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将军等等我》 第1章 城破家亡 红色,遮天盖日的红色,那是鲜血与烈火的颜色, 火焰吞噬了昔日繁华的京城,人人都说锦都是人间天堂,在此时用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到处都是满目疮痍,房倒屋塌, 尖叫着逃命的百姓疯狂乱窜,更多的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鲜血与残肢随处可见,哀嚎悲泣声不绝于耳, 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为他们的亲人哀恸,他们不能停,也不敢停。 “殿下,求您走的快些!再快些!” 秋实急得不行,连声催促着身侧的少女,几乎是连拉带拽着,被拖着的那个才挪动了几步, 这样的速度怎么能够?要是被叛军发现,她们就谁都走不掉了! “秋实,我不想走。” 阮宝眨了下眼睛,声音淡淡的,目光还是望着城楼的方向。 “我的父兄都在这,我能去哪呢?” “公主,您听我说,太子殿下和陛下拼尽全力送您出来,是想让您活下去!您若是不走,他们的牺牲可就白费了!” 秋实心里一慌,手上的力气愈发加大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命的往出拽她, “我不走!” 阮宝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声音也尖利了起来, “没了父亲和哥哥我就没有了家!他们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倒不如今天一处死了!到了地下做一家团圆鬼!也不枉今生他们疼我一场!” 不走?不走也得走!这样关键的时刻公主殿下犯了倔脾气,又如何能像平时一样劝哄,还是趁早清醒些的好, 秋实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 “啪” 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实在是有些大,直把阮宝打的头都偏向了一边,愣在了当场, “不走?!你知不知道为了送你出来太子殿下和陛下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不走?!你对得起他们吗!?对不对的起他们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你就是跟随他们一起到了地下,你怎么有脸去见他们!你这个孬种!你那天不怕地不怕只晓得闯祸的脾性呢?你的家人现在被人欺迫致死,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如果连你也死了,太子殿下和陛下的大仇就永远也不会得报了!” 世界安静了,刚才还倔强的阮宝现在也不再挣扎了,秋实舒了一口气,以为她是听进去了,继续去拉她的手,一拽之下却没有拽动, 秋实愣了一下,回身去看她,却见她像是木头人一样怔在原地,目视着城楼上方,双眼眦目欲裂,血红一片, 心中预感到了什么,秋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城墙之上,剑眉星目却杀气凛凛的青年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手中的长剑一路在地上滴上血花,银白战甲上鲜红斑驳, 与他的形貌相对比,城墙上的另一对父子倒是极为优雅, 帝王长袍雍容华贵,无形中散发着唯我独尊的气场,太子朝服一丝不苟,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就好像现在面临的不是消亡,而是一次普通的小场面。 城墙距离这里有些遥远,阮宝上前不得,只能看见个模糊, 她看见他们在城楼上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父皇哈哈大笑了几声,便抽出哥哥腰间本是装饰用的佩剑,抬手搭在了脖子上, 转瞬之间,鲜红的血液飞溅,那血液好像穿透了遥远的距离,落到了她的眼里,喉间, 她张着嘴,却叫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一双巨手卡住,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涌上来,她连哭也不会了, 紧接着,满目血红间,她素来温雅的哥哥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下, 那是血肉与地面碰撞的声音,砰然巨响。 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喉间的桎梏松懈,凄厉到了极点的尖叫, “爹!!!哥!!!” 残破的建筑在火里吱吱作响,火星迸发,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倾倒塌陷,变做满地的残砖碎瓦, 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到阮宝的身上,她愣愣的站着,好像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 腾起的烟尘蒙上她的眼,接着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黑暗, 意识中最后一个声音,是秋实惊恐的哭叫,她想动动嘴唇,想笑一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哭什么呀,她这样没出息的人,死了不是也挺好...一会到了地下呀,父亲和哥哥一定在等着她,他们还是快活的一家人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这是什么情况 阮宝是被人叫醒的, 瑞兽嘴里喷吐着薄云似的甜香,浅粉色的纱帐在风里飘荡, 这是... 这场景既陌生又熟悉,这分明是她的芙蕖宫,是她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可是...她离开前这里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宫人慌乱,翻箱倒柜的乱作一团, 纯金的瑞兽脑被人敲下来带走,名贵的纱帐整幅的扯下来塞进包裹里,博物架上已经空了,带的走的抢掠一空,带不走的碎了一地... 哪里是现在这副光景。 怎么?她没死?还被人送回了宫? 可是不对...她是亡国公主,叔父怎么会放过她,退一步来说,捉住了不是该软禁起来么?怎么也不该是送回宫里好好的娇养起来? 还有那和田玉的小马摆件,不是在两个太监的争夺中摔碎了么? 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她怔怔的抬起了头, 叫醒她的人是秋实,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些好笑的样子, “公主,赏梅宴都开始了,您可倒好,正梳妆也能睡得着。” 赏梅宴?梳妆?秋实说的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问题,阮宝飞快的摇了下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去, “秋实!咱们这是什么情况?被叔父抓住了么?” 搞清楚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她一把捉住秋实的手,急切的问道。 “您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秋实愣住了,她一脸疑惑的看过来,还伸出手来摸了下阮宝的额头, “没发烧啊...” “不是!叔父呢?” 这么问是不行了,阮宝顾不上其他,直接切正题才是正经。 “您是问肃王殿下?公主是想念王爷了?公主且放下心,年关将至王爷定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要不了几天就进京了。” 秋实以为她是思念镇守边关的小叔叔,笑着说道, 肃王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只比陛下小几岁,人到中年性子是实打实的好,人又风趣幽默,在小辈们中间也吃得开,那是非常受欢迎,走到哪都有人叫一声小叔叔,说是孩子王也差不多, 每年一到年关肃王进京述职的时候那是宗室小辈们最开心的时候,小叔叔又从边关回来了?可带回了什么新鲜玩意?又有什么新奇故事?这总是格外的令人期待。 这么多的宗室小辈,肃王虽说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可亲疏有别这句话在哪都说得通,他对宁安公主阮宝是特别的好,叫人看一眼就知道,肃王对她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要星星不给月亮,太阳能摘下来做礼物都怕灼了小侄女的眼,那宠溺的程度,不知道的人都以为阮宝才是他亲生的闺女。 秋实这么以为也是理所当然。 这番话一说出来,阮宝当时就懵了,本来就乱糟糟的脑袋里更是成了一团浆糊, 秋实...经历了那些事,怎么还会这么说话啊?不应该啊... 正想着,面前横出了一只手来,一碟子糕点摆到了妆台上,紧接着是一道甜脆的女声, “公主,前头看您一直没去,太子殿下叫我先给您送一碟子红梅糕尝尝,说是江南那边新来的御厨做的,可好吃了,殿下叫您趁热吃。” 新出锅的红梅糕还散着袅袅热气,鲜红的花瓣点缀在莹白软嫩的糕体上,格外的赏心悦目,让人垂涎欲滴。 这是...春花?阮宝猛地回过头去,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白嫩嫩的脸蛋上笑意盈盈,那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就喜人的很, 这是春花啊...活生生的春花...她的脸色是红润的,不是之前那个穿了自己的衣服,倒在血泊里满脸苍白的春花... “诶?公主您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春花吓了一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我跟您说,那碟子点心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我可没偷吃,真没偷吃,” 说着像模像样的举起了两根手指来, “我要是偷吃,老天爷就罚我...罚我吃不饱饭...” 这是发誓?哪有这么发誓的? 一肚子的悲伤被这句话冲淡了不少,阮宝红着眼睛,“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春花搞怪的吐了吐舌头,秋实是见怪不怪了,春花就是这样,这种的发誓几天就得出现一回, 对春花来说,不让她吃饭可比打她十几板子难过多了。 公主笑了,虽说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个情况,不过这会倒是正常了,春花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一屁股拱走了秋实,顶了她的位置,捡起了一盒胭脂,眼皮子也不抬,煞有其事, “秋实,淑妃娘娘那边叫你了,公主这边有我,你先过去,别再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春花说的正经,秋实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 眼见着人走的看不着了,春花瞧了瞧四周,挤眉弄眼的俯下身来, “公主,那药是真的好用,谢家的那一位眼瞅着已经懵了...” 药?谢家那一位? 阮宝眨了下眼睛,脑子里难得整理出一点思绪来,一连串的线索穿起来,她终是想起来, 那还是在她十四岁那一年,历来和常安侯府小公子谢临互不顺眼的她偶然得了一份药来,药是挺平常的药,对人体也没什么害处,顶多让人昏昏欲睡,睡上一两个时辰, 说白了,助眠药。 还是因为小姨那一阵总是睡不好太医署特意给配出来的, 阮宝一直好奇这玩意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吃上就睡,偷出一点以后想也不想直接用在了小白鼠谢临头上,后果是什么也懒得想,谁叫他总是和她不对付来着, 正直隆冬腊月,宫里开了赏梅宴,百官臣子们拖家带口的来,下药倒是方便,这一口掺了药的花糕下肚,倒霉的谢小公子直接中了招... 不过,就是做梦也不能做到这个? 想到了这,阮宝瞪大了眼睛,看着铜镜里的人,双螺髻浮光锦,发髻上的一点蝶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了几下,蝶翼轻颤栩栩如生。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便是做梦怎么可能梦到这一天,抬手在春花腰间软肉拧了一把,春花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她愣了下,再来不及解释,扯起人就往外跑, “公主!公主您跑慢些啊!您这是干嘛去啊!?” 春花已经完全懵了,手里刚偷偷摸了一块的花糕才咬了一口,直接掉在了地上,不过她现在可没什么时间为这不能吃了的花糕哀悼了, 前头的公主跑的飞快,春花是连气都喘不匀乎,踉踉跄跄的跟在后头, “慢不了了慢不了了!再慢下去那人清白就没了!救人要紧!” 嘎?公主说的啥?什么人清白要没了?救谁啊?她咋一句也听不懂? “公主!您倒是把外衫穿上再跑啊...” 话语零零碎碎飞在寒风里,瞧公主的样子是明摆着是听不见也不会听了,春花迎风留下了面条宽的泪水, 殿下啊殿下,您倒是跑了,回头染了风寒淑妃娘娘和秋实非吃了她不可啊... 救人,救什么人?当然是那杀千刀的谢临。 这蝴蝶钗子阮宝记得,是有一年番邦进贡了上等的红宝石,她瞧着心中欢喜,好好的整颗宝石愣是被她叫人切割做成了一套花钗, 她是公主,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想做什么做什么,身边相熟的贵女们惯常趋炎附势,哪里敢指摘她?看不顺眼也得憋着。 偏有一人例外,肃王所生的嫡女,阮静好,俩人怕不是上辈子的冤家,见了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 这种和谢临那种还不一样,她们之间简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 新得了钗子阮宝自然是高兴的,高高兴兴的顶着去了赏梅宴上,又满脸盛怒的回来, 原因无他,阮静好头不抬眼不睁,硬说乡下的村姑都看不上这样土气的钗子,又是黄又是红的,俗气。 阮宝心下怨愤,当场和阮静好吵了一架,回来之后却也再没戴过那套花钗,只戴过一次便封了起来, 眼下这钗子好好的戴在头上,是哪次赏梅宴便不用说了,除了那一次就不会是其他。 皇室每年有那样多的宴会,赏这个花赏那个花,明白的人都懂,这宴会本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这京内适婚年龄的男女青年这么多,少不得一番相看,又要门当户对,又要彼此满意,哪里还有比宴会来的更加方便? 说是宴会,早就成了各家夫人们各自挑选儿媳女婿的场所。 这其中也不乏有那么些许被挑剩下的,挑了几年还没挑着合适姻缘的,今天将要发生的事,主角便是其中之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两块金砖抱不上 秦国公家的嫡女,生的那叫一个五大三粗,长相貌若无盐,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娶妻娶贤, 可国公小姐性格也十足十像个男丁,哪怕是凭着国公府这样大的门第也无人敢娶,二十都过了愣是没嫁出去, 这一年又一年被剩下,景朝第一丑女的名头都落到身上了,国公小姐暗自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今年一定要嫁出去! 本来也没想怎么着,谁料到在御花园里头捡到了落了单的早睡着在雪地里头的谢临呢? 国公小姐眼前当时就是一亮,夫君年纪小怕什么?岂不闻女大三抱金砖,虽说她这都快大六了,那就当是抱俩金砖了呗? 一块不比两块好?既实在又管饱。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捡到了暖阁里,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人都睡成这样了,煮不熟没关系,先扒了再说,这样一来回头他醒了,不认也得认! 话说回来,当时的常安侯府也确实认了, 侯府再大国公府也压了他一头,打落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在秦国公的再三催促下转过年春天年仅十六岁的谢临就抱起了两块金砖, 这两块金砖可真是沉重的不得了,把整个侯府都压的喘不过气来,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无声的嘲笑。 谢临平日鲁莽归鲁莽,事已至此还是明白被人下了套的,派人着手去查,一来二去就查到了阮宝身上, 这下可好,到底是婚姻大事害人一生,本来只是小年轻小打小闹,这会子战斗直接升级,不死不休。 后来又过了几年,平日里亲切的不得了的小叔叔突然叛变了,举兵势如破竹一路攻进京城,那领着头的立下无数战功的将军赫然就是谢临本人, 消息传回京城,阮宝当时就蒙了。 她私心里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她不懂事祸害了谢临,让他恨上了皇室,怎么也不会做出叛变的事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处,是她害了父兄。 人都说,人死之前会回顾他的一生,阮宝闹不清楚这是死前的回顾还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只是她现在无比的清楚,哪怕是梦境,她也要努力一把,去救救他,就算什么也顶不上,哪怕只是一个慰藉呢? 这么想着脚下又快了几分,把身后的春花拽了个是五摇三晃, 正是冬日,御花园里的红梅开的正好,天气晴朗处处花香,阮宝可没心思去观赏,一门心思只在那快要遭了灾的谢临身上。 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御花园中的暖阁,两扇门关的严严实实的,阮宝顾不得其他,抬脚一脚踹在了门上, 房门应声而开,里头的情况一览无余, 里头正吭哧吭哧扒人衣服的国公小姐吓了一哆嗦,谢临的大氅在地上扔着,榻上躺着的少年睡的那叫一个实成,外袍都叫人扒了还兀自睡的香甜, 好家伙,阮宝活了十来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景,这国公小姐生猛传言果真名副其实。 呆滞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阮宝马上回过神来冲了进去,把心里那只有一点点坏人好事的羞愧抛到了脑后去, 开什么玩笑,我不坏你好事岂不是坏了我自己的好事?啊不对,呸呸呸呸呸,我什么好事,有个屁的好事! 阮宝暗地里唾弃了一声,转过头来理直气也壮,老娘就祸害了怎么着,有能耐你咬我啊! 直命令了春花,两人合力推开了榻上的窗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被吓得呆呆愣愣的国公小姐给推了出去, 这暖阁建在荷花池子里头的,到了冬天早就冻上了冰,国公小姐结结实实掉下去,摔了一个屁股墩才算清醒, 这怎么回事?那不是宁安公主吗?她不就是捡了个男人,至于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野猪拱了大白菜 外头传来“咕咚”一声,人已经是推出去了,动静还挺大的, 被震了一下的阮宝掏了两下耳朵,一颗心这才算是放了放, 不管怎么说,这俩人她可算是给拆开了,这下谢临不可能再娶上国公府的小姐, 要是再娶上么,也只能说这俩人是天定的姻缘,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命该如此是?谁也没办法。 榻上的少年睡的不省人事,好像还做到了什么美梦一样,薄薄的嘴唇砸了两下,这副样子与她城破之时见的那眉眼带煞的青年将军可是相差甚远。 平心而论谢临长得挺好看的,剑眉星目眉眼如画,这份容貌在这锦京中也算是头一份了,括弧,在他不说话不动弹的情况下。 一旦这人醒过来,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阮宝现在想起来都牙根子痒痒。 眼下这美少年就这么躺在榻上,衣服被人扒了一半,连贴身的里衣都叫人给扒拉开了,少年瘦削又不单薄的胸膛半露不露的,那叫一个香艳撩人,这身白皙的肌肤,比外头的白雪还白上三分, 当然,也不排除是开了窗户被冻的,这颜色,咋说呢,白是白,里头还隐隐透着青, 不是冻的还能是打的? 春花现在还想不透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赶着就问了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你家主子我不干好事是不干好事,人还是好的,除暴安良什么的是我的人生准则,这等野猪拱上大白菜的事,我怎么能看过眼呢?就算是我的仇家谢临也不得行啊。” 至于谁是野猪谁是大白菜,她私心里却觉得,或许谢临才是那头野猪来着, 国公小姐再怎么不好,也比这杀千刀的强啊! 这美色迷得了别人可迷不了她阮宝,事都办完了,她扑棱了两下手掌,把上面的灰都拍个干净,心弦松了人也快活了几分。 “原来如此!”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让春花肃然起敬,虽然也知道多半是自家殿下的瞎话,但是伸过来的马屁不拍白不拍,啊不是,伸过来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殿下英明!殿下伟大!殿下真是太让人感动了!谢小公子醒了一定对您感激涕零!再也不跟您对着干了!唯您马首是瞻!” “感激涕零马首是瞻就不必了。” 阮宝想起那个画面打了个哆嗦,连忙摆了摆手,大义凛然道, “春花,做人不能那么肤浅,我们帮助他人不能只图回报,做好事不留名才是正理,侠客都是这么做的!” 心道等谢临醒了知道这个事,再查到睡着了被人轻薄是她下的手,不杀了她就不错了。 春花闻言也是相当上道,八成也是想到了人家谢临为什么才会惹上这一遭,极有眼力见的先翻窗跳了出去,狗腿的伸出一只手来准备接阮宝。 这不接一下,死冷寒天的,公主再摔倒了怎么办? 冰面这么硬实,国公府那位摔一下还好说,有肥肉垫着,公主这要是摔一下人还不得摔成八瓣? 阮宝欣慰的点了点头,却不急着出去,只把两扇窗户推的更大一些, 虽说不能对你做点什么是,能折腾你一下也是好的,你逼死我父兄我都没和你计较,冻冻你让你受受罪还是应当的, 这一回下来,让你流个几天鼻涕都是轻的。 窗户推到了最大,阮宝这才心满意足的往窗外伸了一只脚掌,脚还没伸出去呢,刚关的好好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要不怎么说啥爹啥闺女,和帝一脚踹开了大门,屁股后面还稀稀拉拉跟着一大票的文武群臣宫女太监, 门外的冷风呼啸着窜了进来,冻了人一个透心凉。 父女俩隔空对视,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的是帝王愤怒到了极点的怒吼, “谢临!!!你这个杀千刀的小兔崽子!!!你敢拱了朕的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她想干啥就干啥 秦国公府小姐名不虚传,阮宝到了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有很多人提到她只用彪悍一词来形容, 之前她捡了谢临,当机立断做的那些事就不提了,单说之后的, 别人都把这捉奸的戏码用在敌人身上,她这可好,巴不得被人捉住,捉奸捉双, 叫个宫女太监什么的能传扬出去也就算了,偏叫来了最高长官来欣赏她这出好戏, 其实,她心里小算盘打的也是透亮,她爹是秦国公,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那身上的战功可是实打实替景朝尽了一生的心血,就算她这番行径算是祸乱了宫廷,皇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着她爹那一身伤也该容她几分,要罚也罚不到哪里去,反倒是这亲事一定是能成了,不仅成了,还板上钉钉。 名声坏了又怎么样,反正她的名声本来也没差多少,跟这些比又算什么?能嫁出去了才是真的。 不过,她原来想的也确实不是把皇帝招来,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叫那些宫女太监看见了还好,世家夫人们也就私底下唾弃一番,叫这一大帮子男人看见了,又是文臣又是武将的,其中还不乏御史大夫, 参她爹一本那不用说,史官的笔杆子可不饶人,嫁个人嫁到史书上,别人是青史留名,她可是遗臭万年。 因此这和帝还真不是她招来的,这么说的话她也挺冤枉。 和帝本身也是附庸风雅的人,爱好赏个雪赏个花的,但风雅归风雅,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 一大帮子大老爷们在外面呆坐着,都是大臣,皇帝还在那坐着呢,他们也不能像夫人小姐啥的溜溜达达,活动活动,吃也不能尽兴吃,动又不能动, 天可怜见,冬月里寒风呼啸的,肚子里没食又冷的慌,一个一个冻得直打哆嗦,明个一上早朝,保不齐全员风寒, 这下咋行,顺理成章的,和帝想起了御花园的暖阁,那边风景不错,最主要的是暖和,这可不就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本来,也只是来了,还犯不上这么上脚踹门,半道上碰见了几个被国公小姐买通了的宫女太监, 他们也是是拿钱办事,打算等时候差不多了冲进去,把这事假意宣扬一番对常安侯府那边施个压这事也就算是成了, 谁料到他们还没过去呢,皇帝陛下先来了, 当贼见了官怎能不心虚,心里揣着事,那暖阁里还俩大活人呢,当下就露了怯, 在场的都是朝廷的顶梁柱,哪个看不出来这是闹了幺蛾子,不用和帝逼问,你一句我一句,竹筒倒豆子就全都招了, 说也没敢说别的,皇帝惹不起,秦国公同样惹不起,只说是远远见了两个人推推搡搡到暖阁里头去了,其余的他们也不大清楚。 这可是祸乱宫闱的大事,赏花宴有男女互相看对眼很正常,可要是人还在宫里就这样那样,他们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 合着当成自己家?你想干啥就干啥? 和帝一听就恼了,火气直往头上冒,领着一票人直接奔着这头来了。 谁能想到会出现这种场面... 和帝亲亲爱爱的宝贝闺女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上,常安候家的小崽子躺在榻上睡的正香,衣服都扒的差不多了, 要说这俩人没啥,换谁能信? 别说别人了,就他这个老父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可怜的宝贝闺女哟,这下名声都坏透了,清白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皇室的秘辛是你想看就看的?看了也得掂量掂量你能不能看,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低下了头,权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除了当事人之一的父亲常安侯谢国安,常安侯一双虎目瞪得溜圆,蓦地想起刚才和帝气急说的那句话来, 好家伙,这还真是自己家,她想干啥就干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那就阉了吧 要说男欢女爱,谁吃亏了谁占便宜了八成大多数人都觉得是男方比较占便宜女方吃了亏, 现在这种情况么...可不好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家的那个可是睡着的,反倒是宁安公主,把人扒了个那叫一个利索,里头的皮肤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吃了豆腐是什么? 更何况她这做派,妓院里的嫖客都不带这样的,这哪里是嫖客,这分明是嫖了还不给钱,吃干抹净了不算,豆腐渣还挂嘴上呢就想跑, 这说是采花贼不过分?这不是采花贼什么样的才算是采花贼? 这还真是让人开了眼了,还从没见过女的也来当采花贼,真没看出来,公主还有这种爱好...... 至于外头那太监刚说的,两人推推搡搡的进了暖阁,那肯定是公主推了谢家小子,这是肯定的, 她可是公主,霸道起来无法无天,别人谁还敢说什么? 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自家崽子刚被骂了的谢国安, 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和帝跟太子,在他们眼里分明是自家闺女妹妹受了欺负,没看么,见了他们眼泪汪汪的,那叫一个欲语还休,这不是受了委屈又怎么说? 肯定是谢家那小崽子对他们的心肝宝贝做了什么!这是肯定的! 和帝看了这一幕人简直都要疯了,那可是他的皇后拼了命给他生下的乖宝,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一遭直接让人连盆带锅给祸害了? 岂有此理! “来人!给朕把这小崽子拖出去砍了!现在就砍!” 砍了!这等混账直接就得砍了!不砍难以让他咽下心头这口恶气! 话说回来,阮宝这边的确是眼泪汪汪,可也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要知道在她心中的不久以前,疼爱她的父亲兄长可是她眼睁睁看着死在面前的, 那场景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现在看着父亲哥哥好端端的站在眼前,那疼爱的目光是这样熟悉,不激动那还是人吗! 不过她这边算是激动了,谢临可就惨了,和帝父子认定了他们的宝贝受了欺负,其下场可以想到的凄惨。 父亲说要砍了谢临,这话阮宝倒是听见了,但没怎么当回事,也没想着要保他, 他不是叛军猛将么,这要是直接死了也不是不行,就当斩草除根了,永绝后患也说不定, 管他做什么,死了就死了呗。 “父皇不可,” 太子闻言皱眉说道,妹妹被人欺负了,阮泽不是不生气,但他是太子,凡事也得先为国家考虑考虑, “常安侯仅此一名独子,上苍有好生之德,圣人有怜悯之心,便是看着常安候一生为国的份上,也不该如此。” 阮泽这话说的在理,虽然这话听起来就是咬着牙从牙缝子里挤出来的。 这么说也没办法,常安侯是景朝第一武将,更是这些年重用的常胜将军, 可就这样一个人,原本却是山间土匪出身,响应朝廷招安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本身对于朝廷的忠诚那是没有多少的,手底下那帮子人马更是只听他一个人使唤, 蛮不讲理护犊子滚刀肉那是出了名的。 这要是真的砍了他的独子,以后怎么闹还指不定,轻则心怀怨愤,重则揭竿造反也未可知, 阮泽心疼妹妹是真的,他比谁都想砍了这王八蛋,可他得有理智!他不能! 常安侯对于朝廷来说有多么重要这是不必言说的事实,因此这话音一落其他的大臣也连声附和, 谢国安人粗是粗了些,道理还是懂的,太子殿下给了恩惠也就顺杆子往下爬,忙双膝跪地对着和帝与阮泽磕了几个响头, “臣膝下只这一名独子,万望陛下开恩啊!看在臣为景朝戎马一生的份上,还望陛下留这小崽子一条狗命为臣下养老送终啊!” 谢国安这一跪,所有的大臣也跟着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口中直说着开恩。 冷风从外头吹着,和帝也清醒了几分, 这姓谢的小崽子确实不能杀,杀了会闹出祸乱,留下他养老送终是?和帝心下顿时有了计较,长袖一挥, “那就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死道友不死贫僧 啥?阉了?是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屋子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的都不知道怎么出声了, 太子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反倒看着心情不错的挑了下眉毛, 父皇这决定做的不错,反正常安候只说养老送终是?只是缺了个物件而已,养个老送个终还是没问题的不是? 常安候虎眼一瞪,一脸的横肉都震了几震, 他们说啥呢?有那玩意和没那玩意能是一样的吗? 他好好的大儿子,进了趟宫让人吃了豆腐不算,这家子败类你一句我一句,直接连男人都当不成了?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 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直接被打断了,那边闯了祸的宁安公主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惊恐,反应比他可大多了, 一张脸哭丧着,活像是死了爹娘一样, “不行!绝对不行!” 阮宝一双杏眼瞪成了铃铛,想也不想直接否决掉,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了砍了吗?怎么又要阉了? 都说好好的男人变成了太监心里是最最扭曲的,再说他这下没死成,还因为她变成了太监,这不比娶了国公小姐还难受得多? 害他姻缘便亡了她的国逼死了她的家人,做了太监岂不是要把他们一家挫骨扬灰?不得把造反事业提上日程来? 反正不行,这事绝对不成! 关键人物宁安公主都发了话了,谢国安的话说不说也就没了意义,刚被打断的话彻彻底底咽回了肚子里,他是粗,但不傻,啥轻啥重还是分的清的,闻言便也低眉顺眼,不再说话了。 “宝?你说什么胡话呢?” 和帝一脸震惊,不敢置信,那小子可是占了她的便宜啊!她都被人欺负了,怎么当爹的给她找场子还拒绝了? “妹妹!” 阮泽也是不赞同都写在脸上,在他看来轻侮了皇室公主,只是阉了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恩典了,妹妹人虽然跋扈了点,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不过善良归善良,怎么会如此行事? 看了看榻上还熟睡着的少年眉清目秀的一张脸,阮泽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微妙的感觉来, 妹妹反应这么大,不会是? “爹爹,哥哥,你们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的。” 瞧着场面已经没那么剑拔弩张,阮宝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解释几句他们还是能听得进去的,当下也不敢含糊,打算把事情原委都说清楚,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僧,话说回来那国公府小姐也算不得什么道友, 给人背黑锅这事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遭的事,凭什么代替别人遗臭万年? 这事闹不好回头常安侯府还得谢谢她呢,要不是她可不就娶了秦国公的小姐? 至于以后两府关系怎么样,关她屁事。 抬手指了下窗外,言之凿凿, “春花跟我一起来的,她都知道!” 就算是解释,也轮不上那些官员也跟着听她解释,有春花在呢,这事解释的只会是明明白白的, 以春花的口才,那是一点错漏也不会有, 这么想着心里倒也有了点底气。 只不过么,愣是等了半晌也没人答话,阮宝那胳膊就那么干巴巴的支棱在窗户外面,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阮泽不忍心看妹妹下不来台,几步走过去往外望了一眼,末了脸色不怎么好的回过头来,幽幽叹了口气, “妹妹,春花怕不是临时有事...” 临、时、有、事、 摔!春花她有个毛的事!?阮宝额角跳了两下,不信邪的往外张望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身心俱疲,差点没整个人歪下去,还是阮泽眼疾手快的拽了她一把,才没真的掉下去。 那下边的冰面上溜光水滑,干干净净的,连一个脚印子也不曾有,哪里来的什么春花? 好的很,真是好的很,这死妮子也太靠不住了?自己是她的主子好不好!? 哪有主子遭了难比主子跑的还快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不能阉了他 “既然如此,那还是阉了,来人!” 和帝清了清嗓子,也不想再听宝贝闺女再解释什么,不想听就是不想听,欺负了他的宝贝那就得罚, 罚就罚了,谁还管他冤枉不冤枉。 “且慢!” 不说两句谢临的小兄弟是真的难保,想起之前那些画面,阮宝打了个哆嗦,吭呲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 这下咋办这下咋办,春花那个不靠谱的这会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再晚上一时半刻的... 紧张的冷汗从额角淌下来,眼看着父亲就要再一次开口,谢临那玩意眼瞅着就要凉了, “爹你不能阉了他!” “为啥?” “因为......因为...” 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光乍现,阮宝一咬牙,可这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她一个姑娘家,这话要是说出来就真遗臭万年了! 因为了半天,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睡的像死猪一样的谢临,脖子一梗,眼睛一闭,后果也不想了, “因为我喜欢他!” 啥!?乖宝说了啥?!和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一下栽倒晕过去,反观站在一旁的太子阮泽,一张俊脸难看归难看,看那样子却更像是心中有数, 后头的文武群臣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一个脸上写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果然如此, 可不就是果然如此,早说了那谢家的睡那么死,衣服却被扒了个干净,这要不是宁安公主扒的岂不就是出了鬼? 都说前朝公主养面首风流无比,倒真没看出来这宁安公主也是不容小觑啊...小小年纪...啧啧啧... 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一个个看着谦卑,头不敢抬眼不敢睁的,耳朵倒是都支棱起来,谁说爷们儿们不八卦? 真赶上热闹明明都恨不得凑到面前听。 可惜就可惜在是搁陛下面前,这要是发生在市井茶楼,整个马扎来盘花生瓜子才是正经,可惜不是。 被人一脚踹开的大门仍旧是开着,现在也没人惦记着关,最后头跟着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跟沾了水的小鸡崽子,一个也不敢上前碍眼,生怕陛下在这盛怒的档口注意到他,引火烧身, 和帝的手在冷风里像鸡爪子一样抖了几抖, “宝,话不能随便说,爹知道,一定是这谢家的小崽子引诱了你对不对?一定是他勾搭你来的是?” 常安侯在下头听着,耳朵一激灵,心道你们还要脸不要,他那好好的儿子被人祸害的现在还没醒呢,从哪里看出来他引诱了人的? 其实不仅是常安侯谢国安,在场的所有官员们现在心里其实都是这么想的,可想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敢说。 和帝心里头还是带了点期望的,倒不是盼着阮宝说不喜欢那小子,而是盼着她能机灵点,现在先把所有罪过推到谢临身上去,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里有名声重要?他家的宝是个女孩子,今年才十四岁,还没有及笄,这事要是传出去名声可就真的坏透了, 他是皇帝不假,他能命令人的嘴却不能管住别人的心,再说这些大臣回了家,别人在家说些什么悄悄话他也都能听见吗?难不成一家派一个暗卫不成?这像话吗? 这事是一定会被传扬出去的,可传扬也要分怎么传扬,要是男方主动的还好,女方主动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的宝现在还小,还不知道舆论的厉害,嘴长在别人身上,到时候风言风语一起,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把人淹死, 何况现在遭了灾的是他的宝呢?他怎么舍得他的宝受这种委屈? 和帝只盼着她现在先改口,要是真的喜欢,想要个男人而已,以后赐了婚也就是了,也没人敢说出个不妥来,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话里隐喻的含义阮泽听得明白,看着妹妹懵懵懂懂的样子也暗示的看过去一眼, “妹妹你别害怕,照实说,有孤和父皇为你做主,你是景朝的公主,没人能欺负了你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是我引诱的他 这话说的格外清楚,特意在“孤”和“父皇”上加重了语气,还强调了阮宝公主的身份, 意思分明就是...这可太坏了,不仅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要明摆着以强权压人, 现在这场面只要宁安公主吐出个确实如此来,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谢家的引诱的殿下, 皇帝太子都发话了,谁敢不听? 得,这热闹看来也就看到这了。 可谁料到...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按说父亲和哥哥这么一说,以阮宝的机灵劲怕是早就听明白了,可今天坏就坏在阮宝刚刚从噩梦一样的场景惊醒过来, 她满脑子都是因为她害了谢临,让父亲和哥哥没了命,今天说什么也要保下谢临来, 因此丝毫没有接收到父兄递来的信号,反倒更加大声的说了句, “是我引诱的他!”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这么不上道,那舀着饭的勺子都喂到跟前了,就是不张嘴。 满朝文武,一个个脑袋埋的死低眼睛却晶亮, 一出好戏啊一出好戏,看来这戏离唱完还早着呢。 和帝气的直哆嗦,暗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想要拉她一把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宁安!注意你的言辞!”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乱套, 十来年了阮宝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父亲,他可从来对她都是慈爱有加的,什么时候说过这么重的话? 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父亲怕是铁了心要阉了谢临,打死也不能松口, 自以为想的清楚,当下阮宝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是我看他长得好看,我就喜欢他。” 这就不用多说了?都说的这么清楚了, 是她“喜欢”谢临,看人家长得好看,暗地里费了心思,在今天赏梅宴上把人给拽了过来,欲行不轨之事。 说起来她还真是“喜欢”谢临,也不算是说什么瞎话,那是非常的“喜欢”,喜欢的恨不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才算了结了这桩恩怨。 “胡闹!来人给朕把公主带下去!把谢家那混小子拎起来!弄醒了先!” 和帝这下气的整个人都冒了烟,如果阮宝不是他心尖上的女儿,这么不上道的玩意这会子早一个巴掌拍上去了, 好在他现在还算是留了点理智,趁着自己爆发之前先把人带走,免得再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来,再来一句他怕是这把年纪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 几个本吓的魂不附体的太监宫女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上来,先是把阮宝从窗户沿上拉下来,又伸手去拉去拽榻上仍熟睡着的谢临, 可不管怎么拽怎么拉,这人就是不醒,太监们都不敢回头去看陛下的脸色,谁不知道陛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从不发威的老虎发起威来才是最最吓人不过的,只能加大了力气,可还是没用, 他们哪里知道,人不醒是因为吃了助眠药, 且下药的人也从来就没听剂量是多少,那么指甲大的一块,都够一头牛睡上一天一夜的了,何况这是个半大的少年呢? 三拽两拽弄不醒,胆小的都快哭出来了,本来在宫里活着的关键就是不听不该听的,不看不该看的,这今天听也听了,看也看了, 已经够惨的了,这还不算完,陛下交代的差事也没做好,只是叫醒个人而已,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废物!都给朕滚开!” 和帝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一脚踹飞一个小太监,亲自伸了手去拎谢临的衣领子,直拽的人都在这大力之下摇摇晃晃,可就是奇了怪了,说不醒就不醒, 一来二去的和帝也没了耐心,直接甩了手,余光扫了眼窗外的荷池, “你们,都去打桶水来,朕就不信,怎么就困成这样了?” 数九寒天,井面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碴,那水就更别提有多凉了,陛下这是真的动了怒, 要真一桶水泼下去,谢小公子再是身强体健也得风寒一场,想想就冷的要人命,领头的太监打了个冷颤,忙应声下去办事, 和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就不信,这人难道是猪精转世不成,一桶冰水下去还能接着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睡觉也犯法的吗 太监们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这边阮宝还没被人拖出去,太监们就已经吭哧吭哧回来了, 当然,这也不能排除是阮宝过于顽固死活不愿走的情况。 说啥呢?谢临还睡着呢,就算真浇起来也不可能清醒到哪里去,这事她要是看不见个结果怎么行? 她不在这她爹再火气上头直接把人咔嚓了找谁说理去? 这么一想着就死活也不肯走,让俩宫女拽着是一路走一路挣,怎一个顽固了得, 到底是公主,又是平日里千万宠爱的那一个,宫女们也不敢下死力气,生怕她回过头来找她们的麻烦, 再加上和帝心里也是太清楚自家闺女有多倔,看见人不乱说话了,那股气一下去,心也就软了几分,怎么舍得让人就这么拖着拽着, 他这边看着都心疼了,他的宝娇娇软软的,这么一拉一扯的,回头那两条胳膊都要留下印子,还不疼上好几天。 皇帝陛下不管不问,公主殿下生拉硬扯,宫女们也是没办法,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只得对面打起了太极,装装样子也就算了。 都算了不要紧,这一算也就捅了大篓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倒是都觉得还不错来着。 大冬天的泼人凉水,还不叫人冻个透心凉?怎一个酷刑了得,常安候一双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那大嘴喘着粗气怕是下一刻就得吃个人解恨, 太监们得了和帝的指令也不敢真的一桶水都泼下去,犹犹豫豫的先泼了一瓢, 话说不愧是常安侯的公子,这一瓢带着冰碴的井水泼到了脸上,谢临打了个激灵,人倒是十分争气的睁开了眼睛, 这可真是争气,那是相当的争气,本来这么大剂量的助眠药吃下去怎么也得睡个三五天,他一遭被人又是摇又是晃又是泼凉水的,遭尽了罪,还真就给折腾醒了。 谢临醒了也不能说是全清醒了,先是抬手迷魂一样揉了下眼睛,点漆似的眸子懵懵懂懂的看了一圈,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估计是终于感觉到了冷,把让人扒了一半的中衣拽好,半搭不搭在身上的外衣也严严实实的拢上,这才感到满意似的砸一下嘴,然后... 然后这粗神经的怕是以为没他什么事了,身子一歪靠上了软塌边,竟是要继续睡去了。 这一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看的和帝是胡子一翘,气笑了, “把他给朕拽下来!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两个太监应声称是,忙把连打了几个呵欠眼睛又快闭上的谢临给拽下榻来,拖到了地毯上, 他是没精神透了,让人拖着拽下来,就好像半身不遂一样,两条长腿在后头拖拉着,整个人都软塌塌的,一双眼睛也半阖不阖的, 阮泽在一旁看着,冷笑了一声,如玉的长指亲自舀了一瓢冰水来,不醒是,我叫你不醒! 岂料一瓢冰水还没泼下去,人幽幽的又把眼睛睁开了。 谢临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让人扒了没剩多少,再让人浇了一瓢子水,大开的门冷风一吹那是一个透骨的凉,不醒就怪了, 这会他两只眼睛里都是大写的懵,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哪啊?咋他娘的这么冷啊?这人咋这么高?都瞅着小爷干啥啊?咋的?这是都没见过美男子? 迷糊的视线艰难的聚焦,终于不怎么清楚的认识到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别人高,是他矮了,原因大概是因为和帝是站着的他是跪着的,看样子应该是他犯了什么事,这才都看着他自己。 不过犯了什么事?这不可能啊!今个出门前他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他在宫里头闯了祸来,他今天也一直挺谨慎的,真说哪不对劲,也就是感觉今天特别困啊... 只是感觉困了就睡了个觉而已,这也犯法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诱供是个技术活 “睡觉犯法?不,睡觉不犯法。” 和帝这下是真的气笑了,就是脸上那股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 好小子,祸害了他的闺女现在给他玩不认账这种把戏,也不看看他是谁,真以为有那护犊子的爹就能真全护着了? “睡觉不犯法那我是干了啥啊...?” 谢临整个人还是懵的,听了这话是更懵了,他本身也就什么都没做,就是睡了个觉而已,既然睡觉不犯法,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搞得跟三司会审一样,不知道的都得以为他就要上法场了,老天有眼,他可真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嗯...游手好闲什么的...这也不算罪过? 和帝脸上的笑意愈发大了,与这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咆哮的内心,如果可以的话就算他涵养极好也要说脏话了, 单睡觉是不犯法,可他娘的也要看看是跟谁睡!?你这睡个觉不要紧,你他娘的祸害的是朕的闺女!!你说犯不犯法!!?你还有脸问朕你干了啥!? “说,你是怎么勾...引诱的朕的公主?” 按说这样和缓的语气,又是在人的精神这样松懈的情况下,一般的人这会怕是已经浑浑噩噩的都招了, 可谢临是谁?他从小到大惹的祸那是不计其数,见天的招猫逗狗,为祸民间的,被人告上衙门可是家常便饭, 说实在的去衙门的路比他去国子监的路要熟多了。 因着他爹护犊子的名声太过响亮,又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谢临这么一大纨绔惹了这么多的祸事愣是没遭受过律法的毒打。 律法严明是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 侯府的门第怎么也比衙门里的高多了,再说了他犯下的事再大也找不上京兆尹之类的, 谁没事能判了他啊,就是真有心想判那也不敢硬着来,不都是这么哄着来的? 才年方十五岁的少年郎在这方面却是个十足十的老油条, 因此才听了和帝这句话,谢临第一个反应可绝不是什么招了,他歪了脖子微眯了眼,用还相当滞涩的脑子思虑了一下,想了半天才理出了几条线索, 一,他确实是睡着了,但不是一个人睡的。 二,另一个人八成是个女的。 三,这女的是谁不用想了,皇帝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另一个人是宁安。 哦,这么回事,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种捉奸在床的戏码不是说年年都有,但也是听说过的,也不是稀奇事,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去年还是前年啊,京里哪个老太君办了个什么劳什子宴会,当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王御史家的姑娘就跟主人家的小子搞到一处去了,然后就是这样的一出戏码, 当时怎么判的来着?好像也没怎么判,不对,是根本就没判,王御史天天怼天怼地的谁也不怕,这事一出当场就蔫了,两家对外都只说是早有婚约,马上就成了亲家, 就这破事连他都看得出来,明摆着是睁眼睛说瞎话,遮羞呢。 不过那又咋了,看出来了也不可能当面说,不就被人茶余饭后说个闲话啥的,怕什么?也没说到面前来,也不能少了一块肉不是? 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到了这会谢临也不觉得怎么怕,不过转个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了, 不对不对,什么玩意?!他刚才没听错?! 和帝说他勾搭的谁?!宁安? 放他娘的屁! 京城里谁不知道他跟宁安不对头,见了面就鸡飞狗跳的,老皇帝人老了眼睛没瞎?他就是勾搭个男人也不可能勾搭宁安啊!? 按照之前的例子,他这是要被按头娶宁安了?开什么玩笑? 他爹可是跟他说过的,娶妻娶的谁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娶回家里一个祖宗,到时候打不得骂不得的,见天的就得哄。 这要是真娶了宁安,这可不是娶回家一个祖宗这么简单了,她宁安是谁? 回了头那是不仅打不得骂不得,又被打又被骂不能吭声还得哄人的那可是他谢临啊! 不得行不得行,这笔买卖太亏,说破了大天也不得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你还想脱裤子 到底还是困得慌,人也是太年轻,谢临那点小心思都不用说,明明白白的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个不愿意, 和帝的脸色黑了个彻底,太子虽然没说话,那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家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宝贝,还没及笄就被人占了便宜,这还不算,他们还没说让人负责任,这干了坏事的倒是先嫌弃起来了, 嫌弃?谢家这小崽子居然嫌弃他的宝? 他还没嫌弃谢家门第低呢,一个常安侯有什么了不起,天大的荣耀也是皇家赐予的,还瞧不上他的宝,也不看看自己家里什么情况,当土匪的爹加上个混账儿子,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话说回来谁又要把好好的闺女嫁进土匪窝啊!赶紧合上你那快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的嘴! 赶紧去了你这个煞星,他闺女现在年纪小被美色所惑,将来大一些想的明白了,自有良人相伴,姻缘美满。 看着谢临这样子和帝脸色是愈发难看了,怒目沉声便下了判词, “谢家小子,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在这宫里便欺侮了朕的女儿,不杀你实在有损天威!难以消减朕心头之恨!”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眼下百万倒不至于,只听这架势怕是真的想要谢家小子的命,底下的官员稀稀拉拉的跪着,在这强压之下头也不敢抬, 常安侯心里不服,想说点什么,眼光扫了一眼一边还没走的宁安公主,也不打算说了, 她刚才不是还说喜欢儿子吗?有她当前锋呢,他操个什么心? 阮宝这边确实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跟常安侯想的可不一样,赐死谢临她可不怕,怕就怕不死在折腾出别的事来, 但她直觉父亲下面还有话,高兴倒是可以先免了,先听听是啥再说。 一语毕四下里百种心思和帝都看在眼里,话锋一转,冷哼一声, “上苍有好生之德,朕且念在你是常安侯独子,还要为他养老送终的份上,饶你一命,” 谢临刚听完说要杀他,饶是身经百战还是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一身的困劲都被吓的差不多,谁料皇帝话一转弯,又说起什么好生之德, 这话他懂,一般唱戏的唱到这就该释放了,一口气没舒匀乎,那边又开口了,一听之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皇帝说的啥呢, 还是戏文里头常见的一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阉了。” 阉了...阉了...阉... 这下不是脖子凉飕飕了,是裤子底下凉飕飕,叫谢临自己选,这还不如没脑袋呢! 当下直接就蹦起来了,本来他迷迷糊糊的,两个小太监也没使多大力气,这一下冷不丁的,直闹了个人仰马翻, “凭啥阉我?!我不服!陛下您说我欺侮了宁安我就欺侮了?话怎么都让您一个人说了?我还有话说呢!我裤子都没脱!要我说分明是我睡的好好的!是她欲行不轨!” 裤!子!都!没!脱!这是人说的话吗!? 和帝被气了个七窍生烟,理智什么的这下是真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谢家这小崽子再不收拾,他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还想脱裤子!?你倒是说说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对朕的宝干什么!?” “瞧陛下说的,我裤子还挂在腰上好好的,我能对她做什么?” 谢临也是急的上头,连谦称都忘了用,在皇帝面前就我呀我的,也没个分寸,好在还记得用个尊称,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和帝也气的差不多了,本身就想好好的收拾收拾他,别说现在根本没注意到,就是注意到了也是一起收拾了。 眼瞅着战火马上就要升级,当皇帝的不像皇帝,当臣子的不像臣子,在这里斗来斗去的像什么话? 为了挽救父亲身为皇帝的威严,挽救谢临的小兄弟,阮宝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那个...那个...能让我也说一句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占便宜得负责任 阮宝的话一出口,正斗嘴的两人都停下来了,齐齐看向她, 谢临的目光是很不善的,黑漆漆的眸子里怎么看怎么憋着火,他打心眼里认定了是阮宝对他做了什么,占了他的便宜, 早就知道她是害人精害人不浅,平日里看不对眼也就算了,今天还栽在她手里了不成?他要是真成了太监,非叫她整日里鸡犬不宁不可!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 和帝则是全然不同,生气归生气,他的眼神里更多还是忌惮,早知道还是趁早把她拖走好了,现在他根本就觉得,他的宝已经中邪了,阮宝一说话他打心眼里突突,生怕她又语出惊人说出什么丢人言论来。 阮宝挣脱了宫女本来就拽的不怎么紧的胳膊,几步走上前来,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放软了下来,难得正正经经好好叫一回父皇, “父皇,儿臣虽是女子,圣贤书读的也不算很多,可儿臣却知道,占人便宜是要负责任的不是?您怎么也不能把谢临给阉了?那儿臣成了什么人了?” 话讲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有理有据的,可就不能听, 狗屁的负责任!气的和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放肆!你一个女孩子瞎说什么话?!哪来的负责任?!又负的什么责任?!你把他怎么了?他裤子都没脱!” “对嘛,我裤子都没脱,我可不用你负什么责任。” 谢临一听来了精神,脑袋往这边一凑,呲着牙花子大刺刺来了一句, 和帝听进耳朵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手一巴掌拍上了谢临的脑袋瓜子, “滚你个小兔崽子!朕今天不阉了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闹了半天这怎么还要让他变太监?阮宝心里一慌, “不是,爹,我说我喜欢他啊!你把他阉了我嫁谁去?” “这天底下青年才俊多的是,你想要什么样的爹就给你找个什么样的!这谢家小子不行!绝对不行!” 和帝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要是两情相悦还好,他也不拦着闺女,可这小子压根不知足啊!瞧谢临那个嫌弃样子!让他松口把女儿下嫁,门都没有! “可天底下青年才俊那么多,他们没有一个是谢临!我要的是谢临!” 阮宝急了,什么也顾不得, 这世上再多的青年才俊又如何,便是文曲星下凡又如何?他们顶什么呢? 他们就算再优秀,也不是那一日杀人不眨眼的谢临,也不是那战功赫赫的谢临。 角斗场早就变成了父女场,谢临本来在一旁听着热闹,听到阮宝说喜欢他,心里有点蒙,怎么也不能把平日里和他看不对眼的阮宝和眼前这个联系到一起, 一头雾水的往下听,又紧接着来了这一句。 天底下的青年才俊这么多,却没有一个是谢临。 少女的话语算不得有力,说起这话时更多的是甜软的嗓音,莫名在他心尖上盘旋了几次,那微长的尾调更是像是一把小巧的钩子,心头说不出的痒, 谢临侧过头去,平生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历来的冤家,突兀地有了些改观, 唔...别的不说,阮宝的眼光可确实是不错...那些酸溜溜的青年才俊,怎么能及得上他呢? “阮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他有什么好?!” 和帝满地走了几圈,有生之年都没这样动气过, 阮泽见父亲真的气的不轻,拉了阮宝一把, “妹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就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不,少说两句你们会因我没了命,阮宝轻轻挣开胳膊上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谢临, 还没长成的少年长身玉立,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的,水渍还没有干透,墨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衬得那张脸如玉般白皙,黑眸也闪亮的很,点漆似的,药劲还没过,那双眼里还有几分朦朦胧胧的困意,无辜的紧。 好一张美人脸,只是现在这上面的表情让他的气质更像是一只雪地里愣在原地的傻狍子,谁又能把他现在的样子和那个遇神杀神的将军联系到一起呢? “爹,我说了,我喜欢他,你不能动他,我得为他负责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他大腿上有红痣 “你负什么责任?!你要负什么责任!?你们衣服都穿的好好的,今天就什么事也没有!” 和帝大步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手指头戳上了阮宝的额头,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微红的印子, 这劲有点大,直点了阮宝一个趔趄,印子一出来和帝马上就心疼了,手也不自然的放了下来。 “好好好,今天我们什么事也没有,那您老就放了谢临呗?” 虽说这过程气了老爹不轻,结果却还是松口了嘛,这就是好事,阮宝的声音越来越软和了,手也缠上了和帝的臂弯里,小声撒娇, “什么事也没有了就放了他?朕偏要罚他怎么着?” 和帝一哼哼,也是傲娇的紧,刚才让他下不来台那么久,说两句好话就行了?没门! 这是一句玩笑话,口气已经缓和多了,明眼人都听出来谢临这这大概是没事了,偏阮宝不知道, 经历了那么一遭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什么明示暗示都被拒之门外,满脑子只在意谢临的安危, “啥?还罚?那我要是非他不嫁就说我们有事呢?!” 这也要罚那也要罚,那还不如直接就说非他不嫁了,哭一哭闹一闹,父亲肯定也就放了他了。 和帝一听直接虎了脸, “好好一小姑娘瞎说什么?你们哪来的事?!” “唔...” 智慧来得突然,阮宝眨了眨眼睛,脸色也蓦地通红,吞吞吐吐了半天, “...有事。” “净瞎说,回头朕非好好...” “他大腿上有颗红痣!” 不能再拖了不能再拖了,谁知道这梦做到什么时候就结束了,话本子里不都说执念不消的鬼要化为厉鬼的吗,临死前做梦,梦到这里,那大概这件事就是她的执念了,不完成怎么行呢! 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给自己洗脑,这满地的大臣都是白菜番薯大萝卜,这才鼓足了勇气开了口来。 都说到这了就不用说别的了?大腿那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吗? 这话一说出来,可就不是四下震惊那么简单了,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都吓傻了, 公主殿下,我们只是想看点热闹,没人想听这档子事啊!您可真是敢说啊! 还大腿上有颗红痣,您怎么不说...呢? 当下那些个看着谢临的眼神就都不对了,本来以为他只是被吃了几口豆腐,现在看来不止如此啊!大腿什么的......红痣什么的...... 这话光是听着就透着一股子香艳劲... 现在可不光是大臣们觉得他们有事,连常安候也不那么确定了,一双虎目上上下下给谢临打量了一圈,直看得他浑身发毛, 谢临气的嘴都歪了,人马上也嚷嚷了起来, “放屁!还大腿上有颗红痣!你怎么不说小爷屁股上有红痣呢?” 哦...原来不是大腿上,原来是屁股上啊... 不说还好一说更遭殃,场面顿时失控,和帝更是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本来这事开始发生的时候,男人办事比女人就没那么细心,他想的也简单,也是太自信了, 眼看着的误会,越遮遮掩掩就越是引人遐思,他想着就都有一说一的说明白也就完了,都是爷们也没有女人那么碎嘴,再说了走了光的也不是他闺女,也就没想着赶人。 其实这么想也没错,错就错在最开始他就被爱女之心给蒙住了双眼,第一句话就说错了,一步错步步错,紧接着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闹到现在这场闹剧完全的不可控制,等他想清场了已经晚了。 和帝伸了手,颤颤巍巍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宫女太监赶紧围上来围做一堆,阮宝也忙去搀扶他的手臂,还不忘回头白了谢临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出我是要救你? “你要是非说红痣不在大腿上你就脱裤子证个明?” 她说啥!?谢临一张俊脸彻底红成了猴子屁股,被气得身子直飘忽, 她阮宝还是个小姑娘不是!?她怎么能这么不知羞耻!?他们平日里撕扯的你死我活什么都说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场合,她居然公然评论他的... 岂有此理! 得,和帝脆弱的心灵再也经受不住打击,对他来说,现在当爹的立场没站明白,皇帝的立场就更别说了,里子面子都丢光,还谈什么整治别人家的儿子,两眼一翻是直接晕了过去,顿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谢临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吃了过量的助眠药,又是被扯又是被泼的,这么一遭也算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盯着裤子当猴看,此等奇耻大辱... 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华丽丽的又睡着了。 一场好好的赏梅宴闹到了现在也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到了这里也就算是落下了帷幕,大臣们也在宫中候着听闻陛下安好之后均做鸟兽散场。 不过么,人是散场了,可这流言啊,才刚刚开始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别人的看法不重要 和帝没事,刚出去的太医说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方才气的狠了,这才晕了过去,一会就会醒来,回头开几个滋补方子补一补,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这里,阮宝这才放下了心,虽然她私心里认定只是做了个梦了却执念,真看到对她千疼万宠的爹被她气成这幅样子还是会心疼的。 这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阮宝回身坐在龙床边上,握紧了和帝温热的大掌,留恋的抚在自己的脸上, 能等到爹爹醒来,还能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人,他一定气坏了...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从后头响起,然后一只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在她头顶恶劣的揉了两下,她猛地回过头来, 又是这种神色,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总觉得自家妹妹这眼神违和的很,就像是他们之间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了,久别重逢?这么说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妹妹自懂事以来知道爱美了就特别忌讳别人碰她的脸,碰她梳好的发髻,眼下这么故意,人都没什么反应, 反正今天的妹妹是从里到外都让他感到不对头,倒不是说觉得人被掉包了什么的,就是,怎么说呢,既熟悉又陌生。 就好像两个人之间间隔了前世今生那样遥远。 阮泽刚从外头回来,满身的风寒气已经散尽了,这才到了床边上来,把阮宝拉了起来,到外间去交谈, “妹妹,我竟不知道你是何时喜欢上了谢家那小子。” 阮泽看着她,满脸的复杂,俊秀的长眉也蹙了起来, “我...” “妹,你今天做得不对,你便是真有你那么喜欢他,也不该拿你的名声和清白去换。” “我不是喜欢他...” 从小到大最贴心的的哥哥坐在对面这样跟她面对面的交谈,满肚子的鬼话不知怎么就说不下去了, “不喜欢他?!” 阮泽一愣,惊的语调都拔高了几分,又顾忌着里头还昏睡的和帝,强行压了下来。 “不喜欢他你今天是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他有事...” 惹了这么大的祸,虽说她自己认为没什么,说起来还是理亏的,阮宝低了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你啊...” 阮泽顿了顿,倒也没有再过多的责怪她,她现在的样子分明心里也不好受,何必再给她多加压力,至于她说的什么不喜欢谢临,听听也就算了,八成是小丫头嘴硬而已,也当不得真, 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阮宝的肩膀, “虽说人的记忆会持续很长很长,但新鲜感却只会维持很短很短,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了这一天,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阮泽这样说着,可他们两个人谁心中又不明白呢, 阮宝的身份是公主,这样的皇室秘闻最是让人津津乐道, 忘记?不可能的,今天在场所有人,他们的家眷,嘴大一点的或许还有他们的家仆,慢慢也会流传到民间去,从今以后每一次提起宁安公主,“放荡”这个词或许就是打在她身上再也去除不了的烙印,除非她深居简出,再不提及。 但怎么可能呢,她是公主啊,是最受宠爱的公主,这样委屈着她,他们怎么会愿意? “人活在世上总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很累的,潇洒一点做自己没什么不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真的喜欢谢临,就招他做驸马,有父亲和我在不怕他对你不好,若是你不喜欢他,嫁不出去也无妨,哥哥就你这一个妹妹,永远也不会要你去和亲,哥哥给你搜罗天下的才俊,喜欢什么样的就...” 说的简单,人确实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人总是活在社会中的,只要你活着,你就要承受别人的看法,除非你永远孤独一人, 阮泽说要她潇洒,要她自在,要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背后呢,他又要替她来承担多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淑妃娘娘在等你 “哥!” 再也忍不住了,阮宝猛然扑进阮泽的怀里,嚎啕大哭,这是哥哥啊,最疼她的哥哥,这样的哥哥,这样的家人,怎么不值得她付出所有呢?清白算得了什么? 要是这场景不是梦就好了,叫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好,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也好,她只想看着家人都好好的活着,再不要看他们在她面前死去的那一幕,再不要独自一人活在世上。 “哭什么?” 阮泽被她这么一哭弄得手足无措,暗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重了, “没什么...” 阮宝吸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眼来,脸上的胭脂都哭花了, 这副模样看的阮泽一阵莞尔,抬手抹了一把她的小花脸,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小花猫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想不想听?” “什么好消息?” 阮宝一怔,她可太了解她这哥哥了,这个动作一出来,肯定没好事,后头指不定有多大的坑等着她来跳呢,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来阮宝马上就打了个哆嗦, “淑妃娘娘在等你。” “我能不去么?” 阮宝抬了脸,可怜巴巴。 “绣月在外面等你,恐怕是不行。” “要不你就说我闹了肚子?” “淑妃娘娘都交代了,宁安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肠胃不适什么的,那就抬过去。” 阮泽笑着说道。 ...病了也得抬着去!?那真坏肚子了呢?!这是什么道理!她也太霸道了!但是不去... 话音一落阮宝那脸色是更加的可怜了,阮泽都不忍心看了。 “好,我这就去...” 听说绣月在外面等着她,阮宝慢吞吞的从榻上爬起来,走到门外那几步啊,真是见者落泪, 这小模样,一步一回头,端的是凄惨无比,不知道的人怕不是以为淑妃是头吃人的猛兽, 阮泽在后面看着,好笑的摇了摇头,又不会拿她怎么样,至于害怕么? 这话是没让阮宝听见,要是听见了非哭出来不可, 至于啊!怎么就不至于!?她就是会吃人的好不好!? 人一出了清心殿,迎面便撞见了来接人的绣月,阮宝见了一张小脸立马皱成了苦瓜, “殿下既然出来了就跟婢子走,我家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说话的宫女年纪不大,十七八的样子,正是青春好年华,可在她身上分明见不到半点青春的样子, 倒不是说别的,绣月其人美是美,却是无人敢靠近的那种美,一张脸上常年看不见笑模样,总是板着一丝不苟,那叫一个面无表情,腰身也总是站得笔直,叫人看了就知道这人严厉得紧, 也正因她如此,外面其实都传言绣月是淑妃娘娘特意培养的掌事姑姑来着。 阮宝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绣月后边,是一步也不敢行错踏错,腰板也不由挺的笔直,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仪态, 不注意,不注意能行么?!回了头在她家娘娘面前告自己一状,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绣月啊绣月,好好一个年轻姑娘,学什么你主子呢,这么严厉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阮宝苦着脸,在心里小声嘀咕,也不先想想,现在绣月嫁不嫁的出去另说,她自己嫁出去可是真的难了。 一路走一路磨,阮宝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翊华宫的门槛还是近在眼前了, 这...这一路怎么走的这么快啊!? 算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死早超生...抱着这样想法的阮宝在绣月的搀扶下迈进了门槛, 心底里一路念叨着,这是梦这是梦,梦里挨了打肯定不会疼...? 呜呜呜呜呜呜,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天底下也再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她宁愿跟冰块脸绣月一路走到梦醒也不情愿去见这翊华宫的主人啊,来个人救救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淑妃其人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看着对面软榻上雍容华贵的美人,阮宝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步子也快了几分,几步几乎是跑过去抱住了美人纤细的腰肢,那叫一个狗腿。 “小姨!我想死你了!” 要问这翊华宫的主人淑妃娘娘那是何许人也,还真是说来话长。 淑妃娘娘娘家姓张,闺名倩心,是当朝张太师的嫡亲女儿, 张太师是帝师,他的女儿自然不用多说,张倩心自幼貌美无双,性情温良...括号,表面上的, 要说她当闺秀的时候大概不是那么出名,不过也是相对而言,那会子贵女堆里头最出名的是她亲姐姐,张家大小姐张琼心, 不过这个名字现在可没什么人敢提了,提起来,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来提及, 比如说,已故张皇后。 张琼心当闺秀时美名在外,与当朝太子青梅竹马,相恋也是理所当然,后头的成婚也顺理成章, 婚后两人小日子过的也是和和美美,太子不重色,如愿娶了青梅后也再无所求,偌大的东宫里头也只太子妃一个,直到登基以后也是这般,要说美满姻缘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美好日子总是太短,张皇后体弱,在生下了太子阮泽之后的几年又怀了一胎,怀胎时便已胎像不稳,在生产这道鬼门关也再没走出来,撒手人寰, 丢下了爱她如命的丈夫,年幼的儿子与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时也命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年轻的和帝一夜之间消沉,要不是一双儿女还没有长大怕是也恨不能跟着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随着亡妻留下的女儿一天天长大,眉眼间的模样也愈发像极了妻子,和帝的心情这才松缓,一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 回头再说淑妃,也就是张倩心,张倩心年轻时候可不太老实,估摸着是话本子看多了,一门心思向往着传说中的江湖,总惦记着出门闯荡,有一年还真收拾个包裹跑出去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也无从得知,张家人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过了差不多小半年,二小姐哭着从外头跑回来,从此以后再不提什么江湖。 这边张皇后没了,留下的一双儿女均未长成,和帝的情况看着也不是那么可信,为此张太师几乎愁白了头发, 好好的女儿说没就没了,连最后一眼也没看到,当父亲的怎么能不痛心,又丢下了两个孩子, 女儿已经亏欠了,留下的孩子可万万不能,张太师一来是怕和帝照顾不好孩子,二来也是惦记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选秀扩充后宫,毕竟陛下膝下就两个孩子,子嗣不丰,选秀是迟早的事。 太后没的早,太皇太后年纪更是大了,可照看不了什么孩子,到时候少不得要轮到这个妃那个妃手里, 张太师是男人,也是心思细的男人,后娘哪有亲娘好,再说了你这天天惦记着人家亲娘,能不遭后娘恨吗,明面上不怎么样,暗地里给你养歪了找谁说理去,岂不知捧杀才是最要命的。 张太师为这事操碎了心,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说的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帝选秀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轮不到你一介前国丈插嘴。 关键时刻,还是姑娘的张倩心主动请缨,揽下了这桩事来,她是张皇后嫡亲的妹妹,孩子们的亲小姨,她照顾孩子也说得通,也定然能照顾好他们, 可话说回来她还是个姑娘啊,嫁不嫁姐夫的不说,单说皇帝夫妇鹣鲽情深,和帝这颗心这辈子恐怕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她进了宫那就是一个守活寡, 张太师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又怎么舍得另一个女儿也跌进泥潭里?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这大腿长在别人身上,张倩心是什么人,打定了主意就再也不会回头,最后也只能由了她去, 张倩心这么做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思量,她才不在乎什么守不守活寡,她喜欢的那人这辈子两人也不可能了,与其等着后面她爹给她挑人家嫁人,还不如去宫里帮姐夫一把, 姐姐没了她自然伤痛,两个孩子没了亲娘也着实可怜,当小姨的怎么能看着不管。 就这样,张皇后的妹妹转了年就进了宫,和帝封为淑妃,赐翊华宫,张倩心在翊华宫里住下,一住就是十几年,也照顾了阮宝兄妹十几年, 说是小姨,充当的其实是亲娘的角色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翊华宫里杀年猪 这人是阮宝? 冷不丁被人突袭了的淑妃顿时就是一愣,一双柳眉皱起来,手更是不怎么客气的一把揪住了那白嫩的小脸,左拧拧右拽拽,满脑子问号就差写脸上了, 她这不省心的外甥女什么时候跟她这么亲过?从来那都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小姨...轻点...疼疼疼疼疼!”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阮宝本只有七分的眼泪立马成了十分, 说是不愿意来,不想来,事实上怎么能呢,这是她亲小姨,从来都是当亲娘看的,小姨再严厉也是真心为她好,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那一日城破之时时间匆忙,她没能见着小姨一眼,不过想来以小姨的身份性格,估计下场也是可想而知, 这场梦来之不易,自然是要把想见的亲人都见了才算圆满。 淑妃可看不出来阮宝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什么,也只是觉得今天这孩子奇了怪一些, 她早年在江湖上行走过,听说过人皮面具之类的物件,只是没见着过, 其实说白了她根本也不是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别人假扮,趁着机会捏着人玩才是真的。 眼下这皮肤嫩嫩软软,这一番捏下来从底下透着浅浅的红,可见人是绝对的如假包换, 捏也捏的够了,淑妃放了手,一双柳叶眉也舒展开,皮笑肉不笑, “才几日不见,我们家小包子也涨了能耐,也会想着男人了。” 得,就知道大事不好,这事暴露了! 阮宝一激灵,正欲抬脸撒娇,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到另一边畏畏缩缩跟小鸡崽子一样的春花还有立在一旁的秋实,当时人就石化了。 她!就!知!道! 一定是春花这个不靠谱的办事不牢靠让秋实给抓了,然后秋实这个表面忠仆实则小姨的千里眼就给她上了个眼药,这才有现在这一出。 “小姨,我知道错了。” 美人榻她是不敢上去和淑妃并着坐了,淑妃也没让她坐,阮宝涎着脸,也不嫌脚踏上脏,一屁股坐上去就抱住了自家小姨的大腿,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闯了祸被小姨逮住,甭管什么错,先认了才是正理,切记莫要顶嘴,一旦顶了嘴,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她本来就刚哭过,一双眼兔子眼一样,红红的,蒙了一层水光,白嫩的小脸也被捏出一点子嫣红,端的是惹人怜爱, 这样娇娇怯怯看人一眼,直叫人心都化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淑妃怎么能是一般人,是以当那莹白如玉的纤手拎起阮宝的耳朵,整个翊华宫都听得见杀猪一样的嚎叫, “好你个阮宝,我教了你十几年要端庄要娴静,合着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寻常是寻常,寻常她闯的祸也是一般,淑妃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撒娇耍赖全当看个乐子,可今天这又是什么情况,哪里能够同日而语, “在你那芙蕖宫里撒泼耍横关起门来谁也懒得理你,都说丑不外扬,你可倒好,生怕观众不够多不是?!居然在外头丢人现眼!还是一帮子大老爷们,叫我说你什么好?!” 要知道越是皮薄的地方受到了伤害就越是疼痛,耳朵这地方,软骨多是多,跟脑袋相连的皮也是真薄啊,淑妃这一次气到了极点,下的手自然也是死手,疼的阮宝满地打转,眼泪都飚出来了, “小姨!下次不敢了!我真知道错了!您轻点!轻点!” “你还有下次?知道什么错知错?这会子蔫了?你在那暖阁子里头不是挺神气的吗?还说什么看见人家大腿上的红痣了?看了几本话本子便也什么都敢往外说了?” 她敢那么说,淑妃这边听着人回来给学的话都没耳朵听, 从小看大的孩子,淑妃再不知道她什么脾性可完了,她懂个屁的男女情爱,都说十四五岁情窦初开,自家这个外甥女是连那个窦在哪里都没看着, 要说她是真心喜欢那谢家小子才特意算计了这一出,别人信淑妃可不信,这事后头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幺蛾子,再怎么也是另有隐情, “跟我还敢藏心眼儿,还不赶紧把实话给我说出来!?” “我...我不那么干谢临就玩完了啊!” 疼疼疼疼疼!再扯,再扯耳朵就要掉了! 再顾不得其他,阮宝扯着嗓子来了一句,实话是不能说的,谁能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本也没想着能糊弄过去,未料淑妃听完却真的放过了她的耳朵。 快要麻木的耳朵终于重获自由,阮宝连忙上手捂住,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呜呜呜呜呜,谁能告诉她,为啥梦里挨揍也这么疼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拧个耳朵给块糖糕 淑妃转身坐回了美人榻,一旁伺候的大宫女极有眼力的奉上了一盅热茶, 纤白玉指搭上彩蝶穿花的茶盅,一举一动都优雅到了极点,人看着也心平气静的,就好像刚才拧人耳朵暴跳如雷的不是她一般。 阮宝在淑妃面前长大,自然也清楚,这可不是什么气消了,纯属是懒得再听她叫嚷,这会子指不定打算了什么主意来惩治她, 她缩了下脖子,也不敢说话,看上坐的亲小姨眼光扫了下对面,也非常知趣的颠颠坐了过去, 这动作咋说呢,颇有点狗腿子的风范。 奉茶的宫女还没走,又垂手在阮宝面前摆了一盅,还并了一碟小巧玲珑的点心, 阮宝看见这碟子码放整齐的桂糖糕感动的那是不要不要的,眼泪汪汪, “描星,呜呜呜呜呜,还是你疼我...你看看我这耳朵,是不是让小姨给拧成猪耳朵了?” 说着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耳朵,这边耳朵现在一阵一阵发着热,想也知道肯定是肿了。 描星是淑妃跟前伺候的宫女,人比绣月活泼些,这翊华宫里头,阮宝除了淑妃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盖因每次来淑妃这挨了揍回头描星都会给她上这一碟子点心,这几乎是一桩惯例, 知道她爱吃糖糕的没几个,她小时吃糖吃坏了牙,虫牙什么倒是没有,但甜食之类的吃多了就会牙疼,见了喜欢的也不敢多吃, 到了这会怎能不感动,也只有描星这么细心知道她爱吃糖糕了。 “殿下说笑了,婢子可没见过这么惹人怜爱的小猪,再说了,怎么能是婢子心疼您呢?心疼您的啊,分明是我们家娘娘啊。” 描星闻言噗嗤一笑,抬眉看了眼正品茶的淑妃,打趣道。 “描星!” 淑妃抬了眼,冷声叫了一句,描星立马收敛神色退到了一边, 留下阮宝一双小手里捧着糖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整个人都有点愣了,过了会才缓神,愤愤咬了一口,满眼都是控诉, “小姨你太坏了,你...你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不对!分明是拧个耳朵给块糖糕! 也不知道张太师家里家风是什么样的,反正淑妃这人信奉暴力至上,棍棒底下出孝子, 从阮宝小时候就这样,每次闯了祸过来,都是先挨一顿打,再吃块糖糕,小不点的孩子挨了打整个人蔫嗒嗒的,两只眼里都含了包眼泪,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可怜巴巴的啃糖糕, 孩子小,也是好哄,糕吃没了就好像心也吃没了,什么愁啊疼啊都没了,从小她就很吃这一套。 现在描星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原来不是描星才会给她吃糖糕,在她小时候分明也是这样的。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也清楚要是淑妃真的不管她,照她从小的脾气,现在指不定成了什么祸害....虽然,她一直到被砖头拍死那天都在不停的闯祸,不过不管怎么说心还是好的不是,这也就不算长歪了...... 面对阮宝这声情并茂的演出淑妃是连眼皮子也不抬,喝了口茶才再次开口,声音听着也没那么生气了, “我瞧着你是一点害怕的意思也不曾有,后路可是想好了?” 后路?做个梦还要考虑什么后路? 阮宝一顿,连假哭都忘了,眼看着气氛又要滞住,慌忙扯了个讨好的笑来, “小姨你知道我的,我当时也就脑子一热,人也糊涂的厉害,哪能考虑什么后路?” 一边说着一边往淑妃那边挪,话说完了胳膊也挂到人臂弯里了,拉着长调撒娇, “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咱们淑妃娘娘貌美无双才学兼备不说,还足智多谋那是再世诸葛,小姨您这么疼我,您就帮我想个后路呗?” 这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淑妃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很给面子的有了回应——白了她一眼。 “刚不是还说我坏得很,这会就又再世诸葛了?” “哪有哪有,刚才那定是小姨你听岔了,啊不对,刚才定是我嘴瓢了,小姨您就当没听见,实在不行您...”实在不行您就当我放了个屁。 后头一句还没说出口就让阮宝自己给吞回去了,淑妃挑了下眉毛, “实在不行我就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阮宝连忙摆手呲着牙笑,开玩笑,这么粗俗的词说出来她岂不是上赶着给人揍吗? “法子我这倒是有,全看你做不做了。” 淑妃又呷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做我做,我肯定做!” 阮宝忙不迭应着,话说完抬起头来就僵住了, 她怎么觉着,小姨这话...不怀好意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这好吗?这不好 “定亲。” 这一声随着茶盅搁在几上的轻响,成功让阮宝楞在了当场,小爪子里捏着的桂糖糕也啪叽一下落到了地上, “定定定定亲?跟谁定亲?” 一吓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成了个结巴。 “跟谁定亲?你说呢?” 淑妃拿了帕子按了按唇边的水渍,声音不咸不淡。 “我...我怎么知道...” 阮宝心虚的往后蹭了蹭,决定装傻。 定什么亲定亲,指不定几时就醒了,说是问后路也就是哄小姨高兴,叫她定亲她是不愿的,尤其那人还是谢临, 别说这只是个梦了,就算不是她也不想嫁他,他们两人本身就不对盘,她曾经想过的如意郎君也不是这样的, 让两个冤家定亲,以后剩下的几十年人生都绑在一起天天大眼瞪小眼的吵嘴, 这好吗?这不好。 “怎么?不是你说的非谢临不嫁?” 精致的眉梢一挑,淑妃冷笑道。 “那...那不是一时情急胡说的嘛...” 阮宝让淑妃瞧的一时语塞,嗫嚅着道。 “胡说?我看你可不是胡说,你也不小了,转个年过了生辰便要及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中还要有个数才行,你说你不嫁,你不嫁这漫天的流言如何收场?” 流言如何收场,管它如何收场呢,反正也等不到那个时候,阮宝暗地里撇了嘴,但也不能就这么跟淑妃说,一张小脸埋进淑妃的臂弯里,声音闷闷地, “为什么要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小姨你年轻时不是也不在意这些吗?” 她说的是十几年前淑妃刚从外头闯荡回来的时候, 这京里一帮子世家夫人其实也不比市井妇人强哪里去,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也一样在行, 张太师的闺女好好的小姐不当,一个人跑出去,一跑就是大半年,谁知道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什么野男人?清白什么的指不定早就不在了。 那会锦京里风言风语也到处都是,然而流言风暴的主角却没有把这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件,该做什么做什么,全当别人都不存在,到了最后更是直接进宫去了, 这些许年过去,不是也没人再提淑妃当年做过什么事?人们只知道她成了淑妃,得不得宠不得而知,可这偌大的后宫除了她再没有别人,谁又能睁着眼睛非说她过的不好呢? 阮宝这话问的也不错,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可这句话一出来,淑妃当时就冷下了脸, “你是拿我当年当挡箭牌?” 阮宝让她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寒意,也不敢再说了,只抱了淑妃的手臂,声音也小了些, “反正我不想嫁他,您也知道,我们见了面就吵架,谁家的夫妻是这样相处的?” 淑妃身上的寒意减了减,闻言睨了她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想嫁个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或许我想象里的姻缘该是像我爹我娘那样的幸福美满,可我也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真心喜欢...” 她活了十九岁,从未出嫁,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被剩下的老姑娘了, 也不是她不想成婚,最开始她也对婚姻满怀憧憬,一心想找个温文尔雅的驸马,然后两人恩恩爱爱相濡以沫度过一生, 可是后来...后来她发现,他们想要做驸马,想要的是驸马这个名头,看中的是尚公主之后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地位,亦或者她有了这些也不想娶她, 他们没有一个想要的是她,没有一个要的是原本的她。 这样的姻缘,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不要也罢。 小小年纪的丫头还有这样的愁思了?淑妃一愣,看着阮宝这样迷茫的样子心底软和了几分,伸出根指头来戳了下她的脑门, “你一个黄毛丫头才多大,竟也老气横秋说出这样的话?罢了罢了,你若实在不想嫁也没人非强迫着你嫁,你这身份也不比其他,等个几年有喜欢的人了讨了当驸马也未尝不可,一个公主还要在意别人愿不愿意不成?” 说这话也就是一时心软,反应过来自己又不经意灌输了什么土匪思想的淑妃自知失言的半掩了口,清了清嗓子, “反正主意我这里是给你出了,你不听的话,便自己去想办法,后果你可要想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她觉得你欠收拾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阮宝是老老实实的听了一场说教, 等到淑妃说教完了,也就下了逐客令,恢复了平日那高贵冷艳的劲头, “本宫乏了,描星送她们出去。” 阮宝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出了翊华宫哪那都舒坦,一口气没舒出来,刚要回身跟春花碎嘴两句,一看绣月也跟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对劲?小姨不是说的是描星送她们出来吗?这怎么绣月也跟着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裹?这是怎么回事?以绣月的规矩不会做这种事啊? “那个,绣月啊,怎么这么巧?小姨这是让你出去办差吗?往哪个方向去?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顺路的话也不等你一起走了哦。” 话一出口就是一个问号三连,脸上那表情再加上这语速,就差没明说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起走了, 也不知道绣月感没感受到,反正她一直也是面无表情, 她抬头看了一眼阮宝,没有波动的目光看的阮宝直发毛, “不巧,婢子是与殿下同行。” “不是,你是要跟我回芙蕖宫吗?你要干嘛?” 阮宝头皮发麻,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防备, “我跟你讲,这书呢,我是会用心抄的,我抄书时候可不习惯有人在跟前伺候着,你就先回去,你看我哪次出过差错?” 是的,淑妃不会轻易的这么放过她,要是长时间的说教有用就能让人都改正错误的话,天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说,《女诫》这一部千古流传下来的糟粕,不好意思,一百遍,不打折,一遍也不能少,一遍也不能糊弄, 这书是又臭又长,从小到大阮宝抄过的本子能绕皇宫三圈,里面的内容那叫一个倒背如流,可这也没耽误她犯错, 不过,抄一百遍还真是破纪录了,以往顶多也就十遍二十遍的,这一百遍真要是抄起来怕是要抄个几天不得休息, 照往常她才不干,满地打滚也得给推了,这次是想着左右不过是个梦,到时候谁还管她抄没抄,这才答应的爽快, 可要是把绣月派过来监督那可是不得行啊,怕不是从今个下午开始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殿下,错了,” 绣月没说话,倒是春花凑了过来,小动作的拽了她的袖子,在后面挤眉弄眼的提醒, “什么错了?” 阮宝一听转了头,可春花也不说了,她被秋实瞪了一眼,当场就老实了,像模像样老老实实的站着,全当自己是根木头。 “殿下,您怕是记性不太好了,淑妃娘娘把绣月赏给您了,以后就是咱芙蕖宫的人了,绣月不去芙蕖宫又能去哪呢?” 秋实平静说道。 “咔”这是某人下巴掉下来的声音,阮宝整个人瞬间石化, 啥!?秋实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绣月赏给她了以后就是芙蕖宫的人了?!不是,为啥啊? “不是,好绣月,这样的玩笑咱开不起,你还是回去,不是不是,我不是嫌弃你,我不是不要你,你看我一个当小辈的,小姨离了你哪能行?我哪能夺长辈心头好啊!” 一番话说的是真情实意,令人潺然泪下,说的她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可惜没起作用。 “淑妃娘娘既然把婢子给了您,自然是觉得您比娘娘更加需要婢子。” 绣月不为所动,一张脸清清冷冷的,跟她主子一个样,哦,不对,这已经是前主子了, 至于她的现主子...恐怕现在心里已经开始哭了... 一句话踢皮球一样踢回来,阮宝嘴角抽了两下,还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这是赖上她了呗? 绣月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这什么意思,哦,淑妃娘娘觉得你比她更需要我,摊开说不就是小姨又给她这插了个钉子吗?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做什么? 一个秋实就够她受的了,这下可好,又来一绣月,真看她欠收拾直说不好吗!?! 绣鞋在地上划拉了半天,鞋尖都磨出印子了,秋实催了几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新得的赏赐往回走, 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干拖一拖呢? 阮宝在心里头打着小算盘,她现在是真不想回芙蕖宫了,回去就得抄书,谁愿意回去谁回去,反正她不想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她是隆冬的腊月 一肚子的打算没来得及实施就在新晋贴身宫女绣月同志的监督下胎死腹中, 这期间别说什么闹肚子之类的低级伎俩了,就连说去前头清心殿看看病了的父皇都被驳回,这个场景啊,一个惨字都难以诉说,起码得有一百个惨。 被人按着消消停停抄了一下午的书,眼看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绣月也临时出去办了点别的差事,阮宝忙趁机停下了笔,好好的揉了两下酸疼的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手腕子, “春花,你怎么回事,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不管怎么揉还是疼的要命,阮宝睨了一眼一边的春花,怎么看怎么没好气, “殿下您看您这话说的,当然您是主子。” 春花还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含义,涎着脸就过来了,这次不光是阮宝遭灾,春花也不可能被落下, 先是撺弄主子犯错误,回了头护主不力,人还跑了,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侍奉的份上,这会早就挨板子降职了, 现在虽说罚的轻,到底还是让她涨了点记性,也乖觉了不少。 “我是主子?” “当然您是主子了!” 春花嘿嘿一笑,脸也凑到了跟前, “放屁!那你说说上午你怎么把我丢下一个人跑了!?” 这事不能想,阮宝一想起来气都不打一处来,做梦是做梦,做梦也不带这么丢人现眼的,春花要是不跑留下来做个证人,她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远了不说就说现在,怎么着这抄书的遍数也得少上几十遍!虽然一遍不写是不可能的。 “殿下,” 春花抬头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委屈, “我这不是全都是为了您考虑么?” “为我考虑?” 阮宝气笑了, “怎么个为我考虑法?” “我这不是想着,去给您把那秦国公府小姐抓回来让她说清楚么,您要是这么想,婢子可真是冤枉死了。” “哦?那她人呢?” 有其仆必有其主,阮宝一天到晚鬼话连篇,连带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春花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宝再不知道她可完了,这话能信一半都不错了,春花去抓秦国公府小姐,骗谁呢? 谁不知道春花其人从来都是主子杀人她递刀,主子闯祸她先跑的货色,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不是正跟您说着呢么,” 春花一顿,脸色也正经了不少, “那秦国公府小姐不愧人称女中豪杰,要是早生个几十年,花木兰代父从军也就这样了。” “怎么?” 春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凝重, “她跑太快了,我没追上。” ...... 这是人说的话? “没追上那你怎么不回来?” 临阵脱逃就临阵脱逃,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她春花也不是头一回做这么坑人的事了。 “这就是我要向您禀报的最重要的事。” 春花看过来,脸上那叫一个严肃的不得了, 看她这样,阮宝也多少有了点好奇心, “讲。” “我没等回来就让秋实给捉住了啊!这您可不能怪我,我个人是还想回来的,可天公不作美,时间不等人啊!” 这次办事一向不牢靠的春花其实也没撒谎,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确实是先跑,跑着跑着又觉得不对,转头去追秦国公府的小姐,人也当然没追上, 不过后头说的想回来那就是纯扯淡,主子都被抓了,她心里头慌乱,拿不定主意,与其说是被秋实抓了不如说是主动去找的秋实拿主意,秋实听了脸色当时就变了,一手拖了人打算一道去暖阁, 谁曾想,春花之前这来来回回的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等她们到了大戏都唱完了散场,整个一人走茶凉。 阮宝只觉得额头青筋跳了两下,抿了唇,只吐了一个字, “滚!” “好嘞!” “殿下?” 才消停了一小会,春花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放。” “就算我不回来,您怎么不把外头的宫女太监叫过去问话啊?他们在外头当值,咋能不知道是秦国公府的小姐捡了谢家公子呢?” “......” 他娘的,失策了。 阮宝只歇了一小会,就认命的捡起笔来继续,不写不行啊,再过一会绣月就回来了,要是看见走时候写到哪回来还是哪这不是就露馅了? 写了没一阵,虚掩着的门嘎吱一声轻响,不一会一片阴影罩了下来,接着是没有情感的声线, “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殿下该休息了。” 休息这俩字简直就是天籁,阮宝把笔一扔,扔到哪了后头什么情况也不管了,提起裙子就想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停下了,回过头来,语重心长, “绣月啊。” “婢子在。” “小姨既然是把你赐给我了,我给你改个名?” “但凭殿下意愿。” 改个名而已,还用不上这样的商量,算不得什么大事,绣月应的干脆,阮宝听了也没什么顾虑, “我身边两个贴身的你都知道,春花,秋实,我想着你既然来了芙蕖宫,又是这样的季节也挺应景,外头白雪皑皑,就给你改个名字叫冬雪。” 冬雪,应景倒是应景,只是比她之前的名字可差了点意境,也没那么好听,不过名字到底也只是个称呼,何况她本是个奴婢呢,未进宫之前爹娘给的名字不也早就改了么, 绣月啊不是,冬雪对此毫无异议,跪地领了恩典,阮宝看着心情大好,脚步也欢快了几分,春花在后头连忙跟上, “殿下,您为啥给绣月改名叫冬雪啊?” 春花想不明白, “为什么啊,因为我觉得她很像是隆冬的腊月。” “啊?”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春花想了半天才算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嘿嘿笑了出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 隆冬里的腊月,见天的白雪,怎么说?当然是好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不打不骂是祸害 再说常安侯府, 前头也说了,平日里京内这个宴那个宴其本意醉翁之意不在酒,早成了大型相亲场所, 因此当这一次赏梅宴来临常安侯夫人崔氏也是下足了心为儿子准备的, 谢临今年也是十五岁了,虽说男孩不着急成家,但提前相看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崔夫人心里门儿清,他们家这个家世,说是侯府,但其实比起京里头其他的勋贵到底是差了一头,底蕴也薄的很, 他们家说好听的是侯府,其实也是泥腿子出身,还是旁人都最最看不上的土匪招安,几代以内是别想在旁人眼里落下什么好名声了,相看姻缘时也免不得费些力气, 不过说到担心儿子打光棍崔夫人心里倒是没有的,她家儿子长得好看,满锦京里也挑不出第二份的容貌,至于儿媳家世高低什么的也不要紧,只要儿子喜欢,性情好不好都无所谓,厉害点的更好,能管住她家的泼猴, 可谁料到这份心愿达成是达成了,可也只达成了一半,她家儿子锦衣玉带眉眼风流的出去,回来时候病病殃殃让人抬回来的,再加上前头的男人们回来,各家夫人看他们一家子的眼神都变了, 刚才交流的不错互相有意结亲的侍郎夫人脸上的热络一下子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连客套都免了,就好像他们一家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躲还躲不及, 崔夫人当时不明所以,儿子都成了那样了也没什么心思去关心其他,等回了府常安侯把今个发生的事一说,崔夫人当场就傻了,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本来这次打的主意是晚挑比不得早挑,挑晚了好的都让别人挑去了,可怎么也想不到,挑就挑了个头一份,宁安公主,阮宝。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挑的... 怪不得那些个夫人们那样的眼神,她们可是最最讲究什么体面清白,此番看不上他们家也是平常。 对此崔夫人觉得倒也没什么,要不是为了以后给儿子相看媳妇,她才懒得跟那些个夫人虚与委蛇,那一个个虚伪的都跟唱大戏的一个样,这下儿媳妇也差不离是有了,不愿意来往那就不来往呗,她还懒得跟她们那些人打交道了。 都说宁安公主跋扈,这下干的事也是出格,可崔夫人瞧着倒也觉得挺好的,这些年的宫宴也不是没见过,样貌不必说,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这不拘小节的脾性也是很对她的胃口,至于说的大腿上有红痣什么的,她听着也只觉得好笑, 自己的儿子,有没有什么红痣她还能不知道?再加上谢国安回来把事情这么一学, 她想着多半也只是巧合,那宁安也许只是想保护她的儿子,至于冤家么,岂不闻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这么想着怎么想怎么舒坦,觉得天造地设的姻缘也不过如此了。 现下也只有一件事情惹的崔夫人发愁,她家的儿子自打那天的赏梅宴回来,到现在一共是睡了三天两夜,眼下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是没有醒过来, 府里头的大夫是来了一波又一波,一个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精力消耗的太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人只是在睡觉,睡醒了自然就好了, 可谁见过睡觉睡了这么久的?这正常么? 谢国安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是着急的,民间的大夫不中用,宫里头的太医现在得罪了皇帝也是请不来,后头想了半天,还是动用了私人关系,花了重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请了位老太医过来给谢临看诊, 太医就是太医,出手那就是不一般,手一搭上就看出了新的问题, “嗯,” 老太医摸了把山羊胡子,沉吟了一声, “贵公子是...” “我儿子怎么了?” 话音还没落下两个脑袋凑过来,直把老太医吓的往后仰了仰,片刻后半截话才说出口来, “贵公子是染了风寒。” “是因为风寒才睡这么久?” 风寒怎么会让人睡这么久?崔夫人一听心里一急,连忙问道, “非也非也,至于这睡眠的时间长了些,也只是白日里精力消耗过剩所致,算不得什么大事,等贵公子醒来自然无碍。” 这意思就是,谢临什么事也没有,睡觉时间长一些也很正常, 就算是老太医也看不出根本原因是吃了过量的助眠药所致。 那药原也没什么危害,因此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入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送走了老太医,谢家夫妇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不那么惊慌了,民间大夫说谢临没事他们可能不信,太医可不一样,这年头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医那就是权威中的权威, 太医都说没事,那自然也是没事。 想到这里谢国安放了心,抬手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膀, “媳妇,别担心这臭小子了,我回头想了想,我年轻时候有一回下山打劫回来也是这样一直睡一直睡,我那会也睡了挺长时间来着,不算什么大事。” 说到这其实也只有一半是真的,也只是想着既然儿子没事总不能让媳妇一直担心惦记,特意夸大了来说,免得崔夫人操劳, 未料崔夫人直接拍开了他的手掌,一个白眼飞了过来,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你也能跟我儿子比?你倒是说说你哪天睡的不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儿子别怕,娘来了 大夫们的话说的都不错,第三天的夜里头躺在床上的谢临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觉睡的极长,醒过来整个人都还是蒙的,动了动手指头想了半晌还没搞清楚状况, 不过这不耽误他做别的事情,比如说人有三急,他这一睡睡了三天,不尿床就不错了, 披了衣服窸窸窣窣下了床,在床底下划拉半天没找着鞋,脚尖往下面一探还是软的,谢临定睛一看,发现他贴身的两个小厮在下头睡的正香, 太着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鞋也不找了,跨过人,屏风后找了恭桶,纾解一番之后浑身舒畅,人也精神了许多, 这屋里头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楚,屋子外头瞅着也是黑的,这怎么一觉醒来不是白天是晚上? 想不清楚也懒得费脑子去想,土匪的儿子做派也十足十的像爹,想也不想一脚踹起了一个小厮, “来人啊!进贼了!” “进贼了?哪呢贼!?” 两个小厮让人踹了一脚猛然惊醒过来,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嚎了两嗓子瞌睡虫也没了,这才看清楚,不怎么亮的天光从外头透进来,照在谢临脸上像鬼一样, 这一下更是了不得了,其中一个连滚带爬衣服也顾不上穿就往外头跑,一边跑一边喊, “少爷醒了!!咱家少爷醒了!” 另一个见了他顿时哭出来了,要不是他拿脚丫子顶着小厮的肩膀没准还想扑到他怀里哭,幸好他眼疾脚快,他可没有什么抱着男人的癖好。 “有屁好好放。” 小厮两手在空中划拉了半天,捞不到人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抱住了谢临的大腿, “少爷啊!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平安了啊!!” 这一抱让谢临浑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飞快抽回了脚,转身上床钻进被里一气呵成,伸出根手指头来指着平安, “有话说话,你怎么回事?” 做什么动手动脚?一想着刚才一男人抱着他大腿,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淌什么的,恶心死他了。 叫平安的小厮一瘪嘴,脸上的眼泪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少爷,您是不知道,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啦!” “啥!?” 这下轮到谢临怔住了,他那时只觉得很困很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睡就是三天, “对啊,奴才对天发誓,没有半句作假,您是真的实实在在睡了三天,老爷夫人都急坏了!” 平安竖起几根手指头,像模像样的发誓道, 所以说,吓不吓死什么的说不准,他怕被老爷夫人吃了才是真的,毕竟那赏梅宴上可是他平安跟着一起去的, 少爷跟丢了不说,还闹出了事端来,也就是老爷夫人心肠好,换了别的人家这样的小厮早就打死或者发卖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常安侯夫妇没想起来这一茬。 听平安这么一说,谢临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心头就是一梗, “他娘的!”绝了! 那不害臊的宁安看上了他的美色,设了个套把他给诓进去了,还不要脸的说什么他大腿上有红痣,这是什么话也敢乱说的吗?!没见那些老头子都什么眼神了?! 还好他自己知道他没什么狗屁的红痣,要不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她给轻薄了去。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脸上又有点僵了,那宁安说的那叫一个言之凿凿,不会真的有什么红痣他自己不知道? 想到这也不淡定了,悄悄掀起被子看了一眼,那一双大腿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根汗毛也没有,哪来的什么红痣,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好在他人还是清白的! 掀起的被子还没放下来,房门又是一声巨响,他老爹一脚踹开了房门进来,后头他娘跑的比他爹还快, “儿子不怕,娘在这呢!” 听说儿子醒了,崔夫人跑的急,匆忙之中也没听清谢临在里头喊的什么,只隐约听到个“娘”, 都说生病使人脆弱,看来这话不是假的,事实上自从谢临懂事了以后就不怎么粘着崔夫人了, 这一次儿子突遭意外,醒了以后居然第一句话就是找娘,这种怎能不让崔夫人感到热泪盈眶, 她家儿子都多长时间没这么亲亲热热的叫娘了?那是越大越不可爱,越大越像他爹,调皮捣蛋的就差没上树了。 这次出事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人乖了,儿媳妇也不用愁了,何止不是什么坏事,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论家庭地位的重要性 “儿子慢点吃,别呛着。” 要说一个正常人睡了很久之后醒来很重要的几件事是什么,解决存货是一件,解决完了另一件就该是填满库存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这是三天算下来好几顿都没吃上,谢临的肚子早就饿的扁扁的了, 透亮的甜汤里掺了桂花酱,上面撒了一层细碎的坚果,闻起来就是一阵甜香,叫人食指大动, 本是一顿精细的小食,到了谢临嘴里这画面...跟喂了猪也没什么两样... 且看谢临一阵狼吞虎咽,片刻一碗甜汤就都倒进了嘴里,末了一抹嘴,一脸的嫌弃, “我说娘,都说了我不爱吃甜汤,我这三天啥也没吃上,你就不能给我做点肉吃吗?我想吃红烧肉猪肘子。” 又被人扒衣服又泼了水,不染风寒实在是有负重望,不通气的鼻子在喝了一碗热乎汤之后好了不少, 谢临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还是觉得不太好, 这清汤寡水的一碗,喝到肚子里连个水饱都顶不上,这真的是亲儿子吗? “小白眼狼,就是你肚子里没东西才做了甜汤,三天没吃饭上来就大鱼大肉的,回头拉不死你。” 崔夫人收了碗,转手给了另一个小厮发财,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 “娘,那我饿啊!” 谢临苦了脸,这一碗水顶个啥?越喝越饿,跟饿死相比他还是想拉死怎么说...... “少爷,厨房里头夫人给您熬了粥,用鸡汤熬的,可香了,奴才去给您端来。” 发财比平安憨厚一点,听谢临说饿,马上就反应过来要去给他盛粥来,夫人那粥都熬了一下午了,肯定是给少爷准备的,这错不了。 看着发财走的没影,崔夫人回过头来,伸出根手指怼了下谢临的脑门, “看人家发财多懂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 平安闻言连忙往暗处缩了缩,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崔夫人这一对比想起来他有多不懂事,只会把少爷带沟里。 谢临本能的想往后头躲,可他后面没地方,一躲直接撞上了后头的床壁,没躲开不说,后脑勺还磕了个包来,不禁嘟囔了一句, “那是因为发财不是我爹生的...” 话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好你个小崽子!你的意思是你爹我不省心?!” 谢国安眼睛一瞪,要不是儿子还病着媳妇还在这看着,他非得上手不可,天底下哪有儿子指摘老子的道理? “怎么了?就说你怎么了?” 叫崔夫人瞧了一眼,谢国安立马就不敢炸毛了,脸上立马扯了一个讨好的笑, 说什么儿子还病着,其实不上手的根本原因就是媳妇还在这看着,他就知道,一提起这茬崔夫人准想到当初他们的亲事是怎么成的... 发财盛了粥从外头回来,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谢临嘴上说着嫌弃吃不饱,闻着这香味肚子早就开始叫了, 一边碎嘴说着吃不饱,一边吃的比谁都欢实, 汤是炖了一天的老鸡汤,米是最上等的碧梗米,在灶火上互相依偎了一下午,早就你中有我的合二为一,鸡汤浓郁,米味清新,香的人舌头都要掉了, 因着是晚间,崔夫人不许谢临吃的过多,怕他坏了脾胃,虽说已经结结实实睡了三天的谢临不可能再接着睡,但那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再说那胃再怎么空也不能装太过的食物不是? 可怜谢临三天没吃饭也只喝了一碗甜汤三碗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娘把装着粥的盅收走,接着他爹一点不见外的整盅倒进那一张大嘴里头, 得,那是一口都没给他留。 他就知道! 看来想要再吃饭只能等着明天早上的早膳了, 谢临撇了嘴,枕头竖起来往背后一塞,整个人靠上去,开始等着接下来他爹他娘的训话, 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是怎么也躲不过一顿训斥,早死早超生,还是老实呆着。 平安发财把东西收走,抬过来两张椅子,又自觉地退到外间去,常安候两口子面对着儿子坐下来, 家庭版三司会审马上就要开始,谢临不禁挺直了腰身,清了下嗓子,率先开口, “我先说明白,一,不是我主动惹的事,二,我是绝对不会娶宁安的,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话音刚落,崔夫人脸色一沉, “人家公主怎么不好了?还不娶?都闹到这样了还说什么不娶?” “得了娘,您都没接触过她,来问儿子她哪不好,她不好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那叫一个又蛮横又不讲理,整个一螃蟹成精了似的,横行霸道的,您可别一听有儿媳两眼都放亮光了,您儿子我相貌堂堂,将来还愁不能成家?您要实在怕我不成家您抱不上孙子,那我回头买几个丫头回来,专门给您生孙子,您想要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要啥我给你生啥!” 要娶阮宝谢临是半点都不乐意,阮宝的罪状在他眼里那叫一个罄竹难书,也不管他娘怎么想,嘴里连珠炮一样说个没完,那话也是没影的都跑到天边去了, 崔夫人叫他气的不行,也不管他风寒不风寒,上去就拧了把耳朵, “好你个小混蛋,有那么说话的吗?孙子就孙子,孙女就孙女,什么叫不男不女的?!” 常安候在后面呲着牙花子笑, “要我说儿子说的没错,我同意他的看法,我早说了,娶媳妇娶什么样的不要紧,重要的是听话,最主要横行霸道那不行,到时候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哄,咱家是娶个媳妇,又不是娶个祖宗。” 他在这边说的那叫一个欢畅,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就要来临,等到钻心的疼痛从耳朵上传过来已经晚了, “谢狗剩!!你以为老娘真想嫁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抢了我!我就那么乐意当你祖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常安侯的绿林往事 威风凛凛的常安侯谢国安真名原叫谢狗剩,这名放到现在没几个人知道了,那还是他当土匪时的名号, 想当初绿林里头提一句谢狗剩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后头有一天下山抢劫,财物没抢着,奔着贼不走空的道理,抢了个路过的厨娘回来, 这年头厨娘是个稀罕人物,可不是什么会做饭的女人都叫厨娘,首先人要讲究一个美,其次才是做饭好吃。 抢回来的崔小娘不是一般的厨娘,见识也广,锦京里头的大人物想要吃她做的席面都要老老实实的排队才行, 这一遭被人抢到了土匪山上,倒也不怎么惊慌,左右一个弱小女子,跑也跑不了,那还不如随遇而安,这群土匪看着也不是那么穷凶极恶,反正她在山下也没什么亲人,孤女一个,在哪都是呆着。 土匪窝里来了名女娇娥,崔小娘本就美貌出众,搁在一堆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里那更是衬的天仙一样的人物, 长得好看,饭做的也好吃,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也不过如此了? 崔小娘的饭食里大概是有什么法术在里头,且看她每日在锅灶边敲敲打打,素手那么一扬,一样的野菜都是不一样的香, 土匪们吃着崔小娘做的饭,人也变的迷迷糊糊傻不愣登的。 饭一日一日的吃着,有一天傍晚,土匪头子谢狗剩捧着早吃空了饭的碗蹲在门槛上,手里还捡了根剔牙的草棍子,远远见着崔小娘从山那边走来,霞光自她身后照亮, 这场景怎么说呢,谢狗剩穷苦人家出身,话说回来不是穷苦人家也不会穷的没办法上山当土匪,他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在里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 总之,就是一个美。 在这一天晚上,从来不做梦往床上一躺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谢狗剩梦见了一个仙女,仙女腾云驾雾的从火烧一样的云上飘下来,那小腰眼瞅着一个细,他一双手就能握得住,仙女在他面前给他跳了一支舞, 谢狗剩没见过人跳舞,也不知道什么叫跳舞,可那仙女一双素手往天上一扬,他便觉得这就是跳舞。 第二天一早,不早起的土匪头子谢狗剩起了个大早,黝黑的脸上紫红紫红,难能自己洗了被子,搁在外头晾着。 一连几天,崔小娘的食堂里少了个谢狗剩,这不正常,这非常不正常,要知道往常崔小娘一敲锅,他跑的可是最快的那一个, 手底下的土匪们都问他怎么不去了,他板着脸什么也不说,只是见了崔小娘便绕道走,权当没见过。 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告诉过别人,那个梦里的最后仙女摘下了面纱,赫然是崔小娘的脸,他拥着仙女在梦里共赴巫山,一夜又一夜的春宵。 他也知道不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一个凡人,怎么能控制得了做梦呢? 在梦里对人家这样又那样,又有什么脸见她真人? 可日子不会这样过下去呀,他不下手也早晚有人下手,有一天土匪们打猎猎了一头山猪,山猪在崔小娘手底下变成了美味佳肴, 当天土匪们就着猪肉大吃大喝了一番,他一个手下喝醉了红着一张脸,醉眼朦胧的给崔小娘送了一束野花, 隔得有点远,谢狗剩听不见那手下跟崔小娘说了什么,他只看见崔小娘收下了花,还对那人笑了, 说不出来的醋劲涌上了心头,谢狗剩几步走了过去,一双大手上演了一个辣手摧花,把那一捧的野花拔了一个稀稀拉拉,他大嘴一张,说出的话里头都带着酒味, “甭收他的破花,明个我给你摘新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也不知道崔小娘听了之后怎么作想,反正他自己也没有说了就忘,从第二天开始,谢狗剩每日都会下山给崔小娘摘下一束最美的花送来, 一颗木头做的心渐渐长出了嫩芽,他心里知道,他想成家了,与崔小娘成家。 什么过程暂且不提,反正在一个春天百花盛放的日子里,谢狗剩如愿娶了崔小娘,正式做了他的压寨夫人,由此也改变了老谢家的基因。 谢狗剩是粗人,人长得粗旷心思也算不得多细腻,可他知道一点,他娘活着的时候告诉过他,将来若是娶了真心喜欢的姑娘,就要给人家安全感,有了安全感,姻缘才会长久。 可他是土匪,土匪整日里打劫生事,朝廷也整日的围剿,谈什么给人安全感? 他想被招安了,想有一个新的身份,给妻子新的生活,光明正大的叫所有人都羡慕。 后来啊,江湖的绿林里头少了个大名鼎鼎的谢狗剩,朝廷的新贵里多了个叫敌人闻风丧胆的谢国安。 没有人再叫他谢狗剩了,他是谢国安,是皇帝亲自给他赐的名字,有了他,国家方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芙蕖宫的黑无常 常安侯家的家庭会议开了一个鸡飞狗跳,到了最后不了了之,当事人谢某临咬死了牙不松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娶阮宝当媳妇,当然,他爹持的也是同样的意见,全家也只有崔夫人一个觉得这门亲事是大好姻缘, 但是她说了不算。 怎么说呢,不是她说了不算,正常情况下她就是常安侯府里的山大王,她一瞪眼睛全家都得听她的,但这次听不了。 因为不仅她家的男人们不同意,那边...同样也不想跟他们做亲家... 话分两头,这边的阮宝这几天的日子也过的不怎么样,何止是不怎么样, 阮宝可从来没想过人死之前做一个梦要做这么长,长到她晚上躺在床上回顾一天发生的事情心满意足的睡下,做足了心理准备去见地底下的阎王爷, 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芙蕖宫,至于阎王爷么...如果她非要这么说的话, 只能说阎王爷长得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或者说,阎王爷长得有些像她认识的一个人,比如,天然冰块绣月同志,啊不不,冬雪同志。 为什么?为什么这跟她想的情况不一样!?这不对劲! 她瞪着眼睛和冬雪对视了一眼,又噌的一声钻回了被子里,再掀开被子钻出来, 嘿!还是冬雪! 这九幽森罗的阎王爷不仅长得像冬雪,说出来的话也像冬雪,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起身了。” 不对,这绝对不对! 阮宝往后缩了一下,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认命的发现,她这执念大概是有点深,要不然谁能解释一下为啥还能看见冬雪?! 她也想多在这梦里呆一阵啊,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她只是想多跟爹爹哥哥小姨亲近亲近,可绝不是被人按着在书案上抄它个一百遍的《女诫》, 这买卖不划算啊! 她开始觉得自己失算了,要是单想着和家人团聚,那地底下不是也一样么, 虽说那不算是活着,可也不用抄书啊!做梦严格来讲也不是活着啊!她这手腕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来个人救救她!勾魂的牛头马面也行啊! 很快,她就不抱怨了,总的来说,是没心思抱怨了,勾魂的使者确实有,不过不是牛头马面,是黑无常。 冬雪不愧是冬雪,也不愧是淑妃娘娘派来的细作,在阮宝身后一站就是从早到晚,期间吃喝拉撒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苦了阮宝从太阳升起一直抄到夜幕降临,这才勉勉强强算是抄了十遍, 到了晚上,阮宝躺在床上揉手腕子,春花躺在她床下头呼哧呼哧吹手心,主仆两个一个罚抄一个挨打,垂泪到天明。 再一天早上,起床睁开眼睛又一次看到冬雪,阮宝生无可恋,但也学乖了, “那个,冬雪啊,我想起来我已经好多天不曾去国子监了,功课落下了委实不太好,不如我今天就去国子监?” 国子监不光是学子进学的地方更设有锦京内贵族子弟的学堂,正常情况下皇子公主们都不会去这个地方,他们有自己的授课老师,通常不去跟其他子弟们混坐一堂, 但这也说了,通常。 和帝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太子阮泽,公主阮宝,太子是一国储君,自然要交给太子太傅的,至于阮宝这个公主么... 她可不要什么单独的女师傅,在宫里头多没意思,还是国子监里热闹, 应勋贵们需求,各家的贵族小姐们也可以到国子监念书,不光里头人多,外头就是锦京最繁华的大街, 国子监念书,公主的身份给了阮宝极大的便利,贵族小姐们去念书,本也不是想着结业了当什么官做,不过是博个名声,将来找个好婆家, 阮宝是公主,身份尊贵,到了里头无人敢惹,授课的老师也不敢多说,如鱼得水说的也就是这样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快活的不得了。 因此,当她在宫里觉得没意思了,那自然要去一处有意思的地方。 阮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无辜的不得了,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声这孩子真真好学,才几天没去读书便想的不行。 可黑无常冬雪她,不吃这一套,完全那叫一个无视。 “殿下,陛下有令,国子监那边您暂时不用去了。” “什么?!” 这不对?爹他不一直是特别赞成她多读书多上进的吗?怎么连国子监都不让去了。 “不仅国子监,您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芙蕖宫内。” 秋实在一边微微一笑,实实在在又给她插了一刀。 活动范围只在芙蕖宫之内,这不就是禁足了吗!?爹居然禁她的足!? 一句凭什么还没叫出来,一旁候着的春花畏畏缩缩凑了过来,顶着两名大魔王的压力在她身侧小声说了几句, 阮宝在床上听着,一张小脸跟走马灯一样,几次变幻,到了最后实实在在的蔫了, “...我还是抄书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贵府小姐沉塘了没 春花说了什么?杀伤力这么大? 还不是阮宝前两天唱的那出大戏,在前朝那可是刮起了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当时在场的御史们那会什么都没说,转过天来上了早朝就上书参了她一本, 说什么宁安公主不受女训,实在有辱皇家门庭,难为天下女子之典范,当然,放荡这词他们是不敢写,但话里话外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写了跟没写有什么区别? 和帝是个惯女儿没边的,要说太子可能还没这么惯着,该怎样就怎样,可阮宝不同,她是个女孩,是和帝一生挚爱张皇后生下的唯一的女儿,就是唯一,才越发珍贵, 再加上阮宝长相肖似张皇后,又惯是个会撒娇哄人的,和帝平时那是疼都疼不过来, 眼下这御史左一句右一句的,非要逼着他说什么严惩。 御史们滔滔不绝的说着,和帝也没什么表示,等御史们说完了,和帝仍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反倒是太子站了出来,阮泽上前一步,扫了一眼神情激愤的御史们,他什么也没说,只叫了个人, “王大人。” 被点名的王御史刚才还说的口干舌燥,列举了阮宝的种种不检行为,冷不丁让人一点名,顿时就是一愣,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见教?” “无事,孤也只是有些小事想要询问。” 阮泽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冷冰冰的,皮笑肉不笑。 “殿下但说无妨。” 王御史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被盯得浑身都发冷,但太子问话不能不回,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不知贵府小姐沉塘了没?” 贵府小姐沉塘了没? 这话轻飘飘的,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不清楚阮泽说的什么,但别人不知道王御史心里不可能不清楚,顿时僵在了当场, “这...这...” 冷汗从王御史额角一滴一滴落下来,话也说不全乎,这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是前年的事了,兵部尚书家办宴会,他家的闺女不知怎么就和尚书家的公子滚作一团,说起来王小姐的所作所为比之阮宝可过了太多太多了,起码被发现的时候...那两个人可是衣衫尽褪搂作一团的... 这是一桩丑事无疑,为了掩人耳目,两家权衡之后选择结成了姻亲,权当没有这回事情,王小姐也在去年如愿嫁进了尚书府里,当起了少夫人, 尚书府门第比御史府高,结成姻亲到底也是对御史府有益, 大概是因为当时事情处理的比较好,锦京里新鲜事也是多,过不了多久就被人给忘到了脑后去,王御史是吃足了尚书府的好处,滋润的不得了, 这才一年多过去,便当作众人都不记得他家的丑事,言之凿凿说起别人的不对来? 这得是多大的自信,又是多大的脸呐? 王御史经阮泽提点,现下已经抖成了筛子,那是没有了半点战斗力可言, 阮泽长眉一挑,转身看了一圈, “众位大人,前年兵部尚书府上发生了什么就不用孤再多说几句帮你们想想了?你们这样苦苦相逼,孤也很是苦恼,不如就这样,你们觉得,宁安是该沉塘还是该杖毙,一样的罪名不能两样惩处不是?” 几位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他们确实是想让和帝妥协惩处宁安公主一番,但他们也没想过什么沉塘杖毙啊... 一般人也就算了,张皇后去的早,那一双儿女跟和帝眼珠子似的,叫和帝痛下杀手,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啊...... 这怎么还扯下了兵部尚书府的少夫人?这意思就是想要惩罚宁安公主,就先惩罚尚书府少夫人呗? 这不妥当啊...那王小姐早就成婚了,听说现在正怀着孩子肚子都好大了,你说把一个孕妇提上来,你能拿她怎么样? 兵部尚书就在后面站着,几位御史是如芒在背,嘴唇哆嗦了几下,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败军之将倒也不必追击,阮泽笑了笑,退一步回到位置上,瞬间冷场。 和帝铁青着脸,眼色沉沉地望了下来,锁定了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常安侯, “谢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真当你不说话就没你的事了?在那站着跟个没事人一样,你不说话我就真能放过你?忘了这事还有你儿子的一笔? 被点了名的谢国安一顿,往前一站也不知道该说点啥,他本来脑子就简单,平常上个朝也就是来凑热闹的,可搞不懂他们话里藏的那些个弯弯绕绕, 和帝看他的样子冷冷一笑,根本也没指望着他能说点什么,纯属看他局外人一样看着来气而已, “众位爱卿的话朕都听见了,子不教父之过,常安侯教子不力,罚俸一年,朕自是教女无方,亦自罚一年,谢临与宁安各自行为不当,禁足一月,不知众位爱卿可有意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说的,还可有意见? 皇帝连自己都罚了,他们还敢有什么意见?大臣们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口称陛下英明。 和帝经历了这几天的糟心事心情也不好,冷哼了一声,甩袖自顾自下朝去了,随侍太监忙喊了一句退朝,这日的早朝也就到此为止。 家里的崽子还病着,下了朝谢国安也不多想,压根也没把罚奉啊禁足啊当回事,家底丰厚不差那一年的银子,禁足一月就全当养病了,至于和帝那会点他的名是什么事,他才不愿意费那个心思去想, 谁料人没走几步被人拽住了,谢国安一回头,见是从前的老兄弟,也稍稍停了下脚步, “干啥?” 这人叫华林声,是他从前当土匪时的兄弟, 要说华林声还有点本事,他是那一票兄弟里头不多的几个读过书的人,脑子转的快,平时鬼点子也多,当初在山上遇见个大事小情一向是华林声出主意,差不多相当于军师般的人物,跟谢国安招了安之后,这些年下来也混了个都统当当, 和帝的话什么意思谢国安不懂,华林声倒是明白几分, “大哥,陛下那意思是让你表个态,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我能表个什么态?又不是我家崽子做错了。” 谢国安哼哼了一句,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不是,大哥,你这么想可不行啊,” 华林声一听,顿时就是一愣,这老大从前在山上想怎么干怎么干都行,都招安了,肯定是皇帝最大啊,现在明摆着长官对你有意见,还这么我行我素的可不行, “要我说你干脆去找陛下提个亲,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 这是好话,毕竟在和帝眼里头,是自家闺女受了轻薄,受了委屈,结果上了朝御史们光弹劾他闺女,谢临干了什么事那是一句也没提,当爹的一句话还不说,换谁谁能高兴? 这不就等着谢国安表个态?偏他还一句话不说,跟没事人一样, 这回下来不管和帝是多心胸宽广的人,心里头总会有个疙疙瘩瘩解不开,长久下来总是有害无利的不是? 想不到谢国安听了头摇的跟什么似得, “不行不行,这事不行,宁安那丫头性子不好,再说我家的崽子也不乐意,怎么着也得等我儿子醒了再说。” 早说了常安侯土匪出身,对朝廷的看中跟对家庭的看中那压根不能比,在外人眼里可能尚个公主光宗耀祖,在他眼里可不是,儿子的幸福和意愿那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儿子都没醒,谈什么提亲不提亲。 华林声听着一皱眉,左右看了两眼,拽着谢国安拖到了个没人的地, “不是我说,大哥,你听我的没错,你信小弟一句话,你去跟狗皇帝提个亲,你们家不想娶公主不要紧,但你不能大大咧咧漏表面上,你得拿出个态度来。” 和帝不是个受人尊重的传统意义上的皇帝,年轻时最开始那几年还算尽了心力,后头张皇后没了之后整个人就垮了,愈来愈朝着庸君的方向发展起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太子长成,行事有了章法,和帝就直接成了甩手掌柜,只占了个皇帝的名头,平日里的国家大事都压到了他还没弱冠的儿子身上,也真不怕太子受不起这压力英年早逝, 面对这样的皇帝,本来就是一帮子土匪的他们,心里头对和帝也是不怎么看得起,尊重什么的,那早就是面子上的事了。 “拉倒拉倒,我就不去,他又能把我怎么的?” 谢国安嗤笑一声,景朝前期重文轻武,可用的武将那是屈指可数,要不然怎么会轮到他们这群土匪猖獗,后来到了先帝景桓帝在位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先帝就开了窍,重点培植起了武将,这些年下来也很有成果,倒也养起了几个能打仗的将军, 其中就包括了像谢国安这样被招安的土匪,要不怎么说桓帝乃是难能一见的明君,对待他们这样的人也是一视同仁,有了战功就给了爵位。 现在这事,要是景桓帝还好说,谢国安是打心眼里尊重的,和帝么,免了,谢国安心里明明白白的清楚,就算什么都不表示,和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不是这么回事,你听小弟这么跟你说...” 华林声把人拽过来,在耳边细细耳语几句,只见谢国安脸上的表情慢慢从不耐烦变成了疑惑,继而又咧了嘴, “就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真有你的!” 谢国安听得有理,哈哈一乐,一拳锤在华林声胸口上,直把华林声锤了个趔趄。 得了主意谢国安也不耽搁,抬脚直奔御书房而去。 半个时辰后,大门紧闭的御书房内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响,接着是一顿疾风暴雷般的斥骂,声音大的连门外头候着的太监都禁不住抖了两下,在心里头为里面的常安侯无声默哀, 要知道陛下平时不发火,发了火那就是就是火山爆发啊...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下朝不久常安侯觐见,陛下宣见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他们在门外候着也没怎么听清楚, 反倒是这几句听清楚了... 陛下他骂常安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记吃不记打 赶在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解放了的阮宝拖拖拉拉终于算是抄完了一百遍,在淑妃不善的目光中交了差事, “我说小姨,我办事您还不知道么?一百遍就一百遍,我是一遍都没少,您就不用查了?” 几个小宫女那叫一个尽职尽责,几大摞的纸页子查的哗啦啦的响, 淑妃在这方面上是很较真的,她说了遍数,不是你抄够了就完了,因此这检查的目的也不是遍数,而是有没有敷衍。 阮宝到了翊华宫是一点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淑妃跟前,果盘子里捡了个苹果出来,一口下去就是咔嚓一声脆响, 冬季么,就算是皇宫里也没什么新鲜水果,苹果这东西好保存,也就这玩意能啃啃了。 不过阮宝平日里是不爱吃苹果的,这种水果水分少,捡起来啃两口也就磨磨牙, 啃着啃着人也就懈怠了下来,兴致缺缺的扔到了一边去。 淑妃见状没好气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既是不爱吃,一开始别碰也就是了,又何苦糟践了又扔一边去?” 阮宝嘿嘿干笑一声,又忙不迭的捡回来又啃了口, “小姨你这话说的,也就一个苹果么。” 淑妃这话里头明摆着话里有话,阮宝听得明白,小姨这怕不是在说她,不喜欢谢临又糟践了他,还闹了这么大的事? 糟践? ...这词不好,不好... 她抖落下脑袋,鸡皮疙瘩顿时浮起了一层,赶忙把话岔开,权当自己是个傻的。 不多时,哗啦啦的翻纸声也就停了,几名宫女检查好又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边, 描星走上前来, “主子,婢子们都检查好了,并无错漏。” “你看我就说准不会出错!” 阮宝听着便呲起了牙,只是笑还没全露出来,马上又垂下去了。 淑妃弹了下指甲,凤眼瞟了她一眼, “没有错漏是没有错漏,只这效率么...” 阮宝一听小脸顿时就是一僵, “没有没有,这不是被禁足了一个月,我是故意慢慢抄消磨时间么,您也不能指望着我一个时辰就抄完,那我成什么了,您看看我这手腕子,再抄可都就掉了...” 说着,阮宝适时地瘪了嘴,把手往前一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淑妃,委屈的不得了。 这个表情委实有那么一点的...萌, 阮宝今年十四岁,人都快及笄了,与成熟这个词是一点都不搭边的,整个人都透着一团的孩子气,小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脸色粉白粉白的,瓷娃娃一样,撒起娇来就别提了, 淑妃表面上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是软和的不行,伸了手过来便在那白嫩的脸颊上拧了一把, “你这个小懒虫,让你抄那是目的么?你倒是有长进才好,可别记吃不记打,下次闯祸之前先仔细想想才正经。” 是了,淑妃本也没指望她以后再也不闯祸,叫她不闯祸,那还不如盼着六月里飞雪。 阮宝听着意兴阑珊,这会她要是条狗,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这熟悉的开场白,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会,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决定, 她蹭一下从榻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往外头去,步子那叫一个快, “小姨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我爹,改天再来看你啊!” 行啊,小包子,都学会先斩后奏了,淑妃满肚子的说教没出来,人没影了, 淑妃看着那跑的欢快的背影,不怀好意的一弯嘴角, “我听说常安侯进宫向陛下提亲了。” 不负所望,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响,接着是几个宫女慌里慌张, 阮宝揉着被门框子撞了一下的脑门,眼泪汪汪的回过头来, “小姨,您逗我的?” 淑妃抿唇喝了口茶,吊人胃口似的, “本宫也只是听说,想知道个确切,你不是正要去见陛下么?” 说到这也就住了口,多的一个字也不提了。 阮宝左磨右磨也没用,从翊华宫里出来人都蔫了, 说是去看爹,她现在这情况哪敢去见她爹啊... 和帝这次生的气是真的有些严重,真真切切禁了她的足不说,连看也不来看一眼,甚至阮宝刚解了禁,颠颠跑到御书房,也被拒之门外, 平时千宠万宠的女儿,到现在也忍心冷落了。 宫道上漫无目的走了半晌,阮宝幽幽叹了口气来,跟着的春花听见忙问了一声, “殿下怎么了?有事跟我...婢子说,婢子为您解忧。” 春花的话还没说完,感应到身旁冬雪散发出来的寒气,马上就改了口, 她和阮宝一起长大,本质上说是宫女不如说是陪玩,说话什么的也没个顾忌,以前没人管她,但那是以前,冬雪没来以前。 “没事,走,咱找我哥去。” 阮宝脚步一顿,算是想通了,耸了耸肩转了个方向, 她爹那么疼她,生气也不会气很久,就算他真生气很久,她不也是大活人么,撒娇耍赖她可太擅长了, 既然这事不能问爹,问哥哥总是一样的? 兜兜转转,阮泽听完就是一愣,随即展齿一笑, “确有其事,不过已是差不多一月前的事了,父皇已经拒绝了。” 已经拒绝了...拒绝了... 一句话把阮宝劈在了当场,那叫一个外焦里嫩,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她这一路提心吊胆是为什么?! 小姨你也太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国子监记事 国子监有国子监的规矩,除节日外每月初一十五方可放假一天,其余时间任你雨浇雪埋也得照常上课, 但这规矩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规矩是人定的,任何地方都有些得到例外的途径,规矩以外的便利,如果你不能,那大概是身份不够罢了, 国子监里的贵族子弟分三种, 前两种是可以袭爵的二世祖, 二世祖这种么,学业上用不上多上心,反正到了一定的年龄该袭爵也就袭爵了, 但这句话不能囊括所有二世祖, 要知道像这类公府侯府伯府可都是朝廷里出钱养着的,拿的是朝廷的封地,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你要是打着混日子的心态,那你的爵位也就如此了,占个名头而已, 你会被逐渐的从权力的中心边缘化,影响力那就不要想了,朝廷也不会给额外的官职给你, 毕竟占茅坑不拉屎这事换在哪都不太好不是? 因此光耀门庭这个词放在这里,不光是寒门学子为此努力,有野心的贵族子弟也同样如此, 这是一种, 第二种就是实打实混吃等死那种了,这一类的代表人物么...比如谢临, 他老子为景朝打了一辈子仗,从一介土匪到世袭罔替的侯府,这一段字看起来简单,做起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就不必说了, 他们家本是土匪,几代的贫农,谢国安做了侯爷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谢临本又不是多勤勉的人,可从来都没想过延续侯府的荣光什么的, 再说荣光这玩意,它能吃么?能喝么?要是都不能,也就不用说了, 想来也是,常安侯府的家底就是这辈子不努力使劲的挥霍也足够嚼用个几十年,至于子孙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么,反正到那个时候他人也早入土了,管他们做什么。 这一种是属于满足于当前现状的,上进心那是没有多少。 至于第三种,第三种大概就是各府里头没有袭爵资格的除嫡长子之外的儿子,比如嫡次子啦,庶子啦之类的, 这一类的贵族子弟不能袭爵,将来成年分家出了府以后也就算是和原来的府第里头没半点关系了, 能混到什么样全看自己的造化, 再说了,不管怎么说人都是从各府里头出去单过的,混的不好便是丢了人,将来什么也不是便算了,少不得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这样一来他们敢不努力么?不努力将来吃什么喝什么? 因此,不上进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国子监里头的学习风气还是很良好的,这也是和帝一直以来很放心阮宝在里头厮混的原因, 不过他大概是想岔了, 阮宝是女子,按理不在这三类之中,可若按心态来算么,非常不幸的,她就是那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前头也说了,景朝对女性要求不高,要求不高的另一个含义也就是不指望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在别的方面上有什么建树, 国子监里头的贵族小姐上学大半也就是图个好名声,将来的出路也就是嫁人一途,挑个好门第啥的。 这么一算,国子监的贵族差不多就是四类,凌驾于四类之上的就是阮宝, 心态上等同于不求上进的二世祖,又不用像各家小姐一样整日算计着如何能嫁得更好些,毕竟她自己就是顶级的门第,她的姻缘,全看她想挑什么样的便是, 所以说,阮宝到国子监上学,那完全是上个气氛,上个热闹,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想何时走何时走,差不多就是掐头去尾点个卯的状态,那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但是很不幸,从今天开始那便都是过去时了。 雄鸡报晓叫了三声,天才蒙蒙亮,一辆奢华内敛的马车哒哒从皇城禁宫里头驶出来,车厢外头四角的宫铃随着这动作清脆的叮当作响, 冬季的早晨气温低的不行,拉车的马走在路上,口鼻间呼出的哈气都是看得见的袅袅白烟。 京里百姓起得早,这个时候道上就有不少的人了,多数也是忙于生计,摆早餐的摊子早就支起了摊,各式的早餐蒸腾着热气,随着晨风的飘荡闻到肚子里,瞬间就能勾起里头的馋虫来, 雾白的热气一路蒸腾而上,缭绕而上了酒楼前的灯柱,夜里刚下过一场雪,细白的雪覆在深棕的灯杆上,下头是一串大红的灯笼,灯笼在风里飘啊荡,好一幅烟火人间。 皇宫里贵人专用的马车保暖做的也不必说,里头暖炉生的温热,阮宝在冬雪的摧残下起得早,到了这会怀里头抱着个小一号的暖手炉,整个人都在打瞌睡, 春花作为陪玩加陪读,主子都睡了她也不精神,随着马车往前的步调脑袋一点一点的念佛。 原本一切都还挺好,锦京里的路平坦,马车走在上头也稳当,可谁料意外发生的这么突然, 先是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儿的长嘶,然后前进中的马车瞬间收住了缰绳停了下来,里头两个正打盹的经了这么突然的一晃悠两个脑门撞在一起的声那是不要太响亮。 这一下光听声就知道撞的不轻,阮宝揉着脑门,彻底的清醒了,春花自然也不用提,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均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正茫然中,外头传来了卫队长的怒喝, “大胆刁民!可知惊了公主銮驾是何罪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你今天犯小人 “你说什么?老道不知道什么母猪公猪,老道我也就是来化个斋吃。” 噗,母猪?公猪?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真的没听清楚还是故意的找事,这话一出来,外头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 卫队长一张脸气的是红红白白,嘴唇哆嗦了半天, “大胆刁民!阻拦銮驾不说,还侮辱当朝宁安公主!” “哦,是公主啊,你早说啊,” 外头那陌生的语调变了,听起来就无辜的厉害,片刻后那股子劲又没了,转过脸来又继续说道, “不是我说,后生你怕是外地人,你这个口音啊,不得行不得行,老道年纪大了,听不真切。” 卫队长更气了,什么外地人?他是好好的本地人!纯正的锦京人氏! 能当上宫廷侍卫的家里头谁没有点门道,像他这样的卫队长,那更是勋贵家里头出身,这老道满口胡言不说,还说什么他有口音,这...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也太侮辱人了些! “来人,把这寻衅滋事的疯老道给我抓下去!送到兵马司伺候!” 道理是讲不通了,跟这种人也犯不上讲什么道理,卫队长气的要疯了,只打算叫人抓下去了事, 不是化个斋吃吗?牢饭吃着可还妥当? 外头的疯老道一听就闹开了,身姿也活络的不行,几个年轻力壮的宫廷侍卫一起去抓,愣是没按住,也不知怎么回事,也没人看出来他步伐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单看他几步绕开了捕捉他的侍卫,一把扒上了车厢,甚至里头的帘子都叫他给掀开了。 阮宝刚和春花对撞了一个实实在在,这会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冷不丁车厢里就窜进了一股凉风,接着就伸进了好大的一张脏兮兮的脸,顿时就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是何人?!” 任谁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也该吓的不行,何况这道士的造型实在是有那么一点...十足十的糟糕, 发髻扎的乱七八糟的,上边歪歪扭扭的插了个木头簪子,一张脸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乱蓬蓬的胡子糊了一下巴,听了她问话立马呲了一嘴大黄牙,满脸的褶子都出来了, “女娃儿,贫道道号虚尘,今日与你有两卦之缘啊!” “什...什么两卦之缘?” 阮宝叫他吓的一愣,呆呆愣愣的又重复了一遍。 趁这个空挡侍卫们总算按住了人,卫队长气喘吁吁的过来, “殿下,殿下您别听他胡扯,这疯老道就是一个寻衅滋事的,卑职听得清楚,他刚刚还说什么要化缘,卑职就把他扭送到兵马司去!” 话音落下,两个侍卫马上押了人往另一边走去。 “慢着,” 阮宝叫了一声, “放了他。” 卫队长一惊,不明就里, “殿下?” “出家人,若不是真的见了难处不会做出此等行径的。” 阮宝抿了唇,淡淡说道。 “你去街边买几个包子拿些碎银与他。” 她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腊月的天气,她这样揣了手炉都觉得冷,那老道的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破出来的口子半点棉絮也见不着,可见是层单的,刚扒着车窗的手都冻得青紫,脸上也没多少的肉,大概平时也难能吃上一顿饱的, 她从前从来不信世上真有鬼神,可这一个梦的发生,便叫她信了十分,罢了,就当积德了。 殿下都这样发话了,卫队长不情不愿的放了人,把人往街边一推,买了热腾腾的一袋包子并几块碎银塞进了老道手里, “走,殿下心肠好,下次莫要再犯到我手里了。” 照常人得了银两吃食,该走也就走了,可虚尘没有,他还站在原地,一双眼望着车窗, “怎么?” “贫道是化缘的,不是要饭的,我说了今日与这女娃有两卦之缘。” 老道说着,一手抖出了一杆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长幡来,在风里头刮着零零碎碎,上书张牙舞爪两个大字, “算命” 他就持着这一柄幡站在路中间,大有你不算卦我就不走的架势。 卫队长没了办法,回头看向阮宝, 刚殿下还说要放了这道士,现在这老道不识抬举,又该如何? 阮宝也没什么办法, “那就请虚尘道长给我算一卦?” 老道卜楞了两下脑袋,从纸袋子里掏出个包子来, “得贫道用完早膳再说。” 得,那就等,一袋子包子没有二十也有十五,春花眼看着老道变戏法一样,转眼就扔进嘴里十来个,她不由拽了两下阮宝衣袖, “殿下,您说这道长不会噎着?”那包子可有半个拳头大呢...他怎么嚼也不嚼? 说什么来什么,最后一个包子扔进嘴,老道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他两只手掐着喉咙,长幡也掉在了地上,卫队长赶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灌水,那动作大的直让人怀疑他是趁机公报私仇, 折腾了半晌,半口拉着可疑长丝的包子从老道嘴里落下来,在卫队长滚了毛的披风上轱辘了一圈,又轱辘到地上, 老道叹了口气,目露不舍, “多好的包子啊...” 卫队长脸色精彩的不得了,脸上的表情走马灯一样,又是不忍又是嫌恶,这可是他才穿了没几次的披风!可现在就这么被人给糟践了... 看得出来是做足了心理斗争,卫队长咬牙切齿的解了系绳,直接扔到了地上,不要了。 老道见状忙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多好的披风啊...” 阮宝看的抽了抽嘴角, “虚尘道长,你不是说要给我算上两卦?” 老道一听来了精神,几步凑到车窗外,先是舒舒服服打了个白菜猪肉味的嗝,然后脸色凝重下来, “女娃子,你今天犯小人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去你的嫂子好 ...这话...江湖骗子的开场白也不过如此了,难得阮宝像回事一样认真听了一回。 阮宝努力控制住快要失控的表情,继续问, “那第二卦呢?” 老道摇头, “不到时候啊,不到时候...” “什么不到时候?” 阮宝一愣,听了个云里雾里。 老道伸手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天上已经全露出来的太阳, “再不走怕是就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还没等她想明白,春花叫了她一句, “殿下,您先别想他说的什么晚了,再不走,一会开课的时间可就晚了!” 阮宝瞬间惊醒,忙回过神来叫车夫驾车,转过头从窗户里扔出了她怀里鎏金的手炉, “行了虚尘道长,看来我现在没空听你的第二卦了,拿了我的东西,你且换身行头,再是一身正气也挡不住寒风不是?” 马车隆隆而动,这一套动作看的春花直咂舌,那可是鎏金的啊,鎏金的,就算不是全金也值不少的钱,殿下怎么就给了一个刚见了一面的江湖骗子呢? 阮宝闻言挑唇一笑,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确实跟他有缘。” 是了,有缘,虽然她也说不清这感觉从哪里来,直觉却告诉她,这个虚尘道长是个好人,难能一见的好人。 没了车影的大道上,虚尘颠了颠手里还散着热气的鎏金暖炉,笑的眯起了眼, “哎呀,得天独厚的小女娃子,心肠倒是不错的嘛。” 春花说的不错,确实是晚了,等马车驶到了国子监正门,门口都停了不老少的这个府那个府的马车了。 国子监有自己的巡卫,宫里头的侍卫送也就送到了这里,再者阮宝也不喜欢被人跟来跟去的,也就说好了同别人一样到下学了再来接, 阮宝提了裙子往里迈了国子监的门槛,春花跟在后头提着书箱,刚一进门没几步就碰上了两个拦路虎, 哦,不对,确切的说是三个,因为后头还有一个坐着的不怎么显眼。 这边华子念大老远看见阮宝的车驾停下,人下了车,转过头冲着后头的俩人喊了一句, “大问题!宁安来了!” 后头的俩人一愣,还不待作何反应,人就到了跟前,于是三个人傻兮兮的嘿嘿笑了起来,异口同声, “嫂子好!” 这嗓门大的,阮宝是一天之内吓了两跳,她瞪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瞎叫什么呢你们?” 这三人她认识,领头的是华都统的公子华子念,后头跟着的叫向云非,向副将是他爹,最后头坐着刚起来的叫夏彦男,夏参军的独子。 都是朝廷武将的儿子,也都有一个共同点,爹是常安侯手下的土匪,儿子是谢临的狗友狐朋, 想到谢临,阮宝是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他,她何至于挨了这么一大遭的罪? 眼下他人不在就不在了,偏派了几个小啰啰来拦她的路,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这是想干什么?! 向云非凑上来笑嘻嘻, “殿下您和我们老大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不是嫂子是什么?” 阮宝冷了脸, “谁和你们那遭了瘟的老大有关系?爱叫谁叫谁去!好狗不挡路!” 向云非听了立马垮了个脸, “哎呀,您这人怎么这样呀!?怎么能说我们是狗呢?你俩说对?” 这娘们唧唧...恶心谁呢?阮宝只觉得额头青筋跳了两下,连话也不想说了。 华子念和夏彦男闻言马上无声的往边上站了两步,意图和向云非甩开干系, 夏彦男更是轻咳了两声, “殿下说的是你,别扯上我们。” 向云非不干了, “我说和你们一起那是抬举你们,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怎么着?你俩就没拦路?” ...... 三人吵闹起来,又是好一番的鸡飞狗跳, 阮宝见状也不再停留,趁机绕过他们,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老话说,男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是狗厌猫烦的惹人嫌,叫阮宝来看眼前这三人年龄两个七八岁的是更烦,不对,是四个,还有一个还没露面, 跟这种纯为了膈应你一下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争辩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那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她想的清楚,未料后头三人见她走了也不吵也不闹了,又是齐刷刷的来了一句, “嫂子慢走!嫂子回头见!” 阮宝听着脚下当时就没留神,一下差不点崴到,当下加快了步伐,她可不能再慢几步了,不然非叫这几个人气死不可。 这一幕华子念三人看在眼里,好笑到不行,捧着肚子刚笑起来,一人背后挨了一脑瓜勺,人差点没飞出去, “谁啊!敢打小爷!?” 向云非第一个回过头去,满嘴的骂骂咧咧还没等说出来,马上就闭了嘴。 谢临在后头瞧着,连黑的跟锅底灰似的,冰凉的话从牙缝子里挤出来, “你们刚才叫的哪个嫂子?” 夏彦男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回头一边说, “能是哪个嫂子?不是宁……”话没说完就挨了华子念一胳膊肘,等抬了头看清人了脸也哭丧了起来, “不是,老大,你听我们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我没让她帮 有人的地方就有嘈乱,有阶级的地方就有欺压,这话说的不假, 刚过了小路,路边的假山后就传来一阵打架斗殴的动静,确切的说,不是斗殴,是群殴,一群人殴打一个, 春花听了自动护到了阮宝身侧,以防那见不得人的事脏了主子的眼, 其实,她也不想想,这么做有没有必要,毕竟阮宝名字软人可不软,平日里干的那些事,单拿出来哪个都比这更见不得人。 这种事阮宝本是见惯了的,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地方,按平时都是权当看不见的, 今日却不知怎的看了一眼,本是收回了视线继续走自己的,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春花,叫他们滚。” 春花闻言就是一愣,倒也没多怠慢,得了口令就马上去假山后头制止那群人, 春花是阮宝的贴身宫女,又经常陪着阮宝来国子监读书,在国子监里头脸面也还是有的, 几个贵族子弟听她叫了一声,便也清楚,春花一介宫女不会管这种事,背后多半是宁安公主的想法,即是宁安公主说要他们滚,那也不是不行, 当下都一个个从假山后走出来,请了安,抬脚打算走人了, “本宫叫你们走了吗?” 刚一抬脚,就听见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片刻,明显是在这群人里头做主的庆国公府不知道几房的庶子郭汝平站了出来,上前见了个礼, “不知殿下叫住学生们是何用意?” 郭汝平这话说的没底气,他也猜不准阮宝叫住他们是什么意思,毕竟阮宝平时里鲜少以本宫自居,一旦这么说,八成就是动了气, 可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干了什么能让公主生气的事啊,难道是? “本宫说的是让你们滚,听不懂是么?” 滚?郭汝平一惊,瞬间便也懂了,心下顿时一阵恼怒,那小子居然有这种能耐,真是生了一张好脸,能让公主来为他出头! “我们家殿下叫你们滚,还不滚?!” 春花看人杵在原地不走,叱道。 郭汝平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过来,脸上马上扯出一个谄媚的笑来,也顾不上周围有没有人,整个人趴下去滚成了个团,屁股高高的拱起来,竟真的打算滚了, 不过也就滚了一下,便卡住了壳, 郭汝平本身体型就胖了些,正值冬季穿的又多,身子也不怎么灵活,现下整个人趴在地上,第二下是怎么也滚不动了, 阮宝笑笑, “你们还不帮帮他?” 剩下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是在心里头做着什么斗争,推了,以后日子得不了好,不推,现在公主就能叫他们好看。 公主和勋贵家的庶子还是很好选的,就是嫡子也不够看啊?几个人一咬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屎壳郎推粪球一样把郭汝平推起来,球形倒是滚得快,几个眨眼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假山后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料发出的声响,刚被打的那人从里面走出来,竟是连谢也不打算说一声,就要走了。 春花看的一气, “喂!你给我站住!我们家殿下怎么也算是帮了你一把,连谢也不说一声,夫子教你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那人闻声才顿了下脚步, “我没让她帮,也不需要她帮。” “嘿,你这人...” 春花气的不行,一肚子的不平还没有说出来,就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这人...这人... 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长身玉立,发如鸦羽,一张脸俊俏的惊人, 人都说谢临是京中公子中无二的好颜色,可面前这少年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 漂亮的面孔像是结了冰似的,清冷的不近人情,说出来的话也跟冰碴似的,这是一个翻版的冬雪, 不对,这人比冬雪还要冬雪! 冬雪好歹偶尔还有些表情,面前这个完全就是个冰雕。 方才还一副义愤填膺的人没了动静,少年也无意再留,转身便走。 一身竹青的棉袍洗的发白,刚才的事件也好像让他伤了腿,他一步一步走着,是细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踉跄,衬着冬日里漫天的白雪,看起来越发萧瑟了起来。 阮宝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忍住, “顾林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殿下自重 “何事?” 顾林秀回过头来,清清冷冷的一眼。 这声音何止是冷淡,简直是冷淡的过了头,远了不说就说现在,任何一个人放到现在的情景里,刚刚受人恩惠,被人解围,就算不道一声谢,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种情景。 用一个无理来说都太单薄了, 不过既然说这话的人是顾林秀,倒也没什么稀奇, 他说的也对,他又没有求救,算起来还真是自己多管闲事,阮宝在心里头唾弃了自己一口, 明知道这人这样,偏要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看不上谁呢? 算了,只是一个穷学生而已,犯不上和他计较。 心里这么想着,本打算一走了之,省得被这冷心冷面的气死,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到底还是多了一句嘴, “你脸上有东西。” 被按在地上揍的人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可能光顾着身上的雪沫子碎树叶就忘了脸上, 少年如玉的面上抹了一道长长的泥浆,估计也是没想到,毕竟地上的雪都积了厚厚的一层,谁能想到会抹一脸泥, 那雪在风里头飘着落下,看着干净倒也未必,这会干了就是一道的灰。 顾林秀委实没料到,阮宝叫住他居然是这么一件事,一片冷淡的脸上顿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多出了一星半点的人间烟火气, 他是个学生,形容不整去上课自是不妥,一手往怀里一掏却掏了个空,怀中的帕子早已经不见踪影。 阮宝见他窘迫的样子唇角抿了抿,手掌一翻递上了自己的, “别去找了,就是找到了也不能用了,用我的。” 顾林秀眉心皱了皱,闻言却是没动, 属于少女的素手伸在眼前,那只手白白嫩嫩的,手指间一丝茧子也无,看着便知道,这定是平日里精心养护的手,这手的主人,亦是娇生惯养的人, 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林秀出身贫寒,能进国子监读书已是破例,担着一家人的希望他自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在国子监内的次次考核也如愿拔得头筹,由此也得了国子监祭酒大人的青眼相待, 有人重视,当然也有人看不顺眼。 以郭汝平为例,头脑没有别人聪明,四肢也没有别人发达,袭爵无望前途未卜,自然会滋生出一种不平衡的情绪, 凭什么我们这种人家出身的比不上你一个破落户?凭什么以后你就能飞黄腾达? 祭酒大人再欣赏顾林秀也不可能日日关注,他也有别的工作,顾林秀本人就更是天生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多说几句,更加让郭汝平之流肆无忌惮, 类似这样的欺侮,几日就会出现一次,顾林秀早已习惯。 他没有背景,势单力薄,自然不是郭汝平他们的对手。 这些事不是没有像今天一样被人看见过,普通的学子不敢惹他们,贵族少爷们也不会管这些闲事,倒是那些小姐们, 顾林秀生的好,只是出身低了些,在他入仕出头之前小姐们嫁人也不会嫁这样的, 她们的出头也只是可怜他,或许也不是,里头还掺了一些想要作态给别人看的心以及自己的感激,顾林秀心里无比的清楚这一点。 可怜,他怎么会需要这些可怜? 那些欺侮他的人说过的话顾林秀记得清楚, 靠女人出头算什么男人?像你这样的小白脸还读什么书?不如去女人裙子底下讨生活... 眼前的少女双眸清澈,里头的心思一眼便能见底,她不是可怜他,但这又如何,她在他眼里,到底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手帕乃是私物,殿下自重。” 一句话落下来轻飘飘的,倒是个好借口, 女孩子家的手帕确实是私人物品,这样给一个男子算什么事?叫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阮宝听了小脸登时一红,倒不是羞的,是气的,也不是气他,主要还是气自己这遭多管闲事, “爱用不用,不用拉倒!” 几下把那娇贵的帕子揉了一团塞进少年的怀里,抬起脚来头也不回气鼓鼓走了个没影。 怀里的帕子似有千斤重,顾林秀站在原地,清冷的眸子里复杂几次翻涌,手指松了松想把那帕子扔出去,还不待落地又抓了回来, 质地上佳的手帕颜色素净,只角落里绣了朵半开的莲花,清雅至极——若是忽略掉剩下一部分的话, 金黄的线大刺刺的绣了块金元宝并着一个斜斜歪歪的宝字,背面的线头乱的打成了团,看样子这部分是她自己绣的。 没扔了这帕子倒不是因为顾林秀觉得阮宝有什么特殊,实则是因为她看着他眼里没那么多的心思,是确实只想帮他一下的, 再则,上课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阮宝所言,他自己的已是不能用,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上课也是不敬,可叫他用衣襟擦拭,却是万万不能的,要是真用一个姑娘家的帕子来擦脸,那是不是太不像话了些... 顾林秀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认命的抬了手, 丝帕覆在脸上,一股属于女孩的香气顿时充盈鼻间,不是什么名贵的熏香味,而是一种点心般的甜,这甜软的香气猝不及防袭面而来,和着那柔软的触感,不知怎的,竟让顾林秀想起刚才眼前那一只白嫩的手来, 就好像...这擦着脸的不是什么丝帕...而是... 少年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红云也蓦地攀上耳尖,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丝帕娇贵,要小心使用,回头洗干净了还要还给人家,刚才还念着的心思在这一刻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去, 顾林秀使了劲胡乱的蹭了两把脸,等他反应过来放下手,却见那娇贵的帕子经不住这样折腾,已在他手心里皱成一团,霎时一滞, 这要如何是好?神色几经变幻,最后还是把帕子往怀里揣了进去, 罢了罢了,此番仓促,容后再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 呸!见了鬼的顾林秀! 扯什么理由不好,自重... 去你的自重! 就说她一个月前干的那些事,这会国子监八成都要传遍了,他顾林秀再冷清也不能完全脱离学生群体? 说什么不好,偏用这话来搪塞她,还自重,那就一块帕子,还能有谢临大腿上的红痣来的劲爆? 明明就是故意的,没看出来,原他也是个黑了心肠的。 本也是知他要面子,定不会顶着那样一张脸去上课,谁承想好心全当了驴肝肺, 阮宝是越想越气,一路上不知踢了多少块无辜遭灾的石头,又惊飞了多少找食的麻雀, 一块石子让她踢的凌空飞起,要不是她看见了躲得快,这会八成脑门已经青了, 阮宝偏头躲过了这一暗算,正看见后头跟着的春花满脸纠结,顿时翻了个白眼, “有屁快放!” 那些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春花了,装什么深沉,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那脸色跟要便秘了似的。 春花闻言鹌鹑似的缩了下脖子, “殿下,您管那顾林秀干什么啊?他又不领情...” 