾毒.药,在担忧秦昭的身体,也在……也在怨恨那个想害秦昭的人。 这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做不到什么也不想。 “看来,只能转移注意力了。”秦昭指腹擦过景黎的侧脸,“你还没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 景黎:“什……什么感觉?” 指尖徐徐落到景黎唇边:“这个。” 他指尖温温热热,景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想往后躲。 秦昭连忙把他拉回来。 “下着雨呢,笨蛋。”秦昭一手撑伞,一手揽住景黎的后腰把人拽回怀里。 方才动作大了些,些许雨水飘进来,淋在二人身上。 水珠顺着秦昭侧脸轮廓滑下来,顺着苍白的脖颈,没入领口当中。 外面雨势汹涌,伞下,温度却在渐渐升高。 景黎仰头望着秦昭,喃喃道:“没有感觉到。” 秦昭:“嗯?” “刚才那个。”景黎脸颊发烫,局促道,“太快了……没有感觉到。” 秦昭轻轻笑起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秦昭笑着叹息一声,轻声道,“张口。” 烟雨朦胧中,秦昭低下头,吻上那双柔软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我一天半orz ———— 昨天作话的本意是希望大家把注意力回到故事本身,而不是脑补阴谋上,结果好像起反效果了_(:з」∠)_ 我的锅,以后写作话会再谨慎一点。 至于大家关心的问题,我只能说坑都会填,但这篇文后期不会有什么阴谋算计夺权宫斗等等,朝堂部分不会超过十分之一,最多就最后几万字。 跟我念,我们是种田养鱼文! ———— 今天作收过万了,本章发一百个小红包庆祝,没收藏我专栏的帮我收藏一下吧爱你们! 顺便想求一波营养液~ 感谢在2020-08-30 13:26:50~2020-08-31 21: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猎豹跳芭蕾、我永远喜欢清冷美人受、范范粥粥、一只猫、孙大片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鸭鸭 126瓶;奶油汪 100瓶;叮当木有铃铛 74瓶;雪落残冬 50瓶;陌祉、疯狂的鲸鱼灬 40瓶;呵呵小王也 36瓶;姝颜 30瓶;诗成日暮 25瓶;圆圆的小尾巴 24瓶;24223732、秃头的小ai、忧郁小猫猫、四蛋都怕我、彼岸花开、月色微凉、紫月阁主、栖栖 20瓶;4k否 18瓶;不傻° 15瓶;半日闲 14瓶;若殇 12瓶;一七、蒾雾、YXL、瑾堂、昨日烟花、小太美、狂奔的比比、良尘吉时终于亲啦!、墙里秋千、小饼干 10瓶;EunHyuk、晟镜说原耽不愧出bp、2004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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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景黎好不容易消退身上的鱼鳞,来到书房时,秦昭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研读。 听见他进屋,秦昭抬起头:“恢复了?” 景黎嘴唇轻抿,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昭,忙岔开话题:“你找得怎么样?” 秦昭不答,朝景黎招了招手:“过来。” 这个小院的前一位主人多半是一名喜好读书的文人,书房中放了不少藏书,倒是方便秦昭查找。 书桌上摆放了好几本摊开的医术,秦昭面前铺了一张毛边纸,已经写得密密麻麻。 全是他刚从书上抄下来的草药医理。 景黎走到秦昭身边站定,秦昭却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半座椅。 景黎:“……” 秦昭抬眸看向他:“坐啊?” 二人对视片刻,景黎硬着头皮坐下去。 椅子是那种带靠背扶手的圈椅,椅面较宽,但容纳两名成年男子还是太勉强了。 景黎脊背都僵直了,仍不可避免会碰到秦昭的身体。 那股草药清香在身旁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藏回去的鱼鳞又要开始往外冒了。 秦昭自然注意到他的紧张,无声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而是指向桌上的药方:“我方才仔细看过这药方,有几种草药在这县城里应该能买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景黎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开。 秦昭道:“这里面的药大多是名贵药材,就算能找到,我们恐怕也……” 支付不起。 “让那姓裴的去买不就行了?”景黎现在一点也不担心钱的问题,“他不是还要重金酬谢我们吗?” “我也正有此意。”秦昭道。 裴安现在对秦昭几乎是有求必应,让他将治水的报酬换做草药,不会是什么难事。 秦昭:“市面上能够买到草药我倒不担心,麻烦的是这其中有些草药有价无市,尤为珍稀。”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位姓薛的老先生也不会特意写药方让他们去寻药,直接让他们给钱不就行了? 难就难在,有些草药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下就连景黎也有些发愁。 他皱眉思索片刻,道:“还是全让姓裴的去找吧。” 秦昭:“……” 景黎道:“你想,我们在县城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官职,想找药肯定会有麻烦。既然现在有官府的人可以使唤,为何不用?让他们出面找药,不比我们容易多了?” 秦昭笑着在他侧脸捏了一下:“你在这上面倒是机灵。” 景黎神情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彻底靠在秦昭身上。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不动声色想往外挪,却被秦昭轻轻扣住腰身。 明明隔着衣物,景黎却像是被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到一般,不自觉瑟缩一下。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景黎心跳渐渐加速,被对方碰到的地方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秦、秦昭……”景黎小声唤道。 “怎么?”秦昭扣在他腰上的手掌略微松了松,面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让官府去寻药的确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治水顺利之上。” 他神态认真得仿佛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商议,景黎艰难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正事上来:“治水……治水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倒觉得没有这么容易。”秦昭缓慢道,“若他们还是迟迟不肯同意我的法子……” 他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敲门声:“秦先生,秦先生您在家吗——!” 秦昭:“……” 景黎终于找到机会脱身,蹭地站起来:“我、我去开门!” 背影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秦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既是气恼又是好笑。 跑得倒是快。 这小家伙。 来者正是裴安。 他丝毫不知屋内这两人在片刻前还在商议该如何利用他,刚踏进屋便迫不及待道:“秦先生,县令大人已经同意了您的法子,明日便派人开凿河道!” 秦昭诧异地看了景黎一眼。 他怎么觉得……这小锦鲤近来越发厉害了。 景黎想要水患顺利解决,翌日秦昭便被迫启程亲自来县城。而若不是他亲自前来,或许不会被留在这里,临溪村的水患也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他想让秦昭好起来,于是他们便在县城遇到了那位薛老先生,还得到了新药方。 至于现在,他们刚刚还在发愁该如何让治水推进下去,裴安便带来了好消息。 不过……带来的虽然是好消息,但来得却不是时候。 秦昭收回目光,淡声道:“县令大人昨日不是说这样劳民伤财,绝对不同意么,今日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昨日大人的确有些考虑欠妥。今日我与大人回顾了前些年两广那边治水的案宗,发现当年两广治理水患时,用的便是改道分流的法子。” “有当初那卷宗在,证实此法的确行之有效,大人自然再无顾虑。” 裴安笑道:“这不,大人让我赶紧来寻先生,再最后询问一些施工细节。” 正事为重,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人,秦昭只得点点头:“坐吧。” 裴安与秦昭一聊就聊了快一个时辰。 眼见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景黎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探头往屋内看了一眼。 还在聊。 好饿。 腹中咕噜一声,景黎揉着肚子,轻轻叹了口气。 屋内,秦昭忽然止住话头:“今日不如先到这里吧。” 裴安:“?” “这……这还没说完呢。”裴安问,“先生是累了吗?不如我们先休息一盏茶时间?” 秦昭摇摇头:“不是,只是这个时辰,我该去给我家夫郎做饭了。” 谁也不能饿着他家小鱼。 裴安神情有片刻空白:“您……做饭?” 秦昭:“有问题么?” 裴安:“不该是夫郎做饭吗?” 秦昭:“我夫郎不会做饭。” 裴安:“……” 这是会不会的问题吗? 谁家娶夫郎不是为了伺候家主的,这人怎么跟供了个祖宗一样? 裴安无可奈何道:“无妨,我外面带了随从,让他们去城里的酒楼买点吃食回来就成。” “也好。”秦昭点点头,朝门外唤了一声,“小鱼,你过来一下。” 景黎走进去。 秦昭道:“裴大人要派随从去城里的酒楼,你也跟着去罢。” 裴安哪敢使唤秦昭捧在心尖上的人,忙道:“不必,我让随从直接——”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裴安:“?” 秦昭偏头看他:“裴大人可有什么忌口?” “没……没有。” 秦昭点点头,对景黎道:“去吧,走路小心些,刚下过雨路上滑。” 景黎眨了眨眼,从秦昭眼神里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狗官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景黎道:“知道啦,我很快就回来。” 裴安叫随从进来简单吩咐几句,让人跟着景黎走了。 秦昭一直目视着景黎的背影离去,才收回目光:“我们继续吧……裴大人?” 裴安恍然回神:“没事,没事……” 就是觉得有点牙酸。 . 景黎很快买了饭菜回来,三人在前院会客的堂屋边吃边聊。 “先吃饭,吃完再吃糕点。”眼见景黎又夹起一块糕点,秦昭淡声道。 景黎动作一顿,乖乖“哦”了一声,把糕点放回去:“知道啦……” 秦昭给他夹了点菜到碟子里:“乖。” 裴安:“……” 他是空气吗? 裴安身为县衙的师爷,就连县令都要对他客气几分,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尊敬的存在。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人忽视得彻底。 他今天是招惹这个人了吗? 裴安轻咳一声,勉强笑了笑,道:“秦先生之前说打算参加明年的科考?” 秦昭原本温和的神情淡去几分,点头:“是。” 裴安道:“县试乃科考第一试,共五场,是由裴某出题,由县令大人主持。不知秦先生可否知晓?” 秦昭:“我知道。” “唯有通过县试才能去府城参与府试,往年咱们县里能通过县试的考生不足三成。不过以秦先生的学识,肯定不成问题。” 秦昭放下筷子,抿了口水:“裴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裴安道:“也没什么,只是先前县令大人曾与我提及,秦先生学识颇高,若日后考取功名,愿意来县衙做事,必然能为县令大人分忧不少。” 秦昭眸光微动,摇摇头:“在下志不在此,裴大人无需为此担忧。” “现在为时尚早,秦先生不必……”他话音稍滞,忽然听明白了秦昭的言下之意,神情僵了僵,“秦先生说笑了,裴某何来担忧一说?” “没有么?”秦昭平静道,“那便当我说笑吧。” 一座县衙通常不会只有一名师爷,但师爷之间也有优劣之分。谁的学识更高,谁更能替县令出谋划策,处理政务,便能更得到县令的赏识。 裴安会担忧地位受到威胁,这并不奇怪。 得了秦昭的允诺,裴安总算放心下来,姿态也放松不少:“秦先生是个爽快人,在下交你这个朋友。待此番事了,你只需专心准备科考,只要过了童生试,日后推举乡试考生时,先生之名必然在册。” 乡试与童生试的报名规则不同。 童生试报名只需要一位秀才及几名同乡担保推举,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可想参加乡试,却要靠县里推举。 乡试三年一度,而县里的生员数量庞多,并非人人都能被推举参与乡试。 裴安这个允诺,对生员而言是个莫大的诱惑。 可秦昭却道:“多谢裴大人好意,不过,在下多半无需这些。” “为何?”裴安问,“你不打算参加乡试?” 秦昭道:“我记得只要在县试、府试、院试中皆取得前三,便能拥有参与乡试的资格,无需县衙推举。” 裴安:“……” 他神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很好,好啊!”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道:“我原以为秦先生性子温和,没想到竟是我看法偏颇,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志气,够狂,够傲!” 裴安朝秦昭举杯:“在下以茶代酒,敬秦先生一杯,预祝先生金榜题名!” 秦昭与他举杯对饮。 裴安放下茶杯,又叹道:“秦先生这等人才,实在不该埋没在这小小县城。您是不知道,今日我与县令大人翻看那卷宗,当初去朝廷派去两广治水的那位大人,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想出了改道分流的法子。” “两广至今还对那位大人感恩戴德,人人称颂。要我说,他们就是没碰上秦先生。” “若是秦先生在,不出半月就能解决!” 秦昭眸光微动,与景黎对视一眼,问:“裴大人可知,那位治水的大人姓甚名谁?” “这……在下倒是不知。”裴安道,“只是听说那位大人当初还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成功治理水患后便被召回京城,如今已经是朝廷的工部侍郎了。秦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秦昭思索片刻,摇摇头:“没什么。” 三人用完晚饭后,裴安继续拉着秦昭去书房聊改道分流。待他终于愿意告辞离开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景黎端着汤药走进书房。 秦昭正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听见他的脚步声,睁开眼:“发什么愣,过来啊。” 景黎没动。 ……就是这汤药才害得秦昭变成这副模样的。 可他没有说什么,景黎低着头走过去,把汤药放在桌上。 秦昭丝毫没有迟疑,端起汤药直接喝了下去。 “别这样,不喝只会比这更遭。”秦昭看出景黎在想什么,低声道,“别不信,陈彦安见过我那模样。他至今还以为我以前是倒卖禁药的,吃药吃坏了脑子。” 他说这话时语调轻松,甚至还轻轻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可景黎笑不出来。 他想象不出秦昭毒发时会是什么模样,也不愿意去想。 景黎没再提这个,道:“没关系,只要再喝几天就好。等县令那边把河道改造完成,他们就能帮你找药了。” 方才裴安离开前,秦昭已经把需要的草药列了个单子交给他,让他帮忙寻找。 裴安不懂医术,何况这药方也并非完整,他瞧不出什么,只知道是秦昭治病之用,遂没有拒绝。 “早些休息吧。”秦昭站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景黎连忙上前扶他。 秦昭身形较高,半个身子都压在景黎身上,景黎一时没站稳,踉跄一步靠坐书桌边沿。 看上去就像被秦昭抱进怀里。 景黎想把他扶起来,秦昭却没动,只静静搂着他。 秦昭偏过头,略微低哑的声音在景黎耳畔响起:“最后一次。” 景黎:“什么?” 秦昭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若再在我面前如此烦心,闷闷不乐的模样,我见一次,亲你一次。” 景黎耳朵有点发红,低声问:“是转移注意力吗?” “不。”秦昭道,“是惩罚。” 他说完,拍了拍景黎的后背,松开他,朝门外走去:“夜深了,快去睡觉。” . 河道改造进行得很顺利。 由于秦昭前期准备得足够充分,整个工程前后只花了不到半月时间,总算赶在汛期来临之前全部完成。 至于裴安答应帮忙找的草药,能够直接从药铺买到的那部分自然不成问题,可有些有价无市的,只能靠县衙写告示去民间悬赏,一时还找不全。 秦昭心里早有准备,没有急于一时。 前前后后算下来,他们已经离村快一个月时间,如今水患之事得以解决,便打算先行回村等候消息。 临走前,秦昭还朝裴安要了一样东西。 “这么多医书,一会儿我们怎么搬得回家啊?”坐在县令安排的马车上,景黎翻了翻手边几乎堆积成山的医书,叹了口气。 他们在县城居住的那小院藏书齐全,秦昭几乎把那里所有的医书都搬了回来。 秦昭道:“我已提前写信给村长,让他寻几个人来帮忙。” 景黎还是不明白:“可你拿这么多书回来做什么?” 秦昭:“我自有我的打算,日后你就知道了。” 景黎“唔”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下去。 秦昭向来很有主见,他做的决定肯定不会有错。 不过…… “你真的还要考科举吗?”景黎忽然问。 秦昭整理书卷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为何这么问?” “我不是在烦心哦,我只是……”景黎声音越说越低,小声道,“我有点担心你的安危。” 自从知道了秦昭身上的毒之后,他更加在意秦昭的身份。 他不相信秦昭会自愿服下那种可怕的毒药,一定是有人想要害他。这样想来,其实秦昭留在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村中虽然有些人至今都不太喜欢秦昭,但至少小山村中民风淳朴,村民没有害人之心。 可出去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还不知道秦昭过去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他,万一日后碰上了呢? 秦昭没有记忆,就连防人之心都无法有。 “小鱼,我心中的确曾经有避祸的念头。”秦昭道,“这三年留在临溪村,并不完全是因为重病。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却本能觉得村外处处充斥着危机和不安全感。” “因此这三年我留在村子里,不与任何人交恶,只想像这样平平淡淡活下去。” “……但你现在应该足够了解我,我不是甘于一直这样的人。” 景黎望向秦昭。 秦昭说这话时语调依旧是淡淡的,这些时日的操劳让他显得更加消瘦,脸上好不容易养回来一些的血色也都褪得干干净净。 他靠坐在车窗前,被日光映得侧脸轮廓深邃,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他还是那样虚弱,苍白,病骨支离,就像景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可他又的的确确变得不一样了。 秦昭掀开车帘,透过那一扇小小的车窗,看向远处:“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想知晓自己的身世,也想让使我变成这样的人付出代价。” “你理解我的,对吗?” 景黎当然理解。 那是秦昭与生俱来的本性。 那是经年伤病也磨不掉的一身傲骨。 “再者说……”秦昭放下车帘,悠悠道,“参加科考,不是为了养某条小鱼么?县令那个狗官以要给我们找药为借口,到最后一个铜板也没给我们,我要不想想办法,该如何养活我的小鱼?” 景黎:“……” 他哪有这么难养???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你有多能吃心里没数吗? 景黎:……嘤。 ———— 来晚了不好意思!想把这段赶紧写过去,这章是两章合一,四舍五入我双更了! ps:这章描写的科举制度有改动,当架空看。 感谢在2020-08-31 21:17:07~2020-09-01 23:4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团子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咕了咕了、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sue、杨啊杨小黎、食色、范范粥粥、柨白、小希、泡水的狮子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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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倒是你,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近来可是太过劳累?” 秦昭:“还好。” “你这孩子,就是逞强。”村长叹了一声, 又道,“自从听说县令大人将你留在县城,我就一直放心不下。本想着去看看你, 可村中修建河堤离不开人,这两日才刚刚忙完所有事宜。” 他们沿着村口那条路往里走,远远瞧见原本的堤岸已经加高了不少,田地边的防水沟也都全部挖好。 “……这工程我日夜盯着,全是按你说的做,你可放心。”村长道。 秦昭点点头,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一个只有秦昭腰那么高的小男孩站在他面前,抱着一筐鸡蛋,仰头望着他:“秦昭叔叔,谢谢你让官老爷修了堤岸,我家田在村里最低处,以前每年涨水都要被淹。我娘让我把这些给你,谢谢你。” 男孩皮肤晒得黝黑,眼睛却很明亮。 秦昭神情稍滞,轻声道:“东西拿回去吧,不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也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村长道,“不止他家,还有许多乡亲都送来的东西,有些还放在我那儿,回头一并给你送过去。” “是啊,你就收下吧。” “你帮了村里这么大的忙,我们不能没有表示。” “别客气了,都收下吧!” 众人七嘴八舌,秦昭推脱不掉,有些迟疑。 身旁一人伸出手,替他将东西接过去:“与大家伙客气什么呢,来,我帮你拿着。” 是李大力。 李大力道:“都是邻居,没道理白白让你帮忙,你要不收我们还过意不去,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连连应道。 秦昭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下来。 他面前那男孩还没离开,又拉了拉秦昭的衣摆:“秦叔叔,我明年也要去镇上读蒙学啦。” 秦昭眸光微动。 临溪村鲜少送孩子出去读书,在此之前,只有陈彦安一人去镇上读过书。 “不只是他。”村长道,“这次的事之后,村里好多人都想送孩子去读书识字。哪怕不是为考取功名,多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村长顿了顿,感叹道:“早些年我也在村中提倡过,年轻一辈的孩子都该送去读读书,可就是没人愿意。你这次也算是了我一个心愿了。” 秦昭:“如此甚好。” “行了村长,这些改日再聊吧。”李大力道,“大家伙都散了吧,别在这儿堵着了,咱们秦先生赶了一天路,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村长点点头,帮着将人都打发走。 只留李大力送秦昭回家。 他们一路上又收到不少村民送来的东西,无非是些瓜果蔬菜,被褥棉絮一类的日常所需之物。 景黎与李大力一起把东西搬回家。 帮着搬书的几个庄稼汉已经先一步到了他家院子前。 幸好当初方天应送的书柜够大,还有大半空间没放满,足够堆下秦昭搬回来这些医书。 众人放下东西,没有久留,只一人喝了碗水便离开了。 景黎将人送出院子,回来时却见秦昭站在桌边,已经开始整理书本。 秦昭带回来的医书数量不少,还来不及捡进书柜,散乱地堆在桌上地上。秦昭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本书,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形踉跄一下。 “你别弄了。”景黎连忙走过去扶住他,“你快去歇着,这些我来整理就好。” 秦昭道:“无妨,我还……咳咳!” 他毫无征兆地咳起来。 今日回村,他们赶了一天路,秦昭面色本就不好看,这一咳更是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一手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撑着桌案,消瘦的肩膀随着咳嗽声微微颤动。 秦昭眼前阵阵发黑,待喘息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景黎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额前出了一层冷汗,掌心触感黏腻微凉。 秦昭低头看过去,却瞧见一抹刺眼的红。 “……” 他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景黎去取了张干净的帕子,浸水后拧干,先帮秦昭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才来到唇边。 那双薄唇紧紧抿着,苍白得可怕,衬得唇角那一点鲜红更加触目惊心。 景黎指尖一颤,一言不发地拭去那点血色,又蹲下身帮他擦手。 “就说让你好好歇着了。”倒了杯温水给秦昭漱完口,景黎道,“我先去铺床,你躺会儿可能会舒服点。” 秦昭点点头。 他们离家一月有余,床铺全得拆下来换洗。 景黎做这些事倒还算熟练,很快将原本的被罩全都拆下来,换了一套干净的。 然后才扶着秦昭躺下。 景黎帮他掖好被子,低声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你会做吗?”秦昭笑了笑。 “不会……但我可以去买嘛。” “不用。”秦昭道,“上来躺一会儿吧。” “我不累,你睡吧,我去把那些书整理了。”景黎说完站起身,却被秦昭拉住手。 秦昭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景黎手上,景黎指尖蜷了蜷,没有回头。 “小鱼。”秦昭望着他,轻轻道,“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了?” “……没忘。”声音很低,带了点低哑的哭腔。 秦昭叹息道:“你就是欺负我这会儿没力气罚你。” “……” 景黎乖乖转过身。 少年眼眶通红,一低头,眼底盛不住的泪珠终于滚落一滴,恰好落在秦昭手背上。 秦昭捏了捏他的手,声音依旧温柔:“过来,我哄哄你。” 景黎弯下腰,被秦昭抱住了。 他把头埋在秦昭肩头,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你会没事的,只要找齐了草药你就会没事了,我就是……我就是……” “你心疼我,我知道。” 秦昭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心,低声道:“好了别哭,回头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景黎低低应了一声。 他果真没有哭太久。 片刻后,景黎情绪稍稍平复,偏头揉了揉眼睛,主动从秦昭怀抱里挣脱出来:“没哭了。” 秦昭已经够难受了,他不能再让他费神。 景黎直起身,眼睛还有点红,跟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似的:“你快休息吧,我去整理那些书。” “等等。”秦昭没放开手,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景黎:“啊?” 秦昭:“惩罚。” 秦昭淡淡吐出这两个字,气氛却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景黎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凑过去。 秦昭却道:“我起不来。” 景黎与秦昭对视片刻,后者眸中含笑,显然在打什么坏主意。 景黎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低下头,嘴唇在秦昭唇边短促地碰了一下。 这一个多月以来,秦昭偶尔会用这种方法“惩罚”他一下,但景黎还是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 嘴唇相接的触感稍纵即逝,秦昭依旧没有松手,嘴角略微扬起:“太快了,没感觉到。” “……”这明明是他之前说过的话。 屋内寂静无声,秦昭抓着景黎的手,大有景黎要是不乖乖听话,他就不放手也不睡觉的意思。 景黎只能低下头,微凉的唇瓣贴上了秦昭的。 对方的唇瓣柔软,微凉,景黎细细描摹着唇瓣的轮廓,半晌,稍抬起头:“你会很快好起来对不对?” “会的。”秦昭抬手抚摸着他通红的眼尾,轻轻道,“我保证。” . 可秦昭这场病来得比往日更加气势汹汹。 从回村那日开始,他一连在病榻上躺了小半个月,才终于稍稍好转些。 仲夏的午后,院中悠悠蝉鸣。 这院子设计得巧妙,哪怕是在这仲夏时节,院子里依旧微风徐徐,不觉炎热。 秦昭靠坐在床边,透过半开的窗户往外看。 景黎正蹲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景黎之前说他会种花,当真不是在夸大。 距离种下花种已经有近两月时间,院子里好些花草都生出了绿叶,虽然还没开花,但已不难想象开花时院中会是如何花草丰茂的景象。 出芽率简直不像是两文钱一包的杂花花种。 这多半也是锦鲤福运的一部分。 秦昭这么想着,翻开手中的医书继续研读,偶尔还提笔在书上划上几笔。 “秦昭,你怎么又在看书,葛大夫说你现在不能太累!”景黎进屋就看见他这模样,蹙眉道。 秦昭先前病倒就是因为在县城太过劳累,身体支撑不住。歇了这小半个月后倒是恢复了些,但也致使景黎近来尤为敏感,不敢让他看太久书,也不敢让他轻易下地,生怕他又累着。 对此秦昭哭笑不得:“我都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景黎抽出他手里的书,气鼓鼓道:“你要再病倒一次,就在床上躺到薛老先生把解药配出来吧。” “……” 景黎这小半个月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就连脾气也见长,秦昭果断闭嘴,不与他争论。 景黎把秦昭方才在看的书放回床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敲响了院门。 “秦昭,你在家吗?有给你的信!” 景黎与秦昭对视一眼。 秦昭在村外没什么熟人,几乎不会收到来信,这封信只可能出自一个人之手。 裴安。 裴安上次来信还是十日前,那会儿他在信中说,县城里找不到秦昭想要的药,县令大人准备将寻找草药的消息递到府城,在那边想想办法。 一连十天过去,也是时候该回信了。 景黎急匆匆去门外取信。 他现在认识的字还不多,也不是太熟练,只认出的确是县城那位师爷的笔迹,便将信递给秦昭。 秦昭展信。 片刻后,他放下信纸。 景黎见他脸上并无喜色,心也跟着沉下来:“药还是没找齐吗?” 秦昭点点头:“那药方里的大部分草药已经找齐,并已送到薛老先生的药铺中,只是还差一味……” 景黎:“差什么?” “芪冬草。” 秦昭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本医书,翻开寻找片刻,道:“在这儿。” “芪冬草,味甘,生长于夏、秋二季的深山之中,于茎叶茂盛时采割,晒干,即可入药。” 景黎眉头皱了皱:“既然这草药生长在夏秋二季,为什么会找不到?” “这草药太罕见了。”秦昭摇摇头,“若非在这本书中读到,就连我也闻所未闻。” 这种药的罕见程度与乌山参完全不同。 乌山参虽然难得一见,但由于在药方中使用频繁,在许多医馆都能找到。 而芪冬草……若是拿去城里的医馆问,医馆的坐诊大夫多半连这药的性状如何,又如何使用都答不出来。 用得少,自然不会有人去采摘。 “薛老先生怎么会用这么偏门的草药啊……”景黎小声嘟囔一句,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薛老先生先前曾经说过,他写出的这个方子寻不到替代草药,只要缺了任何一味药,那解药都配不出来。”秦昭叹息一声,“只能再麻烦裴大人多寻觅几日了。” 他取过床边的纸笔,简单给裴安写了个回信。 “和先前一样,把信送到村口那个驿站便回来,走路小心一些。”秦昭把信递给景黎,嘱咐道。 景黎接过信,却没急着离开。 秦昭问:“怎么?” “我去帮你找药吧。”景黎道。 秦昭一怔。 “芪冬草生长在夏秋两季的深山里,我们现在不久住在山里么?”景黎认真道,“我是锦鲤嘛,他们如果都找不到,那我一定可以找到。” “小鱼……” 景黎道:“是你说我要相信自己的,我现在已经相信了,我觉得我一定可以找到!” 秦昭望着他,眸光变得柔软下来:“谢谢。” 他这次生病的确比过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但却没有这三年来他任何一次生病难熬。 因为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哪怕陈彦安偶尔会过来看看他,在他起不来床的时候每日送点吃的过来。 可大多数时间,都要靠他自己熬过去。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秦昭收回目光,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下来做什么?”景黎敏感地皱眉,“你不能和我一起上山,你这样——” “不是。” 秦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在这小鱼心里已经成了什么形象。他一边披上衣服,一边耐心解释:“我陪你去趟村长家,雇几个人与你一起上山。” “……你这小迷糊,要是没人带路,迷路怎么办?” . 景黎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山路上,脚下忽然一滑,立即被人从身后扶住:“当心啊你!” “我没事,谢谢了。”景黎推开他的手。 李鸿宇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就说你不该上山,你要找草药让我们来不就好了吗?” 秦昭如今在村中的形象极好,他刚向村长提出想要雇人上山寻药,没多久便有七八人要过来帮忙。 而且都提出不要报酬。 秦昭自然不会白占人便宜,给每人付了二十文酬金,让他们在翌日清早带景黎上山。 临溪村附近的深山中生了不少草药,平日里村民也会来这里采采草药,拾些柴火。众人进了山便分头行动,留下李鸿宇照顾景黎。 “我当然要跟来了。”景黎走起山路来尤为困难,小声道,“没我在你们才找不到呢。” 李鸿宇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景黎又道,“你才是那个不该跟过来的吧,你的手都还没好。” “这点伤算什么,我就算断了手,瞎了眼,也能在这山里完好无损地走上一圈。”李鸿宇语气颇为得意。 他自小跟着老爹在山里打猎,对深山很是熟悉。 李鸿宇顿了顿,又道:“不过说真的,我还从没在山里见过你要找的那种草药,在这山里真能有吗?” “能的。”景黎坚定道,“一定能找到的。” 可景黎一连在上山找了好几天,就连一片相似的叶子也没有找到。 “……我果然不是锦鲤。”深夜,景黎坐在床榻上,沮丧道,“我许的愿望一次都没实现过……疼疼疼——!” 秦昭在他脚踝被磨破的地方上了药,裹上纱布:“忍一忍,明日就不疼了。” “知道啦……”景黎仰面倒在床上,光裸的双脚还踩在秦昭腿上,已经裹了不少纱布。 他不常走山路,每次不是被树枝划伤,就是被鞋子磨破,几乎每天下山后都要多出点新伤。 秦昭伸手轻轻握住对方脚踝。 景黎肤色白皙细腻,显得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明日先在家歇一歇吧,你这样没法上山。”秦昭道。 “不用,我和李鸿宇他们约好明天去西面的山上看看,前几天都没去过那边。”景黎道,“说了要找到草药就一定要找到,你相信我嘛。” 秦昭摇摇头:“若我身体再好些……” 他没有把话说完。 若还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答应景黎这样做,但他与景黎都明白,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 秦昭眸光暗下,指腹抚过对方脚背上已经结痂的一条伤痕。 景黎被他摸得有点痒,轻轻瑟缩一下。 他们已经快要睡下,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屋内油灯的火光已经很暗了,将二人的身影映得晦暗不明,平白添了几分暧昧。 这些时日秦昭身体一直不好,有很多事情景黎顾不上思考。 可现在这气氛下,那些白日里从来不会去想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景黎耳根有点发烫,却依旧没移开视线。 秦昭的脸在灯火映照中总算多了几分血色,这模样比他白天时更加好看。 景黎失神地望着对方,秦昭也同样回望着他,按在景黎脚踝的手掌缓缓顺着上移,碰到了修长紧致的小腿。 景黎被浑身一抖,下意识想往后躲。 可秦昭却略微倾身,一只手撑在景黎身侧,挡住他所有退路。 景黎被压进柔软的床榻里,望着秦昭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呼吸都快停了。忽然,额角传来不同寻常的滚烫热度。 “!!!” “鱼鳞又出来了。”秦昭指腹落在景黎额角的鳞片上,轻轻抚摸,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鱼身的时候景黎明明是不怕秦昭摸他鱼鳞的,可人形的鱼鳞似乎格外敏感怕热,景黎耐不住那感觉,偏头躲过去:“你别……别摸了。” 秦昭的动作停下来。 他深深望着景黎,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变得格外稀薄,温度逐渐升高。 须臾,他低下头,极为克制也极为温柔地在那鱼鳞上轻轻吻了一下。 “秦……秦昭!”景黎慌乱地唤了一声,施加在身上的压力忽然尽数散去。 景黎心跳急促,再也顾不上对方的反应,抱着被子滚到床榻另一边去了。 一整晚都没有再转过头来。 . 翌日,景黎惯例起了个大早。 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秦昭帮景黎系上衣带,问:“今日当真还要去?” “当然要去了。”景黎嚼着一块小米面饼,含糊道,“早点找到草药,可以早点帮你治病嘛!” 秦昭望了眼窗外,昨晚又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地面还微微濡湿着。 “书上说夏日的雨后适宜芪冬草生长,今日倒的确可以去试试。”秦昭帮他整理好衣物,低声道。 “我知道啦。”景黎走到门边,想了想又扭头回来,轻轻抱了下秦昭,“别有心理负担,照顾你是应该的,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秦昭:“?” 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 没等秦昭回答,景黎已经出了门。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欲再躺一会儿,门外忽然又响起脚步声。 “秦、秦昭!”景黎在窗外唤他,声音有些急切,“那草药……茎叶茂盛,叶子细长,叶面银灰带纹理,对吗?” 秦昭隐约察觉到什么,起身走到窗户边。 景黎指着墙角一片土壤,一夜过去,那里长出了新生的草叶。 正是芪冬草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弃秦昭,他现在是真的不行(。) 不过治好就很行了,真的! ———— 感谢在2020-09-01 23:40:10~2020-09-02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懒则懒、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90294 94瓶;归去来兮 62瓶;Xiao Ling、华年 33瓶;秋子渊17、杨某家的瑭瑭 20瓶;潜入深海 18瓶;小沫团儿、秋幽蝶梦 10瓶;看见我老公了吗?、Abu 6瓶;随便、パプリカ、我要好好上自习、默雪、小太美、柳业弥生、果冻布丁酒 5瓶;柠檬上天了、快去学习 3瓶;筱玖、皮皮虾、茶禅一味、涞迩 2瓶;=-O!、咕咕咕、断肠鹤舞、懒懒、洛水千秋、芯芯、是张红薯呀、望山跑死马、倒贴九块钱的民政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3 章 这株芪冬草是混在景黎买回的花种里种出来的。 这种混杂着卖的花种多是由花农去山野收集而来, 大多是各类野花,就连卖主都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哪些品种。 加之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芪冬草,更不知晓其价值, 就算采集到了也不会留意。 这草药种子应该就是这样混入其中的。 “若书中描述准确,这的确是芪冬草。”秦昭蹲在墙边,指尖轻轻抚过那银灰色的叶片,“现下枝叶还未长大, 再过个两三日才能采摘了。” 身后的人许久没说话,秦昭转头看过去, 景黎神情有些恍惚:“我……我这么厉害吗?” 随便买回来的花种里种出了怎么也找不到的珍稀草药? 而且恰好在这时候发出芽来? 饶是景黎再怀疑自己的体质, 这下也没法不信。 秦昭笑了起来。 他拉着景黎站起身,回到主屋。 景黎:“做、做什么?” “睡觉。”秦昭道, “你都多少天没休息好了,这会儿时辰还早, 再睡一下。” “哦……” 景黎乖乖跟着秦昭回到床边, 脱了外衣爬上床,躺了下来。 半晌,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蹭地坐起来:“那我这几天不是都白上山了?!” 秦昭:“……” 所谓锦鲤福运的确没有假, 可你永远猜不到它会何时出现,又如何出现。 景黎心态有点崩了。 秦昭无奈地笑笑,把人按回被窝里。 从景黎回村到现在,先是秦昭病倒,而后又上山寻找草药, 算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许是终于放下一桩心事,景黎这一觉足足睡到了正午,直到被腹中的饥饿感唤醒。 景黎睁开眼, 秦昭已经没在床上。 他瞬间吓清醒了,连忙坐起来:“秦昭!” “我在这里。”秦昭从书本中抬起头,道,“终于睡醒了?” 景黎皱着眉:“你怎么起来了?” “……”秦昭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床边,“我已经躺了有二十来天了。” “可是——” 话还没说完,腹中忽然传来咕噜一声。 景黎:“……” 他仰头与秦昭对视,无辜地眨眨眼。 意思很明显:你养的鱼饿了。 秦昭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先去梳洗,我去煮两碗面。” 秦昭生病这大半个月,都是由景黎来负责一日三餐。不过由于某条鱼的厨艺水平也就熬个粥的程度,所以大多时候,他只能拿家里的东西或钱财去邻居家换点现成的吃食。 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味道比起秦昭做的可差太远了。 景黎许久没吃过秦昭做的东西,又饿得厉害,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才放下碗,认真道:“秦昭。” 秦昭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轻轻应了声:“怎么?” “我以前不相信有人什么都会的。”景黎叹了口气,再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差距,“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秦昭轻轻笑了声,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嗯?” “比如我就不会种花。” “那是你没学过啊!”景黎道,“而且你一学就会了。” 秦昭摇摇头:“与种植相关之事,我都做得不太好。这点我比不上你。” 哪怕知道秦昭是在安慰他,听见他这么说,景黎还是有点开心。 他傻乎乎地笑了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糟了!” “又怎么了?” 景黎道:“我昨天和李鸿宇约好在村口见面的,我忘了去告诉他一声了!” 秦昭眸光微动,敛下眼:“不必担心,他已经走了。” 景黎:“?” 秦昭淡声道:“方才你睡着时他来家中找你,我已经将事情告诉他。还有其他几位要跟着上山的乡亲,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景黎放心下来:“那就好……” 秦昭瞥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担心他做什么,忘记他当初做过什么了?” “当然没有,可他这几天帮了我挺多,我——” 景黎正要解释,忽然反应过来:“你……你吃醋啊?” 秦昭放下碗,坦荡道:“对。” 景黎:“……” 第一次见人把吃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秦昭问:“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景黎道,“觉得你和我第一次认识你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秦昭:“不好么?” “当然不是,这样很好。” 当初那个秦昭,沉默清冷,将什么都藏在心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信任。他就像在身边建起一层厚厚的保护壳,谁也进不去他的心里,得不到他的信任。 现在那保护壳依旧在,但他已经对景黎敞开了心扉。 秦昭吃完最后那点面条,起身收拾碗筷,平静道:“以后会更不一样。” 景黎:“?” 秦昭没再解释,径直端着碗筷去了后厨,留景黎独自坐在桌前纳闷。 秦昭说哪个以后? . 用过午饭,秦昭写了两封送到县城的书信。一封送给裴安,一封给薛老先生,告知他们已经找到芪冬草的消息。 他装好信走出屋子,却见景黎坐在院中的竹椅上,支着下巴盯着那株芪冬草幼苗发呆。 秦昭:“……” 虽然找到草药,但景黎没有完全放心下来。 芪冬草如今尚未成型,还得等上几日才能入药。一天不看见它被晒干了做成药材,景黎就一天没法安心。 秦昭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揉了把少年的脑袋,道:“芪冬草生长在野外,生存能力极强,你不守着它也没关系。” “可是……”景黎小声道,“我们只有这一株啊……” 这种只存在唯一一样的东西通常最容易丢失,故事里都这么说。 万一这草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秦昭有些无奈,又问:“那你是要继续守在这里,还是随我去村口寄信?” “寄信?给薛大夫他们吗?”景黎果断起身,“我帮你去寄吧。” 秦昭没同意:“无妨,我正也想出去走走。” 从回来到现在这么多日,他一直卧床不起,就连院子的门也没出过。 景黎有些迟疑:“那……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秦昭:“好,听你的。” 村口设有驿站,在这里可以租赁牛车往来县城和临近村落,也可向外界寄信。 不过这个时代信件传输极慢,平常人一日就能到达的路程,信件通常要走三日左右。 景黎付完邮资,摸了摸已经明显瘪了许多的荷包,将其放回怀里。 这些时日,秦昭自然是没有时间去赚钱的。 前几日镇上的书肆倒是托人来传过一次信,问秦昭身体情况如何,是否能开始抄书。可秦昭那会儿整日高烧不退,就连床也下不来,只能回绝。 算下来,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收入了。 可支出却没有减少。 除了吃穿所用,前些时日秦昭病倒,给他买药看病也花了不少钱。 要不是回村时各家各户都送了些东西过来当谢礼,加上田地里的蔬菜已经基本成熟,他们恐怕连吃饭都要成问题。 可这样下去,他连给秦昭买药的钱都要没有了。 景黎不想拿这些事去烦秦昭,因此从未将实情告知。 不过……是得想个法子挣钱才行。 景黎在心里默默地想。 秦昭不知这些,与景黎寄完信后,又带着他走了一遍刚修好的堤岸。 回村那次,他只是在村口远远望了一眼,没有近距离检查过堤岸的修建情况,今日正好出来散心,便一路沿着新修缮的堤岸慢慢朝前走。 堤岸旁便临溪村的田地。 现下距离春播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时间,村民种植的大部分蔬菜都已经成熟,一眼望去满眼皆是绿色。 沿着河岸往上游的方向走,最西头就是秦昭租来的地。 饶是秦昭如此处变不惊,看见自家田地时也不由怔愣一下。 这两块田里的蔬菜……长得也太好了。 秦昭一路走来,已经觉得许多农户家的蔬菜都长势极好,收成显然很不错。 但当他看清自己家的地后,才觉得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小小两亩地,除了玉米的成熟季节还没到之外,其他蔬菜皆是长得郁郁葱葱,几乎瞧不见任何缝隙。且每一株都生得枝繁叶茂,就连蔬菜叶子都比其他家的大了许多。 这……这用的不是同样的菜种吗? “我种得不错吧?”景黎三两步跳进田地里,熟练地采了两根饱满粗长的茄子,“晚上吃烧茄子好不好?” 秦昭:“可以。” 景黎道:“那我再采几个豆角,炖豆角吃!” 景黎也不嫌脏,直接用衣摆把茄子包了,又艰难跨过各类蔬菜的枝藤,去采摘别的。 他们离村那个月,是村长雇人帮着打理这田地。 回来之后,这活便落到景黎头上。 景黎原本完全不懂种地,好在这些时日有不少村民帮助他。 景黎在村民眼中还是名双儿夫郎。 双儿的体力比正常男子差很多,许多乡亲怜惜他夫君干不得重活,只能让自家夫郎下田,有空闲时都会来帮着他浇水除虫,教他该如何打理田地。 大半个月过去,景黎做这些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说来有趣,在被交给村民打理时,这两块田地分明与其他田没什么区别,甚至由于土壤肥力不够,蔬菜长势远不如其他。 可景黎一回来,田中的蔬菜肉眼可见生得越来越繁茂,只用了大半月时间,便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它们长得太快了。”景黎一边采摘蔬菜,一边叹气道,“我都已经采了好些去与别人换吃的了,还是有这么多。” 按照这个速度,不等他们把菜吃完,就要全部烂在地里了。 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景黎这样想着,忽然灵光一现:“我们可以把蔬菜运去镇上卖掉呀?”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自己种了蔬菜,现在村中卖菜肯定是不可能的。因此许多村民都会趁早集时去镇上卖些东西,蔬菜瓜果,柴火草药,甚至布匹织物都有。 “不过我们家没有可以运蔬菜的牛车。”景黎又有点发愁。 就他家田地这个蔬菜产出量,哪怕用上牛车都做不到一次运完,更别说靠人力背过去。 “此事不急,你先上来。”秦昭朝他唤道。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把蔬菜送去镇上,秦昭现在身体不好,肯定没法去镇上,如果真要去售卖蔬菜,只能让景黎独自去。 让景黎去卖东西……秦昭想象不到那会是什么景象。 景黎爬上田埂,提起的衣摆里堆满了蔬菜。 他侧脸沾上了一点泥土,被秦昭用衣袖拭去:“只是去采点蔬菜,又把自己搞得像个花猫。” 景黎小声道:“我才不是猫。” 他们已经出来超过半个时辰,景黎催促秦昭赶紧回家,二人正要离开田地,却被人叫住了。 “秦昭,你今天居然下田,身子好些了?” 叫住他们的是个老伯,也姓陈,据说是陈彦安爷爷的一位远房亲戚,不过现在已经与陈家不怎么来往。 陈老伯妻儿早亡,如今膝下无子,身体倒还算硬朗,在村中靠种地为生。 秦昭道:“谢陈伯关心,已经好多了。” 陈老伯常年劳作,生得黝黑。他走到秦昭面前,看了看他的田地,感叹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连种个地长势都比我们好。” 秦昭垂眸不答。 “我刚才听见你们说,想要把这些蔬菜卖出去?”陈老伯道,“我这儿有个法子,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陈老伯认识镇上一家小酒楼的掌柜。 他们定期要雇人前往附近几个村落来,大量收购新鲜蔬菜。 “收购?”景黎问,“让酒楼收购去与送去镇上卖哪个更划算一些?” 陈老伯道:“若是想赚得多点,当然是送去镇上更好,不过嘛……” 他顿了顿,又道:“你家人少,一个身子不好,一个又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双儿,要我说,还是被人收购去划算。” 景黎下意识想反对:“我为什么不——” 秦昭拉了拉他的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时代双儿的地位不算高,不适宜抛头露面,村民不知道景黎其实不是双儿,自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就算他们不这样想,秦昭也不希望景黎去镇上。 小傻鱼太单纯,没被别人骗走已经是万幸,谈何做生意? 秦昭想了想,又问了些关于酒楼收购蔬菜的细节,陈老伯一一给他解释了,道:“你不方便像我们这样天天往镇上跑,能被人收购去,总比烂在地里好。” “他们过几天应当会来一次,到时我叫上你?” 秦昭点点头:“那便多谢陈伯。” “谢就不用了,你要真想谢,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陈老伯凑近了些,故作神秘道。 秦昭问:“什么?” “你不如给我透露透露,这地到底怎么种出来的?”陈老伯挠了挠稀薄的头发,笃定道,“李大力家这田去年收成可不怎么好,你肯定有什么秘方!” 秦昭:“……” 他就知道,景黎种的地这么反常,村民必然早就会有怀疑。 平日里见不到秦昭,这些人不好意思向一名双儿打听,这才忍到了现在。 秘方当然是有,那就是要让景黎亲自去种。 秦昭当然不会将这个说出去,只是摇摇头:“只是运气好罢了,并无什么特别的法子。” 陈老伯显然认定秦昭一定从中做了什么,可他再三逼问,秦昭都没有透露半个字,只能作罢。 卖蔬菜这事便先这么定下了。 不过他们还没等到镇上酒楼的人来村里,却先等来了另外两个熟人。 这日傍晚时分,秦昭惯例在家中研读医书。 景黎则在一旁读论语识字。 一边读,还时不时把手伸到果盘里,摸一粒蜜饯塞进嘴里。 秦昭余光瞥见这全套动作,又看了看盘子里已经所剩无几的蜜饯,叹道:“小鱼,你都吃了——” 秦昭刚想训他,却被景黎也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舌间化开,顿时心头软成一片,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昭清了清嗓子,声音显然弱了点:“少吃零嘴,回头又不好好吃饭。” “知道啦……”景黎十分敷衍地回答一句,院门恰在此时被人敲响。 景黎跑去开门。 站在院子外的是那位薛仁,薛老先生,以及开设药铺的双儿少年,阿易。 阿易身上背着个背篓,看见景黎,他有些腼腆地笑笑:“景黎,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景黎问,“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要来给你夫君治病了。”薛仁笑了笑,道,“别愣着了,让我看看芪冬草在哪儿?” 景黎领着他们走进院子,秦昭听见这二人说话的声音,连忙起身走出主屋。 薛老先生对草药格外敏感,一眼便从各类花草枝叶中寻到了想找的东西。他三两步跨过花草走过去,低头细细打量:“……茎长,叶面银灰,细长……不错,正是芪冬草。” 几日过去,芪冬草已经长大了不少,甚至就连它身边都长出了好几株相同的芪冬草幼苗。 ——这下景黎彻底不用担心它会出什么意外。 只需要再过个一两日时间,这草药便能够采摘。 “在下不是已经写信与薛老先生说过,待芪冬草采摘晒干后,会托人送去县城里么?先生为何忽然来此?”秦昭问。 薛仁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你托人送一趟又要走个三四天时间,你拖得起,这草药可拖不起。我与我乖孙儿商议了一下,暂时将店关了,专心来给你配药。” 秦昭眸光微动,却没说什么。 秦昭与薛仁在院子里谈论药材,景黎那边直接拉着阿易进了屋。 小少年头一次来村里,对什么都好奇。景黎领着他坐下,又将方才吃的蜜饯分给他,问:“你怎么也跟着来了,店不用顾了吗?” “没关系,反正我那店也没什么生意。”阿易说到这里,低下头轻轻道,“他们不太喜欢去双儿开的店买东西……” 阿易的药铺的确没什么人光顾,景黎原先只以为是地理位置不好,没想到还有这个因素在。 这个时代就连女子都能去开店做买卖,偏偏一个双儿的店铺无人问津。 “不说这个了。”阿易道,“这几日薛爷爷一直心神不宁,从信件上得知秦先生已经将草药找齐,便更加心急。收到信之后一刻也等不及,直接租了马车要来这里。” “正巧我也想过来看看,就一道跟着来了。” 阿易说到这里,有些担忧:“我是不是有些冒犯?” “当然不会了。”景黎道,“看见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阿易长得乖巧,景黎一直对这小少年很有好感。他在这个时代除了秦昭之外,还是第一次交到自己喜欢的朋友,因此尤为珍惜。 秦昭领着薛老先生走进屋。 见景黎与那小少年相谈甚欢,秦昭眸光略微一沉,走到景黎身边轻轻道:“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小鱼,你去找陈彦安问问,能否将那小屋借给我们暂用几日。” 阿易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秦昭朝他看过去,阿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还没来过村里呢,想出去逛一逛。” 不等秦昭回答,景黎道:“当然可以啦!” 景黎二话不说拉起阿易起身,道:“走,我带你村子里逛一逛。” 秦昭:“……” 秦昭张了张口,可没等他说什么,景黎已经带着小少年出了门。 薛老先生已经在桌边坐下,把桌上的茶壶摸过来,揭开盖子看了看,给自己倒了杯水:“啧,好大的醋味!”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醋了,哼。 ———— 白天去了趟医院,这会儿才写完不好意思。 感谢在2020-09-02 23:58:00~2020-09-03 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居居、爱情的模样、杏仁酸奶、孤陋寡闻、落灯花、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风微微微凉 66瓶;小和凉 64瓶;鸣瓢、西魈 30瓶;叶千灵、小鱼同学、酨、却思、支支君 20瓶;朝槿 17瓶;秣笺 15瓶;腐草为萤 11瓶;源源、也要望不见前后、Z、32655572、当棵桫椤、不吃菠菜的猫 10瓶;子非鱼 8瓶;狂奔的比比 6瓶;柠檬茶、爱吃胡萝卜的喵、简卿如、幽寂馨香 5瓶;编号921118 3瓶;v真顺vv、筱玖、零、35464104 2瓶;落日余晖、时雨月、似猫、望山跑死马、紅茉、奋斗、咕咕咕、=-O!、小鱼、猫猫咪呀、玛卡巴卡、果冻布丁酒、若莱忘川、Suei、Yuki、蛋蛋霖霖、遇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4 章 景黎拉着阿易出了门。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 晚霞映照在村落之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景黎现在已经与村民们十分熟悉,路上偶尔遇到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邻居, 还会互相打招呼问好。 “……今天你们来得太晚,明天一早我再带你去溪边看看,那边风景很好看的。”景黎对阿易道。 阿易点点头,正想说什么, 迎面走来一人叫住景黎。 “这不是秦昭家夫郎吗?这么晚了可别在村里到处走,天都要黑了。”那一名庄稼汉, 扛着个锄头, 看模样是刚从田间回来。 景黎回答道:“我去陈家一趟。” 庄稼汉:“又是去找陈家那小子吧,前几天听他娘说, 陈家小子前段时间还在跟着秦昭读书不是?” “是啊。” “多读书是好啊,什么都懂。要不是我儿子早过了蒙学的年纪, 我也想把他送去镇上读书。”庄稼汉感叹一句, 又看向景黎身后的少年,“……这位是?” 阿易的性子很腼腆, 先前这庄稼汉没注意到他时, 他就在偷偷往景黎身后躲。 此刻被对方提及, 顿时红了脸:“我……我是……” 临溪村不经常来外人,阿易在村中行走不免引起旁人好奇。 阿易不善言辞,为避免他再被旁人问东问西,景黎索性扯了个谎:“他是我同乡,过来寻我的。” “是双儿?”庄稼汉又问。 双儿从外表很像男人, 可双儿身上通常会生一枚朱砂小痣,且大多数会生在脸上,易于辨认。 阿易的眼尾便生了那样一枚朱砂痣。 听见对方这样说, 阿易显然有些紧张,悄然抓住景黎的衣袖。 景黎忙道:“王叔,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夫君还等着我回家呢。我先走啦!” 说完,直接拉着阿易快步离开。 二人一直拐过方才那条小路,才停了下来。 “抱歉。”景黎有些愧疚,“我们村子里没有双儿,所以他们比较……比较好奇。” “没关系的,”阿易低声道,“至少他们……都没有恶意。” 不像城里那些人,要么见他是双儿便不信任,不敢让他问诊开药。要么,来药铺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接近他,一有机会就对他动手动脚。 景黎多少知道他的境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的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阿易轻轻笑了下,“虽然有时候会羡慕像你这样,想着若我脸上没有这东西,或这东西生在别处,是不是会过得好很多。” 他碰了碰眼尾的朱砂痣,低声道:“但这是我父亲和爹爹留给我的呀,只要这样想,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并不是所有双儿的朱砂痣都会生在脸上,也有小部分生在后颈或手腕处。 这一类人不容易被发现双儿身份,在生活中会方便许多。 阿易一直以为景黎也是这样。 景黎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含糊应了一声,道:“我们快走吧,否则一会儿天黑前回不了家。” 阿易:“好。” 二人很快到了先前秦昭居住的那间小屋。 这地方清净,适合读书。自从秦昭和景黎搬走后,陈彦安便住进了这里。 他们走到屋前,听见里面传来读书声。 为了防治水患,秦昭离村一月有余,回来后又病了大半个月,别说是指导陈彦安读书,就是他自己都已经许久没碰过书本。 不过陈彦安自从被秦昭教导过几次后,渐渐寻到了学习方法,不再像过去那么吃力。 景黎敲响房门。 “就来!”屋内的读书声停下,陈彦安高喝一声。 “……这大晚上的,谁啊——”陈彦安嘟嘟囔囔走过来开门,看清站在门前的人,顿时愣住了。 这也不能怪他,任谁开门看见两名各有千秋的漂亮小少年站在门口,都没法淡然处之。 陈彦安张了张口,顿时脸全红了:“你你你……你们来找、找我做什么?” 景黎:“……” 阿易:“?” 这个人是结巴吗? 刚才读书的时候还不是呀? 阿易疑惑地眨眨眼。 景黎早知道陈彦安的德行,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他说明来意。 陈彦安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得有些走神,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向面前这两人。 尤其是景黎身边的小少年。 阿易生得不如景黎漂亮,不过模样清秀,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温柔又腼腆。 是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的类型。 “……事情就是这样,可以吗?”景黎问。 陈彦安心不在焉,下意识道:“可、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景黎:“谢谢,那你现在收拾一下吧,我先带阿易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啊?”陈彦安茫然,“收拾什么?” 景黎弯了弯嘴角:“收拾东西把屋子让出来啊,你方才不是答应,让阿易和他爷爷在这里住几天了吗?” 陈彦安:“?” . 家中,薛仁帮秦昭把完脉,松开了手。 “没有大碍,就是气血两亏所致。你这几年身体亏空得厉害,待你解了沉欢散,我再给你开点补药,慢慢调理。”薛仁捋着胡须,悠悠道。 秦昭:“多谢先生。” “你是该好好谢我。”薛仁笑道:“还好你遇上了我,若再按那方子吃几个月,恐怕喝再多补药都条例不回来。我就说那药方是个害人的东西,真是……” 秦昭眸光微动,低声问:“薛老先生似乎对沉欢以及解药十分了解?” “是、是么?”薛仁悻悻笑了下,下意识抬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这药又不是秘密,全天下哪个医者不知?” 秦昭道:“可他们都不会像先生这样,耗费数年时间研制解药,尤其是……沉欢已然被列为禁药有十年之久。” 薛仁动作一顿。 秦昭道:“自从知晓我中了沉欢之毒,我便曾暗地里打听过。沉欢在十多年前的确盛行于中原,但自从十年前新皇登基,颁布的第一条律令就是将沉欢列为禁药,并开始举国推行解药。” “……朝廷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销毁所有沉欢散,又用了一年半时间,为所有服食过沉欢之人戒断药性。前后不过两年,沉欢彻底在中原地区销声匿迹……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秦昭顿了顿,又道:“既然这药已经不复存在,为何薛老先生却一直在研究解药,并在发现我身中沉欢之后,便迫不及待来接近我,要为我解毒?”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薛仁吹了吹茶盏里漂浮的那点细碎茶叶,反问,“不如接着猜猜,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昭沉默片刻,试探地问:“沉欢散……莫非与先生有什么渊源?” “……咳咳咳!”薛仁被茶水呛了一下,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有时候太聪明了不是好事,记住我这句话。” 秦昭:“先生谬赞。” 薛仁:“……” 薛仁懒得与他计较,清了清嗓子,悠悠道:“沉欢散,最初是我配制出来的。” 秦昭眸光一沉。 他的确有些猜测。 比如薛仁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这么急切地帮他治病? 又比如,他先前曾大致了解过,沉欢散最初是从宫廷流传出来,而薛仁曾对别人说,他为先皇陛下看过病。 “瞧瞧,你那什么眼神,又不是我给你下毒!”薛仁冷哼一声,道,“我毕生研制汤药,是为济世救人之用。我的药本身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使用它的人。” 秦昭收回目光:“先生的意思是……这沉欢散,本是一味救人的药?” “那是当然。”薛仁靠在椅背上,缓慢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初我刚入太医院,正是一心想要做出些事迹。那时正遇上先皇陛下久病不愈,整个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我就是那时候研制出了这个药方。” 秦昭:“陛下的病被治好了?” “好了。”薛仁叹息道,“却也不好。” “这是何意?” “先皇陛下是因为先天体弱,又劳累过度导致病重,那药恰好能令人精力充沛,不知疲倦。不止是先皇陛下,当初还有几名被太医院用来试药的太监,也都有类似的情形。” 一副能够令人精力充沛,事半功倍的药,诱惑力可想而知。 秦昭明白过来:“他们将此药滥用?” “对。”薛仁道,“我那时还年轻,见先皇陛下喜欢这药,便跟着太医院按陛下要求改良药方,增强药效。陛下龙颜大悦,将这药赐名沉欢散,让其在朝堂以及京都的王公贵族中流传开来。” “……从皇宫到京城,从边境军营再到整个中原大陆,沉欢散盛行了足足十年。” “沉欢散刚盛行那几年,读书人可日作文章数篇,诗词无数,军营将士气势如虹,战无不胜,举国上下一片欢腾。”薛仁道,“其实这药只要不服用过量,不会有任何危险。当初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宫中的太监内侍,几乎所有人都在服用。宫中有太医们盯着,自然无恙,可民间我们管不了。” 长期服用同一种药物,必定会使药效减弱,而想要达成相似的药效,只能逐渐增加用药量。 这就是致瘾的源头。 “越来越多人因过量服用而上瘾,乃至家破人亡……后来的事,你都清楚了。” 秦昭又问:“后来推行的解药药方,也是出自先生之手?” “当然不是!”薛仁脸色一变,不悦道,“我怎么会写出这种害人的方子。” 秦昭眉头微蹙,但薛仁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些事,含糊道:“不难想吧,我们一手研制出来的药物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上头怎么可能还留着我们?” 秦昭:“新帝遣散了太医院?” “不只是遣散这么简单……”薛仁叹了口气,道,“事态愈发难以控制之际,先皇陛下命太医院研制解药,但我们还没研制出药方,先皇便驾崩了。” “新帝登基后,太医院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而我……在事发前夕逃了出来。” “你说我贪生怕死也好,说我不讲义气也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薛仁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缓缓道,“那药方最开始是我配制出来,如果不是我,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可以为我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但让我这么去死,我不甘心。” 他们研制出这药本意是为救人,可最终却因那些滥用药物之人受到惩处,这不公平。 “更何况你也看到了,没了太医院,他们研制出了个什么东西?”薛仁每每提起这事都十分不满,“那群不懂药理的蠢货,总有一天会害人害己!” 这世上恐怕只有薛仁敢这样谩骂朝廷,秦昭莫名觉得有些不适,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 薛仁又道:“总之,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真正的解药,不久前才终于得偿所愿。” 秦昭问:“所以先生果真是想拿我试药?” “这个嘛……”薛仁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这年头平民老百姓根本买不到沉欢散,想遇到一个服过沉欢的病患更是不容易。哪怕有人服食,官府也会直接用朝廷推行的方子,我哪有机会插手?” 所以,他只能日日去城中大小的医馆药铺外蹲守,想看看有没有服食过沉欢的病患,能够寻来试药。 直到那日,他在药铺门前遇到了帮秦昭卖药的景黎。 至此,所有事情秦昭都已经明白。 秦昭道:“无论如何,多谢先生救秦某一命。日后若有需要,秦某绝不推辞。” 薛仁摆摆手:“我找你是为了试药,你不用这样。不过你要是真想答谢点什么,我这里的确有一个请求。” 秦昭道:“先生请讲。” 薛仁沉吟片刻,忽然问:“听说你想要考取功名?” 秦昭:“是。” 薛仁悠悠道:“我希望你答应我,倘若我的药方真能解去你身上的沉欢散,倘若你当真能考去京都,出人头地……入朝为官后,你要找机会将我的药方推行出去。就当……别再让人遭遇与你相似的境遇。” 秦昭望向薛仁,半晌,起身朝他拱手行礼:“先生医者仁心,秦某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3 23:58:36~2020-09-04 23: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也要望不见前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灯花、卿卿り、素湫、爱情的模样、故里江添、泡水的狮子、谁吃了我的泡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暄和 68瓶;老陈醋贼酸 50瓶;玖柒 35瓶;monkey11111、宋居寒今天敲核桃了吗 20瓶;朵朵 14瓶;木木木木白柏、我摸楚工腰、也要望不见前后、阿刀侠、秋幽蝶梦、章鱼吃西瓜、月色微凉、我看文不带脑子 10瓶;不吃菠菜的猫 9瓶;零、边江系马、辰婼薇 6瓶;米线好好吃、闲行、阿苏的苏、菜菜菜菜鸡起飞 5瓶;绮罗、编号921118、Sunny89 4瓶;贺俞、白月半、幻涟梓汐 2瓶;=-O!、爱糖的小猪、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落日余晖、蛋蛋霖霖、三禄十八弯、遇风、一个夏天的西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5 章 “……你说现在处置太医院不妥?那我问你, 你如何能保证太医院中没人包藏祸心?!” “想要彻底毁去沉欢散,这世上就不能再有任何人知道配方。所有曾经接触过配方的太医全都要死,一个也不许留!” “……听话,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 天下便是你的了。” …… 秦昭猛地睁开眼。 屋内寂静无声,天边光线晦暗,晨雾弥蒙。脑中针扎似的疼得厉害, 秦昭坐起身,好一会儿才察觉自己呼吸急促。 “你怎么醒了呀……”少年软软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带着低哑的困倦。 景黎困得睁不开眼,他闭着眼睛摸索到秦昭的手,微凉的掌心覆在对方手背上:“又做噩梦了吗?” “是啊,一个噩梦。”秦昭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低声问,“我吵醒你了?” “嗯……”景黎低低地应了声。 在县城的时候景黎就总与秦昭同床共枕, 回来之后也不愿意去睡水池子,十分不客气地占了一半床榻。 秦昭回过头,少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有点起床气地皱着眉。 心头那抹烦躁沉闷忽然消失一空, 秦昭无声地舒了口气,俯身把身边的少年抱进怀里。 少年往他怀里蹭了蹭:“别怕, 梦都是假的。” “嗯,都是假的。”秦昭轻声道,“再睡会儿吧, 时辰还早。” “……” 景黎没有回答,似乎已经又睡着了。 . “当心点,要连着根茎一起剪下来, 千万不能伤着叶子!”薛老先生坐在院子里,指挥两个少年采摘草药。 秦昭端了杯茶出来,放在薛仁手边的小案上。 薛仁道:“真是妙极,这芪冬草难以寻觅,就是我这么多年四方行医,也只在江陵府附近的深山里见过那么一两株,还从未见过长势这么茂密的。” 芪冬草如今已经彻底长成,大片银灰色的叶面生在墙角,给院子更添亮色。 秦昭听出他言外之意,道:“先生若是想要,可以多摘些去。” 薛仁喜笑颜开:“还是秦公子大度。” 芪冬草采摘结束后,还要再晾晒几日,晒干后研磨成粉,方可入药。秦昭去邻居家借了个大些的簸箩,帮着他们将草药铺在上面。 刚把采摘的草药都晒好,有人来找秦昭。 “秦昭,镇上收蔬菜的人来了。听陈伯说你想把地里的菜卖掉,人现在正等在村口呢,你要去看看么?” “多谢,不过我……”秦昭望向薛仁。 薛老先生一摆手:“你家有事去就是。我下午打算上山逛逛。昨儿听说这山上有几种不常见的草药,我带孙儿去碰碰运气。” 秦昭点头:“也好。” 秦昭带着景黎出了门。 临出门前景黎还和阿易约好,让阿易别回来太晚,回来再带他去溪水边玩。 听得秦昭很是吃味。 出了院子,秦昭问:“你怎么天天与他去溪边?” “阿易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嘛。他在城里过得一点也不好,难得到这里可以放松一下,所以我就——” 景黎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秦昭在他腰间轻轻捏了下。 这几日薛老先生来村里,给秦昭换了几味新药,使他身体恢复得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在村子里走动不成问题,也不需要景黎搀扶。 不过景黎还是习惯扶着他,以免这病秧子一个不留意,再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反倒方便了某人占便宜。 秦昭不疾不徐地按捏掌下那小片软肉,还在神态自若问:“你就怎么?” “我、我就……”景黎被他捏得有点发痒,往旁边躲了躲,“阿易是双儿,你怎么连双儿的醋都吃啊!” 秦昭淡声道:“可你不是。” 景黎语塞:“……” 这倒也是,在村子里装太久,装得他都快当真了。 可他的确不是双儿,他都没有双儿的朱砂痣。 景黎道:“但我又不喜欢他……” 秦昭轻描淡写地问:“那你喜欢我么?” 景黎:“……”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昭哪里是吃醋,他就是想找个机会占便宜。 这人怎么会这么幼稚。 景黎侧脸有点发烫,稍一偏头,踮脚在秦昭侧脸亲了一下:“这样行不行?不要生气啦……” 秦昭嘴唇轻抿,忍不住弯了弯:“勉勉强强。” “咳。”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景黎连忙推开秦昭。 二人回过头,陈彦安站在二人身后,脸颊通红,眼神有点不自在:“那什么,我就是路过,路过……” 景黎比他更不自在,被长发遮挡下的耳朵已经全红了。 秦昭问:“你从我家门口路过?” 秦昭家这小院子在村子的最西头,附近就他一户人家。 “我、我是和薛爷爷说好,今天陪他上山的!”陈彦安莫名有些紧张,大声道,“陪他上山采草药!” 陪薛爷爷上山? 景黎隐约意识到什么,狐疑地眯起眼睛。 陈彦安没敢与他们多说,含糊道了一句“薛爷爷还等着呢”,忙不迭溜了。 望着那小胖子的背影,景黎悻悻道:“我总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嗯,显而易见。”秦昭补充道,“他还今天穿了新衣服。” 景黎:“……” 二人还得赶去村口,不能再耽搁,只能先把这事暂时搁置一边。 村口,几辆运货的牛车停在路边,一名皮肤黝黑的菜贩子正蹲在车边等候。见秦昭过来,他拍了拍衣摆站起来:“就是你家要卖蔬菜?” 秦昭:“正是。” 菜贩子上下打量他。 面前这高个儿男人瞧着就是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气色还不怎么好,活脱脱一个病秧子。他身边这个少年倒是生得漂亮,但同样瘦瘦小小,不像是能干活的。 难怪会愿意把菜卖给他。 通常情况下,镇上收菜会选择更偏远些的山村。 蔬菜保存时间短,运输成本高,如果距离城镇较远,村民没法天天把蔬菜往镇上运,只能与他们合作。 酒楼通常几个月前就定好要什么菜,到了收获的时间直接雇人去取货,这样双方共赢,货源也稳定,能保证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供应。 由于临溪村距离镇上不远,村里家里要是有吃不完的菜,直接运去镇上也不费力,因此很少会愿意将蔬菜成批卖出。 只有家里男人干不得活,蔬菜不处理就要烂在地里的,才会想和他们做生意。 这个时节正好是各家各户蔬菜都成熟的日子,菜贩子便在各个村落中寻觅,趁机低价收购。 要是再碰上不懂行的,能把价压得很低。 菜贩子做这生意很多年,自然清楚,这种只会读书写文章的读书人,向来都是最不懂行的。 菜贩子想了片刻,道:“我们收购都是统一价,五斤白菜两文钱,五斤茄子是四文,一车起收。采摘和运输都我们包,给现钱,你觉得如何?” 秦昭眉头稍稍皱了下。 他知道这种收购通常都会压价,但…… 五斤白菜运去镇上都能买五文钱了,这菜贩子给的价格比镇上的菜价少了五成有余。 “你怎么不去抢?”景黎不悦道,“这也太便宜了,我家菜都很好的。” 菜贩子笑得和善:“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去年菜价高,不信你们去问问?” “这……” 景黎拿不定主意。 他不怎么了解市价,只是单纯觉得这价格太便宜了。 按照这个价格,把他们那两亩地的菜都卖出去,还抵不上秦昭一副药钱。 但如果不卖出去,那些菜再过半个月都要烂在地里。就算有些蔬菜采摘下来能保存得久点,至多也就再有个两三个月时间。 吃是肯定吃不完的。 这可怎么办啊…… 菜贩子就是看准了他们这心理,不仅成竹在胸,还堂而皇之地劝说:“镇上很少来这儿收蔬菜,你们要是不卖给我,可能就找不到人卖了。你方才不还说了么,你家菜这么好,烂在地里多可惜啊。” “那……那我们……”景黎抓紧了秦昭的衣袖。 “我们不卖了。”秦昭淡声道。 景黎:“啊?” 秦昭捏了捏他的手,对那菜贩子重复道:“我们不卖了,请回吧。” 说完,当真拉着景黎就要离开。 “等、等等!”菜贩子没料到他会这么果断,忙道,“不然再给你们每车加一文钱,不,两文,别急着走啊,都好商量。” 他给的价格远低于收购价,就算稍微涨一点,也还是赚的。 但要是把人放走,那可就一点也不赚了。 秦昭脚步停下。 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忽然有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再加三成价,否则不卖。” 景黎扭头看过去,是阿易。 菜贩子也跟着看过去,看清眼前的少年,顿时恼了:“你一个双儿懂什么,再加三成价我还赚不赚了?去去去。” 阿易被他这么一说,不自信地瑟缩一下,却还是坚持道:“可、可本该就是这样,低于这个价不就太低了吗?就算是其他村子,也不会将价压得这么低吧?” 再加三成价,的确差不多就是东家给的收购价,不过那样一来,菜贩跑这一趟就几乎没什么油水可拿了。 菜贩子心里暗自惊讶少年估价准确,又暗暗觉得晦气,竟碰上个懂行的。 菜贩子道:“至多每车再加三文,再高不可能。” 阿易:“你——” 秦昭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平静道:“请回吧。” 菜贩子还有些不甘心,可面上又有点挂不住,摆了摆手:“不卖算了,晦气。” 说完转身上了牛车,灰溜溜驾车跑了。 景黎问:“阿易,你怎么过来了?” 阿易回答:“那位陈家的小公子要陪薛爷爷上山,我听说你们要卖蔬菜,就想过来帮帮忙。” 景黎:“……” 看来某人是白跑一趟了。 阿易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又道:“我在县城做过生意,这些小贩喜欢将收购的价格压低,这样可以赚一笔中间价。” 景黎:“原来是这样。” 阿易有些愧疚:“抱歉啊,我本来只是想讲讲价,没想到他直接走了。你们的蔬菜……” 这的确是个问题。 如果收购这条路走不通,他们还得想个别的法子把蔬菜卖掉。 “多出来的蔬菜,可以与村民换东西,也可加工保存。”秦昭摸了摸景黎的头发,“那些菜你辛苦种出来,我不希望如此贱卖。” 景黎刚学种地的时候可并不轻松,每天早出晚归,手几乎都快被磨破了。 秦昭看着心疼。 “或者,你们想把蔬菜送到城里卖吗?我会卖东西,可以帮忙呀。” 阿易间接赶走了小贩,觉得有些愧疚,遂道:“而且那位陈家的小公子家里不就有牛车吗?一车能运五十斤,半天就能卖完。” 景黎眼神一亮:“这法子不错。” 三人回家商议了些售卖蔬菜的细节,事情便这么定下来。 秦昭本想跟着一道前往,但景黎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何况明日就要开始配药,他得留下帮着薛老先生处理几味药材,因此卖蔬菜的事就交到景黎和阿易身上。 翌日,二人起了个大早,借陈家的牛车下田,装了满满一车蔬菜往镇上运。 阿易在做生意上的确很有天赋,该如何定价,如何售卖,买多少有优惠,哪几种菜可以搭在一起卖,全都计划得清晰完备。 他们到镇上还不到一个时辰,一车蔬菜就几乎要卖光了。 景黎这一上午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他才舒了口气,对阿易道:“你真是太厉害了。” 阿易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多看看就学会了。” 他正在收捡牛车上残余的蔬菜,这些大多是采摘运送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虽然不好卖出去但并不影响口感,可以带回家做菜吃。 景黎帮着他一起收拾,又问:“你是从小就学这些吗?” “是呀。”阿易道,“我父亲和爹爹以前是草药商人,我就跟着学了点。后来他们开了药铺,我又跟着学怎么经营铺子,不过……”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低落地低下头。 景黎忙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很少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些。”阿易道,“比起卖草药,我更想做一名大夫,但……医馆不会收我这样的学徒。” 他又笑了笑,道:“还好现在遇到薛爷爷,我跟着他学了好多医术呢!” 小双儿的性子虽然腼腆了些,但总是阳光乐观,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景黎由衷道:“希望你愿望成真。” 会成真的。 阿易是那么善良的人,一定会得偿所愿。 景黎在心里想。 他们今天那一车蔬菜买了一百多文,景黎想分二十文给阿易,但后者说什么也不肯要。景黎拿他没办法,想了想,让阿易在原地稍等,自己去糕点铺子买几块糖糕。 阿易独自在牛车旁收拾东西,忽然有几道身影走到摊前,挡住了光亮。 “我们今天的东西已经全部买完了,您想要的话——”阿易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却是顿了顿,“您……您是要买菜吗?” 他面前那两个汉子身形高大,身上只穿了个敞怀的粗布褂子,露出精壮的胸膛。 “听说这边街口来了个抢生意的,没想到还是个双儿。”个子较高那名汉子嗤笑一声,“小家伙,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你在这街口卖东西,把我们后头的生意都抢光了。” 阿易怯懦地后退半步,低声道:“我们来的时候问过了,这边是可以摆摊的……” “要么怎么说规则是规则,规矩是规矩呢?”矮个儿的汉子道,“不懂规矩没关系,我们这不是来教你了吗?” 这半条街是专门划给村里的散户卖东西的,按理说只要不离开规定的范围,在哪里摆摊都可以。不过这里的小贩大多每天都来,约定俗成,各家有各家的区域,互不干扰。 而新来的,通常只能往后排,省得抢了大家生意。 景黎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因此不懂这个规矩。 那两人越靠越近,阿易后退几步:“你、你们想怎么样?” “当然是要你赔我们损失了。”矮个儿的汉子上下打量阿易,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我们也不想和一个双儿为难,这样吧,你请我们吃个饭算作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觉得如何?” “这……” “还考虑什么,怕被你家男人知道?”高个儿的汉子也笑了笑,上前要去拉阿易的手,“你男人都舍得让你出来抛头露面,你还在乎他做什么。倒不如换个疼你的,嗯?” “你们在做什么?” 景黎远远看见阿易被人欺负,三两步跑过来,把阿易拉到身后:“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 “你?”两个汉子认真打量景黎一番,没看见双儿那特有的朱砂痣,便道,“你又是什么人,别管闲事。” 景黎道:“他是跟着我来镇上的,这不是闲事。” “跟你来的?”矮个儿的汉子眯起眼睛,有些不悦,“怎么,你是他男人?” “我……”景黎一时语塞。 他在村中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双儿的地位劣势,又或者是因为秦昭对他的保护,让他并不觉得受到过任何歧视。 可离开临溪村才发现,外面处处透着不公平。 阿易被景黎挡在身后,紧张地抿着嘴唇,轻轻拉了景黎一下:“景黎……” “别怕。”景黎拍了拍他的手,对那两名汉子高声道,“对,我是他男人,你们有事找我就好。” 阿易:“……” 那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悦。 其中一人道:“也好,既然都是男人那就好说话了。你们两个占了这地盘,后面的兄弟今早生意全被你们抢了,你们要补偿这个损失。” 景黎正要开口,可身后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他凭什么补偿你损失?” 那声音清透低沉,语调波澜不惊,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景黎怔然一愣。 他回过头,却见秦昭大步走来,阿易还抓着他的衣袖,满脸写满了“我想提醒你的”。 景黎:“……” 秦昭看也没看他一眼,对那两个汉子平静道:“街口的规则写得清清楚楚,这半条街不划摊位,村民可以先来后到占位。你用规矩代替规则,有人愿意遵守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这样遵守,否则规则的存在有何意义?” 那二人大字不识一个,被他这一通话说得目瞪口呆。 秦昭说话不紧不慢,字正腔圆:“二人若坚持讨要损失,不妨去乡长面前说个清楚。若乡长也认同你这规矩,赔偿也无不可。” 这所谓的规矩只是他们这几家抱团的散户欺行霸市来的,哪敢闹到乡长面前去。 两个汉子就是欺软怕硬的,被秦昭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敢与他争论,扭头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一人忽然踩到块果皮滑倒,身后那人躲闪不及,也跟着跌倒了。还没等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从巷道里冲出一条野狗,一口咬在了方才险些对阿易动手动脚的那高个儿汉子的腿上。 “别咬别咬,要断了——!” “松口,畜生,快松口!!!” …… 远处街角一阵喧嚣吵闹,众人手忙脚乱。 阿易茫然地眨了眨眼:“怎、怎么会有狗……” “老天爷看他们不顺眼呢,活该。”景黎小声嘟囔一句,又凑到阿易耳旁小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 “你想问什么,不如直接问我。”秦昭回过头来,颇为无奈地看向他。 “……”景黎勉强维持着神态自若,走上前讨好地去牵秦昭的手,仰头朝他笑了下,“秦昭,你、你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会来这里呀?” “担心你们。”秦昭道,“陈彦安今日要去私塾,他送我来的。” 景黎:“那……那你到了多久啦?” “不久。”秦昭神情十分平静,淡淡道,“只是恰好听见你说你是他男人。” 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易: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景黎:……QWQ。 感谢在2020-09-04 23:57:38~2020-09-05 23: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双颖、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狐小可爱 25瓶;luckys 15瓶;君兰、'牵魂 。梦几遍_、朋友、不吃菠菜的猫 10瓶;驯鹿鹿 8瓶;温一壶松醪酒、墨了个叽、圭半圭 5瓶;泡水的狮子 4瓶;31178852、爻知、泪L、晟镜说原耽不愧出bp 2瓶;41633533、=-O!、望山跑死马、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乱步、零、猫猫咪呀、自习大旗永不倒、青青团的甜甜、枕头闺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6 章 方才闹了那一通, 许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秦昭牵过牛车道:“先离开这里吧。” 三人走过街市,阿易小声道:“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当然没有。”景黎瞧了眼秦昭的神色, 安抚道, “是那些人不对,不是你的错。”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阿易欲言又止。 他不懂这街上的规矩,今日他们来得早, 这街上还有很多空位,他一眼就看出那个位置最好, 便带景黎把摊位占了下来。 谁知道却遇到了这种事。 阿易没再继续说下去,又问:“我们明天是不是不能过来了?那些人明日一定也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无妨。”秦昭道,“他们多半不会再来了。” 上次偷偷拔掉他家秧苗的李鸿宇摔断了手臂,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好, 今日那两人多半也难以全身而退。 他家小鱼可不是这么好冒犯的。 不过秦昭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又道:“若你们不放心, 可以寻个人陪你们。” 景黎:“嗯?” 片刻后,三人坐在街边一家小餐馆里。 秦昭在一旁悠悠品茶,阿易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吃景黎买来的糖糕, 眼神都亮起来。 一派和谐的气氛里, 只有景黎在心里偷偷算账。 他今天卖蔬菜赚了一百三十多文,买了二十文糖糕分给阿易吃作为报酬, 剩的钱又去街上买了些生活所需之物,已经所剩无几。 景黎摸了摸怀里干瘪的荷包,有点肉疼。 自从管了钱, 他就变得格外抠门。下馆子的消费比回家做饭贵得多,何况他家现在有吃不完的蔬菜,只要不做肉, 在这里吃一顿饭的钱,在家能吃十来天呢。 算下来,不就跟今天没赚一样吗? 赚钱真难。 “客官,您要点菜了吗?”这会儿正是饭点,店小二在各个桌案间来回穿梭奉茶。 秦昭回答:“再等等。” “好嘞。”店小二应道,“要点菜您叫我。” 景黎惊愕:“还有人要来?” 三个人吃饭已经够贵了。 似乎看出景黎在担忧什么,秦昭放下茶杯,平静道:“别担心,是来付账的。” 景黎:“……” 阿易:“?”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宽胖的身影出现餐馆门口。 小胖子视线在大堂搜寻一圈,很快看见了景黎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步走过来,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先生今天放课又晚了!” 景黎默默望了他一眼,又偏头看向秦昭。 他就知道…… 除了陈彦安这个冤大头,还能有谁愿意来给他们付账? 这家伙今天租给他们牛车都没舍得要钱! 镇上的私塾与学堂上课时间不同。学堂一般上午授课,还有晨读,若遇上严苛些的先生,甚至天不亮就得起床。 可私塾不太一样。 私塾里的学生大多是附近几个村落的农家子,早晨得先帮着家里干农活,通常要巳时三刻之后才上课,一直上到下午。如果赶上农忙的时节,上课的时辰就要推到午时之后了。 因为这样,私塾中午休息时间不长,只有小半个时辰。 秦昭朝陈彦安点点头:“点菜吧。” 陈家分家之后,陈彦安和陈大嫂依旧跟着陈老太住在陈家小院,其他几个兄弟则各自分了点房和地,出去自立门户。 至于被赶走的陈家老四那份,自然也给了陈彦安一家。 因此分家过后,陈彦安和他娘的日子反倒比先前过得更好些。 陈彦安也没吝啬,直接叫来店小二,点了几个店里卖得好的小菜。一边点还一边问阿易喜欢吃什么,忌讳什么。 景黎还是头一回见小胖子这么妥帖细心,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席间,秦昭向陈彦安提起今日在街市上发生的事。 “有人欺负阿易?”陈彦安眉头一皱,“你怎么早不来找我,我揍那小子去!” 陈彦安会不会打架景黎不清楚,但这小胖子体格比一般人宽胖些,看上去倒是格外唬人。 秦昭道:“人已经被赶走了,只不过……接下来几日蔬菜售卖,我不放心他们独自前来。” 秦昭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偶尔上街来一趟没问题,但日日都陪着来肯定吃不消。 他没打算勉强自己。 陈彦安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听懂了秦昭的意思:“你是说……让我送他们来卖菜?” 景黎注视着陈彦安,从他眼神里明明白白读出了几个字。 ——还有这么好的事? 秦昭道:“对。” “可是陈公子不是要去私塾读书吗?”阿易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小声插话,“会不会影响功课呀?” 陈彦安想也不想:“当、当然不会!” 秦昭:“所以明日你们带来的蔬菜可以适当减少,只要在巳时三刻前卖完便好。” 私塾最近的授课时间从巳时四刻开始,他们在巳时三刻结束,陈彦安正好能赶上去私塾。 话虽然这么说,但景黎觉得,就算真的误了点时辰,陈彦安也完全不会介意。 毕竟能和阿易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呢。 这小胖子。 阿易也道:“我明白了,那就麻烦陈公子了。” 陈彦安的脸莫名红了:“不不不……不麻烦!” 吃过了饭,陈彦安还要赶回私塾上课,秦昭带两位小少年回村。 三人先将牛车送回陈家,再把阿易送回现在居住的小屋,秦昭牵着景黎往回走。 与阿易分开后,景黎才问:“你今天这……是与陈彦安约好的?” “嗯,他来求我帮忙。”秦昭没有隐瞒,“他听说阿易要与你去镇上,想让我帮他制造机会,报酬是请我们吃个饭。” “可你们这样……”景黎有些迟疑,“你们这样不大好吧?” 秦昭问:“有何不好?” “阿易也不喜欢陈彦安啊,你们这样做……” 秦昭道:“陈彦安除了性子幼稚了些,品行不坏。若阿易对他没有好感,他不会做出冒犯之事。” “也是哦……” “倒是你。”秦昭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景黎,“今天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景黎:“……” 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忘是肯定不会忘的,方才不提,只是因为他家小鱼好面子,在外人面前不方便做点什么。 秦昭注视着他,嘴角略微弯起:“这才一上午不见,我家小鱼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男人?你这是——” 景黎连忙踮起脚,在对方唇边飞快亲了一下:“你别说啦,我错了还不成吗?” 秦昭不为所动,含笑问:“这样就足够了?” “我……” 蹬鼻子上脸这套秦昭向来很是擅长,第一次亲一下便好,第二次就要亲两下,第三次就该亲得再长一些,慢一些,总之好处只多不少。 可他们如今就站在石板小路上,远处不时有村民路过,也不知有没有看向这边。 景黎视线往四周看了看,耳朵微微红了:“还……还有人在呢。” 秦昭眸光微沉,沉默地拉着景黎便往家的方向走。 推开院门,景黎跨进去,却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他后背抵着竹制的院门,刚开口便被人吻住了。 漫长而深入的吻,景黎很快被吻得有些腿软,下意识抓紧了秦昭的衣袖。 “谁的男人?”秦昭稍抬起头,垂眸注视着他。 “你的。”景黎被他吻得有点缺氧,晕乎乎地顺着他的话道,“你的男人。” 秦昭眉梢一挑,显然不太满意,再次吻下来:“不对,再想。” 他的手也没闲着,一手勾起对方下巴,一手则环在腰间徐徐摩挲。 滚烫的热度从被触碰到的地方汹涌至全身,景黎终于耐不住那温柔的折磨,颈侧泛起一点鲜红。 是鱼鳞又藏不住了。 秦昭托在景黎侧脸的手掌下移,掌心覆在颈侧,果真感受到那凉丝丝的触感。 碰到的瞬间,怀中的身体重重颤了一下。 “唔……你、你是我男人!”景黎眼眶都红了,呼吸急促,“别碰那里……” 秦昭眼底含笑,安抚地亲了亲景黎的嘴唇,松了手。 他都不明白小家伙怎么会这么敏感,只是亲一亲、碰一碰他就受不了,若再做点别的,他该怎么办? 景黎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 他拉了拉衣领,藏起颈侧那几片鱼鳞,委屈得冒泡。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能控制好这些破鳞片! . 接下来几日,陈彦安都按约定跟着景黎和阿易去镇上卖蔬菜,果不其然,那两个来捣乱过的庄稼汉再也没有出现过。 景黎向街上其他农户打听了一下,据说那两人一个被狗咬断了腿,另一个不知吃到什么,晚上就开始上吐下泻,双双在家卧床养病。 那两人欺行霸市好一段时日,街上的农户都不怎么喜欢他们,说起这事时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没了碍眼的人打搅,景黎的生意越做越好了。 他家的蔬菜原本就比别家生得好,白菜更甜更大,黄瓜萝卜之类的更是个头结实饱满,何况还有阿易的生意头脑在,两三天下来,来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 他们非但没有来得及减少运送的蔬菜,陈彦安甚至还去村长家租了个两倍大的牛车来运菜,依旧能在私塾上课前早早卖光。 “我先去私塾了,嫂子,阿……阿易,你们回去路上当心点!”陈彦安帮着收拾完东西,对二人道。 阿易点点头:“你也注意安全。” 陈彦安脸瞬间涨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扭头跑了。 阿易望着他的背影,有点纳闷:“景黎,陈小公子的口齿……是先天如此吗?怎么时不时说话要结巴?如果先天那就没办法了,若是后天导致,我好像在医书上瞧过一种治疗的法子。” 景黎:“……” 景黎默然片刻,道:“不用,他一直是这样。” 阿易眨眨眼,有点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 景黎:“…………” 阿易没注意到景黎欲言又止的反应,又道:“对了,薛爷爷说过了今日芪冬草就晾晒完成,明日就可以开始制药了。他大致与我说过,制药的法子有些繁复,我们可能……需要留在家帮忙。” 这样一来,可就没法天天过来卖蔬菜了。 他们卖了这么久,虽然生意不错,但由于每日运输的蔬菜有限,想把那两亩地的蔬菜全卖掉,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更何况,现在是有阿易来帮忙,等到解药制完,阿易就必须回县城里了。 景黎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想着回家先与秦昭商议再决定,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阿易点头:“好。” 二人驾着牛车离开街市,忽然听见路边一名菜贩道:“您家每天要十多斤啊,这可不巧,我家地里没这么多菜了,还得留着自己吃哩!” 景黎忙拉住缰绳让牛车停下。 与那菜贩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身衣服是很精细的绸布制成,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身。 景黎下了牛车走过去,很快认出了那个人。 这不是方家的那位管家么? 第一次见这位方管家,是当初秦昭去他家卖乌山参。 后来则是因为秦昭救了方家那位小少爷方天应,方应天因此和秦昭交好,景黎也跟着认识了方家人。 上次方天应来临溪村送家具,这位方管家还跟着呢! “方管家,您是要订蔬菜吗?”景黎问。 方管家转过头来,也认出了他:“你是……你是秦先生家的夫郎?” “是。”景黎道,“我家有多的蔬菜,您要多少?” 还没等方管家搭话,身旁有个卖包子的小贩开口道:“方管家,您买他家吧,他家菜好。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萝卜!” 景黎和阿易都是模样顶好的类型,在这街上做了好几天生意,街市上已经有不少人认识他。 众人七嘴八舌推荐着,景黎道:“您要不放心可以跟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秦先生是我家少爷的朋友,我哪有不信的道理。”方管家和善地笑了笑,解释道,“先前给我家供应蔬菜的农户近来家中母亲重病,回乡探望去了,我这才来街市上寻一寻。” “我家人多,每日至少需要十二至十五斤蔬菜,你要是愿意帮着送到府上,可以按照街市上的价格收。” 景黎与阿易对视一眼,点点头:“可以。” 方管家与景黎谈好了送货的时辰,偏好的蔬菜种类以及其他细节,留下十文钱作为订金,便告辞离开。 看着景黎将订金放回荷包,阿易有些惊讶:“我们刚才还在发愁该怎么处理剩下那些蔬菜,这就……这就解决了?景黎,你运气可真好。” “是……是啊。”景黎干笑一下。 阿易还不知道锦鲤福运的事,不过景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景黎渐渐明白这福运对自己的意义。它不能让他一夜暴富,解决所有困难,它并非不劳而获,也并非天降而来。 它的存在……是给他创造机会。 就像他许愿治好秦昭的病,机会令他们去了县城,遇到了薛老先生和阿易,拿到了解药的药方。 可在这过程中,他们为此依旧付出了很多努力。 景黎并不觉得因为有了这些好运,会使得中间的努力毫无意义。相反,那些为了生活而付出的努力,那些为了抓住机会的不懈坚持,没有一样是多余的。 今天的事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和阿易这么多天在街市上努力售卖蔬菜,就不会遇到这位方管家,事情也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景黎如今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份上天的馈赠。 他没有与阿易多做解释,又对阿易道:“你可以再陪我去个地方吗?” 片刻后,景黎带着阿易停在了一家书肆门前。 秦昭曾带他去过一家书肆,那家书肆的伙计认识秦昭,自然也认识他。不过景黎今天要做的事不敢让秦昭知道,因此他没敢去那家,索性饶了个远,去了镇上另一家更为偏远的书肆。 “……你想找志怪书本?”阿易问,“原来你喜欢看那些吗?” “是呀,我很喜欢那些故事。”景黎硬着头皮扯谎,“不过我还没有认识很多字呢,所以才找你帮我挑一挑。” 阿易虽然是双儿,但自小熟读医书,识字自然不成问题。 至少比景黎熟练得多。 阿易没有怀疑,拉着景黎穿梭在书柜间:“你想看哪一种呀,狐妖与书生吗?” 景黎:“不要那个,聊斋我早就看过了,我想要讲妖怪修炼成精的。” 阿易困惑地眨眨眼:“……聊斋?” “没、没什么。”景黎岔开话题,“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讲志怪修成人形的过程那类的书。” 在好几次被秦昭亲一口就亲出鱼鳞之后,景黎越来越觉得多半是自己功力不到位。他身为一条锦鲤成精,变成人之后一天都没有好好修行过,一定是这样才导致幻化不稳定。 他决定找几本书来补补课。 “唔……我找一找。”阿易在书架间寻觅片刻,从里面抽出一本,仔细翻看片刻,“你觉得这本《妖物志》如何?” 景黎凑过去:“上面怎么说的?” 两颗脑袋在书架间靠在一块,阿易帮他读上面的文字:“你看这一页,上面说了妖怪修行成人的五种方法,还说因为刚修成人形不稳定,需要……” 他读到这里话音忽的戛然而止,用力把书合上,不敢再看。 景黎正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忙问:“怎么了?书上说什么?” 阿易脸颊微微有点发红,小声道:“书、书上说,妖怪刚修成人形很不稳定,需要……需要和人双修采补。” 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鱼鱼再次呆滞.jpg 感谢在2020-09-05 23:01:22~2020-09-06 23:5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41504663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huya的帽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498910、泡水的狮子、花卷爱吃馒头、落灯花、秀坊小仙女、黄金猫卷蛋、啵比赞比要永远在一起、绝世黄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衣大祭司喊你回家吃 52瓶;尧安之 46瓶;瓷苒 35瓶;老陈醋贼酸、41504663、小沫团儿、精灵灵灵灵、微微阳光、Ryeal、飘絮 20瓶;良尘吉时终于亲啦! 18瓶;辣椒籽、小阿晴 15瓶;雨木木 14瓶;安诺 11瓶;Chuya的帽子、33泗伍、可乐月饼 10瓶;月色微凉 9瓶;泡水的狮子、我爱学习 8瓶;云胡不喜、ヾ闲梦江南 6瓶;柠檬公子、我要好好上自习、123456、爱吃胡萝卜的喵 5瓶;=-O!、晚宁你就从了我吧 2瓶;神说你想我了、小鱼、紅茉、31178852、慕兮湫兮、花想容、青青团的甜甜、猫猫咪呀、子玄、Yuki、453231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7 章 景黎怎么可能不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口,对上阿易的目光,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阿易是生性腼腆羞的, 而他则是……想到了些令人难为情的事。 “我们换一本吧, ”阿易烫手似的把书放回去,神色有点慌乱,“再找找, 应该会有其他的。” 可他们没有找到。 书肆能找到的志怪读物大多是书生所写,描绘的也都是妖怪与凡人的爱情, 很难找到从妖怪的角度写作的故事。 那本《妖物志》……似乎是唯一一本符合景黎要求的。 景黎迟疑许久,还是将那本买了回来。 修炼方法不止一种,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到些别的。 “帮我保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昭。”景黎对阿易如是道, 神态难得严肃。 阿易红着脸点了点头。 二人赶着牛车回到临溪村,推开院门, 秦昭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 听见开门声,秦昭放下书本,抬眼看过来:“回来了, 累么?” “不、不累。”景黎手里拎着个小菜篮, 朝他咧嘴笑了下。 去镇上售卖的蔬菜很少全都卖光,总会剩下一些在运送中磕碰损坏的, 只要不影响食用景黎都会拿回来,与阿易一人分一半回家。 景黎走进院子,行走间下意识把装满蔬菜的菜篮往身后藏了藏。 秦昭眉梢微微一扬。 他家小鱼永远不会隐瞒自己的内心。 这是又瞒着他做了什么坏事呢? 秦昭不动声色敛下眼。 景黎快步走过院中的石桥, 正走过秦昭身边时,却听得后者悠悠道:“今日蔬菜好像剩了不少,都剩些什么, 给我瞧瞧?” 景黎:“!!!” 景黎后退半步,菜篮子挡在身后:“没、没什么,这些不是剩的,是我刚刚去菜地采回来的。” 秦昭朝他伸出手,温声道:“那也给我看看,今天想吃什么?” 景黎没动。 他与秦昭对视片刻,后者眉眼温柔,却叫人没法违背。景黎无奈败下阵来,抿了抿唇,在对方注视下极不情愿地把菜篮递过去。 秦昭将景黎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他敛下眼中一抹笑意,伸手随意在菜篮中拨弄一下。 景黎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 “又要吃萝卜?”秦昭仿佛没注意到景黎的反应,缓缓道,“前两日还剩了许多没吃完,都堆在后厨呢,你忘记了?” “啊?”景黎有些恍惚,小声道,“我、我不知道呀……” 景黎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秦昭在尝试过一次后就再也不许他轻易进厨房,因此他根本不清楚家里还剩些什么菜。 秦昭道:“无妨,听说村长夫人腌菜的手艺很好,改明我去找她学学,做点腌萝卜。” 景黎心不在焉:“好……” 秦昭轻轻笑了下,不再捉弄他,将萝卜丢回菜篮子:“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景黎如临大赦,连忙转头跑了。 先把菜篮子放到后厨,再从菜篮底部抽出那本薄薄的《妖物志》,藏在怀里快步回了屋。 景黎在屋内转了好几圈,最终将书塞进床榻中间,仔仔细细藏起来。 院子里,秦昭含笑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书本。 . 翌日,薛仁正式开始制药。 他这方子不仅草药难求,就连解药的制作过程也十分繁复,从熬制草药到捏成药丸,整个制药的过程持续了三日时间。 秦昭和阿易懂得医理,还能帮上点忙,景黎就只能打打下手,干点杂活了。 院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景黎推开院门,便看见秦昭坐在院中,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快步走过去:“秦昭,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秦昭面前的药罐用小火煨着汤药,他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又发烧了吗?” 景黎抬手要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却被秦昭拉住:“无妨,我只是——” 他掌心格外滚烫,烫得景黎瑟缩一下。 “开始发热了?”薛仁从后厨探出头来,“昨晚开始就没喝药,发热是正常的。小鱼儿,你带他回屋躺会儿,新药下午就能好。” 阿易从后厨走出来,接过蒲扇:“这药我来看着,景黎,你带秦公子回屋吧。” 景黎点点头:“好。” 景黎扶着秦昭回屋。 秦昭的身体烫得可怕,没一会儿额前已经出了一层汗。景黎将门窗关好,替他脱了外袍,拧干帕子帮他擦拭。 “别担心。”秦昭的嗓音低哑,安抚道,“薛先生说想要服用新药,必须使前一种药的药效完全散去,因而才会发热。” “我……我知道的,你别说话了。”景黎低声道。 秦昭很快没精神再说话,原先的药效散去后,他浑身越来越烫,似乎就连躺在床上都觉得难耐。 他紧闭的唇齿间溢出一声低吟,颤抖的手无意识拉扯着衣襟。 “秦昭!”景黎连忙按住他双手,以免他弄伤自己。 他见过秦昭这幅模样的。 在他第一次完全变成人的那个夜晚,秦昭也因为没有服药,导致体内的沉欢散险些发作。 如果这样的话…… 景黎回头朝外望了一眼。 主屋的房门紧闭着,从主屋到卧房有一扇木质屏风作为遮挡,两侧墙面上高高垂着围帘。他走过去,将两侧围帘拉紧,彻底挡住了卧房内的景象。 随后,景黎脱了外袍,解开里衣的系带,爬上床,钻进秦昭怀里。 感觉到有冰凉的事物靠近,秦昭双臂缠上来,将他用力抱住。 景黎轻轻瑟缩一下,闭上眼,仰头吻在秦昭唇角。柔软的触感似乎唤醒秦昭些许意识,他翻身将景黎压在身下,更加用力的吻上来。 这个亲吻带着比以往更加滚烫的触感,景黎浑身发颤,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逐渐浮现出些许鲜红的鱼鳞。 晶莹剔透的鱼鳞仿若透明,透着丝丝凉意。 秦昭渐渐平复下来,松开了景黎。 景黎脑袋靠在秦昭肩头,忍着酥酥痒痒的不适感,小声道:“没事了……很快就会没事了……” 屋内重归静谧,景黎感觉到秦昭呼吸已经变得平稳,终于放心下来,不知不觉竟在那滚烫的怀抱中睡着了。 待他醒来时,秦昭已经不在床上。 景黎摸了个空,翻身坐起来,却见秦昭背对他站在一旁,正捧着水洗脸。 “你醒了?”秦昭回过头来,扯过挂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脸。 景黎心急问:“你怎么起来了?要做什么让我来,你快过来躺下——” “不用。”秦昭别开视线,轻声道,“已经没有发热了。” 景黎眨眨眼,后知后觉扯紧了松散的衣襟。他身上的鱼鳞已经消退了,单薄的里衣虚虚拢着,什么也挡不住。 景黎耳根有点发烫,吞吞吐吐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想占你便宜,我就是怕你烧得太厉害,想、想帮你降温!” “……”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 秦昭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上次,你也是这么做的?” “上次?”景黎想起来秦昭是说他从树林里把他救回来那次,点点头,“是、是呀……” “下次别再这样了。”秦昭将帕子挂回去,闭了闭眼,实在觉得惨不忍睹。 天知道他一觉醒来,发现这小家伙不穿衣服躺在他怀里是什么感受。 险些害得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卷土重来。 景黎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你以后不犯病不就成了?” 秦昭无奈地笑笑,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小鱼儿,药熬好了,快让你夫君起来喝药。” 景黎应道:“就来!” 他手忙脚乱穿衣服,秦昭走过去开门。 薛仁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门口,见是秦昭过来开门,稍稍愣了一下。 秦昭接过汤药:“劳烦先生。” 他领着薛仁走进屋时,景黎红着脸从床上下来,唇角还带着点红肿。 薛仁看了看凌乱的床铺,又看了看明显比中午精神许多的秦昭,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昭道:“先生请坐。” “啊,好……”薛仁恍然回神,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道,“这药要趁热喝,喝完我给你把把脉。” 秦昭:“好。” 二人在桌边坐下,秦昭很快将汤药喝完,景黎给他塞了两颗蜜饯,抢着帮他把药碗端回后厨。 秦昭偏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薛仁:“……” 牙酸。 薛仁清了清嗓子,道:“手伸出来。” 他给秦昭把了会儿脉,眉头微微皱起,又松开,许久没有说话。 秦昭问:“先生可是瞧出什么了?” “你这脉象倒是平缓不少,毒性已经控制住了。”薛仁捋着胡须悠悠道。 秦昭心下了然。 正如上次那样,景黎从山里将他救回来那天夜里他同样没有服药,可第二天病情非但没有加重,反倒得以缓和。 或许在那小鱼身上,当真有什么抑制药性的功效。 秦昭想了想,问:“先生可知脉象平复的缘由?” “当然知道!”薛仁莫名有些恼怒,“这还能看不出么?” 秦昭:“?” 薛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又语重心长道:“不过我得劝你,这法子治标不治本,何况你现在身子骨损伤得厉害,日后还是莫要如此。” 秦昭皱了皱眉,竟没听明白薛仁的意思。 他问:“先生此言何意?” 薛仁有点难为情,粗着嗓子道:“沉欢散本就是令人精力充沛,血气上涌之药。你又年轻,某些时候控制不住无可厚非。但你服用了这么久戒断汤剂,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精元亏损不得,有些事情记得要稍加克制,做不得的就不要做!” 秦昭:“……” 刚走进门的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 不行# ———— 晚上还有一章,但还是有点卡,你们别着急,我慢慢写,写完就更_(:з」∠)_ 感谢在2020-09-06 23:50:53~2020-09-08 12: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sk 2个;浅沫、阿苏的苏、孤陋寡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川渭水 50瓶;浅沫 35瓶;墨鱼儿 28瓶;叶千灵、林楹、张云雷女友 20瓶;夜风微微微凉 19瓶;血衣舞 13瓶;楠、路路、盐系葱姜、UUUU其木拉 10瓶;麥表表~、养猫玩的三缘 8瓶;阿清、长洲 6瓶;阿苏的苏、莫问清书、天气好好、Green、仰望!、2357111317都是质数 5瓶;小鱼 3瓶;不吃菠菜的猫、青青团的甜甜、22776082、析木木木 2瓶;念念、甜哼哼哼哼、=-O!、紅茉、淡月胧明、Yuki、编号921118、懒懒、镜中花水中月、荨、其实我是辰陌哒!、猫猫咪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8 章 屋内有片刻静默无声。 薛仁瞧见景黎走进来, 适时地闭了嘴。 秦昭按了按眉心,总算明白过来这人在说什么:“先生误会了,我们没有——” “你不用多说, 我都明白。”薛仁体贴道, “炉子上还熬着药,我先出去了。这药喝完可能会有些困倦,你再躺会儿, 今晚若不再发热便是汤药起作用了。剩下的药我会帮你做成药丸,能吃一个月。” 秦昭解释无果, 只得起身:“多谢先生。” 送薛仁出门,他合上房门,才回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景黎:“薛先生……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啊?”景黎眨了眨眼, 回过神来,“没有, 我没放在心上。” “你别到处走了,快回去躺着,薛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景黎上前扶起秦昭, 往卧房里走。把人扶回床榻上躺好, 景黎给他掖紧被角,想了想, 又认真道:“你别想太多,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没关系的。” 秦昭:“……” 秦昭哭笑不得, 但药效很快使他脑中昏昏沉沉,只得放弃解释。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 天已经黑尽了。 屋内灯影绰绰,秦昭抬手在额头摸了摸,已经没有发烫,身体也没有什么明显不适。 他坐起身,看见了坐在书桌边的那道身影。景黎伏在案上,身下压了不少书,已经睡着了。 “……”秦昭走过去,轻声唤道,“小鱼?回床上去睡,在这里会着凉。” 小少年睡得很熟,被秦昭唤了一声却还没醒,只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别吵……” 他动作间手臂移开些许,露出了下面枕着的那本册子。 秦昭看见了几行字:“……妖物变成人形会消耗极大灵力,消耗过大则会时不时露出原型……切不可放松修行,否则灵力枯竭,将变回原形,再也无法恢复……” 这就是小鱼前几天带回来的东西? 秦昭眉头微微皱起,正想抽出来仔细看看,景黎忽然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咦,你醒啦……”景黎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饿不饿呀,后厨煨着粥,我给你端过来吧。” 秦昭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没喝水也没吃饭,这会儿肯定会饿。 景黎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晃晃悠悠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去。 秦昭轻轻笑了下:“我去就好,你去洗把脸,再陪我吃点东西?” 景黎点头:“好。” 秦昭这一觉睡得太长,现在的时辰已经接近亥时。薛先生和阿易早已离开,后厨堆满了尚未做好的药丸,灶台上煨着一锅白粥,还是热的。 秦昭取出两个土碗,一个碗里打了颗鸡蛋,将热粥舀进去搅拌均匀。村子里的鸡蛋没有腥味,放进粥里只有一股浓郁的鸡蛋香气。 做完了鸡蛋粥,秦昭又夹了点村长送来的腌菜,便端着回了屋。 秦昭把粥放在桌上,余光朝屋内的书桌上望了一眼。 桌上空无一物,先前那本书已经被收起来。 景黎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刚洗了脸,鬓角微微濡湿,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下颚滑落下来。他乖乖坐在屋子里等候,闻见鸡蛋粥的香气,眼神都亮起来。 “你晚上没吃饭吗?”秦昭笑着问。 “吃过了。”景黎咬着勺子,小声道,“不过睡了一觉之后又饿了。” 秦昭默然片刻,提醒道:“夜里别吃太多,省得睡不着。” “嗯嗯,知道啦……” 景黎前脚答应得痛快,然后……让秦昭给他添了三次粥。 吃完了饭,景黎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屋内走来走去。 “就说让你少吃一点,”秦昭颇为无奈,实在想不通少年那小身板,到底为什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还一点也没见长胖,“过来躺一会儿,别到处走了。” 可景黎却摇摇头:“不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今天要去外面睡。” 去外面,那就是要睡水池了。 秦昭问:“为何?” “唔……”景黎眼神有些躲闪,心虚道,“你刚服了药,需要好好休息,我怕影响你睡觉嘛。” 秦昭笑起来:“那你不怕夜里我又犯病,没人照顾?” 景黎一愣。 “那你等等我!”景黎说完,快步朝外跑去院子里。 秦昭本能意识到不妙,果真,景黎很快回来,手里还拿着个蓄满水的小木桶。 这就是景黎以前住过那个木桶,自从搬到这里,这小木桶再也没有用过。 景黎道:“我晚上睡这里,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秦昭默然片刻,问,“所以你为什么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屋内骤然闪过一道红光,景黎身上的衣服应声而落,一条鲜红的锦鲤落进小木桶里。 秦昭:“…………” 小锦鲤在水里摆了摆尾巴,仰头口吐人言:“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秦昭任劳任怨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没什么。” 夜色已深,秦昭吹灭屋内的油灯,躺回床上。装着景黎的木桶就放在不远处的桌面上,小锦鲤浮到水面,一双眼睛从木桶边沿露出来,偷偷打量他。 药效似乎还没过去,秦昭的呼吸已经再次平稳下来。 在等候秦昭醒来的这几个时辰里,景黎把先前买的那本《妖物志》拿出来读了读。 他现在认字还有些困难,参考先前学过的那几本蒙学,连蒙带猜,景黎从书里读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妖怪变成人后时不时现出原形,那是因为灵力不足,需要修行补充灵力。 再比如,妖怪变成人形的每一刻都在消耗灵力,因此他们不得不没日没夜的修炼。想要稳定做人,起码要几百年的修为。 可景黎穿越到现在,一天也没有修炼过。 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到这里之前,原身的锦鲤是不是修炼过,是不是因为那样他才有足够的灵力变成人形。 他只知道,自己脑中没有任何一点有关于修炼的方法和记忆。 书里说,妖怪体内的灵力就像是个沙漏,如果不及时补充,消耗完就没有了,可能会再也没办法变成人形。 如果是这样……景黎就不能再继续消耗下去。 所以他才会提出晚上睡在水里。 以锦鲤的模样度过夜晚,多少能让灵力消耗减缓一些吧? 书里没有讲具体的修炼方法,不过倒是讲了些补充灵力的方式。 就是阿易那天给他读到的……采补双修。 那段话完整的意思大致是这样:妖怪刚修成人形时灵力不稳,可以与人双修采补,以补充灵力。除此之外,与人亲密接触也可吸取少量精气填补灵力,但效用远不如双修。 景黎当然知道双修采补是什么意思,但…… 薛老先生说秦昭的身体还不行。 不仅如此,在秦昭病好之前,他都不能再与秦昭太过亲近。否则万一吸走了对方的精气,害得他病情更加严重怎么办? 而且他还不能把实情和秦昭直说。 他一定会难过的。 其实读这本书之前,景黎还对这书抱有怀疑。可谁让这本书写得格外唬人,叫人不得不信。 而且,他都从人穿成锦鲤,又从锦鲤变回人了,当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锦鲤在水里吐了个泡泡,默默沉进水底。 . “——成了!”薛仁将最后一枚搓好的药丸放到簸箩里。 簸箩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数十枚药丸,阿易和景黎一起将簸箩抬去院子的竹墙下,薛仁嘱咐道:“再阴干两日,用药罐避光放置即可。一天吃一丸,这些药够你吃一个多月了,等吃完再看是否需要增减药量。” 秦昭朝他拱手行礼:“这些时日,劳烦先生了。” “不用客气。”薛仁摆摆手,“你若当真能好起来,也算是我这些天功夫没白费。” 秦昭问:“先生一会儿就要离开?” “是啊。”薛仁望着阿易的方向,叹道,“这都过来小半个月了,我这乖孙儿还得回去看顾药铺,总不能不做生意。” 他们租得起马车,速度要比牛车快不少,午后从临溪村出发,能赶在日落前回到县城。 秦昭道:“既然如此,秦某这儿还有些东西想给先生过目。” 薛仁跟着秦昭进了屋。 秦昭从书架里取出几本书,书里夹了竹叶做为标记,秦昭还在书页旁边写了不少小字。 薛仁翻阅了几页,脸色一变:“这——” “这是在下这些时日根据药理寻找出来的几味草药,详情我已经记录在内,先生可以慢慢查阅。”秦昭道,“这些草药寻常人家更为常见,或许可以替代先生在解药中使用的那些珍稀药材。” 薛仁又仔细看了看秦昭标注出来的内容,问:“小鱼儿说你这些天总在看医书,就是为了这个?” 秦昭:“是。” 最开始时,他只是担忧薛仁给出的残方中,那些药材太过罕见,想试试能否从医书中寻觅到更常见的替代草药。 后来薛仁向他提出,希望他能帮忙推行这个方子后,他这念头便更加坚定。 薛仁当初是御医,他用药自然讲究最优,而不考虑其价值和珍稀程度。但以现在这药方中使用的药材来看,寻常人家难以寻觅,更谈何使用这个方子。 秦昭想要的,是让所有需要的人都能用上这药,是不再有人遇到他这般困境。 薛仁合上手里的医书,悠悠道:“你可知道,如果换成了寻常草药,这解药的药效必然受损。” “在下明白。”秦昭道,“只是一副只能救少数人、却让多数百姓求而不得的药方,与一副药效稍弱但人人都可服用的汤药相比,在下相信,后者绝对更加易于推行。” 薛仁怔然片刻,轻轻笑了下。 秦昭:“先生在笑什么?” “我笑的是,我终于明白朝廷为何会推行那样一个戒断药方。”薛仁叹了口气,“其实上头不一定不知道那汤药有隐患,但他们别无选择。” “推行一副用药更加精准的汤药不难,可难的是如何让所有需要的人都能喝上药。” 他嗤笑一声:“……看来这些年我是错怪他了。” 秦昭问:“先生是说当今圣上?” “圣上?不是。”薛仁道,“我是说当年推行这方子的人。” 秦昭眉头微皱:“这方子不就是圣上推行的么?” “他?”薛仁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当今圣上去年才刚刚及冠,也就比我孙儿大个几岁吧,十年前,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 秦昭:“那这十年……” “新帝尚且年幼,因此,先帝临终前下令京城一位异性亲王摄政。摧毁沉欢,推行解药,赐死太医院,全是他干的。”薛仁冷哼一声,道,“就算那位摄政王在推行解药上没做错什么,也洗不清他那几年做的事。先帝当年就是误信了歹人!” 秦昭脑中忽然有些隐隐作痛,声音也变得低哑:“他……他还做了什么?” “你问他还做了什么?他做的事可多了!”薛仁道,“那位摄政王狼子野心,铲除异己,把持朝政,收受贿赂,他没一样没做过!那些年我不在京城,但听闻,摄政王的眼线遍布全京城,只要有谁敢对他不满,当场就会被暗处的影卫割掉脑袋。达官贵人尚且如此,何况平民百姓?” “据说,那几年京城血流成河,城外尸体堆积成山,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全是那位摄政王的功劳。” 脑中刺痛感越来越清晰,秦昭身形踉跄一下,扶着书桌勉强站稳。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薛仁连忙扶他坐下,“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今时不同往日,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给秦昭倒了杯水,秦昭喝下,心绪稍稍平复下来:“无妨,老毛病了。” 薛仁道:“沉欢散对你脑中的损伤极大,你须得保持平和,不可大喜大悲,否则若损伤进一步加重,恐怕永远无法康复。” 秦昭:“在下明白了。” 就在这时,阿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薛爷爷,我们该走了,还要回家收拾些东西。” “知道了。”薛仁收起秦昭给他那些医书,笑道,“你给我这些书我会好生读一读,放心,我行医数十年,绝不至于像摄政王那样,研制出一副半药半毒的汤药。说不准啊,下个月再送来的,就是新药了。” 秦昭起身送他出门,温声道:“在下静待先生的好消息。” 薛仁:“不过你还是得用我的旧方子,见效更快,省得你们再等下去。” “无妨,我——”秦昭正想回答,却觉得薛仁的话里似乎还带了些深意。 他话音一顿,抬眼看向对方,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听我孙儿说,小鱼儿这两日都与你分床睡了。” “别担心,我一定尽快很快把你治好,半点后遗症都不留!” 秦昭默然片刻,又望向站在庭院里偷偷看着他的景黎,想起从前天晚上开始,这小家伙的确就在有意无意躲着他。 他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放弃解释:“您还是赶紧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真诚脸: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不行也喜欢,不要难过。 秦昭:……某些人就是欠收拾【微笑 感谢在2020-09-08 12:52:05~2020-09-09 00: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s、光乖陆离妖、甜甜今天超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无此人 52瓶;雨希、Gillian 50瓶;扭曲的橡皮糖 45瓶;飘渺无踪迹 40瓶;柳叶潇潇 32瓶;瓷苒、南君、今天也想睡死呢、狮兔 20瓶;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 19瓶;泼小墨 15瓶;林楹 10瓶;不吃菠菜的猫、长不胖的柴柴 8瓶;营养液都给你 7瓶;25335594 6瓶;青竹莜、我的钱去哪了 5瓶;寒灯烈 4瓶;Sunny89、清越、甜哼哼哼哼 2瓶;小排骨的肉、青青团的甜甜、Dnshi、まふまふ、果冻布丁酒、Sue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49 章 景黎送薛老先生和阿易回小屋收拾行李。 他们行李不多, 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医书之外,大部分都是这附近山里挖的草药。 ——以及一大袋子芪冬草。 也不知是不是景黎那几日想要芪冬草的意念太强,原本珍稀罕见的草药, 在他家院子里疯长了不知多少, 割完一茬又来一茬,就连薛仁这种见多识广的大夫都叹为观止。 秦昭知晓薛老先生想要这药材配药,便大方地送了他十来株, 权当是此次的诊金。 马车早早在村口等候,景黎帮着阿易把行李装上马车, 忍不住回头张望。 “景黎,你在看什么?”阿易问。 “没、没事……” 也不知道陈彦安那小子野哪儿去了,今日明明是休沐日,难道不在村里?亏得景黎昨晚还特意去他家找他, 告诉他阿易今天要走了。 景黎收回目光,纳闷地想。 行李全部运上马车, 阿易朝景黎道别:“这些时日给你们添麻烦了,改日来县城,记得来找我和薛爷爷玩呀。” 景黎道:“嗯, 我会的!” “还有……帮我向陈公子道谢, 多亏他让我和薛爷爷住在他家。” “知道啦。”景黎听见阿易这么说,有些不大乐意, “他都不来送送你,你还想着他……” 小胖子活该单身。 “他……他可能生我气了。”阿易有些迟疑,“昨天夜里他来找过我, 不过……” 景黎眨了眨眼:“他找你说什么了?” 阿易道:“他说想与我一起去县城,想帮我照看铺子。” 景黎:“……” 倒是小胖子能干出来的事。 说是照看铺子,其实是照看这个人还差不多。 景黎有些无奈, 又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问他会不会药理,会不会识别药材,懂不懂如何进货和售卖。”阿易顿了顿,小声道,“他什么都不会诶……” 景黎:“…………” “我告诉他,我家药铺太小,我对药理又还懂得不够透彻,暂时还不能招学徒。就算招伙计也得招个懂行的,他……他还没有达到这个要求。” “我与他说完这些他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阿易说到这里,有些担忧,“我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呀?” 景黎:“………………” 听完这些,景黎心头忽然就消气了,甚至还有点心疼。 可怜的小胖子,这会儿不知道躲哪儿伤心着呢。更惨的是,对方至今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心。 太惨了。 景黎哭笑不得,阿易还在问:“我是不是应该给他亲自道歉?可他的确不符合我招伙计的条件呀,这可怎么办?” “无妨。”景黎安抚道,“我替你解释就好,他不会误会你的,别担心。” 阿易:“可——” “你们俩还想依依惜别多久?”薛仁从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含笑道,“再不走就赶不上宵禁前到县城了。” “就来!”阿易应了一声,上车前还对景黎嘱咐道,“你一定记得要帮我向陈公子解释呀,我昨晚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他。” 景黎答应下来。 目送马车离开临溪村,景黎扭头往回走,刚走进村子,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往反方向跑开。 他高声喊道:“陈彦安,给我站住!” 那宽胖的身形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扭头,勉强笑了笑:“是嫂子啊,有什么事吗?” 景黎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就是路过……路过……” 景黎默然片刻,弯了弯嘴角:“原来只是路过啊。既然你这么不关心阿易,恐怕也不想知道他留了什么话给你。也罢,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陈彦安拦住他,眼神发亮,“他留了话给我?什么话?” 景黎眉梢微挑,将阿易方才的话告诉他。 陈彦安刚明亮些的眼神又暗下去,沮丧道:“我知道了。” 景黎对阿易有一种护犊的感情,本能不乐意有人打他家阿易的主意。不过见小胖子这模样,他也不免有些同情。 景黎道:“阿易性格单纯,你这样暗示他当然听不懂,为什么不说得直接一点?” “我怕吓到他嘛……”陈彦安小声道,“阿易说县城里很多人去他家铺子,都是想接近他,对他图谋不轨。他遇到太多这种事情,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也是那种人。” 景黎戳穿道:“可你就是想对他图谋不轨啊。” 陈彦安:“……” “那不一样!”小胖子脸红脖子粗,“我是想好好追求他,非他不娶!” 景黎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才认识他不到半个月,怎么连非他不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也太仓促了?” “啊?”陈彦安不太明白,“都半个多月了还仓促吗?村里好多夫妻成婚前就见过一两面,甚至还有没见过的呢。你与秦昭在一起花了多久?” 景黎愣了愣:“我……” 景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在秦昭家做了一个多月的鱼,又假扮了几个月的夫郎,然后就……这样迷迷糊糊在一起了。 秦昭甚至都没有认真和他告白过。 所以他到底花了多久才喜欢上秦昭呢? 景黎一时想不出来,陈彦安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不能再与你多说了,我要赶着回家读书去。” 景黎:“读书?” “是啊,我昨晚想清楚了,阿易这么厉害,我总不能一直当个草包。”陈彦安认真道,“我要从现在开始好好读书,考上秀才,还要学会医术,我一定能当上他药铺的伙计!” 景黎:“……” 前面的雄心壮志还好,最后这句是怎么回事?辛辛苦苦考上秀才,就是为了去药铺当个伙计? 景黎默然无语片刻,没等他说出话来,陈彦安规规矩矩朝他作了一揖,扭头跑了。 景黎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这样……阿易真的会喜欢吗? 景黎独自回到家,推开院门,竹院里安安静静。 他放轻脚步,轻手轻脚走进主屋,果真看见秦昭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因为服药的缘故,秦昭这几日格外嗜睡,不过他每次睡醒后精神都恢复得不错,倒也不是坏事。 景黎跪坐在床边,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头打量对方的睡颜。 这两天景黎总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和秦昭靠得太近,因此他都没有机会这么近观察这个人。 秦昭睡着后与景黎完全不一样。他睡相很好,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唯有胸膛随着呼吸平稳起伏。从景黎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对方蜷曲修长的睫羽,以及微微蹙起的俊秀眉宇。 景黎依旧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秦昭的。 而他同样想不出,这人有哪里不值得他喜欢。 生得好看也就罢了,偏偏还会厨艺懂医术,性格沉稳却不沉闷,待人处事妥帖有礼,没有一处不让景黎着迷。 景黎移开视线,落到对方垂在床榻边的手上。 他最喜欢的就是秦昭的手。 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尖却带着病态的苍白,像是将力量感与脆弱杂糅到一块,说不出的吸引人。 景黎伸手握上去,十指交扣。对方的手比他大了一圈,很轻易就能把他的手完全包进手心里。 半个月其实真的不长。 景黎轻轻抚摸对方虎口处那点小小的茧,在心里想着。 如果他是以人类的身份遇到秦昭,只需几天就足够喜欢上他,不对,恐怕几天都不需要。 毕竟这个人那么好,好到从第一眼就会被他吸引,从此眼里再也看不进别人。 景黎把脸贴在对方温热的手背上,小小声道:“好喜欢你呀……” 如果他是个正常的人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不需要担忧修为和灵力,更不用害怕与这人太过亲密。 想到这里,景黎心里忽然有些沮丧。 他今天已经做了大半天的人,该回水里待一会儿。这样等秦昭醒来,他能有更多时间以人形陪他。 景黎垂下眼,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却被反手握住了。 他一怔,抬眼便对上了那双俊美的眸子。 “又偷偷占我便宜?”秦昭开口,声音有点刚睡醒的轻哑。 景黎小声辩驳:“我……我没有……” 秦昭抬起二人交握的手:“那这是什么?” 景黎:“……” 他起身就想跑,可对方的动作比他还快。 秦昭用力搂住他的腰身,一把将人拉上床榻,结结实实翻身按住了。 “又要躲我?”秦昭按住他的双手,眼里没有恼怒,反倒盛满了笑意,“先前薛先生和阿易在家,我不方便问。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躲我?” 景黎嘴硬:“我没有躲你……” 秦昭眉梢微挑,低头要亲他。 景黎连忙偏头躲开。 秦昭嘴唇贴着景黎的脸颊划过,他稍抬起头,问:“这还不叫躲?为何不让我碰?” 景黎嘴唇紧抿,像是怕秦昭又偷偷亲他,就连话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就、就是不可以。” 秦昭垂眸注视他片刻,悠悠叹了口气:“是因为那本《妖物志》?” 景黎猛地回过头来,险些碰到秦昭的嘴唇,又慌乱别过视线:“你、你怎么会知道?” 秦昭轻笑:“你这几日都偷偷把那本书夹在论语里,假装在识字。偶尔看书看得打瞌睡,就直接枕着那本书睡过去,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景黎有点不好意思,埋怨道:“都怪那本书写得太晦涩了……” 看着就犯困。 秦昭道:“别转移话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到这份上,景黎瞒不过去,只得把所有事情如实告诉秦昭。 秦昭把玩着景黎垂在床榻上的头发,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一些书里的细节。景黎识字不多,看书的时候就是连蒙带猜,回答得磕磕绊绊。 说完后,景黎还煞有其事地补充:“那本书写得很真,说不定真是妖怪写的。宁可信其有。” 秦昭点点头,声音不辩喜怒:“……所以你就信了。” “……还因为这个两天不肯接近我。” “……还害得薛先生误会。” 景黎与他对视片刻,乖乖认错:“对不起。”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景黎小声道,“万一书里写得是真的怎么办?要是我真的变回一条鱼,变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秦昭沉吟片刻:“有一个法子。” 景黎:“什么?” 好奇心使他放松警惕,景黎刚一回头,就被秦昭低头吻住了。 他双手被压在身侧,被秦昭一吻浑身就软下来,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由着对方肆意汲取。 半晌,秦昭放开他。 “你……你怎么又占我便宜?”景黎嘴唇有些发红,质问道。 “这就是解决办法。”见景黎没明白,秦昭一本正经解释,“你相信如果灵力耗尽就会失去变成人的能力,也相信与我亲近会吸取我身上的精气,那便来试试,看我会不会受你影响。” 景黎皱眉:“这怎么行,万一出了事——” “如果出了事,就证明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那本书。”秦昭平静道,“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好像……说得也对?”景黎完全被他绕晕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所以我不用躲着你了?” 秦昭微微一笑:“自然不用。” 景黎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秦昭还是没放开他。 景黎困惑地眨眨眼,抬眼看向对方。 “说完了这件事,该说说别的。”秦昭勾起景黎耳边一缕发丝,轻声道,“你告诉阿易和薛先生我们分床睡?” 景黎本能感觉到危险靠近,往后缩了缩:“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是昨天熬药时闲聊,景黎说起希望秦昭的病早点好,这样夜里就不用再分开睡。 他的本意是,如果秦昭身体好些,他就不用担心吸走他精气,让他病情加重。 可……阿易和薛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 秦昭身体微微压低,温声道:“对内偷偷躲我两日,对外影响夫君声誉,小鱼,你知道通常夫郎犯了这样的错,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景黎:“……” 他没有回答,耳朵却忽然红了,偏过头:“你、你先放开我。” 对方贴得太近了,近得……都快碰到了。 景黎咬紧嘴唇,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秦昭显然也感觉到了某些变化,他略微一愣,而后又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回答我了。” 他直起身,将重心移到一侧手臂,另一只手悄然下移,语调轻快:“其实我很早就在好奇一件事,既然只要有人做了冒犯你的事,便会遭受厄运。如果那个冒犯你的人是我,我也会受到报应吗?” 景黎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摇头:“肯定不会的,我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睁大了眼睛。 秦昭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景黎的眼睛:“口说无凭,我们一试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今天.行了! 感谢在2020-09-09 00:15:56~2020-09-10 00: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灯花、啾啾、放开罗云熙,让我来!、江停美人、gzo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li彬彬呀 67瓶;麦田里的狐狸 54瓶;blue 32瓶;gzong 20瓶;虫单、北凉 10瓶;42466880 8瓶;酒酒 6瓶;编号921118、_惜篱_、我要好好上自习、不胖欠瘦、莫问清书、溯伊、源冢不二 5瓶;范范粥粥 4瓶;枝枝、一颗柠檬崽 3瓶;清越、白、杪夏、啾啾 2瓶;紅茉、青青团的甜甜、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君双颖、=-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0 章 景黎早知道秦昭在某些方面性子恶劣, 却没想到,这种恶劣在床上才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他温柔地亲吻着景黎,从微微发颤的眼皮一路亲下来, 含住无助开合的唇瓣, 将景黎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等他放开的时候,景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景黎就算穿越前也从没这样发泄过,秦昭只用一只手便掌控了他所有, 偏偏还死活不给个痛快,在耳畔耐心地询问, 问他这样的冒犯喜不喜欢,问他哪种力道更舒服。 景黎险些被他弄得当场变回原形。 可秦昭却道:“忍着。” 少年眼里盛着水光,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些许鲜红的鳞片若隐若现。秦昭甚至连他的衣带都没解开, 只将手探进去,烫得景黎簌簌发抖。 “这是惩罚。”秦昭这么说着。 不过除了对方喜欢捉弄人这点美中不足外, 该爽快的时候倒是足够爽快。片刻后,景黎红着脸把弄脏的衣物床单一股脑丢进盆里,端去院子里洗。 秦昭斜倚在景黎新换了床单的榻上, 听着院子里浅浅的水声, 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寻常人家,是夫郎收拾这些吗?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他家小夫郎连床都不让他下了。 秦昭有些无奈,打算等景黎回来后与他好生聊聊。 聊聊比如他只是现在身体虚了些,做点家务还是没问题, 不是连床都下不得。再比如,他只是不能太过劳累,不适宜频繁做那种事, 并不是完全做不了。更何况分明就有让他不那么劳累的法子,他不介意试一试。 可所有这些打算,都在小夫郎洗完衣物回来,红着脸爬上床往他怀里钻的时候全忘了个干净。 小夫郎这么乖,还是不折腾他了。 来日方长。 不过后面的日子没有秦昭想的这么好过。 早先景黎还有些担忧,不敢与秦昭接触过密。可小半月过去,秦昭气色一日比一日好,甚至还能与他下地摘蔬菜,陪他一块送菜去方家。 虽然知晓是那药丸的作用,但确认自己不会影响到秦昭的身体后,景黎彻底放心下来。 景黎穿越前还没满二十,正是最精力旺盛的时候。如今已经尝过了甜头,变得比以前更爱和秦昭黏在一块。 他嘴上不好意思说,但实际行动一点没少。 夜里自不必说,就是白日也总想时时刻刻黏着。秦昭读书时他守着端茶倒水,做饭时候在身边打打下手,就连去镇上送菜或去地里浇水之前,都要找秦昭讨要个亲吻。 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秦昭有点吃不消。 谁让某条小鱼只顾着自己爽快,亲完就跑,一点不给秦昭讨回来的机会。 景黎也不是故意的。 偶尔与秦昭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秦昭那里顶着他。他当然也想礼尚往来,但他还记得薛老先生的嘱咐,秦昭现在身子骨还弱,不能亏损了精元。 只能多委屈他一阵了。 “我要下田去啦。”景黎凑到秦昭唇边讨了个甜甜的亲吻,小声道。 秦昭搂紧他的腰身,抵着柔软的唇瓣问:“真不要我跟着?” 景黎正坐在秦昭腿上,明显感觉到某些抵在大腿上变化,眼神躲闪开:“不用,我就是继续去收玉米,你又帮不上忙,好好在家休息。” 因为方家的收购,菜地里的蔬菜大部分都已经卖出去。这些时日地里的玉米也已经成熟,景黎卖完蔬菜,又开始忙着采摘玉米。 秦昭皱了皱眉:“玉米还没收完?” “快……快了。”景黎的模样瞧着有些心虚。 秦昭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那点玉米是当初李大力种下的,才不到半亩地,需要收上五天吗? 秦昭道:“我去帮你。” “不用!”景黎坚决反对,“你身体刚好些,薛先生还让你多休息呢,怎么可以下地干活?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就能弄完了,真的。” 秦昭敛下眼:“好罢……” 他牵过景黎的手,摸到虎口有一小块不平整,是景黎之前下田弄伤的。 结痂后的伤口被摸得有点发痒,景黎瑟缩一下,却没抽出手。 秦昭道:“辛苦了。” “不辛苦。”景黎勾着秦昭的脖子,在对方肩头蹭了蹭,“你快些好起来,就能来帮我啦。” 地里的蔬菜该卖的都卖掉了,其他储存时间长的,也都被景黎摘了回来,现下田里空了大半。秦昭又去买了些适宜这个时节种植的蔬菜,不过这次菜种的数量减了大半。 一是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大部分农活都是景黎来做,秦昭舍不得让景黎干太多活。 二是因为入秋之后临溪村就要开始种麦子。要是现在把地用来种蔬菜,等蔬菜长成,他们就要错过最佳的播种日期了。 关于要不要种小麦,二人还争论过几次。 小麦不比蔬菜,需要勤于打理,要耗费许多功夫。先前租田时,秦昭还没有要科举的打算,空闲时间自然多。 现在却有些麻烦。 童生试共要考三场,二月的县试,四月的府试,八月的院试。 二月的县试在县城举行,来回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倒是不碍事。可四五月向来是收割小麦的季节,那时候,秦昭应当已经去了府城。 “你还有我嘛。”景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干农活很熟练的,明年四月先陪你去府城考试,回来再收割也来得及。” 在这件事上,秦昭难得没争得过景黎,只得答应下来。 “好啦,我真的该出门了。”景黎道,“再不去就赶不上在天黑前做完了。” 话是这么说,但却连动也没动一下。 秦昭与他对视片刻,心领神会地将人按在怀里吻上去。 一吻终了,景黎心满意足,灵活地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你刚吃完药,快去睡一会儿,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说完,扭头朝院子里走。 秦昭:“……” 这人在撩完就跑这件事上越发熟练了。 景黎合上院门,却没去田地那边,而是径直往反方向走去。 . 秦昭午睡没睡多久,近来他渐渐适应了那药性,服药过后也不总是困倦昏睡。 景黎还没回来,秦昭兀自去院中洗了把脸,回到卧房。 书桌上铺着几本书。 秦昭身体好些后,便联络了镇上书肆,重新开始抄书。这时节已经不适合上山采药,秦昭的收入来源也只剩下这一个法子,总不能真靠他家小鱼养家。 秦昭铺开纸张,提笔誊抄起来。 书肆送来的抄写书本多是明年的科考用书,秦昭正好一边抄写一边在心头默背。 奇妙的是,这些书有些他其实从未听闻,但只要通读一遍,脑中便能流畅背诵出来,就像是曾经烂熟于胸。 他……曾经真的读过这些书么? 或许是沉欢散的药力在渐渐消解,他近来做梦越发频繁,可也越来越混乱。那些零散的记忆如今尚且不能串联成线,却隐隐带给秦昭一些不祥的预感。 就好像……一旦他真的找回那些记忆,恐怕会招来什么麻烦。 秦昭放下笔,按了按眉心。 这些并不能阻止秦昭继续探寻下去。 他想知道那些断断续续的过往意味着什么,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变成这样。 忽然,有人敲响了院门。 “……秦昭,咳咳,你在吗?” 夏秋之际,村里生病的人多。自从知道秦昭会点医术后,村里人总爱找他看病开药,比去槐下村省事。 秦昭起身去开门,果然也是临溪村的村民。 一看他的气色,秦昭便看出他来意,将人引进门。 “是风寒之症。”屋内,秦昭松开那村民的手腕,温声道,“我给你开两幅汤药,回家后煎服,一日两次,家人也要跟着喝。” 村民声音低哑:“这病还能传染的?” “对,每年夏秋之际最容易染上风寒,须得提前预防。”秦昭解释道。 “那我可得注意点,我儿子才两岁,可别也染上了。” 秦昭想了想,道:“那我帮你再开一帖药,适宜幼儿服用。” “谢谢,谢谢。”村民连连道谢,硬给他塞了些诊金。 秦昭帮村里人看病原本不收诊金,可近来生病的人多,找他看病的人也多。一来二去,村民们自己先过意不去了,每次来多多少少都要给一些。 秦昭也不推辞,收了诊金,将人送出院子。 村民道:“对了,我应该是前两日去林二叔那儿染上的。我瞧着你家夫郎这几天也在,你记得让他喝药,别生病了再过给你。” 秦昭皱眉:“他去林二叔家?” “你不知道吗?”村民道,“咳咳,林二叔一大家子人全染上风寒了,最近连田都下不了,你夫郎去帮他干了好几天活。不是你让去的?” 秦昭沉默下来。 林二叔生病他是知晓的,服用的药也是他帮着开的,至于景黎…… 那小家伙下田干农活,怎么干到别人家去了? 秦昭没有多做解释,笑道:“是我,险些忘了。” 村民没有怀疑,道谢后便离开了。 秦昭在原地思索片刻,也跟着出了门。 他径直去了林二叔家。 林二叔家房门紧闭,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秦昭敲了敲院门,屋内传来嘶哑的声音:“谁呀?最近生病了,不见客。” 秦昭道:“是我,秦昭。” 林二叔拉开门,没走进,而是远远问:“秦昭啊,你找我什么事,咳咳……” 秦昭想了想,不动声色道:“我想问问我家夫郎在不在?” 林二叔道:“你家夫郎这会儿多半在田里呢,这几日多亏你让他来帮我们,否则我家地里那些菜还不知道谁来打理。” “对了,你等等。”林二叔回屋数了几个铜板,隔着篱笆递给他,“这是你夫郎这些天的酬劳,我与他商议好了,浇水除草,一日给十文。” 秦昭大致扫了一眼,林二叔手里少说有四五十文。 正好是这四五天的量。 帮着村里干农活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哪怕景黎与秦昭直说,他也不会反对。 为何要瞒着他呢? 秦昭没接,只是道:“林二叔还是直接给他,我家的钱都交给他管。” 林二叔会心一笑:“我懂,我家也这样。” 林二叔收起铜板,又道:“对了,他前两日还问我村里有没有什么活。是不是你买药的钱又不够了,实在周转不过来我可以借你点,别总让你家夫郎到处干活,双儿身体弱,哪能天天这么折腾。” 秦昭摇摇头,心里觉得纳闷。 自从景黎开始管钱后,他很少过问这些。 不过景黎每日赚了多少,又花了多少,总会向他报备。 秦昭最近喝药无需开支,而田里那些蔬菜也卖了不少钱,更别说书肆前两天刚付了上一批抄书的工钱。 小家伙怎么这么急着赚钱? 秦昭没有多说,嘱咐林二叔别把他来的事告诉景黎,便转身回了家。 家里的事,自然要关起房门自己说,无需让旁人知晓。 . 景黎到家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 他背着一筐玉米,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往里面探进个脑袋。 秦昭正坐在竹椅上读书,听见动静,抬起头:“在那儿看什么,还不快进来?” 景黎“哦”了一声,背着玉米走进来。 太好了,秦昭没出门去找他。 今天帮林二叔家浇完水后,他又顺道去村东头的王家帮着割了点猪草。等活干完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好在他前几天已经把家里玉米地的玉米都采摘好,直接背起就能回家。 景黎把带回来的玉米堆放在墙角,进屋换衣服。 玉米这东西存放时间长,储存得当能一直吃到过冬,因此景黎不打算费心往外卖。 更何况,按照先前的约定,这地里产的玉米得给李大力家送一半呢。 景黎打了桶水,先变回原形在水里滚了一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才换上干净的衣物。做完这些,秦昭正好进屋,取了张帕子帮他擦头发。 秦昭问:“今日累不累?” “不累。”景黎肤色白又水灵,哪怕天天下地,也没见他像其他农户一样被晒黑。他透过铜镜望向秦昭,眸光明亮,“我已经把地里最后那些玉米都采回来了,还联系了一户人家收秸秆,他们明日就来。” 秦昭应了一声,视线下移,恰好看见对方缩在袖中的手。 食指上沾了一点鲜红,似乎是受伤了。 秦昭眉头一皱,伸手抓住对方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景黎下意识往回缩,却没挣脱得开。 秦昭抬起他的手腕才发现,景黎手上根本不止一条伤口。 数条细小口子落在几个指尖上,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没、没什么。”景黎有点心虚,“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这些其实是割猪草时被锋利的叶片割伤的。 景黎第一次干这活,还不熟练,也没人教他。刚开始他没留意,直到把草全部割完,才发现手上被割出了好几条口子。 秦昭问:“摘玉米弄的?” “对……对啊。”景黎几乎不敢去看秦昭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我下次会小心点的,你别生气……” 秦昭自然看得出那不是采摘玉米会留下的伤口,而且帮着林二叔家浇水也弄不出这样的伤口,这小家伙多半又去村里接了其他活。 他眸光微沉,却没说什么,转身去床头翻找药箱。 景黎小心翼翼地唤他:“秦昭……” “我没有生气。”秦昭叹了口气。 他翻出伤药回到景黎身边,牵过对方的手,小心帮他上药。 景黎还在解释:“……这点伤口明天就会好了,真的,你别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 他的恢复能力向来不错,上次去山里找芪冬草留下的伤口,只用了两三天就完全恢复,最后一点疤也没留下。 秦昭仔细将所有伤口都上药包扎完后,才道:“作为惩罚,三天不许出去干活,不管什么理由。” 景黎垂下眼,乖乖应道:“知道了。” 秦昭望着他这模样,想起林二叔对他说过的话,暗示道:“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对我说,我都会买给你。” 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景黎一怔。 