春花是真真的感到迷茫,按殿下的行事作态那是从来都不管闲事的,若是那闲事有趣的话倒是能停下来看看热闹,这样插手帮忙还是头一次, 且,那被帮忙的明显也不愿意让她帮。 这问题问的好,就像一阵风,一下子吹起了阮宝心里头本来就有点要燃烧迹象的火星子, “我闲的,我没事干,我吃饱了撑的,行吗!!” 话说完了,也不管让她喊的有点吓着了的春花,提起裙子径自往前去了。 今日略微有些风雪,风卷着细雪吹过来,斗篷边的绒毛蹭的脸颊有些发痒,心里那股气也在这些凉意里缓缓散了。 顾林秀是谁,你道顾林秀是谁? 他是宏光元年跨马游街蟾宫折桂的状元郎,也是...也是她阮宝曾经自己选的驸马爷... 说是驸马爷其实也不太恰当,毕竟两人从未成婚过,婚约也只存在了几日便又解除了去,生生让两人都成了锦京城的笑柄。 不,确切的说,是她阮宝一个人的笑柄。 宏光元年的跨马游街上,和帝的掌上明珠一眼便相中了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及第的状元迎娶公主,这本是一桩佳话,实则却是不幸的开端。 于顾林秀是,于阮宝亦是。 若说喜爱,阮宝的心里头大概对顾林秀也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只是顾林秀长得好,能在殿试上拔得头筹的人气质自然也是上佳, 阮宝见天里只想着玩,同龄的人都几个孩子的娘了,她愣是一点对旁的男人一点特殊的意思都没有,眼看就要拖成了老姑娘, 对此和帝其实是没有一点意见的,他觉得婚姻大事乃是人生里头等的大事一桩,既是没有感情便不能勉强,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婚姻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但阮宝却没这么想了,原因也不是别的,常日里跟她对着干的阮静好早已成了亲,见了面就经常讽刺于她, 她哪里遭受得住这等闲气,眼下新科状元顾林秀,人长得好气质佳才学更是一等一的,现在不知道是多少人眼里的香饽饽来着,嫁了他倒也不亏, 最主要的是她看着顾林秀还挺顺眼的,也符合她心里头曾经对于心上人的期许, 人都是视觉动物,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顾林秀芝兰玉树,再加上有了婚约加持,阮宝难免对他生出了点其他的心思, 不多,也就一点,但这一点对她这样完全不开窍的人来说,也是难能罕见, 既有了心思,阮宝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赶着中榜学子办宴席,她便也巴巴的去了, 本来也只是想要见他一见,提前了解一下也不错,谁知道能叫她亲眼见到那些呢? 就这一见,便让阮宝一颗才刚刚萌芽的少女心碎成了渣子,再也捡不起来。 得中了状元的顾林秀仍旧清清冷冷的,就好似天边悬挂的那一抹白月,你可以观赏他的美,却不能得到他分毫, 他大概是个不善酒力的人,既中了状元应酬一番是免不了的,众人左一杯右一杯的劝着酒,他也就一杯又一杯的喝,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白月一般的脸也蒙了晕红的醉意,总是毫无感情色彩的双眸里醉意朦胧,叹息似的呓语, “攀附女人裙带得来的荣耀非我所愿,时也命也。” 阮宝站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好像一身的血也冻的僵硬, 她不知道说这话的顾林秀是什么心情,甚至也记不起当时听到这话的自己又是什么心情, 年少时对于婚姻的所有憧憬,都在这一刻完全破碎,她逃似的逃离了酒楼,狼狈的滚回了芙蕖宫,用一句不太喜欢推诿了亲事,一个人在烛光里头坐到天亮, 正是顾林秀叫她知道,她什么都可以拥有并不是因为她值得,如果她不是公主,她所做的所有大概都是强人所难。 这作废的婚约在她二人这里算是告一段落,顾林秀接了退婚的圣旨也没什么表示可言,照常是安安静静的, 就这件事却在锦京里刮起了一阵流言蜚语,连带着和帝也受了牵连,说什么宁安公主玩弄了新科状元的感情,任性妄为。 和帝本来在民间的风评还算可以,太子监国,为人稳重鲜有大事,这一遭事情一出,直接被不少人说成了昏君, 天子之令一言九鼎,他这颁出去的圣旨说收回就收回来,犹如儿戏。 好好的婚约说作废就作废,可不就是看着人家新科状元没背景好欺负么? 那时也是被御史们弾劾了一本,他们嘴里的那些一字一句,与其说是指责宁安妄为,不如说是指责和帝听之任之, 事情一时闹的有些大,顾林秀出于民间,百姓们自是共情的很,民心所向和帝也没什么办法, 最后还是顾林秀站了出来,言明是与公主无缘,并不是市井所传言的那般,这才歇了风雨。 事情结束后顾林秀领了一纸外派的文书离京上任,自此直至最后阮宝也未曾有过他的消息。 说不怨他是假的,可阮宝心里也清楚,男女间的感情是强迫不了人的,既然没有感情,早发现总比以后成了亲生活的不和睦才发现要来的好不是, 可她就是怨他,怎么也绕不过这个结来, 刚才假山后头,听见被欺侮的人是顾林秀,本想一走了之,最后还是停下了, 不是不忍心,是她突然想明白了, 那些侮辱他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小白脸,这字眼何尝不是顾林秀心中的一个死结? 算了,就算我之前是强人所难,强迫了你,那现在我帮你一次,顾林秀,你和我从此往后,便算做是两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不必辩口利辞也 “宁安怎么有脸回来上课?作出那等事来,这是真不怕人说了?” “燕儿妹妹,话不是这么说的,宁安毕竟是公主。” 说这话的人还没那么露骨,声音柔柔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含蓄些罢了,嘲笑的意味还是在里头的, 叫燕儿的是石侍郎家里的千金石飞燕,平常是嘴又坏又没心眼,大大咧咧的,也没听懂,撇了撇嘴,转身又去和一旁的人说,语气却没那么冲了,十足的讨好, “县主,您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嘛,我也没说错呀,宁安她分明就是...” 说着便想去摇对方的胳膊,可那少女不着痕迹的一躲,一角衣料都没让她碰到,没说完的话也被打断了, “石小姐,陈小姐说的也是有理,我那堂妹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却是不该让你这么品头论足的,皇伯父所说一月之期已过,她已是受到了惩罚,难不成皇上说的话你也质疑么?常安侯家的公子今日也是一样的上课,我堂妹为何不可?” 说话的少女着一身浅粉的裙袄,脸也是清丽的很,一双眸子淡淡的抬来,明明是没什么情绪,却莫名的让人觉得阴冷。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说出来,石飞燕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豆大的冷汗从脑门上落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县主...县主怎么会这么跟她说话呢?她不是最最看不上宁安殿下的吗?要不是想着宁安殿下没有过来,石飞燕是怎么也不会上赶着来讨好县主,可,怎么就会被人给厌弃了呢? 对面刚才还小意谄媚的人现已两股战战,脸色惨白,阮静好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一是这种会落人口实的话她不可能应,二么,阮静好这一生最讨厌的人是阮宝不假,可刚石飞燕说的那几句话却让她恼了, 原因倒不是其他, 只这一句称呼,县主。 谁不知道她阮静好是肃王唯一的嫡女,肃王是和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素亲厚的不得了,和帝连带着对她这个侄女也是不赖, 当初本是要封阮静好为郡主的,可阮宝中间横插了一杠,非不同意,她那皇伯父为了哄女儿,硬生生把她从郡主改封成了县主, 郡主掌一郡,县主掌一县,单是看封地的大小也都明白了, 历来亲王的女儿皆是封郡主,到了她这里,变成了县主,这封号便是她的耻辱。 石飞燕要拍阮静好的马屁,这一下却真真的拍到了马腿上,让人踹了一脚也是活该。 可阮静好说这话听着好听,却也不是像字面上一样帮阮宝说话的,一来赞同了刚陈小姐的话,是说阮宝身为公主做事却没有章法,二来么,复课也不是她一个人复课,谢临不是也复课了么,再加上这两人间的关系,仔细想想便也明白了, 都是各府里头出来的,平日里见惯了勾心斗角,又有几个真像是石飞燕那么傻的,当下也都听明白了,各自虽都没说话,面上却多了丝说不上来的暧昧,低笑声也隐约的透了出来, 可不是么,谢临都复课了,宁安公主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情郎在此,便是没脸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了,她再怎么丢脸,也要有脸可丢不是? “够了!” 有人听个热闹,自然也有人不想听,一杏色衣衫的少女拍桌子站起来,柳眉倒竖,边上的蓝衫少女虽然没动,一张俏脸却是铁青, “阮静好!你在这里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你们在这里这样议论我表妹,真不怕她听见么?” 杏衫少女话锋直指阮静好,阮静好听了也只微微一笑,悠闲的弹了下涂着艳红蔻丹的指尖, “张小姐,慎言,你只道宁安是你表妹,可她也是我堂妹,怎么,你是为她出头,我就是害她不成?再有,你我虽占个亲戚名分,说到底也是没有多少的关系的,论身份家父是当朝亲王,你父亲是臣子,论品阶我是皇伯父亲封的昌平县主,你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女,谁给你的勇气来对本县主颐气指使?” “你!” 张妍离被阮静好这话气的不轻,手指颤了颤什么也没说出来,阮静好说的对,论品级她是县主,自己却是民女,可要让张妍离咽下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离儿,县主说的有理,女诫有言,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你现在像什么话?” 张妍巽偏头训了一声妹妹,视线却轻飘飘的落到阮静好脸上,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阮静好几句把张妍离挤兑的没了话,眼下是谁辩口利辞,这很明显了不是么? 张妍离自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依了长姐的话挨了她坐下来,嘴角的笑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刺眼, 阮静好微眯了眸子, “不愧是先太师家的小姐,本县主竟是不及。” 轮辩口利辞,却还是不及你呀。 张妍巽只是笑笑,还未答话, 只听得雕花木门直接被一脚踹开,一股冷风吹进来,衬着那少女的娇喝愈发嚣张了起来, “既是知道自己做人及不上我表姐,还不趁早闭紧了你的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先开个刀也不错 阮宝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到了门口没进去而已,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她也只不过是暂时在外面缓了缓脚步,听听这群平时对她阿谀奉承的贵女们背后怎么编排她而已, 结果么,还真是不出所料,阮静好怎么会放过这种贬低她的机会,想也知道, 其实,在阮静好问张妍离谁给你勇气的时候,阮宝就想窜出来了,结果自然也是没用上她, 还是表姐们好!真心向着她! 这一屋子形形色色的人,刚还高谈阔论的讨论她,现在也没了动静,八成也是知道她刚都听见了,个个坐立不安的,一个赛一个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刚那一句话更是让阮静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往日她虽然与阮宝不对付,到底从来没让她这样没脸过,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阮宝瞥了她一眼,也不理她, 径自几步到了张妍巽边上,倚着张妍巽坐下来,一双小手也抱住了张妍巽的胳膊,撒娇道, “巽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张妍巽宠溺的笑了笑,伸手帮她把头上的兜帽解了下来,另一边的张妍离不干了,没好气的睨了眼, “小没良心的,光想巽姐姐不想我?” 阮宝闻言嘿嘿一声,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连声道, “我自然是想离姐姐的,这不是先跟巽姐姐打个招呼嘛。” 说完从软垫子上爬起来,左右挤了挤,挤到了一对姐妹花中间坐着,一手抱了一个。 张妍巽和张妍离都是她舅舅的女儿,一个是大舅舅家里的,另一个是二舅舅家里的,张太师的亲孙女,眼下舅舅们都在外任职,表哥们也跟着去了任上,在京里也就两个表姐陪在张太师夫妇膝下孝敬了,跟阮宝自然是怎么亲近怎么来, “巽姐姐,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还好么?” 算上被拍死之前的日子,还真是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见过张太师夫妇了,阮宝搂紧了张妍巽问道, 张妍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张妍离在一旁插嘴小声道, “你还问祖父,祖父听说了你那趣闻,一口上好的云雾茶都喷了出去,差点没呛到...” 老人家年纪大了,张太师早已致仕多年,平日里就在府里养养花逗逗鸟,朝里的门生就算是过来也不会说这等闲事, 那次的赏梅宴因着天冷张老夫人染了风寒,两个孙女都在家里侍疾,她们也都是定了亲的,去不去倒也没什么, 还是后来张妍离的闺中密友到府上玩无意中说的,兜了好大一圈子才传到张家人耳朵里, 这一下登时就炸了锅,张太师嘴里刚喝下去的热茶霎时就喷了出来,不过这事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解决完了,该罚的都罚了,该禁足的也禁足了,张太师倒也没多大表示, 只说... “祖父说你不愧是小姑养大的。” 这是说她像淑妃年轻的时候,想什么做什么,没个样子章法,阮宝听了脸上有些尴尬,张妍巽却没放过她,嗔了她一眼,作势在她手心里打了两下, “你以后可不许了,我这次也是惦记着你才来上课,以后我不来了,你仔细些那群眉高眼低的,小心把你诓进去。” 张妍巽婚期将近,国子监早在一月前便不来了的,这一次确实是为了阮宝才过来,心里惦记着她,怕她这不稳重的脾气以后吃了人暗亏, 这叫阮宝怎么不感动,当下就摇了摇张妍巽的胳膊, “就知道巽姐姐最疼我了,巽姐姐且放心,你不来了还有离姐姐呢,我俩作着伴呢。” 张妍离闻言搭了句, “别找我呀,我可管不了你这皮猴。” 张妍巽抬了手,一人脑门拍了一下, “就是跟你离姐姐混我才不放心,你还说宝妹妹是皮猴,你就不是?” 张妍离性子冲动,说起来张妍巽不放心的该是她才是,阮宝不管怎么说有个公主名头罩着,那些个坏了心的也不敢明面上来,顶多斗斗嘴, 张妍离就不一样了,远了不说,就说刚才,可不就让阮静好抓了把柄? 张妍离听着扁了嘴不说话了,阮宝却清了清嗓子,看向了故意被她忽略的另一头, “背后道人长短,本宫看石家小姐你这学问做的也不好,脑子这么蠢的话,国子监也别上了?本宫听闻石侍郎任期将至,这么着,本宫以后也不是很想看见你,巴中是个不错的地儿,石小姐认为呢?” 石飞燕一听如遭雷击,浑身都失了力气趴伏在地上,眼泪也怔怔然滚了下来, 她爹可是吏部侍郎啊,景朝的京官是很少调任的,一般坐的都很稳,本来石侍郎这些年政绩不错,很有可能再进一进的,这一遭因她惹了祸直接迁出了京去,那巴中是什么地方?那里群山缭绕的政绩难为,一旦去了那是这辈子也别想再进京了, 石飞燕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涕泪齐下,这会才真切的知道错了, “殿下,是民女错了...民女不该背后道您的长短,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只盼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放过民女的父亲!” 阮宝撑了下巴,看石飞燕那哭花了妆满脸丑态的样子,也不想理她, 其实,一来阮宝现在心情不太舒坦,她不舒坦自然不会让给她不舒坦的人好过,她有这个能耐,天底下也没有吃了亏不还手的道理不是么?二来也是给阮静好和她身边的人一个下马威,怪只怪这石飞燕实在是蠢,别人好歹是藏着掖着,她么,算她倒霉,拎出来开刀也不错。 阮静好这边看着,瞧出来阮宝是杀她的威风,当下咬了咬牙,冷声道, “石小姐有错,但罪不至此,阮宝,我好歹是你堂姐,便也说句公道话,石小姐有错在先,你便没错么?夫子有言,非礼勿听,你的学问做的足够好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给你没脸又怎样 论品阶,民女跟县主没得比,县主跟公主自然也没得比,阮宝刚的话摆明了是拿出了公主的身份压人,阮静好只得先从称呼上将两人拉到平级,用姐姐的角度说话, 石飞燕不知轻重,平心而论背后编排公主得到这个下场是活该的,可阮静好却不能放着不管,石飞燕之前说的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奉承她的,也勉强算是她的人,现在一照面就让人给发落了,好一番没脸, 真要让阮宝得了逞,连个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她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这趟浑水她是不想趟也要趟了。 照往常阮宝不管与她闹的如何,因着关系还是互相留些余地的,今天却不知怎了,阮宝一进门便落了她的脸,转了脸又与外家姐妹那般亲近,阮静好心头有火,话说的自然也不好听。 可阮静好想岔了的是,既然开始就没给你好脸色,后头说的又怎么会跟你讲什么脸面? 阮宝挑唇一笑,十足十的轻蔑, “本宫学问做得不好?夫子说非礼勿听,就没说非礼勿言?是本宫记性左了还是你没长脑子?你也少跟本宫扯什么哪句先哪句后,什么时候背后讲究人也成了高尚品德了?哦,本宫竟忘了,背后道人长短这等事原不止市井婆子擅长,咱皇族宗亲里你昌平县主可也是擅长得很呐。” 这话说得何止是不留情面,就差没指着阮静好的鼻子说你没长脑子背后道人长短与市井婆子一般无二了,那句昌平县主字音也咬的分外清晰,阮静好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当下也定不住了,怒道, “阮宝!我好歹是你堂姐!” “堂姐?少在这说什么场面话了,这么些年下来是你不知道我还是我不知道你?装什么姐妹情深?再说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咱俩也不是什么亲的,更不是什么亲近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护着欺侮了当朝公主的人,用不用拿张镜子来给你照照,看看你有多大的脸在这给我混淆视听?” 平常是平常, 平常阮宝愿意让着阮静好几分无非是因为看在肃王的面子上,肃王平日对她多好她不是没长心的,心里也清楚占了人家亲爹的疼爱,阮静好心里不平衡也是应当, 如若不然的话,一介县主如何在公主面前趾高气扬的指桑骂槐,光是一个身份就足够把阮静好压得死死的,这辈子也别想翻过身来, 奈何阮宝拎的清,阮静好可从来没有,真当别人让了她就是怕了她,越发过分了起来,委实是给了几分颜色便不知好歹的想要开染坊, 过去阮宝让了阮静好几年也就憋屈了几年,凭什么一样做人便要让着别人,论身份她比阮静好高贵,就是论长幼也该是阮静好让着她, 现在不管怎么算,既然肃王的疼爱都掺了假,又何必给什么脸面,真以为当朝公主是任你捏的软柿子了不成? 斗了这么多年阮宝什么时候这样说话过,阮静好心知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既已撕破脸皮,场面话也多说无益,强压了心头的火气,再次开口道, “既然宁安殿下不讲情面不论亲情,那臣女也只好换一种说辞,朝堂之事后宫不干政,殿下公主之身,如何一言断了石侍郎的仕途?当真越庖代疽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么?若殿下执意如此,不妨就此事过问一番陛下,看看如何能用小儿间的戏言折了朝廷命官!” 这话说的是真妙,先说了阮宝不近人情,又三言两语把石飞燕说的话推到小儿间不懂事的戏言,要是和帝真的听信了阮宝的话调任了石侍郎可不就是是非不分? 阮宝闻言冷笑一声,小脸也沉了下来,嫩白的小手拍在桌子上,声音清晰可闻, 她名字取的软,没长开的脸蛋也是甜软可爱,平常虽是娇蛮任性,在学生中其实鲜少摆架子的,这也就使很多人都忘了,她再如何也是朝廷的公主,千真万确的金枝玉叶, 眼下大红的斗篷罩在身上,配着她冷下来的眉眼,甜软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石小姐,本宫且问你,你今年及笄了没?” “...及笄了。” 石飞燕身为这一场战争的导火索,自是浑身发软,声音也低若蚊吟,声音虽小听清却足够了, 女子及笄便代表着成年,既已成年还说什么小儿之间的戏言? 阮静好脸色变幻, “石小姐便是及笄,殿下也该念着同窗多年的情分...” “情分?律法严明四个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呀昌平县主,你说本宫越庖代疽,不该插手朝堂之事,本宫且问你,私议皇室是何等重罪?本宫如此,已是念了同窗之情呐。” 景朝民风开放,在这方面其实管的也不是很严,但也只是相较于前朝, 前朝里私议皇室乃是重罪,一旦抓住轻者杀头抄家,重者连累亲族,全族流放,相比之下景朝还算宽泛些,私议皇室者,按罪行轻重判罚几年牢饭, 按石飞燕这个来说,可轻可重,若她安分,也就吃个几天牢饭,若她不安分,十几岁的孩子敢如此行事,这其中有没有别人的影子?比如说石侍郎? 这两样要让石飞燕来选,她怕是还不如选要她爹去巴中上任,好好一个名门贵女进了牢房,莫说几天,便是半天,她这辈子也都毁了。 “是,律法严明,私议皇室乃是重罪,可殿下身为皇室,不会不知若是私议皇室者所言属实,便不算有罪?” 阮静好气极,当下连样子也不愿装了,其实眼下事已如此,她真的没有必要再去保石飞燕,可她被阮宝气的不清,说什么也不愿就此罢手, “身正不怕影斜,月前赏梅宴殿下与常安侯府公子一事谁人不知?石小姐何错之有?难道殿下说出那等红痣之言便真觉得还有脸面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乌鸦站在猪身上 呦呵,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梦做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阮静好这张美人皮也有要撕破的那天, 阮静好这话一出来,场面顿时静止了下来, 里头一众贵女听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张家姐妹俏脸阴沉,春花在后面激愤的不行,恨不能现在冲上去狠狠地咬阮静好一口,可惜她不能, 都心里清楚是一码事,说出来就又是另一码了,且这事又是这样的羞人,贵女们平日里学的都是如何体面处事,就算是骂了人也都是弯弯绕绕的,哪里有这么直说的, 这样一来一则不顾自己体面,二则...被点名的可是要羞死人了... 可作为被点名当事人的阮宝,听了阮静好这不中听的话愤怒之余却只觉得兴奋,活了一辈子生前受她的鸟气,现在要是不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番她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摩拳擦掌,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又是一道巨大的踹门声, 干这事的人明显就是故意的,刚阮宝进了门就没再关,路过就路过非要踹上一脚,无非是引人注意罢了, 霁色云纹袍角在半空划了个弧缓缓下落盖住刚踹了门的长腿,门口剑眉修目的少年郎眉眼寒凉,薄唇轻挑, “怎么?昌平县主也想看看爷的红痣?” 单看这出场,端的一位翩翩佳公子,就是这说出来的话么... “县主你的姿色虽然平平,不过你若是真心想看,在下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小爷风度翩翩,你便是心悦于我也是应当,要是因此惹了旁人一颗芳心难过也是不美,这样,虽然我心中难免委屈,但爷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 国子监里头男女不混教,距离倒是近的,要去那边的男苑就要先路过这边的女苑, 这会子女苑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大戏唱得精彩,想不听也不行,谢临本是路过,没打算凑这帮姑娘家的热闹,再热闹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万万没想到,还真是跟他有关系,且还不小,打头的阮静好还好死不死说起他腿上那莫须有的红痣,让他听了个正着, 那一日赏梅宴发生的事,若说是谢临这十五年混世魔王生涯中唯一的人生污点也不为过了, 在他的心思里他本就是那个受了委屈的,现在又被人这么点出来,不找点麻烦还是他? 很显然,不是。 早说了谢临是个浑的,耍起横来那是谁也不认,管你什么公主县主,之前在皇帝面前也没多少尊敬, 这话说的何止难听,一般的小娘子听了早就羞臊的哭出来了,脸皮再薄一点的或许想寻死也未可知, 就算阮静好人深沉了些,到底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会虽说没掉眼泪,一张脸也气的通红, “你...你...!” “我什么我?这是喜欢小爷喜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临挑了眉,邪邪一笑,嘴里的话是越来越没边了,把阮静好气的那模样,别提了, 阮宝在一边看的可乐,一双杏眼狡黠地弯成了月牙,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达成这种成就过,看来呀,这恶人还得恶人磨, 这一番模样自然没有逃过谢临的眼,当下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今日这事自然是谁挑衅先收拾谁,可也不看看他有今天是谁害的, 真当现在就没她的事了不成? 阮宝收到这目光登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心虚来,神色也正了正,收了笑看阮静好气急败坏, “你!谢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阮静好终是受不住崩溃大叫, “哟,你还弱女子?” 谢临脸上的笑没了,一张俊脸沉下来,话里也带着难以忽略的寒意, “谁家的弱女子和你一样长了一张长嘴说三道四?乌鸦站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我是不是男人跟你什么关系?我只告诉你一句,再有一次,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打你。” 话音一落四下都没音了,阮静好更是被噎得差点没气晕过去,结果既然有了,谢临也不是愿意跟女孩子计较的人,霁色袍角一动,人已迈开长腿走了, 身后华子念几个见老大都走了自然也跟上去,只路过门口的时候稍稍停了停,笑着冲里面眨了眨眼睛。 谢临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用多说,他敢不敢打县主没人清楚,但他前一阵可是打了端王家的世子来着,那是一点都没留手,把好好一个清贵世子打了个乌眼青,几天没敢见人, 按说这算打了皇亲贵胄,端王第二天也闹开了,可谢临愣是一点事都没有, 儿子混蛋爹也好不到哪去,常安侯呲着牙花子只说男孩子多打闹很正常,是端王世子不经揍,以后还要多练练,直把端王气了个不行也没办法, 由此可见县主什么的他是敢打的,不打只是因为阮静好是个女的,可现在说什么别以为是女的就不打... 啧啧啧,这要是以后真打了...端王世子是男子还好说,县主可是女子啊!这以后还怎么见人?! 阮静好已经彻底熄了火,阮宝看着心头别提多高兴了,也没做什么痛打落水狗的事,只是心情好了,气自然也就消了不少, 睨眼看了眼地上还哭着的石飞燕, “行了,同窗一场我也不是什么不念情分的人,你爹就不收拾了,至于你,我说了,以后不想在国子监看见你。” 这就算是没事了?就算与公主交恶以后她日子难过了些,也总比牵连家人要好太多了,石飞燕正颤着的身子一僵,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跟陪读的丫鬟极快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了人,连阮静好都没有敢抬头看上一眼。 外面的钟敲了三下,教书夫子准时进了门,阮宝心满意足的坐下来,怎么想怎么觉着舒坦,只觉得谢临也顺眼了些, 可她过了一会后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了,乌鸦站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不禁银牙紧咬, 他居然骂她是猪?!更可气她当时还没听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得天独厚的女娃子 酉时已至,鼓声敲了几响,这是下学的时间到了, 大门口跟张家姐妹道了别,阮宝一只脚还没踏上马车的脚踏,眼角余光瞥见一点脏袍子, 初始还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等再次回过头来,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嘴角都有些细微弧度的抽动。 早上才拦过她车的虚尘道长整个身子懒洋洋的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竟也没人管他,一身衣服还是早上那身破了口子的单薄道袍,冻的发白的脸上还挂着笑,见她看过来眼睛都亮起来了, 阮宝深吸了一口气, “虚尘道长,巧啊。” “不巧不巧,” 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摇头晃脑,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头比了个二, “老道说了,今日跟你女娃子有两卦之缘,正是在这里等你算卦的。” ......真是长了见识了,还有上赶着找人算卦堵到门口的,阮宝不由有些无语, “虚尘道长,你看这天色,怕也不适合算卦?我们改日再见?” 冬季的天黑的早,将将酉时天就已经黑了一半了,用不了多会就会完全的黑下去,现在算卦...不妥? 卫队长的脸色从看见虚尘就没好过,见了他就想起早上那没穿了几次的披风,心情能好起来就怪了,闻声赶忙上前进言道, “殿下,莫要管这老道,依卑职看他定然是早上得了好处,又特特来此的,您可千万别听信他的胡言乱语!” 这话说起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毕竟虚尘这道长的名头怎么看怎么有些水分,且看旁的道长高人光是一眼望过去都能感受到仙风道骨,就是没有这,也不会像虚尘一样形容猥琐, 早上扒了车窗死皮赖脸算了那一信口胡诹的卦,就得了一包碎银一袋吃食并一个鎏金手炉外加卫队长一领材质上佳的披风, 此等买卖稳赚不赔,这样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 可再怎么冤大头也不能一天之内坑两次?!这还是锦京城里呢,真当没有王法了吗?! 事实上不光是卫队长,其他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连春花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可阮宝心里却不知怎的,没有理由的就想相信虚尘,侍卫长的话一说完,当时竟还有些不快来, “虚尘道长定不是你口中的那等人,休要胡言。” 言罢又转向了虚尘, “虚尘道长,不知这第二卦又是什么?” “不急不急,” 虚尘摆摆手,咧嘴笑没了眼睛, “这后生说的不错,老道我晚膳尚没有着落。” ......... 天色昏昏,国子监后街灯火通明,一个又一个摊子接连支起,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类货物应有尽有,临近年关街中甚至有外地来的杂耍艺人,看热闹的人把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杂耍摊子边一普通的面摊上,笑的和善的老板娘正端了碗刚出锅的面来,还未放置桌上,虚尘就忙不迭先伸手接过来,也不嫌烫, 这动作...阮宝直抽嘴角,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虚尘那老不修的,刚是摸了那风韵犹存老板娘的手一把? 这是哪门子的出家人?!当下就想走人,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再等等,再等等, 毕竟来都来了,这么多护卫看着,又不能对自己做什么。 刚出锅的面热气腾腾的,浅褐色的汤汁上飘着一层油花,汤里泡了染的微黄的面,上面码了一层匝实的肉料并一点零星的翠绿葱花, 老板娘的手艺怕是不错,这面光看着卖相就好的很,因着虚尘是道长又特意多添了些肉料上去,闻起来的气味就更是叫人食指大动, 这一点从这小摊上满满当当的食客就可以看出来了。 护卫们也是馋的不行,但他们却不能去吃,他们的任务是守卫公主,可不是吃什么面条, 卫队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看那边大快朵颐的虚尘愈发不顺眼了起来,等今个当值回去一定要让家里的厨子也做上这么一碗面来!加多多的肉料! 这面看样子确实好吃,虚尘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来,被烫过的手指捏了把耳垂又马上拿起了筷子,吃的是头也不抬, 弹性极佳的面条甩起来顿时飞出几点汤汁,看的阮宝眼皮直跳,简单的看了眼倒是没甩到她身上,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只悄悄的把凳子往后挪了一些,这才感觉距离安全。 热乎乎的面条下了肚,虚尘隐隐发白的脸色也缓过来不少,肚子里有了底剩下的也就慢慢吃了起来, 阮宝干坐着无聊,看他吃的没那么急了,也就找了个话题开口, “虚尘道长,你早上不是得了银两财物,何以?” 何以又是这副模样?这单薄的衣物如何能御寒过冬,怎么也不添件衣服?就算不添的话,那领披风呢? “花啦!” 这是银子, “当啦!” 这是手炉。 “...那当掉的银子呢?” “花啦!” ......得,败家子也不过如此? 卫队长神情一顿,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忍住, “那我的披风呢?” 虚尘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你很奇怪, “后生你不是不要了吗?” “......”卫队长被噎的没话了。 虚尘趁着这空把碗里余下的面汤倒进嘴里,天太冷了,剩下的一点黏在碗底里,倒的费劲,伸长了舌头也等不到,虚尘可惜的摇了摇头,只得做罢, 末了,用看不出颜色的道袍袖子抹了把嘴,也不含糊,没等阮宝问话自从腰侧掏出来一只漆黑的竹筒来, 竹筒在虚尘手中摇了几下,那动作不敢恭维,怎么说,也不太像是算命的,像个在赌场里掷骰子的, 竹筒里不知什么东西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听着声音像是金属,又不像, 在阮宝疑惑的目光中虚尘停下了手,竹筒塞子拔下来,油腻的桌面上一字排出三个铜钱来, 居然是铜钱...可听着声音不像是铜钱啊...阮宝往前探了下脖子,心头顿时一紧, 不为别的, 就那三个钱,说是油渍麻花都不对,确切的说那是包在一团发黑的油泥里,倒在桌面上实话实说连正反面都看不出来,就这油光锃亮的程度,这三枚铜钱都说不定送走多少老头了。 铜钱倒在桌上,虚尘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阮宝,难能的透出点正经来, 这眼神看的阮宝有点发毛,强硬着头皮才没掀桌子跑, 虚尘看了她半晌, “老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 猥琐之气散去,这一刻虚尘的气度比之报国寺的住持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声音轻得很,听到阮宝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得天独厚的女娃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吃得吃不得 旁桌的食客换了一拨又一拨,虚尘早就得了赏钱走了,对面他刚在的桌面上,油汁写的四个潦草大字也早已看不大清楚, 那些字在油腻的桌面上模糊不清,却牢牢的在阮宝心头刻下了一笔,那四个字是, “拨乱扶正”。 虚尘是真的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阮宝心里无比清楚,他刚才说,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执念未完的梦境,而是...重生? 上天给她机会,叫她有机会重新来过,可是...什么是乱?什么是正? 肃王谋反为乱,遏止阴谋为正? 重生二字有违常知,她不敢不慎重对待,嘴唇微动无声问出所想,虚尘却告诉她不止如此,再问却不答了,只推说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何为天机?除此之外还有何乱? 阮宝的脑子里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怔怔坐在原处, 主子没说要走,其余的人也自然不敢上前问话,春花混得好些,轻声问了几句没有得到答复,也只得退到一旁静静等候。 有哒哒马蹄声响起,又一辆马车停在面摊前面,霁色华服的少年长腿一跃从车上跳下来,眉眼张扬,老板娘见了立马打了招呼, “小临来了?想吃啥?” “裴姨!来一碗...” 谢临话说了一半才注意到自家车前有一辆不比他家马车小的车,登时心头就有了点不乐意, 谁啊?这后街本来就不宽,咋好意思把马车就挡人家摊子前边,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想到这的时候那是完全没有想过他自己也干的一样的事来着。 既然不乐意,那就得去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边上一张桌子围了堵密不通风的肉墙,肯定就是这了, 谢临面色不善,一步三晃的晃到地方,见了那桌边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女,本就不好的脸色登时就绿了, “阮宝?!” 有毛病?她在裴姨的摊位上坐着干什么?她还能吃得这地摊上的东西? 谢临这嗓门有点大,顿时就打断了阮宝的沉思,她抬起头顺着声音望过去,一张小脸可见的黑了, “谢临?” 去,为什么在这也能看见他?!阴魂不散了吗?! 既然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做梦,一月前干的事在看了这张脸以后无限的在脑海里放大,那叫一个悔的她肠子都青了, 这下可好,什么喜欢他,非他不嫁,大腿上的红痣...眼前顿时就是一黑, 沾了这煞星,以后她还怎么混?还有没有点面子?可不就真的代替了秦国公小姐遗臭万年了?! 该死的混蛋!怎么哪都能看见他!? 这双人对视的刀风剑雨裴倚兰是没看出来,心下只觉得巧,脸上的笑也更大了, 本就是用餐的高峰期,根本就没有用餐的地方,刚谢临过来她心里还有些犯愁来着,现在就好了,他和这单坐一桌的小姐认识, 虽说这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但小临家世也不低,倒不是说相配什么的, 裴倚兰只是觉得,拼个桌问题还是不大的。 景朝风气还好,男女大防也讲究,可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私会,这么多仆人都在这看着呢,两人也认识,各吃各的。 裴倚兰想的不错,话一提出来两人的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跟仇人面对面吃一顿和白跑一趟什么的,这两种思想在谢临心里争来斗去,最后他还是撩起了袍子,一屁股坐在刚才虚尘坐过的位置上, 来都来了,今天不吃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机会,凭什么因为她阮宝来了就不吃了啊?就这么走了她不得觉得他是怕了她不成? 吃!今天他还必须在这吃了! 谢临这么想,阮宝可不这么想,本来她过来也不是吃面的,只是陪着虚尘过来听他算了一卦而已, 现在谢临过来了,她才不在这看着他一张大脸,就是真想吃,她眼下也没了胃口。 人还没站起来,冷不丁听见对面的冤家来了一句,冷嘲热讽, “爷还不知道你宁安也来市井小摊子上吃东西,吃不吃得惯啊?这可不比你家厨子做的膳食,要我说你赶紧回去。” ???这是赶人? 阮宝本就气着,这一下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自己走跟被人赶走虽然都是走,意思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是真走了他不是要得意到天上去? 当下也不走了,冷声道, “怎么?你吃得,我就吃不得?” 谢临听着一笑,衬着这一张俊俏的脸更是分外明朗,只是这笑容落到阮宝的眼里那肯定不是这么回事的,换而言之,不安好心, “那是自然,我吃得,你肯定吃不得。” 说完也不待阮宝反应,偏头扬声道, “裴姨,一碗牛杂面!” 这话一出来,身侧的春花并一群侍卫都变了脸色,阮宝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做什么都这幅表情? 春花脸色变幻,上前小声, “殿下,牛杂就是牛下水...” “牛下水?” 阮宝听了更是不懂,一双水朦朦的杏眼里都是迷惑, 谢临耳朵好使,顿时心情不错的挑起唇角,眼睛也愉悦的弯了起来,修长手指抽了桌上筷笼里的竹筷,在指节上敲了几敲, “牛下水呀,牛肚子里头的内脏都是下水,什么心啊,肝啊,肺啊,这都不是最好吃的,最好吃的得是牛肚,牛肠,肚你知道是什么不?就是牛嘴里吃进去的东西,嚼碎了,在里头消化成一滩水,就跟你肠胃不适吐出来的东西差不多,你没见过牛吃东西?它可不是一下就吃完的,它会把肚子里的食物吐出来再吃几遍的,再吃一遍那就更稀了,还有肠,肠那就更妙了,是用来...” “闭嘴!” 不知道还好,其实知道了也还好,但要是配着谢临这么一番话,那是怎么听着怎么不好,甚至恶心的要命,偏他还绘声绘色的,形容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阮宝身为公主,别说这种小摊了,外面的东西从前都是一概不吃,现在头一回在外面吃是这种小摊不说,居然直接就是牛下水这等...粗陋至此! 谢临坏笑着挑起一边眉毛, “下水面可还吃得?” 千忍万忍,此等挑衅绝对不能忍!额角的青筋跳了几跳,旋即咬了牙,推了身侧的春花一把, “春花,去给我也要一碗牛杂面!” 她就不信,说的那么恶心,他也不是一样的吃?他吃得,她就吃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两碗牛杂面 两碗面上的很快,裴倚兰托了个托盘来,一人面前摆了热腾腾的一碗,她生意忙,也只笑着留了几句话就回去自忙自的了。 两碗卖相极好的面摆在桌上,两人一时竟谁也没有先动筷, 大概是熬汤底的材料不同,这一碗眼瞧着比刚虚尘那一碗的汤汁浓稠的得多,香气也更浓郁些,且明显是下了足料的, 不管怎么说,阮宝这一次算是沾了谢临的光,两碗面上边的配料满满当当的,堆成了个小山出来,多到下边的面都看不见丝毫, 泛着油光的牛杂,酱的恰到好处的牛肉,解腻吸油的萝卜,还有一枚煎的金黄的鸡蛋,翠绿的葱花在上面零星一点,全方位无死角的告诉面前的食客,它真的非常好吃, 看起来确实很好吃——如果不去想谢临刚描述的那些画面的话。 阮宝坐着没动,谢临见她踟躇,知她是下不去嘴,径自叫平安给他擦了下筷子,夹了块肉料出来, “吃不下了?” 阮宝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谁说我吃不下了?” 回身把手里揣着的暖炉递了春花,眼角几不可查的一动,人蓦的就站了起来, “呀!那人耍的是什么把式?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面摊对面就是那货杂耍艺人的所在,杂耍一类的表演在锦京里还是不多见的,一向很受欢迎,杂耍班子里能人异士多,耍的把式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可以说没有多少人不喜欢, 谢临年龄也不大,且本就是个爱热闹的脾气,听阮宝这么夸张的一叫马上转过了脸去,一旁的平安就更不用说了,脑袋转的比他主子可快多了, 趁着这个空档,春花极快的伸出手去,在那香气扑鼻的面上撒了点细碎的一层粉末,又没事人一样站了回去,敛着下巴冲阮宝点了点头,成了。 老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么...阮宝微微翘起了唇角,得意一笑, 那自然是怎么难受怎么来。 这粉末不是别的,是刚面还在煮的时候她悄悄让春花去买的强力巴豆粉,磨的精细得很,无毒,但是不一定无害。 想着谢临抱着肚子大冬天到处找茅厕什么的,阮宝强行咬着唇角才没让自己真的笑出声来, 要是没记错的话,最近的茅厕在不远处的酒楼里,既是酒楼就一定不会让随便什么人借用他家的茅厕,消磨一番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没进到茅厕就一泻千里么,那就要看谢临的定力了不是? 心情大好,眼前散发着香气的面也真心实意的诱人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接过春花手里刚买的新筷子,耳边又听得一声夸张到了极点的叫声,吓的她差点没把筷子打翻, “他怎么做到的?!那火焰怎么喷的那么高?!” ?什么火焰?怎么高?当即伸了脖子去看, 虽然上辈子活了十九年,可阮宝的心性就从来没有成熟过,十足十的小孩心性,更何况杂耍这种表演,她就没见几次过,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杂耍摊子受欢迎的程度自是不用多说,人多的她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脑瓜勺,围在众人中间的杂耍艺人也只能隐约的看见一点, 一片叫好声中,杂耍艺人不知往嘴里倒了些什么东西,旋即一簇火焰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火舌飞窜,竟足有一人长短, 这长度委实惊人,令人咂舌,阮宝一时看的入了神,只可惜这表演太短,喷火的艺人又下去,换了个耍猴的艺人来, 这就不是他们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了,阮宝只得悻悻坐下来,接过筷子却也没着急动筷, 春花立在一侧,自在筷笼里拿了双筷子,筷子还没伸下去就听得对面嘟囔了一声,登时僵在了半空, “毛病。” 皇室成员身份特殊,便是在宫内用膳都是需要验菜试毒才会用的,何况是来了外头的小摊子,那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可有一点,宫内是宫内,外头是外头,大家都一样的吃着一样的东西,春花这一伸手就太招眼了点。 他居然说她有毛病?阮宝杏眼一瞪,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余光突然瞥见确实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当下也压下了火气, “不必了,我自己用。” 不试菜就不试菜,一口锅里一起煮的面,谢临不也吃着给她试毒的么? 说是用,一双小手里持着筷子,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先从哪里下手,谢临见状嗤了一声,也不管她,径自舞着筷子吃的欢快, 点牛杂面其实也不是为了恶心阮宝来着,他今天到这里本就是想吃一碗牛杂面的, 景朝律法禁杀耕牛,牛肉得来不易,那都得是农夫家里养的牛因各种意外或者老死了,上报官府之后才可贩卖食用,平常的日子那是别想了,可遇不可求。 意外死去的牛毕竟是少数,现下能够得来的牛肉多半都是老死的,肉质就别提了,相比较牛肉确实还是下水更加爽滑可口些, 裴倚兰是崔夫人年轻时一起做厨娘的姐妹,虽谢家门第高了来往不太方便,关系还是亲近的, 更别说谢临长得好看对着长辈嘴也甜,裴倚兰拿他不说当儿子看,半个总是有的,得了鲜牛肉立马也就给了消息, 裴倚兰做面的手艺好,谢临得了消息巴巴的来了,要是因为个看不顺眼的就不吃了,那也太不划算了点,这点还是很好想通的。 谢临的吃相实在是一言难尽,但也能够感觉到,这面是真好吃,阮宝看了会,定了定神把脑子里关于他说的那些话全都甩出去,夹起了一块牛肠来, 深褐的颜色柔软的舒展,油光微泛,眼角瞥了一眼谢临头也不抬的模样, 真的好吃吗? 半信半疑的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先是内脏特有的柔韧感,出乎意料的爽滑弹牙,裴倚兰的卤煮手艺不用多说,牛肉的膻味都被处理的恰到好处,叫你只尝得到其中的鲜,丝毫感受不到腻人来,配菜的萝卜吸足了肉香,却又不失蔬菜的清甜, 只吃一口便能让人发出源自内心的喟叹, 好面,真是好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色渐暗,冷风幽幽,这还是阮宝第一次在这样冷的天气,在露天的场合吃这样的小摊,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天气吃上一碗刚出锅的面确实是一种享受,热乎乎的温度一路下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握着筷子的小手有些微凉,可爱的鼻尖却沁出了晶莹汗水,阮宝小口小口的吃着,她胃口小,吃的也慢些, 对面的谢临就吃的飞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能吃的时候,小山包似的肉料已下去了一半,面也没剩多少, 吃了一半竟还添了回蒜,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边吃面一边吹气,直把阮宝熏了个五迷三道, 常安侯家原就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家,食不言寝不语什么的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他这一口蒜一口面的吃着,突然就觉得有点无聊起来, 抬头想和平安说点什么,余光正看见阮宝使着筷子把煎的金黄的鸡蛋戳了个口子,里头的蛋黄拖出来,带着脆边的蛋白就扔到一边,不禁皱了皱鼻子,接着是一道带着蒜味的毫不掩饰的看不上, “毛病真多。” 正小口啃着蛋黄的阮宝闻言登时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抬眼瞪他,原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望一眼他的碗就改了说辞, 反唇相讥道, “你毛病也不少。” 谢临一愣,刚想说点什么,顺着她的目光一路看到自己碗里, 一枚孤零零的剥了外衣的蛋黄独自漂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词叫不受待见,和阮宝碗里那漂着的焦黄外衣正配成一套, 自己都挑嘴,有什么立场说别人挑嘴, 谢临努努嘴,不说话了,只不过心情怕是有些憋屈, 那颗本来漂着就够委屈的蛋黄让他用筷子一下下戳着,直捅了好几个冒着汤的窟窿,阮宝看着眼皮一跳,后心感觉凉飕飕的, “为什么嫌弃蛋黄?” 眉眼精致的少年脸上浮起一抹恶意十足的笑,手下一用力,被戳了几个透心凉的蛋黄这下彻底戳了个四分五裂, “怎么?只许公主放火,不许小爷点灯?” “...懒得管你。” 阮宝被他一呛,只觉得气得胸口都不舒服,再呆下去恐怕就要被这人活活气死, 她胃口本来就小,吃到这里差不多就饱了,晚饭用的太多也不好,现在走人正是时候, 只是就这么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抬起筷子把那可怜的蛋白扯了个五马分尸,草草夹起来统统扔到谢临碗里,抬腿就走, “吃!噎死你!” “你!” 吃?还吃个屁!谢临看着已经快要上了马车的娇小背影,只觉得脑子都气得冒烟, 还剩着小半碗的面里漂着撕的稀碎的蛋白,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倒胃口,本来就这么一些他是能都吃了的,眼下这情况,见了鬼的他才会吃别人的口水! 倒霉!就知道碰见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临败了兴致,桌上留了些银两,打算和裴倚兰打个招呼自行回府,恍然听见那边哀叫了一声,当下也不走了,挑了眉看过去满眼都写着幸灾乐祸。 阮宝一只脚才刚踩在脚踏上,腹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里头的肠子都好像拧成了麻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这感觉太过强烈,也太过熟悉,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强忍了疼痛白着一张小脸, “春花,你去...药铺的路上...可有碰见什么人?” 春花见主子疼痛也焦急的不行,一问之下大脑霎时当机,这才想起来, “殿下,我...我买东西的时候谢家公子的小厮也去了...” ......还能说什么呢?这还能说什么?谁让她有个这么不长心的狗腿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怕也不过如此了。 谢临,咱俩梁子结大了!你给我等着! 狠狠瞪了那边一眼,忙匆匆抬脚上车甩了帘子, “去醉风楼!” 护卫的第一天就出现了此等错漏,殿下此番模样定是遭了暗算无疑,卫队长红了眼,抢过了车夫的马鞭亲自赶车,一边吩咐了手下们, “把这面摊给我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放走!等我回来定夺!” 横冲直撞的马车在夜市里冲出了条道路,一路走的没了影,谢临看够了热闹,被围起来也不在乎,装模作样的唏嘘了一声, “看见没平安,人啊,就不能太跋扈,太跋扈会遭报应的,你瞧,这不就来了?” 平安胆子小,虽平时也没少跟谢临做好事不留名,这么大阵仗还是头一遭,现下被一排皇家侍卫包着,个个眼神都锐利无比,他被人盯的难受,当下腿都有点细微的打哆嗦,悄悄拽了下谢临的袖子, “少爷,宁安殿下...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有事?少爷让他买的也就是巴豆粉,怎么着也不能吃坏人? 谢临闻言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宁安也许没事,你就说不定咯。” “我...?不管奴才的事啊...” “怎么不管你的事?不是你买的?” 谋害公主是何等大罪,平安一介奴才怎能担当的起,顿时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可是...少爷您让我买的啊...” 哟,这就开始想着反水了? 谢临气笑了,手里半截带着汤水的筷子毫不客气的拍在平安脑门上, “背主的狗奴才,没用的东西,怂个屁的怂?天塌下来有爷顶着,轮得到你小子现在就开始盘算着卖了我?” 谢临话音刚落,一口冷风顺着他说话的间隙吸进肚子里,登时就是一股熟悉的绞痛, 谢临捂着肚子毛下腰来,冷汗涔涔, “说,你小子买药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到这他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完了,联想起之前阮宝夸张的那一声,思路是越想越清晰, 巴豆粉这东西谁会见天的带着,距离这最近的药铺也就那么一家,想想之前那宫女离开的那一会,最快速度买的话,怎么着也该跟平安前后脚才是, 平安被他一问,也没怠慢,才这么短时间的事真要是忘了才是天方夜谭, “碰见了,碰见了宁安殿下的贴身宫女从药铺里出来。” “娘的!” 谢临猛地锤了下桌角, “你怎么不早说!?” 平安一愣, “您也没早问我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双双茅坑见 醉风楼这天来了个奇奇怪怪的客人,一个岁数不大眉目如画的娇小姐,身上穿的带的俱是上好的用料,脚下步履却匆匆忙忙,扔了块银锭子直奔后头院子里去了, 人走的见不到影,掌柜的掏出剪子在银锭子上剪了下看了成色,叹了一声, 要说醉风楼什么最出名,一是里头大厨做出来的菜品,二是三楼里墙上挂着的前朝状元留笔,可这小姐领了这么些许人,到了楼里既不吃饭,又不上楼,给了这么多银两,原只为了借用一趟茅房, 真是奇哉怪哉。 掌柜的这口气刚叹完,门外的红灯笼晃了两下,又是两人窜了进来, 跑在前面的公子锦衣玉带形色却匆忙,径自在桌上甩了块银两,人已经往后院窜去了,掌柜的心头一跳,隐约间突然有了种怪诞的预感来,忙开口叫住, “这位公子!后院的茅房已经有人了!” 谢临这边刚撩起了后院的帘子,听了这句紧急刹车, “有人了?是不是个穿红斗篷的个子不高的矮冬瓜?!” 掌柜一愣, “不是,是个穿红斗篷的小姐。” 呸,可不就是那横行霸道的矮冬瓜?吃坏个肚子便要人堵了摊子,他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受尽了曲折,这也就算了,一条街这么长,上个茅房也非要跟他来抢? 谢临心里暗骂了两句,脑门沁出冷汗来, 不行不行,照肚子里这个翻腾的劲头,等不及去下一家了,再不解决非要出事不可, 这条街上比邻国子监,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不少,但凡有一个人看见了,他这辈子的面子也都丢的差不多了, 腹中的疼痛让他怒火中烧急红了眼,管也不管,直接挑了帘, “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爷把坑让出来!” 掌柜劝阻的话还没说出来,人却已经看不见了,倒也没着急叫人去后院拦人,那小姐带了那么多侍卫呢,想来也不能出什么事, 手指戳了两下桌面上另一块分量看起来就不轻的银锭子,再想想刚那公子的态度,咂咂嘴摇了摇头,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里头的不是天王老子呀,天王老子或许能让你,那却是个女娃娃,这公子未免也太没风度了些。 “阿嚏!” 醉风楼名声在外,茅房却也没什么不同,三面封死一面留门,底下透风,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上这种茅房确实冷了些,阮宝打了两个喷嚏,揉了下鼻子, 又是一阵风从门下的大缝子吹进来,心里再一次把谢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遭了瘟的谢临,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对付她一个小姑娘,当真无耻!之前就不应该救他!让他当了太监才好,带在身边,日日捏扁搓圆! 正想着,外头一阵闹腾,阮宝听的眉头蹙起,敲了下门板, “外头怎么回事?” “没啥事殿下,谢家公子也来了,叫卫队长拦在外头了。” 春花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瓮声瓮气的, 阮宝听了心下了然,冷冷一笑, 跑的还挺快,要是按照常理还真不能有什么事,可谁让你自己不甘寂寞呢?这下让人拦住,拉裤子里就怨不了别人了? 要是你不给我下药,这会茅房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活该! 想了想感觉又漏了点什么, “你嫌我臭!?” 既要避让,又要保护,卫队长带了侍卫们守在后门不远处,直接把谢临按了个正着,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意外加身,这下别说是让不让坑了,连突出重围都不可能, 但是就这么走了,又难消他心头之气,再说走又能走哪去,照这个情况,没等到门口就要现眼, 谢临捂了肚子,咬牙切齿看着卫队长, “岑其宪!你让还是不让?!” 岑其宪是岑将军的次子,岑将军跟谢国安是两派,两家关系也不怎么样,小辈们自然也不怎么样, 岑其宪比了比里面, “谢临,里头的是公主,你说我让是不让?” 这就是不让?谢临咬了牙, “你信不信我就地解决?” 就地解决?素有洁癖的岑其宪眉头一跳,深吸了口气又把心里的恶心感压了回去, “你要是想,可以自便。” “......” 自你大爷的便自便!!! 又是一阵翻腾从腹中传出来,谢临眼前一黑,深知已是到了极限,还待说什么,袖子被人拉了把,一回头见是平安, 平安一手拽着他,一手却拎了个桶,直把人往隔间里拽,见这情况谢临也清楚怎么回事,拔脚飞快跟上, 隔间大门重重关上,里头的响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平安在外头候着,双手插袖吸了吸鼻涕, “少爷,我这下算是将功补过了?” “将功补过?” “对啊,我这不先给少爷您抢了恭桶。” 对?这还不算将功补过什么才是将功补过?虽然粗糙了些,但要是没有这个桶,那...就不好说了? 谢临气笑了, “你还有脸跟老子提将功补过?” 但凡你小子有点眼力见,老子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吗!!!?至于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他吃的比我多 “殿下此番乃是腹泻引起的脱水,想来应是吃了不干净的吃食,并无大碍,只需服上几服药即可。” 太医收了手,到外间写了方子交到阮泽手里,恭恭敬敬道出了自己的诊断。 阮泽听了倒也放了放心,安排了人送太医出去,回身进了里间, 锦被里的小人遭了一病整个人蔫蔫巴巴没精打采的,阮泽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如何在外头吃坏了东西? 护送的侍卫们回来都自行领了罚,同一食摊的食客们也都查了个遍,并无不妥之处,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春花叫他一瞧,瑟缩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就见被窝里的阮宝一瞪眼,登时也不敢出声了。 这神色阮泽尽收眼底,转回身来, “莫不是你闯了什么祸端?” 阮宝当下一激灵,干笑了两声, “瞧哥哥说的,哪能呢?我可是最最乖巧的了。” “最最乖巧?” 阮泽挑了眉,拉长声调,明显的一个字都不信,伸出手来摸了把自家妹妹的脑袋, “跟我还不说实话?” 阮宝闻言瘪了嘴,也知道那碗罪魁祸首的面都端回来了,这事瞒不住,早晚都要被人发现端倪,知道她是吃了巴豆粉,还不如早点招了,一双小手揪在一起,指头都要拧成个花, “哥...你知道的,我这...我这不是买了点巴豆粉嘛,就想...就想知道一下这药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用...所以...” 阮宝磕磕绊绊的说着,也是留了个心眼,没把谢临扯出来,倒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本来两人就积怨颇深,这一下再牵扯上,又是好一阵子不得安宁。 但解释,怕是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阮泽如何不了解他自己的妹妹,成日里胡思乱想是真的,可巴豆粉这等东西,她明知道不是个好玩意怎么会以身试药?再一联想那些个侍卫招的同摊用饭后面还一起坏了肚子的谢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只可能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妹妹放错了碗误食,要么是互相都揣了一样的心思。 从结果上看,明显是后者。 阮泽是个护短的,想明白了登时便不悦起来, 妹妹下药固然不对,可她是公主,巴豆粉也不是什么吃坏人的玩意,至于谢临,他做这等事就没考虑过后果么? 之前打了宗亲没人惩治涨了心性,这次竟然谋害当朝公主,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还是如何? “他如此下药害你,你还护着他?” 自家哥哥沉了声音,脸色晦暗不明,阮宝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生了气,这般没有理由的偏袒她,感动在前,感动过后想起谢临那虚脱的模样多少也有点心虚, “哥哥,我不是护着他...本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再一插手,叫别人知道了再说你不辨是非...” 本来也有不对的地方?这话真是他那无法无天的妹妹说的? 阮泽一愣,想起月前那一桩事,更是恼怒,妹妹为了护着那小子连名节都不要了,他不领情就算了,竟还下此毒手,岂有此理! 可若要阮泽罚谢临,第一个过不去的怕就是自己妹妹这关,要说那小子,还真是长了一张好脸。 “不是护着他?既不是护着他,便不用管这些,你且放心,哥哥断不会叫人觉得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折腾人一定要明面上来么?再说以谢临这等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寻他的错处不是轻而易举,全看人想不想管罢了。 阮泽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看着便没有温度的紧,阮宝缩在被子里,捏着被子巴望着他, “哥,你不用罚他了...” “怎么?” 阮宝整个人再往里缩了缩,声音低不可闻, “他...他吃的比我多...” 现下么...八成已经拉的起不来床了... 可不就是,平安胆子小,下药也不敢下太多,再加上阮宝胃口小,也就扒拉了几口,反观谢临可是吃的碗都快见了底,拉上一宿都是轻的。 这结果立见高下,大概也是扯平了...? 阮泽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虽然你也下了手,但到底他这个动机...” 阮宝哼哼了两声, “管他什么动机,反正拉不死他,我又没吃亏。” “陛...” 外间一阵响动,太监尖细的嗓子才吐了一个音就戛然而止,阮泽笑着掖了下被角,起身离开,阮宝见状忙拉住了他, “哥,你别跟爹爹说...” 阮泽只觉一阵好笑, “好,我知道了。” “还有,既然是我自身的原因,就放了跟那食摊有关的人。” “你放心,既与他们无关,自然应该放了的。” 妹妹这是也会为他人着想了?阮泽挑了挑眉梢, “还是你觉得,哥哥真是那不辨是非的?” “没有没有,哪能呢,哥哥最讲道理了!” 阮宝喜笑颜开奉承道。 ......... 月上柳梢,一小厮在廊下守着一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药,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垫着湿布倾进了一旁的碗里, 漆黑的药汁整整倒了一大碗,小厮放到一边的托盘里,灭了火忙往端了药往屋里去。 门嘎吱一声响,屏风边打瞌睡的小厮一激灵,把药接了过去, “少爷,止泻药来了!” 平安嚷了一句,转身到了屏风后头。 谢临整个人怏怏坐在恭桶上围了床厚被,脸色蜡黄蜡黄,听了止泻这两字眼皮狠狠一跳,接了碗仰头一口灌了下去,咽完一甩碗,整张俊脸都皱成了苦瓜, “他娘的!怎么这么苦!?这也是人喝的东西?” 平安听了转头看发财, “发财!这药怎么熬的这么苦?你是不是给熬坏了?” 发财:......不苦的那是药吗? 苦涩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到喉间,苦的人舌根都发麻失去了知觉,谢临又灌了杯茶水,好容易才把那股苦味压下去,咬了牙再次狠狠记了阮宝一笔, 怪不得那什么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阮宝不光是个祸害,她是个小人,小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爹给你撑腰 到底是从小疼宠到大的宝贝疙瘩,狠心晾了一个月,和帝是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时月前还活蹦乱跳的闺女现在就病倒在了床上,一张小脸颜色尽失, 不说早前心里生的那股气没几天就散了,便是没散,眼下见了这场景也只能化作满心的心疼来, 锦被堆簇,更衬得被里的小人更加柔弱,见了他来,嘴唇动了动,强撑着虚虚弱弱叫了一声爹, 他的亲亲闺女哟,怎么就病成了这幅模样? 和帝见了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忙几步上了前去把人按回被里仔细掖好被角, 又问了诊断吃药的情况,得了准话才在一旁坐下来,想了想又不是很放心,探手摸了摸阮宝的额头, 掌下触觉温热,倒也是正常温度,没有发热,和帝这才觉得放心, “爹...我是坏肚子...不是发热...” 阮宝无奈道。 可不是么,她又不是发热,摸什么脑门?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和帝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你从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吃不惯外边的东西坏了肚子也是正常,你若实在觉得好吃,想吃什么叫御厨给你做什么也就是了,何苦挨上这一遭。” 这番话听得阮宝心里一暖,其实她哪里就有病得那么严重了,不过是想着之前惹了和帝生气,想要装装可怜让和帝心疼心疼,可现在和帝真的心疼了,她又觉得后悔,自责。 本来也确实是她做事不周到,做错了事,让爹爹丢了面子下不了台,现在还要装病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叫人来哄,实在是不够孝顺。 “爹,您不生我气了么?” 阮宝抬眼来看和帝,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些, “是我做错了事,您生气是应当的,千错万错都是女儿一个人的错,是女儿让您操心了...” “你还知道错?” 和帝闻言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末了又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 “宝儿啊,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错,爹当时脾气也不好,若不是爹一心要惩治谢家小子,你也不至于说出那么不知轻重的话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了就发生了,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往前看的不是?爹这些天回去也想了...” 怎么就不是她的错呢?如果不是她任性妄为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怎么会惹出这么多祸端?她那天那般行事,说是为了救谢临不拘小节,可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可曾真的把所有都想清楚么? 没有,她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是瞻前不顾后,做了错事要别人来给她处理尾巴,一事无成的闯祸精。 忍不住回握了父亲温热的大手,阮宝吸了吸鼻子, “哪有您这样惯孩子的?您回去又想什么了?” “都说女孩子要娇养,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哥要我惯我还不惯呢,你还挑?” 和帝拍了两下她柔嫩的小手,复又怅然道, “爹啊,这几天都好好想了,你要是真心喜欢谢家那小子,爹给你做主,不用管他乐意不乐意,喜欢咱就下旨,爹活着有爹给你撑腰,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将来爹没了,还有你哥,他这一辈子都得对你恭恭敬敬的供着,定不敢生出二心。” “常安侯府的人虽说都浑了点,蛮不讲理又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倒是护短这一点,爹现在看着也是挺好的,远了不说起码谢国安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媳妇,家风倒比别人府里干净得多,你嫁过去也不用考虑什么通房小妾大房二房乌烟瘴气的,” “你从小爹惯着哥哥疼着,烦心事也到不了眼前,心思也单纯,真要是嫁了什么世家,大宅门里头那些个弯弯绕绕爹担心你吃亏,这么一看常安侯家也不错。” “只是啊,爹从小捧着含着的女儿,要嫁谢临那混小子总觉得委屈了,那小子除了一张脸其他是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这些天爹特意叫人去拿了他往年的考核答卷,写的那一张张,大字跟鬼画符一样,文采就更是狗屁不通,想要他将来在仕途上有什么建树恐怕是难了...” 说到这里,和帝又想起了那一张张涂鸦狗爬一样的答卷,摇了摇头,自我安慰似的继续开口, “不过啊,这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不是有常理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么,那小子也有点旁人没有的优点,脑子转的快,手脚也灵活,他若是能继承得常安侯几分勇猛,军中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把他派去军中呆几年,等稍有战功爹再给他个官做倒也说得过去,到时候爹就封他个殿前指挥使什么的,做个京官,也好留你在京里,爹什么时候想见你也好见见...” 说着说着,和帝的目光愈发柔软,就好像这些事近在眼前,明日阮宝就要出嫁了一般, 阮宝看在眼里,眼眶一热鼻间也有些发酸, 这就是她爹啊,生她养她疼了她十几年的爹,哪怕她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是替她把所有后路都想好了, 可这么好的爹爹,说着要一直为她撑腰的爹爹,怎么也想不到他甚至连看她出嫁都未曾, 他死在宏光二年的城门楼上,一腔热血尽倾龙袍,被父兄护着的那些年里,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现在时光可以重来,虚尘道长也说要拨乱扶正,是不是代表了她可以拥有改变的力量,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会的,一定会的,她一定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次,就换她来护着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狭路相逢要避讳 五更天刚过,阮宝被人半哄半拽的从被窝子里拖出来,梳洗完用了早膳, 塞上马车的时候人还是迷迷瞪瞪的,在车上半阖了眼,小脑袋随着马车的节奏一下一下的点着,好不困倦, “伺候殿下需用心些,殿下平日乘车好补眠,仔细磕碰。” 下首处另一侧的小宫女听了秋实的提醒,从暗格里抽出个软枕来,小心垫在阮宝身后,意图让她舒服一些, 动作倒不是很大,只是阮宝被人碰了这一下,还是醒了,抬手揉了下睡的惺忪的眼,迷迷蒙蒙的睁开就要起身, “国子监到了么秋实?” 秋实轻按了按, “还未呢殿下。” 原是还没到啊,这么一想这困意又袭了上来,斜斜歪了身后软枕,再次合眼,却又被秋实唤起来了, “殿下,国子监虽未到,但也不远了,您还是先清醒些,免得上课时困倦。” 不远是不远,不是还能睡一会么,一刻钟也好嘛,阮宝不怎么高兴的扁了扁嘴,心知秋实说的也有道理,还是坐直了起来,随意扫了一下四周, 今天总觉得格外困倦,阮宝思忖着可能是因为车里太安静的原因, 往日里有春花陪着,倒也不觉得闷,甚至还觉得她有点烦,眼下春花不在了,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还怪想她的, 可不是么,春花聒噪是聒噪了点,总比两根木头强一点? 再一次扫了一眼左右的两个贴身婢女,阮宝只觉得越看越困,左边的秋实是个稳重型的,指望着她解闷不现实,右边的是刚提拔上来的,估摸着是因为刚到自己身边的原因,看着挺腼腆, 阮宝想了想,决定要先从这位新来的下手,不能等着她被秋实冬雪之流拉拢过去,自己要先和她搞好关系统一战线才是, “你...你叫什么来着?多大了?” 新来的闻声恭敬的道, “婢子夏萤,今年十五了。” 夏萤本是芙蕖宫三等宫女,这一次因着春花屡次犯错被冬雪圈起来学规矩不能没人跟在阮宝身边上学伺候,她平日做事又稳妥,这才被越级提拔上来,自此凑足了芙蕖宫的“春夏秋冬”。 说来夏萤这名字还是阮宝给起的,只是阮宝这人实在健忘,才过了两天就把这名字给忘到了脑后去,要不是今日里去国子监由夏萤陪着,这会连这人是谁都忘了, “哦,十五了啊,比我大一岁...” 阮宝嘀咕了一声,看着眼前这张青涩的小脸,只觉得现在拉她一把或许还是可行的,定不能叫她小小年纪患上面瘫, “既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日后在我面前也用不着这么拘谨,日后春花和你陪着我上课,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是了,秋实要跟也就跟这几天,指点夏萤行事,等春花学完了规矩还是要回去打点内务的,可是个大忙人, 以后春花回来了,夏萤跟着她和春花在一处,大概...也不会变成个面瘫? 这点子小心思就差明明白白的写在阮宝的脸上,秋实看了一眼,在夏萤应声之前开口道, “虽则殿下叫你不必拘谨,主仆之别还是要有的,殿下性子顽劣,什么差事该做不该做你心里也要有思量。” 夏萤抬了眼,看了看阮宝,又看了看秋实,也不知听没听出来这话里头的个中含义,只一一都应了,态度诚恳的不得了,阮宝看的心头登时就是一滞, 她这个主子当的憋屈啊憋屈,想做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做就算了,手下的婢女说出的话都比她有威严,这主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由此可见,人生艰难啊,艰难。 国子监晃晃悠悠果真很快就到了,阮宝在夏萤的搀扶下下了车,大概是冤家路窄,下了车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走在前头的遭了瘟的谢临,一起还并着他那两个看着就不精明的小厮, 想到在他的坑害下又在屋里憋了好几天,是怎么都不想就这么算了。 秋实在身后跟着,阮宝看得见她自然也看得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清楚,总归不是什么好主意就是了,再者这两人碰到一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有好事,当下劝道, “殿下,时候不早,先去上课才是正经,莫要再与谢家公子争执了。” “秋实,你想错了,我这番上前,可不是要去找他,我是有正事要做来着。” 说着也不理了,径自抬了脚加快了几分追上了谢临, “你给我站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没吃多少都遭了一罪,何况谢临腹泻的都要虚脱,她是因着和帝惦记非要养几天才没来,谢临可是实实在在的拉了一天,到了隔天腿都是软的,这仇,说起来可就大了去了, 谢临回过头来,见了她脸色顿时一沉, “你叫小爷做什么?爷说怎么大早上黑云遮日,原是你这妖孽又跑出来为祸人间,怎么,爷没找你的麻烦你自己撞上门来了这是?” 阮宝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伸手只指了他旁边站着的平安, “谁找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我找他!” “我?” 平安指了指自己,顿时哑然,想到那日是他往阮宝面碗里下了药,一时拿不准是不是找他算账来了,心虚的厉害。 阮宝当然也知道那天的巴豆粉是他下的,也不打算放过他,扬了扬下巴, “你叫平安?” “啊...奴才...奴才是叫平安...” 平安本心中害怕,以为她是要秋后算账来了,一听是问自己叫什么,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你可知本宫封号为何?” “宁...宁安啊...” 平安是愈发感到迷糊了。 “原你也知道,本宫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你知道,是不是也该避讳一二?” 避讳?什么避讳?平安听不懂了,倒是谢临先反应过来, “避讳什么?你只是公主,又不是陛下,再说了,平安的名是我爹娘给的,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你怕不是傻了?他自己能做主不成?” 阮宝瞥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也不接他的话,倒不是不想,只是秋实在后面跟着多少有点碍事,在这扯皮耽误她发挥,又指了另一边的小厮, “他叫什么?” “奴才叫发财。” 发财回道。 “哦,发财,发财倒是个好名,” 阮宝听了心下一笑,当时有了主意,面上也心情不错的弯了眼, “你既然跟本宫撞了名讳,就该避讳,念你也不知,不知者不罪,你就改个名,这小厮叫发财,你就叫旺财。” 旺旺旺旺财?平安傻了眼,嘴巴一瘪险些哭出来,这是人的名吗?这不是狗吗? 阮宝说完这话人也就走了,平安转了脸,眼巴巴的看着谢临,好不委屈, “少爷...我不要叫旺财...宁安殿下不是欺负人么....” 那丫头说完竟真的一点也没理他,连看他一眼都不看,这是懒得理他?这么想着谢临心里顿时不快,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没吐出来,回头看一眼自家小厮又是这幅怂样,突然间竟也觉得阮宝起的那名也不错来, “行了,快收起你那怂样,丢人的玩意,我倒觉得这名不错,以后你就旺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我替裴姨心领了 这一天过的还算舒坦,早上整治了人开天心情就不错,再加上前几天那次的斗法阮静好也多少清楚了些阮宝不会再给她留什么面子,也消停了些,没闹什么幺蛾子, 张妍巽婚期将至国子监是真的不来了,只张妍离还在,表姐表妹凑一堆,一天下来倒也不算寂寞。 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国子监放课,阮宝牵了张妍离的手一并往出走,走到半路上出了点意外, 其实倒不是什么意外,国子监课时紧张,放了课学生们也就松泛些喜好走在一起交流点什么新鲜事学业之类的, 路另一侧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学子一边走着一边攀谈着,事是寻常事,声音也是寻常声音,一走一过听到一耳朵就更寻常了, 穿松绿袍子的看样子今日心情不错,眉眼带笑的招呼着一旁同伴,大概是要请客出去吃饭,阮宝隐约听到了什么后街面摊之类的字眼,脚步不由放缓了缓。 国子监进学的学子们照常是供饭食的,也不用交什么束脩,一日餐食用不着发愁,住宿有现成的屋舍,换季补贴应季新衣,也没什么要花银子的地方,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好, 要是偶尔想换换口味了也可以自行外出用餐,大酒楼之列寒门学子们平日自然舍不得,同窗用餐门第相当也没那些许讲究,后街上裴倚兰的面摊手艺好有肉有菜物美价廉的,是打牙祭的首选。 按说能出去吃一次也该是不错的,可松绿袍学子说完,同伴脸色便有些微妙, “子成兄,你已闭门研读多日,怕是不知那后街的陈家面摊日前闹出了祸乱,现已是去不得了...” “贤弟,这是为何?” “子成兄且听我说...” 同伴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叫子成的一阵错愕,连连摆手作罢,唏嘘一声, “诶,陈家大嫂一介寡妇,为了生计抛头露面,本是想着她可怜多多照拂,谁曾想...” “谁说不是?眼下出了祸事又断了财路,可怜她那女儿,断了药恐怕过不去这寒冬了,话虽如此,出了那等事小弟我是不打算再去的,做生意要诚信为本,陈家大嫂不守本分,可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陈家面摊...陈家大嫂?阮宝听的一怔,忙叫住了那两名学子, “你们说的陈家面摊,老板娘可是姓裴?” 突然被公主叫住,两名学子哪里敢怠慢,叫子成的同伴上前做了个揖, “殿下说得不错,陈家大嫂娘家确实姓裴。” 日前陈家面摊上出了乱事,老板娘处理食材不上心,为了节省开支故意用了不好的料来做面,直叫好几个食客吃坏了肚子,其中还有常安侯家的公子还有一个不知身份的贵小姐, 这乱子闹的委实有些大,按说吃坏了侯府公子不该如此放过,可那老板娘当天晚上又给放了出来, 衙门不追究自是好事,但其他的食客可不会不追究,裴倚兰赔完了一圈的银子,再支起摊来却没人买账了,这可不就是该着的么。 两个学子得了话走了,阮宝听全了事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张妍离看着不由收了脚, “宝妹妹怎么了?” “无事,叫离姐姐担心了。” 阮宝强扯出个笑来,目送了张妍离上车,转过身叫了一声秋实, “秋实,我要去后街。” “殿下不可,天色已晚后街嘈乱,殿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天马上就要黑了,秋实可不是春花,自然不会让阮宝走这一趟,当下劝阻。 “可是秋实,刚那两个学生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与我有关,我害了人家断了生路,我若是充耳不闻良心真的过得去么?” 阮宝心下着急,裴倚兰冤不冤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板娘坏了心肠用了坏料,她和谢临互相折腾对方却给别人带来了无妄之灾, 她和谢临过去了就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可裴倚兰呢?平头百姓一个,没了财路岂不是天都要塌了?何况刚听人还说,她本就是一个寡妇,家里还养了一个病重的女儿,这么一来跟要了别人的命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端得极有道理,秋实听了为之一滞,心内欣慰自家殿下心地还是好的,也懂的为别人着想,能这么说也是懂事,但话虽如此,现在这个时辰后街那等地方是不应该去的,出了乱子谁也担待不起,仍旧拒绝, “殿下说的是,可您本也不是有意如此,天色已晚,您是万金之躯,万万使不得亲行,再者,要您亲自为一百姓道歉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那陈家妇人可怜,殿下若是过意不去,婢子自遣人送些银两过去也就是了。” 秋实的话尚也在理,阮宝思索了一下,觉得倒是个可行的方法,不管怎么说,有了银子她女儿的病也就有了救,待到以后也可以开个门面之类,若是不想,到乡下包上几百亩的良田,靠着收租子也能过的不错,算是补偿了她的过错, 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应,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冷声, “宁安公主殿下的好意我替裴姨心领了,裴姨一介平头百姓,用不着殿下操心,不敢劳烦,裴姨如何,自然有我常安侯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学的是品行 “谢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要倒咬一口么?” 谢临刚那话说的可谓是足够不客气了,夹枪带棒的,什么叫用不上她操心,什么叫不敢劳烦?赔些银子有什么不妥?他若觉得不妥大可以直接明说,犯得着这样挤兑人? 阮宝一时气闷,说出来的话也不带什么好语气。 谢临从那边走过来,几步路走的是一个五摇三晃,嘴里嚼着一根不知道哪掐来的枯枝,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迈了几步便走到了她面前,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偏了头将嘴里的枯枝吐了出去, “您是公主,我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道歉这种事要是心不诚,那还做样子给谁看呢?至于那黄白之物么,您还是省省心留着弥补给别人。” 这一套动作下来可以说是轻蔑的可以,阮宝只觉得他偏头吐的那一口不是在吐枝子,而是在啐她,心下恼怒的厉害,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显出诚心?” 断人财路赔人银钱,这样做不是很合理么?难道按着他谢临的意思,一定要她亲自去给裴倚兰道歉? 谢临一撇脸,冷哼, “您爱怎么诚心怎么诚心呗?我管您怎么诚心,我管得着么,我又不是...” 话未说完人抬脚也就走了,后头的话阮宝就算没听完,想也能想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就怪了,无非就是我又不是你爹。 这态度嚣张的很,阮宝气的跺了两下脚,愤道, “这不妥那不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才妥!” 晚间梳洗过后,秋实并着夏萤给阮宝绞干了头发被褥都整理妥当,伺候她躺下,秋实起身伸了手来,打算将床帐放下, 纱帐将将落下,层层垂幔中传出一声轻唤, “秋实,陈家面摊的钱给了么?” “都差人送去了,且放心殿下。”秋实敛声应道。 “那就好...” 送去了就好,老板娘是个好人,那日里吃面还多给她加了那些许的肉料,毁人生意是她不对,赔钱也是应当的, 只是不知怎的,大概是与谢临说的那些话有关,她总觉得会出什么岔子,这下得了秋实的准话,才有些放下心来,安心的合上了眼, 想来也是,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老板娘正是缺钱的时候,银子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只是话这么说没错,寻常人都这么想也没错,第二天看着送上来的那一包完完整整的银子阮宝就有点傻了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银子属下们送了,按照您的吩咐,亲自送到陈家面摊上,可那老板娘说什么都不要...” 十拿九稳的差事,又是亲自去送给足了面子,可没料到却是办砸了, 岑队长说起这事面上也是一阵赧然,他是真的没办法,那老板娘脾气真的倔强的不行,说不要就不要,任你说破了大天也没有,他也是足足耗了一个多时辰,实在熬不住了才走的。 “行了,我知道了,都下去。” 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老板娘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阮宝只觉得一阵头疼,一个上午浑浑噩噩,夫子讲了什么那是一句都没听懂。 正午时分阳光倾下来,不热,但那刺眼的光线只让人觉得愈发心浮气躁起来, 阮宝怎么也坐不住了,抬手招了夏萤来, “去男苑那边打探一下,看看谢临在做什么?” 她犯了错,谢临就没犯错么?说她给银子不妥,那他又做了什么妥当事呢? 夏萤很快就回来了,只说是谢临不在男苑,今日只是照个面人就走了。 “什么?走了?他上哪去了?” “婢子已打探清楚了,是去陈家面摊了。” 事实上也用不着什么打探,谢临今日走时可谓是一个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原他不是一个人走的,谢临整个一振臂高呼,那些平日里跟着他厮混的狗腿子就都跟着他走了,叫他这么一搅男苑里今天的课堂上都空了一角,谁还能不知道他去哪了。 去面摊了?他去面摊做什么? 阮宝越想越觉得烦躁,书一页也翻不下去,干脆一把都推了,提起裙子就走,张妍离在一旁看着倒也没拦,只摇头笑了笑, 还以为宝妹妹老老实实上了几天课便是收了心,看来啊是她想多了。 下课钟声还未敲响,门却开了,自家主子从里头跑出来,秋实看了就是一皱眉,急忙去阻,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秋实,我也要去陈家面摊。” 阮宝也不啰嗦,看着人拦只觉得更烦,边说边打算绕了秋实。 “殿下,现在是上学时间,您不可以...” 秋实一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秋实,我问你,我来上课学的是什么?” 阮宝不急着走了,转回身皱了眉头来问秋实, “我读圣贤书,是为了要考功名么?我来上学,学的是品行不是么?你说上学期间,我不该走,那你现在来告诉我,品行一词究竟是做的,还是说的?眼下我若不去,岂不是空口白说?” 这...这也不无道理... 秋实一时语塞,拦人的手也怔怔放松了些,阮宝直接闯出去,国子监门口把护卫队悉数叫到眼前来,扬眉道, “走,今儿个本宫请你们吃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我们站在您这边 正是中午,虽不是饭点,但也是一个用餐的小高峰期,单从附近摊子的生意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杂耍摊子红火依旧,对面的面摊相比较下来就有那么一点的一言难尽, 几日前,陈家面摊还是座无虚席,到了眼下也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几桌,且还都是谢临的狐朋狗友们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护卫车夫撑着场子,情形好不惨淡,待到阮宝带来的护卫们也都坐下,这才差不多满了一点。 好端端的生意变的难做起来,裴倚兰的脸上也没有多少气馁,见了人来先招呼着坐下来,忙前忙后的倒了茶水,又询问口味,好不热络, 阮宝被招待着,只觉得浑身都不怎么自在,若是裴倚兰埋怨她几句,骂她几句她还能好受些,偏是现在这样,心里过意不去,红了脸小声叫了裴倚兰一句, “裴娘子,你...你就不怪我么?若不是我...” 若不是她的话,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未料裴倚兰听了却是笑了,爽朗得很, “阮小姐莫要这样想才好,这事跟小临也有关系,小临那孩子皮惯了,您也多担待些,你们啊,其实也都是小孩子脾气,都是无心之过,我又计较些什么呢?我在摊子在这街上已经做了几年之久,阮小姐且放心,这些小乱子啊,很快就会过去的。” 大概真是折了不少的本钱,这一天的面已经不再是几天前的肉面了,只简简单单的一碗阳春面, 素白的面并着浅酱色的面汤,面汤清澈,油花朵朵,嫩黄的小白菜缀在上面,葱花翠绿,煎蛋金黄,看着便喜人的很,味道更是香味扑鼻。 又来了这么多人,裴倚兰放下面就又忙着去了,擀面下面忙碌的不行,阮宝看看眼前的面,又抬头看看裴倚兰,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愈发没了胃口,心不在焉。 “嫂子!”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嗓子,接着眼前突然又搁下一碗面,一个人影一晃,还没来得及坐下,一柄长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向云非一口面还没全吃进嘴里去人就晃了过来,长长的面尾巴也再没了吃下去的机会直接被剑锋砍断, 那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就架在脖子上差一点就要割下,向云非差点没哭出来, “自己人啊嫂子,不至于...?” 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根手指来,小心夹了剑意图往外推推,奈何岑其宪根本就不给他面子,向云非苦了脸, “不是我说岑其宪,你故意的?我你还不认识?” 岑其宪只看了他一眼,也没答话,只等着阮宝吩咐, 本来就是,他大刺刺从斜边窜出来,万一是刺客谁负责? 向云非不说话了,眼巴巴看向阮宝,嘴唇一扁,可怜兮兮, “嫂子...” !!! 阮宝只觉得额头青筋跳得厉害,她刚本来就不在状态,他这么一喊肯定是吓了一跳,偏嘴里又这么不明不白的喊着嫂子,哪个是他嫂子!? “向云非,我早说了,我不是你嫂子,饭可以乱吃话也能乱说?你找不痛快是?” 情况不好,这是不高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向云非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改口, “不是,殿下,宁安殿下,咱们都这么熟了,您就让岑家哥哥把剑挪开呗?我害怕。” 这声岑家哥哥叫的是一个百转千回,直叫的岑其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剑身都出现了些微的晃动,一张脸都青了,心中吐槽, 还害怕,怎么不吓死你呢? 阮宝这次过来也不是要找麻烦的,本就无意惹事,再加上这么一柄剑架在别人脖子上已经招来了不少行人的注目礼,也就让岑其宪放了人,不与他一般见识。 可就这么一来,却马上就让她后悔了。 剑尖一离开脖子,向云非立马喜笑颜开,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 “谢谢嫂子!嫂子真疼我!” ...... 怎么不刚才戳死这个无赖呢?阮宝心口一阵气闷,筷子攥在手里,忍了几忍才没有扔出去砸人身上。 很快,她就觉得更气闷了, 向云非坐下了没事,另外两个狗腿子马上也凑了过来,四角的桌子现在一边一个, 又是两张大脸凑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就欠揍的很, “嫂子好!” ......谁来收了这三个妖孽!? 我不是来闹事的,不是来闹事的,心里念了几遍,阮宝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心绪来, “本宫再说一遍,再叫嫂子,定教你们好看!” 夏彦男一怔,满眼的不可置信, “殿下您怎么这样呢?我们老大您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您可不能不负责任啊!”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放屁! 她确实看见他身上那二两肉了没错,哪里来的摸了?呸!谁又稀罕摸他了? 要说把谢临看了摸了的,不是秦国公府里的那位吗?你们怎么不换个嫂子叫去! 只是这话说出去换了谁也不可能信,说了别人也会觉得她是欲盖弥彰,她怕是注定要替秦国公小姐遗臭万年了, 阮宝憋屈的只想喷出一口老血,脸色也难看的要命,华子念见状也不闹了,抬手打住了话题,转过脸来笑眯眯道, “既然殿下不喜欢,我们不叫也就是了,只是殿下您要知道我们是站在您这边的呀!” 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但也仅限于听听, 华子念眼里恶趣味满满, 不是你说的喜欢老大吗,你喜欢,我们站在你这边才叫你嫂子,这有什么不对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吃饭堵不住嘴 裴倚兰是早年崔夫人做厨娘时的小姐妹,虽没有当时崔夫人那样出名却还是不差的,人长得漂亮手艺好,在锦京里也很受欢迎, 后来嫁了陈家的穷秀才,陈秀才家里贫寒,人却长了副好皮相,高大俊朗白白净净的,大抵是因着如此,才让裴倚兰动了心,愿意用一身的手艺来养活相公,供着陈秀才读书, 陈秀才不是个狼心狗肺之徒,既有娘子鼎力相助自然更加用心读书,勤勉的很,日夜苦读,照这样下去或有一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 只是他福薄,新婚才几年,那一年秋闱陈秀才信心满满的进了场,这一进就再也没出来, 他本就身子骨不太好,秋闱大试熬人的很,担着一家的希望他自身也焦灼的厉害,这许多的因素加起来,才勉力答了半场一笔杆杵下去人就死在了号舍里,待到晚间去开了锁身子都硬了。 陈秀才死了,陈家的天塌了半边,陈老太太一辈子养了一个儿子,还没留下后人就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过于世间最最悲痛之事,老太太痛哭了几天,直哭喊老天不公,断了陈家的后绝了香火,后头生生哭瞎了一双眼, 裴倚兰自此一人撑起了陈家,在外摆摊度日,她手艺好,又肯吃苦,生意没多久就做了起来,一边养家一边照顾婆母,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祸不单行,冬日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每到冬日都是裴倚兰最忙碌的时刻,自然顾不上家里, 才几岁的陈婉婉受了凉发了高热,她是个女儿又不是个儿子, 老太太没了儿子,陈秀才也没留下个后,自是怎么看裴倚兰母女怎么不顺眼,见天的骂她们是扫帚星,克死了她的儿子,孙女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赔钱货, 这么个赔钱货病了也就病了,做什么要花银子看病?老太太不管,裴倚兰忙着生意也不知道,这一拖就拖了几日,等到裴倚兰发现的时候,陈婉婉早已进气多出气少了,整个身子都烫得惊人, 相公走了,只留下个女儿,眼下女儿又病的这样重,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的女儿。 不知请来了多少个大夫,最后陈婉婉病好是好了,也留下了病根,人虚弱的厉害,动不动就要病上一场,一旦生病动辄十几两白银, 十几两银子在阮宝眼里只是个小数目,在普通人手里省着点却可以花上几年, 裴倚兰为了陈婉婉的病掏空了家底,本攒下的店面钱也统统砸了进去,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到底是从前好时的姐妹,崔夫人得知裴倚兰情况自是不忍心的想要资助,以常安侯府的财力别说一个裴倚兰了,就是养着百八十个裴倚兰也是不在话下, 可裴倚兰不答应,不接受侯府的救济,裴倚兰是个倔强有骨气的人,本来崔小娘成了侯夫人两家的差距就已经是云泥之别,现下走动几分都不是很合适,何况是无功受禄?这一来二去崔夫人也不勉强了,她原也知道裴倚兰是什么性子的人,只暗地里稍稍接济,不在明面上来了。 “所以我说嫂子,你送银两给裴姨,裴姨是肯定不是会接受的。” 总跟在谢临屁股后面混,裴倚兰家里什么情况他们几个心里也都清楚,吃着东西嘴里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裴倚兰的情况都说了, 阮宝听了倒也能理解裴倚兰几分,不愿意无故占人便宜是好心,可她也过于敏感了些, 单论这事,自己和谢临本就有错,收些赔偿也是应当,可怎么就死活不收了?不论旁的,她没了钱她女儿的病怎么办?也太固执了。 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不是就我和谢临坏了肚子?老板娘赔的什么钱?” 那一日不就是他们两个互相作弄下了药粉,别人怎么会也吃坏了肚子?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 华子念抬起头来,拎着筷子环了一圈, “再老实的人也会有私心。” 在这摊子的边上,各家食摊的老板尽皆是一脸憨厚淳朴,热情地招呼着来往路人,单是看着没人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坏心眼,实际上呢, 裴倚兰是个女人,若是单糊口也就算了,偏她手艺好又会来事,这条街上开了几年,她若开着旁人家的生意都惨淡了很多, 坏事他们不敢做,没那个胆子,可会不会落井下石就难说了,再说在他们心里,裴倚兰的摊子本就闹出了事,他们也没说什么瞎话,只不过是夸大了几分,倒也不觉得亏心。 再说另的食客,一人吃坏没人会觉得是面有问题,兴许也是肠胃不好,那同一桌的两人都吃坏了呢?会不会是面有问题,既然面有问题那么一起吃着的他们也该是要吃坏了才对,既然吃坏了,那当然要索要一份赔偿啊,这有什么不对? 总之,不管他们是真吃坏了假吃坏了或者是心坏了,当他们一窝蜂堵到摊子里要钱,裴倚兰一个女人家,为了息事宁人也要赔钱,这么一来也就更坐实了她的面有问题,翻身艰难。 阮宝皱了眉, “他们这么干,就不怕良心难安么?” 华子念敲了下碗沿,唇角一挑高深莫测, “这可不就是人心么...” 帅不过三秒,话音没落全脑瓜就挨了一记,华子念本来也没防备,这么一下差点脸杵进饭碗里, 夏彦男向云非看着呆滞了一瞬,缓缓抬起头来讨好的笑还没露出来,一人脑门挨了一下,这两下打的可没省力气,向云非捂着脑门,满脸的委屈, “老大你怎么又打人?” 谢临收回刚打了人的手, “为什么打你们心里没数么?吃饭还堵不住嘴?吃个东西也要扎堆?” 阴恻恻的目光转了一圈,在阮宝的脸上停了一瞬又很快扫过,就像压根没看见这么个人一样。 阮宝叫他看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眼三人,顿时脸色也不怎么好了起来, 她刚才听他们讲话听的认真,竟半点也没有注意到三人的称呼什么时候又不知不觉变回了嫂子, 挨的什么打?活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马车下来个病美人 谢临的做法简单,倒也不失良策, 不是说把他吃坏了么?那他现在都整日里来吃,一则破了谣言,二则给裴倚兰添添人气,这么一来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说这面摊子有问题。 只不管什么办法,一时三刻就缓过来也不太现实,一伙子人一吃就吃了两天,阮宝也在外头混了两天, 倒不是没人管她,就是她憋坏了,咬住点有理的地方就怎么也不撒嘴,再加上两天下来也没犯事安安分分的,和帝看在眼里也知道她轻易不会回来,只暗地里多加了些人手护着便也多多少少放了心。 如此下来阮宝倒是自在的很,虽说天天守着一个面摊也没什么意思,冬日里冷的慌,还天天都看见谢临他们在眼前晃,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可比国子监里还新鲜多了,对面的杂耍摊子更是热闹非常, 冷了回马车里暖暖外头逛上几圈,或者酒楼里包个包间什么的,无聊了就多花些银子,班主自会空出些地方,叫她在面摊上坐着也能看个清清楚楚,叫她回国子监去是万万不乐意的, 一穿着花袄子的女童往天上扔了几个白瓷盘子,另一女童居然很快接住,那女童左右手各持了三根竹竿,嘴里头还叼了一根,白瓷盘子在长长的竹竿上立的稳稳当当,一路把七个都接满了,当下就是一片叫好声, 这却还没完,只见那女童手上稍稍用力,竹竿竟小弧度动了起来,上头的盘子也跟着滴溜溜的转,霎时喝声更盛了。 阮宝看的高兴,转了头叫夏萤往班主的铜锣里扔了块白花花的银锭子,班主收了钱自然高兴,女童也更加卖力起来。 不久,这一出算是完了,女童们退下去歇息,又换了个旁的上来,却是个耍把式的, 这一出阮宝不怎么喜欢看,稍看了会便觉得无聊了,刚跟着叫好叫的嗓子里有点发干,正打算叫春花去给她买壶茶水来,抬眼却看见一蹄声哒哒的马车停了下来, 那马车朴素的很,外壁装饰都泛着发旧的颜色,看起来像是个租来的,浆洗的发灰的马车帘子掀起来,露出一只莹白素手, 刚还跟阮宝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向云非一时没了声音,紧接着就见裴倚兰脸色一变几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扶下来一名少女, 这少女怎么说呢,臻首娥眉,看着就是个美的,只行动间步履缓缓,冬日的厚袄子加在身上也不显得有多壮实,反倒衬得那小脸愈发瘦弱,眉目间都透着挥不走的病气, 阮宝看着也知道了这是什么人,这样的虚弱又让裴倚兰这样上心,八成就是那个裴倚兰的闺女陈婉婉, 只是想是这么想,就是么....跟她想象里的有些出入.... 阮宝见了这陈婉婉,只觉得那书生口中形容的话也不尽其实,谁家断不了药的病人大冷的天出来闲走,怕不是觉得命太长了些?不过想来也是,那书生只是个食客,多半也只是道听途说,殊不知谣言这种东西只会越夸越大,其话亦不可全信也。 “这大冷天的,你身子不好,怎么就出来了?” 陈婉婉脸色隐隐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冷风一吹倒覆上了点嫣红来,裴倚兰看着心疼,拧着眉毛道, “娘,女儿这不是来看看你么,” 陈婉婉微微笑了笑,说着好像又吸进了一点冷风,喘了几口, “你这孩子!叫娘说你什么好?好好的不在家里头呆着,病了又怎么才好?” 裴倚兰急切的说着,说到一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小了些,迟疑开口, “婉婉...莫不是...莫不是你祖母?” 婆母看不上她们娘俩,她心里有数,这么冷的天女儿一个人租了车出来,莫不是在家里受了闲气才跑出来的?裴倚兰心里咯噔了一下,也知道婆母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一声孝字大过天,裴倚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指摘婆母的不是,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 “婉婉,你祖母年纪大了,万事莫与她计较,若实在听不下去娘回头把厢房收拾出来,给你烧的暖暖和和的,你躲个清静也是使得...” “娘,” 陈婉婉叫了一声,伸手来摸了摸裴倚兰的,甜笑道, “祖母没怎么,已经睡下了,是女儿心疼娘亲这样冷的天气还在外头熬着,特特煮了热汤来送的。” 裴倚兰这才看见,陈婉婉环着的臂弯里抱了个厚实的里外三层的包裹,心内百感交集,一把接过来, “娘知道了也收了,你快些回去外头天冷,只要你好好的娘再怎么劳累也值当了。” 陈婉婉闻言却是没动, “娘,我穿的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病了,女儿整日在家里窝着,透透气也是好的,我来这帮你忙一忙,保证不舒服了马上就回去。” 裴倚兰捏了捏陈婉婉身上的袄子,见确实厚实,想着大夫也说过总在室内养着不利于病情,思忖了一下倒也同意了, “那你可要万万保证,一旦不舒坦了马上就要回家。” 说着看着陈婉婉并未遮挡的额头又觉得不妥当,自扯了条头巾出来,将陈婉婉的头包了个严实, 陈婉婉乖乖受着,等裴倚兰忙完了似不经意般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的笑意顿时明媚了一些, “华公子他们来了?” 他们都在,怎么不见谢临?须知他们平时可都是聚作一堆的。 裴倚兰见她张望,也知她是在寻谢临,倒也没多想,只推了人往长凳上坐, “你谢家哥哥今日还没来呢,你且歇着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来也快,大概过了一刻半刻,常安侯府的马车停在了摊子前,那少年撑了车辕轻轻巧巧的跳下来,跟旁人打了招呼就娴静坐着的陈婉婉一双眸子立刻就亮了起来, 只也没那么明显,倒还规规矩矩的在原地,人已经站起来了,脸上几分红意也不知是病的还是喜的, “临哥哥。” 倒是黄莺出谷的一把嗓子,阮宝听的一阵牙酸,啧啧...还临哥哥,就谢临那一坨臭狗屎,原还这么招花惦记来着? 现下这情况但凡是个不瞎眼的就能感觉出来,这陈婉婉明摆着那是动了心的, 若不然怎么听不见她叫华子念他们念哥哥男哥哥非哥哥?还不是关系不到位呗。 身侧的向云非自打陈婉婉过来话就少了些,这一声之后面皮更是有些绷紧了,阮宝私以为他也是牙酸的慌,也没多注意, 再一抬头正看见陈婉婉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少女那一颗荡漾的芳心他是一星半点都看不见,反倒皱了眉头, “外头这么冷,你跑出来做什么?” 陈婉婉听着大概以为是谢临心疼她,顿时羞红了脸,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后头一段又落下来了, “你病不病的不要紧,你若是一病裴姨这大半年又白忙了。” 原不是心疼她,是心疼她娘来着,且那未挑明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为人子女不懂事, 陈婉婉小脸白了一瞬,没甚血色的唇畔动了动, “我...我只是心疼娘亲,来给娘亲送汤来着...” 那声音蚊子叫一样,细声细气的,再配上陈婉婉病弱的模样,端的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阮宝看的咂巴了两下嘴,抬手怼了一下向云非, “我说小非子,你们这老大也忒不识抬举了,这么美的人儿竟也舍得训...哎?你上哪去?” 却见人已经走了,几步插在谢临和陈婉婉中间,开口道, “老大你可来了,裴姨怕你来了吃剩的,婉婉带来的汤可还没打开呢,我们几个就等你来好一起尝尝婉婉的手艺。” 向云非这话说的倒是替陈婉婉解围,阮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有意思, 什么叫裴倚兰怕谢临吃剩的,她这明眼人在这看着,陈婉婉的汤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概都不是给她娘熬的,没见人从坐在那就把汤盅拆出来搁在炉火边煨着,那是连盖都没打开过, 有了向云非这解围的话,陈婉婉的尴尬解了不少,向云非把汤盅端过来并了几个碗, 陈婉婉亲自掀了盅盖,先倒了一碗回身送了她娘,接着又给谢临倒了一碗,再之后才是向云非三人和自己,正正好好倒了五碗,多的一滴也没了, 夏彦男心思细腻,数着碗眉头微皱了起来, “没有了?” 这里算上那位可是六个人呢,现下只有五碗,怎么他们喝着叫那位看着? 陈婉婉收盅的手一顿,不知所以, 谢临闻言倒也想到了这一茬,看向了一直叫他刻意忽略的人, 不待见归不待见,有矛盾归有矛盾,但总归一起为裴倚兰的摊子忙了几天,算得上是统一阵线的人,别的没有义气总该是有的,说什么也不能就差了她这一碗汤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陈婉婉也不傻,知道她是做少了,漏了人,顺着谢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头的长凳上倚着桌子坐了个清秀绝伦的小公子,大约是年纪不大还没张开,看着只有十一二的样子,稚气可爱, 当下愣在了原地,这么出众的人物她方才当然也是看见了的,只是从来也没见过,只当是一般食客,裴倚兰繁忙也没顾得上介绍,华子念三人就更是没当回事,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小公子是跟他们一起的,自然也不会再留一份。 只是眼下的情况一时是真的有些棘手,五碗汤满满当当,匀出一碗不难,可当真能这么做么? 阮宝的身份裴倚兰不知,但也明白冠了国姓多半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她或许不差这碗汤,但裴倚兰不能差她这一碗汤, 这么金尊玉贵的一位娇小姐,折了身段来帮她忙碌,她怎么能不知道感恩,当下也不含糊,自端了碗来,笑着送到阮宝面前, “承蒙阮少爷关照,我家小女今日炖了汤来,阮少爷若是不嫌弃,也尝尝看我女儿的手艺。” 阮宝出来逛荡为图方便不落人口实都穿的男装,裴倚兰这声也是顺着她的心思, 陈婉婉手艺大概不错,那汤的香味不等到近前就能闻得到,阮宝动了动鼻子,闻出大概是咸汤,里头该是有冬菇火腿一类,等到裴倚兰凑近了一看还真的是, 阮宝微笑了笑,倒也不接, “裴娘子客气了,我家仆人刚买了茶水回来,我这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这汤是真真的喝不下了,你也不用顾忌着我,既是贵府小姐的一番心意,裴娘子自用了便是。” 话说的也委婉,全了人的面子,阮宝不是不识好赖,也没什么受委屈心理倾向,陈婉婉也不认识她,送了汤还能故意寒掺她不成? 她不到饭时也惯不爱喝这些,再者说看着杂耍叫好喝彩什么的嗓子也干,哪能喝得了咸汤,一口下去嗓子不是更难受, 别管醉翁之意是在酒还是在山水之间,那汤本也是打着裴倚兰的名头送来的,眼下要是真喝了倒把陈婉婉的爱母之心给喝没了,没这么道理。 再说也正如裴倚兰所想,她又不差这碗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绝不是喜欢你 阮宝说这话神态语气都不似作假,裴倚兰得了话却也没真的就喝了那碗汤, 还是那句话,叫她一人冷冷清清的坐着,他们一群人在那头热火朝天的喝汤,虽则不是故意冷落人,但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话是那么说事不能那么办, 情景有些冷场,谢临看在眼里从长凳上起身推了碗,陈婉婉一僵,还以为是他不高兴了,却见他自回了马车里,一会的功夫又捧了个盅出来。 阮宝正想着说些什么话能让场面宽和些,面前突的就落下一片阴影来,还没来得及抬头,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暖呼呼的汤盅,再瞧见眼前的谢临,登时有些傻眼, “这啥?” “甜汤。” 甜汤甜汤,说这话的人这语气硬邦邦的,可一点甜汤的感觉都没有,汤盅揣在阮宝怀里,只觉得有点发沉, “甜汤就甜汤呗,给我干啥?” 她可不信这汤是什么好东西,谢临手里出来的玩意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好东西也不会是想给她喝的也就是了。 “洗脸。” 啥?谁用甜汤洗脸? 阮宝嘴角一抽,反手想把汤盅塞回去, “你还是自己洗脸去。” 谢临眉头微皱,却是没接, “就算灌了一肚子茶水,这冷天里还是喝口热汤暖暖,少不识好人心了。” 还真是给她喝的?他几时竟有了这种好心了? 不过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能无故叫别人都跟着下不来台,只他说好话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谁知道你在没在里头下毒...” 阮宝收了汤盅,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说是这么说,她也知道谢临的脾性不会这么做,是以也就碎碎嘴罢了。 谢临听在耳朵里,额角跳了两跳,咬牙切齿道, “不喝还我。” 阮宝听着就是一乐,麻利的掀开盖子,也不先看看里头是什么汤,直接喝了一口又反手塞进谢临怀里, “还你!” 还他就还他,不就一盅汤么,只我还是还了,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 青釉的盅边上一个明晃晃的口水印子,说什么还他,就这?还了谁谁能喝到嘴里去?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竟玩这些恶心人的...上次的鸡蛋也是,这次的汤还是,她...谢临只觉得... 算了,大冷天的不和她一般见识。 桌上放了盅,谢临转身便走,背影是怎么看怎么憋闷,阮宝眼里看着,这才觉出那一口甜汤是真的不错来,把盅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眼, 银耳打的汤底浓稠透亮,各种果仁和红彤彤的枣子掺在里头,她本是怕牙疼不敢多吃的,看这卖相忍不住就又吃了一口, 甜汤还热乎着,口感柔软,甜香的滋味一路从口腔滑过嗓子眼再落入腹中,只觉得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这味道也不是特别的甜,吃着不像是蔗糖味,倒是另一种淡淡纯然的果甜,不腻人不说,爽口的很,阮宝吃着不觉亮了眼, 这汤也太好喝了些,心里对这甜汤的好感度是蹭蹭往上涨, 刚想要再喝一口,之前走的人却又回来了,看着她眉眼沉沉, “干嘛?” 干嘛又这么看着她?反悔了不成? 谢临瞪了她一眼,附身弯下腰来,阮宝叫他靠近一惊,赶忙往后避,可她避又能避哪去,扎着男髻的发带都垂到了桌子上,再避可就躺上去了, 好在谢临只是微俯了俯,没再进一步,黑眸里思绪翻涌,薄唇抿了抿,半天才吐出话来, “阮宝,我话跟你说在前头,爷送你汤只是看在这么多天的...反正,爷送你汤只是偶尔好心,绝不是什么喜欢你,你听好了没有?” 的了半天后头的话也没了音,阮宝想着多半也是情分之类的词,琢磨着这话亏了他说不出来,若是说出来她听的也要倒了牙, 不过他这后边的话是什么意思?谁臆想着他喜欢她了? 呸!她宁可绞了头发当姑子去都不会喜欢这坨臭狗屎! 若是可以真想一汤盅子砸死他了事,只是手里摸了摸那温乎的汤盅,嘴里回味着甜香的味道,倒还真舍不得, 到了嘴边的反驳不知怎的没说出口,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 “你这甜汤哪买的?” ......话音一落谢临登时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又强行站稳了身子,阮宝回过神来恼的只想捂脸,想着输人不输阵的话倒也没真捂住,又开口补充道, “我吃着还挺好吃的。” “买不着。” 谢临沉声道, “那是你家里厨子做的?” 阮宝微挑了眉, “我尝着不错,不知道你家可否割爱?放心,好处大大的有。” 倒不是找面子来着,她想着也是真的动了心,甜品做的这么好,想来点心之类也该不赖才是,要是谢临肯割爱,他想要什么若是不太离谱倒也使得。 未料谢临听了便勾出一抹冷笑来, “不巧,不能割爱。” “为何?” “我娘做的。” ...他娘做的...竟是他娘熬的汤? 阮宝只觉得万分的可惜,毕竟再多的好处也不能抢了人家亲娘不是,想到这叹息似的摇了摇头, 谢临看着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可不就是他娘做的么,知道儿子在外头帮衬着裴倚兰摆摊子,大冷的天崔夫人哪能不心疼儿子,自然是炖了热乎乎的甜汤给带在身上, 然则谢临并不爱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过甜的更是不喜欢,崔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甜汤润喉,出门在外哪有喝咸汤的道理,不是越喝越渴? 不由分说给装上了车里,嘱咐着他一定要喝,崔夫人是万万没想到,她儿子是真一口都没喝,全便宜阮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碰瓷道边来 不过是三五天的光景,面摊的客流量便恢复如初且更胜从前,由此可见谢临的法子确实不错, 前两天甚至还有几个羞愧难当的食客送了银子回来,一个个脸红的跟什么似得,话也说的支支吾吾,多是放下银子人就跑了,往后也再没见来过,估摸着应是没脸来了。 阮宝这一回在外边闲逛,一逛就是几天,外头大街上这么乱,跟着她的人怎么可能不担心,秋实催了几回,和帝也紧张的不行,反倒是淑妃,本还以为这次怎么着也要挨上一回骂,居然没管她, 要说阮宝两辈子最怕的人就是淑妃,现在淑妃都没说话,她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顺心怎么来, 不过现在裴倚兰的摊子缓过来了,之前的理由也就非常的站不住脚, 这一天后街上热闹照常,阮宝靠着桌子看对面的杂耍,一块点心啃了小半天,抱了暖炉一边啃一边一声长叹, “殿下,您怎么了?” 春花凑过来问道, “春花啊,” 阮宝回过头来,惆怅的很, “这样一副人间烟火,明个我就看不见了啊...”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怎么样了呢,不就是明天要回国子监念书了么, 春花嘴角一抽, “殿下,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叫他们去宫里杂耍,在宫里看也是一样的,人还没有这么多,您想看什么看什么...” “宫里?去宫里哪那么容易,又要查底细又要查来路的,来来回回的麻烦死了,再说了,宫里哪来的这么多人呢...” 阮宝扁了嘴嘀咕道, 看杂耍看杂耍,除了看杂耍看的也还是这气氛不是,一样的杂耍到了宫里就不一样味了,能一样么,转了头来又看了眼一边立着的夏萤,小丫头年纪不过比她大一岁,都这么多天了还这么拘谨,不过倒是能看出来性格不是那种面瘫型的,只是放不开又强压着, “夏萤啊,” 阮宝又叫了一声,夏萤听了忙上前来, “婢子在。” 这上前的动作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双腿竟还像是在宫里似的弯了弯,阮宝看了只想捂脸,人没等弯下来就给叫了起来, 夏萤姿势停住,脸上多了点类似好奇的模样,阮宝随手揪了把她的脸,语重心长, “夏萤啊,你知道你冬雪姐姐今年多大了不?” 夏萤一愣,随即摇头。 阮宝叹了口气,继续道, “她才十八啊,十八!” 说罢又沉痛的看着夏萤的小脸,惋惜的不得了,夏萤叫她瞧着,只觉得更是一头雾水了, “可你现在看看她,你觉得她是不是有二十多了?” 夏萤:.........殿下您到底想说神马? 阮宝看着她这呆样,一阵摇头,伸了手指按住夏萤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挑,挑成一个微笑的模样,这才觉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多笑笑,少学你冬雪姐姐秋实姐姐那模样,小小年纪会面瘫的你晓得不?” 夏萤:“......婢子知晓了。” 到了近未时的时候,谢临才不知道从哪晃荡过来,才将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影子一下就撞上了车辕,咕咚一声坐在地上, 拉车的马才刚站住脚,这么一来就受了惊,长嘶了一声毛躁起来抬起了前蹄,眼看就要一脚踩上那倒地的人影, 阮宝眼睛尖,那刚倒地的分明是个小孩子,眼下已经吓傻了,连躲都不会,要是真让这马来踩一下,不死就是命大, 手脚比大脑先做出反应,身后的春花一声尖叫,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就拽住了那孩子的一只手,企图把人拖出来。 只是她的位置稍稍有些远,才刚拉住那孩子一片衣角马蹄子已经下来了,马蹄近在眼前,连下边打上去的马蹄铁都看的一清二楚,她这个位置倒是不会被踩伤,那孩子却是危险, 电光火石,套着马车的缰绳被人死死勒住,失控的马渐渐安静,一双蹄子也好好的放下来, 趁着这空档,阮宝极快的将孩子捞了出来,这一遭何止是惊险,春花夏萤并着岑其宪忙上前检查了几番,紧张的不行,确认了没事岑其宪还冷汗连连的说着失职, 他这一次失职的厉害,居然叫殿下去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如若真的出事,就算他长了十个脑袋恐也不够砍。 “我没事,真没事。” 阮宝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感到惊吓,不过现在回过头想起来,还真是够危险的,那个危急时刻拉住缰绳的也真是够英勇,殊不知发了狂的马哪里有那么好控制, 这边阮宝刚抬了头,感谢还没说出来,见那边刚松了缰绳一脸脱力相的谢临,一声好汉吞回了肚子里,嘴角无声的撇了撇,心内腹诽,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既然是他,那道谢什么的当然也就免了,阮宝回了头,这才仔细看了眼刚救下来的孩子, 看样子是个小女孩,衣服虽不甚整洁,倒也还算厚实,脸上脏兮兮,头上扎的两个小髻斜斜歪歪毛毛躁躁,也不知是谁给梳的,一双因受惊显得呆怔的眼睛在蜡黄营养不良的面上显得格外的大, 大概是现在才觉着安全,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谢临走过来,脸上有些难色,手指头动了动又什么都没做,只问了几句有没有事,那孩子也说不清楚, 这事对于他来说算是无妄之灾,车在路上停,碰瓷道边来, 本来车好好的停下,孩子自己撞上来差点受伤,现在又哭成这样,他一个半大的少年,使了吃奶的劲才拽住了马,眼下又能有什么办法, 夏萤轻抚了几下孩子的背抱起来坐上凳子,孩子哭声也渐渐小了下来,阮宝白了谢临一眼,从桌上摸了块点心塞进孩子手里, 那孩子抬起头怯怯的看了圈,才小口小口的啃了起来, 该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美味的点心,一小块很快就吃完了,孩子抬起脸来,一双眼睛望了一眼盘子里的糕点,又强行收回了视线, 阮宝瞧见直接将整个盘子都给了她,孩子大眼里闪过惊喜的光,小声的道了谢,看样子受到的惊吓也平复了不少, 阮宝见状清了清嗓子,扯了个和善的笑脸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呀?” 说来也是,这孩子刚要被撞的时候还引起了一阵骚乱,骚乱过后却没有亲人之类的上前,看这孩子的样子也不过几岁的模样,家人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 那孩子本来又拿了块点心在手里,其余的几块小心的护在怀里,听了这话眼睛又红了一圈,声音里也呜咽了起来, “小哥哥...我叫小娴...我是来找姐姐的...我姐姐...呜呜呜...我姐姐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衙门都得听她的 孩子名叫小娴,是个孤儿,跟几个同是孤儿的孩子一起跟好心的爷爷生活,只是爷爷手头也不怎么宽裕,几个孩子平时都是做一些零散活计为生, 前几日其中一个叫阿秀的女孩来这送女红,出来就再也没回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他们在街上找了几天,半点音讯也没寻到踪影。 小娴说的绣坊也在这附近,出来一转弯就是杂耍摊子, 谢临听着,忍不住开口问道, “会不会是看杂耍误了时辰,又被人群冲散了?” “不会的,阿秀姐姐从不在外闲逛的。” 小娴不假思索的摇头,杂耍摊子虽然来这里不久,但她们出来送女红总是能看见的,阿秀姐姐从来都是说越热闹的地方就越乱,就算好奇也不会在外面逗留。 既不会闲逛,难道是...阮宝眼皮子一跳, “你们可去衙门里问过了?” “没有的,” 小娴继续摇头, “衙门里的官老爷说这事不归他们管,也找不到...” 不归他们管?好好一个大活人天子眼皮子底下就丢了,怎么就不归他们管?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 小娴歪了头,细细思索, “只说是,犯不上...犯不上...” 小娴年纪小,记也记不大清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话究竟是怎么说的, 谢临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微皱了眉, “犯不上浪费人力物力?” 小娴眼睛顿时一亮, “对对对!官老爷们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神色又是一暗,她还不懂什么好话坏话,只是那一日她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衙门报案,里头的人就是这么说话的,当时哥哥姐姐听了之后就拉着她一直在给官老爷们磕头,求他们可怜帮忙寻找阿秀姐姐,可是最后他们都被人赶出来了, 衙门指望不上,最近都是他们在这附近走街串巷的寻找阿秀,却始终一无所获。 谢临能想起这话实属平常,京里几个衙门他都去了个遍,惯常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若是真能舍了人力物力去寻找一个在他们眼里没甚价值背景的女孩,那才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阮宝听了这话脸色微变,紧咬了后槽牙,这京里的衙门看人下菜碟,当真是狗官,不知道这事还好,既然知道了就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 眼下大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在外头找人委实遭罪,她缓了语气, “小娴,你阿秀姐姐的事哥哥帮你来找,你家在哪里?哥哥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哥哥真的能帮我们找到阿秀姐姐么?” “能的,哥哥一定会找到你阿秀姐姐的。” 阮宝看小娴睁大的眼,知她不信,又保证道。 小娴听着却还是不怎么信,要知道衙门里的官老爷们都说找不到,小哥哥怎么能找的到呢? 谢临看在眼里,也微蹲了身子下来,多半猜到小娴在想什么,眼角稍瞥了阮宝一眼, “放心,别人找不到,她准能找到,衙门里的都得听她的。” 可不就是,她阮宝是谁,堂堂一朝公主,吩咐衙门找个人还能找不到?一句话下来就是京都府尹都得亲自去给她找。 衙门里的官大人都要听她的,那是不是说阿秀姐姐一定能找到了? 小娴得了准话激动万分,忙从凳子上爬下来,学着那日哥哥姐姐们的样子就要磕头, 阮宝平日里被人磕来磕去的磕的惯了,这么点的孩子却是头一遭,小娴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小胳膊小腿的都撑不起那一身的冬袄,姿势也甚是笨拙,她从来也没做过几次好事,更从来没被人这么感激的膜拜过,当下只觉得手麻脚麻,连忙叫春花把人扶起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小娴指了路,是在城边一片,阮宝叫人抱小娴上了车,自己也踩了脚踏上去,岑其宪顿了顿,上前进言, “殿下使不得,这小儿自有属下们...” “你们去送?” 阮宝自顾自又往上踏了一步,闻言挑眉, “你们去送她,那谁来保护我?” ...只是派个属下去送啊,哪里用所有人都去送,岑其宪顿时哑然,也是猜到八成是殿下觉得无聊了,现下是打定了注意要去送人,他反对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闭了嘴亲自护送, 不这么干也没办法,谁让他刚才话语就不严谨让阮宝钻了空子呢? 阮宝见岑队长无言,心情顿好,自顾与春花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隆隆而动,谢临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也回身去解下匹马来, 向云非看的一愣, “老大,你干嘛去?” “送个人,马上就回。” 诶?那宁安公主不是已经去了么?老大还去干嘛?向云非不明所以,晃了晃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你不懂,” 肩膀上冷不丁搭上一只手,向云非一回头见是夏彦男,有些不满, “我不懂什么?” 他们怎么总说他这个不懂那个不懂,难不成他们就都懂? 正说着,另一肩膀上也搭了一只,华子念摇头唏嘘, “老四啊,不叫老大送他是不会放心的。” 那叫小娴的孩子不管是自己撞上来的还是如何,撞到的总是常安侯府的马车,他们老大看着见天的惹是生非,心思也良善着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不要白不要 阮宝从来没有想过锦京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到处都透着一股穷困的气息, 路边的房屋一户挨一户紧凑的排列着,连个囫囵院子都没有,外墙皆用篱笆竖着,大门也斜斜歪歪,里头的茅草房子从外面就可以看见,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在晾衣杆上晾着,冬日里寒冷的空气把它冻成坚硬的一片,在风里摇摆, 奇怪的是路上的行人倒是不少,个个衣服看起来都很单薄,手插在袖子里步伐倒是快得很,只是却不是要去哪,而是来来回回循环往复的走,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春花无聊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了周边的环境又把帘子放下来,回身问小娴, “他们穿这么薄在外面走什么啊?还走来走去的,这是没事干吗?” 小娴有生之年头一次坐在这样的马车里,虽然很克制,整个人都很拘谨,却还是忍不住小心地摸着身下的坐垫,眼里都是稀奇和满足,听春花问她,抬起头弯了眼, “不是呢,多走走暖和。” 多活动就会产生热量,这道理谁都懂得,只是这又不是没有屋子,外头还刮着风呢,在屋里还可以生一小盆碳,或者烧两把火,怎么着不比这样暖和? 小娴听了摇头, “柴火很贵的,外头有太阳。” 柴火很贵?一把柴火能多少钱,春花下意识就要反问,末了想起两人生活环境的不同来,芙蕖宫里见天烧的都是最上等的银丝碳,这些天就是在外头用的那也是最好的,又怎么能体会这种情景,神色赧然的闭了嘴。 到了这也就离小娴的住处不远了,小姑娘掀开一小角的帘子往外头看着,见了熟悉的门扉才叫住了车,那碟阮宝之前送给她的点心现在还好好的护在怀里,下了车又护的更紧了,脚步轻快雀跃的不行。 眼前的住所比附近的其他屋舍更加残破,大门上破了几个大窟窿,里头的半间房子还是露天的, 这房子...谢临骑着马在后头跟着,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叫住了小娴, 小娴回过头来,看看谢临,又看看他指尖的银票,却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小声道, “小娴不能要...” “拿着。” 都这么困难了,还说什么不要,谢临看着不太好受,沉声道。 “小娴真的不能要,” 小娴再次摇头, “爷爷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银钱。” “可你爷爷没说,不叫你要别人的赔偿。” 阮宝刚从车上下来,正听到这一段,直接从谢临指尖拔了银票,塞进小娴怀里, “他家的车撞到了你,该赔,你就当作医药费。” 什么能要不能要,不要白不要才是真的,何况这票子都是从谢临嘴里抠出来的,那就更得要了。 指尖一空,谢临一怔,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怎么有种被人当冤大头的感觉?不过看着银票总算是到了小娴怀里,倒也合她的心思,嘴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把话都咽回去了。 小娴不识字,但也听姐姐们说过,银票的面值通常比零散的银子大的多,她连银子都没拿到过,现在这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票子就塞在怀里,尖尖都迎着风轻轻扇动着,登时有些傻了, “我...可是我没受伤啊...” 而且...好像是她自己撞到大哥哥家的马车诶?这也要赔偿的吗? “那你告诉哥哥,你当时有没有很害怕。” 阮宝一笑,诱哄着说道。 “...有...马,很吓人..” 小娴想到当时的场景,小脸有些发白,认真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那个大哥哥...他给你的压惊钱。” 这大哥哥三个字多少有点别嘴,就谢临这德行还什么大哥哥,阮宝心底唾弃了一声,还是继续说道。 压惊钱...什么是压惊钱...?小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正歪着小脑袋思索的时候,突然插进了一道声音, “好俊的马!”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影自来熟的摸上了谢临胯下白马的脖子,嘴里赞叹了一句, 冷不丁窜出个人,又这么一句,人都觉得有些受惊,更何况是被摸了一把的马, 谢临心下一凛,生怕马又发了毛,死死勒紧了缰绳,做足了准备却没了动静,那马安安分分的,倒是老老实实的任那人摸,谢临松了一口气, “老头,不要命了?” 下头那老头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袍子破破烂烂的,脑袋上的髻也扎了个乱七八糟,听见他说话也抬了头,啧啧一声, “好俊的后生。” 言罢又兀自摇头, “就是这脾气...不得行啊不得行...” 谢临:...... 阮宝见了来人眼睛一亮,还不待开口身侧的小娴就跑了出去,一把抱住了老头的大腿,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句, “爷爷!” 老头呲牙一笑,弯下身子抱起了小娴,一样的扎得乱七八糟的发髻,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就是收养小娴的爷爷么?阮宝有些错愕, “虚尘道长?” 虚尘闻言看过来,像是这才看到阮宝一行人一般,抬手像模像样的捋了把山羊胡子,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坐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充大尾巴狼 这院子的外在和内在倒有挺大的区别,大抵是因为有人清理打扫,倒也干净整洁, 几个陈旧的坛子放在院子边上,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一走一过隐约可以闻到些许气息,大概是酱菜一类的物品,一小堆的柴放在墙角,堆得也很利落整齐。 听见外面人回来了,半掩着门的茅草屋里迎出个人来,来人裹了件披风,看身量是个半大的女孩,头发倒是比虚尘他们梳的齐整些,但大概是因为长期没怎么好好打理也好不到哪去,一张脸透着病态的蜡黄,却也能看出来是个眉清目秀的。 春花眼睛尖,一眼看见那披风上滚了毛的边,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看那披风料子的质感再看那女孩的形貌,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可若是要她细想,又想不起来了。 岑其宪在后面看着,登时就是一顿,那披风分明就是日前他丢弃的那一件,现下却裹在那女孩的身上,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的红,把眼睛别过一边,不去看了。 虚尘见那女孩出来,脸色一沉, “你病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小娴也揪起了小眉头,从虚尘身上爬下来,去拉那女孩的手, “阿舒姐姐,快回屋里去。” 叫阿舒的女孩闻言却是没动, “爷爷,小娴,阿秀找到了吗?” 小娴本有些忘了,听阿舒这么一说又想了起来,小脸耷拉了下来, “没有,小娴没有找到阿秀姐姐...” 虚尘亦是摇头, 阿舒听着没找到阿秀,微微叹了口气,失望归失望她倒也明白,一个大活人丢了好几天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找到的, 小娴有些难受,掰了两下手指头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兴高采烈道, “可是这个大哥哥说,他和小哥哥会帮我们找阿秀姐姐!大哥哥说啦!小哥哥是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衙门里的大人们都要听他的!他们一定能找到阿秀姐姐的!” 衙门里的大人们都要听他们的么?阿舒有些震惊,后面跟着的那两个公子看着就是个年纪不大的,衣料配饰看起来都是顶顶好,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身份一定是极贵的, 阿舒心知,若是这两位公子肯帮忙,这样的贵人,一定可以找到阿秀,当下也不含糊,轻轻挣脱了小娴,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来, “若是公子真能找到阿秀,阿舒愿意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来偿还两位恩公的恩情!” 她拜的方向是谢临,在她的眼里,谢临的年纪看着比阮宝大上不少,且模样器宇轩昂像是个做主的,自动把两人当做一家,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不过显然她忽略了,这俩人根本长的一点都不像。 谢临叫她这么一拜,整个人都僵住了,就跟之前阮宝的感觉一样,他长这么大就没干过好事,锦京里提起他来,哪个不说一句鬼见愁,那些个世家子弟更叫他折腾的没边了, 眼下竟然有人叫他恩人,这样感激...这感觉...好,倒也不错。 谢临清了清嗓子,对方是个女孩也不好去扶, “快起来,不用谢我,爷...我...我会帮你找到那个什么阿秀的。” 人家是想错了人,你在这充什么大尾巴狼,阮宝无声的撇了撇嘴,倒也懒得去揭穿他。 阿舒听到他的保证,也没起来,只拜的更深了,也没把阮宝落下,口里连声说着多谢恩公, 这“恩公”一词一声又一声,听的阮宝耳朵都有些发红,忙把人扶起来又保证了一番, 阿舒的病还没好透,眼下出来受了点风,脸色一红咳嗽了几声,小娴看着紧张的不行,虚尘忙道, “去跟你阿舒姐姐回屋去,且把药热热尽快喝了,莫要再出来了。” 阿舒看了看谢临,又看了看阮宝,这才点了点头,任小娴扶着屋里去了。 细弱的背影没入门内,岑其宪看向虚尘,不自在的开了口, “老...虚尘道长...” 虚尘抬头一瞪, “我那丫头生了病,受不得凉,披披你的衣服怎了?” 岑其宪:...... 还能说什么呢,看着在自己身上穿了正好的披风到了阿舒身上格外空荡,只是偶然生出了一星半点对病人的怜惜罢了。 三间的茅草房倒了半间,空有个门窗,一进去半面有房顶,另一面露天,看起来跟个棚子似的, 就这么一间屋子,被虚尘改成了经堂差不多的地方,北边的墙上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道”,炕上一床漏了棉絮的被褥还没有叠起来,边上几个磨飞了边角的蒲团,头顶上半片屋顶勉强遮风挡雨,这是没下雪,要是下了雪,就该是人坐在炕上,看见另一头雪花落下来, 整个一我在家里看雪景。 虚尘领人进了屋,也知道炕上坐不得人,径直拖了两个蒲团出来,一人扔了一个,扔完也不管他们坐不坐,自己去找了个破了口的茶壶倒了口凉水喝。 这蒲团...阮宝眼皮抽了两下,怎么也觉得坐不下去,索性也不看了,她宁可站上一站, 与她相比谢临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拎起来扔在地上,把袍子撩起来抱好,一屁股坐了上去,眼角余光看见春花从外头拎了条板凳进来,来回擦了好几遍,请阮宝去坐,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阮宝叫夏萤扶着,刚要去坐,一眼看见谢临的表情,柳眉一皱,抢先开口:“你有毛病!” 谢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善卜者不卜己 这边虚尘喝完了水转过头来,一眼看见阮宝要去坐那条板凳,脸皮抖了抖, “女娃,那凳子不能坐。” “啊?” 阮宝没有听清,听到的时候已经坐下去了,长凳立在地上颤了几颤,其中一根凳腿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然后整个垮塌了下来, 幸好夏萤眼疾手快拉了阮宝一把,不然这会就直接跌到地上了, 虚尘见了摇了摇头, “那凳子不能坐,有条腿前几日砸裂了,放放东西还成,坐人是不得行的。” 谢临盘腿坐在蒲团上,一下就笑出了声, “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体格子原还有这么沉,把人家的凳子都压塌了,啧啧啧。” 说着,又砸了两下嘴, “人家道长本身也没让你坐,你偏要坐,这下可好,赔钱。” 阮宝听着脸色一黑,见他这摇头晃脑的气人模样只觉得额角青筋都直突突,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凳子是道长的又不是你的。” “你要是自认是耗子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谢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但有一点,你可以认作耗子,爷可不是什么狗。” “你说我是耗子,那我爹是什么?我哥又是什么?” 阮宝窝着火问。 “诶诶诶?那话是你自己说的,可别赖在我头上,我一介小民,我可担待不起。” 这话拐个弯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辱骂皇室可不是闹着玩的,谢临又不傻,当下矢口否认,一双墨黑的眸子无辜极了。 阮宝只觉得...放屁!要不是被他气的,她怎么可能说出来什么狗拿耗子?呸!说什么她是耗子,她想表达的分明是说他是狗好么!? 果然,碰见他准没什么好事,这人别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少,气人是一气一个准, 跟他吵也不会吵出什么结果来,阮宝压下了火,偏头问虚尘, “虚尘道长,阿秀失踪还未归来,你就不担心么?” 虚尘现在的样子委实不像是家里丢了人的,可若说一点担心都没有也不恰当,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泰然感, 虚尘闻言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贫道已为阿秀问卜过了,她这一趟会遇贵人,必能化险为夷。” 问卜?这也行?阮宝听着有些懵,谢临倒是来了点兴趣, “老头,当真么?你们算命的当真不是骗人的?可卜算到什么方位?” 骗人骗人,总不会连自己也骗,难道说这等玄学还真有用? 虚尘摊了摊手, “未有,贫道若是卜得出,眼下也就不是这般情况了。” 阮宝随即补刀:“能问出这种话的人估计没长什么脑子,哦,不对,少说了,应该也没长眼睛。” 可不就是,但凡长了脑子和眼睛也不至于问出这话来。 谢临叫人一噎,反应过来刚说的话确实有那么丁点的不对劲,扁了嘴,也不多说了。 他这样消停下来让阮宝觉得心情不错,转过头倒是想起之前虚尘为自己卜的那一卦,说她是要拨乱扶正的人,听了这句卜不出又多出了点不确定来, 难道说这人算卦时灵时不灵?那他说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啊... 阮宝怀疑的眼神虚尘看在眼里,也猜出她在想的是什么,叹气开口道, “有道是善医人者不自医,善问卜者自然同样不卜己,天道有常,越是亲近,就越是不可。” 就是说只能给外人算,不能给亲近的人算?亲近的人算不出来? 谢临插嘴, “老头,你要是算的这么准,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摆算命摊子?要是摆了怎么会如此贫困,不该盆满钵满才是?” 这话问的很好,起码现在阮宝对此也十分好奇,两双写满疑惑的眼睛看向虚尘, 虚尘翻了个白眼,实在不像是个得道高人的样子,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从四方来,便从四方散,该散且散。” ......你还不如直接承认你是个败家子好了。 不说别的,就前几天拿去的手炉,当了都值不少的银钱,何况还有一些银两,难不成还都一气花光,反倒是岑队长那披风看到影了, 想到那披风,阮宝隐约觉得猜到了真相, “阿舒得的什么病?” “她啊,倒是个可怜的娃娃,冬季里冻出来的毛病,家里人非说是得了痨病,怕传染给撵了出来,其实哪里是什么痨病,只是伤了肺倒是真的,慢慢养还是会好起来的,就是...” “就是需要大量的银子对?” 阮宝了然道, 虚尘又喝了一口水, “正是如此。” 一猜就是,不然那么大笔钱怎么会人间蒸发,只剩了一领披风,估计再不够那披风也得当了。 “阿舒和阿秀什么关系?” “阿秀是阿舒的孪生妹妹。” 看不惯姐姐被家里人扔出来,自己跑出来照顾姐姐的,因是个被称之为赔钱货的女儿,倒也没人来找,反而乐得她们自生自灭。 要是这么说的话,阮宝就懂了,怪不得阿舒的反应要激动的多,又做牛做马的,原是她的亲生妹妹来着。 “交给我,我会找到她的。” 阮宝保证道。 “老头,还有我呢,一个大活人怎么也不能丢了。” 谢临紧跟其后, 阮宝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怎么就没我事了?我刚答应人会找了,爷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辈?” 谢临不服道,本来也是,阿舒刚才求到他身上,他既承了那一叩首,就断不会坐视不理。 “行了,我要和虚尘道长说些私事,你走不走?” 阮宝直接撵人。 “还私事,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谢临嘟囔了两句,到底还是起身走了人。 见他真的走了,阮宝这才回过头来, “道长,上次那一卦,要如何...?” 她是真的有事,上一次虚尘什么也没说,就那四个字等着她自己去领悟这也太为难人了, 虚尘未待她说完,抬手打断,少年最后一片衣角落入门外,虚尘摇头微微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你喜欢我哪里 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谢临骑在马上,越来越觉得迷茫,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劲啊...他不是来送人的吗,那老道又没请他进去,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出来了为什么又没直接离开,好端端的,等那螃蟹精做什么...?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觉得脑子里都要成了一团浆糊,他凝眉望过去,前头的马车帘子随着马车走动小幅度的晃荡,看不到里头那人的形貌, 只是他这样看着,便觉得那人现下一定坐没坐相没骨头一样的斜歪着,也许嘴里也不会闲着,那红润的小嘴里指不定在吃些什么东西,或者说些他什么坏话也未可知,总之,她定不会叫自己无聊就是了。 奇怪,那马车帘子分明严严实实,半分也看不到,他却已勾勒的这般清晰,就好像,就好像亲眼看见了一般。 谢临想到这里,登时打了个激灵,这貌似不是一个好兆头。 或许是从她说喜欢自己的那一天开始,或许是那日她说非他不嫁开始, 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他对阮宝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只是他...只是他却控制不住的,多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几瞬目光, 可这么多天下来,阮宝除了那一天亲口承认说是喜欢他,在这以后,她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哪里有一丝像是喜欢他的样子? 这些想法纠缠着他,让他一颗什么都没有的心突然装了些心事,游移不定。 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他向来最最讨厌别人做事犹犹豫豫,不想让自己再这样下去奇奇怪怪,他拍了马,几步赶到了马车侧面, “宁安。” 如谢临所料,阮宝正在里头摸着坚果仁吃,边吃着边和春花夏萤搭着话,听他叫自己,第一个想法是不怎么想理他, 等再摸了块核桃仁,手却是一顿,算了,他这语气好像挺正经的,兴许是有什么事呢? 阮宝想着,顺嘴答了话, “怎么?” “那个...” 外头的人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了,他这是要说啥?阮宝秀眉一蹙,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几时这么磨蹭了?” “你...” 谢临本是心中疑惑,难能想要和她好好说说,把事情都说开,他长到这么多年,情情爱爱那些事向来离他甚远,他可从来都没想过,现在突然被人表白,他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可那些话对于他来说,又哪有那么好说出口, 阮宝这一句话说出来,谢临听着脸色顿时一僵,旋即咬了牙, “阮宝,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一句字面上缠绵悱恻的话语从少年口中吐出来变了味道,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噗!咳咳咳咳咳咳...” 阮宝还以为他要问什么正经事,原是这一句,一口口水因惊愕呛到了气管里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春花和夏萤惊了一跳,忙上前给她顺背,好半天才缓过来, 阮宝靠在软垫上,呼了口气,忍了几次还是觉得忍不下去,谁喜欢他了?他怎么就那么自恋?径直掀了帘子半探了头出去。 一张鲜妍的小脸探出来,脸颊上还有着浅浅的红意,谢临一愣,还以为她是害羞了, “我不是个好人,你还是省省...” 话只说了一半,只见少女小嘴一动,接着是“呸”的一声,凌空飞过了一个什么东西,谢临偏头一躲,再回头阮宝已经缩回去了,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里落下了余音, “少做梦了!快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她...她这是什么行径?!谢临只觉得胸口一滞,连气都喘不晕乎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就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主,泄气似的自我唾弃了一口,调转了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就不该跟她说这些!多余! 只是找个人而已,又能费多少的功夫,不光是阮宝这么想,可以说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别说人了,连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有寻到,阮宝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赶着下学就叫来了岑其宪, “衙门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的话,京都府的人说已经过了些许天,线索渺茫。” 岑其宪说起这话脸色也不太好看,这话明摆着就是搪塞,话里话外都是透着找不到的意思,且连找的打算都没有,态度何其怠慢。 “连找都不打算找了这是?” 阮宝有些气到, “可有跟他们说,我怀疑京里有人贩子出没的事?” “殿下,属下已将话带到。” 带到是带到了,府丞却说没有这回事,说锦京内治安良好,断不会发生如此恶劣行径,全是一些场面上的话,再细的却没了。 阮宝听岑其宪说完,不觉拧了眉毛, 之前听小娴说了阿秀之事,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后街上的争执,她那日没有听真切,隐约知道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谁家的孩子跑出来了,父亲去接又怎么都不愿意回家,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人贩子, 或许那日的孩子,是阿秀也未可知? 可京都府的回答...单说没有人贩子,她或许可以信,可这样笃定又是不打算寻找的态度,现在听着只觉得违和,但若要让她想些别的办法,一时又想不出,蓦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回头你去看看谢临他们在干什么。” 她知道谢临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阿秀,却不是跟她用的同样的方法,眼下她这条路行不通了,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虽然她对谢临的恶感还是有的,但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鬼点子确实很多,兴许他那里会有些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小爷我不就成了?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懒洋洋的声音插进来,光是听着就足够叫人火大, “也就你这种傻帽才信京都府真的会去找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阮宝回过头来,正看见谢临一张俊脸凑过来,怎么看怎么欠揍,当下冷笑一声,也不去计较他说的什么傻帽, “怎么?你就有主意了?” “我?” 谢临眨了下眼睛, “我当然有。” 这样子不似说谎,阮宝信了几分, “什么主意?” 谢临却又不说了,他抬眼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 “待到明日,老地方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你没有良心 谢临说的老地方指的是裴倚兰的面摊,翌日,等阮宝在面摊上找到他们几个,终于知道了昨天谢临玩的是什么把戏,因为他原就没安好心。 “我街上的兄弟们跟我说了,这些日子京里确实有人贩子在活动,消失了几个的少女。” 谢临说着,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如果真的消失了很多少女,京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宝听着只觉得惊愕,越发觉得不可能。 “笨,” 谢临递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他们专挑街上的乞讨流浪的下手,这样的人没有家,消失了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 锦京乃是天子脚下,为显治安良好街上从来都不许行乞讨之事的,发现了一律赶走了事,那些叫花子躲官还来不及,就算人真丢了也不敢闹到天都府去, “那阿秀呢?她也不是个乞讨的啊?” 阮宝还是想不明白,虽说她也猜测阿秀是被人贩子拐走,但眼下跟谢临提供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对的上, 小娴说过,阿秀是出来送女红的,低价卖给附近的绣坊换取家用,她怎么也不该和街上乞讨的人画上等号。 “你这么想没错,但是你忘了,从小娴的衣着可以看出来阿秀的一定也不怎么样,另有,人贩子既然会出手,那一定是提前观望了的。” 阮宝往后一缩, “你怎么这么了解人贩子,莫不是...” 谢临脸色一僵, “胡说什么呢你?你才是人贩子!” “不是人贩子你怎么这么了解人贩子怎么行事?” 阮宝不甘示弱的回嘴道。 “你...你管我怎么了解的!” 眼看战斗即将升级,夏彦男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是这么回事嫂子,这消息,是街上的哥们们告诉我们的,他们总在街上混,锦京里的小道消息熟着呢...” 未料话音还没落下,两张脸齐齐转过来, “叫谁嫂子呢!?”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得,战斗是没有升级,可战斗目标转移了,夏彦男呲了呲牙,缩到后边去不吱声了, 这是个插曲,不过好歹算是把这话题给岔过去了, 这还是皇城,人贩子行事就如此猖獗,阮宝脸色难看,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定夺, “我要回去告诉我哥去,让我哥来派人彻查这件事!我就不信查不到!” 言罢就是要走, “你回来!” 谢临眉毛一皱,叫住了人, “怎么?” “叫你哥来管确实能管,但这么一来定会打草惊蛇又要折腾出多少事来,那什么,石头总有出来的一天,” “是水落石出。” 阮宝翻了个白眼打断, “行了行了,我知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谢临摆了手, “水落石出的一天总会有,可你我等得,那些被拐卖的人都能等得么?”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等查得到阿秀说不定会被贩卖到哪里去了,阮宝定了定神, “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 谢临笑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修长的手指勾了勾, “你来,听我说。” ...... “谢临你敢!” “不行!绝对不行!” “殿下!” 等谢临把计划一句句道出来,岑其宪顿时变了脸色,腰侧的长剑出鞘了半分,春花和夏萤也惊叫起来, 阮宝一张小脸沉下来,果然就不能指望着他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他说要做个套,去引人贩子们上钩,最离谱的是,他居然叫阮宝去做这个诱饵, 堂堂一朝公主,身份何等的尊贵,居然要她以身犯险,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起码脑袋得让门夹了七八十次才能想出这么馊的主意来。 这主意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馊...谢临不太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你也知道,那些人贩子的目标专是年龄不大长相出挑的女孩子,除了这个,再没有更快摸到他们老巢的办法了,” 说着又指了一圈, “你看见了,我们这一帮,哪有个女孩子?就是扮,那也不像啊。” 他身边的一圈被他点到的花子念三人,外加旺财发财,听了这一句都蔫了下来,精神头都没了,可怜巴巴的看着阮宝一方。 阮宝心头一梗,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凭什么要她去? 然则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春花不依的尖叫起来, “谢临!你没良心!你怎么不叫你那青梅竹马去!?” 这一声出来在场人都是一愣,谢临瞪大了眼,满眼不可置信的掏了下耳朵问阮宝, “你这婢女是不是昏了头?这怎么能扯上我有没有良心?我哪来的青梅竹马?再说了,小爷我自认出来混谁都没亏欠过,我怎么就没了良心?” 春花气急,想说你怎么就没有青梅竹马,前几日来的裴倚兰闺女不是你青梅竹马?可刚那一声声音有些大,已经招了裴倚兰的注意,往这里望了一眼, 陈婉婉身体虚弱的跟什么似的,叫她出来让人贩子拐一下八成人就没了,春花也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更不该叫裴倚兰听见,收敛了些声音,却还是不甘心, “你怎么不是没良心?天底下最没良心的就是你了!” ???? 没良心?这是说谁?谢临听的一头雾水,阮宝也有些怔楞,不是,春花什么时候跟谢临有事了?这口气怎么说的跟怨妇似的? 谢临叫春花幽怨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我跟你说,话不好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 见谢临态度没那么肯定了,春花愈发神气起来, “你当那一日真是我家殿下轻薄了你?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家殿下救你,你今日就该抱着媳妇哭了!” “你还有脸替你主子提那日!?” 提到赏梅宴,谢临顿时叫嚷起来,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媳妇,什么媳妇?” 春花冷笑一声, “秦国公府的小姐啊,若不是我家殿下好心,现在那可就是常安侯府的少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横着走的那种 绝对安静,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一个个就像是被雷劈在了当场,春花看了圈四周,满脸的得意, 这才对嘛,她家殿下是做了好事的人,要不是当时殿下及时救了他,他现在还能这么神气么,依秦国公府小姐那恨嫁的性子,这会还有闲心在外头逛?还不赶紧下聘才是正经。 跟这个一比,丢个脸什么的都算是小事,凭什么就因为这种事记恨殿下啊?现在还要殿下去做什么诱饵,这不是摆明了报私仇么! 过了半晌,宛若被人定住的木头人一样的谢临缓缓动了下脖子, “常安侯府的少夫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话的声音轻微的颤动,迷蒙的答案在他脑海中,他却不敢去确认那个事实, 她救他?怎么可能呢? 春花听了一挑眉毛,更觉得有理了, “还装不懂呐?还不是月前的赏梅宴,你真以为是我家殿下对你图谋不轨?捡了你去暖阁子的可是秦国公家的小姐,是我家殿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秦国公小姐推出了窗子去,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家殿下,我家殿下为了救你,可是一路跑着去暖阁的,跑的气都喘不匀乎了,生怕.....” 阮宝本来听着好好的,她原本也不打算一直替秦栗背什么黑锅,叫谢临早早知道那天怎么回事也好,可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事实是那个事实,听起来...咋就这么奇怪呢? 什么叫跑着去,喘不匀气...?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不直接说她喜欢谢临呢? 阮宝终于缓过神来,红了脸直接拽了春花捂了嘴,不叫她继续往下说了,转过头来看着一脸了然的众人,强自解释, “不是,她喝多了,别听她胡言乱语...” 喝多了?这是什么理由?这也能用喝多了来解释吗?众人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奇怪,阮宝暗暗掐了春花一把,满脸悲愤, “不是!她是脑子不清醒!反正,一句都别信就对了!” 这转瞬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信息量巨大,谢临消化了好一会,转过头来看着阮宝,眼神便有些复杂,清隽的脸上神色变幻了一会,缓缓收回了目光,以手抵唇正色道, “说了这么多,到底去哪里找一个饵,要胆大心细的,一定不能怕事。” ....... 最后的最后,夏萤主动请缨拦下了这桩差事,夏萤入宫前原是江南某镖局镖头的女儿,从小跟在爹身后也学了些强身健体的保命手段, 有胆识能自保,心思还细些,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出事的概率是很低的, 虽说如此,到了要派夏萤上场的时候阮宝还是放心不下,手指头扒着夏萤的肩膀怎么都不想松, “夏萤啊...” 好好的小姑娘,真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夏萤家里人交代,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婢子在。” 夏萤已换了一身叫花子的衣服,浑身大窟窿小眼的缀了一堆补丁,一头秀发现在梳的乱七八糟,脸上也多了几道泥灰,虽做如此打扮,一张脸还是可见的清丽,配着给她安排的讨饭身份,倒也像模像样。 阮宝却不松手,捏了人再三叮嘱, “你一定要小心啊,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你知道不?你别怕,我们就跟在你后边,一定别和他们起冲突啊,最多晚上我们就救你出来,要是挨打犯不上的...你记好了没...?” 夏萤脸色如常,阮宝怎么说,她便怎么应,看着木讷的不行,阮宝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就是一堵, ...夏萤这个样子,别再是个傻的啊...万一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怎么办啊...? 越想越不淡定,拉着人又要再嘱咐几遍,谢临听着不耐烦,扯了把阮宝的后领子把人拖开, “行了,你有完没完,再说下去天都黑了。” 他个子高,阮宝身量娇小比不得他,这么一拽之下,就好像是拎了个什么物件一般, 他这样的动作阮宝如何肯依,想脱开,又不想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身子往前抻了几下抻不开,只把衣领子薅的老长, 华子念几个在一旁脸色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岑其宪站在一侧,手指动了动又没敢上前, 月前发生的事情谁不知道,而且刚刚还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在岑其宪的心里阮宝那就是非常爱慕谢临的,眼下这种情景,谢临的举动也不是什么伤害行为,谁知道是不是打情骂俏,他现在上去阻止了,回头要是被殿下记上一笔呢?这谁顶得住。 春花和夏萤倒是有意阻止,可没等过去制止谢临就已经把手松开了, 抻了老长的领子支棱在后背一时恢复不了原状,春花忙上前帮着整理着装, 阮宝这边叫春花整理着,回想刚才的糗样羞愤的不行,谢临抱着胳膊一旁看着,挑了一边的眉毛满眼嘲笑, “我说你回头多吃点,你这个子可真够矮的。” 说着伸出一只手来从自己的颅顶往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那手向下的斜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阮宝都没有一块豆腐高, 这也...这也太侮辱人了些! 阮宝气极,刚想反驳,却见谢临低笑了一声又改了口, “算了,你还是别吃了,别再个没长多少横着长起来,不过也不怕,你本来就横行霸道,横着长也算是符合你这种动物的生长规律。” 阮宝气到不行,反笑出声, “我?动物?你倒是说说,本宫是什么动物?” 谢临转过眼来,满脸的莫名其妙, “啊?螃蟹啊,横着走的那种,你不知道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舍不得孩子哪来的狼 正午阳光足,后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夏萤从巷子里出来,端着破碗站在那日阿秀送女红的绣坊不远处,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街上出现生面孔的叫花子也不怎么稀奇,须知京里的叫花子因为总是被驱赶多是流窜的,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也出来讨饭就有些稀奇了,如此两个时辰下来夏萤的破碗里头倒真多了不少铜板。 阮宝谢临等人在对面的茶楼里包了个正临街的包间,暗中观察了小半个下午也没观察到什么, 又是一人走过去,阮宝眼睛一亮,却见那人只是上前扔了枚铜板,又走了, 阮宝忍不住一阵气馁,开始怀疑这个办法到底是不是有些过于想当然了些, 那些人贩子真就会这么凑巧的发现夏萤,带她走吗?不见得,那也太巧了点。 想着就嘟囔了出来,谢临闻声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着什么急,你等着就是。” 说着又叫了旺财, “你,下去盯着,机灵些,要是有人想带她走,你先把人的长相记下来。” 若说谢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主意到底是他出的,这样在阮宝面前泄气难免落了面子,叫他承认这法子不好却是万万不能的, 阮宝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定不会承认,也懒得理他,无聊的趴在窗户边上,一双眼睛观察着夏萤的方向。 过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钻出一个大汉来,样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双手拢在袖子里,身子佝偻着,看着便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往夏萤那边看了几眼,又凑过去了,蹲在了夏萤身侧, 阮宝一下紧张起来,谢临亦是打起了精神。 只见那汉子开始还规规矩矩的蹲着,后来便扯了话头出来和夏萤搭话,夏萤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照常是没什么表情,木木的样子,汉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后来也不知道汉子跟她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夏萤摇了头,然后那汉子就变了脸色, 夏彦男看得仔细,转过头来拧了眉, “那男人好像是说,有份工作问夏萤要不要去做。” 这是...有嫌疑? 阮宝不由屏住了呼吸,又看见那汉子伸了手去拉扯夏萤,夏萤挣扎了几下,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汉子顿时急躁起来,破口大骂, “好你个赔钱货!老子养你这么大图什么?你在家里吃穿这么多年,现下就没了良心?你说你不嫁人,你不嫁人你弟弟拿什么娶媳妇?你表哥不也是真心娶你?嫁你表哥有什么不好?你娘说你两句你就跑街上来了,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成!?一走就走了好多天,你在外头丢人现眼,你娘在家里眼睛都快哭瞎了!你若还有一丝良心,现在就随我回家!” 这...阮宝一震,与谢临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 刚注意到的人听了汉子一番话均是不怎么赞同的摇了摇头,更有甚者还搭话去劝夏萤,说着什么快随你爹回家去,为了你好,想想你娘之类的,夏萤一时百口莫辩,虽说她本意也是要跟随汉子离开,但样子也是要做的,把人带走的太轻易,人贩子也不是傻子,总会看出端倪。 只是眼下这情况,就算夏萤不想走八成都难,这汉子说的话也太会了一些,这般铿锵有力言之凿凿,若不是夏萤是阮宝的婢女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兴许还都叫他给糊弄过去了。 夏萤挣扎的实在太厉害,没过一会又出来了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样貌倒是仪表堂堂,一身棉布袍子还有几分书生气,青年皱着眉头走过来,满眼的你不懂事, “表妹,你若真心不想嫁我也可以,你怎么能这么糟践你自己呢?你不喜欢这婚事取消了便是,只一点,你不能如此的铁石心肠啊,姨母因你出走大病了一场,眼下炕都下不来了,你且随姨夫归家去。” 青年说罢,又转身朝围观人群行了个礼,文质彬彬的拱了手, “众位,眼下是学生亲属的家事,我表妹只是一时不懂事,大家围在这里看热闹也是不妥,可否散去?” 青年也是个演技派,言辞恳切,又有外表加分,周围看热闹的顿时又信了几分,纷纷叹息,多好的未婚夫啊,长相也不差,又体贴,这女娃子怎么就不懂事呢?有好事的又说了夏萤几句,见她仍抗拒便觉得是她不识好歹,也都散去了。 人群散尽,没了人围观也就好办多了,汉子与青年交换了一个眼神,不顾夏萤的反抗将人推攘进了附近阴暗的小巷里,剩下的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了。 夏萤被人贩子带走,阮宝哪里还坐得住,按照之前定下来的计划,一行人离开了茶楼,按照线人提供的线索一路尾随了而去。 那汉子和青年出了巷子便不见了夏萤,改成拉了个板车出来,车上还放了两个大桶,一路就往城门方向去了。 阮宝心里清楚,夏萤一定是给人放进了两个大桶其中之一,顿时有些心疼又后悔,谢临满不在意的撇了下嘴, “舍不得孩子哪来的狼?” 阮宝回瞪, “你舍得是因为不是你的孩子!” 谢临讪笑了下,摸了摸鼻子,识趣的闭上了嘴。 阮宝这话因着恼怒声音不小,概念又太过模糊,登时周围听到的几个路人转过头来看了阮宝的样子神色又怪异了起来, 阮宝叫人看的直发毛,刚想质问他们看什么看,就见有一人按捺不住的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阮宝叫他问的莫名其妙,没好气的呛了一句, “关你屁事!” “非也非也,在下确实失礼,可又万分好奇,看小兄弟的模样大概十有一二?这般年纪便已有了孩儿么?” 不怪人如此好奇,阮宝本就生的软糯可爱,扮了男装就更加显得年纪小,男子十四五有了孩子不奇怪,可十一二....能生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临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笑到高兴处也忘了顾忌,一手拍在阮宝肩膀上, “小兄弟!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有孩子了?” 阮宝气的只想吐血,抬手拍了谢临的爪子一下, “拿开你的狗爪子!” 转头又伸出根手指头指了那人的脸,咬牙切齿道, “我建议你多吃饭少放屁,少问闲事活得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进了别后悔 天色将晚,城门处排的队伍长的很,多是家住京外赶着关城门之前归家去的,人多的要命,城门的守军盘查了一天的来往路人到了这会精神也有些懈怠下来,检查着也没那么尽心了, 那汉子与青年早已换了身肮脏不堪的衣服,推了板车上前来,人还没进眼前,一股恶臭难言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守军掩了鼻子,皱眉道, “你,站住,车上拉的什么?” 汉子扯出个笑来打哈哈, “回官爷的话,是农肥来着。” 说着又掀起其中一个木桶一角,请人过目。 他这一开,恶臭的气味更加肆无忌惮的飘散出来,守军忙叫他推了合上, 汉子的样子又有了些不大好意思,作势去打开另一个,守军想到刚才那气味,立即制止, “也是一样的农肥?” 汉子点头称是,守军脸色不好看了,直挥手叫他走。 得了话汉子和青年也不含糊,推了板车直至一个前后看不着人的地方,才把夏萤从另一只桶里提出来,汉子又手忙脚乱的把人又塞进了准备好的马车里, 地上滚着的空桶散着剧烈的恶臭,青年嫌恶的皱了眉,一脚一个,咕噜噜的滚了好远,这才转过头来, “老疤,那小娘皮身上没染上味?” 叫老疤的往车厢里探了一眼,嗅了两下, “猪儿,我闻着是没味,咱刚才装她那桶是干净的,哪会有味?” 青年闻言脸色一变,抬腿踹了老疤一脚,呸了一口, “我说没说过不要让我在你嘴里听到你喊我的名字?自己什么毛病心里没数么?别墨迹了,上车!” 这一脚用的劲不小,老疤疼的直龇牙咧嘴,嘴里边嘟囔边往车上爬, “猪儿竹二...我不就是有点口音么...” 马鞭抽在马屁股上留下一道白印,马车在路上奔驰起来,一路上的气压都低的厉害, 冬季里天短,这么会的功夫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道路两侧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树在风里张牙舞爪,那叫一个丑,还有点莫名的阴森森, 冷风吹在脸上,这场景莫名的让人觉得心里害怕,老疤把棉袄拢紧了些,抬眼看一旁赶车的竹二。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嘴角都紧紧抿着,抽在马身上的鞭子一下比一下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端暴躁的感觉,老疤愣了下,还是试探着开口, “那啥,你咋的了?” “没怎么,” 竹二淡淡道,想了想又再次开口问老疤, “这小娘皮的身份你真都打探清楚了?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安,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 “害,打听清楚了,家里穷,没爹没娘,日子过不下去了一个人在街上讨饭,没什么背景,不会有事的。” 老疤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种人京里多的是,没了也不会有人找。” 竹二仍是眉头紧锁, “我总觉得不对劲...” 老疤叹了一口气,一手拍了拍竹二的肩膀, “别想了,都干了这么多次了,要被抓早就被抓了,不差这一趟,这趟确实仓促了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面催的急,再交不上差咱们哥俩也是难捱...你呀,别想太多了,老哥知道你心思细,那也没办法,左右就当这小娘皮是老天给咱哥俩凑任务的。” 竹二回头看了眼车厢,紧皱的眉头松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 ...... 竹二老疤二人驾着马车走在前头,谢临阮宝一行人也悄悄跟在后头,只是这路却越走越奇怪, 不是别的,本以为他们干这种事该走些小路避人耳目之类,却没料到这两人丝毫不避人,就那么大刺刺走在官路上,走了些许路程才转进了小路,而这小路上的车马竟然也有很多,阮宝他们跟在后头是一点也不费力气,一点也不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没有持续很久,又转了一个弯,一座分外庞大的宅院便出现在眼前,大门居然是敞开的,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风里招摇,门前的马车也停了个满满当当, 竹二他们到了这里就拐了弯朝一侧去了,马车不好再跟,旺财扯了发财小心跟过去,确认了人已经从小门进去了才回来报备。 也就是说,这就是贼窝了?阮宝仅思忖了片刻就定下了主意,偏门他们是不好进,看这宅院的样子也是个做生意的,京外农庄不少,既然开了门,想来也不会赶客,从正门进去就刚刚好, 下了车却发现谢临还杵着不动,回头催促道, “你怎么不动?莫不是怕了?” 谢临闻言一顿,转过头来面色古怪的紧,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别怕才是真的。” 说罢人已经迈开长腿先走了。 她怕?她怕什么?阮宝叫他一将,只觉得莫名其妙, 走在最后头的向云非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正看见向云非挤眉弄眼,登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过?”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向云非无辜的摇了摇头, “您可别污蔑良家少男了,我哪来过这种地方,听过罢了。” “听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阮宝只觉得头上的雾水更朦胧了些, 华子念回头一笑,指了指宅院上的牌匾, “春风阁啊,字面上的意思。” “春风阁?” 阮宝不明所以,转了头又来问后面跟着的岑其宪,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岑其宪脸色不好看,抿嘴不言, 春风阁,春风,正正源自春风一度这一词,能是什么意思,这意思也太过简单明了,他又如何能这般直白给殿下解释? 后面的人磨磨唧唧的停下来,谢临等的不耐烦, “春风阁春风阁,你脑子是什么做的?这么明显都不懂,妓院,这么说你懂了没?” 妓妓妓...妓院?阮宝这才算是反应过来,大脑瞬间当机,一张小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半晌没言语。 谢临眉头微皱, “你倒是走还是不走?里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看你还是在外边等着。” 这话听着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好话, 岑其宪听着也忙向阮宝进言,叫她不要进去,要公主殿下涉险本就不该,现下又来了这等脏污之地,这如何使得? 奈何阮宝已是铁了心要追查真相,当下直接拒绝,一咬牙,扬声道, “去!你们爷们去得,我如何去不得?” 谢临讶异的挑了眉, “不怕?” “不怕!” “进去了可别后悔,后悔也别拖我后腿。” 阮宝哼了一声, “谁拖谁后腿可还说不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小爷自有主意 几人是信心满满的去了,末了到了门口叫人拦下了,门里轻纱飘荡,莺声燕语,在外头都能闻得到脂粉甜腻的香气,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冬日里穿着甚少的布料在门口娇笑着迎来送往,见了他们第一个举动竟不是迎他们进去,反倒是狐疑的先将他们打量了一番, 其中一个道, “几位爷瞧着面生,想来是第一次来,我们春风阁这里惯是不接待生客的,各位爷还请原谅则个。” 什么?不接生客?这是什么道理?几人面面相觑,阮宝气闷,往前站了一步, “第一次来怎么了?本...爷还会欠你的帐不成?” 那姑娘听着却是一笑, “大爷自是不会欠妾身的帐的,可春风阁有春风阁的规矩,求大爷怜惜,莫要为难妾身。” 这姑娘对着阮宝这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小男人,一口一个大爷,妾身,丝毫没有区别怪异之感,且语调又是这般酥软,听的阮宝半边身子都觉得酥麻,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气势也没这么足了, “爷...爷要是非为难你呢?” 姑娘又笑,伸了酥手出来暧昧的在阮宝身前摸了一把, “大爷,来者是客,妾身也不跟您卖关子,莫说妾身不让您进去,这里面的地界啊,恐也不值当您走这一遭,别脏了心境不是?”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阮宝虽然年纪小长得嫩,扮起男装来虽说不是那么太像,但也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稚嫩之感,旁人看一眼或许不会怀疑,可也要看是谁,这可是春风阁,平日里尽是接触这些,若是再看不出来还是不要混了。 阮宝一阵羞恼,怒道, “我就是非要进,你能奈我何?你们春风阁莫不是开着门做生意?今个你若是不让我进,这阁子不然也别开了!” 反正他们拐卖良家妇女罪证确凿,就是让她进,以后也断然开不了。 那姑娘一怔,没待说出话来,只听得一道女声从后头传来, “都在门口这堵着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几个姑娘退到一边让了一条路出来,一身姿窈窕风韵犹存的老鸨摇曳而来,见了门口的景象眉头就是一皱,刚和阮宝搭话的姑娘忙上前去给她说了事情原委,老鸨听了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我当什么事呢,” 又转过头上下扫视了他们几眼,目光一路从岑其宪落到阮宝身上, 看这几人穿着便知他们定然非富即贵,老鸨心里清楚,脸上也堆了笑来, “不是我这女儿不让几位爷进,实在是春风阁不接生客,几位爷若是真的想来寻个快活,下次便找个熟客一起来。” 谢临见状上了前,扯了个谄媚的笑意, “瞧这位姐姐说的,今日天色已晚,姐姐既然开门迎客,哪有赶人的道理,便是看今天这天色,也该让我们进去不是?是不是熟客有什么打紧,我们只是来长个见识,姐姐你就行行好,且放我们进去。” 姐姐...这老鸨虽说保养得当,可单看上去也知道这人定是四十往上了,谢临这声姐姐也叫的出口?阮宝听着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强忍了呕意继续往下听, 老鸨笑的花枝乱颤,竟还伸手拧了谢临的脸一把,谢临脸上一僵,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却还是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老鸨笑够了,吃吃道, “瞧这小爷嘴儿甜的,这声姐姐真是叫到妈妈我心坎里去了,还真舍不得让你走,不过么,” 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瞟了谢临下身一眼,娇笑道, “毛长齐了么?就开始想女人了?” ......这等荤话... 周围的姑娘们笑成一团,谢临面庞发热,就是再好的耐性这会恐也要用完,何况他这人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装到这里已是极限, 可他还没有发作,老鸨却已然态度转冷, “这天色晚不晚的,几位爷还是请回,莫要怕天黑,官道上可亮堂着呢!” 谢临耐心告罄,一张俊脸沉了下来,还未说话见一龟公匆匆而来,俯在老鸨耳侧说了两句什么,老鸨听完了然点头,转了身看了谢临几眼, “行了,我这阁子不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来的地方,哪来的便回哪去。” 言罢人已经走了。 这也说不让进,那也说不让进,阮宝却还是不怎么想放弃,这宅院的围墙高的紧,若不能从正门进去,从别的地方切入也是难,可眼下谢临这个样子... 少年薄唇抿的紧紧,隐隐透出些绯红的颜色,光是站在一边就能感受到到其身上散发的气压之低, 华子念上前本打算拽他一把,却被他一把甩开,华子念一愣,小声劝道, “老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谢临却是不理,冷声道, “爷今日,偏要从这正门里进去。” 他..这别不是要闹事?闹事不太好...阮宝看他这架势,只觉得他下一刻就能砸了这妓院,迷迷糊糊的想着以他的性子说不准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没想到谢临气势汹汹的说完,转个身竟然要走人了,这...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阮宝傻了,几步跟上去,满眼迷茫, “谢临,这就完了...?” 谢临回头, “不然呢?” 不然...呢?就这么走了夏萤不是白搭进去了?阿秀也不救了?那么多的被拐卖的少女也不追查了? 这是人说的话? 少女秀致的眉毛微微蹙起来,满脸的不赞同,怒气横生,谢临看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指不自觉拢了个圈,在阮宝的额头上留下了清脆的一声, “傻,小爷自有主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邵氏谨言 被弹过的地方很快红了起来,额头上还残留一点疼痛,阮宝嗔了他一眼,也没过多计较他突然动手动脚还说她傻的事,注意力完全在他后一句话上, “你什么主意?后门旺财他们回来不是说进不去么?先说好,跳墙我可不干。” 她只说不干,省略的也是她根本就跳不过去,估计谢临他们也跳不进去,能进去的八成只有话本子上写的什么武林侠士了, 这宅院的墙修了足有三人高,外表没一处能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一个妓院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谢临没正面回答她的话,眼角眉梢透出的意思却仍旧是你傻,抬手指了指来时的那条路上。 阮宝疑惑的向那边望过去,正见又一辆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马车驶了过来,她只觉得更疑惑了,这就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啊,有什么稀奇? 谢临见她看不出,轻笑了一声,只叫她觉得有一点恼, “要说便说,卖什么关子?” 谢临又微微摇头,无辜道, “是我卖关子么?明明是你看不出来罢了。” “我看不出来?!” 阮宝柳眉倒竖,谢临也知不是什么拌嘴的时候,再逗她两句就要发毛,缓了声给她指点, “看见那赶车的没?” “见了。” “那人是平阳伯府的,专给邵谨言赶车,这么说你懂了没?” “他来了有什么关系吗?” 阮宝还是觉得没怎么听懂。 “说你...算了。” 谢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口, “那老鸨说生客不让进是也不是?” 阮宝点头, “她又说,下次若想进来找老客带你是也不是?” 阮宝又点头,谢临抬了抬手,好像是要再弹她个脑门,又忍下了, “所以,可以让邵谨言带我们进去,这样你总该懂了?” “邵谨言带我们进去?” 阮宝愕然的问了一遍。 “那是自然。” 谢临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了,径自往平阳伯府停下的马车去了。 邵谨言是平阳伯府的长子,确切的说,是庶长子,从小在生不出儿子的嫡母手下养大的,他原叫的也不是邵谨言,而是锦言。 平阳伯夫人徐氏是个善妒的,但是她没办法,她进门几年肚子也没有个动静,就只能给丈夫一房又一房的抬姨娘,指望着别人生几个孩子出来,如此,还真有几个小妾有了身孕,邵谨言的出生让整个平阳伯府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将来袭爵的人选是有了,于是整个伯府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资源来养这么一个儿子,徐氏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孩子报过来养在身边认命。 可造化弄人,邵谨言七岁那年,徐氏突然就有了,又在隔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邵锦程,单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整个伯府的希望, 徐氏有了邵锦程,再看邵谨言就怎么也看不顺眼,他一个庶长子,从小抱到了身边,族谱上也记的徐氏名下,早已把嫡长子的位子坐稳了,可不就是挡了邵锦程的路, 因而在邵锦程出生以后,徐氏急不可耐的叫平阳伯开了祖庙,把邵谨言还给了他姨娘,并且给他改了名字, 开祖庙过继者有之,光耀门楣告慰者有之,可把一个记了嫡子的庶子再去这么正儿八经的变成庶子,平阳伯府也算是开了先河。 邵谨言在这一年再也不是锦言,而是谨言,谨言,慎行,弯腰行事,看人脸色。 邵锦程从这以后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邵谨言却是越发不争气起来,逃课是家常便饭,十几岁就开始出入烟花柳地,对什么事都不上心,风流的要命,渐渐成了京里有名的浪荡子,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 任谁提起来都要说上一句,怪不得徐氏不要他,平阳伯也放弃了他,原是因为这孩子本性如此,庶子永远都是庶子。 可阮宝却知道,邵谨言这人从来就不是表面的样子,他的一切言行都是迷惑别人的障眼法, 在前世,邵谨言突然下场参加了秋闱,当时京中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拿这件事嘲弄于他,甚至有赌场悄悄开了赌,赌邵谨言科举一事,赔率甚至达到了惊人的一赔一千, 没有人看好他,没有人相信他能够榜上有名,可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一年的秋闱邵谨言一举夺魁,更是在第二年的殿试上由和帝钦点,头名状元。 那个慧眼独具押了他的一,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状元及第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可到了邵谨言的身上,平阳伯府是没有沾到半点的光,邵谨言头也不回的出了平阳伯府,独身入仕,竟也真的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名堂来,从景和二十年到宏光元年的三年之间,他从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一路受封爬到了翰林院首席,其本人更是宏光年间格外受到和帝重视的栋梁之才,形同副相,晋升速度闻所未闻。 至于锦京城破之时邵谨言如何,阮宝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他大概是没出锦京的,按她这种只知道玩的性格,能记住这些都实属不易,还要归功于阮静好,这邵谨言,是阮静好曾经理想之中的如意郎君,当然,是她如意郎君的前提是邵谨言确实有能耐,可这婚事到了最后不知怎么就没成,阮静好也另嫁了他人。 可是眼下... 阮宝想不清楚的不是谢临去找邵谨言做什么,而是…谢临如何会与邵谨言有旧?以邵谨言的为人如何会与谢临一介纨绔子相交?谢临有本事是事实,但那也是以后的事, 何以?难道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带来可是你相好 车帘挑开,里头的青年看着就浪荡无比,修长的身子斜斜歪歪的靠在车壁上,裹了一身艳色长袍,柔软的发丝虚虚遮了半阖狭长的狐狸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邪肆之感, 邵谨言正打算下车,见有人这般无理的堵了他的出路极为短暂的一愣,然后大概是因纵欲过度而苍白的俊美脸颊上挑起了一抹笑来, “谢公子,有何见教?” “少扯那些文绉绉的,有事找你帮忙,放心,好处肯定有。” 阮宝不知道谢临会应允邵谨言什么好处,反正最后的结果无比的顺利,邵谨言果真是春风阁里的常客,有了他的带路接下来的行程顺利的不像话,门口的几个姑娘这次热情的很,确认了一下邵谨言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拦也没拦, 几人跟在邵谨言身后进了春风阁大摇大摆。 春风阁内灯红酒绿轻纱飘荡,阮宝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莫说春风阁,就是普通的妓院她也没有去过,一双杏眼左瞧瞧右看看,满眼都写着好奇。 邵谨言前头带着路,转弯的时候不经意见了她的神色,挑着狐狸眼笑,却没同她说话,反倒是来打趣谢临, “谢公子来这种地方也自带着相好的么?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脂粉堆里成日打滚,阮宝是男是女邵谨言自然一眼就看得穿,不过他可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女孩子主动来这等地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谢临带来的, 那既然是谢临带来的,什么样的关系才会把一个女孩子乔装改扮成这样带进来,大概也只有相好一词可以概括了。 相好...?他说的什么浑话?谁是谢临的相好?阮宝脸上一红,咬牙想要顶撞一二,却被谢临一把拉了回来, 谢临瞥了一眼邵谨言, “邵公子说的什么话,该给你的好处断不会少给你一分,你管的是不是宽了点?我这同伴脾气可不太好,若是惹毛了她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阮宝在一边听的心急,说什么有的没的,直接否认了事不行么?扯什么她脾气不好管闲事,先把这个话头断了才是正经, 邵谨言听了轻轻一笑, “你这话说的不对,女孩是水做的人儿,怎能用脾气不好来形容,谢公子如此说,你这相好也该是真性情才是。” 相好相好,怎么还是相好? 阮宝急得不行,但也不敢贸然说话,她知道谢临平日里鬼主意多,现在谢临不让她说话,她便有些顾忌她再说了什么打乱了谢临的计划,可她着急,心急之下顾不了那么许多,一把抓了谢临的手,隔了宽大的袖子使劲拧了一把。 谢临吃痛,俊脸顿时有些扭曲,反手死死按住了那作怪的小手,叫她动弹不得,这才转过脸来冲着邵谨言说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现下忙你已经帮到了,邵公子自行寻乐去。” 言下之意就是,桥也过了磨也拉完了,也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了,你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邵谨言也是个人精,谢临话里的赶人之意他怎么会听不懂,但他听了还是没走,反倒是摇了摇头, “谢公子啊,不是我不走,而是这春风阁的规矩可有些讲究啊...” 春风阁是个特殊的妓院,说一般也一般,说不一般却真真的不一般, 这一般说的是这地方是个寻欢作乐的地,这一点与外界的妓院别无二致,不一般的从这选址就能看得出来, 景朝宵禁宽松,入了夜街面上依旧夜生活丰富而又充实,其中勾栏院更是不可或缺的一笔,有不少人的消遣便是流连其中一夜风流, 锦京中分明不禁止这些,可春风阁却偏偏开在了京郊这等荒无人烟的地界,不怕没有生意做么? 事实与想象的恰恰相反,春风阁开在京外生意却不是一般的红火,来往熟客不乏京中权贵,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有名气的地方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春风阁也算是个名地,自然也有规矩,春风阁的规矩就是不接生客,若有生客进门须有熟客带领,进去了还不算,生客不能自行在院中闲逛,需要和熟客聚做一堆才行,若是不能遵守,那么不好意思,哪来的回哪去,连带着熟客以后也别想再进春风阁的门, 所以叫邵谨言走他是不能走的,从谢临叫了他帮忙以后,他们就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邵谨言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多的一步也不行。 话都说到这了,意思就是除了跟着邵谨言就没有第二个选项了呗,阮宝听着有些不满意,心下抱怨了两句破地方规矩真多,但是想着暗卫这时应该已经进来了正在搜集证据解救少女,等明天天色一亮这地方也就不复存在了,倒也不觉得怎么难受了。 正说着,邵谨言熟门熟路带着人走到了内院,迎面走过来一个龟公,见了他便满脸堆了笑来, “邵大爷来了?可是还到莲娘子屋里头去?莲娘子在后头听说您来了,现正在梳妆打扮,是一刻也等不及呢。” 邵谨言却没应,折扇在手心敲了两下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人, “不妥不妥,我今日还带了些小朋友来见世面,便不去叨扰莲娘了,我这里带了这么些许人,你去给我寻个宽敞些的雅间,我看艳桃轩就很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大风闪舌头 艳桃轩的去处邵谨言自是熟门熟路,他在前头走着,阮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侧的谢临,仍是觉得不忿,又小动作的拽了谢临一把,小声道, “你为什么不解释?” 谢临纳罕的回过头来, “解释什么?” 阮宝咬牙, “他说我是你...你就不解释么?” 相好二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在袖子下又掐了谢临两把,越想越恼, 他明明可以解释的不是么?为什么要说邵谨言爱怎么想怎么想?这不是平白惹人误会么? 谢临疼的呲牙,这才发现刚她的手伸过来叫他握住就忘了松开,略微潮湿的小手就握在他的手心里,软软的,手感是说不上来的嫩滑,现在冷不丁反应过来,从那指尖相连的地方腾的升起一阵火烧似的热感,他连忙挣脱了手,正了正神色才又跟阮宝说道, “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又不会少块肉,反倒是否认了他才会继续追问没完没了,你难道想叫他知道你是宁安公主来着?” 他言语间又扫视了阮宝几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手中冷不丁一空,阮宝怔了一下,然后极快的也反应过来,白玉似的耳尖蒙上了一抹红晕,极力的忽略掉心头那丝怪异的感觉,把头别到一边开始思考起谢临说的话起来。 有一说一,他说的也是在理,宁安公主女扮男装逛花楼?她现在名声本就够臭的了,这要是再算上一笔不是就更臭了?她好不容易跑出来活泛几天,要是再闹大了被人知道,岂不是等于又闯了祸事么,叫小姨知道以后是别想再自由了。 再有...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本来就还没有过去,叫人知道约着一起逛花楼...这...不妥不妥,非常不妥。 不过这事算是勉强过去了,还有另外一事呢?阮宝蓦地转过头去看着谢临道, “你与邵谨言何时这么熟了?” 在阮宝的记忆里,邵谨言一向算不得是什么好人,在朝堂上他为人胸有沟壑深受重用,朝堂之外的风评却委实不怎么好,那些官员们私底下都说邵首席锱铢必较,心眼小得很,为人阴险心机深沉且无利不起早,就这么一个人,如何会愿意这么轻易就带谢临与他们进来? 谢临闻言愣了一下,满脸都写着莫名其妙, “你哪只眼睛看见爷跟那个纨绔熟了?” “不熟?不熟你连他家车夫都认识?” 真当她是三岁小孩了么?糊弄谁呢? 谢临听了却是一笑,得意的挑了下眉毛, “爷就这么和你说,这锦京里的人就没有爷不认识的。” 没不认识的?话说的这么满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阮宝就不信这个邪,随手指了个过路的男人, “他是谁?” 谢临:“......” 说是都认识也不是什么张三李四都认识啊....随手指个人这么随便...这上哪说理去? 说话间艳桃轩也就到了,邵谨言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果品酒水上的齐全,光姑娘就点了十来个,有弹琴的跳舞的劝酒的陪聊的倒是一样不差, 他倒是豪爽,也给阮宝他们点了人,对自己就更豪爽了,左手右手各抱了一个,好不快活。 可现在么,怕是只有他一人觉得快活,眼下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他这一角好一场风花雪月,再看其他几人,端得是格格不入。 都是没来过这等地方的,阮宝几个叫花娘们拉扯着,那叫一个畏畏缩缩,好一场热闹了得。 岑其宪本身是个洁身自好且有洁癖的,受不了这个,一旦有花娘靠近,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先熏了他一个五迷三道,喷嚏就打个没完, 华子念三人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要命,推诿又推诿不过热情的花娘,不过对于男人来说大概有些事情用不上熟稔,没一会便也多少能生疏的应付起来,只是不叫花娘近身罢了。 春花叫一花娘拽了把衣服险些没哭出来,发财就更是一言难尽,倒是旺财站了个好地方,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减轻了几分压力, 阮宝和谢临这边开始还靠过来几个花娘,后来她们发现谢临不让人碰,阮宝这也是稍拽上一把就害羞的不行,花娘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见她的模样心里也都清楚了几分, 不过她们清楚归清楚,却是想岔了,这并肩坐着的两位相携而来,一个俊朗一个娇俏,指不定是哪家的小郎君带着心上人出来找找乐子,当下也是识趣的不来缠了,偶尔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却暧昧的很。 阮宝叫人看的发毛心里也揣着事,一则不知道暗卫们有没有寻到人,二则她还是想不清楚谢临和邵谨言的关系,光凭谢临之前那一句谁都认识怎么可能就说服了她, 邵谨言不是个普通的人,谢临在她心里就更不是,谢临是宏光二年的叛军将领,邵谨言在动荡之中没有作为,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 阮宝想到这里不禁悄悄抬眼看了谢临一眼,他们这里还算清静,这样大抵也是有些无聊,谢临并不去碰花娘们送上来的酒水,墨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扫视四周,长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叩着, 这情景衬着阮宝此时的心境,只觉得像是一下一下叩在了她的心上,令她指尖都有些发麻, 她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惯不爱将心事藏着掖着,眼下想问的话也不是什么不该问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手指僵硬的摸了把桌上倒好的酒盅正打算喝杯酒壮个胆,未到嘴边又被拦下了,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掌将酒盅遮了个严实,夺回来搁在桌上,眉眼间都是不赞同, 谢临皱了眉,有意放低的声音音色沉沉, “饮酒误事你不懂么?” 阮宝一怔,心下有些懊恼自己毛躁了,却不甘心在他眼前落了下风, “误不误事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要你管?” 这人当真无理取闹的厉害,连好话都听不懂么?谢临叫她气到,也无意和女孩子计较,别开眼转到一边去也不理她了。 阮宝叫他晾着,也知道她刚才的反应不是那么的有理,刚才想问的话也没问出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身段,别别扭扭又小心翼翼的蹭过去, “那个...” “干啥?有事说事,别这么看着老子!” 那平日嚣张的不得了的丫头此刻一双眼睛期期艾艾的,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叫她这么看过,谢临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警惕的往后仰了仰,生怕她又说出什么爱慕之言。 阮宝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措辞, “你许给邵谨言什么好处了?” “......” 原是这个?就这?不能好好说吗?谢临心里舒了口气,也不隐瞒,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翻了个白眼道, “帮他收拾收拾他那嫡出的弟弟罢了,顺手的事儿。” 可不就是顺手的事么,他谢临见天的为祸人间,国子监里就没有他不敢揍的,收拾人可太简单了,随便找个由头罢了。 阮宝听了只觉得无语,这就是他的好处?这也太......简单粗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机灵是沾了少爷的光 艳桃轩内的情况渐入佳境, 邵谨言仍是坐在女人堆里快活,春花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只要花娘们不摸到她身上倒也玩得开,发财就木讷的很,花娘们逗了他几句也没什么意思便兴致缺缺,华子念三人却是彻底放开了,拽了几个花娘开始打牌押注热火朝天的很, 他们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吸引着花娘们的注意,又有目的性输了些银两,露出一副手气不好又不信邪的模样来,果真就让花娘们上了套,喜笑颜开的围着押注,生怕错漏了一局。 到了现在也就差不多了,谢临使了个眼色与旺财率先起身,阮宝接收到立刻明白跟在他身后混出了艳桃轩,岑其宪悄声跟上,他们几个因为过于抗拒的态度早就是这屋内的狗不理,因此走了也丝毫没有惹人注意。 艳桃轩处在春风阁的内院位置略偏,不过外头晃荡的杂役倒是不少,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个龟公, 龟公看着眼前的几人立时上前拦住,话语间却还是恭谨的, “几位大爷可是生客?” 完了,这是要暴露了?阮宝做贼心虚登时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她不怕这个,小脸一扬神气的不行,谢临眼皮一跳,不着痕迹的把人挡在身后,叫人拦住问话也不在意, “嗯,生客,我们兄弟几个刚多喝了几杯酒水,现下需要去方便一下。” 方便?龟公眼里的怀疑之意更浓了,哪有四个人一起去茅房的? 谢临见状不耐烦的怒喝了一声, “你们这茅房到底在哪?叫老子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什么劳什子的破地方,你既然来了就痛快的给大爷我带路,若是几息之间找不到茅房爷叫你好看!” 带路啊,带路当然可以,原真是要去茅房来着,龟公听他这么说放下了戒心恭声道, “大爷不要心急,小的这就引几位去找,定不会叫几位大爷误了事的。” 去茅房的路是越走越偏,很快就连灯光都要看不见了,龟公手上的一盏灯明明灭灭,四处静的只能听到几人走路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还真的要去茅房?不是出来查探的吗?阮宝心里有些着急,刚要去拽谢临的袖子,就见谢临极快的窜了出去,抡起一拳狠狠击在龟公的后脑勺上,不过是眨眼间,龟公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来便沉闷的倒在了地上,旺财手脚麻利的把人拖进小路边的灌木后,又扒了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等旺财再出来人已经弯下了腰去,形貌与之前的龟公如出一辙,阮宝看的啧啧称奇, “行啊你,你还挺机灵的,倒也有你主子几分灵光,不错不错,我突然觉得我这名字起的也不错,衬你。” 旺财叫前面一句夸昏了头,后头说的什么也没听清,只觉得美滋滋的得意的不行,也没忘了拍一下自家主子的马屁, “殿下您夸的是,奴才有今天的机灵劲可不就是沾了我家少爷的光么。” 谢临听了嘴角一抽,那螃蟹精说的也是好话?还傻了唧的当什么好事呢,阮宝分明就是说旺财是狗腿子,旺财没听出来就算了,还扯了自己来,沾他的光?沾他什么光?狗腿子沾了狗的光吗?还有没有点脑子了? 抬手一巴掌糊在旺财的脑袋上, “墨迹什么?还不快走?” 有了旺财的龟公打扮走在前头他们几个生客在院子里乱逛也就不算扎眼了,一路下来运气倒也不错,无人上前阻拦。 走着走着谢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阮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之前那老鸨态度恭敬的跟在一中年男人身后进了房间又转身合上了门,她看到此处心里便知有了眉目, 谢临转过身来给她比了个手势自打了头阵往主屋方向摸去,阮宝见了先是回头问了岑其宪一句,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心里有了底也学着谢临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阮宝问的倒也不是别的,她为人虽然莽撞了些倒也不是真不知轻重来做这么冒险的事,她还是有打算的,就今日这一说她在来了以后叫人派了人去京都府传了信,想来要不了多久京都府的官兵就会赶来,彻底端了这贼窝。 什么样的门都有缝子,四人挨在门缝处里头的谈话声听的倒也真切, 只听那老鸨恭恭敬敬的跟中年人报备了账本事宜,口口声声叫着大人,接着是窸窣纸页翻动的声音,想来是那中年人翻动了账本,过了一会这声音停下,又听他问起了扩充新人进度的问题。 阮宝听的心下一凛,本以为拐卖民女是春风阁一家所为,原来是受人指使,那么指使老鸨这么做的人又是谁?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谢临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是个行动派,当时就在窗户纸上戳了个窟窿,透过这看屋内的情景, 半晌他收回了视线,脸色不太好看的沉下来, “那人我认识,京都府丞家三房里的管事。” 这消息也太过震撼,如果此事为真那么京都府丞定有参与,日前京都府推诿不作为是否也参与其中?那么今天她来到这里还给京都府传了消息...阮宝心头顿成一团乱麻,嗓子眼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压不住的有些尖锐起来, “京都府丞!?你确定!?” 谢临:……我就多余告诉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笨死你算了 “什么人?!”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只隔了这么一层门板,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会被人听见,何况阮宝这一嗓子简直就是尖叫,想叫人听不见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里头传来的一声叫嚷又惊又怒,阮宝听见这一声脚下一打滑,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坏了事,登时就有些没了主意, 谢临倒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先跑了一步又发现阮宝没有跟上愣在原地,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子,恨铁不成钢道, “跑啊!发什么愣?!” 哦哦,对,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跑,阮宝拍了下脑袋忙撒开丫子跟着跑,只是他们再如何跑也不会赶得上人家开门来得快,更何况这院子空旷,他们往哪个方向一打眼就能看见, 月光照亮冬日里的院子,府丞管事看着院里跑着的几人眼中冒火, “他们知道了我是什么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人给我抓回来!” 老鸨也知出了这等情况大事不好,不用管事提醒也知道怎么做,当下连声保证, “大人且放心,定不叫他们安生走出我这阁子!” 信花炸出弥漫天际的亮红色,几人本已跑到春风阁正门口处,眨眼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院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临见状心知不好,虽有紧张之意但也并不怎么害怕,反倒偏头看了眼岑其宪, “岑其宪,我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呢?” 岑其宪握紧了手中的剑做出防备姿态, “不劳你谢公子费心,我自会尽好职责。” 谢临闻言笑了一声, “如此,那就比比我们谁撂倒的多。” 岑其宪这次却没有再答话,谢临讨了个没趣,收回视线时看见阮宝的动作嘴角顿时一抽,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整理你的衣领子?” 眼下是多么紧张的时候,就算他和岑其宪再怎么勇猛也是绝对做不到完好无损的突出重围的,她可倒好,还有闲心去整理衣服?真不知道事态严重还是怎么? 阮宝被他点名翻了个白眼,从脖领子里拽出个小巧玲珑的哨子, “你当我是你呢?”做事不留后手,没脑子一样 。 哨子被吹响发出尖锐的鸣叫声,紧接着几个呼吸间便出现了几个全身裹在黑衣中的暗卫与护院们缠斗一团, 谢临眉毛一挑, “我竟忘了你还有这一手。” 也是,老皇帝怎么可能会放心他闺女就这么出门,有暗卫保护也算情理之中。 暗卫们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说,一对几也不在话下,只是毕竟暗卫只有那么几个,护院却像是潮水一般涌过来连绵不绝, 阮宝本是紧紧跟在岑其宪身后,一时不查就叫人给冲散了,一凶神恶煞的护院冲着她过来,她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大刀已经到了近前,抬脚一脚丫子踹上了护院的面门,把护院踹了个仰倒,只是人仰倒了刀锋却还是落下来, 刀刃在阮宝瞳孔里越放越大,岑其宪此刻的距离已经离了老远,一瞬间思绪百转千回, 这下恐怕是要玩完了...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拨乱扶正,要是真凉了也再和她没什么关系,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她这样倒霉,用这么窝囊的死法去死,她好歹是个公主,上辈子叫砖头拍死,这辈子要被收不住的刀砍死...... 阮宝眼睁睁看着刀刃落下来,旋即死死闭紧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只觉腰间一紧被带离了原先的位置,刀刃在这一刻落下来,堪堪划过她腰间束带,她惊魂未定的惶然睁眼,正看见谢临墨玉似的眼, 少年修长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眸子中却盈满怒火,咬牙切齿道, “笨死你算了!” 阮宝自知理亏嘴角抿了抿刚要说些什么,眼角又瞥见谢临身后刺来的护院,失声惊叫, “小心!” 谢临皱了眉,一个回旋踢踹飞了来人拽着她躲往门边冲去, 岑其宪护丢了主子正心急如焚,一剑戳穿了一名护院再一抬眼看见谢临携了阮宝已经奔到了大门边,心下稍微松了松,大声吼道, “你们先走!” 谢临郑重的点了头,两下又放倒了门口处的护院,阮宝也不含糊,配合着踹了几脚,她不是个拎不清的,眼下这种情况不是什么讲义气的时候,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留在原地只会是累赘,早早脱身也好让他们放开了手脚。 大门处出现了一瞬间的空 窗,谢临与阮宝趁着这一间隙跑了出去, 既然出了门其他的也就好办的多,谢临随手抢了辆马车把阮宝塞进车厢,自己则轻巧跳上车辕狠狠扬起了马鞭直奔官道而去。 谢临马车驾的快,逃生路上也顾不得挑什么平整道路,阮宝叫他塞在车厢里,时不时一阵颠簸就会撞到车壁上,好不容易感觉道路平稳了些,阮宝急忙从车厢里探出了头来, 谢临余光见她出来横了一眼, “回去!我车驾的快你抓不稳仔细抛出去。” 阮宝闻言没好气道, “你还知道你驾的快啊,我再不出来缓口气,不被你抛出去也要被你磕死!” 可不就是,她这在里面坐着又坐不稳当,刚磕的这几下弄的脑袋到现在还是晕的,若是不出来呼吸这一口新鲜空气再一会兴许就得吐出来。 谢临额角跳了跳,刚要说些什么猛然听见天空之上又传来一声信号炸响,再不多说直接伸手按住她的头把她推了回去, “坐稳了!他们追上来了!” 3minut说 求收藏求收藏!!打滚求收藏!!!满地打滚求收藏!!!嘤嘤嘤嘤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要面子还是脚 宝蓝华盖马车慌不择路冲下绝路的山崖,一路在后面追击的几个壮汉对视了一眼赶忙上前查实, 山崖深不见底,马儿长嘶着掉下去,车厢车辕亦在突出的山壁上撞了个粉碎, 其中一个壮汉向下看了一眼, “我们跟下去检查一番么?”去看看那两人有没有死,也算有个交代。 领头的闻言凉飕飕看了他一眼, “下去?你想如何下去?检查什么?如此绝境,他们已经掉下去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是一个死!” 先前说话的想起刚探头看那一眼时他腿软的感觉以及车厢破碎的声响,也觉得那两人不会活下来才是, 不过他过了半会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他喉头滚动怔怔咽了口口水, “那两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我们这样也算弄死了他们,不会闯下大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心里头不踏实的感觉。 领头那人无所谓的哼了一声,冷冷开口, “不像普通人?这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便是皇帝老子到了这里,他若不死死的就该是我们了。” “也是...” “走了,该回去复命了!” ...... 天色将明的时候天空又飘下了雪花,雪花在衣袍上浅浅的覆了一层,在深冬的早晨冷的要人命。 阮宝走了一夜没有休息,现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拔不动,又是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来,吹进眼里一阵难受,她抬手揉了下眼睛艰难的又迈出了一步,却没留意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实实在在被绊了一脚, 钻心的疼痛从脚腕上传来,她强忍着才没痛呼出声,缓了缓想要再起来却是难了。 谢临本来走在前边带着路,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再一回头看见原先跟着的人还丢了,心底忍不住升起了一阵烦躁感, 本来就因为缺少休息而疼痛的额角只觉得更疼痛了几分,他抬手按了按,还是决定原路寻回去,看看那个不省心的又掉队到了哪里, 不管怎么说,就算他们两个向来不对付,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谢临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往回走了大概一里路,那娇小的人影坐 在地上更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的,好端端的坐在雪地里头, 这人怕不是傻了?就是休息也不能在这里休息? 谢临几步走过去,到了近前才看见玉似的小脸上隐隐带了几分痛色,不觉皱了眉头, “怎么回事?” 在阮宝的设想里从没想过他会回来,一时之间心头竟涌上了一股委屈之感,她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根本没什么情分,可刚还并肩作战的人就这么把她落在了雪地里独身走了,说不委屈是假的。 现在他回来了,这样的问她的情况,她此时这样狼狈的姿态都被他看在眼里,平白叫他看了笑话, “没...没怎么。” 下意识把受了伤的脚往回收了收,阮宝吸了吸鼻子,佯装无事发生。 谢临蹲下身来, “没怎么?那你歇什么?照你这么走下去想几时走回京城?明年吗?” “你!” 阮宝叫他一激红了眼,不甘示弱的刚想要站起来又被他按了一把坐回原地, 谢临拧了眉满脸的不耐烦, “说你笨你还真笨的可以,为了置口气连脚都不要了怎么?”说着便探手要去摸她受伤的脚, 阮宝一惊,忙将脚缩回来,满眼警惕,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要来做这种举动,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谢临白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看似强硬力道却很轻柔的把她藏起来的脚扯了出来, “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是帮你看看脱臼了没,要是脱臼尽早装上,免得你的脚...” 他说到一半抬了眼,恶趣味的比划了一下, “‘咔嚓’一下断掉。” 真...真的会断掉么?阮宝听他这么说,还真的信了十分,当下也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叫他看。 素缎的棉靴从脚上褪下,露出裹了厚袜也格外小巧的脚来,谢临一手按上去,心头一动微微挑起了眉, 脚掌平平,脚弓弧度也正常的很,可见不是什么裹了脚的,这样的一只小脚,竟还没有他手掌大么?真是...有些奇怪。 阮宝见他半晌未动,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开口, “谢...谢临,我的脚...是不是真的断了?” 谢临被她一叫收起了心思,正了正神色信口回 答, “没有。” 心下悄悄唾弃了自己一口, 呸!竟然看女孩子的脚出神,好不要脸!最可气还是,居然还是对阮宝... 一丝热意爬上少年的耳尖,好在已经冻的很红看不大出来,谢临缓回了心神隔了袜子手指按上脚踝处, “疼么?” “疼...” 是真的很疼,阮宝叫他一按眼泪差点流出来,谢临收了手把靴子扔给了她, “没什么大事,骨头没毛病,就是肿了而已。” 就是肿了?那怎么会疼那么久?阮宝有点不相信他,狐疑道, “你会看吗?” 谢临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因着她受了伤,语气倒也没那么冲了, “实话告诉你,让小爷开药小爷不会,看骨头坏没坏的本事比正骨的大夫也差不了哪去。” 这是实话,谢临从小皮到大,打过别人自然也挨过别人的打,骨头受伤什么的不在少数,照说孩子这么熊当大人的该严加管教才是,不过谢国安不是什么正经大人,更不是什么正经家长,在他眼里男孩打架斗殴很正常,打赢了别人是有本事,输了可就是欠揍了, 因此谢临平日若是真受了伤多半也不敢吭声,都是自己悄悄处置,淤青了就抹点药,脱臼了自己摸索着往回安,若是断了骨头....那还是找大夫...... 话虽如此,看他还是会看且还看的很明白的,断没断脱没脱臼一上手就摸得出来,这还真不是吹的, 因此阮宝这伤还真是没什么大碍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趁我反悔之前 阮宝的脚没什么大事,也就是被崴了一下一时没有缓过来,看着这么严重也只是因为她娇养惯了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头,不过虽说这样,走路却真的成了难题, 谢临扶着她走了两步,又不得不放弃。 她那脚肿的厉害,眼下连地都挨不得了,对此谢临思索了一会,末了一脸极度不情愿的蹲了下来, 少年笔直的脊背在她面前伏下,是什么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阮宝一怔,不可置信的傻傻问了一遍, “不是...你是要...背我么?” 谢临咬牙, “少废话!赶紧给爷上来,趁我反悔之前!” 阮宝非常确定,突然反悔把人扔雪地里这种事他是真能干得出来,听了这句也不扭捏,扑上去两手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挂的牢牢的。 她又不是傻子,面子顶什么用,要了面子里子受不受苦遭不遭罪只有自己才清楚,就算他一会真的反悔了,能多歇一会就多歇一会不是?她才不要做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傻子呢。 背上突然压下的重量让谢临身子一沉险些压倒在雪地里头,他稳住了身子缓了口气,撑起身子双手托住了她的腿, 背人这种活计还算是他有生以来第一遭,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后背上伏着的身子娇娇软软的,阮宝身上那股甜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的传到鼻腔里,他面色一红,步伐愈发僵硬起来。 阮宝趴在他后背上,他心里什么心思她也不清楚,只能感受到他走的越来越慢,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你行不行呀?怎么这么慢?” 这么下去几时才能回京?远了不说,单看他现在的样子都艰难的很。 谢临俊脸一僵, “我说你就不能少吃些?重死了!” 阮宝哼了哼没有还嘴,现在正是用到他的时候,懒得与他争什么口舌之利,不过下一瞬,她就不那么淡定了, 她的身子挂在谢临的后背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下沉,谢临背着她走了几步,只觉得她已经快要坠到地下去了,忙托着她往上颠了一下,好让彼此都舒坦一些。 就是这一下,谢临的手不经意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阮宝的 脸顿时红了个彻底,似要滴出血来,羞愤之中她猛地抬手,狠狠掴上了谢临的脸。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耳畔,如玉的面颊上飞速浮起一抹红肿,谢临登时就懵了,墨色的眸子里盛满怒火,直接把人扔了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有毛病是不是?真当你是公主谁都该惯着你了怎么?” 阮宝叫他扔下雪地里打了个滚,受了伤的脚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下,冰凉的雪从脖颈子里灌进来透心的冷,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也掉了下来。 眼前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分明就是一个登徒子,他...他刚刚摸了她屁股一把,现在还恶意把她丢了下来, 难道她真是欠了他不成?才会遇见他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跳车以来的这些苦难自不必说,就是前辈子,该还的她也还了,当初是她不够成熟太小心眼,害了他一辈子姻缘,秦栗还趁他出征给他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让他成了整个锦京的笑话,综上所述,上辈子她就是谢临一生污点的开始, 可是她还了啊,她的国她的城,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包括她自己,不也还了一条命么? 这些代价难道不够惨重么? 为什么现在还要她来受委屈? 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冻的有些青白的手背上,谢临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火气不知道怎么就有些消了, 他缓步上前,无奈道, “我说,打了人的明明是你,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眼前伸开欲要拉她起来,阮宝正在气头上,一把拽住磨了牙一口咬了上去, “你疯了不成!?” 虎口传来尖锐的疼,谢临第一个反应是一巴掌拍上去,却看见咬住他的那人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阮宝叼着他的手,任他怎么拽也不松,泪眼婆娑着小声呜咽, “你...你不要脸...你个登徒子...你摸我...还欺负我...等我回了京...一定要我爹...诛你的九族!” 谢临气的说不出话来,都哭成这德行了还不忘威胁人呢?什么毛病? 稍微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的手掌抽出来,可疑的银线在空气中拉长,虎口处红红的倒是没有破皮,只留下一排尖尖的小牙印, 谢临呲牙咧嘴的揉了 两下,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来,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什么不要脸?登徒子?摸...等等,摸...摸了她? 什么玩意?摸她了?摸哪了? 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想到了刚才那抹不同寻常的柔软,没有挨打的另一半脸也红了起来,谢临不怎么自在的弯下腰, “那...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再说,我又没背过人...哎呀...你别哭了,你哭的我头疼,不就是不小心摸了一下...”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不行吗?” “你走!你管我哭不哭?快滚!” “......”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这么不讲理,谢临揉了两下额角,自知理亏的继续哄人, “你看,你已经出去了一夜了是不是?老皇帝没消息肯定急疯了是不是?你就是再怎么生气,你刚才打也打了,现在就先别哭了咱们继续走呗?不然什么时候能回京?” 3minut说 谢临:你娘没告诉你不要说男人不行吗? 阮宝:不好意思,我娘走得早。 谢临: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要说男人不行? 阮宝:蟹蟹,不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休想轻薄我 阮宝坐在原地没动弹,心里倒把谢临说的话都听进去了,他说的总有些对的地方,他会碰到也该不是故意的,且眼下若是离了他,她自己也是真的难回到京里去,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抬手抹了脸,声音里还夹着一丝瓮声瓮气, “等我回京了,定砍了你的狗头!” 还惦记着这事呢?谢临听着翻了个白眼,罕见的没跟她计较再一次把后背伏下来, “行行行,砍砍砍,现在能走......呸!我说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话还没说完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谢临把插在雪壳子里的脑袋拔出来吐了满嘴的雪,再好的脾气也有个底线,何况他脾气本来也不怎么好。 阮宝柳眉倒竖,怒火点亮了一脸的鲜妍, “你不要脸!你休想轻薄我!” 他做什么还要用这种动作来背她?还想占便宜怎么? 谢临叫她说了这么一句明显的一愣, “...谁想轻薄你了?我就是轻薄庄子里的猪我也不会...” 说了一半又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来, “不是都跟你说了不是故意的吗!之前分明是你都要滑下去了,就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你这么说你是下意识就想轻薄我!?” “你有完没完?既然是背着,碰到不是难免的么?” 谢临皱了眉头,她这人横行霸道也就算了,怎么毛病还这么多,这不是无理取闹么?不是无理取闹又是什么? 阮宝被他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那...那就不要你背着!” “不要我背着?那你自己走,好像爷求着要背你一样!” 最后的最后谢临还是认了命,两人协商一致改成了横抱着, 这个姿势对于谢临来说比背着要困难一些,整个重心转移到了前半身,脚步稍稍错一下就有扑倒的危险,不过倒也还可以,虽说慢一些,怀里这个不肯消停的总算也消停了下来,起码耳根子清静了。 倒是对于阮宝来说无疑舒坦了很多,她无需再费力的勾着谢临的脖子,转而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少年的胸膛单薄得紧,却在此时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湾,温暖顺着脊背一点一点攀升了上来 ,一夜未眠的疲乏涌现,她的眼皮也不自觉地缓缓合上, 隐约中好像仰躺在芙蕖宫的躺椅上,炉子里焚着叫不出名字清新的香料味,秋实把热乎乎的手炉塞进她怀里,春花又转身给她递了碗热汤... “醒醒,别睡。” 清朗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她惊了一瞬,然后睁开了眼睛,这才恍惚发现鼻间若有若无的清新气息来自这人的身体,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京郊的树林里积了一尺厚,少年抱着她艰难地跋涉在雪地里,每一步都是从雪壳子里拔出来的, “现在睡了,回头烧不死你。” 人在睡眠时是最容易被风寒侵扰的,何况还是在冰天雪地里,阮宝也知道这个道理,应了一声强打起了精神。 要走到官道上才能搭乘上回京的马车,走了这么许久距离官道也并不是很远了,怀里挂了几十斤的重量走了这么远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前方的一块巨石还算平整,谢临把阮宝放下来,自己倚在一旁的树干上, 鱼肚白的天空破了几丝缝隙,冬季的阳光透过枯败的枝干在雪地上落下斑斑点点的光芒,十五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身材清瘦,着了冬袄仍显颀长,大约是真的累的狠了,正微阖了眼稍作休憩。 他此刻的模样是从未见过的沉静,阮宝倚在石头上看着,心上也渐渐升起了迷茫, 她曾见过很多模样的谢临,嬉皮笑脸的,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的还有城破时嗜血无情的,她曾觉得他是头脑冲动的莽夫,蛮不讲理的混蛋, 然而在这些天,她突然发现,她对这个人的认知是那么有限的片面。 他或许是个混蛋,可他却没有把对立面的自己真的抛下,刀芒之下他拉了自己一把,将入绝境之际他当机立断的拽了她跳车掩人耳目逃出生天,在这样的风雪中愿意抱着她这个敌对的冤家走出了这样远的距离,甚至成为了他的负担也没有放弃...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怎么会愿意这样做呢? 阮宝觉得他的身上笼了一层迷雾,让她这样的看不通透。 片刻,谢临休息够了,甩了两下酸痛的手臂再次将她抱了起来朝官道的方向走, 他的下颚线干净漂亮,阮宝叫他抱在怀 里微仰着头看他,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为什么救我?” 照他们两个这种状态,不是应该丢下她不管么,犯得上费这么大的劲么? 少年脚步明显的一顿,继而撇了撇嘴, “你是傻了吗?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爷又不是傻子,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要是不能把你囫囵个带回去,你爹和你哥还不得吃了我?” 到那个时候何止是他小命要玩完,估计整个常安侯府都得搭进去,这么明显的答案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选择报私仇,再说也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呢? “哦。” 阮宝平静地应了一声,谢临听在耳朵里却不知怎么听出了一丝失落的感觉, 薄薄的嘴唇抿了几抿,自行压住了心里那丝怪异的心绪, 在救她的当时,在选择抱起她的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只有谢临自己清楚,他第一个念头从来都不是落下她是大罪,而是不能将她落下。 春花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春花说,不是阮宝设计轻薄了他,春花说,阮宝是去救他。 其实照他的印象,阮宝带的那个春花惯是个满嘴胡言不可信的,可关于春花说的那些话,他却信了,都信了。 他从不知道为什么阮宝会这样喜欢他,也自认没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可她却为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为了他舍了这世道上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清白。 谢临的心里百感交集,其实算起来他也理不清楚个头绪,只他知道一点,他们此刻是一条船上的人,便是为了义气,也绝不能把她扔了。 3minut说 33:儿砸呀,你这叫动心你晓得不? 谢临:不晓得,滚 日常打滚求收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你满意了没 清晨的林子里并不静谧,早起的鸟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见来了人又受了惊呼呼啦啦的飞走到另一棵树上叽叽喳喳,锦靴踩进雪里是细微的咔嚓声, 一切的声音环绕在耳畔,唯一没有听到的竟是阮宝设想中有些聒噪的少年音,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他格外的干净秀气,绯红的薄唇微微抿着,鼻间呼出的白气将他的眉眼笼上了一层水墨般的意境,小小年纪一张侧脸便足够倾倒众生, 坊间有传言说谢临的样貌是锦京中的头一份,但这个评价不是给现在的谢临的, 这份评价属于宏光元年从北疆归来的谢临, 宏光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号,在这一年的锦京中出现了两个风姿卓越的青年才俊,有人说他们是景朝双秀,一文一武前途不可估量, 一位是蟾宫折桂的顾林秀,另一位是风头无两的谢临, 其中不同的是,顾林秀是宏光元年的状元郎, 而谢临, 景和二十二年,常安侯幼子北疆退敌,追击至也矢王庭,大扬景朝之国威,和帝龙心大悦,改元宏光。 宏光元年谢临从北疆归来,白驹银甲,少年时的浮躁在他身上寻不到半点踪迹,举手投足间皆是沉稳清贵,惊艳了整个锦京。 眼前的谢临不是那时的谢临,分明是同样的眉目,却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稚气, 可是你不能说他现在是不美的,还未长成的少年脸上是蓬勃的朝气,就像是此时清晨升起的太阳。 两个不同的谢临之间隔了四年的时光,一个沉稳一个稚嫩,一个义字当头,一个叛国投敌。 阮宝很想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的转变,翻天覆地。 怀里的人已经直勾勾的看了他好一会了,这样炽热的目光看的谢临想忽略都难, 转身之时不小心撞上了树干,干枯的叶子簌簌而下淋了谢临一身,条件反射的闪躲之后他一回头竟然发现阮宝还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这份目光晦涩莫名,极为复杂,谢临叫她看的发毛,想起她爱慕自己更加觉得浑身不自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阮宝,我说过我不是什 么好人,今天能救你只是顺手,你可千万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绝不是...” “绝不是喜欢我对?” 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阮宝回过神马上就明白过来他是又想歪了,不禁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你不是什么好人,你今天救我是顺手,我不会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绝不是喜欢我,这么说你满意了没?” 连珠炮一样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个一字不差,阮宝看见谢临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沉了下来,难看得紧。 顶嘴生气,顺着他说也要生气,这人可真是难伺候。 阮宝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嘴上闭的紧紧,也不再去说什么话去惹他了。 深冬里皑皑白雪的林地上,一少年紧紧抱着身量娇小的女孩行走其间,分明是极端亲密的姿势,两人的眉目间却都是疏离。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怎么想怎么难受,阮宝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们刚才说过的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说好的水火不相容,刚也算又闹了个矛盾,现在还叫人抱着走这是闹哪样? 悄悄动弹了一下受伤的脚腕子顿时疼的咧了咧嘴,只得作罢,好在官道近在眼前,再尴尬也不用尴尬到哪去。 几息之间宽敞平整的官道就已经到了,谢临刚把阮宝放下,却突然见她神色怪异的看向道路的一方。 谢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一几人护送的轻装车队向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你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化成灰她都会认识。 ......光说认识有什么用,倒说一下是可信还是不可信啊?这眼神叫谢临来说有些渗得慌,看她生根似的脚想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待到车队再近一些,谢临眼前一亮,扬手打了个招呼, “方将军!!这里!!” 这声招呼可谓是十足响亮,车队最前方的汉子听了这一声抬头望了一眼,抬手做了个手势,随即狠狠勒住了马缰。 身后的车队随着他这一动作停了下来,红盖朱幡的车里传来了一声清润的男声, “方玉?” “回王爷的话,是谢家小子拦住了去路。” 方玉回完话,目色不善的转向谢临, “你小子怎么回事? ” 方玉此人要说渊源跟常安侯府是没多少的,不过他为人爽朗豁达,不说交好也绝不是交恶,总的来说谢国安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连带着谢临看他自然也不错, 谢临听他询问也不回答,笑嘻嘻的往身侧让了一步,露出刚一直护在身后的人来。 方玉见了人,仔细辨认一番后虎目圆睁, “殿下?!” 阮宝叫他看着神色变了变,迟疑的扬起脸来, “方叔叔...” 一声方叔叔叫的方玉喜笑颜开,转过头冲着车厢里喜道, “王爷!您猜是谁?!是小殿下!宁安殿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皇叔 阮宝现在的仪容绝称不上好,方玉脑筋再粗现在也有些明白过来,不过眼下人多方玉也有些顾虑,没有继续追问,只一张脸难看的可怕。 阮宝抬头看着方玉,从她出现以后这张脸上的喜悦,紧张还有愤怒,这些表情是那样的清晰。 她恍然想起了城破的那一日,按身份方玉确实是肃王的副将,可也是他在一片混乱的宫门处率先找到了她,护着她给她开出了一条生路。 思及此,她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未绽开,又彻底僵在了嘴角。 朱红色的车帘从里面被人撩起来,里面端坐的男子大概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月白的长袍衬着一张玉颜翩然若仙, 此刻这仙人般的男子嘴角噙了一抹温润的笑意,遥遥伸了一只手来, “宝儿,过来。” 这人便是和帝嫡亲的弟弟,阮宝兄妹的小叔叔,当朝肃王,阮琅。 这叔侄相逢分外温馨的戏码看的谢临无声地撇了撇嘴,再一抬头却发现身边的阮宝听见这一声不仅没有欣喜若狂的上前,反而往自己身后缩了一步。 这...什么情况?这不是她亲叔叔吗?往年初一的宫宴上阮宝见了肃王可亲近的不行,一口一个小叔叔,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是亲父女来着,眼下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肃王的神色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如沐春风,只是谢临却不知怎么,总觉得看着自己的着笑容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这一张脸阮宝至死也不能忘记,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一口银牙咬的死紧,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曾是她最最亲近的小叔叔,是父亲最信任的弟弟,她曾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叔叔,是世上最疼她的长辈,可是那一日一切面具通通撕破,所有的都是假的。 城破那一日,作为胜利者,他骑在马上笑的云淡风轻,谈笑间所有尽皆灰飞烟灭。 他现在的笑容多亲切啊,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对自己这样笑着,宠溺的和蔼的,让她每一次看见都发自内心的欣喜,然后像只鸟雀一样投进他的怀抱里。 可现在她看着这样的笑容,却只觉得阴冷,发自骨头里的阴冷。 不,或许并不完全是阴冷,阴冷里透着忽视不了的灼热,那是仇恨燃烧的热度, 仇恨的火焰灼烧着她,她多么想现在就与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同归于尽,这样所有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肃王既然打算造反对她一定是有戒心的,以他们之间力量的差距她根本不可能刺杀了他,一击若是不成只会打草惊蛇,惹出其他未知的祸患。 转瞬间阮宝便做出了思量,她不能意气用事,起码在面上也不能落人话柄, 压下心头的恨意,她从谢临身后步来,嘴角强扯了一抹弧度, “侄女形貌狼狈,就先不过去了,皇叔。” 这嗓音与平日有所不同,杂了一丝忽略不了的僵硬,阮宝也知道她该放松,可她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了,小叔叔三字更是再也叫不出口,故而自说了话便抬眼观察着肃王的神色。 果然,肃王的眉头在听到这句皇叔的下一瞬便皱了起来, “宝儿,边境事务繁忙,小叔叔也想早日归京...” 难道是因为回来晚了叫侄女惦念了么? “皇叔想多了,侄女没有这个意思。” “那可是小叔叔做了什么惹恼了宝儿?” “不是。” “宝儿,小叔叔愚笨,如果小叔叔哪里做的不对...” “没有。” 阮宝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嘲讽,愚笨,他若自认愚笨这满天下可再找不出一个聪慧的人了, 是什么样愚笨的人能够藏了自己十几年不被发现呐... 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何止让肃王感到有些受伤,就连周围的人都感受的到,方玉身侧一位将领看不下去不忿道, “宁安殿下,我家王爷此次回京从边疆快马加鞭赶回来,若不是为了与您的约定何至于此,您可还见过哪家大官清晨还在赶路的?我家王爷自近了京城几乎一夜未眠,不就是为了...” “薛城,退下!” 薛城被肃王打断,再不甘心也只得住嘴,恨恨瞪了阮宝一眼退至一边再不言语了。 薛城口中的约定确有其事,年初肃王启程离京时阮宝舍不得他走,哭的小花猫一样,肃王万般无奈,与她约定今年一定早早归京,这才哄住了侄女,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不止没有早早归京,甚至被事务拖晚了许久,往年他在冬月便已归京,今年归来却年关将至。 晚了这么久,小侄女生气也是正常的,想来该是不打紧的,毕竟小侄女的性子哄一哄也就好了。 肃王这里这样想着,阮宝一概不知,盘算着再没有别的顺风车比这个还要合适,想了想还是上前说了请求。 小侄女想要搭车,又不是多难的事,肃王自然一点迟疑也不会有,只是她这生硬的态度让肃王头疼得紧, ——光是看着他便知道,他这侄女是绝对不会上他的车的。 阮宝不愿意,肃王自然不会强行要求,可这后头跟着的也就只剩下了一辆马车,上面装的一些物品倒是可以整理,只现在要搭车的也不止一个她啊。 小侄女跟谢家小子不对付的事肃王也有所耳闻,难道现在小侄女宁愿与谢临同车也不愿与自己一起么? 不得不说,肃王这次还真是想对了, 阮宝宁愿与谢临同车,也不愿与他相对而坐, 看着那样一张时刻带着虚假面具的脸,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刺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挺好 后头跟着的马车本来是用来装物品的,简单收拾一下坐人倒也使得,方玉操持着收拾了一番,他一个大老爷们说不上多仔细,不过该想到的也都想到了。 方玉检查了一眼退下把车帘拉好,车内空间此时也只剩下了阮宝与谢临二人。 一夜绷紧的神经现在放松下来,睡过去是很容易的,不过休息上一会也就该进京了,到时候反倒更难受。 谢临从车窗撩起一个角,冷空气从车窗外涌进来人也精神了不少,方玉已驾着马走到了队伍最前头,他放下手回过头来, 厚实的兽皮在车厢里铺了一层,炭火升起空气都是暖的,几个软垫搁在坐上靠着也足够舒适,可见是用了心的。 疑惑在心头聚起,谢临看着阮宝挑了挑眉, “你最好有十足的打算,如若不然,我的兄弟仆役要是有了半点损伤,我跟你没完。” 阮宝瞥了他一眼, “没完?你能跟我怎么没完?” 两人的身份差距摆在这,他再怎么想没完又能如何? “你...!” 谢临一时语塞,狠狠瞪了她一眼, “定不会叫你好过就是了。” 他们是这幅摸样,任谁都能看出来其中一定有曲折过程,不问是不可能的, 按理说那是她嫡亲的叔叔,对她也是足够的好,无疑是派人去春风阁探查的最佳人选, 可阮宝不乐意,她不说谢临一思量自然也知道她是想要把春风阁一事瞒下来,于是也配合着只说是有些麻烦,现在已经解决了。 配合归配合,可是眼下她这样子,却又让他觉得无端的气闷。 未仔细清理的车窗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阮宝垂下眼,纤细的指尖在上面划破了灰尘的痕迹, “岑其宪已经叫亲卫去叫了增援,五城兵马司的人,算算时间我们出来没多久那贼窝也就平了。” 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不是和帝的亲信?谢临一怔,半晌道, “总听人说天家无情,果真如此。” “无情?” 阮宝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 “连亲叔叔也要防备着?” 肃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不是什么庶弟,一个娘亲肚子里头爬出来的,这些年戍卫边疆更是功不可没, 不过在这件事上,谢临多少也能明白阮宝为什么要隐瞒, 锦京内大户的联姻情况可用一句话概括,城墙上掉下一块砖头随意砸到两个子弟可能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肃王的王妃虞氏出自吏部尚书府,而尚书府的另一家姻亲就是京都府尹,肃王妃的亲妹妹就是京都府尹夫人来着。 目前这事还不知道跟京都府尹有没有关系,按说避嫌是应当,可谁不知道肃王为人那叫一个铁面无私,真就能包庇他连襟不成? “防备?” 阮宝轻笑了一声,她对阮琅又何止是防备呢?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自那人出现开始便狂跳不止,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错了,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错了,后知后觉的知晓重生,他事又接踵而至,让她到了现在,敌人已经出现的时候才被动地想起她该做什么。 不过不晚,现在是景和十八年,距离宏光二年足有五年,她还有时间来遏止一切,一切都来得及。 “不说这个了,你觉得肃...我皇叔怎么样?” 这是一个试探,她只知道谢临前世跟着阮琅早饭,却不知道他是何时有了反心。 阮宝一错不错的注意着他的神色,连呼吸都不觉放轻了几分。 对面的谢临不知所以, “挺好的啊。” “挺好?” 阮宝音量略微有些拔高。 谢临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不是都说挺好的么,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肃王为人众所周知,满朝文武又有谁能说出一个不好,他这么说有错么? 阮宝一哽,才想起这一茬,又不甘心的接着问, “谁问你别问人怎么评价他了?我是在问你,问你怎么想。” 谢临翻了个白眼,后背靠着的软垫靠着靠着就躺了下去, “问我做什么?我跟他又没关系,那是你叔叔,又不是我叔叔。” 这... 这个回答阮宝勉强也算接受,却还是不怎么满意, “没有关系不是你叔叔你就不能评价了?” “嗯。” 马车走在官道上晃晃悠悠,谢临不觉闭上了眼,听她问话也就随口说了一句。 “那他要是你叔叔呢?” “你没睡醒呢?他还能是我叔叔?” 恍然中想到了什么,少年的眼睛瞬时睁开,一脸见了鬼的神色, 什么情况下肃王才会变成他的叔叔?这还用问吗?原来拐弯抹角的要他评论肃王是在这等着他呢? 阮宝脸上一僵, “去你的,我就是打个比方,问你一句对我皇叔的评价有那么难?” 谢临定定看了她几眼,确认了她好像确实没有别的什么念头,这才放松的又阖上了眼睛, “没什么难不难的,像你皇叔那样的人以后跟我想来也没什么交集,从不关注的人要我去评价他什么?不过你做什么这么执着追问我这个,还这么防着他,以我来看他对你也挺好的。” 挺好的...是挺好的, 长睫轻颤遮住了眼底的嘲讽,曾经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何况是外人呢? 谢临隐约听出来她话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多想,长指轻轻在车壁百宝阁上敲了两下,幽幽道, “你这皇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现在还作数么 百宝阁上是满满当当大大小小的匣子,大半烫了半开莲花的金纹,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半开莲花是阮宝专属的图纹,印了这东西的多半就是她的私物,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一车厢的东西七成都是从边疆搜罗来给她的,余下的两成印了龙纹,看着是要进献给和帝的,最后可怜巴巴的一成才印了私章,是给阮琅他自己的家人亲眷的。 不怪阮静好吃醋找茬,肃王这心啊,可真是偏到天边去了。 随手从壁上抽出个盒子,谢临打开看了一眼,啧啧了一声, “还真是好东西。” 若说识货他也不怎么识货,可这盒子里的玉兔把件却是可见的温润,通透无比,最绝的是那一对红通通的兔眼,竟不是后期镶嵌上的,浑然天成,看着就可以想象价值之高。 盒子里的玉兔静静卧着,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唱戏唱戏,唱戏的伶人已摆好了架势,她这理应和伶人一起演下去的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阮宝余光看了一眼,心头微动,半阖了眼再不言语。 景和十八年的腊月二十八,京里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城郊的销金窟春风阁拐卖人口,由京都府主持查封,一干人等菜市场口处以极刑, 朝廷命官京都府丞黄应海参与其中,查实为背后主谋,和帝大怒,判处剥夺一切功名,秋后问斩,三族之内尽皆流放,京都府尹魏和春治下不严亦官降一级。 之前被拐的少女都被解救了出来,有家的归家,无家可归的也都有了营生。 景朝百姓对于拐卖人口这等罪行一向是最最看不起的,老鸨管事行刑那天菜市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臭鸡蛋烂菜叶砸到犯人头上,连碗断头饭都没有,一片叫好之声。 与之相对应的是参与了解救少女一事的谢临几人,一应受赏,其中已有官职在身的岑其宪又进了一步,从小队长进了百人长, 这一步进的其实很不够看,不过对于岑其宪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毕竟他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没做好,放任公主胡闹不说,还护丢了人,不罚就不错了。 至于阮宝...解救无辜少女的其他人都成了大英雄,单她一人,一点光没沾上不说,还挨了好一顿收拾。 她的身份不比其他,待字闺中的公主殿下,女扮男装去逛花楼,跟外男独处了一夜,单拿出哪一点叫别人知道都够她喝一壶。 芙蕖宫里,和帝看着阮宝手上被树枝划出来的道子,现在还肿着的脚腕子心疼的不得了, 自家闺女放课未归,天知道和帝急成了什么样子,入了夜亲卫传的信才送到,说是阮宝跟人去了了京郊的妓院查案,阮泽听了立即领了一个近卫营去接人, 阮泽到的时候与五城兵马司的人撞到了一起,正看见春风阁里乱糟糟的斗成一团,急的他红了眼亲自持剑下场,却等到该抓的都抓住了也没接到想接的人,还是岑其宪跟他禀报,说殿下已经跟谢临突围跑路了, 本来心差不多放了放,叫人沿着他们逃跑的路线去找,然老鸨派出追杀的几人又回来了,招供说已经连人带车掉下了山崖去,生存希望渺茫,阮泽听了险些背过气去,又是一通人仰马翻之际,又听说肃王归京,顺路碰见人已经好端端的带回来了... “你说叫你爹我说你什么好?你明知道危险做什么非要去?就算你心中挂念那些被拐的女子们,你就不能回来叫你哥去找去查?你一个女孩子家,像什么话!要不是谢临那混小子护了你,要不是岑其宪送你出来,要不是碰见了你小叔回京...” 余下的那些不祥的设想和帝嫌晦气匆匆收了口,又是后怕又是怜惜。 为什么非要去?还不是一时冲动再加上想去凑凑热闹?告诉了哥哥还有得去?她又不是傻子。再说了,若是心里真没点底,她也不可能连命也不要就去凑热闹不是?不是都派人告诉了她去哪了嘛...虽然...晚了一点... 阮宝在心里腹诽了几句,本来耷拉着脑袋一派纯良的挨训,突然就听到和帝提起了肃王,当下就是一僵。 和帝还没反应过来,又叹气继续说道, “你这次能平安回来可要谢谢你小叔,若不是遇见了他,你还要遭多少磨难...” 谢他?想杀他还来不及,还要谢他?阮宝垂下眼掩住了其中的情绪,提起其他, “爹,您也说我能平安回来有岑队长的功劳,您就饶了他呗?” 和帝嘴上说岑其宪有功,也给了封赏,可岑其宪本人现在还被罚着在芙蕖宫外的宫道上跪着呢, 大冷的天就那么跪着,不叫起就不能起,就算跪完了后头也有廷杖在等着他,怎一个惨字好说? 和帝一听登时黑了脸, “不行!他该罚。” “怎么就该罚?下令不让他说的是我,他遵循主子命令有什么不对?” “遵循主子命令?你叫他杀了你爹我他也下手吗?当人近卫不带脑子,遇事没有主见由着你胡来,这样还不该罚?” 阮宝听着撇了撇嘴, “瞧您说的,女儿再怎么不像话还能要杀了您?您可少胡说八道了,您就给句话,放不放人!” “不放。” “不放?” 阮宝眼珠子一转看了眼床边黑漆漆的药汁子, “您不放人我可就不喝药了!” 这药是太医署开出来驱逐风寒的,看着就苦的要命,秋实给熬出来放到床边已经搁了好一会了,边上蜜饯果脯一应俱全,她就是不想喝,咬死了说烫嘴,眼下这药也凉了正愁没理由呢。 “胡闹!” 哪有拿自己身体威胁人的?可不就是仗着自己受宠?和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想就此松口。 父女俩僵持了半晌,还是阮泽出来打了圆场, “父皇,妹妹眼下刚醒身子还虚着,岑其宪在外头也跪了近两个时辰了,想来也该有所反省了。” 阮宝到底还有些没休息好,和帝稍坐了一会也就走了,阮泽看她乖乖喝了药之后也是抬脚要走,转身时衣袖却被拉了一把, 阮泽回过头来,微挑了眉打趣道, “怎么了?舍不得哥哥吗?” 阮宝却没像平时一样撒娇答话,只定定的看着阮泽, “哥,你曾说过,这世上如果我不喜欢谁,你也一定不会喜欢,若我看不顺眼的人,哪怕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大好人你也会站在我这边。你说过的话,现在还作数么?” 阮泽一怔,轻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 “作数,哥哥永远向着你,永远和你站在一条路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祝二老百子千孙 日子过得也快,阮宝二十八回京,转眼就到了新年, 三十这一天,大红的灯笼挂上了屋檐,红墙绿瓦的皇宫之内到处都是年节已至的喜气,到了晚间烟火盛放,银的红的各色烟火在夜空之上绽开绚丽的一朵。 又一朵烟花炸开,阮宝呲了呲牙,正在给她梳髻的夏萤从昏黄的镜面里看见,忙道:“是婢子手下力道重了,殿下可还疼么?” 阮宝摆了摆手, “没事,不关你的事,你梳你的,我刚才在想些事罢了。” 算算日子夏萤在阮宝身边伺候了也有一阵了,知道阮宝看着跋扈对身边的人其实宽和的很,一时拿不准这话中真假。 春花在后头看着,随手拍了下夏萤肩膀, “你别多想了,殿下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 言罢,偏头看了眼门外炸开的铁树银花, “多好看的烟花啊,可惜了。”可惜了就要落进某些人的眼了。 皇宫内三十晚间的这一顿饭是家宴,初一才是宫宴,这一天晚上属于皇室中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团圆。 和帝的亲兄弟只有肃王阮琅一个,这样的关系团圆饭是肯定少不了肃王一家的,阮宝现在看着肃王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觉得烦心也是当然。 不过今年也与往年不同,今年张太师家两个儿子都去了任上,两个老人留在京里过年未免太过萧索了些,于是和帝大手一挥将张太师夫妇都接进了宫里,一起过年。 团圆饭这等场合,既然有阮琅出场就一定少不了阮静好,这也是春花说烟花可惜的原因,阮静好经历了上一次和阮宝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就算她一个当婢女的,也断不会看她顺眼到哪去。 阮静好今天来是打着压阮宝一头的目的来的,大红的织金锦缎穿了一身,随云髻上的东珠又大又圆,额间一点花钿更是给她添了三分娇艳的气质,此刻她就娴静的坐在一位置上,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 淑妃偏头在阮宝耳边细细, “瞧瞧人家,再瞧瞧你,你何时能有人家半分娴静?” 阮宝闻言瞥了一眼, “小姨您可少说别人什么好话了,以您的眼力还看不出阮静好美人皮下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淑妃嗤笑一声,纤手点了一下她的额角, “你便也装一个出来我看看才是?” 阮宝扁扁嘴, “我懒得同她比较,倒是我哥哥,我哥看着可比阮明阳好多了,” 想了想又补一句, “哪都好。” 阮明阳是阮静好的亲兄,相貌自然是不必说的,此时正坐在阮泽身边,正说着什么话, 两人并坐在一起,虽是一样的长身玉立,阮明阳的气势却无端的比阮泽矮了一截,那身温润的气质也打了折扣,脸上的笑意都带了些小意的奉承。 阮宝眼中掠过一抹轻蔑,皇叔要夺了皇位将来就是要传给这人么?他阮明阳拿什么能与哥哥作比? 淑妃白了她一眼, “叫我说你什么好?阮明阳现在连世子都不是,有拿一个白身和当朝太子相提并论的么?” 阮宝嘿嘿一笑并未作答,转头抱住了张太师手臂, “外公,您看看小姨,大过年的,她竟然还要训我。” ...... 朝堂之上该行国礼,团圆之夜就该行家礼,团圆饭之前,和帝将张太师夫妇请到了首座上,作为小辈的挨个去见礼, 阮泽已经见礼结束,收下了张太师给的红封和敦敦教诲,笑着退到一边,很快就轮到了阮宝。 阮宝也不含糊,几步上前福了福身子,眨巴了两下眼睛, “外公外婆,这吉祥话都叫哥哥说完了,我该说什么呢?” 张太师捋着胡子哈哈一笑, “小皮猴啊,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想不出来,这红封外公可不好给。” 张妍离听着偷笑, “祖父您还不知道宝妹妹么?我看祖父这红封今日宝妹妹是拿不到手了!” 张妍巽满眼无奈,也笑着调侃, “你啊,可给宝妹妹留些面子,小心宝妹妹翻脸不认你这个表姐。” 张妍离瞪大了眼无辜道, “不认就不认呗,也就今晚不认,等明个宝妹妹睡醒了,照样来找我这个表姐。” 阮宝被人调侃也不生气,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 “有了有了,我就祝外公长青如松柏,外婆笑颜如花常开不败!” 张太师笑着摇了摇头,满脸宠溺的递出了红封, “你啊你啊...” 张老夫人也学着张太师的样子,从袖口里掏出个一样的红封来, 张太师给的红封一看就比阮泽手里那个厚了不少,阮宝甜笑着接了过来,又接过了张老夫人的,那却是个空的。不过阮宝可不在意这个,照常说了几句吉祥话,把二老哄了个喜笑颜开。 自家的小辈们都行礼过了,即是一起过年,阮明阳阮静好自然也少不了, 阮明阳那里到没出什么岔子,中规中矩的拜了年,到了阮静好这却突然生出了一点变故来。 阮静好站在人前,却没急着拜年,她稍稍偏了偏脑袋,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来, “张大人安好,老太君安好,刚到了我堂妹那啊,她说吉祥话都说完了无话可说,可到了晚辈这,却真真是词穷了,晚辈也不知道说什么,要是哪里说的不对了,还请不要见怪。” 说着,她弯身行了个大礼,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是一抹深深的笑意, “在此新年来临之际,晚辈就祝您二老百子千孙,喜事临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说的什么没听清 阮静好这话说的好一番叫人摸不着头脑,这也能当做新年贺词? 张太师捋着胡子的手一顿, “老身小孙女妍巽确实婚期将至,昌平县主有心了。” 阮静好听着却一愣,半晌似才反应过来一样,懊恼的敲了下额角, “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巽姐姐婚期将至,还请巽姐姐原谅则个。” 什么巽姐姐?她阮静好分明几日前还与张妍巽针锋相对过,张妍离听着不忿, “县主说笑了,您上次可还说什么我们算不上亲戚,您这一声巽姐姐我姐姐可担待不起,既不是诚心拜年不拜也是,左右您又不是我家的晚辈,做什么装疯卖傻呢?” 这一番话可谓是夹枪带棒,张妍巽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拽了一把张妍离, “离儿!” 长辈们凑在一起过年,小辈们不合看着还要闹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阮静好做出一副有些受伤的模样, “上次是我不对,气头上一时失言,过后也是没有及时和离妹妹巽姐姐道歉,离妹妹生气也是应当,只是这一次我可是真心拜年的...我确实不记得巽姐姐的婚事了...” 她越是这样,张妍离听着就越生气,不顾张妍巽阻拦再次开口, “既然不记得,说什么百子千孙的喜事临门?” 阮静好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我是不记得巽姐姐婚期了,可是...我说的是宝妹妹啊...” 什么?!阮宝?阮宝有什么喜事临门?大厅里气氛顿时胶着,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从阮静好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现在又拐到了阮宝身上,张妍离再是鲁莽也听出来了,俏脸顿时一白, 是她太莽撞了,被人当了筏子,坑了宝妹妹。 打破寂静的是张老夫人,张老夫人本在吃点心,这一声传过来点心登时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点心渣子, “这丫头说的什么?说我的宝儿什么?” 张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淑妃茶盅重重往桌子上一搁,阮宝也忙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 “没有什么事呢外婆,宝儿在这呢。” 张妍巽也到身边来, “祖母且放宽心,宝妹妹能有什么事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老夫人已经有些失态了,偏阮静好还不打算翻篇,阮泽长眸微眯,转头叫了和帝,有礼道, “父皇,时辰不早了,不如先传膳。” 和帝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大过年的,作为一个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听阮泽这么一说也就点了头。 按说别人都转移话题了,再迟钝也该知道什么话题不应往下继续,阮静好垂下了眸子,转而扬起一个带有几分天真的笑意, “可不就是说的宝妹妹么,宝妹妹今年赏梅宴上看上了常安侯的公子谢临,可不就是喜事么?兴许来年秋天二老就能抱重孙了呢。” 这话可真是“天真无邪”, 赏梅宴开在深冬,来年秋天抱重孙,莫说和帝现在根本没有嫁女儿的打算,就是有,转过年就成婚秋天也抱不上,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 ——阮宝与谢临珠胎暗结。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话,若说几人刚才都是压抑着怒火,现在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肃王久未归京,自然不知道什么赏梅宴上面又发生了什么,可阮静好这句话一出来他登时就明白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阮宝与谢临的问题,而是张老夫人的问题,这事又不是什么好事,张太师就算得了消息也没有去和自家老妻去言语,张家姐妹两个也都心照不宣的瞒着,可不就是怕张老夫人知道了受不住刺激? 肃王压了口心中浊气,清润的嗓音里还算温和, “静好,是你糊涂了,还不快给张老太君赔不是?” 亲爹都开了口,阮静好听出了其中冷意,不觉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造次,麻利的道了歉, 只是赔罪的话都说了一箩筐,张老夫人还是没有缓过来的迹象,身上看着自己的视线如芒在背,阮静好只觉得冷汗都要沾湿了鬓角,该死的阮宝,自己受尽了宠爱不算,还要来争抢她的父王,她就知道父王的心里阮宝才是他亲生的,受了丁点的委屈都不行,她阮静好算个什么?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可她现在不仅咽不下也要咽下,还要如此屈辱的给张老夫人道歉,这也算了,还不被接受! 阮静好恨恨咬了咬牙,还欲再说,就见张老夫人终于有了动静, 老太太茫然看了看四周, “我...她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啊...” 阮静好强忍着屈辱又说了一遍,说到一半又被打断, “不是...我是说,她刚才说的宝儿怎么了?” 阮静好霎时眼前一黑,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阮宝先是一愣,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和张妍巽对视一瞬后默契的弯了眼。 要说上了岁数的老人不仅受不得刺激,还会有些或多或少的小毛病,比如说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年纪大了,人就开始犯糊涂,平常在府里就跟个老小孩一样,而且还耳背..... 这一场闹剧到了这就算翻了篇,后头阮宝又不情不愿的给肃王和肃王妃一一见了礼拜年, 虽说她现在看了肃王不管怎么都别扭,但好歹也算想通了,没像前几天一样,只是悄然拉开一些距离而已。 肃王见阮宝给他拜了年,眼底都是真心的笑意,伸手欲去扶她起来,她却已经自顾起身了,肃王手臂僵在半空,又自然的收了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红封, 阮宝忙摆手拒绝, “劳烦皇叔惦记了,日前您归京给侄女带了那么多的礼物,这红封侄女可不能再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姜还是老的辣 又是“皇叔”,肃王嘴角笑意滞了一滞,伸手握住了她收回的手, “礼物是礼物,压岁钱是压岁钱,小叔叔的压岁钱和别人的可不一样,等你回去就知道了,拿着。” 言罢不由分说的把红封塞进了她手里。 阮宝还要拒绝,只听阮泽笑道, “妹妹,皇叔给的你就收着,皇叔可阔绰着呢,你可少替他省钱了!” 阮明阳亦是爽朗一笑, “就是,宝妹妹且收着,要是你实在不好意思,改日请哥哥我用饭也可。” 阮静好也强扯了笑说了一句。 都说叫她收着,阮宝自然也就只能收着,心里给自己做了几句建设,收的心安理得。 嘛,仇人的钱,不要白不要。 肃王妃虞氏这边等阮宝见了礼自然也拿了个红封出来,虞氏从容优雅,一边给阮宝递红封,一边拍了两下她的手,慈和道, “宝儿真是越长越水灵了,你是叔母看着长大的,一转眼就已经这么大了,你静好姐姐脾气散漫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阮宝听了只想冷笑,这话说的,什么叫散漫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不还是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么? 前世她亲近肃王,虽然不喜欢阮静好但看着虞氏还是顺眼的,偶尔虞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只当是长辈关心才提点,现在想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没了这股名为肃王的滤镜,虞氏若有若无的疏离又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眼。 阮宝看着她神色淡淡的, “叔母说的是,过了年我们都长了一岁,大家都该更沉稳才是,堂姐鲁莽我们是家人都清楚,也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这以后可要长长心性,风言风语什么的少说为妙,莫要再这样叫外人看了笑话。” 这话有些尖锐,虞氏的手不由一僵,阮宝轻轻松松抽出了自己的手来,退到后边去了。 本来过个新年,大家聚在一起别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看着都是一团和气融洽非常的,阮静好这一出之后气氛顿时跑了个无影无踪,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差强人意的劲头, 阮宝颠颠坐回淑妃身边,淑妃睨了她一眼,悠悠开口道, “行啊,小包子,过个年还真伶俐了不少,我还寻思着你还要缺心眼多久呢!” 阮静好怎么样就不说了,那虞氏的态度淑妃看在眼里,怎么能不明白虞氏对阮宝的温良无害都是表面上的,偏阮宝还想不明白,傻了唧的说人好,堂堂一朝公主竟还要受县主的闲气。 孩子大了淑妃也不好事事都提点,也该让她自己摸索摸索,今天这一回淑妃看在眼里倒是倍感欣慰,叫人红口白牙的说三道四哪有不还击的道理?这才是她张倩心嫡亲的外甥女! 阮宝抱着淑妃的胳膊撒娇道, “过了年我可就十五了,都成人了哪还能不长点心,再说了我可是小姨您嫡亲的外甥女,又是您一手养出来的,总也该随您几分才是么!” 说话间晚膳已全部摆上,关上门都是自家人用膳也没那么多讲究,大圆的桌子摆了一桌,上面满满当当摆了百八十盘各色佳肴,一人各坐一边, 桌上自是一番觥筹交错,阮宝不会喝酒,也没打算喝,撒娇混了两句躲过去,刚摸上筷子余光就见对面的阮静好脸色不太好看,仔细一看竟是描星在她面前摆了份什么菜肴,心中不禁多了点好奇来, 只见阮静好满脸的火气偏又不得不往下压,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颤。 却听得淑妃笑了一声, “昌平县主怎么了?是菜色有什么不合口味么?” 什么合不合口味?说这话不是明知故问拿她当傻子?阮静好满心怒火又不能释放,硬邦邦道, “无事,这菜色挺好的。” 淑妃闻言轻笑, “县主喜欢就好,本宫还想着县主兴许不喜欢这物呢,这鸭舌啊,最是金贵,舌尖鲜嫩舌根柔韧,口感也是非常不错,坊间有传闻说前朝兴武帝最喜此物,称其为凰舌,每日桌上都少不得,如此美味的佳肴,想来也是最最衬县主的了。” “噗嗤” 阮宝一个没忍住差点没笑出来,抬头一看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忙举了面前杯子掩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喝水呛到了...” 还以为面前是什么菜呢,叫阮静好脸色这么难看,原是鸭舌...可不就是说她舌头长?小姨可真够损的,说完又看了阮静好一眼,揶揄补充道, “堂姐,鸭舌是个好东西,舌尖柔软,舌根又特别长,好吃,要多咀嚼才能品出其中滋味,你多用些!” 舌根啊...可不就是要多嚼,不然怎么说嚼舌根呢...? 阮静好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筷子和瓷盘接触的地方发出细微的声响,强挤了一丝笑来, “如此,便多谢淑妃娘娘与堂妹一番好心了...” 她们这里暗中较劲旁人自是不知,等张老夫人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坐在她对面的阮静好神色狰狞,一时被吓了一跳,张妍巽忙放下筷子关切着询问, 张老夫人无措道, “那丫头怎么了?”怎么这么...吓人呢? 张妍巽微微一笑,安抚道, “没事的祖母,县主没事,县主只是很满意她的菜肴。” 哦,是满意啊,张老夫人懵懂点了点头,也不去想为什么满意会露出这种表情来,片刻眼睛又亮了, “什么菜?...好吃么?” 未待张妍巽做答,阮静好自开了口,语气柔柔, “是凰舌呢,老太君可要进一些?” 话音一落却见张老夫人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来,果断摇头, “老身不进。” 转身却和张妍巽私语了一句,神色认真的很, “兰嬷嬷跟我说,吃禽舌会变长舌妇...” 姜还是老的辣,狠还是张老太太狠,一刀下去正中红心,上好的银筷在阮静好的手中出现了一丝弧度,通红的眼圈好像下一刻就要掉出泪来, 好,好得很,阮宝、张淑妃、张老太太,她阮静好一定会把这一天牢牢记在脑子里,总有一天她要让她们统统付出代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要叫这锅炸开 过年这件事放在民间是一桩大事,当然放在宫中也是一桩大事,不过在民间是大喜事,宫里么...应该是一件累事,顶大的累事。 初一这天的未时,阮宝从床上爬起来叫人伺候着坐到了妆台前,她这会还困得很,昨天经历了一场守夜,早上五更天又跟着出去祭祖了一回,回来之后倒到床上就睡到了这会, 其实她现在还有些不太想起来,但是再晚一点国宴就要开始了,确切来说,现在这个时辰陆陆续续的朝廷官员就已经领着家眷进宫来了。 梳洗之前阮宝迷迷糊糊接过了秋实递过来沾了青盐的刷,搁到嘴里才后知后觉“嘶”了一声, 昨晚年夜饭上的饺子里她吃出了一颗饴糖来,要说她也是个爱吃甜食的,稍吃多些就会牙疼,平时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鲜少吃糖,只是这回因着是过年,旁人都说她吃出饴糖意头好,这么多的饺子里就包了那么一颗就进了她的嘴, 她让人捧的晕了头脑,再加上委实嘴馋好久没吃糖,谁料到就这么一口糖含进嘴里今天就犯了病,这点子也实在是太寸了些, 其实要说疼也不是那么太疼,就是冷不丁一碰到,牙根子就丝丝缕缕的酸爽。 春花取笑了一嘴叫秋实暗含警告的看了眼,当下也不敢了,讷讷地说要出去取今天国宴阮宝要穿的礼服来,说着人就跑出去了,秋实看她毛手毛脚的不放心,告了一声便也跟着出去,转眼就只剩下冬雪夏萤两个来整理阮宝的妆容, 冬雪是个话少的,夏萤跟在她面前话自然也多不到哪去,阮宝垂下眼帘,把玩手里一缕乌黑光亮的发丝,她觉得,或许有些话应该早一点说明白, “冬雪,你到芙蕖宫多久了?” “回殿下,已近一月了。” 冬雪从容答道。 “冬雪,你来时小姨是指望你对我多加看管,你既已来了近一月,你觉得我如何?” “殿下天真聪慧,只是做事不拘泥于章法罢了。” 天真聪慧?不拘泥于章法?她竟不知还能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自己,阮宝轻笑了一声, “冬雪,你叫什么。” “婢子冬雪。” 冬雪讶然看了她一眼,又极快低下头去,不解其中意味。 “好,那你便记着,你叫冬雪,不是绣月。” “殿下!” 冬雪震惊的抬起了头,这还是阮宝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出这种堪称强烈的情绪。 阮宝了然一笑, “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做什么背叛小姨的事情,小姨是我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 冬雪舒了一口气,又听她道, “我只是要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昏黄镜面中,少女澄净的双眸满是静谧,冬雪一时竟叫她镇住,低头称是, 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平常甜软可爱的模样,冬雪微微摇头苦苦一笑, 娘娘,您说殿下莽撞要我多多照拂,可是像您那样通透的人竟没有看出来,殿下啊,早就长大了啊…再不是你眼里的孩子。 正常的国宴大庆礼服繁琐的要命,阮宝散漫惯了从不喜欢这些,不过她受宠,倒也没人管她,因此她的礼服都是特制的,要比别人的轻盈些,穿在身上倒也不算很沉重。 国宴即将开始,整理妥当后阮宝由人伺候着出了芙蕖宫大门,岑其宪正在门外候着,一身内卫服站的笔直, 阮宝上下看了他一眼, “你有心了。” 岑其宪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百人长,手底下又多了些人手,原是不用这样恭谨的亲自来接,可他还是来了。 岑其宪闻言忙低下头, “殿下言重了,若不是殿下抬爱,卑职也不会有今日,日前还要多谢殿下为卑职美言。” 如果不是阮宝插手,以他犯下的罪过是一定要跪上一下午了,如此再去领几十个板子,就算他是壮年男子也吃不消,这个年定是难过,他现在好好地站在这里,可不是要多谢阮宝。 阮宝微微一笑, “行了,那日的事也不怪你,说起来也是我做事不加思考坑了你,你就是记恨我都是应当的。” 岑其宪脸色一变,连声说着不敢,却听得她话锋一转, “你若真是谢我,得空便带我去见见岑将军。” “殿...殿下,这不妥当…” 岑将军...?那不是他爹?他与殿下男未婚女未嫁,殿下喜欢的不是谢临吗?如何还要登他的家门?这不妥当啊... 很明显,岑其宪华丽丽的想歪了。 阮宝脸色一黑,忍了几忍才没做出一巴掌乎上他脑门的事来,话音里含了丝恼怒又道, “你就说应不应就完了!” 岑其宪这才缓过神来, “应...自然应得。” 殿下说要去见他爹,哪有他说不应的份?就算他不应就能阻止的了么?不见得... 大年初一乃是元日,新年的第一天,国宴也在这一天举行,百官朝贺,祈愿新的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这么形容有些官方,不过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宴会,起码在阮宝眼里跟平时的宴会没有什么不同, 首先是作为皇帝的她爹讲几句,然后她的太子哥哥再讲几句,百官之首的丞相也去讲几句,再之后便是照常的宴会流程,乐舞伶人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也不会少了怀有各种目的上前献艺的贵女们, 她们为的也大多是个好名声,以求将来嫁个好婆家,得个如意郎君罢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变形的相亲大会,贵女们打扮的花孔雀一般,饭都不敢多吃一口,唯恐哪里仪态不好便叫别人给比了下去, 献艺就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头。 在往年,阮宝都是作为一个看戏的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场热热闹闹的大戏,不过今年么...她却不打算这么做,她想要往这锅热油里浇上那么一瓢冷水,让这口锅彻底的炸开。 丝竹声声,眼下正在献艺的是丞相府的嫡女,名唤李月凝,水袖飞扬在场中划过一道柔美的弧线,素白舞衣更显柳腰只堪盈盈一握,身段柔软,窈窕婀娜,更绝的是那时而隐现的俏脸,美人一张脸似只有巴掌大小,精致的不得了,美目流转间偶尔轻轻一瞥,便足够吸引众人的视线。 李月凝打的什么主意也是大同小异,眼下这场中最高贵的钻石王老五无疑是首座下方的阮泽, 阮泽身为太子,年不过弱冠,人长得风流倜傥又位高权重,且不重欲,东宫里莫说太子妃,上下干净的连个陪床都没有,实为场中最佳的人选,没有之一,李月凝的目标也正是阮泽,她要的便是东宫女主,不二的太子妃。 李月凝的算盘打得极好,她本人无论是门第长相还是才情都是上佳之选,眼下又跳了这样一支舞,但凡是个男人都要动心,太子再怎么高贵,不也只是个凡人么? 阮宝定定看着李月凝隐在水袖后若隐若现的一张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在前世,李月凝确实成功了,踩着无数的贵女荣登东宫太子妃, 确实,作为太子妃她无可挑剔,温婉大方举止得体, 可阮宝永远也忘不了,城破那一天李月凝将自己的骨肉亲手杀死献给了敌军,就只为了自己求得一个活路, 如此太子妃,如此母亲。 阮宝如今就要让她知道,想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重新爬上那个位置,做梦无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砸锅 一曲舞毕,李月凝站在场中盈盈福了一礼,莹白如玉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浅色的红晕,额头上也沁出了晶莹的汗水,她此刻微微一笑,端得是甜美无比。 阮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牙疼病又有些犯了,牙根子酸的疼。 正赶上李月凝下场朝这个方向走来,只听得下首位传来阮静好幽幽的一声, “堂妹怎地如此神色?难道是觉得李小姐舞的不够好么?” 说着,她轻轻一笑, “瞧我说的,该是我想差了,竟忘了堂妹最是善舞,觉得李小姐有改进空间也是应当的。” 李月凝脚步顿时一停,俏脸带了些难看的颜色, 阮宝听在耳里却没理会阮静好。 善舞?说的是她?谁不知道她本就从来没学过那些这些。她阮静好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给自己找存在感,不过也正好,她的计划有些疏漏,正想着该从哪里入手,阮静好这一找茬就刚刚好填补了这一环。 见阮宝不理会,阮静好也不恼,反倒是李月凝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月凝原不是这样心性的人,起码在外人面前一直伪装的很好,可眼下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为了今天已筹划良久,光这一舞便已练习了一年有余,个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 舞技一向是她最擅长最自负的一处,今日她又拔得头筹,已将在场众贵女都比了下去, 她刚才看得分明,太子看着她的目光有亮过一瞬的,可见是对她还算满意,现如今不过几句话,她的这一舞便被说成了如此,又要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头脑一时发昏,话语便不受控制的从嘴里吐了出来, “既然宁安殿下善舞,不如也舞上一曲,也好指教一下臣女。” 话一说出来李月凝马上就后悔了,眼前的人不是别人,乃是当朝宁安公主,是太子阮泽的亲妹妹,又深得宠爱,她眼下如此不就是直接将人得罪了? 且她也不是个蠢的,刚才这话题明明不是阮宝提起来的,她却无端迁怒于人,这下场... 冷汗簌簌从额角流下来,李月凝甚至不敢回头看阮泽的神色,她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阮宝凉凉扫了她一眼,终于开口, “献舞助兴这等事本宫一直以为是伶人专属,当众献舞未免有失身份。” 李月凝的脸色瞬间惨白无比,伶人...公主怎么能拿她一名丞相之女与低贱的乐舞伶人做比较? 这句话说出来可以说得罪了不少人,将除了李月凝在外先前所有献艺的贵女都骂了进去, 不过阮宝不在意,那些小角色就算她得罪了又怎么样?她们又能拿她如何? 一呈酒的宫人路过,阮宝叫住了人给自己斟了一杯,浅浅饮了一口。 这酒本不是给女眷呈的,与果酒不同,烈性的很, 这酒真是...这也真是太辣了些!!!若是再给阮宝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给自己造势出场。 不过是一口下去,一股热辣的感觉直冲脑海,冲的阮宝一张小脸上都涌上了几丝红云,强忍着没有咳嗽出声失态,她随手洒脱的扔掉了酒杯。 酒杯从半空中落下去,碰上地面的一瞬间便四分五裂,残留的酒液挥发出一股清冽的酒香在殿内弥漫。 阮宝话锋一转, “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本宫并不曾善舞,却擅长舞剑,新年伊始,如此,本宫也舞上一段,祈愿我景朝武运恒昌。” 言罢,扬起小脸转向主位,脸上的笑意明媚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哥!剑来!” 阮泽哈哈大笑将佩剑解下扔去。 长剑凌空飞来,阮宝闪身上前,速度极快,甚至没几人看见她是如何动作,那长剑便已落到了手心。 阮宝接在手里,将剑鞘扔至一旁,摆好了架势。 乐声起,缠绵悱恻的丝竹之音也配合着变的慷慨激昂, 阮宝身姿随着乐声动了起来,步履翩然, 她今日着大红宫装,散开的裙摆上以金线绣上半开莲纹,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绝美的弧线,却并不妖娆,反而热烈似火。 长剑在她手中舞动,阮宝合着乐声节奏开口吟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是多年以前诗仙酒后所作,充满了豪放之气, 阮宝从前学过几分强身健体的武艺,舞起剑来自然不在话下,剑气的硬朗与女子的柔美融为一体,是一种奇妙的美感,给看客带来绝佳的观赏感受。 众人正沉醉间,陡然间乐声突变, 阮宝正念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仿佛应着这气势一般,长剑猛地朝侧方斜刺而出,正向着阮静好与李月凝的方向。 剑光如雪,寒意泠泠,阮宝身上气势暴涨,只让人感受到无边的杀气。 李月凝叫她一吓怔怔跌坐在地,阮静好更是冷汗涔涔,花容失色的往后躲去, 阮静好看的分明,阮宝眼里杀机隐现,如果可以,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一招出两人尽皆失态,阮宝冷冷一笑,继续吟唱,仿佛刚刚只是不经意的既定动作,并不是故意。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最后一句诗落下,阮宝亦收了招式行礼,扬眉笑问, “父皇!儿臣舞的如何?” 自家闺女献舞,和帝自然满口都是好字,更何况她这一舞本来也不差, 再说年年看的都是同一种风格,这样一番耳目一新,直把满殿的贵女都给比了下去。 和帝抚掌大笑,殿内顿时一片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阮宝站在殿中负剑而立,笑意浅浅,余光扫过之前吓住的阮静好两人,这笑容就更加真切了几分, 事已至此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则震慑阮静好,二则... 李月凝不是善舞么?不是舞得好?她这样一来,还有谁会记得李月凝刚才的出彩? 今日过后人们只会记得李月凝殿中失态,莫说太子妃,便是哪家的豪门权贵也该思量思量,娶这样的一名媳妇将来拿不拿得出手,更何况她又与公主交恶呢? 李月凝此时丢尽了脸,早已绷不住掉出了眼泪来,殿前失仪如此丑态,丞相夫人板了脸轻轻拍了她两下才将将安抚住,李月凝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阮宝,满眼都是恨意。 阮宝看在眼里,想起前世惨死的侄儿心中寒意更盛, 李月凝,才这一点羞辱你就承受不住了么?那桐儿的命呢?谁来偿? 若不是想着李月凝好歹是桐儿的亲娘,阮宝想做的远不止此。 如此,若你有朝一日再犯到我手上,我定不会再饶你。 从阮宝舞剑开始,崔夫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待到她一剑吓傻了阮静好二人崔夫人就更是激动得不行, 结束后便忍不住伸手拽了两下谢临的袖子, 谢临转过头来,无奈的叫了一声, “娘,您又怎么了?” 崔夫人两眼亮晶晶, “儿啊,你倒是什么时候跟公主定下来?” “噗!咳咳咳!!” 谢临一口口水呛住,缓了缓神才开口, “娘啊,人家公主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您可别再这么说了好不好?” 娘啊娘啊,您是真敢说啊,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崔夫人白了他一眼,手指尖忍了忍才没戳上儿子俊俏的脑门, “要我说你什么好,你小子就不能给为娘机灵点,公主这么好,万一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跟别人在一起最好...我还巴不得呢...” 谢临嘟囔了一句,又在崔夫人不善的眼神中换了说辞, “您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好了?” “我看着哪都好。” “......” 行,那还说什么呢? 谢临无言以对,余光瞥见场中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唔,还不错,起码这剑倒是舞的像模像样的,吓唬人的本事么...也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宴会进行了一半,阮宝便以身体疲乏为由退了场。 宴事殿的一侧连着去往御花园的长廊,长廊建在太池之上,入了冬人工凿成的太池早已结了一层的冰,新月的光辉照在上面也不见得有多亮堂。 不知怎的,这路给人的感觉竟是越走越偏,春花跟在后面只觉得有些发毛,身侧的冬雪不见丝毫惊慌,主子就更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样子,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跟上。 宫灯在风里摇曳,里头的灯火也明明灭灭的,春花只顾着低头跟上前面的脚步,直到撞了人才反应过来已经停下来了。 长廊走到尽头,御花园的入口处高大的假山怪石嶙峋,阮宝停下了脚步,转回头淡淡瞥了一眼, “在外面等我。” 冬雪不疑有他,应了下来,春花倒是没怎么注意,抬脚打算继续跟,却被阮宝阻了回来, “你也一样。” “我?” 春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她可是一直跟着殿下一起的,现在殿下要做什么事居然要瞒着她?还待再问,又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前,岑其宪冲着她摇了摇头,春花心里嘀咕了一句,只得作罢。 阮宝的身影渐渐没入漆黑的假山后头,春花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门,提起裙子就要往里冲,末了还是失败。 她偏头瞪了一眼岑其宪, “做什么拦我?” “殿下说不让你进。” “我那是要进去吗?我这不是要去给殿下送灯?你没瞧见那里头多黑呢?万一殿下害怕了怎么办?” 岑其宪巍然不动,春花继续愤愤道, “你不去就算了,还不叫我去?” 奈何又实在扳不动这人高马大的男人,半晌终于泄了气。 不多一时,春花眼珠子转了几圈,想到了什么似的, “殿下去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 又是久久等不到回应,春花有些着急,言语愈发毛躁, “快告诉...” 话说了一半即被冬雪打断。 冬雪也没说什么,只一双眼睛沉沉看了她一眼,她立马便规矩了起来。 岑其宪心底舒了一口气, 他又怎么能摸清楚殿下的心思,也只是知道殿下是去见什么人罢了。 假山后,一中年男子静静立在雪地之上,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极快转身, “臣岑正德拜见宁安公主殿下。” 说是拜见,话倒是恭敬,这礼却是只行了一半,阮宝看在眼里并未计较,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一名没有任何建树的公主,且名声又不怎么好,像岑正德这种真正有本事在战场上滚过的将军又如何能看得上她? 行个虚礼便也足够给面子了。 阮宝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叫起,反而提起了其他, “岑将军觉得,贵府二公子官职如何?” 岑正德一滞,虎目微眯, “犬子能够当上内卫百人长是殿下的恩德。” “恩德?” 阮宝轻笑了一声, “本宫竟不知道以岑将军的眼界,一个百人长便能够满足。” 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去看岑正德的神色。 岑正德虎躯一震,没等叫起自直了身, “内卫百人长,已是从内卫之中脱颖而出,宫中内卫多少勋贵子弟,又有多少青年才俊,犬子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他的福气。” 福气?又是这句,果真是个难啃的老骨头,阮宝心下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 “二公子当了百人长是福气,大公子便不是福气么?” 岑正德蓦然握紧双拳, “公主明知,又何出此言?” “只是想问问岑将军,肃王如何罢了。” 肃王...阮宝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让岑正德恼怒非常,一双虎目中怒意翻涌,最后终究被强行压了下去, 岑正德咬牙开口, “肃王如何...肃王殿下位极人臣,更是列土封疆的大吏,自然是...好的。” 好?只一个好字么?瞧这几句话说出来的费劲程度,怕是杀了岑正德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的哪点好。 阮宝闻言冷冷一笑, “本宫年幼之时曾听父皇提起过岑将军,父皇说,岑将军赤胆忠心,一生为景朝鞠躬尽瘁,是个有勇有谋顶天立地的汉子,本宫一直对岑将军敬仰万分,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只觉得不过如此。” 说着,眼中便多了些轻蔑的样子, “依本宫所看,岑将军可称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汉子,分明是只缩头乌龟罢了,明明恨到了骨子里的人,偏要扯起笑来说他的好话,敢问岑将军装大度与谁看?又不知道今夜归了家,日后想起今天这一日你嘴里说出的话,会不会恶心的睡不着呢?” “你!你这丫头片子!...” 岑正德被戳到了痛处,握紧的拳头不住颤抖,终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挥出。 一只带着十足劲道的拳头朝面门袭来,阮宝纹丝未动,只睁大着眼睛注视着他, 劲风掠过耳畔,身后的假山石壁顿时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到底不敢打在她身上,也只敢拿石头泄泄愤罢了。 这动静怕是有些大,假山外传来急切的呼唤并着脚步声, “殿下!” 阮宝偏头应了一句, “无事,回去。” 脚步声又退了回去,阮宝转回头来看向岑正德,他此刻的神色已经变了,惊人的气势已从他身上褪去,那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气息, 岑正德自嘲般嗤笑了一声, “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公主可曾听说过廉颇?廉颇老矣,廉颇老矣...” 分明是一句颓唐之极的话,阮宝听了嘴角却是勾出了一抹笑意来, “既然岑将军跟本宫提起廉颇,本宫便亲自再来问一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廉颇乃是战国时期赵国大将,一生戎马屡立战功,到了晚年却不被重用奔走他国,后来旧主终于想起了他,又怕他年纪老迈不能上阵,特派使者前去观察,廉颇听闻赵王有意,立刻吃了一斗米十斤肉披甲上马来证明自己,可惜使者却被小人收买,最终郁郁不得志,再不能为故国尽忠。 岑正德以廉颇自比,也就能说明了一件事——他仍有报国之心。 岑正德如今官居从一品,是为锦京驻防督军,这个名头听着响亮,实则根本没有什么权力,一无兵权二无话语权,仅仅也只是挂个名罢了。 但他的曾经却远不止此,他曾是当朝兵马大元帅,屡次出征也矢,立下赫赫战马功劳,却在一次战争中因情报失误错失先机而败北,也是在这一场战争中,他引以为傲年纪轻轻便已官至前锋参军的长子岑其铭身受重伤,至此落下了残疾。 对战失利有损国威,判断失误主帅失职,岑正德从此被剥夺了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转而驻守京师,岑其铭的残疾就更是让这个家族陷入后继无人的风险,事已至此不是岑其宪不堪重用,而是有人从中作梗,要叫岑家再无翻身能力。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肃王阮琅,北疆一役战败的背后有他的影子,他宁愿损失数万将士的生命也要将岑正德从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上拉下来,只为了岑正德手中的兵权,只为了要他的心腹顶上岑正德的位置。 岑正德何罪?岑正德无罪,究其根本他也只是这桩兵权斗争中的牺牲品,仅此而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吐个象牙给你看 残荷留下的枯枝败叶在风中瑟瑟,便是此间唯一的声响。 岑正德抿嘴不言,阮宝亦没有催促。 良久,岑正德漠然开口, “阮琅是你亲叔叔。” 还是对她万般疼爱的人,如此,她又怎么会真心来帮他东山再起? 阮宝微微一笑, “肃王阮琅是本宫的亲叔叔不假,但岑将军你有如今,本宫能想得到的难道你就想不到么?” 肃王为何宁愿折损国力也要如此?若说没有企图,谁信? 北疆一役的手脚肃王做的隐秘,知道这些事的人少之又少,还是在肃王造反以后,阮泽追溯曾经发生的所有痕迹,才发现了这一端倪。 当然今天阮宝站在这里,其实并不能确定岑正德私心里到底恨不恨肃王,她也只是在赌,赌过去几年岑正德面对肃王针锋相对的态度,赌他身为元帅应有的敏锐, 索性,她赌对了。 身为当事人的岑正德在战败之后发现不对,在整理了思绪之后便直觉的锁定了肃王阮琅, 只是他已然兵败,在朝中失去了话语权更失去了君心。 而和帝与肃王兄弟情深,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听信他一家之言,何况他又没有直接证据, 直觉,光凭直觉二字就能扳倒当朝亲王? 天方夜谭。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言语,面色也在月光下晦涩难明,阮宝勾唇一笑,转手拂开假山缺口上所有的碎石, 碎石簌簌而落,露出其下完好的石面,看上去只是换了个姿态,碎裂残留的痕迹更添几分凌厉的美感, 就好像此时经历过磋磨的岑正德。 “岑将军是爽快人,本宫今天已经说了够多了,相信该懂的岑将军都能懂,岑将军是威风凛凛的下山猛虎,不该困于囹圄,本宫的话也只还有一句。” 她抬起眼来,用一双澄净的眸子看着岑正德, “二公子不会止步于内卫百人长,将军亦会重返战场。” 这是她给出的承诺。 岑正德眼皮子一抖,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殿下想要什么?” 他不信阮宝会如此好心来帮他。 岑正德身材高大威武,如此姿态站在阮宝面前又是这样慑人的眼神,宛如洪荒巨兽一般。 阮宝叫他看着也不害怕,反而转身便走,最后一句话溢散在空气里,落进岑正德的耳中, “本宫什么也不要,要的是岑将军你这一颗忠君爱国的心。” 假山外的人早已等候良久,春花一见阮宝出来马上迎了上去,冬雪虽没有多说却是能看来的松了口气的样子, 春花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阮宝却没理会,转头看向后面站着的岑其宪, “岑队长,今日初一,正是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如此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本也不是你当值,早些归家去。” 早些归家?可他不在谁来护卫殿下安全?岑其宪一愣, “卑职谢过殿下美意...” 说了一半又见阮宝摆了摆手,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再让他跟,只得谢恩作罢。 目送着阮宝领了人步进御花园转了弯,岑其宪叹了一口气,转身到假山后, “父亲。” 岑其宪恭敬的说着,肩上却突然一重,他怔愣抬起头来, “父亲...” 岑正德的目光里有些欣慰的样子, “阿宪,做的不错。” 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语调,却让岑其宪眼圈蓦然一红, 多少年了,自从父亲北疆失利大哥伤重至残,他便再也没有从岑正德脸上看见过这种神色。 可是...他什么做的不错?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岑正德目光缓缓移到阮宝离开的方向,轻语了一声, “是我看走眼了,到底是皇室出来的人,哪里会有省油的灯...” 岑其宪没太听明白:“...啊?” 岑正德却不再说了,转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回家。” 他这一拳用了多大的力道他自己知道,便是看着那碎裂大块的山石也该知晓一二,可没有多少人能有直面他这一拳的勇气,却没想到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能如此且还面不改色,当真是他小瞧了人啊。 此时被岑正德夸赞的阮宝:“...快来扶我一把。” 只不过是个转弯的功夫,她刚才的气势就不见了,到了这梅树下更是感觉腿都软了。 春花和冬雪忙上前搀扶,一扶之下才发觉她指尖都在细微的发颤, 春花惊道, “殿下,您怎么了?” 冬雪也是一脸严肃, 阮宝叫人扶了一把现下也缓过来了一些, “没怎么,脚有些发麻罢了。” 岑正德一身武艺不是吹出来的,更带了一股战场上走过的人特有的杀伐之气,刚才那一拳她也是赌他不会真的打罢了, 然而赌这种事一向看运气,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真的被她气到发疯。 岑正德的拳头朝着她面门就那么挥过来,换了谁都得害怕,好在她刚刚没漏了怯。 正缓神间,只听得背后的传来一道悦耳的轻笑声, “宁安殿下这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了?心虚成这副模样?” 春花吓了一跳,冬雪亦向四处防备的张望, 只见阮宝一张俏脸可见的黑了下来,猛然抬头朝树上看了一眼,切齿道, “谢临,怎么哪都有你?!” 无边的夜幕上只余一弯浅浅的新月,在雪地上反射出莹莹的光芒,御花园里一棵老梅树悄然盛放,层层叠叠如白云般的花间露出一抹浅绯色的衣角来, 少年就斜倚在老梅的横枝上,两条长腿一条支着,另一条挂在树下晃晃荡荡, 浅绯色的衣料鲜少用在男子身上,一般的男子便是穿了兴许也会显得轻挑,甚至庸俗至极, 可此刻这浅绯色的外袍穿在他的身上,只衬得他那一张脸更加白皙,颜如冠玉,发似鸦羽,十足的少年气息。 谢临坐在树上瞧着阮宝轻笑,墨染的瞳孔倒映着雪色, 不知怎么,那神色阮宝竟觉得柔软的如同春日里太池之水一般,波光粼粼的。 格外的...嗯...秀色可餐? 等等,秀色可餐? 这个词不知道从脑海的哪个角落飘出来,阮宝登时一愣,一丝绯红浅浅攀至脸上,那是他衣摆的颜色。 谢临却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自顾自在树上摇了摇头无辜道, “就知道你这螃蟹精不讲道理,什么叫哪都能看见我?分明是你到处乱窜却又扣在别人头上...” 螃!蟹!精! 轰! 这三个字彻底将所有旖旎的气息通通击碎, 阮宝反应过来自是一阵羞怒,反驳的话半晌才吐出口, “你这嘴里也永远不会吐出象牙来!” 嘴里吐出象牙?这原话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是骂他是狗?谢临听着挑起了一边的眉来, “唔...那爷今日就吐出个象牙来给你瞧瞧?” 说着,他修长的眉目舒展,竟缓缓露出个笑来, “竟没想到你还会舞剑,挺好,舞的不错,没丢爷的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权当被螃蟹啃了 还挺好,不错,没丢他的脸?三个不咸不淡的词从谢临嘴里吐出来,阮宝的脸登时黑了一半。 他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这是个什么象牙?分明就跟他半块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阮宝看着他只觉得牙根子都有些痒痒,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他, “不错?” 这话的调子冒着丝丝的寒气,谢临就像是没感觉到一般, “嗯,不错。” 阮宝抬眼看着他,磨牙道, “不如谢公子亲自来感受一下,我还会十步杀一人呢!” 十步杀一人?还想杀了他?谢临听在耳里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你?十步杀一人?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杀我?” 说着像模像样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嘴里啧啧道, “爷看你杀个鸡都够呛,劝你找个师傅去好好学学。” “你!” 阮宝叫他一激瞪大了眼,却听得他又说道, “你瞧瞧,你这就脾气不好了?我说的分明是好话,你听不进去怎么反倒还怪我?” “我用你跟我说好话?显着你了不成?”阮宝沉了脸横了他一眼, 谢临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用就不用,” 末了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 “喂,听说了没,大年初一不能生气,生了气的话这一年都要生气。” 阮宝气笑了, “照你这么说我昨个年夜饭吃颗糖这一年不都得顺顺当当的?” 谢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末了正正经经一脸认真道, “唔,一年顺顺当当什么的不一定,没准你牙疼一年呢?” 昨天吃了饴糖牙疼到现在的阮宝:...... 这人当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耐,阮宝只觉得叫他气的头疼,抬手揉了两下发疼的额角,刚要开口反驳一二,却突觉头脑昏沉,连思绪也有些滞涩起来, 阮宝心里有数,谢临这张嘴向来是不饶人的,论斗嘴每每遇见他她便从来都是会吃亏的那一个,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养出来的, 反正现在这种情况非要挣个高低她也仍旧是个吃亏,到了嘴边的话于是拐了个弯, 阮宝抬手指了谢临身下的枝干,凉凉道, “这棵老梅可是百多年前园艺国手江大师亲自培养的,移植到御花园里已有十年之久,就是掉了一根枝子我父皇也要心疼的不行,你就这么爬上去了?回头我在我父皇面前提上一嘴,谢公子你这尊臀还要不要了?” 什么老梅?一百多岁了?他也只是在宴事殿里呆的无聊了出来透透气,见这梅树长得好爬上来休息休息罢了,怎么又扯出这么多来? 谢临歪了脖子微微思索了一下,想到和帝不觉撇了下嘴, 掉了根枝子会心疼,他这爬上去坐了这么久,不得被打个几十板?这事老皇帝貌似真能做的出来,没好气的别开脸, “知道了,这就下去。” 这梅树长了好些年了,有些微的高,谢临一边说一边伸腿下去踩着力点,阮宝看着却只觉得他故意磨蹭, 这人见天上蹿下跳的,下个树如何就这么慢了?还不是故意的? 火气一丝一缕的从心里冒了出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头脑一发昏,径直上去拽住了谢临一条腿,企图强拉他下来。 谢临本来就攀在树上,身子也不是很稳,更没防备她会来拉他,再加上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邪劲,力气还大得很,一下竟然真的被她给拉扯了下来。 老梅树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粉白的花瓣簌簌而落,阮宝只来得及听见春花的一声呼喊。 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少年精致的眉眼在她眼底一寸一寸放大,她甚至能看见那双墨色眸子中她惊怔的脸, 他居然被她这大力拽的向她扑了过来,而且还是这种姿势,这一会倒了下去可不就给他当了人肉垫子?也不知道一会该有多疼呢...想到这里阮宝不禁闭上了眼,暗地里咬了咬牙, 算了,反正肯定砸不死,回头便也多折腾他几番,折腾个够本才算完。 短短的一瞬间思绪翻涌,可真的落了地,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肉体坠在地上发出沉沉的声响,耳边传来一声有些变了调的闷哼,紧接着便觉得唇上贴了一抹柔软, 阮宝仓皇睁开眼睛,然后被这画面骇了一跳, 她和谢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亲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漫天的花瓣落下来,少年的俊脸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并不卷翘,反而浓密的笔直,将将盖住了他眼中马上就要盈满的怒火, 这...这是... 不知怎么变的不甚清明的大脑瞬间当机,叫阮宝一时愣在了当场。 一道听起来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模糊地从相贴的双唇中溢了出来, “你...你够了没?!” 谢临整个人也是傻了,刚才他被阮宝一把从树上扯了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强行转了身舍了自己给阮宝充了人肉垫子, 倒不是说他多在意阮宝,而是他清楚的知道砸在女孩子身上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 可是现在... 谁也不会料到会出现这么一桩事来。 怀里的女孩是一种带了馨香的娇软,砸在身上的感觉也并没有很疼,唇上覆着的轻柔带了一抹忽略不了的酒味,却意外的有一种甜美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有些贪恋。 谢临也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从未经历过什么风花雪月,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 短暂的怔楞之后耳尖迅速红了个通透,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正常来讲他应该现在就把她推开的,但不知怎么,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没有了去碰她的勇气。 谢临的话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阮宝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直起身来,又手忙脚乱的从人身上滚下去。 谢临从地上坐起来,粉白的花瓣裹了一身,此刻墨色的眸子带了些危险气息的眯着,紧抿的唇上是一点嫣红的颜色,衬着一身浅绯的外袍平白多出了几分娇艳的错觉来。 阮宝看着那唇畔上的红色,脸上腾的一下烧起, ——是刚才那一下磕的, 她慌乱的移开视线,脑子里滚成乱糟糟的一团, 气氛一时诡异的厉害,过了半晌,还是谢临率先开了口,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善, “我倒不知道,原你喝了酒竟有这种色胆。” ???什么?什么叫色胆?她又不是故意的? 阮宝的眼睛蓦的瞪了滚圆,气恼的同时又想起了些什么... 她就说为什么感觉今天晚上哪里都不对劲,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原是之前那半杯酒...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混蛋刚才说的话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又变了味, “反正我又没亏!” 这...这是她刚才鸵鸟一样给自己洗脑自我说服的话术, ——亲就亲了也不能重来,又没少块肉,再说谢临长得好看她也不算是吃了亏。 可是这话她就是在心里想想啊,绝对不是说出来啊!!!!救命!! 阮宝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一瞬间尴尬的要命,她甚至不敢去看谢临的反应, “你...!你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我...我刚才就什么也没说,也都不是真的!我...我今天就没看见过你!” 颠三倒四掩耳盗铃的话从阮宝喉咙里挤出来,少年的脸色阴沉的不行, 谢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 “爷今天就没来过这园子,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 说着手指狠狠擦过嘴角残留的血迹, “权当被螃蟹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初二迎瘟神 不欢而散已经有一会儿了,阮宝走在宫道上,嘴唇上残留的感觉火辣辣的,连带着小脸上的温度也热的不行, 混蛋混蛋混蛋!他谢临就是个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谁占谁的便宜就先不说了,他才是螃蟹!他全家都是螃蟹! 抬手使劲擦了两下嘴,还是觉得那少年留下的气息清晰的不行, 混蛋! 春花跟在身边欲言又止, “殿下...” 阮宝狠狠一眼瞪过去,她现在的状态是什么也不想听, “闭嘴!” 余光瞥了一眼看样子也是有些话想说的冬雪, “你也一样!” 说话说话,有什么话好说?就刚才的事,她再也不想从别人的嘴巴里再说出来哪怕一遍! 春花从小和阮宝一起长大,又什么时候见到她这么暴躁过,当下没了主心骨,询问的看向一旁的冬雪, 冬雪神色有些复杂,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殿下现在心情不好,还是算了。 春花一怔,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愣愣点了点头, 那就只能如此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明个早上就好了呢? 阮宝一路气呼呼回了芙蕖宫,秋实和夏萤见了她同样是一愣, 秋实倒是想再问点什么,一看后面跟着的两人脸色也不是很好,便也知趣的闭上了嘴。 等到服侍了阮宝躺下来,秋实放下床帐,转身吹熄了灯盏,这才走到外间去悄声问春花, “殿下今日可是在前头遇上什么事了?” 春花:......哪里是遇上什么事了,那可是天大的大事,说出来都怕你掉下巴! 春花本来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冬雪就更是个闷葫芦别指望跟她叭叭些什么,今日这事本也就她们两个人看见,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可秋实就不一样了,秋实是自己人,现在又问了,哪里还能管得住嘴, 当下神秘兮兮的凑到秋实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讲,今天你没去前面伺候你不知道...殿下啊...” 里间传来嚯一声起身的动静,然后是一声十足恼意的娇喝, “春花!闭上你的狗嘴!今日之事再有第五个人知道,我就把你撵出芙蕖宫去到尚衣局里当差!” 尚衣局...尚衣局的祝女官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听说一言不合就要动罚的... 针线活手艺烂到家的春花不觉打了个哆嗦, 殿下的耳力怎么这么好...这也太可怕了... 之前那点子醉意早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吓了个无影无踪,阮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馅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睡下来。 属于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仿佛在鼻间经久不散,让她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谢临的脸,还有...还有那个过于亲密的姿态... 天色渐亮日头高升,阮宝从床上爬起来,伺候她起床的春花吓了一跳, 想了想又犹疑道, “殿下...您是因为昨天...?” 果不其然接收到了自家主子威胁性极强的一眼,春花转了个弯,从妆匣里捡了个小巧的西洋镜来, “您看看您这黑眼圈...” 阮宝听着却并未理会,她昨日几乎是到了二更天才睡着,梦里也是糟心的厉害,浅绯色的衣角在她梦里飘飘荡荡,想也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倦怠。 秋实看的皱起了眉,心疼道, “今日初二,殿下怎么也不多睡会?” 阮宝摇摇头, “不睡了,今天有事,要出宫去。”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半晌,春花一脸为难道, “殿下,您还出去啊?”还嫌上次的事闹的不够大?这大年初二的又要出宫往哪跑? 阮宝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有意见?” 春花:...皇帝陛下都没有意见,我哪敢有意见? 今日这一趟阮宝还真是非出去不可,若是今日不出去,就不知道再何时能逮到那个行踪不定的。 不过今天是在京内,一定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两个时辰后,一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带了个护卫并两个小厮出现在锦京内最大的勾栏院天香楼对面的茶楼里。 阮宝叫了一壶上好的茶,一边喝一边注意着对面, 冬雪倒是还算淡定,春花却是快哭了, 殿下是逛勾栏院逛上瘾了?怎么又来这种地方?虽说这次没进去,但这么直勾勾的瞅着也不像话啊! 春花急的偷偷看了阮宝好几眼,过了一会,阮宝才有反应回过头叫了她一声, “看见那边过来的马车没?就那个,把车上的人给我拦下来见我。” 春花顿了顿,有点懵, “那人谁啊?” “别管,叫来就是了。” 于是春花迷迷糊糊的去了,脑子里也是迷迷糊糊的念头,好,总比再进一次勾栏院好的多? 然而等她到了那马车近前,去请人的时候,只觉得更迷糊了。 马车上的浪荡公子眉眼含笑,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出来寻乐子?” 前世景和十九年的大年初二,锦京城里最大的勾栏院天香楼出了一件大事,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端王世子阮明旭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来天香楼找乐子,点了名要楼里的头牌紫莹姑娘,正赶上紫莹姑娘有客不便接待, 阮明旭是什么人,皇亲国戚自幼被奉承惯了,哪里肯受这种委屈,当下死活非要紫莹出来陪, 一面是熟客一面是权贵,紫莹也是为难,然而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她能劝动的,那熟客也是个倔强骨头,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硬是和阮明旭争执起来了。 争执之间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阮明旭和那熟客打起来,分别挂彩。 那熟客不是别人,正是平阳伯的庶子,邵谨言,一个同样在大年初二跑出来逛荡的纨绔。 这事在当时闹的很大,大年初二宗室世子逛窑子跟人打起来闹到了五城兵马司,这事那叫一个新鲜。 阮宝当时还是当笑话听的,因为笑的突兀,正吃着的一口杏仁呛进了喉咙险些背过气去,也是因为这个记得格外清晰。 因此阮宝今日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平阳伯府的庶子,宏光年间的副相,翰林院首席邵谨言。 只是此时着对面青年的轻佻模样,实在让人难以将他与那时风光霁月的副相联系在一起, 阮宝看着,神思恍惚了一会, 前世这事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那二叔端王是个护短的,虽然不算太光彩,但是儿子让人打成了这副熊样,一口气是怎么也不能咽下去 当初让谢临打了谢国安蛮不讲理拳头硬也就算了,这下更是让区区一名庶子给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邵谨言本身就不受宠,平阳伯自然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当朝亲王,当时好像...是邵谨言挨了好顿揍叫平阳伯压着去给端王上门谢罪了...还挺惨的... 对面的青年弯了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把阮宝的思绪从天边拉了回来, “人都说正月初五迎财神,难不成这初二是迎瘟神?这位公子,天香楼可不比城外的春风阁,干的是正经营生官府许可,您若是再闹腾上一番把这地界也给封了,莫不是叫邵某没了乐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恭敬不如从命 瘟神?这是在说她拆了春风阁那贼窝让他不爽了,怕她今日来祸害这天香楼? 翰林院的首席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就这一口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阮宝是自愧不如, 她也有自知之明,她连谢临都斗不过何况是邵谨言呢。 再说了,他毕竟也没点名道姓说她是瘟神,何必自己凑上去对号入座, 刚一照面就给她来了个含沙射影,对待这种成了精的人还真是要谨慎,整理了一下心绪,阮宝开口道, “邵公子这样的人物还在意什么春风阁么?就算是平阳伯府也进不了你的眼。” 邵谨言摇着扇面的手微微一顿,复又笑道, “公子何出此言?邵某姓邵,出自平阳伯府,平阳伯府是邵某的本家,公子如此言说,又是置邵某于何地?” 乌木扇骨上蒙了一层香肩半露的美人图,怎么看怎么俗, 大冬天里摇折扇,他也不嫌冷? 扇面扇动带起的微风拂过阮宝额前的碎发,她眼角抽了抽, “邵公子是聪明人,阮某也不跟你绕弯子,阮某自有要事言说,可否移步雅阁一叙?” 邵谨言轻笑一声 “公子说邵某是聪明人,这个称呼邵某可不敢认,公子若是有什么要事,想来也不是邵某这等纨绔能够解决的事,公子还是另请高明。” 这是三言两语就要把她打发了?她阮宝在邵谨言眼里难不成就是这么好打发容易放弃的人? 很显然,不是。 “邵公子不是聪明人,我想这世上也没什么人能称得上是聪明人了,阮某请你行事,自然也不会要你露了相去,邵公子又是在怕什么?” 先是恭维,又是摆明了知道他底细的态度,邵谨言面上的笑意不减,话里却没有一丝松缓的余地, “公子过誉了,邵某...” 这是还要推诿?阮宝气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邵谨言!你少在这给我打什么太极,论场面话我说不过你,你要是一定这样的话,我就...我...” 我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面对这种人,又能威胁他什么呢?他现在的态度可不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是阮宝非要抓着邵谨言不放,是她不得不去争取邵谨言的支持, 前世里她只晓得玩闹,朝堂之上的事所知甚少,甚至肃王造反的细节也不甚清楚,她如今重新来过,自然是要为日后好好打算的, 朝堂之上不过文武,论武力她选择帮扶岑正德,如此也不至于一点准备和兵力也没有,任人宰割,至于论文采论智力,试问谁能比得上身为副相的邵谨言呢? 她也知道这种人不会被轻易收服,只是如果不是现在趁邵谨言式微行事,等到来年秋闱邵谨言下场中了解元,就更不会理会她了, 锦上添花又怎能与雪中送炭相比? 虽说以邵谨言的能力她现在大概也不是个送碳的,但提供些帮助让他更轻松些,他也会记得她的好处? 邵谨言闻言唇角微勾, “邵某若是一定如此,你要如何呢?” 女孩身后的人他也不是不认识,刚晋升的内卫百人长岑其宪,那日春风阁乱事当朝太子亲自下场寻人,又自称阮某,这女孩的身份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邵谨言内心也有些疑惑,宁安公主阮宝居然对他的事了解到如此地步,难道他有什么地方做的过了? 不过他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就算心下震惊面上也不会露出半分。 阮宝会来找到他头上,定不是什么容易办成的事,一国公主尚觉棘手,莫说他现在还在隐藏自己,就算没有,也断不会揽事上身。 他邵谨言,此生最不会做的就是烂好人,亦不会平白无故受人差遣。 “我...我...我就...我就让人转告你嫡母去!” 她要是真能想出什么有用的威胁也不用在这里磨蹭了,邵谨言油盐不进的姿态委实让她觉得头疼,这威胁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掉牙。 果不其然,邵谨言眼底多了丝嘲讽的笑意, “平阳伯夫人徐氏乃是邵某嫡母,是邵某的亲人,你说她是会信邵某,还是会信你呢?” 宁安公主阮宝顽劣是出了名的,他邵谨言风流纨绔同样也是出了名的,两相对比,谁会相信一个顽劣者说一个纨绔子是精明人呢? 再者言,便是徐氏真的信了,有防备又如何?凭这一句就能把他从平安伯府的族谱上除了名吗? 虽说他也不稀罕这个名头,但一个白身走上仕途何其艰难,有这么一块垫脚石不用白不用,这些都是他应得的,也是平阳伯府欠了他的。 “我也只是想请邵公子说几句话罢了,嘴上的本事我说不过你,多说无益,只是邵公子要知道,我的助力你要是不稀罕,添点绊子我也是可以的!” 做的太过便会适得其反,阮宝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眼下她是真的没办法挪动邵谨言这个尊神,他是真的软硬不吃,不说上两句狠话就算蹲着他蹲到明年也不会有用就是了, 眼下只能先把他哄进雅间,剩下的话容后再议也不迟。 邵谨言听到这里神色果然松动了几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考人家的官,现下已经吸引了一些路人的注意,这面子给几分也未尝不可,只是她说的话应不应就是两码事了。 邵谨言凑近了几分声音低哑道, “公子可是想好了?邵某可不是谢家的谢临,你我同处一室...不怕他生气么?” 生气...生个鬼气!这事跟谢临有个屁的关系? 阮宝心下恼怒,咬牙道, “第一,我与谢临没有半点关系,第二,就算邵公子你说的再多,也是要跟我走上这一趟的。” 邵谨言微微一笑, “公子有请,邵某恭敬不如从命。” 茶楼的雅间内,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邵谨言的眉眼,他在阮宝叙述完来意之后并没有表态, 修长手指在青釉茶杯上点了几点, “殿下所言,恕邵某不能从命,邵某自在惯了,做不了什么幕僚之事。” 言罢,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若是殿下偶尔有什么所求,在邵某能力范围之内的话,邵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么...” 阮宝听了他原本的话本来脸色一沉,听了后面的话蓦的就懂了, 传言说邵首席锱铢必较无利不起早,果然是真的,他又怎么可能为一些恩惠就屈居人下,更何况这些对于他来说可能也算不得什么恩惠。 “邵公子放心,每次的好处我定不会少了你就是了!” 到了这里便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就算是租用也总比没得用要好,这点还是很好想清楚的,再多要求些什么他也必然不会松口就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上元灯会 如此便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也没什么好继续说的了。 邵谨言与阮宝并行至茶楼门口,忽而挑唇一笑, “这冬日里的蚊虫也是猖獗,既然与公子也算有了些交情,邵某这里就提点一句。” 他抬眼看了看道路另一侧,一青衣道人正从天香楼门口走过, “要小心。” 言罢便不再多说,径直进了对面的天香楼里。 阮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嘀咕了出来, “冬日里的蚊虫猖獗?冬日里哪来的蚊虫?小心?小心什么?” 后面那一句话暂且先放一放,倒不是别的,只是邵谨言说这话的时候,那暧昧的神色... 不太对劲... 春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殿...公子,我好像知道一点点...” 阮宝最受不了就是有人说话只说一半,当下皱了眉, “有话就说。” 春花伸出一根手指来哒哒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公子...您的嘴角,昨天就破了...” 破了?昨天就破了?嘴角破了?阮宝怔怔然摸上了自己的嘴角,果然,一丝疼痛传了过来... 这是...??? 也怪她昨晚睡的不好早上出来时根本就没注意,又怕今天抓不到邵谨言叫他跑了以后找的麻烦,这才... 阮宝反应过来眼前顿时就是一黑,心里把谢临和邵谨言问候了个百八十遍, 遭了瘟的谢临!天杀的邵谨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上元节,这一天是一年里第一个望日,也是正月里最后一个年节, 这一天锦京里的朱雀大街上要举办一场灯会,天南地北的花灯共聚一处,各路班子到京里来,晚间更有烟火燃放,光是听一听便也知道,该是如何的热闹。 不过这热闹和阮宝没什么关系,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乱,也恐护不得她周全,今日恐怕就是用脚指头想也是出不得宫门的。 要她好好的节日在宫里呆着不算,偏还要看着听着宫外的烟火燃起来, 这日子,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是以当晚间她在翊华宫里看着描星给她端来的汤圆,是怎么也觉得吃不下去了, 嫩白如玉的汤圆滴溜溜漂在碗里,半透明的外皮上隐隐能看得到其内的馅料,看着应该是枣泥玫瑰馅的, 汤勺在碗里搅了几下,想了想又放下了,还是算了,过个节不能出去凑热闹就够悲催的了,万一一口下去又犯了牙疼病,那岂不是更倒霉了? 兴致缺缺一勺子压扁了一枚汤圆,嫩白的皮登时破开,微红的馅料也淌了出来, 淑妃见了瞥了她一眼,凉凉道, “小泽今天没什么事,若是待不住就去问问你哥去,叫他带你出去,何苦拿我这元子撒气?” 诶?哥哥休沐?阮宝听着眼前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 算了,上次出了事那回到现在都让哥哥心有余悸,再加上初二那天没打招呼就跑了出去,这次...还是算了。 又是压扁了一枚汤圆,耳里却听来一声清朗的男音,她蓦的转过头去正看见阮泽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小姨,我是来接妹妹出去玩的。” 上元节的朱雀大街是难得一见的灯火人间,花灯汇成长河,人声鼎沸。 秋实扶了阮宝下车来,还未待阮宝多看上两眼,就见阮泽的贴身侍卫俯在阮泽耳边说了些什么, 末了,阮泽看向她,脸上尽是为难。 “哥,你要是有事,我们就先回去。” 那侍卫的样子那么焦急,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也不是真的不懂事,哪能因为她要看灯就耽误了大事呢? 妹妹还真是懂事了不少,阮泽有些好笑的戏谑了一句, “叫哥哥带你回去,你舍得吗?” “不舍得不是也要回去?” 说着,阮宝眼珠子一转, “说不舍得可以自己在外面逛吗?” “......” “我带了人呢,保证看够了我就回去!” 越想越觉得靠谱,又怕阮泽不信,忙连声保证道。 明媚的大眼里是忽闪忽闪的希冀,妹妹眼里的神色分明是舍不得的, 也是,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在这样的日子叫她回去也是委屈她了,说好了带她出来玩的,却没想到他还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阮泽环视了一周,见附近乔装的侍卫们还算周全,也微微放了放心, 嘱咐岑其宪道, “岑其宪,务必要护好孤的妹妹,这里就交给你了。” 言罢又抬手摸了摸阮宝的头, “哥哥去办些事,办完就回来,你一定要小心稳妥些,万不要脱离岑其宪的视线。” 阮宝自是连连点头说什么应什么,目送着阮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阮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间,阮宝这才回过头来打算好好逛逛这灯会,却又蓦然觉得她漏了点事, 哥哥这么急切,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貌似前世这个时节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的。 反正也不是很急,既然哥哥说一会就回,那么晚一些再问问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也算放下了心来。 灯会上自是精彩万分,卖艺的摆摊的猜谜的样样不缺, 阮宝是小孩心性,带了人随着人群,很快融入了一片花灯之中。 稍逛了一会,不远处一根灯杆上挑的一盏花灯吸引了她的视线。 阮宝眼前一亮,忙拉了春花几步上前。 是一盏走马灯,几只兔形剪纸剪的惟妙惟肖,正随着烛火燃动的气流在轮轴上奔跑,投映在其外的绢纱之上,灯下还缀了些彩珠攒成的流苏,精致的不像话。 阮宝有个无人得知的小喜好,喜欢毛茸茸又绵软的小兔子,她小时就养了一只,只是那兔子后来生了病死了,她也从此再也不敢养什么兔子,可是这却不耽误她喜欢这些与兔子有关的物品, 就像眼下这盏流光溢彩的花灯,她见了便走不动路了。 灯会上兔子灯很常见,别出心裁做成这样走马灯的却是不多,因此除了她围观的人也很多,跃跃欲试想要尝试着猜那上面的灯谜将之收入囊中,只是很多人都去试了,都没有得偿所愿。 阮宝凑上去看了两眼,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有些失望的转回头来, 春花见她回头忙摆手, “您指望不上我的,您都猜不出来。” 阮宝翻了个白眼, “本来也没指望上你。” 岑其宪默然上前,又两手空空的回来,摇头道, “灯主人说不卖。”只能靠猜。 果然,那就只能猜了。 阮宝硬着头皮猜了两句没猜中,一时又舍不得离开,就眼巴巴的守着灯杆,看着上面挂着的走马灯移不开眼。 上面的几只兔子绕着灯芯跑啊跑啊,当真是好看,阮宝正看得出神,却见那灯已然被主人挑了下来递了人, 接过灯杆的是一只修长的白皙如玉的手,然后是冷淡到了极点的道谢声。 阮宝眼看着那灯被人拿走,悲愤的不行,听了这一声心下立时吐槽了一句, 呸!拿了人家的灯,道个谢还这么不情不愿的,不愿意你别拿啊! 绘着兔子的彩灯突至眼前,近的彩灯内里的纹路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她怔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却没有丝毫烟火气的俊脸, 一时间仿若叫武侠话本里说的江湖高手点住了哑穴,阮宝张了张嘴,半晌才不敢相信道, “顾...顾林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你头上有点绿 胭脂河畔,流水在耳边淙淙而过,入手处相思木的灯杆温润细腻,其上的花纹亦是条条清晰。 阮宝摩挲着手里的灯杆,只觉得有些怪异的荒诞,整个人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刚还在心里偷偷吐槽别人猜走了她心仪的灯,没想到转眼却又到了她手上,竟是送给她的... 天啊,这人真是顾林秀?顾林秀也会猜灯谜?顾林秀那样的人,会送她花灯...? 怕不是个假的顾林秀?这也...太不对劲了... 前世对她避之不及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眼前,甚至还送了她一盏花灯,这是怎么了?想来今生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一时间阮宝只觉得哭笑不得,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暂时把思绪都放到一边。 顾林秀送了她花灯,此刻竟还没有离开, 到底是收了人的东西,没什么表示也不太好, 阮宝抿了抿唇,将手里的花灯往上挑了一挑, “谢谢你的花灯,我很喜欢。” 顾林秀没有过多的情绪,只微微点了点头, “嗯,殿下喜欢就好。” 想了想似乎他自己也想起来不是那么太对劲,在上元节这种日子里送异性花灯,无端的多了几分暧昧之感,可是...他原也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不怎么自在的别了别眼,又觉得不是很好,怕阮宝误会似的,又补充道, “只是,嗯,看见殿下很喜欢,前些日子家妹遇险,还是要多谢殿下了。” 到底是曾经动过一些心思的人,阮宝见到他,又在上元节这一日收到他送来的花灯,要说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 手里的灯杆似乎还带着他手上的温度,可这人的话又把这些温度散了个无影无踪。 早该想到的,顾林秀这样的人,他心里哪有那么多旖旎的心思,只怕是一颗心都是石头做的,恐怕到了下辈子也不会开了窍来。 花灯收的本有些没头没脑,到了这也就明白了。 顾林秀的妹妹她心里有点印象,总的来说也不是印象很深,在前世和帝为了她的婚事去查顾林秀的家室底细时说过, 顾林秀家里兄妹四人,顾林秀行三,下面本还有个妹妹,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死去了,死因不明。 如此想来当年顾林秀的妹妹应是被拐进了春风阁,今生经过她和谢临误打误撞闹了一场,看来是得救了。 想到这里阮宝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眼下不是什么整理思路的好地方,顾林秀还在等着她说话,只得作罢。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阮宝摆了摆手, “你也不用挂在心上了,我本来也是奔着要救人去的,能救了你妹妹想来也是缘分,是你妹妹有福气罢了。” 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违和感在哪,她掺和了这件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顾林秀就是要谢不是应该去找谢临? 一时瞪圆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有我的事?!” 这变脸速度一时有些快,刚才还有些故作淡定的模样,到了现在却是有些傻掉了, 这一系列动作让顾林秀莞尔,又以手掩唇掩饰了去,待到那手再放下来,脸上那抹笑意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是偶尔路过有所听闻,猜测。” 顾林秀淡淡的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怎么自然。 新年以前,顾林秀的母亲感念谢临救了家中小女,一定要登常安侯府的门送些年货进进心意, 常安侯府也算是顶尖的门第,便是去了也不会见到正主,只是把备好的东西送上门房,以表示感激。 正是这一天,顾林秀陪着顾母上门,归家的时候偶遇华子念三人,行走路过之间,听到他们谈起此事, 向云非说不明白为什么论功行赏却没有宁安的事,明明是自己亲闺女老皇帝怎么还差这点赏。 华子念回答说,该是为了避嫌。 顾林秀也是从这里了解到了一点。 偷听别人谈话不是什么好事,他也当真不是故意的, 话虽如此,可就算是路过也是窃听了他人所言,这不是君子所为。 好在阮宝没有什么想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再问问八成顾林秀就要落荒而逃了, 要说跟顾林秀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干巴巴的杵在这也不太好, 阮宝看了看手里的花灯, “顾公子还真是高才,这么难的灯谜都能猜得出来。” 顾林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眼,敛目道, “不是很难,举目无亲,该是生地。” 这是说的上面的灯谜,就是这个难倒了一大群人。 阮宝闻言嘴角一抽,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来, 她本意也就是随便找个话题,没想到顾林秀还挺认真的。 可是就算你认真也不能这么回?岂不是把旁人都说进去笨了?这是什么脑回路? 他还真是个榆木疙瘩。 青衫少年立在长街之中,一贯清冷的眉眼都在上元节这一天的灯火中变得柔和了下来,隐约中竟然叫人有一种温润的错觉来, 阮宝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今日的顾林秀和她记忆中出入极大,想着想着,就不觉嘀咕了一句,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也会逛灯会...” 顾林秀一愣, “什么?” 不是他没有听清,事实上正是听清了才会觉得错愕, 面前少女的语气是这样的熟稔,就像是十足了解他一般,可他们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兴许也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只是个寻常的问话,顾林秀摇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继续道, “今日十五,友人相邀。” “哦...” 阮宝摸了摸鼻子,顿时有些尴尬, 想来也是,他顾林秀再怎么冷清也是个人,是人就总会有自己的交际圈的,否则也太孤僻了。 不过...她刚才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 顾林秀还有朋友? ......还好这次嘴上的门把住了。 ...... 今日十五,又是上元佳节,谢临正与兄弟几个通街游荡, 元宵灯会热闹非常,几个人逛的自然也是开心,一路走一路说笑, 走着走着,夏彦男突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神色就有些奇怪,游移的看了回来,视线在谢临身上上下扫了几眼, 本来就因为他停了下来,现在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谢临登时就不爽了, “看什么看?你怎么回事?” 夏彦男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 “老大,没事,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有点发绿呢...?” 发绿?谢临听了脸色一沉, “你眼瞎了?老子今日穿的黛青的,就是反光也是发蓝,哪来的绿?” 华子念向云非二人听着也有些疑惑,华子念脑子转的快,想到刚才夏彦男停下前好像往哪个方向看了一眼,顿时也环顾了一下四周, 等他看完回来... 华子念:“老大...我也觉得你穿的有点发绿...” 黛青的也能发绿?都什么眼神?一个眼瞎了两个都瞎了?谢临叫他们说的满头雾水,一阵莫名其妙,不觉自己也有些怀疑了起来,抬起袖子看了两眼。 最后一个四处看的向云非收回了视线,缩了缩脖子道, “老大,我觉得,他们是说...你头上有点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看人不能看表面 顾林秀是个冷清的人,这也就代表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说着说着也就再没了话题,是个真正能把天聊死的人。 也不是说不想走,偏两人都不是什么善于交际的,也不知找个什么由头各自散开,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阮宝忍不住在心里碎碎, 这还不如跟谢临撞上呢,起码有话说...顾林秀压根就是个闷嘴葫芦! 现在要是想脱身,说点什么才会不那么刻意, 算了,不管了,再呆下去怕是要被憋死, 阮宝定了定神色,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 话还没有说完,立刻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那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就欠揍的厉害, “很巧啊宁安,不知这位兄台是?” 说曹操曹操到,此刻被人簇拥着朝这边走过来的可不就是谢临? 阮宝一见他来顿时松了口气,反应过来他刚说了什么又立时黑了脸, “谁跟你好巧!” 缓步而来的俊美少年身着黛青的长袍,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谢临是何人顾林秀自然认识,不光是认识,连带着他的传言也有所耳闻,听了他的话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这话听着是问候自己的,顾林秀却敏锐的从中听出一种恶意。 想着谢临到底救了自己妹妹,顾林秀开口道, “学生顾林秀...” 一只手爪子毫不客气的搭上了顾林秀肩膀,可怜顾林秀十几年来规规矩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合,叫人一拍剩下的话要说什么都一时忘了去。 不着痕迹的脱出了自己的肩膀, 谢临手下一空,倒也不恼,伸出去的手自然而然的收回来,模样看起来洋洋散散的,嘴里的话偏又认真的很。 “顾林秀是,这名字叫的当真挺好的,人长得也秀气,见了面就是缘分,小爷今日看你也很对眼,这里提点你一句,” 谢临说着幽幽看了对面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阮宝一眼, “顾家兄弟,谁家少年不怀春?都是兄弟我也理解,但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长的温柔无害,心里头可就不一定了,待得久了许会吃亏呢!” 这...顾林秀就算再怎么木头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分明是在说自己中意宁安公主阮宝, 事关女子名节,这种事情如何能应?何况他与公主又没有什么, 不过一想到刚才的事,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看来或许也真的是有些, 顾林秀面上一红,脚步也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时候不早,友人们还在等我,学生自行告退了。” 说话间便转身要走人了, 华子念笑嘻嘻道, “老大你们先等等我,我去送送顾公子,这人潮拥挤的,顾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我去去就回。” 夏彦男眼珠子一转,伸手提住了一边的向云非, “老大,我们也跟去看看,省得老二一会自己回来再走丢了。” 向云非被提住衣领子只觉得呼吸不畅,手爪子在身前划拉了两下, “哎哎哎?你们要去送就自己去啊!干什么拉我啊?” 夏彦男一巴掌拍上他脑门, “说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不是...我去我去...你轻点!我脖子!!我喘不过气了...再勒紧点出人命了...” 四人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阮宝看着顾林秀走的毫不留恋的背影憋闷的不行, 她就有那么可怕?至不至于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正气郁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眼前,上下晃了两晃,伴着这一动作的是格外欠扁的声线, “喂,人都走了,还看?” 