秦昭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 难道他知道了? 景黎的神情有点僵硬,勉强笑了下:“我、我知道啦……” 他又问:“对了,别光说我,你今天感觉如何,没有不舒服?也没有……没有到处乱跑?” 他眼底明明白白闪烁着心虚,秦昭知道他想确认什么。 “没有。”秦昭笑了笑,温声道,“我睡了一下午,睡得很好。” 他家小鱼暂时不想把事情告诉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没必要戳穿。 听了秦昭这话,景黎显然松了口气。秦昭起身将伤药放回原位,回来时却被景黎拉住了。 秦昭小题大做,把景黎一双手满满都缠上了纱布,看上去有些吓人。 景黎用裸露在外的一点点指尖在秦昭手心轻轻挠动,小声道:“那个,惩罚……这样就够了吗?” 又开始了。 小家伙一下午没见他,带着一手伤回来,委委屈屈在这儿讨好处来了。 秦昭弯下腰,托起景黎的下巴,注视着那双眼睛:“惩罚那样就够了,别讨价还价。” 景黎别开视线,应道:“哦……” “不过,还可以给点别的。” “嗯?” 秦昭低下头,吻住了那双微微开合的唇瓣。 “这不是惩罚,是安慰。” “这几日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鸽了大家,这两天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昨天一整天没吃进东西,吃了就吐,头疼一晚上,实在写不出来。(预约医生了,下周去看病。) 今天中午又遇到点挺无奈的事情,也耽搁了点时间_(:3」∠)_ 还想再休息一下,今晚可能没有第二更了,明天或者后天一定会补回来,本章发一百红包致歉,鞠躬。 感谢在2020-09-10 00:32:41~2020-09-11 19:0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糯崽 20个;困灰了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夜深熬鱼汤、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折竹声、熊猫奶盖、一口一个糯米团子、狐狸雨、吃瓜路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花逢君、俞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又岂在朝朝暮暮、泡水的狮子 2个;?、食色、草鱼、落灯花、可口和百事的私生子、紫月阁主、七星石的灵澜、落花逢君、啦啦啦、quel、雨希、铃酱酱、西西、你可爱的爸爸、枝上柳绵吹又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90瓶;是新一啊 64瓶;quel 40瓶;妤姝 31瓶;是球球 30瓶;墨熙哥 25瓶;西早、柨白、小远 20瓶;猎豹跳芭蕾 18瓶;一七 13瓶;晟镜说原耽不愧出bp、39033034、ryeal、不吃菠菜的猫、失沓、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啪叽 10瓶;流风簌兮 8瓶;木木木木白柏、dagzi、晴天娃娃、paranoia、兮木呀、是张红薯呀、依然如旧、凉茶、奈何天 5瓶;七星石的灵澜 4瓶;子玄 3瓶;。、07子艾、两朵、宁晋阳、铃酱酱、清越 2瓶;设计使人秃头、小楼一夜听风雨、まふまふ、东南、紅茉、=-o!、suei、猫猫咪呀、若莱忘川、seppmoon、芯芯、咸鱼爸爸、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洛落、yuki、望山跑死马、玛卡巴卡、青青团的甜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1 章 景黎很快感受到手伤的好处。 “……张口。”秦昭舀了勺粥, 吹凉喂到景黎嘴边。 粥是大米熬的,放了几片切碎的菜叶,还滴了几滴香油, 熬得软烂适口。 景黎一口喝下去, 胃里都暖起来。 他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的感觉,每日什么也不干,自有人帮他打理好一切, 还有人喂他吃饭。 当个宠物混吃混喝多好啊。 秦昭轻轻笑了下,又喂给他一勺:“那你是想当宠物, 还是想当我夫郎?” 景黎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也没有不好意思,认真思索片刻:“就不能都要吗?一半一半!” 秦昭手一顿,不知想到什么, 偏头轻咳一声。 景黎:“?” “一半一半的意思是……”秦昭缓缓道,“白天当宠物, 夜里当夫郎?” 景黎:“……” 他稍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听明白了秦昭的意思,耳根瞬间红了。 这这这——这人怎么能说这种荤话! 景黎羞恼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亏他以前还当这人正正经经, 清心寡欲, 完全没这种心思呢! “好了,别生气。”秦昭连忙顺毛, “我说笑的。” 景黎:“哼。” 秦昭:“不吃了?” 景黎:“……要。” 吃过晚饭,惯例该是景黎识字的时候。手被包成这样自然是写不了字,景黎便正大光明地偷个懒, 让秦昭读书给他听。 其实景黎现在认识的字已经不少。 他毕竟在现代读过几年书,有基础的学习能力,虽然做不到秦昭这样过目不忘, 博闻强记,但简单的识字对他来说并不太难。 因此,学完这几个月之后,除非遇到尤为生僻的字眼,寻常的生活已经不成问题。 缠着秦昭给他读书,只是想撒个娇罢了。 而且现在他能够说话,可以自由选择,再也不用像当锦鲤那时候一样,听秦昭读那些枯燥难懂的经文。 “……那边第二本。”景黎指了指书柜上方其中一格。 他家书柜很大,几乎占满书桌后的一整面墙,其中一大半都是秦昭的医书和科举用书,只有一小列格子是属于他的。 那本《妖物志》已经被丢在最内侧积灰,其余则是他从书肆淘来的话本读物。 买这些话本的时候还闹出了点小插曲。 书肆伙计一听说景黎要买话本,差点直接领着他往陈列着《春闺密事》的书架走,幸好被秦昭及时拦下来。 好在景黎至今也没分清“闺”字与“闱”字在写法上的区别,秘密暂时算是瞒住了。 秦昭取下景黎要求的那本话本,转头一看,自家小鱼已经抱着被子在床上躺好了。 ……听故事的姿势准备得明明白白。 今日景黎回来得太晚,此刻天色已经黑尽了。秦昭将油灯放在床头,把书递给景黎。景黎很快翻找到先前读到的那页,指了指:“从这里开始。” 时下流行的话本讲的多是风月情爱,且独独偏好浪漫缠绵、悲剧色彩浓烈的故事,被秦昭那一本正经的音色读来,非但觉不出任何感人至深,反倒只是好笑。 景黎头一次听他读话本时,险些笑得从床上滚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景黎仍然乐此不疲。 “谁让村子里夜间休闲娱乐太少,漫漫长夜总要找点乐子。”景黎如是说。 秦昭对此有些异议。 明明读点经文和练字也算是打发时间,再不济,二人一起去院子里品茶赏月,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在这件事上,景黎和古代人实在无法达成共识,只能仗着秦昭宠他,在秦昭提出要做这些事的时候,上去亲亲抱抱一通,缠着某人给他读话本。 “……那妖狐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缠在王生腰间,尾端细小的绒毛沿着衣摆轻轻挠动。王生面色鲜红,还听得那妖狐在耳畔道着‘恩公何不看看小狐,是小狐生得不够好看么’……” 秦昭读不下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 他分明与伙计说过,让他帮小鱼找点不那么出格的故事,这就是他推荐的书? 而且,这话本子里的妖狐,分明是个男人??? 秦昭把那本《妖狐报恩记》合上,按了按眉心:“小鱼,换一本读,这本也太——” 偏头看过去,景黎在床上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秦昭:“……” 难怪今日景黎完全没有发笑,他还当自己读话本有进步,原来早就睡着了。 看来果真是累坏了。 秦昭不知该好笑还是无奈,把书放到一边,拉过被子将人裹起来。 他一动,景黎也迷迷糊糊动了:“读完了吗?” “嗯,读完了。” 景黎眼睛都睁不开,含糊问:“狐妖和书生在一起了吗?” “……”秦昭面不改色,“在一起了,他们最后过得很好。” “那就好……” 景黎应了一声,脑袋一偏,马上又睡着了。 秦昭:“……”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起床边的油灯,回到书桌边。 . 翌日早晨,二人刚用完早饭,收秸秆的农户便上门了。 秸秆能用来做饲料,不过秦昭家中没养猪也没养牛,拿来没什么用。这个时节正好是家家户户清理田地,准备空出来种小麦的时节,附近村落有养猪的人家,便专挑这时候挨家挨户收秸秆。 早先景黎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价,一车秸秆二十三文,他家田里那些玉米秸秆能装三到四车。 来的那几个农户是下游槐下村的村民,秦昭修缮堤岸对他们下游有利,槐下村的村民如今对他都心存感激,一来就拉着秦昭说个不停。 “秦昭,之前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了。”一名黑黑瘦瘦的农家汉对秦昭道。 景黎瞧着他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人就是当初他在镇上时,想剁了他的那个鱼贩子! 鱼贩悻悻一笑,道:“我媳妇是你们临溪村陈家的远方,之前听了点传言,所以才……总之,这些年实在对不住。” 秦昭摇摇头:“无妨,不必介怀。” 哪怕在过去,他也并不在意村民对他的误会和排挤,毕竟那时他有求于人,且有些事情的确说不清。更何况,若非这鱼贩,他也无法遇到景黎。 先前那点误会,早就一笔勾销了。 景黎在人群后方看着这些农户的态度,心中有些感慨。 这才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大家对秦昭已经完全改观了。 真好。 那几名农户还要去别家收秸秆,因此没有耽搁太久。他们先前和景黎谈的时候已经验过货,便爽快地付了二十文订金。 秦昭当着他们的面将铜板递给景黎,而后才领着他们去田里。 至于景黎。 某条小鱼还在被勒令禁止干活的惩罚期间,三天之内别想下田。 景黎目送他们离开,种满花草的小院里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些时日天天出门干活,忽然闲下来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在穿越到这里前,景黎没干过任何农活,偶尔做做打扫的工作也极不乐意,只有养花草感兴趣些。可到了这里,他做了许多过去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并且甘之如饴。 能看着日子一点点好起来,不正是最有成就感、最有趣的事情么? 景黎回到卧房,从衣柜深处掏出藏钱的小盒子,将方才收的订金放进去。 木盒里已经小有一笔存款,虽然不多,但至少吃喝不愁。 景黎大致点了点,心中有数,便将木盒放了回去。而后,又从床脚翻出一个更小一些的盒子。 盒子打开,稀里哗啦从里面倒出好几串成串的铜板。 这些是他的小私库。 都是他这些天在村里或是镇上帮人干活攒的。 景黎扭头去昨天的脏衣篮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零散的铜板倒出来。 这几天帮林二叔浇水赚了五十文,加上昨天割猪草的十文,一共是六十文。 他跪坐在床边,将那几十枚铜板一个个串进绳子里,恰好串满一百个之后还余了十几枚。 加上昨天挣的,他已经有五串这样的钱串子了。 也就是五百一十多文。 景黎不太放心,又仔仔细细数了一遍,依旧是同样的数字。 这样应该足够了。 景黎满意地笑了下,将盒子放回原位。 他想给秦昭一个惊喜,这小私库里的钱,全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如今钱已经足够,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要怎么把秦昭单独支走一段时间呢? . 另一头,秦昭领着那几名农户去田里收秸秆。农户都知道他身子不好,没让他干活,自己亲自上手。 这几家农户向来一起到临近村子收秸秆,配合默契,几个负责收割,几个负责搬运装车,动作麻利,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将那半亩地的秸秆全收完了。 田里还有些残留的蔬菜根茎,秦昭索性拜托他们一道收了,送给他们喂猪。 最后,半亩秸秆一共收了四车。 送走了收秸秆的农户,秦昭揣着铜板往回走,恰好遇见一个宽胖的身影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昭隐约觉得对方那身形比先前瘦了不少。 秦昭刚这么想着,对方也看见了他,主动打招呼:“秦大哥,你怎么下田去了?” “卖秸秆。”秦昭回答。 “哦,你家玉米熟了。”陈彦安点点头。 秦昭问:“如今时辰还早,你这么早就去私塾?”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先生,不早点去担心上课前问不上。”陈彦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嫂子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让我来打扰你休息。” 秦昭:“……” 难怪这些时日都不见陈彦安来找他,原来是被拦下了。 那小鱼也学会欺负人了。 因为救命之恩,秦昭对陈彦安素来不错,温声道:“我现在身体已无不适,你若有问题想问,休沐日来寻我便可。” 陈彦安眼神一亮:“真的吗?”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摇摇头:“这个休沐日恐怕不成。” 秦昭:“怎么?” “三日后的休沐日正好是中秋,镇上的文人办了中秋诗会,我们私塾的学生都得去。”陈彦安苦着脸道,“可我根本不会作诗……” 秦昭了然。 中秋诗会是文人间的传统,他虽然没参加过,但大致有所耳闻。至于陈彦安的作诗水平,秦昭帮他辅导过几次,结果嘛……自然是一言难尽。 别的不说,就作诗天赋而言,这人几乎为零。 秦昭未做评价,陈彦安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秦大哥,你会作诗的,对?” 陈彦安眼神发亮:“你想与我一起去吗?” 秦昭:“……” 陈彦安继续劝道:“中秋诗会整个镇上的文人几乎都要参加,有大半都是准备明年应考童生试的。童生试录取有名额限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秦昭摇摇头:“我得在家陪夫郎。” 与小鱼过的第一个中秋,他可不想把人独自留在家里。 而且,那小家伙现在这么黏他,一定也舍不得与他分开。 “诗会可以带家眷!”陈彦安道,“而且,诗会是在中秋的下午,结束后正好可以赶上晚上的庙会。放花灯,猜灯谜,不比你们待在村子里过中秋好?” 秦昭隐隐有些动心。 的确,小鱼时常抱怨村子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果能带他去庙会…… “也好。” 陈彦安目光刚亮起来,却听秦昭又道:“我回家问问他愿不愿意。” 陈彦安:“…………” 这种事不都是家主直接做主吗?这人怎么事事都要问夫郎??? 陈彦安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便道:“成,回头你们商议好了再告诉我,我得赶紧去镇上,否则来不及了。” 二人道别,秦昭径直回了家。 院子里没有人,池塘里,一尾鲜红锦鲤在水底下一闪而过。 小锦鲤仰起头起头,院子里亮起一抹红光,变回了少年模样。 景黎用两条光裸的手臂攀着水池边沿,大半个身子还藏在水下,腰部以下没有腿,而是一条鲜红的鱼尾巴。 他从鱼变回人没穿衣服,不好意思在秦昭面前变全身。 景黎修长的鱼尾巴轻轻拍打水面,低声道:“你回来啦。” 看清眼前的景象,秦昭脚步稍稍一滞,神色自然地点点头:“嗯,秸秆卖了四车。” 景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有多不对劲,他摇晃一下尾巴,又道:“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 景黎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再告诉你。” 秦昭走到他面前,略微蹲下身。景黎尾巴一甩,忽然从水里跃起来,给了秦昭一个湿漉漉的吻。 哗啦一声,景黎落回水里,舔了舔嘴唇:“告别吻忘记了,现在补回来。” 少年一头长长的黑发在水里披散开,还滴着水,水迹一路滑过侧脸,脖颈,到达精致的锁骨。 因为偷袭成功,身后那鲜红的鱼尾愉悦地拨弄着水面,尾巴尖高高翘起。 秦昭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移开视线,直起身:“对了,陈彦安说三日后镇上有文人举办的诗会,想邀请我去。” 景黎眨了眨眼,惊讶道:“有这么好的事?” 秦昭没理解他这话中深意,还当是景黎同意了,点点头:“你答应了便好,到时我们参加完诗会,还能一道去逛庙会……” “我们?”景黎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我们?他不是邀请你吗?” 秦昭比他还不解:“你不想与我一道去?” “当然不想啊。”景黎说得理直气壮,乐呵呵道,“这种事你去不就好了吗,好好玩,我在家里等你。”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说好的舍不得分开呢? 感谢在2020-09-11 19:03:42~2020-09-12 22: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困灰了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剑辉雪仙、啾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繁、吃瓜路 2个;阿噗很不爽、一七、小排骨的肉、盛唐余香、晓风残月、07子艾、chuya的帽子、小瑾、泡水的狮子、无情柑橘?、松林雨、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485034 110瓶;歪头猫猫 72瓶;清清白白一条小鱼~ 58瓶;31014976 30瓶;飞过天空的酒仙 24瓶;紫月阁主、落花逢君、洛殇画、米豆姐姐、阿奏啊 20瓶;百梦醒 14瓶;剑辉雪仙 13瓶;蝉予、菠萝a、锦鲤的光笼罩着我、良尘吉时终于亲啦!、42466880、参商、清晖、子非鱼、zx□□、鹿鹿、秀坊小仙女、fy枫叶、qaq 10瓶;缘枫 9瓶;我要努力学习、孙大片儿、07子艾 8瓶;不傻° 6瓶;不吃菠菜的猫、天然呆、君子玺、luckys、源冢不二、123456、传闻时辰不到、凉茶 5瓶;潮汐 4瓶;卷发鱼干、35464104、玛卡巴卡 3瓶;泡泡桐、编号921118、荨、两朵、清越、呗呗柠 2瓶;愿评论区一片和谐、43015085、乱步、洛落、22776082、小鱼、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青青团的甜甜、风华莲心、猫猫咪呀、豆本豆、哎嘿嘿、爱糖的小猪、望山跑死马、墨岚37807100、樱樱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2 章 秦昭蹙眉看了景黎好一会儿, 才从对方的神情中确定他不是在与自己说笑。 这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这小鱼怎么连出去玩都没兴致了? 且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在说气话的样子。 秦昭耐着性子劝道:“小鱼,中秋那天不止是诗会, 还有夜里的庙会。有许多新奇玩意, 还能猜灯谜和放花灯,你不想去看看吗?” 景黎神色有些迟疑。 早就听说庙会很有意思,他还没有去过呢。 景黎心中摇摆不定, 可又想起自己的计划,只能狠心道:“不感兴趣。” 秦昭见他这模样, 心下隐约有了点猜测,遂道:“好罢,不想去就不去,我在家中陪你。” 景黎:“???” “这怎么行!”景黎急道, “陈彦安不是邀请你了吗?” “我尚未答应。”秦昭语调不紧不慢,“本是想着回来问问你的想法, 若你想去,我便与你一块去,你若不想, 我们就在家里过中秋。” 景黎呆愣。 这人怎么这样! “那、那什么……”景黎拉着秦昭的袖子, 小声道,“诗会不是当地文人举办的吗, 一定能认识很多人,你就去……” 秦昭:“可我更想留下陪你。” 景黎:“……”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不想去镇上玩。”景黎勉强地笑了笑,道, “不如这样,中秋那天你先去诗会,等诗会结束后我去找你, 我们一块去逛庙会。” 意思就是,小家伙不是不愿意参加庙会,只是希望能与他分开一段时间。 并且这个分开,还要求秦昭不在家中。 秦昭很快在心中得出结论,但他并未戳穿,而是点了点头:“也好,中秋那日我便去诗会瞧瞧,你在庙会开始前来寻我便是。” 景黎:“好!”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八月十五那日,陈彦安按时来叫秦昭出门。 他今日特地穿了身靛蓝色的绸布长衫,头发也规规矩矩梳了发髻,看上去格外精神。 陈彦安模样不差,这些时日不知是有意减肥,还是读书读得太刻苦,整个人瘦了一圈,比先前耐看许多。 他一见秦昭,却皱了眉:“你就穿这身去?” 秦昭依旧是那身淡青长衫,粗布材质,打扮仿佛只是去镇上采买东西。 听言,秦昭问:“有何不妥?” 陈彦安把秦昭拉到一边,小声道:“秦大哥,你别怪我多嘴,镇上有些个读书人喜欢以貌取人,所以……” 他欲言又止片刻,没把话说完。 文人清高,彼此之间总有攀比之意,这些秦昭大抵知晓。可他本就无心参与这些,今日答应去诗会,只是随了自家小鱼的心愿,想看看那小家伙还能弄出什么“惊喜”来。 至于别人怎么看他,能不能融入那些人圈子,他并不在意。 秦昭道:“无妨,我们走。” 刚要与陈彦安出门,秦昭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陈彦安道:“稍等。” 说完,转身朝主屋走去。 景黎正趴在窗户边看他有没有离开,见秦昭忽然去而复返,连忙捡起小案边的书本,若无其事翻看起来。 秦昭进了屋,景黎问:“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嗯,是落下一样。”秦昭走到景黎面前,弯腰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忘了告别吻。我先走了,你别误了时辰。” 景黎红着脸点点头。 秦昭转身离开,大步出了院门,回头看向还站在门边的陈彦安,神色淡淡:“还不走?” “来、来了!” 陈彦安一张脸涨得通红,内心满满都是悔意。 他就不该好奇秦昭回去做什么! 他要酸死了! 那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景黎收回目光。 他偷偷向陈彦安打听过,中秋诗会一贯流程是赏花饮酒斗诗吹捧,现在时辰还不到正午,他们此时去诗会,不到太阳落山很难散场。 景黎也不着急,耐着性子在家里等了小半时辰,才揣起床脚小木盒里的铜板出了门。 中秋诗会在镇子郊外一个庄子里举行。 陈彦安和秦昭到庄子外的时候,门外只有一名小童候着。陈彦安报了来意,又出示了诗会拜帖,才被放行。 他们只有一份拜帖,若是再大些的城镇,没有拜帖是进不了门的。 只因他们这镇子地方小,读书人没那么多,诗会默认可以带几个朋友来撑场子。要求不高,只要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就行,读过几本书或诗集的更好。 因而陈彦安才能带秦昭一起来。 庄子里有一小片人工湖,陈彦安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地领着秦昭穿过湖边的游廊:“这庄子是方老爷的,他虽是个商人,但尤为喜欢舞文弄墨,年年将这庄子借出来给那些文人吟诗作对。” 秦昭问:“是镇上的方家?” “对,我记得你是不是还认识方家那位小少爷,方天应?” 秦昭点头。 陈彦安叹道:“那位方小少爷以前和我还是同窗,不过他就来过私塾几次,回家吵着闹着不肯读书,被他爹揍了好几次。” “……听说前不久,那方小少爷还离家出走呢,吓得方老爷几天没合眼。自从那次之后,方老爷也不逼他读书了,让他留在家里跟着学做生意。” 秦昭:“……” 原来方天应离家出走是这个缘故。 秦昭问:“方天应今日也要来参加诗会?” “多半不会来。”陈彦安道,“方老爷倒是有心让方天应过来跟着熏陶熏陶,但那小少爷嫌这诗会上的文人尽会吹嘘互捧,迂腐虚伪得很,看不上。实不相瞒,其实我也……” “这不是陈兄吗?”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二人。 他们回过头去,眼前是一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那人穿了件玉色锦衫,未言先笑:“我还当陈兄今日不会来此。这都八月了,先生怎么还放陈兄来诗会,若影响了明年二月的县试,陈兄不就又要再等一年了吗?” 陈彦安脸色涨得通红,生硬道:“关你什么事,想知道你就问先生去!” 男子不答,又看向他身边的秦昭。 “陈兄今日还带了朋友来?”男子上下打量秦昭。眼前这人打扮普通,气质温润平和,颇为清贵。 他朝秦昭一拱手,有礼有节问:“不知这位兄台是哪位先生门下?” 这男子生得眉目端正,不过谈吐间总有一股无形的傲气,不怎么讨人喜欢。 秦昭还了一礼,淡声道:“寻常农户,并未拜师。” 男子一怔,又问:“可是正欲拜师?” “未曾有此打算。” 男子:“……” 男子脸上最后那点敬重也收起来,直起身,平和道:“无妨,能来诗会听一听也是受益匪浅的。” 秦昭不答。 陈彦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男子失去了对秦昭的兴趣,没与他们多说,便借口先行离开。 他走后,陈彦安才道:“总算走了,最烦和他说话。” 秦昭问:“那是何人?” “那人叫严修,明年也要与我们一起考童生试。”陈彦安冷哼一声,“我就不明白了,都是落榜,他怎么就这么趾高气昂,就凭他拿过县试案首?” 秦昭:“既是县试案首,怎会落榜?” “运气不好呗。”陈彦安耸耸肩,“他是三年前考的童生试,那会儿邻近几个县人才辈出,严修拿了咱们县的县试案首,去了府试却成绩平平,到了院试更是一落千丈,排名倒数。” 陈彦安压低声音道:“他说是自己院试那天吃坏东西闹肚子,我才不信,就是技不如人罢了!” 秦昭未做评价。 二人绕过人工湖,来到后院。院子里桂花飘香,数张长案围成一圈,桌上都放着纸笔、糕点以及一壶酒。 十多名文人坐在长案后,已经开始斗诗。 陈彦安寻了个空的长案拉着秦昭坐下。 斗诗有好几种法子,飞花令,押韵脚,以物为题等。他们到来时,原先那些文人正在以“月”字为令,做飞花令。 陈彦安近来背诗背得不少,跟着接了几句,一点没落下风。 传到严修那儿,却卡了壳:“月、月斜楼上五更钟。” “这句说过了。”陈彦安这次出尽了风头,坐得东倒西歪,得意道,“喝!” 严修往日人缘多半不怎么好,众人乐得见他出丑,也跟着起哄,逼着他灌了一大口酒。 严修重重放下酒杯,耳朵通红:“飞花令年年都玩,有什么意思?” 他视线四下望去,见院中桂花开得极好,便道:“我们换一种,就以月桂为题作诗如何,我先来!” 他说完,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以物为题的斗诗,是由起令者写诗词的第一句,再轮流传递到每个桌案前,一人提上一句,直到传回起令者手中,由他选择继续传递,或是落下最后一句,完成全诗。 中途谁接不上,就得罚酒一杯,并成为下一位起令者。 严修就坐在陈彦安左手边,可他写完后却不往陈彦安桌上传,而是转头传到另一侧的桌案上。 这种斗诗之法,向来是越到后面越困难。 他这是想给陈彦安难堪。 但陈彦安这次一点也不怕,他戳了戳身边的人:“秦大哥,这就靠你了。” 秦昭瞥了他一眼。 从听完斗诗规则开始,他就明白陈彦安为何偏要带他来。 这是等着他帮忙找回场子呢。 写着诗句的纸张在桌案间传递,严修得意洋洋地看向身旁那两人:“作不出来尽早认输,要是还像去年那样,可就丢人丢大了。” 他说完这话,诗句正好传到秦昭他们桌上。 秦昭只扫了一眼,提笔就写。 他的字迹与本人气质完全不同,笔锋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严修脸色变了。 秦昭放下笔,将诗句传递过去:“承让。” 陈彦安从他身后探出头,笑嘻嘻道:“作不出来尽早认输,要是还像上一局那样,可就丢人丢大了。” 严修气得咬牙切齿,他仔细思索片刻,在那纸上提了句诗,传到下一位手里。 他没有落下尾句,而是选择继续。 这种传递一共持续了三轮,越到后面,众人思考的时间就越长。唯有秦昭,永远只扫一眼便能答出下句,从不停顿。 秦昭将已经写满诗句的纸张递给严修,后者扫了一眼,豁然站起来:“你怎么敢用这句?!” 他这一声将所有抓耳挠腮的文人都给唤醒,众人围聚上来,看清了秦昭提的那句诗。 “这……这不是那位的诗?” “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位所作。” “这句诗当初传遍天下,无一人能接住下句,这……” 陈彦安方才没注意秦昭写了什么,此时才好奇地探头去看,眼里泛起喜色:“妙,妙啊,我看你这下怎么接!” 众人神色各异,唯有秦昭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问:“这句诗有什么问题?” “你还在这儿装不知道?”严修道,“这分明是荣亲王爷当年中秋佳节时,于殿前醉酒斗诗时所作的诗句。当初王爷放出话来,说普天之下谁接得上他这句诗,便将谁提拔入翰林,读书人谁会不知?” 秦昭还真不知道。 他甚至连那位荣亲王是谁都不知道。 方才他只是脑中忽然出现这句,便顺势将其写下来,况且…… “这句诗很难接?”秦昭问。 严修冷笑一声:“有本事你来接了试试,你若能接出下句,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秦昭淡然接过他手上的纸张,铺在桌上提笔就写。 严修的神情僵在脸上,众人围到秦昭身边,不一会儿便爆发出骇然惊叹。 “他他他——他竟然真对上了!” “这……这居然能这么接,我当年想了足足一个月!” 众人议论纷纷,严修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抢过秦昭手中的纸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神情几经癫狂,口中不断念念有词,竟就这样拿着纸张朝外跑去。 众人默然片刻,各自回位。 秦昭问:“他这是怎么了?” “唔,可能是被刺激到了。”陈彦安斗诗斗饿了,吃了口桌上的糕点,道,“听说当年那位亲王作出这句诗后,天下文人竞相尝试。严修把自己在屋内关了足足半年,硬是没作出来。” 秦昭望向严修离开的方向,悠悠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出了这个岔子,众人没什么心情再继续斗诗,他们显然对秦昭的兴趣更大。 时不时有人借着由头来和秦昭说话,多是问他师从何方,可有考取功名的念头。文人圈子核心那几位甚至还提出邀约,让秦昭参加他们每月一次的集会。 却被秦昭以备考为由拒绝。 秦昭此番一举在当地文人中成名,待他们打发完所有想来套近乎的文人,离开那庄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你别嫌烦,等这事传出去,以后会有更多。”见秦昭到最后神色已经有些不悦,陈彦安道。 秦昭听出他话中打趣的意味,冷道:“不是嫌烦。” “……与我夫郎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 本还想着这里结束后正好能带小鱼去镇上的酒楼吃个饭,再慢慢逛庙会,谁知道耽搁得这么晚。 小家伙现在恐怕已经饿坏了。 陈彦安:“……” 这人脑子里只有夫郎! 陈彦安事先约了辆牛车来接他们,二人往庄前的小路上走,有人叫他们:“秦昭!” 一道鲜红的身影跑过来,快跑近时脚下一滑,正好被秦昭接了个满怀。 “当心点。”秦昭搂着景黎,眉宇稍稍舒展了些,“你怎么找来这里了?” 景黎看上去心情不错,道:“方天应带我来的。” 他刚说完,方天应从远处走过来。 方天应笑着道:“我听下人说今年诗会上有人对出了绝句,一打听竟是秦大哥,便想来凑个热闹。走到镇口时正好遇到嫂子,便带他一起过来了。” 秦昭朝他点点头:“多谢。” “秦大哥不必客气。”方天应道,“我在镇上最好的酒楼定了位,秦大哥肯定饿了,我们快过去。” 秦昭:“这就不——” 他话还没说完,陈彦安先不满了:“今天是我带秦大哥来的,你怎么和我抢人?” “原来是陈小胖啊,你最近瘦了我都险些没认出来。”方天应也不恼,遂道,“那就一块,我请客!” 秦昭:“……” 秦昭继续道:“我和夫郎——” 景黎听见吃的眼睛都亮了,从秦昭怀里挣脱出来:“好啊好啊,我们快走,我中午就没怎么吃,快饿得晕过去了。” 秦昭:“……” 方天应笑道:“成,马车就在路边等着呢,我们走。” 四人往前走去,景黎牵着秦昭,回头问:“秦昭,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 秦昭看了眼前面平白多出来这两人,面无表情:“不,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我的二人世界,我恨。 ———— 感谢在2020-09-12 22:16:44~2020-09-13 23: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买点脆皮鸭7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幽蝶梦、17466280、chuya的帽子、绝世黄瓜、禾禾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晚晚 100瓶;32088397 22瓶;入戏太深、狗蛋、耶博&赞赞、落花逢君 20瓶;朝槿 18瓶;洛城书、花椒 15瓶;44577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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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黎隐约从他们话里觉出了什么,问:“什么意思呀?为什么说被提拔了就没活路?” “你不知道?”陈彦安往四下看了看,见他们所在这雅间四方封闭,隔音极好,方才压低声音道,“那位荣亲王在几年前密谋篡位,已经被圣上下旨诛杀,死无全尸了!” 秦昭喝汤的动作一顿,勺子碰撞碗壁发出一声轻响。 不过这点细微的声音没有人发现。 “原来是这样……”景黎心中莫名有些惋惜。 虽然不知道那位亲王是什么人,但他敢在天下人面前说出,只要有人能对出他的诗边提拔为官这种话,那应该是个很有才气,性子张狂肆意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4 章 誊抄的书册几经转手, 难免有些错漏,而秦昭先前做的活,便是将书卷修订, 补足错漏, 再誊抄下来。 但给书做标注倒是头一次。 他先通读了前几页,将一些他觉得需要解释的词义句义直接标注在旁。而自己的理解和其他注解,则写在另一张毛边纸上, 写完后再夹进当前书页。 以作参考。 这种方式, 一是可以保持书卷的整洁清晰, 不影响陈彦安在听课时做笔记。二是随时可以取出来, 防止影响陈彦安自己的思路。 景黎从头围观到尾, 从惊奇到愕然, 最后看得目瞪口呆。 这人的学习方法……也太超前了。 他不去做教书先生,不对,他不去考科举真是屈才。 应当是对这本书理解得很透彻, 秦昭提笔书写时几乎不需要思考, 用了不到一个半时辰, 便标注出了小半本。 他放下笔, 伸了个懒腰。 秦昭没有打算将全本标注完。这其实是个讨巧的方式,帮陈彦安临时应付先生罢了。但未来那家伙还要读许多书, 总不能让秦昭次次帮他。 他需要自己学会,举一反三。 景黎完全没想到这些, 只当秦昭累了, 终于可以休息。 看了这么多天,景黎倒是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字。但这本书写得晦涩难懂,用的字也复杂,他看了好一会儿, 一个字也不认识,无聊地在木桶里打瞌睡。 而且啊,虽然他知道秦昭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对陈彦安好,但他到现在依旧不喜欢那小子。 他可忘不了那小子当初的出言不逊。 景黎在水里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串泡泡。 “早说过你不用陪我。”秦昭自然看见他打瞌睡的样子,低声道。 可自己待着也很无聊嘛。 景黎摆了摆尾巴。 他就是条鱼,离不了水,也做不了其他事。白天还能跟着秦昭到处跑,这漫漫长夜,除了看他写字,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做了。 秦昭读懂了他的意思,悠悠道:“你若能变成人,倒是能做点别的事打发时间。” “!!!” 景黎吓得浑身一抖,掀起水花溅到桌上。 秦昭早有准备,在水溅出来前拿开了书本。 这小妖怪一点也不稳重,当真修炼过许多年吗? 被说不稳重的小锦鲤此刻缩在角落,尾巴不自在地左右晃动。 秦昭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试探吗?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哪里露出了破绽? ——丝毫不知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浑身都是破绽。 秦昭忍着笑,朝他伸出手。 景黎下意识就想躲,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反常引人怀疑,强撑着一动不动。 秦昭缓缓抚摸小锦鲤的脑袋,手指划过冰凉光滑的脊背,再拨弄一下柔软的鱼鳍,每碰一下,水里那小家伙就轻轻抖一下。 害怕还不敢乱动。 真是太可爱了。 秦昭有些恶劣地想着,手指继续往后摸过去,却忽然一紧。 小锦鲤一口咬在他指腹上。 鱼急了也咬人。 可小锦鲤口中那排小牙咬人一点也不疼,还不敢太用力。秦昭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被包裹在一片柔软当中,冰冰凉凉,还有点痒。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忽然一烫,连忙收回手。 “天色太晚了,快睡觉。”秦昭道。 这一夜,秦昭梦中再也不是那些陌生的亭台楼阁,也不再是无止境地陷落和绝望。 他做了一夜绮梦。 梦里,少年伏在他身上,头发濡湿,衣衫松散。 那双晶莹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合,从他指尖上一点一点亲过去,抬起头,软软地唤了一声—— “夫君。” 那天早上,秦昭头一次在大清早打水沐浴。 还洗了三遍。 . 景黎现在很不满。 秦昭今天早上起床就很奇怪,不像平时那样陪他玩就算了,现在出门还不带他。 哪有他这样养鱼的。 景黎在桶里游来游去,尾巴不满地拍打木桶壁。 虽然秦昭说他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但是他自己在家实在太无聊了。 他也好想出去逛逛啊。 景黎动作停下来。 说不定,他可以趁秦昭不在的时候,变成人出去玩一玩? 景黎已经变过两次人,多少有些经验。 他发现自己只要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能很容易地变成人。 今早秦昭喂了他最后一块白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他现在正饱着,可以试试变人。 景黎从水里跳出来,落到屋中央的地面上,在心里轻轻念叨。 让我变成人,让我变成人…… 屋内一道红光闪过,一名少年出现在屋子中央。 手脚齐全,只是身上的红色鱼鳞还是没有完全褪掉,不过已经比先前少了许多。 景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体。 如果是这样,只要多练习几次,他一定可以自如的变成人形。 景黎这次有经验,他先把头发擦干,寻了个发带随手绑在脑后。又去屋后的晾衣绳上,取下那件之前穿过的衣服。 衣服在屋外吹了一夜,现在已经干了,只是秦昭上午出门太早,还没来得及收。 他只要穿完再把衣服挂回去,秦昭肯定不会起疑。 景黎想着秦昭往日穿衣的样子,用力系紧腰间的系带,又取过斗笠戴在头上,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秦昭今日连门都没锁,正好方便景黎溜出去玩。 清晨的村子很安静,这个时间,大家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去镇上赶集。留在村子里的人很少,景黎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景黎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快步朝前走去。 …… 秦昭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回过头去,屋外的小路上空无一人。 他对面那人还在说话。 “……村里盖房子的工钱是一天五十文,四个时辰,管一顿饭就成。秦昭,你听见了吗?” 秦昭恍然回神,道:“抱歉,林叔。” “你这孩子,一上午心不在焉,想什么呢?”秦昭身边这人姓林,叫林长忠,是林老二家里一个堂兄弟。 村中盖房,大多都找他。 秦昭今日的确有些心神不宁,他按了按眉心,摇头:“没什么。” 屋外,景黎躲在小巷的拐角处,探出个脑袋。 没想到秦昭竟然在这里,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还当今天秦昭要出远门,不方便带着他一起。 原来是这么近的地方。 哼。 景黎探头张望着,秦昭正站在窗边,与一名庄稼汉说话。恰好这会儿天边朝霞升起,映得他侧脸轮廓尤为好看。 有一种人,哪怕穿着打扮再普通,看上去依旧气度不凡。 景黎看得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 “喵呜~” 啊啊啊啊啊——! 秦昭再次回头,眉宇微微皱起:“林叔,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林长忠道,“你脸色是不太好,一会儿回去好好歇着,这些事交给我办就好,不用你操心。” 林长忠爽快道:“之前你帮了林老二他家,也算是帮了我,不用跟叔客气。” “多谢了。”秦昭道,“何时可以开始施工?” “你要盖两间房,一个水池,还有个竹围墙,要用的木材瓦片我这儿能出,竹子得去临近几个村找人收,可能要费点功夫。”林长忠道,“材料齐全后我再告诉你,放心,只要材料到位,这房我几天就能给你盖起来。” 秦昭:“我明白了。” 比起工钱,建房需要的材料费才是大头。 秦昭还不像其他条件稍差的农户,用茅草盖顶,而是要求换成瓦片,那价格更要翻上一倍。 秦昭一口气给了三贯钱订金,揣着林长忠写的单子离开了。 他走回家门前,却见房门紧闭,一只橘猫蹲在屋前,爪子轻轻挠着房门。 先前被这小猫挠出的破洞早被秦昭补好,小家伙在房门前转来转去,找不到进去的地方。 恐怕小妖怪又要被吓到了。 秦昭无声地笑了笑,上前正想把猫赶走,却听见门里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你别进来啊……” 少年的嗓音干净,又软又糯,尾音还在轻轻发着抖。 秦昭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后疯狂跳动起来。 他……他变成人了吗? 小猫见秦昭过来,乖巧地蹲在他脚边,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口中轻轻发出猫叫声。 门内传出些许抽气声,像是被吓得更厉害了。 秦昭能感觉到,那少年现在就蹲在这扇门之后,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他似乎能想到少年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单薄的脊背用力抵着门,眼眶通红,吓得快要哭出来。 一定是很好看的模样。 秦昭把手搭在门上,按下心头那点悸动,无声地换了口气。 他真想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这条小鱼怎么……完全瞒不住秘密呢? 秦昭有些无奈,半晌,他弯腰抱起小猫,悄无声息离开了。 这段路全是逆流而上,尤其接近临溪村外那一小截,河道变窄,水流急促,可想而知想游回去有多困难。 不过这些可难不倒景黎。 在秦昭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已经把外面这条小溪游过多少遍。 要不是为了等秦昭这小病秧子,他早就游到家了。 似乎想证明这点,鲜红锦鲤用尾巴在水里用力一拍,身体轻盈从水中腾起,在半空绕出个流畅的弧度,再落回水中。 小锦鲤浑身晶莹的鳞片沾了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秦昭哭笑不得:“行了,又不是让你卖艺,当心受伤。” 河底碎石多,秦昭就怕他没个数,再伤到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婚房自己搞,婚服自己买,洞房也要自己出力,鱼鱼好难。 感谢在2020-09-14 23:58:53~2020-09-15 23: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瑶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灯花、素湫、泡水的狮子、jf巾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您配几把钥匙? 130瓶;坆姽鴨 70瓶;47374826、是新一啊、小远、粉红顽皮豹 20瓶;飞扬的李子叶、aaayp2、朝槿、_拂晓兮_ 10瓶;藍轩?靈兒 8瓶;陌上花开、变态、香芋奶茶 5瓶;两朵 4瓶;。、豆本豆、riches 2瓶;析木木木、停停可可爱爱、二货爱哲学、jf巾凡、望山跑死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688478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5 章 翌日, 景黎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昨天亲手挂上的大红色床幔。 浑身跟散架似的疼得过分,他挣扎着伸出手,拽住床幔的一角。 “别乱动。”秦昭拉住他的手, 将人按回床榻里, “这是做什么, 头疼不疼?” 怎么不疼? 他现在不仅头疼,还腰疼,屁股疼。 都是这破东西害的。 秦昭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你若生气怨我就好,干嘛拿这东西撒气。” 景黎望他一眼, 愤愤抽出手, 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翻了个身—— 后腰传来一阵酸痛, 景黎动作一僵。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秦昭叹了口气,手掌顺着景黎脊背向下,按住后腰, “这里疼吗?” 景黎把脸埋在被子里,不理人。 秦昭每次都在刷新他对恶劣的理解, 仗着薛大夫信上交代的不能劳累,偏要让他自己来。 刚开始还好,虽然羞耻了些,但只要掌握了关窍, 做起来不算太难。 而且, 他本以为秦昭病了这么久,又许久没有发泄过,应当不会持续太久, 谁知道…… 果然优秀的人,什么地方都是优秀的。 到后来,景黎累得动也不能动,后腰酸得抬不起来,得不到爽快,还要忍着秦昭在耳畔一声声催促。 那滋味别提多一言难尽。 “嗷——!”秦昭不知道按到哪里,景黎疼得呜咽一声。 秦昭下意识松了手,景黎连忙滚进床榻内侧,抱着被子警惕地看他。 “我帮你捏了捏,会好得快些。”秦昭道。 “不要。”景黎眼泪汪汪,抱着被子把自己缩起来,“我就这样挺好的……” “随你吧。”秦昭直起身,语调平稳,“你天天干活,怎么腰力还这么差,得多多练习才好。” 景黎:“咳咳咳——!” 谁要多练习这个啊! 秦昭忍俊不禁,问:“午饭做好了,你要去桌上吃还是就在床上?” “你端过来,我就在这里吃。”景黎任性道,“你喂我。” 秦昭深知自己昨天把人欺负狠了,只能事事顺从。他细致地伺候完自家小鱼吃饭,又抑扬顿挫地读了几页话本,将人哄得消了气,才抱起放在墙角的木盆。 “我去洗衣,你再躺会儿。”秦昭道。 景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点点头,不敢去看木盆里那被二人糟蹋得惨不忍睹的大红床单。 秦昭最后望了眼床上的少年,笑着摇摇头,抱着木盆出了门。 他不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些年下来,为了不让病情严重,他向来懂得克制情绪,整个人也愈发平和。 他本不该像昨晚那样冲动。 可是忍不住。 他何德何能遇到那小家伙,生得那么漂亮,又那么乖巧,那么热忱而单纯地喜欢他,待他好。 让人怎么忍得住不将人占为己有? 竹院距离洗衣的地方不远,这个时辰溪边没什么人,秦昭将木盆放下,俯身望见了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他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但那张脸绝非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他面部尚没有任何细纹,只是由于这些年疾病的折磨,眉宇间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年经历的风霜。 无论如何,远远比不上那些年轻青涩的少年面孔。 秦昭捧着水洗了把脸,凝视着水里那张脸,忽然笑起来。 他过去明明从不在乎自己外表,可经历了这一夜之后,却没来由地开始担心。 真奇怪。 . 秦昭前些时日还暗笑景黎总是喜欢黏着他,可现在他才发现,比起自家小鱼,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仿佛当真变成新婚燕尔的毛头小子,半点耐不住性子,时时刻刻想与对方在一块。 “……不行!”景黎不知第几次在险些擦枪走火地边缘喊停,“薛大夫说了不能频繁,你还想不想把病治好了?” 秦昭把人困在座椅之间,二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无声地交汇。 “可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三天了。”秦昭低头一下下亲着景黎的唇角,声音放得很低。 “那……那也不行……” 景黎受不了他这么说话,全凭一丝理智强撑着:“我们说好一个月就四五次的……” 秦昭顿了顿,又小声道:“可你不觉得,我现在好得比先前快么?” 景黎一愣。 秦昭的气色的确比先前好很多。 做那种事还有这样的功效吗?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恰好能与沉欢的药效相抵。”秦昭道,“你想想你刚变成人,把我从山里救回来那次,还有我正式换药那天。” 把秦昭从山里救回来那日,他没有服药,可第二日也没有毒性也没有发作。 而换药那日,同样是因为有景黎在场,他才得以稳定下来。 景黎声音少了几分坚定:“但、但你没有证据……” “所以我们可以一试。”秦昭温柔地亲吻他,循循善诱,“小鱼,就当帮帮我。” 在这件事上,景黎一直不够坚定。 做那档子事的确很累,可不得不说,的确是很舒服的。与喜欢的人做那样的事,是这世上最舒服的事情。 原本就不坚定的内心被秦昭一句话轻易说服,景黎用力拉着秦昭衣袖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任由秦昭吻上来,在耳畔轻轻让他再分开些…… “——秦昭,你在家吗!”门外陡然传来敲门声,二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景黎睁开眼,对上秦昭的视线,二人脸上是同样的一言难尽。 这声音是陈彦安。 这种打搅在这些天里并不罕见。 秦昭在中秋诗会上一举成名,众人很快打听到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些天,上门想与他结交的,递帖子邀请他去某某地方一聚的,甚至还有登门请求拜他为老师的,可谓络绎不绝。 村里没几个人会读书写字,外村人想认识秦昭,大多要寻陈彦安引荐。因为这样,就连带着那小胖子的名声都跟着响亮了不少。 “不理他。” 秦昭作势要继续亲下来,门外,陈彦安又说话了:“秦昭,我知道你又装不在家,给我把门打开,这次是正事!” 秦昭:“……” 这小胖子有完没完。 秦昭手指扣在椅背上绷得发白,半晌才压下心头那点火气:“我改日一定要做块‘谢绝会客’的牌子挂在门前。” 景黎原本也觉得烦,见秦昭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嗯,我帮你一起做。” 秦昭心情忽然好了些,低头亲了亲景黎:“你先进去,我去看看。” 景黎点头:“好。” 秦昭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物,去打开院门,陈彦安和村长站在门前。 见他开了门,陈彦安偏头得意道:“您瞧,我就说他是假装不在家,也不知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秦昭面无表情:“你可能忘了我夫郎与阿易关系甚好……” 陈彦安神情一僵,秒怂:“哥!!秦大哥我错了!!你千万别让嫂子说我坏话!!!” 秦昭没理会他,将二人领进门。 有些气恼被打断是一回事,这二人在村中都对秦昭和景黎很是照顾,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景黎躲在卧房不出来,秦昭给二人奉了茶,才问:“不知村长来找我所为何事?” 村长语气很是郑重:“此番来找你,是有一个请求。” 自从秦昭兴修堤岸后,许多农户都想让孩子去读书识字,可幼儿入学多是四五岁,先要读蒙学开智,而后才能通过先生的考验,进入私塾。 眼看已经入秋,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让四五岁的孩子走一两个时辰山路去镇上读书,做父母的实在不放心。 因此,近来许多农户在村长面前都提出,可否在村里开设蒙学。 其实很多村庄都会有自己的蒙学书院,只是临溪村过去愿意将孩子送去识字的人少,加上村长年事已高,无法时时授课。 这才导致临溪村没有开设蒙学书院。 秦昭听村长说完这些,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深意:“村长想让我主办蒙学书院?” 村长:“是。” 秦昭摇摇头:“可我没有功名,恐怕无法担此重任。” “你的名气都传到县城去了,还需要功名?”村长一笑,“这科举年年都有,天下多少人考取功名,可没有一个对得出那句诗。更何况,蒙学授课不过简单识字,我听彦安说,你先前就在教你家夫郎识字,现在他也能认字了不是?” “这……” 小鱼的情况与寻常尚未开智的孩子不同,但秦昭也没想在他身上多做解释。 见他还有迟疑,村长又劝道:“我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组织村里的乡亲们开始筹钱修建书院。就修在你这院子边上,便于你进出。” “我知道你明年要参加童生试,我可以与你轮流授课,省得耽搁你太多时间。” “至于钱财方面,每天教几个孩童就能换取束脩费,不比你去给书肆抄书挣得多?当然,你若不想要钱财,换做帮忙下地干活,或是生活所需品,我相信乡亲们也不会拒绝。” 秦昭眸光微动。 这倒是恰好解决了先前他烦恼的问题。 他的身体还干不得重活,他更舍不得总让景黎去干。如果有人能代劳,那是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秦昭也没有再推迟:“便听村长的。” 得了秦昭的应允,村长带着陈彦安高高兴兴走了。秦昭关上房门,回到卧房。 他家小鱼正乖乖坐在床边等他。 景黎的衣衫还有些凌乱,领口露出一点白瓷般的肌肤,从上往下,还能瞧见点点红痕。 “我夫君要当书院先生啦。”景黎偏头看他,对村长这个决定同样很开心。 蒙学的束脩虽然比不上正规私塾或书院,但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来源,的确比秦昭现在抄书好很多。 而且村长答应把书院修在他家旁边,能省下不少力。 这样一来,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明年科举时的收入问题了。 秦昭没有回答。 他走到景黎面前,指腹在对方殷红的唇角碰了碰:“只是蒙学书院,与正规的先生还差很远。” “那也是先生。”景黎眼神微微发亮,“我可以去书院听课吗?做你第一个学生。” 秦昭笑着低下头,温柔地把人按进床榻里,细密的亲吻在景黎唇边:“那得看你想怎么贿赂我。” 景黎支吾一声,抗议被秦昭尽数堵在唇齿间,而后逐渐在对方的攻势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秦昭:“……”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还有完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这样对身体不好望周知。 感谢在2020-09-15 23:59:00~2020-09-16 23: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铜钱、落灯花、看啥啊、酨、孤陋寡闻、Que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岸初晴 105瓶;井川 30瓶;叶千灵 28瓶;Distance、林楹、芥子 20瓶;你亲我不啦、hhh101123、阿云、小鱼、不是知了、是新一啊、听蝉殉夏、恭喜您抢票成功、天蝎的伯曼 10瓶;子非鱼 9瓶;不嗑药吗 7瓶;橘子皮、陌上长安、晟镜说原耽不愧出bp、jeu?di?z?z?z、是清清啊! 6瓶;小落落、曹如花biubiu、星野、渡谁、小小苒、sarahte、莫问清书、糖果子i、嗯、 5瓶;我的钱去哪了 4瓶;栖栖、天气好好 3瓶;传闻时辰不到、隔壁的小板栗、荨、两朵 2瓶;望山跑死马、陈暴力、独角兽?、紅茉、路人君、咸鱼爸爸、猫猫咪呀、鹿凡、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6 章 牛车颠簸着往前走, 秦昭抱着木桶坐在车里,听言只是轻轻应了声。 景黎透过水面打量他。 总觉得这人笑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载他们这庄稼汉姓林,家里排行老二, 村里人都叫他林老二。 林老二一边挥舞鞭子赶牛,一边扯着嗓门和秦昭说话:“不过也好, 你瘦成这样,是该好好补补!不会做可以送我那儿去,让你大娘给你烧个糖醋鲤鱼!” 景黎:“……” “多谢林二叔。”秦昭敏锐地按住景黎想泼水的尾巴, 平静道,“这就不必了。” 林老二也没在意。 他今天显然心情不错,又拉着秦昭东拉西扯一会儿,才终于放过他,自顾自唱起小曲来。 景黎甩了甩尾巴, 游到木桶边沿。 这庄稼汉虽然总想吃他, 但毕竟对秦昭态度不错,如果不是他,病秧子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 走累了有人驾车来接,病秧子运气比他好多了。 景黎很快说服自己,不再在意,注意力被外头吸引过去。 木桶的边沿不高,他探出头恰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他们如今已经离开山林, 来到一片类似平原的地方。 土路两侧出现了些田埂, 地里有不少人正在弯腰劳作。 现下正是春日的播种季节, 春种秋收,庄稼人就靠这些维持生计。 景黎没有接触过农活,但也清楚, 犁地播种,施肥除草,收割打谷,每一项都是力气活,因此越是这种僻壤山村,便越需要身强力壮的男人。 而他身边这位…… 病成这样,恐怕没有什么劳动力,这或许也是旁人看不起他的原因。 转瞬间,景黎已经脑补出由于身体欠佳无法劳作,被家人白眼嫌弃,被同村指指点点的悲惨经历。 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么喜欢看我?”男人轻声开口,景黎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在盯着这人发呆。 乡间小路向来坑洼不平,牛车颠簸得厉害,秦昭只能双臂用力抱住木桶,防止水溅出来。 看上去就像将他抱在怀里。 他还这样看人家…… 这一认知让景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尾巴一摆,正想往水里钻,却见秦昭忽然朝他伸出一只手。 景黎下意识就想跑。 “别动。”秦昭低声道。 景黎动作一顿,接着,对方的指尖落到他额头上。 景黎再次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药香。 那香气很淡,带了点草药惯有的清苦,却并不让人讨厌。 秦昭的神情专注,他略微偏着头,指腹划过光滑的鱼鳞,在薄得透明的背鳍上拨弄一下,最后来到柔软冰凉的鱼尾。 景黎就这么一动不动任由他摸,摸到尾巴尖的时候,还下意识蜷起来,勾住他的手指。 他这反应显然取悦了秦昭,秦昭眸光微亮,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 秦昭笑起来很好看。 好像往日被掏空的精神在那瞬间全数回归,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藏在睫羽中,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碎光。 景黎看得呆了,一时间连游泳都忘记。直到身体不自觉往下沉,才回过神来,连忙摆动尾巴保持平衡。 “噗。”秦昭噗嗤笑出了声,在鱼尾上戳了下,“游泳都不会,你真是鱼吗,怎么傻乎乎的。” 景黎:“……” 那是他还不习惯当鱼! 景黎啪地拍开秦昭手指,躲进桶底自闭去了。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说他坏话。 哼。 牛车的速度比步行快了两三倍,没一会儿牛车便拉着他们进了村。 这个村子名叫临溪村,顾名思义,村前有条小溪流经,往日村民洗衣做饭,种地浇水,都靠着那条小溪。 临溪村民风淳朴,一路上不少人朝林老二打招呼,而当所有人看见他车上的秦昭后,却都纷纷收敛笑意,更有甚者还绕道而行。 可秦昭只低头专心逗鱼,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像是一口古井,平稳无波,一切外物都掀不起他丝毫波澜。 直到牛车停在一户门前。 唔……说是户倒不太准确。 临溪村不算富饶,但家家户户一个小院两三间屋舍算是标配。但出现景黎面前的,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土房。 外墙有大片的斑驳脱落,木头房门虚掩着合不拢,冬日里恐怕都漏风。 景黎缩回脑袋,悄悄看了秦昭一眼。 他就住这种地方吗? 秦昭抱着木桶下了车,朝林老二客客气气拱手:“多谢林二叔。” “没事,小事一桩。”林老二摆摆手,“我这大字不识一个,当初要不是你替我写诉状,我家被强占那地还收不回来呢。帮你点小忙应该的。” 林老二帮他把药材拎进屋,瞧着他这家徒四壁,又叹了口气:“你还是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秦昭摇头:“我只记得自己姓秦,至于名字来历,一无所知。” “那你就不想再走远些,去那大城里寻亲?”林老二道,“秦昭,不是二叔夸大,像你这样模样出众,又有一手好文采,显然和我们庄稼人不一样。临近几个村子要有你这号人,早传遍了,还用等到现在也寻不到消息?” 秦昭将木桶放在屋内唯一的桌案上,神情依旧淡淡的,语调温和妥帖:“谢林二叔好意,只是我现在出不得远门,要真长途跋涉,还没走到城里恐怕就……” “唉,也是,养好身子为重!” 景黎靠在木桶边听完这一切,藏在水底的尾巴轻轻摆了摆。 秦昭不是本村人。 知道这些,他倒不觉得惊讶,反而感觉顺理成章。秦昭的气质与普通乡民相去甚远,就算不是书香门第、富贵人家,至少也是读过书的。 身为外乡人,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受到乡民的排挤也就不奇怪了。 人总是排外的,何况这种闭塞山村。 放好药材,林老二又想起件事:“对了,你知道陈家这几日在闹着分家么?” 秦昭眉头一皱:“分家?” “是啊。”林老二叹道,“陈家老太年前得了中风,一直没起得来床,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无能为力。陈家在临溪村是大户,那几个小辈早盯上那些家产,就等着陈老太那口气咽下去。” 嗯? 这和秦昭有什么关系? 景黎正困惑着,便听林老二道:“你这间屋子还是从陈老太那儿租来的,他们要分家,你这儿恐怕也……” “总之,这几日你多留意。” 秦昭垂眸思索片刻,道谢:“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林老二还赶着回家,没有久留。 景黎待他走后,才探出头来打量这间屋子。 就像从外面看到的那样,这间屋子陈设十分简陋,一眼便能看尽。 这是间两室的小土房,大门进来便是他所在的这张桌案以及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墙角几个储物矮柜。 进门右侧连通灶台,灶台边摆着几个小药罐。而左侧则是间更小的屋子,没有门,只有一块布帘悬挂,挡住视线。 应当就是卧房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秦昭身上的味道一样,很是好闻。 秦昭正背对景黎站在灶台旁,弯腰打开刚买来的草药。 他买的并不是医馆配置完成的药方,而是几种散药。秦昭熟练地将草药分拣配置,很快将期分为几小份重新包好。 他将其中一份倒进药罐泡水,做完这些,才揭开灶台上一口大锅。 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景黎瞬间就听见了腹中的咕噜响声。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天,还一点东西也没吃过。 倒不是没有吃的。前些天他一直在小河里顺水漂流,对鱼来说,河里的水生植物、小虾小虫,都可以为食。 可是景黎的灵魂毕竟是人,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吃下那些东西。 因此,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景黎巴巴地望着秦昭拿起一块金黄的面饼来到桌边坐下,尾巴用力摆了摆,些许水花溅到桌上。 秦昭问:“你也要?” 景黎的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秦昭:“都给你吃了,我吃什么?” 景黎动作一顿。 是啊,秦昭身为外乡人无依无靠,又住在这种地方,家里吃的肯定不多。说不定连自身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富余的分给他。 能被救回来,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他不能再这么贪心。 可是……真的好饿啊…… 小锦鲤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秦昭偏头打量着木桶中的小锦鲤,觉得挺有意思。 他从遇到这条鱼开始便觉得有些异样。在被宰杀时畏惧逃跑、寻人求助,这已经是普通鱼儿做不到的事,何况这一路行来,这条鱼显然能听懂人言,与人互动。 难道说,他竟阴差阳错救回一条有灵性的小鱼? 想到这里,秦昭眼眸垂下,掰下一小块面饼丢进水里。 景黎原本已经沉进水底,闻到面饼香气又忍不住游上来。他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漂浮在水面上的面饼,终于抵不过美食的诱惑,一口衔住。 面饼是用小米面做的。 米面磨得不算精细,还能吃出小米的颗粒感。面糊调制时还加了一点红枣碎,上锅蒸熟,软硬适口。分明没有放任何调料,却能吃出粮食原本的香甜味。 景黎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小锦鲤美滋滋地嚼食着,两腮圆圆鼓起,鱼鳍也跟着欢快地摆动。 “慢点吃,不够还有。”秦昭支着下巴,轻轻道,“吃胖一点,才好下锅。” !!! 景黎吓得猛呛了一口,鱼鳍痛苦地摆动,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 下下下……下锅??? 这人居然真的要吃他! 秦昭又掰了一块面饼丢进水里,弯了弯嘴角:“怎么不吃了?” 景黎往后缩了缩,打死不碰。 只要不吃就不会胖,也就不会被下锅。 景黎坚定地想。 秦昭注视着小锦鲤的反应,更加确定这小鱼果然能听懂他说话。不过他并未点明,而是伸手进入水中,把漂浮的面饼轻轻推到景黎面前。 “吃。”秦昭淡声道,“刚才骗你的,我不喜欢吃鱼。” 景黎一动不动,整条鱼透着明明白白的不信任。 秦昭淡淡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自顾自开始吃饭。 这人就连吃东西的姿态也十分文雅,细嚼慢咽,好像吃的并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小米面饼,而是某种美味珍馐。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感谢在2020-09-16 23:56:10~2020-09-18 19:2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li彬彬呀 4个;que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琪 40瓶;失沓 36瓶;鬼擎火赤瞳 26瓶;攻略人类ing 25瓶;余啊摆摆 15瓶;知秋、江潆、崖下、一蓝子、grey酱酱 10瓶;咚咚咚 9瓶;jf巾凡 8瓶;静静小朋友、jeu?di?z?z?z、黑子テツヤ 6瓶;随便就这样、胖番茄 5瓶;林千叶双子、小雪花 4瓶;子衿、牟利慢 3瓶;枫溪、哎嘿嘿、西城 2瓶;小鱼、小白兔妹妹、猫猫咪呀、紅茉、suei、江停美人、鸣鸣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690905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7 章 编理由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的。 这傻鱼。 秦昭忍了忍, 终究没有将到了嘴边的疑问提出来。 这小鱼的态度已经说明,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它不希望秦昭知道。小傻鱼花了这么多心思想隐瞒真相, 再问下去估计也不会有结果,就让它再瞒几天。 谁让它可爱呢。 秦昭把小锦鲤抱回木桶。 景黎对秦昭的想法浑然不知,见秦昭没有再继续追问, 还当他已经应付过去,不由松了口气。 他也不想撒谎骗人,但如果被人发现他可以变成人,一定会被当成妖怪赶走的。 小锦鲤在秦昭指尖蹭了蹭。 他不想被人当成妖怪。 也不想被赶走。 秦昭这一路走回来, 耗费体力不少。他没急着去洗衣服,而是将那件衣服与其他换下待洗的放进木盆里, 躺回床上歇了一会儿。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失忆的缘故, 秦昭的梦境向来很乱。 今天也是如此。 他时而梦见自己走在层层楼阁中, 越往里走越寻不到出路,时而又梦见自己站在九层高塔上,眼底是万家灯火, 富贵人间。 但无论看见什么,梦境的最终都是崩塌, 陷落。 空气像是变得有千斤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秦昭在梦境中挣扎, 呼喊,可就在这时,所有重量忽然都消失了。 他睁开眼, 却对上了一双清透的眸子。 少年趴在他身上,朝他笑了笑,眼睛月牙似的弯着, 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是你吗?”秦昭怔怔地望着那少年,低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他歪了歪脑袋,声音脆生生的:“该起床啦!” 秦昭一怔,意识忽然被拉出梦境。 胸口像是被什么击打着,他睁开眼,一条鱼正在他胸膛上蹦来蹦去。 秦昭:“……” 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少年的真貌,就这么被这小家伙打断,秦昭心里说不出是憋闷还是无奈。 他抓住那条滑溜溜的鱼尾巴,把鱼拎起来:“你在做什么?” 景黎蹦得正欢,身体忽然悬空,茫然地扭动一下身体。 然后就对上一张……唔,好像有点生气的脸。 ……起床气还是这么重啊。 他摆了摆鱼鳍,正不知该怎么解释,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秦昭,你在家吗?” 是李大力的声音。 秦昭恍惚片刻,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他的确约了李大力去村长那儿签租契。 村里租地要找村长作见证,不是私下里说一声就行的。 秦昭按了按眉心,把小锦鲤放下:“你在叫我起床?” 景黎点点头,尾巴搭在秦昭手指上,用力拍了拍。 明明是秦昭说要换种方式叫他,他现在换了,这人还在不满意什么。 ——某条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叫人的方法有什么不对。 “抱歉,冤枉你了。”秦昭没和他计较,帮鱼揉了揉捏疼的尾巴,起身去给李大力开门。 “原来你在家啊,我叫了好一会儿门,还以为你出去了。”李大力道。 秦昭:“抱歉,睡着了。” 李大力往屋里望了一眼,半开玩笑道:“大白天的干嘛把门窗关得这么严,屋里有人?” “……” 结合刚才那个做的梦,秦昭竟然真的心虚了一瞬。 他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自然没有,我换件衣服,我们这便出发。” . 只是去签个租契,秦昭没带小锦鲤一起去。 他们来到村长家中,说明来意。 村长已年过半百,蓄着胡须,模样看着十分和善。 他似乎没想到秦昭会来租地,好意提醒道:“按照村里的规矩,租契以三年为期,到期前不能无故收回,也不能提前退租。租子每年六月底交付,如果逾期交不上来,主人家可在村长见证下将租地收回。这些你们都明白吗?” 秦昭:“明白。” “村长你放心,我已经让这小子考虑了好几天,他坚决得很。”李大力道,“秦昭的为人我放心,村长你就答应。” 临溪村的村长以前中过秀才,可后来参加乡试,屡试不中,这才回村做了个村长。他为人不过,处事也公正,在村民中颇有威信。 见李大力这个态度,村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那我写个租契,你们等等。” “不必劳烦。”秦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我已经写好了,村长请过目。” 村长接过来通读几遍,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早听林家老二说你在帮镇上的人抄书,这手字写得的确不错。” 秦昭:“村长谬赞。” 村长在纸上盖了印戳,又让秦昭和李大力分别按了指印,这租契便算是完成了。 秦昭又向村长打听买地建房的事。 村长思索片刻,道:“村西头倒是还有些空地,正好离你的租地近,可以选在那里。” “你先雇好人,确定建房的地址和规模,再来找我。” 秦昭朝他作揖道谢。 村长又道:“对了,你要在村里建房,就得按照家中人头缴纳赋税,你家现在就你一个?” 秦昭:“这是自然。” 村长当然也明白他家的情况,捋着胡须道:“你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决定在村里定下,便算是我们临溪村的人了。我们村的少年郎在你这个年纪,恐怕连孩子都有了,你就没什么打算?” 秦昭:“……” 怎么忽然聊到这事上了? 村长帮人说亲也不是第一回,道:“你若看上哪家姑娘,可直接告诉我。” “就是就是。”李大力也跟着起哄,“你这模样往外一站,多少人喜欢。就算暂时娶不起媳妇,不如先娶个夫郎回来?” 这个时代有种可生育的男子,名为双儿。因为体力比不上男子,生育能力又比不上女子,在这种小山村地位尤其不高。 谁家生了双儿,能不被卖掉已经是幸运,但大多都免不了早早出嫁的命。 至于彩礼,那自然也比娶媳妇低得多。 临溪村娶夫郎的少,再往穷点的地方走,娶不起媳妇的一大把,只能选择娶个夫郎回家。 秦昭此前从未有过这些想法,可自从今日做了个怪梦之后,便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此刻听见他们这么说,脑中竟又想起方才梦里那个少年。 不过他很快定了定心神,道:“多谢,不过我暂时还没这些打算。” 村长待人有礼,见秦昭已经表态,便不再强求。 倒是李大力有些欲言又止。 二人从村长家出来,秦昭还想去看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李大力正好得空闲,便陪他一道前去,顺道带他去看看那两块闲田。 几日不见,那闲田里的杂草又长出来不少。只有一小片地被耕过,地里还发了点嫩芽。 “那会儿你还没说要租田,我就在这儿种了点玉米。”李大力摆了摆手,道,“不用你还,收了自己吃就行。” 秦昭道:“等收成后,我送一半去你家。” “成。”李大力也没有拒绝,又道,“对了,我那儿还有几包没用完的菜种,你要是想要就去我那儿拿,比镇上买便宜。” “多谢。” 两亩地分寸不差,位置离溪水边也不远,方便灌溉。 秦昭又去看了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大致心里有了底,便与李大力一道往回走。 回来一路上,李大力时不时朝秦昭望一眼。 他昨晚回屋后,越想越觉得那个背影像秦昭。 临溪村一共就这么点人口,秦昭个子又瘦又高,基本没可能认错。而且看他们走的方向,也的确是秦昭家。 可如果那是秦昭,那他看见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李大力当时没看清那人长相,只记得皮肤很白,个子瘦瘦小小,像个男人。 他可从没有在村里见过那样的人。 李大力好奇了一路,眼看已经到两人该分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秦昭,你昨晚出村子了?” 秦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是,怎么了?” “那你昨晚有没有……和什么人一起回来?”李大力和村里有些爱嚼舌根的嘴碎子不同,打听人家私事总觉得不好意思,索性说了实话,“我昨天夜里看见个人,长得挺像你,但那人身边的那位我又没见过……” 秦昭眉心一跳。 他心跳莫名加速,开口时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你是说,看见一个与我很像的人,与另一个陌生人一起回村?” 李大力道:“对,不过当时天太暗,我没太看清。” 那不是他的幻觉。 的确有一个人,冒雨去山里将他找到,带回了家里。 可天亮后,那人不辞而别,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秦昭无声地舒了口气,结合今日种种古怪之处,心底隐约浮现出个猜测。 可他什么也没有对李大力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天黑前就回家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意识渐渐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秦昭望着那条倒在床铺上的小锦鲤,忽然明白了他的行为含义。 他在……装死。 见秦昭许久没有反应,小锦鲤还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再次绷紧身体躺好。 连装死都装得这么没诚意。 秦昭快被他气笑了。 这傻鱼真当他看不出来? 秦昭很快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糊味,他无声叹了口气,抱起小锦鲤来到外间。 他的目光只在木桶边的积水,以及一路蜿蜒至卧房的水迹上停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将小锦鲤放回木桶,扭头看顾自己的汤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推荐一篇基友的新文,超好看的,快去看! 《风月祖师爷》by戏子祭酒 谢珉自小寄人篱下,靠脸讨生活,没情没义只爱钱 身穿小倌后,原本只想赎身赚钱养老 无奈天家昏聩、奸邪陷害、不明人士要他命 想清楚只有钱权勾结才能混下去 谢珉淡定地……把自己送上了萧绥的榻 萧绥,异姓王,官居一品,当今圣上亲认的皇叔,大楚的战神 —— 异姓王身边多了个男美人,据说还是风月出身 世人皆等着看笑话,看萧绥弃之如敝屣 却未承想,这一天天的,空有皮囊的草包摇身一变成了富可敌国的风月祖师爷 一开始,萧绥眼神清明幽深,冷淡地说:“我只喜欢你这张脸,不要越界。” 谢珉撩起眼皮看他,万分诚恳又无辜地说:“我不仅喜欢你的脸,还喜欢你的钱,你的权,算不算越界?” 萧绥:“……” 后来,新帝萧绥抱着他不让他走。 谢珉垂眸,眼底的光忽明忽灭,抬头似笑非笑说:“我工于心计、见钱眼开、蛇蝎心肠、两面三刀,你确定要我留在你身——” 萧绥打断,直接将人抱起:“回去。” —— 谢珉:“穿越到古代,皇权至上,剥削反复,民如草芥,命在旦夕。我靠脸上位自保,靠本事扎根翻天。” 1.乱臣贼子腹黑深沉攻x心机睚眦必报美人诱受,1v1 2.权谋/经营剧情爽文 —————— 感谢在2020-09-18 19:29:33~2020-09-19 20: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希、绝世黄瓜、朝俞^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渊源 59瓶;清心 55瓶;白安忆、45691334 30瓶;羊羊团子 20瓶;雪 16瓶;秣笺 11瓶;exclusive青萌、落灯花 10瓶;sunny89 6瓶;我的钱去哪了 5瓶;爱马人仕(?ˇ?ˇ?) 3瓶;昵称已隐藏 2瓶;草莓冰沙不加冰、紅茉、哎嘿嘿、鹿凡、flechazo94、木苡同洲、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691709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8 章 没有回应。 屋内静悄悄地, 半点杂音也听不见。秦昭翻身坐起来,掀开布帘快步走出卧房。外间里空无一人,装着锦鲤的小木桶依旧放在桌上,水面微微荡出水花。 小锦鲤浮在水面, 一双眼乖巧地望着他。 秦昭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他靠在墙面, 按了按酸胀的眉心。 