阮宝听了这一声蓦地转回头来,两眼冒火, “谢临!!” 谢临掏了下耳朵,无辜道,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 阮宝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还知道人走了?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走了!?”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过来说一堆颠三倒四的屁话顾林秀才走了? “还有,你还说什么看人不能看表面,你影射谁呢?!” 谢临摊了摊手, “你都这么说了,还不知道人为什么走了?心里都有数,偏要来问我,这不是明知故问?” 阮宝正因为顾林秀离开的态度感到气闷,他这一句无疑又是戳在了心口上, 倒不是说有多舍不得顾林秀,本来也是要走的,只是三番屡次的被嫌弃,换了谁恐怕也不舒坦。 心里一点委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阮宝一时没了话语。 谢临看在眼里,也觉得他可能是过分了一些, 人家上元节郎情妾意的约会,他跑过来把人情郎气走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地道。 不过说起这事他还生气呢,若不是生气怎么会这么过来? 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华子念他们说的什么,又看见了阮宝和顾林秀两人聚作一堆, 灯火阑珊处,少女红着脸接了少年的花灯,又私声切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郎才女貌的,好不般配,其中的情意连他这个看客都看的分明, 一股邪火从心底里升起来,他可不就是气的脸都绿了, 那阮宝口口声声说爱慕他,赏梅宴上摸了他身子给他传出了那样的流言来,远了不说就在前几天,不是还占了他便宜害的他的嘴角破了几天被直被他娘问? 他从前一直想不明白阮宝怎么就看上他了说什么非他不嫁,今日看了顾林秀这张脸他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这阮宝喜欢他,莫不是就看中了他一张脸?就这? 现在想来越想越觉得靠谱是怎么回事? 觉得自己接近了事实真相的谢小公子满脸懵。 按说现在有别人分担了阮宝的注意力想来应该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他偏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顾林秀长得也就...嗯...也就一般,凭什么就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了? 啊呸!凭什么就把他给比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日前还占了他便宜,现在就又跟着旁人私会了? 想得倒是美,门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想是这么想,现在看着身侧少女略微有些受伤的神色,他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了起来, 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目光落在阮宝手里的花灯上随口找了个话题, “这什么灯?还挺好看的。” 说着一只手爪子已经巴上去了。 阮宝见他一动马上起了精神,把花灯移了个位置,叫他抓了个空。 谢临看她这架势撇了撇嘴,嫌弃道, “不就是个灯笼么,让我看看能怎么?好歹也是共患难过的兄弟,就这么小气?” 阮宝啐了他一口, “呸!那个是你兄弟?” 谢临不吭声了,过了会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惊叫了一声, “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阮宝顺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过去,什么都没看着。 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还是要抢她手里的花灯。 这如何能叫他抢了去?手上的力道猛然收紧,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又怎么能和谢临比,花灯在两人手中一来一回,阮宝在某个空隙就失了力气,撒了手来。 谢临本也不是非要抢那么一盏灯笼,无非也是想着逗逗她,因而根本没用多少劲, 眼下阮宝这一松手... 只见灯里裹着几只兔子在半空中撒着腿跑了两圈,噗通一声落进一旁的胭脂河里,溅起了一圈的水花, 花灯内的烛火顽强的最后闪了闪,然后...噗...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 这事...发生的有那么一丢丢的突然,花灯落在水里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阮宝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谢临不用看也知道大事不好。 胭脂河不算很宽,此刻那灯笼就浮浮沉沉的漂在岸边,从外表上看着该是没什么。 谢临余光看了一眼, “我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阮宝气的眼圈通红, “问题不大??” 这也是人说的话?她好好的花灯就这么掉进水里了,他这个始作俑者涎着脸说问题不大? 岑其宪默默走到岸边将灯笼捞了起来,眼皮子抖了下,阮宝见状让他拿过来, 沾了水的绢纱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上面画着云纹仙草的墨迹早已晕开,里头灯轴上的剪纸就更不用说了,那东西为了看着轻盈灵巧,向来是薄的,先下已经湿成了一团,坏得不能再坏, 刚才还活灵活现的兔子灯,现下已然是废了。 阮宝接过岑其宪手里的灯杆,心疼的肝颤,杏眼怒视着谢临, “谢临...你...!” 这灯...好,没救了。 谢临自知坏事,俊脸上有那么一点尴尬,目光游移道, “不就是个灯么,我赔给你不就完了...” 就是一个灯?赔给你?这是普通的灯么?若真是有钱能买得到她哪里会守着看舍不得走?别说这灯会上,就是那灯主人的手里也不会有第二盏来。 谢临看她目似喷火脸色不善,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心里也清楚如果目光能杀人自己此时已经死了百八十遍, 这种情况下傻子才在原地等着挨骂,谢临眼珠子转了一圈, “那个什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我就不信我买不到!” 说完人已经跑了个没影了。 坏了人的东西不算,连个道歉都没有人就跑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也就谢临这混蛋能干的出来! 阮宝周身的气压可见的低了下来,还真的在原地没有动弹。 春花见势觉得不对,小心翼翼的上前, “殿下,您还真等啊?” 那谢家公子明摆着是个不可信的,说不准就是诓骗人的。 阮宝闻言冷哼道, “我当然等,我如何不等?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买个什么灯回来!” 春花听着一愣,那灯笼哪有那么好找的,换成她是谢公子,肯定也是借着由头跑了不回来了啊,上赶着找骂不是傻么? 正想着,耳边只听了“咔嚓”一声,相思木的灯杆在阮宝手中断成了两节, “他若回来便罢,好歹算他有点良心,他若是不回来,那就要我以后再也别碰见他,否则...” 这话听着凉飕飕的,春花打了个激灵,又问, “那谢公子要是回来您就放过他?” 阮宝嘴角凉凉一笑, “放过他?我几时说过?” 春花:...回来也不放过的话,那还不如不回来了... 不过...春花又想到一个问题, “殿下,谢公子去一个时辰您也等一个时辰?” 这大冷天的在原地站着多冷啊? 阮宝睨了她一眼, “等啊,当然等,不过不是我等,” 断了半截的灯杆塞进春花手心里, “是你等。” 她又不傻。 春花:......早知道我不问了! 谢临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期间春花都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真的守约, 华灯初上,少年穿拂人群而归,各色花灯投下的烛光在他如玉的脸上落下一层温暖的釉色,端的是俊美无双, 像是色彩饱和的画卷,一寸一寸的画中人展现在眼前。 春花激动的都快哭了,从来都没觉得谢家公子这么俊俏过! 再不回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了怎么说! 谢临从别处回来,只见春花不见阮宝,疑惑道, “其他人呢?你主子呢?” 春花眼泪汪汪, “谢公子,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寻殿下回来!” 说完自撒开了腿跑开了。 不多时,春花便带了人回来,谢临闻声望过去,登时气的脸黑了一半, 阮宝走在春花后头,岑其宪整个人都快叫物品盒子给埋了, 好家伙,他辛辛苦苦去给阮宝找花灯,一条街都跑遍了,她可倒好,还逛上了?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阮宝却不知谢临心里如何做想,摇摇摆摆的晃到谢临跟前,打量了一下他空空的两首手,盘问道, “花灯呢?” 还有心思管他要花灯?谢临看着阮宝手里还拿的一根糖葫芦,登时就气笑了, 那糖葫芦还没吃,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红盈盈的果子,外头还滚了一圈细白的芝麻,看着便叫人觉得食指大动。 谢临唇角微微一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身去,一口叨走了最上头的一颗果子。 眨眼间好端端的糖葫芦就秃了头,阮宝杏眼一瞪, “你!你做什么吃我的糖葫芦?” 谢临瞟了她一眼,并未理她,仿佛故意气人一般,细细咀嚼了片刻才咽了下去,慢条斯理道, “什么你的糖葫芦,你又不吃,我还当是犒劳我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你多大的脸我给你买?” 他这话说的其实不错,阮宝买这糖葫芦还真不是用来吃的, 少糖的点心她都不敢用的太多,何况是这明晃晃裹了糖的糖葫芦,根本就是看着好看买来看的。 不过谢临这么问,她当然也不会承认不是用来吃的就是了。 谢临听着轻轻一笑, “那你倒是吃啊。” 吃?最上面的已经进了这人的肚子里,她就算是牙不疼,也断不会和他共吃一根糖葫芦,两人也没到那个交情的地步。 阮宝叫他噎了一口,也无意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少说废话,我的灯呢?” 谢临挑了下眉毛, “吃完我就告诉你。” 吃完?说什么吃完?顺着他的目光瞟到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阮宝顿时觉得一阵心塞。 本来想的是就算扔了也不给他吃,但看着谢临额头上浅浅沁着的薄汗,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反正这糖葫芦已经被他啃了,看着也不好看,还不如给他吃了,省得手里黏糊糊, “给你,吃完快放!” 这人刚还攥的死紧的糖葫芦就这么送到面前来了,谢临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了,问也没想着她真会给来着,顶多是逗她玩, 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想到刚才吃了一口也没什么事,可见不是下了毒的,这才放心的接了过来。 精美如红玉般的糖葫芦到了这人嘴里...叫阮宝来说这简直暴殄天物, 谢临几口解决了糖葫芦,拍掉了手上残留的糖渣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灯笼我找了,走马灯有好几个,就是没有带兔子的。” 阮宝白了他一眼,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那你还敢回来?” 谢临勾唇一笑, “你要花灯我没有,不过我找到了这个。” 手指指向了怀中,阮宝这才注意到他怀中鼓鼓的一个小包,看样子是个活物,此刻正在衣料下微微的动弹, 这是...想到了一个可能,阮宝微微睁大了眼睛, 少年修长的手指拨开胸前一角,仿佛是应照阮宝心中所想,黛青色的衣襟里,缓缓露出了一双长长黑色的耳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花灯没有,兔子要吗? 从谢临衣襟里钻出来的是一只兔子,有着长长黑色耳朵,右眼周带了一圈黑,浑身雪白。 小兔子尚且年幼,堪堪不过手掌大小,大约是在谢临胸前暖久了,突然吹了寒风见了生人,整个身子都缩在谢临手心里瑟瑟发抖。 谢临往前一伸, “花灯没有,兔子要吗?” 小兔子在他手心里缩绒绒的一团,细软的毛尖在风里颤颤,阮宝看的心都要化了,自然是忙不迭接了过来。 阮宝之前手里一直揣着暖炉,手心里暖融融的,小兔子从谢临手里脱出来换到了个更暖和的地方,小身子蹭了蹭又安稳了下来, 阮宝摸着手心里毛茸茸的一小团,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却还是硬的,小声嘟囔了一句道, “人家要的是花灯,你倒好,弄来一只活兔子,还想叫我夸你不成?” 谢临闻言瞥她一眼, “你不是喜欢兔子么?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活兔子而是死兔子?” 他本意指的是那些有关兔子的物品,花灯也好,摆件也好,不都是死物么, 阮宝听了这个死字,却条件反射的把兔子揽的更紧了一些,生怕他给夺了去真的变成一只死兔子。 谢临见状嗤了一声, “你这等行为,不就是那叶公公么?” 阮宝一愣, “什么叶公公?” 这怎么还变成公公了? 谢临努了下嘴,看着她的目光隐隐有些嫌弃, “你怎么上学的,都白学了?没听过千多年前有个喜欢龙的叶公公,到处收集龙,后来龙真的来了他吓傻了那个。” 阮宝:...... 到底是谁白学了?哪里来的叶公公?那不是叶公好龙? 到底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吐槽, “你到底怎么做到这么蠢还这么自信的?” 谢临眉头一皱, “你说什么?” 原来还没听清,阮宝淡淡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 “没什么,就是说你该多读一点书。” 阮宝是严重怀疑,以这人的脑子,他是怎么当上的将军?难道她叔父还真是独具慧眼,一眼就看出来这人虽然书读得少,但是个打仗的好材料? 真是奇了怪了。 这话说的让谢临好一顿没头没脑,怎么好端端提起让他多看书了? 虽然如此,但有一点不用多想,阮宝说这样一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之前一句听不到也就算了,后一句就算听不明白也没必要去问,谁知道她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谢临瞪了她一眼, “说什么废话,你就说这兔子你要不要就行了。” 要不要...阮宝摩挲了两下怀里小兔子的皮毛,半晌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 “我不要,你拿回去。” 她不是不喜欢这兔子,她喜欢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养过一只兔子,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跟这只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兔子,她从御膳房里捡回来的。 御膳房里养的是肉兔,母兔子早就被宰杀了做成菜肴,留下的一窝小兔子也只剩下了那么一个,浑身雪白的皮毛,一双眼睛红宝石般。 阮宝本来是去闲逛,看见了就喜欢的不行,又听宫女说了母兔子已经没了,就更是产生了一种共情, 在那一天,年纪小小的女娃娃白嫩嫩的小手点着小兔子的鼻尖, “小兔子呀小兔子,我没有了娘亲你也没有了娘亲,我给你起名叫玉儿,以后我们一起做个伴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稚嫩的童声里是忽略不了的落寞,过了片刻却又明媚起来, “我是没有娘亲啦,不过我有小姨,小姨就是我亲娘,以后小姨也是你亲娘啦!我把小姨分一半给你!” 小小的女孩抱起了白兔,在夕阳的余晖下离开了御膳房,一走就是七年。 兔子活的再长终究是兔子,哪怕吃的用的均是最好悉心照料,玉儿还是在第七年里离开了,御医说是年纪太大得了病, 终究经不过岁月。 玉儿死了,阮宝哭的肝肠寸断,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养什么兔子,她害怕,害怕再一次经历这些离别。 所以这些年以来,她哪怕再是喜欢兔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再养一只, 天底下的兔子有那么多,再像也不是玉儿,再好也还是要分别。 怀里现在抱着的这一只不像玉儿,它的皮毛不像,眼睛也是深色的黑,现在就在她手心里,柔软的她心尖都在发颤。 可她却不能再抱了,再抱下去就一定舍不得再放手了。 阮宝咬了咬牙,伸手把兔子递了出去, “拿回你的兔子!我不要!” 谢临一顿,明明就是喜欢的不得了,明明眼里都是舍不得,又非说什么不要,真就嫌弃他嫌弃到了这地步不成? 想来自己今天的脾气也真是太好了一些, 她说赔她花灯就满灯会去给她找什么花灯,那花灯哪有那么好找?就算找了一条街都没有找见一样的花灯他也没有撂下挑子不干了, 不就是怕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到底到了最后也没敢真的两手空空回来,绕了几圈才在投射的摊子上花了几角银子射中了十靶换来了这么一只兔子, 抱回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忐忑,怕她不喜欢,到了现在却只觉得这兔子蠢,丑了唧的一只眼睛跟叫谁揍了一样的蠢兔子,就跟他现在一样的蠢! 他今天还真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在意起别人什么心情来,最可气这人还根本就不稀罕。 不要就不要,好像谁非要上赶着送她东西一样,咱俩很熟么? 当下劈手夺回了兔子,态度也没那么温柔了,拎了一双兔子耳朵就走, “不要就不要,正好爷今个缺个下酒菜,麻辣兔丁就不错,这兔子小,肉肯定嫩!” 话说的也就是气话,小东西这么小,扒了皮八成二两肉都没有,做了一顿都不够塞牙缝的,就是说着气气阮宝罢了,当不得真。 阮宝却不知道,真的信了,也被他吓到了,深深的相信谢临这种人真的能干出这事来,急切道, “谢临!你把兔子放下!你这么大个人,还有没有点良心?!” 谢临回过头来笑吟吟的, “你管我有没有良心?良心有兔子好吃?又不是你的兔子,少管闲事你!” 说着还真的在河畔蹲了下来,手里比比划划的架势仿佛在研究从哪里下刀比较好,嘴里嘀嘀咕咕说的什么阮宝也没有听清,隐隐约约只听到一个貌似烤着吃也不错的话来。 阮宝看着他行事急得不行,只觉得再不拦着他这小丁点兔子真的要没命,当时也顾不了许多了,连忙跑着去夺他手里的兔子, “你还给我!你刚才说送给我了!” 谢临闪身一躲,叫她抢了个空,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刚才给你你不是不要吗?这会儿又来要了?你叫它一句你看它应吗?说它是你的,证据呢?” “你还给我!你说我不要了,你的证据呢?还给我!死谢临!” 兔子攥在谢临手里叫他举得高高,阮宝巴着他的胳膊往上跳也够不到,只得死命的往下拖他,又拖不下来, 正长身子的少年长手长脚,个子本来就比她高了不少,现在又故意逗着她玩看着她上蹿下跳露出窘态,心里得意着呢,冷不防一下把人逗急了眼, 焦急间阮宝恼怒非常,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闲气,当下也不去抢兔子了,伸了手狠狠的推了一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投怀送抱 谢临没防备过阮宝会去推他,这一下来的大力又突然,当下就有些傻了眼,短暂惊怔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牢牢扣住了她的腰肢,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恶意, 叫你暗算我,一起才是正经! 人掉进水里的动静可比花灯来的要大得多,二人双双跌进水里,发出噗通的一声。 一旁候着的三人顿时眸光一紧,岑其宪闪身去抓人,春花更是叫嚷了出来,好在她还算带了点脑子,一个“殿”字刚吐出来马上又叫了“小姐”, 人掉进水里也就一瞬间的事,岑其宪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来得及,连一缕衣带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谢临带了阮宝掉进水里。 冬季的河水冷的刺骨,好在是在岸边上,河水并不怎么深, 谢临情急之中强行站稳了脚跟,这才好赖没有整个仰倒砸进水里去,站住之后水也只堪堪没过一个脚背罢了。 不过现在看这情况不一定了, 推了谢临一把到头来自己也遭了无妄之灾,阮宝站在水里整个人都懵了,反应过来自是一阵恼怒, “谢临!!” 说着又伸手锤他, 谢临连忙拦了一把, “哎哎哎?你可消停一点,你再动咱俩都得栽倒下去!” 脚底下踩的也不是什么坚实地方,都是稀软的河泥,滑的不行,站得住都是运气好,她这么再来几下没准还真又栽下去。 阮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他讲这个,又见他的手还扣在自己腰上,更是气的不得了, “登徒子!快放手!” 谢临低头一瞧,眼中闪过一抹窘迫,急忙松了手, 阮宝刚才本质上是没有着力点的,可以说是整个人都依着谢临才能勉强站住,眼下谢临这一松手,当下脚底开始打滑,狠狠又扑进了谢临怀里, 谢临叫她撞的闷哼一声,她听了顿时红了脸, 头顶上的少年咬牙切切, “你还说爷是登徒子?你这不是投怀送抱?” 你才是投怀送抱!你全家都投怀送抱!阮宝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目前这个姿势真是让她连反驳都觉得无力。 恰逢春花伸了手来,她也就刻意忽略了这个话题,搭着春花的手爬回了岸上。 沾了水的裙摆湿漉漉的,绣鞋里也灌满了河里的湿泥,秋实看得直皱眉,张罗着要她去车里换备用的衣服鞋袜, 阮宝点头应了句,余光又看见谢临从水里上来,心下只觉得怎么都不能这么算了,想做点什么又被秋实按住, “殿下,您这衣裳湿着呢,莫要再与谢家公子斗下去了,仔细回头感染了风寒。” 阮宝想了想也是那么一回事,也就没再闹腾,搭了秋实的手跟着她去了。 世家小姐出门游玩多会随身携带了一套差不多的以备不时之需,秋实心思细些,从里到外都备了一遍,眼下就派上了用场。 干净的衣服换在身上,刚才的那股冷意顿时驱散了一干二净。 阮宝在秋实的伺候下蹬上了最后一只绣鞋,径自撩起了马车帘子, 秋实忙叫了一声, “殿下不直接回宫么?” 都逛了小半个晚上了,该买的都买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意外,怎么也该回去了。 阮宝听了摇了摇头, “不回,” 开什么玩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可不是她信奉的, 做什么非要那么憋屈,有仇当场就报了岂不美哉? 秋实跟了她这么久,多少也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眼皮子微微一跳, “殿下,您既然无意与谢家公子痴缠,总是如此可曾想过是否会落人口实?” 阮宝一愣, “我当然无意与谢临痴缠啊,再说我们也没怎么样?明明是他总来招惹我,我是那种受了委屈自己憋着的人吗?我有分寸的。” 说罢自撩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马车帘子落下来晃悠了两下,秋实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啊,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她和谢家公子的关系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亲近,只她自己还想不明白似得,这样下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将来真的没什么结果,谢家公子无意,殿下又该如何收场? 殿下看着小,其实到谈婚论嫁也不过几年的光景罢了,好在殿下是公主,不管怎么样总有陛下在后面撑着,将来想着也不会太糟。 秋实想到这里定了定心神,把手里阮宝换下来的衣服打理好,也跟了出去。 马车停下的位置跟胭脂河畔不远,阮宝才下了车,就看见谢临坐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脱了靴子往出倒里面灌进去的水。 他一个爷们,出门闲逛总不会像女孩子一样细心,眼下也没带什么小厮,自然不会有人给他备什么替换衣裳, 此刻被人推进水里,也只能自认一声倒霉。 少年笔直的脊背弯着,背影都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无比憋闷之感,阮宝看着只觉得心情冷不丁的好了些。 生气的档口,你一言我一语自然是越说越生气的,当有了一个缓气的时候,再想想也就冷静了不少。 阮宝此时也是如此,刚才得空想了一会,也多少有些心虚, 这事恐怕不能完全都赖在谢临头上,要不是她推他下水,他怎么也不能拽了她来, 说到底恐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 不过,谁让他非要杀那兔子来着?那么小一丁点的兔子他也忍心下的去手?还是他活该! 想到这里又觉得理直气壮了一些。 谢临瞥见她去而复返,凉凉瞥了她一眼, “怎么?还想再推爷一把?” 锦缎长靴就算倒了一次也还是湿淋淋的,一拧下去又出了不少的水, “我可告诉你,爷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若再来,可要想想备了几套衣服。” 就是真再来一次也不会让她得了便宜就是,到时候就要看她衣服够不够换了。 阮宝闻言罕见的没同他争执,反倒觉得心情还不错,毕竟现在的情形两相对比,谢临可是要比自己惨多了。 “谁稀罕推你了?你刚刚那兔子,不是要赔我?” 是的,赔,阮宝可不会认为是什么他送的,他坏了人的兔子灯,本来就该赔。 谢临翻了个白眼, “现在又想要了?” 刚刚不是还不要? 不过这兔子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本来也就是给她的, 是以谢临嘴上说着不中听的话,兔子还是送出去了。 小家伙也是命大,幸好谢临之前举的高没把它也一起弄进水里,不然就这么一小不点的兔子,沾了水命八成也就没了。 兔子太小,刚才也算是在谢临手里受了惊吓,现在见阮宝伸了手几乎是用跳的跳到了阮宝手心里,急躁的后爪都在谢临手上留下几道白印。 谢临嘶了一口气,倒是不是疼的, 就是...就这么只瘪兔子它怎么还见异思迁呢?真就忘了刚才怎么冷怎么在他怀里取暖来着? 还没等送人呢就跟主子一个德性了,什么东西! 阮宝可不知道他在心里吐槽了什么,现在这兔子就在她手心里,已经明明白白的归了她了, 兔子刚才叫谢临拎着耳朵拽在手里,现下耳朵上出现了一圈印子,饱受摧残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阮宝看在眼里一阵心疼, “你一个男人,怎么连一点风度也没有?” 谢临以为她是在说之前他拽她下水的事,没好气道, “风度?风度不是也该看看跟谁?就你?什么样的君子都得叫你气出病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元宵快乐 “你!” 这指向不要太明显,阮宝马上就反应过来,柳眉倒竖, “我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女孩子,你拉我下水想过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吗?” 景朝民风就算再怎么开放,女子落水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跟一名男子一同落水呢? 他白长了那么大个脑袋,难道是叫驴踢了不成?还是就压根没把她当成女子? 说起来也是心塞,阮宝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他八成真就是这么想的... 谢临听了以后半晌没吭声, 这... 好,这么想一下他确实还是有点对不住阮宝的,只是刚才那种情况,他也不过是下意识么,别说是他了,换了谁谁不会抓一把? 不过说到底,他还确实做事不怎么稳妥, 但是要他道歉...?见了鬼的才觉得他应该给阮宝道歉! 她小女孩家家的,小小年纪就黑了心,见天的坑人,怎么不见她道歉!? 一张俊脸不怎么自在的转到了一边,故作镇定的四处看了一圈,突然看见不远处天际遥遥升起了一点银光, 这是... 谢临眉头一跳,以手指了夸张的叫了一声, “你看那边!” 看那边?看什么那边看那边,上次因为他这一句话她坏了肚子,这次又要搞什么花样? 想起他刚才也是这么说了一声,阮宝疑心他还是要抢兔子,忙把兔子塞进了胸前衣襟里,如此他只要还要这张脸,就断不敢伸手过来。 谢临见了嘴角一抽, “哎呀,我没骗你,谁要抢你的兔子,你看那一边。” 他的样子不似做假,阮宝半信半疑的看过去,正见深蓝色的星幕上升起一点银光, 银光升至最高的一个点,猛然向四周炸开,银白金红的线条在夜空上交错,画出一幅绝美的铁树银花。 耳边响起少年清朗悦耳的声线, “元宵愉快啊,阮宝。” 阮宝眉梢一挑,以谢临的性子,这多半也跟道歉服软差不多了,难得了。 卷翘的长睫弯了弯,阮宝精致小脸上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来。 “嗯,元宵愉快。” 京都府的死牢里,同样一点银光升上天际,然后是一束又一束璀璨的焰火, 一双满是血丝的浑浊眼睛透过窄小的窗口定定看了几眼,然后猛地回身扑上了另一边的牢柱, 铁链条撞上牢柱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一旁一名正和人聚坐闲聊的狱卒手里捻起的花生米掉在了桌面上,眉头顿时一皱, “大十五的,不能回家和亲人过节就够糟心的了,在牢里当值连口酒水都不能喝,都这样了竟也不能消停!” 越想越憋闷,一拳锤在了桌面上,装了花生米的瓷盘子被震了起来,在上面颤了几颤, 另一名狱卒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道, “栓子,那都是要死的人了,别理他了,权当没听见,该吃吃我们的。” 进了死牢里的人断没有再能出去的道理,更别提里头关着的那位黄大人犯下了那样大的罪过,能出去的那天也就是死期。 今年过了秋就要问斩的人,闹腾一下也实属正常,何必因为这种人坏了心情。 叫栓子的狱卒却听不下去,他今日心情不太顺,骂骂咧咧拎了一条鞭子走过去,一鞭子抽在牢柱上, “大过节的,闹什么闹!?” 黄应海本来正抓着牢柱摇晃,见这鞭子飞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回抽手,奈何他养尊处优惯了,再加上自进了牢里日日吃睡不好也憔悴了不少,手上动作没有脑子来得快,活活受了这一鞭。 长鞭打在指节上钻心的疼,瞬间破开了一条口子,黄应海颤抖的收回手,一张老脸都疼痛的扭曲, “你这卑贱狱卒!可知我是何人?” 栓子听了他的话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嗤笑了一声, “知道,前京都府丞黄应海黄大人不是?” 黄应海听在耳里,却忽略了那个栓子咬的格外刻意的“前”,当下眸光一沉, “既然知道我是何人,你一介小小狱卒,也敢打我?我可是你曾经的顶头上司!” 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居然也敢打他,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将这人活剐了以泄心头之恨! 栓子嘴角笑意越来越大,也愈发阴森, “原来黄大人也知道是个曾经的顶头上司?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说罢脸色阴沉下来, “我还以为当了官的人多少有些见识,知道些好歹,怎么黄大人以为进了这死牢里还能出去?犯人就该有犯人的样子,还摆什么当官的架子!” 黄应海一怔, “我早晚有一天会出去的!你给我等着!” 栓子冷笑一声, “黄大人说什么胡话呢?您的亲族已经散尽了,又有谁会出钱来捞你,就算捞了。以您这样的罪行真以为能捞得出去?我要是您,我就消消停停的,好歹在处斩前还能过上点好日子,免得吃苦头不是?” 黄应海脸色一变,似是想通了什么,从怀里摸出来个玉扳指,强行塞进栓子手里, 这扳指玉色通透,看着便知是个上等货色,栓子眯了眯眼睛,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落魄到了这种份上身上竟然还有货,看来是进牢的时候没摸干净。 不过这不打紧,反正也是给了他的,脸色顿时好了几分, “你倒是乖觉,说,想要什么?在这牢里别的我不敢保证,让你好过些还是可以的。” 黄应海却没应,先是看了看四周,又示意栓子低下头来,这才附在他耳边悄声道, “栓子小哥,你行行好,帮我去给京都府尹魏大人带个话,叫他来见我一见...” 栓子一惊, “你!” 剩下的狱卒听见动静忙问了一句, “怎么了栓子?” “没什么没什么,这犯人不太老实罢了。” 栓子掩饰道。 “栓子,哥几个提点你一句你也别生气,到底黄大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你别太过了。” 另几个狱卒也就是象征性的劝了一句,见他仍不回来也不再问了。 栓子复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 “你又要打什么鬼主意?我只是一个狱卒,府尹大人怎么会见我?又怎么还会来见你?”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府尹,想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又过来上赶着找不自在。 黄应海在官场上厮混多年,也算是个聪明人,挤出个笑容拍了两下栓子的手, “栓子小哥多费心了,你拿着我的扳指,府尹大人自会来见我,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多想,不管府尹大人来或不来,这好处都归你,就当小哥替我走这一遭的辛苦钱了。” 得了黄应海的准话,栓子自然满意,脸上也多了点笑意正色道, “你放心,拿了你的东西我自然会尽力给你把府尹大人带来,我栓子不是什么只认钱不认人的,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尽心。” 栓子说完就装做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黄应海回头看了眼墙角里堆了脏污稻草的石板床,眼中划过一抹厌恶, 但他到底是累了,靠着墙缓缓在稻草上坐了下来, 再忍忍,再忍忍,府尹大人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府尹大人一定会捞他出去,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 眼角余光撇过栓子的背影,黄应海的眼神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蠢货,有命拿钱也要有命花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偷吃记得擦嘴 华子念三人去送顾林秀,一送就是个把时辰,等到他们摇摇摆摆晃回来胭脂河畔的烟花都早已放完了, 谢临见他们回来,凉凉看了一眼, “送完人了?” 华子念笑嘻嘻上前, “送了送了,一直送到他回家呢,老大你可不知道,他家可真远!” 夏彦男点头附和, “我作证,是真的远!” 向云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嘀咕了一句, “送个屁!” 那顾林秀跟那个啥似的,出了人群自己就走了,照说都送走了怎么也该回来,他们偏不让他回,硬拖着逛了这么久,他都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话音刚落马上挨了夏彦男一手肘子,顿时消停了。 谢临听了冷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们三个不打算回来了,” 说到这里又看向向云非, “酥果子好吃吗?什么馅的?哪家买的?” 向云非眼前立刻一亮,问到这里他可太有话说了,今天晚上的酥果子他愿称之为上元节最美好的记忆,没有之一! “王氏点心铺的!莲蓉馅,外头还裹了一层坚果仁,可好吃了!我吃着也就跟伯母上次做的差一点!” 这....... 华子念夏彦男脚步稍稍往后一错,一脸无语, 这个二货!被套了话还美滋滋?是不是傻!? 向云非也不是那么太蠢的,看着对面自家老大的笑容越来越不善,他不觉咽了口口水, “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谢临白了他一眼, “下次偷吃记得把嘴擦干净。” “啊?” 向云非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阮宝噗嗤一笑,伸手比了比唇角,伸手一抹再一看,这才看清手上擦下来一把微黄细碎的点心渣子, 当下垮了脸, “老大...你听我解释!” 估计也是知道不好,说完也没再停留三个人一哄而散,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跑了去, 谢临又哪里是吃素的,长久在一起哥们几个什么德行哪能不知道,反应极快的伸手薅住了一个跑的最慢的向云非,抬腿就是一脚。 向云非嗷的发出一声惨叫,呼痛道, “老大!给我留点面子!” “瞧你那点出息,我几时真揍过你?” 像是印证他所言非虚似的,他又抬腿踹了一脚才放了手, ——果真不是上手揍的。 向云非揉着屁股小声碎碎了几句,谢临也没再理会他,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阮宝, “那什么,我的兄弟们都回来了,我这就往回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在外头瞎逛。” 这话不太好,听起来怎么还觉得有些怪异的关心之感? 关心?这个词一从脑海里滚出来谢临登时就不淡定了。 想了下又补了一句,像要撇清什么嫌疑似的, “省得回头你哥再找到我头上。” 阮宝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就是丢了也轮不到你来管。” 瞎操什么心呢? 如此也算是个告别,华子念三人见状连忙跟上,跟上前还回头冲阮宝眨了眨眼, “宁安,我们国子监开课见啊!” 华子念说宁安这两个字的时候促狭的厉害,想到之前他们嘴里的称呼,阮宝一张小脸忍不住红了一瞬,又恼又羞。 不过他们这次到底也没说什么,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作罢, 灌了水的靴子每走一步都发出奇怪的气音,夏彦男顺着看下去才发现谢临整个袍子下摆都是湿的, “老大,你这怎么回事?下河里捞鱼了?” “大冬天我捞什么鱼?分明是捞螃蟹去了。” “啊?胭脂河冬天里还有螃蟹?” ...... 四人勾肩搭背的背影越走越远,细细碎碎的话音顺着风吹过来,阮宝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予理会。 谢临这种人,越是较真就越是容易被他气死!她才不要总是上当! 谢临几人走了没多久, 几乎是前后脚,阮泽也回来了,见到阮宝好端端的也放了放心,走进了一看自家妹妹身上的衣服已不是自己走时那一套,而是换了一套花纹颜色相近的, 阮泽长眸微眯, “孤走以后出什么事了?” 这是问岑其宪,他也知道问阮宝不会有什么结果。 果不其然,阮宝闻言立刻钻了出来,娇娇缠上阮泽手臂, “哥,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在河边走踩到了些许湿泥罢了。” 阮宝有自知之明,知道阮泽多半也不会信她的,心里悄悄骂了谢临两句,面上轻飘飘不动声色一语带过, “哥,你刚才行色匆匆的,是又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 这事她在阮泽离开之前就想问了,现下也不算什么转移话题。 虽然前世的这时节没有发生什么,可谁能保证今生不会发生呢? 她本是一个重生之人,在她的介入下已经有不少的事发生了转变,比如谢临的婚事,再比如春风阁里应该被拐卖的少女们。 阮泽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很快又归于自然, 有些事情可以透露,有些却不必,日前春风阁拐卖人口一案似乎另有隐情,那些被拐的少女们恐怕并不是要逼良为娼的, 已经剿灭的春风阁旧址在近几日清点之时发现了密室,里头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少女尸体,俱是伤痕累累形容枯槁,面色惊恐而扭曲,其死因经仵作验证,乃是死于失血过多,恐是放血所为。 春风阁一案背后迷雾重重,还不一定有什么腌臜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脏了妹妹的耳朵才好。 “没什么,只是一些朝政之事,你也知道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很忙,今天还真是为兄对不住妹妹你,说好了带你出来的,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说到这里阮泽轻轻笑了下,眼角眉梢都带着些揶揄的味道。 阮宝听了故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这次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啦,下次么...” “下次哥哥不会了。” 阮泽保证道, 阮宝冲他做了个鬼脸, “下次我才不跟你出来呢!你这个大忙人,下次说不准又要有什么事忙,还是我自己来的自在。” 阮泽无奈一笑,又听她嘟囔着说道, “爹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都要哥哥你来做,也不知道到底谁是皇帝,大过节的也不让哥哥休息休息...” 阮泽宠溺的摸了下阮宝的发顶,摇摇头道, “你啊,真是父皇把你惯坏了,哪有当子女的这么说自己父亲的?你这性子可真要改改。” 他是家人,听听也没什么,若是叫外人听见,指不定生出什么想法。 阮宝噤噤鼻子,心里清楚阮泽说的也是为了她好,却还是不依的摇了两下他的胳膊,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妹妹我分明是心疼你,你怎么还说教起我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妹妹心疼我,妹妹便是这天底下最心疼哥哥的人了...” “这还差不多!” 阮宝哼了一声,复又抱紧了阮泽的手臂,一起往马车方向去了。 阮泽看不见的角度,阮宝缓缓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涩,再次抬眼的时候又是明媚一片, 她已经不是哥哥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小孩了,哥哥明显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继续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不问也罢,时间还长,总会清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破罐子就要破摔 晚间,芙蕖宫内早已吹熄了烛火,重重纱帐内声响窸窸窣窣, 小手在床壁上摸了摸,指尖沿着其上的花纹抠了两下,阮宝幽幽叹了口气, 好像自打重生回来,她就一直有某些地方觉得有所缺失,细细想来又摸不到头绪。 她心里清楚,她根本不是个有多聪慧的人,想要扶持岑正德只是防患于未然,拉拢邵谨言也是同样如此。 岑家世代忠良,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上一世的最后,京都驻防将军临阵倒戈,岑正德没有半分兵权,硬是靠着一张嘴拉回了大半驻军,死守至锦京最后一刻。 岑正德的忠心她丝毫不会怀疑,可邵谨言呢, 她说不准,也摸不透,邵谨言的心思比海深,恐怕有些事情想要指望也是无从谈起。 他想要算计个什么人,谈笑间轻而易举。 这种人太难拿捏,她也没这个本事去拿捏起来, 相关事宜还是要细细斟酌,制肘太多。 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什么怪圈之中,又不得其所,不由开始怀疑虚尘所说的话,他说她是天眷之人,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有一点,她无比明白,她对肃王的防备,当下是不可宣诸于口的, 说了如何,又有谁能相信她,肃王隐藏的太好,她便是说了,也只会拿她当作不懂事,小孩子心性罢了。 可是要她独自去扳倒肃王,她真的能做到么? 手指沿着雕纹上的沟壑缓慢摩挲,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的出现了一点, 谢临。 这个在无从下脚的当前,出现的第一个清晰的点是谢临。 这些日子下来的接触不算太多,但是谢临如何,她自觉心中还算有数。 这样一个浅显喜怒都浮于表面的人,若说他有反叛之心那也太过牵强,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小小年纪,心机也是太深了些。 那他又是该从哪里发生了改变,投身到肃王阵营中呢? 不是阮宝一定要把谢临的婚姻跟最后的反叛联系到一起, 实在是自从他和秦栗成婚之后,他和阮宝的关系就直接成了生死仇敌, 甚至有好些事情,阮宝到现在还是认为,就是谢临在幕后下了黑手,让她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谢临离京赴边才算有个终结,叫她如何不怀疑他。 如果说他的婚姻是一条导火线的话,那么今生这个隐患已经清除,是不是说明一切都有可以转圜的机会?起码让他不会倒戈到肃王的阵地里? 要是这样想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会简单很多,毕竟以谢临现在的性子,再好接近不过了。 越想越觉得还算靠谱,阮宝心里有了点底,心弦也松了些。 困意有些来袭,她打算先将锦被稍作整理一下再睡,冷不丁却看见纱帐撩起了一个角,露出一双眼睛来, 阮宝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是谁, 今夜夏萤当值,估计是见她辗转难眠才过来看一眼。 夏萤见阮宝吓到,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些,忙不迭告罪, “对不住殿下,实在是婢子见您一直难眠,想要过来看看...您没吓到?” 阮宝缓了口气,摆摆手道, “没事,我就是心里有点事才睡不好,也没有那么娇气,就是...你下次好歹有些响动,别再像刚才似的,另有,油灯也不必点了。” 刚才夏萤走过来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更是笼了一盏小小的灯,亮黄的烛火把她一张脸照亮了一半,上半边照不到的地方还是黑的,唯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这种情况看见了,换谁都是要害怕的。 夏萤听了郑重点了点头, “婢子明白了,那婢子这就告退了,殿下早些歇息。” 说罢缓缓放下了被她撩起的帐子,阮宝抬眼叫住了她, “等等。” “怎么了殿下?” 夏萤疑惑的看过来。 阮宝起身往里坐了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夏萤坐下,这是要跟她说些话的意思。 夏萤见状也是了然,不过公主的床她是不敢坐的,还是立在原地, “殿下请说,婢子为您分忧。” 夏萤不坐,阮宝也不强求,没必要非让每个人都跟春花一样。 只是她刚才的睡意也不多,叫夏萤这么一吓更是精神了,既然睡不着,不如抓个人来说点什么。 阮宝抿了抿唇,迟疑开口, “你觉得我跟谢临关系...如何?” 秋实今日点过她的,说她和谢临...痴缠? 难不成真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么? 要说她晚上睡不着,这事也算是有一点的功劳,她思来想去也没觉得到底哪里显出了这一点,不过这事哪有这么好说,又能跟谁去说。 起码春夏秋冬的其中之三现在就可以完全否定了, 冬雪不是说这话的人选, 秋实白天已经表明过态度了, 春花是个大嘴巴子,心里藏不住事,尤其还是这种事。 思来想去可能夏萤更适合一点? 毕竟夏萤到她跟前时日还短,看着也是个妥贴稳重的,夏萤的看法也相对来说客观一些。 夏萤听罢脸上露出了有那么一点古怪的神色,像是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阮宝咬了下唇, “你就有什么说什么,我都听得!” 夏萤得了话,脸上缓和了一些,又想了片刻,才有些纠结的开口, “殿下与谢家公子是朋友,朋友之间亲近些也是正常的,只不过男女有别,旁人看着兴许也会...”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但凡不是个脑子缺根弦的,该懂都懂。 阮宝只觉得一时被雷击中在了原地,眼前一黑, 朋友?她和谢临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等等,这句还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后面的亲近么? 他们在外人看着真的亲近? 到底是哪里给了人这种错觉!? 她和谢临分明是冤家!冤家懂吗! 这些日子和谢临相处的景象走马灯一样闪回在心间, 她悲哀的发现...好像确实过!于!亲!密! 无论是初一那天意外的亲吻还是之前春花阁逃亡的那一次... 事实摆在面前让她这个善于诡辩的人都觉得无力。 夏萤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慌乱下跪, “殿下,婢子...婢子都是乱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阮宝连忙叫起, “没事没事,是我叫你说的,你这么想也正常。” 多正常啊...连她自己都觉得正常... 夏萤不疑有他,又听阮宝说想要歇息,只得半信半疑的退下。 纱帐再次合拢,阮宝躺在锦被里,暗自咬了咬牙, 既然都这么以为...她...她就都认了!坐实又如何? 反正就去年赏梅宴那一件事都足够把她钉地死死的,她顶着这个名声,将来想要嫁出去也是够呛,索性就都不要了,这么个破罐子摔碎了事。 她便用自己去堵谢临造反的路,她倒要看看,没了跟她的仇怨,谢临又是因何造反,远了不说,好歹他有异动她也能早些知晓不是? 什么姻缘,什么名节,这些又如何能与父兄性命做比? 最次最次,就像小姨说的,她是公主,等过了这一关,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不也就是说一句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栓子这人贪财归贪财,但他也还算是有些诚信,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既然答应了黄应海,就一定会把消息传递到位, 当然,魏大人知道后来或不来,就不是他能够保证的了。 可栓子从来没想过,单凭一枚扳指一句话便真的将京都府尹惊动,亲自前往京都府死牢。 此刻,利用换岗的空档,栓子引着裹了一身严实的京都府尹魏和春来到了死牢的最里间,黄应海所在的位置。 黄应海隔着牢柱见魏和春真的前来,激动不必言说, 栓子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忙对魏和春说, “大人,卑职们换岗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您和黄大人有事就先捡着简短重要的说,过后我再接应您出去。” 魏和春点头称是,一张老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慈和的笑容来,往栓子手里塞了张银票, “你有心了,这些也是我的心意,你且收下自用罢。” 栓子身为狱卒,这些年也没少收取好处,可这么大的面值还是头一遭,顿时惊喜万分,也更加上心了,一边说着去门口替他们把风,一边退了出去。 黄应海眼角余光见着人走,戒备之心松缓了些,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猛然隔着牢柱拽紧了魏和春的衣袖, “大人!魏大人!您救救我!属下不想死!属下为您当牛做马多年,求您看在往昔的面子上救我一救!” 黄应海心里清楚,魏和春这样的人不是什么会顾念感情的,能来见他已是不易,捞他出去就更是艰难, 只是谁会想死呢?他还没活够,怎么就愿意这么死去,还是要用菜市场砍头这一种听起来就格外疼痛的死法。 因此只要有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他也要尝试一次。 魏和春闻言却是叹息了一声, “贤弟,不是为兄不救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 黄应海不觉瞪大了双眼, “魏大人!属下都是听从您的指示啊!您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怎么就能无能为力?” 魏和春摇头, “贤弟有所不知,这次的事暴露实属偶然,若是其他也还好说,我各中周旋一下也未免不可,你兴许连官也不用丢,可现在不一样,当朝的宁安公主和谢家小子亲耳听见你家管事说话,宁安公主何其受宠,人证物证俱在,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那老鸨,要是真的将他们灭口倒也好说,现在...” “贤弟,眼下你身上担的可不止是什么拐卖人口之罪,还有...” 魏和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次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谋杀皇室之罪啊!” 春风阁一事阮宝参与其中是个密事,但身为京都府尹的魏和春要知道这点还是有门道的。 黄应海顿时打了个冷战, 按景朝律例,谋杀皇室中人者,极刑处死,夷九族。 乃是仅次于谋反的大罪。 他又怎能想到当初管事要追杀的人是宁安公主,他那一日收到宁安公主赶往春风阁的消息已然是晚了。 许是连老天也要亡他,恰好赶上管事查账呢? 话虽如此,可他仍然不想死! “魏大人!还请您尽心救我一救!您要知道,属下是一心向着您的!属下知道这件事不能从明面上赦免,哪怕是找个死刑犯来呢...?” 说到这里黄应海眼前亮了亮,暗中替换死囚,这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只要银子给的到位收买了刽子手,没有谁会在之后验明正身的。 “大人!属下为您牛马多年,自觉腹中秘密良多,也没想过能过上什么安生日子,只要大人能救我,我愿意一辈子藏在大人庄子里,不见天日也好!只要能活着!” 黄应海咬牙说道。 他已经是把要求降到了最低了, 说腹中秘密良多也算是一个威胁,好叫魏和春也好生思量思量,若是魏和春还有一丝良心,无论如何也该答应才是,不然,就休怪他了! 魏和春听后果然目色一凝, “你威胁我?” 黄应海冷冷一笑, “属下还指望大人捞我出去,万万不敢。” “你当我不想捞你出去么!?” 魏和春见了他的神色,忍不住怒道, “你当我养出一个心腹这般容易?愿意就此折损不成?黄应海,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要不是没有办法,我如何是这等狠心之人?你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用替换之法?你可知届时法场监斩为何人?是阮泽!是当朝太子!你要我换个什么样的死囚能瞒过太子的眼!” 阮泽...黄应海身躯一震, 他知道魏和春说的都是真的,若监斩官是阮泽,那再说别的也没有了意义, 阮泽为监国太子,他们这些大臣日日与他报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黄应海嘴唇哆嗦了几下, “大人,说起太子,太子昨夜曾经来过,似乎已对春风阁一事存疑...” 太子来过?存疑?魏和春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可有对太子说过什么?!” “没有,属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是大人...那也怨不得属下。” 到了现在镇定的人反倒变成了黄应海,好像要死的人不是他一般。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魏和春以为他说了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就能叫他感激涕零自愿赴死么?做梦! 若是魏和春铁了心过河拆桥,那也就别怪他黄应海鱼死网破了。 魏和春脸色变幻,黄应海静笑不语,良久,才再次开口道, “不知大人可想清楚了?属下要的只是活命而已,很简单的。” 魏和春还是没有回答,游移不定,换岗时间马上就要过去,栓子遥遥提醒了一下,魏和春这才像下定决心了似得, “你的事,我会尽力,若是不成你可...” 黄应海猛地伸出一只手来,隔着牢柱扯住了魏和春的衣领,一脸狰狞道, “若是不成,属下就会把我知道的都抖落出去,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魏和春大惊失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出了死牢, 黄应海看着他走,勾起一抹冷笑来,抬手招了招一旁的栓子, “栓子小哥,你我此番也算结交,我在这里就提点你一句,要小心啊...” 同是将死之人,这也算是他难能的一点善心了,至于栓子听不听的懂,那就另当别论了。 黄应海说的意味深长,栓子没怎么听明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的下午,肃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门口的家丁认出是京都府尹魏大人,还来不及回去禀报,便见他横冲直撞闯了进去。 冬日里紧闭的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细雪卷着风飘进来,肃王于桌案前抬首,见了来人眉头微微一皱,看向魏和春身后跑着过来气都喘不匀的家丁, “魏大人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你的规矩呢?” 这话说的虽然没有指明是魏和春,魏和春又哪里不知道没有规矩的其实是自己, 不过眼下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喊道, “姐夫!救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肃王妃虞氏与京都府尹夫人是嫡亲姐妹,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有趣的是虽然这事人尽皆知,两个当家人的态度却很微妙, ——除了必要的交集之外近乎没有,就是私下里见了都是冷冷清清的。 不过这也算正常,肃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京都府尹又是什么样的人物,便是为了避嫌,也是应该的。 今天却不一样了,京都府尹魏和春魏大人风风火火跑进了肃王府,甚至在肃王面前长跪不起。 跟在魏大人身后跑到书房的家丁表示,这个世界玄幻了,这人真是魏大人吗? 不过他没机会胡思乱想更多了,他的主人叫他下去,于是他呆呆愣愣的下去,顺便牢牢合上书房的大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书房里,魏和春见了肃王才觉得心里安稳些,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擦了把冷汗把黄应海威胁他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他说完了对面的肃王却没有什么反应,肃王的心思一向难猜,魏和春吃不准肃王现在什么态度,也只能跪在下面等。 书房里一时静的惊人,只听得到香炉里焚烧香料发出的细微声响。 良久,魏和春听见了肃王的话语,清冷的没有一丝波动, “没有了?” 魏和春打了个激灵,连声保证,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哦?” 阮琅长指在书案上扣了两扣,尾音是稍稍的拖长, 魏和春跟在阮琅身边已经很久了,多少也有些了解阮琅的脾气秉性, 阮琅这样的话语只能说明一件事,魏和春说的话他不信,起码不是全信。 魏和春心下一凛,隐约看见一物件砸过来,他却躲也不敢躲,生生受着, 耳边一道破风声掠过,青玉镇纸重重砸在地上,在他身侧碎成两半,魏和春心里出了口长气, 还好,还好,没有真的打在脸上。 “魏和春!你胆子倒是不小,犯下了此等错事,还有脸来与本王言说?本王且问你,那春风阁乃是本王要你收集信息之所,你倒是说说,如何便参与了人口拐卖一事?!” 这...这...肃王此前为了春风阁费了不少的心思,已悉心经营了十数年之久,如今却一夕毁于一旦,这下场... 魏和春冷汗簌簌而落,嘴唇开合,话音却模糊的很,半晌才吭吭哧哧道, “属下...属下也不知,大概是底下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贪图...贪图便宜...” 又是一道破风声,这次是一根断了的毛笔, 上好的狼毫一折两断,破断的口子深深扎进他面前的地毯里,可见是用足了手劲的,这要是打在他身上...恐怕他魏和春小命休矣。 “本王问你就是给足了你脸面,你却连本王都敢欺瞒!?” 一切都已证明一件事,阮琅已经到达了将要爆发的边缘,再隐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魏和春伏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洇湿了一小块地毯, 明明心里虚的厉害,却还是咬着牙什么也不肯吐口, “王爷明鉴,属下句句属实,当真不知!” 魏和春的为人阮琅心中有数,他在春风阁一事上无疑隐瞒良多,但眼下他既然这个态度,也就表明了就算杀了他,也挖不出半点消息来。 然而杀了魏和春...这件事阮琅是不会做的,培养一个看得上的心腹需要付出何等的时间不必多说,只要魏和春现在没有犯下什么大事,阮琅自然不会动他。 只是么,这样的忠诚程度,日后倒要好生思量一番了。 至于魏和春瞒下的事,只要自己有心想查,也定然会水落石出。 思及此,阮琅淡淡看了魏和春一眼, “你的为人本王自然了解,你既说属实,本王信你,至于你先前所说,本王也提点你一句,这世上,最不会透露秘密的,唯有死人。” 魏和春一怔,口中喃喃, “可是黄应海他...太子殿下已经去过了...” 要黄应海死简单,甚至做了都不会怀疑到旁人的头上,可谁能保证狗急不会跳墙,他不会死前反咬人一口? 阮琅唇角微勾, “魏大人,你该知道一件事,人活在世上并不是独立的个体。” 魏和春得了话,顿时感到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可不是?那黄应海不是出了名的孝子?当时不正是老母病重收了贿赂才被他拿捏? 果然,论计谋还是王爷想的深远,他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魏和春得了计策,正要告辞,却听得身后响起阮琅的话语声, “宁安说到底是我的侄女,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魏和春忙不迭应道, “属下知晓,属下知晓,属下定会好好看管手下人,定不会叫他们伤了宁安殿下一根发丝!” “你知道便好,若是宁安少了一根寒毛,本王定拿你是问!” “是是是,属下知晓,属下明白!” 嘴上说着保证,心里却嗤了一声, 刚还觉得肃王是个有远见的人,没想到这么一个侄女也要放在心上,就没想想他自己的存在就是要夺人家父皇的皇位呢,就算再怎么对人用心,将来又能落到个什么好话来?无非就是个你死我活。 指望着小鸡崽子对黄鼠狼感恩戴德,还真是天真的可以。 心里想着,面上也不显,魏和春一只脚迈出书房大门,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 “王爷,刚刚那家丁...?” 是否需要处决?毕竟他看见了魏和春跪在阮琅面前,若是传扬出去,对两人可都不是太好。 阮琅抬眸瞥了他一眼, “只是个家丁,本王府上的人自然管的住自己的嘴,上天有好生之德,魏大人切莫杀心太重才好。” 如此也是有了个定论,那家丁的命算是保住了。 魏和春见阮琅如此说心也放了放,应声称是低眉告退。 走到正门再见那家丁却冷哼了一声, 他魏和春身为京都府尹,现在就算官降一级京都府内也仍然是他一手遮天,何曾如此过? 居然被一名家丁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光是想到这个他便按耐不住一颗想要杀了这家丁的心,偏肃王将人护住叫他动不得,他有好脸色就怪了。 家丁见他神色不好也没有过多注意,照常热络送他离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之间走了一回。 魏和春走后,阮琅抬手捏了下鼻梁,叫了一声, “雁回。” 阮琅话音落下,书房仍是寂静一片,在他面前却诡异的多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于阮琅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 “王爷!” 雁回乃是阮琅养了多年的暗卫死士,在他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阮琅下令道, “去给本王查,春风阁参与拐卖人口一事背后详情,另有,查一查魏和春去年一整年都接触了什么人,事无巨细。” 阮琅下令,雁回不疑有他,抬起脚来身形飘忽再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开合过的门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堪堪吹起阮琅案上画作一角,他定身看了看,清冷的眸中思虑重重,末了,他轻叹了一口气,珍而重之的将画作卷好放起,又拿了张空白帖子盖上私印写了些什么,叫了个侍从进来, “这张拜贴送到承恩侯府去,就说肃王阮琅明日拜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给你个体面 正月十七,这一天阳光正好,冬日里的阳光从死牢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黄应海叫这阳光照着,只觉得心情也很好,尤其是当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出现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属下就知道,魏大人是聪明人,总会想通的。” 待到目光缓缓下移,移到那人手上拎着的食盒上,黄应海瞳孔猛然一缩,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纯黑色的斗篷将那人遮了个严实,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黄应海听了却是一惊, “你不是魏大人!” “呵呵,黄大人好耳力。” 斗篷里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黄应海警惕心顿起,不禁往后缩了缩,紧紧贴上背后冰冷的墙壁,仿佛这墙就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似的, 背靠着强,黄应海语气也硬了几分, “你是何人?” 那人用墙壁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牢门,将食盒放到了黄应海床前, “黄大人放心,我自然是魏大人派来的。” 魏和春派来的?来人说的这句话黄应海倒是相信,完全相信,只是这食盒又让他觉得诡异, 难道是...想到这个可能,黄应海心下一缩,难不成魏和春真要杀了他? 以魏和春的品性,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来。 “既然是魏大人派你来,这食盒里装的又是什么?怕不是...掺了毒的饭?” 那人又是呵呵一笑,仿佛是应照他心中所想,弯腰揭开了食盒的盖子来, 黄梨木的食盒统共三层,里面装了大概十余道菜,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俱全,个个色泽动人,香气扑鼻。 黄应海自关至牢中已有半个多月了,像他这等犯人,有得吃就不错了,馊的臭的是常事,好一些的也是硬的能砸死人的馒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等佳肴了。 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黄应海喉头滚动了两下,尽量屏住了鼻息, 东西再好,也要有命吃。 那人见他如此,倒也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个银簪子来,径直插入各个菜中,再拿出来均是无一变色, “黄大人且放心享用,我家大人不是那等不念旧情的人。” 银簪验证无毒,黄应海仍不肯用,他可是听说过,有的是毒药无色无味,便是银针也验不出来。 那人又道, “我知道黄大人在想什么,那等毒药千金难求,便是我家大人也不会轻易到手,又怎会为了要您死而多此一举呢,再者言,如今太子殿下如此重视您,您要是不明不白被毒死在狱中,我们大人又哪里脱得了关系?” 那人所言不虚,黄应海细细想了想觉得也不无道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自拿了筷子加起一块鱼肉, “我便信你一回。” 那人见他肯食,自然无比的走到他跟前来,也拾了一双筷子,替他布菜, “黄大人且放心,这菜肴不是有毒之物,不过有一点黄大人却是想对了。” 鱼肉嫩滑无比,与黄应海此前吃过的顶尖极品也不遑多让, 黄应海满足的眯起了眼,听到这里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想对了?” “那就是,这一餐也可以作为大人您的送行饭。” 没有吐出的鱼刺伴随着这一句一起卡进喉管,黄应海掐着脖子红了眼抠挖了半天,呕到胆汁都快要吐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送行饭?!老子不吃!你给我回去告诉魏和春,给老子玩这一手,老子死也要咬下他一口肉来!” 那人不紧不慢走过来,伸手去顺了顺黄应海的脊背,黄应海愤怒的想躲,却根本躲不开,只听那人道, “黄大人多心了,我们家大人只是想给黄大人一个体面,若是黄大人不想体面也可以,今日这饭食就当作是给黄大人改善,不过我们大人有句话让我一定要带到,” 那人低笑一声, “您当然可以不用体面,也当然可以将来在法场上把想说的都说了,可大人不想想自己的体面,也该想想还未到边疆的亲人,这一路苦寒,也不知能否承受的住呢?” ...... “大人辛苦了,不知大人叫小的来?” 死牢之外的水湖旁,栓子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眼前这位大人他从未见过,却点了名要他跟来。 “栓子是,不用紧张,我家大人是京都府尹魏大人,感念你前几天行的方便,特意派我来的。” ...... 干枯的芦苇随风飘荡,湖水之上,栓子瞪大了双眼静静漂浮,一张还没有来得及兑换的大额银票被人从衣襟里抽出,簌簌燃烧成灰烬又随着风吹向远方, “大人说了,该给你的就是你的,拿着这些钱,阴曹地府里去买路,要怪也别怪我家大人,怪就怪黄应海,谁要他一定拉你上了这条死路呢?不过没关系,他也要跟你一起去了...” 黑衣人毫不留恋的转身,兜帽遮住的眼里划过一抹讽刺的怜悯, 大人早就查好了,栓子好赌,在赌坊里输了大把的银两,见天的有人追到他家里要债,媳妇儿子早就跑了,赌坊的人堵到他连家也不敢回。 一个赌到山穷水尽的赌徒,轻生...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回头再说承恩侯府,正月里当朝亲王上门拜访,这是何等的荣光,拜访之日的当天,承恩侯带了夫人亲自于正门口迎接, 只是日头高升,承恩侯夫妇二人已经等了足有半刻钟有余, 左等右等人不来,承恩侯夫人甩了下袖子,一脸不愉, “他阮琅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如此拿乔?” 承恩侯听了忙拽了她一把, “夫人!您就给为夫点面子,我知道你不高兴,你就是再不高兴也别带出来,正月里人家递了帖子说要登门,难不成叫为夫称病吗?!” 承恩侯夫人闻言哼了声,不再言语了。 街角转来一辆朱漆马车,很快便到达了侯府门口,承恩侯自是一脸笑容的迎阮琅进府,承恩侯夫人却是没有半点表情,一张脸板的紧紧的。 阮琅见状心下倒也没有什么波动。 ——她肯站在门口迎,也就算给了他面子了。 承恩侯接了阮琅,一路往正厅而去, 未料走了一半,阮琅却是叫住了他, “广才兄,不必去正厅了,实不相瞒,琅此番前来,是特来拜访府上老太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我年轻时比你好看 承恩侯府老太君姜氏是锦京里头公认最有福气的老太太, 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才女,豆蔻之年和承恩侯府世子定了亲,成了年风风光光嫁过去。 眼下的世道也就是子女亲事父母做主,二人也算是盲婚哑嫁,不过对于姜氏来说,这天底下可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 世子温润如玉,姜氏亦是端庄秀丽,郎才女貌也不过如此。 更难能可贵的,世子是个专一之人,自有了妻子,再没有抬进府任何一个乱七八糟的妾室,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携手一走就是走过了大半辈子的时间。 姜氏一生共诞下四男二女,均顺顺当当养大成人,更是个个出类拔萃,兄弟姐妹间从来没有什么枝梧,便是各自成家也都是经常来往。 头几年老侯爷更是早早致仕,将爵位请给了自己的长子,自己陪着姜氏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眼下已是四世同堂。 姜氏的一生无疑是京中各贵女理想中的典范,可望难可及。 满京的贵妇里,同样是上了年纪,姜氏却与旁人不同,满头乌丝里只有极少数掺杂的白发,大概是享尽了福,脸上的皱纹好像也要比旁人少上很多, 此刻阮琅叫人引着步入厅中,气度是一贯的如沐春风,姜氏笑着迎接,眼底深处却划过一丝惊疑来, 几乎从不登门的肃王专程来府上拜访自己一个老妇人,说不震惊是假的。 姜氏好歹也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便是一时猜不透阮琅心中所想,面上也不会带出来,自请人上了座奉了茶来。 一番客套自不必说,阮琅捧了茶盅啜了一口,浅笑赞了一声。 “王爷喜欢就好,京城里谁不知道王妃极善茶,煮出来的茶也是头一份了,刚还有些担心这茶不合你的口味呢。” 阮琅微微一笑, “老夫人过誉了,京中善茶者何其之多,内子不过是虚名罢了。” ...... 说话间茶已又添了一回,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是特意上门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么几句场面话,总要有个主题,何况他一个王爷,怎么会没事来找别人府里的老太太闲聊, 眼下迟迟不入正题,多半也是所说之事不便有他人在场, 姜氏福至心灵,抬手摆了摆。 “都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身和肃王说会子话,别都在这杵着围着,像几根木头似得,看着就心烦。” 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姜氏这等年纪也说不上什么避嫌,丫鬟们一一退下,承恩侯也领了媳妇告退, 待到往出退时却看见自家亲爹老承恩侯坐在原地没动弹。 老头子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姜氏对面的阮琅,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承恩侯叹了一口气,上前搀扶了一把, “走了,爹。” 老承恩侯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看着老妻的样子也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脑子一抽,忍不住愤愤一句, “后生!我年轻时候比你好看多了!” 说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儿子搀着走了。 承恩侯哭笑不得, “爹啊,您这是干什么?” 老承恩侯嘀嘀咕咕, “他长得好看...” “啊?” “你娘看完了他再回头看我这张老脸...” “......” 父子俩边走边说,声音虽小传进人耳朵里是够了,阮琅俊脸上一晃而过的愕然,姜氏就更是脸色黑到家了, 这死老头子! 平复下心情整理出个笑容道, “王爷千万不要见怪,外子上了年纪,心性是愈发不成熟了。” 阮琅抵唇一笑, “不妨事,早就听闻老侯爷与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王爷今日来此不是有要事与老身言说么,王爷且说,只要不是什么难事,老身自然应允,只是老身年纪大人,又是妇人家...” 听阮琅说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姜氏老脸一红,转移了话题,这话说的却也是谨慎, 姜氏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什么事能应什么事不能应,尤其是关于官场上的某些事,她一人行错踏错不要紧,后面要牵连的可是整个侯府。 不过既然是来找她,也该不是什么官场之事才对,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言说比较好。 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阮琅唇角轻勾, “老夫人放心,晚辈此番前来确实有事相求,不过只是些私事,断不会叫您为难的。” 是私事啊...姜氏心下松缓了些, “王爷有求但说无妨。” “老夫人是豁达人,晚辈也就不客气了,”阮琅复又说道,“听闻来日宝儿及笄,已邀了老夫人做正宾?” 承恩侯府的老夫人过些日子会做宁安公主及笄礼上的正宾,这事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多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 女儿家及笄便象征着成人,这笄礼上的正宾更是有讲究,越是德高望重越是有福气的也就越好, 像承恩侯府老夫人姜氏,无疑是上上之选,寻常人家想请都请不来。 眼下皇帝有请,却是隔了年就定下来了。 “确有其事。” 姜氏怔了怔,虽不解其意,仍是答道。 “老夫人不必紧张,宝儿是晚辈嫡亲的侄女,从小也是看着长大的,可我不日就要出京了,待她生辰我也不在京中,听闻夫人将做正宾,这才有事相求。” 阮琅说道, “起小字一事该是正宾才会做的,可我这会儿却想逾越了...” 说到这里姜氏瞬间了然, “王爷言重了,哪有什么逾越,你是殿下的亲叔叔,又是惯常亲近,就是拿到陛下面前说,也是可行的。” 小字一事并非一定要正宾来起,家人长辈一样使得,怎么就求到她头上来了? 阮琅闻言叹了口气道, “老夫人有所不知,宝儿近日与晚辈生了些间隙...” 何止是什么间隙,自打他这次回京以来,从前惯爱缠着自己的侄女变了个人似的,所到之处退避三尺,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其中关窍阮琅想不清楚,眼下更是将要离京,也再没时间去缓和,只能派几个人去查查各中变故了。 如若真是他心中所想那般...便也怨不得宝儿,全是造化。 从小疼大的孩子,与他成了这般模样,说不难过也只是骗骗人罢了。 只为了起个小字,便亲自登门,姜氏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也是明白,阮琅既然私下里来说,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 “王爷且说,想起个什么样的小字,届时老身自会圆说。” “如此便劳烦老夫人了。” 阮琅垂下眼帘,手指摸上腰间挂着的香囊摩挲了两下,眸中划过一抹温软的神色, “宝儿的小字,便叫岁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小东西长得挺别致 正月十九,国子监开课在即,阮宝几乎是伏在案上几日没有抬头, 留了一个假期的功课最后几天才来写,所谓不见黄河不落泪大概也不过如此。 她虽然是公主,本质上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是学生就该做功课,这是必须的。 ——起码阮宝跟别人是这么说的。 青葱似的指间掐了块上等的松烟墨,墨块在砚台里缓缓磨开,衬得那手更加纤白细腻起来, 阮宝盯着那手看了半晌,心里感叹, 怪不得画本子里说什么红袖添香,倒还真是一种享受。 身侧的殿下停下了笔,冬雪疑惑的看过去,见殿下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发问, “殿下?可是婢子哪个步骤做错了?” 虽然冬雪按性子是芙蕖宫春夏秋冬里最沉稳的那一个,可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是不错的, 冬雪擅长掌事,叫她打点芙蕖宫上下各处还使得,侍墨却不行了,往常做这事的人是春花来着, 春花看起来是不靠谱了点,但是从小跟着阮宝伴读,侍墨这活计再熟悉不过了。 然则眼下春花被阮宝派出去办差,阮宝拉壮丁似的拉来了冬雪,现在又这种眼神盯着她,不疑心就怪了。 阮宝赶紧摇摇头,收回视线, “没有,挺好的。” 没有吗?冬雪眉头微微一蹙,主子明显就是有些心事的样子,且已经心不在焉几天了。 不过心事这东西,主子不愿说,她又怎么能问。 正寂静间,突然窜进来一道影子,快到几乎看不见,那影子撞上了博物架,上面放置的东西顿时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屋里头候着的宫女们也都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残局, 好在碰到摆件的位置偏低,地上又铺了地毯,倒也没什么事。 宫女们出了一头冷汗,把摆件又摆回原地, 其中一个嘀咕了一声, “也怪邪门的...晴天白日的也没有开窗,这东西怎么就掉在地上了?” “不是邪门。” 阮宝听着答了一句, 别人可能没看清楚,她刚刚却看的明白,扑上博物架的分明是黑白相间的一道, 那样子,不是她前几天带回来的兔子又是什么? 也是她带回来这一天一直也没顾得上去摆弄,差一点就忘到了脑后去,到现在才想起来。 啊?不是邪门么?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不知阮宝在说什么,不过她们很快也就不疑惑了。 黑白相间的影子再一次不知从哪窜出来,蹦蹦哒哒的跳到了阮宝的脚边,正用湿漉漉小鼻子去嗅阮宝的绣鞋, 阮宝看的莞尔,直接弯腰将兔子抱了起来,伸手点了下兔子的鼻尖, “你从哪跑来?你这一乱跑,估计饲弄你的该着急了。” 正说着,一气喘吁吁的宫女慌乱的走过来行了一礼,叫起后正要说什么,眼睛却蓦地瞪圆了, 那不是... 阮宝指了下怀里, “你找它?” 宫女怔怔点了点头,又噗通一声跪下来,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实在是它跑的太快了...” 何止是跑的快,就那么一丁点,转个眼的功夫就跑没了,这叫她找谁说理去? 阮宝自然想得到这一点,也没想着去罚什么人, “你起来,下次仔细些也就是了。” 宫女讷讷称是,见阮宝正稀罕那兔子,自觉站到了一旁去。 正门处又传来几声响动,外间候着的小宫女扬脸笑道, “殿下,是春花姐姐办差回来了!” 春花好歹跟了阮宝多年,又是芙蕖宫明面上的大宫女,底下的谁见了也是要叫上一声姐姐的, 春花从外面回来,听了这声姐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庄重了些, 不过这庄重,到了阮宝跟前也就没了。 春花行了礼,刚要告备差事,冷不丁看见阮宝怀里抱了个东西, 准确来说是个兔子,一只...长得一言难尽的兔子。 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殿下,这不是您那天抱回来那个?这小东西...还挺别致。” 那天晚上天太黑她也没怎么看清,现在看清了样子可真是...要说丑还真说不上,别致倒是挂的挺满, 要是两只眼睛都黑一圈还好说,好歹对称,可这个就黑了一只眼,叫春花来看,就跟那打架叫人一拳揍了个乌眼青似得。 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就入了殿下的眼,虽说殿下从前养的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怎么说也比这个好看啊... 阮宝挑了下眉毛, “别致?还是挺别致的,可起名了么?” 先前站到一旁宫女的忙出声道, “还未呢殿下。” 这兔子是殿下带回来的,谁敢越过殿下给起名啊。 春花眼珠一转, “不如您现在就给起个名?” 其实也就是应个兴致一说,春花说罢想要伸手摸一把那兔子,没想到长的小脾气还不小, 春花伸了手来小脑袋一拧,直接就躲过去了,不屑的厉害。 阮宝看的一笑,给兔子的名字突然就有了, “就叫大爷。” “啊?” 春花眼睛瞪的老大,大爷?这是个正经兔子名吗?别说兔子名,就是人名,他也不正经啊! 受到惊吓的又何止是春花,饲养的小宫女听了一愣,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过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 “殿下...这兔子,是母的!” 省了回头殿下发现是只母兔子,又冠了名叫大爷... “没事,就叫大爷。” 阮宝一锤定音。 母的么?阮宝听了倒也不意外,事实上这兔子是公是母跟她给起名叫大爷关系也不大, 究其所以还是因为这兔子刚才那嫌弃的小样子,冷不丁就让她想起了谢临来, 而谢临...可不就是天天爷啊爷的么。 这下好了,从他手里抠出来的这个兔子,从今往后也叫爷!还是大的那种! 就是么...兔子叫爷总觉得怪怪的,话本子里怎么说的来着?小倌馆里的倌人,可不就叫兔儿爷? 噗嗤, 阮宝想到这,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出来,越发觉得自己起的这个名是妙不可言。 谢临那一张脸唇红齿白,与小倌这个词还真是般配的厉害! 阮宝这笑实在来的太夸张,眼泪都笑了出来,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迷茫。 又过了会,阮宝笑得够了,由着冬雪上前给擦了眼泪,把大爷递进了春花怀里, “放它出去玩。” 春花将大爷抱过来,转手又递给了先头的宫女,张了张嘴还是觉得难以启齿,末了还是硬了头皮, “那什么,你去把...大爷抱出去。” 春花说完只觉得额角跳了跳,她就说不对劲,她叫完这一声突然就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称呼,难道不是年前春风阁里那些个姑娘嘴里叫的吗?! 难不成殿下还真是逛窑子上了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你眼里有眼屎 春花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又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使命感, 她一定要拯救殿下一颗少女心,要殿下回到正途上来! 春花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阮宝可不知道,阮宝平缓了一下因刚才笑的太过而紊乱的呼吸,开口道, “你这会儿回来,可是前头完事了?” 春花还没从庄严的使命感里缓回神来,听阮宝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回来交差的,立马答道, “是呢殿下,陛下和太子殿下一路送了王爷出京门,您也不用太惦念,王爷回边疆的这一路上,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说着又愤愤道, “这国子监的先生们也是,怎么就留了这么多功课,让我们殿下连送王爷出京的空都没有...” 话音未落,就听见“嗒”一声,刚还捏在阮宝手里的毛笔落到纸面上,写好的功课瞬间洇了一片, 春花一惊,忙上前抢救,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殿下...” 这不是白写了吗? 正无措间,又听得阮宝道, “无碍,丢了,这功课已经写了些许时日,我也算是尽力了,从今日起便歇一歇。” “啊?”春花愕然。 阮宝淡然一笑,抬手把桌面上所有东西推到了一边, “今日不写了,明日也不写了,这屋子里憋的也够久了,走,我到外头透口气去。” 看戏的都走了,她这唱戏的自然也不用唱了, 还写什么? 本来,就都是借口。 阳春三月里,杨柳漫河堤, 锦京人都说,胭脂河畔的三月是锦京里早春最美的一道风景,正抽条的嫩柳随风飘荡,到处都是盎然的春意。 几个华服少年倚靠在胭脂河的越澜桥上,闲适的很,正趴在桥边看杨花落水浮浮沉沉,其中一个穿了绾色袍子的那个是真真的好看,那眉眼,画中仙童也不过如此了。 且看那少年斜斜倚在越澜桥的栏杆上,身上的衣裳也不太齐整,松松垮垮的挂着,神色懒懒,好像世间万物都吸引不了他半分似的, 事实上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着迷,就这么大会的功夫,这桥上来来回回的姑娘媳妇都增加了许多,一个个含羞带怯。 三月里女孩子家的春衫单薄的很,一走一动间具是万种风情,一黄衫少女从越澜桥上娉婷走过,待下了桥又羞答答回望了一眼,却见那少年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她, 当下心头便有些羞恼,想要再走上一遍,又叫桥头卖花婆婆拽住了胳膊, “丫头哟,别去啦,那后生看着好看,人凶着呢!” 黄衫少女一把抽回了手,可不觉得卖花婆婆说的是好话,她就不信她这样的姿色也会失手, 一定是他刚刚没看到罢了。 正信心满怀的准备再走上一趟,冷不防却瞧见... 大概是被人看的时间太长了,那少年俊秀的眉头蹙起,对又一个过往的姑娘发了难,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爷脸上有花不成?” 那绾色袍子的少年正是谢临,他今日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来越澜桥透透风还被人当猴子看, 本来按他的性子也不是什么愿意跟女子计较的人,偏偏左一个右一个还没完没了了,刚那些个还好说,目光好歹含蓄一些,他也懒得说,权当无事发生, 可这个眼珠子都要粘他身上了,那胶着的视线,但凡不是个傻子都忽略不了。 那姑娘的性子是个大胆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大刺刺的看着,不过刚才还好端端画一样的美少年,这样就发作了,换谁也遭不住, 不过她还好一点,虽然被人吼了,还是厚了脸皮,从腰间解下枚荷包来, “公子...” 怀春少女小脸红红,并蒂莲的荷包就更是灼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个剖白心意的,按谢临原本的性子出声拒绝了也就算了,偏他今天心情不好。 修长手指抬起随意勾了那荷包,姑娘顿时小脸通红,激动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抬头却看见刚送出去的荷包在空中抛起一道堪称完美的抛物线,直直落进桥下的胭脂河中, 通红眼圈中的眼泪还没掉下来,意中人身侧和他一起的一个正啃着糕点的少年又实实在在给她插了一刀, “看什么看,没看过良家少男啊?” 那姑娘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跑远了。 见人跑远,刚才啃糕点的那个邀功似的道, “老大!我干得不错!?” 正是向云非。 谢临闻言凉凉扫了他一眼, “良家少男?” 这词听起来怪怪的。 “那不然呢?” 向云非无辜道。 “......” 好,长久以来的第一次,谢临感到了一丝无语, 总不能让他说他不是良家少男?那成什么了? 夏彦男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想笑又不敢笑的怪音,见谢临看过来马上又改了口, “那个,老大,咱们不至于这么躲着阮宝?”这也不对劲啊... 说着上下扫视了一眼谢临身上的衣服,眼里都是古怪的审视之意。 是了,这衣服就不是谢临的,而是从华子念身上扒下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谢临察觉了阮宝在在他身后跟踪他,果断和华子念换了衣服,自己玩了一出金蝉脱壳到了桥上来, 这一套操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让夏彦男几个看了只佩服的五体投地来。 “不就是被人爱慕了么,这有什么呀,再说阮宝人长得也不差,老大不然你就将就...” 后头的半截将就还没说出来,被人瞪了一眼便不敢吱声了, 这...老大心情不虞,还是先闭嘴保命要紧。 未料谢临虽然神色愤愤,最后却还是回答他了, “她哪里是什么爱慕我?看着,绝对别有用心。”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话语声低低的,低的简直不像是什么回答,倒像是自说自话的嘀咕。 夏彦男摊了摊手没有搭话,倒是向云非没想那么多凑了上来, “老大,你咋知道阮宝别有用心?” 谢临哼了一声, “她那眼睛里分明就没有半分爱慕我的意思,想骗小爷?下辈子!” 向云非一愣,剩了个底的糕点也没去啃,反应过来却一脸兴奋的蹦到谢临面前来, “老大你咋这么神?还能看出来别人眼睛里有什么?那你来看看我!看看我眼里有什么?” 可怜的瓜娃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掌印子把他脑袋拍到了一边去,伴随着这动作的冷冷一声,是... “你眼里有眼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如谢临所言,阮宝还真是跟了他几天了,然而目的也同样如他所言, 没安好心。 啊不是,也不是什么没安好心,就是可能比较好奇,然后闲着没事跟一跟, 至于好奇的是什么,也就是一条, ——这么一个缺心眼的是发生了什么心理波动从此走上造反不归路的。 不过跟踪人什么的... 好,目前来看好像更缺心眼的是她自己。 当然阮宝本人原计划其实不是这样的,在她的计划中,她应该是打入敌人内部,探听一切风吹草动,将一切尽掌握手中。 就是她想岔了,像谢临这种人,别说让你打入内部了,能让你跟得上都算他输。 此刻前头那个穿着雪青袍子身材颀长的家伙走个路摇摆不定,五摇三晃的,单看着他的背影阮宝就能气个牙痒痒, 这是哪里来的祸害精?逛个街也不消停,一眼看不到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从国子监到天河街,这么一段路跟下来,她觉得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好在她不是什么裹了小脚的,要不然早被甩的没影了。 岑其宪见阮宝有些跟不上了,往前望了一望, “卑职去把他带回来?” 岑其宪实在搞不明白谢临有什么好跟的,这种情况连他看在眼里都觉得不对劲,说爱慕,哪有这样跟踪的,要说别的,他也想不太出来。 但这些都不影响他作为一个属下的尽忠, 殿下想要什么,只要不像之前一样出格,他去做也就是了。 眼下这个距离,虽然谢临那小子跑的快,不过还是能追上的,自己突然加速,应该是十拿九稳。 “不用。” 阮宝停下脚步缓了缓气,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谢临什么时候在街上闲逛脱离过他那群狐朋狗友过?更别说还是在这种情况。 他要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跟着他,她阮字倒过来写! 前面的要真是谢临,他早转过来奚落人了,还能像现在一样没事人似的?他那狗腿子旺财也没跟在身前。 阮宝想到这里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下前头那雪青的背影, 那人身量看起来是挺长的,身高和谢临大概相仿,再具体些她也不太清楚,毕竟没跟谢临怎么相处过, 倒是一旦揣了他不是谢临这个设想,这个身形便有些不对起来, 春风阁那一晚的记忆里,谢临的身形分明不是这样的,他看着虽然单薄,但要是靠的足够近,就会发现他那细胳膊细腿还是有些肌肉在上头的, 至于怎么靠的近么... 阮宝小脸一红,心里头飞快把那些就不该想起来的事都甩出脑海。 反正眼前这人大概率不是谢临,他这身形可比谢临消瘦多了。 想到了这一茬,阮宝再看那人心里头倒有了点头绪, 好你个谢临,我道你怎么这么消停,原来在这等着我?给我玩一手金蝉脱壳? 阮宝狡黠一笑,忽然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 “向云非掉进水里了!” 果不其然,那雪青影子听了这一句飞快的回过头来往一旁的胭脂河里看了一眼,见什么都没有,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几步窜进了人群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呵,果然如此。 虽只是一瞬间,但以阮宝的眼力,看清楚也够了,那人分明是... “那不是华家公子么?” 春花抻脖子看了一眼插嘴道, “殿下,是华家公子,咱们还跟吗?” 跟?跟个屁! 阮宝果断转了头,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春花一愣, “殿下,真不跟了?兴许华公子去找谢公子了呢?” 阮宝看了她一眼, “你当都是你呢?他要是能去找谢临就怪了。” 春花又道, “那咱们这是回宫么?” “回宫?不。” 阮宝勾唇一笑, “咱们捋着胭脂河边走,一刻钟内,看着,我准揪住他!” 她本不是什么爱钻牛角尖的人,也不是非要跟着谢临不可,只不过是叫人遛了这么多天一时年轻气盛而已, 揪得住也就完了,若是揪不住,弄不好她明天还是不信邪。 “啊?” 半刻钟就揪住?看着自家主子信心满满,春花是一脸的不信。 阮宝并未回答,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她说半刻钟就是半刻钟,刚喊华子念的那一句本就带了三分的诈,若不是向云非几人在靠近水边的位置,华子念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一下就信了? 胭脂河虽长,在锦京里的也就只有一段,既然换了衣服迷惑自己视线,回了头甩开了人肯定是要再聚的。 这春日里踏青之人何其之多,若不是站了个显眼的地就怪了。 似是映照了阮宝的话似的,走了没多久,春花一眼就看见了越澜桥上望天的几人, “殿下,您可真是神了!” 晒得好好的太阳突然缺了一块,谢临不耐烦的睁开眼睛, “挡路了知不知道?路是你家的...?怎么哪都有你?你还阴魂不散了?” 这路还真是她家的。 既然人都叫她逮住了,再跑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显得刻意,就像他有多怕她一样,倒不如就在这看着,看看她想要耍什么花招。 身前少女着霜色长裙外搭水绿襦衫,迎春星点其上,沐着阳光嫩的和这春日里的柳枝一般,看着还怪好看, 就是可惜了,可惜穿了这人身上。 阮宝瞥他一眼, “什么叫哪都有我?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怎么?这路你走得我走不得?” 谢临嗤了一声, “你走得你走得,天底下的路都是你家的,你想走哪都走得,不过你既然提到了小爷我,就不得不说上一句,爷闲逛归闲逛,爷可从来不缺德堵别人的路。” 嘿,这是说她缺德?既然反应过来阮宝哪里能忍,刚要说点什么,只听见周围一声大叫: “快让开啊!小心!” 谢临他们站的本不是桥中间正正当当的位置,而是桥一边的斜坡上, 一过往劳工推了堆满货物的木板车过来,正要从他们身侧下去,谁料到货物过重又遇斜坡,顿时不受控制地整个滚下来,正朝着阮宝的方向, 那货物连着车足有数百斤重,若是真砸到阮宝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岑其宪极快上前,入手却推了个空,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谢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他病得不轻 胭脂河畔,刚刚还芳心荡漾的少女们心碎了一地, 刚刚还好凶好凶的美男子呢!说好的不近女色呢!简直是胡扯! 为什么这么大会功夫就抱了个女的啊摔!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没看出来,那小郎君看着凶没想到是个热心肠的,若是刚刚她们也舍得摔上一摔,不就没这人什么事了?现在被人抱着的不就是自己了? 大好姻缘在前,名声有什么打紧? 看来这横空多出来的女子,还真不是什么善茬,有备而来啊这是! 几个想到了什么自觉发现其中关窍的不禁妒红了一双眼, 可是有什么用,都让人捷足先登了! 越澜桥上,此时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当事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事发突然,阮宝连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都没什么概念,只觉得眼前一花,鼻尖便撞上了一处坚硬,酸痛的厉害, 呼吸间是不属于自己的皂角香,单薄中衣里是感受得到的温热,一时间只能听的到心脏怦然跳动的声响,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阮宝面色一红,飞快抬起头来,一声不要脸还没有骂出就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倾翻的木板车就倒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身后跟着的人无不是一脸庆幸。 再笨她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后怕之感从心底里升起来,原来还是他救自己的... 阮宝脸色不怎么自然的抿了下唇,却没想到还未出口的道谢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回来, “你长眼睛干什么吃的?!你看不见有人是?看不见还出门做什么?眼睛不要可以扔了!” 给他道谢就够别扭的了,现在还骂人,话说回来谁又要他救了?她又不是没带人,还轮到他显身手了? 阮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那不从来都是别人哄着她的?更别提现在还是她受了惊吓,眼圈登时就红了一圈, 急忙从人怀里脱出来,再一仰脸发现人根本不是骂她的,顿时愣在了原地。 谢临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冷肃,把才刚那劳工骂的手脚都不敢动弹, “多大力气做多大活你懂不懂?做苦力就不用长脑子了吗?眼睛不好使脑子又不长?现在连嘴也坏了吗?连个赔罪也不打算说了?” 差点惹出祸事赔罪是应该的,就是这人说的话也太过难听刺耳得紧,劳工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的隐忍,嘴唇翕动挤出了一句对不住,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 做苦力的怎么了?难道做苦力的就跟这些达官贵人不一样,不是个人了吗? 谢临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 “不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我瞧不起你?今天但凡我反应慢上一点她被你撞下桥去,你想怎么收场?赔银子你赔得起吗?” 劳工身躯一颤,终于想通了严重性,开始手忙脚乱的赔罪来。 越澜桥偏窄,光是倒下的货物就挡了大半的路,现在还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 眼看着事态要朝着扩大的方向发展去,阮宝忙跟那劳工说了几句,告诉他自己什么事也没有,让他赶紧该干什么,见劳工真的听进去走了,这才算松缓了些。 不过...刚才的情况...? 心下闪过几分不可思议,阮宝往谢临的方向凑了凑, “你刚才,是紧张我?” “你说什么?!你还是做梦更稳妥些,我紧张你...少多想了!” 谢临怔了怔,极快辩驳,瞬息间耳根都有些红了起来, 不过他这辩驳配合他这心虚的模样大概没有什么说服力, 更别提阮宝感觉得到,他刚才揽着她腰的手分明死紧。 不是紧张又是什么? 倒是...他会紧张自己?这不对劲? 阮宝疑惑的看了他一会,柳眉缓缓蹙了起来,半晌道, “你莫不是...生病了?” 对头,肯定是他生病了,如若不然吃错药了也未可知, 他还会紧张她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差不多。 “你!” 谢临语结,一时间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嘴里连珠炮似得, “你以为我是你?生病,我看你脑子生病了!你当没你什么事了怎么?早说你横行霸道,真以为路是你家的就站路中间?换我我也撞你!” 这人当真...莫名其妙! “我就爱站路中间,你管得着么你?谢公子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在哪走路不成?你这么能耐,不如我叫我爹给你封个官做?专门管旁人走哪的路如何?” 谢临脸色一僵,他要是早知道如此,他就该由着她被撞! 冷冷笑了一声, “不敢,我可不想做什么官,反倒是殿下你,鬼鬼祟祟跟了我好几天了,有事说有屁放,偏要像个贼一样做什么呢?” 又是鬼鬼祟祟又是像个贼,阮宝听在耳里反倒没和他计较,只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打量着他,也没说话。 谢临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和着刚才自己问的话,直觉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过了良久,阮宝才平静道, “要我说什么好?你不盯着我,又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呢?” 杏眼狡黠弯成月牙的模样,又凑近道, “你倒是说说,你盯着我做什么?” 谢临见她凑近本能的往后一退,退到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桥上,听了这一句气的牙根子发痒, 这不是倒打一耙是什么? 心里偏一股说不上的心虚生出来,让一贯能逞口舌之利的他也有些无所适从。 她说的对,等回了府一定要找个大夫来摸一下,他一定是生病了, 如若不然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他怎么就突然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她又不是没人跟着!还缺他了不成? 更离谱的是,他刚才居然真的很紧张?紧张她让那木板车压成肉饼? 开什么玩笑,他就是紧张谁也不会轮到她来! 不,也不对,不管怎么说两个人也算是有过共患难经历的,今天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他兄弟他也不会坐视不管,这么一想拉她一把也算正常...... 他怎么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对劲! 他一定是病的不轻! 从今往后一定要和阮宝拉开距离,他突然有种预感,如若不然的话,以后只会越病越严重! 思及此,谢临目光闪烁了一下,咬牙道, “你不承认可以,这些天的事就算了,倒是有句话我跟你说明白,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领了人转身便要走, 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这怎么可能呢? 阮宝无声笑了笑,轻声道, “你说算了,我就跟你算了么?你不是说我爱慕你?如此,我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声音不大,叫谢临听见却足够了, 少年如玉的耳尖一红,脚下突兀一空崴了一下,却连回头也不敢,搭着兄弟的肩膀跑了, 真真是个落荒而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助我登青云 三月里春风正好,魏和春休沐在家,与人同往胭脂河畔踏青, 正行至越澜桥附近,身侧人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魏和春一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自以为摸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微微笑道, “这些年轻姑娘还真是有朝气...” 不仅有朝气,看着气色也委实不错。 那人却摇摇头,看穿着是个道士, “非也,魏居士且看桥上。” 枯瘦的手指隔空一点,魏和春疑惑的看过去,目光骤然一缩, 那不是? 魏和春细微的动作没有瞒过道士的眼, “魏居士认识那女孩?” “认识,” 自然认识,桥上女孩春衫水绿,就是年前还因为她惹了好大一桩事端,魏和春哪里还能不认得, 魏和春眼中神色变幻了几瞬,与道士耳语道, “仙长有所不知,上一次丹药未成之事...便与此人和她身侧那几个有关,就是他们毁了春风阁...” 就是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么?道士定定向桥上看了几瞬,指间轻动几下后,眼底深处反倒生出些幽深的笑意来, “魏居士上次说她是当朝公主?” “正是。” 魏和春忙不迭道, “不知仙长何意?” 道士笑意更盛, “既是帝女便也不奇怪了,此女命格奇特福气绵长,若是能得了她...那些劳什子丹药,不炼也罢。” 得了她便不炼丹了?仙长不是对那丹药甚为看中,说不炼就不炼了? 魏和春听得云里雾里想来想去还是不甚明白, “还请仙长为在下指点迷津。” 道士摇头一笑, “此乃玄机,魏居士不懂也是正常。” 又是玄机,魏和春心下有些失望,倒也不觉得奇怪,反正自从认识仙长以来,大多的事情他也看不明白,多一桩也算不得什么。 本来都不抱被解惑的准备了,却又听得道士说道, “罢了,魏居士是与贫道有缘之人,透露一二也是无妨,那女孩福泽深厚,光她一人便足以顶上之前数百。” 光一人顶数百,那不是说?魏和春猛然转头看向桥上,双眼俱是精光。 若是能把她抓到手,仙长一高兴,那... “在下可能为仙长效劳些什么?” “贫道乃是周游之人,见与居士有缘才停留一载,如今你我缘分已尽,也到了贫道该离开的时候了,不过在离开之前,贫道恐还有一事须居士帮扶一二,” 道士抚了把下颚胡须, “还请居士助贫道一臂之力,让贫道得受陛下重用,荣登青云,如有事成一天定不会忘了居士的功劳。” 道士所言虽然隐晦,魏和春却瞬间明了。 仙长是看中宁安公主,为此想要进朝为官,这样的话自己确实有能力帮扶一把,只要他从中运作一二,足以让陛下注意到仙长。 “仙长,那女孩是公主之身,这...怕是有些不容易啊。” 魏和春说到这心里也清醒了几分,阮宝不仅是公主,更备受宠爱,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她,何其艰难。 道士闻言却是高深莫测笑了笑, “无事,贫道自有打算。” 说罢便自抬了脚沿河而去了。 公主之身...道士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 公主如何,受宠又如何,这些年他在外游历行过看过的不知凡几, 世人皆寻长生,在长生面前,那些凡夫俗子的眼里亲人爱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道士身后,魏和春愣了几瞬,咬了咬牙很快又抬脚跟上, 仙长是他一年多以前在京郊所遇,仙长的大能他是亲眼见过的, 仙长说过丹成之时会与他一起,教他也行长寿之道, 仙长是得道高人,定不会欺骗与他,且这一年多以来他恭敬有加,事事躬亲,仙长一定也看在眼里的, 王爷是跟他交代过不许对宁安公主做什么,但那又如何,王爷能让他长寿么?保不齐来日仙长在朝中站稳了脚跟,王爷也会夸赞他做的好又能多添一份力呢! 魏和春想到此处只觉甚妙, 对,只要跟着仙长行事,若是事成,旁的又有甚么打紧? 春季连绵多细雨,雨水落在明仁宫的屋檐又淅淅沥沥落到青石地面上去,滴答作响。 此前阮宝无聊的厉害,正寻了借口,搬了课本到了阮泽的明仁宫来,本以为有哥哥陪着多少有点乐趣,却没想到阮泽政务多的惊人,她也只得消消停停呆在一边。 难能静下心来写上两笔,又突然下了雨,她本不是多勤勉的人,这么一点细微的雨声也就让她脱出了状态, 阮宝把笔搁了一边,一手闲闲撑起下巴,突然发现阮泽不知何时也停下了笔,望着窗外潺潺细雨突兀的叹了一口气? “哥,你怎么了?” 阮宝颠颠跑过去,关切地抱住了自家哥哥一只手臂,这怎么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阮泽见她过来发问,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缓过来,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 “锦京多雨,河乡却是大旱啊...” 大旱?旱灾可是大事啊!就算她前世再怎么孤陋寡闻也该知道的,可她记忆里也没这会事啊,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到她死那会都没听说过。 阮宝有点发怔,就算周遭事物再怎么因为她的重生发生细微改变,总不能连老天爷的心情也受到她的影响?她还能有那个能力? 阮泽见她如此,还以为她不明白旱灾的严重性, “妹妹,你不懂,春雨贵如油,这关系到老百姓的收成,若是收成不好,便会引发种种乱象...” “如今已是三月,河乡地区滴雨未落,一月之内若还是得不到缓解,那么今年的收成便也就不用指望了。” 这些道理阮宝自然都懂,听阮泽说完也就故作了明白, “哥,你不用太担心了,京城都下雨了,河乡又不远,也许过些日子也就下了,定然不会闹干旱的,就算真的干旱也不打紧,到时候多派几个官员过去赈灾减免税收严加管控也就是了,省得他们在京里吃闲饭。” 阮泽无奈一笑,她说的倒是简单,可是啊,不管怎么样百姓们不都是要吃苦, 该做的他自然会做,也只是心生怜悯罢了。 阮宝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通俗的赈灾手段,在她心里也完全没当个什么事,左右旱灾这事又不会发生,想那么远倒也不必, 她此刻想起来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景和十九年的暮春...这一阵可没发生过什么旱灾,反倒是吴州一带江水决堤淹没了数座城镇万顷良田,算算时间这个节点应该是已经发生了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是怕了 阮宝所料不差,隔日便有一封文书八百里加急自吴州而来送到了阮泽的案上,朝野震惊。 宛江绵延数千里,两岸多为富庶的鱼米之乡,纵观历史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水患之事,更别提那大坝还是在几年前重新修缮过的,怎会如此不耐搓磨?要知道宛江大坝始建于百多年前如何修缮过一次反倒脆弱了? 这其中的猫腻该懂得都懂,此刻却不是处置这些猫腻问罪的时候。 吴州现任知州是个好官,几日前巡查大坝发现了异常,连夜撤出了附近城镇的居民百姓,因此伤亡方面倒是降到了最低。 眼下吴州各城居民流离失所,灾后重建乃是重中之重,单靠吴州一方之力恐难以完成,朝廷方面须加急派出人手支援一二, 话虽如此,人选却成了问题。 景朝近年多安定,朝中大员们个个享尽了太平,谁愿意一脚踩进这明摆着的浑水里头去, 真当是去帮助灾后重建的么? 想少了。 众所周知有关赈灾一次历来是油水最为丰厚的, 奈何吴州知州冯文广为人太过迂腐,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抠出点赈灾银两无疑做梦,前脚抠出一两银子,后脚就能给你告到皇帝案上来。 更别提还要身兼巡察使,查探大坝贪污一事, 谁不知道吴州多富庶,连年风调雨顺鲜有灾祸,这也就代表了只要在这顺顺当当过上几年,任期一满立马平步青云,就算不升迁,留在吴州这等人杰地灵处也是好的。 也就是这冯文广运气不好摊上了大坝决堤,做得好兴许还能加官进爵,做得不好直接脑袋都丢了。 大坝贪污事关修缮大坝当时的吴州知州,过了这么几年,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早已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虽则当时的知州,现任工部侍郎的杨大人已因此事停职在家,那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了, 不说杨大人在朝中根基深厚,人家丈人还是当朝李丞相呢,你想动就动? 别到时候叫人记了一笔,过后吃不了兜着走。 综上所述,这赈灾人选着实是个苦差事,但也不是没有人想去淌这趟浑水凑合查查拎几个替罪羊上来给李丞相示好, 奈何阮泽不愿意将就,吴州赈灾一事不容小觑,巡察使责任更重,他一定要挑选一个稳妥些的人选来,起码背景知根知底,自身也要有原则可言。 兹事体大,若是随便将就派个蛀虫前去,还不如不做。 是以粮草钱款皆备,人选这倒成了燃眉之急。 当天夜里,岑府书房内,岑正德掐起一张薄薄的信纸,看了看复又搁在案上, “这传信当真是殿下给我的?” 岑其宪一怔,不解其意, “是殿下亲写,儿子一路送回来的,中途没有经过任何人。” 这信是他送回来的,是谁给的不是明摆着的么?这不是多此一举? 想是这么想,说他是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岑正德又捡起那信纸看了几眼,眼中神色变幻几瞬, “殿下还真是...天真。” 要他一个武官去接文官的活计,耍大刀的去玩笔杆子, 赈灾巡察使,何其可笑。 之前他还感叹阮宝到底是皇室中人,看着也没有面上那么单纯,今天他却突然有点怀疑起来自己的决定, 跟一个黄毛丫头谈什么合作,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这份差事别人不想做难道他就想做了?倒不是他岑正德怕惹事端,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岑家正是多事之秋,本就被肃王一派排挤,经此一趟怕是要再添一份丞相府了。 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眼下他的二子还在宫里当差,他也有他自己的顾虑啊... “宪儿,你去回殿下说,老夫多谢殿下美意了,这赈灾使之事,老夫应不得...” 信纸从岑正德手中飘落,还未悠悠触及地面又被一只手捻入掌中, 轮椅滚过地面带起轻微的响声,岑正德目光一动, “铭儿,你怎么看?” 拾起信纸的手指上布满薄茧,模样却是苍白,正是岑正德长子,岑其铭。 岑其铭自那年北疆失利残了一双腿,人也并没有从此颓丧下来精神不振,倒是转而弃武从文。 但这没什么用,毕竟就算是文官也不会用个行走不利的瘸子。 不过对于岑其铭来说倒也没什么关系,他也并非是为了仕途,岑家大势将倾,若是他不堪重负倒下来,也只会给这个家添累赘罢了。 岑正德向来器重这个长子,哪怕是现在残了也没有真的放弃,凡事决策也都与岑其铭商讨, 所以关于自家父亲与宁安公主约定之事他还是清楚的, 眼下这张纸还是那殿下正儿八经做出的第一步举措,要他如何不感到好奇。 思及此,岑其铭细细研读其上信息,末了交还到岑正德手上, “父亲,依儿子看,此事可行。” “可行?铭儿,你可知此间事大,” 岑正德一顿,复又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他还年轻,尚不沉稳,哪里知道... 岑其铭却摇头一笑, “父亲,不是儿子不知,是你怕了。” 这话从一个儿子的嘴里说出来是不敬,岑正德听了却只是沉默。 常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北疆兵败事前的岑正德或许天不怕地不怕,那也只是之前,作为一个人,他有软肋,他的软肋是他的家人。 “铭儿,你说的不错,我是怕了,可你们知道吗,到如今为父心里甚至想过如果我不那么执着于兵权,早早放手,铭儿你就不会断了一双腿,宪儿也不会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 作为武官的一生注定要为朝廷忠肝沥胆,他也只是想在这个前提下最大限度的保护家人。 岑其铭眼中闪过动容的波动,又缓缓沉淀, “父亲,你错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折损在战场上,儿子与他们相比好歹还有一条命,而到了现在我们更无需惧怕,最坏的结果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 岑其铭的目光缓缓移到那张纸上, “儿子相信殿下。” 那消息上不光有赈灾的相关细节,更有其他, 内容详尽的让他生出了一些盲目的信服来,他甚至觉得写下这东西的人或许真的能够预知到什么事一般... 盲目也好自觉也罢,这一趟...岑其铭目光一凝,必是十拿九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不吃白不吃 开了春国子监的内湖清的很,里头的锦鲤个个肥头肥脑的傻得厉害,扔一把鱼食就都摇摇摆摆的游过来,好像除了吃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般。 镜面般的水面上映下一个人影来,阮宝头也不抬, “你爹出城了?” 岑其宪知是问自己,回应道, “嗯,回殿下的话,出城了。” 前路未卜,父亲虽心有顾虑却还是去了。 岑其宪跟着她也有一段了,阮宝听着知道他是有些担心, “别惦记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等你爹再回来,就又是将军了,有实权的将军。” 岑正德的主动请缨正正打在了阮泽的心坎上, 他虽然曾经办事不力,但有些事是不用怀疑的,为人正直又甚是忠心,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阮宝之所以会要他去,心里也是算计过了的, 吴州的水患不怎么简单,里头会有的水比表面上的深得多, 在前世阮泽也是精挑细选了信得过的人前去赈灾, 前世里可没有什么冯文广发现大坝有异之事,宛江决口淹死了数万之人,灾后就更是瘟疫横生,派去的巡察使也算是不负厚望,安抚了灾民百姓又解决了瘟疫问题,后期关于堤坝贪腐案应该也是多少查到了点东西, 只不过这些证物从来没有送到过,因为他死了,在回京的路上。 据说是遇上流民生事,当场便身亡了。 至于他查到的那些东西也再没有了见光的时候,堤坝贪腐案到了最后虽然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阮宝总觉得也只是抓住了几个小虾米罢了, 那时工部侍郎杨攸受的处罚都只是监察不力一撸到底,更别提李博彦那老匹夫了,简直给自己摘了一个一干二净。 阮宝就不信,他在其中什么事都没有。 今生这巡察使的人选换成了岑正德,她倒要看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岑正德刚直案件定会水落石出不必说,那些所谓的流民别管是真的还是别的什么,碰上岑正德是鬼是神都要给揪出来! 到时候等到岑正德回京,有了这么一层功劳在身上日后重用也是理所当然的。 阮宝抓了一把鱼食倾进湖中,几条肥鱼晃悠着游过来,极大的脑袋上鱼唇开合,她看着看着,冷不丁就有一点想吃鱼头了。 “夏萤,下午都是什么课?” 指望着春花记课程靠不住,这种事还是靠夏萤稳妥些, 夏萤想了想, “该是琴艺,殿下。” “哦,琴艺啊。” 这琴艺跟她也没关系,她又不懂什么风情,到了她这身份也用不着什么才女的好名声,学那些个也没用。 最后一把鱼食往湖里一抛,阮宝拍了拍手上的残渣, “走,咱们出去吃鱼去。” 外头的酒楼有几家还是不错的,口味有的比御厨做的还要好得多,想到年前在外头闲逛吃到的那些好吃的,春花眼前一亮,狗腿的上前去用帕子给阮宝拭手, “殿下,咱们去醉风楼,上次那鱼做的就不错,眼下鱼肥肯定更好吃!” 阮宝瞥了她一眼, “你吃还是我吃?” 春花嘿嘿一笑, “您吃您吃,婢子不是给您说说意见么。” 等吃完了我再吃,再不济还能试菜呢。 三言两语间也就定了去向,阮宝领了人大摇大摆从国子监翘了课,到醉风楼里摆了一桌。 醉风楼掌柜是个见过世面的,见阮宝的模样也知道非富即贵,没等人打招呼自叫了伙计来,要给安排个雅间。 阮宝闻言摆手拒绝, “不用雅间了,劳烦掌柜的在二楼临街找个好位置就行。” 春花疑惑地看过来一眼,阮宝但笑不语。 雅间里用餐图的是清净,这清净往常她也不缺,外头吃饭不就图的一个热闹气氛么。 伙计的办事效率自不用多说,很快就在二楼给找了个最好的位置,窗口不仅临街,窗外更攀上了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两耳能闻窗外事,偶有暗香扑鼻来,此处用餐倒真真是极佳。 阮宝在夏萤的服侍下坐下来,稍一抬头,眉梢旋即一挑, 这一日的醉风楼,还真是来巧了。 话说谢临今日无事,国子监里消停上课也不是他的品性,正拉了几个狐朋狗友外头街上闲逛, 赶上午间日头高升稍微有些热了起来,夏彦男便提议来醉风楼里吃鸭子, 醉风楼的鸭子做的一绝,谢临想了下觉得倒也未尝不可,谁料这才刚一上楼... 正对楼梯口一桌极其显眼的地方,海棠灼灼而放,女孩着茜色长裙,许是见了他,一双杏眼笑吟吟的望过来,恍惚间竟叫他觉得, ——她比这海棠更艳一些。 “你不是说我爱慕你?我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那日她说的话蓦然在脑海回响,谢临心中一震,又极快把那些胡思乱想撵出脑海。 或许这人还真有些叫人怦然心动的本钱,不过定然不会是他。 立马转身抬脚想走,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了不止一步, 向云非本是跟在谢临后边,奈何他眼睛好使,再说阮宝坐这位置想看不见也难,向云非见了扒开人几步跑了过去,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到了对面去,伸了脸笑嘻嘻, “宁安中午好,赶早不如赶巧,反正也不是什么生人了,就一起呗?” 他这话音刚落,另外两个也嘻嘻哈哈的来了,倒剩下那么一个别别扭扭的站在楼梯口,也不知是要走还是怎么,看着跟个什么小媳妇似得。 阮宝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自叫了伙计过来点菜,又问了向云非几个吃什么,看着倒像是心情甚好的模样。 谢临原地站了会,看着那几个没有眼力见又没有原则的心内一阵愤愤,到底还是没沉住气,咬牙也走过来, 叫你们吃! 本来是想把人都薅起来带走,到了跟前却被人给打了个岔, 华子念没等他到身前,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谢临请到了另一边, “老大坐老大坐,这块风景好,视野绝对开阔!刚老四还给你点了你爱吃的鸭子...” 谢临一肚子邪火没发出来,叫华子念捧了个懵,怔怔然坐下,菜都上来了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来, 开口却是:“你...你是不是又跟踪我?” 跟踪他?有点意思。 阮宝搁下筷子抬眼看他,也不反驳,勾唇一笑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世跟谢临打交道也算是有一阵了,她发现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平日里看着能言善辩的,某些时候却意外的嘴拙, 就以现在为例,反正她说别的他也不会信,倒不如模棱两可的认上那么一句叫他自己想去,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打败了。 果不其然,谢临听了这一句顿时脑补出了好一场大戏,神色变幻了几瞬又愤愤拾起筷子, 他就知道!她果然对自己贼心不死! 贼心不死...贼心不死他就...他就... 反正不是他花钱,不吃白不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你就从了吧 坐雅间和大堂里到底是不同的, 到了饭点的醉风楼热闹非常,饭香和酒气掺合在一起,时不时推杯换盏的寒喧声也糟乱的厉害, 阮宝听在耳里,却觉得或许还是个不错的好地方来着。 伸了筷子夹起一块鱼腹,附近的一桌高谈阔论,谈的尽是些稀奇古怪之事,阮宝听了觉得新鲜,一边品鱼肉,一边行偷听之事。 本来听的好好的,突然听得那人又提起一事, 进了嘴的鱼肉没来得及细细抿,一根细刺便顺滑无比的往嗓子眼里滑下去了。 鱼刺不上不下的横在喉管,难受的不行,这滋味谁挨谁知道, 偏还没人注意到,阮宝捏着嗓子拽了把春花, 春花看她红了眼睛不知所以,赶巧了她现在又说不出话,几个人光看着她的表情也猜不出来, “小姐,您咋了?!” 春花惊恐的瞪大眼,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无从下手,岑其宪就更是个大老爷们,心思也不见得多细更想不起来, 夏萤倒是明白几分,慌里慌张的凑过来, “小姐,您是不是鱼刺卡住了?” 总算有个懂她的人了,阮宝激动的连连点头,又听夏萤道, “那您快吃口饭,一起噎下去也就好了!” 这法子还是她从前在民间的时候听说的,管不管用夏萤也不清楚,到了这份上,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着夏萤从饭碗里舀出了一大口饭来,看样子再不阻止就真要给阮宝喂下去了, 谢临额角青筋跳了两下,直觉再不干点什么非要出事不可,一把拽开了夏萤, “起开!” 喉咙眼里卡刺哪能灌饭,这一口饭要是噎下去指不定要划伤嗓子,当务之急那还是要... 夏萤叫他推在一边,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却见他反手捞了桌上的醋瓶子来, 醋?他要干什么?! 阮宝本能觉得大事不好,再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心里认定了谢临是要公报私仇, 她这会还说不出来话,只能一手捂着嗓子身体往后倾, 奈何她就坐在窗户边,这会夏萤堵在身后更成了个死角,只能可怜巴巴的用眼色向岑其宪求助, 岑其宪接受到信号一手薅住了谢临衣领子, “谢临!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大不敬! “不想她卡死就松开你的手。” 谢临偏过头来横了他一眼。 场面一时间无声硝烟弥漫,正对峙间,候在一旁的发财挠了挠头,憨厚道, “岑公子,你就撒手,我家公子没什么坏心的,宁...阮小姐就是鱼刺卡嗓子了,喝口醋也就下去了。” 醋这等酸物确有软化之能, 岑其宪目光微动,似是思索了一下,也放开了手。 好,他也知道谢临多半不会做什么,就是有些紧张而已。 作为阮宝方最大武力值代表的岑其宪已经松手,接下来的场面可想而知, 阮宝捂着嘴死活不松口,想往后退又退无可退,心里悲愤欲绝, 春花是个靠不住的她知道,现在怎么连夏萤和岑其宪也靠不住!?他们还是个人吗?!这谢临分明是不怀好意他们怎么都看不见! 谢临却不管她如何做想,没了岑其宪的阻拦一手拎了醋壶就奔着阮宝来了。 他来势汹汹,阮宝无甚对策只得死死捂住抵死不从, 华子念几人见状又劝, “你就从了,我们老大真没坏心,喝一口醋也就好了...” 他们说的什么阮宝已经听不清了, 喝一口醋,喝个屁!你们怎么不喝!再说你们看他这样子,那是喝一口醋就真能解决的事吗?! 电光火石,眼看着那醋壶已经冲着阮宝压下来了,春花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谢公子住手!我...”来... 这个来字已经不用说出口了,因为已经晚了。 阮宝三躲四躲已把谢临的耐心消耗的差不多, 就她那点子力气在谢临眼里也就那么回事,都不够看的, 谢临一把扯开了她捂在嘴边的小手,又极快的卡了她的下颌来,青瓷醋壶抵住樱唇,入口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等她挥手上来再挡已经不用挡了。 一口老陈醋从嘴里灌进去,刹那间一股极端刺激的感觉直冲脑海, 真是个绝了! 陈醋填了一嘴难以下咽,阮宝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刚想要偏头吐掉,那头刚放下醋壶的谢临又杀了回来, 抬手把她下颚合上不说,手指在她脖颈某处一点,那一口醋便真的“咕嘟”一声咽下去了。 既然已经咽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谢临打算把手松开,指尖那一抹柔滑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跳瞬间停掉了半拍, 恍惚间那抹柔腻的肌肤烫的惊人,他似被灼烧一样抽了手佯装无事发生,洁白下巴上的嫣红却无处不在控诉着他刚才的行径。 这...慌乱间别开了视线,他怎么突然就这么莽撞,这,他也不想做出这种事来! 叫人活活卡了下巴灌了一口老陈醋,阮宝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不过好像自从沾上谢临这种风险还真是无时无刻, 他怎么就这么混蛋!愤怒之余抬手狠狠在他胸膛上打了一拳, “你这个无赖!” 阮宝这一拳本来设想里是会打空的,毕竟谢临从来就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未料却实实在在打上了,劲还不小,直打的谢临倒退了一步, 吃惊的同时她又蓦然发现... 嗓子眼里那根刺还真的下去了,她嗓子还真的好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成为他可以这样对待她的借口! 阮宝气乎乎的坐下,谢临叫人打了一拳也没发作,自知理亏坐了回去,抿抿唇不再吭声了。 华子念几个挤眉弄眼促狭地冲他一笑,又被他瞪了一眼,顿时个个都专注着自己碗里的饭,耳朵却都支棱着老长。 主子遭难又双叒没帮上忙,春花也知道不怎么对劲,在一旁站了会,又涎着脸凑过来,小声道, “我说殿下,婢子真真不是故意的,您说您怎么就吃个鱼都能出意外啊,还是鱼腹...” 本来就是么,那鱼腹是鱼身上最软的地方,照常都是没刺的,哪成想殿下这一口就中了招了? 阮宝叫她说的心头一梗,常理她是不该卡住,这不是事出有因, 想到这里她确实也有些疑惑,蹙眉道, “你们刚才都没听见吗?就是隔壁那一桌,他们方才说,河乡里出了个天师,挥袖做法间,干旱便没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天师 照说阮宝是重生之人,对于这等离奇之事接受能力应该很强才是,毕竟再没有比重生还要离奇的故事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蹦出来,却是怀疑和不信。 河乡的位置距离锦京不远,大概是四百多里的距离,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日夜也差不多就到了, 这也是阮宝之前说,京城都下了雨,没有理由河乡会干旱的原因。 她一直都觉得河乡不该干旱,诚然上辈子也没有过干旱这回事,但也没冒出来什么天师啊,难道是真的曾经有过但她不知道么? 这么想一下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如若是真的她倒是想看看这天师的本事如何,有没有虚尘那老道厉害。 春花听了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殿下,婢子刚才还真没听着,不然我现在去给您听听看?” 这大厅里人多嘴杂,闹哄哄的一片,刚才阮宝偷偷听着也只能隐约听到一二,不靠近些还真是听不真切。 春花说完得了应准,立刻悄悄往另一边挪了一挪, 听墙角啊,这事她擅长啊! 末了过了一会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他们不说了...” 可能是刚才他们这里的插曲动静大了些,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隔壁桌的自然也在其列, 隔壁现在何止是不说了,话里头还拐了个弯,贼眉鼠眼的往阮宝他们这头看, 眼下世风不严苛倒是不严苛,不过一个妙龄少女和四个少年同坐一桌的事难免叫人生出些别的花花心思,好奇他们之间都是些什么关系也是正常。 “你说那小娘子莫不是与其中哪个定了亲?” “我觉得张兄你说的有道理,”定了亲的话一起出来酒楼用餐正常,碰上男方朋友们的话也很正常。 另一个又道, “我倒觉得,若是如此的话,一定是跟刚才凑近那小哥...” “李兄有理啊有理。” 先头说话张生的朝李生举了举杯,俱是了然的有些暧昧的神色。 可不是,若不是定了亲的哪能那么亲密? 细碎的话隐约从隔壁桌传过来,阮宝的脸顿时红了一半, 她从来都知道也做好了准备,会在某一天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戳脊梁骨,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也只是一个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小姑娘罢了, 丝帕缠在指间死死搅了几下,还是觉得听不下去, “岑其宪!你去...”你去叫他们都把嘴给我闭上! 还未说完,却见谢临抬了头看过来一眼, “想知道有关河乡那天师?” 他怎么知道的? 阮宝一怔,未待说出话来便见谢临已经起身离席了, 转而又自然无比的坐到了邻桌,抬手叫了个小二来, “去,给这几位兄弟来一壶上等的玉楼春来,算我账上。” 玉楼春这酒是醉风楼的招牌之一,由酿酒大师梅娘子独家钻研出来的,味道既清冽又醇香,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邻桌几人吃酒聊天正开心,冷不丁见谢临坐了过来,又给他们点了这么名贵的酒, 刚还背地里说人...脸面上均都有些不自在。 才说话的那个张生率先反应过来,挤了个笑, “小兄弟别见怪,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吃多了些,这才嘴上没了把门的,若是开罪了兄弟你的未婚妻,我这里先陪个不是,还望原谅则个。” 张生可是看出来了,对桌那小娘子分明是听见了,且很羞愤,女孩子对这种事还是很在意的,眼下人家未婚夫都过来给找场子,该道歉的。 谢临闻言却摆手一笑, “不妨事不妨事,女人么,总是脸皮薄了些。” “那是...?” 张生与友人们对视了一眼,惊疑不定。 “几位兄台可是河乡人士?” 谢临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抛出了问话。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些个达官贵人已然是得罪了,就是不说也查得到,谁让他们几个嘴欠呢? 想通了这里,张生硬了头皮, “是,我们几个是从河乡而来。” 谢临轻笑一声,正好刚才要的酒来了,点头示意了小二一人给他们斟了一杯, “几位兄台不必紧张,事情是这样的,说起来也是我好奇心盛对几位兄台刚刚嘴里说的天师有些感兴趣,不知几位可否告知一二?” 说着自举杯酌了一口。 “有劳几位兄台了,我这里先干为敬。” 原是这个,张生几人这才心头大定,脸上多了点真切的笑容, 这年轻人说话不骄不躁,言行宽和有礼,张生几人不觉对谢临多生出几分好感,当下也不隐瞒,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都讲了一遍。 河乡距离京城不远,可今年的天气却着实是一言难尽,从去年冬季开始,降雪便减少了许多,入了春更是滴雨未下,没有了雨水河乡赖以生存的五尺河都似有干涸之象, 眼看耕种的最佳时节都要过了,地里还是干燥的厉害,河乡人均是担心不已。 河乡在早年间是经历过旱灾的,甚至镇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还记得,那场景真叫一个惨,是这辈子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的人间地狱。 可这些人说了也都不算,就算父母官给朝廷递了文书又怎样,老天爷不赏脸,人力怎能及? 就在这个时候,天师来了。 没人知道天师从哪来,只知道天师仙风道骨,真乃高人, 天师云游而来,见河乡干旱心生怜悯,二话不说立刻择了良辰吉日开坛做法, 做法那天几乎所有的河乡人都去围观了,天师站在高台之上,桌案上燃了三柱高香,指尖捻了黄符,手持桃木剑,几句咒语念完法事结束,天空立时布满乌云,霎时间雷声大作,好一场倾盆大雨。 那场面,县令都跪在雨中嚎啕大哭,普通群众就更不必说了。 天师是整个河乡的恩人,他不仅救了河乡,在这场挽救了河乡的法事上一枚铜板的报酬也没有收取,一切结束之后便暂留于河乡,平日里所卜之卦,无一不准。 河乡百姓感念天师恩德,于是集了银两,为天师盖起了一座生祠,奉之为神明。 张生几人从河乡来,言语间对所谓的天师极其推崇,提到了此处就合不上了话匣子,谢临不动声色,将该了解的都知道了个清楚,这才又叫了小二上了份下酒菜,起身回去。 刚才谢临坐过去和人说了什么阮宝并不清楚,见他回来也就期冀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一双杏眼似盛了水般清凌凌的,想到刚才也算间接承认了未婚妻之事,谢临不禁生出了些心虚的感觉,别开了视线不去看她的眼,清了清嗓子把打听到了都说了,最后做了个总结, “我觉得该是个招摇撞骗的。” 反正这等玄之又玄的事他是不信。 “你怎知是招摇撞骗的?万一不是呢?” 前有重生,后有虚尘,阮宝不会轻易信,也不敢完全不信。 华子念听罢眸光一凝, “我倒是觉得...可以等一等,我跟老大想的一样,别无所求的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对眼前的蝇头小利根本看不上,等着,如果他目的不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陛下召见 春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齐放,阮宝坐在园中万蕊亭里,手里掐了根开得正艳的虞美人,正一点一点的逗弄着脚边跑来跑去的大爷, 大爷这兔子跟寻常的兔子不一样,不光是长相上的,连淑妃都说,这兔子精的厉害,这么点的东西也知道谁对它好,谁是它主子, 大爷平日里不在外头乱跑,就是偶尔跑的没了影,也知道回芙蕖宫,至于见了生人,那更是抱都不让抱一下,每每见了阮宝乌黑的兔子眼里也好像放着光, 宫里伙食好,又有专人精心照顾,大爷的体重是蹭蹭的涨,一身的皮毛看着也光亮,身长相较来说倒是慢了一些,整个就长成了个毛球似的模样。 眼下这毛球在阮宝脚底下滚来滚去,就是窜起来也捞不到那根细细的虞美人。 秋实看的莞尔, “大爷还是跟殿下来的亲近,往常婢子们逗弄它都打不起什么精神似的。” 大爷这名字虽然怪异,叫了这么久也都有些顺嘴了觉得没什么, 阮宝听了一笑,顺手把花别到了冬雪的发髻上, 紧绷的俏脸上冷若冰霜,头上戴的发饰也都是素净的,现在插了根红艳艳的花上去,平添了几分娇俏, 冬雪叫这一下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手指不怎么利索的摸了上去,又不知如何是好, 夏萤看了说道, “冬雪姐姐真好看。” 确实好看,冬雪容色本就偏艳,眼尾妩媚的上挑,平日里打扮的那样素净还真是白瞎了这副好容貌。 冬雪叫夏萤夸的羞红了脸,手指不自觉抚了抚鬓边红花,到底还是放下了。 阮宝手里没了花,大爷也就不再来回绕圈了,趴伏在她脚下神色蔫蔫,夏萤见状提了个铺了锦垫的篮子来, “殿下,大爷跑的累了,婢子且带它歇一歇。” 阮宝摆摆手, “别叫它歇了,瞧它胖的,跟个球似的,再不动弹动弹回头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说着又稍稍抬了两下脚来,绣鞋上的红缨随之晃动,大爷见了果真又不知疲倦的蹦了起来。 地上一团毛球上蹿下跳,阮宝看的一阵好笑, 明明是只兔子却是好吃懒做的,也不知是随了谁。 脑海里冷不丁想起谢临的食量来,一大碗堆了山包的面也能吃个见底,饭桶给的兔子果然也是个饭桶, 他是不是想用这只兔子来吃空她来着? 那人是真真的可恶。 想着想着愈发心不在焉起来,叫大爷一口拽下了鞋尖红缨也没有察觉。 冬雪关切道, “殿下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阮宝回过神来,心底啐了一口自己怎么还想起那人来了,掩饰似的开口到, “春花呢?叫去给清心殿送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别再是又闯了什么祸。 末尾的一句咽了回去,想到这里还真是有些担心了起来。 春花这一去都去了小半个时辰了,爹爹的性子也不是会留她的,怎么就这么久没回来,中间能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秋实也想到了这里,目光一沉, “殿下且放心,婢子去寻春花。” “秋实姐姐不用去了,” 秋实还未转身,见夏萤遥遥抬起了手臂, “春花姐姐回来了。” 春花还真是回来了,重重假山后头,蜿蜒的卵石路上,一素衣宫女正没了命似的狂奔,就好像后头正有狗追着一样, 瞧那奔跑的姿势,连滚带爬的,直叫阮宝看了也想捂脸,不是春花又是哪个。 她这是怎么回事,迟了就迟了些,又不会被怪罪,至于么? 正想着,春花已经奔了回来,先是一把扒在万蕊亭的朱漆柱子上狠狠喘了几口气,又眼巴巴抬眼望着阮宝手边摆着的茶水, 阮宝了然叫夏萤端了给她,春花接在手里连谢恩都来不及直接咕嘟咕嘟几口喝光,末了抹了把嘴上的水渍, “累死我了,再不跑这么快了,累死了...” 可不就是累死了,她什么时候跑过这么远的路,一路从清心殿跑回来停一下都没停。 阮宝没好气看了她一眼, “谁叫你跑了?谁也没催着你叫你回来,你这是闹哪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狗撵了呢!” 春花喘匀了气,一脸委屈, “还不是都为了殿下?殿下您可真是的,自从跟谢公子混在一处,嘴上是愈发不饶人了。” 何止是不饶人,简直是嘴损,不过主仆有别,这话就是混的再得脸,她也不敢说就是了。 谢临,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阮宝叫春花说的一噎,也没跟她拉扯这事, 难得消停上一天,她可不想歇息的时候还提起这个人。 “什么为了我?你倒是说说你跑什么?” 一经阮宝提醒,春花这才想起了正事,走到近前看见大爷又咧了咧嘴,自从这兔子起了名,她是愈发不能直视这只兔子了,总能想起来春风阁的姑娘们拉长了一把嗓子叫着“大爷~” 不动声色的往一旁靠了靠,春花这才正色道, “殿下,您还记得前几日你问的那个天师吗?陛下召见那个天师了,就在清心殿,还没走呢,婢子怕他一会出宫了,特意回来禀报殿下的!” 河乡的那个天师?爹召见他了?她还真心想去见见, 阮宝一下坐直来了精神,脚刚沾到地面又想起了一点事来,狐疑看向春花道, “你既然是从清心殿一路跑回来,怎么会用了这么长时间?” 保不齐春花这妮子是看够了热闹才回来的,如此一来一回,那天师还能在原处? 春花听了一缩脖子,脸也有点垮了,支支吾吾道, “殿下还是快些去,婢子走的那会陛下正拉着天师问卜呢!您现在去准准来得及!” 殿下好奇,她也好奇啊,可不就是...稍微多看了那么一会嘛... 甭管怎么说春花这句还是在理的,再晚可就真看不见了,阮宝紧赶慢赶来到清心殿外,正看见阮泽送一青衣道人从里头出来, 那道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却消瘦的厉害,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卷起来吹走似的, 阮宝其实私心里想过会不会就是虚尘,一见之下,单看那身齐整的衣裳就知道不是, 脚步不觉往回收了收,阮宝突然就有点不太好奇了,未料那道人却拐了个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虚申道长认识孤的妹妹?” 阮泽疑惑道。 “不曾。” 虚申答道,说着竟还笑了一下。 虚申此人鹤发鸡皮,一张脸瘦的松松垮垮只余一层皮肉挂上去,骷髅一般,眼里却是晶亮, 阮宝见了他的笑并没有觉得多和蔼,一股寒意从周身升上来,她发誓,她真的看见了,虚申刚刚看着她的模样,分明是眼冒绿光,叫她觉得像是被什么盯住了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宫宴又见宫宴 好在并没有持续很久,虚申也再没有说些别的什么,大概是算作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便随着阮泽走了。 直到虚申的身影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的时候,阮宝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抬手一抹竟发现额头不知何时沁出了冷汗来, 夏萤见她不对, “殿下,您怎么了?” “没事,” 阮宝说道, “你们有没有感觉,那天师有些不对劲?” 她倒不是觉得别的,那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忌惮。 春花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 “没有啊...天师就是天师啊,婢子没觉得天师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天师的模样不像是什么道士。” 他委实也太瘦弱了些,又不是那种清瘦,形销骨立的,简直像是一个...行走的骷髅鬼一样。 这个想法刚一从脑海里蹦出来,春花立马予以否定,不会的,天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兴许就是有大本事不食人间烟火才这么瘦呢? 春花的答案也不出阮宝所料,她心下一顿,心想着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觉得慌乱,却又听得夏萤说道, “婢子倒是觉得,那天师确实不怎么对劲。” 阮宝眼睛一亮, “怎么说?”难道夏萤也跟她一样想? 夏萤闻言凝神思考了片刻, “不知道,婢子觉得...那天师身上阴气森森的,而且...” 夏萤眉头蹙了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事, “而且什么?” 阮宝催促了一句,她太想知道夏萤为什么也会生出这种想法了。 “婢子...婢子不好说,只是直觉告诉婢子,天师很可怕,甚至,婢子刚刚见了他,觉得腿都有些发软。” 直觉,这个词大概是最笼统的一个概念,也就意味着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阮宝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那天师也就是一个云游道士,大概以后也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有古怪便有古怪。 正想着,先头去送人的阮泽回来,见她还在原地站着没动且还有些怔愣,忍不住有些好笑,上前捏了一把她的小脸, “妹妹怎么了?怎么呆呆傻傻的?” 你才呆你才傻!阮宝撅了撅嘴,把掐自己脸的手给拽了下来,想了想又反手抱住了, “哥,爹找那天师都做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还找上神棍了? 对,神棍,对于虚尘她还能平心静气甚至尊尊敬敬的叫一声道长,至于这个天师么, 她现在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神棍,甚至想起了那天谢临说的那句话来, 她难能的非常赞同, 招摇撞骗。 阮泽笑了下然后说道, “没什么,都说虚申道长卜卦卜的很准,父皇也是叫他来问卜了一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 “对了妹妹,我看你对那道长挺有兴趣的,以后他就常住在宫内观星司,父皇封了虚申道长做国师。” 国师?!这就封他做了国师? 阮宝心中一惊,抱着阮泽胳膊的手不自觉滑了下来,阮泽眉梢一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阮宝低声道, “没有,我就是觉得,爹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哪能见一面就封了个国师呢? “父皇自然有他的思量。” 阮泽眼中氤氲了一点笑意,抚了下她的发丝又道, “妹妹且先去,哥哥还有些事,国师刚刚上任,父皇叫我再明晚安排一场宫宴来,这就先走了。” “嗯,那哥哥去,我自己回宫就是,不会让你多惦记的。” 阮宝乖巧地点头应了目送阮泽离开,心底里喟叹了一声, 爹还真是有够看中那神棍,不仅封了他做国师,还这样隆重的给他准备了宫宴,用心程度可见一斑,这样一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华子念说的,若是他真有什么图谋,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翌日晚间,和帝还真的为虚申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宫宴来,文武百官均在邀请之列,场面盛大得很。 下午里阮宝叫几个婢子拖起来换了宫宴礼服,一头秀发挽成了两个偏髻来,秋实捡了只碧玉青蝶正要往她髻上插去,她头却冷不丁往下一顿,霎时插偏了去, 秋实只得又拿下来,无奈道, “殿下,晚上宫宴还有等着您去,您好歹精神些!” “我这还不精神吗?” 宫宴也分什么宫宴,为一个神棍准备的...阮宝闲闲玩了两把垂在胸前的青丝,懒洋洋地说道。 这模样,何止是没有精神,简直像是下一刻就要睡过去,秋实实在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搬了旁人来说项, “殿下若是不打扮些,这场上的目光可就都叫昌平县主给引去了,兴许还有那丞相府的李小姐...” 阮宝跟阮静好不对付那是出了名的,上一次的新年宴秋实虽然没去,听了前头传回来的倒也明白了几分, ——那李家小姐,殿下多半也是看不上的。 果然,阮宝一听到阮静好和李月凝登时就来了精神,抬手就把束好的发髻给拆了, “梳什么双环髻?重梳,梳重云髻,去把我新做的那件镂金散花裙拿着,还有新打的那套扭丝盘凤冠并配套的钗子来。” 指挥一通罢了也不吭声了,消消停停的由着婢女们给她梳妆打扮,只是浑身透着那股子劲,眼角眉梢都是个“谁也别想跟我比”。 秋实忍不住莞尔, 她就知道,甭管是哪方面,但凡主子没有兴致只要提起昌平县主保准有用。 一切都整理完毕也就差不多到了时辰,今天里阮宝带的是春花和秋实,阮宝叫人扶着,款款走到门外又怎么都不走了,非要带上大爷,几人劝说无果,也只得妥协,眼睁睁看着聘聘婷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抱了只画风突变的的丑兔子来。 本以为到了这也就算了,未料路才走了不到一半,阮宝甩手把大爷塞进春花怀里, “你去前头等着我,大爷就给你看着了,我和秋实去接小姨去。” 春花委屈的都快哭了, “殿下,淑妃娘娘也不是不认识路...实在不行,您就带婢子一起去呗?” 总不能还就多个她了?谁要跟个丑兔子先去宫宴啊摔! 阮宝听了直摇头, “不行不行,小姨最近有点过敏,接触不了这种带毛毛的,给别人我怕丢,你就先带着去。” 这是什么道理!淑妃娘娘接触不了我春花就要接触它吗!春花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阮宝带了秋实往翊华宫走了。 认命的抄起大爷,正要往宴事殿那边走,余光却看见宫道的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来, 此处已是接近宫外人进宫的必经之路了,见到人也正常,春花见了来人眼睛顿时晶亮, 救星啊救星! 谢临正跟着崔夫人沿着宫道往前走着,冷不丁面前窜出个人影来,人都还没怎么看清是谁,怀里就多了坨沉甸甸的丑东西,人影东西塞给了他又飞快跑远, “谢公子!大爷就先交给你看着了!你可务必看好了!回头殿下管你要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好像是叫大爷 春花这套动作没头没脑,等人都跑得没影了,谢临才反应过来跑远了的究竟是谁, 不过人是知道了,怀里这东西又是个啥? 崔夫人探过来看了一眼, “这兔子还挺肥,做肥兔羹不错。” 肥兔羹?似乎是感觉到事情不妙,大爷毛团似的身子又团紧了一点,撅着屁股死命的往谢临衣襟里头钻, 谢临身上的这身是今天特意为了宫宴穿出来的霜花锦,但凡是锦缎,这东西就有一点,娇贵,那是一点搓磨也受不得,出了个褶子要好半天才弄得平整, 谢临不在意归不在意,但今天到底是个正式场合,又哪能让大爷这么往里钻,提溜着耳朵给薅起来,对上那乌眼青似的兔子眼才想起来这东西是哪来的, 原是他送阮宝那只? 几月不见这是长成个肉球了?宫里伙食原来这么好?这到底是养兔子呢还是养猪? 回头这养兔子的宫人是谁他可要问问,不去养猪可惜了。 行,好歹是送到他手里了,要是不给她看着回头丢了不又得找到他头上, 不过怎么就找到他头上了?信得过他?他俩没到这地步...? 不明就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根本是春花自作主张的谢临认命的把兔子往起一拎,指尖点了一下大爷的鼻子, “爷抱你行,咱俩可先说好了,你要是再拱一下,爷就给你炖锅里做肥兔羹,你听懂了没?” 大爷一双乌黑兔眼懵懵懂懂,它一只兔子谁也不知道它听懂没,反正谢临说完这一句就把它抄进了怀里,大爷也当真没有再拱。 自家儿子什么时候抱上这种长毛毛的小动物了?怎么看怎么违和,冷不丁想到刚跑了那宫女,崔夫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公主养的?” 谢临点头, “是她的。” “哦,那你好生抱着,别给公主弄丢了,” 崔夫人的表情变的有些微妙,又道, “要是真的弄丢了的话可也行,公主喜欢兔子,你正好再送她个更好看的,这只也太...” 公主果真哪都好,这喜欢小动物的性子也好,就是眼光有一点... 谢临嘴角一抽, “这只就是我送的。” “......” 好,原来是她儿子眼光不好,崔夫人嫌弃的上下扫视了一眼谢临,还真是什么爹什么儿子,连讨好女孩子都不知道挑个好看点的,这么榆木疙瘩将来可怎么办。 看到儿子一张俊俏的脸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长相随了自己,要不然还真是悬了。 说话间也就到了席上,相邻的两桌分别是向副将一家和华都统一家,崔夫人心下缓了缓,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些,万幸万幸,不是什么不相熟的。 三家之间的关系不必说,大人们自凑在一起闲聊,几个男孩子就更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 谢临左右看了看, “老三呢?” 华子念抬手往老远的地方一指, “那呢,看来今天是碰不上了。” 大老远处夏彦男也看见了他们,兴奋地挥了两下手,又叫一旁的他娘给拽了回去。 向云非叹息似的摇了摇头, “这宫宴排座啊,还真跟抓阄是的,还好咱们三个在一起。” 说着视线下移,被谢临怀里的毛团吸引了, “老大,哪来的长毛猪?” 什么长毛猪! 虽然不是他的兔子,但怎么说也是他送的,他听在耳朵里就感觉跟说自己是的, 好好一只兔子叫人说了猪,成何体统! 谢临眼睛一瞪,伸手薅出了埋在长毛里不怎么显眼的两只耳朵, “你瞎了?!你家猪长这样?这是兔子!” 哦,兔子...向云非不怎么自在的摸了下鼻子, “兔子就兔子嘛,这不是太胖了看不出来...” 话音一转, “不是,老大,就算是兔子,你哪来的啊?就算是你新得的什么宠物也没必要参加宫宴都带着?” 这话问的也问到了华子念的疑惑点上,语毕华子念也看了过来。 “不是我的,旁人的,叫我帮着看一会。” 谢临叫两个兄弟看着,脸色有些不自然,华子念看在眼里,心中突然有了一点数,贼兮兮的凑过来, “老大,这旁人,不会就是宁安?” 这会子是在宫宴之上,老大就算再怎么恼怒也得压着,华子念摸的清楚,也不怕谢临翻脸,再说了,翻脸又怎么,嘻嘻哈哈一阵也就过去了。 华子念还真的拍准了,谢临脸色变幻几瞬,一点子浅红稍稍没过了耳根,半晌才从牙缝子里挤出了一个“是”来。 “哦~” 华子念和向云非对视了一眼,俱瞬间了解,揶揄的意味也加深了些。 不过这话题只能到此为止,老大的脾气能说出这些就很难得,两人非常识相的转移了话题, 华子念抬手打算摸两下大爷毛,一下却摸了个空,那不大的一团贼得很,一看他伸了手来马上窜了另一处。 嘿,就这么一只兔子,摸一下还不成了?华子念不信这个邪,伸手再要去抓又被谢临打断, “行了,别抓了!它再跑两趟我这外衫成什么了?” 不让抓就不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华子念干巴巴缩回了爪子道, “宁安这什么眼光,养个兔子这么丑,我还道她光喜欢好看的呢。”可不是?要么怎么一眼就赖上他们老大了? 话音一落叫谢临瞪了一眼,心里还觉得有点委屈,又听谢临道, “你管人兔子丑不丑,丑也没让你看!丑也没吃你家干草!” 都干什么?左一个右一个天天说他挑的兔子丑,就他们不丑! 华子念听了只觉得更委屈了, 不就是说只兔子丑,这怎么还攻击上他了?想了想又不觉想差了, 肯定是他刚才说阮宝眼光不好老大才生气了,一定是!可这不是没道理吗!他后面不是还说了喜欢好看的!? 向云非见状又在一旁插嘴道, “老大,宁安这兔子叫什么名啊?” 这还真问到谢临的盲区了,他还真不知道这兔子叫什么,想了半晌,从脑子里扒拉出春花走时说的那句话来, 俊秀的长眉微微蹙起,谢临有些不确定的犹疑道, “好像是,叫大爷?” 好象是叫大爷,那春花走时候说来着,什么大爷就交给你了。 话说完了谢临自己愣了愣,又把大爷给拎了起来,一人一兔子大眼瞪小眼, “大爷?”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晚风把兔子身上的细毛吹的凌乱,谢临只觉得自己跟这兔子一样凌乱了, 他娘的,绝了!就这么只兔子现在也让他叫了声大爷!这不是他大爷的占他便宜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口笨舌拙阮静好 这事可真是新鲜,想他谢临活了十来年,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从来都是只有别人叫他爷的份,今天还叫上别人了,更别提根本都不是人,是个球里球气的瘪兔子, 大爷这两个字谢临来回在心里品了几遍,愈发觉得不对劲,这阮宝多少是有点毛病,给一只兔子起名叫大爷, 到底是他落伍了还是怎么着,那些个女孩子给人起名不是惯常是花啊草的,到了阮宝这怎么就成了大爷? 她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闲心,绝对是不对劲! 谢临是越想越不甘心,尤其是看着那兔子黑黢黢的兔子眼一水无辜的模样就更是火大, “就你主子给你起名叫大爷啊?爷今个就要看看,你这叫大爷的到底是不是个爷!” 说着就把大爷给翻了个个,柔软的肚皮朝了上,谢临伸手就拎了一只兔子腿来, 大爷哪能叫他如愿?就算是只兔子它也是只有羞耻心的兔子!两条小短腿蹭蹭蹭蹬了几下,谢临没防备,还真叫它给跳了出去,手背上还被大爷给蹬出了两道子白印,也就是大爷平日里精心伺候着都剪了爪子,不然这就是两道血口子。 被蹬到的地方传来细微的疼痛,谢临现在顾不上这个,宴会上人多杂乱,万一这小东西跑丢了再找可有点难度,叫人一脚踩死了都不是没可能, 到时候回头阮宝要是找他要的话,要他去哪再找个一模一样的瘪兔子来。 好在大爷跳下了地面只是往一旁蹦了两步,然后还真没跑,谢临看着稍稍松了口气来。 不过看它这么老老实实的,谢临又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兔子现在球一样安安分分的趴在地上,水润的黑眼四周瞧了瞧,短短的尾巴支棱了起来, 向云非嘴角一抽, “老大...我怎么觉得它是要...” 华子念亦是没眼看大爷这模样,伸了脚尖想要往远处踹一脚又怕脏了鞋, 末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睁睁看着描金地毯上掉落了几粒黑色圆润的不明物体,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大爷纾解完了一身轻松,大概也是知道人多,又蹦跶回了谢临身边来, 谢临强忍着一脚把它踹走的冲动,叫他再抱起来他是万万不肯了。 开什么玩笑,谁知道抱了它会不会沾上点什么... 想是这么想,可是不抱它一把,一会跑了又没法办,正犹豫间,春花过来了, 春花行了一礼, “给谢公子添麻烦了,婢子这就将大爷抱走了,这段时间劳烦谢公子了。” 谢临见到春花出现心里放了放,这还真是来的及时,听到大爷这一句眼角又不自觉的跳了跳, 他真的没听错,这只瘪兔子还真就叫大爷! 清了清嗓子,谢临摆摆手, “没事,赶紧抱走!” 可赶紧抱走!他再也不想看见这只瘪兔子了!再拉上一坨他绝对会把它做成肥兔羹! 春花应了一声,弯腰把大爷抱起来,心下纳罕,这谢公子怎么看的兔子,这怎么还在地上趴着,还乖乖巧巧的?难不成这兔子还记着谢公子不成?也多亏了大爷这会没跑,不然她可交不了差。 不过春花可绝对想不到大爷都干了什么好事就是了。 春花抱了大爷走了,向云非看着嘴巴张了张,指了指地上的一坨不明物, “不是老大,你怎么不叫她把那个什么给收拾一下?” 不然一会踩到了怎么办? 谢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春花像是个会收拾那东西的人吗?等着,一会有过来侍候的叫他们收了也就是了。” ...... 这边阮宝陪着淑妃刚刚落座,春花便抱着大爷走了过来,阮宝自然的将大爷接到怀里,抚了两把柔软的长毛,抬眼道, “不是早就叫你带它进殿等我吗?怎么来的比我还晚?” 春花堆了个笑,没敢说是把大爷托付给了谢临, “这不是殿里人太多,婢子寻思着怕大爷闷,领着它在外头遛圈来着。” “嗯,那就好。” 阮宝点点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多时该到的人也就都到了个差不多,肃王已经离京上任,肃王妃自带了一双儿女,就坐在阮宝的下首位。 阮静好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苏绣月华锦衫,带了一整套的银镀金嵌宝石头面,端得是光彩照人, 不过这光彩也要分跟谁比,若是她今日想比较的对象是阮宝的话,那么无疑是输了。 阮宝今日穿的是宝蓝镂金撒花裙,阮静好桃红这颜色单拿出来没什么,甚至在春日里很合适,衬得人娇俏可爱的,放在眼下这场合却不合适了, 宫宴是正式场合,在这种场合上端庄稳重才是主题。 阮静好看了一眼也知自己矮了一筹,叫她甘心是如何都不能,目光下移落到阮宝怀中兔子上,轻笑一声, “早就听人说宝妹妹又养了只兔子,今日才得见,只是我竟不知...宝妹妹的喜好还真是独特。” 自养了大爷以来,丑这个字眼阮宝就没少听人嘴里头说出来过,早就百毒不侵了,更可况这话还是从阮静好口中说出来的,当下也不客气,手指闲闲在大爷身上摸了一把,头也不抬, “瞧堂姐说的,就好像我把它藏了起来不给人见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至于独特不独特的,堂姐院子里的耗子拿完了么,就来帮我了?” “你!” 这话甫一听着没什么,稍稍一想阮静好便也明白过味了,什么拿不拿耗子,阮宝分明是在骂她是狗,多管闲事, 阮静好气的不行,手刚抬起一点想要拍桌子又被肃王妃压下来,肃王妃暗示的给了阮静好一个眼神,阮静好这才缓过来。 不行,她眼下不能发火,若是发了火一定会落了自己的面子,只会让更多人看她的笑话。 肃王妃这头安抚住了女儿,又回过身来笑着看向阮宝, “宝儿过了这个年当真是愈发的聪明伶俐了,你静好姐姐却是口笨舌拙...” 这后头的什么话不听也罢,阮宝今日心情本来也不怎么样,现在更不想跟这等人多说什么, “叔母这话侄女应不了,不过既然叔母说到这里,侄女也有一句不中听的,” 阮宝抬眸,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叔母道堂姐口笨舌拙,可天底下口笨舌拙的那样多,可不见得都像堂姐一样无事生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嫂子候选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止是不留什么情面,虞氏平日里身居高位,宗师里也是个长辈,何曾被小辈这样讽刺过,更别提阮宝从前见了她也还算是恭敬,这等反差,虞氏又怎么能受得了, 面皮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紧,虞氏缓了缓心神,开口又欲说些什么,只听得殿门外的掌事太监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陛下驾到”,再多的花花肠子也只得就此作罢。 和帝到场众人尽皆下拜,口称万岁,和帝看在眼里心情甚好,挥袖便叫了起,霎时间殿内响起一阵衣料窸窣。 待到起身时,阮宝还未搭上秋实的手,视线侧方的另一只手却横空伸了过来,阮宝缓缓抬头,顺着那人手指看到天青云纹,再往上赫然是阮明阳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阮宝犹疑了一下也就虚虚搭了上去,大庭广众之下这面子恐怕还是要给的,毕竟阮明阳从未与她在明面上撕破脸过。 阮明阳托着阮宝的手,仔细的扶了她起身,到了阮宝坐好之时,手中几乎是立马就空了,阮明阳也不在意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最近总觉得宝妹妹与我们生疏了许多,堂哥看在眼里心中伤痛,这里也只是有句话想与妹妹你说,若是哥哥姐姐们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宝妹妹别往心里去,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我们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说罢深深看了阮宝一眼,没再说什么便坐会了原位。 阮宝垂眸但笑不语,长长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内里浓郁的讽刺, 血脉相连的家人,她当然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她从前把这句话当回事过,也忍让过也敬过,结果呢? 说到底,这一家人也不过是各自关起门来的才算是一家人,隔了房的又是在和谁玩心眼子呢? 今日这宴会举办的目的是为了向朝臣隆重介绍虚申这么一个人,因此和帝一落座,马上叫人去传了虚申, 虚申这一出场可谓是万众瞩目,玄青色海牙云纹道袍襟边饰以周天卦象,一头灰白的发丝束在紫金莲冠之内,下颌长须无风自舞,这一身的行头下来一眼望去还真是十足的世外高人。 这场宫宴办的突然,众人来时也都不甚清楚到底是以什么名头办的宴会,眼下见了虚申就更是有些发懵。 和帝在位二十几年,近十来年间就算是庸碌无为可也没听说过喜好什么道家啊,这道士是从哪冒出来的? 重臣想起前朝末年云灵帝痴迷长生求丹问药,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以后... 这大不敬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几瞬无人敢言,很快,和帝的举动又再次为他们印证了几分, 和帝遥遥见虚申从殿外走来,礼遇有加,竟还起身相迎,把那道士迎到了自己下首的位置, 群臣目瞪口呆,那可是往常太子的位置!怎么?这道士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思索间,随侍太监站到了和帝身侧,抖落开一卷明黄圣旨,尖细的嗓子还未说出话来,就见和帝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还是朕亲自来说。” 说罢哈哈一笑,执起虚申一只枯树枝般的手来, “虚申道长河乡祈雨有功,特此封为国师,我景朝从此有国师相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众臣面面相觑,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只得高声赞同符合。 和帝对此甚是满意,请了虚申落座,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到了现在也就算是唱完了。 接下来的还是照常的歌舞献艺,阮宝看在眼里神色恹恹,一来是因为看不上这场宴会的主人公虚申,二来么宴会年年有,内容却差不多都是换汤不换药,也不知这么些贵女一年年的跟个乐舞伶人似的有什么意思。 看的实在无趣,也就偏头和淑妃嘟囔了一句,淑妃闻言瞥了她一眼, “你当都是你这缺心眼的没心没肺?” “啊?” 阮宝不明所以。 淑妃唇角轻勾, “你也不看看你兄长,小泽今年便要及冠,这太子妃也是该定下来了。” 经淑妃一提醒,阮宝这才想到,是啊,李月凝的太子妃一事是被她搅黄了,可哥哥是太子,总归不会是一直不纳妃的,就算不是李月凝也会有旁人。 不过...阮宝悄悄抬眼看淑妃, “小姨,这人选您是不是也差不多定了?” 哥哥对于小姨来说那也是当亲儿子看大的,她才不信在哥哥婚事方面上小姨不上心。 淑妃露出个赞许的神色说道, “看了两个挺好的,暂时还没定下,本来想着差不多一个定个正妃,另个做侧妃的,小泽不愿意,说清静惯了,先定下个太子妃余下的以后再议,是以这最后拿主意的还得看小泽。” 阮宝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异议,哥哥的性子确实是这般,就是在前世分明和李月凝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东宫里也没添置太多乱七八糟的妃嫔。 看过了前世哥哥的婚姻不幸,阮宝如今必然是盼着阮泽好的,虽然淑妃看了都说好的姑娘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阮宝还是挺上心的,这么想着阮宝往淑妃边上又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小姨,可都是哪家的?” 淑妃嫌弃地看了看她怀里的兔子,往后躲了躲, “去去去,叫你那兔子离我远着些。” 阮宝扁扁嘴,把大爷交给了秋实,复又凑过来, “您就说说呗,我帮着相看相看。” “你一个黄毛丫头,自己的婚事都没定下来,帮你哥相看什么?” 阮宝哪里肯依,撒着娇抱上淑妃手臂, “您就告诉我嘛,又不是什么机密,再说要是定下来,不是也迟早要见我这个姑子的?” 淑妃叫她缠的没辙,无奈素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告诉你也好,一个是定国公府的长房嫡五女,另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嫡三女,来日你外祖母过寿她们是都会去,你也可以暗中看看些人品秉性,不过倒是仔细些,事关女子声誉,不要声张。” 淑妃嘴里的定国公府五小姐阮宝知道,定国公府薛家是和帝的外家,已经过世的太后是定国公府的姑祖奶奶,这五小姐见了面的话阮宝也是要叫一声表姐的,为人温婉惯有才名。 倒是这兵部尚书家的么...阮宝是委实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不过...兵部尚书的千金...去年哥哥在朝堂上为了维护她还说要给人家嫂子沉塘呢...这...不太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国师配神丸 朝廷里一夕之间多了个新贵,上来就给了个国师之位着实让人不容小觑, 不少朝臣平日里从不关注什么玄而又玄之事,自然也就不知道这虚申从哪里来,但也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时之间趁着歌舞底下有沉不住气的开始议论纷纷,向知情的同僚询问国师事迹, 谢国安也是这不知情的其一,听华子念他爹说了两句后不觉瞪大了双眼,一拍大腿道, “这他娘的就那么神?念叨两句就下雨了?” “不是大哥,你不知道...” “......” 这虚申的来头谢临早就一清二楚了,再从别人嘴里听到无聊的厉害,无非大同小异,左右也就是个神棍装神弄鬼那点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不成? 不过既然他爹打听,他再不想听也得陪着听一遍,但要他认真听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是以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手里捡了个刚上来的点心,拿了也不放嘴里吃,在桌面上敲敲打打捏扁了揉圆, 但是点心这东西它柔韧也有个度,当这个力道到了它无法承受之时就不好说了。 白白胖胖糯米包的外皮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搓磨,终于破了个口子出来,内里的馅从破口漏出来,湿黏粘上谢临的手指,他登时一愣, 黑红的豆沙黏在他指尖上,看着就像那个什么一样,谢临甩了两下没甩掉,惊动了崔夫人, 崔夫人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好好的点心你不吃祸害它做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 谢临胡乱应付了两句,再一抬头被另一面吸引了视线。 原是肃王妃听说了国师的事迹之后心生仰慕,趁着宴会之际请求国师为她的一双儿女看看面相。 被这事吸引的不止谢临一个,毕竟刚才都或多或少的听了一些有关虚申的事,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现在有个机会能见识一二,自然都好奇得很,看看这国师有什么能耐。 众人所想虚申心中清楚,况相面一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应允, 肃王妃高兴万分,忙先推了阮静好出来, 以国师大能现在要为自己相面,阮静好有些紧张,整理出了个笑容来, “劳烦国师了。” “昌平县主多礼了。” 虚申点了点头,看了半刻又开口道, “县主脸颊丰润,唇若丹朱,少年多磨,否极泰来之象,若无差漏日后该是有大福运之人。” 若无差漏才有大福运?肃王妃听得一愣,连忙追问, “那若是?”出差漏那三个字她说不出口,总觉得说出来就会是诅咒是的。 虚申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了。 肃王妃见状也知道他是不会再对阮静好卜什么,又推了阮明阳出来,还未待虚申占卜,阮明阳自先推拒了, “天命自有定数,不可违背,我还是不相了。” 肃王妃怼了他两下,见他果真不相,也拿他没了办法。 阮明阳不相,且话里透的还有些不信的意思,虚申却并没有多在意,反而微微一笑, 不相也好,不然免不了要得罪一番, 虚申多少也是有些真本事的,看人面相又是基础,阮明阳面秀而无神,碌碌无为之相。 虚申相的这一面虽然没说什么,听起来却好像是有些东西在里头, 和帝听的兴起, “不如国师也给朕的宝儿相上一面?” 虚申进宫是为了阮宝而来,和帝如此说定然不会拒绝,阮宝却听的周身一紧, 她从第一面见这国师便觉不对,无比的排斥,有怎么会愿意叫他近身相面,可是眼下是自家亲爹邀请,直接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正犹豫间,只听得斜里插进一道清朗笑声, “国师果真神机妙算,算的精妙算的好!学生听的绝妙,心生仰慕,也想叫国师给先学生相上一面,不知公主可否割爱一次?” 这语调洋洋散散,话语间用词更是一个惨不忍睹,阮宝不用看人也知道是谁, 谢临这话插的真是妙极,她本来就不愿意,什么割爱不割爱,他去相他去相,急不可待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算,谢临走上前来得意非常,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和帝看在眼里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没大没小的谢家小子,他请的卜也敢截胡!奈何宝贝闺女都答应了,他再不愿意也不会说什么。 凑到面前的小子钟灵毓秀,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机灵劲,虚申一看便想起了是何许人也, 这是上次坏他好事的那个。 不过一码归一码,眼下相面倒是简单, 谢临吊儿郎当施了一礼,听得虚申说道, “此子天庭饱满,将星栾动,栋梁之象。” 一语出四下哗然,谢家这小子竟会有这等能耐?倒是想想也对,毕竟他爹就是个将军,常言道虎父无犬子,谢临也应该不差才是,一时间众人看向谢临的目光中多少都掺杂了些驳杂的意思。 栋梁之象,这算是一种极高的评价了,谢临听在耳里面上却淡定的很,丝毫不显喜悦之色, “其实学生今日还想请教国师另一件事来着,现在说出来倒是觉得有些冒昧了。” 虚申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叫他退缩却是不能,捋了一把胡须道, “但说无妨。” 谢临腼腆一笑,手指间摸了枚滚圆的丹药出来, “学生近日得了一丸丹药,据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因为过于珍贵,学生并未急于吞服,本是想要挑一良辰吉日...