他……怎么会在家? 秦昭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昨日上山采药, 刚采好药想往回走时天上却开始下雨, 而后, 他便寻到一处小屋躲雨。 可谁想到那雨迟迟不停,他受了凉, 又没及时喝药,渐渐难受得失去意识。 在那之后的事情, 他便记得不怎么清晰了。 那小屋他不是第一次去。 过去也曾发生过这种情形, 但通常都是他在那小屋里生生熬过一晚,待第二日天晴后, 才慢慢走回来。 那样一遭下来,他至少小半个月起不来床。 可今日却不是如此。 他身体并没有太难受,不疼,也没有再继续发烫, 而且精神竟然还不错。 他昨晚……喝过药了吗? 秦昭走到灶台边, 揭开锅盖, 那碗汤仍然维持着他昨日离开时的模样,没有动过。 秦昭眼神里露出一丝困惑, 回到桌边坐下。 景黎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 他昨晚累得厉害,秦昭昏睡过去后,他便也变回原形回水里睡着了。直到今早天亮, 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 这一大早,他撑着疲惫的身体变回人形,把蓑衣、汤药、以及昨晚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都归位。 归位时动静弄大了点,还差点被秦昭看见。 景黎疲惫的在水里吐了个泡泡。 累死鱼了。 “你怎么了?”秦昭也注意到他状态不对劲,伸手在小锦鲤背上摸了摸。 那温热的感觉不可避免让景黎想起昨晚,这人把他抱在怀里,滚烫的手掌覆在他鱼鳞上,一点一点摸过去。 景黎条件反射的一抖,竟偏头躲开了秦昭的触碰。 “不想让我碰?”秦昭问,“你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 景黎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更不知该怎么解释。 秦昭昨晚是生病了,不是故意欺负他的。而且最后也是他主动趴在对方怀里,想替他降温。 只是治病而已,秦昭以前不是也帮他治过鳞片的伤么。 为什么就不让他摸了呢。 景黎望着秦昭的眼神,片刻后,乖乖游回秦昭手掌下。 对方指腹落到他背鳍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如过往般光滑冰凉,小锦鲤像是有些紧张,微微发着抖,却依旧乖巧留在原地让他摸。 秦昭眸光微动,心底生出几分异样。 这感觉…… 他脑中闪过些许陌生的画面。 黑暗中,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望着他,有些恐惧,还有些委屈。 他说:“……我只是路过……” 掌心下的触感冰凉而嫩滑,那具身体微微颤抖着,温软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 他说:“我在这里……” 秦昭有片刻失神,在景黎背鳍上抚摸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景黎刚松了口气,便听见秦昭又开口了。 “昨日……”秦昭眉宇轻轻皱起,低声问,“昨日我是一个人回来的?” 景黎:“……” 他想也不想,连忙点头。 秦昭将信将疑。 他还想回忆起更多,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犯病时的记忆向来不甚清晰,此刻就连那少年的模样也回想不起来。 而且,若昨晚真有人救了他,为何今早却不见踪影? ……或许只是他犯病时的幻觉。 秦昭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昨晚虽然有些波折,但草药好歹全都采回来了。秦昭将草药从背篓里取出来,简单处理之后用藤草捆好,布帛包起来。 完好无损的有十六株,而另有几株略微瑕疵的,秦昭也单独包好。 瑕疵品自然也可入药,只是外观、斤两、药效多少会有些受损。但私人收购不同于医馆,对瑕疵品的要求没这么严苛,或许会同意折价收购。 若那边不想要,他也可自留,以备不时之需。 秦昭收拾好了草药,去卧房换衣,准备给葛大夫送去。 他拉开衣橱,动作却是一顿。 景黎屏息关注着卧房内的情形,紧张得呼吸都忘了。 秦昭的衣服他没有放回去。 那件衣服昨天被他穿去山上走了一圈,溅上不少泥,如果被秦昭发现,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景黎不敢把那件衣服放回去,只能先找个角落藏起来。 以为衣服丢了,总比被他发现那衣服弄脏的好。 景黎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一会儿秦昭问他,他就假装不知道。 左右他现在只是条鱼,秦昭肯定拿他没办法。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秦昭没有询问关于那件衣服的事,而是换了另一件干净的外袍走出来。 景黎:“?” 这人连自己少一件衣服都没发现吗??? 秦昭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将打包好的草药放进背篓,问景黎:“你今日是想待在家还是与我一起出门?” 景黎当然选择后者。 病秧子昨天单独上了趟山,回来就变成那副样子,他哪里还能放心让这人自己出门。 片刻后,秦昭拎着鱼篓出了门。 他今日要去镇上买药,便准备先将药材送去葛大夫那儿,再自己雇辆车去镇上。葛大夫听说后,提出与他同行,顺道直接把药给人家送过去。 葛大夫也想早点了结此事,省得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最终,倒是秦昭搭了葛大夫家的牛车。 他们出门得早,到镇上时早集还没散,路上行人众多,热热闹闹。 景黎自从跟着秦昭回家后,就整天待在村子里,还从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兴奋地从鱼篓里探出脑袋。 可牛车颠簸,鱼篓又轻,哪里经得起景黎在里面动来动去,险些重心不稳整个翻出去。 秦昭敏锐地把鱼按回鱼篓里,低声道:“你乖一点。” 葛大夫正在一旁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你说我什么?” 秦昭:“……” 景黎:“……” 牛车很快停在一座气派的宅子外,上方匾额书着两个大字。 ——“方宅”。 葛大夫下车去敲门。 方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秦昭在这里住了几年,多少有些耳闻。 这种家大业大的富贵人家,待人接物其实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高傲,葛大夫说明来意后,很快有侍女迎他们进门。 来接待他们的是方宅的管家。 那管家模样生得和善,待人有礼,笑道:“本是明日派人去葛大夫那儿取药,倒是劳烦您二位亲自送过来。” 葛大夫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他们那边在清点草药,小锦鲤这边闲得没事干,偷偷从鱼篓里探出头来。 这种古代宅院都修得考究,他们进的是会客的堂屋,屋前的院子里有假山花草,两侧还有回廊耳室,布局格外气派。 景黎还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古代宅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然,屋后传来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小锦鲤吓得浑身一抖,飞快缩回鱼篓里。 那叫声愈演愈烈,凄惨无比,唯有管家平心静气:“二位莫怕,那是我家少爷又挨罚了。” 景黎:“……” 这再打都要打出人命了。 可惜他们作为外人管不了这些,只能装作没听见。 管家让人清点完药材,道:“算上先前那株,整株共有十七株,是三十四贯钱。这几株残次的我们也收,加起来……便算作三十五贯零五百文如何?” 葛大夫与秦昭对视一眼,后者点头:“好。” 那管家为人爽快,很快派人走了账,将钱结清。 当时委托葛大夫出售草药时,秦昭答应与他三七分成,再扣除先前已经给过的八百文订金,最终到秦昭手里是二十四贯零五十文。 葛大夫这一趟赚得钵满盆满,笑道:“秦先生,日后还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老夫。” 秦昭朝他略施一礼:“这是自然。” 葛大夫要赶回村子替人看诊,而秦昭还得去医馆开药,二人这便不再同行。秦昭没急着去医馆,而是拎着小锦鲤先去了集市。 昨天答应了要给他买肉的。 秦昭正好赶上了早集的尾巴,买了些猪肉、米面和调料。 这个时代主食以大米和小米为主,但因为小米比大米便宜很多,因此村里大多数人家还是以小米为主食。 秦昭先前也是这样。 但现在有了点钱,自然不需要再如此拮据。 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花了快两百文,秦昭将东西全都装进背篓,便准备去东街的医馆拿药材。 衣袖忽然被什么扯了一下。 秦昭低头看去,小锦鲤叼住他的衣袖,整条鱼悬空挂在他衣袖上,随着他动作荡啊荡。 秦昭:“……” 秦昭哭笑不得:“你又想要什么?” 小锦鲤松开他的衣袖,脑袋朝旁边一摆。 秦昭循着视线看去,那是家卖糕点的铺子。铺子门口摆着刚出炉的白色糕点,切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热气腾腾,空气中还能闻见那甜腻的香气。 “想吃?”秦昭问。 小锦鲤连忙点头。 这条鱼不仅爱吃肉,还爱吃甜食。 秦昭眼底隐去一丝笑意,将鱼篓举起来,与趴在鱼篓边沿的小锦鲤对视。 秦昭不紧不慢道:“想吃也可以,你先告诉我,我前两日刚洗好还没穿过的那件衣服去哪儿了?” 景黎:“………………” 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 或许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听见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很罕见地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鱼,秦昭拖着困倦的身体爬起来。 简单梳洗穿衣后来到外间,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活力十足地朝他摇尾巴。 ……倒是恢复得很快。 秦昭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久等了,这就喂你。” 他走到灶台边,揭开灶台边盖着的碗碟,昨日特意留下的那碗红烧肉平白少了大半,就连放在一旁的馒头也不见了一个。 秦昭:“……” 小锦鲤在他的注视下沉进水里,轻轻打出个小嗝。 景黎也不想总是偷吃,可他昨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块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从中午到晚上一点东西也没吃过,今早醒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偏偏秦昭还迟迟没睡醒。 想到对方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景黎也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自立更生。 自力更生也没那么容易,景黎饿得太厉害,虽然勉强变成了人,但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还好秦昭晚上没有熄灭灶台里的火,他只要把肉和馒头一起放进蒸笼蒸热就能吃了。 他还特意给秦昭留了一份呢! 景黎躲进水底,有点心虚。 他最近的言行好像越来越放肆了,秦昭……不会发现他有问题? 但秦昭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将剩下的肉和馒头热好,但没怎么吃肉,只就着几块土豆吃完了馒头。 碗里还剩的几块肉,还能当做给小妖怪晚上的加餐。 吃完饭,秦昭带着小锦鲤出了门。 山村的农户每天吃两顿饭,早晨起来先去地里干活,回来才开始吃早饭。这会儿刚过了饭点,有不少村民在村子里散步,或直接躺在院子里消食。 秦昭一路走来,遇到些村民甚至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境遇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小山村闭塞,临溪村还算是异姓散户多的,临近的槐下村,就是葛姓的同族人居多。 不过就算是散户,在一起住久了,互相联姻,一村人走到哪儿都是亲戚。 秦昭本来就帮过柳家,最近又租了李家的田,和村里的大户陈家也算是和解了,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自然对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排挤。 景黎对这些尤为感慨。 他刚到村子的时候,这些人还躲着秦昭走呢。 秦昭先带小锦鲤去了趟村长家。 他还没忘昨天的打算,要找村长写个雇人的告示。 刚到村长家门口,却意外看见了陈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20:26:00~2020-09-20 21:4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子尧老婆、雨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 100瓶;君炎辰 39瓶;司徒秋筱 20瓶;黑子テツヤ 18瓶;luckys 16瓶;木木木木白柏、林清轩。、_拂晓兮_、微微一笑而过 10瓶;池翎大大看到白昼啦! 6瓶;miao、=-o!、堍 5瓶;飞过天空的酒仙 4瓶;洛水千秋 3瓶;念念、天气好好 2瓶;一条镀金小咸鱼、清越、荨、落日余晖、紅茉、丫熊仔、黑发唱黄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692879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59 章 随后不再动了。 秦昭:“?” 意识渐渐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秦昭望着那条倒在床铺上的小锦鲤,忽然明白了他的行为含义。 他在……装死。 见秦昭许久没有反应,小锦鲤还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再次绷紧身体躺好。 连装死都装得这么没诚意。 秦昭快被他气笑了。 这傻鱼真当他看不出来? 秦昭很快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糊味, 他无声叹了口气, 抱起小锦鲤来到外间。 他的目光只在木桶边的积水, 以及一路蜿蜒至卧房的水迹上停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将小锦鲤放回木桶,扭头看顾自己的汤药去了。 景黎躲在木桶里偷偷看他。 秦昭的身体应该还是很不舒服,他弯腰揭开药罐的盖子,动作比先前迟缓许多, 苍白的脸上眉宇无意识轻轻皱着。 可除此之外, 再看不出别的异样。 他的气质依旧平和, 像古井般无波无澜, 激不起半分涟漪。 仿佛方才景黎看到的那个,冰冷、警惕、散发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的秦昭, 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秦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昭醒得及时, 那锅药最终是保住了。他在桌边安安静静喝完了药,才将视线重新移回小锦鲤身上。 景黎正在悄悄观察他, 触及对方的视线, 吓得吐出个巨大的泡泡。 秦昭朝他伸出手。 景黎呆呆望着他的动作, 连逃走都忘了。 完了完了,秦昭是不是生气了准备杀他炖鱼汤,还是已经看出他不是条普通小鱼,要把他当妖怪弄死…… 转瞬间,景黎想出了无数种自己可能的死法。 可秦昭只是轻轻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力道很轻,一点也不疼。 “还你的。”秦昭站起身, 将药碗放回灶台上,“还有,下次叫我记得换个法子,不许碰我脸。” . 自那天之后,景黎就在秦昭家住下。 秦昭对他很好,每天都替他换水,喂食,检查伤势,把他照顾得十分细致。短短几天,就把原先瘦瘦小小的小锦鲤养胖了不少。 只不过…… “你吃进去的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秦昭戳着小锦鲤吃饱后鼓鼓的肚皮,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条巴掌大的小鱼,竟然能吃下和他体积差不多大的食物。 到底怎么做到的? 每当这时候,景黎就会翻出肚子,粘着秦昭的手指不让走,要求多摸两下。 饭后按摩有助于消食。 秦昭动作轻柔,力道适中,很快把景黎按得昏昏欲睡。 只是这点休闲时光每每不能持续多久,到了午后,就是秦昭干活的时间了。 秦昭把小木桶搬到卧房的书案上。 “老规矩,不许把水溅出来,否则晚上没饭吃。”秦昭熟练铺开纸墨,提醒道。 小锦鲤乖巧地朝他摇尾巴。 相处这几天,景黎对秦昭了解不少。 比如,他知道秦昭的身体比自己想象中更差,因此上山采药其实并不容易。必须挑天气好的日子,冷点热点都不行,且出门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否则回来必然要发热。 身子金贵得很。 再比如,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其实是帮人修订和誊写书卷。 书卷来源大多是邻近几个城镇的书院或寺庙,那些地方堆积了大量需要修订和誊抄的书卷,自家人手不够用,便要从民间寻人来做。 这些地方出手阔绰,除开笔墨纸砚和托人送去镇上的费用,每整理一卷能拿到一百八到两百文左右。 比上山采一趟草药赚得多。 至于把小锦鲤搬到身边“监工”,纯粹是景黎自己待着无聊,一被丢下独处就疯狂拍水抗议,直到秦昭把他抱过来才停下。 景黎趴在木桶边,专心致志地监督秦昭提笔书写。 这个时代不在历史当中,用的字也不是景黎所知的任意一种古文字。景黎看了这么多天,除了能看出秦昭的字俊逸潇洒,内容全是一无所知。 好好一个经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穿到古代成了文盲。 景黎每每想起都有些伤感。 秦昭手里这卷书已经整理了四五天,今日恰好接近尾声。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却见小锦鲤已经浮在水面沉沉睡去。 整天吵闹着要守在他身边,睡得倒比谁都快。 秦昭没忍住,在对方翻出来的鱼肚上轻轻戳了一下。 小锦鲤睡觉的模样颇为吓人,浅粉色的鱼肚翻向上方,身体在水中忽上忽下,还睡得死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秦昭头一次看见的时候,险些当这小锦鲤没气了。 现在也是如此,小锦鲤仰面躺在水上,睡得极沉,平铺在水面的鱼尾绸缎似的打开,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见。 秦昭每戳他一下,那鱼尾便软软地拨动一下,看上去手感极佳。 秦昭来了兴意,忍不住多摸好几下,却引来鱼尾用力一拍。 景黎在对方坚持不懈地“骚扰”下醒来,气鼓鼓地在水里翻了个身,张口就想咬人。 幸好秦昭早有准备,敏锐地躲开。 小锦鲤有起床气,还很严重。 “好了,别气。”秦昭道,“我这些做完了,带你去溪边玩玩?” 出去玩? 景黎大方地消了气,鱼尾在水面拍了拍,表示同意。 没办法,呆在屋子里实在太无聊了。 景黎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现在变成了鱼,还被人养在小木桶里,那感觉别提有多憋屈。 不过就算如此,他暂时也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因为……秦昭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粗粮野菜,秦昭却能变着花样做出美食,这难道不是毫无争议的留下理由吗! 比起离开后只能吃小鱼小虾水生植物,景黎宁愿当条家养锦鲤。 反正秦昭每天都会带他出来放风。 秦昭的家距离溪边不远,出了门往西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到。 临溪村是沿溪而建,村里有好几条路都能通到溪水边。秦昭常带景黎去的是上游,除了偶尔有村民在此打水回家做饭外,基本没什么人经过。 今天天气不错,和煦的阳光洒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波光粼粼。 秦昭将小木桶清洗完毕,重新盛满干净的水,抬头恰好看见小锦鲤跃出水面。 鲜红的锦鲤跃至半空,尾鳍一摆,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随后轻巧落进水里。 水花四溅。 这里水流不急,水质清澈,景黎撒欢似的游来游去,鲜红的鱼尾在水面若隐若现。 秦昭静静在岸边看着锦鲤戏水,嘴角扬起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弧度。 养在小木桶里的确有些委屈它了。 秦昭在心里想,要是有机会,得给它做个大点的水池才好。 “哟,这不是秦昭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昭回头,却见一个小胖子朝溪边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今儿什么日子,你这病秧子竟也出门了。身体撑得住么,可别一会儿又晕过去,掉水里没人救得了你。” 这语气不太客气,景黎停下动作,视线朝岸边看过来。 岸边那小胖子看着比秦昭小了好几岁,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远比寻常村民讲究得多,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这又是什么人? 景黎摆了摆尾巴,对这人莫名有些不爽。 秦昭却好像并不在意,平静道:“多谢关心。” 小胖子最烦他这不冷不热的语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都不舒服。他冷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你能留在临溪村是谁的功劳。” 秦昭道:“是陈家收留,我不会忘。” “记得就好。”小胖子冷声一笑,“对了,听说你还欠我家大半年的租子,我劝你这几日就赶紧凑齐,否则……到时无家可归,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小胖子是陈家长孙,名叫陈彦安,秦昭现在住的屋子,便是从陈家租来的。 秦昭问:“这话的意思,你们这几日就要分家了?” 先前林二叔就提醒过,陈家最近在闹分家。 陈家三世同堂,祖辈只剩下陈老太一人,下面却有四个儿子,就连最小的儿子都已经成家。 早先陈老太没出事时,这四家人一直挤在一个家里住着,免不了出现矛盾。 现在机会来了,分家是众望所归。 秦昭住的地方是陈家所有,分家后势必会易主。还能不能由他继续住下去,租子该怎么算,都要看新主人的意思。 现在看来,这新主人恐怕就是陈彦安一家。 听他这么问,陈彦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恼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筹钱去就是。” 秦昭又问:“你特意赶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 “谁特意赶来了,我就是正好路过!” 秦昭默默望了他一眼。 陈家如今住在村子最东边,而他们现在所在的溪水边是最西处,这路过……未免也太远了些。 陈彦安脸上有点挂不住,转移话题:“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要是没算错,你已经欠了有九个月。我阿婆允许你按年交租,我娘可不会。每月六十五文,加起来也有快六百文,你交得出来吗?” 秦昭现在自然交不出来。 他冬日病得很厉害,身上基本没剩多少积蓄。 今日整理出的书卷能换两百文,再加上前几日卖草药的钱,能拿出来的一共也才三百六十五文,缺了快一半。 算作每五日出一卷书,若陈家肯再给他几日时间,他应该能凑齐钱来。 但那是不吃不喝不买药的情形下。 而实际情况是,秦昭每十日就要去买一次药,买药少说得花个三百文左右。 这也是他生活始终十分拮据的原因。 秦昭一时没有回答,陈彦安更是得意:“就知道你拿不出来。如何,要不要试着求求我,让我向我娘求个情,给你再宽限些时日?” “不必。”秦昭淡声道,“我自会尽力而为。” “尽力?你要真能尽力,就不会仗着我阿婆待你好赖着不走。”陈彦安冷哼一声,嘲弄道,“你在我们村中也待了三年,怎么还是连个租子都交不上。你的钱到底是用来买药治病,还是被你挥霍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秦昭眸光微动,平白透出一丝冷意。 陈彦安对上他这眼神,话音陡然一滞。 秦昭收回目光,声音温和:“彦安,你既然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先生就应该教过何谓谨言慎行。” “还有,百善孝为先,陈家祖母尚且在世,你们便四处宣扬即将分家,这样不妥。” 陈彦安被他注视得心底莫名发憷,口不择言道:“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忽然翻起一道水花。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向他腿弯,陈彦安一个没站稳,狼狈摔入水中。一道鲜红影子从余光里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 景黎从水中腾起身体,漂亮的鱼尾一甩,干脆利落地给了陈彦安一巴掌。 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 或许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听见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很罕见地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鱼,秦昭拖着困倦的身体爬起来。 简单梳洗穿衣后来到外间,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活力十足地朝他摇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鱼安排上了。 —— 抽奖的cd终于结束了,弄了个新抽奖,从28号零点前全订的小可爱里抽一百人随机分20000币,考验欧气的时候到了~ 感谢在2020-09-20 21:43:47~2020-09-21 15: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水的狮子、雪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个小妖精呀 100瓶;小远 52瓶;雨落轻尘 28瓶;精灵灵灵灵 20瓶;〆薰衣草丶淡墨了记 13瓶;43015085 12瓶;阿洛津的小麻花辫、阿凌、司徒秋筱 10瓶;riches 7瓶;晓梦、零、白白白 6瓶;我的钱去哪了 5瓶;小雪花 4瓶;38199567、紅茉、落日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0 章 薛仁很快来了回信, 表示欢迎秦昭与景黎随时前去,而且阿易父母留下的宅子还有空房,可以给二人暂住。 附注,县城的宅子屋内都烧着炕, 绝对不会冷。 ——景黎读完信恨不得立刻赶去县城。 不过他再着急也没办法, 秦昭在村子里还有十多个学生, 总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景黎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让秦昭将正在讲解的《声律启蒙》讲完,又与村长完成了交接事宜,才能离开。 至于家里的菜地,秦昭其实很早就有要去县城过冬的打算, 地里种的蔬菜吃到现在正好吃得七七八八, 多的全被他分给邻居,作为托付他们帮着照料地里小麦的酬劳。 麦子入冬后其实不需要太费心打理, 这样做只是以防有什么意外。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秦昭与景黎要出发去往县城的时候,已经过了腊八节。 离开前, 村长还特意来秦昭家送了样东西。 写着籍贯证明的文书,以及保举人的具结书。 这两样东西, 是县试报名时必须呈交上去的文书资料。 县试在二月初,元月就要开始报名,秦昭这时候离开村子,便是打算县试考完再回来。因此离开前, 他必须带齐报名需要的文书。 村长道:“先帝在时原本有律令, 移居境内者需缴纳丁粮二十年才准报考科举。好在多年前边境战乱,迁移的人多,上头便废了这规矩, 只需要当地乡长签署籍贯证明即可。” “我已经替你找过乡长,他早听说了你的事迹,愿意为你签下证明。” 秦昭朝他拱手行礼:“多谢村长。” “不用谢我。”村长捋着胡须,笑道,“这具结书也已经签好了,由我作为担保人。前两日去找乡长时还在与他提及,咱们镇上已经好些年没出过举人,你可别让我们失望。” 别说是举人,就是秀才都不常见。 乡长能说出这话,证明他对秦昭的确期待颇高。 村长又道:“不过,你还需要寻到五位考生互保,咱们镇上的考生通常都是互相保举,听说你从不参加文人集会,你可有想好找谁互保?” 这秦昭倒是还没有考虑过。 他不在意人际交往,除了陈彦安之外,并不认识其他要一同参加县试的考生。 哦,还有个人。 严修。 那家伙自从被秦昭拒绝后,这几个月又借着由头来过几次,都被秦昭拒之门外,一怒之下开始在镇上编排秦昭的流言,试图败坏他的名声。 不过有方天应在,这些流言都没成什么气候。 这个人肯定是不愿与秦昭互保的。 “你不必担忧这些。”村长道,“县城读书人更多,现下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可以去结识几位。陈彦安这边我也会让他帮你寻觅着,到时报名前约在县城碰个面就是。” 以秦昭在镇上的声望,想要与他互保的人绝对不少。 只是互保并非签个文书这么简单,若互保的考生里有人作弊,其他四人会受到连坐处罚,取消考试资格。 因此,互保人必须找品行优良,值得信任的人。 秦昭道:“我明白,村长放心。” “若是陈彦安那小子,我不会给他压力,但你不一样。”村长收了笑意,认真道,“拿个案首回来,回头我在村里大摆筵席给你接风!” 秦昭也跟着一笑:“这话秦昭记住了,自当尽力。” . 村长送来文书的第二天,秦昭与景黎启程离开临溪村。 怕景黎在路上冷,秦昭特意租了辆带蓬的牛车,又在车里放了炭盆和棉被,晃晃悠悠往县城去。 山路陡峭,马车蓬挡得不严实,总是漏风。 景黎现在受不得一点风,冷得直往秦昭怀里钻。后者把他抱稳,摸了摸额头,温度并不反常:“怎么会这么冷,去县城一定让薛先生替你把把脉。” 景黎蔫哒哒地应了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肯动了。 二人出发得早,秦昭担心景黎在车上冻病,催促车夫加快速度,竟当真在申时前便到了县城。 他们事先已经和薛老先生说好,在阿易的药铺见面。 牛车直接停在了药铺所在的小巷前。 车夫帮着卸下车上的行李,秦昭则是用袍子将景黎一裹,半搂半抱着把人扶下车。 店里有客人正在买药,阿易在柜台忙碌着,薛仁闲得无聊坐在药铺门前抽烟袋。 他一瞧见二人如今这模样,却乐了:“几个月前,是他扶着你来,怎么现在倒成了你扶着他。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总得病一个?” 秦昭摇摇头:“先生说笑。” 薛仁见景黎脸色不好,也不再耽搁,忙领着他们进去。 “景黎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阿易送走客人,走过来担忧地问。 景黎在车上冻了大半日,手脚都冻僵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路上太冷,冻坏了。”秦昭问,“有姜汤吗?” 阿易点头:“有,我这就去煮。” 薛仁补充道:“乖孙儿,多放几味御寒的药材,我教过你的。他俩都得喝。” 阿易:“知道了薛爷爷。” 县城比小山村里温度高些,而这药铺虽小,屋子里却足够保暖。景黎和秦昭挤在一个椅子里,坐了一会儿,冻得麻木的四肢终于渐渐回暖。 他靠在秦昭怀里,唉声叹气:“这是我过得最难熬的冬天。” 穿越之前,他冬天从来不会这样犯困,虽然身体比常人凉一些,但也没这么怕冷。 肯定是这锦鲤原型害的。 秦昭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薛仁在旁边含笑吸着烟袋,烟雾飘到二人身边,景黎闻间这味道忽然有些恶心,偏头咳了两声。 “哟,对不住。”薛仁忙熄了烟袋,来到景黎旁边,“你这怎么搞的,烟味都闻不了?” “腊月开始就一直这样。”景黎委委屈屈道,“有时候炭火烧旺了闻着都不舒服。” 薛仁眉梢一扬。 秦昭也道:“他好几日食欲不振,却找不出缘由,正想来找薛先生诊诊脉。” 薛仁咧嘴一笑:“秦先生这是折煞老夫啊。你医术不比我差,列出的那些药材更是帮了大忙,你都诊不出问题,老夫能诊出什么?” 秦昭摇摇头:“在下只是班门弄斧,远比不上薛先生。” 薛仁被他这话哄得开心了,便道:“行了,我见小鱼儿这模样的确是难受。手伸出来,薛爷爷给你把把脉。” 景黎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秦昭怀里伸了出来,薛仁手边的小案上放了个腕枕,让景黎把手放上去。 薛仁扣在景黎脉搏上诊了片刻,又瞧了瞧他的口舌,眼珠,问:“你近来食欲不振,体寒畏冷?” 景黎:“嗯。” “是否还总觉得困倦,闻不得太刺鼻的气味?” 景黎点头:“对。” 薛仁松开手,沉默下来。 秦昭听了薛仁说的那些,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他将景黎的手揣回怀里,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他的手背。 这症状听上去怎么像…… “看着像是有喜了。”薛仁悠悠说出了答案。 秦昭:“……” 景黎:“???” “我怎么会——咳咳咳!”景黎被他吓得连连咳嗽,坐直了身体,语无伦次道,“可我明明……我是男人啊,我怎么可能——” 秦昭也道:“我这几日都替他诊过脉,那脉象并非是……” “我只是说看着像,又没说一定是。小鱼儿的脉象的确是男子,而非双儿,这我还能看不出来?”薛仁偏头看了眼里屋,阿易依旧在后院熬姜汤,才压低声音道:“你们骗得过阿易,可骗不过我。” 双儿与男子从外观上看没有不同,但生理结构却全然不一样,因此在脉象的表现上也有些微差别。 这种差别不容易判断,若是经验欠缺的大夫一时间恐怕都分辨不出来。 因此,阿易至今都以为景黎也是双儿。 薛仁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从脉象上看,小鱼儿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找不出他身体不适的理由。但从表象上看……” “畏寒,恶心,犯困,食欲不振,这不就是怀孕了吗?” 薛仁一摊手,无辜地看着二人。 秦昭低头与景黎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同样的茫然。 秦昭摇摇头:“先生别说笑了,既是男人,如何能有身孕?” “这可说不准。”薛仁故作深沉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是小鱼儿体质特殊,又恰好从脉象上显不出来呢?” 景黎默然无语。 他之前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哪怕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可以生育的男人,但也从没有代入过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不等景黎想得清楚,阿易端着两碗姜汤回来了。 加了药材的姜汤祛寒效果极好,景黎喝完了姜汤,才觉得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阿易还要看店,便请薛仁带他们去家中休息。 阿易父母留下的宅子与这药铺相连,穿过连通后院的回廊,薛仁带着他们到了个干净的偏院。 薛老先生在这里混吃混住好几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半个主人,毫不客气道:“就这里,阿易已经提前收拾过了,屋子里缺什么就告诉我们,不用客气。” 秦昭向他道了谢,景黎却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根本没听见薛仁说了什么。 薛仁见他这样,道:“何必这么烦心,有孩子不是好事么?” “可是……”景黎精神还有些恍惚,“……我明明是男人……” “你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倒是有个主意。”薛仁手一摆,不以为意道,“就等他十个月,看到时能不能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吗?” 秦昭:“……” 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薛仁:请叫我预言家。 ———— 怕触到你们奇怪的雷点(?)提前说明一下,小小鱼是卵生,产卵孵蛋,但不要带入现实,完全不一样。以及,鱼崽只有一条,多了怕秦昭养不起(喂 感谢在2020-09-21 15:58:52~2020-09-21 23:3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啦小姐 5个;孤陋寡闻 2个;君双颖、紫月阁主、雨希、雪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荣爱吃重阳糕 106瓶;薛言姝 66瓶;哈哈大笑的橘子 30瓶;折眉、绘梨衣 20瓶;雨希 18瓶;西城 15瓶;思、费渡、40858954、玉琪 10瓶;小恶魔 7瓶;筱玖 6瓶;故文、豆本豆、北凉 5瓶;acestark 4瓶;hiscat 3瓶;养猫玩的三缘、尤里、安诺、十二 2瓶;小菊花、哎嘿嘿、木苡同洲、紅茉、riches、百梦醒、piu~、鹿凡、清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1 章 “这、这怎么行?!”景黎急道。 秦昭拍了拍他的背, 温声安抚:“薛先生在与你说笑。” 景黎一怔,果真看见面前的薛老先生忍俊不禁。 薛仁道:“你干嘛这么快戳穿,我还想多逗逗他。” 景黎冻了一上午,脑子都冻得麻木了,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刚才合起伙儿来骗我呢?” “谁让你这么好骗?”见景黎又要炸毛, 薛仁忙道, “好了,不与你说笑。你这症状多半就是受了寒,在县城里养几天应当就没事了,不必担心。” 景黎:“这还差不多……” 怎么可能是怀孕,那太奇怪了。 薛仁没再打搅他们, 道了句让两人好好休息, 便回药铺抽烟袋去了。 秦昭牵着景黎进屋。 屋内的床下都烧着火炕,烘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这间屋子事先已经打扫过, 屋里东西一应俱全,就连床铺上都铺了厚厚一层棉絮。 景黎瘫在床上,懒得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秦昭将他们带来的行李一样样取出来归置好, 回头却见自家小鱼那副懒样,忍不住笑开了:“幸好不是有身孕, 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孩子?” 景黎听了这话却不乐意,翻了个身,用手支起脑袋看他:“怎么, 你还不乐意有孩子?” “自然不是。”秦昭摇头, 却没有多做解释。 景黎觉得奇怪。 古人不是很在意传宗接代么,秦昭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看着秦昭在屋里忙东忙西,景黎忍不住又问:“我不是双儿, 你真的不在意呀?” 秦昭头也不抬,笑道:“你都跟了我这么久,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 “我是得问清楚啊。”景黎煞有其事,“不是有夫妻生不出孩子导致家庭不睦,最后分道扬镳的例子嘛,万一你心中介意,以后不要我了怎么办?” 秦昭动作一顿。 他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床边,低头在景黎冰凉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这些?”秦昭低声问。 景黎眨了眨眼,别过视线:“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回答——” “不会。”秦昭打断他。 景黎话音一滞。 秦昭指腹从景黎侧脸划过,亲昵而温柔地托起他的脸,让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如果想问,我可以今日和你全部说个清楚。” “你不是双儿,我的确曾经遗憾过。”秦昭道,“但那份遗憾,只是因为不能与你有个共同的孩子。我不在乎自己的过去,更没有什么一定要留下血脉的想法,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该……” 他古怪地顿了下,又若无其事道:“所以你不必担忧这些,我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事丢下你,因为那些都没有你重要。” s:///book/9/9896/695382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2 章 陈家摆明不想再把房子租给秦昭, 因此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不知秦昭未来要怎么办。 李大力受过秦昭恩惠,倒是想帮帮他。 可昨晚, 他只是和媳妇提了一句, 能不能把后院那间小屋收拾出来租给秦昭, 就被媳妇好一顿骂。 于是再没敢提这事。 此时听完秦昭的来意, 李大力奇道:“你要租田?” 秦昭:“是。” 李大力有些惊诧。 谁不知道秦昭是村里有名的病秧子,平日里上山去采个药都能去半条命,那是半点农活也干不了的。 现在怎么转性了,还想来租田? 联系昨天的事,李大力在心里一思索,忽然想到个可能:“你不会是想在村里盖房?” 临溪村有自己的规矩, 村子允许外乡人来居住,但外乡人不能随便在村里建私房, 只能通过租赁的方式。 除非有地契或租契。 有了地契,就要交田赋, 便算是半个村里人了。 因此, 外乡人想来村里常住, 第一件事就是寻当地人买或者租一块地。 毕竟对这些靠种地为生的农户而言, 哪怕算上田赋, 租地也比租房划算得多。 李大力媳妇的娘家,就是这样搬来了临溪村。 秦昭没有隐瞒, 点点头:“是。” 李大力瞧着秦昭, 心里不禁有点好奇。 租地建房, 个中花销绝对少不了,听说这人天天吃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怎么会有钱做这些? 李大力半开玩笑道:“你小子最近走大运捡钱了?” 秦昭摇头:“没有。” 他话是这么说, 却下意识扫了眼手中的鱼篓。 自从他们陈家离开之后,这小鱼就一直沉在水底不肯理人,从秦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鲜红的背鳍。 ……这是还生着气呢。 只不过,似乎从有了它开始,他的运气的确好了不少。 而且,若不是这小鱼帮他寻到珍稀草药,他就是想来租田也出不起那订金。 说是走大运倒也不错。 秦昭在心里想。 李大力这话本就是个玩笑,没再多问,却道:“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考虑几天。” 他为人实诚,如实道:“我与你直说,我那两亩地没多好,这几年亩产一直上不来,否则我也不可能把它当闲田往外租不是?” 秦昭:“可现在村中,只有你家有闲田。” 田地不管在哪儿都是抢手货,尤其是对于这种靠农耕为生的村子,只要劳动力足够,田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于地肥不肥,产量高不高,这些虽然重要,但肯定比起无地可耕来得好。 况且,只要勤快点,一半种粮一半种菜,能解决自家吃饭问题不说,多的还能送去镇上卖。 这样熬个几年下来,那点租子基本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大力自然也知道这些,如果是别人找他租田,他或许还不会这么迟疑。 可偏偏是秦昭。 ……这病秧子真能下地干活? 李大力没有多问,而是道:“我家的田按年收租,算上赋税,每亩的租子是三斗小麦,来年六月下旬收租。” 临溪村种粮以小麦为主,这里冬日不算太冷,小麦一般在秋季播种,至来年的六月下旬,正好成熟。 而田赋也差不多是那时候交。 李大力道:“现在刚三月中,看在你之前救我一命,多出这三个月我就不向你多要租了。你回去考虑几天,如果确定要租,改明儿咱们上村长那儿签租契去。” 秦昭拱了拱手:“多谢。” “不用。”李大力摆摆手,“我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打算的,你不会真要下田干农活?” 别说他不明白,景黎也想不明白。 秦昭下地干农活,那画面他想都想象不出来。 这人恐怕连锄头都拿不起来? 而且他原本以为,秦昭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暂时不能离开。 他在村里租个房子暂住,等养好身体,就该离开这里去调查自己的身世才对,他为什么想在这里租田建房? 难道他打定主意在这个村子安家,不打算继续探寻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景黎从水底仰头望着秦昭,完全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秦昭低头看过来。 景黎没想到他会忽然低头,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摆动尾巴沉进水底去。 他还没消气呢! 他这小动作自然没骗过秦昭,秦昭暗自笑了笑。 李大力抬头恰好看见秦昭这笑容:“……” 不是,他哪句话好笑了??? “耕地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秦昭道,“三日后,我来与你签租契。” 李大力见他这么坚决,也不再多劝,点头应下。 反正他那田暂时也只能闲着,他自己主耕那几亩地都还忙不过来呢。 秦昭刚想离开,又看见李大力种在院子里的小葱,想了想,问:“你家这小葱卖吗?” 李大力扭头回去继续砍柴,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几根葱而已,那玩意割完又长,我们吃都吃不完。你想要就割两把去,不收你钱。” 秦昭道了谢,弯腰在地里割了一把小葱。 回到家,秦昭把小葱放到灶台上,又将背篓里看诊的东西取出来放好,最后才倾倒鱼篓,把小锦鲤倒回木桶里。 小锦鲤摇着尾巴,游到木桶底部,把自己缩在小角落,气鼓鼓地不说话。 笨蛋秦昭,居然真的没有在回家之前哄好他。 他今晚就离家出走! 秦昭拨弄一下水面,问:“还是不肯理我?” 景黎不回应。 “到底是怎么了,怪我没有及时回来救你?”秦昭顿了顿,又轻声问,“还是看见那小猫亲近我,你不开心?” 景黎:“!” 小锦鲤被戳穿心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鱼鳍不自在地摆动着。 秦昭心下了然:“原来是吃醋了。” 才不是吃醋! 景黎抗议地摇晃鱼鳍。 秦昭说这话时可能没想太多,但他的灵魂是人啊,吃醋意味着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现在只是变不回人形,所以借住在秦昭这里,算起来也就是房主和房客的关系。有房客因为房主吃醋的道理吗? 更何况对方是只猫。 他好端端干嘛去吃一只猫的醋,丢不丢人! “好了,我知道。”秦昭伸手进入水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知道我的小鱼原来这么介意这些,以后我会注意,不再亲近别的小动物,这样可以吗?” 我的小鱼。 景黎心里颤了颤。 秦昭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也很认真,像是在认认真真做出承诺,不因为他只是一条鱼而敷衍了事。 太犯规了…… 景黎呆呆望着那张脸,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秦昭在哄人这方面天赋超群,只听他温声细语道:“别生气了,我给你做葱油饼好不好?” 葱油饼! 景黎刚才看见秦昭拿葱时就馋了,此刻一听他提起葱油饼,景黎瞬间听见了自己腹中传来咕噜一声。 小锦鲤的食量不仅在鱼里一骑绝尘,还饿得很快。 明明他的运动量不大,但时时刻刻都想吃,村里一天两顿饭根本解决不了他的需求。 美人加美食,景黎瞬间气不起来了。 “不生气了吗?”秦昭摸了他好一会儿,见小鱼没有反抗,便把手稍收回些许,苍白的指尖垂在木桶边沿:“不生气就证明一下。” 小锦鲤迟疑片刻,尾巴一摆,身体轻巧离开水面,在秦昭指尖上亲了一口。 啵—— 轻轻一声响动,小锦鲤落回水里。 这个动作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很多次,小锦鲤不会说话,所以必须依靠这些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喜怒。 比如通常秦昭朝他伸出手时,如果景黎心情好,就会凑上去亲他一下,表示喜欢。 但如果心情不好,或者不想要,就上去轻轻咬他一口。 他这样做,只是表示他没有再生气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小锦鲤侧脸有点发烫,藏在水里默默地想。 他没有注意到,秦昭同样有些失神。 指尖还残留着湿润酥麻的触感,秦昭垂眸望着那上面残留的一点晶莹的水珠,不明白自己方才心口的悸动因何而来。 不过……那感觉还挺奇妙。 秦昭没有再多想,轻轻摸了摸景黎的脑袋,起身走到灶台边揉面。 小葱切碎,裹进揉好的面饼里,再放进油锅里小火煎一会儿。 一盘葱油饼很快出锅,秦昭端到桌边,却见小锦鲤已经在水里睡着了。 ……也对,他今天被那野猫追了大半个村子,一定很累了。 但就算再累,小锦鲤闻到葱油饼的香味,还是不自觉摆了摆尾巴,似乎就要醒来。 秦昭在心里暗笑,转身把葱油饼放回灶台保温。 还是等它睡醒再吃。 昨日为了帮陈家祖母看病,秦昭特意去了趟葛大夫那儿。除了询问病史之外,还顺道打听了乌山参的消息。 葛大夫做事很利落,昨天上午就把售卖乌山参的消息放了出去,镇上有不少医馆想收。 虽然还没确定卖给谁家,但事情基本已成定局。 因为这样,秦昭才敢放心的去与李大力谈租田的事。 其实景黎和李大力都把建房这件事想得过于复杂,秦昭这样做,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不愿意再寄人篱下,其二则是,既然有了点钱,自然要改善生活环境,何必再住在这逼仄的小屋里。 还有…… 如果这小鱼当真可以给他带来好运,他不能总委屈人家住在小木桶里。 得帮他的小鱼做个有水池的院子才好。 秦昭戳了下睡得在水面翻肚皮的小锦鲤,心里这样想着。 否则怎么会天天搅得他睡不好觉? 秦昭困倦地按了按眉心,从床上坐起。 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 或许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听见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很罕见地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鱼,秦昭拖着困倦的身体爬起来。 简单梳洗穿衣后来到外间,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活力十足地朝他摇尾巴。 ……倒是恢复得很快。 秦昭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久等了,这就喂你。” 他走到灶台边,揭开灶台边盖着的碗碟,昨日特意留下的那碗红烧肉平白少了大半,就连放在一旁的馒头也不见了一个。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二:产卵期不止一天。 【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09-22 18:02:34~2020-09-23 12:1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水的狮子、雪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柠 34瓶;小香香、墨晚晚 30瓶;sssalpha、什么都吃 20瓶;re 11瓶;您配几把钥匙?、魔王辣椒酱、44577537、俺也想上考官a.、墨色、墨小墨 10瓶;王美玉 7瓶;淮楚夏、娜娜、阿妴 6瓶;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楼兰月瑾、妤姝、洛寒寒、虞美人儿、大懒虫,小宅。。 5瓶;水莲墨 3瓶;十二、豆本豆、橘子客、憨憨、陌筱 2瓶;草莓冰沙不加冰、鸣鸣子、⊙皿⊙、=-o!、紅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3 章 不过他很快遇到了新麻烦。 他不知道秦昭去哪里采草药。 景黎自认不算路痴, 但上次去到那个地方,是被那只蠢猫叼去的。那时候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晕了过去, 根本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 天边灰蒙蒙的, 加上雨幕的影响,让找路更加艰难。 雨水里夹杂着山风, 少年赤脚踩在山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 身体很快冷得轻轻发抖。 没了鱼鳞保护后, 原来他还是怕冷的。 秦昭到底在哪里啊…… 天色已经全黑了,但好在景黎的夜视能力似乎比过去好了不少,就算是在这毫无光线的树林里,也不影响视物。 至少在山中行走不成问题。 景黎不知道自己在山里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景黎眼神亮了亮, 连忙跑过去。 那小屋已经废弃许久, 没有窗也没有门, 似乎只是村民用来堆积杂物的, 小得就连躺下一个人都显得逼仄。 景黎走到门前, 果真看见那道熟悉身影靠坐在小屋的角落。 他没敢立刻进去, 躲在门外偷偷往里看。 秦昭身上其实没怎么打湿, 应该是刚下雨时便找到了这小屋避雨。他或许是想等雨停再回家,但没想到这场雨会下这么久,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这里四面透风, 对常人还好, 但对秦昭这个病秧子来说,并不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面色格外苍白。 忽然,秦昭身体一歪,毫无征兆倒下。 !!! 景黎顾不得许多,连忙跑进去。 秦昭倒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外面很冷,可秦昭的身体却格外滚烫,那温度几乎要将景黎灼伤。 景黎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秦昭?” 没有回应。 秦昭眉头紧蹙,似乎正深陷于某种痛苦之中,哪怕身体这么滚烫,脸上依旧不见丝毫血色。 “我……我该怎么办啊……” 景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急得手足无措,他把湿透的蓑衣脱下,弯腰将秦昭抱进怀里。 他身体本就很凉,又在外面冻了很久,冷得跟冰块似的。景黎把冰冷的手掌贴在秦昭脸上,触及到冰凉的事物,秦昭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但依旧没有醒来。 景黎用力抱住他:“秦昭,你醒醒,我们回家去睡好不好?”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来,但天边依旧阴云汇集,没有半点光线。怀中滚烫的身躯忽然动了动,景黎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谁?”他声音低哑,冷得像是另一个人。 景黎被手腕传来的滚烫热度激得颤抖一下,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刚才路过,看见你晕倒在这里,我……” 黑暗里,景黎清晰地看见秦昭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光冰冷而陌生。 在那一瞬间,景黎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秦昭许久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片刻后,施加在景黎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景黎朝他看过去,秦昭已经偏过头,合上眼眸。 这屋子的光线很暗,秦昭又病得这么厉害,应该看不清他的样子。 景黎放心了些,又道:“你这样下去不行,你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秦昭低声道:“……多谢。” 景黎将蓑衣装进背篓里,背好背篓,再把人扶起来,让秦昭靠在自己肩头,撑着他往外走。 秦昭的意识还是十分混沌,甚至他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并未问及他住处,直接带他回了村子。 迷糊间,他只觉得怀中那身体娇小、柔软,抱起来冰冰凉凉的,手感极佳。 秦昭本能地靠过去。 景黎本来就还不太适应刚变回人的身体,秦昭又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搀扶起来很是吃力。二人走得摇摇晃晃,走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子。 夜里的临溪村寂静无声,又因今天下雨,村民几乎全都早早睡下。 李大力拎着盏油灯出来小解,恰好看见两道互相搀扶的人影缓慢从他家门前经过。 他望向那熟悉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是秦昭吗? 不应当,秦昭孤家寡人一个,屋里又没人。 李大力没有多想,扭头回屋了。 . 景黎扶着秦昭回到床榻上。 景黎这次变成人形时间太长,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消耗已经很大了,皮肤表面的鱼鳞浮现得比先前更多,几乎很难再维持人形。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担心秦昭看见他的样子,景黎没敢点灯,摸黑去打了盆水,拧干帕子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可秦昭身体还是很烫,景黎帮他擦拭了几次,仍然不见消减。 他应该很难受,眉宇紧紧蹙着,紧咬的齿关时不时泄出一声痛苦低吟。 这模样,甚至根本不像寻常的发热。 秦昭这到底是什么病? 景黎现在就是想问也找不到机会,他帮秦昭擦拭完最后一遍,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来到外间。 秦昭每天早晚要喝一次药,今天因为外出回来太晚,还没来得及喝药。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忽然病得这么厉害。 好在秦昭每天上午都会煎好一帖药,晚上只需要再热一热就能喝,省去了煎药的麻烦。可景黎从没干过这种活,就连点燃柴火都弄了好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端着热好的汤药回到卧房。 秦昭的状况变得比刚才还要糟糕。 他躺得很不安稳,身体不断颤抖着,被子早被踢到一边,衣襟也在挣扎间松散开。 “你别乱动啊!”景黎连忙把汤药放到一边,上前按住对方肩膀,“这样会着凉的……” 散开的衣襟内露出对方苍白的肌理,形状精巧的锁骨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明显,往下望去,还能看见胸膛薄薄的肌肉线条。 景黎局促地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 他不敢再看,伸手去拽床脚的被子。 可还没等他碰到被子,手腕忽然又被人抓住,随后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景黎摔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 在那顷刻间,景黎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他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特有的药香,大脑晕晕乎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景黎勉强回神,轻轻推了推对方,声音又轻又软:“秦昭,你放开我……” 可秦昭似乎已经毫无意识。 对方将他困在两臂之间,抱得很紧,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凉意。 “我把药热好了,先喝药好不好?”对方抱得越来越紧,景黎被他烫得有些难受,推拒的力量大了些,“你……你别这样唔——” 滚烫的手掌直接贴在了他腰间。 景黎睁大了眼睛。 他身上这件衣服是秦昭的,不太合身,穿的时候又很心急,系带根本没系紧。折腾这一晚上,那系带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松散。 方才被秦昭扯了那一下,衣带彻底松开,衣服从肩上滑落些许,露出光洁的肩头。 更不用说肩部以下是如何惨不忍睹。 景黎现在才发现自己将衣服穿成了什么样子,从脖子至红到了耳根。 那双手似乎很满意他身上冰凉的触感,尤其是腰间那大片脆弱的鱼鳞,在那里流连不去。 手掌贴上去的温度烫得景黎直发抖,他吓得眼眶都红了:“秦……秦昭……” 无声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开,像是沉入化不开的浓墨中。景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浑身抖得不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被钉在案板上待宰的鱼。 恐惧,却又无处可逃。 忽然,一道低哑而痛苦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别走……” 景黎一愣,抬眼朝对方看去。 秦昭已经睁开眼。 那双眼里一片赤红,却没有往日的神采。 他好像注视景黎,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无意识地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 “别走……” 景黎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无助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更住,有些泛酸。 “我在的呀。”他没再继续推拒,忍着不适把头埋在秦昭怀里,不再动了,“我在这里。” 他整个人蜷缩在秦昭身上,像是抱住了一团滚烫的火。 黑暗里,两道急促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秦昭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施加在景黎身上的力道才彻底松懈。 景黎轻轻把人推开,跌下床的瞬间红光一闪,一条小锦鲤落到地上。 小锦鲤彻底耗光了所有力气,就连鱼鳍都软塌塌地垂下来。 他晃了晃尾巴,慢吞吞回到木桶里,把自己沉进水底。 精疲力尽地吐了两个泡泡。 秦昭放轻脚步,来到桌边坐下。 刚开始将这小家伙救回来时,秦昭本想着等它伤好,便把它送回自然。可自从发现小鱼能听懂他说话,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后,他便绝了将这小家伙放走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鱼: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能生出来全靠我爹够懒。 —— 友情提示,措施要做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千万别学某条鱼(。 感谢在2020-09-23 12:17:46~2020-09-24 00: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水的狮子 2个;朝俞^_^、蕥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霏菲啊菲 50瓶;糖球 25瓶;鸭鸭 20瓶;啾啾啾啾咪 15瓶;瑶哥啊、冰灵灵呀~、楚晚宁身上攻、林楹、30267872、酒泡泡、咚咚咚 10瓶;柠檬上天了、也要望不见前后 9瓶;阿妴、=-o! 6瓶;罂溟、霜雪、44017643、晟镜说不自行点x就剁、锦朝 5瓶;十二、晨曦 2瓶;陌筱、鹿凡、栾玥 残雨、豆本豆、骨灰级潜水员、紅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697218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4 章 秦昭回到外院的药铺, 铺子里这会儿没有客人,薛老先生不知去哪儿躲清闲了,阿易正靠在柜台前读医书。 见他过来,阿易问:“秦公子, 景黎他好些了吗?” 秦昭脚步微顿, 应道:“好多了。” 这几日秦昭忙着帮景黎解决“私事”, 脱不开身,只能谎称景黎病情加重,卧床不起,需要他亲自照顾。 至于为何生了病却不吃药,只需要秦昭时不时去守着, 这就无从解释了。 幸好阿易不谙世事, 性子单纯,对这个说法没有怀疑。 只不过仍是有些担心罢了:“他这样都三四天了, 真的没问题吗,我……我想去看看他。” “不必。”秦昭镇定道,“他刚刚才睡下, 你晚些去。” 阿易点头:“好。” “就是这家,你们快来。”药铺外忽然有人声响起, 二人同时朝门外看去。 阿易身为一个双儿,在县城做生意很不容易,遇到过不少来铺子里找茬滋事的人。 听见这声音,他下意识觉得也是那样, 不由有些紧张。 可当他看清来人后, 又放下心来。 来者是三名书生模样的人,看着文文弱弱,打扮得十分普通, 有一人身上的衣物甚至都有缝补过的痕迹。 与县城里那种喜欢滋事的小混混完全不同。 走在前头那人秦昭先前见过,正是前几天来找他开药的那名书生。 他一眼便看见了秦昭,喊道:“秦大夫!” 这人打扮还与几天前相同,不过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秦昭问:“你的病可好些了?” “大夫真是妙手回春。”他病情还没完全痊愈,不过说话已经不再咳嗽得那么厉害,“我服用大夫的汤药后,立即昏睡了小半日,醒来时便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今日特来寻大夫复诊。” 秦昭点点头,给他了脉,道:“你病情已经好转许多,只是最近还不能停药,以免复发。我给你再换一种药,这次服用七日,七日后若还不痊愈,你再来找我。” 书生如今对秦昭十分信任,连连应道:“都听您的。” 秦昭提笔帮他开药,书生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推到他面前。 秦昭一看,是张按了手印的欠条。 书生道:“秦大夫心善,那日未收取小生诊金,但小生也不愿占大夫便宜。只是……只是这些时日手头紧,待县试一过,小生一定会来归还诊金。” “您看,我条子都写好了。” 欠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等县试结束之后,一个月内一定归还秦昭诊金。 下方还签着这书生的姓名,名叫贺知行。 秦昭摇摇头:“我答应不收你诊金,便不会反悔。这欠条我不收。” “可……”贺知行迟疑片刻,低声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除了复诊,还有一事相求。” s:///book/9/9896/698229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5 章 至于那法子是什么, 秦昭没说。 无论是推广还是提高利润,都不急于一时。 他们的药刚制成,还需要等待患者反馈。如果反响良好,日后售卖自然会顺利许多。 因此, 现在要做的只是等。 好在秦昭上次治好贺知行后, 那人又推荐了好几位备考科举的学生来药铺找他治病, 其中有半数以上都买了药丸。 他们第一批只做了三十包药丸,没出三天就被买光了。 这批药丸的收益秦昭全让给了阿易和薛仁。 秦昭道:“此番若不是二位帮助,这些药根本不可能做出来。这些仅算作谢礼,日后再有利润,我们另算。” 薛仁没与他客气, 反倒笑道:“要是换做十多年前, 请老夫制药,这点钱可不够。” 原本秦昭只是打算从医书中找个合适的方子, 制成药丸推广,是薛老先生提出了异议。 他觉得既然要赚钱,那就不能用医书上能找到的药方, 否则若被其他人打听了去,人家医馆家大业大, 批量生产出来,很快就会抢走他们的生意。 要做就要做独家。 因此,他们这次配制药丸的这方子不是医书上能见到的任何一种。薛老先生素来擅长配药,这次的药方便是他协助秦昭完成配制的。 这份钱他的确该拿。 不过他如今在阿易家白吃白喝, 因而并未独吞那些钱, 而是全给了他家孙儿。 可阿易却死活不肯收秦昭给他的那份。 “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只是帮着捏了捏药丸,这钱我不能收。”阿易道。 秦昭却道:“先前配药时耗费了铺子里很多草药, 这是补偿。” “是啊,你就收下。”景黎也道,“我们以后还要一起赚大钱的,这些不算什么。” 阿易推辞不掉,只得收下,又道:“这次做的药丸数量少,如果大批量做,药材的成本价会再降低一些。” 秦昭点点头:“这几日我会再钻研药方,看有没有需要调整之处,争取在年前再做出第二批药丸。” 景黎举手:“那我需要做什么?” “你当然是跟着薛爷爷我吃喝玩乐,好好养胎啦!”薛仁拍了下景黎的肩膀,认真道,“身怀有孕怎么能劳累,好好坐下歇着。” 景黎耳朵瞬间红了:“我没有怀——!” 秦昭趁他炸毛前将人搂过来,在背心摸了摸:“第二批药丸制作时还需要你帮忙,这几日先好好歇着,别到处乱跑。” “我知道啦……”景黎小声嘟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药丸的名声才能传出去,能快点赚到钱就好了。” 秦昭一听这话,面上不显,但心中大致有了数。 他家小鱼这金口一开,恐怕反馈会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他得快些把方子钻研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6 章 前一天晚上玩得太累, 景黎第二天当真没起得来。 他不肯起也就罢了,还偏要窝在秦昭怀里睡,对方动一下就不耐烦地皱眉。 害得秦昭只能和他一起赖床。 时辰已经不早,秦昭轻轻揉了揉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低声问:“还不起?” “困……” 少年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 修长蜷曲的睫羽微微颤动, 皱着眉往秦昭怀里躲:“再睡一会儿。” 叫醒失败。 秦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他们没能躺多久,很快有人轻轻敲响了门扉:“秦公子,景黎,你们起了吗?” 是阿易的声音。 阿易是很传统的双儿,向来注重礼节, 知道避讳。哪怕现在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也很少会踏足这间偏院。 能让他过来敲门,多半是有重要的事情。 秦昭心中大致能猜到他来这里的缘由, 纵使万般不舍,也只能先将怀中温温软软的小少年放下,穿好外衣去开门。 “他还睡着。”秦昭拉开门, 压低声音道。 阿易点了点头,与秦昭一起退到庭院里, 才道:“秦公子,外面有人找你,已经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秦昭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替我告诉他们, 我很快就去, 让他们回禀去吧。” 阿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早知道……” 秦昭:“知道。” 特地赶在大年初一药铺不开张时来找他,不可能有别人。 阿易本还想再问两句,但他又想起薛爷爷曾经的教导, 对旁人的事上不该过多好奇,便打消了提问的念头。 送走阿易,秦昭回到屋内,景黎已经醒了。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一截白皙光洁的小臂伸出来,搭在松软的深色棉被上。 “阿易找你有事吗?”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困倦,因为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显得有些发闷。 “嗯。”秦昭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温声道,“有人来寻我。” 景黎睁开眼:“什么人?”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街上的商铺大多都不开张,自然不会是要订购药材的人。而如果是村里的熟人,也不至于在大年初一就来县城。 还能是什么人? 秦昭平静道:“官府。” “县令?”听见这两个字,景黎陡然紧张起来,他掀开被子起身,跪坐在床上,“那狗官又找你做什么?不会是为了祛寒丹的事吧?” 秦昭先前治水有功,县令作为回报,为他寻来了配置解药需要的药材,这件事在当时便算是了结。如今并非水季,这小县城的冬天连雪都下不了几场,必然与水患无关。 既然不是水患,秦昭最近能被上头注意到的,就只有祛寒丹了。 祛寒丹近来在县城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是高调了点,但说到底不过是卖药,这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吧??? “你先别着急。”秦昭安抚道,“我早猜到他迟早会来找我,哪怕他今日不来,我也会官府去寻他。” 景黎:“什么意思?” “先穿衣服,当心着凉。”秦昭取过衣服披在景黎身上,不紧不慢地帮他系上系带,才轻声嘲弄道,“放着赚钱的法子不理,那就不叫狗官了。” 景黎明白过来:“他盯上了祛寒丹?” “对。”秦昭道,“早先他答应帮我们找药时,我就觉得他大方得有些过头,最近倒是渐渐想明了缘由。” 薛老先生要的那些药材都是十分珍稀昂贵之物,何况他们一次要了足足三四个月的药量,这些药材若去市面上买,价值不下于千贯。 可当他们提出这要求后,县令那边却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这和那狗官贪财的性子可不太符。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 景黎:“县衙和医药商人有勾结?” “对。”秦昭道,“官府把持着县城大部分药材来源,医药商人依附于官府。无论那依附是自愿还是被迫,至少,县衙的确能轻易获取低价药材,并以此牟利。” 景黎啧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他们真这么大方呢,原来靠的不过是搜刮民脂民膏。” 秦昭悠悠叹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高皇帝远,他们所在这县城是江陵府的管辖范围,而江陵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 这点事上头管不了,也不会管。 景黎问:“那狗官也想这么对我们吗?如果这样的话……” “放心,这件事我们占优。”秦昭唇边浮现起一个淡淡的笑,“否则他也不会挑这么个药铺不开张的日子,派人偷偷来请我了。” 景黎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这迷糊模样格外可爱,秦昭低头在他唇边亲了一下,解释道:“因为他怕被人看见。” 无论私底下如何官商勾结,县令都必须维持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声誉,不能明面上与商铺来往过密。而偏偏平日里药铺人多眼杂,因此他不敢来找人。 至于为什么说他们占优,自然是因为如今只有秦昭手中握有祛寒丹的药方。 县令想要从中牟利,就不敢轻易招惹他。 . 秦昭与景黎来到外院时,看见几名穿着普通的男子站在院子里。 阿易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又不敢走开,胆战心惊地缩在小院角落分拣药材。 见秦昭他们走出来,顿时像看见救星般起身跑过来:“秦公子,你的话我都转告了,可他们……这些官爷不肯走……” 县令大人想见谁,自然不会亲自前来,因此秦昭在听说有人来找他时,就断定他一定是派了几名官差来请他。秦昭原本想让阿易转告那几位官差先行回去复命,他随后就到,却没想到这些人做事谨慎,竟然等到了现在。 秦昭温声道:“无妨,你们先回内院,这里我来就好。” 景黎拉住秦昭的衣袖,秦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去吧。” 两名少年心事重重地走了,秦昭走上前:“几位官爷久等。” 那几名男子等得似乎有些不耐烦,但看见秦昭过来,仍然对他客客气气:“是我们来太早了,等一等也无妨。我家大人想请秦先生去府上一叙,劳烦先生与我们走一趟吧。” 秦昭点头:“好。” 几名男子没带着秦昭去府衙,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到了一座僻静的宅子。 多半就是那位县令大人的住所了。 县令提前知会过门童,秦昭没受任何盘问阻拦,直接被人领着进了书房。这书房比县衙那个大了不少,包括这宅子,都比阿易家的宅子大出了好几倍,若是不说,恐怕会以为是某个富贾大户的家宅。 书房里薰着淡淡的檀香,桌案后头列着一排书架,琳琅满目的书册都是崭新的,恐怕连翻都没怎么翻过。 秦昭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房门开了。 秦昭朝来人行了一礼:“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比半年前瞧着更胖了些,见了秦昭,立即乐呵呵笑起来:“秦先生不必多礼,先前治理水患多亏了秦先生帮助,解决那件事后,县里还受了不少赏赐呢。” 秦昭垂眸不答。 县令在桌案后坐下,又道:“先生不必拘谨,坐吧。这次找先生来就是想叙叙旧,听闻先生现在在一间药铺坐诊?” 秦昭:“只是帮着药铺主人照看铺子。” “原来如此。”县令沉吟片刻,又道,“小小药铺岂不是埋没了先生的才能,本官认识城里几家医馆的掌柜,可要本官替先生引荐一番?” “谢大人好意。”秦昭道,“只是在下此番来县城不过是为了县试,去那间铺子也只是想寻个住处,不必劳烦大人。” “县试?”县令一怔,随后才悻悻笑了笑,“哦,对,好像是有这事。” 他抚摸着胡须,似乎若有所思。 秦昭懒得再与他周旋,便道:“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秦先生是个爽快人,本官也就不绕圈子了。”县令道,“听闻秦先生近期研制了一味新药,名为祛寒丹,正在城中售卖?” 秦昭:“是。” 县令道:“秦先生可知,这种大批售卖的药物,需要本官批准。” “不曾听闻有这规矩。” 县令笑着道:“秦先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无妨,只是这祛寒丹的售卖……” 秦昭打断道:“在下正想与大人商议此事。” 县令:“商议什么?” “商议共同卖药之事。”秦昭解释道,“这祛寒丹本是在下无意中研制出来,想帮助与我同样在备考科举学子。没承想这药反响极好,只是在下要应付科举,实在无力供给这么多药丸,才害得此药供不应求。听闻在药铺之外,这药丸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 县令听得眼神发亮,问:“这么说,你是想寻求本官合作?” 秦昭点点头:“正是。” 秦昭这态度完全正中县令下怀,县令几乎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急切道:“说说看,你想要如何合作?” 其实从秦昭制出药方的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想法。因此哪怕今天县令不来寻他,他也会登门拜访。 坦白而言,祛寒丹现在的利润不低。 他们最初将每包定价为十八文时,景黎还觉得那价格订得太低。可经过秦昭进一步改良药方,以及阿易批量订购药材获得的折扣下,每包药的净利润如今已经能达到十文钱左右。 折合下来每一粒药净利润为一文多钱。 而药铺如今每日产量在五十包左右,每日的净利润至少有五百文。 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且不说这样身体能不能熬得住,待科举结束秦昭和景黎就要离开这里,那药难道就不卖了吗? 必然不可能。 哪怕不为赚钱,这药成效好,售价低,的确造福了百姓,秦昭不愿意就此放弃。可阿易还有铺子要照看,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 因此,他们必须找别的出路。 出手到县令这里,便是最好的选择。 