不过今日学生见了国师,一时间惊为天人,私以为,只有国师此等天人才配得起这等神丸!这就将此献给国师!” 说罢便抬手举了过来。 “如此多谢就是美意了。” 虚申眼皮子一跳,不动声色将丹药接过,正想要放进袖里却一把被谢临握住了手腕, “居士?” 谢临涩然开口, “国师,此药珍贵,学生从未服过丹药,所以...想要看您服用,也好知道些口味如何...” 虚申一把抽回了袖子,一声你放屁险些脱口而出,这混小子绝对是胡搅蛮缠,他有预感,这丹丸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碍于形象他也只得生生压了下去, 谢临见他如此也知他轻易不会吃,又从袖子里掏出根银针来, “国师学生且先试毒给您看!” 说罢一针插了进去,待拔出来果真银光可鉴。 虚申叫他胡搅蛮缠一通已差不多失了耐心,只想早早脱身,又见他插了银针心想着也该不是什么毒,就算是配了些伤身的药就这么一丸也成不了什么事,深吸了一口气扬手把丹药吞进口中,甫一进嘴便愣住了, 这是...这是... 虚申配药多年,这东西是什么成分几乎立刻便分辨了出来,一口老血登时梗在喉间,偏谢临还眨着眼睛凑过来问, “国师,此丸如何?” 如何...你说如何!? 虚申脸皮抖了两下,强行忍住把那一口丸子吐在这小兔崽子脸上的冲动, “此丸并没有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只是清热解毒健脾益胃通肠疗疮,想来居士该是被人骗了,不过此间贫道倒是觉得之前对居士的评价不太确切,居士虽是栋梁之材,这性子却是...桀骜难驯的很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都是兄弟不客气 将星栾动是吉兆,但若是加上个桀骜难驯可就变了味了,这就好比你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刀,刀芒泠泠出鞘必见血,可是你力量不足难以掌握,所以这刀伤到别人的同时,也有反噬其主的危险。 虚申所言,其心思不可谓不毒。 这话一出,周遭更静,但凡是个有心的都能听得出来,这刚刚还谓之不凡的谢家小子以后怕是要遭灾,得此一句不愁不被皇家惦记上,更甚之或许还会起杀心。 谢国安是个神经粗的,刚才国师给谢临相面时他还觉得脸上有光美得很,听了这句却敏锐的感到不对,登时虎目圆睁想要拍桌而起,一声“他娘的”刚吐出口又被华林声拉了一把强行拉了回来, 谢国安满脸愤愤, “你拉我做什么?他娘的,那臭老道没安好心,他想坑我的小临子!” 华林声皱眉摇了摇头, “大哥,现在皇帝还没说什么,你别冲动,万一冲动了许会害了小临。” 华林声说的在理,眼下和帝一语未发垂眸深思,帝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和帝心里现在到底想的什么,若是谢国安这会闹起来,岂不是印证了整个常安侯府都有不臣之心,只会更糟。 崔夫人也握住了谢国安的手,满脸担忧,谢国安心知妻子是怕他生事,叹了口气反握住她略带凉意的指尖,压下了心头的怒意,只一双眼睛沉沉看着主位, 华林声说的对,狗皇帝虽然不是什么明君,但也没干过什么残害忠良的事,此间定然也不会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要了他儿的性命。 周遭的气氛已经变了,谢临站在场中一脸的浑不在意,就好像没有他什么事一样,反而还嬉皮笑脸的扯了个笑来, “国师言重了,什么将才不将才,栋梁不栋梁的,学生这辈子可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坐吃山空祸害光我老爹的家底,能当二世祖谁愿意去战场上冒险呢,再有,学生觉得国师这词用的不对,是狗才会用得上驯化这个词,在座的各位都是人,谁又被驯化了呢?” 这话说的简直混账至及,不过倒也极为有理,简直说中了众多人隐晦的小心思,试问谁不想做个混吃等死坐吃山空的二世祖呢?倒是话说回来,谁又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自家父母面前说了尚且要挨上一顿胖揍,何况是陛下面前。 谢临这么大刺刺说出来,一时间竟叫众人不知骂他混账还是说他聪明到了极点, 岂不见首位的陛下听了这句都笑了出来吗? 虚申叫他一噎,没待说出什么,便听得和帝抚掌大笑, “谢临你这个混小子啊!说你不学无术你还真是...坐吃山空这等词你也说的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你这等行径可是不好,你也该有些志气,莫要堕了你爹的名头才是。” 说到最后话中竟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众人听得愕然,一时也不知其中真假,只得随声附和。 谢临笑嘻嘻应付了一句得了准许回到坐上,到了这里不光这事揭过了茬,连带着之前虚申要给阮宝相面一事也没人再记得了。 虚申神色不虞的归坐,坐了小半刻又与和帝请示了离席,阮宝直觉他估计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转头小声吩咐了一下岑其宪, “你去看看他做什么,别打草惊蛇,远远看着就可以了。” 岑其宪点头跟上,万万没想到居然很快就回来了,且脸色还有些一言难尽, 阮宝愣了片刻,疑惑道,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难不成虚申走出去这就跟人密谋上了叫他撞个正着? 岑其宪支支吾吾,半晌压低声音道, “殿下,卑职奉您的命跟上国师,他没走多远,刚绕过廊柱,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阮宝见不得别人说话说一半,忙催促, “就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就吐了。” 何止是吐了,那场面岑其宪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到人生幻灭,恨不能自己就从来没跟着出去过, 岑其宪本就是个有洁癖到了极点的人,是以当他看见虚申绕过柱子大吐特吐,花花绿绿的液体从他嘴里吐出来落到地上粘稠的一滩,虚申呕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时候,他真的...差一点跟着一起吐了... 吐...吐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居然是出去吐了? 阮宝一时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冷不丁想起之前谢临给虚申拿出去的那枚丹药,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本来还在想虚申是不是和谢临有什么过节,现在想来这话的转折点就是那枚丸子。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虚申都恶心成这样。 阮宝是越想越好奇,抬眼正看见谢临并着他那两个狐朋狗友一起出去了,当下做出了决定, “春花,走,我们也出去透透风。” 暮春的天里御花园中海棠开得正好,层叠如云细蕊含香,谢临搭着两个兄弟的肩膀子,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得背后传来细微脚步声,猛然回过头去, 月色下少女踱步而来,宝蓝的裙摆映着盈盈月色,凤冠上垂下的珠串衬得那张小脸也愈发的细白莹润,较之平时更为鲜妍, 可惜了谢临并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见她过来剑眉便轻轻一挑, “你怎么也来了?” 他这话倒有点不客气,不过阮宝也不计较, “你用的词都是‘也’,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 谢临闻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也是,他都觉得宴会生闷,别人也觉得闷倒是正常, “那你逛你的,我们哥几个这就走了。”免得一会再闹出别的幺蛾子来。 这边刚一抬腿,却听得她道, “今天的事,就谢谢你了啊。” 哟,她还会说谢谢,这可真是新鲜,原她也知道该谢谢他了?谢临转回身来,话语说的闲闲,模样却欠揍得很, “你谢我什么?” 这还装上相了,阮宝悄悄翻了个白眼, “谢谢你谢公子今天帮我挡了灾,没让国师给我相上面,我这么说谢公子觉得如何?” 谢临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的你很识相, “不客气,都是兄弟。” 噗,兄弟,这词可真是新鲜,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兄弟了? 阮宝听的好笑,又忍了笑意道, “既然都是兄弟,那我现在心有疑惑,谢公子能否告知一二?” “你说。” “你给那老道的丸子,到底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论望月砂的妙用 给虚申那老大吃的是什么...这可真是个妙极了的好问题,没等谢临开口,向云非自在一旁插了嘴, “是什么?是豆沙裹的望月砂!” 时间回溯到宴会的当场, 谢临一边甩着豆沙一边听虚申给人算卦,一时还听得有些入神,他自然不会觉得虚申是什么得道高人,只是当个乐子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手指尖的豆沙甩了两下没甩掉,索性也不甩了,由着它留在指尖搓来搓去搓了个豆沙团, 正听到虚申对阮静好说,若没有意外以后是个有大福运的,耳边华子念向云非两人便开始窃窃私语, 向云非道, “不就是瞎看一通说谁谁谁有福么,要是这样就能听出来很神,那我也出去支个摊子去,我说的绝对比他说的好听,就是只猪我也能给夸出花来,保管人听了喜笑颜开,到时候老二你说百姓们能不能给我也整个生祠啥的,我倒不求这个,给我多整点银票啥的就行,我不比这装神弄鬼的国师强多了?” 华子念笑道, “老四你要是去摆摊子,怕是两天就要黄摊子。” 向云非不服, “凭什么同样是装神弄鬼,他就能当国师,我就得黄摊子?” 华子念抬手比了比唇上, “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向云非嗤了一声,他本来也就是吐槽着说着玩,谁真要去当什么臭道士摆摊了,他要是真这么干,没等黄摊子先被他爹给打瘫痪。 想了想又纳罕道, “老大老二,你们说,老皇帝要这臭道士有什么用啊...天天搁宫里算卦吗?这得多闲的慌?” 难道是抓来算晚上睡个觉龙床摆哪个方向,起床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华子念瞥了他一眼, “你当都是你?他能当上国师起码多少有点能耐,你以为他只会算卦?当了国师估计以后要占星之类的,甚至也许会...”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一些, “我听说前朝的皇帝专门找这些老道给炼丹来着,没准老皇帝也想吃点丹药什么的...” 炼丹么...听华子念说到这里,谢临心里忽然掠过了一点点想法,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搓圆了的豆沙丸子,指尖突兀的一点,按成了一个圆圆的饼来, “你们俩谁有帕子给我用一下。” 华子念摇摇头, “我没有,我就不用那东西,娘们儿唧唧的。” 向云非本来手指向怀里探去,听了华子念这话抬头瞪了他一眼,再往下摸却是有些犹豫了, “我倒是有,老大你要用来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有你就给我拿来,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怪老二说你娘们儿唧唧。” 说着也不管向云非愿意不愿意,上了手到他怀里就给拽了出来, 素白的一条帕子四角绣了花样,边缘锁了一圈花边,一掏出来竟还有些细微说不上来的香味, 谢临皱眉揉了下鼻子,满脸嫌恶, “我说老四,你一个大男人用这么花的手帕不说...还熏香...” 向云非俊脸登时一红, “不用还我!” “用用用,谁说不用了?” 不用白不用,不用要他去哪在找个帕子来,谢临一边心里嫌弃,一边把帕子叠了几下, 然后... 向云非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那素白的帕子,啪的一下就盖上了之前大爷遗留的几颗不明物上,他那向来不干人事的老大更是紧接着隔着他的帕子一脸恶心的捻起了一颗来, 这...向云非眼圈登时就有点红了,气的。 谢临也没注意到这个,捻了兔子屎放在刚按扁的豆沙饼上,小心翼翼的用指尖一点一点给拢起来,最后再次搓成了一个圆润的丸子,这才感到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要不怎么说时好兄弟呢,华子念瞬间会意,贼眉鼠眼的凑过来, “老大你是要...?” “你猜的都对。” 谢临指间轻动,豆沙丸子便滴溜溜在掌心转了两圈, “爷一会就要问问他,是他的丹药厉害,还是我的更有灵性!” 华子念目光在那丸子上停了停,嘿嘿一笑, “我觉得肯定是老大这豆沙望月丸更有灵性,不是都说兔子食草露,吃的都是日月精华嘛...话说老大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 谢临抬眸望了虚申那头一眼, “等时机。” 话音刚落,正见虚申应和帝要求欲要去给阮宝相面,谢临见了本来也没当回事,也想听听那虚申能给阮宝说出个什么花来,不想却看到阮宝惊慌失措的样子, 说来也怪,明明她就坐在那安安分分的,连一丝异动也不曾有,可他看在眼里,却清楚分明的知道,她慌了。 一个臭道士也能慌成这样,跟他顶嘴时的能耐呢?她也就这点出息。 谢临心里啐了一口,到底还是看不下去站起身来。 华子念眨了眨眼,时机这就到了? ...... 望月砂...阮宝打了个激灵,这可真是...怪不得虚申能说出那话来,换了是她,她恐怕杀了谢临的心都有了, 还真是够缺德的... 华子念在一旁看着,还以为她不懂什么是望月砂,折扇敲了两下下巴,细细思索了一下用词, “宁安还不知道什么是望月砂...就是兔子的...嗯...那个什么,粪便。” 阮宝听得浑身一僵,脸色便有些发绿, 谁不知道什么是望月砂啊!谁要你解释啊! 兔子的...这种东西,叫望月砂多少还有些唯美感,他这直接挑明了是什么画面感! 直观的恶心! 向云非在一旁看着阮宝脸色不太对,以为她是觉得谢临缺德,想到自己那条被祸害了的帕子顿时心生愤愤,有人跟自己同阵营底气自然也就多了些, “老大这事办的还真是够缺德的,宁安你说是不是?” 这向云非不是一向是和谢临穿一条裤子的?这怎么还反水了? 阮宝闻言茫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先是点点头,复又摇了摇, “确实缺德,但是还挺解气的,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谢临听她说完了前半句俊脸一黑,听了后半句这才舒缓,算她还有点良心,他今天钥匙真昧着良心说他不好,下次看他还管不管她的闲事了, 不对,话说回来谁愿意总管她的闲事啊!还有老四今天反水是怎么回事?! 向云非听罢阮宝的话瞠目结舌, 这这这...说好的同一阵线呢?反应极快的往华子念身后一缩, “老大是你先祸害我帕子的!”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帕子也赶上老子重要了!?” “......” 谢临堵在华子念身前,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向云非仍旧怕他伸手来抓自己,是以躲在华子念身后不出来,华子念夹在两人中间,一身的锦袍都叫向云非抓出了几道褶子好不狼狈, 阮宝在一旁看够了热闹笑吟吟道, “今天的事情就谢谢你了,等国子监开了课,我请客到后街吃酒去。” 一听有酒吃,向云非也不怕被抓了,亮着眼睛跳出来勾住了华子念的脖颈子, “嫂子嫂子,那我们呢?虽然我们没帮上什么忙,但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什么嫂子?见了鬼的嫂子?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怎么又犯病了? 阮宝俏脸一沉, “再叫嫂子,我便不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宝华楼见闻 说请就请,转了天国子监开课,阮宝中午翘了课出来到醉风楼里去定席面, 开课的日子总是起得很早,马车走在青石路上也平稳的很,虽说略有些晃悠,后街上也嘈杂的厉害,但阮宝仍是一头靠在车壁上便开始补眠了。 春日里的微风透过车帘吹进来,舒适的很,可突然不知怎么车就停了下来,这微风自然也就没有了,感受到一丝闷意阮宝缓缓睁开了眼,迷茫的问一旁的春花, “怎么回事?车怎么还停了?可是醉风楼到了?” “没呢殿下。” 春花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罢撩起了车帘一角去看外面的情况,收回视线来却有些兴奋的模样, “是街对面的宝华楼出了新款式,门口排了好长的队,那排队的都要排到拐角了,堵在门口的马车也好多...” “哦,宝华楼啊...” 阮宝听她如此说心里也清楚了点。 宝华楼是京里最负盛名的首饰铺子,里头出品的首饰件件精巧,设计上也很出彩,是京里头各家贵族采办的首选,就是普通百姓家成了亲,嫁妆聘礼里添上一件宝华楼的首饰提出去脸上也格外有光, 也怪不得这会就把街给堵了,原是出了新款式。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就这么在这死堵着啊,难不成还要等他们散了再过去,那成什么了? 夏萤想了想提议, “不然婢子先去叫他们把马车都挪一挪,好歹殿下先过去?” “别了,就下去走走,醉风楼也没多远了,麻烦。” 阮宝直接拒绝, 此处距离醉风楼也没有多远,同在一条街上几步路也就到了,若是再先等他们挪个车,挪来挪去的,有那个功夫早就到了。 白日里的后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倒是热闹得很别有一番风趣,阮宝一路走着,一边左右的瞧, 宝华楼门口的队伍是真真的长,刚在车上还没什么感觉,下了车一看才知道,这生意红火的在锦京里也差不多是头一份了,顶尖的门户惯常是不会在此处的,毕竟宝华楼的掌柜开着门做生意,哪能叫权贵们在门口苦等, 照常都是新款式没出来之前便已经把花样子送到各府上去了,再按照各家夫人小姐的要求稍作改动,做个独一无二的款, 因此现下宝华楼前排的队里,多数都是些普通人家的闺中少女,富户家的奴仆之类, 阮宝今日出来做的男装打扮,一身天水碧的长袍,一眼看上去便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虽然看着软糯些,到底也是清秀的眉眼如画又有家世傍身,也是吸睛得很。 队伍中几个大胆的姑娘毫不避讳的朝阮宝抛了几个媚眼,她脸色登时就红了起来,顺手接了一旁宝华楼伙计发来的宣传花单挡住了脸,几个姑娘见状顿时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一时间只让她觉得更不自在了。 好不容易走远了一些,阮宝只觉得又有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脸上,花单稍稍往下放了放想要看看又是谁这么瞧着她,却见是春花,目光也不是什么看她的,已经随着这花单飘远了, 阮宝没好气的把花单往春花怀里一塞, “去去去,拿去看!” 春花顿时满脸堆笑,忙不迭把花单展开,那样子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粘上去了,阮宝看的心塞, “我平日里亏待你了?就好像司珍坊里出来的首饰我少赏了你似得。” 司珍坊是宫里头专门给后妃公主做首饰的地方,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说不上什么精妙绝伦甩宝华楼几条街,但专门供给皇室的也绝对是顶尖的东西,绝不至于让见惯了司珍坊东西的春花眼下看了宝华楼的就成了如此这般。 春花闻言嘿嘿一笑,把脑袋从花单里拔出来, “殿下自然没有亏待我的,但是宝华楼的和司珍坊的哪能一样,那司珍坊的都是龙啊凤啊的,要么就是有品阶的,婢子一个宫女怎么带得出去,倒是这宝华楼,等婢子来日得了空定要到宝华楼订上一套头面压箱底的...” 阮宝叫她说的忍不住一笑,伸出根手指来点了下她脑门打趣她, “你啊你啊,怎么现在就开始想上品阶想上压箱底的嫁妆了?莫不是现在就有了中意的人,等着来日意中人给你挣诰命?” “哎呀!殿下!” 阮宝如此说春花哪里肯依,霎时满脸通红, “您还打趣婢子呢,也不知道是谁该备上嫁妆了,哼!” 春花在阮宝面前也是没大没小惯了,大大咧咧的嘴上也没了顾虑, 这话一出口,阮宝顿时就愣了, 虽然春花没点明说什么,但她又哪能想不到说的是她和谢临呢? 纯属放屁!别人都这么想也就算了,怎么连春花这天天跟在自己身边的都这么想,她还当春花是心腹,有这么跟主子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心腹么?! 一股羞恼之意从心底里升起来,阮宝还未待说些什么,突然又听得春花叫了一声,一双眼睛瞪的跟个什么似得,像见了鬼一样,手指直直指向宝华楼门口, 阮宝见她用手指人登时便又给拽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在外面走着别用手指人。”虽然也不怕事,但碰见几个脾气不好的,这不是找事么。 春花却是摇头,还是想去指, “不是!不是...您看看,那不是谢家公子的...” 谢临?春花这么惊讶就是因为看见谢临从宝华楼里出来,谢临到宝华楼干什么?一个大男人也出来买首饰?有意中人了么? 阮宝只听了个“谢家公子”春花后边说的什么也没听上,思绪一时间在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怎么想到这个事还有些不舒服,她猛然朝宝华楼方向太过头去,却发现哪来的什么谢临,还没等再问春花,春花又死命的拽了下她的袖子, “那不是谢家公子的青梅竹马!?” 阮宝这才了然,原来不是什么谢临,是那个什么陈婉婉啊... 陈婉婉就陈婉婉呗,她逛宝华楼有什么奇怪的,阮宝偏头想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东西, 陈婉婉...?她不是身体弱得很吗?这怎么为了个新花样的首饰来遭这么大的罪?排这么长的队? 不远处的陈婉婉着一身鹅黄色长裙,腰间一抹葱绿束带,衬得那柳腰只堪盈盈一握,嫩的像是柳叶似的,发髻间插了一对花单上画了的桃花钗子,行走间摇曳生姿。 阮宝不觉和春花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同春花一样觉得这世间有些玄幻了, 难不成这宝华楼的首饰还有这等吸引力,叫一个病人也迷成这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但愿傻人有傻福 想着上次坐大堂里不算愉快的经历,阮宝这次直接定了个雅间,小二拿了菜谱哒哒跑到楼上来呈给阮宝过目, 阮宝也不知点什么菜好,随意翻看了两眼便叫小二捡着楼里做的最拿手的给上一桌,说着便想合上菜谱,余光却瞥见第一页上居中醒目的一行, “翡翠鸭子” 看到这她略微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一次华子念似乎说过,谢临最爱醉风楼的鸭子,就是不知是也不是这一道, “你们楼里做的鸭子,这道‘翡翠鸭’卖的好么?” 小二听了开口笑道, “公子还真是问对了,这‘翡翠鸭’是我们楼里大厨的得意之作,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哩!” 阮宝点点头, “那就也来上一例。” 小二笑着接过菜单退下去传菜,不多时谢临几个便如约而至, 要说他们几个的动静还真是不小,隔了门没等进来阮宝就听见夏彦男的抱怨声, “你们几个可真是不够意思,那么好玩的事竟也不带上我,我就说那老神棍怎么突然改口了...” 向云非接口道, “谁要你坐那么远了?” “那座位又不是我想坐哪就坐哪...” 照这么下去再说下去可就要说到都怪皇帝排座位没给他们安排到一起去了, 所幸引路的小二给他们开了雅间的门,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都刹不住车。 甫一开门,向云非见了坐在里头的阮宝立马扯了个笑来, “嫂子请吃酒,小弟这就赏脸来了,都是沾了老大的光。” 果不其然收获了阮宝一个黑脸,华子念笑笑打了个招呼自入了座, 倒是夏彦男扁了扁嘴, “嫂子可真够偏心的,说请吃酒,却只跟他们说了。” 阮宝满头黑线,伸了手挨个指了他们两个。 “向云非,夏彦男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么?你是不是找打?你再叫一声嫂子,今个你自己玩去!” 向云非嘿嘿一笑,也不搭这茬话了。 谢临走在最后头,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袍子,看着清新得很,更显几分俊俏来。 不过这衣服颜色多少和阮宝有些撞,谢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略微僵硬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拱拱手算打了个招呼笑吟吟自坐了下来。 他的状态跟阮宝想象的有些出入,她本来以为谢临应她的约多少会有些别扭的,没想到这么淡定,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筷子在掌心敲了一下,阮宝开口道,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公子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发生?”这么精神? 谢临眉梢挑了挑,淡淡一笑, “谢某人哪来的喜事,不过这春日里阳光明媚的,自然每一天都是喜事。” 这话回的倒是有些滑头,阮宝直觉他今天有些不对劲,细细想着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觉得自己没安好心所以防备着呢? 阮宝想到这只想发笑, 她请他吃酒又没有别的意图,不过是那天晚上头脑一时发昏罢了,嗯...或许也有一点,总归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契机。 如此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她今日当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防备也就防备着,左右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先下手为强不是? 说话间一道道菜也就连接摆了上来,那道翡翠鸭子摆到了谢临面前,他的眸光霎时晦涩了一瞬,不过一会也就神色如常的抬起了筷子,转身却吩咐小二要一坛美人醉来, 华子念听了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倒是跟着谢临的旺财探了个脑袋来, “少爷,您不是从不在外头酒楼喝酒的么?”不是说带了酒气回家夫人看见会生气?这怎么还喝上了? 谢临脸色一沉,横了他一眼, “你是主子爷是主子?喝不喝酒你也管?” 旺财一缩脖子, “您是主子,您是主子,您喝您喝。”不过回头要是喝多了夫人问起来能不能不要牵连无辜啊... 后头这话旺财也就敢在心里头想想,叫他往出说,除非是不想混了。 这事也就算个插曲,阮宝看在眼里也没当回事,醉风楼的席面做的确实好吃,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要好些, 可听说楼里做菜的大厨也是御膳房里退下来的,难不成厨子都是越老做菜越香?退下来这些年尽研究做菜了? 不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问了一句, 华子念听了笑着摇摇头道, “这叫术业有专攻,每个大厨也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就比如我面前这个,” 他面前摆的是一碟缠了晶莹糖丝的脆果, “这脆果楼里的大厨做的便不如谢家的伯母。” 向云非啃着块卤的红亮的肉,听了也点头附和, “老二说的对,这卤味我吃着也没有陈家面摊上做的好。” 脆果是用应季的水果拔了糖丝制成,酸甜爽脆,正是阮宝爱吃的口味,不过她可不敢吃这些,听华子念说谢家伯母做的更好忍不住亮了亮眼睛, 谢家伯母可不就是谢临的娘?上次她熬的那个甜汤也当真不错来着,而且她回去之后也没有牙疼,不知若是崔夫人又做了脆果,她吃着可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听得向云非提起裴倚兰,突然又想起来时碰见陈婉婉的事了, “说到陈家面摊...” 阮宝沉思了一会, “我今天来时碰见陈婉婉了,她的病可是好些了?” 反正看着是比去年冬天强上很多了。 席中蓦然一静,半晌,夏彦男挑了唇微微一笑, “你有所不知,陈婉婉的病可算不得什么病,她那病早就好了,是她自己总动不动就觉得身体虚弱抓药,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天天在药里泡着什么人都要吃出病来,她故意把自己养成这副样子,可不就是...” 说到这里抬眸看了谢临一眼,又冷冷道, “反正她那病是生生憋出来的旁的毛病,谁要是真觉得她可怜心生怜惜,谁就是傻子。” 一番话听的阮宝是瞠目结舌,她本以为就算夏彦男几人与陈婉婉不是一起长大的,但总有些特殊的情分在里头,没想到夏彦男此番话间对陈婉婉竟是不加掩饰的看不上眼,还有谢临,听了这话居然没有丝毫异议,华子念也没什么反应, 这... 反倒是向云非, 夏彦男的一番话不知哪里踩到了向云非的痛脚,他猛然神色一变拍桌而起,怒喝道, “谁愿意傻那是旁人自己的事!老三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说罢饭也不吃了,径直推了门跑了出去。 阮宝登时傻眼:“他怎么回事?” 夏彦男耸耸肩, “谁知道呢?” 谢临冷冷朝向云非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别管他,毛病。” 华子念笑而不语,敲了敲手中竹筷,复又道, “但愿傻人有傻福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一杯美人醉 一顿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少了个人,且离席的原因还莫名其妙,但是在场剩下的几人看着却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谢临和华子念照常用菜吃饭,夏彦男吃到一半还去出了个恭, 就没有一个人打算去追上向云非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回不回来。 这就是平日里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吗? 阮宝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迷糊,不过又不是她兄弟,他们都不去问又哪里关她什么事,照常吃饭也就行了。 想到这里阮宝心里还是隐约有那么一点心虚,毕竟关于陈婉婉的话茬子还是她提起来的, 虽然她也不明白夏彦男那话怎么就戳到向云非了,向云非又是激动的什么劲... 不过目前看这样子他们几人心里都有数似得,问谢临她是不想问,想来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阮宝偏了头,去问华子念, “为什么说到陈婉婉的病向云非不乐意了?” 华子念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异色,末了摇头一笑,也没回答。 这还成了秘密了,不说就不说,阮宝知道再问也不会回,索性也不问了。 门口出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小二捧了一坛子酒来, 谢临看了一眼,有些不悦道, “怎么回事?这饭都用了一半了,要坛子酒怎么才上来?” 小二顿时满脸堆笑的赔不是, “客官见谅,这里确实是小店的错漏,实在是店里没了存酒,小的也是去酒窖里看了才知道,恰好今个也是梅娘子送酒来的日子,想着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便没有通禀,还请客官原谅则个。” 谢临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小心眼计较这些的人,听小二解释了一通也就算了, 小二自把酒坛子搁在桌上,请示了一句后,便拍开了酒封。 美人醉是梅娘子改良了家传酒方制成,京中有豪客饮过曾言, “未饮美人醉,勿言酒中仙。” 阮宝从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是夸大,但现在却冷不丁的有点信了, 几乎是开坛的一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连阮宝这个不能喝酒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它的香醇。 清澈的酒液从半空中落下来,填满谢临面前的酒盅,一时间酒香更盛,阮宝忍不住噤了噤鼻子,去嗅这股香气。 谢临举杯的动作一顿,挑眉道, “也来上一杯?” 阮宝飞快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开什么玩笑,就上次那一口酒辣的她现在还记得,干嘛去上赶着找不自在。 谢临见她摇头,也并未劝,笑了笑抬手往华子念方向一举杯, 华子念瞬间会意,与之对饮了一杯。 一杯美人醉下肚,华子念登时眼前一亮,赞叹道, “好酒!” 言罢又看了眼阮宝, “宁安当真不喝?美人醉不醉人的。” 阮宝闻言仍旧是摇头, 呵呵,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还可信,华子念说的...听听也就算了。 阮宝前世里见过华子念的豪迈之举,他这人就是个十足的大酒缸,也不知哪里练出来的酒量那么好,宏光元年举办的庆功宴上,他一人喝倒了一片,所有人都喝趴下了他眼里还是清清亮亮的,走路都不带摇晃, 在他眼里估计就没有什么酒是会醉人的, 他说的不醉人,傻子才信。 不过这想法也就存在了几个瞬息,眼看着谢临和华子念一杯接一杯的喝,阮宝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决定当一回傻子。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她突然觉得,谢临是拿她当冤大头才喝的这么起兴。 美人醉这酒在京里也就专供醉风楼这一家,价格高的令人咂舌,光是这么一坛就要上纹银二百两,顶普通人家十来年的嚼用了, 他谢临也是真的不见外,她说请客就这么不客气,上来就点这么贵的, 喝冤家么!?一杯就得二两银子! 要不怎么说人就不能钻牛角尖,阮宝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再加上那酒味实在是醉人,把面前酒盅往前一推,咬咬唇道, “夏萤,去给我也倒一杯!” 夏萤闻声却站在原地没动,春花更是满脸惊疑, “我说殿下,您要喝酒?您还是别了...” 这怎么还要喝上酒了?真就忘了上回宫宴上是怎么迷糊的了吗? 阮宝也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是以差不多是从来都不喝,可现在却不知怎么听不住劝了。 夏萤拗不过她,想着怎么也有岑其宪在场,回头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到底还是给倒了一杯。 醉风楼专有的酒盅入手温凉,其中盛着的美人醉更是散着丝丝缕缕的清甜, 刚才说是说着,真到了手里她也清醒了几分,不行,这东西是酒,就一定不会是面上看着这么无害, 想通了这一点,将将要把酒杯放下,就见对面正喝着的谢临轻轻抬了抬眼,那神色似是一闪而过的轻蔑。 这是什么意思!? 冲动是魔鬼,此言不假,阮宝叫谢临这轻飘飘的眼神一激,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几斤几两了,抬手就是一倒。 甫一入嘴阮宝便怔住了, 这味道,怎么说, 酒这东西它就是酒,就算闻着再清甜也不是糖,更何况这是豪客口中的美酒,这也就意味着这酒一定是个烈性的。 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喉管一路向下,阮宝强忍了没有当时就吐出来,脸上却登时就红了, “你...你骗人!” 谢临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过来,满眼的无辜, “爷可什么都没说。”就是,说话的明明是华子念。 华子念闻言也道, “我只说不醉人,反正我是不醉。” “......” 他们说的这是人话!? 阮宝哪里知道,美人醉之所以叫美人醉,跟美人这个词本身可没有半点关系,若是谁听着以为这酒是给女子喝的那可就大错特错, 这酒之所以叫美人醉,乃是因为酒香清甜婉转,入口却辛辣凛冽,极具欺骗蛊惑之感。 不过她现在反应什么都已经晚了,酒意上头,只隐约能见对面两人嘴唇开合,说的什么却都变成了蚊子叫,听在耳里嗡鸣不清,人影也从两个晃成了四个,又变成了六个。 头脑变得有些昏沉,垂垂将倾,眼看着便要到在桌面上, 春花和夏萤一看便有些慌了,还不待上前便见谢临摆了摆手, “她什么事都没有,还不到倒下去的程度。” 说起喝酒这事岑其宪也是个男人,阮宝什么状态他看着也明白几分,也就点点头同意了谢临的话,春花两人听着这才放了放心,再抬眼却见谢临从那边走了过来,行至阮宝身侧方俯了身, 这么些日子过去春花几人也知道谢临什么品性,多半不会做对阮宝不利的事,见此也就没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所谓酒后吐真言 饮了酒的少女此间一脸茫然,往日里黑白分明的杏眼满是朦胧的醉意,白玉似的小脸满是酡红的颜色,像是天边遮来的晚霞一般,未干的酒液在嫣红的樱唇上蒙了一层浅浅的水光,看上去可口的要命,诱人吻上去似得。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里窜出来,立刻被它的主人强行压制,谢临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一抹红唇上移开, 他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又道, “阮宝,我有话要问你。” 如谢临所言,阮宝现在还没到要倒下的地步,她迷迷糊糊的听着,然后懵懂的点了点头, “...你说” 这样子,还真是醉的不轻,谢临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低哑嗓音,诱哄似的开口, “你自去年冬日以来所做的种种,当真是因为爱慕于我?” ......闹了半天谢公子这么大阵仗是要问这个?春花等人一脸震惊,互相对望了一眼耳朵却都支棱了起来, 而那个被问到的正主,此刻就像是被雷劈在了原地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少年清朗的声线里带了沙沙的质感,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吐出来的话却叫阮宝瞪大了眼睛, 他说些什么呢?他觉得她做那些事是因为爱慕他?想什么美事,就算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见得会真心爱慕上一个也算是间接害了她父兄性命的人,他得多大的脸才能问出这句话来? 眼前少年不甚清晰的俊脸逐渐在阮宝脑海中与城破那日的银甲杀星重合,一股恼意便从心底里升起,她咬牙切齿颤颤巍巍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来, “我爱慕你...”个屁!! 可惜了,这话的后半段再也没有了说出来的机会,满身的醉意撑不住这强打起来的气势, 她只说了半句,便扑腾一声彻底倒在了桌上,留下谢临一人独自陷入一场没有止境的头脑风暴中。 余下的几人倒是比谢临淡定的多, 岑其宪一脸了然,他就知道殿下是爱慕谢临准没错。 春花与夏萤面面相觑, 这...她们猜测归猜测,可也从来没想过阮宝就会承认啊! 旺财眼睛瞪了滚圆,他就知道宁安殿下准是觊觎他们家少爷的美貌!本来想叫一下一旁的发财跟他一起分享震惊,转头看了一眼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少爷还在跟前,还是保命要紧。 谢临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一团,麻线似的理不出头绪,一方面觉得理所当然,一方面又觉得一股说不上来的忐忑。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今日确实是趁着这个机会给阮宝下了个套,上次年宴那回他心里就有了点数,年宴那等清酒都能叫她头脑昏沉,必是个不能喝酒的, 他也是清楚这一点,是故意勾着她喝酒,为的就是等她醉了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 与阮宝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这世上或许有一种人天生就该是冤家,见了面便要斗上一场,这些年下来互相坑害的次数也早已说不上是谁吃的亏比较多了, 现如今这冤家突然跑过来告诉你,她喜欢你,你听在耳里,你第一个反应是信还是不信, 反正谢临是不信的。 他没经历过什么有的没的情情爱爱,这小半年下来也恍惚过觉得是真的,可再过一会冷静下来又会觉得全是荒唐。 那戏台子上唱的让人要死要活的情爱,便是阮宝这般? 他不信,她这人鬼精鬼精的,眼里的情意连台上的戏子都比不上,还说什么爱慕他, 若真的有,这情意又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这些年被他坑出来的吗?她是有受虐倾向还是怎么? 还是说当真就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就看上了一张脸? 不过现在不管他都是怎么想过,眼下的结果都也只证明了一件事, 阮宝从前说的爱慕,都是真的。 这个答案在谢临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可听在耳里的这一瞬,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激烈,像是被一只手抓得紧紧,一丝情绪从心房里攀出来,开出了一朵无人得见的名叫窃喜的花, 叫他整个人都跟着酥麻。 雅间里一时安静的厉害,一道破门声随之而来打破了它。 夏彦男从门外疾步而来,进了门又一闪身把门合紧,自己倚在上面,满脸的喜色,双眼亮的可怕, “老大!老二!你们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如同炸雷一样在谢临耳边炸响,一瞬间他也没有细想过夏彦男此话何意, 好像是叫一柄细刃剖开了胸膛,窥见了内里的花。 一丝红意随着心中的羞恼爬上耳尖,谢临色厉内荏地狠狠瞪了夏彦男一眼,转身又对着春花几人佯装正色道, “她今天已经喝多了,你们这也就送她回去,今天的饭钱就算在我账上,我还用不上一个小姑娘请我吃饭。” 说罢径直开了门走了,单看着姿势倒是潇洒,就是瞧着那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似得。 堵在门口的夏彦男叫他推了一把,一时有些目瞪口呆,转过脸来却还是一脸兴奋拽住了华子念, “老二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个姑娘......” 夏彦男满脸激动的拽着华子念吐沫横飞说了一堆,诸如那姑娘长了什么摸样,如何如何对自己的胃口,末了一拍大腿, “我今生非她不娶了!” 一番话下来华子念也没什么反应,更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样子,夏彦男也不意外,老二就是这么个脾气, 他自己又好好回味了一下方才在楼下心动的那一幕,想完了才蓦然想起刚才谢临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来, 夏彦男凑近了华子念压低声音道, “老大这是陷入情网了?” 他刚才那样子分明跟自己现在一样一样的。 华子念闻言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 “该是没有,不过我看快了。” 这头岑其宪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春花和夏萤搀着阮宝下了楼,夏彦男望过去深深看了一眼, “你说我们是不是就快真的要叫宁安一声嫂子了?” 华子念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 “不会,且看着,老大要有的受折腾了。” “怎么?” 夏彦男不明就里。 “老大说的没错,宁安啊,她嘴里的话信不得,或许不是什么不安好心,但起码...目的不纯。” “啊?” 华子念笑了笑,再未作答了。 那宁安连老三心仪陈婉婉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情意?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老大啊?” 夏彦男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这万一真是些什么情况,老大再不知道一头陷进去被人算计了可怎么办? 华子念沉吟了一下道, “还是算了,先看看她要干什么,反正...老大也没什么可让人算计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宗室祈福 转过天早晨阮宝是自己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的亮起来,昏暗的天光从外头透进来,她觉得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完全想不起来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片段是谢临和华子念两个蒙骗她喝了一杯美人醉,再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想到这里阮宝不禁咬了咬牙,她就知道他们两个人说话信不得,拐着弯的蒙人,说不好那杯酒就是谢临故意要她喝的,就是为了要她露怯! 等着她回头再碰见他的,非要好生折腾他一番不可! 这一天守夜的是秋实,隐约听见床上传来些许动静她也就醒了,披了衣服行至床前, “殿下可是起了?” 阮宝正恼着,闷闷的在里头应了一声。 秋实听着一笑, “殿下既然醒了便起身,莫要耽误了一会的祈福才好。” 她说到这阮宝才想起来,今个是四月初一,还真是有一桩事要办。 四月初一,宜开坛祈福,这话是新上任的国师虚申说的,他要在这一天开坛为皇族宗室的小辈来进行一场祈福。 提到虚申阮宝是真的一千个一百个不乐意,但这会儿大家都去,她也没什么推脱的理由。 由着人给自己更了礼服拾掇了一番,正梳妆的时候象牙梳钩住了一缕青丝,连带着头皮下头的神经都有点疼, 阮宝叫这一钩顿时有了点主意,回身搂住了秋实的腰撒娇, “我头疼,你去跟小姨说今儿个我不想去。” 是,她也没说谎,头疼是确实有点疼,不想去也是真的不想去。 秋实却不吃她这一套, “殿下有功夫在这跟婢子哭头疼,怎么就忘了昨个儿喝酒时的勇猛呢?” “......” 这...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她现在想起来都想回去啐昨天非要喝酒的自己一口。 装病无效,阮宝用罢早膳认了命一路往祈福地点走,想着想着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偏头问一旁的春花, “我昨个喝多了没说什么胡话?” 春花想了想,又回道, “没有,殿下喝醉了也就睡了,一觉睡到早上呢,一句胡话也没有说。” 确实没说什么啊,倒了就睡了,至于之前的那两句...恐怕也算不上什么胡话...? 既然春花说了没有,阮宝也就放了放了心,心里头想着没在谢临面前干傻事比什么都强,心情好了些连带着觉得即将面对的祈福也没那么糟了, 虚申再怎么古怪也只是个人,又不是个鬼,怕什么。 话语间也就到了地方, 不出所料经过阮宝这么一番磨蹭,她来的可算是宗室里最晚的一个了,虚申已穿了一身玄青道袍站在坛上,可见是就等她了。 来得晚了就来得晚了,叫人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阮宝目不斜视站到了自己该站的地方,突然听得耳边传来一道颇为刺耳的话语声, “到底堂妹是公主,连国师这等大能也要来等。” 这话不用回头阮宝都知道是谁,除了阮静好就不会有第二个,当下头也不回连个视线都懒得给她, “堂姐说的是,本宫是公主,他就该等,换做县主可也只能等人了。” 阮静好叫她一激气红了眼,想到这些日子在阮宝嘴下吃的亏现在多少也反应过来几分,多说多错,索性恨恨闭上了嘴。 阮宝心下一声嗤笑,阮静好开口闭口都是国师大能,看来是叫虚申糊弄的不轻,还真是蠢的可以,想到这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一个人,那跟她置气了那么多年的自己又是个什么角色呢...怕也是幼稚得紧。 本来已经做好了这场祈福上恐怕会闹些什么幺蛾子的准备,未料却是顺风顺水的翻了篇,甚至虚申的视线都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祈福的流程也都是正常的。 阮宝心里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待祈福结束便头也不会的走了, 不对劲不对劲,虚申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让她觉得不对劲,虽然他现在还没做什么,但还是尽早离开的比较好。 阮宝的身影越走越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不见了踪影,阮静好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正待抬脚面前却落下一道阴影来, 丝丝缕缕的丹火气传至鼻间,阮静好受宠若惊的抬起头来, “国师...” 日前听了别人说起虚申事迹阮静好便已有些心生崇拜,更别提过后虚申为她相面时所说的大福运,更叫她深信不疑。 虚申见她如此笑意更深,半晌高深莫测道, “县主可知如何把握住那大福运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一场长久的见色起意 清晨,常安侯府的厨房里升起一阵炊烟特有的香气,堪堪拂散了院里柳叶上的凝露, 烧得旺盛的炉火上置了一只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铁锅,莹白的小馄饨在里头翻腾着浮了上来, 红芸伸了头往锅里望了一眼, “夫人,婢子瞧着是熟了。” 崔夫人点头道, “是熟了,盛出来,” 又偏头叫了另一个, “绿芸,去叫老爷少爷,别练了,该用饭了。” 一旁候着的绿芸闻言福身应了声下去了,红芸已将煮好的馄饨分了三只碗置到了托盘里, 崔夫人看了看,转手切了把细碎的葱花来撒了进去, 细嫩的小葱浮在汤面上,并着紫菜蛋丝之类,芝麻油点进去便立马香气扑鼻, 香的端着托盘的红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红芸的模样崔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一笑, “我看着锅里还剩下一些,回了头你和绿芸分食了。” 红芸甜甜应了声,喜笑颜开。 夫人做的饭食是真真的好吃,什么都好吃,对老爷少爷也是真的好,喜欢吃的夫人都亲自下厨,远了不说,可没见过谁家侯夫人还会下厨的。 这头小馄饨才刚刚摆到桌子上,谢临便像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速度快的崔夫人都险些没看清, 谢临几步窜过来还没等坐下,马上又被崔夫人叫住, “满头的汗擦了么?你爹呢?” 谢临本举起的勺子僵在了半空,又悻悻放下,红芸偷笑了一声,端来了巾子和水盆,将将抬手给他擦了一下,又被他给挡回来了,眉眼间看得出的不耐烦, “行了,我自己来,你别动我。” 说罢净了手拽过红芸手中的巾子,自拧干了水份胡乱擦了两把, 她擦那两下就还不如不擦,跟没吃饭似的,擦到脸上汗没下去还得添点水,反倒不舒服。 说话间谢国安也就回来了,几步踏进来虎虎生风,落座前也不说多讲究,就了谢临用过的水洗了两把脸,巾子往脸上一抹也就算完, 回头坐在椅子上见了面前的馄饨,咧嘴刺了一口大白牙出来, “还是媳妇知道心疼我!” 傻兮兮的样子真叫人没眼看,崔夫人没好气啐了他一口,他反倒笑的更欢了, 此等情景,饶是谢临平日里经常看着现在也觉得牙酸的慌,忍不住呲了呲嘴, 他是真心觉得,他爹这模样就跟那得了雪地里头的傻狍子似得。 谢国安刚被自家媳妇嫌弃完,转眼又看见儿子也露出这样嫌弃的表情来,当时就怒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让你操练跟要了你命似的,说吃饭跑的比谁都快!” 可不就是,练了一早上都斜斜歪歪的,绿芸刚叫一声吃饭转眼人没了,给他落了好远。 谢临偏头嘟囔了一句, “那是你岁数大了腿脚慢...” 谢国安一时没听清,不过自家儿子啥德行他还是知道的,一准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啥?!” 这种情况,傻子才会真的再去复述一遍,谢临转过脸来道, “我是说我今天头疼。” 这话也差不多算是真话,昨个喝了酒,美人醉的后劲也是大,虽然这点酒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昨天受到的心灵冲击可是不小,辗转反侧躺在床上快四更天了才算睡着,更别说他这一觉根本没睡多久,五更天还不到就被他爹给叫起来了, 醒来那一瞬的滋味就别提了,直叫他觉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有精神头去操练就见鬼了。 崔夫人闻言冷冷笑了一声, “我们家小临子也知道头疼了?多喝点就好了。” 昨个他从外边回来,那一身的酒气不用问也知道都干了什么, 崔夫人对谢临从小就很少管束,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有数,出格的事不会做,是以平日里他在外头是干什么都成,只有一点,崔夫人最最讨厌他在外头喝酒, 倒不是说别的,像他这样半大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回头若是真的喝多了,酒劲上头干出点什么事都是可能的,总归是不好。 这话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倒是谢国安大大咧咧没听出来,还当是什么好事, “咱们小临子也算是个大人了,过两年都是要成家的年纪,男人么,在外头喝点也就喝点...” 话还没说完就让媳妇给薅了耳朵,当时就灭火了。 崔夫人到底还是个疼儿子的,嘴上说着怪罪,又怕谢临起来难受,特意做了荠菜馅的馄饨来。 昨日里出去喝酒也算是犯了亲娘的忌讳,谢临自知理亏,持着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听到谢国安说起“成家”这个字眼登时一愣, 小馄饨在碗里转了几个圈,玉白的外皮上隐隐透出内里的青绿,谢临看在眼里,冷不丁眼前就浮现出昨日里那着了天水碧的倩影来, 这么一想往日吃着格外可口的小馄饨也觉得吃不下去了。 恹恹搁下勺子,抬眼看了自己的父母, 自家亲爹捧着碗吃的狼吞虎咽,自家亲娘样子虽然嫌弃的要命,却还是不动声色在他面前夹了些他爱吃的小菜, 这...就是成家么? 谢临眸光微动, “爹,你当年为什么娶我娘?” “咳咳咳!” 崔夫人一口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住,谢国安闻言也愣愣放下碗来,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俱是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儿子这些年也从来没问过这种事啊?莫不是儿子终于开了窍了? 崔夫人纳罕问了一句, “小临?” 这目光怀疑的太过明显,谢临不自在的往后蹭了蹭, “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哦,随口一问啊,谢国安咧嘴一笑,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就这么跟你说,就当年,方圆几百里的山头都找不出比你娘更好看的闺女,你爹我一眼就瞧上了...” 娶了崔夫人是谢国安这辈子最最得意的一件事,回想起当年那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谢临听着心头一梗, 把见色起意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不过...见色起意也能维持这样久么... 那头谢国安夸夸其谈,末了说完了才又想起什么似得,后知后觉的不对劲, “你咋能随口一问这个?” 谢临稍稍一抬眼, “就是好奇。” “你好奇个啥?” “好奇我娘这样的相貌咋落到你手里的。” 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也不过如此了。 谢国安一愣,反应过来饭碗差点没砸到谢临头上, “反了天了你个小兔崽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你还不如你爹 常安侯府的早膳以某个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的悲催少年差点破了相收场, 用罢早膳谢国安打算香亲一下自家媳妇惨遭拒绝,只得自行去做该忙的事。 谢临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揉着自己的脑门满脸忿忿, “娘,您究竟是怎么看上我爹的...”相貌就不必说了,整个人那叫一个蛮横又不讲道理,一句说不对上来就打, 刚那青瓷碗是没砸过来,倒是砸过来一根筷子,就那么根筷子砸到脑门上给他疼这么半天,保不准都青了,这要真是个碗,准准破相, 要说谢临还是挺在意自己这张脸的,毕竟他也算有点自知之明,这张脸大概就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 不说别的,这要是今天真破相了,还怎么叫人见色起意...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谢临顿时就是一愣,心底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这可真是出息,居然真想靠脸吃饭了!一定是受了旁的影响,这不对劲!呸! 崔夫人用罢了饭此时正在吃茶,听了谢临的话掀起眼皮凉凉看了他一眼,倒是出人意料的回复了他, “你当我为什么看上你爹?你还比不上你爹。”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比不上他爹?谢临听的不甚明白,再要追问崔夫人却已经要赶人了, “这个时辰是不是已经开课了,你怎么还不上课去?走走走,看见你就心烦。” 什么叫看见他就心烦,这才几天就又不是好大儿了?谢临只觉胸口叫亲娘插了一刀,瘪瘪嘴道, “我今个不想去。” 崔夫人一颦眉, “怎么就不去?还要出去鬼混?” 又是一刀, 哪来的鬼混!不上课就一定是鬼混去了吗!他又什么时候真的鬼混过!再者说了,他要是真心想鬼混,还不如装作去上课,半路上跑了谁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谢临又觉得失策了,他就该这么干,左右家里也待不消停,还不如出去躲躲清闲。 “好了,儿子这就上课去。” 说罢抬起脚来就要走,未料又让崔夫人叫住了, “站住!” 谢临转回头来, “怎么了娘?” 崔夫人见状翻了个白眼,招招手叫他过去, 等他到了近前,又见他娘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儿子娘问你,你今天来问这些,是不是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只能说崔夫人还真是敏锐,可不就是? 他今日里不想去国子监也是因为阮宝,爱慕什么的,还真是要好好消化消化。 谢临否定极快,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谢临又要再说些什么,耳朵上却猛然一疼, “小兔崽子,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跟我打马虎眼?” 谢临疼的一跳,也管不了许多, “哎呀娘!疼疼疼疼疼!您哪来的这些个闲心啊!?就算她惦记我我也不喜欢她啊!” 崔夫人一顿, “你说你不喜欢人家公主?” 说完又嗤了一声,拧着谢临的手也放下了, “就你啊,你糊弄谁呢?” 谢临:..... 这事就过不去了是吗?怎么在哪待着都要提起这事啊? 叫亲娘噎了一口,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现在也没人听见,先把娘的嘴堵上脱身才是正经, “是是是,我...就算我那个什么她。”喜欢这两个字谢临是真真说不出口,这都什么跟什么,说到这里又深吸了一口气,“娘,我跟你说,就这事,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您以后别想那么远行不?人宁安一个女孩,回头她再恼了。” 崔夫人没好气看他一眼, “这事还用你说?你娘我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她此刻的心情还确实挺美的, 挺好挺好,郎情妾意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既然彼此都有意,那成不成可不就是早晚的事?虽说他们家这底子算是薄了点,她儿子现在也不怎么够看,不过还有以后不是?将来谁能走到多大的造化谁又能说得准,反正她是相信她自己的儿子。 谢临见状也知道暂时是没事了,心里松了口气,撩起袍子就要走, “娘我上课去了啊。” 没走两步又让崔夫人薅住了领子,谢临无奈, “又怎么了啊娘?” 崔夫人呷了口茶上下打量了谢临一眼, “知道我怎么说你不如你爹吗?” 谢临摇头, “不知道。” 开玩笑,这谁能知道。 崔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他有点发青的脑门,疼的他往后一个趔趄, “好歹你爹还知道一个投其所好,知道人家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精致的,你下回再送礼物可长点心!” 崔夫人精准插了自家儿子第三刀, 这怎么又想起那只兔子了!?什么好看不好看,那会大黑天的,能找着个兔子都不错,还管什么黑的白的美的丑的? 心里这么想,说出来他可不敢, “知道了知道了娘,这下没什么事了?我走了啊?” 崔夫人以为他都听进去了,心情甚好, “去去,放了课早些回来。” 谢临胡乱应付了几句,这下是真的跑了个没影。 府外头谢临爬上了车,发财抱了个书箱跟在后头,刚吩咐了一句车夫到国子监去,又叫旺财拽住了, “你以为少爷还真去国子监啊?傻!” ....... 这一日翘了课的不止谢临,阮宝亦没打算过去,不过她跟谢临可不一样,昨日里发生了什么她是半点也不知,眼下想的却是旁的事, 自祈福回来她又见了虚申,心中的怪异感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宫宴那日虚申相的两次面,他判的词她现在仍然记得,细细与前世对比,居然是吻合的, 虚申所言阮静好的大福运,难不成是指叔父成事之后她便是公主?这个若无差漏,指的难道是自己这个变数? 还有他说的谢临,可不就是难得的将才,桀骜难驯不是也恰如其分? 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这世上除了虚尘难道还有第二个知道她来历的人? 想到这里便怎么也呆不住,立时决定去再寻一次虚尘。 鼠尾巷子里,那日虚尘居住的院子此刻门扉却是紧紧合拢,敲了半晌也没有人来应, 正疑心是不是没人在家的时候,内里传来一声门闩开合的声响,一个扎着双髻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阮宝眼前一亮, “小娴,你爷爷呢?” “小哥哥!” 小娴见了她也是满脸兴奋,几步上前抱住了人才想起她之前问的话,大大的眼里蒙上了一点难过的情绪来, “我爷爷啊...我爷爷走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不是那个走了 什么?走了?!小娴的话霎时只让阮宝立在当场。 这虚尘前些日子还是精神烁烁的,到如今这才几个月,何以人就没了? 阮宝心间一时惊涛骇浪, “你爷爷何时走的?” “大概快过了半月了。” 这...这都没了半个月了? 阮宝心头乱糟糟的一片,想到去年冬日里虚尘穿的那样单薄又觉得要是说冻出了病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就这么说没就没,她现在要问的事可找谁去? 手指尖在半空中颤了颤,最后落下来覆到小娴头上,不管怎么说,跟自己的事比起来,小娴她们这些跟虚尘亲近的只会更难过。 “小娴,人老了都会走的,要节哀。” 小娴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大眼里水光弥漫,阮宝看在眼里只觉得怜惜更盛, “虽然爷爷走了,但是小娴你还有哥哥姐姐们陪在身边啊。” 小娴听到这里脸上才有了些笑容, “是呢,小娴还有哥哥姐姐!” 阮宝见她如此心中宽慰,既然说到这了又不免问上一嘴, “你的哥哥姐姐们呢?怎么今日就你一人在家?” 小娴甜甜一笑, “板子哥出门做活去了,阿舒姐姐和阿秀姐姐在绣坊里做工,”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 “就是上次那个大哥哥家里的绣坊,大哥哥人可好啦!姐姐们再也不用去街面上做零活了,那街上的掌柜们都可坏了,惯会压人工钱...” 小娴补的这一句着实让阮宝错愕, “哪个大哥哥?” “就是那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大哥哥!” “哪个?” “就是马车撞到小娴的那个漂亮大哥哥!” ...... 好,到了这也就不用问了,本来小娴刚开始说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是谢临的猜测,只不过是她不想承认就是了, 心中划过一道有些怪异的心绪,她突然觉得好像越是接触谢临,就越是觉得迷茫, 她没想到的事情谢临想到了,她没做到的谢临也做到了,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就会走到叛军那一步吗? 梳着双髻的女童提起谢临眉开眼笑,阮宝看着心中一塞,道是谢临的皮相果真惑人,连这么点的孩子提起他来都满嘴的好漂亮,又做了这番事,也怨不得她都对他改观。 既然虚尘已经不在了家里只有小娴自己,再停在这也没什么意义, “小娴,哥哥就先走了,哥哥走以后你关好门,万不要再给陌生人开门了。” 小娴点了点头,见她转身要走又叫住了她, “对了小哥哥,爷爷走之前说过,要是有一天你来了有话跟你说...” 阮宝猛然回头,虚尘早已知道她会来? “虚尘道长说什么了?” 小娴偏头想了想, “爷爷说,若是你来,要我们告诉你,你最近可能会遇到大麻烦,要是小心一点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爷爷还说,以后你们还会见的...” 还会见?他不是都死了吗?什么还会见?诈尸? “虚尘道长不是已经死了么?” 小娴愣住, “没有啊,爷爷是出门远行去了,说是得了什么消息找人去了...” 阮宝脚下一个趔趄,万万没想到居然叫一个小不丁点的孩子用话给绕过去了,再想一下人家小娴也从来没说过虚尘是死了,都是她自己瞎猜的...悲愤万分, “那虚尘道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娴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 ... 回去的路上,阮宝一路无言,夏萤给剥好放到手边的坚果也没有吃,春花有些忧心, “殿下,您是不是在想小娴说的什么大麻烦啊,要我说那道士说的也不可信,您且放宽心,天师那么大的能耐您都不信,怎么偏就信一个游方道士呢?” 阮宝嘴角轻轻一撇, 国师,她现在忌惮的就是这个国师,那人看着她的目光不善,指不定背地里打着什么坏主意, “不是,没想这个。” 阮宝淡淡道。 她确实没想这个问题,麻烦么... 现在她又怎么能知道即将到来的麻烦是从哪个方向来,既然如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干什么也就干什么,平日里警醒些多注意也就是了。 倒是眼下有些别的,抬眼叫了春花, “我早上给你的册子呢?” “啊...婢子这就找找。” 春花闻言在四周的车壁上翻找了一通,半晌掏出来个板砖厚的册子来, 这册子厚成这样,重量自然也不必提,春花把册子交到阮宝手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殿下,您看这个干什么?” 这书册赫然是头几年的吴州府州志,殿下什么时候愿意看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了? 春花是愈发闹不明白,总觉得殿下最近的行事作风跟以往是真的大相径庭。 阮宝翻开册子头也不抬, “说了你也不懂。” 春花:......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要做些什么事,自然要从细微末节处入手,她当然不能只把岑正德支去吴州赈灾,自己在后方静等, 京里岑正德看不到的地方她也要注意些才是。 这册子是近年来吴州府调动的档案记录,历来存放在吏部的,寻常人想要调用门都没有,她能拿得出来也是费了大功夫, 简而言之,偷的。 今个早上趁着祈福从阮泽案头上偷的,翻完了还得给人悄悄送回去。 吴州水患从明面上来看无疑与当时的吴州知州杨攸有关,杨攸当年亲自主持维修的宛江堤坝,要说中间没他什么事,换了傻子也不会信,而杨攸其人在朝堂上的脉络关系,也是一目了然,首当其冲便是当朝丞相李博彦,那是杨攸嫡亲的老丈人。 要说前世关于这件案子,前后派了两个巡察使,第一个死在了路上,第二个去查了数月,回来是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却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因证据不足,杨攸最后也只判了个家产全部充公,贬为白丁,至于李博彦就毫发未损,宛江决堤前他便已是当朝太子的准丈人,更何况已经查出来的结果里可没有他的半点参与。 景朝的官场上历来便有些你知我知但从不宣诸于口的秘密, 就比如朝廷在地方上的工程各类事项中一定会发生贪腐。 毕竟天高皇帝远,个别地方的官员只手遮天,朝廷里拨下来的款子到了这里,不挪用的才是傻子。 至于杨攸当年在吴州的所作所为,无声无息的吞下那么一笔巨款,若不是凭借着朝中的背景,他敢么?换而言之,能做下这么大手笔,当真只有他一人知情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花钱买教训 册子虽厚,事关吴州府杨攸时期的记载相较之下却不算太多,大略翻看了几下阮宝心中也多少有了点数。 马车里晃晃荡荡实在不是个看书本的好地方,稍看了一会便觉得头中晕眩,恰巧最后一段已经看完,阮宝把册子放下,吩咐夏萤撩起一半车帘来, 再不透口气,她大概是要晕过去了。 夏萤应了声是,车帘挑起新鲜空气涌进来的瞬间,阮宝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当下便叫住了停车。 春花不明所以, “啊?殿下您这又是要去哪啊?” 那对面,这不是个茶楼么? 阮宝径自跳下了车, “什么事也没有,去见个熟人。” 春花更迷糊了,这地方...哪来的什么熟人啊? 清闻居只是锦京内很普通的一家茶楼,规模不大,面积也小,楼只盖了二层,生意却比旁的茶楼要好得多, 究其原因么,大概是因为他家的掌柜花了大价钱请了京中名嘴胡老三来坐堂。 胡老三是京中有名的说书人,一张嘴便能甩了同行几条街,不管是什么样的书,到了他嘴里稍加润色,一样的情节都能叫人听得如痴如狂,欲罢不能。 这一天的清闻居里,胡老三坐在堂上,手里的醒木一拍,正讲到《扬名传》中的一段, 《扬名传》是景朝目前最受欢迎的话本子之一,讲的是世家子弟王七郎受奸人所害,落草为寇又东山再起威震四方的故事。 邵谨言在清闻居二楼包了个好位置,叫了茶楼小二上了盘瓜果点心,还未来得及用,眉梢一挑,对面坐了个人来, 邵谨言手中折扇一敲, “阮公子好兴致。” 阮宝在他对面坐下,揶揄道, “邵公子兴致也不小,是天香楼落了锁,才到了清闻居来么?” 这话说得可是巧妙,谁不知道邵谨言年初在天香楼闹了那么一桩事出来,现在可是天香楼声名在外的不被接待的客人。 是了,纵使有阮宝打岔,前世里大年初二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平阳伯府的庶子邵谨言和端王府世子阮明旭为了争夺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 事后平阳伯又为了平息端王怒火,将自家庶子正月里打了个半死亲自登门谢罪才算按篇揭过,端王世子还放话叫京里的任意一家青楼楚馆都不许接待邵谨言, 这事也算是锦京里开了年第一庄奇闻奇事,流传甚广。 邵谨言浑不在意的笑笑,抬手指了指台上坐着的胡老三, “阮公子哪里的话,午后闲暇品上一杯清茶听这说书人讲书,难道不是美事一桩?” 台上胡老三正讲到王七郎落草为寇却并不慌张,这正是王七郎计划中的一环,藉此脱离奸人视线好大展拳脚。 阮宝捡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淡笑道, “我听着王七郎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极好,不知邵公子听了作何感想?若是邵公子是王七郎,又该如何?” 这是拐弯抹角的问他打算呢? 邵谨言狐狸眼一弯, “问邵某人?这问题好答是好答,不过阮公子难道忘了吗?凡事询问邵某人,纹银五千两。” 五千两,她一年的俸禄才两千两!问个问题就要五千两,他怎么不去抢!? “邵公子就不想想以后么?人活在世上哪能只看着钱财,铺着路不是更顺当?” 邵谨言摇摇头, “邵某人向来信奉求人不如求己,还是钱财来的更让人安稳些。” 安稳安稳,他还是去抢更安稳! 阮宝脸上一黑,五张一千两银票往桌上一拍,压低声音道, “我不瞒你,吴州发生这么大的事估计也瞒不过你的眼,你说,我要如何绊住李博彦和杨攸,让他们无暇分心。” 这么一桩事放在她这里是费尽心力的苦事,放在邵谨言这八成也就动动脑的功夫,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邵谨言笑眯眯把银票揣进怀里,身体稍稍前倾凑近了阮宝,折扇一展挡住了半张侧脸和旁人的视线,唇畔开合道, “殿下与其想着绊住他二人,不如换个位置想一想,如若你是杨攸,你见了陛下派岑正德为巡察使,这种情况下是会去阻挠人查案呢,还是会去销毁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邵谨言说完便不再多言坐回原处, 他的声音轻轻落在耳里,阮宝心头顿时一震, 是了,岑正德是什么能力不用多想,办案上严谨,武力上像之前一样刺杀是行不通的,如此便只能从自身上做文章,若是消除了证据,最多也只是落得一个监察不力而已。 如果这样的话,兴许她多派几个人手注意一下那边的动向不也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找邵谨言不是找他来出主意的么?他就这么两句就给自己打发了?这不是骗钱么?! 阮宝想到了这点,脸色不善, “还我钱!” 邵谨言摊了摊手, “邵某的回答可是阮公子不满意?” “还钱!” “公子的钱不是自愿给的?” “...还钱!” “邵某的答案没有解决公子的问题?” “......” 阮宝咬了咬牙, “邵谨言你是骗钱骗到我头上了是么?” 邵谨言扬唇一笑, “不敢,邵某觉得公子花的钱还是买到了些什么的。” “买到了什么?” “教训。” “......” 谢临打着去国子监的名义从常安侯府里跑了出来,一跑就是一天,拽了兄弟几个漫无目的在街上逛荡,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谢临晚间本身便没睡好,一时叫这阳光晒得发困,半个身子都歪在向云非身上, 向云非肩膀叫他压的一沉, “我说老大,你行不行,同样是喝了酒的,你看老二,老二怎么没倦成你这样?” 华子念闻言轻轻一笑, “老四,你不懂,我和老大不一样。” 不仅酒量不一样,想的事也不一样。 向云非呲了呲牙, “不懂不懂,又是不懂,就你们懂。” 谢临半掀了眼,听着也没理会,当然不一样,有几个像他这么倒霉的,不仅一夜没睡好,大早上还叫他爹给薅起来祸害,不困就怪了。 不过在外头这样也不好,让人看见还以为怎么回事呢,既然回不了家不如先找个合适地方睡上一会。 想到这里谢临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突然,他的视线落到了某一处二楼,身子顿时一僵,困意瞬间散尽,脸色也黑了下来。 夏彦男不明就里, “老大,怎么回事?” 谢临的脸色黑的像要滴出墨来,咬牙切齿道, “走,我领你们喝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逮住谁咬谁 让狐狸拉屎简单,让狐狸从嘴里吐出来已经咽下去的肉却是艰难,这个道理阮宝懂,叫她就这么认了却是不能。 大五千两的银子落到水里,就这么一丁点的水花,叫她来说,邵谨言这经商头脑去做什么翰林院首席,转行做个奸商早就发家致富了,保不齐赚到手的银子比国库里头的还要多。 五千两花的这么轻巧阮宝当然不干,死磨了邵谨言一定要他拿个章程出来, “邵公子这是只想做一棒子买卖?难道没听说过物有所值才能宾主尽欢?” 邵谨言闻言轻叹了一口气, “非也,原是在下想左了,以为阮公子天资聪颖...” 阮宝听了直想骂人,这是什么屁话!收了钱不办事还要拐弯抹角的点损人,刚要拍桌,又听他道, “罢了,且听在下言说。” ...... 邵谨言的计策听着简单,却是十足干脆,总结言之便是一出离间计。 官场贪污一事官官相护不假,若要破除也是不难,在此之前要清楚他们护的是什么,他们护的可不是彼此间的关系,而是自身的利益。 如果说过命的交情是铁板一块,这种由利益连接起来的便是铁网,铁网可就比铁板要好折多了,只要剪断其中一角,余下的便再也没了什么威胁。 阮宝得了主意自然满意,起身出门的时候却出了点岔子,她今天穿的男装有些偏长,是以她今日走路时多是看着脚下,以免叫下摆绊住闹出笑话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面前却多出个人来,她往左那人就往左,她让右那人又往右,苍青的袍角缎靴在她眼前晃晃荡荡,到处堵她的路, 开始的时候阮宝没注意,春花扶着她的手拽了她一把她还是没注意,等到这人第二次正正好好堵住了她去路的时候她终于反应过味来了, 这是个找茬的!这清闻居的铺子虽然小,总不至于大门并排过几个人过不去,他一准是故意的。 阮宝想到这里心生怒气,一脚狠狠跺到那缎靴上,继而便听到一声惨叫。 她这一脚用的力气不小,光听那人的都有些变了调的动静就能听出来一二,不过这把嗓音倒是有些耳熟, 阮宝顿时抬起头来,正见着了苍青袍子的清隽少年脸色都疼的有些扭曲, “谢临?” 阮宝一愣,心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活该,可不是,好端端的挡别人的路做什么?怪不得刚才春花拽了她一把,原是他, 而且...瞧着这脸色可比自己生气多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就是踩了个脚么? “你怎么来了?没事挡我路干嘛?” 谢临真叫她气的不行,昨日里她说的爱慕要他辗转难眠,今日里便让他逮住跟旁的人在外头私会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她便是这么爱慕人的? 瞧瞧这话给你说的,还你怎么来了,怎么她和邵谨言就能来? “谁要挡你路了?行你与人私会,就不行爷来喝茶?” 谢临话里头的怒意任人都能听出来,阮宝听在耳里不禁杏眼一瞪, “你没生病?什么叫私会?饭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讲?” “难不成在你眼里邵谨言不是男人?” 谢临简直要气笑了,光天化日的,她和邵谨言同坐一桌,他在外头都看见了,她还不承认? 这...邵谨言...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阮宝看着谢临眼中的怒意,突然生出了一种丈夫捉住了红杏出墙的怪异之感, 不过这点子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去,谢临是什么人,他要是这意思就怪了。 这么想着梗了脖子就要反驳,话还没说出来正赶上说书散场邵谨言也从里头出来了,只听得谢临凉凉一笑, “天上下红雨了?邵大爷不去逛青楼改逛茶楼了?” 邵谨言闻言登时一愣,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谢公子此言何意?青天白日里,邵某人和阮公子可没有什么关系。”这样的陈醋吃着倒也不必。 邵谨言话里的意思谢临顿时就听了出来,耳尖霎时一红,强嘴硬道, “你跟她有没有关系管我什么事?犯得着跟我说?”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的阮宝云里雾里,倒是他们扯上她了,谢临说的话还越发尖锐,当下恼怒娇喝道, “谢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属狗的么?逮住谁咬谁?” 谢临对邵谨言这人还算有些了解,真小人是真小人,心胸可比那些伪君子坦荡得多,他说没什么那就真是没什么,本来听了邵谨言的话心头的火气已经消的差不多,经了阮宝这句话腾的又上来了, “你管我吃错药没吃错药?老子爱咬谁就咬谁!” 说罢自扯了几个兄弟走了,留下阮宝一个人气闷当场,华子念又看了一场热闹,个个神色怪异,尤其是夏彦男,走之前更是轻叹了一口气, “宁安,你今天过分了。” ??? 她怎么就过分了? 邵谨言瞧着谢临的背影偏头瞥了阮宝一眼, “阮公子不去追么?” 阮宝脸色一黑, “追?我追他做什么?不知所谓!” 明明昨日里吃酒还好好的,今天见了面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跟她甩脸子,这人就翻脸翻的比狗还快么? 众人皆传宁安公主痴恋谢家公子,看来也名不符实,邵谨言见她如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摇头一笑自顾走了。 这发生的一系列只叫阮宝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谢临反常,华子念几个不对劲,邵谨言也如此这般, 真是... 感到身上落了几道视线,阮宝偏过头来,却见春花几个也是同样的表情,春花那模样更是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都是跟谁学的遮遮掩掩的。 春花眨巴了两下眼睛,半晌才开了口, “殿下...您就不打算追追谢公子么?” 说了一半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道, “不然...您哄哄他?” 阮宝一愣, “好端端的我哄他做什么?他走也就走了,犯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 再说了,从来都是别人哄她,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哄别人了, 不过说到这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谢临他,生我的气了?” 您可终于反应过来了,春花舒了口气忙不迭点了头, 难不成还真是...?阮宝想到这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咬了唇道,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气我踩他脚了?” 听到这饶是春花都忍不住想翻白眼,想了想还是忍了,耐心说道, “您昨天还说爱慕人家谢公子,今天就让谢公子看见您跟邵公子一处喝茶?那谢公子能不生气么?婢子就这么说,要是改日里您撞见谢公子领着陈婉婉逛灯会去了,您就不糟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吃软不吃硬 谢临...陈婉婉...这两个词并列从春花嘴里说出来,阮宝顿时便觉得不太舒服,片刻又飞快把这丝感觉从心底压了下去, 他愿意领着谁逛灯会便领着谁逛灯会,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若是按照春花这么说,好像确实应该去哄一哄他? 阮宝想到这,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毕竟为了这种事去上赶着解释,又有什么好解释了,过了半晌才干巴巴道, “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凭什么要我哄。” 说罢又抬眼向四周望了望, “天色尚早的,我还不想回去,在外头逛逛。” 阮宝说这话的时候语速飞快,几乎是在自说自话,岑其宪听着眸光一闪, “谢临往国子监去了。” “谁找他了?!” 阮宝闻言立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脸也瞬间红了起来,飞快否认后却还是朝国子监方向去了,春花偷偷笑了一声,立刻被她瞪了一眼, “笑什么笑?!我想上课去了不行?” 春花立刻收了笑意,正经道, “是是是,公子想去哪就去哪。” 殿下呀,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在意谢公子的不是? ..... 几乎是刚走到国子监的后园,阮宝抬眼便看见三条人影斜斜歪歪的 倚在马场边的柳树上,见了她来好像立时便站直了几分, 阮宝慢腾腾走到人前,清了下嗓子才有些不自在的道, “怎么就你们几个?”谢临去哪了? “是来找我们老大的?” 华子念笑着扬了扬下巴, “喏,马场里呢。”正在泄愤。 正说着,一匹白马奔腾而来,马蹄踏过烟尘四起,到了人前却没停下,驮着它背上的少年又一次跑远了。 夏彦男见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宁安啊,我们老大这人,吃软不吃硬,稍哄两句他也就好了,嘴硬心软的很。” 阮宝小脸一僵, “...谁要哄他了?” 这声音小的几乎是在嘟囔,任谁听了都半点说服力没有,再说她人都到这了,总不至于是追过来吵架的? 眼下的情况该懂的都懂,华子念几人见了也没再搭茬抬杠了,毕竟女孩子脸皮都薄,说上两句再害羞跑了,他们可没把握给人哄好。 说是不哄,人却没走,阮宝在马场附近找了个地方歇了,看着马场里的白马不知疲倦的跑了一圈又一圈, 阮宝看在眼里心想,谢临这人气性是真大,明明都看见她来了,连停都不停了?也不嫌累得慌么? 抬手招夏萤来吩咐了两句,夏萤听罢了然一笑,自福了福身下去了。 转眼之间那白马便已在场上跑了十八圈,阮宝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马场边上来,纤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声清亮的哨音从唇间溢出,白马登时就停了下来,堪堪停在阮宝的身边。 这马是国子监里养来专门用来给学生训练马术的,几经驯化早通人性,平日里吹个哨子便能让它们停下来。 马既已停,再奔下去也太过刻意,马上的少年索性勒紧了缰绳从上头跳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挺好,好歹没接着装看不见,阮宝轻轻一笑却是所问非所答, “谢公子这是准备要在马术校验上拔头筹了?这么用功?” 谢临轻轻瞥了她一眼, “与你何干?” 阮宝听了直想笑,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正说着夏萤已经从外头回来,手里拎了个挺大的食盒子来,到了阮宝身边抬手一揭,里头装的却是一壶凉茶, 夏萤斟了一杯递给阮宝,阮宝又往边上递递举到了谢临眼前, “我都看你跑了十来圈了,便是你人没事这马也吃不消,就让它也歇歇吃口草呗?” 什么叫让马歇歇?马还排他前头了?谢临心里腹诽了一句,到底还是接过了杯子。 阮宝看的一乐,这人果真就跟夏彦男说的一样,吃软不吃硬,得顺着毛来,顺着毛就乖乖巧巧的。 谢临喝茶的模样并不斯文,既是凉茶就更是如此,稍一抬手仰头便喝了个一干二净, 阳光下少年玉似的额头上沁了一层晶莹的汗水,凸起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在修长的脖颈上下滑动,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精致的不像话, 阮宝凝神看了片刻,开口问道, “谢临,你今天生的什么气?”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谢临叫她问的被茶水呛到了一口,偏过头去吐了一地, 末了他转回头来,也不知是呛的还是怎么,脸颊上浮起了一层浅红色,话里却还是硬邦邦的, “不用你管。” “哦~” 阮宝拖长了音调应了一声,明摆着是不信,谢临也不管她,自顾把马栓了,跳出了场倚在了围栏上,一言不发。 阮宝从来没有哄过人,今天能做到这已经算是做足了让步了,现在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眼下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站着,像两根木头桩子似的,早知道还不如不来了。 事实上连她现在都弄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巴巴的过来,只是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阮宝终于呆不住了想要走人,却见那头的谢临抬眼看了过来, “阮宝,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爱慕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每一次的答案也都是同样的一个,可当他面对她,却还是觉得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底。 点漆般的眸子里是浅浅的微光,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的眼里映着她的影子,阮宝被他看着,到了嘴边的否认却突然失去了说出来的力气。 阮宝慌乱的别开眼,垂下眸子,一时间心慌意乱,竟不知如何作答。 谢临看在眼里,眸中缓缓氤氲出清浅的笑意,勾唇一笑, “你不说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真的算了,他问完之后也是有些明白,这话哪里是那么好说的,要她清醒时认下也太过为难。 不过她这不知所措的模样倒让他觉得心情甚好,起码这就说明了,她的心里对于自己并不完全是她所表露出来的那般无谓不是么? 阮宝听见他说算了,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怎么还是不太敢看他,垂着脑袋随口扯了个话题出来, “嗯...我外祖母过几日寿辰你知道?你去么?” 说完只觉得想反手抽自己一巴掌,太师府这次的寿宴乃是大宴,京中有头有脸的勋贵早就收到了邀请,他还能不去? “说不好,” 谢临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往围栏上一靠,嘴角带笑眉梢轻挑, “看我到时心情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我动心了,我认了(前章有改动) 阮宝的回答怎么说,虽然有些所问非所答的嫌疑,但是也叫谢临勉强满意, 这一句‘不是那种关系’,从阮宝嘴里说出来,与邵谨言的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起码证明着,她这人多少也还对自己上点心。 “行了,谁要听你解释了。” 嘴上说的不耐烦,眼角眉梢却没压抑住那丝泛着傻气的喜意。 阮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真的是... “谁跟你解释了,就是说说。” ‘嘎嘣’那根刚才还在脑海里弹奏着兴奋的弦断掉了,谢临额角青筋跳了跳,脸上的神色也垮了下来,嘴唇动了两下又叫她气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阮宝看在眼里心中偷笑,看似随意的丢出了下一个话题, “过几日我外祖母的寿宴,你去是还是不去?” 张老夫人这一年的寿宴是大宴,锦京里的权贵们早已收到了请帖多时,不过这话从她这说出来,便不是一张轻飘飘请帖能够比较的了。 谢临不善的瞪了她一眼, “再说。” 说罢又恢复了往常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围栏上, “看老子到时候心情如何。” 噗,还心情如何,阮宝听着只想发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红润的唇角轻弯,明媚的杏眼里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阮宝看着谢临要恼怒的模样,多少也觉得这会笑出来有点不应景,咬了下嘴唇硬是把笑意都压了回去,正色道, “我管你心情好不好,反正你要是不来,回头我可再不请你吃酒了。” 言罢已是闪身走人了。 谢临留在原地,看着那少女脚底下藏不住的雀跃,终于体会了一把阮宝之前的感觉,那叫一个又气又闷, 他就不去,他就心情不好!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呸!凭什么不去?他家可是要随礼份子的,凭什么不去吃饭!? 见阮宝走了,华子念三人也从一旁走了过来, 夏彦男看了看谢临多云转晴了不止一点半点的脸, “啧啧啧,看来还得是宁安。” 此句收获了自家老大一个凉飕飕的目光,夏彦男瞧着却有些想笑,但他也知道这会绝对不能笑,若是真的笑了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华子念站在谢临身侧,开口却是淡淡问道, “老大,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 一阵春风吹过拂起少年苍青色的袍角,耳边扬起的发丝也遮住了他的墨色氤氲的眼,他的声音亦是丝丝缕缕的散在风里,轻的像是叹息, “我想过了,我动心了,我认了。” 动心?这话是老大说出来的? 轻飘飘的话落在夏彦男和向云非的耳里,二人均是目瞪口呆, 这怎么这么快就认了?虽说谢临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但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敢相信,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多少还要嘴硬上一段时间的。 华子念听在耳里却是丝毫不感到意外, “那如果宁安没有呢?” 是了,这就是华子念想说的,阮宝给他的感觉还是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且他看得出来,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没有?” 谢临轻笑了一声,黑眸水光潋滟,幽深的不见其底,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起伏,听在耳里却是交织在一处的旖旎与漠然, “她有便有,我守她一辈子,她没有便没有,我拿的起放的下,可有一点,若是故着意来撩拨我引我上钩又丢了我,那爷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华子念听着眉梢轻挑,如此他便也放了心,好歹没像他想的那样会一头掉进去不管不顾。 向云非脑袋往前探了探,没头没脑道, “那我们岂不是真要叫宁安嫂子了?” 他们从前也叫阮宝嫂子,但那时只是一种带了一点恶趣味的玩笑,后来也都收敛了,因为他们顽劣归顽劣,也知道这种称呼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损名节并不友好。 谢临淡淡看了他一眼, “再说。” 再说? 向云非两眼迷茫,又问了句, “是什么时候再说?” 随即脑门上挨了谢临不轻不重的一记, “等我真跟她成了亲再说。” “哦。” 向云非捂着脑门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委屈的扁了扁,老大就这点不好,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打人, 嘤。 夏彦男沉吟着摸了摸下巴, “那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跟宁安说了是吗?”这样子怎么看也不是会表白的节奏, 话说回来他还真想不到谢临表白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到了那一天...夏彦男偏头想了想, 大概真的会是精彩万分。 “跟她说?跟她说什么?” 纤长笔直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谢临顿了顿,半晌后轻哼了哼, “我不跟她说都已经快要骑到我脖颈上来了,我跟她说什么?说了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且等着。” 话毕再不给了他们继续问下去的机会,抬脚便走了人, “我困了,回府补觉去了。” 看这日头差不多也到了放课的时辰,等他走到门口准准敲鼓,这会回家准不会再挨骂了,还能睡个安生觉,家里的床怎么算也比外头的睡的香甜。 华子念夏彦男两人见状跟上,倒是向云非还留在原地,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彦男往回退了一步,一手搭在向云非肩膀上, “老四,你想什么呢?” 向云非唇角动了动,半晌才勉力开口道, “老三,老大他看上了宁安...那,那婉婉怎么办?” 在一起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向云非心里清楚,若是谢临真的与阮宝成家,必不会再有什么三妻四妾,就一定是像他说的那样安安生生守着一人, 可是若是如此,那陈婉婉又该如何? 她的爱慕之意向云非都看在眼里,她那样执拗的人,若是求而不得,他不敢想,不敢想她到时该是何种难过的光景。 夏彦男听了轻叹了一口气,手掌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老四,听三哥一句劝,人活在世上,别总拿自己当圣人,你这样惦记着陈婉婉,你不累么?她心里可曾有过你半点?在她心里你恐怕也就是个向公子,弄不好连个熟人都不算是。” “她那一颗心思除了老大再看不到旁人你该是知道的,可咱们这么说,就算你想当个圣人,做的到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给兄弟,陈婉婉那家世够看么?” “你不用说,三哥都知道,要不是先帝慧眼咱们哥几个弄不好还是贼窝里的土匪,谁也别瞧不起谁,可是你喜欢的陈婉婉,你道老大会喜欢她?这么多年下来,老大若是会动心早就动心了。” “别傻了,恐怕也只有你会把她当个宝了。” 向云非仍是垂着头一语未发,夏彦男见状摇了摇头, 都是当兄弟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四跳进陈婉婉的火坑,可感情这东西谁又能多说,他这手伸下去了,老四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从这坑里爬起来,便全看他自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你是谢家姑爷 张府的寿宴安排在正午时分,辰时将尽阮宝才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揉了下眼睛, “秋实,几时了?” “懒猫儿,快清醒些。”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被捏了一把柔嫩的小脸, 这声音听着不像秋实,干的事也不像春夏秋冬的任何一个,阮宝迷迷瞪瞪的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怎么回事,松软着嗓子不满道, “离姐姐大早上就欺负人。” 张妍离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水钟, “我的宝妹妹,你可看好了些,这已经快巳时了,还是早晨?我可算知道你做什么回府来了,原是没人叫你一觉便能睡到这个点。” 参加各种宴会之前的准备历来费时,再加上拜府之事人多杂乱,阮宝昨天下午里便已经到了,张府是她的外家,偶尔住上几晚也是常事。 雕花镜里映着少女未施粉黛的俏脸,身后的几个侍女们正忙忙碌碌围着她打扮, 阮宝由着人给她束发,手指闲闲摸到了梳妆台上的一个暗格顺手也就整个抽了出来,扒拉了两下里头的珠花。 抽这盒子本来也就是闲的没事,她拨弄了一会,突然眉头一簇,从里头抽出根玉簪子来, “这谁的?” 这间屋子本是张皇后未出阁前的居所,里头的一切摆设自张皇后出阁便未曾动过,不过头面首饰什么的已经放进了嫁妆里一并带进了宫,这匣子里装的本应是阮宝的物件,以供她小住时穿戴, 可眼下这根簪子... 上好的琅琊玉玲珑剔透触手生温,上头的纹饰却着实配不上这玉料,每一道刻痕都生硬得很,好好的云纹卷莲硬是雕了一个四不像, 看着虽然有些眼熟,但她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东西。 秋实几个均是摇了摇头,确实没见过,也不清楚,倒是夏萤还有点印象, “殿下,婢子昨个往里填物件的时候好像就有看到这支簪子...” 张妍离看过来一眼,了然道, “哦,这个,我知道,大姑姑的。” “我娘的?” 阮宝一愣,这才想起来她的眼熟是从哪里来,在那些爹爹珍藏的卷轴里,少女时期的娘亲头上往往会有这支簪子的影子。 可是既然这簪子的出场率这样高,那就证明了娘亲很喜欢这支簪子才对,为何进了东宫便没有带进去呢? 张妍离听着浑不在意, “许是不喜欢了呢,就好像我前些年还很喜欢那红海棠的珠花,今年也给放在了一边,那颜色现在看着便有些太土了。” 阮宝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张妍离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包括她自己,不也是喜新厌旧么? 心中隐隐闪过一点不对劲的感觉,但这感觉很快也就散去了,张妍巽叫人传了话来,前头的客人该到的都到了差不多,叫她们也收拾停当便赶紧过去。 张老夫人是张太师的原配爱妻,夫妻二人鸾凤和鸣相濡以沫一过就是大半辈子, 今日是张老夫人的七十整寿,人到七十古来稀,便是寻常人家也会大操大办,虽然张老夫人自前些年以来精神头便不太好,时而懵懂无知的厉害,脾气上来了便和几岁的小孩子一般, 实在没有什么稳重的大家掌事夫人的样子, 但张太师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妻子,又哪里愿意在这种事上委屈了她。 今日里的张府花团锦簇,连过道的连廊上都装饰的焕然一新,阮宝和张妍离并排前行,走着走着却见几个丫鬟迎面而来慌慌张张, 张妍离柳眉一皱,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日子毛手毛脚的,叫客人们看到了像什么话?” 打头的丫头听了张妍离的声音顿时噗通跪了下来, “殿下,二小姐,出大事了!老太君她不见了!” 什么?张老夫人不见了?张妍离和阮宝对视了一眼,脸色顿时都凝重了下来, “碧珠,你站起来好好回话,这事大姐姐可曾知晓,都派出去寻人了吗?” 碧珠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大小姐已经知道了,人手都派出去了,已经寻了大半柱香了还看不见人...” 听着人寻不到,阮宝也有些急了,张老夫人上了年纪脑子又不清楚,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说清楚些,外祖母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什么异常?” “今个上午巳时刚到,老太君说是要吃玲珑糕,又闹着不让别人拿,非要婢子去,后头婢子前脚走了老太君又把旁的丫鬟都支了出去,等到婢子回去,人就不见了...” 碧珠说到这委屈的不行,早知道是这样,就算老太君再怎么闹她也绝对不会出去了,现在可好,玲珑糕倒是取到了,人丢了,这算怎么回事? 阮宝听到这也放了放心,人是自己偷跑的,多半也是心性上来了躲出去玩,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快去找!” 阮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指派了后头跟着的秋实等人, “你们也去,务必在开席前把外祖母找回来!” 寿宴寿宴,老寿星都跑了还办什么宴,秋实等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也跟着下去找人了。 张府前院,谢临跟着崔夫人递了请帖进来,在花道住了脚,张府这场寿宴男女不同处,到了这也就该分开了。 崔夫人扬了扬手, “去去,去找你爹去,在人家府里莫要乱走,少惹祸端。” 谢临点头一一应了,看他敷衍的模样也不知道都听进了多少去,此处人多眼杂且时辰已至,崔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好训他,又说了两句,这才瞪了他一眼扭身走人了。 谢临领了旺财跟着张府家丁后头往花道上走,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下了, 家丁不解, “谢公子?” 谢临摸了摸下颌, “你们府里的树会动...?” 家丁听的迷茫, “谢公子说笑了,树会动多半是风吹的。” 谢临摇头, “不对,方才分明还没有风,且就只有那一棵树动了。” “这...” 家丁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好端端的花树怎么会动?谢临好奇心起,得不到答案索性亲自上前去看。 大朵的牡丹灼灼怒放,碧绿的花叶茂盛连绵,仿佛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花树又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几片花瓣也从上头落了下来, 谢临越看越觉得有异,手指搭在花丛上轻轻一拂,差点吓了一跳, 花丛里居然露出一个笑得比花还灿烂的老太太来。 老太太眉眼弯弯, “后生,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 谢临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老太太的打扮心里有了点数, “晚辈...常安侯府谢临。” 那老太太明显一愣,似是仔细思索,过了半晌才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比着谢临, “老身知道你了!你是谢家姑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叶三小姐 赶在寿宴开始之前,秋实终于从外头找回了张老夫人,阮宝几人正急得不行,见张老夫人回来忙迎了上去, 查看一番后俱是放了心, 还好还好,看样子没受什么伤,就是这早上拾掇出来的行头该换换了,一头一身的浮尘,还零碎的粘了些碎草沫子, 阮宝见状忙问, “外婆,您这是跑哪去了?” 张老夫人咧嘴一笑没有说话,一旁的秋实接口道, “是谢家公子送回来的,说是在花道旁的树后看见了。” “谢临?他送过来的?他来了?去男客那头了?” 阮宝几乎是立时转过了眼来,一连四个问话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时间众人视线都落到她身上,张妍离更是眼中揶揄, “谢临?我们家宝妹妹这是...?” 这怎么还没先问上张老夫人先问上旁人了?这得是什么关系? 阮宝叫张妍离看的心虚,小脸一红抱住了张老夫人的胳膊转移话题, “外婆,您怎么跑到花道上去了?” 说到这张妍离也想起这事来,抱住了另一只胳膊, “祖母,您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须知花道那可都要出府了。 张老夫人悄悄抬头看了看另一旁一直板着脸没说话的张妍巽,卡巴了两下眼睛委委屈屈道, “不是小四子今日回来吗,想去门口接小四子...” 其实哪里是接人,分明是想去吓唬人。 张妍巽见了她的样子哭笑不得, 祖母上了岁数不说又时常犯糊涂,一犯糊涂就免不了她要来提点上几句,这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竟然还有些怕上自己了, “祖母,孙女没生气,您说您去接四弟,您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这事要是让祖父知道了,指不定有多着急呢,再说了,二叔前日传信回来了,他们今日到不了,您今天是接不到他们的。” 张老夫人口中的小四子是张二老爷的独子张季同,那叫一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很,平日里是最最得张太师夫妇的欢心,是张家四个小子里最受宠的一个,张二老爷在外任职便也跟着到了任上,一去已是三年没见了, 这一年正好任期已满,也逢上张老夫人七十大寿,自然是马不停蹄紧赶慢赶的往回走,可就这么赶,还是有些来不及了,前日里便已飞鸽传书到了家中,说是赶不回来了。 张老夫人自听闻张二老爷归府的消息已是盼了好些天,这么冷不丁一听今天回不来了,顿时失望, “小四子今日真不回来了?” 抬手摘了额上的抹额, “小四子不回来了,老身不想去前头玩了。” 这...这怎么还要闹上了?大寿的日子寿星不去算是什么事? 眼看就要闹起来,阮宝忙温声劝慰, “外婆您别急,四表哥今天回来的。” “真的?” “真的!” 阮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才算是把人劝住,任由几个丫鬟婆子围上来到内间重新梳洗换装去了。 张妍巽见此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宝妹妹你不该这样哄骗祖母的,祖母最是喜欢四弟,若是一会到了前头等不到四弟回府,在前头闹起来可怎生是好?” 说罢又道, “罢了,怨不得你,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走一步算一步,只盼能多稳住一会子。” 阮宝挽上了张妍巽的手臂, “巽姐姐不用担心,二舅舅今天会回府的。” 她说的笃定,张妍巽也不好再说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啊,惯会哄人,但愿,诶。” 阮宝闻言轻笑了笑,没有作答, 她当然是清楚,张二老爷会在今日里回府,保不齐现在已经快要到了。 张府今日的寿宴是大宴,京里头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此刻也都到了这里,想到淑妃之前说的阮泽选妃一事,阮宝四下打量了一圈, 薛家的五小姐就坐在她对面,妆容精致一丝不苟,见她望过来便微微一笑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 薛五按关系也是她表姐,阮宝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末了继续张望, 张妍离看的纳罕,捅了她一下, “你找谁呢?” “我找叶三。” 阮宝忙着四处观望,听她问起也就随口一说, 张妍离眼皮跳了跳,又拽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 “别看了,你找的是兵部尚书府的叶三?” 阮宝不明所以, “对啊,怎么了?” 张妍离嘴角轻抽,指头悄悄往出探了一个尖,比了比身侧,这次倒是不再说话了,嘴唇开合, ‘那就是’ 她说的什么阮宝看的明白,登时浑身一僵, 表姐身边的就是,那刚才她说的声音也不怎么小,这...这不是让人听见了? “殿下找我?” 正胡思乱想着,耳畔便听得一阵女声,这声音怎么说的,似是山间流水淙淙而过,又似珠玉清润如斯, 阮宝循声望去,正落入那人清澈的眼中。 “我...额...是...” 偷看人就算了,还说出来,说出来也算了,还叫人抓了个正着,这还不叫尴尬那什么叫尴尬,眼下说什么才好? 阮宝支吾了半天, “我常听人说兵部尚书府的叶三小姐琴弹的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听得心生仰慕,想要结识一番...” 这话也就是随口扯出来的场面话,她哪知道叶三会不会弹琴又弹得好不好,不过这话听到人耳朵里该是没什么毛病,毕竟京中贵女多才艺,单拿出哪个来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也算不得什么吹捧。 没想到是她这话一说出来,不光张妍离愣住了,连叶三这个被夸赞的人都愣住了, 半晌,叶三小姐才开口道, “该是宁安殿下记错了,小女不会弹琴。” 不、会、弹、琴!这可真是... 阮宝只觉得她现在就是叫雷给劈了,不过还好她脸皮没那么薄,于是扯了扯嘴角再次开口, “那可能是我听差了,许是叶三小姐作画作得好。” 不会弹琴的话,作画总差不离了..京里七夕节上女孩手里提的灯笼不是惯常都是自己画的,连她自己这种鸡爪子都能哆嗦上两笔。 未料这话说完了,对面的叶三小姐俏脸便有些可见的冷了下来, “不巧,小女也不会作画。” 阮宝听到耳朵里悲愤的要死,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那叶三小姐都会些什么?” 叶三小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看着却并不让人觉得甜美,反而随着她这一笑,精致的眉眼间便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雾一般, “我会舞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二老爷归京 尴尬,大写的尴尬,如果非要问阮宝这尴尬有多大,那大概她人有多大这尴尬就有多大。 一时沉寂间倒是叶三小姐先开了口, “说起舞剑,新年宫宴时小女曾见殿下一舞,来日若是有空,或许能与殿下比试一二?” 叶三小姐说起这话不像是什么客套之意,一双眼里都看得出晶亮,京中贵女多文秀,像阮宝这样会比划上两下的可是不多。 这话也算是给阮宝递了个台阶,阮宝露了个笑来点头道, “若是来日还有相处的机会,自然是使得的。” 叶三小姐淡笑着应了,忽略了阮宝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若是他日叶三小姐真的成了太子妃入主东宫,可不就是来日方长? 反正,嗯,她现在对这叶三小姐的印象也还不错。 转眼间寿宴便已进行了一半,因着张老夫人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该简化的也尽量简化,饶是如此,张老夫人仍旧是坐不太得住,时不时便要抬起头向外头张望上几眼, 张妍离看在眼里,知她是在等张季同,悄悄抬手碰了碰阮宝, “完了,一会祖母要是等不到我哥回来这可怎么办?” 话语间隐隐有些担忧的意思,阮宝开口劝慰道, “别担心了离姐姐,不会发生什么事端的。” 张妍离却还是放心不下, “我去试试能不能先扶祖母回房去。” 正说着,便见一仆从自外头过来跪在张老夫人面前, “给老太君道喜了,二老爷携着夫人少爷归家了,此刻已是快到了!” 张老夫人喜笑颜开不必多说,张妍巽和张妍离却是欣喜之余又有些惊怔, 这不是说明天才差不多归京,这怎么今天就到了?还真让宝妹妹给说中了? 张二老爷携亲眷归家第一个要紧事自然是先要来给亲娘祝寿,此间宴会虽然是男女分席,但这一点却无从指摘。 不多时,一模样斯文的中年男子步入庭中,身后跟了一名华服贵妇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来, 中年男子眼带喜色,行至跟前便跪了下来, “娘,儿子秉良给您拜寿了!” 张二老爷跪了他身后的两个自然也都跪了下来, “儿媳康氏给婆母问安。” “孙儿季同给祖母拜寿,愿祖母福如东海春辉常绽!” 自己三年没见的儿子儿媳就跪在跟前,张老夫人视若无物,见了张季同却乐得不行,亲自把他拽了起来,剩下那两个直接忽视了, 张二老爷对此早已习惯,眼角抽了抽自扶了妻子站了起来, 什么叫喜新厌旧,这不就是喜新厌旧,不对,哪怕是他自己跟四郎一般这么大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待遇,张二老爷想到这里只觉得更加悲催了一些, 那边张老夫人牢牢抓着张季同, “小四子长高了。” “瞧祖母说的,小四一走就是三年,哪还能不长个?” 张老夫人撇撇嘴, “长高了打不着了...” 张季同笑, “哪能打不着?祖母想打,孙儿蹲下叫祖母打。” 说着便真往下曲了曲长腿,由着张老夫人在他脑门上敲了下才算完。 旁观众人无不感叹,怪不得老太太见天的就惦记着小孙子,张老夫人都这样了,可不就是这张四郎总哄着她玩?没见这么大一大小伙子,为了逗老太太开心,说蹲下也就蹲下了这事换了谁不都得思量思量形象? 本就是男女分席,既拜了寿,张二老爷和张季同也就该往男客那头去了, 张老夫人却不舍得, 当然,这个不舍得的肯定不会是张二老爷,拉了张季同不让他走, 张妍巽只得在一旁哄道, “祖母,便先让四弟跟着过去,一会也就回来了。” 张老夫人摇头, “不行,以前就是这么说的。” 这说的是三年前张季同离京的时候,那会也是老太太拉了不让走,大伙就合起来骗老太太,说是只去一会,转头就回来,这一转头可不就是三年? 张妍巽听着无奈,最后还是张季同开口来哄,才放了人,末了还期期艾艾, “小四子一会别忘了回来,再走几年祖母就不理你了。” 张季同笑着一一应了, “是是是,祖母且放心,小四把娘亲押到您这,一准回来。” 张老夫人这才完全放心让张季同跟了张二老爷走,只是这会却又开始盯上康氏了。 康氏三年未归京,回身坐在自家女儿跟前,手指抚上张妍离鬓发, “娘的离儿长成大姑娘了。” “娘...” 只这一句便叫张妍离红了眼扑进康氏怀里,泪珠子成串的往外滚,康氏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泪, “大好的日子离儿哭什么,你宝妹妹还看着呢,哪有点像姐姐的样子?” 说罢看向阮宝, “舅母离京三年,宝儿也长大许多。” 阮宝甜甜一笑, “宝儿这里给舅母问好了,舅母快多疼疼离姐姐,自离姐姐听说你们归京,已经惦记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可不是,从年前便开始念叨了。 张妍离吸了吸鼻子从康氏怀中起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我管她看不看着,反正不管我有没有样子她都得叫我姐姐。” 康氏哭笑不得, “你啊,你啊,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会稳重。” 这说的可是事实,张妍离撅了撅嘴,默认了。 张妍离这边与康氏其乐融融,张妍巽看在眼里,眸中划过一抹艳羡, 离儿的父母是归京了,她的呢? 阮宝抚了抚她的手, “巽姐姐,大舅舅与舅母表哥们再过一段也会回来的。” 张妍巽点头微微一笑, “是呢,他们也要回来了,快了...” 话里听着却带了丝惆怅的味道。 她即将出阁,张大老爷他们就算回来,共享天伦的日子也是不多了... 阮宝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指尖, “巽姐姐宽宽心,大舅舅归了京以后就是京官了,来日方长呢,日后聚在一起的日子还多着。” 张妍巽垂眸浅笑, “愿是如此。” 女孩出了阁,以后便是旁人家的人,嫁了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那么容易归家,若是婆家宽和还好说,若不是,以后相见的日子可是难了。 阮宝握紧了她的手,眼神清澈坚定道, “巽姐姐这样好的人,将来的姐夫定会珍惜的,一定是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偷看孟舒平 阔别三年的父母兄长归了家,张妍离自然是兴奋的,只是这兴奋的同时还有一点疑惑, “宝妹妹,你怎么知道我爹娘今天就回家?” 就是啊,张二老爷自己传信回来都说今天回不来,她怎么就知道的?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随口说,倒是笃定得很。 张妍离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应,再一抬眼发现阮宝根本就没听她说话,反而神游似得,不觉伸了只手出来在阮宝眼前晃了晃, “喂,缓神了!” 阮宝这才转过头来, “嗯?离姐姐你叫我?怎么了?” 张妍离没好气看了她一眼, “你说呢?我是问你,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爹娘一定回家。” 阮宝眨了下眼睛, “直觉。” 她当然知道啊,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一回了。 直觉...轻飘飘两个字把张妍离堵的无话可说,片刻,她又接着问, “你刚才是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阮宝也不瞒她,朝对面轻扬了扬下巴, “阮静好。” 张妍离不解:“阮静好怎么了?” 阮宝沉吟了一下, “你不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吗?” 前世的阮静好这一天里赶着张季同回府嘴里好好一阵暗戳戳调笑了一番,说是阮宝和张季同表哥表妹关系非比寻常的亲厚之类,这次如何这样消停? 不仅如此,还发生了一些怪事, 比如阮静好今日在连廊上与阮宝碰见,居然还破天荒挤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来。 张妍离骤然听她一说,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阮宝看向阮静好腕间,素白的手腕上摞了四个镯子,金玉皆有,富贵的逼人, 张妍离顺着她视线望过去,跟着咂舌, “她这是把她所有的镯子都给带出来了?不嫌沉?” 这也太多了些,多到连手腕子都看不见了。 阮宝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可不相信阮静好就能一直安分下去, 正想着,那头阮静好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竟抬眼过来微微一笑,嘴角笑意正好,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刻薄和虚假之意。 阮宝偏头问张妍巽的丫鬟小满, “你之前跟着巽姐姐在前院,昌平县主可都带了些什么人来?” 小满想了想回道, “回殿下的话,昌平县主只带了个丫鬟来,眼下正站在她身边,肃王妃也只带了两个丫鬟并一个婆子,也在这呢。” 阮宝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叫了春花和夏萤来, “你们两个注意着她,机警些,若有什么不对要及时来告诉我。” —— 张老太太坐不了太久就回房去了,寿宴进行到这里也就尾声将歇,张妍离看得出来张妍巽神色间的落寞之意,多半猜到了怎么回事, 姐妹俩从小一处长大,张妍巽如此她心中家人团聚的喜悦之情不觉也冲淡了几分, 过了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拽了把阮宝的手, 阮宝看她挤眉弄眼的模样猜测是有什么悄悄话,疑惑地凑过去小声问, “离姐姐?” 张妍离俯上阮宝耳边, “我们去那边看看。” 那边?那边是哪边?突然一道灵光闪现,阮宝不可置信, “你要去男客那边?” 到那边干嘛去? 张妍离点了点头,自和康氏张妍巽打了招呼,说是要与阮宝出去散散步, 说着半拖半拉的把阮宝拉出了席, 等到离了人群,阮宝才把手挣出来, “离姐姐,我们去那边做什么呀?” 张妍离正了正神色, “我们去瞧孟舒平去。” 孟舒平?那不是张妍巽的未婚夫?阮宝听到这里瞬间了然张妍离心中所想, “离姐姐,巽姐姐将来定然会姻缘美满的。” 孟舒平是内阁孟阁老的长孙,温润如玉是出了名的,前世里张妍巽嫁了他过的也是美满,孟舒平待张妍巽极好,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转了年便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张妍离声音淡淡, “我知道他们都说孟舒平好,连祖父都在夸,可到底我们谁都没见过,那男人眼里的好和女人眼里的好岂能等同?赶着今天,我非要去悄悄看上一眼确定了才能放心的下。” 阮宝无奈,这桩婚事早就是板上钉钉,再过上个把个月也就成了,眼下看或不看当真什么意义也没有,不过她也知道拗不过张妍离,张妍离又不像她一样知晓未来事,总会担心惦念些,想来前世里若不是阮静好含沙射影的说她与张季同的事,前世里也会有这么一出的。 想到这便也欣然同意。 男客的席面设在太师府的正庭,用不了多时也就到了,张妍离拉了阮宝躲到一旁的廊柱后,伸了脖子往席间张望, 张太师在朝中声誉甚好,这寿宴又是大宴,此间来的人是格外的多,便是刨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男子剩下的青年也多得很,张妍离看着只觉得花眼,嘀咕了一句, “这人怎么这么多?这么多人哪个是孟舒平?” 阮宝听了只想捂脸,你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过来看不看还不是一回事,好在她还清楚些,往那边抬眼一看便伸手指了个着紫棠团云锦的公子哥, “看见没,就那个,坐四表哥下首第一个那个。” 这位置倒是好找,张妍离听了一眼望过去,张季同下首那公子面庞清俊身姿挺拔,眉宇间都是温润和蔼,形容举止斯文有度,看起来果真是个极好的, 张妍离缩回头来,阮宝取笑道, “离姐姐这下看过可是放心了?” 张妍离想到刚才偷窥之举,俏脸一红,又不甘回嘴道, “看着是个人模人样的,真实性情谁能清楚?” 可不是么,光看着外貌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能看出来什么? 张妍离有些气馁,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诧异, “宝妹妹,你怎么知道哪个是孟舒平?” 这事不对?就算说是在国子监见过都不对,她自己这天天按点上课的都不认识哪个是哪个,宝妹妹这到处跑的怎么可能知道? 这... 阮宝一阵哑然,忽而又狡黠一笑, “离姐姐,我不仅知道谁是孟舒平,我还知道谁是迟闵真呢,你想不想知道呀?我指给你看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是不是偷看我 阮宝这么一打岔,张妍离是彻彻底底忘了她刚才疑惑的是什么, 迟闵真...迟闵真是谁?迟闵真是张妍离的未婚夫,因此甫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妍离脸色登时红了个彻底,羞恼的抬手打了阮宝一下, “看看看,看什么看?谁要看他了?” 阮宝笑嘻嘻的躲了去,却又是抬手指了人, “你看你看,就那个,穿官青云纹锦的那个,你看你看,他还回头了!” 张妍离羞的不行,虽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抬头看了一眼,毕竟像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那是只有成了亲才算是能见到夫婿的容貌, 官青袍子的少年果真偏头来向这边看了一眼,眉眼清隽,只一眼便叫张妍离心脏跳个不停,霎时转回身来,眼神飘忽了一会,半晌啐道, “官青...他这袍子...也太艳了些!” 官青?官青很艳吗?阮宝挑了眉梢,知她是不好意思,却又来打趣了一句, “离姐姐这是还没成亲就管上人家穿什么了?” 说话间又往那头看了一眼,不经意便看见了迟闵真身侧不远的谢临,他今日着了一身湖蓝袍子,略深的蓝色衬得他面庞更加白皙,眉眼清透的很,湖蓝这颜色本是有些沉稳静谧的,此刻叫他穿在身上,虽然好看,却不是那么... 此刻他埋头用饭的样子刻板的很,兴许是在掩饰平日里用餐极不讲究的一面,只给人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他平日里用餐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再看看现在,他这顿饭吃的八成是憋屈极了。 想到这里阮宝不觉噗嗤一笑,正叫恼羞成怒的张妍离逮了个正着, “好啊你这小妮子,原是偷着看人谢家公子,还笑我!?” 看谢临?阮宝当然不能承认,一边求饶一边躲, “哪有,离姐姐少胡说八道了,妹妹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且饶了我些?” 她这嘻嘻哈哈的样子张妍离哪里肯依,冷不防手上力道大了一些,险些把人推出去。 张妍离脱手的一瞬间,顿时惊慌,这四下里都是爷们汉子,若是让人看见宝妹妹到这来那成了什么?匆忙往回一拽把人拽了回来,这才没有真的闹出事端。 阮宝本来都快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来回也是无措的很,两人对视一眼又忙匆匆脚底抹油溜了, ——再在这呆一会,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阮宝两人却是不知道,她们两个已经是被人发现了。 谢临正心情郁郁的用餐,叫他正儿八经的好好按照斯文人吃饭的方式去吃,还真是有些为难他,话说回来他这些年在外头赴宴有什么时候在意过旁人的眼光,这一点看看他旁边的亲爹便也能知道一二了,这次...这次还不是因为是太师府?多少想注意些形象? 越吃越觉得憋屈,装模作样这事还真是累人,用了一半起身打算舒舒筋骨,余光却瞥见一旁的廊柱后跌出身影来,轻红的裙角在半空中开合出一道优美的弧又马上消失在廊柱后, 几乎是一瞬间谢临就认出来了是何许人也,登时便觉得有些坐不住,偏头跟谢国安说了两句,也就循着那两个人影消失的方向跟了出去。 阮宝两人正行至张府后园,这才发现有人跟了上来,张妍离回头一看见是谢临,顿时促狭一笑,冲阮宝眨了眨眼睛, “宝妹妹,我去那边等你哦,你可要早些。” 她可是个有眼力见的表姐,才不会留在这做什么碍事的呢。 阮宝闻言羞的厉害,轻轻锤了一下张妍离却没有反驳,眼看着张妍离走远了些,她才转回头来, “谢公子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 谢临清了清嗓子, “我哪里说不来,我说的是看心情。”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 “爷今日心情好!” 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还真是引人发笑,阮宝心里偷笑了一声, “那倒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谢公子心情这么好?” 谢临一顿,有些不自在的道, “你管我今日心情为什么好?倒是你,没事去男客那边做什么?” 说到这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凑近了几分,眸中深处一闪而过的愉悦之色, “你说,你是不是去偷看我?” 这还真是个...嗯...让他感到心情实在不错的想法。 少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他身上清新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鼻尖,阮宝小脸霎时滚烫,猛然推了他一把,眼神慌乱, “...看你?看什么你?少做梦了!看你...你脸上有花不成?” 谢临闻言眉梢一挑,满眼都写着我不信。 他这样子阮宝真是看的来气, “我真没看你!” 本来就没看你!那一眼...那一眼只是看迟闵真顺带的! 这一句听起来还真不像是什么狡辩,谢临听出了些认真的意思,心里的愉悦感顿时便有些散了, 那满庭院坐的都是男客,她不是去看自己,又是去看谁了? “那你是去看谁了?” 阮宝叫他问的有些噎住,想了下又觉得说了也没什么,小姨子对未来姐夫好奇,也挺正常的, 这么想着心虚也去了几分,开口刚欲说话,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宝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宝妹妹?这谁啊?开口就叫这么亲热?这话甫一传到谢临耳里,他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横眼望过去,见是个俊朗高挑的少年郎,心中不悦更盛了几分。 张季同见了谢临也是一阵愕然,他刚从花道那边看过来的时候也只看到了阮宝一袭衣角,想着刚才在女客那边也没说上两句话,过来才发现竟还有个人,还是个少年,可以说他心中的惊讶完全不比谢临少, “宝妹妹,这位公子是?” 得,这还让四表哥给撞上了,这可让人说什么好,不过也亏了是四表哥,要是换了个别人保不齐什么私会外男的风言风语又要传出去了,说到这,离姐姐又跑到哪里去了啊!? 阮宝只觉心中一阵无力,抬手互相给两人介绍了下, “这是谢临,常安侯府的公子,这一位是我二舅舅家的四表哥,张季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耍驴 谢临...这个名字在张季同心头盘旋萦绕了一瞬,他顿时了然。 张季同三年前离京,那个时候谢临便已在锦京出了名,人都言常安侯府谢家公子粉雕玉琢盈盈可爱,可有一点,若是谁见了他的样子以为他温润无害,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一准被他折腾到找不着北, 这一点张季同也算是深有感悟,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这名字在阮宝嘴里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些,每每提起都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念叨着谢临这不是那不是。 要说谢临三年前的模样和现在其实相差不大,可张季同看上去的第一眼却没认出来,想来也是从来没想过阮宝能和谢临这般和睦相处。 不过现在来看,恐怕表妹也没有她说的那般讨厌谢临。 张季同心内一时情绪复杂。 谢临这边看着他只觉得非常火大, 不仅仅是张季同叫阮宝叫的亲密, 还有刚才阮宝对他的介绍, 介绍自己就是谢公子谢公子,转了头介绍张季同就是表哥?没听说过素来都是表哥表妹亲上亲? 谢临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头蹭蹭冒火,丝毫没有感受到他这气生的实则毫无道理, 那张季同本来就是阮宝表哥,不叫表哥叫什么? 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人比肩而立,四目相对中风诡云谲,谁也没有退让半分, 阮宝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诡异,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还是张季同先拱手开了口, “谢公子,季同久仰大名。” 谢临这里正看他不顺眼,听到张季同问好本来不想搭理,不答话却又不妥当, “张公子有心了,谢某人在京里可是没什么好名声可言。” 这就是不给面子了,毕竟张季同的话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他这可是上来就给人来了一杵子,换了哪也说不过去。 谢临甫一见面敌意就这么大,张季同听着不怎么在意,反倒清浅一笑, 算起来他自己皮下也算是个浑的,真想要争个高下倒也简单,不过眼下却是在表妹面前,也没什么枝梧的必要。 两相对比,一个淡然如斯,另一个却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阮宝看着谢临的样子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是闹哪样?无奈之下伸手拽了他一把, 这举动也算亲昵,稍稍抚平了些谢临炸起的毛,他叫她拽了把袖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句, “张公子久仰了。” 拿人的话回人的话,多了却是再一句没有了。 阮宝拿他没办法只得偏头看向张季同, “四表哥你怎么来了?” 说完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像她跟谢临刚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看见似的。 好在张季同好像也没注意到这点, “宴上嘈乱,出来透透风。” 谢临听着翻了个白眼,忽悠谁呢,当他没看见么,不也是发现了阮宝偷看的事跟出来的么? “那你现在透完了,怎么还不回去?” “谢临!” 哪有这么赶人的?再说就这么把四表哥赶走了四表哥回头心里要怎么想?她真是在这跟谢临私会? 阮宝叫他气得不行,偏他根本就不在乎, “我哪说错了?透风透多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我这不是为张公子着想?” 染风寒...张季同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这谢家公子果然比他还浑,这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的本事,要是换个憨的没准真给糊弄过去了, 五月的天,夏至已过,这大晌午会染风寒? 正无言间,张妍离不知从哪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张季同的手, “哥,你在这呢啊,找着你真是太好了,快跟我走,祖母闹着要见你!” 说罢冲阮宝挤了下眼睛,阮宝心领神会,知她根本是胡编乱造的来给自己解围, 不过她当真来的正好,阮宝是再也不想受这夹板气了,忙也跟着道, “外婆既然找,四表哥就早些过去,外婆已有三年未见四表哥了,该是想念得紧。” 张季同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随离儿去了,宝妹妹容后再见。” 这声宝妹妹和容后再见果真让谢临俊脸一黑,本来听着这碍人眼的张季同要走他还挺美,现在听了这话什么心情都没了, 好家伙,他要是张季同他也不争这一时,人家是表哥表妹,等回了头见面的机会可不就还多着? 张季同又转头看向谢临, “谢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再也别见了! 不对,要是真有那天...那还得见。 “张公子一路走好,慢走不送。” 张季同脚下些微趔趄,这话还真是...有够噎人。 张季同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花丛掩映的假山后,阮宝这才转回头来,一张俏脸上满满的怒意, “谢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跟我四表哥耍什么驴?” 又是撵人走又是一路走好的,这也是人说的话? 谢临梗了脖子,可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什么叫我跟他耍驴?难不成我怕他染风寒提醒他走路脚下也有毛病?你没看他刚才路都走不稳了,可见我说的还是有道理。” “你!” 那走不稳路还不是让你给气的? 谢临哼哼了一声又开口道, “倒是你,介绍人也得亲疏有别,叫张季同表哥表哥叫的亲热,到我这就成了常安侯府的公子了?你熊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谢临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人真是... 阮宝听了这话只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是不是让虫子给吃空了, “那本来就是我表哥,你不让我叫表哥还想让我叫什么?叫大名?你怎么想的?再有,什么叫我亲疏有别,你跟我...” 本来是想说一句你我是什么关系,看他这气呼呼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你还想让我怎么叫你?像陈婉婉一样?” 阮宝原还挺气,说到这却有些好笑, 像陈婉婉一样唤他? 她这么想着,便凑近了他,一双杏眼水澄澄的看过来,樱唇轻启, “临哥哥?” 那陈婉婉可不就是这么叫的? 少女吐气如兰,音调婉转,谢临的身躯顿时紧绷,心跳也随着这一声慢了半拍, 他本是极讨厌陈婉婉这等腻人之语,每每听见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此刻从阮宝口中听得,他便觉得, 好像...也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赠镯 身侧的少年身躯瞬间变得僵直,如玉的耳尖也蒙上了一丝红意,阮宝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本能的想要后退,却冷不防被人堵住了, 她眼下这地方站的本来就没有多宽敞,背后是假山石,这么一堵别说无路可退,整个人都笼在这一方逼仄之处。 少年身量颀长,堵在身前却压迫感十足, 阮宝有些慌了, “你...你要做什么?” 这是不是恼羞成怒了要打人?手中暗地里积蓄了力量,想着他要是真要打人她也不是吃素的,马上一拳头抡过去。 谢临闻言却置若未闻,他轻俯下身来,把她困在手臂和山体之间,墨染似的眸子里幽深一片,口中吐出的音节是沉沉的低哑, “再叫一遍。” 啥? 阮宝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来,只觉得他多少有点毛病。 原还没看出来,他居然真的喜欢旁人叫他‘临哥哥’,连谢临这样二愣子都如此,可见男人是真的喜欢这等莺软之语? 想到这再一想到陈婉婉见了他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口火气就涌上来了,抬手照他胸口就是一拳, 她本不是什么柔弱之人,谢临也没防备过她会打过来,这一拳下来一个趔趄居然真让她给逃了, 阮宝跑了几步又转回头来,站在花道口处冲他扮了个鬼脸, “呸!想得美!找陈婉婉叫你去!” 说罢再也不停留,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徒留谢临一人在原地,满眼迷茫, 为什么突然提起陈婉婉?跟陈婉婉有什么关系吗? 嘶...这一下打的还真挺疼... —— 张季同跟了张妍离一路到了张老夫人居住的瑞花轩,到了却被碧珠知会说是老太太前头坐的累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这已经睡下了就很灵性,张妍离听着顿时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道, “...祖母才不是还念叨着我哥吗?怎么这会就睡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毕竟从今个早上开始老太太就一直念叨张季同来着。 碧珠闻言道, “是念叨着呢,不过老太君在前头坐了这么许久有些乏了,婢子们哄劝了几句也就睡下了。” 张妍离这才觉得心虚去了些,舒了口气, “即是祖母睡下了,我们就先回去,晚点再来。” 说着又拉了张季同走。 行至僻静无人处,张季同抽回了胳膊,张妍离一愣,猜他是有了疑心,不确定道, “哥?” 微风扬起了少年的发梢,张季同轻笑了一声, “妹,你看你老哥我,傻吗?” “哥...” 张妍离眼神飘忽决定装傻, “怎么会呢,我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 “最聪明的人?” 张季同重复了一遍,眼底笑意微敛,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宝妹妹,她和谢临是什么关系?” 他当然不是傻子,到了这份上也就大致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张妍离抿了抿唇, “宝妹妹能和谢家公子有什么关系?哥你想多了。” “想多了?离儿,这三年你长大了不少,主见也更多了,这会连哥哥也瞒了吗?” “哥...你听我说...” —— 阮宝刚一回到主厅,发现宴会早已散了,只余下几名奴仆还在清扫现场,春花两人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 阮宝环顾了一下四周,柳眉微簇。 春花不等她问便开了口, “殿下,两件事。” “说,什么两件事?” “一个是昌平县主什么都没干,而且走时给您留了话。” 阮静好给她留话?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哦?她说什么了?” 春花想了下,脸上露出了些难言的表情, “她说,回去告诉你们殿下,我们好歹是血脉相连的堂亲,骨子里淌的是同一样的血,以前是我想左了,以后还望能好好相处才是。” 春花说这话的时候模仿了阮静好的样子,掐着指尖话里也透着一股趾高气扬的拿乔,阮宝一听就乐了, 这调子还真是阮静好的样,不过这话,当真是阮静好说的? 呵呵,天下奇闻,谁要与阮静好好生相处,还不如叫她训练个猪上树来得实际。 “那另一件呢?” 夏萤抬手指了指隔间, “殿下,有人在等你。” “等我?是谁在等我?” 夏萤抿唇一笑没有作答,却是春花凑过来笑嘻嘻在阮宝耳畔低语了几句, 阮宝小脸霎时通红一片, 是她的话,这还真是... 一时间心跳怦然加速,阮宝缓了好一会才压下那股惶乱,深吸了一口气, “带路。” 见就见,又不会吃人。 隔间近得很,没几步也就到了,春花和夏萤推开了门请阮宝进去,复又合拢自觉守在门外。 里头站了的华服妇人几乎是听见门响便转过身来,眼中笑意一片, “贸然请殿下前来,是我唐突了。” 那妇人说着便盈盈福身,一礼未成也就被阮宝拉了起来, “伯...谢夫人多礼了。” 其人正是谢临他娘,崔夫人。 这一礼没有拜下去,崔夫人笑意更盛,更加觉得没有看错,这是个顶顶的好孩子, 崔夫人的目光太过和蔼,可怜阮宝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被人这么看过,淑妃疼她是疼她,却从没有如此表露出来过,登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谢夫人请我过来,是...?” “是这样的,” 崔夫人笑着拍了拍阮宝的手背,从腕上褪下一枚翠玉镯子来, “我这一生未有女儿,见了殿下便觉得心中欢喜,好似我也有了个这般招人疼的闺女来,如此才有了这种想法,这镯子是有一年谢临他爹在外头打仗,在夷狄的宫廷里搜罗来的,殿下若不嫌弃,且拿着玩。” 崔夫人是个心细的,席间见了阮宝一直盯着阮静好腕间看,以为是她喜欢,又见她腕间空无一物,更加觉得怜爱,这才巴巴的过来。 落入手间的玉镯沉甸甸的,玉色青翠欲滴,触手温润,可见时上品中的上品,阮宝心尖一颤,第一个反应便是送回去, “...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贵重的又何止是玉镯本身,更是这其间的心意,谢国安征战所得赠与爱妻,如今又要转赠自己?这又代表了什么意义?这如何使得? 阮宝心中慌乱无以复加,本能的拒绝。 只是话音将落,便被崔夫人不容置疑的拉了手去,推入腕间, “我见了殿下,便觉得这镯子衬殿下,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崔夫人说罢握了握阮宝的手,笑意宛然, “小小心意,殿下还请勿要拒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犯浑的张二老爷 夜色沉沉,月色皑皑,张府里的处处亮起了灯火,暖光融融。 白日里的寿宴办的不错,再加上张二老爷一家归京,阖府上下都是一团喜色,入了夜里一家子在张老夫人的屋里闲聊, 张老夫人坐在榻上,手里握了张季同的手,口里不住念叨着‘小四’‘小四’,笑的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张太师呷了口茶,问张二老爷, “不是说要明日里才能回来么,何以今日午间就归了?可是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听张太师这么一问,周围众人顿时都支起了耳朵,是啊,这不是说最快明日里才能回,老太太早上因为这事还闹了一场。 亲爹问话,张二老爷不敢怠慢,忙道, “行至河乡之时,兑姐儿病了,她年纪实在太小,儿子担心再行赶路兑姐儿身子吃不住,这才打算晚上一天回来,然而柳姨娘劝儿子,说是母亲大寿,叫儿子早些回来尽孝,所以儿子就把柳姨娘和兑姐儿安排在了河乡,先行回来了...” 这话一出,整屋的人康氏,连懵懂不知的老太太脸色都不好看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二老爷口里的兑姐儿张妍兑是张家两房里唯一的庶女,两年前添的,姨娘柳氏所出, 想当年张二老爷年少之时,在外头看上了个富商家的庶女,也不知各中发生了什么,反正张二老爷归了家便鬼迷了心窍,死活非要娶那庶女进门, 张府是什么门第,高门大户书香世家,如何能容得了一介商贾之女,更别说还是个庶女, 这话头几乎是一提出来便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张老夫人更是先下手为强,给定下了同僚家的闺女,过了年便成了亲,康氏肚皮争气,头一胎便是个男孩,夫妻俩的日子看着也是和睦, 本以为如此张二老爷就收了心,万万没想到那商贾庶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竟心甘情愿的给张二老爷做了外室,肚子都好大了才被张府里发现。 康氏是个温顺的,丈夫出了这等事也没闹,安安分分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张老夫人看在眼里分外心疼, 儿子做了混账事,儿媳越是不说她就越是怜惜, 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这等事情越是歇斯底里的哭闹,也许最后就越落得个不好。 张老夫人没等康氏出手,自行叫了婆子上门,然而那柳氏受不得惊吓,就这么一上门,还没等做什么,成了型的男胎自己就落了,从此便落下了病根。 柳氏的家人好不容易通过柳氏看到了点扒上高门大户的希望,如何能善罢甘休,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叫官宦子弟给祸害了,身怀六甲又叫人强行落了胎,当时就闹了起来,闹着要报官, 张老夫人原本还想死磕,谁成想儿子不争气,在府里整日的折腾不休,到底还是让他如了愿。 柳氏就此顺顺当当进了府,本来若是换了旁的人家,这样的外室弄进了府里,是打杀还是搓磨都是万分简单的事,但张府这样的人家干不出来这种事,这种偏爱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都容了。 柳氏自此算是受尽了张二老爷的宠爱,不过她大月份里落了胎,身子骨从那时起就不好十来年里都子息艰难,张二老爷心疼得不得了,求尽了良药,终于在前两年添了个姐儿, 跟柳氏得了个孩子,虽是个女孩,张二老爷也是宝贝,这一回受了病更是心疼得不行。 不过心疼归心疼,他这一出却算是天大的不像话,毕竟可没见过谁家因为个庶女姨娘就要耽搁了自家亲娘的大寿辰。 张太师怫然大怒,彩釉茶盅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混账!你给我跪下!如此浑话还有脸说出来?!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张二老爷自小就怕爹,听了张太师这一句登时傻眼,扑腾一声便跪下了。 张老夫人撇了撇嘴,摸着亲孙的手道, “柳姨娘不好,老身不喜欢她。” 是了,纵使是上了年纪犯了糊涂,张老夫人仍然也看不上柳氏。 张季同微微一笑,也不管张二老爷瞪不瞪他,自哄了老夫人道, “祖母不喜欢,小四儿也不喜欢,小四儿在外头呆了三年,如今可是想死祖父祖母了。” 康氏坐在下首听着公爹教训相公,眼皮子都没抬,手中茶盏轻晃,盏中涟漪泛起,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呵呵,她这相公果然是猪油蒙了心,在这种事上犯浑不说,还敢在公爹面前给柳氏邀功,难不成还不知道,这等行为只会是给柳氏上眼药么。 有了媳妇忘了娘是多大的忌讳,更何况这个媳妇本来就不被父母喜爱,他如此说可真是坦然。 对于张二老爷对柳氏的偏爱,康氏从来没有怨愤忧心过,可以说她从来就没把柳氏放在眼里。 虽然没有丈夫的宠爱,但她这一生也算是过的极好,不论是婆母还是公爹,都是个拎的清的,就算是婆母现在糊涂了不掌事,公爹也依然站在自己这边, 世间男子多薄幸,又有几个成了亲真心相待的?她可不求那些虚的没的情爱, 更何况虽然男人不顶用,她还有儿子,她儿子可是顶顶优秀,相比之下那柳氏,没有儿子傍身,以后如何还说不定,等张二老爷去了,还不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本来其乐融融的家人相聚,到了此时变成这副模样,张妍离看在眼里,心下也恼怒父亲不争气,不过她做人儿女,父亲再怎么不对也轮不到她来言说,强扯了个笑脸出来, “说起来今天寿宴,我偶尔瞧见了巽姐姐的未婚夫婿孟公子,那可真真是个顶好看的人呢。” 本来就是个转移话题,也是给张二老爷圆场面,哪成想张二老爷听了登时就怒了, “离儿!你怎么能去偷看外男?这如何是你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做出来的事?!” 简直是...不知好歹! 张太师气得不行, “孽子!你自己干的是什么蠢事!你还有脸说离儿?!” 张二老爷叫张太师骂了个狗血淋头,话都不敢说了。 倒是张老夫人没被这事影响,听了张妍离的话老眼一亮, “孟家姑爷好看?有没有谢家姑爷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0章 辣手摧颗少男心 谢家姑爷? 这孟家姑爷知道是谁,这谢家姑爷又是哪个?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张二老爷满眼迷茫, “娘啊,您说的谢家姑爷是谁啊?您是不是年纪大了犯了糊涂,咱们府里哪来的姑娘定了什么谢家啊?” 这大哥家的巽儿定的是孟家,自家的离儿定的是迟家,这哪来的谢家?难不成还是给兑儿定的?这他怎么不知道? 张妍巽本来听张妍离说起孟舒平尚觉羞涩,听了这句登时愣住,和张妍离对视了一眼俱是嘴角一抽, 祖母啊祖母,也就是您仗着年纪大犯糊涂,您是真敢说啊,那宝妹妹和谢家公子亲事都没定下来,亏了现在没什么外人,但凡有一个外人在这宝妹妹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老夫人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眨了眨眼睛道, “宝儿啊,我家宝儿定的谢家姑爷。” 这...宝儿?宝儿的婚事定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二老爷不觉惊大了嘴,康氏手里的茶盏一顿,张季同嘴角的笑也有些垮了。 阮宝原先还在一旁看着热闹,正看得认真,冷不防这话峰一下就拐到自己身上了,一双杏眼登时瞪的滚圆,手里捧着的果子也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不是...我...” 阮宝真是又羞又恼,对着张老夫人又说不出来什么,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康氏搁下茶盅, “宝儿定亲了?这谢家公子是哪一个?是太常寺的谢家还是常安侯府的?” 这难不成还是当真了?张妍离拽了下康氏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 “娘!这是没有的事!” 额,原来没有,康氏转头看向阮宝红的似要滴血的小脸,赧然道, “原是我说错了,宝儿可万万不要生舅母的气,不过这女儿家长大了,谈婚论嫁总是迟早的事,宝儿也无需羞涩。” 康氏看着似是无心之言,阮宝当然也不会直接落下面子, “舅母哪里的话,宝儿若是因为这点事便生气,那成了什么人了,不过有一点宝儿还是想说一句,离姐姐说的对,我和谢家公子什么的,当真是没有的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晌午时崔夫人硬套在她腕上的镯子晃动了一下,玉石温润的触感贴上她的肌肤,她目光不觉一凝, 这东西...还是早日还了的才好。 话说到这里张老夫人打了个呵欠,似是有些困了,众人也都知道上了年纪的困的早,这屋里正好的气氛也早就没了,忙一一都散了,张二老爷更是乐不得早些脱身。 秋实扶着阮宝往外走的背影越缩越小,张季同看在眼里,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张妍离一叫未停,他早已追了出去。 张府里建筑精妙,旧时张老夫人喜欢江南,这府里便是照着江南水乡而建,十步一景, 不过白日里看着亭台楼阁花道婉约,到了晚上就无端有些阴森之感,春花和夏萤提了灯笼走在前头开路,那灯笼在晚风里摇摇,昏黄的光也摇摆不定,私下里更是静的很,只有虫鸣和沙沙的脚步声。 这气氛是当真有些渗人,尤其是当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那就更渗人了,仗着身边有人,阮宝也没那么害怕,猛然回过了头。 一抹颀长的影子月光下无限拉长,阮宝见了来人舒了口气, “四表哥,你是有事找我么?” 张季同站在原地踟躇了片刻才开口道, “宝妹妹,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问她,这么晚了还是追上来的,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事?阮宝疑惑的看过去, “四表哥但说无妨。” 张季同没有说话,转而看了看周围,秋实几个顿时了然,询问地看向阮宝,得了她的肯定才退到了一定的距离。 张季同定定看着阮宝,眸中晦涩,半晌才道, “宝妹妹,祖母口中的谢家姑爷,是谢临么?” 这...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是这个。 阮宝点了点头, “是他。”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张季同脸色瞬间有些灰败,又再次抿了抿唇道, “我知道刚才宝妹妹已经否认了,说没跟谢临定亲,可我...是我唐突,我也知我不该问这种话,可是,我还想问宝妹妹一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宝妹妹可是...心悦谢临?” ‘心悦’两字他说的艰难无比,甫一说完便紧紧盯着阮宝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话。 这话啊,又何止是唐突和不该问。 阮宝听在耳里,却没有丝毫震惊,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大概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抬眸看了张季同一眼,末了落落大方的展齿一笑, “是,我心悦谢临。”所以啊四表哥,就别再她身上过多的浪费心思了。 张季同对她有想法,她不是不知道,在前世里,张季同便一心求娶自己,按说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可这事到了最后却是没成, 一来她对张季同当真没有那种心思,二来康氏也并不赞同阮宝和张季同在一起,阮宝虽然心思单纯了些,这点事还是看得懂的,当下也就求了和帝给自己和顾林秀定了亲,彼时张季同也已年过二十,再也拖不得,心灰意冷之余也就在康氏的安排下成家,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与张季同,前世她没心没肺尚且没应,而今生,不说她对谢临有了些道不明的朦胧心绪,她自己都前路未卜,何故又惹旁人多费什么心, 这样的心思,早早断了,长痛不如短痛罢。 得了阮宝的回答,张季同面色惨然,身子摇摇欲坠,却抢扯了个笑来, “今日都是表哥唐突,还望宝妹妹不要挂怀,日后...宝妹妹也自会一切顺遂。” 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秋实几人见他走了忙围了上来,春花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殿下,您是跟表公子说了什么了?” 这背影怎么这么萧瑟... 阮宝耸了耸肩并未作答, 这个么,大概就是摧了一颗良家少男弱小的心。 沉花苑里灯火胧胧,康氏正等着自家儿子回房,等了许久才见张季同回来, 她之前看见儿子追着阮宝跑了就暗中派了人远远跟着,眼下见张季同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更觉担忧,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张季同勉强一笑, “没事娘,我先回房去了,一路奔波辛苦,您也早些休息。” 话落人就回屋去了。 康氏看在眼里,心中犯起了嘀咕,这是阮宝和他说了什么遭了打击?这么一想又觉得也还算是舒心。 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愿意叫他去尚那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国师不能换 午后,夏蝉蛰伏在树上鸣叫声声,阮宝此时安安分分的坐在翊华宫里头,一边喝着淑妃小厨房里煮出来的凉茶,一边听淑妃说话, “我都听人说了,你也真是个浑的,这京里谁人不知叶三小姐不善文墨音律之事,偏你凑上去搭话又说不对。” 提起这事阮宝就想撞墙,那是她凑上去的吗?那不是背地里说话叫人逮了个正着?她可不就是硬着头皮顶上去的,这谁能知道这么巧她说的叶岚就都不会啊? 阮宝扁了扁嘴, “那我哥的亲事可是定了?” 淑妃点点头, “是定了,定的叶家,钦天监已合了八字,回头定个好日子去尚书府纳了征,回头小泽冠礼之后这亲也就该成了。” 阮宝听了也没多大想法,她哥是一国太子,婚事早就该定下来了,至于为什么定了叶家也没什么疑问, 国公府已然出过一次太后了,树大尚且招风,势大亦是如此, 和兵部尚书府联姻,多少也握住了点兵权,算是好事,而且叶岚看着也是个好的,不卑不亢的倒是很有气度,虽然看着冷了点,不过兵部尚书为人还算尚可,起码前世兵变之时是出了力的,想来教出来的女儿再怎么不好也不会有李月凝不好了。 阮宝喝了一口茶,又想起另外一桩事来, “小姨,你说阮静好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见到我和颜悦色的,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淑妃瞥了她一眼, “不对劲?不对劲就对了,难不成因为她跟你笑你就愿意跟她好了?” 跟她好?开什么玩笑呢?阮宝飞快摇了摇头,单是想到她跟阮静好姐妹情深的画面就觉得瘆得慌。 不过,阮静好最近是当真不正常, “小姨你是没看见,她最近跟个暴发户是的,双手的镯子都要摞到手肘了,而且人瞧着也...魔魔怔怔的?” 阮宝偏头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形容词最贴切,可不就是魔魔怔怔的,正常人谁会带那么多镯子?更别提阮静好还笑容诡异,而且据她观察,阮静好昨日寿宴里经常神游,这哪是个正常人? “对了,我听人说阮静好去观星司求过黄符?您说这事会不会和虚申有关系?是不是虚申那妖道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我看阮静好可是特别推崇虚申,那一口一个国师叫的,不就是个妖道么...” 淑妃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是真什么都敢说,还妖道,你爹最近正重用着他呢。” 阮宝撇撇嘴,那不就是一个妖道,有什么好重用的?能用他干个什么? 越想越觉得气闷,从翊华宫里出来折身便去了清心殿, 清心殿里安安静静,和帝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阮泽坐在案旁批阅奏章, 阮宝自叫了人给她添了椅子,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这目光也太过直勾勾,叫阮泽想忽略都难,半晌,阮泽从奏章里拔出视线, “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若是有,便跟哥哥说,哥哥收拾他去。” 阮宝翻了个白眼, “那你先收拾你自己。” 阮泽一顿,哭笑不得, “哥哥我又怎么你了?你且说说,若是哥哥不对,哥哥便给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早点把那虚申赶出皇宫去比什么都正经。 “哥哥不是跟我说过,我不喜欢谁你也会站在我这边?那我如今不喜欢虚申,哥哥拿个主意来,别叫他做什么国师了,看见他就心烦。” 说讨厌阮琅太突然,说讨厌虚申,这个总能办到了? “妹妹,此事不可。” 要说阮泽对于阮宝这个唯一的妹妹,但凡提出的要求不是太出格从来都是不含糊的, 是以当阮泽直截了当拒绝了她这个要求的时候,阮宝简直不敢置信,这又不是有多难多无理取闹的事,怎么就不行了? “为什么不可?观星司就那么缺人?你要是说缺人我给你提个人选,我再给你提溜出个国师出来,我给你保证比虚申好了十万八千里。” 她说这话也不是没影,在她眼里虚尘可不就是比虚申强了不知多少倍么。 阮泽却仍是摇头, “妹妹,此事当真不可,这个人选也不能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明知道他要祸害人就不管了?阮宝听的愤愤,直接来了脾气,长袖一挥砚台便落了地,发出好大一道声响, “哥!你没看父皇都被他蛊惑成什么样了?那么抬举他,等将来真到了前朝云灵帝那般,又该如何收场?你是监国太子,你便不管管了么!” 前朝云灵帝痴迷长生,终年求丹炼药不理朝政,导致前朝末期灾荒遍野民不聊生,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景朝太祖就是从军中起义最终问鼎的,且明令禁止了术士之行,这才过了几代便如此这般了? 若是长此以往,这还愁将来肃王起兵造反的由头么?一个清君侧便一了百了了。 墨汁飞溅上阮泽的袍角,阮泽长眉一蹙, “宝儿,慎言!” 阮泽又何曾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阮宝登时便愣住了。 她的反应阮泽看在眼里,也知是自己语气重了些,缓了缓神色又道, “妹妹,父皇有分寸的,这一点哥哥同你保证,定然不会是乱来。” 阮泽的样子认真的很,阮宝心知此事再怎么反对今天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先从这个台阶下来,当下软和了语气白了他一眼, “哥哥既然保证那我就信了,不过妹妹今日可是委屈的很,也不知哥哥清不清楚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便已开始嫌弃我,这将来有了嫂子,哥哥的心岂不是偏到天边去了?” 阮泽闻言轻笑了一声, “妹妹这话说的不对,明明是你先进来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为兄一顿,至于这成亲以后偏心不偏心的,我看还是妹妹的苗头大些,啧啧...” 他自己偏心不偏心可说不准,倒是他这妹妹,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也不让动那也不让动,不然就谢临这小子闯祸的本事,屁股都不知开花多少回了。 “我不理你了!” 阮宝叫他打趣的小脸一红,他公务繁忙再留下去也是不妥,跺了跺脚径直跑了。 阳光落在清心殿的匾额上反射出道道金光,阮宝抬头微眯了眼, 真当不让她动虚申她就什么都不管了么?虚申这道人妖里妖气,她决不可能袖手旁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2章 没有证据就捏个证据 观星司隶属钦天监,在从前向来是不住人的,也只有晚间会有几个钦天监的占星官占卜吉凶, 但是这占卜之事通常也只是走个过程,毕竟高祖有言在先,景朝皇帝多半不怎么重视这一片。 不过这一切从虚申入主观星司后便悄然发生了改变,和帝亲近虚申,遇事便要占卜吉凶,这些日子来上品的药材绝品的丹方古籍都不知赏赐了多少,整个观星司都翻新了一遍, 这一日春花从观星司回来,整个人气的直哼哼, “殿下您是不知道,婢子今儿个可算知道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国师一得宠那观星司的下人走路都带风,竟也学会用鼻孔看人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们才是咱宁安殿下的奴才呢。” 春花今个是被阮宝派去的,借口近日睡的不怎么踏实想求得一张黄符为名,企图打探些消息回来,没成想门口没进去。 春花掐着腰仰着脸,学观星司里头的下人说话, “咱们国师的黄符岂是谁都能给的?国师大人现在可没空,正忙着炼丹呢,那一炉的丹药用尽了大人的心血,全天下最好的药材都在里头,要是一时停了炉火丹药毁了,可不是你这等小小丫头能赔得起的!” 阮宝本来听她学话尚觉好笑,甫一听到这炼丹,脸色登时就变了, “炼丹?炼的什么丹?可是已经给我爹吃了?” 有关前朝的史书上可是说了,那些术士炼出来的丹药吃起来让人觉得精神百倍耳聪目明,其实完全就不是那回事。 那里头用的尽是些虎狼之药,根本就是在掏人身体里的潜能,等到精力挥霍的差不多,人也就油尽灯枯了。 奈何这话懂的人多,一旦服用过后听得进去的却很少, 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进入暮年的人来说,吃了一丸便拥有了耗不尽的精力,感觉自己跟是十七八岁大小伙子一般,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春花听了阮宝的话偏头想了想, “陛下应当是吃了,不过想来没什么事,太医院首闻大人在观星司里看着呢,所有的丹药出来都得先过闻大人的眼。” 闻大人是多少年的老御医了,太医院首名不虚传,什么药方什么效用,拿鼻子一闻也就知道能吃不能吃,什么都混不过他这关。 阮宝听到这里方觉得有些放心, “既有闻太医监管,以后也就麻烦他多上些心了,虚申那人太过妖异,委实信不得,从今往后你无事多往观星司走走,我自有打算。” 冷板凳坐久了突然热乎起来,谁都会飘的,就是这等时候才最容易钻空子,春花机灵活泼,在哪都能混得开,她可不信虚申是什么圣人,一点把柄都没有。 春花点头正要一一应了,头顶的房梁上却倏地落下一个黑影来,登时就把她吓了一跳, “殿下...这这这...”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春花跟了阮宝这么多年,也知道阮宝身边有着暗卫这等存在,可是这暗卫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还是头一回,更别说大白天还这么黑漆漆的了。 阮宝对此却没有丝毫见怪,淡淡道, “有什么发现?” “回禀殿下,杨府连日来未有动静,直至昨日申时,府上姨娘曾有亲眷登门投奔,并带去了书信一封,那姨娘看后便欲要焚烧,属下用了些手段将这书信换了下来。” 书信?焚烧?若是普通的信件烧什么? “信呢?拿来与我看看。” 暗卫自从怀中掏出书信递出,阮宝将之展开过目一看,顿时柳眉一簇, “可查过那姨娘是什么出身?” “姨娘金氏是吴州本地的瘦马出身,杨攸在吴州掌政之时一眼相中入府,去年添了个儿子才得以抬了姨娘。” 阮宝听了心中有了些猜想,摆了摆手叫那暗卫下去了。 暗卫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是一阵风刮过,春花都没怎么看明白,他已经又消失在横梁上了, 春花咂了咂舌,伸脖子过来看了一眼, “殿下,他学的什么功夫,上房可真快,这要是哪天不做暗卫了,宫里的屋檐坏了他修着肯定方便。” 横梁上的暗卫:...... 阮宝正在思索着事情,一时也没空理她,春花扁了扁嘴又叨叨了一句, “殿下啊,您到底在看些什么,就是一张纸,难不成您还看出花来了?” 那张信纸已经翻来覆去看了这么久,有这么个功夫都能看完一本书了,怎么还看? 阮宝此刻还真从这信纸里看到些苗头,闻言精致的眉梢挑了挑, “你还真说对了,这上面还真有花。” 当年杨攸吴州府任职知州,他的副手同知虞海澄可不就是探花郎出身? 这些天阮宝没少在吴州府上下功夫,有关当年人员的档案记录都看了个遍, 不得不说吏部收拢这些官员过往的文书还真是一应俱全,里头不光有虞海澄当年应试的卷宗,还有他未成名时诗会上写下的花笺, 虞海澄本人书法极具特色,倒不是说他写的多好,而是怎么说,字里行间处处透着些圆滑之意,前些日子阮宝还拿着虞海澄的花笺和阮泽打趣,这人写的字圆润如此,不知做人如何。 是以当这信件拿到阮宝手上,她只看了一眼便断定下来,这信定是虞海澄写的无疑。 不过说到这里,这信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些寻常之事。 一个多年前在一起任职的副手同知,往杨攸府上写信,还不是给杨攸本人,给了一个姨娘,看过之后想要焚烧,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了谁能相信这里没有猫腻? 也正是这一点让阮宝踟躇不定,手里这封信便像是盘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末了她想通了,找不到证据她就先捏个证据,不怕证据假,只要心虚,不怕狗急不跳墙。 捏造证据简单,找个善于临摹他人字体的临上一封也就成了,可要选出一个临的精临的妙,叫本人过来也看不出真伪的却不简单。 人选么她倒是知道一个,可这人... 末了,阮宝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管他的,眼下这事也扯不到那样远,当用则用也就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3章 夏彦男犯事 翌日一早,阮宝到了国子监便一路往男苑而去,到了门口向里张望了一眼,里头人头济济却没有那四人的影子。 阮宝一愣,她来的都够晚了,现在已是快要巳时,第一节辰课都过了,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 半晌,她抬手捂了捂眼,瞧她这记性,怎么就给忘了,那几个人翘课不是常事么?不来多正常。 可是眼下这寻不到又要到哪去找人,还真是有够愁的。 正心灰意冷打算原路折返,却听见后头有人叫了她一声,她转过眼去, “四表哥?” 张季同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刚一从外地回来张太师便给他找了门路给安排进了国子监。 张季同从座上起来走到她面前, “宝妹妹来找谢临?” “额,是。” 阮宝点头应了,其实也不是找谢临,不过既然那几人都在一起,大概也可以算是找谢临? “四表哥知道他上哪去了?” 听她真的说是找谢临,张季同眼中划过一道暗淡之色,片刻又抬起眼来弯唇一笑,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换个人还真不一定能知道。” “他上哪去了?” “谢临早上过来没坐上一会,他那小厮过来说是夏彦男叫京西衙门给抓了...” 谢临的位置就在他后头,再加上他有意多关注了一耳朵,这才清楚怎么回事。 “啊?” 阮宝一听登时就惊了,夏彦男这怎么还叫衙门给抓了?既是这样她还真得过去看看, “多谢四表哥了!我这里就先走了,改日再找你玩啊!” 说话的功夫人就跑了老远,张季同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摇头苦苦一笑, 他是不是真的回来晚了也来不及了?表妹当真心悦谢临至此么?连他周围的朋友都这么上心。 这一日的大清晨,京西衙门的大门刚打开,门口的鸣冤鼓便响了起来。 大早上就有官司要打,这日子可真是不得清闲,两个衙役从里头出来满脸的不耐烦,见了来人却是一愣, 京中最负盛名的酒坊老板梅娘子长袖滑至臂弯,一双纤纤玉臂提了鼓锤,奋力敲击咚咚作响, 在她身侧,两个酒坊的伙计正扭了个少年,那少年头发叫人扯的蓬乱,看不清脸,单看一身衣服却是上好的衣料,揉的是一个乱七八糟,此刻嘴里正满口嚷嚷, “我说,我说你们真误会我了!放开我!我真不是什么贼!好端端的我偷你们酒方子做什么!” 其中一个伙计嗤了一声, “贼都不会承认自己是贼,没见过哪个贼让人逮住了就承认的,再说了,我们二老爷可是亲眼看见你偷偷摸摸进了我们酒坊里图谋不轨的,怎么?我们二老爷还冤枉你了不成?” “呸!爷就不知道什么二老爷,他说爷偷方子了是?你把他叫出来对峙!爷还就不信了,黑的还能说成白的?” 伙计叫他震的掏了掏耳朵, “我说你可消停些,你是不是贼自有官老爷定夺,像你这样的毛贼,吃上几年牢饭你就消停了!” 他说没偷,骗谁呢?大半夜跑到人酒坊里去,还说什么没理由偷酒方子,京里头谁不知道梅娘子的名头就是金字招牌,酿出来的酒就更别提了,外头都有酒庄子放了话,愿意为了梅娘子的酒方付上白银万两, 一万两,够个人花到死了。 装什么装! 谢临几人到的时候正赶上开堂, 京西衙门的官老爷吃饱喝足腆着个大肚子从后堂踱了出来,梅娘子和两个伙计见他出来登时便跪下了,口称老爷为我们做主。 只余了夏彦男一个原地里站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堂上望下去一目了然,他这梗着脖子往堂中一立可是太显眼了些,京西令胡子一吹,手中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夏彦男听了撇了撇嘴, 开什么玩笑,这京西衙门的掌事官也就是京都府下头一个小啰啰,七品都不一定有,叫他跪?也配! “呵,叫小爷跪你,你也受得起?” 京西令听了这句心下一惊, 看着人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富家公子,京里的官司可没那么好判,保不齐便碰上了什么动不得的人, 听夏彦男如此说还真仔细瞧了两眼, 奈何夏彦男今个着实让人祸害了个够呛,再加上也不怎么配合,京西令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既然没认出来是何方神圣,京西令自然更恼, 景朝是有明文,有功名在身的公堂之上不必下跪,但就算是两榜进士,上了堂那也得恭恭敬敬的,哪有这样傲慢的?到了大堂上还想看不起谁? “来人!给我把他按下去,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什么?这怎么上来就打?夏彦男有些傻眼, “你可看清了我是谁?” 京西令冷笑一声, “一个窃人财物的小贼,进了公堂还如此嚣张,我管你是谁,给我打!” 令签落地,几个衙役闻声而动将夏彦男围住,两个架住了膀子,另一个伸出手来,摸到夏彦男锦裤边缘就是一扯,登时便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大腿来, 这也就是长袍下摆长,给他留了点脸面,不然他估计也就不想活了。 ——要你疼不是最终目的,还要叫你觉得羞辱,杀人诛心。 夏彦男羞愤的不行,咬牙切齿, “钱眼儿!你今个要是敢动小爷一根毛你给我试试!” 京西令的大名是钱演,音同钱眼儿,因此总有人在背地里给他起外号,这事钱演也知道,上司叫他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现在这小小毛贼也这么叫? “给我打!” 衙役们把夏彦男按到板凳上,手中杀威棒刚刚往起一提,便听见衙门口处又传来另一道声线, “钱大人不认识他,那认识小爷我吗?” 京西令闻声望过去,双眼圆睁, 这不是那谁? “谢临?!” 他怎么来了? 要说这个钱演是真认识,不仅认识,熟的可不能再熟,毕竟这人就见天的惹是生非,京西衙门的常客,哪回过来也差不多都是打个马虎眼就放走了,这可是个魔星。 谢临懒懒冲夏彦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板凳上的是我兄弟,你说呢?” 两个按着人的衙役一愣,左右分别拂开了夏彦男脸上的发丝, 京西令一看之下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夏彦男?!” 跪着的梅娘子心下顿时一沉,这小贼叫夏彦男?有什么来头不成?何以这官老爷如此震惊?难不成今天的官司便要由着人混淆黑白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4章 老三大腿真是白 既然谢临来了又知道所谓的小贼是夏彦男,这件案子也就明了多了, 夏彦男平日再怎么惹事也没犯上过盗窃之类的,何况他爹再不济也是个参军,景朝的武官可是来钱最快的,怎么也落不到去惦记别人家酒方子的事,这事定然是个误会。 出了衙门口,梅娘子脸色依旧难看的不行, 见了个人就把贼给放了,可见那官老爷也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昏官! 不过虽然这么想,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得作罢。 梅娘子这边愤愤前行,冷不丁就被人叫住了, “喂!前面那个什么酒坊的老板,你站住!” 叫人的正是向云非。 梅娘子美目一横, “何事?” 跟那小贼一伙的,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你害我兄弟进了衙门,又叫人扒了裤子丢了颜面,就这么算了?” 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再说了,既然盗窃是没影的事,别的倒不至于,道歉总得说一句? 夏彦男正觉抬不起头没脸见人,又听向云非说什么扒裤子,俊脸红的不行,死命捂了向云非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向云非又哪里管什么这个,使了点劲掰开他的手继续嚷嚷, “不管怎么说,你总得道个歉?你看看我兄弟这头发,这衣服,这脸...” 可不是?出去呆了一宿再见面都快成叫花子了,这头发现在恐怕连鸟都不愿意往上呆,这都什么跟什么事? 梅娘子咬了咬牙,道歉,她凭什么给人道歉?便是大官家的子弟也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京里头难道就不讲个王法了? 