秦昭与县令详谈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等他离开县令府邸时,已经日上三竿,天边甚至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大年初一的早晨,秦昭先被景黎缠着赖床许久,还来不及吃任何东西就又被带来了县令这里,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可偏偏今天街上就没几家铺子开门,秦昭一路行来,竟是一家吃食都没找到。 无奈之下,他只得顶着风雪,快步回了阿易家的宅子。 除了药铺之外,宅子在临近街道上还有一道可供进出的偏门。秦昭刚敲了敲门,立即有人把门拉开。 “你回来啦!”景黎面露喜色,拉着他进屋,“快进来,就等你了!” 秦昭:“什么?” 景黎没回答,直接将人拉进主屋,让他坐下暖和暖和,自己又转头出了屋子。 片刻后,他与阿易端着几盘热腾腾的饺子回来了。 薛仁在旁边乐呵呵笑着:“这俩小家伙忙碌了一上午,一个也没让老夫偷吃,偏要等你回来才肯下饺子。” 景黎手上身上都沾了点面粉,听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鼻尖立即沾上点白色的粉末。 秦昭注意到盘中的饺子形状各有不同。 有些包得很好,圆润饱满,皮薄肉多。有些则歪歪扭扭,甚至皮儿还被煮破了几个,肉馅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出自他家小鱼之手。 “这盘是什么?”秦昭指着一盘细长稍扁的饺子问。 景黎小声道:“是鱼形的饺子。” 秦昭:“……” 景黎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明明阿易就是这么教他的,可他怎么也包不出像对方那样漂亮的鱼形饺,反倒怎么看怎么像被拍扁了的包子。 秦昭一点也没说错,他的手艺确实一言难尽。 可秦昭却道:“包得不错,很可爱。” 说完,主动夹了一个还算完好的饺子吃下去。 饺子刚出锅没多久,却并不烫口,一口咬破,温热的汤汁顺着口腔滑入食道,消解了浑身的饥饿与寒冷。 景黎还在紧张地问:“能吃吗?” 秦昭细嚼慢咽,吞下那口饺子,才笑道:“能,很好吃,坐下吧。”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在桌边坐下。 屋外,点点雪花落在院子里,很快融化得毫无踪影。屋内,饺子升腾着的白雾,在众人的谈笑声中消失殆尽。 秦昭用指腹蹭掉景黎鼻尖那点面粉,景黎瞥了对面那两人一眼,趁他们不注意,在秦昭指尖亲了一下。 “今天辛苦啦。”景黎小声问,“谈得还顺利吗?” 秦昭平静道:“嗯,还算顺利。” “我让县令选择是买走我们的方子,还是与我们合作售卖药丸,他选择了前者。” “三百两,我卖了祛寒丹的药方。” 景黎动作一顿,刚夹起的饺子啪嗒一下滚落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00 县试之后知道有崽,估计两章左右,但什么时候生我说不准,反正四五月份w 【一两=一贯=一千文,前文说过秦昭在村里盖房子花了十两多,而在县城买个宅子需要五十两。很多小可爱说没概念所以这里再标注一下~】 ———— 推荐一篇新文↓ 《小少爷他恃宠而骄》作者:糖水荔枝 文案: 刁蛮娇纵的小少爷许瑞从恶梦中惊醒,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的容准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童,垂着眼侍奉在他身旁,逆来顺受,乖巧得好像谁都可欺。 哪能窥探出多年后摄政王翻云覆雨,权倾朝野的模样? 一想到这小白眼狼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再看看身边低眉顺眼的容准,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上一世是他不察,不慎被小白眼狼反咬了一口。 许瑞气呼呼又洋洋得意的想,这辈子都已经预知了未来,还怕这小混账飞出自己的掌心? * 容准重活一世,对权力和生死已经看淡了许多,他正决定放下往日恩怨,避世静心,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小少爷许瑞趾高气扬、像孔雀一般昂头走了进来,抬脚往他怀里一踹,挑眉喝道,“贱东西,还不快伺候本少爷洗脚!” “…………” 容准看着那白皙如玉、像女孩儿家的足,眼眸渐渐幽深,“是,少爷。” 感谢在2020-09-25 22:08:42~2020-09-26 22: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泡水的狮子、晨曦、别那么骄傲、嘿哟仓、摸鱼大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上弦 100瓶;夜光 70瓶;殇 60瓶;紫月阁主 24瓶;青凤君 20瓶;fy枫叶、拓印阿胎、约会对白、_拂晓兮_、本本、InT、楚晚宁身上攻 10瓶;巧克力蛋糕 6瓶;念念、陵陵、默雪、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蟹啊金金、在甜文里扎根发芽~、零 5瓶;你听风在吹、两朵 4瓶;一尾胖头鱼、go 2瓶;咕咕咕、紅茉、木苡同洲、啊肥u、十二、07子艾、树上的杨桃、=-O!、小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7 章 秦昭这话没有压低, 阿易和薛仁同样也听见了。 薛仁嗤笑一声:“便宜那狗官了。” “便宜么?”景黎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他不了解药方售卖,他只知道,一百两就能在县城买一座比阿易家还大两倍的宅子。 三百两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大的数字了。 “自然便宜。”薛仁煞有其事道, “要搁以前, 老夫的药方至少得卖一千两。” 药方售卖的价格与药方成效, 稀罕程度,以及医者名声都有联系。 要是换做十多年前,薛仁还在京城期间,一个由太医院御医背后协助的药方,在市面上卖出千两不奇怪。 “您也知道那是过去。”秦昭淡声道。 他们不能说出薛仁的名头, 秦昭现在又没多大名声, 打不出招牌。而这药方虽然是他们原创,但毕竟只是个治疗风寒的方子。 市面上有同样药效的方子不在少数。 至于制成药丸, 这就更不只是祛寒丹的专利了。 三百两,已经是这类药方中能给出的最高价。 薛仁哼了一声,没表示反对。 阿易也道:“是啊, 县城里普通的风寒药方至多卖个五六十两,这价不低了。” 秦昭没再说什么, 继续一口一口吃着饺子。那几盘包得好的他一下也没动筷,倒是已经快把面前那盘包得瞧不出形的小鱼饺子吃光了。 景黎被他这明显的偏好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那我们接下来还可以继续卖药丸吗?” “可以。”秦昭咽下一口,平静道, “县令答应我们可以继续制作祛寒丹, 不过在县城范围内,不得再将药方卖给其他医馆。” 也就是说,出了这县城, 他们还能继续卖药方。 景黎开心起来:“那确实不亏。” 可他又想到了什么,担忧地问:“县令拿了方子,一定会雇很多人制药,我们不是独家,就没什么竞争力了吧……” “事事本就不能尽如人意。” 有得必有失,秦昭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惜:“祛寒丹如今供不应求,哪怕我们不卖掉药方,县城里很多医馆也会学着我们配出其他治疗风寒的药丸。” 医馆人手充足,药材齐全,药丸的产量会比他们更多,买不到祛寒丹的百姓很快会退而求其次。 到那时,他们的优势会变为劣势,最终被其他有同等药效的药丸所取代。 反倒将这生意分给县令,有县令的官威在,至少能保证祛寒丹在县城中继续独大一段时日。 阿易是生意人,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道:“还是秦公子考虑周到。” 景黎又问:“那万一狗官拿到药方后,将药丸提价怎么办?” “他没必要。”秦昭道,“经由我们调整,祛寒丹如今的利润已经不低。而它之所以能够被百姓接纳,正是由于它价格低廉。百姓不是傻子,若贸然涨价,这味药最终只会沦为普通风寒药,不再拥有其优势。” “……他花几百两把药方买去,应当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卖出药方的事已成定局,剩下的便是这些钱他们该怎么分。 薛老先生口中嫌弃秦昭卖得便宜,实际却一分钱也不肯拿,表示自己不过是在药方上稍提点了几个地方,无功不受禄。 阿易就更不肯收这个钱了。 众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秦昭遂不再强求。 左右这药方如今还留在铺子里,哪怕他们离开,阿易依旧可以靠售卖祛寒丹盈利。 吃过饭,秦昭靠在床边看书,景黎给他端了杯茶过来。 秦昭笑了笑,接过来抿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好,茶香四溢。 茶是他们从村子里带来的,如今春茶未出,这些已经是去年的陈茶了。不过由于泡制手法得当,口感并未有明显变化。 秦昭问:“跟着阿易学的?” “嗯。”景黎点点头,“带来的茶叶快喝完了,不过等我们回村时正好是春茶出产的时节,我再去买点。” 秦昭喜欢喝茶,但对茶水冲泡的要求也高,浓了睡不着觉,淡了尝不出味,景黎全记在心里。 秦昭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案上,将景黎搂过来:“你这夫郎做得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 这个时代的双儿与女子一样,懂事后就会开始学规矩,学如何照顾夫家,以盼嫁人后不被夫家嫌弃。 景黎没学过这些,不过近来与阿易在一起待久了,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当然,他为的可不是什么不被夫君嫌弃。 “照顾你是应该的嘛。”景黎道,“我想多帮你点,如果在科举行医上帮不上忙,那就帮帮其他的。” 他并不觉得做这些事就是伺候人,或会因此地位低人一等。 秦昭是他恋人,做这些事他乐在其中。 “谁说你帮不上忙?”秦昭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道,“这次若不是你,我不会想到制作祛寒丹,你是小功臣。”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小功臣。 这个时代银票的最大面额就是五十两,这里有六张五十两的银票,共是三百两。 景黎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接过来小心翼翼抚平了,又从衣柜深处掏出那装钱的小盒子,将银票仔仔细细藏在一干铜板的最下面。 秦昭道:“可以留一张,过几天钱庄开门后去换成碎银和铜板。” “好。”景黎点点头,又道,“我们要在县城买宅子吗?” “自然可以,不过……” “什么?” “我只是觉得不用这么着急。”秦昭道,“县试放榜后,考中的考生要先去府城的官衙报道,并报名府试。我们可以先去府城看看。” 府城,指的便是江陵府。 本朝共十二州府,而江陵府由于地理位置绝佳,交通便利,商业繁华,是整个中原南部最富庶的一个府城。 景黎眨了眨眼:“你说去府城买宅子?那得多贵啊……” 秦昭:“只是先去看看,说不定你会喜欢。” “也好!”景黎道,“反□□试和院试都在江陵,明年的乡试也是设在江陵府的贡院吧,如果住在府城,应该会便利许多。” 秦昭笑道:“这连县试都没考,你就想到乡试去了?” “不止。”景黎眉梢一扬,“我都已经想好你高中状元后该怎么庆祝了。” “状元……”秦昭眸光稍暗几分,不过那也只是转瞬即逝。他问景黎,“你很想看我中状元吗?” “当然想了。”景黎回到床边,被秦昭抱进怀里,“你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秦昭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轻声道:“不,那还不够。” 景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只是个状元还不够。”秦昭道,“小鱼,你知道何为小三元,何为大.三.元么?” 这些知识景黎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过,遂道:“在县试、府试、院试中都取得第一的考生称为小三元。而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取得第一,就叫大.三.元。如果每一场考试都是第一,那就是……” “就是连中六元。”秦昭道,“据我所知,本朝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人,不过……” 景黎:“不过什么?” 秦昭平静道:“很快就会有了。” 景黎抬头定定地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黎总觉得这半年来,秦昭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谈吐更加自信,行事也更加笃定,他能感觉到,那个曾经被重病压倒的灵魂,在挣脱了命运的桎梏之后,开始重新变得耀眼起来。 耀眼得……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景黎不敢再胡思乱想,把头埋进秦昭怀里。 的确也没什么可胡思乱想的,不管这个人以后有多大的成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是秦昭给他的承诺。 . 县试报名在上元节之后,而在距离上元节还有几日时,陈彦安也来了县城。 “每年这时候我娘都跟疯了似的,我在家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不如出来躲躲。”陈彦安一边扒饭,一边愤愤道。 “公子的娘亲也是担忧公子。”阿易安慰道,“公子还要再添一碗吗?” 陈彦安三两口扒完了饭,眼神发亮:“要,谢谢阿易,你做的饭真好吃!” 秦昭与景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无奈。 某人到底是为了躲自家亲娘,还是为了能早点来这儿见意中人,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吃饱喝足,陈彦安瘫在座椅上,打量这间宅子:“没想到阿易家宅子这么好,这可真是……” “怎么,这就怂啦?”景黎揶揄道。 阿易今日主动替秦昭去后厨收拾碗筷,留他们三人在主屋叙旧。 陈彦安脸颊涨红,吞吞吐吐道:“瞎、瞎说什么呢,谁说我怂了?” 景黎但笑不语。 秦昭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文昌书院。我先生认识那书院的吴老先生,每年我们过来考县试都住那儿。”说起这,陈彦安又笑道,“吴老先生与我说了你的事,不错啊秦大哥,这才来了县城一个月,就已经是响当当的名医了。” 秦昭没理会他打趣,淡声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再过一炷香就到宵禁时间了。” 宅子里可没有多的屋子给他住。 “知道啦,没劲……”陈彦安小声嘟囔一句,又道,“对了,按照惯例,上元节前一天,参加科举的考生会办一个集会,到时我叫上你。” 秦昭:“好。” 上元节后的科举报名前,秦昭还需要确定五位互保的同伴。陈彦安已经替秦昭寻到了几人,不过秦昭至今还未见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见上一见。 陈彦安没再久留,去向阿易道了别,赶在宵禁前离开了。 三日后,陈彦安如约来寻秦昭去集会。 秦昭去了才知道,原来到场的不过是吴老先生的学生,以及镇上那位宋秀才的学生。 而地点,则是吴老先生家中的宅院。 这位吴老先生是举人出身,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教书育人,便在县城开了间书院。据说,他培养出来的学生,考中秀才的就有不下六十余人。 秦昭如今在县城的文人中颇有声望,到场没多久,便已有不少人围上来向他问候。 “原来是秦大夫,前些日子我莫名发热,还是您开药治好的呢!” “我也是,我腹泻好几日,多亏了秦大夫。” “原来秦大夫今年也要参加科举,这下又多一个劲敌!” “什么劲敌不劲敌的,又不是只录一人,还是你今年又准备倒数了?” “你……你怎么能乱说话,我才不会——” 众人七嘴八舌,饶是秦昭也有些难以应付,好在吴老先生很快到场,这才救了秦昭一命。 吴老先生对众人说了几句话,注意到秦昭也在人群中。 陈彦安已经事先与他提及会带秦昭到场,因而吴老先生并未惊讶,还主动朝他走过来:“秦大夫,好久不见。” 秦昭朝他还礼:“吴先生,叨扰。” 吴老先生道:“秦大夫说哪里话,多亏了秦大夫的药,我这些学生今年一个也没病倒,想来足以安稳到县试结束了。” “对了,不知秦大夫可曾确定互保人选?我这儿还有几个学生,可以向秦大夫引荐。” 说着,当真叫来了几个学生。 那位最早来向秦昭寻医的贺知行也同样在场。 吴老先生一一向秦昭介绍完对方姓名,道:“好了,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打搅了。” 众人朝吴老先生行了礼,将人送走,贺知行才道:“原来真是秦大夫,陈兄上次说你是他大哥,我还有些怀疑呢,原来当真这么巧。” “贺兄,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彦安也凑过来,半开玩笑道,“我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吗?” 贺知行干笑:“不是,当然不是。” 秦昭问:“原来你们认识?” 陈彦安轻咳一声:“我们上次就是互保来着。” 贺知行摸了摸鼻子:“其他三人都中了,就我和陈兄一起落榜。” 这事不太光彩,两人都默契地没再继续谈及。 陈彦安问:“对了,你找到与你互保的人了么?我们这儿加秦昭还缺一个,你来吗?” “已经寻到了。” 贺知行指了指被吴老先生叫来的剩下那几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我与他们一道。” 人群里,一个曾找秦昭看过病的书生道:“我们这儿也还差一个,秦大夫不然来我们这里?” “那可不成!”陈彦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毋庸置疑道,“秦大哥已经是我的了,你们寻别人去,别打我秦大哥的注意。” 秦昭:“……” 陈彦安护犊子似的把那几人赶走,秦昭才悠悠道:“这话要让你嫂子听见,你别想再进阿易家的门。” “……”陈彦安一秒怂,“我错了哥,你千万别告诉嫂子……” 刚到这宅子的时候,陈彦安就已经向秦昭引荐过另外互保的两人,都是他在镇上曾见过的,品行自是没得说。 只是,如今还差最后一个…… 秦昭正想问他可有想好那最后的互保人选,忽有一道身影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陈彦安一看清来人,神色立即冷下来:“原来是严兄啊,借过。” 严修脸色铁青,丝毫没理会陈彦安的话,而是将目光直直落在秦昭身上。 秦昭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严修别开视线,生硬道,“我……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还缺一个互保人选。” 秦昭稍有诧异,却听陈彦安道:“不缺了,抱歉。” “可我方才明明听见——” 陈彦安眉梢一扬,拖长声音:“哦,原来严兄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怎么,你往日散布我秦大哥的谣言还不够,打算以身试险,在科举场上亲自拖他下水?” “我没有——”严修话音戛然而止,面露一丝难堪之色。 他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秦昭道:“那次是我喝醉了酒,才在几个同窗面前胡言乱语,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我向你道歉。” 秦昭淡声道:“不必。” 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何况那点流言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秦昭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为何是我?” 严修没听懂:“啊?” 秦昭道:“据我所知,镇上的学子在前来县城前就会互相寻觅好互保的人选,只有少部分缺漏一两人,才会在县城寻人补足。你在镇上声望不低,想要与你互保的人应当不少,你为何偏要等到来县城寻我?” “我……”严修被他问得有些窘迫,耳朵都红了,“是因为……” 秦昭:“还是因为我作出了那句诗?” “我知道为什么。”严修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陈彦安却道,“因为严兄生平只敬佩一人才华,那就是当初那位荣亲王爷。” 秦昭眸光微动。 陈彦安悠悠道:“只是可惜,荣亲王爷去世得早,秦大哥你又对出了他生前绝句,严兄自然心生敬佩。我说得可对?” 严修脸色涨得通红,呵斥一句:“是、是又如何,这与你有何关系!” 他对秦昭道:“我知道短时间想让你相信我很难,你心有疑虑我能理解,我……我只是想澄清此事,至于互保……我另寻他人便罢!” “你等等。”秦昭叫住他,“我们这里的确缺了个人,你若愿意,可以加入。” 严修一愣:“你愿意相信我?” 秦昭摇摇头:“互保不过是承诺在科举场上不舞弊不违规,你曾是县试案首,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说罢,他又看向陈彦安:“你意下如何?” 陈彦安叹了口气:“都听你的罢。” . 互保的五人就这么定下来。 转眼上元节过去,五人一道去县衙报了名。报完名后,其余三人都回到镇上继续备考,秦昭与陈彦安则留在了县城。 县试定在二月初六,临近考试,陈彦安的焦虑一日比一日严重,眼睛底下一片乌青。反观秦昭,该照看铺子就照看铺子,该给人看诊就给人看诊,浑然没有即将要参加科举的模样。 至于景黎,似乎是被陈彦安那模样所影响,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要考的内容都背好了吗,你要不多看两遍?” “考场上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我再去检查检查。” “要不要去庙里求个符,我看县城里好多人都去了……” 秦昭:“……” 景黎头一次体会到现代的父母送儿女去参加高考是什么感受,眼看距离县试只剩一日,他越发坐立不安,竟真打算去庙里替秦昭祈福,被后者拦腰抱回来。 “你是锦鲤,还想找谁祈福去?”秦昭把人压在床头,眼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小傻子。” 景黎还是很担忧:“万一我忽然不准了怎么办?之前也不是次次都准……” “那你就相信夫君。” 秦昭顿了顿,又道:“听闻县城里其他学子参加科考前,他们的先生都会许诺一项丰厚的奖励,以此激励学子。” “……你要不也想个什么奖励,激励我一下?” 景黎眨了眨眼:“好呀,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昭:“你让我自己提?” 他们是一家人,所有东西都是二人共享,景黎一时还真想不到能用什么奖励他:“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都答应你。” “我想要……”秦昭眼底含着笑意,凑到景黎耳畔轻轻说了两个字。 如今已是黄昏时分,秦昭起身去后厨做饭,景黎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裸露在外的脖颈全都红透了。 秦昭刚才说的是……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鱼尾py我馋很久了。 景黎:……/// 崽:呵。 感谢在2020-09-26 22:51:15~2020-09-27 23: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上弦、DDD、雨希、管天管地别管我、monster、司徒秋筱、阿词词词词词词、菉竹猗猗、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瓜同学 152瓶;是月月也是悦悦 50瓶;紫月阁主 16瓶;木易成周 15瓶;sandra、Purrs、monster、飞舞战场的美少女、善山、长安又雨、骨灰级潜水员、锦朝、菉竹猗猗、陶夭、31014976、君子之教淡如水、樱花我爱、飘渺无踪迹 10瓶;DDD 9瓶;promise_、司徒秋筱、南城以南、绘梨衣、鹿八岁、小小苒 5瓶;陌上长安 4瓶;忽如一夜春风来、⊙皿⊙、mr.古 3瓶;弥漫、奔跑的骆驼 2瓶;薄荷糖的橘子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8 章 何况他脸上的鱼鳞都还没消下去。 好在现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 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 他出来得急,只随便披了件外袍。那外袍很长,几乎能遮到脚踝,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他长袍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 虽然路上没有人,但景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心虚地裹紧了身上的蓑衣。 不过他很快遇到了新麻烦。 他不知道秦昭去哪里采草药。 景黎自认不算路痴,但上次去到那个地方, 是被那只蠢猫叼去的。那时候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晕了过去, 根本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 天边灰蒙蒙的,加上雨幕的影响, 让找路更加艰难。 雨水里夹杂着山风, 少年赤脚踩在山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 身体很快冷得轻轻发抖。 没了鱼鳞保护后, 原来他还是怕冷的。 秦昭到底在哪里啊…… 天色已经全黑了, 但好在景黎的夜视能力似乎比过去好了不少, 就算是在这毫无光线的树林里, 也不影响视物。 至少在山中行走不成问题。 景黎不知道自己在山里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景黎眼神亮了亮,连忙跑过去。 那小屋已经废弃许久,没有窗也没有门,似乎只是村民用来堆积杂物的, 小得就连躺下一个人都显得逼仄。 景黎走到门前,果真看见那道熟悉身影靠坐在小屋的角落。 他没敢立刻进去,躲在门外偷偷往里看。 秦昭身上其实没怎么打湿, 应该是刚下雨时便找到了这小屋避雨。他或许是想等雨停再回家,但没想到这场雨会下这么久,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这里四面透风,对常人还好,但对秦昭这个病秧子来说,并不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面色格外苍白。 忽然,秦昭身体一歪,毫无征兆倒下。 !!! 景黎顾不得许多,连忙跑进去。 秦昭倒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外面很冷,可秦昭的身体却格外滚烫,那温度几乎要将景黎灼伤。 景黎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秦昭?” 没有回应。 秦昭眉头紧蹙,似乎正深陷于某种痛苦之中,哪怕身体这么滚烫,脸上依旧不见丝毫血色。 “我……我该怎么办啊……” 景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急得手足无措,他把湿透的蓑衣脱下,弯腰将秦昭抱进怀里。 他身体本就很凉,又在外面冻了很久,冷得跟冰块似的。景黎把冰冷的手掌贴在秦昭脸上,触及到冰凉的事物,秦昭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但依旧没有醒来。 景黎用力抱住他:“秦昭,你醒醒,我们回家去睡好不好?”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来,但天边依旧阴云汇集,没有半点光线。怀中滚烫的身躯忽然动了动,景黎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谁?”他声音低哑,冷得像是另一个人。 景黎被手腕传来的滚烫热度激得颤抖一下,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刚才路过,看见你晕倒在这里,我……” 黑暗里,景黎清晰地看见秦昭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光冰冷而陌生。 在那一瞬间,景黎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秦昭许久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片刻后,施加在景黎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景黎朝他看过去,秦昭已经偏过头,合上眼眸。 这屋子的光线很暗,秦昭又病得这么厉害,应该看不清他的样子。 景黎放心了些,又道:“你这样下去不行,你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秦昭低声道:“……多谢。” 景黎将蓑衣装进背篓里,背好背篓,再把人扶起来,让秦昭靠在自己肩头,撑着他往外走。 秦昭的意识还是十分混沌,甚至他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并未问及他住处,直接带他回了村子。 迷糊间,他只觉得怀中那身体娇小、柔软,抱起来冰冰凉凉的,手感极佳。 秦昭本能地靠过去。 景黎本来就还不太适应刚变回人的身体,秦昭又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搀扶起来很是吃力。二人走得摇摇晃晃,走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子。 夜里的临溪村寂静无声,又因今天下雨,村民几乎全都早早睡下。 李大力拎着盏油灯出来小解,恰好看见两道互相搀扶的人影缓慢从他家门前经过。 他望向那熟悉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是秦昭吗? 不应当,秦昭孤家寡人一个,屋里又没人。 李大力没有多想,扭头回屋了。 . 景黎扶着秦昭回到床榻上。 景黎这次变成人形时间太长,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消耗已经很大了,皮肤表面的鱼鳞浮现得比先前更多,几乎很难再维持人形。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担心秦昭看见他的样子,景黎没敢点灯,摸黑去打了盆水,拧干帕子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可秦昭身体还是很烫,景黎帮他擦拭了几次,仍然不见消减。 他应该很难受,眉宇紧紧蹙着,紧咬的齿关时不时泄出一声痛苦低吟。 这模样,甚至根本不像寻常的发热。 秦昭这到底是什么病? 景黎现在就是想问也找不到机会,他帮秦昭擦拭完最后一遍,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来到外间。 秦昭每天早晚要喝一次药,今天因为外出回来太晚,还没来得及喝药。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忽然病得这么厉害。 好在秦昭每天上午都会煎好一帖药,晚上只需要再热一热就能喝,省去了煎药的麻烦。可景黎从没干过这种活,就连点燃柴火都弄了好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端着热好的汤药回到卧房。 秦昭的状况变得比刚才还要糟糕。 他躺得很不安稳,身体不断颤抖着,被子早被踢到一边,衣襟也在挣扎间松散开。 “你别乱动啊!”景黎连忙把汤药放到一边,上前按住对方肩膀,“这样会着凉的……” 散开的衣襟内露出对方苍白的肌理,形状精巧的锁骨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明显,往下望去,还能看见胸膛薄薄的肌肉线条。 景黎局促地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 他不敢再看,伸手去拽床脚的被子。 可还没等他碰到被子,手腕忽然又被人抓住,随后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景黎摔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 在那顷刻间,景黎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他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特有的药香,大脑晕晕乎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景黎勉强回神,轻轻推了推对方,声音又轻又软:“秦昭,你放开我……” 可秦昭似乎已经毫无意识。 对方将他困在两臂之间,抱得很紧,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凉意。 “我把药热好了,先喝药好不好?”对方抱得越来越紧,景黎被他烫得有些难受,推拒的力量大了些,“你……你别这样唔——” 滚烫的手掌直接贴在了他腰间。 景黎睁大了眼睛。 他身上这件衣服是秦昭的,不太合身,穿的时候又很心急,系带根本没系紧。折腾这一晚上,那系带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松散。 方才被秦昭扯了那一下,衣带彻底松开,衣服从肩上滑落些许,露出光洁的肩头。 更不用说肩部以下是如何惨不忍睹。 景黎现在才发现自己将衣服穿成了什么样子,从脖子至红到了耳根。 那双手似乎很满意他身上冰凉的触感,尤其是腰间那大片脆弱的鱼鳞,在那里流连不去。 手掌贴上去的温度烫得景黎直发抖,他吓得眼眶都红了:“秦……秦昭……” 无声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开,像是沉入化不开的浓墨中。景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浑身抖得不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被钉在案板上待宰的鱼。 恐惧,却又无处可逃。 忽然,一道低哑而痛苦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别走……” 景黎一愣,抬眼朝对方看去。 秦昭已经睁开眼。 那双眼里一片赤红,却没有往日的神采。 他好像注视景黎,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无意识地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 “别走……” 景黎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无助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更住,有些泛酸。 “我在的呀。”他没再继续推拒,忍着不适把头埋在秦昭怀里,不再动了,“我在这里。” 他整个人蜷缩在秦昭身上,像是抱住了一团滚烫的火。 黑暗里,两道急促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秦昭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施加在景黎身上的力道才彻底松懈。 景黎轻轻把人推开,跌下床的瞬间红光一闪,一条小锦鲤落到地上。 小锦鲤彻底耗光了所有力气,就连鱼鳍都软塌塌地垂下来。 他晃了晃尾巴,慢吞吞回到木桶里,把自己沉进水底。 精疲力尽地吐了两个泡泡。 分明是在水里,景黎却觉得自己脊背发毛,出了一身冷汗。 秦昭他……他已经发现了吗? 可他为什么刚才在家的时候不问,偏要等到现在? 糕点铺子的老板注意到有人在铺子前驻足良久,吆喝道:“少年郎,吃糕点吗?刚出炉的白糖糕,还热乎着,五文钱一块!” 秦昭状若未闻,视线依旧注视着手中的小鱼,眉梢却轻轻挑了下。 景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说实话就没得吃。 这是……威胁。 这个人居然威胁一条鱼,还有没有天理了!!! 景黎强撑着没露出半点破绽,一双眼睛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又装傻。 秦昭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地笑,不紧不慢道:“昨日离家前我从外面将房门锁上,没人进得去,更没人会去我那儿偷一件衣服。” “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最后一次机会,”秦昭道,“你知道那件衣服在哪儿吗?” 小锦鲤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鱼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 秦昭与他对视片刻,转开视线,拎着鱼篓准备离开。 景黎震惊了。 他他他……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不是随便吓一吓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一条鱼! 秦昭抬步离开,还没走几步,衣袖再次被叼住了。 他低下头,小锦鲤挂在他衣袖上,那双清透的眸子明明白白透着委屈。 秦昭问:“肯说了?” 小锦鲤落回水里,点了点头。 . 秦昭说到做到,买了二十五文的白糖糕,再附带两小包蜜饯,又花出去四十五文。 然后带着小锦鲤去了医馆。 秦昭用的药价格高昂,往日经济拮据,只能分次购买。今日难得有了钱,便索性买够一个月的药,省得总往镇上跑。 景黎原本还好奇秦昭这是什么病,想记下药方回头有机会打听打听。 可没想到,秦昭竟一连去了好几家医馆,每家都只买几样药材。一堆散药的名字要看得景黎头晕,到头来一个也没记住。 镇上的医馆比小山村里的药齐全得多,秦昭何必这么麻烦,难道是因为这样买更便宜吗? 不过药材价格的确很高,买完了药,景黎在心里算了算,秦昭现在身上大约还剩下二十二贯零七百多文。 这就已经去了一贯多钱了。 他们买了太多东西,背篓重得背起来有点吃力。秦昭索性从镇上雇人将东西运回临溪村,自己带着锦鲤步行回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搬家去外地结果飞机晚点,凌晨快一点才到家。今天收拾东西又耽搁一天,晚上才有时间码字。 评论发一百个红包致歉,明天应该会多更点~ 感谢在2020-09-27 23:11:56~2020-09-29 23:3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画扇、紫上弦、que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未了月相照 129瓶;泡泡桐 50瓶;鬼谣 40瓶;木木木木白柏、凉茶 30瓶;花开木槿 27瓶;鸭鸭 25瓶;冰灵灵呀~、豆丁、八怪、梅梅、livirase 20瓶;紫月阁主 15瓶;秋幽蝶梦、花玖柒秋、粉红奶茶精、purrs 10瓶;卫敛、失沓 8瓶;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水莲墨 6瓶;我的钱去哪了、三十三、kkboz、阴谋论、忘机、三五七九、嘁嘁嘁嘁、aaayp2、茶杯长了兔耳朵、飘絮、虞美人儿 5瓶;晨曦 4瓶;hiscat、⊙皿⊙ 3瓶;。、做个人、砚、荨、摸头说乖、顾兰兮 2瓶;豆本豆、空画扇、猫猫咪呀、学习快落、殊毓、哎嘿嘿、□□、木苡同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701887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69 章 按照县里的规定, 县试共有四场,隔天考一场,最后一场考完的三日后放榜。 之所以中间间隔一天,是因为考官会对考卷进行初步筛查。字迹潦草、错误较多、作文不知所云者, 会被直接取消参加下一场的资格。 而县试首日被称作正场, 也是最重要, 且考试难度最高的一场。 不过,景黎一点也没从秦昭那里感觉到难度何在就对了。 倒是陈彦安,从县试开始之后,他就很少来药铺,也不知道到底考得如何。 “你很担心他?”秦昭问。 “是有一点担心……”景黎咬了一口糕点, 细细嚼着, 右侧脸颊微微鼓起,“这几天在考棚外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说话, 不知道他考得好不好。他娘对他给予厚望,万一这次又考砸了,他会不会想不开啊?” 秦昭道:“如今已经考过三场, 这三场他都没有被取消资格,证明应当考得不错。放心, 那小子虽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但好歹也是我教出来的,小小县试还难不到他。” “小小县试……”景黎默然。 这几日下来他算明白了,秦昭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不是因为心态好, 而是他真的没有把县试放在眼里。 可能这就是满级玩家屠新手村的感觉吧。 “明日便是最后一场,考完后问问他就是。比起这些……”秦昭从书卷中抬起头,无奈地看向景黎, “我倒是更担心你。” 景黎眨了眨眼,又咬了一口糕点,问:“担心我什么?” 秦昭:“……” 他视线移到景黎手边的几个空盘上,没记错的话,这小家伙一下午已经吃了三盘点心,两袋果脯零嘴,外加一个烧饼。 虽然随着天气回暖会让景黎恢复食欲,但这食欲恢复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秦昭沉默片刻,摇头:“没什么,你少吃一些,快到用晚饭的时间了。” “知道啦……” 景黎答应得轻巧,趁秦昭低头的机会,又从盘子里摸了块点心。 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秦昭:“……” . 县试第四场转眼结束,景黎惯例等候在考棚外。 申时初,考棚正门打开,官差放牌。 到了这最后一日,原本数百人的考生如今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不过,今日提前交卷出来的人却明显比前几日都多。 原因很简单,其一是最后一场考试难度不高,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其二则是,走到了这里,被淘汰的几率已经不大。 县考通常是首日正场刷下来的人最多,越到后面,被淘汰的人数就越少。 能走到最后一场,至少有八成都能考中。 众人都知道这个规律,不再像先前几场那样过于紧张,做题效率也会高许多。 景黎探头在人群里寻觅,很快看见了走在人群最后方的那道熟悉身影。 他脸上的神情从焦急变为愉悦,抬步就想跑过去,腹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坠痛。 那痛感不重,像是有小锤子轻轻敲打,只疼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景黎揉了揉腹部,有点纳闷。 是今天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这里也不是胃啊? 难道是在这里站得太久,岔气了? 今天是县试最后一场,景黎午饭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索性提早一个时辰到考棚外。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先前等待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景黎才感觉到腿已经站得有些发酸。 景黎这样稍作耽搁,秦昭已经走到他面前:“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对景黎太熟悉,对方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敏锐感觉到。 景黎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了今天县试结束的好心情,何况肚子就疼了那么一下,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难受了。 “没事。”他摇摇头,又想到了什么,小声补充:“……就是等得腿都站酸了。” 秦昭:“……”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秦昭怎么会看不出自家小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忍俊不禁:“我早告诉过你,在家等便好。” 景黎不回答,低头盯着脚边那块地砖沉默不语。 秦昭拿他没办法,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景黎开开心心爬到秦昭背上。 “薛爷爷说我们今天不在家里吃,去下馆子。” 秦昭:“好。” 景黎环着秦昭的脖子,冰凉的侧脸在对方脖颈间蹭了蹭:“沉不沉啊?” 秦昭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沉,这几日是不是又胖了?” “……”景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虚道,“不、不会吧……我没胖。” “没有么?可我感觉这里……”秦昭一只手抬起来,在景黎腰间轻轻拍了拍。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黎笃定道:“是穿得太多了,一定是!” 秦昭但笑不语。 这话自然是用来逗他的,景黎骨架小,重量轻,背起来一点也不沉。不过,或许是因为最近食欲不错,小家伙腰腹看上去的确圆润了些。 这是昨晚秦昭搂着他睡觉时发现的。 当然,秦昭恨不得把人再养胖些,先前那样实在太瘦了。 秦昭背着人回到药铺,又过了一个时辰,陈彦安也交卷出来,径直到了药铺。 “我都考了三年了,要是再考不中,我娘会打死我的。”他刚到药铺,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景黎无可奈何。 本来还以为考完之后,这人的考试焦虑症能好一些,没想到还是这幅样子。而且看起来,这模样还得持续到三日后的放榜。 秦昭道:“你去劝劝他。” “我?”阿易疑惑地眨了眨眼,偏头朝坐在对面的陈彦安看了一眼,“可我……我不太会说话。” “无妨。”秦昭温声道,“铺子我们看着就好,你陪他出去走走,晚上酒楼见吧。” 阿易点头:“好。” 这几日他们忙着应付科考,阿易正愁自己帮不上忙,现在秦昭给他点事做也是好的。 阿易走到陈彦安身边,低头对他说了句话。 后者猝然抬头,神情里满是惊讶,连连点头。 二人很快出了铺子,景黎啧了一声:“你不是不想管他们的事么,干嘛还给他制造机会。” 秦昭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整理药材账目:“我只是嫌他那副模样在铺子里碍眼。” 景黎轻轻笑了下,没戳穿。 秦昭对陈彦安真的很好。 哪怕过去他们曾闹得有些不愉快,秦昭却从不放在心上。景黎知道他并不单纯是在感念当初的救命之恩,他是真心把这个人当朋友。 果真,晚上他们在预定好的酒楼见面时,陈彦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县试里中了案首。 . 翌日,县衙。 书房内,县令与几名师爷正在阅卷。 裴安身为最受县令器重的师爷,又是出题官,坐在县令右手边,将其他师爷递来的考卷一份份整理归类。 科举阅卷可不是判断个正误那么简单。每一张考卷都要被在场所有阅卷官轮流查阅,阅卷官认为考卷上的答案通过后,便会将其传递到下一人手上,以此类推,直到所有人都看完,交给裴安。 而同样,每人都有将考卷截下的权利。 被截下考卷,在阅卷完成后有一次复查的机会,若复查时还有阅卷官认为考卷不合格,此人便只有落榜。 至于交到裴安手里的考卷,便是此番县试中榜的人选。 而他要做的,除了像其他阅卷官那样将考卷查阅一番之外,还要将考卷分类,排出大致的名次。 不过他排出的名次只是个参考,至于最终排名,还得让县令大人决定。 裴安不紧不慢将手中的考卷分成优劣两部分,还没分完,却听自家县令大人心急道:“你先将这些给我看看。” 裴安答了声“是”,依言将自己觉得更优的那几份考卷递上去。 县令飞快翻阅起来。 裴安瞧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下面的其他阅卷官,压低声音道:“大人若想找秦昭的考卷,在下觉得并未在这其中。” 县令停下来:“这所有考卷都已糊名,你如何得知?” 裴安道:“自然是凭对他的了解。” 秦昭的才华他心中有数,这些考卷虽然更优,但少有亮眼,不该是那人做出来的。 县令有些诧异:“你对他就这么看好?” 裴安:“大人不也同样?” “我只是好奇。” 秦昭这四场考试,场场一到正午就交卷,从不耽搁一刻。 他着实好奇这人会写成什么样。 不过考卷要等确定名次后,才能拆除用来糊名的纸条。哪怕县令再是心急,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听了裴安这话,县令也不再翻看手里的考卷,将其扔回裴安面前:“继续阅卷吧。” 裴安应了声,继续埋头阅卷。 县令百无聊赖地瞧他,笑着问:“裴安,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裴安问:“在下该担心什么?” “秦昭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就已经有如此声望。万一他当真高中,本官必然会想将其纳入官衙。这样一来,你这第一师爷的位置,不就坐不稳了?” 县令说这话时并未避讳,堂下翻阅考卷的人动作皆是一顿。 能当上一县之长,县令必然不会只是个无用的草包,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的明争暗斗他清楚得很。非但清楚,而且他也乐得见他们斗。 留下最优之人,总归是对自己有利的。 而裴安在他手下做事多年,多少能揣测到他的想法。 裴安摇了摇头,道:“哪怕以后当真公事,也都是为了大人办事。能否取得大人信任,要看大人的想法,担忧无用。” 更何况,秦昭已经答应过他不会来县衙,那人行事有君子之风,不会出尔反尔。而且哪怕没有这个允诺,他也不认为秦昭会甘愿留在这里当个小小的师爷。 以那个人的潜力,日后前途无限。 这些裴安并未说出口,县令不知他的想法,被他前一句话哄得开心了,没再多问。 裴安继续拿起下一份考卷,刚读了两行,动作便顿住了。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裴安将那份考卷读完,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才起身呈到县令面前:“大人,您要的东西。” 县令眼前一亮,忙接过来,先是快速浏览一遍,而后又细细读了第二遍。 “厉害,果真是厉害!”县令将考卷放下,感叹道:“师爷眼光毒辣,县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等水平的文章了。” 裴安颔首不语。 县令摩挲着那糊了名的考卷,意味不明道:“以他这才华,要是真让他一步步考上去,日后我们这小小县衙恐怕就装不下他了。” 裴安眸光微动:“大人的意思是说……” 能不能中榜,其实都在县令的一念之间。要是怕他考上之后县衙无法招揽,让他考不上便是。 不过这样一来…… “望大人慎重。” 他们如今坐在高堂之上,还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以保证不会被下面的人听去。 县令抬眼看他,面露不悦:“师爷有何见解?” 裴安道:“那人绝非池中之物,哪怕现在强留一时,不可能强留一世。与其这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县令听出了他的意思,问:“你是觉得,他日后会爬到本官头上去?” 裴安垂眸不答,但县令看出他这是默认之意。 事实上,看完秦昭的考卷之后,县令心中多少也有了数。这人要是真想继续往上考,日后考个进士恐怕都不成问题。更有甚者,进士及第,封官进爵。 交恶不如交好。 县令转瞬间就将其中利弊想得清楚,他将考卷放回桌上,笑道:“我们说了这么多,万一这份考卷不是秦昭,那事情可就有趣了。今年的考生里可不止有他一个才子,三年前的县试案首,那个叫严修的,今年也参加了。” 裴安也笑起来:“在下敢与大人打赌,这份考卷一定是秦昭所有。就赌一顿醉香楼的酒席如何?” “好,便将这份定为案首,看到底是不是秦昭。”县令眉开眼笑,“抓紧阅卷,今晚咱们去醉香楼找找乐子!” . 放榜这日,景黎特意起了个大早,提前小半个时辰就拉着秦昭到了地方。 县试放榜又叫发案,放榜这日,县衙门前会贴上一块被红绸所盖的案纸,上面写着中榜的五十名考生的位次号。 现下还没到放榜的时辰,但县衙门前已经围了许多人,眼巴巴顶着那块案纸。 秦昭看了看,拉着景黎走到街边人少些的地方等待。 足足等到巳时,衙役才敲响锣鼓,高喊:“发案!” 红绸被人揭下,锣鼓喧天中,人群霎时往前拥去,争先恐后想找自己的位次,在场七八个衙役都险些没控制住局势。 好在秦昭和景黎站得远,这才没被波及。 科举的案榜与其他排行不同,所有人的位次围成一个圈,还分内圈和外圈。由于写法问题,圈的下半部分那些位次几乎就是倒着写的。 唯有案首的位次,被大红加粗的字体写在正中,一眼就能看见。 众人还在歪来扭去地找自己时,秦昭已经收回目光,把人搂进怀里:“现在亲眼所见,满意了?” 景黎“唔”了一声。 他大概是被秦昭的淡定影响,看见案纸后,非但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案纸正中央案首之位上,写着一个熟悉的位次号。 ——第零八六号。 那是秦昭的位次。 . 秦昭这个案首拿得毫无悬念,反倒是陈彦安,以第十五名的成绩进了内圈,可谓进步神速。 要知道,这人上次考县试的时候,第一场就被刷下来了。 没等众人想好该怎么庆祝,县衙那边又来人了。 “恭喜秦先生高中案首。”裴安笑意吟吟。 可不是每一任案首都能得县衙问候,只有县令大人尤其看好此人时,才会派手下登门道贺。 来的不是其他衙役,而是师爷,更证明县令对案首的看重。 秦昭也明白这个道理,将人领进屋子,奉上茶点:“劳烦裴大人跑这一趟。” “不劳烦。”裴安品着茶,道,“我家大人惜才,这样是应该的。不知秦先生打算何时去府城?” 秦昭:“明日便要启程。” 府城报名在县试放榜的三日后开始,一直持续十天。时间不算紧,但秦昭想提前带景黎去府城逛一逛,因此几日前便决定放榜后就出发。 “也好。”裴安沉吟片刻,道,“其实县令大人此番派我前来,不仅是为了道贺。”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帖,交给秦昭:“此物还请秦先生收好。” 秦昭问:“这是何物?” “我家大人写给知府大人的引荐信。” 由于糊名制,县令的引荐其实不能在考试名次上帮到秦昭什么,但有了这个,他在府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县令这是在向秦昭示好。 秦昭眸光微动,收起那封书信:“多谢,在下明白了。” 裴安没有久留,将书信送到就要告辞。秦昭给他送了点碎银,裴安收了钱,乐呵呵地道了句:“预祝秦先生连中小三元”,便转身离开。 翌日,二人道别薛仁和阿易,踏上了去府城的船。 从县城到府城是顺水而下,走水路只需要两日时间,比陆路快了足足三天。 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互保的另外四人。 严修在这次县试中获了第二名,加上第十五名的陈彦安,第三十九名的贺知行,以及另一位贺知行的同窗,组成了在府试中要与秦昭互保的四人。 至于原本在县试与秦昭互保的那两人,则纷纷落榜,已经回镇上了。 他们六人租了这条小船顺水而下,尽揽河流两岸风光。 至于景黎还欠秦昭的奖励,在景黎撒娇耍赖下,秦昭勉强答应可以等到回村后再执行。 秦昭在甲板上取了清水,正欲回到船舱,却见严修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 背影看上去……颇为惆怅? “你别理他。”陈彦安有点晕船,正靠在甲板边上吹风,“让他伤感去吧。” 秦昭问:“他这是怎么了?” “踏足伤心地了。”陈彦安道,“那位荣亲王爷,听说就是在江陵府附近出的事,死无全尸。说起来,圣上昭告天下荣亲王已毙的时候,不就正是三年前院试之前么,难怪这家伙院试落榜……” “你闭嘴!”严修头也不回,冷声喝道。 陈彦安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秦昭没再理会,掀开船帘走进船舱。 这船不小,船舱内有数个木板床,可供旅人夜间休息。秦昭走到其中一张木板床前,少年蜷缩在床边,抱着个木盆:“呕——” 景黎从上船开始就难受得要命,已经吐了好几轮,如今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一直干呕。 秦昭把人搂进怀里,把清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嗯……”景黎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勉强喝了两口水,靠在秦昭肩头。 他就不明白了,他身为一条鱼,到底为什么会晕船啊??? 景黎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他抹了把眼角渗出的眼泪,恹恹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游着去呢。” 秦昭:“……” 他轻轻抚摸着景黎的背心,低声道:“我方才与船夫说过,等一会儿到了有驿站的地方我们就下船,剩下的路租马车去。” 如果事先知道景黎竟然晕船,秦昭不会提出走水路。 走水路要两天时间,他们今晚还要在船上休息,以他家小鱼这模样,捱到明天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 秦昭舍不得看他这么难受。 景黎已经没力气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船夫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公子,前面就能靠岸了,您要在这儿下船吗?” 秦昭牵着景黎走出来,前方不远处有个码头,码头后方,一条小路连通至深山中。 秦昭眉头微皱:“这里有驿站?” “不是驿站。”船夫解释道,“这条小路上去有座古刹,那住持为人和善,经常有往来的旅人去借宿。公子可以去借宿一晚,明日跟着他们庙里僧人下山,就能找到租马车的地方。” “公子若不在这里借宿,到下一个驿站时恐怕天就黑了。晚上这附近有山贼,不敢随便靠岸。” 这种深山中夜里很不太平,秦昭听船夫这么说,便也没再坚持。 他向船夫道了谢,又朝同行的几人道别,与他们约定好几日后在府城相见,这才带着景黎下船。 小船继续顺水漂流,很快就看不清了。 秦昭道:“你变回原形吧。” 从码头往山里看去,层层松林之间隐约可见些许琉璃瓦片的屋顶,瞧着距离不算近。 景黎晕船晕了一整天,现在正难受得要命。 听见秦昭这么说,他浑身一松,立即变回小锦鲤落进水里。 秦昭收好他散落的衣物,从随身行李中翻出原先给景黎用过的小鱼篓,弯腰连锦鲤带河水一道装起来。 “幸好帮你带着这个。” 秦昭拎起鱼篓,抬步朝山里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秦昭看见那古刹的大门。 “小鱼,醒醒。”他低声唤道,可那小锦鲤安安静静蜷缩在鱼篓底部,睡得正熟。 秦昭无奈地笑了笑,正欲去路边稍等片刻,却见那古刹的朱红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一名穿着袈裟的年轻僧人走出来。 那年轻僧人模样和善,朝秦昭行了一礼:“昨晚老住持托梦于我,说近日会有故人前来,可算是到了。” “请随我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二合一,晚上没有了,明天那章发现有崽。 秦昭:我的鱼尾,我恨。 ———— 截止今晚十二点,本章所有2分评论发红包,大家中秋国庆快乐! 感谢在2020-09-29 23:37:06~2020-10-01 16: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本植物、h j x、林夕玥、嘿哟仓、mzo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鱼同学 100瓶;33022121 60瓶;菡湄 53瓶;黄二毛 27瓶;流年、迷、紫月阁主、我不能抹脸上 20瓶;锦朝 18瓶;费渡 16瓶;苏沫 15瓶;藤吉吉无敌、墙里秋千 12瓶;Lan-、梓瑕、屁屁凉凉、白景、秃头的小ai、夜归人、泽、路北行、始终如一、咏星 10瓶;天蝎的伯曼 9瓶;樱桃菠萝、空空空空、Purrs 8瓶;esca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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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原本也想着要等他醒来,变回人形再进寺庙,谁知那位住持来得这么快。秦昭将刚才发生的事给景黎解释一番,后者歪了歪脑袋。 “故人?”小锦鲤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秦昭摇摇头,他并无曾来过此处的记忆。 “我觉得他指的是你。”秦昭道。 “我?” 景黎朝四下看去,奇妙的是,他的确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难道这真是原身那条小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景黎道:“进去看看吧。” 秦昭走进院子。 这是个环境清幽别致的独立小院,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正在院子一角扫地。 院门正对的是间主屋,主屋很大,比旁边的几间偏房略高一层,屋檐上覆盖着琉璃瓦片,看上去气势恢宏。 院子正中央还有座莲池,哪怕如今正在冬日,池中荷叶依旧茂盛。 莲池中央,一朵莲花悠悠绽放,形状却与寻常莲花不同。 秦昭走到莲池边,小锦鲤从鱼篓里探出脑袋,打量那朵形状古怪的莲花。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这是并蒂莲。” 景黎吓得连忙缩回鱼篓里,秦昭转过头,方才在不远处扫地的小和尚已经走过来。 小和尚朝秦昭双手合十,行礼道:“您就是师父说的贵客吧,弟子已将屋子收拾干净,您可以进去休息了。” 秦昭问:“莲花生在六至八月,如今尚在二月中,为何会开花?” “施主有所不知,这莲池里的荷花四季常开,十分玄妙。” 小和尚生得机灵,许是因为这寺庙环境幽静,往日没个说话的人,开了话匣子就止不住:“听说这莲池从五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不过弟子在云观寺住了三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并蒂莲。师父说过万物皆有灵性,说不定是这莲池预料到故人将归,在迎接它呢。” 又是故人。 秦昭眸光微动,他下意识低头,对上了鱼篓里那双疑惑的眼睛。 没等秦昭将疑问说出口,小和尚热情道:“您与我来吧。” 小和尚领着他进了那间主屋,屋子里布置考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沉香,不像是用来招待旅人的客房,反倒像是哪位高僧修行的禅院。 秦昭将鱼篓放在桌上,小锦鲤趁那小和尚不注意,又探出半个脑袋。 很熟悉。 无论是外面的莲池,还是这间屋子,都让景黎感觉到异常熟悉。他们尚未进里屋看过,但景黎甚至能说出里屋是些什么布置。 太奇怪了…… 在此之前,景黎从未有过任何关于原身的记忆,他曾经想过,或许因为原身是条普通小鱼,本身就没有多少记忆。 可到了这里,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场景才缓缓浮现出来。 而且……他甚至感觉那不是原身的记忆,他觉得……那就是自己。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住过。 “施主请喝茶。”小和尚倒了杯茶水过来,景黎吓得又要往鱼篓里躲,小和尚却凑过去,笑着道,“别怕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景黎:“……” 小和尚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出了屋子,不多时,抱着个盛满水的透明器皿进来。 那器皿做成了圆形,上窄下宽,小和尚抱着有些吃力。器皿底部铺着些水草和圆石,小和尚将那器皿放在桌上,对秦昭道:“施主将小锦鲤放进去吧,它以前也喜欢睡这里面的。” 秦昭没动,问:“你方才说的故人,就是它?” 小和尚点头:“是啊,施主刚才看见的荷花池名为灵鲤池,小锦鲤以前就住在那里,都是弟子在照顾。” “灵鲤池……”秦昭低头与景黎对视一眼,后者无辜地摇了摇头。 他想不起来。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小锦鲤从鱼篓中抱出来,放进那透明鱼缸。 鱼缸视野极好,小锦鲤刚一入水就舒服地打了个滚,一头扎进了水草丛里。 小和尚趴在鱼缸上饶有兴致地看他,眉宇间都是喜色:“还是这么喜欢这里面啊。” 小锦鲤在水里欢快地晃了晃尾巴。 秦昭又问:“既然它以前曾住在这里,为何会被遗失在外?” 提起这件事,小和尚情绪低落下来:“……都怪弟子不小心。” 他道:“去年三月,师祖圆寂坐化,师父继任住持。那些日子寺中事务繁多,弟子有一阵子没来这里。等安稳下来时,这小家伙已经不知去向。” “不过师父教了弟子因果命数的道理,让弟子耐心等待,有缘自会相逢。” “没想到,它果真回来了。” “只是……”小和尚隔着玻璃观察小锦鲤,疑惑地皱了下眉,“怎么好像胖了许多?” “!!!” 小锦鲤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撞上鱼缸壁。 他气恼地抬头,朝小和尚不满地挥动鱼鳍。 他哪里胖啦! 小和尚笑着安抚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没胖。出去了这么久,脾气还是这么差,亏我整天担心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秦昭看着二人的互动,眼眸微微暗下,心头五味杂陈。 小和尚还有事务要处理,没有在这里留太久,很快向秦昭告辞离开。 小锦鲤独自在水里玩了一会儿,只觉得方才又晕又吐的难受劲终于彻底过去,惬意得很。 可秦昭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景黎注意到他的反常,拨开水草游出来,小声问:“秦昭……你不开心吗?” “没有。”秦昭抬手按在鱼缸壁上,隔着玻璃在小锦鲤脑袋上轻点一下,“你回到故地,我很开心。” “你骗我。”景黎道,“你就是不太开心。”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景黎怎么可能看不出秦昭的情绪变化。 他浮到水面上,示意秦昭把手伸出来,轻轻跃起在秦昭指尖亲了一口。 秦昭望着他不说话,景黎又跳起来亲了他一下。 小锦鲤在水里蹦来蹦去,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秦昭忍俊不禁:“好了,别乱来。” “才不是乱来,我在哄你。”景黎蹦跶累了,气喘吁吁道,“你不会以为我要留在这里吧?” 秦昭脸上的笑意淡去一些。 景黎道:“我确实感觉这里很熟悉,可能以前真在这里住过,但是我现在有家了呀。我们都成婚了,你不会把我丢在庙里,让我以后只能吃素斋吧?” 秦昭:“……” 这件事的重点是素斋吗? 秦昭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小锦鲤的脑袋:“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抱歉,是我多想了。” 景黎:“这才对嘛,别胡思乱想啦。” “不过,有件事我们不得不考虑。” “什么?” 秦昭道:“若你真是这寺庙中丢失的锦鲤,我将你带回此处,理应物归原主才是。” 景黎愣在原地,连鱼鳍都忘了摆动。 秦昭说得有道理。 小和尚不清楚,但他们通过先前的信息,已经知道锦鲤当初应当是被人趁乱偷运出了寺庙。中间曲折暂且不论,锦鲤如今的所属权,应该仍然归云观寺所有才对。 如果秦昭执意要带他离开,与当初那伙贼人偷盗锦鲤的行为没有区别。 景黎想明白了个中关系,鱼鳍都低落地耷拉下来。 他还以为自己那走哪儿倒霉到哪儿的体质已经治好了,谁知道在路边借宿都能搞成这样,真行。 秦昭安抚道:“无妨,一会儿我便与住持商议,再将你买回来就是。” 景黎点了点头,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他要是不晕船就好了。 如果没有晕船,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船上,明天一早就能到江陵。 也不会出这么多岔子。 景黎现在不方便变回人形,便乖乖待在鱼缸里。秦昭在院子里走动一会儿,回到屋内。 如今天色将暗,山间回荡着阵阵钟声,声音悠远绵长。 “这院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秦昭道。 景黎从水草里探出个小脑袋:“没有就没有呀,正好你喜欢安静,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秦昭微微皱眉,“寺庙通常会修建招待香客的客舍,我方才出去看了看,这院子旁边就有几间客舍,都是空的。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客舍空闲,却将他们安排在这条件极好的偏院中。 只是因为秦昭送回了小锦鲤吗? 秦昭有些怀疑。 没等他想出缘由,有人敲响了房门。 秦昭拉开门,方才那位名为净尘的住持端着饭菜走进来。 净尘朝秦昭行了一礼,道:“施主久等,斋饭已经备好。” 秦昭起身还礼:“多谢尊师。” 净尘颔首,余光却看见了鱼缸里那条望着饭菜跃跃欲试的小锦鲤,眸光微微闪动一下,似乎有些惊讶。 秦昭没注意到这些,又道:“尊师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想与尊师商议。” 净尘回过神来:“施主请讲。” 秦昭如实道:“在下今日到此只是个巧合,事先并不知晓这锦鲤原是云观寺之物。既然如今阴差阳错,在下想正式向尊师买下这小鱼,请尊师开个价吧。” 其实就算秦昭把小锦鲤留在这里,小锦鲤同样有办法自己逃出去,再去江陵找他。 但那样绝非君子之道,秦昭也不会选择这样做。 “施主为人正直,令贫僧钦佩。”净尘道,“只是,这锦鲤其实并非寺中之物,只是有人寄养在此处。施主若想买,不该找贫僧。” 秦昭皱了皱眉:“它的原主人是何人?” 净尘没有急着回答。 他忽然朝水里的小锦鲤看了一眼,温声道:“它可能自己都不记得,这小鱼是五年前在寺中孵化出的。” 景黎一怔。 “……它原是一枚鱼卵,据我师父,也就是云观寺上一位住持所言,这鱼卵从他接任住持时,就一直存放在这灵鲤池中,不知来历,不知年岁。” “直到五年前,一位尊客途径云观寺,进来借宿。” “那位尊客听说这枚鱼卵的奇事,便住进这个院子。就在当天晚上,这枚鱼卵孵化出了这条锦鲤。” “自从这鱼儿孵化出后,便缠上了那位尊客。尊客在寺中住了半月有余,天天被那小鱼纠缠,不得安生。住持觉得这小鱼与那位尊客有缘,便将其赠与。” “那位尊客也极喜欢这小鱼,只是他当时还有要事在身,便托云观寺代为饲养,约定三年之内会将这小鱼接走。” “这鱼缸便是那位尊客临走前赠送的,此前一直放在这屋中。”净尘说到这里,笑了笑:“说来有趣,这小鱼颇有灵性,总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到这鱼缸里玩耍,似乎知晓这是他主人赠送之物。” 僧人面容和善,声音平稳沉静。景黎仰头望着他,脑中忽然浮现起一段好像已经十分久远的回忆。 “……你这小鱼怎么这么粘人,莫不是把我当成你娘了?” “小小鱼儿胆子倒不小,你若再敢半夜跳上我的床,弄湿我的衣物,本王就让人把你下锅煮了。” “这么想跟着我?我现在不能带着你,乖乖留在这儿,过些年我再来接你。” 景黎想不起记忆中那人是谁,甚至连他的模样、身形、声音,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便在等候那个人,等了一天又一天。他一次次从灵鲤池里跳出来,偷偷溜进屋子,跳进那个人留下的鱼缸里。 好像这样,那人就会忽然出现,用手摸他,朝他微笑。 可是那个人没有来。 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景黎沉在水底,轻轻摆了摆鱼鳍,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秦昭垂眸望着水里的小锦鲤,隐约明白了什么,低声问:“那人为何没来接它?” 净尘淡声道:“因为那位尊客在三年前便已身故。”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夕阳从门外照进来,映出一室金黄。可秦昭的脸色却格外苍白,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低哑:“那个人……是荣亲王?” 净尘:“是。” 屋内有好一会儿寂静无声,半晌,秦昭才轻轻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这话像是感叹,又像是恍然大悟。 秦昭朝净尘拱手躬身,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尊师告知,在下明白了。” 净尘点点头:“施主用膳吧,明日一早,贫僧会派弟子送您下山。” “好。” 秦昭正要送他出门,净尘走到门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贫僧还有一事……” 他转身回到鱼缸旁,挽起僧袍的衣袖,伸手入水中,直接将小锦鲤抱了出来。 景黎还没从刚才听说的事情里回过神来,直到身体出了水,才后知后觉挣扎起来。 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 秦昭问:“尊师这是做什么?” “施主放心,贫僧不会伤害它。”净尘解释道,“寺中养了不少鲤鱼,对鱼儿的习性十分了解。贫僧方才见这锦鲤似乎身体有异,想再瞧个仔细。” 秦昭皱眉:“身体有异?” 景黎的身体近来已经恢复如常,可他仍没忘记小家伙前些日子那么难受的模样。 那段时日,无论秦昭如何替他诊脉,都瞧不出任何异状。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这小鱼本体非人,就算身体异样,也不会通过脉象表现出来。 所以,景黎其实不该去看人类的大夫,而是应当求助了解鱼类习性之人。 净尘将小锦鲤递给秦昭:“还请施主替贫僧抓稳它。” 景黎身体被紧紧钳住,浑身上下只有鱼尾还用力挣扎着。 好端端的干嘛给他看病,他身体哪有什么异常。 “别乱动。”秦昭温柔地握住他的身体,将他按在掌心,“你前些日子一直不舒服,让尊师帮你瞧瞧。” 说完,一双陌生的手便按在了景黎腹部。 景黎不喜欢被秦昭以外的人碰,身体左右扭动躲闪,却被秦昭用力按住,动弹不得。 按在他腹部的那双手力道也更大了些。 这人就这样看着别人摸他??? 还是不是亲夫君了??? 景黎又气又恼,净尘刚收回手,他立刻在秦昭指尖咬了一口,扑通跳回水里。 小锦鲤一头扎进水草丛中,只留一点点鲜红的鱼尾在外面。 还在不悦地左右摆动。 秦昭几乎能猜出小家伙在心里怎么骂他,无奈地摇摇头,又问:“尊师可看出它身体有何异常?” 净尘点头:“瞧出来了。” 听言,小锦鲤摆动的鱼尾都停了下来。 只听净尘悠悠道:“并非异常,只是有身孕了。” 切,就说他身体没什么异常,还乱摸这么久,明明他只是…… 只是…… 有……有什么玩意??? 景黎从水草丛里直起身,惊愕地望向面前那名僧人。 只见僧人双手合十,对秦昭平静道:“依贫僧所见,这锦鲤不出三月就会下鱼崽了,恭喜施主。”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所以小鱼五年前才孵化(陷入沉思) 【咳,以上只是玩梗,锦鲤两到三年性成熟,而且小锦鲤在现实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八年,身心都不属于未成年。以免争议,说明一下。】 感谢在2020-10-01 16:33:23~2020-10-02 23:1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 j x、阿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希、弹棉花的希达啦、mzong、隐形兔、阿尔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岸初晴 30瓶;mzong 22瓶;我爱吃肉、紫鱼、觅锦、栖迟、蝉予 20瓶;竟夕 17瓶;麟卿辰、海的味道我知道、Qun□□all、精灵灵灵灵、俞飐、暧暧の阳光 10瓶;滕瑞雨在我床 9瓶;雨希、君炎辰 7瓶;骨灰级潜水员 6瓶;jys、楼兰月瑾、恋薇诺娜、绮罗、zh1806、清明、Shally、飘絮、菠萝不爱吃菠萝、小包包、梓瑕 5瓶;手可摘星辰、云淮淮 4瓶;洛寒寒、神奇的玉米 3瓶;我是个柠檬精、两朵 2瓶;阿尔法、不知道叫啥、suei、哎嘿嘿、一个夏天的西瓜、唐七啊、陌巷的胖头鱼、樱樱子、=-O!、半缘君、君子之教淡如水、Swee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1 章 景黎整条鱼都恍惚了。 他……他有身孕? 那不是他和秦昭说着玩的吗? 怎么还成真了??? 小锦鲤缓缓沉进水底, 柔软的鱼鳍收拢,碰到了比先前圆润许多的腹部。 鼓鼓的,软软的。 景黎维持人形时,身体外观看不出任何异常, 加上脉象不显, 他与秦昭从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他这里……多出了一只鱼崽子? 别说是景黎, 就连秦昭都难得有好一阵晃神。哪怕是方才听到小鱼的身世,他都没有如此失态。 秦昭深吸一口气,轻声问:“尊师确定没有看错?” “出家人不打妄语,不会有错。”净尘平静道,“这鱼儿腹部浑圆, 手指摸上去能感到腹部硬物, 触感圆滑,当是有孕, 且多半已有两月了。” “已有两月……” 那就是他们刚到县城没多久怀上的。 秦昭想起来,那会儿正是景黎身体最古怪的时候。他查阅书籍后,推论那多半是鱼类特有的繁衍期。书上说繁衍期通常要半月至一月才能结束, 而景黎只用了短短几天就结束了。 不过那时他只觉得是景黎修成人形,与寻常鱼儿体质不同, 却没想过,书上还说过一种提前结束繁衍期的法子。 那就是让鱼类受孕。 所以从那时起小鱼就…… 秦昭:“我竟从来不知道……” “施主莫要担心。”净尘温声笑了笑,“我瞧着这小鱼精神极好,只要这些时日多加照料, 胎儿自会平安诞下。” 秦昭点点头:“多谢尊师。” 秦昭将净尘送出门, 回来时,却见小锦鲤依旧沉在水底,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他笑起来:“别发呆了, 先出来吃饭,你不饿吗?” 片刻后,景黎穿戴整齐坐在桌边,让秦昭帮他擦头发。景黎摸着平坦的腹部,神情还有些恍惚,喃喃道:“我以后绝对不乱说话了。” 秦昭问:“何意?” “都怪先前总说养胎。”景黎叹了口气,“这下真要养胎了。” 秦昭忍俊不禁。 他帮景黎擦干头发,又用一条暗红的发带系在脑后,才从身后把人搂住:“你不想养?” “当然不是,我只是……”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没做好这个准备。 不过的确很奇怪,或许是先前在县城里调侃惯了,这次发现当真有了身孕,他并不像先前那样反应激烈,更不觉得有丝毫抗拒。 反倒……觉得很奇妙。 或许是人天生具有繁衍的本能,知道他和秦昭即将有一个共同的孩子,那种充实与满足感,奇迹般抵消了一切不安的情绪。 景黎靠在秦昭怀里,躁动不安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我只是……很惊喜,也很开心。” 秦昭偏头在景黎发间亲吻一下,循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下,覆在他抚摸着腹部的手背上。 “小鱼,我也很开心。”秦昭轻轻道,“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 不止是因为得知景黎怀有身孕,还因为真相大白,故人重逢。 秦昭原本不信神佛,可直到今天,他看见了冥冥之中的因缘际会,那般玄妙,那般……令人惊喜。 他甚至觉得,或许前些年那些艰难困苦的遭遇,都是为了今天。 “好啦,我们吃饭吧。”景黎道,“我要好好养胎!” 秦昭:“好。” 他松开景黎,将净尘送来的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取出素斋。 食盒共有三层,上层是三道小菜,都是些青青白白的菜色,中层是一道白菜豆腐汤,还在冒着热气,而最下层,是个盛满米饭的菜盆,还有……两副碗筷。 秦昭:“……” 他方才就觉得净尘那句“恭喜”另有深意,原来果真如此。 景黎从早晨上了船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早就饿坏了,甚至都没发现这素斋有什么问题,迫不及待开始大快朵颐。 秦昭只是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翌日清晨,天边刚蒙蒙亮,净尘送秦昭前往山门。 寺中每天都会派弟子下山采买,不过山间小路驾不得车,步行下山到镇上要走少说一个时辰,因此弟子们出门的时辰通常较早。 这个点景黎根本起不来床,好在他如今在外人面前是锦鲤,遂变回原形,光明正大躲在鱼篓里睡回笼觉。 “明善会带施主去山脚小镇的驿站,那里能租到去府城的马车。”净尘道,“施主此去府城,虽然看似顺遂无阻,仍要谨慎为上。” 秦昭脚步微顿,问:“尊师是瞧出什么了?” “不过是前路崎岖,又有劫匪横行,比不得施主在山村小镇中那般安宁。” 秦昭隐约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平静道:“面前只有那一条路,哪怕前路崎岖,也不能不走。至于尊师所说劫匪横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有拦路的,除去便是。” 