不过她到底也是做生意的,说话也要有理有据,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可以道歉,甚至如若需要我赔偿这位公子的损失,我也可以,只是我需要这位公子给我个解释,我家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比不上各位少爷家大业大,各位少爷也自然不会惦记我的什么酒方子,我也只有一事不明,请问这位夏公子,” 梅娘子说到这里抬了眼来,目光泠泠, “你倒是解释一二,为何夜里出现在我家酒坊?还被我二叔抓个正着?” 这... 梅娘子说到这几人都有些愣住了,对啊,那梅娘子的酒坊可都要靠近外城了,偏得很,因着酿酒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家,他没事大半夜的去那边干什么? 夏彦男抿了抿唇一言未发, 要他说什么?大半夜跑那么老远换了谁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也只是路过附近想去顺路看看,谁能料到就叫人给当贼按住了? 梅娘子冷冷一笑, 那边华子念倒是眉梢一挑, “梅娘子,不论如何,你这一桩到底是冤枉了我们这兄弟,要一句赔罪应当?” 这下连梅娘子的两个伙计都有些不忿了,应当什么应当,他半夜偷偷摸摸的靠近酒坊谁知道是有什么目的?凭什么要赔罪道歉?撸了袖子就要理论,又被梅娘子拦下了, 罢了,民不与官斗,斗又能斗出个什么结果,左右也不过是今日这般。 梅娘子垂眸敛目, “今日是我...” 话没说完就让夏彦男给拦住了, “算了算了,今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让你受到了惊吓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如此了,还望梅小姐不要怪罪...” 刚才堂上还嚣张得不行的人现在却服了软, 梅娘子这才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也真的不说什么道歉之言了,转身便走。 夏彦男伸了伸手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放下了,人走了挺远才收回目光来, 谢临抬手在他肩膀拍了一记, “说,怎么回事?” 大半夜跑人酒坊里干什么去了?这事若是换了他,他是酒坊老板他也得思量一二。 向云非和华子念两人俱是看过来,夏彦男嘿嘿一笑, “老大老二老四,你们看她如何?” ...如何...这跟你大半夜不的不睡觉跑那么远有什么关系? 夏彦男摸了摸鼻尖,脸上的笑傻的不行, “老大,老二,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一见钟情吗?就是她!” 居然是梅娘子?几人俱是一怔,向云非伸手过来摸了下夏彦男的脑门, 夏彦男一把拍开, “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冻傻了,那梅娘子不是说定过亲了?” “你才傻了呢!定了亲管你屁事!?不是没成?成了又怎么了?我就看上她了!” 华子念拍了拍夏彦男肩膀, “金砖啊金砖...” 何止订过亲,岁数也大上不少, 梅娘子在锦京里算是传奇人物,生于京里最有名的酒坊,据说出生那天酒香弥漫,她爹酿出了有生以来最醇的一锅酒来。 梅娘子幼时起便帮着她爹在酒坊里忙里忙外,谁见了都要夸一声梅家酒坊里的丫头长得是真好看,干活也利索得很,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尚未及笄媒婆都已踏破了门槛。 不过梅娘子命不好,连着定了两门亲事都是同一种结果, ——还未进门未婚夫便暴毙了。 连着两次都是这般,梅娘子克夫的名头便传了出去,再也无人敢娶, 一来二去梅娘子索性也不在这事上费什么心了,干脆说不嫁了,将来若有缘份招赘便是,一心经营她爹的酒坊,这些年下来倒也是有声有色得很。 因此若是按照梅娘子在京里成名的时间粗粗一算,也差不多是两块金砖了。 夏彦男轻轻一挣脱出了肩膀,眼睫微垂, “年长于我怕什么?我又不是那看上容貌的肤浅之人,我见她第一眼便喜欢她,别说两块金砖,就是十块八块,我也不在乎。” 向云非听着咧了咧嘴,这前几日还劝着自己呢,这会自己都栽进去了,啧啧,情爱之事可真是惑人。 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些别的事来, 向云非眼睛往他下盘扫了一眼, “老三,我觉得你这事有点悬...”心上人面前光屁股什么的...这也太刺激了。 夏彦男不明所以,谢临闻言却是说了一句, “我看未必。”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就悬了?又怎么未必了?” 华子念轻笑了一声, “唔,老三这大腿...是真的白。” !!! 什么白?夏彦男脸色瞬间涨红,想到堂上那场面顿觉大脑充血,甚至他现在想起来,隐约觉得当时或许有风吹过? ...有风吹过 他还要不要做人了!?以后拿什么脸面去追梅娘子?他还是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夏彦男悲愤欲死, “钱眼儿!爷跟你没完!” 大堂里的京西令刚送走了几尊大佛,正叫衙役沏了茶打算压惊,茶还未近嘴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京西令揉了揉鼻子,一脸迷茫,便是夏日里也要注意身体啊,昨晚看来是又着凉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5章 是不是找错人了 “叫你说老子大腿!老子大腿也是你能看的?” 夏彦男羞愤之余‘嗷’的一声扑倒了华子念, “老子大腿可是将来花烛夜留给媳妇看的!” 华子念叫他压了一个趔趄, “就看了怎么着?别说你大腿了,小时候光屁股和稀泥还少了你了不成?” “就是不成!” “不成就不成,早都看够了!” 向云非趁着两人厮闹闪身进去下黑手,招式是真真下三滥的很。 谢临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眼看着,满心无语, 这还是在衙门口大街上,要是可以他真想从来就不认识他们几个, 不过今日里也算是虚惊一场,闹闹也无妨。 正想着,侧头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怎么都在衙门口?” 厮闹的几人动作一滞,华子念抡出去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向云非也抽回了正往出伸的黑手。 谢临放下手臂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来了?” 这个点她不是应该在国子监上课?怎么也到衙门前来了,莫不是有什么麻烦事? “啊?我听说夏彦男出事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顺带还有些事想要来找他问问。” 谢临听她说是来看夏彦男,心下微微泛起了些许涟漪,连她后边缀着的词都给忘了。 ——若不是在意他,怎么会连带着夏彦男有难都想着过来帮衬。 这么想着看她的目光都柔软了几分,淡淡道, “他啊,他没什么事了,就是个误会。” 阮宝叫他看的心尖一颤,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对了,怎么就你们几个?夏彦男呢?” 她到了这张望了好几眼,数了几遍的人头都是三个,难不成夏彦男犯的事还真有些麻烦,他们到现在人都没捞出来? “...我在这里” 一只脏兮兮的手颤颤巍巍从华子念的袍子下边伸了出来,话里都带着颤音, 这场面多少有些惊悚,阮宝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 华子念向云非两人嘿嘿一笑,让出了点空隙,她这才透过这么丁点的空看见了在下头压的死死的夏彦男, 两座肉山挪了地方,夏彦男缓了口气, “压死我了。” ...怪不得看不到。 谢临脸色一沉,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既然有人来了,自然也就打住了,夏彦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襟,顿时那叫一个烟尘四起,把周边的人呛了个不行,等他拍打够了,想起刚才阮宝说的话来, “宁安,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阮宝见夏彦男起来眼皮顿时一抽,他这个造型...也太难言了些。 上好的绸袍子现在跟几片大抹布一样挂在身上,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你这是...京西衙门动刑了?” 提到动刑两字夏彦男脸色顿时黑成了个锅底,向云非笑嘻嘻凑上来, “没有没有,差点动刑,我跟你说说...” 话还没说完就让夏彦男给按住了,开玩笑,这事还能再多让几个人知道?那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肚子里适时响了一声,夏彦男揉了下开口道, “老大,我这一宿没吃东西,不如去陈家面摊垫上一口?” 听说去陈家面摊,向云非也顾不上说什么扒裤子的事了,连声赞同, “对对对,去陈家面摊,回头别再给老三饿死了。” 夏彦男暗地里撇了下嘴,他就知道,提起陈家面摊这货肯定什么都得跑到脑子后头去。 谢临上下看了夏彦男一眼,满脸嫌弃, “去是去得,找个地方把你自己给我重新整理一遍,少在外头给我丢人。” —— 上午里不是饭点,面摊上也没人光顾,一行人到了面摊上点了碗面,很快也就煮好端了上来,几个人看着夏彦男一个人吃。 顶着好几双眼睛吃面,夏彦男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他昨个半夜让人给按在了酒庄里,既然是当贼抓的肯定是没饭吃,那柴房里有阴又冷,他活活饿了一宿,天刚亮又给薅了出来进了衙门,他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 想到这又觉得心里头憋屈的厉害,筷子也停下来了, “我是不是就不是我爹我娘亲生的?这么个大活人丢了一夜也不知道找?” 就是,哪有这样的?但凡找上一找也不至于进衙门? 谢临瞥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你是个大活人?一个大活人能在锦京里丢了?” 锦京里治安好不好是其次,主要是他们几个也不是没有夜不归家的时候,通常是不知道在谁家里闹够了不愿意走了囫囵睡一宿,转个天也就出来了, 土匪窝里养出来的孩子,那就是散养的。 夏彦男叫他噎了一口,更悲愤了,索性化悲愤为食欲, 冒着山包的一碗面很快便吃了个精光,连面汤也没剩下一滴,吃完格外顺手的从向云非怀里掏了个帕子出来抹了把嘴,气的向云非直瞪眼, 待到夏彦男抹完了想把帕子还给他,目光顿时一凝,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四?你他娘的是不是在逗我!?这还是上回那条帕子?” 绣了花边的白帕子在风中飘荡,这不是上回捡兔子屎的那个?这怎么还留着?恶不恶心?更恶心的是他还擦了嘴??? 听夏彦男这么一说几人目光顿时都落到了向云非身上,神色个顶个的难言, 不是?老四这么会过日子的吗? 向云非一个都没搭理,自行把帕子又珍而重之的收回了怀里,给了夏彦男个格外幽深的眼神,徒留他自己在风中震惊,想猜又不敢猜。 他们之间是什么情况阮宝也不清楚,见夏彦男吃过饭了也就从袖口里抽了封信出来推到他面前, “我今日是有些事要找你,听说你临摹别人笔迹能够以假乱真,想要找你临上一封。” 自打这封信推到自己跟前,夏彦男的神色就有些怪异,听她说完更是怪异了几分,悄悄抬眼看了下谢临,见他微微摇头更是疑惑, 这事不是老大说的? 信封边缘平滑得很,夏彦男手指在上头扣了两下又推了回去, “那个...宁安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刚才老四还觉得他发烧,他现在可是真看出来有人发烧了,还烧的不轻。 阮宝摇头轻笑, “没有,我找的就是你。” 刚推出的信封现在又落回了眼前,夏彦男有些怔愣,却听得她又说道, “这事还是挺急的,还请不要推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6章 隐藏的信息 要说夏彦男会临摹这事还要从好远以前说起, 他们兄弟四个从小在一个家塾里念书学习, 四个人父亲都是土匪出身,在教育孩子这方面难免就格外简单粗暴了一些, 虽然是土匪,不过但凡是父母总会希望孩子成材一些,当然实在不是那块料就另当别说了, 自家的孩子什么德行自家心里都有数,这么几个皮猴,老师若是宽松些以后更是没得管, 因此便由华子念他爹华林声做主,重金聘请了京里有名的铁阎王闫先生来家塾授课。 闫先生果真不愧铁阎王这个称号,把几个孩子管的那叫一个服服帖帖,罚抄什么的是家常便饭,谁要是不老实动辄手板子招呼, 这其中有不管怎么抄怎么打都没用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型,比如谢临, 也有乖觉些挨过几次打便长了记性以后糊弄事的,比如华子念和向云非, 还有一种,是抄着抄着抄出花样抄出乐趣来的,比如夏彦男。 千篇一律的抄书难免无聊,慢慢的他就开始仿照起书上的字迹,旁人的字迹, 捉弄了几次闫先生后更得妙处,仿写的也更加精妙了起来, 到了现在他这一手已经到了连字迹的主人看见了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地步。 不过...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啊,怎么连宁安都知道了? 甭管夏彦男怎么震惊怎么疑惑,现在东西都摆在眼前了,交情一场人家都确认了的事就断没有再推诿的理由, 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好歹也是老大喜欢的,保不齐以后就真成嫂子了。 夏彦男想了下也不啰嗦,两下拆开了信封把信纸抽了出来, 一看之下便看出了点苗头,口中啧啧了两声,阮宝听着心中一紧,难不成是他仿不了?怎么会呢? “是有什么情况吗?” 夏彦男没有答话,又把那信纸举起来瞧了一眼,送到鼻尖闻了闻,半晌才放回了桌面上,长眉微蹙。 阮宝看在眼里急得不得了,偏他又不说,也只能暗地里着急。 谢临给了夏彦男一杵子, “少卖关子,直说。” 虽然他心里也很好奇阮宝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老三的事,但眼下既然有正事还是正事要紧,其他的容后再问也不迟。 夏彦男被怼了一下,刚才那股深沉劲一下就没了,扁了扁嘴转头看向阮宝开口道, “宁安,这封信啊,不得不说,你拿来找我算是对了...” 这信件正如阮宝之前所想,不是什么普通的信件,上边的内容也是另有乾坤, 上头书写的文字实则不是一种墨迹,一种是普通的松烟墨,另一种却是经过特殊研制的矿墨, 这两种墨迹书写在同一张纸上,乍看之下毫无差别,若是在特殊的情况下,矿墨书写的部分则会发出幽幽光泽,一目了然。 当然,这种内容换成一般人也只能刻意去创造环境才能分出差别,像夏彦男这种临摹的行家一眼就能分辨。 这书信表面上看着是一张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家书,实则却隐藏了另一种信息, “巡察使将至清江城,城主有意倒戈,已除,账本不知所踪。” 短短一句话便出现了三条消息,信息量巨大。 清江城隶属吴州府,提到吴州,很容易联想到提到的巡察使是谁,因此就是说, 清江城的城主有意配合岑正德查案被发现了,已经被人杀了,但是他手里的账本却找不到了。 吴州府的案子事关堤坝贪污,一条线上不知道串了多少只蝗虫,然而这蝗虫也都不是一家的,人心隔肚皮,事关生死谁不会留点对方的把柄在手里,有了这个才能睡得安稳。 清江城主的账本便是如此,里头记录的东西大概就是这赈灾款具体去向之类, 眼下这账本丢了,不怪虞海澄着急,连带着这条线上的所有蝗虫以后都别想安眠了。 夏彦男把情况说明,又叹息了一句说道, “可惜这种特制的矿墨具有时效性,现在的痕迹已经很浅了,过不了多久气味散了谁也找不出来什么特别...” 因此,并不能作为什么证据。 阮宝听到这里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好歹她知道了这封信的特别之处和处理方式, 再者,就算这信件没有失效,她也并没有想过把它作为什么证据, 单这一张纸能说明什么?也只能敲下来一个虞海澄和杨攸。 而她相信,这贪污案的上头不止这些人,起码她要的还没有出现, ——虞休,李博彦。 虞休是吏部尚书,是肃王的丈人,吏部尚书掌管官员调任,其重要性不必多说。 李博彦就更是,身为一朝丞相,却是墙头草两头押宝。 事到如今不是阮宝硬要给他们头上扣屎盆子,而是却有其事, 前世里肃王谋反,身为他丈人的虞休第一时间便被控制,抄家之时抄出了当年给吴州府赈灾的官银, 虞休嘴硬得很,或许也是清楚肚子里那点东西若是都吐露出来也就再没了价值,所有一切尽皆不认, 后来也是年纪大了禁不住动刑,自然也扯出了李博彦这个丞相。 但是那时叛军已近,国事当头,贪污案相比之下已是无足轻重,像李博彦这种人也就钻了空子, 一个大厦将倾,兴许还想要他的命,而另一个已经胜券在握了,只要开了门他就是功臣, 这还用选? 只要不是个傻子他都知道选哪个。 锦京的大门就是李博彦亲自给叛军打开的。 阮宝粉拳攥起,这两个老匹夫她一定要连根拔起来才算了结。 “话说回来你想让我写些什么?” 夏彦男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又用指尖点了点信纸上的墨迹, “这个矿墨挺特别的,要特殊研制,不一样的配方做出来的墨水质地也不一样,这方面有些不太好弄,毕竟不知道他们具体鉴别真伪的方式是什么,万一要鉴墨,那露馅的几率可就太大了。” 不一样的矿墨有不一样的性质,这事谁也无法保证。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大体上色泽一致就可以了。” 阮宝想了一下说道。 杨攸现在本人正在被控制着,看信都只能让旁人看过口述,暗卫也说了,那个姨娘也只是看了一遍就要烧了,估计也没什么闲心去鉴定墨水是不是常用的那一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7章 再见陈婉婉 说话间三言两语也就定下来了,夏彦男把信往怀一揣, “我先拿回去研究一下矿墨,研究明白了告诉你,需要什么料到时候再说。” 阮宝点了点头, 也行,反正她暂时留着也没什么用。 华子念指尖在桌面扣了扣,随口似的问道, “宁安,你怎么知道老三擅长这个?” 虽然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还从来都没在谁跟前表露过,父母尚且不知,阮宝一个外人,如何得知? 阮宝听着他问,目光闪烁了一下, 怎么知道的夏彦男擅长这个? 这还要从前世里说起了,前世里也矢进犯,谢临随军出征,他们兄弟几个可是都去了, 在最后一场的决定性战役里,正是截获了也矢前线发给王庭的密信,由夏彦男给临摹了暗中调换,才打了也矢一个措手不及。 须知那也矢密信可是由也矢将领巴格尔亲自用本族文字书写而成,收信的也矢宰相特古伦更是出了名的机智过人, 夏彦男的能耐从这里就可见一斑, 连从未写过的也矢文都信手拈来蒙了也矢宰相的眼,何况是正儿八经的景朝文字了,那还不更是如鱼得水? 不过她这会儿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事关重生这等玄而又玄...不足为外人道也。 华子念问的这一句何止是他自己想不明白,连带着所有人都看向了阮宝, 阮宝眼睛微微一转, “去年年末的文试校验...” 她偏头看向谢临, “是你写的么?” 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笑吟吟的望着他,里头似有星光点点,谢临顿时叫这目光吸引而去,过了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刚才问了什么, 不怎么自在的别开眼, “你...你还真是...” 不知羞三个字又被他吞回肚子里,算了,反正也是看他,不知羞就不知羞。 阮宝口中的国子监年末校验是公开的,考生都在台上,什么动作都一览无遗,以示公正。 年末校验是国子监一年中最大的事,参与的考生无不重视,期待着拿个好成绩回去光宗耀祖, 不过这种事,它也看人,比如像谢临这种,什么策论数算这种东西,他是两眼一抹黑,他家里也不指望他怎么怎么样,上了考场连一通像模像样的乱写乱画都懒得, 他平日里什么德行先生们也都看在眼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倒是这事到底不像话,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往年都是夏彦男一人写两份,临上一手谢临独家的狗爬字体,反正收卷子都摞一起,除了看名也不看别的, 更何况这方面夏彦男也不怎么样,几乎都是糊弄事瞎写一通,也谈不上什么公平不公平。 叫她注意到自己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临的话叫阮宝听的一怔, 什么就‘你真是’?她怎么了就真是? 稍想了一会便也明白了, 他这是... 算了,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现在拿的也是这张牌。 不过...眼下这少年破天荒窘迫的模样...若是往常她看着许会心里揶揄嘲笑乐不可支,现在么... 一丝说不上来的心绪浮上心头,她俏脸一红,竟连想要说什么都忘了。 这边谢临阮宝两人怎么想暂且不提,那头华子念一句话问倒了两个,且现在都跟个沾了水的缩头鹌鹑似的。 华子念目光微沉, 老大...还真是好糊弄,两句话就没了。 宁安这话里分明漏洞良多,就算老大校验上什么都没写,就算老三一个人写两份,她就能注意到这一点?注意了老大连带着也看了老三?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现在老大已然失了智,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左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追不追究都使得。 “吁~” 一辆马车驶过来在面摊前稳稳刹住了车,车夫吆喝了一声,半旧的车帘轻轻撩起,陈婉婉从上头步了下来, 日上三竿,午间将至,正赶上有几个食客上门,裴倚兰把人迎下来安顿好, “你且在这等娘,等娘忙完了再来陪你。” 陈婉婉柔柔一笑, “娘,我知道的,您且先忙着,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裴倚兰这才放心折身而去。 谢临他们坐的不远,且食客不多本身也显眼的很,陈婉婉站在原地却像是过了好一会等向云非叫了她一声才看见。 陈婉婉莲步轻移而来她今天穿了身水绿的裙子,上身着了个甜白的上襦,这等颜色更衬得她皮肤莹白似雪,腰身纤细如柳,行走间便聘聘婷婷婀娜多姿。 夏彦男悄悄撇了撇嘴,拽了下华子念的袖子, “我说什么来着?这等做派也就能骗骗老四,换个局外人谁看不出来...” 他说这话是声音极低,再加上向云非一门心思都在陈婉婉身上,自然也听不到。 华子念但笑不语, 都掉进坑里的人了,上当受骗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若是叫他来说,但凡陈婉婉对老四好一点,老四这样,没准都觉得为她死也值了。 几步间陈婉婉便走到了近前,她轻轻福了福身, “临哥哥,华公子,夏公子,向公子...”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一双美目停在阮宝身上, “这位姑娘是...?!” 那少女眉眼明艳贵气婉约,陈婉婉心间闪过一丝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哪里来的?居然坐在临哥哥身边? 素指不觉掐进掌间,连自己说话的语气较之以往略重了些甚至堪称是尖锐都没有发现。 阮宝闻言掀了下眼皮,照实说并不是很想理,那一声‘临哥哥’柔柔腻腻,她听到耳朵里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刺耳得紧, 倒是不理又好像怎么回事似的,犯不上如此这般, 想到这里懒懒开了口, “姓阮,上次见过。” 去年冬日里见过,只不过那时做的是男装打扮,这会儿陈婉婉认不出来也算正常。 阮宝的口气算不上热络,甚至是不咸不淡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毕竟她陈婉婉刚才的口气就算不上多好听,挑理也要先看看自己才是, 毕竟她是什么身份陈婉婉又是什么身份?她这儿听了还没怎么地呢,陈婉婉倒是撂下脸子了,又是甩给谁看? 陈婉婉立时愣住在当场,素白的脸色垮下来,平白添了丝委屈之感, 向云非又哪里见得了这个,忙出来打圆场, “确实是见过的,也是在这,婉婉你上次送汤那回,还记得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8章 镯子从哪里来 向云非的出发点是好的,奈何陈婉婉不是这样想,她本身就是个心眼小的,这句不说还好,说了更乱套, 送汤那回简直是陈婉婉这辈子再也不想想起来的尴尬事件, 给人送汤送少了一份,惹了临哥哥不高兴还送出了崔伯母的甜汤去。 可以说就这么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就叫了陈婉婉这小半年来辗转反侧, 不过她可不会认为是自己有什么差错,也不会像阮宝一样觉得只是个巧合没什么大不了, 在她的想法里,阮宝就是故意给她难堪的。 原先以为是个好兄弟她也忍了,可眼下那人是个女的,还坐在临哥哥身边,在自己家的摊子里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陈婉婉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却是被当做宝贝似的宠着长大的,平日里因为身子骨弱裴倚兰那是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一丝委屈都不肯给受的,哪里又受得了这个。 新仇旧恨加一起,陈婉婉登时就红了眼,那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险些都要落下来。 陈婉婉这副模样阮宝真是看了就闷得慌,她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倒先要哭出来了,幸好现在不是就她们两人在场,不然岂不是跳进胭脂河里都洗不清了? 这会儿大家都看在眼里,可真不是她先开始的。 要说陈婉婉现在这样子,光看模样确实惹人怜惜,但要是把前头联系在一起...再看那可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虽然这么想,好歹也在裴倚兰跟前混了这么许多年,不能真把嫌恶都写在脸上, 谢临的瞥了一眼别过脸去,华子念和夏彦男对视了一瞬也没有作声,也只有向云非是真的傻兮兮的心疼。 陈婉婉把众人视线看在眼里,看到谢临的样子顿时更难受了, 她也心知谢临不喜,抬手抹了把眼睛露了个笑来, “说到这里上次还是我的错漏,这里给阮小姐赔不是了。” “陈小姐言重了,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阮宝无所谓的说道, 这么桩事她早就给抛到脑后去了,哪里还值当过了小半年又说什么赔不是? 四个角的桌子坐了五个人,坐下的时候当然不够,华子念和向云非两人坐一条,谢临阮宝和夏彦男三人各坐一条, 眼下这又来了个陈婉婉,可不就是不够坐,向云非看到这的时候当真是想也不用想,直接把夏彦男给推了起来腾出个地方, “婉婉,你先坐这!” 夏彦男被他推了个趔趄,气的直瞪眼,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得跟谢临挤了挤坐下了。 赶着这边陈婉婉坐下,向云非忙问, “婉婉,你身子好些了么?我瞧着你今天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些。” 陈婉婉笑笑轻点了点头, “多谢向公子挂念了,张大夫开的药很好,我吃着是好些了。” 自入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她出门到摊子上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倒不是为着别的,后街毗邻国子监,能看上谢临一眼也是好的,若不是如此,哪里还有机会能碰上面。 “临哥哥,不知崔伯母最近好吗?” 向云非听她说觉得好些本还跟着高兴,还待再问些什么却见她已将目光落到了谢临身上,嘴角笑意登时就僵住了, 这声‘临哥哥’落到他耳里他何尝好受,像是兜头叫人泼了一盆凉水下来,什么心思都歇了, 或许老三说的真的对,在她眼里,自己也就是个不甚相熟的公子罢了。 这心灰意冷之感也只在心里停留了一瞬,很快他又自顾调整好了表情, 不管怎么样,婉婉她心仪老大,这他不是早就清楚的么? 听陈婉婉问起崔夫人,谢临转过眼来, “我娘?我娘挺好的。” “那就好,想来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崔伯母了,待我身子好些了一定登门去拜访。” ...... 身侧的美人一把甜软的嗓子婉转动听,单听着确实是个好享受,如果抛开这一口一个的‘临哥哥’的话, 阮宝听的糟心,再一看陈婉婉那秋水般的目光含情脉脉的落在谢临身上只觉得更噎得慌了,偏头叫了夏萤过来耳语了几句,又转头看向谢临, “你渴不渴?” “什么渴不渴?” 谢临被她问的怔了怔,这怎么好端端的问上他渴不渴了,不过这要是问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也就点了下头道, “是有点。” 陈婉婉一听谢临说渴了,忙执起桌上的茶壶要给谢临倒上一杯,又被阮宝抬手给阻了, “不用了,我叫人买水果去了。” 凝脂般的皓腕伸到眼前,陈婉婉没空去想什么水果不水果,甚至都没空去想谢临渴不渴,她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到那翠色欲滴的镯子上,恨不能在这手腕上烧出一个窟窿,再把镯子从上头撸下来, “...阮小姐,你这镯子...是从哪来?” 陈婉婉这么一说,几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只镯子上面,除了谢临均是不明所以, 谢临只觉得心头叫那镯子给烫了一下,那是他娘的镯子,旁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昨日他就见崔夫人手腕上的镯子换了,当时还以为是原先的带了十几年不喜欢,没成想竟是送她了...? 这样的话,倒也...还好。 阮宝听了陈婉婉的问话一愣,下意识便收回了手,长袖滑落将那抹翠色遮了个严实, 片刻她又想起了什么,轻笑了笑以手支了侧脸,大大方方的将那只镯子展露了出来, “这个么,长辈所赠。” 阮宝挑了挑眉梢,将陈婉婉眼中一瞬间的错愕愤怒都尽收眼底,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个镯子本来今天是想找个时间还给谢临的,不过现在她又不想给了,带着也挺好的, 争强好胜之心来的突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的要命,不过幼稚又怎么了,起码她现在心里舒服得很。 陈婉婉的心里一时之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对谢临上心,对崔夫人自然也是上心讨好的,那镯子内部的飘花特殊得很,她一眼就认得出曾是崔夫人的所有物, 当初她也曾喜欢,可崔夫人没给她,现在如何就到了旁人手上了? 难不成崔夫人已经认定了? 这个想法不可遏制的从心中涌现,陈婉婉只觉得叫一道雷给劈在了原地, 崔伯母中意阮小姐,那她呢?她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9章 明抛媚眼暗偷人瓜 说话间夏萤就回来了,只看她身后跟了几个挎了盒子侍从模样的人,盒子中俱是洗的干净剔透的白香瓜, 夏萤走近前来,亲自捧了只切好的瓜送到阮宝面前来,余下的一一分了,连那头下着面的裴倚兰都没有落下。 这边谢临看在眼里有些发怔,倒不是别的,这发了一圈权当他是空气?别人手里都捧个瓜就他没有?这什么意思? 要说夏萤是不注意把他给漏了他是不信的,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晾着他, 他这是又惹着人了? 老天都看在眼里,他今天可真什么话都没说。 陈婉婉看分了一圈没谢临的份也有些着急,下意识就想分出一半来给他,只不过她是个女孩,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这般...委实是不太矜持,看了看四下里也就强忍了。 这头谢临正气闷着,又见夏萤提了个盒子转回了他眼前,那盒子看着轻飘飘的无甚重量, 他抬眼看向阮宝,墨玉似的眼里若有所思, 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萤轻福了福身, “谢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特意给你备下的。” 谢临闻言唇角轻勾, 好家伙,原来也没忘了他, 不过这会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什么留到最后好东西,他倒要看看,她又是时要跟自己耍什么花招。 他这么想着也就点了点头,夏萤微微一笑,素手掀开了盒盖,一股分外提神醒脑的气味从盒子中冲天而起, 这一刻甭说谢临,连他对面坐着的陈婉婉都想打喷嚏。 谢临的脸色顿时青绿青绿,跟他从盒子里拎出来的东西一样青绿。 谢临气笑了,挑起了一边漂亮的眉梢,光听声音的话似乎是从牙缝子里挤出来的, “这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嗯?” 这声‘特意’咬重了音节,最后一声‘嗯’更是拖长了声调,威胁感十足。 阮宝听着也不怕他,淡淡道, “确实是给你准备的,对身体好。” “对身体好?” 谢临把那东西握在掌中,赫然是一根青白交加分外粗壮的大葱, 到了这份上他还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折腾人就怪了。 “大葱祛风寒,治腹痛,清热解毒,当然对身体好。” 阮宝这句话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本来么,大葱本来就有这种功效不是? “对身体好你自己怎么不吃?” 阮宝轻瞥了他一眼, “因为它不止有这些功效,还对眼睛好,适合你。” “对眼睛好?!”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还扯了这么远,虽然谢临不懂什么医理,却也本能的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先不谈大葱能不能治眼睛,他眼睛又怎么了,他一箭能射中百步外的靶子,这还能叫不好? 华子念目光一闪, “祛风寒,治腹痛这我在书上看见过,眼睛么...你从哪里看到的?” 阮宝头也不抬的撒谎, “天下的书多了去了,哪能全都看完,御书楼里的,回头你自己去找。” “......” 这话说的妙啊,御书楼藏书近十万册有余,谁有那个闲心去一一翻找,就算较了真花上好几年去翻个遍,回头人家说‘哦,记错了。’那你说吐血不吐血? 倒是目前也不用非去验证什么大葱能不能治眼睛,要谢临看着旁人吃瓜,他自己啃这节青白青白的大葱那是万万不能, 谁吃那是谁傻。 是以他把大葱往桌面上一扔, “谁愿意吃谁吃,反正爷不吃。” 说着竟转过脸来,破天荒冲阮宝露出一个格外...嗯...怎么说, 大概是万分蛊惑的笑容, 少年本就生得漂亮,此时目光流转,艳若春水一般。 阮宝知道他长得好看,且一直都认同这一点,因此他这样看过来,饶是见惯了也忍不住滞了一瞬,险些溺毙在这目光里,再也不出不来。 不过这情绪也只是恍然,当那少年移开目光低下头的时候,她也立刻就反应过来, 脸上不可抑制的浮上一抹红,下一个感觉就是手上一湿。 阮宝瞪大了眼睛顺着视线望过去,却见手上的瓜已经被人啃了一口,甜腻腻汁水顺着瓜淌下来的糊了一手。 呸!他大爷的,中美男计了! 阮宝怒目而视, “谢临!” “嗯?” 谢临抬起眼来,神色无辜得紧,仿佛刚才以色惑人明抛媚眼暗偷人瓜的不是他一样。 “你为什么吃我的瓜?!你自己没有吗?!” 谢临闻言耸耸肩膀,更无辜了, “你说呢?” 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来也是没有。 阮宝只觉额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索性把剩下的瓜都推给他了, “吃吃吃!都给你吃!噎死你!” 谢临挑了下眉毛,也不推拒,自又捡了一块瓜吃的欢快,吃着又举起那根葱来, “不然你吃我的?” “爱吃你自己吃去!滚!” “那行,我拿回家给我娘炖菜去。” “......” 阮宝气闷的不行,有没有收妖的?把这个祸害收走了快! 这头再说其余几人,华子念三人早就知道谢临什么心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值得关注的地方,都是大老爷们,对这些风花雪月腻腻歪歪的事根本也不上心, 倒是陈婉婉,甫一见到谢临与阮宝这般姿态,一张脸顿时变的雪白,捧着的瓜也怔怔掉到了桌面上, 她这一天受到的打击何止何其之多,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无疑是谢临主动凑过去就着人手去吃的,虽然如此,那阮小姐也不去躲,当真是...不知羞耻! 向云非低头啃了几口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抬头就见陈婉婉变了脸色,心情也跟着一紧, “婉婉,你...” 陈婉婉被他打算了思绪,心知也不能就这样暴露出不好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挤了个笑出来, “我怎么了向公子?” “没,没怎么。” ...... 他俩这什么情况谁也没注意,夏彦男狼吞虎咽吃没了瓜,正觉手上脏的要命,直接就想起向云非的宝贝帕子, 正好趁着向云非看陈婉婉走神也无暇顾上这些,径直走过去,大手一探就给掏了出来, 向云非叫这一掏立时缓过神,再看过去脸色马上就变了,急忙拽住了帕子一角,死命的往回拉, “老三!别闹了!给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0章 狗血三(四)角恋 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老四从前就算再宝贝那帕子也没成这副德行,何况那兔子屎都捡了还差擦个手了? 越想越觉得奇怪,夏彦男本身也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向云非越是推拒他这边就越是扯, 向云非就更是抵死也不愿意给他。 两相拉锯间,只听得刺耳的一声‘撕’,那条质地本身就不怎么算得上上佳的帕子直接壮烈牺牲了,扯成了两截, 破碎边缘上细细的绢丝在空中飞舞,向云非看在眼里气的脸都红了, 夏彦男唇角不自在的动了动, 老四脾气本身就属于有点特殊那种,这下...闹大发了... 想到这直接又给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塞回了向云非手心里, “那啥,今天是三哥不对劲,改明个赔你个比这张好看的,啊...绝对比这张上头花多,啊不是,赔你两张!三张总行了!” 他这边是越说向云非脸色越黑,干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扯着脖子嚷了一句, “不是我说,你个大老爷们,不就是一张帕子吗!?” 至于吗?看着好像兄弟都不想做了一样。 他这一嗓子无疑吸引了旁人的视线,谢临几人看过来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陈婉婉, 陈婉婉美眸微怔,唇畔开了又合,半晌才惊疑不定的望到向云非脸上,不确定似的问道, “向公子,那不是我...?” 那是她去年里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落到了哪里的那个, 那上头的花样一针一线均是她亲手所绣,纵然此刻破成了两截,也仍然一眼就能分辨的出。 向云非听她这么一说俊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之前那般拼命地阻,可不就是怕落到陈婉婉眼里叫她看见了去? 现在却是什么都完了,依然是露了馅,事到如今也怪不得什么老三,怪只怪他今天点背,也是紧张过度,那要是顺着老三的意思给他用了,恐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他仓皇地别开眼不敢面对陈婉婉的视线,团在手心里的帕子往前伸了伸, “婉...陈小姐,是这样的,我前年里不经意捡到了你的帕子,本是想着有机会还给你,是我忘了才一直没来得及还,眼下...它已成了这般模样,改日我便赔你条新的...” 这声音简直低不可闻,陈婉婉听在耳里脸色微变了变,断成两截的帕子在风里摇摆,她心头些微闪过了什么,半晌才扯出个大概算是笑的弧度来, “赔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向公子多虑了...” ... 气氛变的有些诡异,连阮宝这个在这方面一直有些不在线的都看出了些许端倪来, 闹了半天原来是向云非爱慕陈婉婉,可她这旁观人看着,向云非分明就是没有戏啊,没看那陈婉婉眼睛里装的都是谢临? 这可真是够狗血的, 兄弟爱美人,美人爱兄弟。 啧啧啧啧啧... 不过不论别的,若是单论皮相来看,那肯定是选谢临, 不过别的方面么,还是建议叫陈婉婉多吃一点补眼睛的大葱才是,没见这人心里眼里根本没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不累的慌么? 正赶上午间已至,摊子上的客人多了起来,他们几个这也不吃东西,占着位置总归是不好,也就起身说了告辞。 这情况来得刚刚好,向云非有生之年都没有这么想要逃离陈婉婉身边过,一说走脚下就跟抹了油一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湿帕子细细擦过的手上仍有甜汁留下的感觉,粘腻的厉害,阮宝受不了这个,转头在一旁的一众店铺里挑了个茶室进去, 夏萤侍奉她净了手又用帕子擦干,抬眼疑惑问道, “殿下,那盒子里的瓜...可还给谢公子吃么?” 是了,本身也带了他的份来着,谁又能想到后头...这人当真浑蛋的很! 阮宝咬牙切齿, “给?给什么给?他一人吃两个也不怕闹肚子?给我拿回去喂大爷!” 春花嘴角抽了抽, “殿下,就是大爷也吃不了一个啊,那御饲监的兽医可是说了,兔子吃多了才闹肚子呢...” “...” 阮宝一时无言,手腕上的镯子沾了水碰到肌肤上分外沁凉,她这才又想起了这一码事, 她看了看腕上的青翠,抿了唇角眼中复杂翻涌了一阵, 气陈婉婉归气陈婉婉的,眼下的镯子却是该还,毕竟她现在跟谢临什么关系都没有,又如何能真的收下。 “你什么意思?” 少年唇线绷得冷硬,声音也漠然的不行。 阮宝垂下眸子, “没什么意思,这不合适。” 她和谢临现在毕竟没有什么关系,按陈婉婉那样的意思,这镯子定然是个意义深重的,未来如何尚不可知,万一这真是什么只有儿媳妇才能收下的传家之宝,还是不要平白收下才好。 说着便伸手去撸腕上的镯子,那一日崔夫人给她套在手上分明分外轻松,眼下却不知如何,一撸之下却没有撸得动。 谢临看在眼里,眼中一片寒意, “不合适便不合适,你要还便还,但少来做什么还我,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给你的,谁给你的找谁去,爷欠你的不成,要给你跑腿?” 话说完了也不等阮宝是什么反应,估计就是有什么反应他现在也是不想听,抬了长腿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嘿?这是什么人?崔夫人又不是别人,那不是他娘?什么叫欠你的给你跑腿? 这人说话当真难听至极,阮宝叫他给气的跳脚,末了也只能算了。 “殿下,谢公子难不成是因为您要他吃大葱才生气的?” 春花这头看着谢临走远的背影,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谢临生的什么气,想了想又嘿嘿一笑, “殿下您也真够绝的,您是不是想着叫谢公子吃了葱带了口气去熏那什么陈婉婉?” 春花这么想着傻兮兮笑的欢快,可不会想到这头本来就很气郁的主子听了她笑会是什么心情,更不会想到她现在已经掉进主子挖的大坑里了, 阮宝凉凉一笑, “说的不错,这算是一点。” “那另一点是什么?” “你再猜猜,晚膳有赏。” 晚膳有赏...这四个字让春花眼前一亮,更加卖力气去想另一点是什么了, 不过她直想到赐下来的膳食都来了也没想明白。 当食盒的盖子掀起,一股熟悉的味道直冲脑海,她看着盒子里青青白白的一摞大葱,突然就悟了。 大葱什么的...上边白下边绿的... ...这可...真他娘的像陈婉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1章 就当是积阴德 夏彦男是临摹的行家,差不多也就过了两日,便已从虞海澄那气味颜色都散了尽的信纸里研究出了矿墨配料。 知道消息的时候阮宝正在琴艺课上弹棉花,那叫一个绵软无力无从入耳,丢人现眼得紧, 一群贵女显然听的也很糟心,一个个脸色怪异的慌,不过她们也不敢龇牙咧嘴品评什么,正被阮宝折磨的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这消息来了。 夏萤俯在阮宝耳边低语了几句,她听了直接推了琴, 反正也是丢人现眼,索性不弹了,直接过去了事,再者也是心浮气躁的很。 阮宝这边起身打算走人,却听得耳边阮静好柔柔一句, “堂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恼了?不过琴艺这东西总要多加练习,在座的各位有几个是天生便擅长音律的?总要有些耐心才是,堂妹你天资聪颖,从前只是不上心,想来多学学也便会了。” 倒是句难能的能听进耳里的话,阮宝听着挑了下眉, 这阮静好什么时候也能吐出象牙了? 说来也是奇了怪,她这些日子都消停得很,从来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也极少现眼,每回偶尔说上几句话也是中规中矩的,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些示好的意思。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些对于阮宝来说没有用,阮静好爱如何便如何,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阮静好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再者言,就算她本性纯良,跟阮宝也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 毕竟已经跟人家爹都是对立面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阮静好的神态看起来就像是阮宝之前说的, 不太正常。 一双眼睛里都没什么光彩,不说话不动的时候,便跟个木头人差不多,她这些日子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刻板了很多。 此刻阮宝看着阮静好的模样,微微一怔, 若是细细想来,最后一次看见阮静好正常是什么时候来着? 大概是祈福那天? 一丝异样的感觉划过心头,她还待再想些什么,却见周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大概是因着她要走又没走,且杵在原地半天了。 阮宝顿了顿,看了阮静好一眼,转身便走了。 算了,管她魔怔不魔怔,现在正事要紧,她肯定也是没安好心。 这一边国子监的湖心亭里,旺财刚前脚走了去给夏萤传口信, 华子念瞥了眼旺财火急火燎的影子,转过头对谢临道, “老大,你想好了,吴州的事老三要是真帮了阮宝,咱们就跟这事扯上了关系,将来就更脱不了干系了。” 他们兄弟几个从小一处长大,都是自家兄弟,华子念再清楚不过,谢临几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努力的心思,更别说现在掺和什么朝堂了。 不管谢临此刻是怎么想,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还是如何,该提点的他该提一句,免得日后真到了什么地步,再脱身就晚了。 眼下一切尚未开始,什么都来得及,顶多就是让人失个望罢了,这事他们又没少做。 夏彦男和向云非倚在栏杆边上,听了华子念的话也不由倾了倾耳朵, 老二说的是正事,从前老大从来没有管过这等闲事,朝堂上什么风卷云涌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何以这一次...?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看上了阮宝连带着原则都变了么? 只是谢临一直都没说话,他们也就一直无声的等。 听到这话的时候谢临正趴在湖心亭的栏杆边看鱼,湖里的鱼游来游去,他撒下一把鱼食顿时围上来一堆, 里圈的吃到嘴里的均是些肥头大脑的,那些外围的个子小的叫人一眼看上去简直觉得不是一个池子里头的鱼, 大概是因为个子小吃不到多少东西,长此以往便跟大鱼拉开了差距,等到大鱼更大,小鱼就更吃不上了,相比之下自然也更小,可怜兮兮的。 他看了会,忽从怀中掏出一角碎银子扔进水中。 碎银入水溅起水花,大鱼立刻四散逃逸,那些小鱼这才得以上前吃上了一口。 做完了这些,谢临才淡淡抬起眼来,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鱼食渣滓, “我这么做有我这么做的理由,不光是全然为了她,虽然确实是因她而起。” 他又看了眼湖里因他的插手而得了些间隙吃食的小鱼, “老二,老三,老四,造福苍生什么的我没想过那么老远,没那么大的能力也从来没想过,我说不来什么狗屁道理,我就是,那些贪官怎么祸害的百姓,我就想怎么祸害他们罢了。” “吴州的事,我确实有私心,却不全是。于私我是想帮她,于公...算了,就当我平日坏事干多了给自己积点阴德。” 这话还真是... 华子念几人对视了一眼,均是撇了撇嘴。 这还没什么狗屁道理呢?再多说点都能去寺庙里普渡众生了,老大还有这种心了?真是奇哉怪哉。 不过老大有一点算是说对了, 他们就算没什么志向,可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像这等明知道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的事,他们干不出来。 修堤坝的钱也敢贪污,还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须知若不是被吴州知州发现了端倪,决堤之日整个吴州府都要遭难,数万人就此成了孤魂野鬼。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可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照样会枕着那些沁了血的钱睡得香甜、 此等正义之事,就算老大不说,阮宝找到头上他们照样会帮的, 之前的话不过是确认一下老大的心中所想罢了。 “老大,你不用多说了,这次的事帮了就帮了,咱们哥几个也算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将来提出去我们脸上可是倍有面子!” 向云非揽了夏彦男的脖子,给人勒了个好歹,笑嘻嘻的说道。 “你他娘的给我消停点!” 夏彦男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身上的狗皮膏药推到了一边, “我也是,这事没什么好说的,那些狗官见天里顶着个满是肥油的脑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几人视线均落到华子念身上,华子念叫他们几个盯着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道, “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们都要去英勇冲锋了,难不成我就要做拖后腿的缩头乌龟了?” 向云非又嬉皮笑脸揽上他的, “就是就是,咱们老二可不是什么缩头乌龟。” 华子念叫他勒的脸上一黑, “滚...” 身上猛然一重,夏彦男也扑上来了, “...你也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2章 紫徽石 说话间阮宝也就来了,到的时候几个人正闹成一团,见她来了也就都有些尴尬的松了手去,一个个让人瞧见了这不稳重的样子均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阮宝却没在意这个,他们几个什么德行她又不是没见过,直接叫了夏彦男切入正题, “矿墨可是已经都弄好了?今日就能动手了么?” 夏彦男闻言却是摊了摊手,不待阮宝追问继续开口道, “只是研究出了是什么配料,做出来么,有点难度,倒不是别的,配料不好弄。” 阮宝听到这里舒了口气,原是这个,这有何难? “要什么矿尽管告诉我,我回宫里拿去,要什么都有,只要你说。” 夏彦男还是摇头, “这料子恐怕你还真弄不到。” 阮宝听着觉得荒谬, “什么料子是我还弄不到的?” 普天之下还有她弄不到的矿石?她怎么不信。 谢临不耐掀了眼皮, “紫徽石。” 来了就逮住老三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能消停。 这下轮到阮宝傻眼了, “紫徽石...?这是什么东西?” 这也没听说过啊,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珍贵的宝石没见过没听说过,唯独说起来的这个,还真是闻所未闻。 “算了,不管听没听说过,我叫人去宫里查查,兴许也就有了。” 总不至于奇珍到连宫里都找不到? 要真有这么珍贵,虞海澄还能直接磨了用来写信?就算钱是大风刮来的也不用这么挥霍? 夏彦男闻言道, “这东西要是在宫里,你还真找不到。” 向云非按捺不住接了口, “宁安你不知道紫徽石很正常,这东西没什么大用,模样不好看也不珍贵,名字好听说白了也就是块没用的石头,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稀有。” 紫徽石是献州某地才有的矿石,然而就算是在献州它也少的可怜,稀有程度堪比凤毛麟角, 不过却没什么大用,模样不怎么好看,坚硬程度也稀松平常,唯一一点不平常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个稀有。 简而言之,除了稀有那就是掉在献州地上也没人捡的破石头。 这样的物件,皇宫里当然不会有,谁会把这种东西献到国库里头去,除非是活得太长了。 这...阮宝有些犯了难,这样的话还真是难找,献州远在北境,派人专程去找一来一回耗时良多,且就是去找,按照这个稀有程度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华子念在另一头听着,眯了眼思索了一会开口道, “说到紫徽石...我好像有点印象...” 一语既出众人都看向他,却又看他沉吟了一会, “若是那人的话...恐怕不会很好弄啊...” 向云非听了咧了嘴, “老二你能不能别总卖关子,有什么说什么就不行?该是谁是谁,你赶紧说就得了,有个目标总比抓瞎强?” “老四啊老四,别人都听着,就你急的跟猴是的,我又不是不说,这不是不确定吗?” “放屁...什么叫就我急,明明大家都很急,也就让你逮住个我...” 向云非嘟囔了一句又坐回了原地。 华子念瞥了他一眼,耸耸肩无奈道, “行,那人是邵谨言,我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好像是有,是不是这么个物件我就记不清了。” 邵谨言...几人俱是有些一言难尽, 邵谨言这人,虽然出身上差了一截,除了贪花好色也没有什么叫人刮目相看的地方,但他这人有一点是出了名的, 那就是一毛不拔,江湖人称邵铁鸡,那是谁也别想在他身上占了半分银子的便宜,别说半分,一厘都不行。 就这么个人,那紫徽石要是真在他手里,指不定开出什么天价来。 阮宝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确定...是邵谨言?” 不然你再想想呢? 那邵谨言出个主意就要五千两,卖个石头不要个一万两都对不起他的奸商内在。 一万两...现在她全部身家连带着所有的首饰地契这些不动产加起来也就十来万两,再来个几次她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华子念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该是邵谨言...” 那还是上次找茬收拾邵锦程, 找上头的时候时候邵锦程正跟几个朋友拿邵谨言开涮, 说是邵谨言居然也考中了童生,不知道里头又有多少水分,虽然如此,这事多少也算是喜事,放到旁的人家恨不得敲锣打鼓叫人知道家里出了个童生, 然而邵谨言却是个庶子,还是个不得人心的庶子。 庶子考中了童生不办也就不办了,不过也要多少给点表示,平阳伯夫人徐氏就大手一挥,给了块不值钱的紫徽石做的扇坠子,模样还粗糙的很。 当然口头上说的还是好听的, 比如这东西虽然不入眼,但是稀有的很,就是宫里也挑不出来一个一样的, ——这是大实话,确实没有一样的。 邵锦程拿这事调笑他的庶兄, 不过是个扔到献州都没人要的破玩意,明明是个羞辱还感激涕零的恨不能肝脑涂地,果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玩意。 阮宝听说确实是邵谨言,眼中神色变幻,末了咬了咬牙, “既然他有,我去找他买!” 大不了舍些银子罢了,钱财本是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的银子啊...自打遇见了邵谨言,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五千两打底的往出飞... 阮宝苦了脸,正自我催眠,忽然听得谢临道, “找什么邵谨言?我想起来了,我家好像有,改日我便拿来。” 华子念几人听着一愣,阮宝却是眼睛一亮,直接扑到了谢临面前, “谢临!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望着自己的杏子眼里水光点点,似有星光聚集,里头是看得到的希冀,脸色也因兴奋看起来红扑扑的,可人的很。 ——比起邵谨言来她更愿意找自己。 这个认知让谢临显而易见的愉悦,唇线也心情不错的扬起,不过到底还是被这灼灼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谢临别开眼, “爷什么时候骗过人?说有自然是有,我老爹这些年什么样的战利品没拿到过,还缺这么块破石头?也至于骗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3章 好拿好还,再拿不难 谢临这人虽然混蛋,但是还是不怎么撒谎骗人的, 谢临家里有好啊,谢临家里有可太好了,这可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远了不说起码现在荷包里的银子又保住了。 阮宝喜笑颜开的在地上踱了两步,想了想又绕了回来,认认真真对谢临道, “紫徽石我不能白拿你的,你想要什么你说,我跟你换。” 说到这的时候她心里打着点小九九,谢临可不是邵谨言那狮子大开口的货,大概也不会要的太离谱... 阮宝想到这眼神游移了一下,这又如何能蒙的了谢临, 谢临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块破石头,你也值当?” 阮宝撇了撇嘴, “值不值当的倒也没什么,我管邵谨言要可要困难多了,指不定怎么绕着弯坑我呢,既然我从他那拿都得给钱,跟你我也不能薄待了你?免得叫人说我占你便宜。” 一句话瞬间叫谢临变了脸色,他冷冷一笑, “你跟我算的这么清?你跟邵谨言是什么?跟我...算了。” 说出来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回头叫这不知好歹的顶一句他更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谢临危险的半眯了眸子,复而又咬牙切齿道, “老子不缺什么钱,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回头我找你要!” 人情...? 阮宝眼珠子转了转, 这事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应,毕竟谢临这身份...现在应得爽快那将来呢? 万一将来真有那天,他到了皇叔阵营里,再跟自己提什么人情,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阮宝思忖了一下,郑重地开口, “要求我可以应,但不能太过分,不能有关官场,也不能有关景朝军政之事,除了这些我都可以。” 谢临本就是随口扯了句,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登时也就恼火了,还不能有关官场不能有关军政,她当他是什么? “想多了你?我还能扯着这个名头叫皇帝老儿让位给我不成?” 阮宝叫他噎了一口,气的不行, 这人...这人就是不识抬举!说的这都是什么浑话?他今日说的这句话要是换个御史来听听,马上屁股就得开花,大言不惭么这不是? “...你知道就好。” 她咬了牙, “免得到时候我不应你说我耍赖!” 谢临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行,那不然你立个字据呢?立个字据才好说话不是?” 她既然非要算的清,那他就跟她算个清好了! 阮宝听了果真当了回事,严肃地点了点头, 四下看了一圈并没有纸笔,不过这是国子监,想要个纸笔也不难,刚偏头要叫春花去拿,却被谢临阻了, “还非要写字?麻烦!” 要字据的是你,不让写的也是你, “那你要怎样?” 谢临懒懒一笑,伸手从她髻上拔了根海棠缠枝的簪子下来, “用这个抵,等我回头想起来了,拿着找你兑。” 那簪子本是固定用的,现下叫他抽走顿时一缕青丝泄了下来滑在耳侧,阮宝慌乱抬头去抚,瞪他一眼, “你...哪有拿私物做抵押的?!换一个!” 要个信物就抽了她的簪子?他到底懂不懂那是女孩子的私物!拿到他手里叫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谢临抬了抬眼,无所谓得很, “那有怎么了?我不说你不说,他们都不熟,谁知道你簪子在我这?爷今个就看这个顺眼,这簪子华贵,有它在手谅你也不会失约,你给是不给?” 他还真是...混蛋的很!阮宝气的咬牙,偏又知道的清楚明白, ——这簪子既然到了他手里,想要拿回来怕是难, “给你给你!都给你!都给你行了!” 她怒视着他,那眼神看上去凶得很,若是可以估计谢临现在已经被她咬死了那种, “你可给我保存好了,回头我的簪子掉了一根枝子我跟你没完!” 谢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簪子,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他有些不耐烦道, “知道了知道了,好拿好还爷还是知道的。” 不是有话都说了么,好拿好还...再拿不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4章 血腥味 解决了关于紫徽石来源的问题,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事了,阮宝几人正打算散了,刚抬起眼却看见了另一边的阮静好,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湖心亭的位置也是显眼的很,阮静好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见她看过来也不闪躲,反而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 阮宝有些嫌恶地别开眼,不予理会。 春花见状撇了撇嘴, “殿下,您说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些日子又是献殷勤又是示好的,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阮宝摇摇头,她哪里会知道这个,她又不是阮静好肚子里的蛔虫。 春花磨牙切切, “反正殿下你可不能被她蛊惑了,她绝对是不安好心!” 阮宝不置可否,这是自然的。 夏彦男朝阮静好的方向望了一眼,沉吟了一下道, “我怎么觉得昌平县主最近怪怪的...” “可不是奇怪么,她不仅最近格外消停,行为举止什么的也特殊的奇怪......” 一听有人说阮静好奇怪,春花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凑过去叽叽喳喳个不停。 华子念听到某处微微一顿, “说起来...昌平县主...” 说到这又不说了。 向云非急不可耐地拽了两下他的袖子,上好的云袖上都拽出了褶子, “老二你就不能有话快点说完!一句话总分两句说,听的人着急的慌,你这么说话你就不累吗我说?” 华子念无可奈何的把袖子从他手中抢救了出来, “我总要想想那是什么味道...” 什么叫他总分一半说话,说话之前不是得想想? 华子念的想法有时总是很独到的一句切入主题,听他这么说起大家顿时都看向了他, 他却没有作声,偏过眼去目光落到湖水面上,神态若有所思。 华子念望着湖水出神,之前叫谢临打散的肥鱼又摇摇摆摆的游回来,其中一条仿佛是被那角碎银砸破了脑袋,一丝鲜红的颜色从伤口处丝丝缕缕的逸散出来, “是血!昌平县主身上的气味是血腥味!” 一语出四下皆惊, 阮静好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阮宝听在耳中心内怔忪,血腥味...阮静好身上的血腥味... “老二,你是不是闻错了?” 夏彦男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是血腥味呢,而且老二这话听进耳朵里就怪怪的。 华子念摇了摇头, “不会,我不会闻错,确实是血腥味无疑。” 夏彦男还是觉得不大可能,转眼一看向云非也是一副思索的样子,支出手肘怼了他一下, “老四,你是不是也觉得老二闻错了。” “啊?” 向云非缓过神来,两只眼里尚有些迷茫, “没有,我没想这个,我就是有些疑惑...” 说罢他看向华子念,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老二...你属狗的啊?你好端端的闻昌平县主做什么?” 对啊!老二他闻阮静好做什么!? 夏彦男拍了下脑袋,这才想起来这话是哪里听着怪怪的,难不成是老二... 这么想着连带着他看华子念的目光都奇怪了起来。 华子念让他看的浑身发毛,半晌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变幻啐了他一口, “我呸!不是早上才刚从昌平县主不远处路过?” 他们那会不还吐槽说是阮静好身上熏香重,难闻的很?现在又跑来说是他属狗的?什么道理? 几人听华子念说到这里顿时也想了起来, 对啊,早上是正好从阮静好不远处路过来着,那个熏香味异常难闻,说不上是什么气味,现在顺着华子念说的方向去想,那味道...确实像是浓香强掩的血腥... 向云非疑惑的很, “昌平县主是哪里受伤了不成?血腥味?” 夏彦男闻言耸耸肩, “谁知道呢,没准是半夜出去做了刺客呢?” 华子念道, “反正我不会出错。” 那股铁锈般的甜腥气让他记忆尤甚,绝不会是什么别的味道。 “好了,既然遮掩,就一定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事。” 谢临一锤定音。 他从不曾了解过阮静好是什么习性的人,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她什么习性,从前对她是没什么印象,年前听了她那番言论对她印象就更是不好了。 春花听他们猜测了半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涨红,嘴唇动了两下又什么都没说,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阮宝见了她这模样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春花听她问起登时一顿,小声开口, “婢子...婢子觉得,几位公子可能是猜错了...” 猜错了?春花这声音不怎么大,但场中各位俱是耳力好的,一时都看向她。 华子念蹙起眉头,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猜错了?” 春花眼神闪躲并不接话,脸色更红了, 过了会才期期艾艾的看了阮宝一眼,附身到她耳边,声音刻意压的低低的, “殿下...阮静好她是不是...葵水叫华公子闻到的啊...” 这话声音小的,别说华子念他们几个断不可能听见了,连阮宝这么近的距离都只听了个勉勉强强, 等到春花话音落下,阮宝一张小脸早已跟她一样红了。 她还道春花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原是这个... 葵水...葵水的气味当然是血腥的... 谢临见她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 阮宝勉强笑笑, “没...” 这话又怎么可能跟他们说啊!!说什么?跟他们说个毛的葵水!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又开口道, “春花说的我想了,不会,华子念不会闻错,就是血腥味,普通的血腥味。” 她想了想,默默又加上了一句普通的。 谢临几个听的云里雾里,虽然她肯定了华子念说的话是对的,但春花到底说了什么啊喂!? 春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殿下!您怎么能确定不是葵水!?” 这一声简直... 阮宝听的直想撞墙,她怎么就带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宫女啊?春花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轰,春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一身的热血都往头上涌,这辈子脸皮就没这么红过, 嘴唇咬了再咬,也没心思去看四下的人都是什么被雷劈了的表情,捂了脸飞快脚底抹油了。 阮宝干巴巴扯了下嘴角, “额...反正...她那熏香已经用了好几天了...不会是...嗯...呵呵...” 苍天啊!她还留在这干什么,她就该跟春花一起跑了! “嗯,总之你注意着她些。” 谢临口气仍旧淡淡。 阮宝一怔,飞快抬起眼来,见他面色根本没什么变化, “我怎么了?” 谢临叫她打量着,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是他脸上有脏东西? “没怎么没怎么,我先去追春花,回头找你要那什么石头...” 阮宝心中舒了一口长气,尴尬之意顿去,草草说了两句也就跑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春花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也是,他们这几个半大少年,身边就没几个女的, 要是真知道才奇怪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5章 触手 那背影看起来就是逃跑, 眼看着人的影子都消失子在了拐角,华子念挑了挑眉毛,偏头问了谢临一声, 这问题肯定不是什么葵水不葵水,诚如阮宝所想,他们几个也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此时他要问的是另一件,或者说这件事不止他一个人想问, “老大,你确定你家里有紫徽石?” 谢伯父什么时候也把这种东西当成战利品拿回家了?他不是惯看不上这种没什么特点的东西, 他可是听他爹说过的,能叫谢伯父挑走的战利品多半都是回家博媳妇一笑用的,向来都是捡着大的亮的送,不好看的不要,就紫徽石...能入了他的眼可不就是怪了? 夏彦男两个也围了上来, “对啊老大,这东西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你家有?你今个回家要是找不着,明天宁安找你要可怎么办?” 谢临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 “有没有的,还非要让你们知道了?净问些没用的,好了,我回家找石头去了,老子说有肯定有!” 说罢人已经走了。 华子念三人互相看了看,俱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怎么感觉...老大这话里有些虚呢? 夏彦男想了想,赶紧叫了谢临一声, “老大!” “干啥?” 这动静听着有点危险,不过有些事该说还必须得说,夏彦男缩了缩脖子,又开口道, “老大,那啥,那料子就得是紫徽石啊!别的都不行,颜色差太多了...” 所以,这要是想随便拿块石头糊弄宁安的话,这可不妥当啊,不妥当... “知道了!” 谢临不耐烦的应了声,长袖遮掩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根海棠缠枝的簪子,唇角轻弯。 什么紫徽石不紫徽石,他说有就肯定是有,大不了费些心思就是了。 追上春花的时候这货都要跑到池边了,阮宝叫了一声她才停下来,转过头来满脸沮丧, “殿下...婢子是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阮宝凉凉道, “你还知道你丢人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怎么?你这是受不住打击要投湖自尽了?” 春花扁扁嘴欲哭无泪, “婢子才不跳什么湖呢,脸面哪有命重要,婢子又不傻...” “行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少扭扭捏捏了。” 不知道可真是太好了,春花一下打起了精神,却又听她道, “不过你以后可多少长点心眼,说话做事认真仔细些。” 若是一直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跟在她身边怎么能行,阮宝想着,口气也语重心长了些。 春花刚出了错漏,差一丁丁点就丢了大人,听她说话自然连连点头,一一都应了, “殿下且放心,婢子知错了,日后定然会稳重的,定不会再这样大意了!” 春花说的诚恳,阮宝定定看了她一眼微叹了口气, “你知道就好,春花,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若是你不能稳妥些,日后我又要信任谁呢?” 原来她都这么不靠谱了殿下还是这么信任她,呜呜呜,一番话听的春花是热泪盈眶,心里暗下决心,她以后一定要努力向宫里那两个大面瘫学习,好好做好殿下交代的每一件事,这样才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抱着这样的想法,翌日下午,春花便提了个篮子雄赳赳气昂昂去了观星司, 春花之前来过几次,观星司的宫人们也都认识她,见她拎了个篮子脸上笑意也都真诚了几分, “这是春花来了?今天不当差?” 正是午后,大太阳晒着整个人都燥得慌,此时躲在某个阴凉地方嗑个瓜子唠个闲嗑无疑是最舒坦不过的事了, 春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篮子里头装的是些瓜果点心并着花生瓜子,她揭了盖子满脸带笑, “我们家殿下到国子监去上课了,我这不是在殿里闲着没事,也就过来走走。” 宫人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指了指观星司紧闭的大门, “你今天来的又不巧了,国师这会正炼着丹呢...” 观星司里新来的国师是活神仙,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活神仙居住的地方自然就是神仙洞府,自从国师入住进去观星司都不复从前的冷清,总有宫人想来凑凑热闹,打探一下神仙的生活习性, 在他们的想法里,哪怕见不到国师,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站在屋檐底下闻上一口里头传出来的丹气都是好的,保不齐还要延年益寿。 因此关于春花总往这边走动他们也都不当回事,跟旁的人比起来他们确实也对春花更和颜悦色一些, 远了不说,旁的可没春花身份这么高,好歹人家是伺候着公主殿下的,另外人也会来事,说的话还中听,一来二去关系也就还不错。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这么吃着人东西,连一次国师的面都没让春花见到过,宫人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说起来我这些日子也没怎么见国师从里头出来,连张压惊符都没给你求到,这可真是...” 宫人说到这不怎么好意思,他还记着上次春花说睡不好想求张符,可国师说到底是为陛下服务的,他们这些宫人又怎么能说求就求, 春花不在意的笑了笑, “多谢你记着啦,我这些日子精神好了些,国师大人可是专程给陛下操劳的,我们这等宫人都是寻常人,可不是谁都能像我们这般近距离观望国师的。” 见不见国师什么的可不重要,有些事情见了本人反倒不妙。 宫人听她说到这心里宽慰了些,春花果然是个懂事的,能体谅他们的难处, 正想着,只听得身后殿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宫人怔了怔,一把拽住了春花的袖子, “国师!是国师出来了!” 沉重的朱红大门被两个童子缓缓打开,春花定了定神, 只见一股丹火之气喷薄而出,如云似雾般,玄色道袍漾起弧度,虚申从观星司内缓步而行,恍然间如同仙人一般。 观星司外头的人早已稀稀拉拉弯身行礼,春花怔了这么会功夫也就慢了半拍, 虚申淡淡看过来,长眉一拢, “这是?” 刚才和春花搭话的宫人立刻谄媚道, “国师大人,这是宁安殿下跟前的大宫女,春花,对国师您是万分的敬仰!” 春花讷讷行礼, “国师安好。” 宁安...虚申微微一笑叫她起了身来, “即是宁安殿下的宫女,可是宁安殿下有什么事需要贫道解惑么?” 殿下能有什么事找你解惑?如果可以的话殿下就不想看见你! 春花心底吐槽了一句,抬起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却愣住了,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啊,乌黑的瞳底散着幽幽的暗芒,像是有什么怪物蛰伏其中,向着她伸出了触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6章 云裳绣坊 这一日十五,国子监休课,阮宝得了消息说是紫徽石等料子已经一应俱全了,哪里还能忍得住,自叫了春花几个给她梳整一番好出门去。 阮宝平日里出门若不是去国子监等地一般都是做男装打扮,今天也不例外,照说男髻比女髻好梳了不止一点,今天却梳的是格外的难言, 春花捋起了她一缕发丝,象牙梳覆在上头一下一下的梳通,这活是再简单不过的活计,阮宝那一头青丝光鉴可人,便是粗通也不会如此, 而此刻, 春花的劲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大的惊人,简直就是在扯!阮宝叫她薅的脸色格外扭曲,本想着也不是多大的事忍一忍,末了忍无可忍终是回头叫了停, “春花!你停手!” 不行了,再来两次她都觉得要被春花给薅死了。 阮宝的话声惊动了里头整理内务的冬雪,一眼看过来脸色顿时一变, 殿下的发丝叫春花拉的老长,看着都觉得疼,殿下都叫了停了,她怎么还在梳? 冬雪疾步而来,一手打落了春花手里的象牙梳,从她手里抢救出了阮宝的头皮,厉声质问, “春花?你怎么做的事?你这样的状态如何能在殿下面前侍奉?” 象牙梳随着冬雪的动作跌落到地上,春花的手跟鸡爪子一样滞在半空,神游似的缓回神来, “殿下?怎么了?” 阮宝捂着头皮龇牙咧嘴,听了这句眼角都跟着抽动, 还怎么了,没看那指甲盖上都勾着她的头发? 春花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手尖上,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 “殿...殿下,婢子不是有心的...” 阮宝皱了皱眉头,抬手阻止了冬雪的训斥, “春花,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署瞧瞧,你这两天怎么比从前还毛躁了几分?” 这两天里什么都会做错,服侍上不必说,就连倒个水都会溢出来桌子上,心事重重似的。 阮宝看在眼里心中思忖,难不成是她那天说话说重了?叫春花有了压力才会如此? 这么想着也放缓了语气, “春花,我前天说的话你不用感到压力太大,改变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顺其自然就好。” 春花点点头, “殿下放心,婢子没什么的。” 春花的眼神惶惑得很,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当真是一点说服力没有。 阮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算了,你先下去,换夏萤来梳。” 春花讷讷应了声是又退到一边,夏萤走上前来接过了她的活计,利落的开始挽髻,很快便梳好了。 阮宝换了着装,一切都整理好了打算出门,正欲抬脚余光见春花也打算跟上来,转身叫住了她, “春花,你就别去了,你在宫里好好养养精神。” 春花顿时大惊, “殿下,婢子什么事也没有!您怎么能不带婢子呢?” 阮宝回头看她, “春花,只是叫你歇一阵子而已,等你缓和些了,再到我身边不迟,” 又抬手招了个小宫女来, “你春花姐姐这两日就劳你上心伺候些,什么活也不用她做,有什么不舒服了尽管和你冬雪姐姐说。” 小宫女点头一一都应下,阮宝这才放心走了。 阮宝走后,小宫女搀起春花往后头走,春花挣了两下没挣开,小宫女劝道, “春花姐姐,你就别闹了,殿下只是让你多休息休息而已。” 休息啊,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像她们这等做宫女的,说好听是宫女,说白了不一样就是伺候人的,见天的做活,春花姐姐是真的有福气,得了殿下的青眼就是不一样,做了奴婢也有人伺候她...真好。 这一日约的是京里的云裳绣坊,是谢临家里的产业, 阮宝对这个安排感到很满意,一来街头人多嘴杂并不隐秘,二来么...若是又约在陈家面摊,她可不想再碰见什么陈婉婉。 刚下了车走进绣坊,进门便见了个熟人,柜台里坐了个十三四的女孩子,正捧了个绣绷子绣花,见来了人立马站起身来准备招呼, 阮宝见了她露出个笑来, “好久不见了阿舒,最近身子好些了么?” 那女孩子愣了愣,继而摇了摇头, “我不是阿舒。” 啊?不是阿舒?阮宝有点傻眼,这模样明明就是阿舒啊,难不成是她太久不见人记错了? 正混乱着,柜台下又露出个脑袋来,一模一样的脸蛋,先是惊了下,下一瞬却是拽了身旁那个迎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阮公子大恩,阿舒永生难忘!” 身旁那个顿时明白了什么,叩了个头, “阿秀多谢阮公子救命之恩!” 阮宝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应该就是阿舒的孪生妹妹阿秀,她救了的那个。 眼下青天白日,外头人来人往,阮宝叫两个花儿似的姑娘这么拜着,不自然的厉害, “阿舒身子可好些了?这个就是阿秀么?还真是跟你长得一摸一样,我都险些没分出来。” 阮宝赶紧叫了人起来,寒暄了一句。 “多谢阮公子挂念了,阿舒的病已经好了很多,这个就是我妹妹阿秀,” 阿舒说着又偏头叫了一声, “妹妹,快过来让阮公子瞧瞧。” 被叫到的阿秀仍是两眼红红,一脸激动的望着阮宝。 ... 阮宝想到她们方才的样子嘴角顿时一抽, ...她提的这个话题貌似不是什么好开头。 阮宝的到来让两个女孩激动得很,手忙脚乱的又是煮茶又是倒水拿点心的,片刻不停, 此等热络叫阮宝觉得有些吃不消,又被塞了一小盘坚果才叫住了人, “阿舒阿秀,你们挺忙的,也别招呼我了,我是来找人的,不知谢公子和他的朋友们到了么?” 说到谢临两个女孩才停下来,阿舒一脸恍然, “四位公子在后头的茶室里呢,阮公子且跟我来。” 云裳绣坊算是锦京里比较高档绣品铺子了,坊内绣品不仅在锦京内售,因着绣品物美价廉,也有外地客商慕名前来,这等茶室便是掌柜们洽谈生意之地,环境还算不错,起码相比外界清幽得很,也足够具有保密性。 阿舒一路引着阮宝到了门前轻叩了两下,房门顿时应声而开, 发财开门见了人转头报了一声, “少爷,是阮小姐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7章 反间 小姐?这两个字让阿舒怔了怔,又极快的反应了过来便转身告退, 到底是阮公子还是阮小姐,这有什么关系吗?总之是救了自己妹妹一命的人就是了。 “宁安!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看看我这墨水调的怎么样?” 里头见阮宝来夏彦男先兴致勃勃地招呼了一声,说完又哼哼了一句, “他们都说我在这祸害人。” 阮宝哑然失笑,她懂什么?叫她来看? 不过夏彦男都这么叫了,她也就给个面子过去看一眼,瓷盅里乌黑的一小汪,泛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光泽, 阮宝眼前一亮,这就是紫徽石调出来的矿墨么? 夏彦男把毛笔往里一蘸吸了个饱满,在谢临不善的目光中在宣纸上划了长长的一条,满脸都写着我是天才, “瞧瞧我这颜色,我这色泽,啧啧啧...” 谢临忍不住抬手给他招呼了一下, “你给老子省着点!那么大半块才出了这么点,你还祸害?” 夏彦男一脸委屈, “知道了知道了。” 阮宝本来也看不出那墨里有什么门道,听谢临这么一说也就转移了注意力,落到桌角处一小块石块上,伸手捡了过来, 这石块乌黑泛紫,单看上去平平无奇,只不过这个坚硬度好像不怎么样,破口处稀稀拉拉的往下掉着渣滓。 阮宝在手里把玩了会,抬眼望向谢临, “这就是紫徽石?没想到你还真有。” 谢临瞥了她一眼, “你当我收了你的东西还会骗你不成?” 说着就见阮宝又摸了两下那半块紫徽石,脸上多了些疑惑, “你这石头本来是做什么的?这上头怎么还打孔?做玉佩的吗?” 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不知怎么谢临的俊脸上出现了一丝扭曲,然后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飞快窜过来把石头从阮宝手心里抢走了, “你管我原来干什么的?是紫徽石就完了,没事少摸!贵着...” 说到这他猛然一噎,说了一半便默默坐下不再说话了。 这一套动作当真是没头没脑,阮宝叫他唬了一跳, 他这人...难道是犯了什么毛病么? “你做什么这个德行?我还会抢你的不成?再说了,这现在不该是我的了么?” 谢临瞪了她一眼半块紫徽石又扔在桌面上,也没言语, 那头向云非倒是想要说些什么,还没等说,让华子念反手往嘴里塞了块什么果子,一时也没说出来, 华子念扬眉笑笑,默默转移了话题, “宁安,如今墨已成了,你要写什么内容只管和老三说。” 老大怎么了啊... 不过是尾巴没藏好叫人捉住了罢了。 那块紫徽石拿回来,可不就是个扇坠?至于从哪里来...这还真是个值得琢磨的好问题。 阮宝听他一说果然打起了精神转移了注意力,来回折腾了这么多天,可算是要切入正题了, 她想了想原地踱了几步,缓缓道, “就说,要杨攸放心,傅元明已经去向太子求情了。” 夏彦男闻言立刻开写,写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眼珠子蓦地瞪了溜圆, “宁安,你这主意可挺损啊...难道这事傅元明也有掺与?” 谢临亦看了过来, “是要叫他们窝里斗?” 就连向云非都愣了一下, “那叫什么计来着?” 华子念顺势敲了他脑门一下, “没事多读书,反间计。” 向云非嘟囔了一声, “就好像老大知道一样,你怎么不打老大?” 华子念抬手又打了一下, “很简单,因为老大没问我。” “...” 这不是欺负人吗!摔! 这下轮到阮宝愣住了,只说个傅元明他们就想到这么多?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之所以提到傅元明这个人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提一句,确实是像谢临说的那样,要叫杨攸他们窝里斗起来。 邵谨言点拨的没错,因各方利益结合起来的联盟看似牢不可破,事实上就像是一张铁网,只要击破了其中的一个点,其余的便没了威胁。 吴州大坝贪污案背后的蝗虫们个个藏得极深,在这一条线上,也只有杨攸和虞海澄才能彼此完全信任,不是说两人关系多好,而是他们一个是知州,另一个是同知,他们之间是死绑。 而傅元明,却是这张网上最薄弱的一处。 倒不是说傅元明这人有多好对付,傅元明是内阁大臣,隐藏颇深,前世里他会被人发现也是因为虞休的倒台。 之所以选择这个人,原因很简单。 ——傅元明本身与杨攸有仇,结怨颇深。 他们因为的什么结怨无人得知,平日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那时杨攸失势被判了夺官,傅元明却第一个跳出来要求严惩,言辞颇为激烈, 杨攸的丈人是李博彦,是丞相也是国丈,傅元明的谏言最后当然不了了之,而且那时也没什么直接证据,并不能直接判了杨攸,顶多是个失职。 杨攸被夺官以后全家仰靠丈人过活,也还算过的不错。 本以为这事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事实却远不止此。 不过是几月后,吴州风声过了杨攸带着幼子大摇大摆的出门逛街,竟叫人当街双双刺死,刺死杨攸父子的人是傅元明府上的家丁, 京都府大堂上家丁一一供认,给出的作案动机是,他不是家生子,乃是吴州人,他老家亲人因杨攸贪污大坝失修而惨死,他当然想要报仇,蹲守几日终于报仇雪恨。 这个理由很充分,家丁也很快判了杀人偿命。 不过这桩凶杀案却令朝堂震惊,不说别的,之前杨攸下狱傅元明没少用私刑,人出了牢门都快没了人形,后头又谏言严惩,这下家丁又当街给人刺了十几刀,要说这事背后没有傅元明的影子,谁信? 阮宝几乎可以想象到杨攸拿到信的神色, 傅元明外号傅疯子,都说他为了一己私欲从来不计后果如何,抽起风来那是谁也不认,若不是因为这点当年丞相也轮不到李博彦来坐。 傅元明会去给他向太子求情... 叫他早点死还差不多, 不慌,不慌就怪了。 阮宝想到这里更觉疑惑,不过这事也算是个秘密啊,连她都是后期杨攸被人杀了才有所猜测, 谢临他们怎么会一说就通?难不成他们都知道傅元明和杨攸有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8章 缘故 “你问杨攸怎么惹上傅元明那老疯子了啊...” 华子念拄了下巴,半天才吐出了一句。 得,这人的毛病还真是... “算了我说。” 谢临白了华子念一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然后淡淡开口, “杨攸的小儿子杨思远动了傅疯子的孙子傅怀佑。” 这也太过言简意赅,到底是怎么个动法能叫傅元明连后果都不顾了? 阮宝听的迷迷瞪瞪。 末了又听谢临道, “赌坊里输钱红眼揍了傅怀佑一顿。” 阮宝还是不懂,就这?小辈打架不是常事?也至于大人下场撕个你死我活最后当街捅了十几个窟窿? 就杨攸父子死时的模样,见过的人都说惨不忍睹,尤其是杨思远,脑袋都被戳成了个血葫芦。 向云非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眨了眨眼睛,接口道, “是狠狠狠狠揍了一顿的那种哦。” 事实上又何止是狠。 杨思远是杨攸幼子,他出生的时候杨攸已经四十多了,正正经经的老来得子,是正室所出,爹是工部侍郎,外祖父是当朝丞相,两相加持也算是出身显赫。 再加上他又不是什么长子,自然没什么上进心,爹上了任他就留在京里仗着李博彦作威作福,平日里比谢临他们还浑的不知何几,惯常出入青楼赌坊,今年才将将十五。 至于傅怀佑,他是傅元明最小的孙子,却文采斐然比几个哥哥更胜一筹, 傅元明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就指望着他延续家里的荣光。 傅怀佑也是争气的很,年仅十二岁便考中了童生,前途一片光明,照这么下去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 但他的光明人生却全被杨思远这个纨绔彻彻底底的毁了。 杨思远好赌,却不精,身上带了大几千两一日之内输尽是常有的事。 赌徒这种人就是这样,越是输了气得跳脚就越是想赢,越是想赢就越是泡在里头出不来, 那一日杨思远在赌坊里输红了眼,身上带的几千两银子输了个精光,正是气急败坏的时候,出了门骂骂咧咧又不看路,一头撞上了正和友人出行的傅怀佑,还好巧不巧的被傅怀佑伸出的腿绊了个狗吃屎。 杨思远本就正在气头上,又在赌坊门口摔了一跤出尽了洋相,如何肯善罢甘休,当下也不管傅怀佑是什么身份,在他眼里除了皇亲贵胄也算不得哪根葱,叫了几个狗腿子便是一顿好打, 傅怀佑一届文弱书生怎么能吃得住这个,被杨思远打了一顿当时就剩下了半口气,而因着是绊倒了杨思远,一双腿被特意招呼,双双折断,以后不管傅元明找了多少良医问诊,均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这一双腿便是废了。 傅怀佑从此万念俱灰,他是想要入仕光宗耀祖的人,现在一双腿废了还谈什么以后,在去年里某一天晚上趁着小厮们都困倦,一根腰带吊死在了门环上, 本是堂堂大丈夫,心怀大志向,末了却是这么个窝囊死法,连吊死都是在门环上。 向云非说完唏嘘了一声, “傅疯子也怪奇怪的,我还以为他当时就得找杨思远的麻烦,不管怎么说都要上一遭大堂的,最后却忍气吞声私了了,这还是疯子?” 说完便挨了华子念一下, “你长脑子干什么的?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吴州贪腐案里头要是有傅元明的事,那傅怀佑挨打的当口不正是他刚收了钱?” 也是,钱都收了罪也犯了,还不如把利益最大化,然后私事就全部化了,压根就没张扬过,对外也只是宣称傅怀佑是不小心伤了腿。 由此可见傅元明再恨也只是认了,毕竟他也有把柄握在杨攸手里,不好鱼死网破,退一步讲他也不止傅怀佑一个孙子。 至于这等隐秘之事他们几个是怎么知道的,这说起来可就远了,那赌坊里的看场就有他们的街头兄弟,可是真真切切见证了这场围殴。 阮宝听到这里心下动容了几分,继而也有些困惑, 为什么当初就能算了,后来又下了死手呢? 她想了片刻,忽而恍然, 大概傅元明从来就没想过,傅怀佑心气如此之高,竟会选择上吊而死。 那到底是傅元明曾经倾注过心血最疼爱的孙子,傅怀佑的死触动了傅元明一颗被银子糊住了的心,在上头留了一根深深的刺,每逢碰便是鲜血淋漓。 杨攸无错漏他不能动,后期杨攸已然事发,便是为了李博彦也不能咬他下水。 阮宝想,若她是傅元明,她也定然要落井下石,这时候不踩上一脚都对不起天地良心。 她想的认真,一双的杏子眼里迷迷蒙蒙,素手托在腮边,推起了脸颊上一点白嫩嫩的软肉,指甲上透出的浅浅粉红衬得肤色莹白似雪。 谢临看得心头一动,怔怔然想着,不知这雪若是染上颜色会是何等光景?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手指在松墨中一点,然后在那雪肤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墨点,黑白分明。 微凉的指尖沾了水渍触上她的脸颊,要是这还缓不过神来那就是木头人了, 一股墨香味扑鼻而来,阮宝一怔,伸手再一摸,手心处乌黑一片,当下便认定他是故意作弄自己, “谢临!你是不是有毛病!” 好端端的往她脸上抹墨水?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事实上谢临也没想过真抹上去,就是手比理智快了一步,然而,就这一步... 少女脸上明晃晃的一道墨水印子,落到他眼里便是有些心虚, 他唇角抿了抿,半晌才道,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阮宝气的不行,他说不是故意的?鬼才信!抬手抄起了桌上的砚台, “我也不是故意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9章 十成,我说的 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响后,一切归于寂静, 墨水四溅中,夏彦男将好不容易摹好的信纸护在胸口,华子念和向云非一蹦三尺高,均躲了老远。 谢临作为被主要攻击必然不可幸免,霁色长袍上松墨点点,如玉的脸上也溅上了几点墨痕, 他怔怔抬手一抹,顿时花了满脸。 “活该!” 阮宝本是在气头上,见他花猫似的脸顿时笑了出来,乐不可支。 谢临叫她笑了个够,末了眼神一暗弯唇一笑, 他这笑容委实阴恻恻的,看的阮宝只觉得博精力都在冒凉风,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一方,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谢临又进,她又退,直至被人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阮宝有点慌了, “你...你想干嘛?” 他这样子怎么跟要吃人是的?气量就这么小? 谢临伸了一条长臂撑住墙边,把她困在方寸之间,近的阮宝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绒绒的细毛, 他轻笑了笑,语气分外平静, “我什么都不想做,或者...你想我做什么?嗯?” 这...这个语气危险的要命,但他到底也是说了什么都不想做是,阮宝有了点底气,打算伸手去推他的胳膊,一推之下却推不开, 狭小的方寸之间,此刻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 这情景有多暧昧不必多说,艳粉色的气息弥漫,华子念三人识相的把头转向一边,别说说话了,连过多的眼神都没有,开始扯东扯西。 他们越是这样落在阮宝耳力就越是刻意,她恼的不行,再一次加了把力气然而还是不行, 想来也是,她和谢临之间的力气本来就颇为悬殊,眼下既是谢临故意,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又怎么能拧得动他? 几次徒劳之后,她干脆不推了, “岑其宪!你是死人吗?把他给我拽开!” 她推不动,叫个人来总行,岑其宪人高马大的,要是还拽不动个谢临,那么些岁数都白长了? 岑其宪闻言一顿,却是没过来,目光游移了片刻才走近了些,清了清嗓子, “谢临,殿下怎么说也是殿下...你多少也要注意一些。” 这...打情骂俏什么的,叫他去管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阮宝一愣,什么叫注意些!!? “岑其宪!你聋了吗?!” 又听谢临道, “你骂他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什么都不做?你慌什么?” 话音一落那边向云非便过来勾着岑其宪的脖颈子带了就走, “没事,老岑,咱们不用管他们,咱们一起上老三那头去...” 夏彦男:“...你看我这个墨怎么样?” 岑其宪:“...挺好。” 阮宝叫他们几个气的几欲吐血,也不推了,抬手就在谢临胸口上砸了两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这点子力气砸到身上根本就算不得疼,谢临也根本就不在乎, “都说了我不想怎么样,你怎么就是不信?” 他这么懒洋洋的说着,末了却一抬手直直搭在她脸上,也不做别的,就那么一抹,指尖上的触感让他心间微动,面上却不显,落落垂下手来,语气闲闲, “就是叫你跟我一起花而已。” 谢临抹过的地方浮起一片红云,阮宝又气又羞,趁他刚松了手还没转身,狠狠用脑门顶了一下他的下颌,果不其然听见他发出一声痛呼, “你混蛋!” 阮宝脱了身几步跑到书案边,夏彦男早已写完,墨迹已然干涸,她拾起来顾不上看,直接装了信封塞给了岑其宪, 夏彦男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叫她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 夏彦男闻言赶紧低下头去, 看什么啊...这个么... 信已到手,阮宝折身便走,等出了门口又被夏萤叫住了, “殿下,您不擦擦脸么?” 阮宝这才想起来,砚台落地被墨水溅了脸的原不止谢临一个,还有个她自己,至于他刚刚那么一抹, 她现在这张脸什么模样... 可不就是跟人一样花? “死谢临!!” 这一声动静不小,谢临揉了揉发红的下巴,又抬手揉了下耳朵,嘟囔了一句, “叫这么大声我又不聋,她嗓子不疼?” 华子念看在眼里偷笑了两声,也没搭他的话, 能搭个什么话?瞧老大那傻兮兮的样子,难不成叫他们去讨论什么宁安嗓子疼不疼吗? 大概人要是思慕就会幼稚的发傻,幸好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夏彦男垂头收拾着东西,收拾着收拾着,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了华子念一句, “老二,你说宁安光凭这个能叫杨攸信了么?” 敢贪污的人有几个不是老奸巨猾,光长个肥脑袋只想吃饭又怎么能活到今天,再紧张也不至于因为一封信就慌不择路开始互相拆台了? 华子念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确实,宁安这办法其实还是有漏洞的,几率么,一半一半,五成。” 唔,也就差不多五成,毕竟杨攸还是挺滑的,这么多年也没翻过船,要是这么就信了那也太虚了。 正想着,却听得耳边传来了谢临的一句, “老二你错了,十成,我说的。” 这声音清朗而又笃定非常,华子念侧了侧眼睛, “老大?” 老大就那么相信宁安能成事? 这话就是再喜欢也不是这么说的,宁安那法子真的险,以他的目光来看,五成的几率已经很高了, 还是要在杨攸昏了头脑的情况下。 “你刚才说她几率五成是么?” 华子念点头,确实五成。 谢临唇角微勾,扬起一抹粲然的笑意, “那么,加上我的五成呢?” 加上他的五成?这是什么意思?华子念忽一回眸, “老大,我们要做什么?” 都是兄弟,该懂的自然都懂,话音一落夏彦男向云非都糊了上来, “老大,我们又要有活干了是么?” 向云非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来, “是杀人还是放火,你就说!” 谢临瞪了他一眼, “杀人?你还敢杀人?连只鸡都没见你杀过。” 向云非嘿嘿一笑, “这不是气氛么,气氛。” “咱们到底干什么?” 夏彦男疑惑问了一句。 谢临唇角笑意加深,说出来的话却阴气森森, “做什么?改明个拦了杨思远,照着腿往死里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0章 张二老爷的奇思妙想 距离那封信送出去转眼过了几天,过程还算顺利,结果也比较满意, 据盯守杨攸的暗卫来保,杨攸最近虽然没有什么行动,但明显着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 而且暗卫还说,杨攸府上出了乱子,杨攸的小儿子杨思远前几日在府里憋不住,上街闲逛叫人一麻袋蒙了脑袋狠揍了一顿,因着最近杨府失势没带什么人,也就没人看清那歹人长得什么样, 还是那伙歹人走了以后杨思远自己从巷子里爬了出来,叫路人抬回的府里,伤势严重的不行,叫了太医进府仍是废了一双腿,后半生怕是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阮宝听到这里心下隐隐有些微妙之感,谢临他们不是说,杨攸之所以跟傅元明结仇,就是因为杨思远废了傅怀佑一双腿吗? 难不成傅元明从现在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可是这么想又觉得不对,毕竟前世里也并没有发生过这回事,那杨思远到最后被人捅死街头一双腿也还是好好的不是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档口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她坐在位上胡思乱想的神游,忽而听见耳边重重一声书本落在桌上的动静, 她一愣,转过头去, “离姐姐,你怎么了?” 张妍离表情愤愤,一摞子书又在桌上敲了几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阮宝不明就里,看她模样却觉好笑,开口打趣道, “离姐姐这是怎么了这么气,再说了,这桌子也没招你,亏了姐姐你手劲小,若是再大些仔细桌子都要碎了。” 张妍离白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书放下放过了那张桌子, “还不是作了妖的柳姨娘!” 张妍离提到柳姨娘偏头啐了一口, “要是以后姓迟的也给我弄上这么一出,我...” 柳姨娘?迟闵真?阮宝听到这多半也就想到了些眉目, “可是二舅舅又惹二舅母生气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岁数大了脑子不清醒还是怎么,不知抽了哪门子邪风,居然想要叫我哥去河乡接?那柳姨娘多大的脸,也配叫我哥去接?” 张妍离想到这里便气的不行,嘴上也没了把门的吐槽起自己亲爹来,所幸只是在阮宝面前,也不会叫旁人听见。 阮宝眉头蹙起, “叫四表哥去河乡接人?二舅舅糊涂了不成?” 张季同今年便要下场参加秋闱,眼看着只有两个来月了,正是需要用功的时候,这个时候要他去接人,这不是胡闹么? 更别说柳氏只是个姨娘。 张妍离恨恨咬了咬牙, “也不知那柳姨娘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这样好?自己没手没脚还是没人伺候?要我哥去接?” 这事还真是不太好评论,毕竟没有小辈跟着背地里说长辈坏话的道理, 阮宝想了想又问, “那四表哥可是去了?” 张妍离撇撇嘴, “没有,我娘因为这事跟我爹吵了一场,闹到了祖父跟前去...” 秋闱在即,居然要叫张季同接什么姨娘,这事闹到张太师面前定然是没理的, 张太师听闻后顿时勃然大怒,把张二老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也不敢提这码子事了。 “宝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娘这一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连我看着都觉得解气的不行,那柳姨娘以往在京里的时候便仗着我爹的宠爱眉梢给我娘气受,在外头那几年可想而知,要我说我娘还是太能忍了,这也就是我娘,这要是换了我来,姓迟的若是敢,拼着日子不过了我也定跟他没完!” 阮宝叹息着摇了摇头,离姐姐这性子还真是... 离姐姐嘴上说什么若是迟闵真有什么她便拼着日子不过也要没完,可事实又有几人能够真的去做,在这世上,张二夫人的存在才是常态, 眼下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他们可以流连花丛,只要手上有钱便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娶,作为妻子,却不可以善妒,却一定要容忍, 受尽了委屈还要挂着笑美名其曰为了家族。 从某种角度来说,阮宝觉得张妍离说的还是对的,大多数人也只是在这世上活一回,凭什么就要受旁人的委屈? 将来若要是她,她的夫婿若是一样有了旁人,那她也定然会闹,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好受才是正经。 想着想着不知想到了哪里,她脸上泛起一丝红色,张妍离看在眼里伸手摸了把她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 “宝妹妹怎么了?这也没发烧啊...” 难道是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宝妹妹脸红什么啊? 阮宝身子一僵,眼神闪躲了一下, “没什么,既然四表哥都不去接了,你怎么还这么生气?须知事都过去了,你这不是自己气自己么?” 她刚才想的什么...她一定是疯了,居然在某个瞬间脑子里闪过谢临的影子。 不过...该说不说的,抛开别的不谈,常安侯府倒是比别的府上干净的多得多,那谢国安一辈子也没看见搞出什么小妾幺蛾子。 想到这又开始觉得有些发虚,好在张妍离也没在意到这点,听她问起又开始生起气了, “我想说的可不就是这,祖父都开了口了,不叫我哥去接,我爹倒好,在祖父面前安安分分的,转了头又求到大伯头上去了,大伯归京在即,他竟然要求大伯从河乡回来把柳姨娘给捎回来……” 这可真是…怎一个胡闹至极了得。 不得不说张二老爷真的是个奇才,居然叫兄长去给他接小妾…… 阮宝嘴角一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点不确定的想法来, “大舅舅可是应了?” 不是? 张妍离悲愤点头, “可不是应了?过两天就好回京了...” 八百年不求到一回的弟弟突然开口求到头上,怎么想张大老爷也不能狠心拒绝得了,左右也是路过河乡,也就不差这一回了。 转过天就到了五月底,张家大老爷张秉安满了任期,举家归京,光是马车就回来了四五辆, 且看张大老爷从马车上下来便折身去亲自接了妻子,单是看着就叫人知道夫妻二人定是恩爱至极, 康氏在府门前迎着人,再看看身边脖子抻了老长的自家相公,登时便觉得心闷难言, 人啊,还真是不能比较,若是较了真去比,还真是怎么比怎么心塞。 同样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儿子,看看张大老爷,再看看二老爷, 呸!什么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1章 祺哥儿 张大老爷举家归京,乃是张府大喜一桩,更别提大公子张伯同又新添了个儿子, 此刻张府一家围坐,张太师抱着新得的重孙笑得合不拢嘴,捏了捏那孩子小胖手,又偏过头去问, “这孩子几个月了?可起了名?” 张大老爷一笑, “没呢,才两个月,只起了个小名浑叫着,大名么,还是等着爹您来起。” 张大老爷一走就是许多年,连孩子都在外地成了家了, 张太师捋了把胡子,沉吟片刻, “便叫祺。” 到了这一辈该是个岳字,因此这孩子的大名也就定了,是为张岳祺。 祺,吉祥也。 “祺哥儿,真是个好名字。” 大夫人孔氏出自书香世家,自然明白这个意思,打心眼里高兴。 张伯同与妻子胡氏对视了一眼,俱是微微一笑, “多谢祖父赐名。” 祺哥儿是个壮实的孩子,小小年纪已然看得出浓眉大眼,憨态可掬得紧,真真是谁看了都喜欢,甫一回京大家伙抢着来抱,这么大会已换了好几个人,正抱在康氏手里, 康氏逗弄了两下祺哥儿,看了眼张季同, “你倒是什么时候成家,给我也添一个孙儿?” 张季同无奈道, “娘啊,这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这才多大,既然大哥先有了您就抱着呗?” 康氏白了他一眼,这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换了他爹那会孩子都有了。 康氏想到这里心下一紧, 莫不是还想着阮宝呢? 想到这不禁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几个少女正闹成一团,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三公子张叔同从康氏背后伸过来个脑袋, “二婶你就放心,咱们小四这么好的品貌,不愁将来你抱不上孙子!” 冷不丁响起一嗓子康氏下了一跳,抬手在张叔同脑门上打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仔细吓到你侄儿。” 张叔同嘿嘿一笑没作声,正说着二公子张仲同也凑过来了, “就是说啊二婶,小三说的对,咱们小四还愁找不到媳妇?您可少操心了,保不齐小四现在心上人都有了。” 兄弟俩一左一右围了康氏,他俩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样貌,这也就是张仲同说了句小三,要不然根本分不清。 康氏啐了他一口, “少来,他要是真有,领回来给我看看才是正经...” 说到末尾又觉得失言,敛了唇又低下头逗孩子去了。 张叔同却没觉出来,听到这顿时暧昧一笑, “二婶,要我说啊,这事您还真不用着急,再者要是真找不到什么的,咱们宝儿跟小四不知多般配呢...” 话音一落四下都静了,康氏的笑容僵在脸上,连手指都不觉收拢, 怕什么提什么,张叔同这回可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比不得大夫人生了三个,张季同就是她的命根子,阮宝端不端庄能不能持家不说,小四现在就这么喜欢,将来还不得娶了媳妇忘了娘? 不过想是这么想,张府上下哪个不当阮宝是个宝贝,她又怎么能就这么说,不动声色勾起个笑来, “宝儿这样乖巧可爱的,我自然是喜欢,就是不知我们家小四有没有这样的福分呢。” 张季同心尖一颤,不受控制的往阮宝那边望了一眼, 不知表妹...她会怎么说? 阮宝呆了一瞬,这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躺着也挨刀吗?二舅母不是惯常不愿意她跟四表哥一处? 末了她掩唇促狭一笑, “二舅母少拿宝儿打趣了,三表哥说的对,四表哥这样的品貌,怕是要天上的仙女下凡才能配得上呢,宝儿就不参合了。” 这话当真是适当,既夸了张季同也表明了没有这个心思,语气又俏皮的很,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张季同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明明知道表妹中意谢临,他怎么就是放不下这颗想要围着表妹转的心呢。 康氏却是松了口气,阮宝的模样明摆着就是无心,既然如此自家儿子早晚也就会放下了。 孔氏眉眼弯弯笑着接口道, “宝儿当真是妄自菲薄,别说是你二舅母想讨了你做儿媳妇,就是你大舅母我也想为我家小二小三讨上一讨呢。” 张仲同和张叔同今年均是十八,因着一直在外地,只想着回了京里再定,听了这句两张俊脸均红成了猴屁股, 双生子异口同声, “娘啊!” 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 这一茬很快轻轻揭过,张老夫人围着康氏转了两圈,对她怀里的祺哥儿好奇的不行,一副想抱又不敢抱的模样, 末了还是胡氏上前抱过了祺哥儿递给张老夫人,丝毫不怕她把孩子摔了。 张老夫人得了孩子眉开眼笑,布满皱纹的手掌抚上祺哥儿柔软的胎发,突然就喟叹了一声, “想当年老大还是个孩子,比这个还小,这么一转眼,老大都有了孙子...” 众人俱是一惊。 老太太这是...清醒了? 张大老爷七尺男儿差点泪水夺眶而出, “娘啊!这是伯同的孩子!是我孙子!是您重孙!” 话没落就叫张老夫人嫌弃地瞥了一眼, “你当我傻了?还是你傻了?我就生了你这么个傻玩意?” 了不得了不得,这还真是醒了,众人皆是百感交集。 早说抱个孩子就能好啊! 张二老爷看着自家娘亲抱了祺哥儿亲昵的不行,眼中闪过一抹艳羡,从柳氏怀里抱了孩子巴巴凑上前面去, “娘啊,这是音娘给您添的孙女,叫妍兑,是我闺女!” 张二老爷这献媚的样子真真让人没眼看,康氏别过眼去心下嗤笑了一声, 就是老太太糊涂了都不待见柳姨娘呢,何况是现在清醒?真以为都把那小丫头当个宝贝? 不得不说,事实上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大夫人孔氏看着康氏的眼里都多了丝同情的意味, 老二这么浑,弟妹也不知是怎么过的... 果不其然,张老夫人凉凉看了张二老爷连带着他怀里孩子一眼,鼻间溢出一道哼声, “都讲着抱孙不抱儿,你什么出息?” 拍了两下怀里孩子,又补了一句, “嫡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2章 我让他炼 ...胸口被自家亲娘戳了个透明窟窿的张二老爷灰溜溜把孩子还给了柳氏,柔声安慰道, “音娘,你别难过,娘她...” “相公,妾身都懂。” 柳氏果真不愧她这个姓氏,身子弱柳扶风,姿态也柔顺可人的很。 她越是这样看在二老爷眼里就越是心疼,忍不住攥紧了她的手来, “委屈你了音娘,我保证...” 柳氏望了眼那边抱着祺哥儿的张老夫人,垂眸浅笑, 委屈?她早就不委屈了...呵呵。 张老夫人也只是清醒了一会便又复了常态,对此张府众人也不觉得气馁,毕竟已经糊涂了那么多年了,要求不能太高, 到了晚间阖府用完餐要散了的时候,阮宝拦住了张大老爷, “大舅舅。” 张大老爷一愣, “宝儿这是?” “无事,有些事想要和大舅舅打听罢了。” “宝儿这是哪里话,有话问舅舅直说也就是了。” 张大老爷笑了笑,伸手想摸一把阮宝的头,又忍住了, 宝儿啊,长得是真真的像大妹妹。 有这么个孩子在他眼前晃着,看着就跟大妹妹还在身边似的。 张大老爷应的爽快,阮宝也就没绕弯子,浅浅一笑道, “大舅舅途经河乡回来,可曾听说过什么天师么?” 照说二老爷一家也是从河乡过来的,甚至还多停留了一会,但是阮宝却并不打算问二老爷一家, 二老爷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注意什么天师不天师,至于张季同和康氏就更不会在意了。 也只有大老爷兴许能问上一二,毕竟当日的天师这会已经成了国师。 果然,张大老爷听闻‘天师’二字,面皮顿时一皱, “陛下当真是...!” 身为臣子,自然不能说皇帝的不对,但张大老爷也不是普通人,那不仅是他妹夫,也算是他师弟,眼下又让他看着和帝做出这等堪称糊涂的事, 他走在半路上就已听闻陛下新封了个国师,‘国师’二字有了前朝的前车之鉴已然算是个忌讳,那前朝可不就是因着云灵帝求仙问丹才亡了的? 因此甫一听说和帝封了个国师登时便上了火,有听说人是从河乡出来的,便去打听了一遭。 这么一上心打听,还真让他觉出些东西来, “宝儿,那国师不是个普通招摇撞骗的货色,我怀疑这背后有人给他作势做推手...” 如若不是这般,如何给一个道士就建起了生祠?还传扬成那般模样,俨然有发展成一方邪教的趋势。 “宝儿,陛下如今这般推崇那国师,你一定要多加上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说话陛下未必肯听,是你的话却是不一样的。” “大舅舅放心,我都省得的。” 看着阮宝一一都应下来,张大老爷唏嘘了一声, 陛下那般疼爱宝儿,想来若是宝儿也多加反对的话,陛下也会思量一二。 翌日上午,阮宝刚一回宫便直奔清心殿而去,到了才发现情况大有不同, 几日未见的和帝红光满面精神烁烁,与他平日的状况丝毫不同,见了她来立马伸手招呼了她, “宝儿快来,让爹好好看看,这是从你外祖家刚回来?” 阮宝几乎是被和帝拽过去的, “京都府尹一职有所空缺,你大舅舅外放数年,这个职位你看给你大舅舅如何?” 这朝堂之事,如何又问上她了?她没有作答,和帝却恍若未闻,仍然问着其他, 阮宝看在眼里,只觉得他有些精神的过了头,看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有些担忧的抬起眼来, “爹啊,你没事?”...怎么这么精神? 和帝一愣, “嗯?我怎么了?” 阮宝摇摇头, “就是觉得...”亢奋的过了头。 话未说完便被和帝拍了拍肩膀, “你这傻孩子,竟说胡话,爹看你是大早上往回跑路上累着了,早些回去歇息,晚点再来找爹。” 如此三言两语,居然就把她给撵出来了。 出了清心殿走在路上,阮宝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抬手拦了个殿外侍奉的小太监, “小权子,本宫问你,陛下最近都发生什么事了?” 小权子想了想, “陛下没发生什么啊,跟往常都一样,早朝用膳逛园子吃丹...” 吃丹? 听到这阮宝一怔,又急急问, “闻太医还在观星司么?” 小权子摇头, “没有,闻太医前阵子老家有事,已经请了假回老家去了...” 阮宝心头警铃大作,顿时便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来,忍不住一手握住了小权子的肩膀, “小权子我且问你,陛下最近日日都吃丹?吃的都是观星司国师送来的?” 小权子叫她吓了一跳,又何时见她如此严肃过,惊怔之余点头一一都确认了, “是这么回事,观星司国师送来的,说是延年益寿的,” 见她神色不对又补了一句, “殿下可是担心那丹药有问题?奴才瞧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陛下吃着还挺好的,这几日精神头都特别足...诶?殿下?殿下人呢...?” 阮宝疾步走在宫道上,脚步快的几乎是跑着,一路奔着观星司而去。 精神头足,没问题,还挺好... 呸!就是这种才大事不好,她就知道那虚申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闻太医刚走就找着空子给她爹吃上狼虎之药了?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秋实跟在她后头,跟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好容易拽住一把她的衣角, “殿下!您这是怒气冲冲的要去哪啊?!” 阮宝被她拽了也没住脚,头也不回, “去观星司!” 秋实想不太明白, “殿下您这刚回宫,去观星司干什么啊?您要是有事,便跟婢子说,婢子替您走一趟也就是了...” 秋实感觉心里不太稳当,看殿下这模样,这怎么感觉这么不善呢? “不用你去,我自己去,我今天非要给那招摇撞骗的炉子给砸了!我让他炼!” 开什么玩笑,她当然要去观星司,亲自去,她今天要是不把那臭老道的炉子砸个粉碎算他那炉子结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3章 权衡之计 啊?砸炉子?秋实骇了一跳,闻言更加用力的拽了她一把,一拽无果又叫夏萤帮忙一起,总算将人拽住了, “殿下!殿下三思啊!” 阮宝叫她们拽的走不动路,只得回头, “秋实!你们两个拽我做什么?!有什么好三思的?” 秋实规劝道, “殿下,那国师正是受宠的时候,您就是真要砸人丹房您也要师出有名稳当些,不然这事一旦闹大了,传到御史耳朵里,你这又要吃苦头了!” 秋实这一句还真让阮宝听了进去, 确实,现在她说虚申炼的丹有毛病也没人会听她的,一定要先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秋实见她能听进去顿时放了心,本想歇下喘口气,再一抬眼又见她风风火火朝另一头走了,只得再次拔腿跟上, “殿下,您这又是要去哪啊?” “堵我哥去。” 这事光她说没用,加个太子总行了?现在那朝堂大事,不是大多数都是哥哥说了算么?只是罢黜个国师,又有什么难的, 上次她说他不肯,这次那虚申爪子都伸出来了,难道还会纵着他了不成? 半刻钟之后,阮宝在议事殿外堵到了人, 阮泽见她匆匆走来感到有些好笑,先是抽了个帕子来给她擦了把额上沁出的汗水, “妹妹这是从哪来?” 阮宝不耐烦的拍开了他的手,虽是气头,仍敛了几分,把阮泽身侧跟着的人并秋实夏萤都挥退了, 不是她信不过谁,而是有些事情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好。 等人都走了,如此她才开了口, “哥,我今天来找你,只有一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虚申给除了?” 阮泽听着一怔, “妹妹,为什么要除了国师?”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还为什么?阮宝气急, “哥,你上次跟我保证爹有分寸,我信你了,然后呢?眼下就是你说的有分寸么?” 阮泽更觉云里雾里,一边抬手再次用帕子按上她额角,一边又问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国师又怎么你了?”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叫阮宝气的不行,索性抢了那帕子两下揉揉给扔了, “阮泽!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臭道士分明在害爹!现在已经趁着闻太医回乡给爹搓了那虎狼之药,难不成你真想看着爹走云灵帝的老路吗?!” 这...居然叫上他大名了?阮泽的手滞在半空,本是严肃了些听她说话,听她说完长眸里却氤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来。 阮宝更生气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爹的儿子!难道你就放任不管?!我今日话就给你放这,你若是真不管,就别怪我去砸了观星...” 话还没说完便见阮泽心情极好的笑了出来, 阮宝险些要哭了, “你笑什么笑?!我很严肃的!” 阮泽这才止住了笑声,抬手将妹妹拥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像是顺着毛捋着什么猫儿似的。 这一招别说还真有用,阮宝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计较了,国师的事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 “好好好,我给你交代。” 阮泽松了人,看着她仍旧满脸气鼓鼓的模样不禁再次莞尔,又叫她瞪了一眼,也不再逗她, “交代交代,我都交代,不然你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怎么办。” 他思忖了一下,半晌正色开口道, “虚申的事,不是面上那般,也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说的郑重,言语间也不再称呼虚申为什么国师,阮宝神色这才有些松动,细细听他讲述缘由。 “你也知道他在民间什么声望,封他做国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这般,又哪里来的什么劳什子国师?” 如阮泽所言,虚申在民间声望过大,到如今他的事迹传扬,已不止河乡一地的百姓信奉他为神灵,有逐渐蔓延的趋势,连青州都有了他的信徒, 他在民间声望至此,也只能顺势封他做国师,叫他住在宫里。 如若不然,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有了什么反心,随口在民间散播些什么谣言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等民心都被他煽动,到了那个时候就说什么都晚了。 只有叫他做了国师,才能把他控制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不至于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是国师,也只是给个虚名堵住天下人的嘴而已,事实上根本就没人真把他弄的什么当回事。 阮宝听他这么说,总算明白了几分, 所以给他的宠信都是表面上的? 这么想着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那爹怎么都开始吃上他炼的丹了?” 说起这她又开始有些急了, “既然都不信任他了,怎么还吃他的丹?哥你是没看见父皇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要是看见了你也会担心的!还是尽早停了?” 阮泽听她说到这顿时乐不可支,抬手把她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 “说你傻你还真傻,都说了不信了,又怎么会吃?” 阮宝傻了, “那小权子说...” 说了一半自己也停了...小权子只是个候在殿外的,都不能近身伺候... 她嘴角抽了抽,又问, “那爹怎么红光满面的?旁人不是都说...就是吃了那等丹药才会有那种反应吗?” “尽胡说,你见过吃五石散的?” 阮宝摇头,心中却仍觉茫然, “那怎么?” “不是药,父皇是激动的,前几天得了本失传的《班公秘录》” 阮泽摇摇头提及此事也是颇感无奈, 和帝这辈子也就那么几点爱好,前阵子不知怎么又迷上了木工,这本《班公秘录》可不就成了他心头好么,自得了这书见天里跟个小孩子似的,晚上贪黑不睡,白天捧着看个没完, 不过以后看来还真是要管管他了,这状态说起来是挺吓人的, “你啊,知道点东西就瞎操心,他要是真吃了那丹丸,我还能不管么?” “...那你要是不管呢...” 阮宝嘟囔了一句,又听他道, “你当父皇傻么?那丹别说是来路不明,就算真有效果父皇也不会吃的,你可知什么人才吃那东西?” 阮泽说完不待她答话便觉不对,为了避免她继续问下去,忙推脱有事跑了。 什么人才吃那东西...他敢保证,他要是真给妹妹细细说完,回头父皇就能剥了他的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4章 衡苍 阮宝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只觉一阵莫名其妙,不由撇撇嘴, 什么啊?当她是三岁小孩么?这还用他来说吗? 那云灵帝之所以天天磕丹,一则求长生,二则不就是好色,然后心有余而力不足才需要用丹药补么... 这她知道啊... 自从知道了和帝根本没吃什么虚申的丹药也没怎么信任过虚申,阮宝只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这天在宫里无聊闲逛路过了观星司,抬眼往里头望了一眼突然生出点兴趣来, 春花在后头问了一句, “殿下可是要进去瞧瞧?” 之前春花不知怎么总出岔子,叫她歇了几天现下看着已然是好了,阮宝也就继续用她跟, 这会儿听她问了还真生出了点想法来, “走,我这就进去瞧瞧。” 自打知道了虚申没威胁,现在就算碰见他也不会觉得有多晦气了, 更何况阮宝心里隐隐有点猜测,她觉得虚申对自己或许有些图谋。 图谋这东西么,是骡子是马的,等尾巴抓出来也就知道了。 在这之前她也不介意先去探探虚实。 正是下午,日头西斜,在道家眼里这个时候在一天之中已属阴时,照常来说虚申应该不在里头才是, 既然他不在,那还真是正好。 阮宝带了人大摇大摆走到观星司门口,几个宫人认出她是谁见状也不敢拦,老老实实给她推开了门。 观星司大门刚一推开,热气便扑面而来,等热气散了阮宝抬眼看进去,见内里早已跟从前大相径庭, 观星司里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并着说不上来的火气味,大大小小的丹炉子摆了一地,按周天八卦排列,四里都挂着一袋又一袋药材硝石之类, 她随手摸了一个捏了两下也没捏出什么名堂,又看见另一头地上立了个雕花铜缸, 那铜缸大的出奇,足有十人合抱大小,上边严严实实盖了个盖子,也不知里头是个什么东西, 阮宝来了点兴趣,刚往那边抬了抬脚,迎面拦上了两个道童, 那两个道童大概是留下来看炉火的,大夏天闷在观星司里,满脸都是热汗, 眼下并肩堵住了阮宝的去路,先是行了个礼,待到起后才道, “殿下不可靠近。” “不可靠近?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两个道童俱是摇头, “既然不是,何以不让本宫去看?” 两个道童对视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殿下,是真不能靠近!那缸里...” 阮宝本来就怀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又推三阻四,怎么可能真如了他们的意, 冷冷一笑, “本宫是天子之女,整个皇宫里还有我不能看的东西么?” 道童们打了个哆嗦,仍是要阻, “那缸里都是炼丹的废料,堆了日久时深,其中不乏又未炼尽的丹砂之类,殿下若执意要去,难免会中毒。” 炼丹的废料么... 阮宝倒真是踟躇了一下,这个她知道,如果道童们说的是真的那还真是没准有毒。 正犹豫间春花站出来了, “殿下,您且在这候着,婢子去给您探个虚实!” 阮宝下意识想要开口叫她,没等叫回来人已经到了缸边,而那两个道童见阮宝不去也真的没再拦。 春花到了缸边,那盖子却是厚重非常,看着似有个上百斤的重量,绝不是她能够提的起来的,春花本要退却,再一看却看见上面有几个窟窿, 春花往里看了几眼,折身便回来了, “回殿下的话,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婢子闻到一股硝石味...” 阮宝点了点头,既然春花都这么说了,春花她还是信得过的,那就大概真是炼丹废料了, 想到这又问了一句, “春花,你有感觉什么不舒服么?若是有就找个太医去看看?” 春花摇了摇头,两个道童见状插口道, “殿下,春花姑娘并没有停留太久,想来是没事的。” 阮宝这才放下心来,在观星司内四处走了走, 蓦然,她只觉得鼻间闻到一缕似曾相识的味道,她折回身,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药囊上,想了一会又伸手进去摸了根药草出来, 这药草的形状有些奇怪,嶙峋的主干上生了数根叶片,俱是蜷曲着成什么动物爪子的模样,问起来的味道确实如兰似麝的。 这个味道...她敢保证,她绝对在哪里闻到过。 她蹙了眉细细去想,试图在脑海里寻到这东西的半点踪迹,却又觉无迹可寻, 正想着,耳畔传来一声轻叹,手中药草也被另一只瘦骨皮松的手捻了过去, “此乃衡苍,形如爪,气似麝,不可多闻。” 虽然没设想过虚申会回来,不过在观星司里看见虚申也太过正常,无需惊慌, 阮宝抬眼,神色淡淡, “哦?国师何出此言?” 虚申微微一笑,将掌心摊开,衡苍张牙舞爪的静卧其上,与他掌心杂乱的纹路相合,说不出来的诡异, “衡苍无毒,多闻却有害,恐伤心神,若与另一种菁藤相混,则效果更盛。” 这笑挂在他脸上还不如不笑,看着还挺渗人,阮宝听他说完也没了多少兴趣, “既然有毒,国师还留着它做什么?” 虚申摇头轻笑,将衡苍置回药囊, “天生万物,自有相生相克,衡苍毒浅,亦有凤草能医。” 相生相克...阮宝听在耳里,只觉得这个词是当真不错, “国师此言是极。” 如此,那便看看她这凤草能不能拔了衡苍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5章 夏彦男又挨揍 锦京这两天不怎么太平,先是侍郎府公子逛街折了一双腿,过了几天不知怎么内阁傅大人也挨了圈禁,朝廷上的大臣们一时都跟小鸡崽子似的,消停的不能再消停。 不过这一日新鲜事又多了一桩, 阮宝本来还在国子监里跟几个侍女扯瓜皮,冷不丁听说夏彦男叫人揍了,眼睛蓦地瞪了溜圆, 阮宝怔怔回头问岑其宪, “夏彦男真挨揍了?” 岑其宪点了点头, “大概是。” 他也是听着男苑那边有传闻才听了一耳朵,据说还挺严重,叫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阮宝一听这个有那么片刻的怔忪,不过要说他挨揍...没准也还算正常,毕竟他们几个见天的惹是生非。 话是这么说,朋友一场又帮了这么大忙,该看一眼还是要去得,当下也坐不住了, “他们今天都去哪了?” 岑其宪想了想, “该是去了云裳绣坊。” ...... 时候来的有些不巧,到了云裳绣坊所在的街口正赶上巡城卫巡街,街上行乞的一哄而散,生怕跑的慢了叫巡城卫抓住踢碎了饭碗,一时间街上乱成一团, 这等光景马车若是下去定是难行,反正也这么近了,不若下去走走。 不过这时当真是乱,岑其宪持剑走在前头开路,把阮宝护在后边,一路上小心翼翼的。 不料眼看到了地方,仍是出了差错。 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跑,一头撞上了岑其宪手里的剑, 一来是那乞丐的速度当真是快,二来岑其宪的职责便是护卫阮宝,见有人撞上来下意识便是抬手一推, 是以两两相撞,顿时发出了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当然,碎的肯定不是岑其宪的骨头。 寻常人胸骨断了早就起不来了,那乞丐却只倒地一瞬,马上又挣扎着爬起来,也不说赔钱什么,捂着胸口便要走, 只是他看起来真的伤的很重,浑身看着都在打颤。 这等情况自己本身就是撞了人的一方,又如何能让他就这么走了,阮宝皱皱眉叫岑其宪去把人拦回来, 乞丐显然是吓了一跳,无论如何都不肯,口里只说没什么事不用,然而连这话语都细的跟猫似的。 他执拗的厉害,死活都不应,岑其宪也没什么耐心再同他争辩,忍了洁癖拉了把他后脖领,强行制住, “我建议你老实一些,你伤在胸口,若是仍然乱动叫断骨戳伤脏腑,你这条命也就没了。” 那乞丐本是仍要挣扎,听了这句似是犹豫再三,还是消停了。 岑其宪说的没错,骨伤的话一般来讲能不动就不动,尤其还是他这样的伤在胸口,一旦乱动恐会致命,眼下街上一片糟乱,原地肯定是不行了, 不过云裳绣坊倒是近在眼前,阮宝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乞丐往里塞塞, 反正里头都有一个伤员了,也不差这一个。 街上正乱没什么生意,几个人也就直接从正门进来,阿舒阿秀见了来人顿时一愣,倒也没问什么,自去后头开了一间茶室, 等到人塞进去,又着人去请了大夫,阿舒才缓步上前来引着阮宝去了另一间茶室。 岑其宪的消息果然没错,谢临几人还真是在这,才刚走近,尚没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嘶嘶哈哈的痛呼。 里头夏彦男四仰八叉的靠在榻上,旺财正给他上着药, “...我说你轻点,嘶,我说平安,你那到底是手还是鸡爪子?不行你换个人来,怪不得宁安叫你旺财...” 旺财听着顿时一阵心塞,有人给上药就不错了,还挑?正欲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鸡爪子,便听得谢临凉凉一声, “他不行,换我来?” 这....这不妥当,夏彦男一激灵,深知谢临这话不是什么好话,真要老大上手他焉有命在? “不用不用,不用劳老大出手,我看旺财挺好的...” 这话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因为老大已经接过了旺财手里沾了药的棉棒,看样子是要来真的, 夏彦男立时惊恐,向另外两个兄弟求援无果愈发惊恐,眼看都要怼到他脸上,他顿时灵机一动来了主意, “老大你看宁安来了!宁安!” 宁安这两个字像是有什么吸引力,谢临霎时转过头去,夏彦男舒了一口气, 就知道抬出宁安来有用, 不过他也知道他这话是骗人的,等老大回过神只会更暴躁,本是打算立时开躲,却听得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藕青缎靴随着这一声落地,他再往上一瞧,顿时愣了, 宁安还真来了。 愣住的又何止是他, 自家兄弟话里水分几何谢临心中有数,若说阮宝来,他心里是不信的,可当夏彦男说出这两个字,他却像是中了邪一般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于是他也愣了,愣住的结果就是手上失了力气,药棒子本就距离夏彦男伤处极近,这一下落立时便听到一声惨叫, “疼疼疼疼疼!!杀人啦!!!” 夏彦男还真是让人揍的挺厉害,身上不知怎么样,眼圈可见是青的, 他开始见了阮宝来还抬了袖子捂着脸,一把叫谢临给拽下来也没音了,脸算是丢大发了, 谢临哼了一声, “上次京西衙门那出可比现在精彩多了,还遮什么遮?” 夏彦男想想也是,索性也看开了,反正是叫阮宝看见了而已,又不是梅娘子。 好赖现在也是有点好处,比如上药的人从旺财变成了春花,人手不比鸡爪子强, 然而他想是这么想,等春花一药棒子放在脸上,他险些没哭出来, 他娘的,阮宝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这怎么上个药比旺财那狗东西还疼?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疼给咽了下去, 倒不是别的,春花毕竟是个姑娘,要是姑娘上手他还是说疼,这叫其余几个怎么看他?还不把牙笑掉了? 夏彦男这边满脸的视死如归,阮宝却没注意, 她在边上看了两眼,偏头有些疑惑, “他这是怎么弄的?” 这得多大的仇拳拳照脸上招呼? 夏彦男听她一问顿时一滞,扁了扁嘴没做声, 谢临朝他那边轻飘飘看了一眼,眼角眉梢俱是鄙视, “他?呵呵。” 华子念眼里愉悦的很,弯唇不言,向云非啧啧了两声, “老三啊...老三这次当真精彩的很...这辈子就没这么精彩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6章 糕点 向云非说的对,夏彦男这次当真是精彩万分, 他大早上到梅娘子酒坊里闹事赖着不走,梅娘子烦不胜烦,这才叫人把他给揍了, 再加上上次梅娘子怀疑他偷酒方子一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几个伙计看见他就来气,这才下了重手, 这也就是夏彦男是武将家里出身,多少有点底子,换了个人没准要被打出个好歹来。 夏彦男在榻上歪着,听了向云非这叙述无力的哼哼了两声, “不是闹事...我那是...我那是去跟她谈合作!合作!” 怎么能是闹事呢?他那么爱慕梅娘子,怎么可能会去闹事? 向云非翻了个白眼, “我且问你,你大早上去人酒庄里谈什么合作?” “她不是卖酒的吗,当然是谈卖酒的生意。” 向云非口气变了,是做作的惊讶, “卖酒?你往哪卖?你有地方卖吗?” 夏彦男急急辩驳道, “怎么没有?春福楼不是酒楼?” 春福楼... 谢临幽幽望了他一眼,他顿时不做声了。 向云非啧啧两声, “老三还真是兄弟情深,皇帝不急太监急,连春福楼的生意都帮上忙了。” 春福楼是谢临家的产业,在锦京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可是因为在酒这一方面比不得醉风楼,自然也就差了一筹, 前两年春福楼的掌柜倒是去请过梅娘子,不过没有结果,这事到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彦男叫向云非揭了这遮羞布脸上也没甚赧然, “那你看,一家的兄弟,我不帮忙谁帮忙,我这可不都是为了崔伯母么。” 华子念看了半晌热闹,听到了这弯了眼, “你这么一说,等过后伤好了这是还要去?” “那当然,” 夏彦男一扬脸,就手撩了把头发,做了个英俊潇洒的模样, “等老子伤好了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他大概没注意到,他此刻鼻青脸肿,做这么个动作就有些...一言难尽。 谢临听着嗤了一声, “你去是去,少打着春福楼的旗号,我家酒楼丢不起这人。” 当初春福楼给出的价钱可是比醉风楼高出了三成,就这梅娘子都没接这桩生意, 在商从商,她拒绝这诱惑,可不就是为了一个诚信。 不得不说夏彦男这回还真是犯了蠢,就是喜欢也要挑个好说辞,打着春福楼的名头赖着不走...就这个? 谢临想了一下,觉得要是他是梅娘子,打死都是轻的。 受了伤又叫兄弟几个一顿阴阳怪气,夏彦男心里不好受,转了眼到阮宝这里找找存在感,哼哼,他不好受就叫老大也跟着吃吃瘪。 “宁安,你今日可是听说我伤了来看我的?” 阮宝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毕竟她今日也当真是来看夏彦男的。 谢临听了这句俊脸顿时一沉, 看老三?呸!怎么不来看他? 这脸色被偷偷观察他的夏彦男看在眼里着实愉悦,夏彦男又歪头看了阮宝一眼,再接再厉, 委委屈屈的模样, “宁安,我这好歹是个病人,你看个病人怎么还空手来?” 啊?这...看人还要送礼的么? 想她阮宝什么时候给别人送过礼,那是从来没有影的事,她这个身份地位又哪里需要给别人送礼,说什么空手不空手,但凡她临个门,不说脸上有光也差不多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夏彦男么...还真是不一样,好歹也是个朋友啥的,就这么空着爪子来好像是有一点那个什么... 阮宝一时叫夏彦男给问住,她今天过来本来也就是临时突发奇想,路上也没想着这回事, 眼下她这也没什么能送礼的东西,腰间这双鱼含珠的玉佩送人倒是使得。 小手往腰间摸了摸,都摸到玉佩上了又是一顿,拐了个弯从桌上拿了块点心, “点心要么?” 使不得使不得,玉佩这东西使不得,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何止是她觉得使不得,夏彦男一看她摸到玉佩后背冷汗都要下来了, 送玉佩...搞什么?定情信物么? 他能确定,阮宝要真的送,他又真的收,回头老大就能生撕了他。 ...点心就点心。 夏彦男接了点心搁在嘴里啃了下,又叹了口气, “宁安啊宁安,你这...” 送个礼还是顺的。 话一说完就叫谢临瞪了一眼,顺便抬手粗暴的那么一塞,直接在他牙上碎成了一片点心渣子。 “吃东西还那么多废话?” 夏彦男叫他怼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嘤嘤嘤,他怎么就这么惨... 阮宝卡巴了两下眼睛, “这点心怎么了?不好吃么?我吃着挺不错的,比宫里的也只差点火候的感觉。” 是挺好吃的,味道不错,有甜味,但又不是那种糖发出来的甜, 连她这种从不吃太多的这会也忍不住想吃上第二块了, 谢临听她夸赞点心扬了下眉毛,向云非更是笑嘻嘻开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当然好吃了,这点心方子是老大他娘的,至于你说差了点火候,那是因为不是崔伯母做的,是从春福楼里拿的,要是出自崔伯母的手,这点心我能吃上两碟子!” 诶? 阮宝顿时来了兴趣, “你说真的?谢临他娘做的点心真有那么好吃?” 她似乎真的很爱吃点心,提起这个话题一双眸子都亮晶晶的,谢临看在眼里,嘴边的笑意不觉柔软了下来, “下次带给你吃。” “好啊!” 阮宝兴致勃勃的应了,也没听出来其他, “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春花静静立在阮宝身后,眸中缓缓流过一道异色,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像是从前那般。 门口处突然传来两下叩门声响,发财过去将门打开,正见阿舒在门外弯了弯身, “阮小姐,您先前带过来的那位公子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除了肋骨上的伤以外,还有些其他的伤,岑公子的意思是...请您过去看看。” 先前带过来的公子?公子? 这两个字叫谢临的目光顿时一暗,抿了抿唇又什么都没说。 那边阮宝起了身, “行,我知道了,这就去看看。” 岑其宪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若是叫她亲自过去,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要与她说。 谢临搁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起身, “我也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她捡了个什么劳什子公子回来,连受了伤都要亲自去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7章 想看爷的身子? 两间茶室隔得不远,不过转个角,喝口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阮宝到了门前正打算开门,不料一只胳膊横到了她眼前,她顺着那只胳膊抬眼看上去, “你要干嘛?” 他怎么也跟过来了?还好端端的堵人去路。 谢临恍若未闻,一把把她拦在门外, “我先进。” 诶? 阮宝一脸莫名其妙, “你搞什么?岑其宪说是找我,你凑什么热闹?” 谢临闻言看了她一眼,似提醒般开口, “里头的是个公子。” 阮宝眨眨眼睛, 是不是个公子有什么关系? 须知疗伤疗伤,那伤口肯定是要袒露在外的,又是胸口这等部位。 谢临有些发恼, “那是个男人,受了伤正在疗伤的男人,你还有没有点...” 他这么说着,末尾的一句羞耻心到底还是被吞回了肚子里。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阮宝恍然大悟,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小脸凑到他眼前, “所以呢?我就是想去里头看他怎么疗伤的。” 她瞧着他,眼中笑意闪烁, “你不想我去看他,难不成是要我看你?”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其内倒还真有些估量的意味。 谢临叫她瞧的浑身一僵,从耳根处止不住的发红,一瞬间只觉得她的目光透过了着层层叠叠的袍服,见到了其下坚实的坚实平坦的肌肤。 这女人...当真...居然调戏他! 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他缓了缓强自镇定了心神,轻飘飘睨了她一眼, 少年眸光流转,抬眼间媚态横生,他轻轻一笑,音色低沉而有清澈,诱惑十足, “你想看爷的身子?” 说着,修长指节便真的搭上了一角一领,抬手一拨,大有真的要宽衣解带的架势。 这...这场景阮宝从未想过,她本来也只是一句打趣,谁曾想他就这么不见外的?真的脱? 不过... 少年领口的衣物拨开了一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隐隐能瞧见内里玉色的肌肤,半截轮廓分明漂亮的锁骨... 阮宝一时间忘了羞涩,目光流连其上,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此等美色...当真妖娆啊妖娆, 怪不得那前朝公主养了那么多面首,等将来她真嫁不出去了,她也要养上十个八个的! 阮宝这样的神色自然逃不过谢临的眼睛,墨玉似的眼底氤氲出一丝笑意来, 呵,就这点能耐,还来调戏他?就这? 还是建议回去多再脸皮上修炼几年才是正经。 一把扯回了才刚拨了一角的衣领子, “还看?回神了!” 经他一叫,阮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再一抬眼那少年衣物早已整齐,脸上也正经的不能再正经,面皮顿时爆红, “你你你...”大白天的宽衣解带!你不要脸! 与此同时心底又悄悄骂了自己一句, 阮宝啊阮宝,就这么一个美男计,来来回回中了多少次了,出息呢? 又有另一个声音从阴暗处冒出来小小声反驳: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多看几眼又有什么错? 呸!那也不能总这么叫他钓了去,看来是最近天气热起来太上火,就该回去多喝点凉茶去火才是。 想得完了,伸手准备去推茶室的门,仍是无果, 谢临堵在门口,嗤笑了一声, “就你这点道行,我建议你还是在外头等着,里头躺着的可是好端端的良家少年,爷这等富有正义之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好端端一颗大白菜被拱了去。” 说罢自推门进去了,又一反身把门合了个严实。 独留阮宝一人在原地气的够呛, 他居然...骂她是猪!!?? 谢临进了茶室都不过几息的功夫,只听得茶室的门又被他猛然推开, 他逃似的站在门边,脸上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眼神飘忽叫了阮宝一句, “那什么,你进去,岑其宪找你!” 阮宝不明所以, 这怎么刚才还不让进呢,这么大会功夫又改口了? 她想了想凑过去贼兮兮开口, “你这是让人给轰出来了?” 这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谢临却没搭她的茬,也不去看她,把她往门里推了一把, “去去去,忙你的事去,少在这碍我的眼!” 待阮宝进去茶室门扉再次合拢,他这才脱了力气似的从墙边往下划了划,眼中掠过一抹羞恼。 这遭了瘟的岑其宪,有话那就不会一口气说完吗!?说明白会死人吗!? 这头阮宝进了茶室,便见岑其宪候在屏风外,见她进来松了口气似的迎上来, “小姐,那里头...”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叫阮宝皱眉, “有什么说什么,你这是怎么?” 岑其宪神色正了正凑近她说了些什么,她听过有些惊怔,在屏风处探头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顿时也明白了,何以谢临冲进去又那么快折返... 里间榻上隆起一人形的鼓包,顺着锦被往上便能看见一抹单薄的肩膀, 因着要处理伤口,身上的脏污也先进行了擦拭,那肩膀白皙的很,光是看上一眼便能清楚, 这是个姑娘。 阮宝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是个女人就是个女人呗,要是你不方便照顾不是还有夏萤?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隐秘?” 岑其宪闻言用仅有阮宝能听见的声音道, “殿下,那姑娘空来历不明,她身上不止有骨伤,还有刀剑伤痕...” 说到这岑其宪面皮也有些发红,毕竟为了确认他也算是做了一回登徒子。 那榻上躺着的姑娘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乞丐,她身上伤口有七八处之多,均未愈合,只是草草处理过,看样子是被人追杀所致, 而且她今天之所以会撞上人,恐怕也有伤口被感染引发的高热的原因。 阮宝听了目光闪烁几下, “难不成是什么江湖仇杀?” 这种也是挺正常的。 “不是,” 岑其宪摇头否认,声音像是蚊子叫一般, “卑职看过...那姑娘骨骼纤细瘦弱...不像是习武之人...” 这...看过? 阮宝看见岑其宪一张猪肝似的脸也明白了几分,嘴角抽了抽, “等你爹回了家,是不是马上就要给你操办婚事了?” 就是,人家姑娘身子都看过了,这不得负责吗? 岑其宪抿了抿唇, “殿下...事急从权,卑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到这连脖颈子都跟着发红了, “不过...若是她介意的话...卑职,卑职也会负责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8章 唐凌 话语间便听见屏风后发出了几声响动,先是发出了有些疼痛的呼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追问, “我衣服呢?我的衣服呢?!” 夏萤之前受了阮宝的嘱咐侯在跟前,见她如此忙劝慰了几声, “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那姑娘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焦急的追问衣服的下落,估计是见夏萤不答,又强撑着从榻上支棱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交代过你不能乱动...” 夏萤的声音愈发慌乱,阮宝听不下去了,折身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正见那姑娘要翻身下床, “你就不能安分些?都这样了还闹什么?” 她今天出来穿的是男装,是以那姑娘见了她眼睛蓦地瞪了溜圆,顿时安分了不少,由着夏萤把她掖回了被窝里,只剩下一双眸子露在外头,惊恼交加, “你这个登徒子!” 骂人?骂她登徒子?登徒子不是...那个什么的意思? 阮宝叫人这么一骂顿时蒙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才想起来怎么回事, 夏萤见状劝了一声, “这是我家小姐,不是什么登徒子。” 那姑娘听了仔细端详了一下阮宝,只见她眉眼软糯,又想起自己的处境,这才信了几分, 信是信了,转过头还是挣扎这要找什么衣服。 她对这衣服好像很偏执,受了伤力道却大得很,念着她胸骨受了伤,夏萤也没敢怎么用力,一时间竟有些按不住她。 阮宝忍无可忍, “好端端的要找什么衣服?是衣服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姑娘闻言一愣,怔怔垂下眼来轻语道, “衣服重要,比我的命重要...” “服了你了。” 这服执拗的模样落在阮宝眼里只觉得头疼,叫了夏萤, “你也是,她要衣服你给她就是了,何苦叫她这么闹?” 夏萤嘴唇动了动,讷讷道, “小姐,是她的衣服委实太...婢子想着去给换一身,这才给扔了...” 她原本那衣服又脏又破,早已看不出什么颜色,夏萤也是好心,想要给她换洗一番,谁成想一件衣服也对她这么重要啊? “什么?扔了?” 那姑娘听见被扔了登时就急了要起,阮宝伸手按了她一把,冲着夏萤道, “扔了也得有个地方?快去找!” 再这么闹下去,这人小命指不定就要玩完。 夏萤立时奔出去找,不多时也就找了回来,还好云裳绣坊里的下人没那么快收拾了去,要不然就只能去外头垃圾堆里找了,那就太考验心理极限了。 那姑娘见了衣服忙接了过来,先是摸了摸才彻底放下心,老老实实由着夏萤给套上了刚从前头拿回来的里衣躺下了。 到了这阮宝才算松了口气,这人总算是不闹腾了, 这么大个伤员放在人家绣坊里总是不好,阮宝和那姑娘说了一句, “回头我叫个人来接你到妥当处,你伤是因为我,不管怎么样在你伤好之前我是要负责的。” 想了想还是又劝了句, “你现在伤成这样也不好走,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企图,你不必感到惊慌。” 这人毕竟是个不简单的,若真是像岑其宪说的叫人追杀,防备心强也是情有可原, 话已经说到了这,她若是再不同意也没什么办法了。 折腾了一天下来,阮宝现在是什么也不想,只想回去睡一觉,抬腿转过屏风后叫上了岑其宪, “走了,岑其宪,回府去。” 未料话音刚落,里头却突然又叫了一声, “且慢!” ———— 岑其宪现在是万分无语,话已经说了一箩筐,那姑娘还是揪着他不放, 非要他证明他就是岑其宪,是岑正德的儿子。 这要他上哪证明去? 证明我是我爹的儿子,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奈何她揪着他问,又不要他走,末了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玉佩来, “这是我的信物,这下你能信了?” 玉佩背面刻了个好大的‘岑’,正面写着, ‘赠吾儿其宪’ 玉佩足有巴掌大小,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玉料,这等手笔,大概也只有曾经的镇国将军府能拿的出来了。 姑娘看在眼里信了几分,眸光里带了些挣扎的意味, “岑公子可否屏退左右?” 岑其宪怔了怔,这人难不成冲自己来的?请示的看了看阮宝, 阮宝顿时会意,叫夏萤和春花都出去了。 姑娘见阮宝没走还是有些犹豫,岑其宪道, “她是自己人,可信。” 姑娘见他如此说,仍是踟躇了片刻才抬眼开口道, “我叫唐凌,是清江知府之女...” 清江知府?阮宝两人俱是一惊,那岂不是说...? 仿佛是映照他们心中所想,唐凌在旧前胸处用了些力气撕扯开来,夹层中立时掉出一册些许泛黄的书卷, 一时间阮宝心如擂鼓,只见唐凌递了那书卷过来交给岑其宪, “岑公子,吴州...都在这里了...” 岑其宪将书卷接过来,草草翻了几页,越看就越是震惊, 忙递给了阮宝。 唐凌瞬间惊怔, “岑公子?!” 这是她爹临死前托付给她的,要她想办法交给巡察使大人,可她根本就没有接近巡察使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拐了个弯到京城里来碰运气, 她一届弱女字,被人追杀不说,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才好生送到了巡察使之子的手里, 这账本何其重要,他怎么能就转手给了别人? 岑其宪看出她心头所想, “她不是别人,是当朝宁安殿下。” “宁安殿下...” 她嘴角动了动,眼中泪水决堤而出, 能将账本送至殿下跟前,便再是安全不过了,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这居然真的是吴州堤坝贪腐案的账本!阮宝打开账本匆匆看了一遍塞进怀里,看向唐凌道, “唐小姐辛苦了,你且放心,到了锦京就安全了,我会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定不会再叫你受惊了,你有什么要求么?” “没有。” 唐凌摇摇头,一双眼里泪光闪烁, “我只求殿下一件事。” “你说。” “吴州堤坝贪污案我爹确有参与,我知道我爹有罪,可我也只想为我爹说一句。” “我爹不是贪官!” “我爹唐道源为官二十年,从未有过一次受贿贪污,为百姓殚精力竭,称得起一声青天,我爹他也只犯浑这么一次,若不是我娘病重不治,我爹绝不会至此...” 为官二十载,两袖一身轻,清廉了一辈子到头来为了妻子还是做了回蛀虫,给自己留了个污点。 不义之财终不义,或许也是因此,到了最后仍是只能看着妻子病逝,人财两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9章 账本 岑其宪现在是万分无语,话已经说了一箩筐,那姑娘还是揪着他不放, 非要他证明他就是岑其宪,是岑正德的儿子。 这要他上哪证明去? 证明我是我爹的儿子,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奈何她揪着他问,又不要他走,末了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玉佩来, “这是我的信物,这下你能信了?” 玉佩背面刻了个好大的‘岑’,正面写着, ‘赠吾儿其宪’ 玉佩足有巴掌大小,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玉料,这等手笔,大概也只有曾经的镇国将军府能拿的出来了。 姑娘看在眼里信了几分,眸光里带了些挣扎的意味, “岑公子可否屏退左右?” 岑其宪怔了怔,这人难不成冲自己来的?请示的看了看阮宝, 阮宝顿时会意,叫夏萤和春花都出去了。 姑娘见阮宝没走还是有些犹豫,岑其宪道, “她是自己人,可信。” 姑娘见他如此说,仍是踟躇了片刻才抬眼开口道, “我叫唐凌,是清江知府之女...” 清江知府?阮宝两人俱是一惊,那岂不是说...? 仿佛是映照他们心中所想,唐凌在旧前胸处用了些力气撕扯开来,夹层中立时掉出一册些许泛黄的书卷, 一时间阮宝心如擂鼓,只见唐凌递了那书卷过来交给岑其宪, “岑公子,吴州...都在这里了...” 岑其宪将书卷接过来,草草翻了几页,越看就越是震惊, 忙递给了阮宝。 唐凌瞬间惊怔, “岑公子?!” 这是她爹临死前托付给她的,要她想办法交给巡察使大人,可她根本就没有接近巡察使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拐了个弯到京城里来碰运气, 她一届弱女字,被人追杀不说,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才好生送到了巡察使之子的手里, 这账本何其重要,他怎么能就转手给了别人? 岑其宪看出她心头所想, “她不是别人,是当朝宁安殿下。” “宁安殿下...” 她嘴角动了动,眼中泪水决堤而出, 能将账本送至殿下跟前,便再是安全不过了,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这居然真的是吴州堤坝贪腐案的账本!阮宝打开账本匆匆看了一遍塞进怀里,看向唐凌道, “唐小姐辛苦了,你且放心,到了锦京就安全了,我会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定不会再叫你受惊了,你有什么要求么?” “没有。” 唐凌摇摇头,一双眼里泪光闪烁, “我只求殿下一件事。” “你说。” “吴州堤坝贪污案我爹确有参与,我知道我爹有罪,可我也只想为我爹说一句。” “我爹不是贪官!” “我爹唐道源为官二十年,从未有过一次受贿贪污,为百姓殚精力竭,称得起一声青天,我爹他也只犯浑这么一次,若不是我娘病重不治,我爹绝不会至此...” 为官二十载,两袖一身轻,清廉了一辈子到头来为了妻子还是做了回蛀虫,给自己留了个污点。 不义之财终不义,或许也是因此,到了最后仍是只能看着妻子病逝,人财两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0章 柳姨娘的添妆 结婚乃是大喜,哪能叫孔氏母女继续再多哭下去,眼下时辰不早,再晚上一会前头接亲的便要来了, 思及此,张妍离上前好说歹说把人给劝住了,孔氏也不敢再留,拍了拍张妍巽的手,说着去外边帮衬忙碌便扭了身,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无端的萧瑟。 待到孔氏走了,张妍巽才缓和了些,由着人把妆面又补好,眼角却还能看出来是红的。 阮宝看在眼里知她心里不好受,摸了摸她挽起的发髻打趣道, “巽姐姐今日真好看,姐夫有福咯。” 提到孟舒平,张妍巽的面上多了丝羞意,嗔怪的看了阮宝一眼,莞尔道, “我们宝儿这样的好颜色,等将来出了阁,定然比我还要好看的。” 出阁...阮宝心内浮上了一抹难言之意,转瞬也就掠了过去, “巽姐姐少调笑我了,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怎么还说上妹妹我出不出阁了,你这样我可不依。” 出阁啊,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这个词从来就没跟她沾边过, 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哪有不憧憬这一天的?前世她未有,今生...父兄危机近在眼前,她又拿什么去谈婚论嫁? “就是就是!大姐姐还是先顾着自己!回头等姐夫见了你,见你这样好看呀,保准魂都丢了!” 张妍巽也跟着搭了几句, 张妍巽羞的不行,正要说她们两句什么,便听得门口的婢女通禀了一句, “大小姐,二房的柳姨娘来了。” 柳氏?她来做什么? 张妍离眼中掠过一抹嫌恶,对于这个柳氏,她当真是万分看不上眼。 不过这样的日子来了也就来了,便是平常也没得赶人的道理,张妍巽点了点头,任婢女引了人进来。 因着是大日子,柳氏今日裙衫偏艳,深粉的裙角随着她的脚步漾开,漾出了花瓣一般的波纹来。 柳氏莲步袅袅行至前来向张妍巽和阮宝行了一礼, “给宁安殿下,大小姐二小姐问安了。” 她是姨娘,说白了也就是个妾,身份也就比下人高上一点,行礼也是应当的。 张妍巽淡淡叫了起, “柳姨娘今日到我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柳氏微微一笑, “今日是大小姐出阁的日子,妾身自知出身卑微,却也还是想要过来尽上一点心意,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只精美的檀木盒子来。 原是过来添妆的。 东西放下了柳氏也就走了, 待她走了张妍离气鼓鼓过来捡起了那只盒子, “我倒要看看,她送了大姐姐些什么!” 檀木盒子甫一打开便散出了一股子馨香,内里是根金凤簪,金凤盘栖簪头,口中衔了一串的珍珠,端得是光彩照人,点在手里的份量也是足足的, “她这手笔倒是不小,还是翠光楼出来的。” 盒子上印着翠光楼的徽,一眼也就能看出来是哪来的,到底是商贾人家出身,也不差这点钱。 张妍离看完了哼了一声,直接扔到了一旁不予理会了。 阮宝对柳氏送来的东西兴趣本是不大,不过见张妍离刚刚把凤簪挑起却冷不丁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乱声,接着一婢女满脸喜色的挑帘进来, “给大姑娘道喜了!大姑爷已经到了前厅,正往这边来呢!” 是孟舒平来接亲了。 张妍巽垂眸不语,由着喜娘给盖上了帕子。 接亲近在眼前,赶上这时候春花突然从外头进来悄悄拉了拉阮宝衣袖, 阮宝见了她来,赶在她开口之前叫了她一声, “你来的正好,你去看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不是翠光楼的东西。” 张妍离闻言一惊, “宝妹妹可是发现了它有什么毛病?我就知道姓柳的没安好心!” 阮宝摇了摇头否认,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大对劲...” 她也只是觉得那凤簪的款式与翠光楼出产的不符,又咬不准,因而一见春花来便想了起来。 要说她可能咬不准,春花就不一样了,她是翠光楼的忠实粉丝,每次翠光楼出了新品都去瞧瞧,那花单都攒了一摞子, 春花上前看了看,转回身摇了摇头道, “婢子倒是觉着,大概是早几年的款式...” 翠光楼的物件春花差不多是如数家珍,听她这么一说阮宝也就放了心,又想起她刚才拉扯自己的事, “是刚才有什么事找我来着?” 春花忙道, “殿下,昌平县主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京中参加婚宴,除了女方亲朋,照例都是去男方家里的, 这样大喜的日子张府宾客自然不少,因着有和帝的关系,肃王府和张府也算是姻亲,道喜也是到这头来, 不过阮静好刚才添了个妆也就出去了,过了这么会又来找她做什么? 眼下闺房内本就因为要接亲的事有些糟乱,又听春花提起阮静好,阮宝顿时有些不耐烦, “行了,我知道了,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大好的日子你给她传话你也不嫌晦气。” 春花嘴唇动了动, “殿下,其实婢子看着,昌平县主最近挺好的...” 话音刚落,便见阮宝看了鬼一样满眼震惊, “春花?你没发烧?” 这怎么还替阮静好说上话了? 这已经不是用一句不清醒能形容的了,她是不是把脑子忘带出来了? 春花低了头, “可是殿下...您这不去,她不得以为您怕了她?” 阮宝仍然不为所动, “她愿意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关我什么事?” 倒也不是她怂,照平常她可能还真就去了,可今天是张妍巽的大日子,万一真出了什么乱子来不是那么好说的。 “婢子知晓了,” 春花敛了敛眼,复又掏出个油纸包来递上, “忘了跟殿下说了,谢家公子也到了,在前头给了婢子这个,叫婢子给您送来。” 春花这声不算太大,不过仍是叫站在她跟前的张妍离听见了,张妍离笑弯了眼, “宝妹妹不看看谢公子给你送了什么?姐姐我能否瞧一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可就算是私相授受了, 阮宝听着面上一红抿了抿唇信手拆开了纸包, “给你看给你看,有什么不好看的?” 油纸包也不大,再者能用这东西包着的多半也就是吃食一类,又有什么好避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1章 晕眩 说话间纸包也就打开了,油纸在她手心缓缓展开,果真是几个点心, 这点心一个约莫也就指头大小,看起来小巧玲珑的,精致的很。 阮宝看着唇边不觉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心里也多了丝道不明的意味, 还以为那天他就是随口说说,她自己都没当真,难为他还记得了,这样的日子还给她带了点心... 阮宝抬了抬手递到张妍离眼前, “离姐姐吃么?” 张妍离嘻嘻一笑, “哎呀,这个我可不能吃,我怕给我噎住。” 说着她眨了眨眼,声音细细, “这都是心意呀...” 不吃就不吃,不吃话还那么多! 阮宝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了,又转手给张妍巽递了个, “巽姐姐吃几个?我瞧着你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好歹吃几个垫垫肚子呢?” 张妍巽闻言摇了摇头,柔声道, “宝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今日我还是不吃了罢。” 本来喜娘想着劝阻,碍着阮宝的身份没敢吭声,听张妍巽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天不同以往,也不是谁家非要饿一饿亲闺女,实在是到了男方家里拜了堂还要坐帐等着新郎官来掀盖头,越是坐得住就越是显得一个端庄,不好随意走动, 这要是新娘子管不住嘴,大吃大喝一番,回了头就免不了要麻烦一些。 阮宝两辈子也没当过什么新娘,里头的弯弯绕绕自然不懂,不过听张妍巽这么说也就算了,私以为她只是太过紧张了吃不下去而已。 她这里陪了张妍巽一天,之前惦记着怕张妍巽孤单,前厅摆饭也只是稍稍吃了一口,这会看着春花送的这包点心也确实有些饿了, 不觉捡起一块,刚一进嘴便皱起了眉毛, “你说这是谢临送的?” 春花点头确认, “确实是谢公子拿来的。” 好,这味道...感觉跟前几日绣坊里吃的也差不多啊,哪有向云非说的那么惊艳。 因着这点,阮宝吃了一个也就放下了,倒不是说这包点心不好吃, 只能说是期望越大落差也就越大,这会儿吃着便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想着到底是崔夫人亲手做的,阮宝还是仔细揣起来放好,毕竟也是旁人的心意不是,回头再吃也是好的。 不过片刻后,接亲的队伍便已到了闺房门口,几个小丫头缩在门后,偷听着张家兄弟为难孟舒平, 说是为难,也不过是出几个诗词歌赋对几个对子,添个彩头罢了。 况且这对于孟舒平来说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为难。 孟舒平是孟阁老悉心培养出的嫡长孙,自然是不怕这个,只听得外头一阵文采滔滔, 转眼间温润动听的男音响起, “几位兄长,承让了。” “哼,算你小子走运,以后可要对我妹子好,不然...” “兄长多虑了,妍巽既然嫁给我,日后便是我的妻子,自当如此。” “......” 如此,孟舒平顺畅无比的进了闺房, 他行至床前笑了笑,端得是叫人如沐春风, “娘子,我来接你了。” ...... 吉时已至,张府门前锣鼓喧天,张大老爷朝门前泼了一盆水,孟府的花轿便起了,张伯同几个兄弟随轿送亲,孔氏憋了已久的眼泪这才滚滚而落,泣不成声。 张大老爷叹了一声,拥住了妻子劝慰道, “别难过了,巽儿这么好的孩子,到哪都会幸福的。” 这头阮宝随着人在张府门前送行,本是想跟阮泽一样到男方那头观礼去,不知怎么听了这一阵喧闹脑子突然晕的厉害。 她脚下踉跄了一步,春花忙扶住她, “殿下,您怎么了?” 然而现在阮宝看着人都已经出现重影了,她勉力摇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晕。” “既然不舒服,婢子就先送您回房休息去。”春花这么说着。 阮宝觉得此时的脑子已经相当滞涩了,春花的话听在耳里都遥远得紧, 想了想她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去孟府,也就点头应了,点头间便模模糊糊没了意识。 春花搀起阮宝折身往回走,夏萤见她要走叫了一声, “殿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说有些乏了,想要回去歇一歇。” 春花如此答道。 歇一歇?夏萤想到昨晚阮宝和张家两个姐妹同榻而眠聊天至半夜,恐怕是乏的厉害了,忙搀了另一边, “我陪你一起送殿下去。” 不料却被春花拒绝了,夏萤一怔, “春花?” “殿下的意思是今日太师府里忙,要咱们能帮着些就帮着些,眼下殿下这里有我,你便帮着他们多忙忙去。” 夏萤见她说的郑重不疑有他,目送着她护着阮宝去了。 —— 这一日谢临跟着谢国安夫妇到了孟府上观礼,因着接亲队伍不丰,孟夫人便跟崔夫人要了他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还没个犯难的时候,崔夫人也不用怎么想便叫谢临跟了。 不过谢临这天肠胃不怎么舒畅,好赖到了张府过完礼就扯人领着他去了趟茅房, 等到他从茅房里出来听着动静外头的人都已经散了, 旺财不由有些着急, “哎呀!他们这怎么还把咱们给落下了!” 谢临抬手敲了他一记, “不然呢?还等你不成?” 这大喜的日子,每一步都有时辰和章程,哪能因为他就误了吉时,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再者他又不是没有腿,走两步也就到了。 旺财听了瘪瘪嘴没吭声,蓦地眼睛一亮伸了手指往前一指, “少爷!您看那边是不是宁安殿下和春花?!” 跟了谢临这么多年,再不知道他个喜恶也就不用混了,少爷心悦宁安殿下,这不今天出来还巴巴给殿下带了点心么? 听旺财这么一说,谢临果然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确是阮宝二人, 他看了看,眉头拧起,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阮宝今日喝多了不成?这怎么还被人拖着走? 旺财扬了扬手, “这里!” 这一叫谢临更觉得奇怪了。 旺财声音不小,春花怎么着也该回个头才是,如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对,其中必有缘故。 他这么想着立时便做出判断,拔腿便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诶?少爷!这是旁人家的府第,咱们不好乱走!” 旺财叫了一声也叫不住他只得跟上,心里焦急的不行,想着尽快把人追回来才行, 哎呀,这少爷怎么还不听劝了呢?就是想见殿下也不用急这么一会? 这要是回头夫人知道了怎么得了,非得收拾自己不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2章 踹翻 这是谢临这辈子第二次打女人,而他保证,如果下一回他再看见这种场景,还会有第三次。 厢房里,春花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手中寒光闪烁的匕首直直掉在地上,一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然而他现在没空看这些, 床榻上那少女软软伏倒,双目阖的紧紧,腕间一道血痕分外明显。 一瞬间他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都被人提了起来,一个箭步便窜了过去, 谢临到了近前时,只觉得指尖都有些发凉,待看了少女尚算红润的双颊才完全放了心, 她腕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看得出来是制止的及时,所以只才划破了一层表皮,正缓缓往出渗着血珠, 那血迹印在谢临眼里,只叫他觉得分外刺目,想也不想便从袖口里撕下一截洁白的里衣,缠了几道见止住了血,才开口叫人, “你醒醒!阮宝!” 他这声音已经够大了,她却根本没醒,他皱了皱眉,索性握住了她单薄的双肩使劲摇晃了两下, “你给我醒醒!!” 仍是未果,谢临一时慌乱的厉害,红了眼厉声质问倒在地上的春花, “你对她做了什么?!” 春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自从被他踹了一脚,双目便没了焦距,一双眼睛愣愣地不知看向何处,看来指望着她交代点什么怕是不可能了。 门口又是一声响,旺财跌跌撞撞地撞过来, “我说少爷,您就不能慢点,跑死奴才了...” 旺财扶着门框子喘了几口,这才将目光投到屋里,见了什么情况顿时瞪大了眼睛, 春花倒在地上满嘴的血,睁着眼睛死不瞑目似的,自家少爷正在床上抱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宁安殿下,宁安殿下领口凌乱,手腕上的绷带还渗着血... ...这是什么情况?! 旺财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傻了,腿都跟着发软,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口水,眼神闪烁地看向谢临道, “少...少...少少爷,您这是?我说咱们也用不上这样啊,宁安殿下心里有您,这以后不是迟早的事,犯得着...” 犯得着霸王硬上弓吗?!还踢死了春花!?这是要犯官司的事啊!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少爷是个急性子? 这个世界怎么了?玄幻了吗? 话没说完就让谢临看了一眼,那一眼凉得渗人,眼神里都像是填了碎冰似的, 旺财缩了下脖子,直觉自己要挨骂,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来个一二三, 他觉得自己也没说错话啊...这情况看着不就是这么个情况吗? 旺财这边想到哪了谢临也不清楚,心里乱也没听清楚他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了人来算是找回了一点神智,哪还用空扯什么别的,敛眉道, “你来的正好,现在快去找张府的人,叫他们抓个太医过来,速去,跑慢了我打断你的腿,” 这又是‘抓’又是‘打断腿’的,旺财哪敢怠慢,气都没舒匀忙拔腿就跑,刚跑了一步又被谢临叫住了。 谢临叫住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先把张家二小姐叫过来,等她往这边走了,再叫张家人,听懂没有?” 旺财点了点头,谢临又叫他重复了一遍,没有错漏之后才摆了摆手, “去。” 眼下这厢房里孤男寡女的,回头要是叫人看见了,别管他是为什么来,总是要说不清的,偏现在又离不了人,等一会换了张妍离过来,也就好了。 谢临想到这垂下眼,怀里人事不知的少女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真跟睡着了一般,香甜得很。 他静静地看着,半晌像是受到了无声的邀请,伸出一根手指来在那红润面颊上轻轻一刮,只这一下,瞬间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收回手来,佯装无事发生, 他嘴唇抿了抿,眸中划过一道潋滟,低语道, “恐怕也就你这螃蟹精才那么大胆,说着爱慕又叫人下不来台,不知羞的不怕被别人看见...” —— 长姐出阁,作为娘家人是不能送行的,也就只有兄弟们能送到半途, 张妍巽这一嫁人难过的何止是大房一家,连带着张妍离也跟着不好受。 自小父亲外放,母亲兄长都跟了去,徒留她自己在府上,这些年都是跟着张妍巽一起度过的, 眼下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大红的花轿起了轿,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街角,等到长长的嫁妆队伍都不见了影子,张妍离这才眼圈红红地往回走, 她低着头,揣着满肚子的酸涩走在花道上,冷不丁却听见有人叫她, “张二小姐!” 她一愣,飞快抬起头,见是个面生的小厮, 这小厮她没什么印象,叫的又是‘张二小姐’,可见就不是府里的,她想到这柳眉便皱了起来, “你是何人?谁家的小厮?怎么还没走?” 张府上的席随着张妍巽花轿起了就已经散了,这又是谁家的小厮,还在张府里晃荡? “哎呀!这不重要,我家少爷说了,您快随我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问东问西的,回头他跑慢了,别再真被少爷打断腿。 少爷?一听这词张妍离就更不能跟他走了,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闹什么呢?真跟他走了,这不成私相授受了? 旺财这一看张妍离不肯走也急了,直接上手打算拽袖子,一拽拽了个空, “有话现在就说,不然我这就叫护院!你家少爷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姓迟的?张妍离脑海中掠过迟闵真的影子,越来越恼,他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避讳吗? 旺财见她实在不肯走着急的叹了一声, “哎呀我说姑奶奶!我说我说,我家少爷是谢临!常安侯府的谢临!您快跟我走!宁安殿下还等着您呢!” “宝儿?!你不早说!在哪?” 一听是阮宝,张妍离顿时反应过来了,也不用旺财说了,自觉跟上。 旺财突然刹住了车,又道, “二小姐,您先使个人叫一下大夫人她们再跟我走...” 旺财多少也是有点心眼的,知道谢临既然叫他来找张妍离,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跟阮宝在一起,既然这样的话,做戏做全套,干脆旁人也从二小姐这走得了。 张妍离听他说完不疑有他,忙都照着做了,这才被旺财引着到了厢房, 才一进门,登时火冒三丈,不由得柳眉倒竖, “谢临!你把我表妹怎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3章 暂时不处置 阮宝这一晕便是一天,等她清醒过来看见趴在床边的张妍离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不过是个细微的动作,张妍离立马惊醒, “宝妹妹!?