净尘一怔。 他偏头看向眼前的男子,眼底似乎多了几分深意。 时间是这世上最无法捉摸之物,它会改变许多东西,足以令一个人坠落云端,面目全非。 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半晌,净尘低声道:“施主通透,是贫僧多虑了。” 二人已经行至山门前,石阶下,一名十多岁的年轻僧人正在等候。 净尘停下脚步:“贫僧便送到这里,施主慢走。” 秦昭朝鱼篓里瞧了一眼,见小家伙睡得正熟,才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尊师昨日说梦见会有故人前来,那位故人,指的并非一人吧?” 净尘没有回答。 他双手合十,朝秦昭行了个佛门之礼,口中低声诵了句佛号。 秦昭轻声笑笑,道:“尊师且替我将那鱼缸收好,过些时日我再来取。” 他说完,转身走下石阶。 净尘长久注视着那道背影,清晨的山门外山风微凉,吹散一道浅浅的叹息。 . 等景黎一觉醒来,他们已经坐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他们先前乘船已经走了半程,从云观寺山脚下的城镇乘马车,还需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府城。 而如今景黎情况特殊,秦昭特意让车夫行得慢些。 这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三日下午,他们才终于到了府城,江陵。 江陵府由于地理位置绝佳,商贸极其发达,乃中原地区最为繁华的府城之一。 府城的规矩多,外来马车非特殊情形不得入城。秦昭付了车费,又在城门前被盘问一番,让官差检查了路引文书,才牵着景黎步入府城。 景黎从没来过这地方,秦昭又记忆全无,识不得路。好在他们一同互保的五名考生中,还有个来府城考过试的严修。 此番来府城该住哪间客栈,又要如何找路,严修一早就已经与他们商议好了。 二人循着严修之前所说之处找去,很快看见那间客栈。 “秦大哥,这儿!” 陈彦安所住的屋子在二楼,窗户正巧对着主街,远远瞧见秦昭和景黎走过来,忙朝他们招手。 二人步入客栈,陈彦安和贺知行快步下楼。 陈彦安道:“怎么花了这么多天,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吧?” 贺知行也道:“是啊,听说这一路上劫匪横行,这几日我们都很担心。陈兄还险些去官府报官。” 这客栈里城门不算近,他们步行而来,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秦昭扶着景黎在一旁坐下,才缓慢道:“倒是出了些岔子。” 陈彦安紧张起来:“怎么了,你们被人抢了吗?没受伤吧?” “胡说什么。”秦昭扫了他一眼,平静道,“是你嫂子有身孕了。” 陈彦安:“???” 景黎:“……” 贺知行喜道:“恭喜秦大夫!” 景黎有些无奈。 秦昭这人瞧着淡定得很,心里头闷着骚。这些天,只要遇上个人就说他有身孕的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要当爹了。 陈彦安倒是不见欣喜,只是摇头叹道:“秦昭都要当爹了,我连个媳妇都没有,老天爷可太不公平了……” 秦昭:“……” 陈彦安拉住他:“我不管,今晚你请客,我要吃顿好的。” 府城吃一顿饭可比县城要贵得多,景黎眉头一皱就想护短,却听秦昭淡淡道:“可以,顺道也将他们俩叫上。今晚想吃什么随便挑,我请。” 景黎:“…………” 这人钱多了没地方花吗??? 此时距离晚饭时间还早,秦昭去柜台开了间客房,领景黎上去休息。 这客栈的价格在府城还算便宜,单张床位的客房要二百八十文一晚,而陈彦安他们是两人住一间房,那种便宜,一百八十文一晚,算下来一人才九十文。 两种屋子里都有免费的炭火盆提供,不过双人房较小,没有沐浴之处,床也只是两张木板床。 秦昭当然舍不得景黎住那种屋子。 反观他开的客房,有沐浴的浴桶,还有铺着软席的床榻,贵是贵了些,至少能让他家小鱼睡得舒服。 秦昭帮景黎灌了汤婆子,将被褥暖热了,才把人抱上床,弯腰帮他脱下外衣鞋袜。 “你别……” 景黎不适应被他这么伺候,缩了缩脚,却被秦昭握住脚踝:“别乱动。” 秦昭帮他脱了鞋袜,扯过被子把人裹好,低声问:“还冷吗?” 景黎与秦昭对视一眼,认真道:“冷。” 秦昭:“我再去找店家要床被子。” “别。”景黎拉住他衣袖,往内侧挪了挪,又拍了拍身侧空出的床榻,“你上来我就不冷了。” 秦昭轻笑。 他脱了外衣,爬上床,将人搂进怀里:“这样?” “嗯!”景黎在秦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感觉到对方搂着自己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忍不住笑起来,“你干嘛这么紧张?” 秦昭:“我很紧张?” “是啊,你从三天前开始就一直这样。”景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不以为意道,“我完全没有不舒服啊,吃好喝好,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你不用这样的。” “我……”秦昭垂下眼眸,低声道,“抱歉。” “不用道歉。”景黎在秦昭肩窝蹭了蹭,“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我保证,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绝对马上告诉你,好不好?别担心啦。” 秦昭摸着他的头发,温声应道:“若早知道,不该带你来这里。” 他们这次来府城只是报个名,现在还要害得景黎跟着他舟车劳顿。 “怎么不该带我来了,你不是还要带我在府城好好玩玩嘛?”景黎道,“而且如果我不跟来,你还不知道你儿子的存在呢。” 说到这里,景黎顿了下:“说起来,我会生几个呢……” 他隐约知道,在现实中的锦鲤一次能产卵上万粒鱼卵,顺利孵化的少说也能有几百上千条。 他应该……不会生出这么多来吧? 景黎摸着平坦的肚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寒蝉。 秦昭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安抚:“别胡思乱想,而且……就算那样也无妨。” 总归都是他的孩子,他一个也不会舍弃。 “还是不了吧,好不容易手头宽裕点,又要被孩子吃穷了。”景黎小声嘟囔,“不过住持说我出生前就只有一颗鱼卵,说不定我也只会生一只崽出来呢。我是锦鲤嘛,贵精不贵多。” 秦昭噗嗤笑出了声。 还从没见过有谁这样说自己,他家小鱼这思维……还真是不同寻常。 景黎先前还觉得累,这会儿躺下倒是一点也不困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秦昭忽然问:“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以前?”景黎问,“是说在云观寺的事吗?” 自从在云观寺被唤醒了部分记忆之后,景黎就隐隐觉得,当初在云观寺孵化的那条锦鲤就是他。 可他如果真的只是条锦鲤,为什么会去现代生活? 而且似乎由于那时的小锦鲤年纪太小,那些记忆哪怕如今被唤醒了一些,仍然十分模糊,模糊到景黎无法从中获取任何佐证。 景黎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可秦昭好像对这段记忆极其感兴趣,他抚摸着景黎的背心,缓缓问:“一点都不记得么?那位……荣亲王呢?住持说你以前很喜欢他的。” 景黎仰头望向他,眨了眨眼,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人又喝醋了? “我才没有喜欢那什么荣亲王!” 景黎义正言辞:“这些只是住持的一面之词,不能听信的。而且你也听陈彦安说了,那个什么王爷在民间风评那么差,一定是个长相骇人,心思歹毒的丑八怪,我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绝对不可能的!” 秦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2 23:10:44~2020-10-03 23:4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桶、熊猫夺笋呐、秋幽蝶梦、mzong、好困啊、more、雨希、加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啊 20瓶;水煮鱼片 15瓶;晟镜说不自行点x就剁、俞飐、诱惑 10瓶;啾啾~、盐系葱姜 9瓶;五吱铜、骨灰级潜水员、陌颜、楼兰月瑾、闻声不语、白云载酒 5瓶;仙茶烈酒 4瓶;西城、落日余晖、=-o!、半缘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2 章 景黎这话自然是瞎说的。 荣亲王究竟是什么人, 长得好看与否,他早记不清楚。但他仍记得当初那人对他很好,也记得自己曾经日复一日的等待和期盼。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当年他那么小,对那人有好感, 多半只是孺慕之情。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已故之人, 让秦昭不开心。 对不起了荣亲王爷。 景黎在心里这么想着, 担心秦昭不信他,还想继续表态,却被秦昭低头吻住了。 秦昭声音有些无奈:“我知道你有多讨厌他,不用再说了。” 景黎无辜又小心地望着他,眨了眨眼:“那你不生气吧?我不喜欢别人, 只喜欢你, 你相信我。” 只喜欢你。 少年说这话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秦昭的模样, 神态专注又可爱。 秦昭被自家小鱼这小模样弄得心软,低头亲了亲柔软的唇瓣:“嗯,我信。” 景黎这才放心下来, 低头埋进秦昭怀里,打了个哈欠。 这几日舟车劳顿, 的确让现在的他有点受不住,景黎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秦昭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昭轻轻抚摸着怀中人柔软的发丝, 无奈地笑了笑。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景黎这话是说来骗他的。 小家伙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忍不住乱飘,心虚得很,一眼就能看穿。而他想问清过去的那些事, 当然也不是因为吃醋。 他只是想知道些更多的事。 解毒之后,他的确想起了些过往的片段,可依旧是模糊不清。那些记忆尚不足以让他推断出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唯有一点他现在能够确定。 他……多半就是那位已故的荣亲王。 无论是偶然作出那人的诗词,还是他脑中些许片段,又或是先前从民间听闻的一些消息,都足以佐证这一点。 既然他是荣亲王,那当年小鱼在云观寺见到的,应当就是他才对。 可惜,有许多事他都想不起来,更罔论当初与小鱼相识的细节。 所以他才想问一问。 谁知道这小家伙记性比他还差。 不过也对,若住持所言不错,当初的他,还是条刚出生的小鱼呢。 秦昭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强求。 薛老先生曾说过,沉欢散对他脑中损害极大,这并非一两日能够康复,强求无用。 所以哪怕他正在逐渐回忆起一些东西,也没有告诉景黎。 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更何况……他就是荣亲王这件事,若现在就说出来,这小鱼恐怕要担心的。 莫说是他,在秦昭推断出这个结论时,也曾心有疑虑。 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 比如为何当今圣上在三年前的八月才宣布荣亲王已故的消息,而他流落到临溪村,分明比那时间还早了大半年。 又比如,若他真是摄政王,为何这些年没有任何人来找过他,无论敌人或是旧部。 再比如……他真如同民间所传言,曾经是那样一个人么? 这些困惑暂时无从解答,秦昭倒不急于一时。 能够早日恢复记忆自然最好,若暂时无法恢复也无妨,总归他的身份还不会这么快被人察觉。 如果他是别的身份,他或许还会担忧来这里会不会被人认出,可偏是荣亲王。 且不说这小小府城的官吏,绝没有机会见到当初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哪怕真有人见过,也没人敢认,没人敢怀疑。 当今圣上三年前就昭告天下摄政王已故,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就是怀疑当今圣上。 没人有这个胆子。 至于会不会有当初的仇家埋伏在此,秦昭觉得多半不会有。 这世上模样相似的人不少,若上头真有人怀疑自己没死,必然会四处搜查。这种搜查见不得光,更是极其损耗的精力。 哪怕刚开始一两年还有人在查,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也该放弃了。 而且,秦昭心中隐隐有个感觉。 他觉得有些事情或许不像表面看见的那样,他觉得……自己现在走的路没有错,非但如此,且多半还会有意外所获。 怀中的身躯忽然动了一下,将秦昭从思绪中拉出来。秦昭将人搂紧,低头亲了亲景黎的额头:“别怕,我在这里。” 后者在睡梦中嘟囔一句,重新睡熟了。 景黎嫌弃秦昭这些时日性情变化,小题大做,殊不知他自己的变化其实也很大。 ……变得更加嗜睡,更加能吃,也更加依赖他。 那份依赖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秦昭知道景黎这些天总是睡得很浅,时不时就要醒来,确认秦昭是不是还在自己身边。 那是不安的表现。 第一次怀孕,景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应对自如,他很担忧,也很害怕。 可他怕秦昭担心他,什么都不说。 乖得让人心疼。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抚摸对方的脊背,温声道:“放心,一切有我。” . 景黎这一觉就睡了一下午,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今晚秦昭答应做东,那几个同行的也丝毫没与他客气,直接点了府城一家上好的酒楼,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出门了。 景黎睡了这么久仍然觉得困,秦昭帮他穿衣服时还止不住打哈欠。 被秦昭一句“要是再不去,饭菜恐怕要被那些家伙吃完了。”说得瞬间清醒。 景黎可不能忍受他家夫君花了钱,结果他们还没吃到好东西。 绝对不行。 不过事实证明景黎和秦昭都多虑了,他们到那酒楼的时候,陈彦安一行正站在酒楼门口,压根没进得去门。 秦昭问:“怎么回事?” “这儿被人包场了。”陈彦安没好气道,“原本我们都进去了,忽然来了个什么少爷,把人全给赶了出来。我们怕这会儿往回走会与你们错过,所以才在这儿等着。” 严修道:“是掌管江陵织造纺的顾家的大少爷,顾衡。” 陈彦安冷哼一声:“我管他是谁。” “顾衡……” 秦昭的视线望向酒楼外,酒楼门前正站了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那少年瞧着年岁还小,多半就十二三岁,领着一群下人站在路边,神态颇有些张扬跋扈。 显然是被家中惯坏了。 严修道:“你少说两句。顾家可是江陵第一大户,又是皇商,官府都要让他们三分,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是啊,我们还是换别家吧,省得招惹麻烦。”贺知行向来怕事,忙问,“秦大夫意下如何?” 他们说话间,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酒楼前,那少年收敛了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笑着上前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是一对穿着考究的中年夫妇。 多半就是顾家老爷与他的夫人。 秦昭眸光在那两人身上凝了一瞬,收回目光:“我们换一家罢。” 秦昭发了话,几人转身离开。酒楼门前,那位身形宽胖的顾家老爷忽然转过头,朝人群中望了一眼。 “老爷,怎么了?”他身边的妇人问。 “无事。”顾老爷摇摇头,“只是感觉方才好像有人在看我。” 妇人笑着道:“平民百姓不容易见着老爷尊荣,好奇看个两眼,也是正常。” 顾老爷应了一声,没再解释。 ……多半是他多心了吧。 . 这点插曲没影响景黎他们的兴致,众人很快挑了另一家酒楼,吃吃喝喝玩了一通,赶在一更天前散了场。 这倒不是因为宵禁。 县城的宵禁从一更三点开始,五更三点结束,但江陵府的宵禁,却是从三更天才开始。 江陵商业繁荣,夜间更是有无数寻欢作乐的场所,被称作夜市。 因为夜市的存在,朝廷特地改了规矩,规定府城以上可将宵禁时间放宽到三更至五更。不过一更三点至五更三点的时间段,依旧不得进出城门。 “你们要去逛青楼?”景黎惊愕道。 “不是青楼!”陈彦安连忙解释,“沿岸入夜后有歌舞琵琶,可饮酒赏曲,我头一次来,想去瞧瞧。真不是逛青楼,嫂子你别误会!” 景黎狐疑地看他。 “嫂子你信我,我哪敢做对不起阿易的事。”陈彦安道,“不然你与我们一道去看看?” 景黎眨眨眼,正想点头,却被秦昭一把拽回去:“夜市人多,你不许去。” 景黎:“……” 被发现了。 景黎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望着那几人离开。 科举考生进府城后,约着去夜市玩乐算是传统。毕竟都是些年轻人,头一次来府城,自然想长长见识。 而且歌舞表演就在沿河对岸,若不进店吃喝,连一个铜板也不需要花。 哪怕是贺知行这种手头拮据的考生,也能跟着去过过瘾。 只有景黎不能。 景黎被秦昭牵着往回走,低落地垂着脑袋。 “夜市有什么可玩……”秦昭话音一顿,瞧着景黎的模样,无奈道,“好,下次一定带你去,听话。” 景黎:“下次是什么时候,生完孩子吗?” “嗯,生完孩子。” 景黎顿了顿,又问:“那……青楼也可以吗?” 秦昭:“?” 景黎回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眼中满是祈盼:“听说府城的青楼很有意思,里面的花魁才情出色,卖艺不卖身。等生完孩子我们去看看吧,只要不提我们的关系,旁人也不知道。” 青楼不让女子和双儿进入,不过景黎无论从外观与脉象都并非双儿,自然不担心这些。 秦昭深吸一口气,平静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方天应啊。”景黎道,“那小子说自己是府城青楼的常客呢,还说先前要不是他爹不让,他差点就赎个姑娘回家了。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 秦昭面色不改,已经在心里拟好了给方老爷的书信该怎么写。 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天应:??? ————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_(:з」∠)_ 本章发一百红包致歉,久等啦~ ———— 昨天发现抖音上有人冒用我的笔名,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去我微博看。 这边说明一下,我本人只在晋江和微博有公开账号,其他任何地方说是我的都是假的,不要被骗。 感谢在2020-10-03 23:45:51~2020-10-05 14: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方思明的小甜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OXO 3个;紫上弦、michellelim37、想要小奶狗、阿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0瓶;一路悠羊 30瓶;锦朝 22瓶;并不想学习 20瓶;小磊居、忧郁小猫猫 19瓶;ylhero 18瓶;盗版元宵 17瓶;Corice 15瓶;龙猫 13瓶;简故北、鸭鸭 10瓶;遗忘是最好的记忆 8瓶;麻辣火鸡 6瓶;月落霜、最爱老祖见狗怂、隐形兔 5瓶;菠萝不爱吃菠萝、47551460 4瓶;tuvrhkbtd 3瓶;浅色、fafa、22248284、绿松石、28179669、你所爱的包包 2瓶;蔓子、夜观天花板@、明月松间照、-道-、=-o!、易*鱼、落日余晖、474171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3 章 翌日, 秦昭与四名互保考生去府衙报了名。 府试定在四月十三日,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报名之后,同行的四人便要赶着回去复习,秦昭则以要陪景黎在城中多玩两日为由, 没有与他们同行。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也想不复习就考个案首。”陈彦安临走前, 酸溜溜地说。 秦昭没理他。 事实上,秦昭留在府城并非只是为了玩乐。 他家小鱼现在有了身孕,秦昭不放心他在外面待太久,自然越早回家越好。可偏偏景黎晕船,而从府城回临溪村, 乘马车少说要花上七八日, 景黎现在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马车不能坐,秦昭便想了个折中的主意。 ——让景黎变回原形, 秦昭再带他乘船回返。 身处水中,减少晃动,自然不会晕船。 不过这样一来, 就不太方便与陈彦安他们同行。 因此秦昭这假意要与景黎在府城多留两日。 “你不去拜访知府吗?”景黎问。 县试放榜后,县令曾帮秦昭写过一封推举信。 秦昭告诉过景黎, 在前朝的科举中,有一段时日曾实行过推举制。如今推举制虽然已经废除,但地方上依旧保留着部分推举制的习惯。 即是说,如果几名考生水平相差无几, 且都名列前茅, 有推举信的那位,便会被列为案首。 可秦昭到了府城后,绝口不提要去找知府的事。 秦昭摇头:“没这必要。” 景黎眨了眨眼:“为什么呀?” “县令每月都要来府城述职, 若他真是赏识我,大可以在述职时提上一句,何必让我带书信前来?”秦昭嗤笑,“他是想让我欠他个人情。” “……这封信要是真递上去,日后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他对我就有推举之恩,我得报答他。” 景黎这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斥道:“真是个狗官。” “我不想欠人情,这推举不要也罢,更何况……” 秦昭没有把话说完,景黎接话道:“更何况就算没有推举信,你也是案首。” 以秦昭的实力,他根本不需要这些外物。 秦昭笑了笑,牵着景黎继续朝前走。 “我们不回客栈么?”景黎问。 他们刚将陈彦安一行送到城门口,可这会儿回去的方向,与客栈是截然相反的。 秦昭道:“先去看样东西。” “什么?” “告示栏。” 府城的告示栏分为两种,一种专用来张贴官府告示,只在府衙门口列有一块。另一种,则是民间用来发布招募买卖等信息的,城□□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分别位于各大街市及人群密集之处。 “原来你是要看房屋买卖信息呀。”告示栏前这会儿只有两三人,景黎凑上去仔细看上面的告示。 秦昭点点头:“不急着买,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府城不允许自由交易房屋,若想在城中出售房屋,屋主必须先去负责房屋买卖的专人处登记。审核通过后,负责人才会贴出告示,在上面写清房屋大小,地理位置,售价等信息。 而卖主若有意,便可直接去房屋所在处查看。 景黎仔细对比了几张告示,眉头越皱越紧。 府城的房价……实在是太高了。 府城分内城与外城。 内城有宵禁,治安好,且由于商业区都分布在这里,生活较为便捷。外城则治安相对较差,进内城时还要被搜身盘问,平添许多不便。 因此,内城的房价比外城要高上许多。 这个时代可没有贷款赊账一说,都是现款,经济压力可想而知。 景黎仔细把告示栏上的房屋出售信息都看完,外城的宅子大多定价在一百五十两至三百两之间,有大有小,选择性更多。而内城,三百两可以选择的宅子寥寥可数,不仅屋子小,且都不是太好的地段。 “有喜欢的么?”秦昭问。 景黎“唔”了一声,视线移向手边几张告示。 他最喜欢的是个有三个院落的宅子,就在湖边上,环境清幽,夜里还能看见湖对岸的灯笼和画舫。 也由于这宅子地理位置很好,屋主出价五百两。 景黎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穷的穿越者了。 景黎迟疑片刻,道:“不然我们挑外城的吧?” 秦昭沉默。 他希望在府城住下,其一是因为便于参加科举,其二则是因为此处消息灵通,便于他调查一些过往事情。 但他并不希望因此让自家小鱼受委屈。 外城交通不便,治安也不完善,秦昭绝不会将其纳入考虑。可若想要买得起内城的房屋,他还得想点别的法子…… 秦昭抬眼在告示栏上扫过,目光忽的一凝。 “外城这几个都不错呀,也很便宜,不如我们——”景黎想说不如他们一道去看看,抬头却见秦昭正专注地望着另一块告示牌,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秦昭指给他看:“这个。” “唔……顾家招募教书先生?”景黎想起昨天看见的那少年,眉梢一扬,“为了他家那小少爷?” 秦昭道:“那位顾小少爷的确到了可以准备科举的岁数。” 这个时代,报名科举没有年龄限制,不过除了个别天资聪颖的男童,考生通常都是在十四五岁参加第一次县试。 因此,家中孩子学完蒙学,到了十二三岁时,就可以开始准备科举了。 “他那模样……会好好学吗?”景黎小声嘟囔,“那小少爷多半能把人折腾死。” 他们身边,有人听见了景黎这话,叹道:“可不是嘛,这已经是顾家今年第五次贴出告示了。” 景黎奇道:“可这还没到三月啊?” “可不是么。”那人道,“去他家的教书先生,没一个能长久的。最近这位已经算厉害,足足撑了十天,没想到还是被逼走了。” 景黎:“……” 这顾家小少爷……是挺厉害啊。 秦昭没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告示牌。 景黎注意到他这样子,骇然:“你不会想去试一下吧?” 秦昭:“这上面写月钱二十两。” 景黎:“……” 秦昭:“而且每月只用去十五天。” 景黎:“…………” 秦昭:“还包吃住。” 景黎:“………………” 月钱二十两,包吃住,哪怕还有其他开销,每月也至少能省下十七八两。这样算下来,单靠这一项收入,他们一年就能攒够二百两,也就能买得起那座湖边的宅子了。 “不、不成!”景黎勉强维持理智,“那小少爷太折腾人了,如果是个清闲活,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秦昭笑了下,收回目光:“我与你说笑的。” 景黎:“?” 秦昭又指了指那上面一行小字:“他们只要举人,我还不够格。” 景黎看清了那行字,竟不由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与其让他们犹疑不定,难以抉择,还不如直接将这可能排除在外。等秦昭考上举人,这顾家多半早就找到先生了。 虽然失去一个赚钱的机会,但秦昭不必去顾家受罪,也不是坏事。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内外城分别挑了几家距离不远的房屋实地考察,但都没有挑中合适。 不过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 秦昭本就没打算这么早搬出村子。 城里的生活与山村很不一样,如果现在搬过来,肯定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景黎现在还不适宜去接受新的环境。 起码得等到孩子出生后才好。 第五日的早晨,秦昭让景黎变回原形,装进给他买的新木桶里,拎着自家小锦鲤坐上了回程的船。 与方便携带的鱼篓不同,新的木桶底部很宽,能任由小锦鲤在里面游泳。 三天后,船只到达镇上的码头。 秦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让景黎变回人形,穿戴整齐,才带着他坐上回村的牛车。 那车夫一听他要去临溪村,又见这人一副书生打扮,与寻常庄稼汉气质完全不同,忙问:“你不会就是县试案首,秦昭吧?” 秦昭道:“是我。” “我天,见着活人了……”车夫惊叹道,“先前还听他们说案首去了府城,这几日就要回来了,没想着竟给我碰上。我也算沾到案首喜气了!” 庄稼汉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镇上已经三年没出过案首,这次第一第二都在他们镇上,乡亲们能不开心么? 车夫赶车时都是喜气洋洋,沿途遇见个人就吆喝他车上拉的县试案首,语气颇为骄傲。 牛车很快离开山林,来到一片广阔平原。道路两旁的田埂里有人正在劳作,听见车夫的吆喝,都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景黎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颇有感触。 秦昭偏头问:“怎么不说话,身体难受么?” 他说着,将手放在景黎腹部。 算算日子,景黎揣上崽子已经有三个月,可他腰腹一点也没有显怀,依旧平坦紧致。 不过鱼形的孕肚倒是很明显。 对此,秦昭推断或许是因为小鱼崽生得太小,还不能在人形的腹中显露出来。 如果这崽子能一直这样小,倒是很省事。 景黎唇角抿出个浅浅的弧度,摇头:“没有,不难受。” 他把头埋进秦昭怀里:“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 去年的二月末,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离不得水,说不出话,甚至连变成人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无助地顺水漂流,直到被鱼贩抓走,再被这人买下来。 那时,他第一次跟着秦昭回临溪村,沿途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景黎轻声道:“已经过去一年了……” “是啊,已经一年了。”秦昭看向那一望无际的田埂,村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在重复同样的劳作,“我们变化这么大,这里却像什么也没变。” 景黎低低应了一声,抬头却愣住了。 这里往前都是平原,一眼就能望见远处临溪村村口的那块石碑。许是这车夫一路行来太过高调,有人在路上得到消息,直接赶回村子报了喜。 村口处,数十位村民自发排在道路两侧,像是在迎接他们。 景黎看得清楚,站在最前面的是临溪村的村长,然后就是那群蒙学书院里的学生。 那一张张面孔稚嫩又熟悉,目光热切地望着他们,见秦昭乘的牛车出现,兴奋地呼喊道:“先生回来了!” “谁说这里什么都没变,这不是改变挺多么?” 景黎笑起来,藏在衣袖里的手轻轻勾了勾秦昭的手指:“欢迎回家,秦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个两章左右生崽 感谢在2020-10-05 14:00:15~2020-10-05 23:3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罂溟、一小片云、阿桶、泡水的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希 17瓶;司徒秋筱 14瓶;团团 11瓶;浮生若梦、简蓝汐、44017643 10瓶;西和 8瓶;打酒的 5瓶;骨灰级潜水员 4瓶;安诺、汤包、徐小米 2瓶;明月松间照、=-o!、哎嘿嘿、易*鱼、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4 章 村里用的油灯是食用油, 价格并不便宜,烧上一整夜少说得花五文钱。五文钱,都能去镇上卖两个素包子了。 因此, 临溪村大多数村民夜里其实不怎么用灯。 可秦昭不同。 哪怕时到了如今的境遇, 但有几样东西他从不吝啬自己。 一是汤药, 二是吃食,第三样就是油灯。 前两者是因为他身体虚弱, 不得不多上心,而这后者,则是因为他每日都会读书。 借着帮镇上书院修订誊抄书卷的机会, 秦昭家里从来不缺书。 这三年来, 如果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他每晚必然会在书案前两个时辰。 听见景黎游动的水声,秦昭抬头朝他看过来:“醒了?” “有哪里难受吗?” 小锦鲤摇了摇脑袋,整条鱼都蔫蔫的。 回来的时候秦昭已经帮他检查过,小锦鲤没有受伤, 除了在泥土里打滚把自己变成条小泥鱼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 多半……是被吓晕了。 一条鱼被猫叼着一路跑了这么远,的确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 秦昭把手伸进水里。 果然, 小锦鲤飞快游到他手心里,鱼尾在秦昭掌心轻轻扫过,冰冰凉凉,又有点痒,叫人心都软了。 秦昭低声道:“吓坏了?抱歉,不该把你丢在家里。” 景黎的确是吓坏了。 他把脑袋拱进秦昭的指缝间, 两侧的鱼鳍轻轻张开抱住秦昭的手指,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呜呜呜再也不要让他见到那只猫! 自家小鱼这委屈的模样看得人着实心疼,可又偏偏可爱得过分,秦昭忍了又忍,才没有趁机摸一摸那柔软的尾鳍。 一条鱼这么会撒娇,谁受得了。 秦昭轻咳一声,劝慰道:“别怕,那只猫不是村里人养的,今日不知怎么溜到这里。现在早不知跑哪儿去了,以后不会再让它接近你。” 景黎头也不抬,只把尾巴抖了抖,算作回应。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真吓到了啊。 秦昭想了想,又问:“那你想听我读会儿书吗?” 景黎:“……” 这人会不会安慰鱼啊?! 景黎事后回想,可能是每天秦昭读书的时候,他总要在木桶边趴着看他,导致这人以为他是对书里的内容感兴趣。 他怎么会对那种古书感兴趣嘛,文绉绉的,他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秦昭似乎对这个主意很满意,他用空闲的手翻开书页。 他的音色有些低哑,语调不疾不徐,读起书来不像私塾先生那样枯燥乏味,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读书声中,景黎慢慢抬起头。 都说灯下看美人,秦昭如今大半张脸映在灯火下,长发披散在身后,面部轮廓更为深邃。他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眸低垂着,盛满了温柔的光影,叫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现在已是深夜,窗外只闻些许虫鸣鸟叫,与屋内低低的读书声交织于一处。 景黎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 翌日,秦昭起了个大早,似乎准备出门。 景黎趴在木桶里偷偷看他。 昨天的事其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自己独处都觉得害怕,生怕那只猫昨天没吃到他,又循着味来找他。 可是秦昭还要出去赚钱,他又不能要求对方留在家里陪他。 景黎心里有点委屈。 秦昭收拾完东西,转头正好看到只在木桶边沿露出一双眼睛的小锦鲤。 这小可怜样。 他想了想,取出昨日用过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小木桶旁边。 景黎:“?” “今天那只野猫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把你放在家里我不放心。”秦昭拍了拍背篓,道,“我只是去邻村葛大夫家一趟,你与我一块去?” 真的可以吗? 景黎眼神亮了亮,欢快地摇动尾巴。 秦昭将木桶里的水盛出来点,确保背着时不会洒出来,景黎还配合地用尾巴往外泼水,就怕桶太沉让秦昭累着。 准备工作完毕,秦昭背着小锦鲤出了门。 他走得很稳,景黎乖巧缩在木桶底部,不动不游,努力不给秦昭增加一点重量。 葛大夫家在槐下村,距离临溪村不算远,但步行也得花不少时间。因此秦昭这段时间都是两三天才去一次,省得来回耗体力又耽搁时间。 等等…… 所以,他昨天不是刚去过吗? 景黎从木桶里探出脑袋,看了看背篓。奇怪的是,那里面除了他的小木桶再没有放别的东西。 没有新药啊,他今天去葛大夫那儿做什么? 景黎有些纳闷。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路上村民不多,只有几个背着背篓扁担去镇上赶早集。 秦昭出了村子,沿着溪边小路朝下游走。步行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便看到了一块槐下村的牌子。 这村子在溪水下游,因为村头种了棵千年老槐树得名。而秦昭要找的葛大夫家,就在村口不远处。 时辰还早,但葛大夫家已经打开门扉,院子里晾晒了不少草药。 先前见过的药童阿温正在院子里分拣草药。 秦昭敲了敲门扉,阿温抬起头,秦昭道:“葛大夫起了吗,我来卖药。” 阿温将秦昭领进堂屋,秦昭把背篓放在桌上,自己却不落座。 阿温问:“家师尚未起床,不知秦先生今日要卖什么药?” 秦昭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布包裹之物。他将布裹摊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包着一株草药。 那草药根茎极长,盘根错节,暗紫色的椭圆形叶片上暗生纹理,看上去格外特别。 景黎从背篓缝隙好奇地往外看。 之前有这株草药吗? 秦昭什么时候找到的? 景黎对草药一无所知,可那名叫阿温的少年却变了脸色:“这……这是……” 秦昭道:“乌山参。” 乌山参,草药中极其珍稀的一种,从根到叶皆可入药。这药唯有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用得起,品相成色最佳的,甚至还被作为皇室贡品。 阿温从来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山村里,竟然也能找到乌山参! 阿温年纪尚小,不敢拿主意,朝秦昭行了一礼:“秦先生稍等,我去寻我家师父出来。” 秦昭:“有劳。” 他转身进了内堂,不一会儿,一名中年老者跑了出来。 老者须发尚未搭理,只随便披了件外袍,系带还没拉上,袒胸露怀。似乎是出来得太急,就连鞋都少穿了一只。 这位自然就是葛大夫。 “乌山参在何处,快给我看看!”葛大夫急匆匆来到秦昭跟前。 秦昭后退半步,让他走近。 葛大夫没敢伸手去碰,用一块绸布裹着,小心拨弄了下躺在桌上的药材。 “叶片卵圆,具金绢丝网脉,表面暗紫而背面淡红。不错,正是乌山参!”葛大夫难掩激动心情,问,“秦先生,此物你从何处找到的?” 秦昭眸光微动,没有回答。 葛大夫也注意到自己这问题问得不妥,稍平复片刻,吩咐道:“给秦先生上茶。” 乌山参不会独自生长,秦昭能找到一株,就能找到更多。 而他来这里是为了卖药,怎么可能轻易将草药生长之地说出来。 葛大夫想明个中关节,开诚布公道:“秦先生这药虽不算价值连城,但也绝非凡品。但……老夫这等山野大夫,怕是不敢收的。” 往日来他这里看病的都是附近的村民,用不上也不可能用这么好的药。 当然,他大可以低价收了药再转卖出去,但葛大夫与秦昭相识多年,自然明白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他。 果然,只听秦昭道:“听说葛大夫与镇上医馆有联系,不知可否替秦某想想办法?” “秦先生的意思是,让老夫替你卖药?” 秦昭:“正是。” 他顿了顿,又道:“事成之后,在下可以给葛大夫让利三成。” 其实如果能直接将药送去镇上或附近大城中的医馆,对秦昭而言收益更多,可惜他身体欠佳,经不起这种长途跋涉。 让葛大夫出面寻找卖家,他负责草药的采摘和处理,这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只是葛大夫仍然有些顾虑:“这倒是可以,只是秦先生能否保证日后出药成色如何,能有多少?” “成色不会有变,出药至少二十株。” 秦昭将桌上草药推到葛大夫面前:“这株草药,可让葛大夫拿去做个见证。” 乌山参并不是寻常草药,拿着实物去谈,自然比空手方便许多。 秦昭这样做,可谓诚意十足。 葛大夫顿时对他敬佩万分,他思索片刻,扭头朝药童吩咐了一句。药童很快去里屋取出一个钱袋,递给秦昭。 “这里面是八百文,算作我给秦先生的订金。”葛大夫道,“我一会儿便启程出发去镇上,若谈好价,我立即回来告知秦先生。” 秦昭也不推辞,朝他一拱手:“有劳。” 离开槐下村后,秦昭又带着景黎去了趟溪边。 小锦鲤昨天被吓得够呛,需要去溪水里放松放松。 不过景黎早忘了昨天那点插曲,他满脑子都是秦昭终于要有钱了。 只是一株草药的订金就给了八百文,如果把那些草药都卖出去,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秦昭真是太厉害了! 可他不知道,秦昭心里的想法与他正相反。 那草药的所在并非被秦昭找到,而是昨天景黎被橘猫追逐后,碰巧藏身之处。 秦昭救他时才发现,他躺的地方正好生了一大片乌山参。 难道是巧合么? 秦昭望着那小锦鲤的身影,在心里不经意地想。 他曾在一本书中读到,富贵人家喜欢养殖一种鲤鱼,名为锦鲤,能给人带来福运。 难道说,这小家伙真能给人带来福运? 看似没有破绽,实则处处都是破绽。 编理由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的。 这傻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鱼:我只是个工具崽罢了。 感谢在2020-10-05 23:30:18~2020-10-06 23:3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上弦、阿桶、only、晨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尘吉时终于亲啦! 20瓶;蜉蝣花 16瓶;锦朝 11瓶;利牙猫、阿姨来啦!!!、伴生、39033034 10瓶;楼兰月瑾、45870678、purrs 5瓶;mou江、羡入危叽 3瓶;尤里、晨曦、念念 2瓶;明月松间照、鹿凡、拆官配的都是s.b、凉の木、雾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5 章 大庭广众, 就算秦昭心有不愿,也不可能直接把人赶走。 秦昭有些无奈,道:“坐下。” 于是,景黎顶着一众学生的目光, 悠悠在学堂最后一排落座。 课堂继续。 秦先生似乎丝毫没受到自家夫郎到来的影响, 该怎么教课便怎么教课。 一个时辰后, 秦昭忽然合上书本。 “今日讲授的就到这里,下面的时间随堂考试。”秦昭平静道。 众学生:“???” 刚刚不是才抽考过吗??? 秦昭道:“考试内容是从《增广贤文》中任意选择一段写出其义理,限三百字,可翻看书本。现在距离放课还有一个时辰,作完即可回家。” 以经书文句为题, 作文写出其义理, 这是科举中经义文的写法。 秦昭让学生自己挑选文句,且没有规定文体, 已经算是降低了难度。 不过蒙学书院的学生这半年的功课都仅限于背诵经文和释义,还从没有自己作过文章阐述义理,一时间, 学堂里怨声载道。 秦昭对此充耳不闻,视线只淡淡一扫, 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随后,便传来取纸笔研墨、翻动书页的声响。 秦昭在桌案间徐徐走动,众人抓耳挠腮,专注作文, 没人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他走到景黎面前。 景黎面前的桌案干干净净, 连纸笔都没取出来,见秦昭走过来,抬头无辜地望向他。 学堂的桌案很矮, 没有凳子,只在地上铺了个草席,所有人都是跪坐在桌案前。这种跪坐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容易腿麻。 何况景黎现在揣着崽,更受不住这个。 他跪不住,索性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草席上,看上去颇为娇小可怜。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将人揽进怀里。 滚烫的手掌落到景黎后腰轻轻揉捏,按到酸痛处,后者身体止不住一颤:“唔——” “嘘。”秦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压得极低,“让人听见会误会的。” 那你就别乱碰啊! 景黎委委屈屈瞪他一眼。 秦昭恍然未觉,继续帮他按捏腰背。 他力道不大,动作不疾不徐,却叫人难耐得很。景黎受不了被这样触碰,尤其现在还在学堂里。他很快软了腰,忍无可忍抓住对方手腕:“你别……” 秦昭问:“来找我做什么?” 秦昭直觉不对劲。 小鱼平日里都很听他的话,他今天明明白白说了不让他来学堂,若没有特别的事,这人不会不听话。 可他回忆出门前说的话做的事,没想出有什么会招惹到这人。 景黎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原因,当即恢复了些硬气,道:“放手。” 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有人听见,往后瞧了一眼,却又在看见他们后立刻心虚地扭回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6 章 他扬起的水花泼在陈彦安脸上, 后者根本睁不开眼,也看不清是什么打了他。只听得扑通一声响,等回过神来时, 眼前的水面回归平静, 半个影子都看不见。 “你、你看到了吗,刚刚那是什么——!” 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陈彦安惊惧万分,吓得直哆嗦。秦昭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朝他伸出手:“先上来。” 陈彦安不敢在水里待着,连忙抓紧秦昭的手连滚带爬上了岸,把矮胖的身体竭力藏在秦昭身后:“你刚才看清了没,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没有。”秦昭瞥了眼礁石边一闪而过的鲜红鱼尾,面不改色撒谎, “我吓坏了,什么也没看见。” 陈彦安撞鬼似的看他。 这人有半点被吓坏的样子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 陈彦安湿漉漉地发着抖:“不、不会是水鬼吧, 我听说有种水鬼会变成貌美的女子,把人勾引进水里, 再也出不来。我会不会被水鬼盯上了!” 秦昭:“……” 陈彦安没注意到他忽然变得一言难尽的脸色,崩溃:“你抄过佛经, 快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昭用力扳开陈彦安拉着他胳膊的手, 平静道, “回家斋戒七日,每天早晨诵经一个时辰,去吧。” “这……这有用吗?”陈彦安将信将疑,见对方神色笃定, 才道,“我信你一次,你可千万别唬我。我要是被水鬼抓走了,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哆哆嗦嗦说完,忙不迭跑了。 秦昭立在水边沉默片刻,才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小锦鲤从礁石后游出来。 他浮在水面上,尾巴高高翘着,仰头注视着秦昭。 秦昭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怎么,还等我夸你?” 景黎得意地摇尾巴。 他原本不想这样,可谁让刚才那个人说话这么讨厌。秦昭就是脾气太好,这样都不生气,才会被这些人欺负。 秦昭能忍,他可不愿意忍。 秦昭弯下腰,将手放进水里,小锦鲤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个头不大,脾气倒不小。”秦昭顺势摸了下他的脑袋,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 景黎朝他晃动鱼鳍。 “只不过……”秦昭话音顿了顿,似乎迟疑了片刻,才道,“吓唬吓唬他就好,下次还是别再捉弄他了。” 景黎的动作停下来,有些不悦。 不还手,难不成要任由那家伙欺负吗? 秦昭没有再解释,将木桶放进水里,让小锦鲤游进去。 他抱着小锦鲤往回走。 “彦安本性不坏,我与他只是有些误会。”回去的路上,秦昭缓慢道。 景黎在心里冷哼一声,背对秦昭沉进水底,尾巴不悦地晃来晃去。 “听我说完。”秦昭道,“三年前我流落此地,是陈彦安将我从河中救起来。那少年对我有救命之恩。” 景黎一怔。 秦昭:“那时我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多亏了陈家的收留和照顾。他们后来还将老屋租赁予我,让我能留在村中。” 原来是这样。 可现在为什么…… “他们能收留一位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本已经是莫大的善举。”秦昭道,“善举能行一时,却不可能奢求一世。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对。” 陈家在临溪村家境算是不错,却与镇上的大户没得比。他们用远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将老屋租赁给秦昭,这是对秦昭的帮助,也是无形中损伤了自己的利益。 但这世道,百姓活得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谁会愿意无止境地帮扶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景黎想明白了秦昭的言下之意,在水底安静下来。 秦昭察觉到小锦鲤的视线,轻轻笑了笑:“人生一世不可能事事顺遂,我不觉得向人求助有任何不耻。有人愿善意待我,我心怀感激,日后必然报答,但若不愿,这更是无可厚非,不会强求。” “我岂能将对方的善举当做理所应当。”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稳,景黎透过水面看他,那张好看的脸在阳光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景黎从没有想到,秦昭的想法会如此通透。 他曾经以为秦昭是生性淡漠,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他其实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真正的宠辱不惊,易地而处,要是景黎沦落到这种地步,心里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可秦昭做到了。 他的忍让不是息事宁人,更不是胆小怕事,这具病骨沉疴的身体中,藏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心理及处事之道。 “至于彦安……”秦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轻轻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我住的这间屋子,本是陈家祖母给他读书准备的。” 小锦鲤恍然大悟。 陈彦安毕竟还是个少年,喜怒都摆在脸上。 三年前救回秦昭是他本性良善,可救回来后这人却占了自己的屋子,对方还一住就是三年,换做谁都会生气。 偏偏他也不肯直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导致对秦昭的芥蒂越来越重。 这……这还真是个误会啊。 秦昭道:“我是前不久刚知道这件事,可那时我病得太重,哪怕知道了,也无力立即从那屋中搬走。而若现在去向彦安解释这些,却显得有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 景黎在心里想了想,要是换做是他,可能也会更加生气吧。 秦昭:“我知道你能明白,那少年本性不坏,不过有些口不择言。日后能忍则忍,让着他些吧。” 景黎在水底吐着泡泡,还是有点不甘心。 就算陈彦安和陈家人对秦昭有恩,那也不是他出言不逊,侮辱秦昭的理由。 他现在就是条鱼,干嘛把事情想得这么通透。 欺负秦昭就是不行。 小胖子被揍活该。 秦昭自然不知道他这些想法,他抱着景黎回到家中,视线往屋内一扫,缓缓叹了口气。 “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 接下来几日,秦昭也变得忙碌起来。 白天天气好时,便进山采些草药,好在先前药童曾允诺他提价,算下来收入倒是可观,其他时间便在家中继续整理手头的书卷。 只是秦昭的药不能断,因此要达到他们的目标仍然很不容易。 这日傍晚,秦昭坐在门边,将这几日采来的草药分拣归类。 这是个细致的活,得先将草药上的泥土除去,再摘除不可使用或是采摘时有损伤的部分,最后再分门别类,可以直接入药的分做一类,需要晾晒或烘烤的又分做一类,分别用藤草捆束起来。 景黎总算这下明白,为什么药童愿意给秦昭提高价格。 寻常农户可不会将草药处理得这么细致,对那些山野农户而言,他们只要认得那些草药是大夫需要的便好,至于采回来如何处理,那些能用那些不能用,自有药童去分拣。 这个人……懂的东西真的好多啊。 远方晚霞似火,将秦昭的侧脸映得仿佛染上一层暖光。 那双手生得很漂亮,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显然不是劳作过的手,却也不像寻常读书人那样羸弱。 可惜失了血色,看上去苍白得近乎透明。 小木桶就放在他脚边,景黎在水里仰头静静看着他,有些担心。 这人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身体吃得消吗? 秦昭将最后一株草药捆好放进背篓,抱起景黎回到屋里:“我现在去邻村送药,回来喂你吃饭,乖乖在家等我。” 小锦鲤轻轻摆了摆尾巴。 邻村那位山野大夫每半月派学徒来收药,现在时间没到,想要卖药只能亲自去一趟。 秦昭把小木桶放在窗台边的桌案上,背起背篓出了门。 无论身体有多难受,这人行走时依旧挺直脊背。微风拂过他淡青色的衣摆,整个人显得愈发消瘦。 景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目光。 景黎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复杂。 在秦昭看来,就算不是因为陈家近来要分家,他也会找机会将这些物归原主。可如果没有这件事,秦昭大可以先将身体养好,攒够了钱,再登门道谢并澄清误会。 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寻找赚钱的法子,几乎又把身体累垮。 这些……都是他害的吧。 这几天秦昭待他太好,让他忘记自己天生运气很差,只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要不然,为什么秦昭在临溪村好端端住了三年,偏偏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他就要面临被赶出来的境遇呢? 他不信这是巧合。 景黎摆了摆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帮秦昭赚到钱。 而且他已经有主意了。 秦昭知道他自己待着无聊,平时如果要出门,就把景黎放在视野最开阔的窗台边,让他能够看到外面。 这倒是方便他出门。 景黎在水里吸了一大口气,哗啦从水里蹦出来,跳下窗台。 临溪村每家每户旁边都修有排水的沟渠,景黎在地上蹦跶几下,轻车熟路地跃进沟渠,顺水而下。 这沟渠会一直连通到小溪里,景黎这几天已经走了好几遍。 他知道在很多溪流湖河的底部,其实都藏有钱财宝贝。水流不断冲刷,会将行人掉的财物冲到河底,越是像这种村落聚集的地方,值钱的东西便越多。 景黎这几天都在溪水里碰运气。 万一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秦昭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虽然……已经一连出来了好几天,连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 倒霉蛋还是那个倒霉蛋。 好在小锦鲤对自己的运气心里有数,找不到就去更远的地方找,多找找,总会找到好东西的。 他不能只让秦昭一个人去努力。 小锦鲤在沟渠里飞快游动,眼看就要穿过沟渠,进入溪水。 忽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 景黎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本能地腾起身体,惊险避开。 小锦鲤重新落回沟渠,抬头看去。 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橘猫趴在沟渠边,舔了舔濡湿的前爪,猫瞳紧盯着景黎的方向。 景黎:“……” 随后,橘猫脊背拱起,“喵呜”一声扑上前来。 “——啊啊啊啊啊啊!” 景黎惊呼一声,不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扭头就往溪水里游。 可鱼游得再快哪有猫的速度快,橘猫飞快追赶上来,尖锐的爪子朝小锦鲤狠狠一拍。 好在景黎的灵活性比寻常鱼好得多,他又一次惊险避开猫爪,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小锦鲤扑通一声落进溪水里。 ……没事了吗? 小锦鲤从水底浮起来,心有余悸地四下看看,没再看见半个猫影。 好险。 景黎松了口气。 他做人的时候就一直很怕猫,现在成了鱼更不用说,那可是他的天敌! 钱没找到,找来一只猫,不愧是他。 景黎无可奈何地想着,忽觉身旁水流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鱼身忽然一紧,身体瞬间脱离水面。 他茫然地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浑圆的猫瞳。 他正被橘猫叼在嘴里。 啊啊啊啊啊—— . 夜幕将至,一只橘猫叼着条鲜红锦鲤,一溜烟钻进了村外的山林里。 景黎被叼在猫口中,橘猫两颗锋利的虎牙正好将他身体牢牢钳住,让他动弹不得。 唯一能够活动的鱼尾无力地耷拉着,浑身上下抖得不停。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倒霉,最多就是一无所获,谁能想到这个小山村里居然还有人养猫! 呜呜呜他为什么要作死…… 橘猫一直走进树林深处,才把口中的小鱼放下。 可景黎没有再动。 小锦鲤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就连鱼鳃也不再活动,像是已经没了知觉。 橘猫爪子拨弄鱼身,又凑上去好奇地闻了闻,似乎不明白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小鱼怎么忽然就不动了。 景黎看准机会,鱼尾狠狠一甩,用力打在橘猫眼睛上。 橘猫疼得“嗷呜”一声,再睁眼时,眼前的小鱼已经不见了。 景黎吓得全身发抖,竭力往树林深处扑腾着。 可他已经脱水太长时间,又受了惊吓,体力到了极限,很快就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身后草丛攒动,小锦鲤把自己蜷缩在一片草叶之下,害怕得尾巴尖都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崽:我可能是全晋江最没牌面的崽,叹气.jpg ———— 是我凉了还是月初你们都没有营养液了,想要营养液嘤qaq 感谢在2020-10-07 23:56:12~2020-10-08 23: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木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桶 2个;紫上弦、漂亮你个南波兔、草本植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黄鸡 40瓶;浮木、流觞 20瓶;土狗、漂亮你个南波兔 10瓶;盐系葱姜 9瓶;绘梨衣 5瓶;红喵、柒羽 4瓶;糖糖、念念、明月松间照 2瓶;荨、=-o!、叭叭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7 章 景黎眼眶瞬间红了。 这些时日, 他没少嫌弃肚子里这小崽子。一会儿说小鱼崽子长得慢,不懂得体谅爹爹,害他不能与秦昭去府城。一会儿又说这小东西害他身材走样,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 但那毕竟是亲崽, 又揣了这么久, 他自然是喜欢的。 怎么会一觉起来就没了呢? 景黎又仔细摸了摸, 原本揣着孩子的鼓胀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腹部恢复了以往的平坦紧致,按上去有一点疼,那疼痛好像来自皮肉里头,可痛感太过轻微,加之他方才注意力全在秦昭身上, 完全感觉到。 小鱼崽真的不见了。 “……我还在做梦吗?”景黎抬头看着秦昭, 喃喃道。 秦昭还不知道自家小鱼是怎么了,只见怀中的小少年忽然就红了眼眶, 急道:“到底怎么了,肚子疼吗?让我看——” 他掌心覆上去,话音也止住了。 孩……孩子呢? 秦昭意识到了什么, 视线缓缓移到水池里。 不会…… 景黎注视到秦昭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迟钝地张了张口:“我、我把鱼崽……生在水里了?” 秦昭:“……” 景黎:“……” 天地良心,景黎此前知道鱼类下崽不会太难,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容易。哪有人睡一觉就把孩子生下来的,而且生完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过他们现在可顾不得这些。 池里的水是活水, 景黎根本不知道小鱼崽子是什么时候从他肚子里跑掉的, 要是被冲进溪水里就麻烦了。 秦昭没让景黎下水,把人扶到竹椅上坐下,自己脱了鞋袜挽了裤脚轻轻下水, 拨开水草翻找起来。 景黎眼睛还红着,焦急在岸上等待。 片刻后,秦昭直起身,景黎忙问:“找到了吗?” “嗯。”秦昭朝他笑了笑,“过来看看。” 他弯腰拨开水草,水草丛中,一枚只有小指尖那么大、晶莹剔透的鱼卵静静躺在那里。 . “……先过来吃点东西,别看了。”秦昭端着饭菜进屋,见景黎依旧趴在鱼缸旁,无奈唤道。 他这次从府城回来,顺道去了趟云观寺,将景黎很喜欢的那个鱼缸带了回来。 本是想着可以给自家小鱼养胎用,没想到直接养起了小鱼苗。 鱼缸里换了干净的水,同样铺着水草和鹅卵石,放在书桌上。景黎趴在书桌旁,眼也不转地望着里面。 秦昭方才用竹叶编织了一个简易的小床,架在鹅卵石之间,鱼卵就放在小床上。 这鱼卵与寻常见到的鱼卵不同,更大一些,颜色是淡淡的粉色,半透明状,表面柔软光滑,胖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小鱼卵表面微微起伏,像是幼儿熟睡时平稳的呼吸。 景黎呼吸放轻,像是担心惊扰到他。 s:///book/9/9896/711187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8 章 这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农家院通常是在院子外围一圈矮篱笆, 弊端在于没什么密闭性,别人从外面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但如果像陈家那样修砖石围墙,价格又不知会翻多少倍。 秦昭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沿着临溪村外的溪流往上游走, 半山腰上有一片青竹林。秦昭打算雇人去采些竹子。竹子高,作为围在庭院外正好充当围墙。 美观又实用。 密闭性解决之后, 便是两间小屋,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厨房。 村里的房子都是农户自己雇人来修, 但修之前,需要按占地面积支付买地的钱。秦昭就一个人住, 没必要弄太大的院子,不过他还是预留了足以再修一间屋子的位置。 现在手头拮据,说不准以后条件好些, 还能再盖间书房。 最后,则是给小锦鲤修的水池。 既然要做,秦昭不打算弄得太简陋,起码面积要大, 水底要深, 还要有活水。挖水池不算难事,困难的是如何引流没被污染的活水,再如何让水从院子里流出去。 临溪村最不缺的就是水, 问题只剩下选址和引水的暗沟设计。 秦昭完成了水池草图,见小锦鲤看得专心,便问:“如何,满意吗?” 景黎早看呆了,听言连忙朝他晃了晃尾巴。 可秦昭好像还是不满意,他又端详片刻, 提笔修改了几处。 咦,为什么要改掉这个地方,他很喜欢呀! 小锦鲤抗议地拍打木桶壁。 秦昭解释道:“这样简化之后,用料会少一些。” 现在这些不过是初步布局和设计,想达成他这些预想,需要的钱可不少。 先前葛大夫大致向秦昭透露过镇上几家医馆出的价格,大多相差无几,多半没什么上涨的空间。这样一套做下来,只靠卖乌山参得来的钱恐怕得被全部花光。 秦昭还不想建个房子将积蓄花个一干二净。 景黎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失落。 没办法,谁让秦昭哪里都好,偏偏是个穷光蛋呢。 太可惜了。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微风吹得窗户吱呀作响。 秦昭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天色,眉宇不经意地皱起。随后,他收起图纸,从衣橱里取出外衣。 他要出门吗? 景黎在水里望着他。 秦昭刚穿好衣服,便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是葛大夫。 葛大夫迈进屋,笑容满面:“成了,下家已经定好了!” 秦昭把人迎进来,又给他倒了杯水。 葛大夫完全顾不得喝水,眉飞色舞道:“先前我不是与你说,镇上好几家医馆提出的价格大都相差无几吗。你猜怎么着?今早忽然有镇上一家大户寻上门来,答应给每株乌山参提价四百文!” 原先预估的价格是每株一千六百文左右,提价四百文后,就是两千文。 就算是秦昭也不由有些惊讶。 两千文,这已经是送去大城售卖才会有的价。 葛大夫兴奋不已,道:“他们后天会派人来收药,秦昭,你得赶紧去将草药采回来。” 秦昭道:“我正想出门采药。” “对,是该赶紧采回来。”葛大夫道,“清明前后雨水多,不适宜再上山。那药又金贵,风吹雨淋几天,恐怕要折损一半。” “我明白。” 送走葛大夫,秦昭对小锦鲤道:“你都听到了?我现在要上山把药采回来,乖乖在家等我。” 小锦鲤乖巧地摇尾巴。 秦昭想了想,又从灶台里取出两张鸡蛋饼,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饿了就自己吃点东西。” 小鱼连鸡腿都能偷来吃,自己吃点饼肯定不成问题。 景黎看见吃的眼睛都亮了,被秦昭一下敲在脑袋上:“但别吃太多,当心把自己撑坏了。” 知道啦! 景黎轻轻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秦昭眉梢一挑,垂眸注视他。一人一鱼对视片刻,原本已经后退的小锦鲤怂巴巴游上来,用鱼鳍在他被咬的地方蹭了蹭。 秦昭忍俊不禁。 “明日正好要去镇上买药,我再买点肉,给你做红烧肉吃。” 景黎馋得吞了吞口水,连连在水里摇晃尾巴。 今天没有阳光,天色会比往日暗得更早,秦昭没再耽搁,很快背上背篓离开。 景黎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扑通一下从水里跳出来。 自从上次变人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几天里,景黎的身体偶尔也会出现之前变成人那天时那股燥热滚烫的感觉。 但由于这几日秦昭都和他待在一起,每次出现那种感觉,都被他躲进水里压下去了。 他总感觉那股感觉和变人有关系。 可惜这几日秦昭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没有机会去尝试。 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景黎趴在桌上,静静等待片刻。 可那股滚烫的感觉一直没有出现。 快变啊。 景黎拍了拍尾巴和鱼鳍,甚至还去地上蹦跶了好一会儿,可始终没有反应。 “咕噜~” 小锦鲤动作一顿,把目光移向桌上那盘鸡蛋饼。 蹦跶饿了。 片刻后,小锦鲤仰躺在水面上,鱼鳍在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拍动,打出个小小的嗝。 这些天被秦昭惯的,他每次吃饱了就犯困。 景黎躺在水面昏昏欲睡,身体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他瞬间清醒过来,在水里翻了个身。 这次的感觉更加明晰,像是有一股暖流从他身体里浮现出来,流经身体每个部位。那温度渐渐升高,散发开来,每一片鱼鳞都开始浮现起红光。 那光芒逐渐耀眼,景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跃出水面,落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光芒骤然褪去。 一名少年跪坐在地上,神情还有些茫然。 景黎率先低头看向自己下半身。 这次腰部以下不再是鱼尾巴,而顺利地变成了双腿。那双腿修长匀称,肤色极白,肌理上附着些许鲜红的鱼鳞,还是湿漉漉的,晶莹剔透,近乎透明。 景黎动了动浑圆的脚趾,没见开心,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快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鼻子眼睛都在,是正常人类的脸。 ……幸好。 景黎松了口气。 好担心上次只变出上半身,这次只变出下半身,那得多可怕。 刚变成人还有些不适应,景黎动了动四肢,撑着桌面慢慢站起来。 他上次变人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看看。 景黎赤脚走在地上,留下一路水痕。 整个家里,只有秦昭的卧房有一面铜镜。 他走到铜镜前,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漂亮的少年五官。 少年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清亮水润,眼尾末端略弯上翘,显出几分无辜乖巧。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和他之前长得一样嘛。 不同的是,他眼尾部分也附着几片鱼鳞。 鱼鳞凉丝丝的,颜色鲜红,为那张脸更添了几分魅色。 景黎不太满意这些鳞片,用手指碰了碰,眉头皱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景黎的头发还是湿的,在镜前站了一会儿就已经在地上积起一小摊水。但是做人的感觉太好了,他暂时还不想变回去。 反正他之前就经常把地弄湿,秦昭应该不会怀疑。 他取过秦昭搭在一旁的帕子擦干长发,窗户忽然被一阵风吹开。 秦昭家连院子都没有,从路边过直接能看见窗户里的光景。景黎变成人形时没有衣服穿,现在正光溜溜地站在屋子里。 这副模样被人看见可不行。 景黎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摇摇晃晃去关窗户。 他走到窗边,心虚地探头左右看看,见附近没有人,才放心地伸手出去拉窗户。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现在的天色变得比先前更加昏暗,天上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下起雨来。 轰隆—— 沉闷的雷声随后响起,景黎担忧地望向天边。 秦昭还没有回来呢,他不会遇上这场雨。 那病秧子身体这么差,要是再淋雨,一定又会发烧的。 景黎正在心里这么想着,只听又一声轰鸣巨响,大雨哗啦落下。 景黎:“……” 怕什么来什么??? 春日的雨不会太猛烈,但细雨绵长,一开始下就停不下来。 景黎裹着被子坐在秦昭的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怎么还不回来呀…… 下雨之后天色暗得很快,景黎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头一次这么坐立难安。 雨明明下得不大,就算是看见下雨再往回赶,现在也该到家了。 听说山里下雨容易有滑坡,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景黎越想越着急,终于坐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拉开衣橱,随便扯了件秦昭的衣服穿上。 古代的衣服穿着繁琐,何况秦昭身形比他高很多,衣服根本不合身。但景黎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随手打结系紧了衣带,取过灶台边的蓑衣斗笠穿好,从窗户翻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景黎:就是不行,哼。 感谢在2020-10-09 23:57:17~2020-10-10 23: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青起、浮木、紫上弦、阿桶、花开木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不夏半殇 50瓶;入坑有点懵逼 31瓶;aresy 30瓶;箫箫爱棠棠、狂奔的比比 20瓶;杀尽渣攻贱受 19瓶;zhk 16瓶;北岸初晴 15瓶;君玖凉 12瓶;子沐 11瓶;吃炸鸡不喝啤酒、miluw、水煮鱼片、菠萝a、渡谁、爪巴、歪头猫猫、玉琪、浮暮、an_安安静静、一只白布丁、sally、阿殇啦啦啦 10瓶;ddd、zh1806 9瓶;忘尘 6瓶;绘梨衣、浮生若梦、陌颜、范范粥粥、小阿遇、楼兰月瑾、梓瑕、0000、风行止、purrs、菇凉,你凉了吗 5瓶;此乃机智的小忆、丽霞、席藍、08-08 3瓶;花椒、粉粉啊!、宁晋阳 2瓶;云夏、君子之教淡如水、小小、劫安、停停可可爱爱、riches、7、鱼柳真好吃、=-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9 章 他睁开眼, 入目却是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刀刃反射着森寒的光芒,倒映出景黎如今的模样。 ——浑身包裹着鲜红的鳞片,一双清透的红眸里还带着茫然, 薄得近乎透明的鱼鳍在鱼腹边轻轻拍动。 一条巴掌大的锦鲤。 景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正躺在一块砧板上。 那砧板不知用过多少年,挥之不去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在他面前不远处,还躺着一颗染血的鱼头。 啊啊啊啊啊——! 景黎惊声尖叫, 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下一刻, 砍刀被人用力拔出, 手起刀落—— 景黎用鱼尾在砧板上用力一拍, 身体随之腾起, 惊险躲过劈空而来的一刀。砍刀深深陷入砧板中, 距离景黎的脑袋不过几寸。 他落回砧板上, 鱼身急剧起伏,心有余悸。 好险。 “咦, 这鱼还活的?”鱼贩拔出砍刀,嘟囔一句。 这鱼送来的时候就一动不动, 他还当已经是条死鱼。 活鱼价格高,可这几年不景气,临近几个村一个赛一个穷,死鱼反倒比活鱼好卖。 鱼贩没再多想,一手按住鱼身, 重新举起砍刀。 这鱼铺开在市集口,外头支了个摊子,一块粗布隔着的里间,才是杀鱼腌鱼的地方。 现下时辰还早, 赶集的乡民还没到,集市上也都安安静静。 唯有鱼铺里间不知在干什么,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看摊的老板娘恼了:“于老二,你杀猪呢?” 她掀开粗布帘,就看见有东西朝她迎面飞来。 “哎哟!” 老板娘侧身躲开,那东西直直砸在鱼摊上。 景黎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见那鱼贩提着砍刀追上来:“别跑!” 傻子才不跑! 景黎先扑通一声跳进鱼摊旁的水盆里,在水里痛痛快快吸了口气,才又腾身而起。水花四溅,景黎左躲右摆,次次惊险躲过对方的刀锋。 鱼摊上顿时鸡飞狗跳,锅碗瓢盆摔了满地。 鱼贩追得气喘吁吁,竟连一片鱼鳞都没摸到。 “这鱼……这鱼成精了?”老板娘目瞪口呆,喃喃道。 才不是成精,他本来就是人! 景黎竭力把自己藏在支撑鱼摊的木架子旁,尾巴气恼地拍了拍案台边缘。 他自从三天前醒来,就一直是这鬼样子。 景黎从记事起就很倒霉。 打车车抛锚,地铁遇事故,就连坐飞机都能遭遇紧急迫降。更不用说平地摔跤,出门丢钱,喝水被呛这种小事。 但他还是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在家睡一觉,居然都能穿越到这破地方,还变成了一条鱼。 而且不是条普通的鱼,他穿成了条锦鲤。 这些都是他刚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个人说的。 那时候,他被装在一个盛满水的陶罐里,正放在牛车里赶路。 景黎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他是条能给人带来福运的锦鲤,城里有个大人物看中了他,要花一千两把他买下来。 这种手段,也就骗骗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他要真是锦鲤,还能沦落到被人倒卖的地步? 带着他,倒霉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牛车在半道翻了车,景黎摔进一旁的小河沟里,恢复了自由。 不过这自由没有持续多久,他只是普普通通又睡了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被抓来了这里。 他上辈子一定欠老天爷很多钱。 景黎稍有失神,没注意砍刀重新朝他砍过来。 他躲闪不及,侧腹的鱼鳞被锋利的砍刀生生削下几片! 疼——! 景黎怕疼怕得要命,当场险些哭出来。可是鱼流不出眼泪,他只是条件反射从鱼摊上弹起,飞出摊子,啪嗒一下砸在一人胸膛上。 被削掉鳞片的地方宛如剥下一层皮,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景黎再也没有力气,柔软的鱼尾无力地颤了颤,身体滑落下来。 却被一只手接住了。 随后,他闻到一股好闻的药香。 那只手一点也不像是庄稼人的手,掌心的肌理十分细腻,他指尖收拢,托住景黎的身体,轻轻“咦”了一声。 景黎视线抬起来,对上了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 他脑中有瞬间空白,就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身形消瘦单薄,透出一丝干净俊逸的书生气。长衫收拢的袖口针脚有些粗糙,衣料也不算好,可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也掩盖不了这人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他眼眸低垂,阳光洒在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 “谢谢,谢谢,这鱼忒难收拾……”鱼贩连刀都顾不得放,连忙跑出来,打眼看清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却敛下来,“原来是秦昭啊,又来镇子里拿药?” 语气瞬间就冷了,甚至还有几分讽刺和厌恶之意。 景黎一愣。 男人气质温润,绝不是那种会招人厌恶的模样。 相反,他五官生得极好,眉骨至下颚的线条精巧得挑不出毛病,鼻梁高而挺,就连薄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若说美中不足,或许就是那双眼睛形状过于锋利,平添一丝距离感。 可就连这点不足,都被他温润平和的气质完全遮盖住了。 更不应该是他被人讨厌的原因。 景黎上下打量他,看出了问题所在。 男人的气色不好,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眼底带了淡淡的乌青,唇上没什么血色,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气神,空留一副俊美温润的美人皮相。 原来是个病秧子。 还是不知道能活几天那种。 男人好似并不介意鱼贩这态度,又或许是习以为常,轻轻点了点头。 鱼贩懒得与他多说:“把鱼还我。” 景黎在男人掌心缩了缩。 他把湿漉漉的脑袋藏在对方指缝里,还在发抖的尾巴也轻轻攀附在男人的手腕上,像是讨好,又像是祈求。 别把他交出去。 秦昭低头看向掌心的小鱼。 这条鱼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红鳞,鳞片边沿隐约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鱼鳍薄得近乎透明,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出流畅精巧的纹理。 柔软的鱼尾在他手腕上一下一下轻轻拍动,有点发痒。 见他没动,鱼贩嗤笑:“怎么,你不会想买这条鱼吧,你的钱买药还不够,有钱买鱼?” 秦昭没回答。 景黎感觉到握着他身体的手指松了松,心沉了下来。 男人不可能买他的。 从穿着可以看出,男人的家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拮据。他一只手托着景黎,右手还拎着几个药包。 古代买药要花不少钱呢…… 果然,男人上前一步,将景黎放回了鱼摊旁的水盆里。 景黎低落地把自己蜷起来。 他受了伤,根本没有力气再逃了,而且就算逃出去又怎么样呢,它是一条鱼,没有水寸步难行,更活不了多久。 他果然不是什么锦鲤,他只是个倒霉蛋。 忽然,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些钱够不够,我把它买下来。” 景黎抬起头,看见男人将几个铜板放在鱼摊上。 . 一名青衫男子行走在山间小路。 初春的天气,清晨山中正寒,秦昭额前却出了一层薄汗。 他左手拎着几包草药,右手拎着个蓄满水的小木桶,桶里鲜红的鱼尾在水面一闪而过,露出个小小的脑袋。 景黎透过水面悄悄看他。 景黎不清楚从离开市集到现在他们走了多久,但少说也有两个小时。哪怕是他,走两个小时山路都有些受不了。 何况秦昭这个病秧子。 景黎在水底摇了摇尾巴。 不过…… 总算是得救了。 看来之前那些人说的不是假话,被抓进鱼铺都能遇到愿意救他一命的贵人,他可能真的是锦鲤—— 不知何处传来咔嚓一声,景黎本能觉得不妙,就见木桶把手啪地断裂。 小木桶掉到地上,水瞬间溅出来大半。 