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说完又觉得自己冒失,转头又要去找太医,阮宝立时便想叫住她,脑子里却传来一阵疼痛,阮宝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 “嘶。” 这一声顿时叫张妍离更慌了,还好阮宝反应还算快一点,伸手按住了她, “离姐姐,我没事,你慌什么?” 阮宝说着,只觉疑惑更深, 她只记得那会还在参加巽姐姐的婚礼,不过是睡了一觉,离姐姐怎么这般惊慌失措? 张妍巽听了她的话倒也没有接着跑,看了看她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刚才的动静有些大了,这么会又跑过来三条人影,‘蹭蹭蹭’便跑到床前,眼睛一个赛一个的亮, “殿下醒了!?” “殿下!” 阮宝被她们惊了一跳,过了会才借着月光看清一个个的都是谁, 秋实、冬雪、夏萤、 “你们怎么回事?” 这怎么回事?她这几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怎么睡了一觉都这幅神色,跟哭过一场似的? 她看了看又觉得不对劲,又点了遍人头, “春花呢?” 对了,这还缺个大活人。 就春花这种哪有风哪到的性格,这种事,她不是第一个窜出来的都很奇怪。 这话一出口,三个丫头表情各异,夏萤缓缓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冬雪别开了眼,秋实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张妍离愤愤开口, “宝妹妹就别问她了,权当就没有这么个人,这么个背主的东西...” 谢家公子可是说了,他到的时候春花手里明晃晃的刀,已经割开了宝妹妹的手腕子,要是再晚个一时三刻,没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宝妹妹这么个人了! 这话是怎么说...? 阮宝只觉得没头没脑的很,心中困惑丛生, “离姐姐,春花到底怎么了?” 秋实几个听了吸了吸鼻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发生的一切都跟阮宝交代了。 春花给她下了药,春花想要伤她,现在被关起来了。 这一切信息量太大,阮宝霎时抬眼, “春花呢?春花现在在哪?!“ 张妍离听了这话更替阮宝不平了,表妹这么好,到了这地步还想着春花,可春花呢,人都被关起来了,抵死也不说幕后是谁指使,她怎么能对得起表妹? “还能怎么样,就她做下这种事,要不是太医说宝妹妹你没什么事,早已经扭送到表哥那去了。” 阮宝是个有主意的,春花是她的大宫女,已跟随了多年,人没什么事自然要等着阮宝醒了再做处置。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去叫她回来。” 阮宝声音听不出喜怒,秋实几个不可置信,一时间谁都没动地方。 阮宝顿了顿,半晌又道, “算了,先别叫了,让她先冷静冷静,就别跟我哥他们说了,暂时先不处置。” 张妍离分外不满, “怎么能这么放过她呢?!她都已经有背主的心了,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打死了事!” 阮宝淡淡垂下眼, “既然我哥他们还不知道,就先别动她了,她这样死不松口,动了她许会打草惊蛇,而且,我不信春花会是这种人。” 春花啊,春花怎么会想害自己呢?要说别人要害她她可能还会信, 但是春花,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春花这人看着胆小,关键时刻却是能把命也交给自己的人。 她永远也不会怀疑春花。 阮宝这话说的执拗的很,简直是一意孤行。 张妍离拿她没办法, 护着,就护着,自己是拿她没辙了,反正春花人是关着的,那就到时候再说,大不了转头就给告诉给表哥。 之前阮宝昏着,张妍离放心不下,一守就是一天,现在人没事了,她可要回床上去好好睡上一觉。 张妍离跟阮宝道了别,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来,挤眉弄眼的, “对了,救你的可不是我,是谢家公子,回头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救了她的原来是谢临么?这么想来她昏睡时好像确实闻到过谢临身上的那种清新气息,原来还真是他么... 阮宝面上多了丝红色,见了张妍离的样子更觉羞恼, “知道了!” 张妍离啧啧了一声, “你可别忘了,人家谢家公子可紧张你了,你现在醒了可给他传个话去...” 可不是紧张么,张妍离想到那时她看见的,谢临抱着阮宝的样子,冷不丁觉得, 这要是成了还挺般配的? 说着便飞过来一个软枕头,张妍离一缩,差点没砸到头上, “走!赶紧走!” ———— 张妍离这边刚阖上了门,抬眼便看见院门口处似有人影,她叹了一声,缓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哥,宝妹妹已经醒了,没什么事,你放心。” 月门外,梧桐树下灯影摇曳,一袭蓝衫在风里卷了几卷,那人轻轻嗯了一声,提着灯笼自觉做了引路人。 张妍离静静跟在他后头走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更深露重,少年走在前头,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斜长,落在地上便是孤零零的,好不萧索。 张妍离抿了抿嘴角,眼里挣扎了几许,到底还是叫住了他, “哥。” “嗯?” 张季同停住了脚步,稍稍侧目。 张妍离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哥,我知道你心仪宝妹妹,宝妹妹人好我知道,若是可以,我何尝不盼着她能嫁到咱们家里来?可是...可是这事没有结果,哥,你放手。” 别再像现在一样了,就这么傻傻的等着,连她看在眼里都心疼。 她怎么就不想表妹嫁到自己家呢,可是表妹喜欢的是谢家公子, 她从前还觉得尚有希望,觉得谢家公子并没有对表妹多上心,可今天一看,她便知道她想左了, 谢公子抱着表妹的样子,又哪里是没动心的样子? 他们两情相悦,哥哥又怎么能有希望? “我知道。” 张季同淡淡道,声音轻浅的像是叹息, “我知道宝妹妹有喜欢的人了,那人不是我...我没什么想的,也不想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着她,或许,等她成了婚,我便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4章 话本诚不欺我 阮宝如今烦躁的厉害, 糟心事不止一桩, 先是外头的, 唐凌是个固执的,便是受了伤行动不便也不肯要她安置,无奈之下只能在绣坊那边租了个院子稍加照顾,这两天伤势刚好了一些,将将能下地动弹,又听人说闹着要走。 再是里头, 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给春花许了什么好处,灌了什么迷魂药,整个人就跟只死鸭子一般,别无二致,抵死了不松嘴,一个字也不说,从被关起来开始,这两日是一口饭食也未进,简直是要活活把自己给饿死。 这一里一外的两个人,简直把阮宝一个头闹成了两个大,无所适从。 又是一回在春花那碰了壁,阮宝灰溜溜回了殿里,一口茶到了嘴边还没喝上,又听人传话回来唐凌伤重了, 呸!这都什么事? 那三天两头的想跑,能不伤重就怪了。 索性茶也不喝了, “更衣!” 她倒要出去看看,怎么着才能消停。 秋实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感叹, “殿下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总强过在这宫里...” 诶,总在这跟春花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春花啊,她这看着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秋实想不明白,她自觉从小跟春花一起伺候殿下,到如今连她也看不明白了,这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阮宝由着她伺候着也没吭声,看着神情有些低落,起码在秋实眼里是这样的, 于是她脑子一抽, “不然给谢家公子传个信...呢?” 说了一半自己也觉得不是那么对劲,但说也就说了,她也是好心,殿下跟谢公子交情匪浅,凑到一起许能松缓些心情。 阮宝听她说完顿时一愣, “给他传什么信?” 这都啥跟啥啊?难不成秋实是看自己身边少了个春花,连带着角色扮演了?这么二呢? 不过她偏头想了想,又补了句, “算了,还是叫人给他传个信去,就约他绣坊里见。” 不管怎么说,毕竟那天是承人恩惠,若是那天没有谢临,现下是个什么光景可就不好说了。 她浅浅垂下眼,道个谢总是应该的。 —— 唐凌闹的不怎么厉害,说起来也算不得是闹,可能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罢了, 因此稍作些安慰,答应以后给找个什么事做,也就安安分分的消停下来,不再闹腾了。 阮宝安置完了唐凌,也就去了云裳绣坊。 她约了谢临来这见的,不能失约。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到了他们这儿说谢多少有点虚头巴脑,就这么略过去又不妥当,到底怎么个说法阮宝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过等她走到地方,登时便傻眼了。 是秋实实诚还是谢临实诚?说约谢临就真一个人来了?他那几个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兄弟们呢? 这...他们都在还好说,这只有谢临一个,她是请吃酒不请? 不请是她没心没肺,请了又成什么了? 谢临比她来的早得多,早早就在绣坊里候着的,不知怎么没去后边,就在前面坐着,一条长腿支棱在另一条上晃晃荡荡,眉眼间都是懒散, 偏这幅懒散落在他身上,便是一副倜傥的模样,大抵是因着这个,绣坊的生意今日里都好了不少, 大姑娘小媳妇凑在里头挑挑拣拣,一双眼睛都没怎么落到绣品上,直往他身上瞟, 阮宝估摸着,要是眼睛能聚焦的话,这会他身上应该已经冒火星子了。 谢临这头看她来了,架起来的腿顿时便放下,往她这边过来了, 末了到了近前,阮宝还没反应过来,他自伸了手过来,也不见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这...夭寿啊! 偷窥谢临的姑娘们芳心顿时碎了一地, 这好端端的美少年,原来喜欢的也是少年? 要是喜欢姑娘还有的勾搭,这喜欢男子...还勾搭个什么?就是媚眼抛飞了也没用啊! 霎时里满室的姑娘跑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么, ...看着两个美少年相处也挺好的。 旁观者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反正阮宝这,叫谢临这么一握,当场便僵在原地, 他他他...他这怎么就动起手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一时间心中飞过思绪万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小脸红红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才稍稍一用力,他便加大了力道,握得更紧, “别动。” 啊?阮宝一懵,脸上更红了,竟真的没敢往回缩手。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得很,触感温润,她心神稍荡悄悄抬起眼,却见那少年脸上分明就没什么旖旎的表情, 他长眉拢着,一双墨眸清凌凌的,正专注的...扒她手腕子。 春花那日也只是稍稍下刀,刚搁上去就被谢临给踢飞了,会划出印子也只是捎带的,因此根本就不深,也没到需要包扎的地步, 这等小伤根本也用不上管,过几天自会合拢,见见风好的更快,到了这天更是也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痂,什么事也没有。 谢临抬起她手腕子仔细看了半晌, “挺好,也没怎么样。” 他那天里看着也是小伤,不过关心则乱,再加上伤的是手腕这等地方,出血难免就多了一些,那日里看着严重得紧, 今天一看算是放了心了。 原来...原来是看伤的...那他这样干嘛!?平白叫人胡思乱想! “本来就没怎么样!” 阮宝愤愤了一句,想要收回手又是没收动,她眼皮跳了两下, “松手啊!” 还没握够吗?!这都让人围观了多久了? 这一声落下,谢临立马松了手,轻咳了一声别开视线,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瞪大了眼,这美少年和美少年原来也会吵架的啊?这小郎君这么好看的模样,怎么忍心用吼的呢? 围观群众的视线太过灼热,阮宝想到刚才会错了意的自己止不住的发恼, 还看还看!这是把她当猴子了吗?人杂耍的还收费呢! 再看可就别怪她叫人把她们统统打出去! 这模样眼看着就是要发毛,偏围观群众仍是不自觉, 阿舒看在眼里清了清嗓子, “几位小姐可是都挑选好了?” 一语惊醒围观人,姑娘们顿了顿,心里都清楚在这杵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光看不买再待下去好像是真有点不像话,忙随意捡了几条绣品去结了账走人。 这一天经历的事委实太过玄幻,姑娘们走了老远互相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话本诚不欺我, ——男人果真喜欢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5章 致幻 “帕子半两,共售三十条,枕面一两,共售十套,被面五两,共售三床...屏风...” 算盘在阿舒手里打的啪啪响, “共进账七十八两,去了本钱还有五十来两呢,这么会功夫抵得上一天的数了!” 这要是搁从前她哪敢想这个数? 阿舒抬了眼眉开眼笑, “少爷下回还什么时候来?少爷要是肯天天来,什么也不用做,就往前面一站,这生意就好的跟流水是的。” 可不是,日常里挑绣品的不惯常都是些姑娘家,要是谢临肯来,再透露透露这铺子是他开的,那些姑娘们就是为着叫他高看一眼都得卯足了劲买, 一天就得进账个好几百两,店里卖的好,回头她和姐姐的薪水也就跟着高,这么一来二去的,回头她们姐妹几个的嫁妆都攒下了。 阿秀心里算着开心得很,末了叫谢临白了一眼,顿时嘻嘻笑着算盘收了,也不说话了。 想着也是,少爷还得上学呢,哪来的空天天在绣坊里晃,那成什么了? 阮宝听在耳里哼哼了一声, “你还指望着你家少爷在绣坊呢?你要光让他坐着不说话不动地方还行,不然...呵呵,也就一天。” 阿秀一愣, “为什么?” 阮宝撇撇嘴, “就你们少爷那臭脾气,啧啧啧。” 还一天...半天都算是多的,就他这猴一样的脾气,叫人多看上几眼准准翻脸,到时候在店里就闹起来,以后这云裳绣坊招牌都得叫他砸个稀烂。 还等人来呢,以后人见了都要绕道走。 这话可真是... 帅了没有三秒便惨遭拆台, 谢临:... 好,他压根也就不想来当什么活招牌。 这绣坊开着能赚就赚,赔钱了也就赔了,赔的掉底大不了关门,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所以对于阮宝这句话么,他耸了耸肩,口气闲闲, “爷脾气不好?不好就不好。” 反正这话也不是头一次听说了,他又转身坐下,二郎腿舒适地翘起来, “总比缺心眼的强。”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瞥了阮宝一眼,指向性极强。 阮宝叫他看的心头火气直冒,‘啪’一拍桌子, “你说谁缺心眼呢?!” 他居然敢说她缺心眼? 行!他行! 她本来还念着他的好,想请他吃个饭啥的,这么一看省了,请他吃饭...她宁愿回宫里养头猪!请猪吃饭! 谢临轻呵了一声, “你说谁缺心眼?让人忽悠了都不知道,拿个点心忽悠你你就信...” 他当日在半道上捡到了阮宝怀里掉出的半包点心,联想一下也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春花和她背后的人当真该死,居然打着他的名义来害阮宝。 他这边说的口无遮拦,说到一半见阮宝变了神色,自知失言的改了口, “是...刚才是我不对,你也别想太多,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知晓旁人是怎么想的,这事是春花的错处,你也不用拿旁人的错处为难自己。” 长这么大他又什么时候劝慰过旁人,这一段话叫他说的磕磕绊绊别别扭扭,话说完了人也不自在了。 他知道,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有感情,春花又陪了阮宝那么多年,这事要是换了他,平安和发财任何一个背叛了他,他恐怕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不过既然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知道。” 阮宝别开眼,声音淡淡的, “不过我相信,春花不会背叛我的,她或许只是受人蛊惑。” 受人蛊惑... 受了委屈还替人找理由,这理由找的,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谢临嗤了一声,还未待说些什么,便听得一旁阿舒道, “我,我觉得,阮小姐说的或许不错,春花姑娘,许是被人蛊惑了。” 阿舒这一声清浅,听在阮宝耳里却非同一般, “你也觉得春花是被人蛊惑了?” 她这样想,是因为知晓春花为人,春花能为她死,又怎么会为了别人伤她,那阿舒呢?阿舒这样想是为什么? 阿舒轻轻点了点头,又踟躇了片刻抬眼道, “阮小姐,您听说过‘致幻’吗?” 致幻...这词还真是新鲜,阮宝想了想,从脑海里丝毫寻不到关于这词的踪迹, 看了眼谢临,他也是一脸茫然, 阮宝摇了摇头, “未曾。” 又追问道, “什么是‘致幻’?” 听上去就不是个好词。 阿舒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爷爷跟我讲过,‘致幻’是一种邪术,很邪门的功夫,修炼者以眼驭人,看上一眼,心志不坚者便会迷失心智,受人驱使,往往连自己做了什么根本就没有意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怀疑,春花姑娘便是中了这邪术。” 早在几日前阮宝领着春花到绣坊时,阿舒便隐隐觉得春花不对劲,行动滞涩,眼神无光,脚步还虚浮的厉害,整个人像是一只行走的提线木偶。 那时阿舒就有所怀疑,不过当时她见春花言谈间颇为正常,也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以为是她自己想多了, 现在又听阮小姐说起春花,话里透出春花背主的意思,她顿时便想了起来, 阿舒被虚尘收养,因身子不好,往常总是歇在家里,而虚尘又惯是摆弄玄术之人,因此耳濡目染下,她也是有所了解。 阿舒一语顿起惊涛骇浪,阮宝和谢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缓缓吐出, “虚申。” 是了,虚申, 春花虽然常跟着她在外头走动,外头也人多且杂,不过却没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心思,宫里却不一定了, 细细想来可不正是从有一日春花从观星司回来,便开始不对劲了么? 还有阮静好,她也是在祈福那天之后便转了性,接触过的人,不还是一个虚申? 阮宝如此想。 至于谢临怎么猜到的么,搞出这种幺蛾子邪术恶心人的,在他心中除了虚申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阮宝缓了缓神,又看向阿舒, “那,你可会医治?”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在这之前,‘致幻’这词她听都没听过,而阿舒也就跟她差不多的岁数,又如何能治, 不过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抱着万一的心问了一句,万一呢? 万没想到,阿舒居然点头了, 阿舒郑重地点了点头,眼里一片澄澈, “我会,我能治好春花姑娘,如果她真的是中了‘致幻’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6章 剑上桃花 云裳绣坊后头的茶室里烟雾缭绕,一股不知名的香气散开,闻到鼻腔里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舒缓的很, 阿舒手里正持了一根银针,稳稳当当的扎进春花满脑袋上针从里, 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随着这一根针扎进去,春花嘴里逸出了一声嘤咛,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几滚,可见是有了些正常人的反应。 阮宝看的啧啧称奇,之前她把春花送来的时候还颇有些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太医问问看再来, 不过人已经到门口了,看着阿舒沉静的眼神,她却不知怎么,蓦地就信了。 可现在来看,阿舒确实是个有能耐的无疑。 想到这她不禁心生钦佩, “阿舒,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会。” 可不是,眼看着好像还没自己大呢,这下针的手法都赶上神医了。 阿舒听了却羞涩一笑, “阮小姐别夸奖了,阿舒担不起,实在是爷爷出京之前特意教我学了这些,我也只会看个‘致幻’了。” 说来也怪,虚尘会的那么多,偏这一样离京前几乎是手把手来教她学的, 当时阿舒还想不明白,要她学这个做什么?还是这种听起来比算命还不靠谱的东西。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也信了, 大概爷爷摆弄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也早就算到了阮小姐有这么一遭,才要自己来相助的。 阿舒这话落下,但凡是个有心的该想到的都能想到。 向云非手里的东西都忘了吃了,一张嘴张的老大,喃喃道,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仙人?” 是,掐算的这么准,不是仙人也是半仙了,末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打了个激灵, 如果虚尘道长是仙人的话,那虚申会这么邪门的东西,难不成是妖精吗? 妖精...太可怕了。 谢临瞥了他一眼,嗤道, “哪里来的仙人,他要真是仙人的话,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摆个摊子都尽够了。” 他这辈子就不信世上有什么神啊鬼的,至于今天这事他虽然诧异,但仍然不信,没准就是凑巧呢?瞎猫碰上死耗子,这谁说的准? 谢临这话的语气不屑的很,阮宝听着便觉来气,虚尘仙不仙的她不知道,但虚尘多少有两把刷子,而且在她心里隐隐有些敬重的,他居然开口就这么说, 抬手抓了颗点心就要往他嘴里塞,抬了一半她又停住了, 不为别的,手里的点心散着丝丝缕缕的甜香,而那头马上就要被粗暴对待的正张了个大嘴等着, 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她拐了个弯,当着他的面塞自己嘴里了。 唔,点心小巧,一口一个,正好。 谢临见状干巴巴闭了嘴,心说,他还有剩下一句没说呢,那虚尘活的何止是落魄,简直跟个叫花子一样,就那样还仙人? 不过这话,看来多亏没说。 伸了手过去打算自己去摸个点心来,伸到地方连点心带盘子都没了, 他一愣, 就这么抠? “不是,好歹也是我自带的,我吃一个你不给?” 哪有这个道理? 阮宝得意的挑了下眉梢, “你说了给我,这就是我的,难不成谢公子送礼还想往回要不成?” 这点心是谢临早上从家里拿过来的,是他娘亲手做的,算是履了上次的约。 她吃着确实好吃,外壳酥软,馅料香甜,当得上她吃过的所有点心里当之无愧的头名状元。 不过虽说是他拿来的,眼下他要是想吃,却是没门。 谢临无语凝噎,谢临无言以对,索性别开眼,不搭理她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他想吃...他想吃什么时候吃不到?哪里用得着跟她现在一样,小气啦土财主似的。 同样是听过谢临的话,阿舒神情却是淡淡,她轻轻摇了摇头, “是你们有所不知,爷爷他不是不能过得好,是不想过得好...” 这话听起来便带了一股子尘封的味道,阮宝几人看向阿舒,眼里俱是好奇。 虚尘,居然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爷爷啊...” 从前有个游走江湖的少侠,他长衫胜雪,剑带桃花, 后来啊,他遇见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姑娘空有一颗向往着江湖的心,却什么也不懂,指着挂了黑幡的店便说是黑店, 少侠看在眼里,他觉得,这姑娘哪冒出来的啊?这怎么傻,傻的都要冒泡了。 平白无故被人说是黑店,店家当然不乐意,眼看着要把姑娘轰走,少侠看着那姑娘大睁的杏眼,做了他这辈子最最缺心眼的事, ——附和了一把。 然后,缺心眼的少侠和傻冒泡的姑娘,被一起丢出了店家。 再后来,那姑娘就缠上了少侠,嘴里说着什么江湖险恶结伴同行,他想了想,竟真的也舍不得就那么把人丢下。 少侠喜欢上了那姑娘,姑娘也喜欢少侠。 他们结着伴江湖同闯,私定终身,谈婚论嫁。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在江湖行走,哪能干干净净的不惹是非, 少侠心性顽劣,从前积了不少仇人,是以当仇人来势汹汹找上门,他唯恐护不住姑娘,将姑娘藏于农家,本想着了结了恩怨再来接她, 没想到仇人这次下了狠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最后他拼了全力将仇人斩于剑下,那人临死前却说, ‘你回头看看你想护住的人,真的护住了吗?’ 少侠想起了姑娘,发了疯的往回赶,可是啊,他晚了,等待他的只有一场冲天的大火还有火中焦黑的尸块。 他于火前轰然跪地,泪水混着嘴角的血迹落尽尘埃里。 心如死灰。 他把姑娘的离开完全归咎与自己,如果不是他招惹是非,那她也不会死。 从此少侠折断了手中的长剑,遁入道门,潜心修道,用一生去偿欠下的债,也替死去的她超度,积福, 惟愿,偿清今世债,来生续前缘。 “虚尘道长...还挺痴情的。” 阮宝唏嘘了一声,没想到看着那么不靠谱的人,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但是姑娘死了也不能完全怪他呀,他又何苦这么折腾自己呢?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那个,我有问题。” 向云非眨了下眼睛, “他受了情伤跟他现在这么落魄有什么关系啊...” 话一说出口便被其他几人一起鄙视了, 他扁了扁嘴,他哪说错了? 阿秀抬眸看了他一眼, “爷爷说了,是他害奶奶去了,他若是过得好,便是对不起奶奶,还不若把银两都散了,花在该花的地方,好给奶奶积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7章 半血复活的春花 春花醒过来是在一个下午,当她睁开眼睛,看见床边坐着的秋实,顿时抱住了秋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痛哭着,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紧紧搂着秋实,眼泪鼻涕都一齐下来了, 秋实嫌弃的不行,几次想挣脱,想到她这些天受的罪,心便软了, 一只手改了方向,抚上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温声哄,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春花仍旧摇着脑袋哭, 怎么就过去了呢,她受了人指使,差点就把主子给伤了,不是,是已经给伤了,若不是谢家公子来的早,她指不定再也见不着主子了。 她怎么能原谅自己呢? 春花哭的实在是厉害,秋实感觉前襟上都湿漉漉了一片,忍了半晌还是决定不想忍了, “你再哭...我还是叫殿下过来!” “...别!” 春花忙一把拽住了她,动作急的带起了一个短促的‘嗝’来, “别叫殿下...” 正说着,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春花便听到一道声音,让她现在就想钻到地底下的声音。 “别叫我?春花,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我了吗?” 春花僵了一瞬,之后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响的让阮宝直怀疑她的膝盖骨是否完好, 她跪下,然后开始折磨她的脑门,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殿下,婢子有罪,婢子不敢央求您饶了我,您怎么罚都使得...” 春花一句说的情深意切,脑门磕的也是砰然作响,阮宝叫夏萤把她给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会, 然后拉长了音调, “哦?怎么罚都行?” 春花连忙点头, “殿下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婢子什么罚都受得!该受得!” 阮宝瞧了她一眼, “凌迟?车裂?斩首?...” 她慢悠悠的说着,每说出一个春花的身躯便哆嗦一下,说到最后春花俨然嘴唇都发白了。 阮宝嗤了一声,抬腿踹了春花一脚, “瞧你这点出息,还怎么罚都行,不说别的,拶刑你都受不了,还说别的?” 她还不知道春花这胆小怕事的毛病可就完了,拔根头发都龇牙咧嘴,还说什么罚,呸! “还不老老实实都说了,虚申怎么你了?” 春花刚被她吓得不行,现在也知道是吓着她玩的,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又听她提起虚申,眼泪霎时又滚出来了,狼哭鬼嚎道, “殿下!您是不知道,那道士...太邪门了!” 那天她刚看见虚申,只跟他对视了一眼便被他侵扰了神智,再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虚申没说别的,只说要她听他的指示,配合阮静好,然后找时机来取阮宝的血。 “就这些?” 阮宝敛了敛眉,总觉得还漏了点什么, “就这些,再没其他了。” “他想要我的血?做什么?” “这个婢子真的不清楚。” 春花是真的不清楚虚申有什么意图,他也只说过让她听他的话而已。 “你说配合阮静好,所以巽姐姐成亲那天,阮静好也参与了?” 春花点点头, “是,本来是阮静好要婢子约您到她那去,但是您不肯去,婢子...之前又打探到谢公子要给您带点心,就...再之后把您拐骗到了她那,她本来想亲自下刀,后来又被她的贴身婢女劝走了...” 说到这春花打了个寒战,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惊恐的事, “殿下,您不知道...阮静好的两条手腕上...全是血痕...” 那两条摞满了金玉镯子的手腕上,新旧皆有,伤口横列,一条一道满是伤痕。 阮宝听着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华子念说阮静好身上有什么腥味,伤口那么多没味就怪了。 “那观星司那口大缸里你可看清了是什么?” 她这些天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口缸不对劲,左想右想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春花是被控制的,那她当日也是看见了,许会知道些什么。 春花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婢子知道,那里头黑咕隆咚的,其实什么都没看清来着。” 行,不知道就不知道,那就回头找个暗卫去探一探也罢。 问到这该清楚的也就都清楚了,阮宝挑了眉看春花, “你迷糊了这么多天,现在有什么感觉没有?” 她本意是想问她现在脑袋里感觉怎么样,未料... 春花想了想,半晌瘪了嘴吐出一个字来, “饿...” 阮宝嘴角一抽,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歪了, “...那你想吃什么?” “婢子想吃大肘子、烧鸡、烤鸭、红烧肉...” 得,这还数上了。 ———— 春花到头来还是没吃上她心心念念想的大肘子之类,因着她好几天没吃饭,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大碗粥,并着几样小咸菜, 好,比没得吃强, 春花是委实饿惨了,转眼间便狼吞虎咽吃了一堆,当最后一口粥刚吸溜到嘴里, 阮宝说了一句, “这事就当从没发生过,以后虚申若是叫你,你还去。” “噗!” 殿下!这使不得啊!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殿下人已经走了没影了,春花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事啊...要她选她宁可上板子也不要再去接近观星司了,那是人呆的地吗?!那就不是! 秋实默默拍了她两下肩膀,幽幽道, “你放心,殿下这是看好你,你已经被治好了,以后不会再被那道士蛊惑了...” 春花:...我能说那我也不想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8章 同病相怜 清闻居二楼,胡老三拍着醒木嘴里正讲了个天花乱坠, 台下一张桌子上谢临几个闲闲听着,他们几个今天里闲的无聊,又没有什么事做,正好路过清闻居,也就上来瞧瞧, 今天这一出讲的是《青霜殿》,说的实际是前朝青霜公主的风流韵事, 青霜公主是前朝一朵奇葩,有人说她色艺双绝为京中丽色,有人说她空有才华却水性杨花。 是的,水性杨花。 青霜公主长到十几岁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有一年在元宵灯会上巧遇了萧家公子, 萧公子清俊出尘,人都说他是前朝无二的好颜色, 两人皆是出色之人,就这么一来二去,便互定了终身,转了年就成了婚。 不过青霜公主与萧驸马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蜜里调油的日子也只过了几年半,公主便对驸马失去了兴致。 青霜公主是皇帝独女,惯常宠爱的没了边际,那时又赶上萧家式微,公主便连遮掩的心思都懒得, 当着驸马的面便养了十来名面首,各色有之。 驸马本性善良,身体也不怎么好,回头便忧思成疾,没两年便死了。 要后人说,那是气死的。 想想也是,自家婆娘当着面给戴绿帽子,那就是圣人都得气个好歹,何况一戴戴一摞,一顶接一顶,那脑门上不得绿的发光? 自来风花雪月之事便引人遐思,几个少年本来也就是没事消遣,听着听着倒还真入了神, 向云非磕破了瓜子薄薄的皮,将果仁咬入口中,仍是气得不行, “那姓萧的也太没用了!这要是我...他娘的拼了一死,谁也别想好过!” 夏彦男凉凉看了他一眼,尾音上挑, “拼了死?你怎么死?那是公主,你杀了她不要紧,回头皇帝诛你九族。” 一听诛九族,向云非蔫了,复而又道, “谁说杀公主了?我他娘的杀那些狗面首,有一个算一个,给我戴绿帽子....” “你杀了面首公主就不记恨你了?人家青霜公主受宠的很,手指头往下摁一下,你整个萧家都没了。” 向云非还是不服气,撇嘴道, “萧家...那她就不是萧家人了?” 夏彦男‘呵’了一声,用一种你很天真的眼神瞧了向云非一眼, “她?她是公主,想和离也就一个念头的事,谁跟你是一家人?你想什么呢?” 向云非被他怼的没了话说,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她当时怎么想的?青霜公主当真跟萧驸马一点感情都没有?她要是没有,怎么会一眼相中他然后嫁给他?她就当真这么无情么?” 夏彦男摇了摇头, “老四啊老四,你是不是没听说过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跟皇室谈什么感情,做梦呢。” “那青霜公主瞧上萧驸马,不过是因为萧驸马长了一张好脸罢了。” 华子念轻笑了一声,摇头叹息道, “萧驸马也是傻了,饱读圣贤书又有什么用,怎么就不明白,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谢临本来对台上胡老三讲的没什么兴趣,听他们说的也没什么兴趣,倒是他们反复提起‘公主’,他也就听了一耳朵, 听到这一句顿时有些愣住了,手里一把瓜子稀稀拉拉落了一桌子,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因为是受宠的公主,所以才喜新厌旧么?因为是受宠的公主,所以才养面首? 之所以嫁给萧驸马,是因为看上了萧驸马的一张脸? 心中突兀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谢临是觉得越来越坐不住,起身丢下一句便走了人。 “我先走了,你们愿意呆就呆着!” 诶?这是怎么回事? 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一脸莫名其妙,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哪知道?” 华子念摇头一笑,顿时吸引了其余两人视线, “老二!你知道是不是?老大怎么回事?你快说!” 华子念耸了耸肩,无奈道, “我哪知道,许是...”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揶揄, “以色侍人去了...?” 走的那么急,脸色又那么难看, 八成是...同病相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9章 我是你的爱慕者 该说不说,这边被华子念说着去‘以色侍人’的人,还真雄赳赳气昂昂的以色侍人去了。 对此,谢大公子表示:啊呸!什么叫以色侍人?你才以色侍人,你全家都以色侍人! 想他谢临,这样的德行品貌,犯得着以色侍人?狗屁的以色侍人! 对,他哪能用什么以色侍人来形容呢? 谢大公子掰着手指在心里碎碎,企图寻找自己一点除了色相之外的好处,数来数去, 他悲催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居然没有。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会打架算吗?或者...会气人? 越想越心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今个就是突然想去问问,要阮宝那没心没肺的说个清楚,她是发现了自己的闪光点了还是怎么? 要真是就看中这一张脸...他就...算了,这都什么事? 阮宝这一天本来是打算去找邵谨言,马车刚从国子监外驾起来走了没多远,车里便窜进一个人影来, 那人影窜的极快,快到外头的车夫几乎没怎么反应过来,也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呼声就没了动静。 阮宝委实是吓了一跳,本来以为真是刺客之类的,等到那人影坐定了,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外头给她赶车的是岑其宪,武功自然不用多说,她还以为是个武功多高强的刺客,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玩意, 怪不得岑其宪就没多管他。 谢大爷大刺刺往车里一坐,极其没有风度的指挥了一下下首的春花和夏萤, “太挤了,你们俩出去。” “......” 饶是以夏萤这样好的修养,听了这句都很想骂人, 那他娘的是太挤了吗?!这太挤的场景是谁造成的?! 两个宫女委委屈屈的看了阮宝一眼:殿下,您把瘟神送走好不好,婢子们不要出去。 阮宝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还没等说什么,便见那边的谢大爷有了新动作, ——开始脱鞋。 男子的长靴就是再好的料子透气性也不怎么样,尤其是在大夏天里,多走两步那就更别提了。 是以谢大爷的靴子刚脱了一半,两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俱是一青, 熏得。 春花果然不负阮宝给她的评价, 主子闯祸她先跑。 先行开口道:“殿下,谢公子说的对,婢子还是去外头。” 说罢自撩了帘子出去了,老老实实坐在外头。 留下夏萤自己欲哭无泪, 春花啊春花,你怎么跑的就这么快,留下她自己这下可要用什么理由跑才好。 一张俏脸青了又绿绿了又青,谢临作势要继续往下脱,一股格外酸爽的气息便有些丝丝缕缕的透出来了, 夏萤终于举手投降, “殿下,婢子也去了。” 反正...反正她算摸透了,殿下脾气好,也不会怎么样,再怎么说还有谢家公子垫着呢,挨打的肯定也是他。 夏萤逃也似的背影跑到车厢外头,阮宝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家, 这脸色怎么说,看着有点青,还有点黑,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熏得。 “你是踩屎了吗?!” 谢临无辜的眨眨眼,都让他熏走了他也不脱了,反倒规规矩矩又穿好了起来, “没踩,不然你看看?” 说着,一只大脚丫子便抬了起来, 也没在外头走,京里的路也不脏,顶多是有点磨损的痕迹,上头带些土印子,还有半截被踩了扁扁的草根随着他这动作招摇。 鞋底子这东西,不脏归不脏,举到眼前委实是过分了,阮宝身体已经后倾到了极限,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又惊又气。 偏谢临还嫌不够,一只放下又把另一只也举起来给她看了一眼才算完, “看了,没踩。” 阮宝咬牙切切, “你窜进我车里,你想干什么?” 不仅窜了,这么快,这他娘的是这么多年的武功都学到这上了? 专学脚底抹油了? 谢临扁扁嘴, 嗯...想干什么,这是个好问题,他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怎么开口才显得不那么缺心眼。 还没等他想完,春花突然在外头唤了一声, “殿下,咱们这是上哪找邵公子啊?” 那家伙见天的行踪诡异,自从青楼楚馆对他下了禁客令,怎么找他还真是个麻烦事。 不过这对于阮宝来说不算什么事, “杨花巷子,往里数第三家。”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 邵谨言什么底子她都摸的差不多了,起码是明面上的底子。 秋闱在即,他就算再成竹在胸也要先温习一番, 他前一段不不知什么地方淘弄来了之前春风阁的妓子当了外室,就安置在了杨花巷子里,三天两头便要去一回, 不知道的听到这都得以为他多宠爱那外室,阮宝却猜着,他大抵是找个由头躲出去温书的。 这一番话听到谢临耳朵里头脸色登时就变了,要说什么也不想了, “你好端端的找邵谨言做什么?!” 邵家公子,京里姓邵的就那么几家,再联想一下之前在清闻居堵的人, 到底是哪个邵公子就根本不用费心思。 阮宝莫名其妙, “我找不着邵谨言关你什么事?” 放屁!怎么就不关他的事?这还没怎么着呢,现在就当他面绿油油了? 但是谢临这会多少有点理智,能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他强压了压火气, “我这不是就问问,咱不是哥们么,问问怎么了?” 阮宝抬眸睨了他一眼, “哥们?咱们什么时候是哥们了?” 先不说性别不性别的,就是眼下这情况也不是什么哥们情况不是? 这女人居然说跟他不是哥们?!谢临心里细细的小火苗那是噌噌往上冒,不满还没等说出来,像是下了一场淅沥沥的春雨,什么火啊怒的,马上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又听到那红润小嘴里吐出的后一句, “我不是你的爱慕者么?谢公子就这么健忘?” 爱、慕、者、 那看着自己的一双杏子眼里水色动人,还真有些含羞带怯的模样。 谢临叫她看的俊脸顿时一红,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让她给套路了。 胡扯!她除了嘴上说说什么时候真把自己当什么爱慕者?远了不说,就说现在,她不是刚说完什么爱慕者迷惑了他,转眼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越想越气,干脆也不扯些没用的,薄唇里溢出一道冷哼, “你都说了是我的爱慕者,你还去找邵谨言做什么?” 难不成还同时爱慕了两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0章 不许找他! 唔,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妙极, 阮宝先是看了他一眼,心道, 为什么找邵谨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起码邵谨言没他这么缺心眼。 她这么想着,还是决定委婉些告诉他这个沉痛的事实, “邵谨言有才华。” 人嘛,自知还是要有的。 不过谢临这会正在气头上,她说的又很委婉,也就压根没听出来,音量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邵谨言有才华!?” 谢临一脸的‘你脑子被驴踢了’且踢的挺狠, “邵谨言那也叫有才华!?” 说起才华他是没有,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之乎者也,倒是他没有邵谨言就有了? 京里人谁不知道邵谨言是个什么德行? 邵谨言是有才华,不过那才华明明都用在女人身上了,每日里寻花问柳,连他这等游手好闲的纨绔都看不上眼,她这是脑子被驴踢了?是? 阮宝却是点点头, 确实有才华啊,而且不光是她刚刚说的那种才华,没两笔刷子的人那能做翰林院首席吗? 谢临满脸写着你在逗我,半晌嗤道, “你说他有才华,他那才华也就用来勾搭女人了。” 绿帽子什么的,要趁早掐死在摇篮里头,冒头都别想! “唔...你说的有点道理。” 正被他强迫洗脑的某人这么说了一句,还不待他洋洋自得,又听了另一句, “不过好歹他勾搭的女人都到手了...” 连之前天香楼里的头牌紫莹,虽然是没说话,但眼看着也是向着他的。 这就...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谢临只觉得胸口被她实实在在插了一刀, 邵谨言一个人勾搭了一群莺莺燕燕,到了他这卯着劲的勾搭,那兔子就是不咬他的草,还嫌弃的很, 也不知道是他勾搭的方式不对还是兔子眼睛出了问题... 总之,说到这还真是...不得不服。 谢临嘴角动了动,半晌撂了个狠话, “反正你不许去找邵谨言!” 阮宝简直都要笑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找邵谨言?” 他连这都管么? 谢临磨牙道:“他不是好人!” 这话新鲜,这话能从他嘴里头吐出来是真新鲜,阮宝挑了下眉毛, “你是好人?” 京里谁不知道他谢临是京中恶棍之首,还在这说上什么好人不好人了? “...反正不行!” 那邵谨言花里胡哨的惯会哄女人,万一她就掉坑里去了呢? “反正你今天不找出个理由来,你就别想去!” 说罢长腿往对面一架堵住了门,大有一副你不说就别想去的无赖样子, 阮宝拿他没办法, “他长得好看,行?” 好看...这个理由还真是叫谢临噎得慌,想起来之前华子念说的话,只觉得心更塞了,当下脑子一抽, “那我也长得好看!你怎么不看我!?” “......” 他此刻的样子当真是色厉内荏的厉害,酸气冲天,阮宝叫他唬了一跳,片刻眨了眨眼睛,提起了开头说过的一句, “他有才华。” 夸自己好看什么的...行,他确实好看,这个还是不要打击他了。 “有才华怎么了?有才华的又不止他一个!为什么非要找他?” 谢临额角青筋直跳,思维是愈发不在线了,索性也不纠结邵谨言到底有没有才华这个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想叫她找邵谨言去。 “那你说说我找谁去?” 阮宝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瞧了他一眼, 他这是承认邵谨言有才华了?不知另一个是谁这么荣幸,能叫谢大公子评上一句有才华? “你怎么不找顾林秀?” 未料谢临盯着她的眼睛,这么来了一句。 才华这东西邵谨言有没有他是不知道,那顾林秀却是明摆着的,没见每次的校验都能拔头筹?那可是国子监祭酒都万分欣赏的人物。 顾林秀... 他提起的这个人叫阮宝的手微微一顿, 顾林秀么,他虽然与邵谨言同是状元出身,才能上却不能相提并论,不是说顾林秀比邵谨言差多少,而是前者的性子偏向于守成, 而后者...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后者不能称之为人,他简直是个成了精的狐狸,为达目的那叫一个无所不用其极。 这等人,当然更受她此时青睐才是,不然若是叫顾林秀给她玩一个阴谋手段,多半是扯淡。 不过眼下这会么...阮宝冲谢临笑了笑,这笑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笑, “我突然觉得,谢公子说得对。” 谢临听着心下一紧,却听她继续道, “行,我这就叫岑其宪转弯,我找顾林秀去!” 找顾林秀去!? 几个字下来谢临顿时清醒了,他怎么就给顾林秀这小子忘了,惦记他这兔子的原也不止邵谨言一个不是? 还有个顾林秀,元宵灯会上还给送了花灯呢! 而且顾林秀给人的感官没准比邵谨言还好,起码没邵谨言那么多花边消息,这不是靠谱的多? 谢临想到这里后槽牙咬的咔哧作响,满头的毛都要开始炸起来,索性开始耍臭无赖, “不行!你说,你要去找他们干什么去,你先找我!我搞不定你再去找别人!” 阮宝随口扯了一句, “我找他问问怎么收拾臭老道?” 所谓臭老道,指的当然只有一个虚申,谢临听到这翻了个白眼, 就这? 折腾人他可是最在行了。 当下也不避讳,把平日里用过的下三滥手段说了个遍, 一一列举。 这还真是... 阮宝的脸色是越听越黑, “我还是找邵谨言去...” 她今天找邵谨言也不是这么个事,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是有其他正经事的, 这要是折腾阮琅那些爪牙也用这些...恐怕也有点太不靠谱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邵谨言? 谢临心口憋闷的不行,正想着再说点什么邵谨言坏话打消她的念头,眼珠子一转却瞟到置物架上的一个雕花小盒,看着也就捡了过来, “这是什么?” 阮宝看了一眼, “胭脂。” 心中顿生疑惑, 难不成他还对这个感兴趣? 正想着却见谢临往她这边一凑,一张脸在她面前越放越大,她条件反射的往后一仰, 惊道, “你要干什么?” 这个距离极近,近到她能清楚的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来。 不过谢临看着她,却没什么动作, 一双墨眸一眨不眨,嗓子里发出声音也一本正经的厉害, “不是我说,你脸上的胭脂花了,我给你补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1章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胭脂花了? 这话说实在的,阮宝是不怎么信的。 不过这人目光真诚的不行,她不由就有点被带偏了,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伸手打算摸个镜子。 镜子尚未找到,又被他打断了, “你信不过我?” ...这还用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就不用说别的,还他帮补补,他会补个屁的胭脂? 不过这会,这事已经不是重点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杨花巷子,马车都停了下来,眼看着要办正事,阮宝肯定是着急的,哪有时间跟他唧唧歪歪,偏他两条腿把门堵的严严实实,就是不让她下去。 他的腿看着架的也不是太高,阮宝咬了咬牙,直接抬了腿,打算从他腿上头迈过去, 不端庄就不端庄,搁这人面前要个屁的端庄! 没想到她这一边刚抬起腿,那边又把腿太高了,抬到她齐腰的位置, 阮宝简直要抓狂了, “我要下车!拿开你的狗腿!” 谢临眨眨眼睛, “我没不让你过啊,我这不是抬腿了么?” 抬腿? 什么意思? 想过去只能钻过去? 钻...这词这辈子就没听过! 阮宝叫他气的发了狠,两手搬了他的腿,打算直接给他掰过去, 奈何她这力气跟人比根本不够看。 阮宝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你想干什么?” 谢临无辜道, “我说了,你胭脂花了。” 花...花你大爷! 阮宝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只想一拳打他脸上去, 心里这么想,也真打算这么做了, 小手捏成拳头,将将准备挥出去,却见那人速度比她快的要多得多, 不由分说把她按回了座位上,手就冲她脸上招呼过来了, 这动作触到脸上怎么说,不能说是抹,也不是什么摸,就好像是不经意那么一碰, 阮宝脑子‘嗡’的一下,下意识抽开匣子去找镜子,一找之下居然没有, 她转回头来瞪他, “你刚才是不是往我脸上抹东西了?!” 谢临无辜的很, “你这人,怎么还冤枉好人呢?爷何时还往你脸上抹什么东西?” 他被她看着,丝毫心虚的模样都没有,一双眸子里干干净净的,好像真就什么事也没发生。 然而,这人要是真能信就出鬼了!要知道那胭脂盒子刚才还在他手心里攥着呢! 阮宝眯了眯眼睛,威胁性十足, “胭脂盒子呢?” 谢临抬抬眼,伸手指了指她后边, “早还你了。” 阮宝回头一看还真好端端的在那放着, 不对... “伸手!” 谢临伸出手来乖乖巧巧,手心里果然什么也没有。 不过这点也并不能让阮宝相信,他刚才...一定是有鬼! “那你刚才碰我脸做什么?” “...谁要碰你了?还不是你动手动脚的?难道还要我老老实实等着你打不成?” “...” 刚才想揍他也就是一时冲动,冲动劲过了现在要跟她捋当时什么情况,这她哪能记得, 是以现在谢临嘴里说的话,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 阮宝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得外头隐约传来一段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人一听就知道是邵谨言。 谢临听到邵谨言的动静脸色就变了,嫌恶的不行,一双腿却放下了, 阮宝见他放了腿自然要走,却见他先起来了, “你干嘛去?” 谢临回头看她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当然是下车啊。” 这是要跟她一起去?阮宝想也不想的拒绝,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 他就不知道什么是避嫌吗??大白天里,什么关系啊同车而行?! 抗拒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谢临撇撇嘴不答话了,倒也肯让她过去了。 阮宝舒了一口气,却没等到门边又被他叫住,不耐烦道, “又怎么了?” 谢临抬了抬下巴,看向车壁一角的帷帽, “放心,好话,你不戴它吗?” 阮宝今天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半路上谢临又窜进了车里,换男装是不可能了。 平常里她女装去哪当然都行,如今却多少要注意一点。 不是别的,就这个地点, 杨花巷子。 杨花巷子这地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巷子,不光邵谨言养外室挑了这,在这金屋藏娇的官员多的不行, 杨花巷子养外室,几乎是一桩心照不宣的事宜。 在这下了车...保不齐刚车就能碰见哪个大人。 宁安公主白日里到访邵谨言杨花巷子的居所。 这传言...啧啧,光是想想就带感。 阮宝想到这脸色也是一僵, 她这名声该说不说也是够臭的了,要是再加上个邵谨言... 抬手拿了帷帽扣在头上,白纱垂下遮住了她的脸, “谢了。” 说罢也就下了车。 谢临望着她下车的背影挑了下眉毛, 这人还真是,道个谢都这么没好气的,不过也没什么事,诶,谁叫他人好呢,从来就不跟她一般见识。 外头传来阮宝和邵谨言客套的对话声,他这会听着倒也没什么感觉了,不仅如此,一双墨眸里都盛满了笑意, 那笑意眼看就要溢出眼底,从喉间涌上,他一角尖尖的虎牙咬住唇角,强行压制,肩膀却不自觉抖动了起来。 噗,哈, 他当然不跟她一般见识,要见识的话,他可也早就见识完了。 ———— 阮宝今天来的急,再加上杨花巷子这等地方她心底多少有点膈应,不愿多加停驻,尽量的长话短说。 邵谨言也不是什么磨蹭的人,既收了钱,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尘埃落定。 末了,待到他们说完了,一青衣女子缓步而来,在他们面前一人上了一盏清茶, 阮宝朝来人望去,隔着一层纱,她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得出身段窈窕得很,气质也很是动人。 邵谨言一见她便弯了弯眼,向阮宝道, “莲娘虽是我的妾室,却煮得一手好茶,阮公子且尝尝看?” 公子这个称呼与阮宝这一身衣服委实不是很相搭,不过莲娘听在耳里却没什么反应,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显然是很习惯邵谨言这一套指鹿为马。 莲娘煮茶的手艺大概真的很不错,茶汤澄净香气袅然,邵谨言自顾喝了一口, “几月不见阮公子是容貌有碍了么?” 帷帽扣在头上就没拿下来过。 阮宝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一茬,怎么说,开始是为了避嫌,后来也就给忘了, 一手掀开了皂纱, “你才容貌有碍呢!” “噗!” 邵谨言一口热茶顿时喷了出来,复而大笑不止, “阮公子啊阮公子...您今天这妆面...” 他顿了顿,剩下几个字从大笑的间隙里挤出来,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2章 祸害遗千年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鱼见了沉到水底,大雁看见从天上掉下来,月亮看你一眼它缩回乌云里去了,花见了你就谢了。 本来这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如此的举动是因为羞愧。 然而现在呢? ... 阮宝从院子里走出来,帷帽都忘了戴,步如疾风,几乎是用奔的到了马车上。 很快,马车里传出一声堪称凄厉的… 距离最近的树上,鸟儿惊得簌簌起飞,鸟毛和树叶落了一地, “谢临!!我杀了你!!” 然而,杀肯定是杀不成的,毕竟这话里叫的人,肯定不会还在原地等, 呵呵,这种事,谁等谁就是傻子。 阮宝气的双眼通红, 她早该知道他没安好心的,不是都怀疑了?怎么就让他给糊弄过去了?!! 他居然...他居然把她的脸给涂成了个猴屁股!更可气她之前完全可能注意的到,偏偏带了个帷帽谁都没看见! 岂有此理! 见她生气,春花和夏萤一时也没敢坐下, 两根木头桩子杵在眼前,阮宝怎么看怎么心烦, “还不坐下?” 两人应声唯唯诺诺坐下,夏萤倒是坐的稳,春花却‘嗷’的尖叫了一声, 阮宝不悦的横她一眼, “鬼叫什么?” 春花听了顿时红了脸,委屈的眼看着都要哭了, “殿下...扎屁股...” 说着,她伸手往下探了探,一摸之下居然摸到了一枚斜插进车厢缝里的雕花镜子,刚扎到她的正是镜子柄。 她这么看也不看的坐下去,不扎她就怪了。 春花揉着屁股,愤愤拔出镜子扔到一边, “谁啊!这么缺德!” 说完又顿住了,看了一眼阮宝又飞快低下去了,默默闭紧了嘴。 毕竟...毕竟做奴婢的肯定是不会收到这个地方的。 此时的阮宝还不知道自己被春花给怀疑了,一张俏脸青了又黑,黑了又青,嘴唇抿得紧紧,忽而朝夏萤吩咐了一句, “叫岑其宪去给我找谢临,” 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今天里,哪怕是把锦京给我翻个个,也必须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今天她要是不好好给他些颜色瞧瞧,她阮字倒过来写! ———— 一个时辰后,寻人未果的阮宝在春福楼的包间里抓住了华子念三人, “说,谢临哪去了?!” 华子念向下瞟了眼被她揪在手里的衣领子,脸上有些迷惘道, “宁安你找我老大?巧了,我们也在找呢,不知你找我老大有什么事吗?” 这表情当真是认真的可以,不过她阮宝可不吃这一套, 信他们,信他们还不如信猪能上树! 这满桌子的菜才刚上来,摆的碗筷都是四双,骗谁呢?! 阮宝冷笑了一声,顺手抽出了岑其宪腰间佩剑搭在华子念脖子上, “少给我装蒜,我问你,谢临上哪去了?” 华子念表情仍旧未变,倒是夏彦男凑上来了, “宁安宁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什么关系,是,你先把老二放了。” 怎么还动上剑来了? 这玩意刀剑无眼的,不好不好。 阮宝无动于衷,甚至手中的剑又往下压了压,向云非见状也过来了,谄笑着捏住了剑尖往边上挪了挪, “就是就是,这老大哪不哪的,我们怎么能知道...嗷!” 话音未落,便见长剑直直砍下,桌上饭碗应声碎成两半,只余下一尚带形状的饭团,堪堪就停在向云非手边, 只差一丢丢...只差一丢丢他手就要没了! 向云非惊魂未定,却见那凉飕飕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向云非,你说,你老大去哪了?” 语调堪称温和,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却寒意逼人,向云非叫她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喉间滚动了一下,爪子悄悄往后比了比, “隔...间...” 说完就觉眼前刮过一阵旋风,再一抬眼人已经没了。 华子念两人投来怜悯的目光, “老四...”你完了。 等老大一会出来,你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向云非却抬手擦了把额头,拒绝接收其中含义, “死就死,死就死,早死还比不上晚死呢...多活一会是一会…”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说说,心底已经在开始盘算着去哪躲灾比较好了。 不过片刻,隔间里传出一阵鸡飞狗跳。 “岑其宪!你把门给我堵住!我看他往哪跑!” “我...阮宝我告诉你,你再过来爷可动手了!” “你动!你动一个给我看看!谢临我告诉你,我今个掐不死你,我跟你姓谢!” “呵,我劝你话别说太满,大景律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你爹犯事都照样有罪呢,青天白日的,你还想杀人了?!你倒是来啊!怎么?你不敢了?你不敢你直说啊!我就知道你是想...”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谢临贱兮兮的动静又响了起来, “接着砸接着砸,我外头可有人证,等你砸完我就让我爹到皇上面前要钱去,正好换新的。” “谢临!!” 跟他不一样,阮宝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要气疯了, “你死不死!?” “我不死,我当然不死,我还得好好活着呢,没听说过么?祸害遗千年啊~” “对,千年王八万年龟!” ...... 隔间里,岑其宪果真听命死死守住了门, 不过这却没什么用, 毕竟谢临身姿那是比阮宝活络的多,想抓他还真是不容易。 阮宝气急,又实在抓不着人,捡了手边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一股脑照着他兜头往下砸,顿时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后果很显然,以谢临的身手,那是一个都没砸着。 没砸着也就算了,偏他嘴里也跟着不消停, “我说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了?我那不是看你胭脂花了给你重新抹?” ‘砰’ “你放屁!倒是给我说说谁家姑娘的脸会抹成那样?!” “这不是很明显么?你啊。” “你给我站住!” “我又不傻,我站什么站?再说了,我不是给你帷帽了吗?谁让你摘了?” 他一边左闪右躲一边摇头晃脑,口里混淆着是非黑白, 阮宝气得够呛,抬手再是一摸却是一空,什么都没摸着,架子上的东西都让她给砸空了。 脑袋一热索性也不砸了,直直朝他那头冲了过去, 不过她这一冲不要紧,她却忘了刚才叫她扔了满地的东西, 一颗珍珠从装饰物上掉了来滚到地上,恰恰滚到她脚边,她一时没留意,一脚踩了上去,顿时脚底就是一滑。 此刻满地的瓷器碎渣,她要是真跌倒下去后果可想而知,谢临瞳孔顿时缩紧, “小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3章 女人,根本不讲道理 事情发生的当真有些突然,突然到阮宝压根来不及反应。 她多少也算有些武功底子,眼下这距离却是真的来不及,若无意外,只能眼睁睁的跌上满地的碎瓷渣子, 碎瓷渣子,光是想想她便觉得惊恐到了极点,就算不是脸着地,光是手抵上去也不妙的厉害。 电光火石,是谢临一双手揪住了她两肩的衣料,将她狠狠往上一提,使得她脱离了险境, 一站未定,他双手也只是稍稍松了松,又牢牢揽住她的腰肢,防止她再次倒地。 人体倒地的惯性颇大,她又是这样的状态,现在几乎是整个人依在谢临身上,完全靠了他一个人的力。 是以谢临也没能立时站稳,叫她这惯性撞的倒退了两步,复而狠狠撞上了墙壁, ‘啪’ 墙上的支架晃动了一下,上头的一盆兰草掉了下来,直直扣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阮宝惊魂未定的抬眼,正落尽少年满眼的担忧之中, 谢临眉头微蹙, “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一个笨字他也没能说出口,颈上便拢了一双带了大力的素手,瞬间收紧卡了他一把, “抓住你了?你倒是接着跑啊?中计了?” 少女看着他,眼中惊慌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狡黠的得意, “这就叫兵不厌诈!” 这头谢临叫她卡着,听了这句眸中顿时滑过了一抹无奈, 瞧她这幅得意样,也不想想他要是真想脱身能有多困难? 还兵不厌诈,她这也叫兵不厌诈?他这会要是真不伸手,怎么着也得跌出个满脸花。 说白了,她这就是有倚仗,就是仗着他会伸手来救她。 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 一个女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谢临现在叫她卡着,也只是觉得喉咙上有点不舒服,倒没什么别的感觉, 不过虽则如此,老老实实站着让人用这种姿势卡住明显也不是他的作风, 对此他也只是抬了一只手过去稍稍用了点力气,便将自己颈子上那一双手的手腕全然握在了掌心, 谢临挑唇一笑, “干得不错,是抓住我了,然后呢?能奈我何?” 他的手要比阮宝的手大的多,再加上用了点巧劲,挟制了她手腕上的一处,一时间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脱手而出。 手腕以上麻麻的,完全失去了力气,怎么抽也抽不出来,阮宝叫他这欠揍的表情气的抓狂,抬了脚来打算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 奈何她这腿压根就没有发展的余地。 谢临见天里招猫逗狗,学的功夫也全用在了街头上, 街头打架街头打架,谁管你套路不套路,那些总打架的小混子玩的最多的就是一个下三滥。 见惯了别人下三滥,这会制住个女孩无疑是个轻轻巧巧, 早在她刚刚抬腿,谢临便有所反应,迅速伸脚别住了她一条腿,反身两人换了个地方, 阮宝现在靠在墙上,手脚俱是动弹不得。 这姿势未免太过屈辱,阮宝气红了眼,也忘了叫什么帮手不帮手, “谢临!我咬死你!!” 竟是张嘴便要咬人了。 众所周知,这脖子又能伸多长,谢临只不过轻轻一躲,她便只能咬个空气, 然而阮宝已然气昏了头,就是咬不到也仍然没有罢休。 这模样...啧啧, 还真是跟只小疯狗似的。 谢临见她这模样偏头想了想, 唔,兔子急了,要咬人了,这么气着是不是不太好?不然,就先松个手? 这么想着,手上也就放开了禁锢, 阮宝一时脱手尚没有反应过来,两手竟直接扑了过去... 行,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真咬到人了,咬没咬死不知道,反正是给人咬傻了,括号,两个都傻了。 什么?问为什么? 哦,因为她咬到的是人家的嘴。 岑其宪嘴角抽搐,抬了一只手蒙了眼,他就知道,要是碰见的是谢临,那就不应该管, 因为...似乎殿下才是先行动手动脚的那一方。 就从现在来看,谢临明显的没让殿下怎么着,殿下就自己扑过去了...还揽了人家脖子...主动... 岑其宪怎么想不重要,因为再怎么碎碎念两个当事人也听不着。 彼时四目相对,俱是睁的滚圆, 阮宝只觉得牙间咬了一抹凉软,味道似乎是有些微甜...?她这是咬了个啥?谢临的眼睛瞪的咋比自己还大? 这个感觉...这个感觉好像是... 她飞速松了嘴退到一旁,一张脸红的滚烫,羞愤之中抬手想也不想便掴了谢临一耳光, ‘啪’ 本来就处在惊愣中的少年这下更愣了,过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 “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你有没有弄错?被咬的是我,挨打的还是我?” 谢临嘴唇上一排细小的牙印,眼里满是错愕的莫名其妙, 凭什么他挨了咬还要挨打?没天理了吗?错处都让他自己一个人占了? 怪不得他爹总说,女人,根本就都是不讲理的。 阮宝眼泪都要掉出来, 第二次了,第二次!凭毛总是她赶出来这种没眼看的事?!又是这样的方式! “凭什么挨打的不是你?要不是你非要气我...我...” 怎么就不打他,凭什么不打他?要不是他先撩拨她欺负人,她怎么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小姑娘眼眶通红,说话的声音都抖啊抖的,听着就气的不轻。 咳,这... 好像她说的确实也是事实的样子, 谢临听到这生出了些微心虚之感,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啊,谁叫她气性这么大, 那明知道说不过他,他气人,怎么就非要来和自己斗呢是, 话说回来,看见她便想气气她又是怎么回事...心尖一抖,他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一桩奇奇怪怪的爱好, 还真有够奇怪的。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咳,谁让你这么往心里去啊?” “你...!” 这也是人说的话? 阮宝眼里直喷火,不由生出一股懊悔之感, 她刚才松什么嘴啊松嘴?!她就应该再使点劲,咬掉了他就说不出来话了! 这模样眼看是已经炸毛了,谢临心下叹了口气,想起他爹每次说过的后一句话来, 不讲理就不讲理,谁叫咱是爷们呢,总不能这点事也要计较。 “行,是我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4章 媳妇打死二选一 谢临确实想到了他爹惯常挂在嘴边的话,也依葫芦画瓢的执行了, 就是他执行的口气措辞出现了偏差,以致那少女气的貌似更厉害了, “你什么意思?!本来就是你错了!” 谢临抚了抚额, 他爹只说过,碰见女人不讲理要不能跟她一般见识,要适当的退一步, 也没说过怎么退算适当啊,更没说过要是退了还是炸毛该怎么办。 到了这里他是完全忘了,他爹不跟他娘一般见识的方式是何等的奴颜媚色,又是何等的卑躬屈膝, 当然,这点谢国安也不可能叫谢临看见和知道,这要是真让儿子看见了,那一家之主的形象和威信也就不用要了。 因此谢临到了现在也并没有意识到已经踩雷的问题,然后进行了踩雷的第二步, “我都说了我错了,你还想怎样?” 阮宝怒极反笑, “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没错,不是你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当然是她自己有问题,明知道根本争辩不出什么结果,还要每次都跟斗鸡似的你来我往,最重要还每次都吃亏, 她真是多少有点毛病,每次都不长记性。 他说的没错,这么点事她又不能杀了他,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还留在这做什么?找气受吗? 想通了这点,她强压下火气,甩手便打算走人。 未料刚走出一步,又被谢临拉住了衣袖,她柳眉倒竖恨恨拽回来, “你是没吵够吗?!” 谢临讪讪收了手, “谁想跟你吵了?我是有事跟你说。” “放!” “你不是说要收拾那臭老道吗?” “所以呢?” 他这是想出什么损主意了? “办法暂时还没有,先带我进宫去。” 谢临耸了耸肩道。 阮宝轻飘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想进宫?” “当然了。” 谢临直截了当地点了头, 背后里出馊主意哪有身体力行来的爽,他谢临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要想收拾那个什么肾虚,怎么着也得先接近,不然像他现在这样, 和那臭老道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的,他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阮宝当然知道他的打算,知道是知道,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爹没有龙阳之好,谢大公子还是省省心。” 噗!谢临身子一歪,一手扶住了墙,这要是身体差的没准能仰倒过去, “谁说的那个进宫了?!” “那你倒是说明白啊,我哪知道是哪个进宫?” 谢临憋的炸毛, “当然是跟你混进去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扮侍卫!” 他心里是了解的透透的,要是不加这一句,这丫头肯定要借题发挥。 果然,阮宝闻言说了一句, “侍卫不行。” “为什么不行?” “侍卫名额满了,也进不了内宫观星司。” 阮宝嘴里说着瞎话,脸色是不红不白的, “不信你问岑其宪,他是百人长。” 说是叫他问岑其宪,其实也就是说说,阮宝瞥了岑其宪一眼,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殿下所言不虚。” 放屁! 这俩人明摆着一唱一和的说瞎话,偏谢临又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根本没在宫里混过呢?欺负的可不就是他什么都不懂? “那你说,我怎么才能进去。” 阮宝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 “不然太监呢?观星司是缺太监的。” 不行!绝对不行! 谢临顿时觉得下身一凉,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闹什么?他谢临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装成什么太监? “不过...” 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得对面说了一句,这两个字无疑是让他松了口气, 就好像一个死刑犯本来判了‘斩立决’,突然又改判了‘斩监候’。 “不过你装太监也不好,毕竟我从来也不用太监服侍,今个出门也没带太监。” “然后呢?” 之前的比喻为什么不是无罪释放而是‘斩监候’,谢临的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现在肯定是还气着呢,不在这事上折腾几遍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阮宝眨了眨眼睛, “然后我今天带了两个宫女出来哦,两个哦,她们都带了替换衣服的,你可以做第三个。” 他、就、知、道、 准准不是什么好话!谁要当你什么第三个宫女啊!!他谢临堂堂七尺男儿... 谢临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偏那少女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不然太监也勉为其难的可以哦,要么太监,要么宫女,你选一个?” 少女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模样认真的厉害, 然而... 如果可以,谢临只想啐她一脸, “我选...”我选你妹! 他哪个都不会选!他要是敢应,绝对会被他爹活活打死!他不去了行了! 不过不去... 不去的话她是不是还会去找邵谨言?邵谨言那厮... 媳妇和被打死二选一什么的... “噗!” 谢临纠结的小模样委实逗笑了阮宝,折腾了他这么一通之前的气都散的差不多,大发慈悲道, “好了好了,逗你的,你就扮个岑其宪手底下的侍卫,叫他给你安排到观星司那头当差去。”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想帮自己,岑其宪身为百人长,这点事还是能说了算的。 谢临没好气瞥了她一眼,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点别的事,挑了一边的眉毛道, “你刚才说,春花她们有替换的衣服可以安排第三个宫女是?” 阮宝一愣, “难不成跟侍卫比起来你更想做宫女?” 谢临嘴角露出一个无比阴险的笑容来, “非也非也,我给你挑了个好人选。” 好的不能再好的人选... —— 外面,隔间里头渐渐没了声音,几人听着也知道是战事平息,向云非听够了墙角这才想起了他自身的危险, “老二老三,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 话没说完就见隔间的门打开了,岑其宪面无表情, “向云非,谢临叫你。” ...傻子都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向云非咽了咽口水,连连摆手, “那个...那个...我突然肚子疼,就麻烦你替我跟我老大代劳一句,我就先去解决...放开我!你们还能不能讲点兄弟情义!” 向云非两只膀子叫华子念和夏彦男死死压着,往隔间里就那么狠狠一推, “进去你!” 还讲兄弟情义,跟你讲个屁的兄弟情义,毕竟你自己卖人的时候都没想过兄弟情义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5章 全新的体验 所谓打虎亲兄弟,至于坑人,呵呵,谁跟谁是亲兄弟? 华子念两人是丝毫没有留手,毫不客气的把向云非这一头‘绵软可爱’的羔羊送入虎口,临了还顺带踹了一脚。 ‘咣’身后的门被巨力合上,向云非顾不得去管什么被踹到的屁股疼不疼,反身扑了上去疯狂拍门, “开门!我要出去!!”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无效。 拍门无果,后背是凉飕飕的一片,向云非整理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虽然嘴角上翘看起来却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向云非转回头, “老大...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谢临平静地看他一眼, “解释什么?你我兄弟之间,无须解释。” ...谁信谁就是傻子! 向云非面容惊恐, “不是,真的,我能解释的...” 似乎是想到了刚才自己的行径,他这话说的是又心虚又无力,到了嘴边的狡辩到底是没说出来, 末了他扁扁嘴,一脸哭丧道, “能不能轻点打?” 谢临更平静了, “放心,不打你。” 不过这话配合着他转手腕的动作,明显没有什么信服力。 向云非期期艾艾,半信半疑, “真的?” 谢临看了他一眼, “老四,你该知道的,我从来不骗人。” 他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十足的不怀好意。 向云非见了心下顿时警铃大作,小心翼翼的刚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道开门声, 他偏头看过去,见春花和夏萤走了进来,手里还捧了不少东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玩意,不过混到他这份上也多少明白,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瞄了眼门口尚没有关严的缝隙,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不过刚一闪身,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向云非看着堵在面前的肉墙,悲催的厉害,岑其宪...他也打不过啊... 不过他似乎悲催的有点早了,马上,他更悲催了。 谢临指了指他,对春花和夏萤道, “他就交给你们了,放心,有我在,他反抗不了。” ———— 隔间里也没什么动静,华子念和夏彦男二人坐在外头等的无聊,饿劲上来索性不等了,直接开吃。 吃到一半便见隔间的门开了,一角皂靴踏出,织金内卫服下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弯弧, 华子念眼角看了一眼,心道是岑其宪出来了,没当回事继续埋头吃饭,刚划拉了一口,就听见筷子落地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身边的夏彦男咋呼了起来,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 “老大!?” 什么玩意?老大?不是岑其宪吗? 华子念动作一顿,回头一看差点没噎住, 出来的原还真是谢临。 不过现在可算是大变样了...冷不丁一眼望过去,可能还真认不出来。 谢临一身内卫专属衣饰,嵌玉系带于腰间勾勒紧紧,衬得整个人那叫一个肩宽腰细加腿长,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诚然不假。 这身衣服一上身,谢临的气场登时便拔高了几分,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夏彦男凑过去两眼晶亮, “老大,你啥时候成内卫了?” 谢临看着他认真道, “建议你多补脑。” 但凡他用脚趾盖多想想,也该知道,宫廷内卫说当就当?光是审核期就不短,什么脑子能说出来这种话? 夏彦男扁扁嘴,见谢临抬手正了正腰间玉带道, “我去宫里溜达几天,回头你们给我家里人带个信,去哪就不用说了。” 穿了宫廷内卫的衣饰,又说要去宫里溜达几天,夏彦男稍加思索也就想到了,眼睛瞪的溜圆, “老大你要扮成内卫混进宫里?!” 谢临挑了下眉毛算是应了,本以为他接下来会问问比如进宫干嘛之类的,没想到... 夏彦男拔高了声调,满眼的控诉, “这等好事你居然不带我和老二?!还是不是兄弟了?” 扮成内卫到宫里去为祸人间,光是想想就刺激的要命。 “你们去了谁给我报信?” 谢临笑了笑,忽而又凉凉道, “你真想去?行啊,还能去一个。” 笑意不达眼底,夏彦男看着只觉没那么简单,一时没敢应话,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华子念疑惑道, “老大去宫里,那老四呢?” 一句话夏彦男心间踟躇顿时消散, 对啊,老大刚才可是抓了老四,要真是好事怎么能单抓一个老四?老大心胸什么时候这么宽阔了? 既然这样的话,老四...呢? 正想着,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两人抬眼望去,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 华子念口中热茶喷出来,正喷在来人脸上, “噗!” 刚画好的妆禁不起茶水摧残,成条成道的花开,夏彦男缓过神来笑的满地打滚, “老四...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救命...老二救命!!” 然则华子念也没比他好哪去,抱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谁家的美娇娥!!妙极!妙极!!” 向云非脸色一黑:...好想打死他们怎么办。 叫人这么嘲笑,但凡是个男人就忍不住,向云非咬牙切齿,撸了袖子便想冲上去,跟在后头的春花拉了他一把, “向公子!你不能动!你这个头它很难梳的!” 去他娘的头不头!不过这也算是提醒了他,向云非一把推开了春花,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来, 他今个非戳死他们不可! 脚还没迈过去,又被人薅住了,他愤愤回头,见是谢临,咬牙道, “你撒开我!” 把他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不让他反抗也就算了,现在连泄愤都不行,还有没有天理?! 谢临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我劝你老老实实,否则...” 这话里威胁性太强,于是听到这话的向云非... 顿时便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 半晌,华子念两人终于笑够了, 夏彦男转过脸来擦了把飙出来的眼泪,一本正经道, “老四,我说真的,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华子念点头附和, “面如银盘。” 那脸上的粉看着都得有两斤,白的不能再白。 夏彦男又补充道, “唇如樱瓣。” 涂了满嘴的口脂,起码吃了两个小孩。 向云非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表情放在平时没什么,现在么...他面皮上的脂粉随着他眼角的动作簌簌飘落,华子念二人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夏彦男鼓足勇气上前,拍了拍他浅粉色的肩膀, “老四,凡事往好处想想,毕竟...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滚!” “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6章 小绯准准生儿子 宁安公主的芙蕖宫里最近新调来了一个宫女,也不知从前是在哪个宫里办事的,面生得紧, 不仅如此,看着她...就觉得她跟这宫里头格格不入似的。 “小谢,你今个咋走神呢?” 天气有点发阴,国师大人不在司中,炉里也没炼丹药,观星司的道童没什么事,在门口处跟人闲聊, 说完话并没有听到身边人的附和之声,他忍不住伸出根手指头来怼了对方一下。 观星司里平时的事务本来就少,宫人们也清闲,经常聚作一堆, 道童身边这个叫小谢的侍卫也是新来的,模样俊朗不说性子也好,说话办事就更不必说了,才来了几天观星司上下都挺喜欢他的,没事也都愿意跟他搭话。 “嗯?老苗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名叫小谢的宫廷内卫自然是谢临,他刚才正在想事,此刻被云苗怼了一下顿时缓了神来。 云苗不疑有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摸了摸下巴, “我刚才在说芙蕖宫那个小绯啊,她从前呆的地儿一定伙食很好。” 可不是?不仅个头比旁的宫女高,腰身膀子也粗壮了不老少,看着强壮的很, 小绯...谢临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 “可能...” 正说着,那叫小绯的宫女也就来了,她提溜个食盒子跟在春花后头,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 两人行至跟前站住,谢临抱着剑看了小绯一眼,凉凉道, “干嘛的?” 小绯听了这句顿时一哆嗦,可观的前胸颤了两颤,脸上笑意灿若朝霞, “婢子们是来看望朋友们的。” 她说话的声音当真不好听,像含了口碎沙子的公鸭子。 谢临见状点了点头,侧身放行。 两个宫女从身侧过去,背影看着腰肢款款, 云苗叹了一声, “诶,小谢,你有福咯。” “嗯?什么有福?” 云苗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谢临有些不解,又听他道, “我瞧着小绯该是看上你了。” “噗!咳咳!” 小绯...看上自己?谢临呼吸一滞,险些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云面满脸嗔怪, “你这是干什么?小绯看上你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 高兴...谢临眼皮跳了两下,他高兴,他真是太高兴了。 “老苗,话不能乱说,人家小绯是宁安殿下的宫女,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许是你看错了,再说了,你怎么看出来的小绯看上我?” 刚才云苗说那话的时候眼中似乎掠过了一抹类似失落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这要是真的...他现在就想开始吐了怎么办... 云苗闻言理所当然道, “你没看她刚才过来时候嘴角跟挂了两块铅似的,见了你就笑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明显...明显个屁! 谢临心里骂骂咧咧,分明是他在提醒她,她才不敢哭丧脸了,狗屁的看上! 云苗注意到他有些扭曲的表情,继续絮絮叨叨, “小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边当差的郭公公可是说了,要是他没进宫的时候碰见小绯,今个肯定不是个公公。” ...谢临觉得半边脸有点麻了, “此话怎讲?” “什么怎么讲?你啊,真是...” 云苗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眼睛叫屎糊住了’, “咱们虽说小绯长得差了点,估计也就是妆上的太浓了的原因,卸了妆没准就好了,再说了,看女人也不能都看脸啊,吹了灯什么女人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小绯身段好,你看她那前胸,那后身...” 他嘴里啧啧了两声,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猥琐神色来又道, “一看你就不懂,我娘从我小时就跟我说,这样的女人好生养,准准的生儿子!” 他说到这脸上带了些向往, “儿子啊...等我以后也要娶个小绯这样的...” 谢临听到这简直憋笑憋到爆炸,肩膀都颤抖的不行, 小绯准准生儿子...哈?恐怕她也只能生出来一坨粑粑... 他这样的表现当然逃不过云苗的眼,云苗看着他不满道,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谢临摆摆手,笑意更大了, “你没说错,我没笑你,” 他说到这顿了顿,挤眉弄眼, “可惜没要是。” 云苗愣了下,然后心照不宣的也笑了出来, “小谢,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啊...!哈哈!” 多损呐,这说的可不是郭公公?一个当了太监的人还惦记什么娶媳妇生儿子,下辈子! ———— 春花在观星司一向吃的很开,她现在又新带过来的小绯一样吃的很开,或者说比春花还吃得开, 春花再好也只是嘴甜,小绯,小绯简直跟成了精似的。 虽然说,小绯这人脸色通常很臭,不过那都是小事, 对于观星司众宫人来说,小绯身材有料,说话投机,更要紧的是她还怀有一项绝技, ——善赌。 赌桌上的活动历来经久不衰,观星司众人偶尔也会赌上几把,今天你赢明天我赢,也算是一种乐子, 不过这情况从小绯加入以后就变了,自从她来了以后,赢家十次有九都是她,大家伙就再没赢过。 开始的时候大家以为是因为他们都运气差才总是输, 宫人们的钱也都是月例,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输了谁不心疼,谁都想赢回来,越是输就越是想赢,越是想赢越是输, 光是他们输还不算,小绯善赌的名声还传到了外头去,便有不信邪的也加入了里头, 然而...仍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输。 月例就那么点,就是都输空了也没叫他们停下手过,他们开始赊账,一张欠条一张欠条的给小绯打,小绯手里的欠条子都攒了一大摞。 有的人都欠出好几年的例钱了,仍然不知悔改, 倒不是别的,是因为小绯也偶尔有输的时候, 运气么,这东西飘渺,不过是一种概率,她当然不能总赢。 然而往往大多数时候,赌上一天还是输。 后来他们就发现了,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小绯有问题,那骰子到了小绯的手里听话的跟儿子似的,要它掷一它不敢二,要它掷六它不敢变五, 就是不叫她坐庄了,她光用一双耳朵来听,也能听出个一二三五。 此等绝技,唯有叹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7章 吃馒头吗 “小绯,小绯来了!” 随着两道人影越走越近,观星司耳房里掷骰子的动静也消停了, 一浓眉大眼的宫人迎上来,似乎是想要帮小绯拿手里的食盒子,叫她一闪身没碰着,讪讪笑道, “还以为小绯你今个不来了呢。” 小绯应道, “哪能呢。” 宫人一边引着她往屋檐底下走一边道, “小绯你这差事还挺清闲的,我们还以为你今个要当差了呢,殿下还挺疼你的。” 谁说不是呢,本来以为观星司就够清闲了,见了小绯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清闲, 整天的来赌,也不见人叫,什么时候国师出关了他们忙起来了才算完。 外人看着可不就是主子疼么。 ‘疼’... 小绯嘴角抖了抖, 这个字她哪担得起,这要是宁安真的疼她,回头她老大回头就能她感受一下肉体上的疼。 她敛了敛神色, “哪里是疼我,我们主子是疼春花姐姐,这不是派我来伺候春花姐姐的么。” 堪称尖细的公鸭嗓吐出‘春花姐姐’这几个字,走在前头的春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宫人听了这话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实际上小绯伺候的人确实是春花,他砸了砸嘴, “诶,人比人还真是...全看命。” 可不是,都是进宫里当奴才的,那命好的当奴才都有人伺候。 不过几步的功夫也就到了,耳房里的桌子边上早已聚了一堆,见了她来,又一个宫人迎了上来, 眼珠子一错不错盯着她, “我今个定不会再输了。” 小绯随手把盒子搁在一边,扬眉道, “输不输的,赌了才知道。” 等的就是这一句,几个宫人把桌面上的东西又重新码放好,刚叫嚣的人做了庄家,一个个撸胳膊撸袖子就开始往下压筹码。 赌钱赌钱,最是容易让人红眼,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注意什么春花不春花, 春花悄悄从盒子里拿了瓶东西出来,眼里纠结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朝主殿内去了。 才刚一进门,微微发出一点的脚步声,殿内便步出一名道童,他行至春花面前, “国师大人今日不在,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国师不在啊...不在就好,春花心下的紧张感顿时去了一半,她从袖子里抽出那个小瓶子,低眉敛目道, “还请转交国师大人,春花已完成命令。” 这就完成了?道童心中大喜,接过瓶子淡淡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国师大人再有指使,我会派人通知你,无事就不要再来了。” 说完人也就转身走了。 不来...不来才好呢,当谁愿意来这破地方,春花腹诽了一句,等人看不见了才直起身来,这才察觉后背上都出了一层的冷汗, 这道童名叫云苡,性情跟云苗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人阴阴沉沉的又很精明,虚申在这观星司里最倚重的也就是他,跟他一比,云苗简直就是随手捡来凑人头的。 因此就算虚申不在,春花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从结果看来今天表演还不错,没叫云苡看出端倪, 春花往外走着,瞧见大门口跟云苗谈笑风生的谢临心中那叫一个钦佩万分, 谢家公子果然比殿下有主意多了,不止自己会装蒜,连带着教她装蒜也装的这么成功, 可见有些人天生就是会装蒜的。 ———— 日落西沉,虚申也将要回到观星司,眼看着人要回来了,各路偷闲的人均作鸟兽散, 云苗跟谢临扯皮扯了一下午,掐算着点快到了忙抬了脚, “小谢,我今个不跟你说了,明个见。” 明个...? 谢临眸中掠过一抹深色,摇头笑道, “国师大人都回来了,老苗你还敢如此偷闲,叫人抓住了可怎么才好?” 云苗根本不当回事,边往里跑边随口道, “哎呀,大人他忙着呢,说是要炼什么珍贵的丹药,这两天都在到处配药,哪还有空管我?” —— 因着虚申要回来,赌局也就散了,小绯挎了个空荡荡的食盒子,手里扇着一打新收的欠条哼着歌往回走,刚走到一个拐角处,斜里便伸出了一只手,她连一声‘嗷’都没发出来就被人给拽了进去, 借着黄昏时候的光亮,她看出了拽她的人是谁,出了口长气道, “老大,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谢临凉凉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又赢了多少?” 小绯闻言嘿嘿一笑,手里的一打子欠条往掌心一拍, “也没多少,也就个百十两的...” 百十两,说的轻巧,一名宫人一个月月例才五两,过了今天不知道多少人要喝好几个月的西北风。 不过就算这样瞧她的样子也没怎么知足, “老大你是不知道,他们是真穷,百十两都没有还有脸出来赌。” 百十两,就算是一千两又有屁的用,都是一摞欠条子,催账都要催上两年,她哪来的功夫留宫里催账。 说到这她啧啧了一声,话里都是轻蔑。 她这幅模样当真是没眼看,整个一掉钱眼儿,保不齐现在连正事都忘了。 谢临额角青筋跳了两下,提醒道, “你他娘的最好给我收敛点,别赌上头忘了自己干什么的。” “哦,收敛,知道了知道了。” 听他要自己收敛,小绯心里一时还有点遗憾,毕竟她很久都没赌的这么痛快过了,虽然收的都是欠条子。 她这语气听起来就跟一点没上心似的,谢临眉头一皱,刚想再说点什么,回过头来顿时跟见了鬼一样,眼睛瞪的溜圆, 小绯,哦,不是,向云非,正从上襦的衣领里掏了个溜圆的馒头出来,搁在嘴里就啃了一口,见谢临看自己也没觉得哪出了毛病,反倒分外大方的掰下来一半, “老大你吃不?” 这真是... 谢临强行咽下恶心感, “你自己吃。” “哦。” 谢临神色有异,向云非也没感觉出来,自己吃就自己吃,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这边赌了一下午,肚子早饿的扁扁, 他一边吃一边嘟囔, “其实,就是有点凉了,味还行。” ...你吃也就吃了!你还说什么!? 谢临简直是嫌弃的不行, “味还行...你这两天洗澡了吗?” 要知道为了避免穿帮,那两个馒头可都是贴身放的,他这贴了一天的肉皮的馒头...这得是什么味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8章 是不是让你打坏了 几天没洗澡... 向云非听他说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跟谢临不一样,谢临进来用的是侍卫身份,洗个澡简单,他就不行了,虽然都不住一起,但也当真不方便,顶多也就是擦擦身, 在这大夏天里光擦不洗什么的... 嗓子里没咽下去的一口馒头顿时觉出了一股丝丝缕缕的咸味,噎人的要命,上不去下不来的。 最后终是没忍住,‘哇’的一声都吐了。 末了他脸色灰败的擦了把嘴,看起来都要哭了, “老大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谢临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你是白痴’, “你应该问的是你自己,为什么你要早点吃。” 早点提醒,他提醒个什么?就向云非吃馒头那速度,还有得人提醒? 许是离得远了多日没有挨揍,向云非听了这一句恶向胆边生,扁了扁嘴,露出个哀哀怨怨的表情来,掐着一把尖细的嗓子道, “老大你怎么这样呀~奴家不依~” 呕!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谢临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给了他一拳,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给我试试!” “嗷!” 这一拳打的实在是用力,向云非结结实实叫他打了一拳,不禁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 宫墙本来就高,一叫之下居然被他叫出了回音,顿时吸引了别人, “什么人?” 外头探过来一只脑袋,见了两人明显一愣后走了过来。 谢临身躯顿时紧绷,攥紧了拳头背在身后,等看清了来人心下放松了几分, “是我,老苗。” 云苗走到近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指, “小谢...小绯...你们...你们...” 你们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也不是云苗结巴,实在是这场景难以形容, 小谢靠着墙边站着,表情看起来扭曲的很,小绯整个人趴在另一边的宫墙上只能看到半边脸, 再联想到之前那一声惨叫,不难猜测都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小绯跟小谢示爱,然后被揍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云苗看着谢临,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格外一言难尽的目光, 正赶上向云非听见叫自己转回身来,云苗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小谢啊,你...再怎么着你也不能打女人啊...” 打女人...他是个什么女人!? 谢临按了按额角, “知道了。” 他这神色看起来实在憋闷,云苗想着白天里他的说辞, 突然觉得他被不喜欢的女人强行示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悲惨,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小谢,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动手我也能理解,不过...你下手多少得轻一点...” 轻一点?什么轻一点?谢临听了有些不解,毕竟他也从来不照脸上乎,云苗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下手很重? 正想着便听得云苗一声唏嘘,痛心疾首道, “你还觉得你下手不重,你把小绯的胸都打扁了!” “...” “...” 谢临嘴角狂抽,一阵抓狂, 神他娘的打扁!那是他自己吃了好不好!!? ———— 翌日下午,观星司的宫人们再一次等来了小绯,不过今天的小绯跟往常的小绯不一样, 小绯手里拿了个木匣子,脸上头一回挂了笑, “总赢哥哥们的血汗钱,小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样,咱们今天玩点特殊的。” 一听特殊的,再联系一下之前的词,几个宫人眼睛亮了, “小绯你说,玩什么特殊的?” 向云非把匣子盖一抽开,赫然是满满一匣子的欠条,多到打开匣子的瞬间便争先恐后的炸了出来,他使了点手劲往下一压,欠条便规规矩矩的不再冒了, 他转过头来,又拿起了桌上的骰盅子,柔柔一笑, “今个我来摇骰子,哥哥们猜点数,猜对了搁小绯这的欠条你拿回去。” 猜对了就能拿回去?还有这等好事? 其中一个想了想问道, “那要是猜错了呢?” 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也都冷静下来了,对啊,要是猜错了呢?猜错了的话难不成还是打欠条?那还叫什么特殊的? 向云非摇了下盅子,里头的骰子互相撞击发出一阵声响,挑了挑眉道, “哥哥们放心,小绯今个当真不是刮哥哥们的钱来着,要是哥哥们猜错了,回答小绯一个问题便可。” 回答问题...这个听上去当真没什么难度,再者她都说了不要钱了,还能怎么着? 左右都是赌,怎么赌不是赌,不输钱的话岂不是更妙? 几个宫人很快想清楚了这点,纷纷点头赞同, “好!我们赌了。” ...... 赌的什么过程暂且不提,向云非的赌技当真不是吹出来的,就是摇骰子也能摇出花来,宫人们尽皆是赢少输多, 开始的时候还没人赢,都被向云非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多少有些无聊, 直到有个宫人瞎猫碰见死耗子,一下猜中了盅里的点数,从向云非手里赎出了一张二十两的欠条,瞬间便点燃了所有宫人们的热情, 二十两啊,那可是四个月的月例,干点什么不好,再说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何必白白给别人赚钱。 云苗本来在外头跟谢临闲聊,突然听得耳房里的动静有些大的惊人, 他愣了一下,跟谢临对视了一眼一齐往那头去了, 两人到了门口才看见里面都是什么情况,原来还是个赌, 观星司里人好赌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云苗看着也不是很想管,毕竟他偶尔也会下去赌一赌, 他依着门口看了会,末了回头看了谢临一眼,内容很是复杂。 谢临叫他看的一顿, “老苗?” 云苗纠结了一会,半晌凑到他跟前来,小声道, “小谢啊,你是不是真给小绯打坏了?” “啊?” “我瞧着她今天怎么两个都小了不止一圈呢...” 谢临听着只觉得一阵牙疼, ...云苗还真是有够不正经的,他娘的好端端的关注人胸口做什么!? 小了不止一圈...他那前胸怎么样,根本就取决于御膳房早上馒头的大小好吗!? 云苗说着咂咂嘴,刚想再说点什么,猛然听见一道兴奋到了极点的尖叫,把他吓了一跳, 他瞪过去,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那宫人跟没听见似的,反而转过脸来冲着他举起手里的纸条哈哈大笑, “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五十两啊!五十两!” 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云苗是自觉一句都没听懂,抓了他过来问了两句,一问之下神色霎时就变了, 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冲到了赌桌上, “带我一个!” 开什么玩笑,这等好事还能少了他?要知道小绯手里可卡了他一年的月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9章 猜点 兴奋归兴奋,云苗今天的运气是当真不怎么样,一连猜了好几次那是连连猜错, 本来他都有些气馁想要放弃了,正赶上这时候又一宫人蒙对了,从向云非手里拿出个欠条,高兴的眉开眼笑, 云苗看看对方兴高采烈的样子,再想想自己,都快沉下去的心又被勾了起来, “我就不信我猜不中!再来!”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那盅子里就两个骰子,又不是三五个呢,况别人都能猜中,怎么到了他这就不行? 盅子在向云非手里摇了几下, “猜。” 见盅子停下,宫人们瞬时打起了精神,纷纷开口, “八点!” “十点!” “...” 唯云苗一直没有动静,他盯了盅子眼神闪了闪, “小绯手气好,这样,我猜十二点。” 不多时也都来猜了一遍,向云非微微一笑,手掌覆上盅子,宫人们见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开开开!八点!一定是八点!” “放屁!肯定是九点!” “五点!一定要是五点!” “...” 云苗听着这一声声呼喊,手掌紧紧攥了起来, 十二点,可千万是十二点。 ‘咔’随着一声轻响,盅子应声而开,众人屏住呼吸探头凑过去, 片刻后一宫人兴奋的跳了起来, “十一点!我就说是十一点!” 十一点?怎么是十一点呢?他点就那么背?就差一点?他刚才听着明明觉得该是十二点才是,怎么就不是呢? 云苗怔在原地,两眼都是懵的。 他云苗虽然不是什么善赌的个中好手,好歹也是粗通的,双六的声音跟其他也是略有区别,他自觉应该不会听错,刚才听起来明明是十二,怎么掀开盖子却是十一?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信,又凑近看了一眼,然后颓丧的退回来, 两枚骰子静静躺在那,当真是十一。 虽说如此,他也没想赖账,男子汉大丈夫,也该输得起才是。 几个猜错了的宫人都被问了一遍,很快向云非便走到他眼前,云苗正了正神色, “问。” 只是问个问题而已,没什么好慌,毕竟刚才也不是没猜错过,问的几个都不痛不痒,也不是什么机密,问也就问了。 向云非看了他一眼, “敢问仙童,丹房里都有几种丹方?” “这有何难,是...” 说到这云苗一顿,小绯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他的疑惑太过明显,向云非垂眼笑了笑, “仙童要是不方便,我换个问题也行。” 话音一落,周围人看向云苗的目光多少有点异样, 这问题听着也没什么,是不是玩不起? 云苗叫这些眼神看的不怎么舒服,再想想这问题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 不过是问有几个丹方,又不是问丹方里都有什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一共有十种。” 这茬到了这也就揭过去了,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数。 云苗又跟着猜了几轮,还是接连猜错,他气的直跳脚, 要是寻常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是听的差不多,一开盅就不对,如此几次下来再好的脾气也遭不住, 再者要光是这个也行,偏旁的人一张又一张抽了条子出来,那一匣子的欠条可见的矮了不少, 云苗妒红了眼,叫他这会收手委实是难, 又是一次猜错,他耐心消耗的差不多,想放弃又不舍不得,眼珠子一转拽了谢临过来, “小谢,你来替我猜!” “我?” 谢临指了指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你!我今个运气太差了,你替我猜。” 谢临轻笑笑摇了摇头, “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这哪行?云苗一听就急了, “你是不是怕猜错她问你话?放心,猜错了算我的,猜对了分你一半。” 一半这数可不是什么小数了,云苗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透着肉疼, 谢临听着露出了点有兴趣的模样,云苗顾不上其他,忙推了他上前, “你来你来,都交给你了!” 骰子声再次响起又停止,众人猜了个遍后停到了谢临眼前, 他瞧着盅子摸了摸下巴,半晌没有开口, 众人按不住性子,纷纷催促, “要猜快猜!不猜滚一边去,别耽误大家伙时间!” “就是!” “...” 其实之前云苗猜的时候也很磨蹭,要思虑很久,不过那会他们可不敢催,毕竟云苗是跟着国师大人吃肉渣的,他们也就喝口汤,哪敢吆五喝六, 换了谢临可就不一样了,不就是个新来的小侍卫,有什么好装深沉的? 谢临抬眼瞥了他们一眼, “规定时间了?你规定的?既然没有你就在这给我等着。” 其中一个忍不住呲了呲牙,刚要说点什么,马上便被云苗打住, “吵什么?说不猜了吗?” 满屋子的宫人现在就属云苗最大,一时间顿时都消停了下来,静静等着。 谢临抱着手臂又想了想,过了会才道, “二点。” 这话当真是随意的很,一开口就是个最小的点数。 众人皆是皱眉, 这数...这数到了现在就没掷出来过,看来这把云苗又要输了。 说实在的,现在不止是宫人们这么想,连云苗也有些不确定了,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算了,信人不疑,再说也不输钱呢。 到了这也就都猜过了,向云非含笑看了看众人,手掌往盅子上一罩,揭开之时众人看着谢临的眼神都变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真是个二?!怨不得想了那么半天,这个数换谁都得掂量掂量再开口啊。 终于猜中了一次,云苗简直乐得不行,再一看向云非把属于他的欠条从盒子里抽出来依次排开,更是激动了, 他手指往前探了下,兴许是想到今天自己差到家的运气,又推了谢临来, “你猜!” 谢临无奈一笑,信手上去一点再一翻,云苗差点没晕过去, 天呐,四十两!?这可是他这些欠条里最大的数了! 云苗激动的半天没说出话,良久才拍了下谢临的肩膀,满脸都是钦佩, “你行啊!行还是你行!” 猜中了一次云苗看见了盼头,接下来的也统统叫谢临来猜, 谢临上手也并没有次次都猜的很准,但是大半还是猜的准的,半个时辰的功夫欠条就赎回了三张, 这个效率看的云苗有点手痒,终于在又一场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这场我来!” 谢临并没有感到意外,听他这么说也就往后退了一步换他上前。 云苗在赌桌前站定,搓了两下手, “来!这次我猜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0章 妙不可言 云苗想的简单,毕竟谢临赢回来就要分他一半的钱,要是自己赢回来的可不就不用分了? 这么想着也有了点期待,万万没想到刚一开盅他就错了。 两只骰子一个四一个三,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失败。 看来他今天这运气还真是... 云苗幽幽叹了口气认命, “问。” 估摸着时候也算差不多了,向云非不动声色和谢临对视了一眼开口道, “丹房里的大缸装的什么?” 刚刚已经接连输了十几次,被问到的问题多半是围绕着丹房,什么丹房里这个药那个药的作用,乱七八糟的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他问云苗也就都一一答了, 如此这么多回下来,又是在这种情况下,云苗早就对丹房这两个字失去了警惕心, 想也不想开口便答, “好说,能有什么?不就是个...” “云苗!” 背后猛然传来一声冷喝,吓的云苗一激灵,转过头来才抚了抚胸口, “云苡,你真要吓死我了。” 人全神贯注的时候最容易受惊,这么冷不丁让人叫了一嗓子,云苗委实吓得不轻。 云苡沉着脸走过来扫视了一圈四周,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傻子都知道是在竞赌。 云苗悄悄撇了撇嘴,到底也没敢这么说,讷讷道, “...这不是...松泛松泛么。” “松泛?所以你这是在怎么松泛?” 云苡阴沉又受重用,云苗多少是有些怕他的,这会听他问也不敢多隐瞒,一五一十的也就都说了。 就像云苗说的,观星司众人闲时聚赌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事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想起之前自己说的关于丹房里的事,云苗心下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云苡经常耳提面命,丹房乃是观星司重中之重。 然而他这一遭...他能不虚就怪了。 云苗本以为云苡会训斥他一番,或者直接拽他走人,万没想到云苡听完居然有了些兴趣? 云苡冲谢临弯了弯嘴唇,那似乎是个笑的模样,不过挂在他的脸上当真叫人不舒服的要命, “刚才就是你帮云苗猜的吗?” 话里多少有点质问的意思,谢临淡淡点了个头算是承认了。 如今若是他唯唯诺诺云苡恐还看不上眼,也不会当什么事,如今见他这颇有些倨傲的样子倒是有些了然, 还算有些脾气,怪不得能让云苗高看一眼,须知云苗虽然没什么心机,却也是个傲气的,一般人通常他都看不上眼,这次居然连钱都愿意让人沾了。 云苡淡淡看了他一眼, “换我来。” 虽然是个商量的口气,实际上确实类似于命令,这赌不赌的换谁来也没什么关系,谢临无所谓让了一步, ——反正谁来都得输。 云苡行至桌前,两只眼睛沉沉盯着向云非, “开始。” 他气场实在是有些足,是以根本没人敢提刚才云苗都没回答问题的事,众人都不在意,向云非也就不在意,重新摇了骰子, 他心里有数,之前的问题本来就是浑水摸鱼,眼下换了个清醒的肯定是行不通的,不如重新挖个别的坑。 骰子在盅里咕噜咕噜转了半晌,向云非往手心里一扣, “猜。” 云苡来势汹汹,看着就不是个好招惹的,他一来其他人也都不敢猜了,偌大的赌桌成了他和向云非之间的角斗场, 云苡看了向云非一会,道, “我建议还是放在桌面上比较好,你说呢?” 论赌云苡不及云苗,论心眼却能甩后者几条街,这放在手心里跟桌面上怎么能一样,谁想要动个手脚不是轻而易举? 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都想起了这茬,不过也只是短暂怀疑了一瞬就过去了, 毕竟又不是一直没赢过,再者说今天也不是赢钱的,小绯是来给他们抽票子的,要是这还暗中动手脚,小绯图个啥?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眼下既然云苡质疑,扭扭捏捏反倒像是有事似的, 向云非应他所言把盅子移到了桌面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仙童,请。” 云苡眼神动了动, “三。” 话音刚落向云非便掀开了盖子,双骰均是四点朝上,云苡首次即失败, 对于这个结果云苡并不意外,他又不会听什么动静,之前也只是稍稍试探一二, 既然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按照规矩输了的要去回答一个问题,云苗撸了袖子刚要上前便被云苡拦了, “问我。” 云苡说着偏头笑了笑,似乎是有些赧然, “我来答的话可能是有点犯规矩,不过我没玩过这个,有些按捺不住想试试,小绯不会有意见?” 这话说的,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意见,再说他这身份,谁又敢有意见? 反正他在这云苗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问谁不一样。 向云非理清了思绪微微一笑, “自然是可以的。” 他的痛快叫云苡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一些, “请问。” 这话说完对面半天没动静, 云苡心下冷冷一笑,果然是个有毛病的,试问好端端的谁会嫌钱多?弄这么桩幺蛾子岂不是等于送钱? 知道是自己就捏不住问什么好了吗? 他心里笃定了对方不怀好意,再一抬眼整个人都傻了。 对面的小绯脸色红红,手指在胸前垂落的发丝上反复缠绕, 她嘴上那个弧度大概是笑,但却有些过了,殷红的嘴唇子咧了老大,露出一口大白牙来,脸上的粉都随着这个动作簌簌往下落, 她看着自己,满脸娇羞,前胸的弧度颤啊颤的,身体都扭成了个麻花形,过了好一会才尖细着嗓子道, “哎呀~不知道云苡哥哥平常里都有什么爱好~?” ...... 这场面...多少有点刺激。 周围人下巴掉了一地,云苗目瞪口呆的咽了口口水, 这这什么情况?小绯不是昨天还喜欢小谢的吗?这怎么今天又看上云苡了?女人见异思迁的这么快吗? 他这边还搞不清楚状况,那头云苡的脸色都黑了一半。 其实,他们两人说是道童,却不是什么孩子,都是正儿八经的半大少年,正是思春的时候, 云苡也不例外, 话虽如此,思春不也得看看对象?这人要是小绯...那是真的...妙不可言。 云苡确实曾经想过等国师事成了他或许可以成个家什么的,但也不是小绯这样的啊! 小绯...不怎么端庄天天聚众赌钱不说,长得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话说回来就算长得符合他标准他也绝对不会考虑! 这要是真娶了她,一年到头脂粉钱得多少,什么样的家底和姿色能撑得起一天两斤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1章 悲催的云苡 到底是个什么都没经过的毛头小子,云苡叫向云非这么一问当时也就蒙了, 嘴唇子抖了几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炼丹。” 哦,炼丹啊,那可真是够无趣的。 向云非扬了下眉毛,说实在的并不怎么相信,这也太官方了,穿个道袍就爱炼丹?谁还没个私人爱好,糊弄谁呢? 于是他声音愈发娇软了起来, “云苡哥哥~这个不好骗人的,一定要说实话哦,不然是犯规的~” 这语气...大概是叫娇软。 谢临在一边听着都恶心的厉害,云苡就更别提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给他一拳, 不过云苡到底还算有点理智,没真的上手打人, 他后槽牙咬的紧紧,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子里挤出来的, “真、的、” 他倒也没骗人,这也算是他无趣生涯中比较偏爱的一种。 既然他都说了是真的,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向云非继续摇起了骰子,云苡也一把没赢过, 等到赌局散了场他脚都是飘的, 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艰难了。 这天给云苡留下的阴影到底有多大呢,虚申回来的跟他问话他是飘的,准备丹方的时候还是飘的,到了晚上他从梦中猛然惊醒,浑身的冷汗都把褥子湿透了, 满脑袋都只是那一声声矫揉造作到了极点的, “云苡哥哥~” 他睡不着,叫这一句折腾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困到不行都不敢睡,一闭上眼睛恍惚间就能听得到, “云苡哥哥~你喜欢吃什么~” “云苡哥哥~你会喝酒么~” “云苡哥哥~” 会,会你大爷!! 她怎么不去死呢!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派这么个玩意来收拾他? 他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听见‘云苡’这两个字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原地就想改名! 向云非带给云苡的伤害实在是太大,就这么一件事便叫云苡辗转反侧,天都亮了雄鸡报晓,他的睡眠也跟着报了销。 ———— 清晨,云苗甩着拂尘进殿,跟云苡一起伺候虚申起了身,目送虚申离开观星司。 等到虚申走的没了影,云苗才算舒了一口气, “云苡,你以后可别跟着大人学,在他身边呆着人都有压...” 他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抬了头,刚看见云苡的脸后半截话都没了, 云苗夸张地叫了一声,手里的拂尘甩个没完, “我说!你晚上不睡觉干嘛去了?!你这俩黑眼圈子可真够大的!” 云苡抬手一把挥开,眼里都写着不耐烦,他是真的不想搭理云苗, 要不是云苗昨天扯什么皮,他也不至于叫那个小绯恶心的一晚上没睡着。 云苡为人沉稳,平时很受虚申重用,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平日里都是兢兢业业的,就算是虚申不在观星司里仍然是半步错都不敢出。 云苗一早跑出去找朋友闲扯,云苡一个人留在殿里按照虚申丹房子上的内容称取材料, 虚申这几日忙的厉害,他心心念念的药引子在前两天到了位,但是别的材料还缺了不少, 那药引子毕竟是血,大夏天里就算放进冰窖也不能久存,时间相对来说还是很紧。 材料这方面在虚申心里还是相当重要的,品相不好药效肯定就要差,这里他是一定要出去亲自挑选, 相较之下对于已经挑好的材料混合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虚申也就把这项工作交给了他非常信任的云苡。 配料有多重要云苡当然知晓,强打起精神提着称,按照方子上的材料在殿内的药囊中来回穿梭。 不过他实在让向云非祸害的够呛,才抓取了三分之一,头脑便开始昏昏沉沉的发疼,他叫这疼给折磨的厉害,抬手刚想要按上一二,突然听见殿门处发出一声响动。 云苡本以为是虚申去而复返,不敢怠慢忙过去开了门, 时间已近正午,合拢的大门刚刚被他开了一条小缝,一道刺目的日光便从缝隙中照射了进来,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等到他勉强适应了这股光线,看清了敲门的人是谁,手里的银称顿时掉在了地上, 称好的材料四处飞溅,门外少女的大白牙在日光下照的晶亮, 她咧着大红嘴唇,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子,眼角堆笑道, “云苡哥哥~我来给你送饭来了~” 送饭...这才几时送什么饭?!不对!她给自己送什么饭! 云苡只觉得大白天里活见鬼,反手就要关门,这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卯足了劲了合不上, 正想着再使一把力气,猛然间听见格外凄厉的一声惨叫,他定了定眼神,这才看见大门缝里还夹着神进来的胳膊, 挺重的食盒子挂在那条胳膊上,在门里头晃来晃去的。 ...怎么说也是给自己送饭的,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云苡罕见的生出了一点点愧疚之心,转眼间又消失了无影无踪, 不好...不好个屁!放她进来了自己怎么办?去死吗?! 不过他想到这已然是晚了,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就叫向云非给钻进了半边膀子,他再想关上哪有那么容易,毕竟一个是学道的,另一个可是舞刀弄枪的。 向云非拍了两下手,钻进来根本就没怎么费力气, 小样,就这么点力气也跟自己对着推? 想到这他得意的很,伸了只手抚了抚耳边鬓发,故作虚弱的捏着嗓子道, “哎呀~云苡哥哥~你怎么这样呀?你弄疼奴家了~” 云苡的脸顿时绿了,恶心的要命, 他就知道!就不能心软让她进来,一旦她进来了,他连活着都不想了!他想去死一死!现在就去死一死! 半晌,云苡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开口道, “丹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踏足。” 不得踏足?什么破地方还不得踏足?向云非眼里闪过一抹轻蔑,他就踏足了能把他怎么着?他不仅踏了,他还要反复横跳!一会还要叫他老大一起反复横跳! 向云非垂了垂眼,打算露出个受伤的模样来,挤眉弄眼了半天又觉得好像不够,狠了狠心悄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眼泪登时就掉下来了, “嘤嘤嘤~云苡哥哥是嫌弃奴家吗?奴家好受伤啊!” 嫌弃...云苡何止是嫌弃他啊喂!孩子可怜的眼看着都要被逼疯了! 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好吗?! 那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在脸上拉了好长的两条杠,掉在地上都有白圈子,你还要问我嫌不嫌弃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2章 下套 云苡对于耍臭无赖这事实在是不怎么擅长,只不过打了三五回合的太极,他便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向云非折腾。 不过这事算起来也不怎么奇怪,毕竟这年头别管男子女子,有几个能像向云非他们一样不要脸皮的。 没用上多会功夫,殿里配料的桌面上东西就被挪了个地方, 向云非把上头收拾的干干净的,食盒子里一应酒菜摆到上面,花花绿绿果蔬菜肴应有尽有,看着就香, 最后一双筷子也摆到了上头,向云非回过头来,无限娇羞道, “云苡哥哥,该吃饭了~” “...” 云苡已经让他折腾的生无可恋了,听了这话也只是眼皮子跳了一下, 吃,看见这人不吐出来就好不错了,吃个屁的吃? 云苡默不作声,也不理他,盯了会人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弯下身去捡之前掉了的银称重新抓取材料。 事实上以云苡的秉性不会在外人面前做这种配料工作的,不过他现在实在不是很想跟向云非有什么接触, 为了避免被抓着吃饭,他几乎是强忍着脑中的不适一样一样的称取, 不过他想的未免有些太简单了,或者说,向云非未免也太不是人, 他都成了这样了,仍旧没有放过他,跟在他身后没完没了的问问题, 是走一步跟一步,一回身就能撞上那种。 “云苡哥哥,这是什么呀?” “云苡哥哥,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云苡哥哥...” 讲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云苡想一回身用手里的称直接敲死他! 云苡强行压制住打死人的冲动, 不行,不能搭话,不能搭理她,一旦搭理她绝对会被她缠上,没完没了。 想通了这点,云苡默默加快了脚步,强迫自己把全部心神都用在取料上,如此一来效率竟然高了不少,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称取了一大半只剩一两样的时候,殿门又是传来一声响,云苡看过去,见云苗站在门口正往里张望,背后还跟着他那个新兄弟,叫什么小谢的。 不过现在小谢不小谢的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苡松了一口气,招了招手, “云苗,你来称。” 云苡活了十来年从来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过什么是救赎, 清心诀之前已在心里念了不少遍,饶是他常年修道也想骂一句是屁用没有。 然而云苗的到来,却让他为刚才的腹诽诚惶诚恐,头一次觉得三清祖师开眼了, 祖师派人来拯救他了,如果这都不算救赎,那什么才能算救赎? 奈何云苗跟完全没看懂他眼中的崩溃一般,反倒是一脸怪异之色, “你们两个...” 半晌,他拖长了音调, “哦~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屁!云苡叫他气的不轻,霎时只觉得天都要黑了。 不过云苗说了这话倒是没领人走,往前凑了两步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饭食,笑嘻嘻拍了两下谢临肩膀转回头, “小绯挺贴心啊,正好我们哥俩也没吃饭,一起吃你不介意?” 一起吃啊...向云非欣然点头,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其中的那抹得逞之意。 这是不是叫正中下怀,算的可不就是这个? 云苗得了话不知道从哪搬了两个矮凳子过来,搭着谢临一并坐下了, 凳子不是很高,刚刚能摸到桌子,他唏嘘了一声, “小谢啊,我一直想跟你吃顿饭,这深宫里也没地方请,今个算是借了云苡的光了...” 云苡的光,这话说的当真妙极, 云苗心里想着,要不是小绯看上了云苡,他们还吃不上这么好的饭。 咋说呢,他算是猜对了一半,这桌菜确实是为云苡而来,不过他却想不到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云苗头脑简单不说,到了这会也当真不见外,不仅自己拿了筷子开始大吃特吃,连一边的酒都开封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云苡在一边看的脸色是越来越黑,握着称杆的手都有些发抖, 叫他来是干嘛的?当真就只知道吃了?还喝上了? 云苡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火抓好了剩下的两份材料,搁在一边提着称就过来了, “云苗!你做什么?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个修道之人?现在连酒都敢喝了?” 修不修道的也就算了,现在他们有要务在身,又有两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在边上看着,他就这么放心开始喝了? 万一真是个有心思的出了事情,回了头要怎么跟国师大人交代?就算那两个人都安分,不会出什么事,国师大人回来一旦闻到他身上有酒气,又要怎么收场? 云苡说的郑重,云苗听了他的话转过身却一把将他按到了自己身边,抬手就给递了双筷子, “吃吃吃,不是都称完了,你也先吃。” 云苗嘴里这么说着,之前云苡的话到底还是听进去了点,经人提醒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抬手把酒壶搁在一边也不提这茬了。 虽是如此,云苡仍是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云苗埋头大吃的样子,恨不得把他脑袋塞进饭碗里去, 这情绪也就维持了一会,许是因为吃饭的关系,那头的小绯也不怎么说话了,总算让他觉到了一丝半点的安静来。 三个人坐在自己身边大吃特吃,云苡本身也没吃早饭,这会闻着菜味更只觉得饿的厉害。 倒是他还算是留了个心眼,注意了一下他们吃过的菜,见三人神色仍算正常,这才捡起了筷子。 向云非拿来的饭菜不错,色香俱全,云苡一夜没睡早上又没吃,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 正吃着,云苡隐约觉得头脑越发晕沉,他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头下去便栽倒在桌面上,再就没起来。 向云非偷眼看着,心下轻笑,这精不精的,不也还是栽了? 再怎么仔细又怎么样,就他那个脑瓜仁恐怕也没想到,问题根本就没出在饭菜上,而是他用的拿双筷子。 什么饭菜不饭菜,不过是吸引视线的障眼法罢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反而分外惊慌地叫了一声, “云苡哥哥这是怎么了?!用不用叫个大夫来?” 云苗听了却是摆手哈哈大笑, “小绯你不用太慌张,云苡啥事没有,回头就醒了。” 云苗是根本也没当回事,人吃饱了总会犯困的,再加上那小子一夜没睡,不困就出鬼了。 向云非听了他的话装出一副放了心的样子,转而开始跟他扯东扯西,谢临也时不时的跟着搭上一嘴。 许多大生意谈成的地点大多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而是饭桌,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临两人虽然只来了几日,不过云苗对他们的印象当真非常不错,再加上云苡早就倒下了,他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话也愈发的多。 谢临在边上瞧着,清楚此时的时机就是正好,抬眼给向云非递了个眼色, 向云非瞬间秒懂, 笑吟吟道, “仙童,我实在是好奇的很,” 他抬手指了下后头的大缸, “那里头是什么?” 那大缸里的东西隐秘非常,里头黑漆漆的, 光是上头的孔洞看下去根本什么也看不清,若是将盖子掀起来又没有人能做得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是以阮宝的暗卫来了两趟,均是铩羽而归,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云苗吃的正高兴,看两人颇为顺眼,桌上吹的牛多了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顺嘴就是一溜, “哎呀,其实具体我们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知道是个活物,国师大人养的,我想想该怎么说,” 他手里筷子在碗沿上敲了几下,半天找到了个形容词, “上回开缸子我看了一回,那东西还挺吓人的,也不知道大人养那东西是要做什么...” 云苗碎碎叨叨的把他知道的事都抖落了,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不对劲,瞬间惊恐了起来, 这可是观星司里的隐秘之事,他怎么就这么给都说了呢? “你们...这话我也就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千万不要外传,若是叫国师大人知道,我...” 那他可就全完了。 虽然云苗交代的也不算多,不过知道这些多少心里有了数,谢临微微一笑, “老苗放心,我刚才一个字也没听到。” 向云非更是连连保证, “仙童放心,奴家定然不会外传的,若是外传...” 他咬了下嘴唇,做出一副发誓的模样, “就让我做不成女人!” 这誓言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未免也太狠了,云苗激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恨不能当场敬酒三杯, 不过眼下他知道轻重,不能喝酒,抬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很是豪迈的往前一举, “云苗以茶代酒,就此谢过了!” 说着果真咕咚咕咚一壶的凉茶都给灌进去了,速度之快直叫向云非看傻了眼。 要知道老大就想到他们未必能喝酒,在那茶里下了利溺的药,云苗这喝了一大壶,这回了头大概不会出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3章 懒得管你 六月的天,是真的说变就变,早上还晴着,还没到中午就下起雨来了,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秋实站在屋檐下边,指挥着人手把外头怕浇的都往回搬。 春花从外头回来,刚一进屋肩上便斜飞进一只白羽红嘴的鸟儿, 那鸟淋了雨,翅膀上沾湿的羽毛路过的时候从春花脖颈上一扫,顿时惊起春花一声尖叫, 春花这一嗓子不算小,阮宝本来正在看书,原是想看看怎么回事, 一抬眼却瞧见一只飞的斜斜歪歪的鸟,还没晃过神来,便见那鸟扑棱棱撞翻了她案上的笔架子, 笔从上头掉下来横七竖八倒了一桌子,更溅起了砚台里未干的墨迹,幸好阮宝躲的及时,没有溅到身上。 那鸟撞翻了东西就不动了,趴在案上乖乖巧巧的,瞧那样子跟通人性似的,知道闯了祸了,也就老实了, 阮宝无奈一笑,顺手在鸟背上抚了一把,她动作轻柔,鸟儿被她抚的很是高兴,伸了尖尖的喙哒哒啄她的指尖,一人一鸟看着亲昵的很, 春花砸了砸嘴啧啧称奇, “这鸟还真是自来熟...” 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家主子从鸟腿上的筒子里拔出根纸条子来,眼睛都瞪圆了, 这...信鸽这玩意她听到是听过,但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个鸽子啊,难不成是个长翅膀的就能送信了吗? 春花闹不明白,怔怔盯着那鸟半晌,直到鸟被人带下去了阮宝问她话,偏过头来还在走神, “啊?殿下刚刚问婢子什么?” 这模样还真是...傻乎乎的,阮宝抚了抚额, “算了,没事了。” 本来也就是叫她一声,现在看她这样...还是算了。 倒是春花听她这么一说歪着脑袋想了想,末了一巴掌拍了把脑门, “瞧婢子这记性,是这么回事,谢公子在外头等您呢,叫婢子过来寻您。” 当然,谢临是这么个意思不假,至于原话么,那是肯定不会说的这么斯文。 “谢临?他叫我出去?” 阮宝听着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大下雨天的,他叫她出去做什么? 春花摇摇头,谢公子又没说,这她哪能知道,顿了半瞬又加了一句, “对了,谢公子说了,外头多少有点冷,让您加件衣服。”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揶揄,阮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谁说我要去了?” 春花嘿嘿笑了一声也没答,自顾招呼人去给阮宝拿衣服, 谁说要去,谁也没说要去呀,明明是殿下自己听了谢公子叫立马就从椅子上起来了,分明是殿下自己就急嘛。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殿下脸皮薄的很,要是说恼了真不去了怎么办? 谢临等在芙蕖宫大门外,撑一把墨青油纸伞,许是等的有些久了无聊得很,正一下一下的踢门口积下的小水洼。 阮宝看的嘴角一抽, 这人还真是,都下雨了,就不知道进来?若是回头因为淋了雨受了风寒,那可完全都是自找的。 虽是这么想着,脚下步伐却不觉加快了几分。 谢临本是立在宫外静静的等,谁想到一等就是好长时间,等人等的是越等越无聊,越等越燥, 也不知道世上的女人出门是不是都这么麻烦,眼看着一柱香都要过了,当真是... 一脚踹飞了个小石子掉进水洼里,登时便溅起了水花,水花溅的老高,他有些担心弄脏身上穿的衣服,往后退一步再一抬眼,一时便有些僵住, 不远处,那人自庭中步出,着一身素缎长裙,深红浅紫的花在她身后开了一片,雨雾中显得分外...嗯... 他想了很久,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他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停了一拍。 阮宝走的挺快的还,几个呼吸也就到了谢临跟前,四目相对间,她连句问话也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他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嘶” 几乎是碰到的一瞬间,阮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谢临怔了怔,过了会脸色顿时就变了,动作颇有些急躁地一把将她袖口往上推了推, 待看见自己掌下隐隐晕出血点的白纱,气的说出来的话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是不是傻?!我不是跟你说了?叫你随便给他点公鸡血黑狗血?你是不是有毛病?” 这说的是之前春花给虚申拿的药引,既然都知道了虚申要的是什么,总归是先给了他才好引着他掉坑, 当初阮宝跟谢临提到这茬的时候,谢临便一口拒绝,两人商议的好好的,到时候用些公鸡血或者黑狗血,正破虚申的邪法。 她当时满口答应,回了头给的却是真真正正自己的血,现在叫谢临给抓个正着... 阮宝叫谢临劈头盖脸一顿骂,心里也是有些发虚,嘴唇动了动, “那个...我不是怕他查吗,万一他要是察觉了,以后防范了不是更不好对付了。” 她听人说,人血和动物血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虚申好歹是个道士,黑狗血这等破祟之物肯定是接触过的,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冒这个险。 这话听着多少有些狡辩的意思,谢临叫她气的不行, “行了,反正刀割在你身上,我才懒得管你!”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轻缓到了极致的生疏,他把袖子拉回来盖住手腕,仍是嘲讽, “我是真没看出来啊,疼不怕的话,留疤也不怕了?还是你根本没痛觉,脑子里坏掉了?” 谢临从前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却听人说过,那些别人家的小姐平时磕了碰了都要大呼小叫,就是破了块皮也要用上好的膏啊药啊换着抹,就怕留了疤。 而眼前这个... 天天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也就罢了,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当真是手也不在乎,脚也不在乎,都不在乎的话,她到底还在乎些什么? 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心里腹诽了几句,突然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想了会才想起来,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就这么听着他冷嘲热讽?往常不都是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吗? 他这么想着微抬了眼,却见她脸上泛着一丝晕红, 他顿时悟了, “你脸红什么?难不成是发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4章 我说你冷你就冷 发烧了...烧你大爷! 本来听了前一句多少还算是有点羞,听了后一句直接就成了恼了。 这得是多...多...算了,他说的对,她可不就是发烧了,烧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那么一会心里当时居然想的是‘就算留疤了他又不在乎这种事’这种话, 这可真是... 呸!留不留疤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留他身上! 阮宝恼的不行,想了半天又觉得这种问题实在没必要回答,生怕他这二愣子回头再问一句, 诸如, ‘那你没发烧脸红什么’ 红,红个鬼! 突然又想起来他之前还嘲讽自己来着,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挽挽尊,又或许是想换个话题,她反应弧极长的愤愤道, “你还说我傻,说的好像你自己就聪明一样,下雨天不进去在门外面站着?我还以为你没打伞呢。” 就是,这打了伞的脑子怎么还进水了? 不进水能在外头等着? “怎么谢公子不想扮侍卫了?还没过年呢就想扮门神了?” 阮宝嘴里的奚落快的跟连珠炮似的,谢临很给面子的给了回应, ——翻了个白眼。 这进不进去的她还管得着了,管的倒是挺宽。 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多少有点规矩,他还等什么通禀不通禀,几步进去人给薅出来不就完了? 想到这还真是烦躁的很, 怪不得老二总叨咕什么‘情啊爱啊最惹人烦’, 他从前只当个什么话听着,现在却觉得是人间真理, 照从前他什么时候在意过狗屁的规矩不规矩,就是皇帝老子面前他也从来没规矩过, 现在反倒是因为想给人留个好印象束手束脚,装成从前最看不上的那一出了,这还是他? 最可气还不是这一点,最可气是他为了她装的人模狗样,她倒嫌弃自己矫情了? 啊呸!这都什么事?! 谢临心里碎碎念,是真也没想想,他现在装正经人是不是有些晚了的问题, 在阮宝心中他那形象根本就已经定了型,想要改观... 呵呵,难于上青天。 阮宝这边奚落他奚落的欢快,那叫一个从头发丝批判到后脚跟, 被她奚落的人也是消消停停的听着,那是一个字都没反驳,她自己兀自说着,说着说着也就没了意思,自己就停了, 过了会又想起别的事来, “对了,你找我去哪?” 大下雨天的,又不在屋里说又要她加衣服,可见应该是要出去的。 听她一说谢临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自然而然握了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把人从春花的伞底下拽到自己这边。 偏头吩咐了一句, “你们就不用跟了,晚点我送她回来。” “好的,殿下就交给谢公子你照顾了。” 春花看向两人相连的手眼角弯弯,答应的分外爽快, 哎呀呀,牵手都不背人了呢,这透露出的消息啊,不得了啊不得了... 看着两人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谢公子!我们殿下今个一天都没事!晚点回来也行!” ...... 这话的暗示性可太强了, 阮宝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了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话?什么叫晚点回来也行啊!?就不怕他把我卖了吗!? 谢临听着却根本没当回事,头也没回懒洋洋随口应了句, “知道了!” 谢临拉着她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她被看的莫名其妙, “看我干吗?”我脸上有花? 谢临未答,突然把手里的伞柄塞给了她,她疑惑地接过来,又见他解下了肩头的披风, “穿这么少你不冷?” 他嘴里说着,用披风兜头给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谢临给她把领口的系带系好,欣赏自己杰作般的端详, 他身高本来就比她高了不少,这披风在他身上正好到了她身上连鞋都看不见了,简直像个蚕蛹, 谢临眼里看着,这才觉得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阮宝是满头黑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冷了?” 谢临接过伞,嫌弃的瞟了眼她衣领处露出的一角白,这天气里穿这么浅的色,看着就冷, “我说你冷你就冷。” “......” 这是哪里来的狂妄之言?冷不冷的他说了算了? 阮宝眼皮狂跳, “我冷不冷关你什么事?” “哦,我是怕你冻傻了赖上我。” “......” 阮宝气的无话可说,目光顺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一路看到少年缚着腕带清瘦的手, 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到底是谁赖上谁? 要说被他握住手,阮宝要说没感觉那是胡扯, 少年的指尖是温凉的触觉,算不上细腻的掌心是磨砂般的质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自己的肢体动作便多了起来,这个行为可能他自己都没有过多的感觉, 开始的时候阮宝还记得莫要与他拉扯,时间长了,在这一来二去的拉扯之间,说不上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连她自己也跟着习惯, 到了现在,这样被他拉着,她都没什么反应,态度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不能再理所当然, 仿佛天生就该是如此这般。 习惯啊,当真是个不好说的东西。 习惯了他见了面就送的点心,也习惯了就这样被他牵进手里。 就这么一个撑伞一个想事,两人一路并肩走着不知走了多远,眼看着越走越偏,都要到了水榭廊去了,阮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问,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谢临挑了下眉梢, “你才想起来问?这是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还卖了,大皇宫里的,他想卖给谁去? 阮宝没好气道, “卖了我?你也要敢卖才行。” “是是是,谁敢卖你,不光没人敢卖你,买你的上辈子得干多少缺德事啊。” 谢临嗤笑了一声,转过眼来瞧见她一张俏脸些许阴沉,知她这段位不高的又叫自己气到了, 向着水榭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看见前头没?马上就到了。” 马上到了?阮宝顺着方向看过去, “去水榭廊做什么?” 水榭廊围绕着宫内太池而建,不过这一段修在观星司后头有些偏僻,平时里除了打扫连宫人都不怎么走,都能算得上是皇宫里的荒凉地了, 这谢临领着她到这来,是要干什么? 这要搁从前说他要杀人灭口她都能信。 说话间便走到了廊下,谢临收了伞转回头来看她,眼中笑意狡黠, “干什么啊...什么也不干,听响。” 他眨了眨眼睛, “请你看一场,特殊的烟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5章 走水 这一段的水榭廊当真荒的厉害,因着宫人们疏于打理,连带着廊下的草木也肆意的很, 靠近连廊的几棵芭蕉长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横七竖八,叶子都伸进廊下了, 等再走的近点,枝叶掩映的后头又现出了个人影,姿态是一样的四仰八叉。 那人影着了一身宫装,整个人背靠廊柱半躺着,烟粉色的裙角在风里荡啊荡的,露出一只微微泛黄的袜,那人伸了手在袜上抓了两把,似乎是舒服得紧,嘴里还哼出了几声调子。 通过这个声音,阮宝确定了,这个背影看起来格外雄壮的宫女,无疑是向云非本人, 虽是没怎么看见他穿女装在自己跟前晃,但冷不丁看见他这个模样,再加上这个动作... 阮宝眼角不可抑制地跳了几下,努力缓和了一下他带来的视觉冲击。 不过她显然是太年轻了,见识太少, 万万没想到,向云非一脸惬意的抓完了脚,格外自然的搓了下手,顺带着往裙子上抹了一把。 这... 她觉得,她现在就想走。 ... 这场景别说阮宝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带着谢临的脸色也不怎么样, 真的,他是真的不想承认他认识这人,一点一点都不想。 奈何他不认识向云非,向云非可认识他。 “老大!宁安!” 向云非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见了两人脸上的笑挂的老大,刚搓完脚的手举起来招呼了两下,招呼完了又放下了,又搓了一把, 一边搓还一边嘀咕了一句, “嘶,不是我跟你说老大,这绣鞋脱起来是真方便,下雨天晾脚是更方便了,比靴子方便多了。” 他大爷的你那是晾脚?你确定你那不是搓? 谢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勾了唇角冷冷一笑, “是吗,既然没穿够,那以后都穿。” 以后都穿...这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老大这脸色看起来也阴森森的, 向云非打了个激灵,立马规规矩矩把脚丫子放下塞进鞋里,鞋跟处直接一脚踩了个扁,谄笑道, “不行不行,今个过了不就要回家了么,这要让我爹看见,不得打折我的腿?” 谢临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还他爹看见打折他的腿,就他现在这德行,自己不是他爹都想打折他的狗腿。 阮宝一旁听着,抓住了这话中零星一点信息, “今天过了,要回家?” 她转过头来看谢临, “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吗?” 杏眼因惊讶而微瞪,黑白分明的写满了愕然,谢临看着突觉有些愉悦,微俯了身凑近了看她,眉眼戏谑, “舍不得我?你要是舍不得我的话...嘶...” 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某人拧了下手腕内侧的软肉, 谢临呲牙咧嘴的揉了两下, 别说,还他娘的挺疼。 拧了人的小脸微红, “谁舍不得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说你们这就都忙完了要撤了?” “这完没完的,你一会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临没正面回答她的话,格外自然的扯了她一只手,携着她往前头带。 阮宝叫他拽着走,也没什么异议,关于虚申的事,主要部分都是他安排的,跟着走也就是了。 倒是向云非眼看着两人走了,‘噌’地站了起来, “哎哎哎?等等我啊你们!” 向云非急急忙忙跟着跑,却忘了鞋后跟还没提起来,沾了水的绣鞋拍在地上‘啪哒啪嗒’直响,更是差点没给他整个人掀出去,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暂时放弃跟上,转而去处理他不怎么听使唤的鞋, 等到鞋穿完了再一抬头,登时傻眼, “诶?这俩人呢?” 太过分了!都不等人的吗! —— 水榭廊上连着一个三层的阁子,谢临带了阮宝,一路到了顶层。 跟这荒廊子一样,这阁子里也不见得多有生气,因着下雨里头光线昏昏暗暗,空气里都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尘味, 阮宝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子, “好端端的来这干什么,这也太暗了,你从哪找的这么个地方?” 连她这生在皇宫里的都不知道, 谢临得意的挑了下眉毛,伸手就是一推, 关的不怎么严实的花窗应声而开,外头的天光便照了进来, 不过现在仍是看不见外头有什么, 花窗外静静立了一棵荷玉兰,横出的枝叶半掩了窗口。 阮宝有些疑惑的凑上前去,到了近前微微一愣,窗口下不远处的院子方方正正,院子中间是个好大的日晷, 这地方她认识,观星司。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观星司都一览无遗, 不过这会里头似乎是在烧着火准备要炼药了,在这里都能闻得到一股有些特殊的火气。 “你带我来这看什么?” 谢临没答话,故弄玄虚的比了个手势,脸上的笑意要多阴险就有多阴险。 这笑意看的阮宝多少有点惊悚, 想到这人折腾的本事... 她突然有点可怜虚申, 虽然还不知道他要怎么被人折腾,不过这并不耽误她现在为他在心里点上那么一根蜡烛。 掺了药味的火气有些熏人的味道,她不觉捂了下鼻子,视线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下方。 平日里司内懒散的宫人们今个都精神起来了,那个看起来就没有另一个精明的道童正指挥着人一趟一趟的往里搬柴, 好像...还真跟平常不太一样。 不一会柴也就都搬完了,宫人们陆续退出来,道童入内,左右看了两眼便合拢了大门。 阮宝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所谓好戏,大概就在这一会了。 这么想着更是全神贯注地观望着下方。 仿佛是为了应她这气氛似的,耳边谢临的呼吸声都小了很多,阁子里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巴着窗沿屏息凝神,就那么看着看着, 猛然间便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响, “轰!” 这声音炸雷似的隔了那么远仍然响彻耳边,一时间震的她耳根子都跟着发麻。 观星司内乱成了一锅粥,沉重的大门从里头撞开,两个道童搀着虚申出来,步伐跌跌撞撞的,仪态之间好不狼狈,从头到脚都是黑灰,袍子都是破的, 最惨的是虚申本人,道冠不翼而飞,一头银发立在脑上根根分明。 一股火蛇见了风从里头窜了出来, 宫人们立时乱作一团,纷纷扯着嗓子叫嚷,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观星司里走水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6章 对不起,打扰了 这出戏当真是热闹, 宫人们在下头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救火,始作俑者在阁上抚掌大笑, “炸的好,炸得好,怎么就没把那老东西一起炸死呢?炸死了还省事了。” 谢临笑了半晌,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想了想才发觉阁里仍是静的很,旁边这人从那声响过后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凑过脸来,一看之后顿时就愣了, “不是,你怎么了?” 这怎么魔魔怔怔的?成木头人了?这什么情况? 他疑惑的想着,然而很快也就知道了, 阮宝不是成了个木头,而是成了个炮仗, 炮仗在他耳边炸响, “谢临!!你是不是有病?!” 阮宝当真是被他气的不轻,她还当这人领她来是看热闹, 结果连个提醒都没有,由着她当回事似的认认真真看,冷不丁又听了这么一声, 就这,但凡是个人都要吓一跳,胆子小的没准就过去了。 既然都是他设计的,那么提前说一声会死吗?! 谢临揉了下耳朵神色愕然的很, “我怎么有病了?” 阮宝咬牙切齿, “这就是你说的听响?” 这就是他嘴里的听响? “对啊。” 谢临应了声,神色更愕然了,眼里狐疑的厉害, “这还不够响?” 响...响你大爷! ......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阮宝气得不行,还想臭骂他几句,却听得他又恍然大悟似的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吓到了。”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口中啧啧称奇, “没看出来啊,你胆子居然这么小?” ...... 她想打人,真的想打人,就现在, 想着也就干了,一拳直直挥出去,冲着那张光是看着就欠揍的脸, 不过很显然,她动作没有对方的反应快, 谢临截住她的拳头,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她就动不了了,他凑脸过来笑嘻嘻的, “别啊,好端端的生什么气?这是不是叫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见了鬼的恼羞成怒! 阮宝往回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一双眼睛瞪着他,脸蛋鼓鼓的泛着红意。 她这模样谢临看着,眼中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冷不丁想起了去年里他娘做的河豚, 小小的一只扁扁的,捏起来一会就能涨成个球,听说气性很大还能把自己气死, 唔...气死什么的... 大概兔子还是顺着毛捋比较好一点? 想到这里他不觉放缓了声音, “别气了,是我该提前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和软,墨眸泛着浅浅的水光,里透露出来的意味,似乎是一种叫做温柔的错觉。 温柔...谢临...温柔? 两个怎么想怎么不搭调的词凑在一起,她登时一僵,怔怔然把手收了回来,心里那股火还真就有些消了。 还真是...邪门... 阮宝心里嘟囔了几句,转了两下手腕,语气不怎么自在的转移了话题, “今天这一出是什么回事?你说清楚。” “这个啊...” 谢临轻笑了一声,继而懒懒道, “什么事也没有,给他加了点好料罢了。” 之前他和向云非折腾迷糊了云苡,支走了云苗,顺手在殿内丹炉的盖子上塞了枚霹雳丸, 霹雳丸这东西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是他自己从烟花里琢磨做出来的,劲道很大,只要足够热就会炸得很响。 塞进丹炉里么...不愁不响。 虚申得了血炼丹是只会早不会晚,他就是再怎么检查也不会想到卡在丹炉盖子里会有别的东西。 想要炼丹就一定会生火,等到生了火盖子烫起来,霹雳丸就一定会响, 只要它响了,以它的劲道,掀翻个丹炉子轻而易举。 至于这之后么,轻则丹药尽毁,重则... 该说不说眼下这情况也太重了些... 观星司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直上九霄,惊动了半个锦京。 宫人们忙里忙外进进出出,虽是一盆接一盆的水往里泼,依旧是无济于事, 杯水车薪,说的大抵就是如此。 造成这样的局面倒不是说谢临这丸子杀伤力有多大,而是观星司里头的杂物简直是太多太多,里头的火一旦着起来便不会轻易扑灭。 试想一下,当丹炉倾翻,里头的火星子掉出来,左走一步硝石,右走一步硫磺,根本就是一步接一步的炸,紧接着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药囊垂幔,这场火过去观星司能剩下个框架就很不错。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观星司的大火在谢临的侧脸上映了一层暖光,一切的原委从他嘴里轻描淡写般道出来,就好像底下的一切和他都没关系一样。 阮宝瞧了他一眼,提醒道, “宫内纵火,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谢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罪不罪的跟我也没关系,放火的又不是我,再说了...” 他呲牙一笑, “这带我进宫的可是你。” 这...可够噎人的。 好,事实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实,要治他罪的话,估计也得把自己算上。 阮宝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谢临望着窗外,荷玉兰葱茏的密叶后是滚滚的浓烟,他叹了一声,听起来却并不像什么惋惜,反而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诶,天人下凡的国师大展身手开炉炼丹,竟然烧空了宫殿,啧啧...”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饶是虚申在传言里再怎么神乎其神,也是要跌落神坛。 不管怎么说,这身炸伤起码有个把个月不能作妖了。 大雨过后,天边挂上了一弯彩虹,彩虹之下的人间,大火似把空气也烧的火红, 谢临抱着手臂倚在窗边, “下午我就要回去了,老二来了信,说是我娘催我回家去。” “嗯。” 出来这么久,他娘惦记是应该的。 “观星司里养的那个玩意是什么我没摸清楚,左右不是个活人,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往里灌了一瓢水银。” “嗯。” 水银剧毒,不管是什么吃了一瓢都得死。 “嗯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说别的了吗?” 连着交代了两句都只得了一个不知喜怒的‘嗯’,谢临有些不满, 这是什么意思?是好还不好?还是回了头仍旧要去找邵谨言? 阮宝沉吟了一下, “‘嗯’啊...这个字的意思就是,”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一边的眉, “你说请我看烟花,烟花呢?” 啊...这... 谢临一怔,思索了一下, “烟花?我说了吗?” 阮宝怒,“当然说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他偏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我记得我好像说的是烟火。” 烟火...烟花,这有什么区别吗? 阮宝气得忍不住发笑, “行,你说的,那烟火呢?” 谢临嘴角漾出一抹粲然的笑意,伸手遥遥往窗外一指, “看了啊,那不就是烟火,有烟,还有火。” ...... “谢临!我掐死你!” 阮宝‘嗷’的叫了一声,什么仪态不仪态,统统滚到了一边去,两手卡住谢临的脖子,甚至生怕他逃跑手脚并用了上去, 这个姿势显然不怎么样,谢临耳根先是一红,转过脸来却是格外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了窗边上,轻巧躲开了脖子上的手,难能的哄了一句, “想看烟火?嗯?七夕,七夕我带你去看烟火?” 居然约她七夕看烟火?他这个杀千刀的知不知道什么样关系的人才会约着七夕看烟火? 阮宝俏脸一红,一句拒绝还没有来得及说,只听得门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吁吁的喘气声。 “我可找着你们了!” 向云非一脚踹开了门,倚在门上不住的喘息,脑袋上横七竖八的珠花一颤一颤的,喘的够了抬起头来,双眼顿时瞪的溜圆, “老大...宁安...你们这是...对不起,打扰了!” 识相的转身关门,默默遁走。 宁安巴着老大脖子,老大搂着宁安腰什么的... 但愿老大看在他非常识相的份上,回过头来能打的轻点。 呜呜呜,他瞎了!他发誓,他什么也没看见,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7章 毒螭 长夜当空,幽静的宫道上旷得很,尖细的太监音在宫墙内回荡,两行明黄的灯随着宫人们的动作小幅度地晃起来,引着御辇遥遥走向了远方。 待得队伍走远,两个跪伏的道童从地上爬了起来。 跪的时间有点久了,云苗站起来只觉得两条腿都僵的厉害,呲牙咧嘴拍了拍下摆上的土,嘟囔了一句, “这他娘的,怪不得人人都爱做皇帝,这派头可真大,要是我是皇帝...” 余下的话在云苡暗含警告的目光中吞了回去,这才回过味来他刚才说的话算是大不敬了,云苗扯了扯嘴角,改了小声, “哎呀,又没人听见。” 云苡冷冷扫了他一眼,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心大。” 观星司大火,国师炸伤,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压根就没长心一样,还寻思着陛下的派头大不大, 真有这个闲心想想自己的出路。 提起这事,云苗神色间也蒙上了一层阴云,他重重叹了口气, “天有不测风云,天意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只有你会觉得是天意。” 云苡冷哼了一声,云苗顿时一愣, “你什么意思?人为的?” 他说到这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和国师也会有出错漏的时候?!” 云苡嘴角几次抽动,跟这么个人进行沟通委实也是挺难为人的,清秀的脸上布满阴鸷, “云苗,我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事已至此你我虽都有责任,主要责任还是在你,趁着国师大人还没追究你,你最好提前想想自己的出路。” 云苗虽然心思单了些,这种话却是能立时反应过来的,他皱紧了眉头,音量不觉拔高了几分, “云苡,明人不说暗话,我找什么出路?又要担的什么责任?” 什么责任?这不是明摆着的? 云苡气的不轻,一把揪起了他胸口的领子, “云苗,不懂是,我就这么告诉你,那个小谢,那个小绯,如果这次错漏不是出在他们身上,我云苡给你做孙子!” 小谢,小绯... 一句话炸响耳畔,云苗顿时愣在了远处,眼里闪过了几许迷茫的惊慌, 他们去哪里了?自从观星司出了事,他们怎么都不见了?难道他们真的是...? 那个词汇盘旋在心口,他却一点也不敢深想,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国师又会怎么处置他...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云苡说完这些话,自松了手,刚被他揪住的人已然陷入了混乱,他随手拍了拍被他扯皱的衣领, “同伴一场,我话已至此,你自己想。” 雕花窗上透出殿内的一点微光,云苡于门外顿了顿脚,轻手推开了门扉。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响,晚风随着开门的动作荡起了玄黑色的垂幔,云苡折身关好门,捧着药往里走了两步,在床前弯了弯身, “大人,药煎好了。” “咳咳。” 帐里传来几声咳嗽,一只枯枝似的手从里头拨开床帐伸了过来, “拿来。” 本来就不怎么好听的嗓子这下呛了烟灰,听在耳里像是碎石滚过生了锈的铁。 云苡低垂着眼,把药碗递了过去,虚申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这次伤的不轻,连喝药这个动作都有些耗费力气, 因着太过重视,听着炉中传出异响便想要凑过去看个究竟, 那炉子也就是在这时候炸的倾翻,他躲闪不及,被砸断了腿。 虚申喝过了药,靠在床头喘息了几声, “皇帝走了?” “回大人的话,陛下确实已经离开了。” 听闻国师受伤,和帝从‘百忙之中’‘匆匆’而至,然而到门口没等见到国师本人就被拦了下来, 被人拒之门外和帝也没恼,只留下了几句寒暄的话和一应上好药材,也就离开了。 这其中的操作看着有些怪异又叫人挑不出来错处, 云苡心下了然,皇帝怕是根本不在意什么国师,如若不然,何以上午观星司出了事,下午才姗姗来迟? 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诚然这种事,连云苡都看得通透就更不用说虚申。 室内一时静寂,突兀的,云苡一头磕在地上, “观星司今日之事云苡难辞其咎,还请国师大人惩罚!” 该来的躲不掉,他自幼跟着虚申,若不是有这人给了他一口饭吃,他或许早就死了。 虚申没有说话,良久后叹了一声, “起来,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云苡瞳孔一震,简直被这话感动的不行,急急道, “怎么不算大事呢?国师您的身体,还有那炉...”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好了,我人没死,丹药也还可以再炼。” 确实,只要人还活着,其他的都可以另论, 云苡正了正神色, “弟子一定会再弄来一份药引的。” 那份隐秘的丹药里,药引是当朝公主的鲜血,光这一点便是艰难。 “不用再去盯着她了。” 虚申闻言却淡淡摆了摆手,继而又问道, “那条毒螭呢?” 云苡本来大为不解,听了这句却是有些明白了, “大人且放心,毒螭已按原计划于今晨移于宫外,并未受大火影响。” “那就好...” —— 锦京街头,四个少年并排行走晃晃荡荡, 向云非一脚踹飞了块石子,嘴里嘀咕了一声, “这宫里天天这个宴那个宴的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入了夏才做的新衣服,这才几天?我娘又给我张罗裁缝裁衣了,他娘的我又不是大姑娘,旧衣服就不能穿了?” 走在中间的夏彦男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 “这是不是大姑娘的,我觉得伯母做的挺对的。” 是,毕竟谁也没像他一样有幸着过一回女装,想到那日见了老四一身女装的情景, 啧啧,还真是一生难忘。 提到这茬向云非顿时跳脚, “老三!你怎么说话呢?!” 夏彦男眨眨眼睛,无辜的很, “我怎么说话了?我没说什么啊?” 放屁!不还是在影射他之前扮宫女的事?!这还没完了? 向云非气得不行, “你胡扯!” 夏彦男更无辜了, “老四,你怎么回事,伯母做的肯定没差啊,这不是马上又要宫宴,不光是你做新衣服,你问问老大老二,咱们哥几个谁没做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8章 狗看了能画山水四君子 话说的在理,向云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兀自气闷,半晌才撇了下嘴, “我呸!就哪来的这么多宴会?” “宴会啊...” 夏彦男听了这话煞有介事的掰了手指头, “以后还多着呢,过了这次转头太子大婚,中秋,老皇帝寿辰...” 不数不知道,一数居然一只手都数不完。 向云非听着听着突然一愣,满眼疑惑道, “这次是什么名头来着?” 话音刚落就被敲了下脑壳, “笨。” 华子念手里敲了两下从路边摊子上顺来的折扇,半展开遮住了下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笑吟吟地瞥向谢临, “什么名头,宁安及笄啊!” 向云非瞬间了然点了点头, 嫂子及笄,这还真是个大事。 众所周知,宁安公主阮宝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女子十五及笄既已代表成年,这一年的生辰至关重要。 这样以来也就都能理解了, 成人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更别提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当然要风光大办。 不过理解归理解,过个生日就召满朝文武办宫宴什么的...还当是皇帝过寿才有的待遇呢。 向云非没忍住咂咂嘴吐了个槽, “老皇帝怎么不大赦天下免税三年呢?这多直接。” 可不么,简直是普天同庆。 话都秃噜完了才想起来自家老大就在跟前,讪讪笑着转过脸去,果不其然被瞪了一眼。 不过还真别说,向云非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要是满朝文武都像他这么个想法的话,和帝可不就真想这么干? 奈何条件不允许,和帝要是真开这个口,折子都得飞满天,再甚点也许会成为景朝第一个叫御史触柱而亡的皇上。 几人说着话继续往前走,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一嗓子,一小摊贩尖叫道, “客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您还没给钱呢!” 这说的是华子念,刚才他顺手从人摊子上抽了柄扇子,用来敲了向云非的头,拿在手里扇呼扇呼就给忘了。 听摊主这么一叫顿时想了起来。 一柄扇子而已,也不当什么事,能值几个钱,这么想着华子念往腰间摸了把,一摸居然摸了个空, “诶?我钱袋子呢?” 他面露古怪,继续摸,仍旧是无果。 摊主一旁看着,眼里的鄙视马上都要冒出来了, 旁人好歹还只是讲个价,他这可倒好,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直接赖账, “客官,您倒是买还不买?” 这眼里的轻蔑赤裸裸的,华子念也是想起来他今个出门好像就没带钱, 掂了两下手里的扇子,转头看向谢临, “老大,这宁安过寿,你不送点东西?不妥当?” 整日里混着的兄弟,耍的什么把戏还是清楚的,谢临嗤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抓过了扇子,哗啦啦展开,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看不上, “送不送的,这扇子也够格?扇骨太轻,雕花又不细,握在手里嫌划手,扇面太糙,这么两笔粗的粗细的细,我家的狗看了立马给我画一幅山水四君子出来。” 从头到脚批得那叫一个一无是处,话说完了直接往摊子上扔了扇子走人。 摊主被他批的简直傻了眼, 扇骨轻?他这木料可是黄花梨的!要的可不就是一个轻?还有他这扇面,请的可是国子监里拔尖的学子给画的,怎么就狗看了画出山水四君子了? 啊呸!狗要是真能画出山水四君子,他现在就去做狗! 摊主心里一阵不服气,一把抓住了走在后头的华子念, “客官,您的意思呢?” 前头是这位客官先拿起,可见也是认可的,不然要是任由之前的那个这么一通说,他这生意以后还要不要做了? 华子念叫他抓住微微一愣,动作轻缓却有力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挑了下眉梢一本正经,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扇骨太轻,雕工不细,扇面太糙,狗看了能画山水四君子...” ... 摊主气的简直都要哭了,谁要听你再说一遍啊!? 华子念背着手往前溜溜达达的追上了几个兄弟,走到谢临身边道, “话说回来啊老大,这宁安过生辰,你打算送点啥?哥几个给你参谋参谋?” 一说出来三人六双眼睛齐齐看向谢临, 对啊,这是要送点啥? 这话题好像当真问住了谢临,他垂着眼睛一言未发径直向前走,几人见了还以为是他早就选好了, 没想到末了他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蹙了眉头一脸正色, “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来着?” ...摔! 夏彦男最先缓过神来, “买酒!买梅家酒庄的酒!” 话音刚落就让向云非挤到一边去了, “去你的,你可真是时刻不忘了你的梅娘子。” 可不是?这种情况还惦记着给梅娘子创收呢?人过生辰买个屁的酒? “买酒怎么就不行了?没准宁安就好这口呢?!” 提到梅娘子夏彦男气焰顿时消了点,听向云非说‘你的梅娘子’心里又多多少少还泛点甜,但还是觉得不怎么服气,转头问谢临, “老大你说!” “就是,老大你说!”向云非也撸袖子吆喝道。 谢临闻言郑重的摇了摇头, “不行,她不会喝酒。” 何止是不会喝,简直是一杯倒,想起阮宝之前两次醉酒脸颊晕红的模样,他心间有一瞬柔软,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温和? 其实,过生辰送酒这事听起来就知道有多不靠谱了,夏彦男开始也就一时激动那么一说,后头也只是为了跟向云非抬杠,是都没把这事当真过, 万万没想到,这么不靠谱的事,老大他还真上了心考虑了? 两个本来等着他裁决的人见了他这神色顿时都消停了, 没搞错?温和?这词跟他搭边的吗? 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感觉人间都有些虚幻。 又过了一会,向云非偏头想了想道, “要不然这样老大,你给买点胭脂水粉啥的,再不然头面首饰?我看她们好像都挺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陈婉婉,陈婉婉爱美,京里的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上了新,每每买回来连着几天都心情好。 谢临沉吟了一下感觉还是不怎么靠谱,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上什么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听起来就怪怪的, “老二,你说呢?” 老二平日主意最多,还是问他比较好。 华子念被点了名微微一愣,弯了眼笑意盈盈, “老大,这事你还是听老四的,毕竟...” 他说了一半顿了顿,拖长了音调, “老四有经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9章 给爷捡大的来 老四有经验...有的什么经验?! 说的是什么未免太一目了然,向云非气得不行,嘴唇子动弹动弹‘老二’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华子念笑得贼兮兮的,一把拍掉了他指着自己的手, “老四啊,你做什么发这么大火呢?二哥说的不是正理吗?咱们哥几个可不就是你最有经验?” 向云非顿时被噎的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偏了头也不说话了。 这头怎么闹不要紧,向云非和华子念刚才说的话谢临还真听进去了, 送礼送礼的,如果不是投其所好送的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去挑个也未尝不可。 不过胭脂水粉就算了,毕竟是用在脸上的东西,就算是贵也不一定代表好, 相比之下还是首饰来的实在些,金啊玉的一眼就能看得清楚,还能长久摆放, 看见了就能想起送礼人什么的... 嗯,那就首饰。 想到了这点剩下来的也就好办得多, 就算谢临他们从来不接触女孩子首饰之类的物件,也不妨碍他们知道翠光楼这么个地方, 锦京里翠光楼声名远扬,哪回出新品那门口不都是排长队的? 几个少年一路走到翠光楼,身上穿的什么不必多说,看着就非富即贵, 门口的杂役极其热络的迎人进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咱翠光楼有锦京里最上等的好货,无论是簪子发冠还是什么其他的,应有尽有...” 一大男人来这种地方多少有点别扭,这会听着杂役絮絮叨叨就只觉得有点躁, 谢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说辞。 杂役瞬间秒懂,也不说话了,抬手给指了个柜台的方向。 翠光楼是京里排得上第一的首饰铺子,大堂里光是柜台就有十好几个,男子身上的物件用的比女子少,相比之下专属的柜台自然也少。 