景黎:“……”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果然只是个倒霉蛋。 溅出来的水打湿了秦昭的衣摆,他脚步一顿,低下头。 秦昭今天买完药,身上就只剩下回村的路费。结果为了买这条鱼,现在只能步行回村。 原本走得已经很是费力,现在木桶把手还断了…… 这下可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村子。 可秦昭只是眸光微动了动,便又若无其事弯下腰,将木桶抱起来。 他依旧走得很平稳,景黎从水底望过去,甚至看不出秦昭的神情有丝毫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崽:我要出来浪了。 感谢在2020-10-10 23:54:31~2020-10-11 23:2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上弦、浮木、熊猫夺笋呐、吾青起、阿桶、泽泽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xclusive青萌 52瓶;惊风雨、今天开始吃草 20瓶;一路悠羊、阿错 10瓶;泡水的狮子、daisy 8瓶;子非鱼 7瓶;浮暮、不胖欠瘦、丽霞 5瓶;sunny89 2瓶;紅茉、咕咕咕、46972274、夜观天花板@、飞过天空的酒仙、=-o!、青衫心语、麻辣火鸡、一个咕咕精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0 章 三日后的黄昏时分, 秦昭他们乘坐的船只停泊在了江陵府外城的码头。 这码头往来商旅甚多,码头边等着许多运货拉客的马车。秦昭先行下船租了辆马车,带着车夫船夫一起将行李搬下船。 景黎抱着背篓坐在岸边等待。 “好啦,到家就放你出来。”景黎拍了拍木桶边沿, 小鱼卵不满地在水面弹动一下, 像是想跳出来却没成功。 在船上这几天, 小崽子一日比一日不安分。不过幸好鱼卵没有施力点,还跳不出木桶。 景黎把鱼卵按回木桶底部,盖上背篓。 秦昭朝他走过来:“上车,我们入城。” 府城物价高,秦昭只是租辆马车就花了二十文。景黎付了车钱, 车夫乐呵呵地收了, 鞭子一挥,马车缓缓前行。 秦昭把他家眉头都皱到一块的小夫郎搂过来, 温声劝道:“府城的消费不比村里,你先前不都见识过了吗?” “我知道,就是……” 还是他们太穷。 在县城赚的那三百两, 被秦昭全都拿去买房,为此还欠了二百两。临行前景黎点了点他们的小金库, 只剩下十一贯三百五十六文。 这点钱,在府城节俭些勉强能撑三个多月,还不算还债和他们买家具用品的花销。 景黎忧愁地叹息。 好不容易日子才好了些,现在可好, 一夜打回原形。 他不想让秦昭跟着他一起发愁, 转移了话题:“我们直接回家里吗,还是先去客栈?” “回家。”秦昭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景黎:“安排?” 秦昭没有解释, 不过景黎很快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马车通过城门口的盘问搜身,入了内城,停在了一处府宅外。 这宅子距离府城主街只隔了一条街,道路两侧都是民居,商铺则在相邻的另一条街上,因而较为安静。宅子一面靠近湖岸,对岸就是江陵最热闹的夜市场,白天没什么人烟,但哪怕晚上闹起来,也由于隔着湖泊不觉吵闹。 闹中取静,地理位置算是绝佳。 府宅本身条件也不差。 宅子的大门开着,门口正有人擦拭朱红大门。秦昭接过背篓背好,扶着景黎下了马车,管事那人瞧见他们,忙过来打招呼:“秦先生来啦,我们少爷正在里头等着呢。行李我们搬就成,您进去歇着。” 景黎觉得说话这人有些眼熟,还没等他想起来,秦昭已经牵着他往里走。 府宅进门有块石料雕砌而成的照壁,绕过照壁往里走,便是前院。 这前院比阿易家的还大些,院子里有人正在搬运盆栽。搬盆栽那两人同样很眼熟,景黎偏头想了想,有人从堂屋大步走出来。 “秦大哥,你可算来了。” 是方天应。 见着他,景黎才忽然想起,那些不就是当初去临溪村找锦鲤的那伙人么? 方天应走到他们面前,道:“还好你们今日赶到,明儿一早我就要回镇上了。” 景黎没明白:“你怎么在这里?” “方公子半月前来府城与一个木材商谈生意,顺道帮我们将府宅买下来。”秦昭皱了皱眉,“不过这些……” “这不是闲着没事,随便弄了弄么?” 方天应道:“这些花是原主人留下的,我帮你随便布置一番,整间宅子也让下人清扫过了,后厨的墙面有点脱落,前两日刚修葺好。就是家具还没买,我怕自作主张你不喜欢,所以没帮你准备。” 秦昭:“多谢……” 方天应不以为意:“不过举手之劳,秦大哥,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与我客气什么?” “咱们先进内院,这儿人多,当心磕碰了嫂子。” 方天应至今以为景黎还怀着身孕。 他让下人搬着行李,领二人绕过堂屋,穿过垂花门,来到内院。 内院的正中央,有个荷花池。 荷花池也被打扫过了,荷叶干干净净铺在水面上,结了几个花苞。 方天应道:“听说先前那位主人用这池子养鱼,不过现在搬走了,鱼自然也都带走。” 秦昭点点头。 他们前一次来府城时便看过这个房子,景黎当时也看中了这池子。 屋子里已经被方天应带来的家丁打扫干净,家具没有完全被搬空,里屋留着一张床榻,以及一个矮凳。 秦昭将背篓放在门边,进里屋把矮凳搬出来,让景黎坐下。 方天应从怀中取出一张房契:“对了,这个给你。” “你们运气不错,这间宅子的主人恰好与我做生意那位商老板熟识。说了说情,主人家给我便宜了五十两。”方天应道。 “还有,我已经与商老板说过了,你们要买木料做家具就去找他,能便宜些。” 五十两不是小数字,方天应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秦昭猜测,事实多半并非只有人情这么简单。 方天应家中是生意人,但从小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做生意的天赋非同寻常。 本身就是谈价的一把好手。 “多谢。”秦昭接过房契,道,“欠你的银两我会尽快归还。” 他身上一共只有卖药方得来的三百两,剩下的银两是找方天应借的。就算现在便宜了五十两,也还欠着方天应一百五十两银子。 方天应摆手:“秦大哥专心复习就好,这些不用着急。” 他们正说着话,外院有下人走进来:“少爷,外面都弄好了。” “行,先让他们出去等着。”方天应将人打发走,对秦昭道,“秦大哥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秦昭问:“这会儿天色已晚,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方天应顿了下,往外头看了眼,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道,“实不相瞒,我今晚约了几个朋友去风月场。明儿就要走了,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得好好玩一玩。” 秦昭:“……” 上次就因为方天应在景黎面前乱说什么青楼的事,秦昭气得险些给方家老爷写信,不过后来想想,这小少爷年纪还小,多半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没想到他真的…… 听了他这话,景黎眼神也亮起来:“你也带我——” “咳。”秦昭清了清嗓子。 景黎:“……” 景黎平静道:“没事,你好好玩,注意身体。” 方天应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秦昭和景黎二人,景黎注视着方天应离开的方向,感觉到有双手按在自己肩头:“带你去哪儿?” 景黎半边身子都僵了,干笑一声:“没有,我说笑的。” 秦昭把玩着他垂在鬓边的头发,拂到耳后,摇头:“都是孩子的爹了,也不知道稳重点。” 他说完,转身去行李中翻出景黎的小鱼缸。 “我去将这东西冲洗一下,重新装点水,你家这小崽子这两天肯定闷坏了。” 秦昭说着,抱起鱼缸出了门。院子里就有水井,景黎望着秦昭打水的背影,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他起身打开背篓,往里一望,神情顿时变了。 原本装着小鱼卵的木桶里,如今只剩下一桶清水,那枚鲜红的小鱼卵已经不知去向。 他的崽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刚才我们在码头上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里面的。”景黎手足无措地拉着秦昭,声音急得发颤,“过城门的时候也看了一眼,他那会儿也还在呢!” 秦昭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安抚:“冷静一点,既然方才在马车上时还好好的,多半就是进这宅子的时候丢了。” “放心,小鱼崽很聪明,只要还在这宅子里,会找到的。” 背篓是竹条编织,并非完全封闭,缝隙容纳一枚小鱼卵离开绰绰有余。 只是……那小家伙应该跳不出来才对。 景黎一刻也等不及,起身就要朝院子外走去。秦昭也跟着走出去,视线瞥到院中那荷花池时,却愣了一下。 “小鱼,你等等。”秦昭叫住他,视线依旧凝在荷花池里。 层层荷叶梗之间,一朵颜色鲜红的荷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来。 秦昭忽然想起,在云观寺里,也有这样一池常开不谢的荷花。 景黎回过头,顺着秦昭的视线看过去,同样愣住了。 他怎么记得这荷花刚才还是个花苞? 二人缓缓走到荷花池边,拨开浓密的荷叶梗,一条瘦瘦小小,颜色鲜红的小锦鲤藏在荷叶下面,在数个荷叶梗中游来游去。 景黎:“……” 秦昭:“……” 这条锦鲤通体没有任何花纹,鲜红的鱼鳞还没完全长成。无论是鱼鳍的形状,还是鱼身颜色,都完全像是和景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独不同的是它太小了,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近乎透明的尾鳍兴奋地摆动着。 仿佛在享受重获自由的喜悦。 可景黎一点也感受不到这喜悦,他刚才虚惊一场,气得只想打鱼。 气氛顿时有那么一丝凝重。 小鱼崽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自己,终于停下在荷花池里的撒欢,转过头来。他仰头看见了自己这两位父亲,尾巴用力一拍,竟直接从荷花池里跳了出来。 景黎连忙伸手接住他。 小鱼崽亲昵地蹭了蹭景黎的手,后者险些绷不住严厉的神情,轻咳一声:“我刚才怎么和你说的,不能乱跑,不记得了吗?” 小鱼崽动作停下来。 他轻轻蹭了蹭景黎的手指,见后者没有要消气的样子,又扭过头,看向旁边的秦昭。 秦昭严肃道:“你爹爹说得不错,这里人生地不熟,怎么能到处乱跑,万一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你——” 小鱼崽委委屈屈扬起脑袋,与他对视片刻。 秦昭:“……” 秦昭别开视线,声音软下来:“下……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对缩小版小鱼没有抵抗力( 感谢在2020-10-11 23:26:29~2020-10-12 23: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猫夺笋呐、阿桶、吾青起、隐形兔、紫上弦、青烟紫雾罩轻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浊年 38瓶;exclusive青萌 30瓶;奈斯、hein、小盗贼toot、_拂晓兮_ 10瓶;35464104 7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 6瓶;阿桶、楼兰月瑾、吃炸鸡不喝啤酒、飘絮 5瓶;寄客 3瓶;懒懒、扶柳依依 2瓶;飞过天空的酒仙、riches、乐只、=-o!、咕咕咕、落日余晖、情天飘雪?君勿念、夜观天花板@、25387101、小鱼、自习大旗永不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1 章 “多半是方才我们在此间说话时孵化出来的。”秦昭观察着门边那块区域, 原本放置背篓的地方,旁边有一道浅浅的水痕,“这小东西胆子不小,刚孵化就敢到处乱跑, 就与他……” 与他爹爹一模一样。 秦昭咽下这句话, 没敢说出来。 鱼缸里, 体型大些的锦鲤用鱼鳍轻轻拍了下旁边的小鱼苗:“让你闹。” 景黎嫌人形教训崽子不方便,竟也变成原形入了水。一大一小两只锦鲤挤在加大后的竹叶小床上,画面瞧着奇特又可爱。 秦昭偏头看着,忍不住伸手入水,在两只锦鲤脑袋上都摸了摸。 “我正教训他呢。”景黎不悦道。 “好了。”秦昭手指抚摸着景黎的背鳍, 温声道, “他都知道错了,对不对?” 小鱼崽乖巧地用脑袋蹭他的手, 又凑过来小心翼翼蹭了蹭景黎的肚子。 景黎态度明显缓和许多,冷哼一声:“你就宠吧。” 他就不明白,秦昭平日里对他那些学生多严厉啊, 怎么到了孩子身上,就这么没有原则? 秦昭笑而不答。 小鱼崽十分聪慧, 感觉到自家爹爹不再生气,开心地钻进他腹部下面,贴着小锦鲤的鱼鳍一个劲摆尾巴。 景黎被他弄得发痒,摆着尾巴想躲闪却没躲得开, 索性鱼鳍轻轻一拍, 将小鱼崽压在小床上。 “别闹我了,你——”小锦鲤注意到什么,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秦昭,你快来看。” 秦昭低头:“看什么。” 鱼鳍拍了拍:“这里呀,你看。” 秦昭:“……”并不知道这小家伙想要他看什么。 “这么明显,你好笨。”景黎道,“我是想让你看,鱼崽好像是个男孩。” 秦昭又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只能看出小鱼崽身上有些尚未长成的鱼鳞,其他什么也看不出。 他只养过景黎这一条鱼,不懂如何分辨鱼苗的雌雄。 景黎说是就是吧。 秦昭道:“这样就可以准备帮他起名了。” 就像他先前说的,他并不在意孩子性别如何,无论是男孩、女孩或是双儿,他都会喜欢。 小鱼崽不甘被压着,摆着尾巴奋起反抗。 一大一小两条小鱼在水里玩开了,秦昭笑了笑,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只剩一张床榻,是上一位主人留下的,木料成色还很新,也没有明显损坏。 秦昭打算暂时先用着。 他们手头没有太多银两,如今又还欠着别人银两,容不得他们挑拣。而且,虽然方天应不催促他们还钱,但秦昭向来没有亏欠别人的习惯,自然希望能尽快将债务还清。 他们离家前带了两床今年新做的被褥,刚好这床与他家以前的床榻尺寸相同,铺上去正合适。 秦昭被褥铺好,回头对景黎道:“床铺好了,你先来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鱼缸里,锦鲤用尾巴把小鱼崽托起来,上下抛动,并没有听见秦昭在说什么。 秦昭:“……” 看来是不想睡了。 行吧。 家中暂时没什么吃的,秦昭只能去街上买一些。 街口就有家小食摊,秦昭买了两碗汤面,再要了个蒸熟的鸡蛋。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见他文质彬彬,笑着道:“年轻人瞧着面生,是刚搬来的?” 秦昭:“正是。” “是为了赶考吧?”老人面容和善,对外乡人并无排斥,“我儿子在准备明年的乡试,说不准你们还能遇上呢。” 秦昭与他闲聊两句,顺道打听了集市的位置,开市时间,以及何处采买物品最为划算。 二人说完这些,面也煮熟了。 秦昭端着两碗汤面和一个鸡蛋回了家,景黎还和儿子玩得兴起,秦昭叫了他好几次他才注意到。 “出来吃东西,一会儿凉了。” 一道红光径直飞进了里屋,秦昭收回目光,将蒸熟的鸡蛋剥壳。他把蛋白和蛋黄分开,剥出指甲盖那么大的蛋黄粒,在掌心细细碾碎。 小鱼崽看出这是要喂给他的,游到鱼缸边开心地摇晃尾巴。 秦昭将碾碎的蛋黄一点一点喂给他,很快喂完了那小块,小鱼崽尤不满足,还在水面焦急地打转。 秦昭:“……” “不行,不能吃了。”秦昭一狠心,当着小鱼崽的面,把剩下的鸡蛋全数放进对面那碗汤面中,“你一次只能吃这么多。” 他还没忘记小鱼刚来他家时,被他喂撑的事情。 他后来才知道,喂太多会撑死鱼的。 小鱼崽好似天都要塌了,呆呆望着那渐渐沉进汤汁里的鸡蛋,半晌,也蔫蔫地沉进水底。 景黎换好衣服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怎么了这是?”景黎见他家崽忽然没了精神,心疼地问。 “没事。”秦昭平静回答,“恐怕是想你了。” 景黎听完更心疼了:“别怕,爹爹不走,很快就回来陪你玩。” 这一玩就一直玩到午夜,景黎还不尽兴,夜里偏要与崽一起睡在鱼缸里。 深夜,秦昭侧身躺在床上,望着不远处依偎在一块熟睡的两条小锦鲤,心头满是无奈。 谁让他是家里唯一的人类呢。 唉。 . 翌日,秦昭带着景黎出了门。 小鱼崽精力旺盛得很,又对什么都好奇,自己在鱼缸里待不住。二人不放心崽独自在家,便用小鱼篓把鱼崽装着,一块带上街。 他们径直去找了那位卖木料的尚老板。 听秦昭自报家门后,尚老板笑着把他们领进去:“方贤侄已经与我知会过了,秦先生想要什么料子尽管挑,给您折个价。” 府城倒是有直接出售成品家具的铺子,不过那样价格更高。 方天应推荐的这位尚老板主营木料生意,但店里也有打造家具的工人,价格比外头便宜许多。 秦昭对木料不算太熟悉,便详细询问了店里的木料,然后再对比其成色,价格,质量后,终于挑出了一种结实耐用,价格却不是太高的。 家里共有三间院子,最小的院子秦昭打算未来让小鱼崽长大些住,不急着布置。 当务之急还是主院的堂屋,书房,以及卧房。 对此秦昭早就规划好。他前一日就将需要的桌椅,梳妆台,柜子,书写用的案几等物件都列了出来,大小,款式,也都写得清楚。 尚老板看了他给的图纸,道:“我明白了,秦先生放心,我们这儿都能做。” 秦昭问:“敢问几日能做好?” “五天就够,做好我给您送到府上。” 秦昭点点头:“有劳。” 尚老板按照约定给他们折了价,再抹去零头,加人工费一共只收了四两五百文。 秦昭付了钱,正打算带着景黎离开铺子,却听见街上有喧闹声传来。 “让开,别挡路!” 长街的一头,有马车疾行而来,路上行人连忙朝两侧避让。 赶车那人吆喝道:“快滚,都给我家少爷让路!” 秦昭下意识将景黎拦在身后,伸手扶了一把他面前险些跌倒的男子。 “谢谢,谢谢。”男子狼狈地道谢。 景黎问:“那是什么人呀,这么张扬跋扈的样子……” “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方才那男子转头道,“那是顾家的大少爷,咱们寻常老百姓招惹不得的。” 秦昭轻笑一声:“他身上并无功名利禄,同样只是一介布衣,有什么招惹不得。” “那怎么能一样?”那男子道。 “秦先生,这您有所不知。”尚老板在柜台后头,插话道,“顾家这小少爷被养得娇惯,上头又有他爹和知府大人撑腰,谁要是敢得罪了他,那就是得罪了知府大人,所以……” 景黎眨了眨眼:“怎么这样,我还以为府城的官吏都廉洁无私……” “话也不能这么说,葛大人的确是个好官,就是……”尚老板顿了顿,继续道,“顾家经营江陵织造纺,据说若没有他家在背后支持,江陵府不会有今天。” “……总之,万事多避让着点,不会有错。” 二人从尚老板这儿离开,又去集市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正午时分,集市上到处都是吃饭的馆子,还有不少小贩在街边叫卖。景黎一手牵着秦昭,一手拎着鱼篓,闻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香气,腹中咕噜一声。 秦昭停下脚步:“饿了?” “嗯……”景黎小声应道。 秦昭道:“这个时辰来不及回家做,去前面吃吧。” “等等。”景黎拉住他,“还是回家吃吧,外面好贵啊。” 他们今天采买又花了八百多文,再这样下去,积蓄花不了多久就要用完了。 景黎再一次对府城的物价有了新的认识。 秦昭捏了捏景黎的手,笑着道:“明天开始在家吃,今天最后一次。” “可……”景黎欲言又止,忽然看见了什么,忙指了指前方,“我们先去那儿看看吧。” 循着景黎手指的方向看去,路边立着一块高大的告示牌。 府城的告示牌通常会张贴一些招募雇佣的消息,想要在府城找到赚钱的法子,从这上面找最容易也最便捷。 景黎仔细上面每一张告示,可大多不是搬运的力气活,就是打杂的。景黎眉头微微皱起,问:“你寻到合适的了吗?” “寻到了。”秦昭道。 景黎:“?” 他抬起头,秦昭正看着告示牌最上方的一张告示。 景黎跟着看过去,沉默下来。 竟然还是顾府寻找先生的消息,而且几个月过去,招募的条件已经从举人变为秀才或府学中成绩优异的学子,通过顾家的考验即可。 而且月钱也增加了五两。 景黎:“……” 那小少爷……真是个能人啊。 景黎腹诽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愕看向秦昭:“你真想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养鱼不易,昭昭叹气。 感谢在2020-10-12 23:55:16~2020-10-13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也要望不见前后、天涯海角、小盗贼toot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桶 2个;吾青起、47498910、潜水君、熊猫夺笋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涯海角 90瓶;叶清和、雲飛飛 30瓶;蜂蜜芥末 19瓶;零 14瓶;孜然小土豆、伴生、小盗贼toot 10瓶;五吱铜、墨香牌橘子论毛卖、翎羽 9瓶;梨花花要发发 6瓶;张qi灵、木木木木白柏 5瓶;浮暮 3瓶;黑子テツヤ 2瓶;肆.、玛卡巴卡、莫问清书、自习大旗永不倒、白守黑、飞过天空的酒仙、超大号的小白猫、忘机、潜水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2 章 秦昭的确想去试试。 他向来不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家夫郎, 何况现在还有儿子要养,开销不会少。比起那些劳力活,去富贵人家做先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位顾小少爷看上去很不好对付,他都赶走多少先生了……”景黎还是不放心。 对此秦昭倒不怎么在意:“总会有法子的, 放心。” 不过家里还有些活没做完, 暂时离不得人, 因此秦昭没有心急。 接下来几日,他们在城里采买用品,等着订做的那批家具到了府上后,便按照喜好将家中布置一番。 府宅布置完成的第二日午后,秦昭才旧事重提。 说这话时景黎正在喂鱼崽, 听言偏头看向他:“我陪你去吧。” 小鱼崽吃完一口抬起头, 见景黎拿着蛋黄碎迟迟不喂下来,着急地在他手下游来游去。 “不用。”秦昭道, “这崽子现在离不得人,总不能去哪儿都把他带着。” 景黎:“怎么不能了,你以前不都带着我出门嘛。” 先前景黎还不能变成人形的时候, 秦昭也天天拎着他在村里到处走。 想起过去的事,秦昭走到景黎面前, 故意挑了个鱼崽看不见的角度,低头在他唇边亲了亲:“这不是怕我家小鱼在家被猫吃了吗?” 小鱼崽在水里蹦跶得更高了。 景黎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儿子在做什么,甚至把要喂的鸡蛋黄都放回碗里,抬手帮秦昭理了理衣领:“知道啦, 我在家陪你儿子。” “乖。”秦昭又道, “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秦昭:“好。” 他家小鱼是越来越好养了。 两位父亲终于在自家儿子快要急得跳出鱼缸前腻歪完了,秦昭转身出门, 景黎继续喂崽吃东西。 “知道啦,马上喂你。” 景黎撒了两粒蛋黄给他,摇头叹息:“这么贪吃,也不知道随了谁。” 崽:“……” . 秦昭没有直接去顾府,而是径直去了另一处。 “此处是江陵府学,请问您找谁?”府学大门外,一位少年将他拦下来。 秦昭朝他躬身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在下临溪村人士,来找一位姓叶的助教,这是村长给叶助教的信函。” 少年接过信,点点头:“您稍等。” 他转身进了府学,没一会儿,便带着口信出来:“叶助教正在书房答疑,您与我来吧。” 少年将秦昭领了进去。 江陵府学在十二州府中都算得上是一等一,原因是江陵知府重视教育,府学修得很大,秦昭跟着少年穿过前院数个讲堂,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才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院子。 刚走过垂花门,便听见了些许争论之声:“学生以为李兄所言不妥,哪怕此句表意可解,但论其深意……” 少年带秦昭走到檐下,道:“您在此稍等,学生要回去了。” 秦昭:“多谢。” 书房的门开着,秦昭站在檐下,听清了里面的争论。 屋里那两位学生争论的无非是对于经典的解读,这些内容甚至就连本朝学者都没有论断,自然不是他们争一争便能得出结论的。 果然,秦昭静静听了一会儿,便听见屋里另一位老者悠悠道:“你们说的都有理,在此争论无用,回去各做一篇文章给我,去吧。” “是,先生。” 话音落下,两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随后,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也跟着踏出屋子。 “你就是秦昭?”老者问。 秦昭朝老者行了一礼:“叶先生。” 叶助教上下打量他片刻,笑着道:“我知道你。先前教谕去参与府试阅卷,回来便说今年的府试出了篇顶好的文章,知府大人大悦,当场定为案首。” “那篇文章我看过了,的确令人望尘莫及。” 秦昭:“先生过誉。” 老者面容和善,一点也没有架子,将秦昭临进书房,还给他倒了杯茶:“我与你们村长数十年交情,他信中让我多关照你。不过要我说,以你这双案首的名头,能将你收入门下教谕求之不得,哪还需要我从中关照?” 江陵府学入学要求严格,考过了府试还不够,必须成绩优异,品行端正,有一定的名气。因而,来寻关系开后门的学生也不少。 不过哪怕通关系递上名单,依旧要经过入学考核,筛选学生十分严苛。 可秦昭摇摇头:“在下并非为了入府学。” 叶助教问:“那你来此……” 秦昭道:“在下听说,城中的顾府在府学中招募先生。” 听见这话,叶助教脸上的笑意彻底敛下来:“你说那织造纺的顾家?是有这么回事。” 他似乎对这件事颇有怨气,冷道:“早先我们的确挑了些学生给他们,但没过几日就被赶回来,还受了不少气。他家那小少爷根本无心读书,要不是顾家和知府大人相交甚好,府学何必理会他们?” “你问这做什么,你不会……” 秦昭:“不知叶先生可否为在下引荐。” 顾家那告示上的要求已经从举人下降到了秀才,或府学中成绩优秀的学生。但以秦昭目前的条件而言,他没有达到这个要求。 因此他需要寻一个中间人引荐。 “你的条件比府学里大多数学生都好,但……”老者顿了顿,劝说道,“但你要想好,这不是个好差事。” 秦昭道:“在下已考虑清楚。” 老者又沉默片刻,叹道:“也罢,那就试试吧。正好今儿下午我有空,这就陪你去一趟。” 叶助教寻了辆马车,带着秦昭去了顾府。 顾府就在府城的主街上,门前悬挂着匾额,上到门扉的石梯两旁还蹲着两只气派的石狮子,仅从府宅大门便能看出阔气。 比起这府宅,对面隔了几百步的官府,倒显得有些寒酸。 马车停在顾府门前,立即有门童迎上来,看清来人,先是行了一礼:“叶先生,您找我家夫人么?” “是。”叶助教问,“夫人可在府中?” “在的,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门童快步跑进府里,二人下了马车,秦昭问:“夫人?” “顾少爷的先生,都是顾夫人由亲自挑。”叶助教道,“别担心,顾夫人是书香门第,待我们读书人和善有礼。” 这一点,从门童对他们彬彬有礼的态度也能看出来。 定是主人家教得好。 能教出这么规矩的下人,却教不好一个孩子。 秦昭在心中叹息。 他望向头顶那块顾府的牌匾,又问:“顾老爷不管这事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织造纺要赶在入冬前给宫里进贡新的丝绸布匹,顾老爷整日忙着这些事,听说前几日还亲自去县城里监管蚕丝出产,哪有功夫管这些小事?”叶助教解释道。 秦昭默然片刻,目光依旧没从那块牌匾上移开。 他想来这里的缘由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自从上次在酒楼外见过那位顾老爷一面后,他就很想再来这里看看。 他总觉得……那位顾老爷似曾相识。 门童很快回来,领着他们从旁边的小门进了顾府。 他们到了偏院一间会客的堂屋,刚坐下,又有丫鬟进来给他们奉茶。 顾府就连丫鬟都是个顶个的美貌,秦昭视而不见,只是低头抿了口茶水。 虽然让他们入了府,顾夫人却没有马上出现。秦昭也不心急,自顾自品茶。一杯茶饮完,丫鬟又上来添了一杯,直到添到第三次茶,茶水凉透,才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屋内丫鬟纷纷颔首行礼,齐声道:“夫人。” 容貌美艳、锦衣华服的妇人在两名丫鬟簇拥下进了屋,淡声吩咐:“都下去吧。” 众丫鬟:“是。” 叶助教和秦昭也起身朝顾夫人行礼。 “二位免礼,坐吧。”顾夫人在前方主位坐下,上下打量秦昭一番,见对方气度不凡,露出赞许的神色,“你是府学的学生?” “非也。” 顾夫人又问:“那你是秀才出身?” “也不是。” “……” 叶助教笑了笑,道:“夫人,他前两月刚考完院试,是县试院试的双案首。” 顾夫人惊讶道:“你就是秦昭?” 秦昭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 他在府城.名气有这么大? 叶助教解释道:“顾老爷与知府大人相交甚好,夫人又喜欢读书,早就读过你那篇文章啦。” 顾夫人也笑起来:“叶先生不早说,若我知道来的是秦公子,何需费这些功夫?” 秦昭道:“品行与学识并不相关,夫人验一验也好。” 顾夫人问:“你瞧出我在验你?” “从踏入这顾府大门起,便是检验。”秦昭道,“派丫鬟来奉茶,验的是品行。等待这三盏茶时间,验的是耐性。而从入府到现在,验的都是举止。” “若我所料不错,接下来就该验学识了,夫人请出题罢。” 他这话说出来,别说是顾夫人,就连叶助教都稍愣了愣。 顾夫人笑道:“学识就不必验了,知府大人点的案首,小女子自问没有什么题考得倒先生。” 她对秦昭的称呼已经变了。 “不过……”顾夫人有些迟疑。 秦昭问:“夫人想说什么?” 顾夫人摇摇头,叹息道:“先生品行学识皆是上成,让你来教我那傻儿子,有些屈才了。” 秦昭:“……” 秦昭道:“玉不琢不成器,在下有信心能将顾小公子教好。” “唉,你不懂。”顾夫人唉声叹气,“许多先生第一次登门的时候都这么说,不出七日必然来找我,说这孩子教不了,让我另请高明。” 秦昭默然片刻,道:“在下可以与夫人打个赌,七日内定让顾少爷回转,不过夫人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夫人与叶助教对视一眼,道:“你说。” . 秦昭离开顾府,拒绝顾夫人要派辆马车送他回家的提议,独自步行离开。 他问清了回家最近的路线,还顺道在路过的蔬果摊和肉摊上买了点蔬菜和排骨,回到家里正好是一炷香左右。 他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时常去顾府,计算好路途上需要的时间很重要。 秦昭先将食材放到后厨,洗净了手,才回到内院。 主屋的门开着,整个院子静悄悄地没一点声响。 秦昭轻手轻脚进了屋,景黎趴在里屋的书桌上,身下摊着本书,睡得正熟。他手边的鱼缸里,那小小的鱼苗也乖乖睡在竹叶小床上,一动不动。 秦昭笑起来,低头在景黎唇边亲了亲。 “唔……”景黎被这个吻弄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你回来啦……” “嘘。”秦昭瞥了眼旁边的小鱼崽,见后者没被吵醒,低声道,“回来了,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床上睡?” “我没睡。”景黎揉了揉眼睛。 他明明看书来着。 秦昭低头看了一眼,景黎竟然不是话本,而是他放在书房的那堆藏书里的某本医书。 “你看这做什么?” “无聊嘛,随便看看。”景黎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你这些书这么难懂,看着就困。” 秦昭将那本书合上,随意丢到一边:“这本讲的都是些用异域毒物入药的方子,就连我也没读完。” “你也是因为读起来犯困吗?” “不。”秦昭道,“因为我不信这些。” 景黎切了一声,没再看那本书。 他双手勾住秦昭的脖子,小声问:“你去顾家还顺利吗?” “顺利。”秦昭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明日开始去给顾小少爷上课。” 景黎道:“记得好好教训那混账小子。” 秦昭低头又亲了他一下,笑起来:“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没招惹过你?” “怎么没有。”景黎义正言辞,“你忘了上次遇到他的事?他差点让我们没晚饭吃。” 说的是他们第一次来府城时,被那小少爷从酒楼里赶出来的事。 在吃这件事上,没人能比景黎更记仇。 景黎问:“所以我们下午吃什么?” 秦昭:“我买了排骨。” 景黎想也不想:“要红烧的。” “好。” 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红烧排骨要提前炖上大半个时辰才能入味,可秦昭没急着走。 他视线垂下,一点一点描摹着少年的五官,指腹也循着视线一点一点往下,什么也没说,但个中含义傻子都能猜出来。 景黎被他看得浑身发热,抓住他的手:“你……” 秦昭低头在他指尖吻了一下。 留下一点湿意。 “大白天的……”景黎别开视线,嗓音有点轻哑。 秦昭:“那等晚上么?” 景黎:“……” 秦昭牵过他的手,又在掌心亲了一口:“说话,晚上行么?” 景黎侧脸抵在枕头上,耳根早就红透了,轻轻点了下头。 秦昭心满意足,放开他去后厨做饭。 他们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在村中忙着处理搬走前的琐事,到了这里,又忙着布置新家和照顾小鱼崽子。 平日不提起就罢,被秦昭这么一撩,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全都重新冒出来。 景黎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天刚黑就强制把崽哄睡,早早去沐浴更衣。等秦昭沐浴回来时,景黎已经乖乖躺在床上读书等待了。 秦昭走到床边,闻见空气中淡淡的香味,问:“还点了熏香?” “嗯。”床尾放了个新的香炉,景黎裹着被子,视线紧盯着面前的话本,耳根微微有点红,“刚、刚买的。” 秦昭将话本抽出来,扫了一眼:“照着这东西学的?” 景黎想摇头,但迟疑了片刻,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秦昭把书随手丢到一边,倾身上去吻他:“还学了些什么?” 景黎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么热烈的亲吻,长驱直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床头烛光跳动,景黎本能的推拒,却被秦昭按进床榻里。 滚烫的手掌循着衣物下移,隔着衣物在腰腹间流连。 秦昭含笑望着他:“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景黎被他吻得缺氧,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不是该兑现了?”秦昭在耳垂边亲了亲,低声蛊惑,“变出来,小鱼。” 景黎眼前一片模糊,被滚烫的热意烧得溃不成军,恍惚间,余光闪过一道鲜红的影子。 鲜红的……什么??? 秦昭也注意到了,二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床沿。 片刻后,一条小鱼崽从床边蹦起来。 可他实在太小了,力气也不够,根本跳不上床沿,只能轻飘飘地又落下去。 循环往复,十分执着。 秦昭:“……” 景黎:“……” 作者有话要说:  鱼尾会有的,真的会有的,不着急_(:з」∠)_ 感谢在2020-10-13 23:59:26~2020-10-15 18:0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涯海角、也要望不见前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zong 3个;吾青起、阿桶、隐形兔、浮木、45837850、无蔡先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17 79瓶;陌祉 76瓶;红色小兔 50瓶;芒果有甜的 44瓶;云端上的美木子、素顏、為誰傾城か 30瓶;东青 25瓶;清蒸小丸子、择狭 20瓶;石上青溪里 15瓶;晨沫陌、龙口袋里的包子、爸爸!求求你更新吧!、爱熬夜的腐女一枚、mess、35248726、llyv、阿瑾 10瓶;南城以南 9瓶;池池 8瓶;阿洛津的小麻花辫 7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 6瓶;丫丫、鹿凡、许、诺言、彼岸无花、好起来了呀、阿词词词词词词、呆桃&云 5瓶;麒麟鹭鸶 4瓶;乐只、浮暮、莳博 3瓶;落禮、寒冬、=-o! 2瓶;一个夏天的西瓜、飞过天空的酒仙、WATO、楼兰月瑾、云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3 章 【笔趣阁.】 景黎气得想把这小东西扔出去。 他在心里默念数遍, 这是他的崽,这是他生的,才压下心底的火气。 秦昭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起身将那小鱼崽搂进掌心:“小傻子, 你缺水不难受么?” 瞧小鱼崽的模样就知道他浑然没觉得难受, 还开心地在秦昭手心里蹭了蹭。 秦昭忍着笑, 偏头对景黎道:“他真是太像你了。” 景黎不悦地抿唇,并不回答。 哪里像他了,他小时候才没这么不懂事。 秦昭起身将小鱼崽放回鱼缸,后者着急地摆了摆尾巴,还想再跳出来。 “不成, 好好在水里待着。”秦昭把他按回去, 和他讲道理,“你知道自己打搅了什么事么?” 小鱼崽在水里摇尾巴。 秦昭用手掌量了量鱼缸的尺寸, 吓唬道:“你要是再随便跳出来,我就去做个盖子把你关在里面,以后都别想出来。” 小鱼崽听懂了他这句话, 鱼鳍瑟缩一下,身体轻飘飘落到竹叶小床上。 “乖, 好好睡觉。”秦昭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转身回到床边。 景黎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因为……” 因为当年他就是这么对付这小崽子他爹爹的。 不过当初的小锦鲤可没这么懂事,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那小东西别天天晚上往外头跳,以免因为缺水把自己干死。 秦昭没继续说下去, 低头在景黎侧脸亲了亲:“睡吧。” “这、这就睡了?” 秦昭回头看了眼小鱼崽的方向, 那小东西没再往外跑,只是百无聊赖地在水草丛里游来游去:“你儿子还醒着,你还有兴致?” “你明明也还……”景黎没把话说完, 撑起身将纱帐放下来,“这、这样就行啦……” 小夫郎今晚乖乖洗了澡,点了熏香,现在还主动放下纱帐,秦昭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却之不恭。”秦昭轻轻扯开景黎的衣带,低声道,“我轻一点。” 秦昭果真将动作放得很轻,唯有床榻时不时吱呀一声。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偏做出了一种偷情的错觉。景黎浑身抖得厉害,很快被对方轻缓的动作磨得受不了,耐不住发出一声泣音,被秦昭用嘴唇堵住了。 水里的小鱼崽好奇地抬起头,没瞧出什么,继续低头咬水草玩。 二人闹了大半夜,翌日,就连秦昭都难得在天光大亮后才醒过来。 景黎整个人窝在秦昭怀里,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不耐烦地皱眉:“别吵……” “好,不吵你。”秦昭安抚地揉了揉景黎的头发,又道,“可是我要再不起,你儿子就要饿死了。” 景黎:“……” 景黎没动,但秦昭知道他一定又在心里嫌弃自家崽。 半晌,景黎才松开手,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只给秦昭留下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秦昭轻笑,起身去给小鱼崽弄吃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景黎终于睡饱了,又变回那个乐于和儿子玩玩闹闹的爹爹。 午后,秦昭准备出门。 据顾夫人所说,顾衡上午起不来床,因此他家的先生都要求午后才去,在未时四刻前到达顾府便可。 秦昭索性在家等到了未时二刻,才将迷迷糊糊午睡的小夫郎从怀里剥出来。 “到点了吗?”都怪昨晚闹过了头,景黎现在困得睁不开眼。 秦昭道:“嗯,我要出门了。” 景黎揉着眼睛,小声问:“什么时候回来呀……” 秦昭想了想,道:“最晚天黑之前,饿了就自己吃晚饭,不用等我。” “好。”景黎低低应了一声,摸索着扯过秦昭的衣领,仰头在对方唇边亲了一口,“我和鱼崽的好运给你,今天一定事事顺利。” 秦昭笑着回吻他:“会的。” . 未时四刻,秦昭准时出现在顾府。 昨日顾夫人已给所有下人打了招呼,看门的门童一见是他,立即领着他进了府。 这次走的却不是昨日那个小门,而是正大门。 顾府家丁领着秦昭去了个布置考究的小院,推开一间屋子:“这是我们少爷的书房,您在此等候片刻。” 秦昭道了谢,家丁又给他奉了茶,才退出屋子。 这屋子显然不常用,虽然不见灰尘,但无论是桌案上的纸笔,还是书架那一排藏书,都没有丝毫使用和翻阅的痕迹。 这忽然让秦昭想起县城那位县令大人家的书房。 好好的书本,竟全被当做了摆设。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又看见一样东西。 书房的另一面墙上,悬挂着一副书法。 那墨色已经有些陈旧,却保存得很细致。字迹锐利张扬,不失风骨。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上书四个大字。 ——“笃行致远”。 秦昭视线在那上面凝了片刻,收回目光,转身走到书架旁,随意抽出一本书。他在桌案边坐下,堂而皇之地读了起来。 待他读了十余页,门外才想起脚步声。 随后便响起一个少年嗓音:“你干嘛动我东西?” 秦昭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锦衣华服的少年站在门边,皱眉望着他,那张俊秀稚气的脸上满是不悦。 秦昭悠悠合上书本,淡声道:“你迟到了。” 顾衡冷哼一声,跨进书房:“你就是我娘说的那位新来的教书先生,他们说你是今年的双案首?” 秦昭:“是。” 顾衡又道:“双案首有什么了不起,我家还来过举人呢,他们都教不了我,你觉得你能?” “可以一试。” 秦昭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顾衡更加不悦,挑衅道:“行啊,那就试试,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秦昭指了指桌案边的椅子:“坐。” 顾衡注视他片刻,走过去坐下。 秦昭道:“听顾夫人说,你已经学完论语?” 顾衡支着下巴,不耐烦道:“对。” “《论语·道德篇》,第七行,背出来听听。” 顾衡:“……” “子、子曰……”顾衡磕磕绊绊说完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索性道,“本少爷不记得了。” “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秦昭解释,“意思是只需观察一个人所犯的错误,便知其有无仁德之心。” 顾衡“哦”了一声,半晌才回过味来,恼道:“你骂我?!” 秦昭平静道:“你的论语要重新学,把书翻开。” 顾衡碰也没碰一早就放在桌上那本论语,起身就往门外走。 刚走到门边,却又停下:“你不拦我?” 秦昭已经再次翻开面前的书本,平静道:“你不愿学,我留你何用?” 顾衡皱眉:“可我娘雇你来教我读书。” “的确如此,而且尊夫人已经答应,若非我主动提出不肯再教下去,否则不会将我赶走。”秦昭扫他一眼,语气淡淡,“你不学便罢,白拿一份工钱,我还乐得自在。” “你这人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顾衡气得耳朵都红了,厉声道,“我这就去告诉我娘!” 他跨出房门,又再次停下脚步。 他当然可以现在去找他娘哭一通,他娘向来最宠他,若他执意不想要这位先生,这种口头答应他娘肯定不会放在眼里。 但那样……太丢脸了。 好像怕了他似的。 而且如果这人去外面说点什么,顾府颜面何存? 顾衡转过头,那人还坐在桌案后头,姿态闲适而放松。 若非主动不肯再教,否则顾府不会将他赶走,这约定分明就是在挑衅他。 他在挑衅顾衡没办法逼走他。 想到这里,顾衡忽然笑起来,重新回到屋内:“先生莫怪,方才是我冲动,我已经想明白了。” 秦昭头也不抬:“那便把书翻开。” “不急。”顾衡走到秦昭面前,将他手里的书抽走,道,“开始上课前,我想与先生去个地方。” 秦昭:“何处?” 顾衡道:“你与我来就知道了。” “我为何要答应你?” “如果先生肯陪我去,我答应接下来的时间都安安分分。”顾衡道,“虽然我娘答应过不会将你赶走,但若我一直与你作对,你在府也不会好过。” 秦昭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陪你去,你便好好读书。” “对。” 秦昭:“带路吧。” . 马车在路边停下,秦昭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皱眉:“赌坊?” “不错。”顾衡被家丁扶着跳下马车,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还愣着做什么,下车,与我进去。” 顾衡带秦昭来的这个,是江陵府最大的一间赌坊。寻常的赌坊在夜市时才会开,唯有这家,日夜不歇。 秦昭看向顾衡的背影,拒绝家丁搀扶,自顾自下了车。 赌坊内烟雾缭绕,光线昏暗。 大堂人群拥挤,数台赌桌依次排开,每台赌桌前都围着人。 赌场内有不少人吞云吐雾,空气混杂着各种不知名的气味,秦昭皱了皱眉,看见有伙计迎上来:“哟,顾少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 顾衡也被里面的味道熏得有些受不了,从袖掏出张银票:“带朋友来玩玩,老规矩。” “得嘞!”伙计收了银票,乐滋滋走了。 顾衡得意地回头,将秦昭面色不善,问:“怎么,先生吓到了?” 秦昭:“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果然是书呆子会说出来的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话。”顾衡不屑道,“下一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玩物丧志,非君子之道?” 秦昭摇摇头:“这里鱼龙混杂,你年纪小,不该混迹这种地方。” 顾衡神色变了变。 他别开视线:“你懂什么,城里富贵人家都这么玩。哦,险些忘了,你从穷乡僻壤之地过来,自然不懂。” 那伙计很快带着兑换好的筹码回来了,顾衡也没清点,偏头问秦昭:“先生想玩一玩吗,我可以借你钱。” 秦昭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我若是个迂腐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定然觉得你这厮无药可救,打起退堂鼓。而我若虚有其表那便更好,你借钱给我玩乐,保不准就能让我输个一干二净。到时无颜留在顾府不说,还欠你一大笔钱财。” 秦昭道:“前几位先生,也是这么被你逼走的?” 顾衡将筹码丢给身旁的家丁,皱眉道:“关你什么事,你玩是不玩?” “玩。”秦昭道,“不过就我和你。” 顾衡问:“你什么意思?” 秦昭:“我们赌一局,若我赢了你,今后你都要听我的,在家好好读书。” 顾衡:“要是你输了?” “我离开顾府。” “成交!” 赌场里清出一张赌桌,秦昭与顾衡坐于赌桌两侧,面前分别放着个赌盅。 顾衡丢出十两筹码,含笑看着秦昭:“比大小,你懂规矩吧,先生?” 最后那两个字他落得极重。 秦昭缓缓推出面前唯一一个筹码。 ——他今日出门没带太多银两,这还是他找顾衡借的。 “顾少爷这是又和谁玩上了?” “怎么才压这么点,不是顾少爷的风格啊。顾少,一会儿和我玩吧,我们玩大的!” 顾衡在这赌场里名气不小,但并非是由于他有多会玩,而是他出手阔绰。 所谓博戏大部分靠的就是运气,往常人赌一天赢的钱,都不一定有和顾衡赌一场赢得多,自然人人都想与他玩。 “都闭嘴。”顾衡喝了一声,道,“开始吧,秦先生。” 二人同时抬起了赌盅。 顾衡原本以为,像秦昭这样刚从山村来的读书人,应当没有玩过这类博戏。却没想到,对方上手并无丝毫生涩,摇晃赌盅的动作不紧不慢,显然不是第一次。 他眸光微沉,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开盅,十二比十五,秦昭胜。 “可以了?”秦昭将赌盅往前推了推,平静道,“与我回去读书。” 顾衡没动:“再来一局。” “你答应过……” 顾衡打断道:“最后一局,你赢了我就回去,以后都听你的。” 秦昭悠悠叹了口气。 顾衡又丢出十两筹码。 可第二局的结局同样如此。 顾衡不信邪,又拉着秦昭开了第三局。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赌桌旁围的人越来越多,秦昭次次获胜,顾衡面前的筹码很快输了个干净。 顾衡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再给我去换五十两——”顾衡往怀一摸,神情却是一滞。 怀空无一物。 “今日就到这里吧。”秦昭在堆积成山的筹码前站起身,“你输了我少说有二百两,别再继续了。” 顾衡也跟着站起来:“你不许走,我家里还有,你等我去取——” 秦昭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天快黑了,我答应夫郎在天黑前要回家。” 顾衡一怔,不甘心道:“这还没到戌时呢,原来秦先生还惧内?” 秦昭摇摇头:“不是,是我承诺过,必须遵守。而且……” 他要是回家太晚,小家伙会害怕的。 秦昭没再解释,将面前的筹码往前一推,淡声道:“这些钱你拿回去,明日起辰时开始上课,不许迟到早退。” 秦昭说完,转身出了赌坊。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秦昭远远望见了自家半开着的大门,以及抱着木桶坐在门槛上的小夫郎。 见他出现,景黎眼神亮了亮,起身朝秦昭跑过去:“你回来啦!” “别,我身上全是味。”秦昭躲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儿,等多久了?” “没多久。”景黎道,“想着你可能快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秦昭扫了眼木桶里睡得昏昏沉沉的小鱼崽,觉得事情似乎没有景黎说得这么轻巧。 他没戳穿,把木桶接过去,空闲的手牵着景黎往回走:“吃过晚饭了吗?” 景黎心虚道:“没有……” “猜到了。”秦昭笑了笑,温声道,“等我换件衣服,去给你做饭。” 景黎:“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输在家里没有两条锦鲤(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笔趣阁.】 ———— 推荐基友的古耽~ 《与修无情道的师弟结为道侣后》by霁青 烛方穿成了书的反派大师兄,原主最后死在师弟观溟的剑下,结局悲惨。 为了保命,烛方果断选择做一条吃喝玩乐的咸鱼。却不想一次意外,他和观溟被迫结为了道侣。 观溟修无情道,无情无欲,生人勿近,是宗门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可结为道侣之后,烛方总觉得这朵高岭之花不太对劲。比如现在…… 高岭之花摩挲着他微肿的唇瓣,勾了勾嘴角:师兄这里怎么回事? 被欺负了一夜的烛方:??? 高岭之花松开手,眼神微暗:是我没把师兄喂饱吗? 被再次吻住的烛方:我饱了!不吃了!唔唔唔! 后来,烛方才知道他这个师弟患有多重人格。 今天高冷又闷骚,明天霸道又自恋,后天病娇又粘人……一天一个样。 最重要的是,经常翻来覆去地折腾他! 烛方:说好了修无情道呢?! ———— 感谢在2020-10-15 18:00:35~2020-10-16 19:0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涯海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隐形兔、sunny89、阿桶、小赞听了都给你点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下的雀跃 38瓶;莳博、千年食谱颂 20瓶;北岸初晴、哆哆、贪吃小饿魔、云淮、爱熬夜的腐女一枚、小名豆豆大名打打 10瓶;白前水苏 9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 6瓶;纤纤 5瓶;serendipity 4瓶;雨希、浮暮、李白 3瓶;千江月、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皮哈、小雪花 2瓶;杨阳洋、一小片云、=-o!、紅茉、小鱼、伊织娜邪、飞过天空的酒仙、一个夏天的西瓜、fafa、墨岚378071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 【笔趣阁.】 亲,本章已完,祝您愉快!^0^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4 章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摇骰子?”景黎把秦昭换下来的衣物丢进木桶里, 好奇地问。 “拿到手上,自然而然就会了。”秦昭道,“多半以前玩过。” 景黎狐疑地看他。 秦昭笑了笑,解释道:“朝廷不禁博戏, 投壶赛马骰子, 这些消遣早年在京城的世家公子中极为流行, 这些府城不过紧随其后罢了。” 景黎小声嘟囔:“看来你以前不是什么正经人。” 秦昭瞧了他一眼,悠悠道:“听说朝廷不禁博戏的缘由,是摄政王偏爱此道,尤其是赛马赌马,还时常乔装打扮, 去赌坊一掷千金。” 景黎知道秦昭说的谁, 冷哼一声:“以权谋私,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秦昭:“……” 景黎又想到了什么, 眼神亮了亮:“你说你今天赢了那小少爷二百两?” “别犯傻。”秦昭在他额前轻轻敲了下,“博戏只能当做消遣乐子,而非赚钱之道, 久赌必输,有你在也一样。” 秦昭今日能连胜这么多局, 除了他自身懂得个中技巧外,也少不了锦鲤庇佑。 但那是因为他一心只想着赢了顾衡后,带他回家,而非求财。 他从不愿将锦鲤当做求取不义之财的途径。 这样, 与那些想要重金悬赏锦鲤, 将其圈养以求福运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愿,也不想利用他。 “我知道啦。”景黎小声道,“起码那二百两该拿回来嘛……” 那笔钱拿回来, 他们就能还清方天应,还能给家里再添置点东西。 “会有其他法子赚到的。”秦昭道,“听话小鱼,这与我们找到草药、或遇见贵人帮助不是一回事。靠这个法子谋财,谋的是别人的财物,夺的是别人的气运,我们不能这样做。” 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你也没法这样做。” “……某人倒霉嘛。” 景黎:“……” 景黎:“哼。” 秦昭笑起来,道:“我去做饭。” 景黎:“那我洗衣服去。” “别。”秦昭拦住他,“这些你放那儿就好,晚上我来洗。” “不用啦。”景黎把装着脏衣物的木盆抱起来,眨了眨眼,“你还要在外面赚钱养家,哪能什么事都让你做,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说完,抱着木盆去了院子里。 秦昭看向他的背影,稍有出神,随后轻轻地笑了下。 身旁响起水声,秦昭回过头,小鱼崽拍打着水面,弄得水花四溅。 似乎是在抗议一直被忽视。 “嗯,知道,还有你的晚饭。”秦昭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爹爹没忘,这就去做。” 小鱼崽满意地翘起尾巴。 . 翌日,秦昭如约在辰时前到了顾府。 他同样被领到那间小书房里等待,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多久,顾衡还真的出现了。 顾家小少爷眼底乌青,神色萎靡,东倒西歪地走进屋子,不消秦昭说,就坐到了他手边的椅子上。 秦昭平静道:“你迟到了一刻钟。” 顾衡的声音有气无力:“你知道本少爷多少年没起这么早了吗?我连早饭都来得及吃!” “那你接下来还要起得更早才行。”秦昭道,“书本翻开,从《学而篇》开始读。” 顾衡连与秦昭对着干的力气都不剩了,翻开书:“读多少?” 秦昭:“全部。” 顾衡:“……” 顾衡难以置信地看了秦昭一眼,后者没再理他,而是从身后书架上寻到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继续翻阅。 顾衡无可奈何,只能低头读起来:“学而时习之……” 《论语》他跟着之前的先生学过一些,虽然大部分没记住,但通读问题不大。 偶尔有读错的字句,秦昭便会小声提点,再让他重读。 有气无力的读书声从书房里传出来,候在院子里侍奉的家仆听见了,纷纷好奇地趴在墙角偷看。 他们少爷可从来没有这么刻苦过,这新来的先生果真有些手段。 众人小声议论着议论,直到顾夫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众家仆忙回头:“夫——” “嘘。”顾夫人指尖在唇边一点,也跟着轻手轻脚走过去,探头往屋里看。 顾衡身体坐得笔直,磕磕绊绊,却仍然认真诵读着面前的书本。 顾夫人一时热泪盈眶。 一名年纪与顾衡相仿的少年道:“夫人,少爷今儿连早饭都没吃就来读书了,刻苦极了。您要进去瞧瞧他吗?” “不用。”顾夫人道,“去后厨,我亲自给他做点吃的。” 屋内,秦昭道:“他们走了。” 顾衡身体顿时松了劲,趴在桌上:“累死本少爷了。” 秦昭提醒道:“你还有半本没读完。” “我要歇会儿,就一会儿!”顾衡恼怒道,“我都要渴死了,还很饿!” 秦昭给他倒了杯茶:“你娘给你做早饭去了,再等等便好。” 顾衡喝了口茶,心情稍微好了点,偏头瞧着他:“其实你也不差。” 秦昭:“何意?” “所有来府上的先生都把我当做无药可救,一心只想用那些大道理管束我,但你却不这样。”顾衡道。 “我怎么了?” “你明知我刚才只是故意做给我娘看,却不戳穿。” 秦昭:“能让顾夫人放心,与我有好处。” “我带你去那种地方,你也不觉得我顽劣成性?” “顽劣是顽劣,但并非不能回头。” 顾衡“切”了一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服你,我今天来不过是因为赌约,我不想言而无信。” 秦昭淡声道:“歇够了?继续读。” 没多久,下人送来了吃食,妥帖地连秦昭那份也备好了。不过秦昭早晨在家中吃过早饭,什么也没动,全让给了顾衡。 顾衡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得其他,埋头吃起来。 秦昭静静品着茶,视线又移向旁边那面墙上的书法字画,问:“那副字是何人所写,为何挂在那里?” 顾衡往后瞧了一眼,道:“那好像是一位京城的大人物送给我爹的,早些年还挂在前院我爹的书房,几年前不知怎么,我爹忽然把它移到这里,还嘱咐我不能乱碰。” “搞不懂,他要真这么宝贝,干嘛放在这儿?” 秦昭悠悠道:“因为这东西被人看见会有麻烦,放在你的书房里,反倒没人会来。” “有麻烦?”顾衡又回头看了眼那副字,问,“你知道那副字是谁写的?” 秦昭:“知道。” “谁?” 秦昭没有回答。 他收回目光,淡声道:“快吃,吃完把剩下的读完,今日讲完《学而》篇才放课,拖延到最后没午饭吃,吃亏的是你自己。” “别啊,我这就读!” 顾衡忙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用帕子囫囵擦了擦手,便重新拿起书本。 秦昭看了眼他从头至尾没碰一下的两盘糕点,问:“这些你不要?” 顾衡摇摇头:“太甜了,我娘总是不记得我不爱吃糕点。你想要你吃,反正也有你一份。” “我可以带走么?”秦昭问,“我夫郎喜欢吃这些。” “当然可以。”顾衡来了点兴致,凑过去问,“昨儿我就想问了,你堂堂案首,怎么娶个夫郎,还对他这么好?你夫郎长得好看吗?” 秦昭抬起眼皮,悠悠看了他一眼。 顾衡缩回去:“咳,我读书,这就读。” 秦昭在正午前给顾衡讲完了《学而》篇的内容,要求他今日将学习的内容抄写一遍,明日上课时检查。 他拒绝顾夫人留下用午饭的提议,带着糕点离开了顾府。 顾衡慢吞吞走出书房,那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家丁走上来,兴高采烈:“少爷,课上得可好?” “好个屁。”顾衡把书往家丁怀里一丢,咬牙道,“我迟早要想个法子整他。” 家丁眨了眨眼,疑惑道:“可我见少爷与他相处极好,少爷还从没有对别的先生态度这么好呢……” “我对他态度哪儿好了?”顾衡没好气,快步朝前走,“走,吃饭去。” 家丁追上去:“对了少爷,周家少爷方才托人传信,说这几日天气极好,约您初八那天去郊外散心。” “散什么心,又不是休沐日,那姓秦的混蛋怎么可能让我出去。” 顾衡正心烦意乱,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等等,我想到个好主意。” 翌日一早,顾衡便向秦昭提出了初八想去郊外散心的事。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秦昭拒绝后,该如何劝说,可没想到,秦昭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可以。” 顾衡:“?” 顾衡道:“那天可不是休沐。” “我知道。”秦昭平静道,“所以等到休沐那日,你需要挑一天将课补回来。” 在当初招募先生的告示中,顾家就写了顾衡每个月只上十五天课。 这是因为顾衡毕竟是富商之子,除了读书之外,还得学一些经商之道。至于那十五天课怎么安排,全由他们月初商议决定。 而这个月是秦昭提出先连着多上几日课,让二人彼此熟悉,也让顾夫人看看他能否教导好这位小少爷。 按照他们当初协商的,要再等五日才是休沐。 顾衡道:“成,都听你的。” “还有一个要求。”秦昭道,“我要带上我夫郎。” . “去郊外散心?”景黎皱起眉头,有点担心,“那混账东西是又想了什么鬼主意要整你?” 秦昭道:“应该是。” 景黎:“那你还答应?” “就算我不答应,他也还会想别的主意来为难我,没什么差别。而且……”秦昭顿了顿,道,“有人请客去郊外游玩,何乐而不为?” 景黎还是不太放心。 “别担心。”秦昭安抚道,“顾衡本性不坏,只是性情顽劣罢了,此番多半也是想做什么恶作剧,不会有事。” 从搬来府城到现在,秦昭还没有带景黎去周边转转。 那小家伙现在要照顾孩子,就连出门都很少,而且秦昭又时常不在家里,陪他的时间比之前少了很多。 就算没有顾衡的提议,他也的确想找时间带景黎出去散散心。 景黎又问:“那鱼崽怎么办?带着一块去吗?” “我们只去半日,倒是可以托付给那位叶先生照顾。”秦昭话音未落,鱼缸里那条小鱼苗似乎听懂了他要被丢下,气恼地拍着水面。 秦昭话音一转:“不过你儿子多半不肯,还是带上。” 景黎想了想,眼前一亮:“正好前几日我托人烧制了一个新的鱼缸,应当明日就能做好了。” 初八那日,顾府的马车如期到了秦昭家门外。 秦昭牵着景黎上了马车,后者手里拎着个方形小鱼缸。 鱼缸通体是玻璃烧制,上面盖了个竹条编织的盖子,还有把手。闭合后竹条之间留有呼吸空间,却容不下小鱼崽跳出来。 小鱼崽在里面扑腾两下,发现自己出不来,气鼓鼓地在鱼缸壁边摆尾巴。 景黎得意地笑:“这是你爹爹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你就乖乖在里面待着。” 这鱼缸就连秦昭都觉得新奇:“你如何想到这样要做?” “我……我以前见过嘛。” 这鱼缸就是现代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塑料小鱼缸,可惜这个时代找不到轻便的塑料,只能用别的材料代替。 秦昭狐疑地皱了眉,景黎已经低头隔着玻璃罩子逗起鱼崽,没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一路朝城外驶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到了目的地。 秦昭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几匹马站在路边吃草,远处宽阔的草坪上立着几个靶子。 是个赛马场。 秦昭眉梢微扬,忍不住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这个我会。 感谢在2020-10-16 19:01:24~2020-10-17 18:2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潜水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木 2个;阿桶、kassen、塔塔、紫上弦、天涯海角、雪落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言 97瓶;r 28瓶;则则 20瓶;浮木 19瓶;糯米糰子、云端上的美木子 10瓶;米豆姐姐 9瓶;塔塔 8瓶;青烟紫雾罩轻盈 7瓶;寄客、今天也是小可爱吖、骨灰级潜水员 6瓶;7、纤纤、纆清 5瓶;熊猫夺笋呐 4瓶;cherry、明月松间照、浮暮、潜水君 3瓶;寒冬 2瓶;=-o!、紅茉、白术竺、养鸡社社长、飞过天空的酒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718471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5 章 草坪另一头, 顾衡远远看见他派去接秦昭的马车到了,对身边的人道:“按计划行事,吓唬吓唬就行了,别真闹出什么事, 懂吗?” 他身边还有四五名十多岁的少年, 其中一人骑在马上, 揶揄地看他:“衡哥儿,你干嘛这么怕他。” “不是怕!”顾衡反驳道,“他是知府大人点的案首,八月还要去考府试,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爹要宰了我的。” “一个书呆子……” 少年“切”了一声, 抬眼朝那边看过去,恰好看见秦昭牵着景黎下马车。 景黎今天穿了他最喜欢的那件石榴红外衣, 衬得肤色雪白,腰肢纤细。他被秦昭乖乖牵着,视线却好奇地朝路边吃草的马儿身上打量, 眸光明亮,似乎带着些跃跃欲试。 草坪这头的少年们都看得出了神。 唯有顾衡恍惚道:“他……他夫郎果然很好看啊……” 秦昭很快牵着景黎走到了草坪这边, 视线往众人身上一扫,落到顾衡身上:“你没说过今日是来赛马场。” “是、是吗?”顾衡被秦昭训了几天,一听他这么说话心里就发憷,强撑着不在自己朋友面前露怯, “今日天气好, 适合赛马,所以……所以……” 景黎不想理顾衡,抬头问那骑在马上的少年:“你们要比赛吗?”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 吞吞吐吐道:“比……比赛,是啊,要比赛的。” “好啊,那我们不耽搁你们了,快开始吧。”赛马场四周都有观看席,景黎拉了拉秦昭的衣袖,“那边位置正好,我们去那儿看吧。” 说完,拉着秦昭去了观看席,留下几名少年面面相觑。 被景黎问了话的那位正是组局的周家少爷,周启。他注视着景黎的背影离去,对同伴道:“还不快上马,磨蹭什么呢。” 众人:“……” 正规骑射的规则是,参赛者骑马绕着赛道奔跑,将箭矢射中固定在赛道旁的箭靶。 一刻钟内,奔跑圈数与射中箭靶的数量相加,定为最终成绩。 景黎问:“那如果慢慢跑,只追求射中箭靶数量不行吗?” “哪有这么容易。”秦昭道,“每个箭囊里只配备了九支箭矢,而且场上的箭靶数量也有定数,且分布不均,若是速度过慢,还没等跑到箭靶所在之处,就已经被人抢占光了。” “而且,哪怕九箭全中也不过九分,最终仍要以速度定优劣。” “不过一昧追求速度也不可,赛马规则里有一条,脱靶三箭以上则取消资格。” “难度好高啊……”景黎抱着小鱼缸,望向场下正在准备的那群少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么变态的法子。” 秦昭笑了笑:“早年,北方游牧一族屡犯边境,他们最善骑射,朝廷派去的大军吃了不少苦头。先帝由此推行了这个赛马规则,要百姓加强骑射功夫,以备不时之需。” 景黎问:“那你说的赌马又是怎么个玩法?赌谁会赢吗?” “对,想不想试试?” “嗯嗯!” 场下,几位少年已经带好护具,随着候在场外的下人一声击鼓鸣响,纷纷策马飞驰出去,扬起尘土。 景黎兴致勃勃往场下看着,只见顾衡的马匹奔跑在最前方,已经快要接近第一个靶子。 他速度丝毫没减,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 “顾衡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景黎饶有兴致道。 秦昭却摇摇头:“下盘不稳,中不了。” 他话音刚落,顾衡的箭飞驰而出,却与箭靶擦身而过。 脱靶。 机会转瞬即逝,这箭靶被紧随其后的周启射中,顿时四分五裂。 骑射比赛用的箭靶和寻常射艺不同,不仅比寻常箭靶小很多,且是用薄薄的木片削成,一箭射上去就会破损。 这样可以保证一靶一箭。 “果然还是不怎么样。”景黎嘟囔一声,继续寻找其他的目标,“那个如何,三号。” 秦昭跟着看过去,摇头:“他连马都骑不好,再继续这个速度,恐怕要摔下来。” 果然,那三号少年没一会儿就抓不稳缰绳,颤颤巍巍让速度降下来。 这种富家公子游玩时的消遣,自然比不上专业的赛马比赛。没等跑过几圈,几个少年要么是体力不够,要么是脱靶太多,纷纷丧失了资格,只有周启和顾衡还在认真比赛。 被落在后面的少年也没下场,只缓慢绕着赛道跑。 一名少年看着那两人一骑绝尘的背影,问:“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另一人恍惚道,“我们计划是什么来着?” 此处原本就是他们来郊外游玩的主要去处,顾衡建议众人来这里,并非只是为了赛马,而是想借此吓唬吓唬秦昭。 现场观看骑射危险极高,箭矢射偏更是常事。 赛马开始后,他们会故意把箭往秦昭那个方向射,定可以将他吓得四处窜逃。 但是……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给人家耍猴戏呢? 可场上那两名少年已经赛红了眼,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如今圈数相同,分别都脱了两次靶,顾衡箭囊中还剩三支箭,周启只剩两支。 周启领先一分。 景黎问秦昭:“你说他们谁会赢?” 秦昭:“不是你要赌吗,问我做什么?” 景黎叹了口气:“可我说的都不准。” 秦昭说得对,景黎的确不适合玩博戏。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压谁谁出局,完美避开所有正确选项。 秦昭道:“你就是对顾衡有偏见。” 景黎几乎把场上所有人都压了一遍,就是没说过顾衡会胜。那是因为他至今对顾衡强占酒楼,还带秦昭去赌场的事耿耿于怀,不肯压他。 “好啊,那我就压他,看他到底能不能胜。”景黎冷哼,“要是他输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昭失笑:“你在赌马里压了他,如果他输了,便意味着你输了。凭什么罚我?” 景黎:“谁让我压谁谁出局,若是顺着来那多不公平。” 他敲了敲鱼缸:“你也同意这样对吗?” 小鱼崽欢快地翘起尾巴。 秦昭:“……” 秦昭无奈:“好,都听你的。” 赛场上瞬息万变,二人说话这会儿,场上那两人已经又分别射出了一箭,都中了靶。 周启依旧领先一分,可他动作没停,立刻抽出最后一支箭矢。 起点的沙漏记录着比赛时间,现下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就连景黎这种新手都看出了他的目的。 周启想先射完最后一支箭,再策马多跑一圈。 这样哪怕顾衡剩下的箭都中靶,也会落后他一分。 秦昭看着他的动作,只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秒,周启搭弓射箭,箭矢飞出的瞬间,却被另一支横飞出来的箭矢撞偏了方向。他的箭矢刺入草坪,随后而来的箭矢却击碎靶心。 周启一惊,下意识拉紧缰绳,顾衡策马超过了他。 胜负已定。 “刚才那一箭好厉害!”景黎惊呼道。 他以前对任何赛事都提不起兴趣,先前秦昭对他说起时,他还不明白赌马的乐趣何在。 但这一场看下来,自己也不由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景黎眼神发亮,随着顾衡最后一箭射中靶心,在周遭下人的欢呼声中也跟着兴奋地跳起来。 秦昭:“……” 早早退场回到观看席的其他富家公子:“?” 秦昭把人拉回来,轻轻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输了还这么开心?” 景黎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还有赌约。 “输就输,反正也……”景黎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你早看出来顾衡会赢,刚才是故意让我压他的!” 秦昭无奈笑笑:“是啊,本来是想让你赢一次,谁知道某人还临时改规则。” 改完规则还是输,不愧是他。 景黎:“……哼。” 他视线望向远处,比完赛的两个少年策马缓缓往回走。不论其他,这对那两名少年来说的确是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二人大汗淋漓,两匹马也吭哧地喘着粗气。 秦昭目光在他们身上凝了片刻,偏头在景黎耳旁低语:“别生气,我向你赔罪还不成?” 景黎:“怎么个赔罪法?” 秦昭眼底浮现起些许笑意:“让你看一看,真正的骑射是什么样的。” 说完,他牵着景黎走向赛道。 两名少年虽然疲惫,但精神还算不错,嬉笑闲聊着往回走。陡然看见站在路边的秦昭,脸上的笑容皆是一僵。 ……他们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来着? 秦昭对此毫不在意,心平气和道:“表现得不错,我夫郎看得很开心,多谢。” 景黎默然片刻,觉得秦昭可能就是故意在气这两个人。 果真,那两名少年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顾衡咬牙:“不用谢,应该的。” 秦昭继续道:“不过你们都还需多加练习,尤其是顾衡。你在骑射上很有天赋,不过稍微急躁了些,反倒影响了你的发挥。若能改进,应当会比现在更好。” 顾衡听他这么说更是不悦,恼道:“你这么懂,你怎么不上马试试?” 秦昭正有此意,点头道:“牵马过来吧。” 顾衡狐疑地看他一眼,吩咐下去,让下人牵一匹马过来。 这匹马通体棕红,被人牵着还在不安分地打着响鼻,看上去脾气不怎么好。 景黎扯着秦昭的衣袖:“秦昭,你真的要试吗,这个好危险啊……” “放心。”秦昭试了试下人递上来的弓,偏头问,“有更轻点的么?” 观看席上有人起哄:“书呆子连弓都拉不开,还想学人骑射呢,我那把轻,把我的给他。” 秦昭这边不紧不慢地准备着,他们身后,周启把顾衡拉到一边:“你不是说不要闹大吗,这马刚训了几天,脾气烈得很,一会儿闹出人命怎么办?” “我……”顾衡迟疑片刻,喝道,“我管他呢,我就看不惯他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上马咯,上马咯!” 观看席上传来呼喊声,秦昭翻身上马。 那红棕马果真脾气不小,用力踏着马蹄想将背上的人甩下来。秦昭拉紧缰绳,稳稳当当坐在马上,安抚地摸了摸鬃毛,轻笑:“我还要在夫郎面前好好表现,你可别使绊子。” 景黎在一旁看得心跳剧烈,手里的小鱼崽已经缩在角落,怕得不敢继续看了。 红棕马尝试许久也没把秦昭甩下来,总算稍安分了些。 秦昭接过下人递来的弓和箭囊。 他的箭囊里装满了箭,而非像方才那样只有九支。 这是赛马的另一种玩法。 规定时间内,策马在赛道上奔跑一圈,射中靶心最多者获胜。 秦昭左手持弓,右手调整着箭囊的位置,偏头对景黎一笑:“记得帮我计时。” 景黎担忧地点点头,场边击鼓鸣响,秦昭如箭一般飞驰出去。 原本坐在观看席看戏的富家公子们,站在人群后头等着他出糗的顾衡,还有焦急等在起点的景黎,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秦昭的速度与方才那场比赛简直天壤之别。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就接近了第一个靶心。 由于玩法改变,场上的靶心比方才多出了三倍有余。 景黎眼也不转地望着飞驰的红棕马,只见秦昭身体下沉,右手松开缰绳,飞快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 咻—— 三个靶心应声而碎! 秦昭动作干净利落,几乎在前一批箭矢脱手的同时,又再次抽出三支箭。 二十一支箭,箭无虚发。 耳畔爆发出比方才更加热烈的呼喊,可景黎脑中一片空白,好一阵什么也顾不上想,眼里只能看见那从远方飞驰而来,渐渐清晰的人影。 秦昭策马来到景黎身边,笑着问:“多少个数?” 他身上半分尘土也没沾染,额前浮起一层薄汗,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那一刻,景黎几乎可以窥见再年轻个十岁,还没有中过毒的秦昭,该是如何意气风发。 景黎张了张口,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来得及计数。 不过观看席上有人给了他答案:“二十三个数!这也太厉害了,这把江陵赌坊最好的记录都破了吧?!” “别说江陵府,京城都没几个人能超这个数!” 这个时代没有秒的说法,只能靠人工计数,做不到绝对精确。. 秦昭失笑,将手里的弓随手甩给人群,朝景黎伸出手:“上来。” 景黎伸手握住,被人用力一扯,拉上了马。 秦昭没有理会周围呼喊的人群,在马背上一拍,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家小夫郎往一旁的树林走去。 人群的后方,顾衡早就看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身边,周启难以置信地喃喃:“他、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现在府城的书生……都这么厉害吗?” . 远离喧嚣后,景黎才渐渐回过神。 他怀里抱着小鱼缸,身后抵着秦昭的胸膛,感觉到那颗心脏正急促的跳动着。 鲜活而热烈。 那些富家公子不会明白景黎现在的震撼。 他亲眼见过这人病得卧床不起,高烧不退,就连水桶也拎不起来的模样。他心疼过,也感叹过命运不公,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真正理解了这人心里的不甘。 任凭谁曾经有过这样的能力,也不会甘心自己变成个废人。 “吓傻了?”秦昭一手牵着缰绳,低头在景黎额前亲了口,“没想到夫君这么厉害?” 景黎鼻尖发酸,轻轻点了点头。 “这不算好。”秦昭许久没有这样酣畅地赛过马,心情很是不错,“要是以前,能再快一倍。” 这具身体被药物折损得太厉害,他能回想起那些技巧,可他的力量、反应都已经大不如从前。 不过秦昭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操之过急。 “以前?” 景黎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浪到马甲不保(……) 感谢在2020-10-17 18:29:56~2020-10-18 19: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端上的美木子、时光若刻、阿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确幸 50瓶;爪巴 33瓶;木易成周、居老师的迷妹、默读 10瓶;Corice 7瓶;糯米糰子、小熊软糖 5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 4瓶;零、浮暮 3瓶;47144726 2瓶;riches、黑子テツヤ、墨岚37807100、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飞过天空的酒仙、养鸡社社长、伊织娜邪、=-o!、笑笑、未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6 章 他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 像是被人放在锅中用温水煮着, 不断攀升的温度让身体越来越热。 这感觉让景黎莫名不安,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只有柔软的鱼尾在水面轻轻晃动,荡开些许细细的涟漪。 没有人看见,寂静无声的屋子里, 那道淡淡的红光再次浮现。 这红光愈发明亮, 很快完全爬满了小锦鲤浑身,仿佛每一片鱼鳞都在散发光芒。 片刻后, 红光飞出木桶,落到地上。 变得刺眼炫目的红光中, 一个少年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秦昭……”景黎身体还是热得厉害, 难受地翻了个身,小声嘟囔, “别吃我啊……” 景黎还在梦里。 他梦见温水变成滚烫的热水,把他烫得浑身难受。而他好不容易从那热水中挣脱出来, 却又落到坚实的地面上。 那地面很不平整, 坚硬的砂石硌在他身下,几乎要将娇嫩的肌理割伤。 景黎睁开眼的瞬间,立刻感觉到有些异样。 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很沉, 景黎双目呆呆地望着前方, 好一会儿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在水里。 少年倒在地上,光.裸的身躯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 只欲盖弥彰地露出些许白瓷般的肌理。地面的砂石硌得他有点疼,景黎紧紧蹙着眉,用手撑起身体。 ……手??? 景黎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的确是双人类的手, 生得白净修长,十指纤细。些许小而圆润的鱼鳞附着在他手指、手臂上,指尖还沾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变成人了? 景黎深深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进入肺里,不再是过去那种缺水的窒息感。 他真的变回来了! 景黎兴奋地想要起身,下身却是一软,重新跌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从肩膀到胸膛的皮肤上同样附着点点鲜红的鱼鳞。更离谱的是,他腰部以下没有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颜色鲜红的鱼尾巴。 那条鱼尾巴安静地躺在他身后,景黎望过去的时候,尾巴尖还无辜地拍了拍地面。 景黎:“……” 要变人就变人,变一半是怎么回事啊! 变成人形的身体比鱼身沉了许多,鱼尾巴吃不住力道,更不可能站起来。景黎尝试在地上扑腾许久,最终只是勉强撑起身体,让自己在身后的长凳上坐下。 原本装他的木桶还放在桌上,景黎靠着桌沿,鱼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地面。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成人,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变回去,他这副不人不鱼的模样,一定会吓到秦昭吧。 他会不会把他当妖怪赶走啊…… 景黎愁得唉声叹气。 “咕……” 腹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景黎揉了揉肚子。 明明才刚吃完饭不久,怎么又饿了。 景黎揉着肚子,视线不自觉落到一旁的灶火里。 灶火已经烧得没有最开始那么旺,秦昭走之前烤的鸡腿还安静躺在火堆里,黄泥附着的外壳已经被完全烤得坚硬焦黑。 景黎看着看着,肚子又忍不住咕噜一声。 景黎脑中天人交战。 他刚才睡得很沉,并不确定秦昭出去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那病秧子身体这么差,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说不定现在已经快回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应该专心思考自己该怎么变回来。 可是…… 好饿,想吃。 那鸡腿本来就是烤给他吃的啊。 景黎抿了抿唇,鱼尾在长凳上一拍,轻轻朝灶台挪动几寸。他就这么一点一点挪过去,执起灶台边的烧火棍往火里拨弄两下。 啪。 裹着黄泥的鸡腿从火里滚出来,在地上摔碎一个小角。 肉香味瞬间溢了出来。 景黎眼神亮了亮。 . 午后太阳正烈,秦昭背着背篓走在山间,额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须臾,他终于压不住胸口翻涌的血气,扶着路边的树干弯腰咳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直到喉咙生疼,口中尝到血腥味道才勉强停下。 秦昭在树边坐下,取出腰间的水壶漱口。 口中的血腥气被暂时压下,秦昭无声地喘息片刻,苦笑:“我这废物身子……” 阳光炙热灼眼,秦昭抬手挡在额前,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与寻常读书人的手并不像,更不像是劳作过的。右手的指尖和虎口处生着少量的茧,因为许久没有磨砺,已经变得很薄。 那是习过武的痕迹。 秦昭已经很难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力量。经年的大病毁了他浑身筋骨,莫说是练武,就是多走几步路都觉得喘不过气。 可先前遇到危险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保本能,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很多人在意这个问题,秦昭更是。 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当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秦昭没有在原地歇多久,他很快扶着树干站起来。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要是再不回去,那条傻鱼再被猫叼走就麻烦了。 而且,也不知道那傻鱼独自在家害不害怕? 想到这里,秦昭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担心那野猫又偷溜进去,秦昭临走前特意将家中的门窗紧锁。他很快回到家门前,正欲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些许响动。 秦昭眉头一皱,用力推开门。 屋内比他走前凌乱不少,长凳倒在屋中央,地面还残留着不少水迹。 桌上的木桶里只剩下些许清水,不见小锦鲤的踪影。 秦昭心头一紧,正欲去找,余光却忽然在灶台边看见一样东西。 原本包裹着鸡腿的黄泥与荷叶被随意丢在地上,里面的鸡腿却已经不翼而飞,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些许肉香。 秦昭:“……” 秦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他的视线在屋内细细打量,桌案边的水迹最多,且范围较大。那水迹分做两头延伸,一头直至灶台边,但不多,应当是被灶火的热气熏干。 而另一头,则是一路进了卧房。 秦昭心下了然,放下背篓,转身走进卧房。 他的卧房本来就不大,一眼就能望完,却没见到半个鱼影。 只是某条小鱼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走哪儿都带着“罪证”。 秦昭目不斜视,走到水迹消失的床脚,低声道:“出来。” 景黎险些打出个饱嗝,连忙用手捂住嘴。 少年把自己蜷缩在床底下,骨架娇小的身躯藏在床下半点不费力,垂在身后的尾巴紧张地发着抖。 景黎没想到秦昭会回来得这么快,他刚把鸡腿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外面的残局,听见脚步声就慌不择路躲进了床底。 更重要的是,他都还变不回去呢! 他这幅不人不鱼的样子,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的。 快变回去啊啊啊啊! 床下没有动静,秦昭以为是自己吓到他,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快出来,你这样待着不会缺水吗?” 景黎倒是从没有这么希望他能缺水。 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偏偏刚才吃得太饱,终于忍不住溢出个小小的嗝。 秦昭正想蹲下去床底抓鱼,听见那小小的响动,却是愣住了。 那声音怎么……有些像人? 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床下又不再有任何动静。秦昭只当自己听错了,继续蹲下身,弯腰看向床底。 眼前似有一道红影闪过,秦昭一个晃神,却见一条鲜红的锦鲤扑到他怀里。 终……终于变回来了。 景黎松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身体还在止不住发抖。 可秦昭没有动。 在那片刻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那名少年,甚至因为时间太过短促,并没有看清少年长什么模样。 秦昭低下头,怀中的锦鲤用尾巴尖一下一下拍打他的手腕,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地轻轻发着抖。 他望向锦鲤那双湿润的眸子,脑中忽然浮现起一双明亮而湿润的眼珠。 是错觉吗? 秦昭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怀中的小锦鲤由于太久没回到水里,鱼鳞已经有些干涸。 秦昭定了定心神,不敢再耽搁,把小锦鲤抱起来往外走。 起身前,他余光一扫,在床底看到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秦昭:“……” 景黎入了水,意识才缓缓回笼。 他在水里活动活动鱼鳍,熟悉的水流和在水中漂浮的轻盈感让他放心下来。 秦昭注视着小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忽然轻声问:“你刚才在床底下做什么?” 景黎仰头望向他,片刻后,乖巧地摇了摇脑袋。 鱼在梦游,鱼不知道。 秦昭又问:“刚才有人来过?” 景黎眼也不转,尾巴无辜地在身后摇晃。 鱼睡着了,鱼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外面锁了门,应当没有人进来。”秦昭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灶台,悠悠问,“所以,那鸡腿是谁吃的?” “!” 景黎没忍住,打出一串泡泡饱嗝。 秦昭眼眸微微眯起,在对方考究的目光里,景黎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躲进水底。 鱼……鱼真的不知道! 疼疼疼——! 景黎疼得尾巴尖发颤,身体在秦昭指尖不住扭动。 这个时代还没有系统的鱼类养殖,多是以捕鱼为主,没人会去帮鱼治伤,他们所在这僻壤山村更是如此。 就是想治也没处寻药。 好在鱼类自愈能力极强,小锦鲤这伤口也割得不深,没有流血,等鳞片长回来就会没事。 秦昭检查完小锦鲤的伤势,把他放回水里。 景黎扭着尾巴躲到木桶底部。 这人怎么老是欺负鱼! “不理人了?”秦昭指节在木桶边敲了敲,慢悠悠道,“知道我为何没有放你走么,我这人很小气,今天把你买回来花了十五文,你不将这钱还我,我不会放你走。” “小鱼儿,你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补偿我罢?” 景黎悄悄浮起来。 秦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想要报恩。可他现在只是条鱼,又没办法变成人,连出去赚钱都不可能。 要怎么还嘛…… 穿越来的这几天里,景黎不是没有尝试过变人,可一次也没成功。 好像除了拥有人类的灵魂和记忆外,他与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普通小鱼没什么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  顾衡:真香。 感谢在2020-10-18 19:45:08~2020-10-19 23:2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涯海角、mzong、雨希、紫上弦、哒mine.、阿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新一啊 34瓶;暗夜若紫 30瓶;居老师的迷妹 20瓶;一天一个瓜 15瓶;ggdd星途璀璨、@小茶叶片儿、荞小乔 10瓶;陆之棠、陌浅浅啊 9瓶;22248284 8瓶;寒灯烈、晟镜说不自行点x就剁 6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纤纤 5瓶;豆本豆 4瓶;浮暮、小小苒 3瓶;白术竺 2瓶;笑笑、伊织娜邪、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唐晓、落日余晖、=-o!、飞过天空的酒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7 章 书案上点了一盏晦暗的小油灯, 秦昭就坐在那微弱的光线下,伏案读书。 村里用的油灯是食用油,价格并不便宜, 烧上一整夜少说得花五文钱。五文钱,都能去镇上卖两个素包子了。 因此,临溪村大多数村民夜里其实不怎么用灯。 可秦昭不同。 哪怕时到了如今的境遇,但有几样东西他从不吝啬自己。 一是汤药, 二是吃食,第三样就是油灯。 前两者是因为他身体虚弱,不得不多上心, 而这后者,则是因为他每日都会读书。 借着帮镇上书院修订誊抄书卷的机会, 秦昭家里从来不缺书。 这三年来, 如果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他每晚必然会在书案前两个时辰。 听见景黎游动的水声, 秦昭抬头朝他看过来:“醒了?” “有哪里难受吗?” 小锦鲤摇了摇脑袋,整条鱼都蔫蔫的。 回来的时候秦昭已经帮他检查过,小锦鲤没有受伤,除了在泥土里打滚把自己变成条小泥鱼之外, 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多半……是被吓晕了。 一条鱼被猫叼着一路跑了这么远, 的确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 秦昭把手伸进水里。 果然,小锦鲤飞快游到他手心里,鱼尾在秦昭掌心轻轻扫过,冰冰凉凉,又有点痒, 叫人心都软了。 秦昭低声道:“吓坏了吧?抱歉,不该把你丢在家里。” 景黎的确是吓坏了。 他把脑袋拱进秦昭的指缝间,两侧的鱼鳍轻轻张开抱住秦昭的手指,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呜呜呜再也不要让他见到那只猫! 自家小鱼这委屈的模样看得人着实心疼,可又偏偏可爱得过分,秦昭忍了又忍,才没有趁机摸一摸那柔软的尾鳍。 一条鱼这么会撒娇,谁受得了。 秦昭轻咳一声,劝慰道:“别怕,那只猫不是村里人养的,今日不知怎么溜到这里。现在早不知跑哪儿去了,以后不会再让它接近你。” 景黎头也不抬,只把尾巴抖了抖,算作回应。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真吓到了啊。 秦昭想了想,又问:“那你想听我读会儿书吗?” 景黎:“……” 这人会不会安慰鱼啊?! 景黎事后回想,可能是每天秦昭读书的时候,他总要在木桶边趴着看他,导致这人以为他是对书里的内容感兴趣。 他怎么会对那种古书感兴趣嘛,文绉绉的,他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秦昭似乎对这个主意很满意,他用空闲的手翻开书页。 他的音色有些低哑,语调不疾不徐,读起书来不像私塾先生那样枯燥乏味,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读书声中,景黎慢慢抬起头。 都说灯下看美人,秦昭如今大半张脸映在灯火下,长发披散在身后,面部轮廓更为深邃。他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眸低垂着,盛满了温柔的光影,叫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现在已是深夜,窗外只闻些许虫鸣鸟叫,与屋内低低的读书声交织于一处。 景黎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 翌日,秦昭起了个大早,似乎准备出门。 景黎趴在木桶里偷偷看他。 昨天的事其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他现在自己独处都觉得害怕,生怕那只猫昨天没吃到他,又循着味来找他。 可是秦昭还要出去赚钱,他又不能要求对方留在家里陪他。 景黎心里有点委屈。 秦昭收拾完东西,转头正好看到只在木桶边沿露出一双眼睛的小锦鲤。 这小可怜样。 他想了想,取出昨日用过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小木桶旁边。 景黎:“?” “今天那只野猫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把你放在家里我不放心。”秦昭拍了拍背篓,道,“我只是去邻村葛大夫家一趟,你与我一块去吧?” 真的可以吗? 景黎眼神亮了亮,欢快地摇动尾巴。 秦昭将木桶里的水盛出来点,确保背着时不会洒出来,景黎还配合地用尾巴往外泼水,就怕桶太沉让秦昭累着。 准备工作完毕,秦昭背着小锦鲤出了门。 他走得很稳,景黎乖巧缩在木桶底部,不动不游,努力不给秦昭增加一点重量。 葛大夫家在槐下村,距离临溪村不算远,但步行也得花不少时间。因此秦昭这段时间都是两三天才去一次,省得来回耗体力又耽搁时间。 等等…… 所以,他昨天不是刚去过吗? 景黎从木桶里探出脑袋,看了看背篓。奇怪的是,那里面除了他的小木桶再没有放别的东西。 没有新药啊,他今天去葛大夫那儿做什么? 景黎有些纳闷。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路上村民不多,只有几个背着背篓扁担去镇上赶早集。 秦昭出了村子,沿着溪边小路朝下游走。步行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便看到了一块槐下村的牌子。 这村子在溪水下游,因为村头种了棵千年老槐树得名。而秦昭要找的葛大夫家,就在村口不远处。 时辰还早,但葛大夫家已经打开门扉,院子里晾晒了不少草药。 先前见过的药童阿温正在院子里分拣草药。 秦昭敲了敲门扉,阿温抬起头,秦昭道:“葛大夫起了吗,我来卖药。” 阿温将秦昭领进堂屋,秦昭把背篓放在桌上,自己却不落座。 阿温问:“家师尚未起床,不知秦先生今日要卖什么药?” 秦昭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布包裹之物。他将布裹摊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包着一株草药。 那草药根茎极长,盘根错节,暗紫色的椭圆形叶片上暗生纹理,看上去格外特别。 景黎从背篓缝隙好奇地往外看。 之前有这株草药吗? 秦昭什么时候找到的? 景黎对草药一无所知,可那名叫阿温的少年却变了脸色:“这……这是……” 秦昭道:“乌山参。” 乌山参,草药中极其珍稀的一种,从根到叶皆可入药。这药唯有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用得起,品相成色最佳的,甚至还被作为皇室贡品。 阿温从来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山村里,竟然也能找到乌山参! 阿温年纪尚小,不敢拿主意,朝秦昭行了一礼:“秦先生稍等,我去寻我家师父出来。” 秦昭:“有劳。” 他转身进了内堂,不一会儿,一名中年老者跑了出来。 老者须发尚未搭理,只随便披了件外袍,系带还没拉上,袒胸露怀。似乎是出来得太急,就连鞋都少穿了一只。 这位自然就是葛大夫。 “乌山参在何处,快给我看看!”葛大夫急匆匆来到秦昭跟前。 秦昭后退半步,让他走近。 葛大夫没敢伸手去碰,用一块绸布裹着,小心拨弄了下躺在桌上的药材。 “叶片卵圆,具金绢丝网脉,表面暗紫而背面淡红。不错,正是乌山参!”葛大夫难掩激动心情,问,“秦先生,此物你从何处找到的?” 秦昭眸光微动,没有回答。 葛大夫也注意到自己这问题问得不妥,稍平复片刻,吩咐道:“给秦先生上茶。” 乌山参不会独自生长,秦昭能找到一株,就能找到更多。 而他来这里是为了卖药,怎么可能轻易将草药生长之地说出来。 葛大夫想明个中关节,开诚布公道:“秦先生这药虽不算价值连城,但也绝非凡品。但……老夫这等山野大夫,怕是不敢收的。” 往日来他这里看病的都是附近的村民,用不上也不可能用这么好的药。 当然,他大可以低价收了药再转卖出去,但葛大夫与秦昭相识多年,自然明白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他。 果然,只听秦昭道:“听说葛大夫与镇上医馆有联系,不知可否替秦某想想办法?” “秦先生的意思是,让老夫替你卖药?” 秦昭:“正是。” 他顿了顿,又道:“事成之后,在下可以给葛大夫让利三成。” 其实如果能直接将药送去镇上或附近大城中的医馆,对秦昭而言收益更多,可惜他身体欠佳,经不起这种长途跋涉。 让葛大夫出面寻找卖家,他负责草药的采摘和处理,这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只是葛大夫仍然有些顾虑:“这倒是可以,只是秦先生能否保证日后出药成色如何,能有多少?” “成色不会有变,出药至少二十株。” 秦昭将桌上草药推到葛大夫面前:“这株草药,可让葛大夫拿去做个见证。” 乌山参并不是寻常草药,拿着实物去谈,自然比空手方便许多。 秦昭这样做,可谓诚意十足。 葛大夫顿时对他敬佩万分,他思索片刻,扭头朝药童吩咐了一句。药童很快去里屋取出一个钱袋,递给秦昭。 “这里面是八百文,算作我给秦先生的订金。”葛大夫道,“我一会儿便启程出发去镇上,若谈好价,我立即回来告知秦先生。” 秦昭也不推辞,朝他一拱手:“有劳。” 离开槐下村后,秦昭又带着景黎去了趟溪边。 小锦鲤昨天被吓得够呛,需要去溪水里放松放松。 不过景黎早忘了昨天那点插曲,他满脑子都是秦昭终于要有钱了。 只是一株草药的订金就给了八百文,如果把那些草药都卖出去,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秦昭真是太厉害了! 可他不知道,秦昭心里的想法与他正相反。 那草药的所在并非被秦昭找到,而是昨天景黎被橘猫追逐后,碰巧藏身之处。 秦昭救他时才发现,他躺的地方正好生了一大片乌山参。 难道是巧合么? 秦昭望着那小锦鲤的身影,在心里不经意地想。 他曾在一本书中读到,富贵人家喜欢养殖一种鲤鱼,名为锦鲤,能给人带来福运。 难道说,这小家伙真能给人带来福运? 秦昭拍了拍他的手:“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这都什么时候了!”陈彦安一见他这慢吞吞的模样就来气,恼道,“你这身子骨要被揍一下还有命吗,赶紧走!” 说完这话,他余光忽然看见秦昭放在灶台上的鸡和蛋,愣了下:“秦昭,你发财了?这怎么……” 秦昭:“先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没等陈彦安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些许脚步声,一个女声传来:“彦安,你不是读书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一名妇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走进来。 那妇人看上去还挺年轻,生了双吊梢眼,一脸的精明相。 陈彦安瞬间怂了:“娘……” 妇人见他还抓着秦昭的手,厉声道:“给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崽:你猜我等你吗? 感谢在2020-10-19 23:23:18~2020-10-20 22: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吾青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上弦、隐形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295348 60瓶;碗碗是只猫 20瓶;奶糖好甜 19瓶;洛嘤雨、肖肖、@小茶叶片儿、恬静 10瓶;叶yii南 6瓶;知秋、阿桶、31178852、今天也是小可爱吖、邪 5瓶;许、诺言 4瓶;浮暮、35464104、piu~、遇风 3瓶;理性的疯子、徐小米、肀、=-o! 2瓶;落日余晖、笑笑、养鸡社社长、白术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8 章 院试当日, 景黎没跟着去,只把秦昭和陈彦安送到了家门口。 “我在家等你。”景黎将一个香囊系在秦昭腰间,趁旁人不注意,抬头偷偷亲了他一下。 秦昭失笑:“反正一会儿都要被摘下来检查。” “先戴一段路嘛。”景黎道。 这香囊是秦昭前几日就配制好的, 里放了些药材、香料、还有景黎刚晒干的桂花, 香气清幽扑鼻, 有清心宁神的效用。 陈彦安看不下去,嘟囔:“都在一起多久了,还这么腻歪。” 景黎眉梢一扬,没在意陈彦安话里的酸意,偏头问:“你的香囊带好了吗?” “带好了带好了。”陈彦安道, “不过我们戴这玩意儿做什么?不像考试, 像是去逛庙会。” 秦昭淡声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秦昭低头在景黎唇边亲了亲,道:“明晚见, 自己在家多小心。” “知道啦。”景黎道,“加油,等你拿小三元呢。” 秦昭:“那是自然。” 陈彦安:“……” 这些人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感受! 学识好还有媳妇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二人道别景黎, 在规定时间到了考场前,等待唱名验身。 他们远远见到了贺知行和他那位同窗, 双方隔着人群互相颔首,算作打过招呼。 一同互保的严修暂时没见着,不过那人对待科举向来认真,必然会准时到场。 长街上挤满了人, 秦昭索性带着陈彦安站在路边。反正唱名的衙役嗓门大, 站多远都能听清。 但**,路边一座茶楼二层,有两人正对坐品茶。 “人肯定来了, 一会儿唱名就能看见,你心急什么?”这二人年纪相仿,约莫四十多岁,说话这人身形较瘦,还穿着一身官服。 正是江陵知府。 而他对面那人一身锦衣华服,体型宽胖,便是顾衡的父亲,刚从县城回来的顾老爷。 顾长洲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是上次府试时秦昭所写的考卷。 顾长洲这几个月着实忙碌,先前收到夫人来信,只当是自家儿子总算找到个称职的先生,没有多想。直到前两日回来后与夫人说起这事,又看见顾衡的变化,这才开始好奇这位人人夸赞的双案首究竟有多大能耐。 他与知府是多年故交,便托了对方将那位双案首的考卷送来让他瞧瞧。 这一瞧,就瞧出了问题。 这人的字迹…… 顾长洲扭头看了眼摊在桌上的考卷,只觉背心都出了一层热汗,视线更加急切地往街上望去。 知府见他这样,收了玩笑之意:“顾兄,你与我说实话,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s:///book/9/9896/722260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9 章 这段路全是逆流而上, 尤其接近临溪村外那一小截,河道变窄, 水流急促,可想而知想游回去有多困难。 不过这些可难不倒景黎。 在秦昭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已经把外面这条小溪游过多少遍。 要不是为了等秦昭这小病秧子,他早就游到家了。 似乎想证明这点,鲜红锦鲤用尾巴在水里用力一拍,身体轻盈从水中腾起,在半空绕出个流畅的弧度, 再落回水中。 小锦鲤浑身晶莹的鳞片沾了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秦昭哭笑不得:“行了, 又不是让你卖艺, 当心受伤。” 河底碎石多, 秦昭就怕他没个数, 再伤到哪儿。 景黎摆了摆尾巴,不再浪了。 见自家小鱼安分不少, 秦昭这才放心下来,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 今日葛大夫给的这八百文订金不在他预料之外。 乌山参按照品相定价,这山中出产的还算不上珍品。而且,这种草药极为娇气, 采摘后需要很高成本的处理才可以储存长久,并不适合长途运输。 若要受益最高, 葛大夫多半会选择就近几个镇子出手。 这样算下来, 一株能拿到一千五百文至一千七百文便算是不错的价格。 葛大夫出的订金,甚至比秦昭预期还高了一些。 不过有这八百文在手,他欠陈家的租子便也能结清。 至于接下来……那老屋是不能再住了, 他还得寻个新的住处。 秦昭刚想到这里,一道水花忽然溅到他脚边。他回头看去,小锦鲤在靠近河岸的浅滩蹦个不停。 秦昭问:“怎么了?” 景黎着急地摆着尾巴,身侧的鱼鳍挥啊挥,可由于那两片鱼鳍太过短小,秦昭明显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小锦鲤放弃沟通,扭头就往前方游。 秦昭循着他游的方向看去,明显变得湍急的河道中央,仰面倒着一个人影。 景黎飞快游到那人身边。 这人像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一侧衣摆勾住了河底的礁石,这才被挂在这里。他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呼吸已经变得很浅,再不救上岸可能就要不行了。 可他只是一条鱼,力气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推动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根拴着石块的藤条丢到他身边。 景黎抬眼看去,是秦昭。 他衔起藤条,尾巴飞快摆动,在那溺水之人腰间绕了好几圈,系紧。再一口咬破被勾住的衣摆,岸上的秦昭配合往回拉。 人入水后会比平日更沉,何况这还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意识全无,只靠那个病秧子完全拉不上去。 景黎急得在他四周游来游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跃而起。 小锦鲤重重砸在那男人胸口上,一连砸了好几下,终于,那人哗地吐出一大口水,终于清醒过来。 “抓牢绳子,游回来。”岸边,秦昭高声道。 那人顾不得许多,连忙抓紧系在腰间的绳子,竭力往岸边游。 片刻后,终于把人拉上了岸。 男人粗粗地喘着气,秦昭给他递上一块帕子,他下意识接过来,抬头:“谢谢,谢谢……咦,你不是秦昭吗?” “是我。”秦昭道,“你是……” “我姓李,李大力。”男人自我介绍,“我也是临溪村的,住在村西头,和你那儿还挺近。” 景黎:“……” 这些村里人取名可真是……一言难尽。 他是不是该庆幸秦昭虽然失忆,不记得自己姓名,但文化底子还在,还懂得给自己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要是让村里人给起名,那可能就是秦二狗,秦铁柱什么的…… 景黎望向秦昭那张俊美非常的脸,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 临溪村的人不太喜欢秦昭,秦昭也懒得与他们来往,自然认识的人不多。 他问李大力:“你为何会掉进水里?”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大力挠了挠湿透的头发,道,“我只记得我昨晚在镇上喝多了酒,连什么时候往回走都不记得,一醒来就这样了。” “……”秦昭默然片刻,又问,“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大力动了动四肢,皱着眉:“好像没什么大事,就是……胸口有点疼。” 秦昭望向水里的锦鲤。 景黎:“……” 鱼不是,鱼没有,不是鱼干的。 李大力是标准的庄稼汉,年轻力壮,在原地歇了会儿就没事了。 他同样要回村,二人结伴而行。 李大力见秦昭把小锦鲤装回木桶,好奇地问:“这是你养的鱼?还能在水里放养的,不怕它跑了?” 秦昭道:“它若想跑,我不拦着。” 景黎在木桶里转了个圈,撑起身体亲了亲秦昭的指尖。 不跑,跑了谁给他做好吃的。 李大力头一次见这种事,又惊又奇:“鱼居然也这么聪明,跟我家狗似的,认主!” 景黎:“?” 景黎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说像狗,瞬间气蒙了。秦昭了解自家小鱼的脾气,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把木桶往背篓里一塞,盖好盖子。 省得小锦鲤一会儿气不顺,再把这人给打出好歹来。 “说真的,往日我们这么对你,没想到你今天会救我。”李大力性格爽朗,为人实在,被秦昭救了之后,瞬间对他有所改观。 秦昭平静道:“毕竟是条人命。” 李大力:“……” 秦昭顿了顿,又道:“何况,当初我也是被人所救。” “说得也是。”李大力坦言,“其实吧,乡民们也不是故意躲着你,实在是因为你刚来那副模样,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大家都怕出事不是?” 秦昭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 秦昭刚来时的模样? 那是什么样子? 景黎越听越觉得懵。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秦昭的确来路不明,村里人对他有所防备情有可原,可是他已经在村里住了三年。 景黎只和秦昭相处了不到半个月,都能看出这人品行极好,为人举止更是挑不出毛病,难道三年还不够村里人对他有所了解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大家还是不肯接受他? 难道说,秦昭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吗? 景黎想不明白,可他现在这幅样子,连想问都没地方问,只能暂时把疑问放回心里。 秦昭和李大力很快走到村外。 从村外到溪水边有连片的田埂,几乎都是村里人的私田。 有人正在田里劳作,看见李大力,高声招呼:“李大力,你可回来了,也不看看你家那田里的杂草都多有高了!” 那人往旁边一指,只见最远处的那块地里杂草横生,和旁边郁郁葱葱的田地差距甚远。 “知道了,要你多话!”李大力回了句嘴,回头看见秦昭的目光,才解释道,“那是我家的闲田,先前租给邻村一户人家收租用的。谁想这几年收成不好,赋税又高,人家不租了。” 李大力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刚入春,我还没来得及打理么?” 没时间打理田地,倒有时间去镇上喝酒。 景黎腹诽道。 庄稼人最怕别人觉得自己偷懒,李大力这才解释了几句。不过秦昭并不在意这些,只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代土地多为私有,但每户人家可以打理的田地却有限,因此田地的买卖租赁屡见不鲜。 李大力全家就他一个劳动力,自然顾不上这么多田。 秦昭若有所思地朝那田地望了一眼。 进了村子,二人皆往西边走。经过一个小院时,李大力停下来:“这里就是我家,要不要进去吃了便饭,算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昭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李大力想了想,对秦昭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他走进院子。 村子里一天就吃两顿饭,这会儿正是上午的饭点,村子里到处飘着炊烟和饭菜的香气。 李大力很快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半只宰杀好的鸡和一筐鸡蛋。 “家里没什么可用来谢你的,这些东西你拿着。”李大力道,“鸡蛋是家里自己下的,这鸡我昨天刚杀,正好剩了一半,别嫌弃。” 秦昭摇头:“真不用,我……” 他的话音猝然一顿。 他身后的背篓里,小锦鲤一改先前安静的模样,在水里用力摆着尾巴,几乎要把水溅出木桶。 肉在这种小山村里是稀罕物,景黎自从穿越到现在,基本都没怎么吃过肉。上次吃还是秦昭去拿药时帮他买的肉包子,馅就那么一点,连个肉味都没尝出来。 他都好久没吃过鸡了…… 李大力道:“你还与我客气什么,你救了我的命,要是什么都不给,我心里不安。再说了,都是邻居,以后有事还得互相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山庄是个好地方~ 感谢在2020-10-21 22:16:39~2020-10-22 22: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60031、吾青起、阿桶、Frankstin、卿珏、紫上弦、有钱家的胖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60031 30瓶;安好 25瓶;帽子、一杯醒、42466880 20瓶;莳博 13瓶;土狗、闻人盼巧、陌颜、丽霞、Frankstin、长不胖的柴柴 10瓶;酒酒 9瓶;若茗 8瓶;雨希 6瓶;今天也是小可爱吖、庄小周、蚊子喜欢我、Kassen 5瓶;奔跑的骆驼、千江月、浮暮 3瓶;西城、楼兰月瑾、小鱼 2瓶;来条小鱼儿、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自习大旗永不倒、23301441、=-o!、飞过天空的酒仙、riche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90 章 这本书是当下科举考试中, 经义科目的常用书目,也是所有参与童生试的考生必须通读的书目之一。 秦昭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何地读过这本书,但就在几个月前, 镇上书院送来这本书让他誊抄的时候, 他只读了几个段落, 便觉得十分熟悉, 甚至可以轻松背诵出来。 这个时代已经有印刷本,只是由于售价过高,大部分学生用的仍是手抄本。 陈彦安手里这本同样如此。 誊抄的书册几经转手,难免有些错漏, 而秦昭先前做的活,便是将书卷修订, 补足错漏,再誊抄下来。 但给书做标注倒是头一次。 他先通读了前几页, 将一些他觉得需要解释的词义句义直接标注在旁。而自己的理解和其他注解, 则写在另一张毛边纸上,写完后再夹进当前书页。 以作参考。 这种方式,一是可以保持书卷的整洁清晰,不影响陈彦安在听课时做笔记。二是随时可以取出来, 防止影响陈彦安自己的思路。 景黎从头围观到尾,从惊奇到愕然,最后看得目瞪口呆。 这人的学习方法……也太超前了。 他不去做教书先生,不对,他不去考科举真是屈才。 应当是对这本书理解得很透彻,秦昭提笔书写时几乎不需要思考,用了不到一个半时辰,便标注出了小半本。 他放下笔, 伸了个懒腰。 秦昭没有打算将全本标注完。这其实是个讨巧的方式,帮陈彦安临时应付先生罢了。但未来那家伙还要读许多书,总不能让秦昭次次帮他。 他需要自己学会,举一反三。 景黎完全没想到这些,只当秦昭累了,终于可以休息。 看了这么多天,景黎倒是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字。但这本书写得晦涩难懂,用的字也复杂,他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也不认识,无聊地在木桶里打瞌睡。 而且啊,虽然他知道秦昭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对陈彦安好,但他到现在依旧不喜欢那小子。 他可忘不了那小子当初的出言不逊。 景黎在水里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串泡泡。 “早说过你不用陪我。”秦昭自然看见他打瞌睡的样子,低声道。 可自己待着也很无聊嘛。 景黎摆了摆尾巴。 他就是条鱼,离不了水,也做不了其他事。白天还能跟着秦昭到处跑,这漫漫长夜,除了看他写字,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做了。 秦昭读懂了他的意思,悠悠道:“你若能变成人,倒是能做点别的事打发时间。” “!!!” 景黎吓得浑身一抖,掀起水花溅到桌上。 秦昭早有准备,在水溅出来前拿开了书本。 这小妖怪一点也不稳重,当真修炼过许多年吗? 被说不稳重的小锦鲤此刻缩在角落,尾巴不自在地左右晃动。 秦昭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试探吗?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哪里露出了破绽? ——丝毫不知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浑身都是破绽。 秦昭忍着笑,朝他伸出手。 景黎下意识就想躲,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反常引人怀疑,强撑着一动不动。 秦昭缓缓抚摸小锦鲤的脑袋,手指划过冰凉光滑的脊背,再拨弄一下柔软的鱼鳍,每碰一下,水里那小家伙就轻轻抖一下。 害怕还不敢乱动。 真是太可爱了。 秦昭有些恶劣地想着,手指继续往后摸过去,却忽然一紧。 小锦鲤一口咬在他指腹上。 鱼急了也咬人。 可小锦鲤口中那排小牙咬人一点也不疼,还不敢太用力。秦昭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被包裹在一片柔软当中,冰冰凉凉,还有点痒。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忽然一烫,连忙收回手。 “天色太晚了,快睡觉。”秦昭道。 这一夜,秦昭梦中再也不是那些陌生的亭台楼阁,也不再是无止境地陷落和绝望。 他做了一夜绮梦。 梦里,少年伏在他身上,头发濡湿,衣衫松散。 那双晶莹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合,从他指尖上一点一点亲过去,抬起头,软软地唤了一声—— “夫君。” 那天早上,秦昭头一次在大清早打水沐浴。 还洗了三遍。 . 景黎现在很不满。 秦昭今天早上起床就很奇怪,不像平时那样陪他玩就算了,现在出门还不带他。 哪有他这样养鱼的。 景黎在桶里游来游去,尾巴不满地拍打木桶壁。 虽然秦昭说他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但是他自己在家实在太无聊了。 他也好想出去逛逛啊。 景黎动作停下来。 说不定,他可以趁秦昭不在的时候,变成人出去玩一玩? 景黎已经变过两次人,多少有些经验。 他发现自己只要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就能很容易地变成人。 今早秦昭喂了他最后一块白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他现在正饱着,可以试试变人。 景黎从水里跳出来,落到屋中央的地面上,在心里轻轻念叨。 让我变成人,让我变成人…… 屋内一道红光闪过,一名少年出现在屋子中央。 手脚齐全,只是身上的红色鱼鳞还是没有完全褪掉,不过已经比先前少了许多。 景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体。 如果是这样,只要多练习几次,他一定可以自如的变成人形。 景黎这次有经验,他先把头发擦干,寻了个发带随手绑在脑后。又去屋后的晾衣绳上,取下那件之前穿过的衣服。 衣服在屋外吹了一夜,现在已经干了,只是秦昭上午出门太早,还没来得及收。 他只要穿完再把衣服挂回去,秦昭肯定不会起疑。 景黎想着秦昭往日穿衣的样子,用力系紧腰间的系带,又取过斗笠戴在头上,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秦昭今日连门都没锁,正好方便景黎溜出去玩。 清晨的村子很安静,这个时间,大家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去镇上赶集。留在村子里的人很少,景黎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景黎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快步朝前走去。 …… 秦昭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回过头去,屋外的小路上空无一人。 他对面那人还在说话。 “……村里盖房子的工钱是一天五十文,四个时辰,管一顿饭就成。秦昭,你听见了吗?” 秦昭恍然回神,道:“抱歉,林叔。” “你这孩子,一上午心不在焉,想什么呢?”秦昭身边这人姓林,叫林长忠,是林老二家里一个堂兄弟。 村中盖房,大多都找他。 秦昭今日的确有些心神不宁,他按了按眉心,摇头:“没什么。” 屋外,景黎躲在小巷的拐角处,探出个脑袋。 没想到秦昭竟然在这里,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还当今天秦昭要出远门,不方便带着他一起。 原来是这么近的地方。 哼。 景黎探头张望着,秦昭正站在窗边,与一名庄稼汉说话。恰好这会儿天边朝霞升起,映得他侧脸轮廓尤为好看。 有一种人,哪怕穿着打扮再普通,看上去依旧气度不凡。 景黎看得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 “喵呜~” 啊啊啊啊啊——! 秦昭再次回头,眉宇微微皱起:“林叔,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林长忠道,“你脸色是不太好,一会儿回去好好歇着,这些事交给我办就好,不用你操心。” 林长忠爽快道:“之前你帮了林老二他家,也算是帮了我,不用跟叔客气。” “多谢了。”秦昭道,“何时可以开始施工?” “你要盖两间房,一个水池,还有个竹围墙,要用的木材瓦片我这儿能出,竹子得去临近几个村找人收,可能要费点功夫。”林长忠道,“材料齐全后我再告诉你,放心,只要材料到位,这房我几天就能给你盖起来。” 秦昭:“我明白了。” 比起工钱,建房需要的材料费才是大头。 秦昭还不像其他条件稍差的农户,用茅草盖顶,而是要求换成瓦片,那价格更要翻上一倍。 秦昭一口气给了三贯钱订金,揣着林长忠写的单子离开了。 他走回家门前,却见房门紧闭,一只橘猫蹲在屋前,爪子轻轻挠着房门。 先前被这小猫挠出的破洞早被秦昭补好,小家伙在房门前转来转去,找不到进去的地方。 恐怕小妖怪又要被吓到了。 秦昭无声地笑了笑,上前正想把猫赶走,却听见门里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你别进来啊……” 少年的嗓音干净,又软又糯,尾音还在轻轻发着抖。 秦昭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后疯狂跳动起来。 他……他变成人了吗? 小猫见秦昭过来,乖巧地蹲在他脚边,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口中轻轻发出猫叫声。 门内传出些许抽气声,像是被吓得更厉害了。 秦昭能感觉到,那少年现在就蹲在这扇门之后,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他似乎能想到少年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单薄的脊背用力抵着门,眼眶通红,吓得快要哭出来。 一定是很好看的模样。 秦昭把手搭在门上,按下心头那点悸动,无声地换了口气。 他真想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这条小鱼怎么……完全瞒不住秘密呢? 秦昭有些无奈,半晌,他弯腰抱起小猫,悄无声息离开了。 一条巴掌大的锦鲤。 景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正躺在一块砧板上。 那砧板不知用过多少年,挥之不去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在他面前不远处,还躺着一颗染血的鱼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急,你们要的在明天=w= 感谢在2020-10-22 22:48:27~2020-10-23 22:4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桶、秋幽蝶梦、禾、吾青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471373 28瓶;四块多 20瓶;小甜甜、小包包、咭咭萌、君炎辰 10瓶;07子艾 9瓶;紫雾弥漫 8瓶;天涯、卡鲁、洛嘤雨、小猪、纤纤、范范粥粥、s? 5瓶;潜水君、闻声不语、浮暮 3瓶;我的钱去哪了、禾、emily 2瓶;23907、哭唧唧、夜观天花板@、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哎嘿嘿、夏习清、青衫心语、豆本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724324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91 章 屋里好一阵静默无声, 夕阳微弱的光线被阻隔在门外,只余浓墨似的昏暗。 秦昭朝顾长洲走去,弯腰扶了他一把:“起来吧,这里没有什么王爷。” 顾长洲身体剧烈颤动一下, 下意识攀住秦昭的胳膊, 又飞快放开, 声音哽咽:“您还活着……我就知道您还活着!” “捡回来一条命罢了。”秦昭将人拉起来,“这些时日我没去顾府,但大抵猜到你会想办法来见我。” 因为先前科考,加上鱼崽化形,秦昭索性向顾府告了半月的假, 这些天都没去教课。 顾长洲道:“家中人多眼杂, 属下不敢贸然与您单独见面,若是被旁人听了去……” 他顿了顿, 又道:“此处是顾家在城外的别庄,时常借给知府大人招待贵客。庄子里都是自己人,安全些。” 秦昭点了点头, 道:“我夫郎还在外头等着,那便长话短说, 有多少人知道我在这儿?” “只有属下。” “认出了我的字迹?” “是。” 挂在顾衡书房的那张书法字画,是秦昭亲笔所写。 那不仅仅是件装饰品,更是一个暗号。 当初的荣亲王才情过人,写得一手精妙绝伦的书法, 民间甚至有人将其制成字帖, 偷偷传递模仿。 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由荣亲王亲笔所写的字迹,与那些民间模仿出来的实则天壤之别。 哪怕是同一种字体, 每个人写出来也各有不同。因此未免有心之人模仿字迹,从而惹出些麻烦,位高权重者,通常会在自己字迹中加入些独创的写法。 旁人瞧不出端倪,也模仿不出。 荣亲王当初送给顾长洲的那副字,便是这种字迹。 个中端倪,只有他当年极其信任的旧部才瞧得出来。 从秦昭考第一场科举开始,他就一直在用这种字迹书写。 他在等能够认出他字迹的人,认出了,自然会来找他。 “您……您……”顾长洲来这里之前想了许多,他有满脑子的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秦昭毫不在意,直接问:“我出事之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顾长洲:“您是说……” 秦昭平静道:“我记忆有损。” 顾长洲一怔。 秦昭在桌边坐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顾长洲也坐下:“无需担心,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好。” “……是。”顾长洲低声道,“当初属下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是您救了属下性命,也是您让属下南下江陵,帮着属下开设了这江陵织造纺。后来,属下便成了您在江陵府的暗线负责人。” 民间先前有过传闻,荣亲王当政那几年,京城上下遍布他的眼线。 确有其事,但不尽然。 早年局势不稳,摄政王的眼线不仅遍布京都,甚至发展至全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各地的线人彼此交换情报,联络消息,组成了一张完整而隐秘的情报网。 就是这张情报网,帮助摄政王在短短的几年间铲除异己,稳定局势。 “靖和六年,也就是四年前,您忽然来了趟江陵。属下在城外与您见了一面,您说……” 秦昭问:“我说什么?” 顾长洲闭了闭眼,低声道:“您让属下遣散所有旧部,中断联络。” 秦昭眸光微沉。 “……江陵情报网是属下多年心血,如此便是将这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属下想劝您慎重考虑,可您心意已决。” “属下按照您的要求遣散了线人,传信向您回禀,可再未收到过任何回信。” “再后来便是圣上昭告天下,说您密谋造反,已被……被下旨诛杀。” “密谋造反……可笑至极!”顾长洲情绪激昂,“以您当年的势力,若情报网不毁,皇位唾手可得,哪有先毁了情报网再篡位造反的道理?” “你先冷静一下。”秦昭语调依旧平稳,缓缓问,“我去江陵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长洲:“靖和六年十月,秋冬时节。” 陈彦安捡到记忆全失的秦昭,是在靖和六年的十一月初。 他来到江陵解散情报网,随后便在离开江陵的途中出了事。 可当今圣上昭告天下,宣布死讯,却是靖和七年的八月左右。 整整相隔了快一年时间。 秦昭按了按眉心:“你就只知道这些?” 顾长洲应道:“是。” 秦昭知道这人说的是实话。 暗线并非寻常下属,何况顾长洲曾是暗线负责人。他从不怀疑顾长洲对他的忠心,否则也不会放心去顾家做教书先生,故意想办法接近他。 可此人今天说的事……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因为中毒的关系,秦昭脑中的记忆十分杂乱,越接近他失忆前那段时光,能记起的东西就越模糊。 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要毁去情报网,更不记得从江陵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流落到临溪村。 “也罢,我知道了。”秦昭拍了拍顾长洲的肩膀,低声道,“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顾长洲低下头:“属下惶恐。” “我说的是实话。”秦昭道,“你经营江陵织造纺,帮扶知府,造福百姓,是功劳一件。” “当初若不是王——”顾长洲顿了顿,改了口,“若不是先生从中协助,我哪会有今日,真说起来,您才是江陵织造纺真正的主人。” “得了吧,我对经营行商没什么兴趣,这事还是你在行。”秦昭轻笑了笑,又道,“你的那些线人,还能联系上吗?” 顾长洲脸上神情一滞:“您是要……” 秦昭:“若我想重启情报网,需要多长时间?” “我……属下……” 秦昭眉梢微扬:“你也说了那是你毕生的心血,不至于被我一句话,就毁得干干净净吧?” 顾长洲背心渗出冷汗,他从椅子上跌下来,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属下……属下当年的确毁去了情报网,可自从得知您被圣上处死消息,属下又……又找了些人回来,这些年一直隐藏在民间,不曾有任何动作。” 秦昭眯起眼睛:“你想做什么,造反?” 顾长洲额头点地,沉声道:“报仇。” 秦昭问:“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 “您离开后,圣上将朝堂上下彻底清扫一遍,支持您的旧部大多被处死或免职,如今的朝中重臣大多是皇帝亲信,无法渗透。”顾长洲顿了顿,“唯有一位。” “谁?” “大将军,萧越。” 这名字忽然又触动起脑中些许记忆,秦昭闭上眼,半晌才轻轻道:“这人战功赫赫,手握兵权,素来与我不合。圣上登基没多久,他就自请驻守边关整整五年没回过京,他现在如何了?” 顾长洲道:“听闻圣上一直想收回兵权,闹得很厉害。” “你们联系上他了?” “还没有。”顾长洲道,“根据探子回禀,萧将军尚在驻地,且并无谋反的迹象,属下不敢贸然动作。” “幸好没有。” 秦昭轻嘲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又吩咐道:“我的消息还不能透露出去,我要你用最短时间恢复情报网,小心行事,千万别被人发觉。完成后给我一份线人名单,还有……” 秦昭问:“你那儿有没有功夫好、没在外面露过面的手下?” 顾长洲道:“您是要随从?我这儿确有一批暗卫,自小训练,忠心耿耿。” 秦昭沉吟片刻,问:“会照顾孩子的有吗?” 顾长洲:“?” . 秦昭带着顾长洲从院子里走出来时,景黎正抱着自家崽蹲在路边。见秦昭出来,两道目光不约而同抬头看他,如出一辙,可怜得冒泡。 景黎小声控诉:“你好慢哦。” 鱼崽也跟着:“咿呀!” 秦昭:“……” 他走上前,先把小崽子抱起来,才伸手去拉景黎。后者起身时腿一软,被秦昭搂进怀里:“当心点。” 景黎额头抵着秦昭肩膀,嘶嘶抽气:“蹲太久,腿麻了……” 秦昭无奈地摇摇头,扶着景黎往里走。景黎这才看见跟在秦昭身后的顾长洲,下意识站直了些:“你是……” 顾长洲目不斜视,朝他拱手行礼:“在下顾长洲,此番多有叨扰,告辞。” 随后就在景黎茫然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景黎眨了眨眼,嘟囔道:“顾长洲……难道是顾家的顾老爷?他待人还挺客气的,家教这么好,怎么教出了那样的儿子?” 秦昭没有回答,扶着景黎进了屋。 他把崽子放在床榻内侧,扶着景黎坐下,轻轻帮他按捏双腿。 “嗷……轻点!”景黎疼得直冒泪花,随口问,“顾家老爷怎么会在这里,他找你说什么?” “此处是他的庄子,借给知府办宴席。”秦昭道,“没什么事,就是闲聊两句。” “为他那宝贝儿子?” 景黎乐呵呵道:“你把顾衡教得这么好,他是该好好感谢你,最好多给涨点月钱。” 秦昭笑起来:“好,回头我问问他。” 二人在屋中磨蹭一会儿,到宴厅时已经有些误了时辰。 宴席还没开始,数张小案在宴厅里依次排开,众人皆在互相走动闲聊,气氛活络。被邀来此的多是这次院试中成绩优异的考生,家住府城的,便带着家人亲眷,而从外地来的,多是结伴同行。 秦昭牵着景黎走进去,视线扫过一圈,没见着熟人。 他们镇上此番就三个人考中的秀才,秦昭,陈彦安,严修。陈彦安成绩倒数,自然是不会收到请柬的。而严修这次成绩中上,不知是没收到请柬,还是赶着回家报喜,已经离开了府城。 宴厅正前方,知府坐于主位,顾长洲则坐在他右手边,二人正偏头闲聊着什么。注意到秦昭到来,知府顿住话头,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靠近前方的几名文人也注意到了,纷纷看向门边。 越来越多人发现秦昭到来,宴厅里交谈的声音渐渐停了。无数目光中,秦昭牵着景黎走到正前方,朝知府行了一礼:“见过知府大人。” 知府并不在意秦昭迟到,和善地笑了笑:“免礼。” “诸位,这位便是今年的小三元,秦昭。先前哪几位想让本官引荐的,还不趁这机会认识认识?”知府半开玩笑道。 他说话丝毫没有架子,又扬声道:“府城能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是本官之幸。如今院试刚刚结束,今晚咱们不谈学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开席!” 为了展现对客人的尊重,宴席上没有规定座位,除了最开始提了句小三元之外,知府没有再提及任何排名。众人各自按照喜好落座,秦昭与景黎寻了个较偏僻的桌案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侍从进来上酒上菜。 只是那壶桂花酒刚端上来,就被秦昭放到了一边。 景黎:“……” 这是当真一滴都不想让他碰啊。 “小气……”景黎小声嘟囔着,给崽子喂了口粥。 虽然他们挑了个僻静的座位,但抵不过找秦昭攀谈的人多。一顿饭下来秦昭疲于应付人,几乎没吃多少东西。 不远处知府见了,吩咐身边侍从:“一会儿散了宴席,另准备一份饭菜,送去秦昭院子里。” 顾长洲听见了这话,问:“岳兄,你当真如此看重那人?”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府城都多少年没出过这么有才气的学子了?”知府悠悠道,“若好好培养,这人日后的成就,可远超你我。” 顾长洲敛眸不答。 知府偏头看他,问:“他当真不是你要找的亲眷?” “不是。”顾长洲随口扯了个慌,“先前我见他字迹熟悉,模样也相似,这才想单独与他见一面。可惜,方才我已问过,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知府还是纳闷:“可他就在你顾府任职,你想见他,待他去你府上时不就能见到,何必非让我弄这么一出?” 顾长洲笑了笑:“这不是也想帮岳兄一把么?设宴三日,也好让你多观察此人,值不值得拉拢。” “我觉得值。”知府对他毫不怀疑,笑道,“方才我故意当众介绍他,可这人不骄不躁,还依旧待人有礼。我喜欢。” 顾长洲视线重新落到秦昭身上,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哪怕当初地位万人之上,此人也从未目中无人。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当年得到荣亲王已死的消息,仍有众多旧部愿意回来。他们追随的从来不是此人的地位权势,只是他本人。 . 小鱼崽变成人之后体力消耗得快,睡得也比以前多,吃饱后就靠在景黎怀里揉眼睛。 秦昭见了,偏头道:“再等等,一会儿就带你们回去。” 宴席才开始没多久,秦昭现在就走还不合适。 景黎也明白这点,小声道:“要不我先带他回去吧。这里太吵,鱼崽睡不着的,万一太累直接变回原形……” 那可就麻烦大了。 景黎的担忧并无道理,这小鱼崽向来喜欢给他们惊喜,这结果他们可承受不起。 这温泉山庄是顾长洲所有,倒是不担心有危险。秦昭寻了名侍从替他们引路,先带景黎回院子。 小鱼崽今天玩了一天,没多久就被景黎哄睡了。景黎靠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小崽子的背,又想起了被秦昭没收的那壶酒。 人大多都有逆反心理,如果不是秦昭管得这么严,景黎可能还对那东西没多少兴趣。 偏偏他这样,反倒让景黎更想尝一尝,喝不到就浑身难受。 景黎舔了舔嘴唇,心想等回去后,一定要挑个秦昭不在家的时间,偷偷去街上买点。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人敲响了门扉:“秦夫人,知府大人说秦先生在宴席上没吃什么东西,吩咐我们来送点饭菜。” 景黎拉开门,看见对方手中端着的餐盘里那几盘小菜和一壶桂花酒,眼神亮了亮。 他的锦鲤福运终于可以欧自己了吗? 足足一个时辰后,秦昭才得以从宴席中脱身,回到小院。 刚推开院门,便看见自家小夫郎趴在温泉池边,偏头看着他。 温泉的热气将景黎浑身肌肤熏得微微带粉,他支起下巴,朝秦昭傻乎乎地笑了下:“你回来啦。” 秦昭:“……” 这人不对劲。 院中点着几盏烛灯,完全不影响视物。秦昭走到池水边,隔着浓郁的水汽看清了水底的光景。 景黎头发已经完全披散开,上面凝着水珠,顺着侧脸滑落到水里。 再往下,什么都没穿。 秦昭偏过头,看见了倒在水池边的……一壶酒。 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秦昭眸光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陵府特产名菜,温泉醉鱼。 感谢在2020-10-23 22:47:51~2020-10-25 15:0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踏君歌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青起、阿桶、隐形兔、南城以南、豆花鱼吃口可乐胖三斤、sunny89、天涯海角、青涯、竟然是个虾仁饭!、紫上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兰 64瓶;豆花鱼吃口可乐胖三斤 39瓶;cheryl 20瓶;sunny89 11瓶;十四、雨落轻尘、青涯、入梦、哒哒哒哒哒哒、商晏、月权、涟玲、南缘 10瓶;近我者超甜. 8瓶;璟墨、墨笔、好起来了呀、竟然是个虾仁饭!、茶杯长了兔耳朵、鹿凡 5瓶;piu~ 4瓶;也要望不见前后、浮暮 3瓶;小鱼、riches、清越、夏习清、养鸡社社长、云夏、你亲我不啦、易*鱼、飞过天空的酒仙、青衫心语、阿星超可可、=-o!、停停可可爱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92 章 这红光愈发明亮, 很快完全爬满了小锦鲤浑身,仿佛每一片鱼鳞都在散发光芒。 片刻后,红光飞出木桶, 落到地上。 变得刺眼炫目的红光中,一个少年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秦昭……”景黎身体还是热得厉害, 难受地翻了个身, 小声嘟囔, “别吃我啊……” 景黎还在梦里。 他梦见温水变成滚烫的热水,把他烫得浑身难受。而他好不容易从那热水中挣脱出来, 却又落到坚实的地面上。 那地面很不平整,坚硬的砂石硌在他身下, 几乎要将娇嫩的肌理割伤。 景黎睁开眼的瞬间,立刻感觉到有些异样。 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很沉,景黎双目呆呆地望着前方, 好一会儿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在水里。 少年倒在地上,光.裸的身躯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只欲盖弥彰地露出些许白瓷般的肌理。地面的砂石硌得他有点疼,景黎紧紧蹙着眉, 用手撑起身体。 ……手??? 景黎眨眨眼,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的确是双人类的手, 生得白净修长,十指纤细。些许小而圆润的鱼鳞附着在他手指、手臂上, 指尖还沾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 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变成人了? 景黎深深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进入肺里,不再是过去那种缺水的窒息感。 他真的变回来了! 景黎兴奋地想要起身,下身却是一软, 重新跌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从肩膀到胸膛的皮肤上同样附着点点鲜红的鱼鳞。更离谱的是,他腰部以下没有腿,而是一条长长的、颜色鲜红的鱼尾巴。 那条鱼尾巴安静地躺在他身后,景黎望过去的时候,尾巴尖还无辜地拍了拍地面。 景黎:“……” 要变人就变人,变一半是怎么回事啊! 变成人形的身体比鱼身沉了许多,鱼尾巴吃不住力道,更不可能站起来。景黎尝试在地上扑腾许久,最终只是勉强撑起身体,让自己在身后的长凳上坐下。 原本装他的木桶还放在桌上,景黎靠着桌沿,鱼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地面。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成人,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变回去,他这副不人不鱼的模样,一定会吓到秦昭。 他会不会把他当妖怪赶走啊…… 景黎愁得唉声叹气。 “咕……” 腹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景黎揉了揉肚子。 明明才刚吃完饭不久,怎么又饿了。 景黎揉着肚子,视线不自觉落到一旁的灶火里。 灶火已经烧得没有最开始那么旺,秦昭走之前烤的鸡腿还安静躺在火堆里,黄泥附着的外壳已经被完全烤得坚硬焦黑。 景黎看着看着,肚子又忍不住咕噜一声。 景黎脑中天人交战。 他刚才睡得很沉,并不确定秦昭出去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那病秧子身体这么差,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说不定现在已经快回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应该专心思考自己该怎么变回来。 可是…… 好饿,想吃。 那鸡腿本来就是烤给他吃的啊。 景黎抿了抿唇,鱼尾在长凳上一拍,轻轻朝灶台挪动几寸。他就这么一点一点挪过去,执起灶台边的烧火棍往火里拨弄两下。 啪。 裹着黄泥的鸡腿从火里滚出来,在地上摔碎一个小角。 肉香味瞬间溢了出来。 景黎眼神亮了亮。 . 午后太阳正烈,秦昭背着背篓走在山间,额前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须臾,他终于压不住胸口翻涌的血气,扶着路边的树干弯腰咳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直到喉咙生疼,口中尝到血腥味道才勉强停下。 秦昭在树边坐下,取出腰间的水壶漱口。 口中的血腥气被暂时压下,秦昭无声地喘息片刻,苦笑:“我这废物身子……” 阳光炙热灼眼,秦昭抬手挡在额前,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与寻常读书人的手并不像,更不像是劳作过的。右手的指尖和虎口处生着少量的茧,因为许久没有磨砺,已经变得很薄。 那是习过武的痕迹。 秦昭已经很难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力量。经年的大病毁了他浑身筋骨,莫说是练武,就是多走几步路都觉得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医院,本来想今晚写一章明天定时发,免得断更,但精神状态太差了,实在凑不满一章的字数orz 如果不发等明天补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决定先把写完的这半章发出来给你们爽一下 明天的更新……再说,估计要晚上才能码字_(:з」∠)_ 感谢在2020-10-25 15:03:19~2020-10-25 22:4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nny89、阿狸、竟然是个虾仁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希 16瓶;壇昙 12瓶;浮暮、黑发唱黄鸡、铃铃落落 10瓶;18794619 8瓶;陌上花开、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5瓶;池池 4瓶;零 3瓶;豆本豆、公孙家的小四子萌萌哒、=-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book/9/9896/726178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93 章 ——浑身包裹着鲜红的鳞片, 一双清透的红眸里还带着茫然,薄得近乎透明的鱼鳍在鱼腹边轻轻拍动。 一条巴掌大的锦鲤。 景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正躺在一块砧板上。 那砧板不知用过多少年, 挥之不去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在他面前不远处,还躺着一颗染血的鱼头。 啊啊啊啊啊——! 景黎惊声尖叫,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下一刻, 砍刀被人用力拔出, 手起刀落—— 景黎用鱼尾在砧板上用力一拍, 身体随之腾起,惊险躲过劈空而来的一刀。砍刀深深陷入砧板中, 距离景黎的脑袋不过几寸。 他落回砧板上, 鱼身急剧起伏, 心有余悸。 好险。 “咦,这鱼还活的?”鱼贩拔出砍刀,嘟囔一句。 这鱼送来的时候就一动不动, 他还当已经是条死鱼。 活鱼价格高,可这几年不景气, 临近几个村一个赛一个穷, 死鱼反倒比活鱼好卖。 鱼贩没再多想, 一手按住鱼身,重新举起砍刀。 这鱼铺开在市集口, 外头支了个摊子, 一块粗布隔着的里间, 才是杀鱼腌鱼的地方。 现下时辰还早,赶集的乡民还没到,集市上也都安安静静。 唯有鱼铺里间不知在干什么,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看摊的老板娘恼了:“于老二,你杀猪呢?” 她掀开粗布帘,就看见有东西朝她迎面飞来。 “哎哟!” 老板娘侧身躲开,那东西直直砸在鱼摊上。 景黎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见那鱼贩提着砍刀追上来:“别跑!” 傻子才不跑! 景黎先扑通一声跳进鱼摊旁的水盆里,在水里痛痛快快吸了口气,才又腾身而起。水花四溅,景黎左躲右摆,次次惊险躲过对方的刀锋。 鱼摊上顿时鸡飞狗跳,锅碗瓢盆摔了满地。 鱼贩追得气喘吁吁,竟连一片鱼鳞都没摸到。 “这鱼……这鱼成精了?”老板娘目瞪口呆,喃喃道。 才不是成精,他本来就是人! 景黎竭力把自己藏在支撑鱼摊的木架子旁,尾巴气恼地拍了拍案台边缘。 他自从三天前醒来,就一直是这鬼样子。 景黎从记事起就很倒霉。 打车车抛锚,地铁遇事故,就连坐飞机都能遭遇紧急迫降。更不用说平地摔跤,出门丢钱,喝水被呛这种小事。 但他还是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在家睡一觉,居然都能穿越到这破地方,还变成了一条鱼。 而且不是条普通的鱼,他穿成了条锦鲤。 这些都是他刚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个人说的。 那时候,他被装在一个盛满水的陶罐里,正放在牛车里赶路。 景黎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他是条能给人带来福运的锦鲤,城里有个大人物看中了他,要花一千两把他买下来。 这种手段,也就骗骗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他要真是锦鲤,还能沦落到被人倒卖的地步? 带着他,倒霉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牛车在半道翻了车,景黎摔进一旁的小河沟里,恢复了自由。 不过这自由没有持续多久,他只是普普通通又睡了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被抓来了这里。 他上辈子一定欠老天爷很多钱。 景黎稍有失神,没注意砍刀重新朝他砍过来。 他躲闪不及,侧腹的鱼鳞被锋利的砍刀生生削下几片! 疼——! 景黎怕疼怕得要命,当场险些哭出来。可是鱼流不出眼泪,他只是条件反射从鱼摊上弹起,飞出摊子,啪嗒一下砸在一人胸膛上。 被削掉鳞片的地方宛如剥下一层皮,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景黎再也没有力气,柔软的鱼尾无力地颤了颤,身体滑落下来。 却被一只手接住了。 随后,他闻到一股好闻的药香。 那只手一点也不像是庄稼人的手,掌心的肌理十分细腻,他指尖收拢,托住景黎的身体,轻轻“咦”了一声。 景黎视线抬起来,对上了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 他脑中有瞬间空白,就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身形消瘦单薄,透出一丝干净俊逸的书生气。长衫收拢的袖口针脚有些粗糙,衣料也不算好,可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也掩盖不了这人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 他眼眸低垂,阳光洒在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 “谢谢,谢谢,这鱼忒难收拾……”鱼贩连刀都顾不得放,连忙跑出来,打眼看清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却敛下来,“原来是秦昭啊,又来镇子里拿药?” 语气瞬间就冷了,甚至还有几分讽刺和厌恶之意。 景黎一愣。 男人气质温润,绝不是那种会招人厌恶的模样。 相反,他五官生得极好,眉骨至下颚的线条精巧得挑不出毛病,鼻梁高而挺,就连薄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若说美中不足,或许就是那双眼睛形状过于锋利,平添一丝距离感。 可就连这点不足,都被他温润平和的气质完全遮盖住了。 更不应该是他被人讨厌的原因。 景黎上下打量他,看出了问题所在。 男人的气色不好,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眼底带了淡淡的乌青,唇上没什么血色,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气神,空留一副俊美温润的美人皮相。 原来是个病秧子。 还是不知道能活几天那种。 男人好似并不介意鱼贩这态度,又或许是习以为常,轻轻点了点头。 鱼贩懒得与他多说:“把鱼还我。” 景黎在男人掌心缩了缩。 他把湿漉漉的脑袋藏在对方指缝里,还在发抖的尾巴也轻轻攀附在男人的手腕上,像是讨好,又像是祈求。 别把他交出去。 秦昭低头看向掌心的小鱼。 这条鱼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红鳞,鳞片边沿隐约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鱼鳍薄得近乎透明,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出流畅精巧的纹理。 柔软的鱼尾在他手腕上一下一下轻轻拍动,有点发痒。 见他没动,鱼贩嗤笑:“怎么,你不会想买这条鱼,你的钱买药还不够,有钱买鱼?” 秦昭没回答。 景黎感觉到握着他身体的手指松了松,心沉了下来。 男人不可能买他的。 从穿着可以看出,男人的家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拮据。他一只手托着景黎,右手还拎着几个药包。 古代买药要花不少钱呢…… 果然,男人上前一步,将景黎放回了鱼摊旁的水盆里。 景黎低落地把自己蜷起来。 他受了伤,根本没有力气再逃了,而且就算逃出去又怎么样呢,它是一条鱼,没有水寸步难行,更活不了多久。 他果然不是什么锦鲤,他只是个倒霉蛋。 忽然,清冽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些钱够不够,我把它买下来。” 景黎抬起头,看见男人将几个铜板放在鱼摊上。 . 一名青衫男子行走在山间小路。 初春的天气,清晨山中正寒,秦昭额前却出了一层薄汗。 他左手拎着几包草药,右手拎着个蓄满水的小木桶,桶里鲜红的鱼尾在水面一闪而过,露出个小小的脑袋。 景黎透过水面悄悄看他。 景黎不清楚从离开市集到现在他们走了多久,但少说也有两个小时。哪怕是他,走两个小时山路都有些受不了。 何况秦昭这个病秧子。 景黎在水底摇了摇尾巴。 不过…… 总算是得救了。 看来之前那些人说的不是假话,被抓进鱼铺都能遇到愿意救他一命的贵人,他可能真的是锦鲤—— 不知何处传来咔嚓一声,景黎本能觉得不妙,就见木桶把手啪地断裂。 小木桶掉到地上,水瞬间溅出来大半。 景黎:“……”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果然只是个倒霉蛋。 溅出来的水打湿了秦昭的衣摆,他脚步一顿,低下头。 秦昭今天买完药,身上就只剩下回村的路费。结果为了买这条鱼,现在只能步行回村。 原本走得已经很是费力,现在木桶把手还断了…… 这下可不知何时才能走回村子。 可秦昭只是眸光微动了动,便又若无其事弯下腰,将木桶抱起来。 他依旧走得很平稳,景黎从水底望过去,甚至看不出秦昭的神情有丝毫变化。 可他明显感觉到,抱着木桶那双手微微发颤,对方的步履也慢了不少。 一阵山风吹过,秦昭忽的脚步一顿,木桶被重重落到地上。 他偏过头,用力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单薄的脊背深深弯下去,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景黎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焦急地仰头望着。 他看不见秦昭的模样,只能看见对方撑在木桶边沿的手指,指节紧绷发白,随着咳嗽声颤抖不止。 这人怎么会病得这样厉害? 都怪他,要不是他拖累,这人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景黎有些愧疚。 从小到大,只要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倒霉事。 看来这个男人也会受他影响。 不说他是锦鲤吗,为什么他还没给男人带来福运? 哪怕只是让他不用这么辛苦呢…… 景黎在心里低落地想。 秦昭喘匀了气,休息片刻后便又抱起景黎往前走。还没走多远,后方忽然传来车辙声。 “咦,这不是秦昭吗?”一名庄稼汉架着牛车,远远看见秦昭,大声招呼,“秦昭,你怎么在这儿?” 秦昭直起身,回头:“原来是林二叔。” 庄稼汉把牛车停在他面前,上下朝他一打量:“去镇上拿药?赶巧了,我刚在路上遇到个大户,把我这一车柴全买了。” “上车上车,叔载你回去,你这破身子骨得走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听见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言,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很罕见地睡到了这个时辰。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喂鱼,秦昭拖着困倦的身体爬起来。 简单梳洗穿衣后来到外间,小锦鲤趴在木桶边,活力十足地朝他摇尾巴。 ……倒是恢复得很快。 秦昭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久等了,这就喂你。” 他走到灶台边,揭开灶台边盖着的碗碟,昨日特意留下的那碗红烧肉平白少了大半,就连放在一旁的馒头也不见了一个。 秦昭:“……” 小锦鲤在他的注视下沉进水里,轻轻打出个小嗝。 景黎也不想总是偷吃,可他昨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块糖糕和两小块鸡蛋饼,从中午到晚上一点东西也没吃过,今早醒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偏偏秦昭还迟迟没睡醒。 想到对方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景黎也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自立更生。 自力更生也没那么容易,景黎饿得太厉害,虽然勉强变成了人,但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还好秦昭晚上没有熄灭灶台里的火,他只要把肉和馒头一起放进蒸笼蒸热就能吃了。 他还特意给秦昭留了一份呢! 景黎躲进水底,有点心虚。 他最近的言行好像越来越放肆了,秦昭……不会发现他有问题? 但秦昭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将剩下的肉和馒头热好,但没怎么吃肉,只就着几块土豆吃完了馒头。 碗里还剩的几块肉,还能当做给小妖怪晚上的加餐。 吃完饭,秦昭带着小锦鲤出了门。 山村的农户每天吃两顿饭,早晨起来先去地里干活,回来才开始吃早饭。这会儿刚过了饭点,有不少村民在村子里散步,或直接躺在院子里消食。 秦昭一路走来,遇到些村民甚至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境遇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小山村闭塞,临溪村还算是异姓散户多的,临近的槐下村,就是葛姓的同族人居多。 不过就算是散户,在一起住久了,互相联姻,一村人走到哪儿都是亲戚。 秦昭本来就帮过柳家,最近又租了李家的田,和村里的大户陈家也算是和解了,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自然对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排挤。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果然没写完更新还忘了挂请假条orz 精神状况依旧不是很好,我尽量写,但晚上不一定能更。 感谢在2020-10-25 22:47:03~2020-10-27 10:1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上弦、_拂晓兮_、西西、心平气和看评论、花花可以飞、阿桶、疏影横斜、隐形兔、阿词词词词词词、竟然是个虾仁饭!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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