谢临听后不疑有他,快步往那个方向过去,一伙计笑脸盈盈的凑上来, “客官想买些什么?是簪子还是头冠或者是其他的?” 这热情谢临有点吃不消, “你等等,我先自己看看。” 各色饰品摆了一柜台,他一行看下去眉头是越皱越紧,伙计有些拿不准了, “客官?您这可是不满意?” 这少年郎的模样不像是什么装腔作势故意找茬的,看着就是明明白白的不满意,这伙计还是分的清的。 不过要是这还不满意,那什么样的才能让他满意啊?这样的顾客真是很久都没有遇见过了。 谢临看了一圈,抿了抿唇, “不是不满意。” 就是... “你这东西不对。” “客官?” 东西不对?伙计顿时傻眼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怎么还扯上不对了? “反正就是不对。” 柜台对面的少年神色间别别扭扭,一幅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正疑惑间,只听得他身边的一位同伴轻笑了一声, “我们要的不是这些,要女孩子用的。” 哦,原来如此。 伙计顿时了然,一拍脑门抬手比了下对面,叫了个杂役引人去了。 怪不得说东西不对又这副样呢,原是买这个,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不是上新的日子,翠光楼里的生意仍是红火,柜台前带着帷帽的姑娘们挑挑拣拣, 冷不丁见过来几个容貌出众的男子,目光不免落上去几分。 柜台里的伙计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又不是没有过男客来买这些个东西,照常招呼。 谢临到了柜台前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 “你们这,嗯,最好的首饰都给我拿出来看看。” 口气倒是挺大,听着像是个什么败家子,向云非附和着做了个拍腰包的动作, “快点,大主顾,给你们镇楼之宝拿出来都买得起。” 伙计眼皮一跳, 镇楼之宝...他们这的镇楼之宝可值大几万两,那也就不是他这能做主招待的了。 正有些踟蹰,便见先头说话的那个照着后头的脑瓜瓢拍了一下, “你照常拿,只管拿好货。” 听了这话伙计心里有数了, “还不知道客官要买什么,是整套的头面还是...?” “你都不用说了,来整套的。” 谢临也不清楚这都有什么区别,他想的是既然都要买了,那肯定就不能拿普通的货色,零零碎碎的哪有全套来的好? 不过他却忘了个事,这整套的头面可不是一般人能送的,通常都是女孩子出嫁压箱底,大场合才会用得上这种,他送,无疑就不合适。 倒是这事他也想不到这茬,华子念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老大,你送这个不合适...” 谢临闻言疑惑的转过眼来, “嗯?为什么?” 他们几个口气刚才大得很,又要最好的又要整套的,须知那整套的就是再便宜也得上百两,此等举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华子念嘴角抽了抽,附在他耳边把道理都一一说了, 原则上来讲他就不应该送东西,两人之间毕竟什么名分都没有,又不是亲戚之类的关系,不管送什么其实都是私相授受,也只能从暗地里来, 送个簪子玉佩都差不多了,他这可好,直接要上整套头面,这败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谢家的优良传统,媳妇还没定下来呢,钱倒是花得痛快,也不怕给人小姑娘吓住。 谢临听了这样一番大道理也只是不怎么当回事的挑了下眉梢, 阮宝...吓住? 他手头上的零花大概剩下两千两,买套头面再贵也不会高过这个数,须知上次的紫徽石邵谨言那狗厮都刮了他几千两,比个头面可不贵多了? 这事算是他有生以来极为少数几次栽坑事件之一,他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不过华子念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紫徽石再贵那小没良心也不清楚,这没名没分的,送头面确实也不好。 “行,那就把你们店最好的簪子都拿出来。” “哎!客官稍等!” 得了话伙计也不含糊,不过一会便把店里最上档次的都摆了出来。 谢临一一看过去,看哪个都觉得不怎么好。 挑花簪这种事几个大男人本来也不擅长,眼看着谢临挑了半天,向云非先沉不住气了, “老大,你倒是选一个啊。” 他伸手执起了一根玉海棠花簪, “你看这个多好。” 伙计也连声附和道, “这位大爷眼光不错,这是用上好的红玉雕的,您看看这花瓣、叶脉,浑然天成...” 话说到一半就见谢临摇了摇头, “不行,太小,簪头跟芝麻似的,给我捡大的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0章 及笄 ...这下不光是伙计失语了,连他几个兄弟都跟着没动静了, 这簪头...芝麻?谁家芝麻这么大啊?芝麻成精了这是? 再说这簪子已经够大的了,再大了不得往下滑? 当事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道, “有比这更大的吗?” 伙计眼皮一抽, “客官,那再大的可就得看看钗了...” 好歹是他送的东西,要是小了还能拿得出手? “什么钗不钗簪不簪的,都行,去拿。” 过了片刻,伙计去而复返,这次捧回来的果真都是个个附和谢临的要求, ——那叫一个大。 要不是这物件是翠光楼出品的,力求精致,整个就是暴发户风格。 谢临眼里看着满意的不行,目光落到其中某一个上更是眼前一亮, “就这个,这个有没有更大的?” 华子念几个循声望去,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钗子是正经钗子,两股纤长的金簪扭成一股,钗头却是个和田玉的螃蟹, 螃蟹一双眼睛嵌的上好的红宝石,流苏垂下来的珍珠个个滚圆,整体来讲看在眼里还是可爱生趣的。 不过么...螃蟹... 这可真是太应景了,那老大管宁安叫的什么来着? 螃蟹精? 宁安过生辰送个螃蟹钗子...这可真是,绝了。 伙计听了摇了摇头, “客官,这个型的,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这种的造型受众本来就小,要是做了更大兴许就没人要了。 没有了?谢临听了多少有点可惜,不过看了这个再看看别的又觉得都入不了眼了, 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也行,那就这个,包起来去。” 还不忘嘱咐一句, “对了,包的精细点。” “客官放心,定然不会出错漏的。” 伙计自然是点头满口答应,转过脸来却悄悄擦了把冷汗, 这公子委实是挺难伺候的,可算是要走了... 几个男子中间瞧着最出色的买了根花钗,听着是要送人的,还特意交代了要大要好, 近边的几个姑娘听了均是一脸艳羡,忍不住私语窃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叫这样的少年郎青睐有加...送的那可是钗啊... 谢临拿了东西也就走了,后头旁人说的什么自然也没听见,华子念走在最后,悄悄弯了唇角。 花钗啊...这和簪可就不一样了啊。 虽然男女之间送个簪子关系已经是非比寻常了,花钗却是更胜一筹, 簪为单股,钗为双股,男子若是送女子花钗,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老大他这是,现在就把自己带入到宁安丈夫的角色了吗? 这是想要跟她喜结连理永结同心? 华子念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以自家老大的性子多少也没想过这茬, 不过这提不提醒的...他看了看前头走的飞快的人影,挑唇一笑, 倒也不必了? —— 六月末,阮宝的及笄礼如约而至, 一大早上阮宝从被窝里爬起来,整理完了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和帝。 一国之君坐在前头的太师椅上一会哭一会笑的。 阮宝看的惊悚, “爹?” 和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爹的宝儿哟,就要长大成人了...” ...行,反正这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听了一番和上一世一般无二的话语,父女两人俱是泪眼婆娑的, 眼看着吉时将至,和帝摸了把阮宝尚未束起的发丝,叹了口气, “去,过了今天,宝儿啊,你就是个大姑娘了...” 阮宝郑重点了点头, 是啊,长大成人了。 —— 笄礼的赞者和有司分别是阮静好和叶岚, 前者不必说,虽然阮宝看她不怎么对付,奈何阮静好身份摆在那,是皇帝亲弟弟的闺女。 叶岚却是特意安排了的,好歹是马上要做太子妃的人,借此一事,也是为了体现皇室对这个儿媳的满意程度。 主宾是承恩侯府的老太君姜氏,一辈子姻缘顺遂德高望重,这是提早就定下来的。 阮宝的及笄礼和帝相当的看中,场面那叫一个大,凡在京的官员品阶够得上的均在其列,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不是公主及笄而是皇帝过寿辰。 不过和帝爱女儿是出了名的,一国之主干了也就干了,也没人敢挑什么。 随着和帝格外激动的致辞开礼,这场空前盛大的及笄礼拉开了帷幕。 前生都经历过一遍的事,今生再来一次无非就是走个过场,所有的过程阮宝都熟记于心,行动起来一丝不苟。 这笄礼委实也是够折腾人的,等到第三次加完钗冠换了衣服回来,阮宝都快要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好在到了这也就接近尾声,再给主宾奉个酒也就差不多算完了。 阮宝按照规矩安安分分奉了酒,姜氏接过象征性沾沾嘴唇又放下,望着她笑眯眯道,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岁岁甫。” 这就是说,从今往后‘岁岁’二字便是阮宝的小字了。 阮宝向姜氏行了一礼,恭声应诺。 这里一完,再向父母主位聆听一番教诲便是礼成了。 阮宝没有母后,张皇后早早就过世了,暂代母位的是淑妃,诚然抚育了阮宝一十五年,淑妃确实担得起这份殊荣。 阮宝于二人面前跪地,和帝却望着她久久不语, 那一日皇后于产褥之上将仍带血污的女婴放入他的怀中,要他发了毒誓保证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要安生养育一双儿女成人,不然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说完便盍然长逝。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昔日的婴儿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间也愈发与琼心想象了, 终于啊,连小女也长大成人,即便他现在死去,也有脸面去见琼心了, 和帝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神色一片柔软,嘴中吐露的话语温和,并不是什么训诫, “岁岁啊...岁岁好啊,岁岁好。岁岁平安,我儿啊,从今往后,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在女儿的成人礼上最真挚的祝福和期望。 爹啊,这就是她爹啊...从来一句话都舍不得训斥的爹,在自己最重要的一天最大的嘱咐,只有一个平安。 眼前水雾弥漫,阮宝鼻尖一酸,洗了洗鼻子,以首叩地,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1章 叶岚丢了 谢临从未想过,那咋咋呼呼的丫头还有这样的一面, 三拜之后,再次折返的人换了金红的宫装,钗冠之下三千乌丝流泻,更深的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皎若春花的面上莹莹生辉,行走间珠冠不动,裙摆荡漾如花,后摆拖曳似晚间流岚。 唔...好,今天还挺好看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蛮横不讲理呢。 谢临闲闲的想着,目光却忠诚的追随那人影直至没入后殿方才收缓。 今天的一场及笄礼无疑办得极好,莫说是场面,连带着盛放菜品的器皿都精致到了极点。 指尖敲了下掐丝珐琅的盘子, 老皇帝果真是个疼闺女的,自己的寿辰都没这么办这么大过,到了闺女这处处都要尽善尽美。 不过完美归完美,还是叫他这粗人挑出点不满意来, ——若是加钗的时候加的是那只蟹钗那可就更完美了。 他这想法也就能想想,但凡有一个人听见都要骂一声扯淡。 先不说那蟹钗在这场面上合不合适,这个时辰估计礼品都还在路上呢。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听见身侧一点异响,他疑惑转过脸去,看见崔夫人手腕往桌上一放,腕间的镯子磕在木料上一声叮当,脸色都很凝重。 他扯了下唇角, “娘?” 这是什么情况? 崔夫人转过眼来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及笄了。” 所以呢? “我算算咱家有多少家底。” ??? “公主在家这么受宠,将来绝不能在聘礼上委屈了!” ...... 自家儿子一直没答话,崔夫人有些不满,想着是在宴上才克制了一下没一巴掌扇头上去, “你小子几个意思?” 被点了名的谢临眉梢一挑墨眸潋滟,奉承了一把, “没什么,我娘想的真周到。” “那是。” 崔夫人听了这句怒意顿消,洋洋得意抬了抬下巴,半晌后才感觉出一点不对来。 这欠揍的小兔崽子,难不成这次是真开窍了? —— 及笄这事大概能算是个力气活,毕竟没点体力还真完成不了, 及笄礼过后阮宝寻了个机会转回芙蕖宫来,整个人往床上一仰,就跟个脱了水的鱼没什么两样。 过了片刻休息的够了消了汗,秋实几人缓步过来,开始替她换下笄礼上的衣饰。 这身宫装是正式场合穿的大礼服,层层叠叠繁琐得要命,大夏天穿这么一回委实能要人半条命。 几个贴身宫女解开了她身上的环佩衣结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 正拆着发冠时,其上垂下的一点宝石扫过脸畔,冰凉的触感叫阮宝一激灵, “等一下!” “殿下?” 秋实几个不解看过来,听她问道, “你们几个谁看见叶岚了?” 这...叶家小姐... 一问之下几个人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毕竟笄礼完成后杂事也不少,她们尽顾着阮宝了,谁还能在意身为有司的叶岚去哪了? 是以这一问几个宫女俱是摇头。 阮宝眉头微蹙,几个宫女见了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春花想了想猜测道, “殿下也不用太担心叶小姐,没准是笄礼结束之后回叶家那边了呢?” 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秋实几个也连连点头。 正想着却见一小宫女从外头慌里慌张的进来,颤着嗓子道, “殿下,叶三小姐跟丢了...” 阮宝猛然转过头来,神色一变, “什么?!” 第一时间便叫出了身边的暗卫, “去给我找叶三小姐!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话音一落,人已便着裙摆跑了出去, 不就是跟丢了么...殿下跑什么? 秋实等人面面相觑,无奈之下也只得跟上。 阮宝沿着归路一路向前,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叶岚是她的有司,笄礼结束应该是跟在她身边一同用饭,更何况叶家那边也不会留位置,这样的话叶岚回去干什么?杵着当柱子吗? 这事说起来今天太忙,笄礼过后她就只想着休息,饭不饭的根本就没用,依稀记得开始的时候叶岚还是跟着她走在后头的,这怎么这么会功夫人就丢了? 心里头飘过些许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就给忘了,叶岚出自兵部尚书府,娶了她就代表拥有了兵权,这一桩婚姻非同小可,那些人又怎么会肯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事成? 跑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揪过了后头的秋实, “秋实,你去叫我哥,这样说...” “殿下放心,婢子省得。” 秋实应声点了点头,不敢怠慢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阮宝看着秋实的背影想了想,又叫了冬雪,叫她去淑妃那边走一趟, 待得冬雪也离开后,这才有些放了放心,阮宝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事态紧急,光她这边出人寻找还不够,万一哪里出了差错,不仅叶岚清誉有损,皇室威仪也要扫空。 提前叫了哥哥也好,他的人手要比自己多得多,找起来也更利索,至于小姨,有小姨在前头坐阵,也能预防别有用心的大肆宣扬。 —— 叶岚是被阮泽送过来的,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裹了件好大的披风,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秋实服侍着叶岚上了榻,解开披风后饶是以她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缩了瞳孔。 叶姑娘这是... 压下心头惊慌,淡定的给叶岚整理了形貌包扎了伤口,秋实福了福身,脚步略微急促的阖门而出。 不行,这是大事,一定要告知殿下才好。 “殿下...” 秋实到了阮宝面前,踟蹰了半天仍旧是不知如何开口, 叶小姐衣衫破碎,脖颈肩胛处尽是淤痕,嘴唇上都是血,看着就像... 这等腌臜事又怎么好跟殿下直说?但是不说又不行。 秋实犹豫了半天终是咬了咬牙, “叶小姐她...” 尚未说完便被阮宝抬手打断,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去看看她。” 叶岚的遭遇阮宝心里有数, 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是用这种严严实实的方式送回来。 那些肮脏的杂碎,也只会用这种手段来作践人了。 准太子妃趁着笄礼宫中与人苟且被捉奸在床,锦京里再没有比这更热闹的笑话。 当真是一手好算盘,这样一来不仅皇家和兵部尚书府的联姻告吹,更甚者还会结下仇怨。 一石二鸟,不过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2章 荒水湖命案 叶岚在这一事上受了不小的惊吓,阮宝进去的时候她靠在引枕上,鬓角的碎发遮住了眉眼,一言不发。 阮宝静静在床边坐下,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好。 一时寂静间,还是叶岚先开了口,她的声音仍是有些发颤,但是听得出来已经平静一些了, “今天的事,还是要多谢殿下了。” 开口就是个道谢,还真让阮宝有点赧然, 毕竟这事要是她当时多注意一些兴许也就不会发生,一个好好的大姑娘参加一次宫宴落到如今的下场...换了哪也说不过去。 说到底也是受了殃及,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阮宝唇角动了动, “没什么谢不谢的,今天的事我本身也有责任,你...” 一句问询好不好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她掐不准叶岚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换句话说,不管有没有都不好问, 这要是受到了伤害无疑这么一问是给伤口再撒了一把盐,就是没有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呢。 阮宝没说出口,叶岚却洞悉了她心中所想,轻声道, “我没事,” 说到中间又顿了一下, “太子殿下来的很及时...” 是很及时,若是再晚个一时三刻,她不知她还有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及时,她仍旧... 她的未婚夫神只般在她的危难中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也将她所有狼狈尽收眼底。 他像个神明一样从绝望中拯救了她,给她的心里留了一束光。 可是这光终要散去,散了过后也只剩下永恒的绝望。 他都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 叶岚的话语分明很平静,阮宝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些许苦意,忍不住握了她的手道, “叶小姐,这件事不会传扬出去,你和我哥的婚约也不会有差错的。” 既然是哥哥出手,就一定不会留下隐患,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我知道。” 叶岚淡淡的回应,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 能选上太子妃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傻瓜,她心里通透的很,今天这一桩显然事出有因,什么原因不必说, 左右是打着想要拆散这桩婚事来的, 眼下太子殿下既然肯救她,无疑就算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仍旧会娶她。 只是这娶不娶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心里明白,太子娶的也只是个兵权罢了。 从前她想过,她将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什么样的男子,她会和他相濡以沫的过一辈子,这种想法就算她知道了她的夫婿会是太子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是过了今天,以后能够相敬如宾怕是也不错了。 毕竟也没有谁亲眼看见未婚妻差点被人欺辱还能接受。 叶岚的态度有些平静的过了头,寻常的姑娘早就歇斯底里了,阮宝皱了下眉头,心里清楚她是不想说话。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跟旁人说就算了,知道事情的又没有能交心的人,恐怕如果是自己的话,也是想独自静静。 想到这里,阮宝温声道, “叶小姐放宽心,外头的事自然有我去交代,我会跟你家里人说我很喜欢你,留你在宫中多住一段,其他方面你也不要见外,直接跟我的婢女说就好,我这里就先走了。” 她脖颈上的淤伤一眼就能看出来,都这样了自然也不好让人走,只能是在宫里先住下了。 话里都是好意,叶岚点点头应了也没说话,阮宝轻叹了一声,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处又停住了脚转回头来, “叶小姐,今天的事让你受惊了,不过...” 说到这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既然是打着这种主意来的,类似今天的事以后还会有再二再三,只会多不会少,恐怕就是成了婚以后也不见得就会消停,还是提前有心理准备才好。 可是这话又让她怎么说,难不成还没成婚就告诉人家,你这不是结婚是跳火坑吗? 这是闹什么呢?要是反悔了亲事黄了兴许也说的过去。 众多言语汇到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句, “以后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多谢宁安殿下了。” 床榻上的叶岚眼神动了动,余下的话语模糊在唇齿之间, “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房门开启又合拢,光线射入又归于暗淡,叶岚垂下头,看着掌心里几道殷红的伤口,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是她想少了,朝堂之上风谲云涌,暗潮浮动,太子妃从来都不仅仅是谁的妻子,太子的家事永远也不会是家事。 —— 张大老爷任职京都府尹的第一天便出了一桩人命官司,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刚发生的人命官司, 几个打渔的突发奇想跑到京都府死牢后头的荒水湖里打渔,一网子下去鱼没捞着,倒捞起来具腐尸,几个渔户见了四散而逃,后头才想起上京都府报案来。 既然有了尸体,就不是小案子,张大老爷分外重视派了仵作前去,一查之下那尸体可死了有些日子,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连骨头都要泡散花了。 仵作卡着手指算了一通,得出结论人是过年期间死的,死因是溺亡,但是自杀还是他杀需要进一步研究。 嚯,过年期间死的现在才被发现,这可有够久的。 不过这么久没被发现也不算新奇,毕竟那荒水湖因为靠近死牢平日里也没几个人愿意去, 没人去自然也就发现不了,这要是没这么突发奇想的几个渔户,没准都烂成渣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锦京里太平日子久了,命案还挺新鲜的,尸体抬出荒水湖去义庄那天好些个百姓过去凑热闹,也不嫌晦气。 本来也都是看个热闹,直到盖着白布的尸体从人前一过,夏日的热风吹开白布一角,卷起一股恶臭的同时凑得近的几个百姓顿时惊呼了一声, “是官爷!死的是个官爷!” 是的,死的是个官爷,那尸体身上穿的是京里狱卒才穿衣服,对平头百姓来说可不就是个官爷? 百姓们都能看明白的事,仵作自然也明白,知道了是个狱卒再确定死者身份也就容易多了, 过年期间无故失踪的死牢狱卒,也只有那么一个,栓子。 按说他这么长时间没当差,怎么着也该有人注意才是,不过他这人,当真还不一样, 栓子是个十足的赌棍,在死牢里就没入籍,平日里又懒懒散散的总是抱怨狱卒不是人干的活,一天两天没来根本就没人当回事,再往后日子久了还是没来,众人还当他是找到新活计了, 这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人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3章 河妖 栓子只是个小人物,这一死却闹出了大动静。 起先是仵作匆匆下了定论,人是溺水而亡,自杀的,第二天又冒出了栓子的亲眷,京都府门前的鸣冤鼓敲得震天响, 栓子的遗孀王氏领着孩子披麻戴孝的跪在京都府门口,哭着闹着要青天大老爷给栓子做主。 不过话说回来,这不算是闹,毕竟按照王氏的说法,就算赌债加身,栓子也不可能寻死。 栓子今年上元节后托了人给她带话,说是以后再也不赌了,赌债也马上会还清,等还清了要接他们娘俩回去,住大房子去乡下买地,安安生生的过好日子。 少年夫妻,该有的情分还是有的,栓子本性也不坏,他既然说了改就一定会改,王氏得了信在乡下娘家等着他,一等就是大半年,杳无音信。 王氏本来以为栓子是没还清赌债没脸见她,等这消息传过来无疑就是个晴天霹雳。 要说栓子想不开寻死,她永远都不会相信。 他还等着还清赌债和她好好过日子呢,怎么就会想不开寻死? 事情到了这就已经完全变了味,如果说之前的张大老爷还只是动了恻隐之心,那么加上这一段整个案件变得疑点重重。 之前同差狱卒的供词和王氏比对,栓子生前一共欠了赌坊一百两有余,加上利息几乎是近两百两,这个数目跟赌坊里的供词也对的上。 两百两的数目不小,按栓子的月例来说,不吃不喝干上快十年才能凑够这个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他托人给王氏捎信,说很快就要还清无疑就是最大的疑点, 狱卒所供,他在上元节之前也仍是在赌,穷的连用饭都是能蹭就蹭, 就这么一个人,一夕之间有了两百两这么大的数,这钱的来路至关重要。 张大老爷外放多年,办案经验丰富,很快便查出了些许眉目,半年多以前京都府丞黄应海曾和栓子有过短暂的交集, 狱卒说,栓子当时赌输了钱心情非常不好,言行之间对黄应海多加欺辱,不过失踪前的两天却格外上心,后来黄应海狱中自裁,从那一天开始栓子也就不见了踪影。 一连串线索链接,整个案件清晰明了, 栓子受黄应海指示,后者应允过他报酬,然而事成之后黄应海身亡,栓子也被杀人灭口。 这样一来就又牵扯到了年前的春风阁拐卖人口案,这个案件以当时黄应海畏罪自尽告结,如今看来却另有隐情,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主使人。 如果黄应海真是畏罪自尽,那之前也不会找到栓子重金许诺,在这之后栓子也不会被杀人灭口。 年前轰动京城的拐卖人口案复案在即,锦京里又出了另一桩事情, 胭脂河内河妖作祟,连日来掀翻多艘过往船只,更险些有人落于妖物之口, 那大难不死的人脱险回来说,河妖足有十数尺之长,肤如金铁戳之不破,青眼巨口,口中獠牙森森,那日河妖本来已经将他咬进嘴里,后来不知道怎么脱了力,他才得以死里逃生。 此话一传出胭脂河上船只尽无,两岸的商家行人都少了很多, 可就这还不算完,那妖物不仅仅会吃人,它在河中兴风作浪,喷吐毒汁污染水质。 胭脂河是锦京百姓最为重要的水源,全城三分之二的百姓都赖以生存, 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回事,后来饮用了这河水的都生了怪病,浑身发热恶心乏力,肌肤红肿发脓,河里的鱼都翻了白, 这怪病年轻人得了还好说,岁数大的扛不住搓磨,得了这病也就离死不远了。 一时之间锦京街上往来行人着缟素者不知何几, 好在阮泽反应极快,委派了几个御医专门研究怪病,挨家挨户的送药,如此倒也见了点疗效,不管怎么说不死人了。 不过这事到底治标不治本,只要那河妖仍在一天,这隐患就永远也不会除,锦京之内尽皆人心惶惶,纷纷祈求和帝派国师斩妖除魔。 七夕也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来了, 下午,阮宝在明仁宫里等着阮泽,听着窗外的梵铃声声烦躁的要命, 一把将手里的书扔到案上, “这还没完没了了!?” 这法事已经做了几天了,从胭脂河畔一路做到宫里,现在那铃铛简直跟在耳边摇一样。 这动静挺大的,小方子听了一缩脖子, “殿下,您小点声。” 小方子是阮泽的随身太监,今个阮泽在外头观礼虚申做法,他留在宫里伺候阮宝。 “我就大声了怎么着?” 阮宝气恼的说了一句,声音却是小了很多,她也知道,小方子现在说的是好话, 虚申之前的炸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听说闹河妖主动请缨做法事, 这场法事也做的不错,起了成效,虽然河妖还没捉住,却已经好些天没兴风作浪了, 这样一来他的声誉在百姓间更是抬高了不少,连带着宫里现在好些人都崇拜的不行,眼看着都要给捧成神了。 要她来说河妖什么的根本是不信的,扯上虚申那妖道就更不能信了,没准就是找了几个人充作目击者,故弄玄虚罢了, 再者他要是真有那本事又真有河妖,早就给抓住了, 越来越怀疑当初阮泽的决定就不对, 这么个祸害就不应该叫他留在宫里,直接弄死多好。 “行了,你下去,我这边不用你。” 心情不好连带着看小方子都烦。 小方子看了看她脸色也不敢留,唯唯诺诺应了声是也就走了。 待他走了,阮宝目光落回书案上, 她刚才扔书劲头不小,一下撞翻了阮泽放到上面的一摞书,这么一撞好些都散在面上,乱的不像样。 这么看有点不像话,收拾起来才行,刚叫了一声夏萤,蓦地瞥见了一页字迹。 是一整本卷宗,因为她刚才的暴力行径翻开了,正好停在了这一页上。 阮宝怔了怔,抬手拾起那本卷宗,指尖微顿口中喃喃, “放血...” 她心中闪过些什么,猛然合起卷宗,封面上几个字正是‘景和十八年拐卖人口案’。 恰好此时夏萤已到了跟前,阮宝转过脸来, “夏萤,我问你,当时你在春风阁那天,都见到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4章 砍了头的长生者还能长生吗 春风阁那晚发生了什么... 阮宝神色郑重,夏萤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的同时,冷不丁又想起了些什么, “殿下!我那天...” 她仔细回想了下,有些不确定道, “我那天隐约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些熟悉...” 确实很是熟悉,但要她说的确切些她又咬不准是谁,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夏萤感到错乱, 阮宝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熟悉,熟悉就对了,她刚才看了卷宗才知道,春风阁拐去的姑娘根本就跟什么逼良为娼一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 除了那些被解救的,其余的全都死了,死相极惨,均是放血而亡。 放血,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那妖道就不会有第二个,他定然是用那些姑娘的血来炼丹了! 夏萤听到的说话声,指不定不是虚申就是他哪个助手。 她当时就感觉以黄应海的官职未必有胆子主谋这种事,现在想来,黄应海的上司是魏和春,而魏和春在虚申起势里也有参与,这不难查, 黄应海和虚申之间的纽带是魏和春,魏和春为了保自己杀死了黄应海,兴许黄应海找到栓子委托的也就是这么个事,所以到头来栓子也被杀人灭口。 一切在脑中连成线,阮宝现在是笃定的很。 不过笃定归笃定,她现在想的也都是全凭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就没有信服力。 眼下她应该去见一个人,去印证她的猜测。 这么想着,明仁宫是再也呆不住了, “走,出宫去!” 夏萤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这头阮宝刚出了殿,便见春花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过来,站在她面前刹住了脚, “殿下...” 春花来的有点急,这会有点喘不匀气,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要跟阮宝说, 不过阮宝这会明显比她更急,也不愿意听她说什么话,抬手直接打住, “停!打住!有话等我回来忙完了再说,现在出宫去。” 说完人就走了, 春花是一边喘气一边傻眼, 不让说了?都没问什么事就不让说了? 那谢公子约殿下出去逛灯会也不说了?旺财还在外头等着她传话,这殿下什么都没说让她传什么好? 但要是不说的话...谢公子不是得空等? 左右看殿下这样子也是不打算去了,不如就给谢公子传个信,等回头再说的意思...大概是不去了? —— 阮宝坐上马车出宫门的时候,恰巧赶上法事散场, 宫外头各府的马车轿子接着各自家的老爷,一时间道路有些拥挤,一辆马车刮住了阮宝的车。 岑其宪拽了两下没拽开,阮宝一着急就撩起了帘子,想要看看是哪家的马车, 这么一撩,对面的帘子也撩起来了,一张面白无须中年人的脸露出来,阮宝顿时有些哑然, 这还真是巧了,不是魏和春又是哪个? 魏和春见了阮宝扯了个笑脸恭恭敬敬, “不巧阻了公主殿下的銮驾,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唔,话说的还挺像回事,若是从马车上下来说的话就更像了。 阮宝轻笑了一声,也没打算在这事上挑什么毛病, “不巧吗?本宫倒是觉得还挺巧的。” 可不就是巧么,刚摸到点对方的狐狸尾巴,这也就碰上了。 魏和春疑惑不解, “下官愚钝,不知殿下何意?”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请教魏大人。” “殿下请讲。” 阮宝深深看了他一眼,启唇道, “魏大人,你说长生之人要是被砍了头,还能长生么?” 这...这... 这就算再怎么长生,一刀下去头身分家,怎么着都是死啊。 魏和春想的清楚,刚想要答话,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宁安殿下怎么会好端端问这个?问他长生? 想到前些日子国师大人赏赐下来的丹药,越想越是感到心惊肉跳的, 难不成殿下是已经发现了? 魏和春心下忐忑非常,正欲先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只听得对面那少女又开了口,是根本就没打算要他回答什么问题。 “魏大人,本宫也只是略微提上一句,无需惊慌,倒是有些事怎么选,魏大人还真是要好生思量。” 阮宝这么说话基本上也就差不多挑明了,她就是知道了他们里头的猫腻, 但她也不怕走漏什么风声,到了现在她也只差个验证,虚申造了那么多孽,他一定要抵命, 至于魏和春,或许应该留一留,适当的给些好处,毕竟他肚子里可藏着不少的东西,带到坟里一起埋了倒是有些可惜,还不如暗示性的拉上一把,反正这种人,最在意的东西跟钱权相比,还是一条命... 两辆马车钩挂的地方已经解开,阮宝毫不犹豫的落了帘子,徒留下魏和春一人抖着一张挂满冷汗的老脸,若有所思。 —— 阮宝今天出来是去寻顾林秀的, 前世里顾林秀的妹妹死于非命,今生他的妹妹获了救,听说发现的时候人也只剩下一口气,被折磨的几乎没有人样,这么大半年里也一直是在养着病。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妹妹应该跟阿秀不一样,她是被虚申放过了血的,既然被放了血,就一定是见过那些人,她是能够指认的证人。 顾林秀这书呆子不像谢临那伙街溜子,好找的不行,他家里贫困,吃住都在国子监,要找他是一点都不费劲。 不过今个阮宝还真是算错了,她从堵塞中一路挤过来,到了国子监天都擦了黑, 再抓个人一问, 好家伙,顾林秀今个跟友人逛灯会去了!? 阮宝一听这话登时就傻了眼,真的,那书呆子也知道风花雪月七夕逛灯会? 真是...奇闻异事。 倒是灯不灯会的问题也不大,既然顾林秀是逛灯会去了,那她去找也就是了,就顾林秀那种呆子,找又能费多少功夫? 这么想着也就打定了主意,阮宝上了车,跟岑其宪吩咐了一声,一行人直奔灯会而去。 今年的七夕灯会地点跟往年不同,往年都是在朱雀大街上,今年因着胭脂河闹河妖,虽然已经消停了不少仍旧没人敢去,因此挪到了隔了一条街的锦绣街上,相对来讲也是安全, 不过虽说如此,受河妖影响,今年来的人也不算很多,从外头一眼望进去稀稀拉拉的,跟往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5章 不是桃花,是梅花 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在人间也就被赋予了格外浓郁的特殊意味。 在这一天里未婚的少年少女可以短暂的放下男女大防,若是看上了谁大可送其一朵绢花表明心意,无论是拒绝了还是收下了都是很寻常的事,也有不少人在这种场合互定了终身。 眼下阮宝的手里就有这么一支绢花,是进场的时候叫人拦下了推销,她懒得多费口舌也就随便抽了一根, 本来拿着也就拿了,现在来看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随手就往旁边人怀里一塞。 春花刚才给她付钱,这会才跟上来,刚到了跟前怀中多了支桃花,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 “殿...小姐,这个...这个不好给我的。” 这大过节的,殿下把绢花给自己了,难不成是向自己表白心意? 一瞬之间春花的脑回路已经转了十万八千里,阮宝瞪了她一眼, “不好给你?不好给你我给谁?” 周身气压有点低,春花突然觉得这七月的晚上仍旧是有点凉,打了个哆嗦还没反应过来, “小姐,这是绢花啊,七夕的绢花,还是桃花...你该给,”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笑嘻嘻的凑了脸促狭道, “该给谢公子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起谢临自家主子眉眼可见的凉了, “谢临?他也配?桃花?还有,你看错了,这是梅花。” 诶?梅花? 春花觉得有点跟不上思路了,梅通霉啊,这七夕的绢花虽然什么都有,当真不会做梅花的,难不成是那做花的做错漏了混了梅花? 执起绢花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对,殿下看错了? 梅花重瓣桃花单薄,这是桃花没错啊...? 一抬眼身侧的主子已经往前去了,春花刚想跟上,再一抬眼,又见不远处... 嘴角狠狠一抽, 呵呵,殿下说的没错,当真是个梅花。 阮宝本来是找顾林秀的,进了场还没等找,没走几步却碰见了意外之人。 七夕节的灯火阑珊下,少年个子高挑着一雪青长衫,身侧的少女娇弱可爱小鸟依人,衣服也是同色系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般配。 此刻糖画摊子前,少年正问着少女什么,那少女小脸微红伸手点了个糖画,羞涩的厉害。 阮宝见了这一幕只觉得手尖都在发抖, 那糖画摊子前并肩而立的两人,不是谢临和陈婉婉又是哪个? 好啊,他之前还放屁说七夕要带她去看烟火,现在他又要跟谁看烟火呢?陈婉婉? 越想越气,连带着什么找顾林秀不找顾林秀都忘在了脑后头, 吃糖画是?她这就过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吃下去的! —— 陈婉婉今天手气不错,转糖画转出了个鸳鸯, 鸳鸯是什么意头不用说,又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画糖画的老伯一边画着一边说着吉利话, “这位小娘子手气当真好,鸳鸯哟,今后定会觅得良人姻缘美满。” 其实他之前想说的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之类的,不过这后生眼看着就不是有那心思的不说,现在面色还不耐烦的很, ‘天作之合’四个字在舌尖打转,到最后还是没敢说。 不过说不说的对于陈婉婉来说也不要紧,光听见这个‘觅得良人姻缘美满’便已经足够她心头暗喜了, 良人...说的是临哥哥么? 陈婉婉娇娇怯怯抬起眼来,一句‘临哥哥’还没叫出来,就听得那少年道, “这破玩意到底要画多久?我还要去找人呢。” 谢临今日里脾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确切的说是从下午开始的,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带那螃蟹精出来看烟花,她居然敢不来?什么事能比他还重要? 没约上人往年逛的好好的灯会也没了兴致,偏裴姨又托付他带陈婉婉出来散心, 要他说带个女的就是麻烦,见什么都走不动腿不说,这么会功夫非要什么糖画,现在可好,他跟老二几个都走散了。 破...破玩意? 老伯听着手下一抖, “快了快了,最后一笔。” 现在的后生哟,脾气可真是大的不得了。 糖画老伯匆匆画完了最后一笔,谢临一把接过塞进陈婉婉手里, “吃完快走。” 陈婉婉本来尚带些红意的面颊瞬间失色,攥着糖画的手握得死紧,一时间连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想没想好说什么也不要紧,因为马上她就说不出来了, 吓的。 一个脑袋从后面凑过来,只是一口就咬掉了糖画上两只交颈的鸳鸯脑袋。 陈婉婉惊声尖叫往回抽手,糖画脆弱经不起这动作,身子跌碎在地上,眨眼间棍上就只剩下了个鸳鸯屁股。 “你...你...” 罪魁祸首偏头看向她,两只大眼水光滟滟,看着就无辜的很,陈婉婉气的嘴唇直哆嗦。 倒是谢临见了来人眼前一亮,积郁了一下午的气闷俱做云烟消散,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意, “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说不来了?难不成是来找自己? 这么想着心情是愈发的好,不过来人却根本没给他好脸色, “谢公子这话什么意思?你能来我就不能?” 阮宝话里尖锐的很,谢临不觉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有多久没用过这样针锋相对的句式了? 伸手欲要去拽她的衣袖,却被她狠狠甩开,心头雾水更盛。 陈婉婉看在眼里,努力压下了心头恨意,深吸了一口气道, “阮小姐这是何意?” 她看了看手中只剩下半截屁股的糖画,怒火满心,七夕的鸳鸯糖画意味了什么她可不信阮宝不知道,这样破坏了又是什么兆头? 阮宝淡淡瞥她一眼,刻意咀嚼了一下嘴里残余的糖片,咯吱作响,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大老远看见这个鸳鸯不错,没忍住,还请陈小姐见谅,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这鸳鸯头我吃下去了,” 她说到这眉梢一挑,语气是掩不住分外恶劣, “就请陈小姐吃屁股。” 陈婉婉伸了根手指,气的浑身颤抖, “你...” 吃惊的不仅陈婉婉,吃屁股这等词汇无疑是粗俗到了极点,现下却从这眉眼如画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周围众人均是目瞪口呆。 阮宝精致的眉眼冷了下来,一把拍掉了陈婉婉指着自己的手指, “你不知道指着人是件很没教养的事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6章 书呆子和街溜子 四下哗然, 先不说这词该不该说的问题,这现在的场景怎么看都是你更没教养啊喂! 私语声窃窃响起,旁人怎么议论阮宝也根本不在意,觉得她出格,这么想的人多了,他们算老几?排都排不上号。 冷冷哼了一声,再也不看这一双叫她糟心的,转身就走。 谢临见状立时要跟,却被陈婉婉一把拽住了衣袖。 衣袖叫人拽住,甚至差一点就碰到了手,谢临平生最恨别人拽他衣服,再加上陈婉婉又拦住了他人,当下便回身瞪了一眼。 陈婉婉叫他一瞪立时放了手, “临哥哥,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 还去哪,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就叫她拦着这么会功夫,那螃蟹精都被人群给淹了。 谢临想到这着急的很,偏陈婉婉又继续拦。 陈婉婉这会都快哭了,瑟瑟道, “临哥哥,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谢临本来就没什么好性子,左一次右一次的被拦火气蹭蹭往上冒, 嘴里一句‘你又不是没手没脚’刚要说出来,正好远远看见向云非过来,抬手一指, “行了,看见他没?你找他去。” 说完也不管陈婉婉乐不乐意,直接抬腿也就走了。 向云非也在找陈婉婉和谢临,看见了直接往过来赶,到了近前就只剩下了陈婉婉。 陈婉婉手里执着半根糖画,一双眼睛里泪光盈盈的。 向云非心头一滞, “婉婉,你怎么了?” 陈婉婉抬手擦去眼角泪痕, “多谢向公子关切,我什么事也没有。” 这声音冷硬的很,向云非一噎也不知说什么好,却看她将目光投了过来, “向公子,临哥哥和阮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啊...老大和阮宝...” 向云非怔了怔,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个事, 其实,这事当真是很明显,不过...婉婉她心悦老大,要是明明白白跟她说... 正纠结间,陈婉婉神色转冷,硬邦邦道, “好了,向公子不必说了,天色已晚,我这就归家去了。” “诶?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走?我送你!” ... 糖画细细的竹签在陈婉婉手中弯折,她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冷芒, 被偷抢的何止是一幅糖画,那人偷的,分明是自己的姻缘! —— 早说了顾林秀这书呆子好找的很,只不过又往前走了走,人群里一眼就瞧见了他。 此刻顾林秀的同窗们正挑选物品,他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一边,一张脸上清清冷冷的,都没什么表情, 不过他脸好,这不耽误旁的姑娘送绢花来给他。 再一次拒绝了一位姑娘的好意,眼前又多了支桃花,顾林秀眉尖顿时蹙起, 今日这灯会,大概不该来的。 开了开口欲要拒绝,却听得一把清甜的嗓音, “顾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声音是...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正见阮宝站在他面前,那支桃花也只是她的婢女拿的,并不是给他。 松了口气的同时一种淡淡的怅然若失浮上心头, “阮小姐,这不妥当。” 是不妥当,七夕当日,孤男寡女暗处说话,这于理不合。 阮宝嘴角抽了抽, 就知道这书呆子会这么说, 她这会心情不顺当,出来的本来就急,也不想跟他扯什么妥不妥当, “顾林秀,你跟我走就完了,哪那么多废话?” 顾林秀:... 可真是很久没见过有人这么简单粗暴了。 身后的同窗们发出压不住的笑声, “顾兄,你就跟这位小姐去!” “就是,莫要辜负了小姐一番美意!” “...” 他们的话里是感受得到的暧昧,不过也怪不得人,要怪就怪这七夕的日子。 她看起来确实是有事,可是今天... 顾林秀有些犹豫,正踟躇间,冷不防不知叫哪个同窗推了一把,猛然将他推向阮宝。 少女惊慌失措的样子在他眼底放大,他想刹车都来不及,直直抱了个满怀。 怀中是少女柔软的身躯,鼻间是她发丝上馨香的气息,活了十来年顾林秀什么时候经过这个,顿时整个人都傻了,也忘了起来。 “是哪个天杀的推的?!” 阮宝气的都要爆炸,这几个臭书生真的欠调教,连她都敢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不成? 使劲抬手推了一把身前这跟雷劈了一样的少年又没推动,声音愈发的恼了, “顾林秀?你还不起来?!” 顾林秀听了阮宝一声这才反应,手忙脚乱的刚要起身,却是晚了, 斗大的拳头破空而来, “狗娘养的!你给老子放手!” 顾林秀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躲得过这一拳,拳头狠狠打上他的脸把他砸了出去,他趔趄了几步稳住身形,嘴角俨然落下了一丝血迹。 刚才那些围着他的姑娘们顿时齐声尖叫,几个学子匆忙上前, “顾兄,你怎么样?” “顾兄...?” 周遭私语窃窃不断,谢临想到刚才那一幕却只觉得才一拳也太便宜了顾林秀,握拳上前还欲再打,却被人阻住。 阮宝握了他的拳头,柳眉倒竖, “谢临!你打他做什么?你有毛病吗?!”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多姑娘附和,一姑娘往前一步愤愤道, “就是!你有毛病吗?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居然当街行...” 后头的话没等说完没了,姑娘掩了口倒退了一步,一时不知道帮着哪个好了, 娘呀,这个也好看啊!完全不输啊这是!这怎么美男子打美男子呢? 谢临的目光在阮宝的问话中一句一句冷了下来,半晌挑起唇反问道, “我不该打他?我有毛病?” “不然呢?你没毛病是我有毛病吗...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阮宝讥讽的话才只说了一半便觉腕间一紧, 手腕叫那人牢牢握住,大力的朝人群外拖,他周身的气势狠戾的可怕,简直像是一头在爆发边缘游走随时都要发狂的野兽, 这凶狠的模样叫她哪里敢跟,挣脱又委实挣脱不开,无论是踢打还是如何完全没用,整个人像是个破麻袋一样叫他拽在身后。 顾林秀见状眉心一跳,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冷然站了出来, “谢临,你放开殿下,她不愿意!” 殿下?!几个学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没仔细看,原来这姑娘竟然是宁安殿下? 这...传闻里不是跟谢临是一对吗?今天怎么跟顾林秀...? 乱了,委实是乱了。 殿下两字又何止学子们震惊,围观的众姑娘眼神也变了, 这场景但凡是个人都能看懂,典型的二男争一女,两个这么出色的少年争抢就够让人艳羡的了,这还是公主殿下? 苍天啊,这天底下的好处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7章 沁血的吻 “滚!” 谢临怒吼出声,眼中寒光泠泠,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气场任谁来看都凶煞的厉害,一股腥风血雨的气息扑面而来,岑其宪皱起了眉头, “谢临!你疯了吗?不可造次!” 往常是往常,往常他可以旁观也没到现在这种地步,现在的谢临,简直像要将殿下给吃了一样。 然而谢临对他的提醒无动于衷,拽着人仍未松手冷冷出声, “我他娘的用你说?就你长嘴了?我还能弄死她?” ...这还真是,无差别攻击。 岑其宪嘴角动了动,上前欲阻, “顾学子说的对,殿下不愿意,你不能...” 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那少年冷笑着, “怎么她还没说话,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跳出来了?你们给她当发话人了?她属意的?是我聋了?” 话毕转头看向阮宝,一词一句, “行,他们说你不愿意,现在你说,你跟不跟我走?” 阮宝:... 这人捏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大的厉害,一双眼睛都是红的,这话说好听了是问询,说不好听那就是威胁, 他凶狠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她,叫她突然有种,她要是说出个‘不’字来,他就能一口咬断她的脖颈子,就跟折断一根树枝子没什么两样。 这走神的空隙,看在众人眼里便都当她默认了,谢临嗤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环视四周,话中威胁感十足, “谁也别给老子跟上来,有一个是一个。” 说罢拽了人就走, 诚如岑其宪所言,他是疯了,疯的不轻, 那该死的顾林秀居然敢抱她轻薄她,而她呢,居然心疼人不让他打? 这说明了什么?顾林秀在她心中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 燎原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只有谢临自己清楚,她要是敢再为顾林秀说一句话,他就真的想把顾林秀给杀了,连带着这满口爱慕自己的女骗子一起...算了。 阮宝叫他拉着一路踉踉跄跄穿过了一条街,路上是越走越旷,少年的背影气压低的让人发慌,她忍不住开始挣扎, “谢临!你放手!你放开我!” 她挣的厉害,正好前头已经没路了,月夜下的胭脂河流水淙淙,他索性松开手将人推在河岸一颗树上。 手腕得到松缓,过血的感觉让整只手都有些发麻,她低下头想揉一下手腕,却被人钳住了下巴。 谢临卡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少女眸中惊恐,似乎是有些被他吓到了, 于是他努力压制住了心中怒火,尽量的让自己声音平缓些, “你说你不跟我出来,是因为要找顾林秀吗?” 他为了这一天准备良多,中午就派了平安去约她,她呢?她说她不来,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担心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原来呢? 到了就给自己甩脸子也就算了,转头还跟顾林秀勾勾搭搭,她当自己是什么?死人吗? 阮宝现在恼他恼的很,一时也没听清他前一句说的是什么,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你管我找不找顾林秀?别说我今天去找顾林秀,我就算再去找邵谨言也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 月影在少年的墨眸中蒙上了一层寒雾,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说跟我没关系?” 还不明显吗?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他以为就算不说,她也明白他的心意,他以为他们之间用不上挑明, 现在呢?现在她说的没关系又是什么意思? 邵谨言...一个顾林秀还不够吗? “对!跟你没关系!” 才吃过的鸳鸯糖味道甜的发酸,带来的后遗症明显,牙根酸痛酸痛的,连带着疼的眼眶都有些发麻,憋下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阮宝猛然推了他一把, “你自己都去找陈婉婉,你跟我放什么屁?你管我去找不去找顾林秀?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找谁?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唔...” 疯了,完全疯了,脑中一热,再也不想听她说什么顾林秀,再也不想听她说什么没关系, 强行扣住她的腰肢,狠狠吻上了那张说着绝情话语嫣红的唇。 没人教过他怎么做,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做,他也只是想重重的堵住她。 “唔...唔!” 阮宝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傻掉,他的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她伸手推了两把却是徒劳无功,身前的少年纹丝未动,她又急又臊,索性开口就是一咬。 唇下的触感是久违的柔软,光是这样相贴便已让谢临心神荡漾,神情恍惚间,少女樱唇微张,无处宣泄的情感找到了出口,他急于求成的想要再进一步,舌尖却猛然一痛。 铁锈般的腥味在唇齿中蔓延,他感知到疼痛蓦然惊醒怔怔松唇,迎面便打来一个耳光,他生生受了没有躲开,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耳畔,阮宝这一下劲头不小,直打的他偏过头去, 唇角溢出血丝,他满不在乎的抬手抹掉。 没有经过允许做出这种举动,她恼了是应该的。 树影下的少女眼中水雾蒙蒙,被他粗暴蹂躏过的双唇泛着嫣红,她抬手擦了把嘴角,声音里带了些微的哭腔, “谢临,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 谢临淡淡重复了一句,继而轻笑, “我疯不疯的你不知道吗?” 他的唇角还沾着有些干涸的血,眉眼间阴霾一片,阮宝直觉的危险,想要退后却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包围。 少年俯身凑了过来,话语轻缓却字字句句都沁着冰寒, “我怎么样你不知道么?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诱着我,我栽了,我栽的心甘情愿,阮宝,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墨玉似的眼睛注视着她,里头带了丝丝缕缕的疼痛之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为什么要跟顾林秀在一起?为什么护着他?为什么说我跟你没关系?阮宝,但凡你有一点心,你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想想我!想想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剖心的表白让阮宝怔在原地, 喜欢啊,他说喜欢,他问自己有没有心,可现在来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她是喜欢他,她承认,可然后呢?有意义吗? 她今天说了喜欢他,来日他就不会造反了吗?她喜欢他,却不敢喜欢他,她不是赌徒,不能拿父兄亲人的命去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8章 疯魔 月夜下的少年,连喜欢这个词都说的如此强硬步步紧逼,不给她丝毫缓气的余地。 清俊的脸颊与宏光二年城楼上的青年将军渐渐合二为一,她感受着唇齿间的血气眼泪终于溢了出来,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的低语, “你什么都不是,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 谢临神色瞬间惨白,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触碰她,顾及她的抵触又收了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再说一遍?” 分明是不可置信的话语,他的语气却仍是平缓。 他的双眸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深处汹涌的情绪几乎灼伤了她的眼, 阮宝慌乱的偏过头,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倔强小兽,猛然拔高了音调, “你聋了吗?我说你什么都不...” “小心!” 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从背后传来,她看见对面的少年惊惧睁大的双眼, 墨玉似的瞳孔里,她窥见了那怪物的影子, 青眼巨口, 原来...真的有河妖。 —— 虽然被拒绝,向云非仍然送了陈婉婉一路,等到看见她进了家门才算放了心。 这边陈婉婉进了家门,硬硬留下一句‘夜深了,向公子慢走’便关上了门。 她今天心情有多差不必多说,走在外间里想起谢临惊慌追人的样子是越想越烦躁, 心里想着事脚下就没看路,一下磕在了板凳上,膝盖处钻心的疼, 陈婉婉心头火起,就连一条板凳也欺负人么? 抬腿踹翻, 板凳倾倒的巨大声响惊动了里间的陈老太太,顿时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小娼妇,在外头受了气拿老娘的家底子折腾,叮叮当当的,作死吗?” 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再加上父亲没了,陈婉婉也清楚自家祖母看不上她, 老太太虽然眼瞎,嘴上却从来没饶过人,她平日里在家养病也没少挨骂, 深知叫陈老太太骂一会也就完了,等不了多会没人搭理她自己就消停了。 谁成想陈老太太今天骂起来是没完没了, “娼妇养的丧门星,老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叫你这样的东西夺走了我的儿!” 说来也是凑巧,前几日裴倚兰早上挑了水回来便带了陈婉婉出摊,陈老太太自己在家,就她一个人喝了胭脂河的水,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病, 自此她就认定了是裴倚兰母女害她,见天里看见就骂, “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惦记着人家侯府里的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行,浑身没有二两肉的东西,一门心思想攀高枝,也不怕半路上掉下来摔死你个贱种!” 今个是七夕,陈婉婉爱慕谢临那点心思显示的是透透的,昨个夜里要死要活的磨了裴倚兰,叫她亲自去找谢临带自己上街。 裴倚兰虽然心里也觉得不妥,但她就这么一个放在心尖上的女儿,看着闺女泪水涟涟,到底还是舍了老脸。 得了准话为了这一场与谢临偕行的七夕会,陈婉婉足足装扮了一个下午, 未料她满面春风的出去,回来却是这等光景,就算陈老太太眼瞎也能摸的透亮。 她说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戳到了陈婉婉的痛处,陈婉婉掀了里屋的帘子大步进来,满面寒光, “我什么德行?祖母,您再说一遍?” 平日里细声细气,说话都从不大声的孙女第一次驳了她的话,语气都显然的不对劲了,陈老太太却没有察觉,继而又道, “娼妇生的贱种就是骨头轻,叫人多看了几眼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你还想攀上人家侯府的公子?连给人提鞋都配不上!做通房都没人要的...” “你闭嘴!” 陈婉婉双目被她激的通红,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要她闭嘴!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又是凭什么说这些话? 她快步上前,望着张老太太仍旧喋喋不休的刻薄模样,猛然拿起一旁的靠枕,死死堵住了老太太的嘴。 “唔唔...唔!” 陈婉婉身体虚弱,力气其实不算太大,然而陈老太太却没有防备,再加上眼下还在病中,乏力的厉害, 老太太挥舞了两下在她手下挣扎不休,这挣扎更是刺激了陈婉婉, 她索性欺身上前,整个人骑在老太太身上,双手死命的按着靠枕往下压,嘴里癫狂似的咒骂, “老娼妇!你骂谁?你才是娼妇!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今天你就连本带利的还给我!你居然敢说我配不上临哥哥,我配不上?我配不上她就配的上吗?” “你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我爹是?你个老贱人,你怎么就不想想,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活得太久了占了你儿子的寿命!我是扫把星?你才是!是你克死了你儿子!你早死了就好了,你早死了哪来的这么多事?” “她个勾勾搭搭不要脸的狐狸精!也敢跟我抢人?她是个什么东西!?” “我从小第一次见临哥哥我就喜欢他!崔伯母也喜欢我!她凭什么来抢临哥哥?!凭什么叫临哥哥甩我的脸子?” “十余年的情分抵不过一个狐狸精吗?凭什么?我就要看看,凭什么我不能嫁给他?他全家都喜欢我,凭什么我不能嫁给他!?” 她魔怔似的骂着,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是骂陈老太太还是骂阮宝。 手下的动作越来越重,几乎是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陈老太太的脸上, 陈老太太还在病中,又是这种姿势,怎么可能推的开她,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后来挣了命的抖动了几下腿,便彻底的没了声息。 身下的人已经瘫软,陈婉婉却没有发觉,骑在老太太的尸体上仍旧骂个不停。 直到耳边传来巨大的声响,她这才脱了力似的怔怔转过脸,正看见收了摊子回到家中的裴倚兰, 裴倚兰手中木盆掉在地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婉...婉婉...你在做什么?” 陈婉婉这才清醒,看着身下没了声息的陈老太太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缩在了炕角,颤抖连连, “我不是故意的...娘...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她骂我!是她骂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让她说下去了!” 裴倚兰没心思听她说什么,颤手放在陈老太太的鼻息下,蓦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婉婉!你这是做什么啊?她再不对也是你祖母!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杀人啊!你是要吃官司的!” 吃官司...陈婉婉呆滞的眼神动了动,连滚带爬的从炕上下来抱住裴倚兰大腿慌乱摇头哭叫, “娘!娘你救救我!我不要吃官司!女儿才十五啊!女儿不想进大牢!娘!娘你救救我!娘!我若是进了大牢我这辈子都毁了!娘...” “娘...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这个老娼...祖母已经死了,她都已经死了但是我还要活下去啊!娘!娘你为女儿考虑考虑!您为女儿考虑考虑啊!” 陈婉婉的话显然打动了裴倚兰,她看了看炕上没有声息的尸体,又看了看身侧的女儿,良久做了决定似的,狠狠闭上眼颤着手抚上了陈婉婉的发丝, “婉婉...你以后...再不要这么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9章 这就送你上西天 寂静的胭脂河旁,十数尺长的巨怪搁浅在河岸上,它的尾部无力的摆动着,似乎想要回到河中,一根长杆却从它双眼穿过将它牢牢钉在地上叫它动弹不得。 腥臭的液体流了一地,阮宝瘫倒在树旁,惶然无措的看向不远处同样倒在地上的少年, 她扑了上去,又猛然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雪青色的衣袍上满是猩红的血迹,她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不敢贸然触碰, 积蓄的泪水滚滚而落,她拉起谢临垂在一边的手,声音里带着颤音, “喂!你有没有事?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你别这样!” 凄凄的哭声让谢临睁开了眼睛,他口中微微喘着气,断断续续的, “阮宝...我可能活不成了...你...在我死前...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刚才说的...是真心的吗?” 这声音虚弱到了极点,阮宝哭的哑了嗓子,摇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回宫去,去找最好的御医来治你,你绝对不会死的!你不是祸害吗?祸害怎么会死呢?” 他怎么会死呢?她不信!她绝不相信! 他还没当上将军呢,他还没征战也矢,他还没造反,他的人生那么长,怎么就要死了? 从前总盼着去死的人现在就躺在她面前,真的要死了,她却一丝一毫都高兴不起来。 过去的日子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轮转,他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他耍臭无赖的样子,他害她坏肚子,背着她在雪地里走,他送她兔子,他吃醋时无理取闹,他的表白... 泪水从脸上簌簌落下,她发了狠拽了他一只胳膊,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拽的动, “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岑其宪,带你去找御医!” 可谢临实在太沉太沉了,她拉不动,她最后脱力的放下手,却听得他一声剧烈的咳嗽偏过头去,再回过头来手心全是血迹。 阮宝彻底慌了,从地上爬起来拔腿便跑, “你等我!你等我去叫人来!你等我!” 脚腕冷不丁被他握住,她怔怔回头,谢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来不及了...阮宝...我就想知道...现在就告诉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阮宝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蹲下去一面掰他的手指一面安抚道, “你说什么傻话啊?!你听话!我现在去叫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懂吗?” 她这面刚说完了,却见谢临噌的一下坐起来了,腰杆直得不行,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 这中气十足的...这他娘的是受伤的人?! 阮宝手上动作一停,瞪大了眼睛,里头满满的不可思议。 四目相对间,谢临感觉到自己不对劲,忙又‘哎呦’一声捂着胸口倒下了,气喘吁吁道, “我...我刚才...回光返照...” 一边说一边用眼角悄悄观察阮宝的神色,见她无动于衷叫的更凄惨了, “哎呦...我好痛...我就要上西天了...” 心里暗道不好, 刚才太着急了,一下掉底了,现在能不能套到话的不一定,就要凉了没准是真的... 谢临料的不错,阮宝看他这样子哪还能不知道他刚才只是装腔作势? 气的牙根发痒,她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俯下身来, “回光返照?就要上西天了?” 谢临背后一凉,强淡定道, “啊...对...” 阮宝被他气笑了,阴森森伸出手来, “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还敢骗她,还敢套话,还说什么死不瞑目的吓她?叫他吓唬人! 眼看着一双手就要掐上自己的脖颈,谢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了起来,也不耍臭无赖了也不骗了,一把将那两只手都拢进自己掌中, 笑嘻嘻的, “咳,我这不是舒缓舒缓气氛,你干嘛呀,这么认真?” 狗屁的舒缓气氛!认真...认真你大爷!阮宝气的想要骂人,明明是他故意吓唬人! 阮宝额头青筋直蹦,偏又挣脱不开他的手, “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撒手,这事今天没完!” “没完?你想怎么没完?这事又不怪我?” 谢临撇撇嘴,无辜的很。 “不怪你!?不怪你怪谁!?” 难不成还是她吓唬人了? 谢临被她一吼,更无辜了,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血这么臭,明摆着不是我的啊,那是你傻。” ...... 经他这么一说阮宝这才感觉到,他身上的血迹泛着浓浓的恶臭,染血处的衣服也没有半点破口。 不过这重要么?这重要个屁! 这样子换了谁看见不会被吓到?换了谁不会以为是他出血了? 他还趁机骂自己傻?简直不能原谅! 阮宝神色变幻磨牙霍霍, “谢临!我咬死你!!” 又来了又来了,她是不是真忘了上次上牙是什么下场了? 谢临弯了眼不怀好意道, “你是刚才没...够么?” 刚才...刚才? 阮宝一愣,想到刚才这人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俏脸瞬间爆红, “你这...你这臭流氓!” 唔,只是亲了一下,就从登徒子变成臭流氓了,这升官也没这么快? 不过倒也还好,以后要是叫相公就更好了。 谢临挑了下眉梢,心里想的十万八千里面上却不显,兔子已经被他逗急了眼,再逗下去恐怕真要咬人了,见好就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他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手上对她的桎梏也放松了松, 阮宝倒是被他这一下弄得微微一怔,这人什么时候还会让着人了? 趁着这一怔,谢临缓缓拢住了她的指尖,轻轻把人带进了怀里,伸手拥住,带着笑意的话里透着丝丝缕缕的满足, “你在意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少年喃喃的呓语在她耳边呵出清浅的气息,酥酥痒痒的,她耳根红了红,下意识就想反驳, “谁在意你...” 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口纷至而来,阮宝一激灵,忙从他怀中脱出来,兔子一样跳了好远。 谢临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自顾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灰尘, 这是欲盖弥彰装没事人么?她是不是忘了,脸不红了才装的像。 巨怪受伤时的嘶鸣惊动了锦绣街上过节的人群,他们匆匆赶过来,见此情景顿时激动的把谢临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跪地痛哭流涕, “英雄!小兄弟你是英雄!” “英雄!你救了整个锦京的百姓!” “英雄...!” 谢临叫他们给热情方了, “诶诶诶?别上手啊,别碰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0章 帝女祸兮 呼声淹没在人群里,根本没人听他说话,几个壮汉把他举起来抛到半空中接住又重复抛起, 谢临这些许慌乱的样子看的阮宝乐不可支,在他又一次转过眼来的时候冲他扮了个鬼脸,拉起春花抬腿就跑, 活该!谁让他刚才那么过分的!现在就好好享受锦京百姓的热情咯~ 眼看着人跑了,谢临有点急了,挣着想下来又未能如愿,这来回的抛着给他抛的脑子都晕了。 说起来其实他刚才处理那玩意好像没怎么费事,那玩意给他的感觉也就是看着凶, 只有开始的时候那一股重力沉重了些,身上臭了些,根本没有传言里的凶猛,反倒是碰上就有一种‘这鱼马上就要死了’的错觉, 不得不说他这错觉还挺准的,他也只是用了些巧劲把它撬出来,离了水它就跟在砧板上没什么两样,任他宰割。 为祸多日的河妖终于铲除,一时间不仅有人欢呼,还有些因此失去了家人的对着巨怪的身体泄愤,大声哭喊着死去亲人的名字。 然而这巨怪皮肤坚硬的厉害,就是泄愤众人也拿它没办法,只能对着尚算柔软的腹部拳打脚踢。 不知他们打了多久,也不知谁打到了哪,在又一个壮汉全力一击下,巨怪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嘴部大张,一股恶臭的液体从里面喷射出来,伴随的还有一卷明黄色的布帛。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一个不怕恶心的上前捡起了布帛,在水里漂了一变上面的污物之后便将之打开, 他一寸寸展开布帛,忽而惊叫道, “这上头有字!” “什么字什么字?” 奇了怪了,河妖肚子里居然有布帛,布帛上还有字?这会写什么东西? 既然是妖怪总会有些好东西才是, 这莫不是藏宝图?里头藏了它几百年攒的宝贝? 猎奇之心人人皆有,想到这众人目光都亮了起来,连声催促, “你快说啊!” 却见先前那人挠了挠头,一脸为难, “这...我不识字啊...” “我来!” 人群中一书生志得意满越众而出,伸手便接过了布帛面向众人展开。 七夕的烟火升到至高点,在天空中炸成璀璨的一团,也照亮了布帛上的文字。 谢临的目光紧盯着那上面的四个大字,脸色突兀一变。 书生摇头晃脑朗朗读之, “帝女祸兮!” —— 阮宝这天晚上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一夜,睁着两只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满脑子都是谢临那些表白的话,他救了自己的模样,还有...还有那个有些疯狂的吻。 她现在觉得她完全不能闭上眼睛,一旦闭上眼睛就会开始想入非非。 春花坐在脚踏上,跟主子一模一样的姿势,拥着被子一双眼睛瞪的和铜铃一样大,不知道看向哪。 “你说他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床上的阮宝说了一句,她立马转了一下脑袋, “殿下!婢子在!” 阮宝本来也没想跟她说话,刚才那句不过是心里一直在想不觉自言自语, 然而春花这突然一嗓子,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她往后靠了靠, “你干嘛?” 春花怔了怔, “哦,没叫婢子。” 然后继续两眼放空。 她这模样直勾勾的,阮宝嘴角一抽,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婢子不困。” 春花嘴里说着,神态却仍是一变未变, 她今天晚上守夜的,殿下都没睡,她哪敢睡?哪敢困? 这要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用秋实拎她耳朵她自己就滚出去了。 不过这么等着殿下睡觉也不是个事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这么想着,偏了偏头, “殿下,您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啊...心事...今天这事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还混不混了? 阮宝脸色顿时一红,目光游移道, “睡不着行吗?哪来的心事?” 春花困的迷迷瞪瞪的也没细听,突然想起个事, “殿下,您今天出去,不是要去找顾林秀的吗?” 这才刚找到顾林秀,话都没说两句人就让谢公子给揍了,殿下的事不是还没办吗? ...??? 春花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阮宝一拍脑门, 天!顾林秀...把他给忘了! 瞬间栽倒拉着被蒙住了脸, “睡觉!” 再不睡,再不睡明早准起不来。 春花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吹了灯,转身刚要躺却感觉褥子上有个什么东西,顿时‘嗷’的一声, 阮宝烦躁的拉下被子, “又怎么啦?!” 借着月光褥子上是白绒绒的一团,春花都快哭了, “殿...殿下...是大爷...” 主子熬夜兔子还熬夜,遭了瘟的瘪兔子居然占了她的被窝!岂有此理! 阮宝翻了个白眼,手摸到床下看也不看精准拎起了一双兔子耳朵往被窝一塞,一锤定音, “睡觉!” —— 第二天一早,阮宝顶着一双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如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算睡了,那她应该也算是睡了。 春花几个忙忙碌碌给她剥了鸡蛋揉了眼睛,好一番拾掇,这才出了门。 不过今天有些奇怪,走在宫道上总有人用一种分外特殊的目光瞧着她,她再回头看过去他们又装作无事发生, 且到了宫门口,侍卫居然敢拦她,连个理由都不给。 宫门处的侍卫一脸为难, “宁安殿下,您今天就别出去了?” 阮宝皱了下眉头, “原因呢?” “太子殿下交代了,让您最近都在宫里歇歇。” 侍卫心里也是苦, 为什么,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有什么用?太子殿下可是严令了不许跟这位说! 胭脂河里的河妖被人打死了,死前吐出块玉帛,上头可是说了,这位是灾星, 现在锦京里都传言, 今年景朝多灾多难的,就是因为这位殿下,先有河乡旱灾,后有吴州水患,国师炼丹受伤,连带着那河妖都不是河妖了,百姓们都说那是河神的警示! 因为感知到了人间有灾星,河神触怒这才降罪! 这还不止,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大人连夜进宫谏言,说宁安公主乃是红颜祸水,妖姬转世, 去年冬月里跟谢家公子闹出那等香艳事,还不知检点,前些日子出入了平阳伯庶子在杨花巷子的居所,昨天更是引得谢家公子与人当街斗殴! 这名声...这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 太子殿下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出门也是为了她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1章 千夫所指 这话听在阮宝耳朵里当真是莫名其妙的, 开什么玩笑,连个缘由都没有就不让她最近出宫?这他娘的不是叫禁足? 心里不满意也不想听侍卫说什么屁话,不顾人拦直接吩咐岑其宪驾车直奔国子监。 马车飞奔卷起的尘土扬了侍卫一脸,侍卫目瞪口呆。 殿下这就走了?就这?回过头他要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啊! —— 一路到了国子监还挺顺利的,找到顾林秀就更顺利了, 昨天里的争执好像给顾林秀留下了不小的创伤,两个黑眼圈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跟阮宝一样,顾林秀的眼圈也是青黑的,不过又不一样,毕竟阮宝是没睡好,他的话...他是叫人打的。 顾林秀见了阮宝显然是有些尴尬,抿了抿唇角才行了个礼, “不知殿下来找学生...” 阮宝可没心思跟他唧唧歪歪扯些繁文缛节, 可能是跟谢临这等说话直来直去的人接触久了,越是接触,就越是觉得跟旁人说话铺垫冗长格外的麻烦, “行了行了,我找你有事,不对,不是找你,我找你妹妹,你什么时候有空?有空就带我去看看。” 找他妹妹? 顾林秀一阵错愕,实在是想不通他妹妹能和阮宝有什么交集,不过这事他想不的通想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学生的妹妹...怕是不巧了殿下,她近日跟随母亲回了乡下老家探亲,乡下路途遥远,恐怕要过一阵才回来。” “那行,等她回来第一时间来通知我,到时候我再去。” 既然他妹妹都不在,阮宝也不啰嗦,转身便走。 没料到才转过一个假山,便碰上了谢临几个, 她本来打算先打个招呼,未料谢临见了她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脸色一变,大步过来, “你怎么出宫了?” 啊?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她不该出宫? 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谢临拽了她走到了路边, “你...” 他沉吟了一下,刚起了个头又顿住了,过了半晌才道, “你不知道消息么?没人告诉你?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阮宝是没头没脑, “你把话说明白点,什么消息?” 谢临张了张口,还未开口,便听得周围私语窃窃, “那是不是宁安公主?” “哎呀,不用看了,跟谢临那混世魔王在一起呢,还能不是宁安公主?” “呵,混世魔王配祸国灾星,倒是绝配。” “听说不止是灾星呢,还水性杨花,没听说么?跟谢临有一腿不说,外头还有个浪荡公子姓邵的,你还别说,宁安这女人魅力还真大,连咱们国子监里那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顾林秀都因为她跟谢临打起来了!真是奇哉怪哉。” “你们说谢临得被她迷成什么样啊,绿帽子都摞那么高了,还喜欢?小生从前私以为,他虽然性格不羁好歹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现在来看...啧,不过如此。” “她都把景朝祸害成这样了,陛下怎么还纵着她出宫?她脸怎么这么大呢?” “陛下这爱女成痴的性子...当真是,难道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嘘...小声...” ... ‘砰’ 一条长棍重重打在假山石上发出巨大声响,上头碎石滚滚而落,几个刚才说的正起兴的书生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看过去,正看见华子念几人拎着长棍徐徐走来, “你们刚才说的挺开心啊?” 向云非双手交握,骨骼发出的脆响叫书生们不觉打了个激灵, “不开心...不开心...” “不开心还不快滚?!” “这就滚这就滚!” 书生们原地作鸟兽散,领头的才跑了一步又被揪住了后脖梗, 他扭曲着脖子去看攥住他脖领子的夏彦男, “夏...夏公子...” 夏彦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们老大说了,要是再听见你们说一句类似的话,到时候定然卸下你一条腿!你明白了没有?” 书生冷汗连连, “明白了...明白...” “那就好,速滚!” 夏彦男撒了手,那书生顿时跌在了地上,然而他头也不敢回,几步路奔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很快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然而就算人已经走了,他们嘴里说过的话阮宝还是都听进去了, 那些私语声与其说是私语,不如说是旁若无人,距离阮宝不远便开始指手画脚嘀嘀咕咕,丝毫不顾及她会不会听见。 阮宝听了那些话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她抬起头看向谢临,做足了准备深吸一口气,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临顿了顿,最后还是和盘托出, 算了,这事她早晚都要知道的,而在他看来,她足够的坚韧,定然不会被这些事所打击。 ... “就这?” 待到他说完,出乎他的意料,阮宝反倒是一点没当回事。 他愣了下, “你不觉得事情很严重么?” 他是觉得她很坚韧啊,但也这也太坚韧了,他准备好的安慰话完全没派上用场啊... 阮宝淡淡白了他一眼, “虽然那玩意确实很吓人,但是你相信它是河神派来的什么使者?” 谢临闻言摇了摇头, 扯什么?就那东西那么丑,战斗力还那么低下,什么狗屁的使者。 “这不就结了?” 阮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我都不信,还会当回事?” 阮宝说罢,抬起手来掩唇打了个呵欠, “我有点困了,这就回宫睡觉去。” 这件事给她的震撼确实不大,她虽然相信这世上有玄而又玄之事,眼下这件却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那东西吐出来的毒汁既然有解,就根本扯不上什么降罪的瘟疫,她要回去好好理理头绪,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又冲着她来搞这些阴私。 “我送你。” “嗯。” 两人走在花石小径上,众人也都尽皆识趣的远远跟着, 空气一时有些静谧,昨天的事谁也没有提,只听得到脚步踏在地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转眼间大门已至,阮宝刚要抬腿,谢临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怔了一下, “怎么了?” 谢临拧着眉头向外面看了一眼,忽而认真建议, “不如走后门。” 话说得有些突兀,阮宝却瞬间了然,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外面要面对的是什么,你放心。” 外面有什么? 呵,千夫所指又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2章 真是给你们脸了 饶是阮宝做足了心理准备,见了这一幕却仍是心惊。 她到国子监的消息传出去了,百姓们闻风而来,水泄不通的堵在国子监门口,岑其宪率着护卫队往回阻拦,却仍旧无济于事。 “妖姬!” “祸国妖姬!” ... “那个灾星出来了!” 百姓们激愤的很,要是没有护卫队在这挡着兴许早就冲进国子监去了,现在见了人出来一个个更是激动的不行, 人群里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嗓子,百姓们顿时红了眼睛, “妖姬!还我娘亲命来!” ‘啪’ 一根烂菜叶应声拍上门口的石狮子, 有了这个开头的余下的便没了顾忌,一时间各种臭鸡蛋烂豆腐搜馒头破空而至,更过分的还有个人拎了个粪桶,拿着粪勺想要往外泼。 岑其宪他们护卫队人再怎么多也没用,毕竟他们不能真的动手打百姓,拦得住人往前冲也拦不住天上砸下来的物体攻击。 好在既出了门马车也离得不远,只要护着阮宝进了马车其他的就不是事了。 谢临一路护着阮宝进了马车,到了车里阮宝才算是松了口气, “麻烦你了。” 又是这种客套话,谢临翻了个白眼, “麻烦个...” ‘啪!’ 话音戛然而止,趁着两人放松说话的空挡,一枚臭鸡蛋飞出了警戒线直奔阮宝而来, 谢临立时做出反应上前挡住,于是黄的绿的在他额头磕破,恶臭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阮宝面色一变,急急把人拽进车里, 蛋液腥臭的要命,沿着额角一路流淌而下,她顾不得嫌什么臭,掏了帕子亲自去给他拭, “你挡什么?你是不是傻?本来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挡的什么是不是傻这种话,听在谢临耳朵里简直跟屁话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多余么,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连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喜欢,更别提连刀剑都不是,就一枚臭鸡蛋,他躲个屁? 心下吐槽满满,不过念在她亲自上手给自己擦他也就不跟着一般见识。 倒是他一直抿着唇不说话叫阮宝有些惊疑不定, “喂?你不是...不是给打傻了?” “你才傻了呢!” 谢临终于忍不住了,瞪了她一眼急急反驳。 正赶上这会岑其宪见两人进了马车收拢了队伍,谢临转身掀了帘子, “行了,你赶紧回去,有什么事让人给我传口气,至于这里...” 他环视了一眼车外恶意满满, “这里有我。” “等等!你要做什么?” 外头的百姓少说有几十号,他们这边一走,他自己如何能挡得住?就算叫上华子念几个也远远不够啊。 “没事,你走你的。” 阮宝的担忧谢临置若未闻,直接跳下了车去反手在马上拍了一记。 马儿吃痛带着马车扬蹄狂奔,护卫队紧随而去。 百姓们拎着污物筐还待要跟,却听得一道厉喝, “够了!” 众人循声抬眼,见一少年立在马车原处挡住了去路,周身散着煞气。 百姓们一时让他吓住谁都没敢动,忽而人群中来了一嗓子, “怕他做什么?他一个人还能挡住我们数十人?” 醍醐灌顶, 对啊!他再怎么有气势也只是个毛头小子,还能以一挡百了? 想通了这点,百姓们还欲再前,却见那少年冷冷一笑, “爷还真是...给你们脸了!” 蛋液这种东西光擦当然是擦不掉的,干涸的蛋液凝固着发丝,呼吸间尽是恶臭, 谢临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强压了压心头疯涨的怒意, “老子只说一遍,现在滚还来得及。” 这话语委实狂妄至极,让百姓们好一阵错愕, 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人就敢这么拦? 正错愕间,众人只觉眼前晃过一道人影,紧接着响起一声尖叫, “我粪桶呢!?” 粪桶!? 众人目光顿时一凝,想到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滔天的恶臭辐散开,从第一排开始,恶臭的粪水扬遍了周身。 “扔啊!你们怎么不接着扔了!?刚才不是很开心?!来!来扔!他妈的让你们扔!?来啊!老子就站在这,别说老子没风度,先让你们扔!!” 大大大...大粪...? 人群乱作一团,登时车也不跟了篮子也不要了,四散开逃, 闹什么?还跟个屁!再不回家洗澡还不得腌入味了?! 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3章 她去找的顾林秀 ‘帝女祸兮’ 这四个字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景朝南北,一夕之间折子像雪花一样飞往锦京,风雨欲来。 这一天谢临走在大街上,冷不丁听到路边有人谈及此事。 “玉成兄,你说陛下什么时候处置宁安公主?” 玉成是阮明旭的表字,同为京中纨绔,说话的人又是这种声调,谢临一听也就知道是谁。 阮明旭的动静懒懒洋洋的,跟他几个狐朋狗友聚在酒楼二层胡邹八扯, “你问这话?问这话我哪知道?” “嘿,你怎么不知道?皇帝陛下不是你亲大伯?这京里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就先给兄弟几个透透信?” “亲大伯怎么了?照你这么说,那阮明阳跟陛下比我还近呢,你怎么不问他去?” “瞧玉成兄你说的,这不亲疏有别么,那阮明阳,哥几个也看不上啊。” 还好意思说看不上阮明阳,阮明阳看不上你们才是真的。 不过阮明旭听见这话明显很受用,于是他也不拿乔了,继续道, “哎呀,这皇伯父处不处置宁安的,我真不知道,我那伯父历来爱女如命,不过这次估计也由不得他了,听我爹说,宁安这次闹的挺大,已经到了不处置难以平民愤的地步了。” 他这么说着,想了想又闲闲来了几句, “话说回来,这宁安也真是该调教了,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不把我这个当堂兄的当回事,吃点亏受受教育也是应当的。” 这话语落下来轻飘飘的,就好像现在阮宝面对的只是什么无关重要的小事,其中幸灾乐祸之意明显,乐见其成。 阮明旭身为端王世子身边几个自然也是奉承他围着他转的,听他一说顿时都明白了, “玉成兄说的极是,宁安公主确实应该好好受教了。” 阮明旭摇头晃脑, “可不是,再让我皇伯父惯着,保不齐就要做出抹黑天家的事了,话说回来现在估计也抹黑的差不多了,诶,可怜我景朝宗室一朝清明,居然出了这么个...” 他说到这顿了下,然后启唇轻吐, “荡、妇、” ‘砰’ 一不明物体迎面而来直直打上阮明旭的牙,他痛呼了一声,从嘴里掏出个石子来, “谁!?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打本世子?!” “是你老子我!老子就打你怎么了?你有意见?” 这声音...这语气... 阮明旭抬头看去,顿时瞳仁一缩, “谢临!?” “对,是你老子我。” 谢临扬了扬下巴,挑衅之意溢于言表,连带着他身后跟着几个也往前一站挺了挺胸,那意思分明是你要是不服哥几个就群殴你。 阮明旭气的不行, “你也敢自称我老子?我爹可是皇亲贵胄!” 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论武力两个他也打不过谢临,也只能跟这蛮人讲道理。 不过阮明旭显然是脑子缺根弦,都蛮人了,还企图讲什么道理? 谢临嗤了一声, “我没说是你爷爷就很给你面子,像谁愿意当你老子似的,爷要真是你老子,爷都不愿意认你这么个丢人的东西。” 老子就老子,说了也就说了,只要不说是你爷爷你大爷,就是拿到皇帝跟前也定不了他的罪,谢临显然就不怕这个。 “你!” 阮明旭伸了根手指比这他,指尖气的直颤, “谢临,你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动手,就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不就是因为我说了宁安?怨不得都说你们有一腿,要宁安那么个烂货,你也不嫌恶心...你...啊!” 阮明旭的话都没说完,谢临猛然欺身而上,重重把他压倒在桌面上,一手揪了脖颈子,一拳接一拳的照脸上打, “说的好啊,你说的真好,你今个还真说到爷的心坎上了,阮明旭,爷告诉你,爷今天不把你打出屎来就算你拉的干净!” 谢临的速度很快,阮明旭的几个狗腿子谁也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想要上前拦一把,却已经晚了, 华子念几个不怀好意的倚在一旁看热闹,大有他们要是敢去那就大家一起上的意思, 这...一起上...? 虽说对方也是三个己方也是三个,但这武力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他们这几个...要打华子念三个? 这不是...这不是开玩笑吗? 三个狗腿子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谁也没敢上前, “住手!住手!不能打世子殿下!” “谢临!你疯了吗?!” “你住手啊!” 要不怎么说狗肉朋友不可交,几人站在原地观望叫喊,那是谁也没上前去拉一把,企图从阮明旭世子身份上下手,好叫谢临知难而退。 不过他们好像记忆力不太好, 这世子不世子的...又不是没打过,不仅打过还全身而退过。 换了今天当然也不怕这个,谁让他嘴贱。 “啊!啊!谢临!你给我等着...你敢打本世子...本世子一定叫我爹参你一本!” 阮明旭叫得凄惨,都这种情况了还敢梗着脖子提他爹。 谢临闻言冷笑一声, “你去,我让你去,我就看看陛下最近还有没有空管你?” 陛下最近被进谏的头都大了,还有空管这种屁事? 阮明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喘了几口粗气,抽着挨揍的间隙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谢临!你想想今个为了她打我你值不值当?你在这为她买力为她犯官司,人家拿你当回事了么?在人家心里你什么都不是,你拿她当个宝,她上次来国子监,不还是先去找的顾林秀?” “你说什么?” 这一句果真让谢临顿了一下,阮明旭自以为摸到了他的痛处,继续添油加醋道,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问问我这几个兄弟,你问问他们,上次有没有看见我那好堂妹到了国子监一路直接去找顾林秀?你再问问,七夕节她晚上到国子监干嘛了?” 说来也是巧了,七夕那天他有个兄弟留在国子监里没走,等出门的时候正撞见阮宝过去,还听见阮宝问旁人顾林秀的去向, 就这一事,阮明旭还真算不得撒谎。 被提到的那个狗腿子顿时站了出来随声附和, “是啊是啊,七夕当日是我亲眼所见,亲眼看见了宁安殿下到国子监里去找顾林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4章 我有过墙梯 点到即止,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已经足够让人深思了。 谢临动作停下来,面色难看的不行,华子念几人赶紧凑上来, “老大。” “老大,我觉得宁安不是那种人。”夏彦男劝道。 “我觉得老三说的对,宁安不会做这种事的。”向云非也道。 这话倒也不全是劝,毕竟这么长时间大家相处着,就是信任也该有一些。 谢临静静听着一言未发,眼中忽而闪过一道晦涩,恍然间想起七夕那天的事情来, 阮明旭看在眼中再接再厉, “谢临,这世上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你还真喜欢我那堂妹?男子汉大丈夫,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她都指不定和顾林秀好了多久了,她嘴里的话你也能信?” 他自以为得意的说完,却见谢临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是?我也...烫!烫死我了!” 一碗热汤泼上他的脸,瞬间便红了一片,阮明旭不可置信的拨着脸上油腻腻的青菜叶子,喘息间便起了好几个水灵灵的大泡, “谢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 “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清醒清醒罢了。阮明旭,今个爷还有事,就先放过你,改明个爷要还听见从你嘴里透出类似的话来,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爷这人说别的不敢保证,” 他就着阮明旭的前襟擦了把手上的油腻,顺路便把人提起,眼中笑意森森,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谢临自从酒楼里出来脸色就不怎么好,华子念几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凑上去触这个眉头, “老大,我们真心觉得,宁安不是这种人,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夏彦男说这话时候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七夕时谢临和顾林秀厮斗他们虽然没亲眼见了,但也有所耳闻, 要是说宁安当天被老大撞上抱在一起是误会,去找人这个真就没法说了。 谢临现在的心情他多少也能理解,换位思考一下,这要是梅娘子...他都能委屈疯了。 不过到了眼下,这事该说一嘴还是说一嘴。 就算不是为了宁安说好话,也是缓解一下自家老大的心情, 要不然就这么回去...不知道的还当要杀人了。 向云非听了也连忙上去插嘴, “就是啊老大,宁安...” 话都没说就被谢临抬手打断了, “你们省省,我就不是因为这个事。” 啊? “那是因为什么?” 这脸色都这么差了,还说没事呢?这嘴得多硬? 谢临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道, “你们说,她三番两次这么着急的找顾林秀,是不是中间有什么原因?” ??? 老大中邪了?这能有什么事?还是已经不愿意承认到这地步了?都学会自欺欺人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这么想谁也没忍心说, 末了,只听谢临又道, “我觉得,我应该去找顾林秀问问去。” 三人尽皆傻眼, 诶诶诶?这还要问吗??!这得多认真啊! —— 朝堂上的处置结果已经议论好了, 既然说宁安公主是祸国妖姬,那么就要由国师主持做一场法事,驱逐她身上的邪气, 和帝开始分外不愿,到了最后也只有妥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这也是对他的宝贝女儿来说伤害最小的方式。 消息传到阮宝耳朵里,整个芙蕖宫都炸开了锅, “殿下!您怎么不去找找陛下?!就让他为您考虑考虑!那国...那妖道准没安什么好心!殿下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春花满地打转,虚申有多可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场法事明摆着就是鸿门宴,殿下要是真去了,还能有个好? 连春花这个脑子明显照别人缺根弦的都能想到这,芙蕖宫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秋实急的嘴里都起了一圈的泡。 然而他们这么急,完全就没有卵用。 春花说到这的时候,阮宝歪在榻上,正一下一下顺着大爷的毛,头也不抬, “咱们家春花最近学识见长啊,连成语都会用了。” 明摆着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春花急了,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 脑袋里的词一时撑不住她想说的话,她卡了下壳,脑子一抽又道, “殿下!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婢子们可怎么办!?” “春花!慎言!” 话刚出口就被冬雪狠狠瞪了一眼,春花自知失言,讷讷退到一边, “殿下...婢子当真不是故意的,不是什么咒您,这不是...” 这不是一时说错话了吗。 春花什么德行阮宝是再清楚不过,听她说什么三长两短心里当真一丝波动也无, 轻手把大爷放到地上,推了那毛绒绒的屁股一把, 大爷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她这才抬起眼来,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什么坐以待毙啊三长两短的,我是会出这种事的人?” 春花扁了扁嘴没吭声,心下纳罕, 这几天也没见殿下做什么啊?难不成殿下还有什么奇招不成? 这么想着,春花猛然瞪大了眼睛,凑近了阮宝道, “殿下...您是有办法了?” 她这委实靠的太近,再近一点都要撞上了,阮宝往回退了退,伸手在她脑门上推了把,这才道, “收了你们的担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春花捂了捂脑门, “那您怎么还不行动?为什么偏要叫那妖道算计到这种地步...”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提高了声音道, “殿下!这是不是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词还怪多的,不过么,倒也贴切。 窗外,一只白羽红嘴的鸟儿展了翅膀飞向天际,阮宝淡淡收回了视线, “等着,这出戏定然要等他开唱了,我才能叫他精彩万分。” 她原先还当是谁在背后摆了她这么一道,到了现在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虚申啊...这是阴谋玩够了要玩阳谋了吗?也行,那就奉陪到底,看看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妖姬么...这名头听着还挺带感。 想要取她的血是么,她就给他这个机会,单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5章 四两拨千斤 隔天上午,丽太妃坐了四马八轮最高规格的马车,一路从端王府弛进宫墙, 太妃规制的翟衣套在身上,赤金凤冠,在和帝跟前那是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哀家比不得诚孝皇后有福气,这一生也只为先皇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更是只有这么一个嫡嫡亲的孙子,何以就被人打成这副模样?” “同是天家子弟,哀家不敢称是陛下的庶母,可旭儿却是您亲侄子,实实在在叫陛下一声皇伯父,难道陛下就这么放任他被谢家的如此欺凌?” “陛下,我们端王府孤儿寡母,在朝中也是人微言轻,明白常安侯府势大,可是陛下!常言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啊!谢临小儿如此嚣张,当街行凶,他打的不是旭儿,而是天家啊!毁了旭儿的脸,不就等于毁了天家的颜面?可以设想...假以时日,他是不是连皇帝也想打!?” 哭的这是昨日里阮明旭叫谢临打了的事, 阮明旭这次挨的揍比上次还要狠得多,这次整张脸都肿成了个猪头,更别提从额角到下颌一长溜的水泡,个个水灵灵的, 哪里还有从前那清贵世子一丝一毫的痕迹? 阮明旭叫谢临打的没脸见人,只说打人的是谢临,旁的一个字都没说,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哪里敢说是因为背地里嘴贱才挨的揍? 这一番支支吾吾看在丽太妃眼里更是心疼的不行,只以为是受了惊吓, 亲亲的孙子叫人打成这样,又说不准会毁容,这打的哪里是阮明旭?分明是打在了丽太妃心头上! 丽太妃怒火大起,在和帝面前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话里话外尽捡着严重的说, 要是可以的话,她现在没准都想说常安侯府私通外国,想要造反。 她这些话还真是阴毒的不行,搁在平时和帝没准真要好生思量思量, 不过还真叫谢临给说对了,他现在忙阮宝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愿意管这等破事, 和帝是一个头叫丽太妃哭了两个大,不耐烦的要命,不过不敬庶母这个名头毕竟不好听,怎么说也是他爹的妃子,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了事, 索性直接推了丽太妃到淑妃那边去。 丽太妃到的时候阮宝正在翊华宫里陪着淑妃喝茶,听她哭了一遍顿时一怔, 惊讶道, “阮明旭又挨揍了啊?我当什么事呢。” 就阮明旭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也就一张脸能看看了,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连自己看他都不顺眼想打,挨揍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这个人要是谢临,两个纨绔互相不对付什么的,那可就更正常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精辟。 丽太妃脸皮都发青了, “宁安,此次不同以往...” 又把什么太过嚣张没把天家放在眼里以后还想打皇帝的事都念叨了一遍。 阮宝听着却只想发笑, 这话说的,只不过是打了阮明旭一顿,就扯出这么老远了? 怪不得说是最毒妇人心,连她这个真真切切亲眼见过谢临造反的都没说出过这种话来, 还真是学习到了。 丽太妃一番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淑妃浅浅呷了一口茶, “太妃怕是想多了,常安侯府的公子也不过将将十六岁,弱冠未及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想得到这么多,正是好动的年纪,只不过这次玩闹委实是重了些,说也说不过去,” “本宫这边记下,回了头叫常安侯府备上厚礼上门道个歉。” 什么叫四两拨千斤,这就叫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谢临把阮明旭揍成个猪头差点毁容给说成了玩闹... 丽太妃虽然身为太妃,说话却真的没有淑妃有分量, 她一个在先皇时期都算不得受宠的太妃,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儿子和帝又宽厚,放了她到宫外去与儿子居住,再加上这些年先帝的妃子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这才算是有那么一丁半点的话语权。 而淑妃呢,淑妃怎么样根本就不用多说,单看这整个后宫就这么一位就知道如何了,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然而就这么要她咽了这口气却是万万不能,张了张口还待再说,却又听得淑妃道, “太妃,本宫知道您心里不舒服,旭儿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可您也知道,这不管是旭儿还是谢临,都是孩子,咱们这么把小事闹大将来结了仇,人总有老的那天,谁也护不住谁一辈子不是?” 这话... 冷不丁听上去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丽太妃心里多少有数,她孙子大概也就她自己看着好,再不成事将来袭了爵迟早要把端王府败光的,这要是再跟人结下什么仇怨... 不过...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丽太妃一时晕晕乎乎没怎么想明白,转过头又被淑妃三言两语给送了出去。 等到她都走到了宫道上才反过味来, 不对!那就算他们家旭儿不成器,难不成他谢临以后就能成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样的败家子,凭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事没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6章 眼皮跳的是哪边 丽太妃怎么着暂时不提, 翊华宫里,自人走后阮宝就一眨不眨目光如炬的看着淑妃, 沏茶看着,转身看着,连吃东西都看着, 淑妃叫她看的发毛,一度以为是牙上粘了菜叶子,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了, “小包子盯着本宫作甚?” “小姨,你太厉害了!”阮宝撑着下巴,分外钦佩。 “嗯?” 这话是哪来的?怎么个厉害法? “连丽太妃您都搞的定...” 阮宝是当真的佩服,丽太妃是何许人也,她愿称其为锦京最不讲理的贵夫人之首, 不讲理这方面丽太妃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没见过这么不体面的太妃。 想当年分封时候给二皇叔分到了边陲之地的离郡,虽说是边陲,但也就是离京师远了点,税收不少,外邦贸易频繁,物件设施什么的更是不缺, 但丽太妃不满意,又哭又闹的撒泼打滚,说离郡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要是和帝顾念兄弟之情为什么不给封到好地方之类的, 到了最后竟还要到先帝陵前哭丧,一头撞了上去,说是和帝不体恤她这个庶母,唯一的儿子也要弄那么老远,要一死到先帝爷跟前告状。 这闹的可就大了,伤倒没怎么样,事却是大事, 御史们正闲的蛋疼,你一句我一句的下来,和帝当真也就妥协了,最后封了肃王去离郡,而端王么... 倒也没捞着好处,封地叫丽太妃这么挑三拣四了好几回,后头直接搁浅,到了现在成了个光杆王爷,可不就是拜亲娘所赐。 这么说起来谢临胆子还真的肥,敢打这老泼妇的孙子,打了一次不算完,还敢打第二次, 牛人牛事。 然而,现在淑妃在阮宝眼里的形象显然比谢临还要牛,牛多了,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这老泼妇给打发了,那是一点战斗力都没发挥出来。 “不是本宫厉害,今个我能制住她...小包子你记住,” 淑妃把手里茶盅搁下,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人都有老的一天,她是顾虑多了,可不是怕我。” 怕? 那丽太妃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一个怕字怎么写,今天能说算就算了,也是惦记着她那不成器的孙子, 有她护着撒着泼阮明旭日子能好过点,等她没了,端王是个庸才,阮明旭烂泥扶不上墙,本来跟皇上就不怎么亲近,将来再多几个仇家, 呵呵。 阮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仍是看着她,淑妃一愣, “有话快说。” “我还当您会撩拨丽太妃继续闹呢...” 可不是?这宫里多无聊,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闹起来才热闹呢。 反正她要是淑妃...叫两家掐到满头包才热闹。 淑妃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冷笑道, “你当本宫这么愿意当和事佬?还不因为那惹了祸的是...嗯?” 这其中省略的是什么自然不必说,阮宝猛然红了脸, “小姨!您胡扯!谢临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本宫说什么了?说你们有什么关系了么?” 淑妃笑吟吟望着她,眼里都是戏谑。 她刚才可不是什么都没说?这不都是自己脑补的? “您最坏了!” 阮宝不依的跺了跺脚,转身就想跑,又叫淑妃一把拉住了, “什么坏不坏的,你现在要是这么闲,不如想想那祭典怎么办,依本宫看,那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这几日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虚申心术正不正的,淑妃不好说,不过到了这个份上多少有些猜测,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古往今来这天降帛书之事,不大多都是故弄玄虚,造势所为。 这事说不准就是谁在背后算计了小包子设计了这么一出,连带着这解决的办法看着也是不靠谱得紧。 不是好事...这点不用淑妃说阮宝也知道,她看着淑妃郑重道, “小姨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肯定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不过...” 她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小姨,您这眼皮跳,跳的是哪边啊?” 这... 淑妃显然叫她问住了,过了会才不确定似的道, “左边?” “噗!” 阮宝一口口水差点没给自己呛住,一时间悲愤的不行,眼神哀怨, “小姨...您真是我亲小姨...!!” 岂不闻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这眼看着都要大祸临头了,这真是亲小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7章 难言的事实 该说不说的,阮宝对谢临为什么跟阮明旭动手这事还真是好奇,趁着手头也没什么事, 一时兴起给谢临写了个条子, “听说你跟阮明旭打起来了?厉害啊兄弟。” 春花收了条子迈着小碎步出了宫去,隔了两刻钟又回来了,手上递了另一张条子, 阮宝打开一瞧,乐了。 她大概能想象到谢临说这话时的口气,定然是扬着脸趾高气昂的, 上面的字体跟这口气一样嚣张, “看他不顺眼,打就打了。” 噗,还真是这人的做派。 “那你知不知道你摊上事了?丽太妃那老泼妇都闹到宫里来了。”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怎么样?左右老子打都打了,大不了赔点汤药费。对了,那个狗屁的祭典就要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了没?” “准备?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哦,那你放心,兄弟一场,爷定然不会叫你眼睁睁看你出事的,我闭着眼睛听。” “这是人说的话?” “是不是的不要紧,爷这里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给爷解释一下,你找顾林秀干嘛去了?” 这话说的...她找顾林秀干什么还得跟他交代交代?阮宝拿着纸条子挑了下眉毛,提起笔来刚要写点什么, 春花扒着桌沿气喘吁吁,简直都要累瘫了, “我说殿下,不然您把谢公子弄进宫来面谈呢?”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可跑死她了! 阮宝气定神闲, “你不懂,我这是让你多走走,散散心情。” “...”您换个人散心成吗?我不想散心! 殿下您是真不做人啊! 春花心里哀嚎连连,叫她说是不敢,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歇歇, 歇的差不多了她大口饮了杯茶,看着正写条子的主子,郁闷道, “殿下,您跟谢公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怎么说?” 阮宝神色动了动,略略抬眼,她和谢临关系很好么?是怎么个好法? 春花扁扁嘴, “明明年前见了还卯着劲的掐呢...这才多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这是什么狗屁话? 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勉强能听,这穿一条裤子是什么胡狼之言?! 再说了,她跟谢临?放屁! 她明明...竟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把他当仇人了...?甚至... 豆大的墨汁从笔尖落下来晕花了纸面的字迹,阮宝看着心头一烦,索性都推开了,懒得再写了。 “行了,你下去,不用了。” 口气说不出来的不对劲,春花顿了顿,再抬头发现自家殿下的脸色已经变了,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对劲, 这...莫不是恼了? 春花嘴唇动了动,犹豫道, “殿下?婢子还能送的。” “我都不写了你送个什么?” 写了一半的字条几下便扯成了碎片,直接撵人。 啊这... “殿下,谢公子还等着您回信呢?” 回信?回个屁!一把拂开桌面上的碎纸, “他是我什么人?我找不找顾林秀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要是没跑够上外头多跑几圈去!” “婢子告退!”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先走为上,一听这话春花马上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到外面困惑不已的摸了摸脑袋, 殿下今天这脾气...这是咋的了?咋还阴晴不定的?明明前几天还跟谢公子好好的, 再说了,谢公子问顾林秀...这多正常啊? 她们这些奴婢眼里看着,那谢公子虽然人混了点,不知比那些伪君子强了多少,这殿下几次遇险,都是谢公子解的围。 这还不够证明谢公子的真心吗?殿下心里若是有什么话也该跟谢公子说才是啊? 这现在...她都开始替谢公子委屈了。 殿内所有人早已被阮宝撵了出去,艳阳天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从屋檐落下来,窗外不远处的太池里荷花颜色艳艳连绵一片, 阮宝倚着窗边静静看着,蓦然想起那一日观星司的大火,眼中是丝丝缕缕的茫然。 谢临的样子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往事连成片,最后一幕却是红光二年的城墙上,长剑一路往下滴着血。 雨水淅沥像是血花落地的声响,血色的记忆里少年声线压抑,口口声声的‘我喜欢你’。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她捂住了耳朵,却终是徒劳。 那些话早就听进了耳里,渗进了心里,就算挖了心也流淌在她的血里, 她也喜欢他啊,最后的最后,她仍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 这是多么可笑又多么难言的事实。 良久,她静了下来,眼中炙热的情感缓缓冷却,归于寂然, 长痛不如短痛,不对的就要及时斩断,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8章 祭典开始 祭天大典如期而至,地点设在京南的天坛, 这一天果真是个好天气,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坛下站了百官,外层聚了人海般的锦京百姓,当真是万众瞩目。 阮宝着盛装从辇上缓步下来,望着场下的一切缓缓勾起了唇角, 这一天啊,终于是来了。 和帝立在坛上正中,遥遥看过来一眼,眼中尽是担忧,阮宝回以一笑,他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不过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的,如今不过是做个法事就算完了,要是像百姓们要求的那样引火烧死,怕是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谢临亦然站在坛下,他不是官员只能和百姓一起站的老远,拢着两条眉毛望向台上,挥了两下手那人根本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他有点急,一把拽了旺财过来, “平安,你去,你去找找那个春花,也不是,她们四个谁都行,去给阮宝带个话,告诉她我都处理好了,叫她别害怕。” 少爷啊少爷,您是真不看看场合啊,就这,人山人海的,不说公主怕不怕的,他要是凑到前面去都能直接叫御林军给戳成筛子。 旺财看着他一脸为难,刚想应个话,只听华子念道, “老大,依我看你不用惦记宁安。” 他说着扬了扬下巴, “你看她那样,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 诚如华子念所言,阮宝怕么?她什么都不怕,反倒抱了一颗足足的看热闹的心, 法事啊,这大概就是虚申这辈子最后一场法事了,不配合怎么能行呢? 祭典已经开始,和帝从坛上下来走到百官之前,只留虚申一人立在坛上, 虚申着一身国师道服,花白的发丝在风里飞舞,当真一个仙风道骨。 拂尘在手,他正襟威立沉声道, “时辰已至,请宁安公主!” 一时间所有目光尽皆望了过来,天坛之下百姓们窃窃私语, “陛下还真是心软,这么个妖姬,还是烧死了事。” “可不?烧死就是了,不然还要留下祸患。” “话不能这么说,皇上也是人,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都成了妖姬了还是哪门子的女儿?!” “就是!” ...... 世间百态尽收眼底,阮宝提起裙角正欲上前,蓦然被阮泽握住了手腕, 阮泽看着她,低声道, “妹妹,你别害怕...哥哥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噎得慌,自家妹妹望着自己的目光清亮,里头居然还有些笑意, 她说, “哥,你放心。” 要倒霉的可不是她呢。 眼见着阮宝走上前来,虚申眼里划过一抹幽深的笑意, 谋划了这么久,眼见着要在今日梦想成真,他当然是激动不已的, 有了这份丹,他便能治愈多年暗疾,日后延年益寿自然,有朝一日得道飞升也未可知。 云苡手中刀芒凛凛,虚申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 不过随着阮宝越走越近,他心中反倒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瞳孔一缩。 不,这不对劲,她在笑什么?!眼见着大难临头,她还能笑得出来? 心中预感在转瞬之后便已成真, 天坛之下,魏和春越众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 “微臣有罪!罪臣魏和春!特来向陛下请罪!” 众人大惊, 请罪?魏大人有什么罪?再说了天大的罪也不该在今天这种日子来啊? 罪不罪的不说,这扰了祭典,岂不是罪上加罪? 看着和帝脸上肃然的表情,有大臣自以为是的伸出了手,打算拉魏和春一把, “魏大人,你快起来,这请不请罪的以后再说,今日还是祭典要紧!” 他也是好心想提醒魏和春一嘴,没想到这人跟膝盖生了根一样,怎么拉都拉不起来,非但如此,又嚎起来了,声音大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正是因为今日祭典,罪臣才必须在今日认罪!陛下!罪臣有罪!罪臣犯了欺君之罪!不该一时猪油蒙了心放任举荐一个骗子入主观星司欺瞒陛下!” 骗子?!入主观星司?!这说的不是?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在魏和春与虚申之间犹疑。 虚申脸色纹丝未变, “魏居士,何出此言?三清祖师在上,魏居士的一言一行可都要好生思量。” 魏和春说的话虚不虚,没有人比虚申还要清楚,他们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这人跳下船不说,还企图把自己也拉下水里,甚至想要淹死他? 呵,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魏和春当真想的清楚?真当去年春风阁里没有他的事了? 按大景朝律法,拐卖人口者不论轻重,尽皆处死。 要拉他下水?那就看看是谁先淹死! 虚申话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魏和春却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丝毫没接收到这信号,梗着脖子红了脸,又大声道, “说的就是你!少装模作样了你这妖道!当日你以治病为名蛊惑于我!更是指使我为你搜罗少女为你炼丹所用!”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去,面向百姓潸然泪下, “我魏和春有愧京都府尹一职!虽则陛下没有追查到底,我却良心难安!年前我为这妖道所惑,于京郊春风阁拐入杀害众多少女!我魏和春身为京都府尹,愧对我的百姓愧对‘父母官’这三个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罪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言,我愿天打雷劈断子绝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9章 人证与物证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长久的寂静之后, 议论声四起, “春风阁...春风阁的事真是国师指使?” “别听他放屁了!我看他就是污蔑国师!” “对啊!国师为国为民,他让河乡下了雨,还驱逐了胭脂河里的河妖...国师怎么会是坏人呢?” 一名百姓再也压制不住了,冲出人群又被御林军的长枪拦下,他握着枪杆大声嘶吼, “你放屁!你自己贪污受贿祸乱百姓就算了!何以要污蔑国师?!” 有了这个开头更多的百姓冲了出来, “我是河乡来的!我们河乡人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国师!” “滚下去!!” “滚下去!杀头!杀头!” “我看你就是受了这妖姬的蛊惑!和她有一腿!来泼国师的污水!” 又一百姓叫嚷道,不过他这个显然是过了,敢在和帝面前说这种话? 御林军一枪杆子将他挑翻在地,他顿时也没了言语。 魏和春仍然立在原地,待喧嚣声小了些,又朗声道, “空口无凭!这四个字罪臣当了京都府尹数载自然清楚,今日在这台上,罪臣是人证,物证也仍然俱全!”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个青瓷药瓶, “这里头的丹药就是证据!这丹药为妖道所赠,凡有御医在场,自可验证,这里头的成分是否有人血掺入其中?” 在和帝的指示下,太医院首闻太医走上前来,倒出了一枚拇指大的丹丸来,先是放到鼻间闻了闻,又用指甲弄下了一块仔细端详, 末了点头道, “陛下,确是人血无疑。” 四下皆静,一时之间连那些叫嚣着国师是被冤枉的都没了声息。 虚申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胸有成竹,原来是策反了魏和春。 虚申凉凉看向阮宝,阮宝亦回他一笑,仿佛印证了他的所想。 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能扳倒自己了么? 虚申目光阴鸷,笑意毫无温度, “魏居士切勿妄言,贫道由你引荐入宫不假,不过贫道的职责乃是为陛下炼制丹药,当真从来不曾给予过你什么,贫道早就跟你说过,修人当修心,于私我虽欠你恩情,你却心术不正,难成大器。” 话里头的意思是什么就不必说了,怀疑对象再次转移, 对啊,你说丹药是他的就是他的了吗?上面又没写名字,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谁拿出来点什么栽赃陷害都行了? “你...” 魏和春一时语塞,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又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魏大人所言不虚,我...我也可以作证!” 这声音对于虚申来说可是太熟悉了,云苡震惊的转回头去, “云...云苗...?!国师大人待你不薄!” 云苗遥遥看了一眼百姓群中,颤抖着强压着心头恐慌站了出来, “没错!正是因为大人待我不薄我才不能叫他一错再错!大人也说,修仙者先修心!可大人屡屡破戒,更是伤天害理!我云苗身为道家弟子,断不能如此容忍大人走入魔道万劫不复!” “云苡...我劝你也不要错下去了!你跟随大人多年,一心修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真的看得下去吗?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当真没有听到过那些姑娘的冤魂在你耳边哭嚎吗!?那些血...那些血可是你亲自放的!” 空气静止,云苗代表了什么与魏和春相比自然不同,他可是虚申身边一直跟着的人! 人群再次沸腾,正当此时,谢临护着一纤弱少女跟御林军说了些什么,御林军点头放行,少女步履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便跪下拜伏道, “民女顾雨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戏是真越来越热闹了,这又是谁? 阮宝远远看着那跪着的少女,眼中神色变幻,指尖不觉掐进了手心, 这是...? 这不对劲!她明明从来都没联系到过人!既然是这样,那顾雨初又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你是何人?”和帝问道。 “民女顾雨初,是国子监学子顾林秀的妹妹,也是年前从春风阁里被解救的人之一。” 又是春风阁?和帝心下有些了然, “你有何事?抬起头来说话。” “是,陛下。” 顾雨初不卑不亢的抬起眼来,一张脸和顾林秀像了七分,盈盈美人我见犹怜, 她直直看向云苡, “民女以人头担保,当初在春风阁暗室伤我之人,就是这人!” 这恨意太过强烈,云苡被这目光看的不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等情形看在众人眼里,顾雨初的话显然可信度有了八分。 炸弹不止于此, 云苗又一头磕在地上, “陛下恕罪!日前胭脂河里的河妖,实则不是河妖,乃是国师大人暗中豢养的毒螭!大人以毒药喂食毒螭,让那毒螭天生带了毒性,” “大人又将毒螭放入河中为祸百姓,图的就是将来百姓恳请,等他制服毒螭,声望必然再次抬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毒螭不知为何出了差错,做法之日不听召唤伤重而出,才又被谢府公子所擒。” “还有那玉帛也是国师大人亲手写成!为的就是今日好举行祭典好放宁安殿下的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0章 故人来 河...河妖居然也是国师所为?国师居然故意豢养这等东西为祸百姓? 想起日前锦京中半街缟素的模样,大多数的百姓看着虚申的眼神变了,更有甚者因信仰坍塌软倒在地。 “国师...国师怎么会是这种人?” “国师!国师您说句话!您说句话!我们大家都信你!” “都信你!” ... 虚申转头看向云苗,目含悲悯, “云苗,我一直当你是入室弟子,你怎能因我平日重视云苡而怀恨在心?如今更为了外人而中伤于我?” 当真说的是一个道貌岸然,长期屈服于虚申的淫威之下,云苗听了这话猛然打了个哆嗦, 末了他牙根一咬,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亦可以佐证,魏大人说的也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国师翻身他只会死的更惨, 小谢说的对,国师大厦将倾,而他趁早脱身还来得及,国师并不信任自己,他也没有太过参与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为今之计只有死死咬住了国师,他才有活路走! “国师大人!您莫要再错下去了!您干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应早早认罪才能免受因果!” 到了现在已经扯出了不少的腌臜事,既然里头提到了春风阁一事,张大老爷往前站了一步,蹙眉看向魏和春, “魏大人,你刚刚招认协助国师拐骗少女,那么黄应海身死...” 魏和春闭了闭眼,未待他说完便一口承认, “是我。” “京都府死牢的狱卒栓子?” “是我。” 魏和春眼中流露出几许悔恨交加的神色, “罪臣深知,参与拐卖唯有死路一条,当日黄应海要求我救他出去,我做不到,他便威胁我要咬我一同下水,我只能出此下策,至于那狱卒,正是他替黄应海传话,所以我才痛下杀手。” “那些少女的用途?” “放血,妖道身患旧疾,这一点只需要掀开他的衣物便可作证,他需要少女的鲜血来制作药引,和制丹药,我身有旧恙,他也正是用这点引诱我,让我替他办事。” 自从摸到了黄应海,张大老爷便一直怀疑是魏和春下手,到了现在听他认了,整个案件便也没了疑点,张大老爷点了点头,退到了队伍中。 “国师,你可还有话说?既然如此可敢宽衣以辨真伪?” 和帝瞥向虚申,后者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是非黑白自有上苍看在眼里,贫道乃修道之人,受命于天,宽衣之事,恕难从命。” 这不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过碍于他多月来累计的名声还真不好强迫, 阮宝挑了下眉梢,心想这妖道嘴还挺硬的,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得背后清朗一笑, 阮泽向前走了几步, “国师,孤今日遇见了一位有趣之人,听闻是国师的故人,不知国师可愿一见?” 故人?哪里来的故人? 虚申下意识觉得不好,推诿之话尚未出口,便见阮泽遥遥向人群中一指, 指到的方向人群自动分为两半,谢临站于御林军之前,笑的恶劣, “肾虚大人,不知你可还认识他?” “谁!?” 人群的尽头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来,着质朴的灰色道袍,发髻微散,一根木簪在上面斜斜插着,乱蓬蓬的胡须糊了满脸,竟是虚尘。 虚申的神色自见虚尘终于变幻,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师...兄...” 虚尘终于行至天坛之下,环视了一周却猛然色变,他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身躯瞬时僵硬。 和帝下首,四目相对间,淑妃戴了多年的手串断裂,其上佛珠滚滚而落,四散一地。 “怎么了?” 和帝察觉出一丝半点的不对劲来,偏头问向淑妃。 淑妃摇摇头,垂下眼帘, “臣妾无事,还请陛下恕臣妾御前失仪之罪。” “你没事就好。” “嗯。” 突如其来的变故看的众人云里雾里,阮泽清了清嗓子, “虚尘大师?” “啊?哦,到我了。” 虚尘反应过来,艰难的将视线从淑妃身上拔开望向虚申,他正了正神色, “师弟,收手,你徒弟说的对,你已沾染因果,不可一错再错,害人性命延长己身终不可取,师傅在世时说过,此事乃是邪法,万万不可行之。” 虚申听闻此话却惨然大笑, “师兄!一别十载,同门一场,你又何须非要置我于死地!?” 虚尘已然到了,论道法,师傅在世时便已说过,师兄天资斐然,他没有半丝胜算,论事实,众多证据已摆在眼前,他再无翻身余地。 虚尘摇头叹了一口气, “师弟,不是我要置你于死地,天作孽犹可过,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如何是我自作孽!?师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师弟我!我今年才三十有七!如何成了这等模样?凭什么老天要我活不过三十八岁?我只是想要活!我有什么错?!” 一语罢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三十七岁?国师竟然才三十七岁?这外表看了都以为有一百来岁了呢! 虚尘望于高台之上,目光之中尽是惋惜, “师弟,人终有寿数将尽之时,若你一心向道,今日纵然你身死来生亦有福报,而今你身负血债,必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虚申笑的更加癫狂, “永不超生!?下地狱就下地狱!纵使我今日必将身陨我无话可说!而她!” 他豁然转身,枯枝一样的手指直直指向阮宝,双眼血红一片, “就算我身负罪孽,任何人也不能否认我的道法,她是祸国妖姬!她该死!” 她该死!凭什么她就能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凭什么她就能要上天垂怜? 就算今天他要死也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跟他一起死!大家一起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1章 万民幡 “放肆!大胆妖道!当朝公主岂容你如此污蔑!?” 喝声如雷,在每个人的耳畔炸响,众人循声望去,人群如水波般迅速分开, 一将军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于和帝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 “臣岑正德,叩见陛下!” 岑正德,居然是巡察使岑正德归京了,一别数月,难不成是案子终于查清了? 和帝眼前一亮,亲自上前扶起, “岑爱卿,这一番车马劳顿,却是辛苦。” 岑正德摇了摇头, “臣为陛下尽忠,并不辛苦,所幸,老臣并未辜负陛下厚望!” 没有辜负厚望?这是不是说那吴州的案子都已查明了个水落石出? 一时间百姓中议论纷纷,涉及到吴州堤坝贪污案的官员却是猛然色变,两股战战。 和帝抚掌大笑, “好啊!好!朕果然没有所托非人!” 正说着,一片阴影将他笼罩,在这炎热的午后带来了一丝凉爽之感, 和帝怔怔抬头,见一巨幡遮在身后,高两丈有余,其上的幡布由极其碎小的布条拼接而成,花色质地不一,乍一看平平无奇,可气势却甚是壮观。 “岑爱卿,这是...?” 岑正德会意一笑, “陛下,这是吴州百姓自发为宁安殿下所制的‘万民幡’。” 万民幡三字落地,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万民幡,顾名思义,这幡不是普通的幡, 乃是过万百姓从衣物上撕下一缕拼而制之,寄托了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的爱戴和敬仰,远比任何幡旗都要威严。 得幡者自得民心,无不圣贤。 “这...万民幡,宝儿?” 和帝惊喜交加,有了这万民幡自然今天任何人都动不了阮宝,可这又是如何而来?吴州百姓与他的宝儿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和帝的疑惑岑正德自然看在眼里, “回禀陛下,吴州水患之前,宁安殿下忽然梦中有感,飞鸽传信于吴州知州冯文广,冯大人得了信不疑有他,连夜巡查了宛江堤坝,这才发现隐患,及时疏散了附近乡镇百姓,没有造成伤亡。” “有宁安殿下如此,实乃景朝之福,吴州百姓感念殿下恩德,特特委托下官送来‘万民幡’以示敬仰之心,下官一路不敢怠慢,披星戴月赶往京都,未料,” 岑正德说到这猛然转头看向虚申,虎目露凶, “居然看见如此宵小歹人在此颠倒是非污蔑殿下为祸国妖姬!实乃居心叵测!万望陛下明察!还殿下一个清白!” 岑正德是沙场上走出来的将军,杀气满身,像虚申这等术士自然招架不住, 虚申周身气焰顿时萎靡,倒退半步, 饶是他向来口利一时竟被吓的没有说出半分。 是非曲直,高下立见。 张大老爷第一个站了出来,拜伏道, “有宁安殿下如此,景朝之福!” 百官们连声符合, “有宁安殿下如此,景朝之福!还望殿下宽容我等有眼无珠!” 天坛之外百姓们幡然醒悟, “天佑景朝!还望殿下宽恕我等有眼无珠!” “...” ... 大势已去,营营汲汲数载,直到如今,大势已去。 虚申败势尽显,颓然倒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 岑正德的回归在锦京内刮起了一阵飓风, 前京都府尹魏和春参与拐卖罪不容诛,本应判其抄家斩首,念在尚有悔改之心将功补过,判了剥夺家产流放千里。 前国师妖道虚申,策划拐卖残害百姓,蒙骗当朝天子意图陷害皇室血脉,罪大恶极,投入丹炉活活炼成灰烬, 其炼丹一生,为炼丹不惜祸害他人性命,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有始有终。 除此之外,参与了吴州贪污案的李博彦傅元明等人,均判了抄家斩首,男丁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参与科考入朝为官,女眷没入奴籍。 父兄斩首,亲妹流放,肃王妃虞氏从此再无依仗,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有余, 不过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景朝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她父兄就是犯了法,哪怕是抬出肃王,都不可能得到丝毫通融, 阮琅如今远在北疆,鞭长莫及,更何况就算他在,恐怕也不愿意来淌这趟浑水。 李月凝被捉去教坊司那天就疯了,口中大声喊着诸如‘我爹是丞相你们不能动我’‘本宫乃是当朝太子妃’之类的疯言疯语, 京中最善舞技的贵族小姐,一夕之间竟真的沦落到余生要靠此艺为生,当真令人唏嘘。 当然,有罪的都判了,有功的就该赏。 岑正德查案有功,官升一级,为驻防将军,虽然还是京官,与从前却不能同日而语,好歹实实在在有了兵权。 子凭父贵,爹立了这么大的功,岑其宪也是平步青云,从一介百人长一跃升为带品阶的军官校尉,晋升之快闻所未闻。 吴州案一干罪犯菜市场口行刑的那天,阮宝在街边酒楼二楼里包了个包间, 大雨过后仍冲刷不尽地上蜿蜒的血迹,腥气冲天, 岑正德偏头看向窗外, “此次还要多谢殿下提携,殿下神机,老夫敬佩。” 这一行困难重重,吴州案盘根错节,大小官员均有其列,官官相护自不必说,个个都极尽阻挠之能事, 他在其中周旋几月终获罪证,又得到了唐凌所携带的账本,此后之路才畅通无阻, 临到归京之时,他突然收到了阮宝的飞书,言明要他设法寻来万民幡,他虽不解,仍是照做, 传信冯文广确有其事,万民幡一事确实不难。 这份不解在归京之后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他当日是真的看走了眼,皇室中人心机再浅又能浅到哪去,连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子,收拾起人来也决不手软,闻着这滔天血气仍旧谈笑风生。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确实罪大恶极。 阮宝闻言轻笑了一声,茶水从壶中倾出,茶香并着水汽蒸腾,在她面颊蒙上了几许岁月静好之色, “岑大人能得到如此成就,乃是大人应得,若是像大人这等忠君爱国之人都不能高官厚禄,那本宫不知道还有何人能够配得上如此。不过大人还是过誉了,若是可以…本宫也是无奈为之。” 若是无缘无故,谁又愿意这样心机算尽,都是命数, 李博彦虞休等人如此,罪有应得,虚申如此,更是活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2章 情关 西行之路黄沙漫天,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仍能闻得到窗外传来的丝丝缕缕灰尘之气, 魏和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外头赶车的差人立刻问了一句, “魏大人?您无事?” 小虞氏也看了过来,关切道, “夫君?”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能仰仗的也只有魏和春了,若是魏和春也死了,那她以后可怎么办? 魏和春喘息了一会道, “无事,赶路要紧。” 他这一行是要去西方的边陲小地羊城,被判罚的流放之地。 阮宝料的不错,像是他这种人,再多的权势富贵也没有他一条命来的重要, 当性命和其他放在自己眼前,魏和春当官这么多年完全明白,对方早已证据确凿,他投不投诚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虚申倒台是迟早的事, 这么一来他还不如早早招了,反正殿下答应过他,到时候会与陛下说情,放他一条生路,叫他安享晚年。 而羊城么... 羊城虽小,却也五脏俱全,除气候干燥了一些,其余的方面倒也还好,判到这个地方也算是全了阮宝给他的诺言。 更何况,他还有钱,虽然跟从前比算不得多,像个员外一般嚼用一生却是够了。 日暮西垂,差人在驿站停下车来,恭恭敬敬请了魏和春与小虞氏等人入内包了最好的房间, 虽然这环境跟他们往日住过的天差地别,却胜在干净亮堂,小虞氏进了房瞥了眼四周环境忍不住抱怨了几声, 魏和春烦不胜烦,推说到院内散心便走了出去, 挑?还挑什么挑?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有得住就不错了,要想舒坦,也只能盼早早到达羊城,才有的舒坦。 不知不觉行至院内偏僻处,魏和春低叹了一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魏和春心中一惊,豁然抬头, “燕回!?是你?” 燕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魏大人,时辰到了。” “时辰?什么时辰?” 魏和春双目圆睁,心中想起了什么顿时恐慌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向后推,却是无路可退, “燕回!你不能杀我!你不能!你没有理由!” “你未经允许擅自行动,怀有异心,毁了王爷在春风阁十几年的根基,参与拐卖残害百姓,罪大恶极。” 几句话语没有任何情感的散在风里,魏和春疯狂摇头, “你胡说!王爷都知道的!王爷宽恕我了!” 是的,他早就被燕回查出来了,当时燕回也是因为他擅自行动,想要除掉他, 他推说一切都是为了阮琅,再加上虚申在朝中正得势,可以是安插在和帝跟前的钉子,也算有些筹码在手。 于是燕回折返北疆向肃王请示,得到许可后他才得以喘息。 可是如今...如今... 燕回阴冷的挑起一边唇角,耳语般的叹息, “魏大人,你也明白,此一时彼一时。”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虚申一死,他再也没了用处,对于那人来说,掌管了秘密却又无用之人,唯有一死。 乌云遮住了月光,魏和春轰然倒地,脖子上伤口狰狞,鲜血渗进大地, 燕回弯了弯身,在他鼻下探过一指,望着他脸上一抹诡异的笑意心头突然掠过些许不妙之感, 末了,他选择忽略这种感觉,轻手一拂合上了魏和春死不瞑目的双眼,低语道, “魏大人,一路走好。” —— 危机早已过去,锦京内恢复了平静, 云裳绣坊里,谢临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水果啃的咔嚓作响, 夏彦男咂咂嘴, “老大,你真神了!” 谢临懒洋洋瞥了他一眼, “嗯?” “你咋那么肯定宁安找顾林秀是有事,不是给你...” ‘戴绿帽子’这四个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到底还是没说出来,点到即止。 华子念摸了摸下巴, “难不成是心有灵犀?” 那天阮明旭一番挑拨离间之后,谢临直接就去找了顾林秀,从他嘴里听说了阮宝找他妹妹,一下就觉出了个中奥妙, 接下来先是寻了顾雨初游说她作证,又是不辞劳苦找到了虚尘,再之后又透过阮泽的手把他们都推到了祭典上去。 用华子念的话来说, ——老大这辈子也就这么精明勤快过一回。 谢临闻言嗤了一声, “这有何难?” 这话里的语气可太笃定了,两张大脸凑过来, “怎么?” 谢临扬起漂亮的下巴满脸得意, “就凭他顾林秀长得没我好看,性子也没老子讨喜,跟老子一比,简直是西瓜跟粑粑!” 呕! 这可太自恋了,先不说顾林秀长得根本不差,人都说西瓜跟芝麻,这下可好,居然直接成了粑粑?! 这话要是顾林秀听见指不定呕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当然,这话在谢临心里也只是那么‘很小很小’的一方面,余下的他没有说, 慌的话他当然慌,可也只是那么很短暂的一瞬,不知从哪里涌上的信任让他把一切都放下,才能鼓起勇气去验证一番, 幸而,她果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谢临洋洋得意了一会,忽而眉头一簇,道, “老四怎么回事?” 另一头的向云非无精打采的,可见的憔悴,谢临又转头看向身后,虚尘缩在墙角浑身的酒气,一言不发,颓废的要命, “老神棍又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让霜打了? 夏彦男上前一步抢先道,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老四...呵。” 他嫌弃的瞥了眼向云非, “老大你是不知道,老四可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前一阵子不是胭脂河水有毒吗,陈婉婉她祖母喝了水重病不治死了,他到跟着伤心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祖母呢!” 话音一落就见一直没反应的向云非急急辩驳, “老三!你是胡扯!我哪里是跟着伤心!你们不知道...不知道...我也只是担心...” 说了一半想起自家兄弟们看不上陈婉婉的事,又讷讷闭了嘴。 陈婉婉自从陈老太太病故后整个人瘦的脱了形,病都犯了好几回,他担心的分明是陈婉婉。 夏彦男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是猪看来还真侮辱了猪,真的,你要不在陈婉婉那上当受骗我把夏字倒过来写。” 陈婉婉,陈婉婉伤的狗屁的心,陈老太太折磨她们母女那么多年,一朝死了装什么孝子贤孙,难不成是没挨够骂怎么? 向云非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没言语,夏彦男耸了耸肩, “老四怎么着也就这样了,虚尘道长么,这我也没头绪。” “这个么,我大概是清楚。” 华子念缓缓勾唇一笑,轻叹一声道, “原来出家人也难过情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3章 她是张淑妃 出家人难过情关...? 这话里的信息量可有点大, 华子念话音一落顿时看过来三双眼睛,连向云非那伤春悲秋的都好奇了。 谢临皱了皱眉头, “老二,别瞎说。” 虽然他也觉得,虚尘平时挺不着调的,但这话可不好乱说。 夏彦男凑过来, “老二,你咋知道是‘过情关’?难不成你知道他心属何人?” “虚尘道长心属谁不心属谁的,我怎么知道?” 华子念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又道, “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我建议你们过去听听。” 过去听听? 三双眼睛又转向另一头正大口灌酒的虚尘, 本来就不修边幅的人,这一下更是颓废到了极点,一张脸喝的通红,眼神里都没了焦距, 几人走过去, 谢临有点看不下眼了, “老神棍?” 这怎么回事?这人是从祭典那天就开始不对劲,祭典散了以后就更是跟丢了魂似的, 本来他还以为虚尘是因为虚申的死难过,毕竟是相处过一场的师兄弟,虽然说后者最后误入歧途,该有的感情还是有的。 可现在一看,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虚尘喝的醉醺醺的,听他说话压根没理他,嘴里不住的一个劲念叨,声音虽低,听见却足矣。 上了年纪的落魄男人倚在墙边,攀上皱纹的眼角里,泪水隐隐浮现,唇角翕张,声声叹息, “她没死,她嫁人了...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没死?嫁人?是他从前的那个相好? 虚尘的往事谢临是听说过的,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也就明白了几分,心中不免浮上几许唏嘘之感, 曾经山盟海誓互许终身,一朝支离破碎,他还以为伊人已逝自我放逐天涯浪迹,没想到一回身却见那人嫁了他人? 尚还在世是喜,可如今呢?是大喜还是大悲? 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这份情绪连几个不知道底细的都感受得到, 夏彦男叹了一口气,一手拍了拍虚尘肩膀,少年老成地道, “那啥,道长啊,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既然她都嫁人了,你就也还俗娶亲得了,这样,她嫁一个人,你娶两个,不行咱娶三个...” 人这正受情伤呢,你跑这来说这个?是不是个人?还嫁一个人,啥人啊还能嫁三个不成? 向云非这会也不惦记什么陈婉婉了,一屁股拱开了夏彦男, “老虚,咱不听他胡咧咧,这样,你听我说。”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是啥关系啊?叫上‘老虚’了? 向云非也没感受到周遭有些尴尬的气氛,继续道, “我说老虚,那你不是挺会算的吗?你咋还算不出来她没死嫁人了呢?” 噗!这可不就是往人伤口上洒盐? 不过这话中不中听的倒也没什么要紧,毕竟人现在都迷糊成这样了,听没听见都不好说。 万万没想到虚尘居然真的有反应了, 迷茫的视线幽幽落下, “修道者逆天而为...越是亲近越是艰难...” 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又举起了酒壶,壶口倾倒一滴酒液都没有流出,他喝了这么会早就被他喝的空空如也, 虚尘开始烦躁,胡乱把酒壶摔在一边, “酒呢!酒怎么没有了?!我要酒!” 这动静大的,青天白日的绣坊里钻了个酒鬼,又哭又闹, 哪怕是谢临的样貌再吸引人也不顶用了,挑选商品的姑娘们纷纷露出嫌弃的目光放下绣品走了人, 阿舒阿秀两人脸色为难, 阿秀上前道, “少爷,不如我请个假,我先送爷爷回家去。” “不用。” 谢临抬手打断,猛然拎起虚尘前襟, “老神棍,我知道你听得清,你在这浑浑噩噩的光问为什么有什么用?谁也不是她谁也不能回答!” 虚尘闻言咧嘴一笑,笑容越放越大,比哭还难看, “找她?我怎么找她?她有了大好姻缘,她是当朝宠妃!受天子独宠!我找她?我好不容易才知道她仍然活着,难道要我再害她死一次吗?!” 戴绿帽子这种事是忌讳中的忌讳,寻常男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堂堂一朝天子? 就算他去寻她并不是想再续前缘,可旧情人这个身份? 她的地位人尽皆知,她是当朝宠妃,十余年间受天子独宠,后宫佳丽仅此一人,百官均对其抱有微词。 帝王盛宠便是爱重,越是爱重就越是在意。 既然帝王在意,他去寻她,岂不是把她置于火上烤? “宠妃?张淑妃?!” 既然出现了这个词,他旧情人是谁也就太明显了,当朝别说宠妃了,阖宫上下妃嫔也就那么一个啊!这也太好猜了。 不过如果是张淑妃...那还真是难搞,谁不知道和帝就那么一个妃子,这爱不爱的还用说? 这还真是难办... 虚尘轻笑了一声, “张淑妃...是啊,她是张淑妃了。” 他的倩儿再也不是他的倩儿,她是张淑妃,帝王的张淑妃。 往事涌上心头,积蓄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滚落,整个人颓然到了极点。 这没出息的样!谢临看在眼里牙齿咬得紧紧,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既然想知道你就去找她问个明白!她是宠妃又如何?就是要散了,也要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这话说得轻巧,办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虚尘眼神亮了一瞬,又缓缓归于暗淡, “后生,你还年轻,你不明白,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定然不舍得叫她因你落入风险,我想问,做梦都想问,但我却不能害她,与原因相比,我更想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谢临听的心口一梗, “我说你这老神棍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变通呢?” 虚尘呵了一口气并未作答,其中意味不用说也很明显。 这本来就是不论如何变通也不能达到的事。 “你还真是死心眼,真的。” 谢临顿了顿,摸了摸下巴又道, “不能明着来还不能暗着来?不能当面问还不能传话了?” 其实,相比传话这种事他还是更倾向于当面问,不过既然不能当面问,那就总比没有消息来得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4章 让他们当面说 说干也就干了,翌日上午,谢临在国子监里拦住了阮宝, 那姿态当真是个拦, 人走左边他堵左边,人走右边他堵右边,大有你走哪我堵哪,我今个就是要给你添堵的架势。 吸引到的视线越来越多,阮宝的淡定是再也装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瞪他, “你有毛病吗?你堵我做什么?” 谢临眨了眨眼,开口却是, “那你呢?你躲我做什么?” 身后华子念几人只想仰倒,假公济私这个词,今天真算是见识了,怨不得老大蹦着高要给虚尘办事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谢临全然不理别人怎么做想,又继续道, “你要躲我也该给我个理由,前几天还好好的,你什么时候学的变脸?” 这变脸变的,比猴子都快。 自祭典一别,两人多日未见,往常总能看见的人,不仅连面都见不着,口信都没有一句,不是刻意躲着他又是如何? 他时常也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可想来想去又总是想不明白,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问了一张嘴顾林秀? 她和顾林秀那点破事他也不是不清楚,他只不过想要她亲口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就那么难? 连个解释也懒得? 这亏了他都知道怎么回事,要是不知道,现在指不定什么情况呢。 阮宝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躲你?谢公子多大的面子,我怎么可能会躲你?你想多了。” 说是想多了,话里连‘公子’这俩字都用上了,糊弄人也没这么糊弄的。 谢临简直要笑了, “行啊,既然没躲我,咱俩就来谈谈,好好谈谈,足膝长谈。” 瞧把孩子气的,成语都憋出来了。 阮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道, “促膝长谈。” “我管他是‘促’还是‘足’?反正长谈!长谈你懂不懂?” 谢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去像往常一样拽她的手,一拽却拽了个空, “你怎么回事?这还说没躲我?” 几天不见脾气都见长了? 忽然有种危机感是哪里来的? 阮宝浅浅垂下眼帘,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我没躲你。” 没躲,怎么可能没躲?她心里最近也是纠结的厉害, 哪怕是父兄惨死的情形一夜夜在梦里浮现,她仍是一头陷进了对方的情感。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他不过是早晚会造反而已,只要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里,他就再也不会造反了, 这个念头在心中转瞬即逝,她无力的发现,这个想法她真的实施不了, 父兄的死亡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她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与他相恋, 既然愈合不了,既然是佯装,那就根本不是情感。 阮宝平生最最痛恨阮琅那般玩弄他人真心之人,换了她自己哪怕知道这是最好的出路,也仍然难以狠心。 所以,那就这样,总好过这样美好的悸动在将来变成了虚以委蛇的泡影。 酸涩的感觉在心中划过,阮宝淡然又道, “我还有些事,这里就不奉陪了。” 奈何她怎么想完全是她自己的事,谢临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此番要他就这么算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阮宝这才说完了话将将转身,谢临一把伸出手来牢牢箍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转了回来, 阮宝怒目而视, “你干嘛?!” 谢临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梢,一脸坦然, “巧了,我也有事。” —— “你说什么?!虚尘?我小姨?你没说错?” 阮宝是万万没想到,谢临说的有事是真的有事,她本来只以为他是胡搅蛮缠扯出来的借口, 这一番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她当场就懵了。 虚尘?小姨?这两个画风一点都搭不上的人居然是情人?扯什么淡呢? 谢临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华子念几人也点头道, “千真万确。” 阮宝只觉得叫雷劈了个里焦外嫩,虚尘从前怎么回事她清楚,小姨怎么从外头闯荡江湖回来她也有所耳闻, 要是这些线索拼凑起来的话倒也勉强拼凑的上。 不过... 她仍是瞪大了双眼又重复问了一遍, “当真?” 就小姨那个对外貌很看重的,虚尘还能入了她的眼?开什么玩笑? “当然当真。” 谢临的肯定彻底打碎了她心里的那点碎念,阮宝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行了,你们先都别说了,虚尘想要叫我传话这事不行,一点都不行。” 这拒绝也太过干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华子念三人露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神色,谢临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 对啊,肯定不行啊,那张淑妃是和帝妃子,也就是小老婆,小老婆也是老婆,戴绿帽子这种事都能忍还是人吗? 叫人家当闺女的去亲自给她爹戴顶绿帽子,想想都是不行的事。 谢临扯了扯嘴角,还是试图再劝一句, “不是,我们不是叫你去帮他们私通...啊呸!不是私通,也就是传一句话的事。” 见面的话虚尘也不指望了,也就是想知道个缘由,这总行。 “我说了不行,别说一句,半句都不行。” 阮宝打断了他的话,信息量太大,她现在还觉得脑子有点发懵, 不过再懵有些事还是要分清楚的,就比如说这事,她要是敢应,就小姨那个残暴脾气,但凡她回头敢提一个字,没准耳朵都不用要了。 “宁安,这就一句话的事,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人家道长也帮过你啊。” 向云非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道。 “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阮宝捏了捏鼻梁, “容我好好想想。” 她需要好好想想,理一理脑子中的乱线。 良久,她霍然抬眼一锤定音, “传什么话?有话让他们当面说去!” 啊?当面说? 也...太刺激了。 这下轮到谢临不可置信了, “你确定?” 这不明摆着给老皇帝戴帽子吗? 阮宝狠狠点了点头, “我确定!” 确定,当然确定,死道友不死贫僧,要是一定会有一个挨骂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虚尘那个老神棍? 再说了,也未必就真的能吵起来。 想想看, 小姨从前是哭着跑回家的,万念俱灰这才进了宫,虚尘亦然因此遁入空门,兴许两个人根本都是以为对方已死,这才做了这种决定。 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过节,就算是有,也只是爱不是恨,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能当面倾诉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5章 替小姨讨利息 阮宝是从来没想到,虚尘原来还有皮相, 不仅有,还挺惑人。 她还真是看走了眼, 此刻刮了胡子洗了脸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中年男人立在身前, 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岁月的侵袭带走了他身上属于少年的朝气,却也沉淀了丝缕属于成熟男人的魅丽,俨然一个翩然美大叔。 这相貌,拎出去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能看直了眼。 阮宝心里一阵唏嘘, 怪不得...怪不得小姨能一眼看上他,就这模样... 不过到了眼下,模样好看归好看,就是这穿着打扮有些奇怪, 虚尘浑身上下一袭黑色劲装,腕处绑了腕带,发髻只扎了一半,玉冠做缚,腰间还携了柄宝剑... 真的,就这扮相,不看脸不看身材,还以为是个行走江湖的少年。 阮宝嘴角抽了抽, “我说道长啊...” 虚尘浑然未觉,嘴中兀自念叨, “这身还行吗?会不会有些太轻俏了一点?” 原你也知道很轻俏? 他自顾的转了转身,又道, “想当年我和倩儿相遇,穿的就是这么一身。” 还在这回忆当年呢?你当你是去跟人再续前缘的吗? “诶,岁月不饶人啊,我老了,这衣服也穿不出当年的感觉了...” 那当然啊,不老不是成妖精了? 虚尘幽幽叹了一声,掂了掂手中宝剑, “可惜啊,连青鸿也不是当初的那一柄了。” 持幡多年的手有些生疏的挽了一个剑花,又合入鞘中。 青鸿剑早已在他以为佳人已死的那天亲手折断,到了如今也只能找个差不多的来充数, 想当年他人在江湖,手持青鸿剑,一人一剑行走四方,到了最后也只剩他孑然一身,何其可叹。 阮宝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回忆当年, “我说道长,你是要穿这身进宫去?你这我可带不了你。” 虚尘一怔, “为何?” “你这...我怎么带你进去?” 闹什么呢?她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带一个老少侠进宫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带了人怎么? 虚尘经她提醒也想到了这一点,分外可惜的摸了摸这身行头, “那就由你安排!” 等的就是这句话! 阮宝挑了挑眉毛,身后春花上前一步,托盘里赫然是一套太监装束, 虚尘一惊, “这...还有别的选择吗?” “很显然,” 阮宝拒绝的果断, “没有!” 正说着,大门推开,谢临几人走进房内,一身侍卫打扮, 虚尘眼皮跳了跳, “我可以...” “不行!” 阮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只能扮太监。” “为何?” “侍卫没你这么老的!” “那我扮...太监...就很合适?” 阮宝轻笑一声,笑意凉凉, “那当然了,你一个老白脸,扮太监最合适了。” “...” 老...老白脸?不得不说他现在这白面无须的样还真有点这意思, 虚尘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倩儿的外甥女也太不可爱了些!嘴这么毒!? 这显然就是胡搅蛮缠!胡说八道!故意挖着坑让他往里跳! 不过话这么说... 到了最后,虚尘还是选择了屈服。 没有办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还指望着进宫见张淑妃,要是没有阮宝肯帮忙,下辈子他也见不着。 虚尘这有多郁闷阮宝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知道又怎么了? 她看在眼里心头畅快的不得了, 不管怎么说,小姨这些年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她一个当外甥女的,折腾一下他怎么了?权当是给小姨讨个利息。 不就是装个太监么?这么一算还便宜他了呢! —— 阮宝身边确实从来没有用过太监服侍,要是这么带一个太监过去未免有点扎眼, 因此她也做了万全的打算,叫了阮泽跟前的小方子来接人。 有了小方子的接应,一行人进宫便是格外的顺畅,大摇大摆。 小方子接了人,看着阮宝新带回来的老太监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禁嘟囔了一句, “宁安殿下,您这哪找来老东西啊?” 噗,老白脸就够惨的了,到了这小太监嘴里直接成了老东西!? 阮宝心情极好的弯了唇, “哎呀,就是随手捡的,不如小方子你去教教他,怎么做一个太监?” “哎!好嘞!” 小方子得了令一路小跑过去追上虚尘,一脚踹了一下后者的腿, “你一个当奴才的,是伺候主子的不知道吗?你这什么德行?趾高气昂的?主子伺候你还是你伺候主子?” “走那么快做什么?小碎步知道不?你到底会不会当奴才?” “...” 虚尘脸色黑的不能再黑,装太监就够难为人的了,现在还...? 要不是惦记着一会去见倩儿...他...他! 算了,他和那坏了心眼的小女娃子根本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的,倩儿会帮他做主?做什么梦呢? 这个认知无疑让虚尘更是心塞了... —— 小方子到了翊华宫外也就收住了脚,他还有事要做不能久留,阮宝独自领了春花进去,虚尘下意识要跟,又被她阻住了, 阮宝道, “道长,你呢,先在这等等,我得先去看看我小姨,毕竟呢,你也知道,我小姨未必想见你,等她说见你,我再派人来叫你。” 虚尘顿了顿,末了还是点头答应, 十几年都等了,便也不差这一回。 阮宝这边也是叫了人去通报,等了半天却没见回禀,想了想直接抬脚就进去了, 淑妃正坐在美人榻上沏茶,带了多年手串的腕上现在空荡荡的,一截白皙的腕子瘦的不行,目光无神得很, 刚给她通报的蟾官就站在下面,一脸为难, 真不是她不给殿下通报,实在是...实在是娘娘根本就没听她说话啊! 看这情景阮宝多少也知道怎么回事,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小姨,别倒了,茶都溢出来了。” 茶水溢满了盖碗,顺着茶盘流了下来,似是烫到了淑妃的指尖,淑妃这才回过神来,见了面前的阮宝吓了一跳,反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记, “死丫头长胆子了?不通报就进来,来吓唬我这个老人家?” 瞧瞧,一开口就是冤枉人的老手了,阮宝翻了个白眼也没提点蟾官都说了好几遍的事,状似无意的问道, “小姨,您最近怎么总走神呢?” 总是走神这个问题问的就非常好,一语就戳到了点子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阮宝这也算是明知故问,但是,这也没毛病,毕竟直接说话那不等于找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6章 家族遗传 格外富有技巧性的一次试探换来了淑妃一个凉凉的眼神, “你一个月能来本宫这几次?还能看出本宫走神不走神了?” 阮宝委实无语了, “这茶水都倒出来了,还没走神呢?” 这嘴得多硬啊?! 淑妃嗤了一声, “那也用得上一个‘总’?” “...” 行,您是小姨您是长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淑妃捡了张帕子细细擦了手, “说,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自家外甥女什么德行她还是知道的,这么个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没有传召就过来, 要说没事就来是来看看她这个老人家,淑妃不信, 小包子还有着这份孝心了?往常躲她都来不及。 阮宝被戳破了那点小心思晒然一笑, “小姨,您真神了!神机妙算!” 伸手不打笑脸人,先恭维后办事,这是真理,绝对的真理! 她凑了脸到淑妃跟前,笑嘻嘻的分外狗腿, “小姨,您可太厉害了!我这次来还真有事!” “有事快说。” 淑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阮宝立刻又道, “是这样的,宝儿这次出宫见了个特别有趣的人,我想着他既然这么有趣定然能让小姨欢心,不然小姨您就看看?” 这一番话她说出来自己也有点忐忑,因此她一说完,就一眨不眨的看着淑妃,企图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的表情,万一大事不好的话,也好早点脚底抹油。 淑妃只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小包子又如此孝心,那本宫就看看。”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不清楚,是个什么玩意的见了也就知道了。 阮宝得了话心头顿松一口气,忙召了春花到外头叫人去。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剩下的,全看那神棍的运气了。 —— 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再次相见是什么场面?阮宝从前没见过,今日却是见识了, 自家小姨神色本是淡淡,可随着虚尘越走越近,持着茶杯的手便开始颤抖,托盘与盖碗发出细微的声响,最后等到人到了近前,更是‘嗷’的一声晕过去了。 翊华宫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召太医的召太医,掺着人的掺人, 虚尘见此情景面色突变,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倩儿?倩儿!” “你走开!” 阮宝自责不已,一手推了人,心慌得要命, 小姨这是怎么了?都怪她没轻没重的引了虚尘过来,早知道小姨不喜欢这个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虚尘被她推了一把手足无措,讷讷道, “你们不用担心...倩儿只是一时激动晕过去了。” “大胆!娘娘的闺名也是你能叫得?” 描星怒不可遏, 这是哪来的老太监?吓晕了娘娘不说,还敢如此狂妄? “我...” 虚尘立在原地那叫一个百口莫辩。 正说着,淑妃幽幽睁开了眼睛,阮宝立马围上去, “小姨?小姨您醒了?!您可吓死宝儿了!” 淑妃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双美目中尽是茫然,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故人...” 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故人。 故人这一词就很明显了,虚尘身躯一震,忙上前来, “倩儿...” 淑妃双目顿时瞪大,阮宝恨恨转过头去,本想训斥虚尘一两句,却听得淑妃不可置信道, “...青言?” 尘封已久的两个字从口中吐出,虚尘险些老泪纵横,他扑在榻前声音哽咽, “是我!倩儿!是我!是我季青言回来了!” 四目相对间,淑妃缓缓伸出了手,阮宝本来以为会是大概类似抚摸的动作, 没想到...? ‘啪’! 一个巴掌重重打在虚尘或者说季青言的老脸上,声音大的连她这个没挨打的都感觉出疼了。 阮宝只觉得一颗心不断下沉,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看样子小姨根本对这老神棍没什么情谊,这上手就打的,哪能看出来什么喜悦之情?倒像是仇恨大了去了。 作为引荐之人,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阮宝脑子里一连串的胡思乱想,忽而却见淑妃猛然一把抱住了虚尘的脖颈,嚎啕大哭, “你个死人!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你为什么才回来找我!十六年了!你死哪去了?你死哪去了!?你为什么才来找我!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再不会遇见你了!十六年来我每日向佛祖祈祷,你为什么连梦里也不肯和我见一见?!你这个混蛋!你混蛋!” 淑妃哭的不能自己,说到急处狠狠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肩膀, 这一口显然下足了力气,虚尘静静被她咬着,一声也没吭, 他的指尖与她一样的颤抖,时隔十六年再次抚上了爱人的脊背的瞬间,泪水汹涌而下, “倩儿...不是我不找你...白无极告诉我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才...道祖垂怜...道祖垂怜...” ... 我滴个乖乖,原来还喜欢一个人还能用这种表达方式? 阮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酸的后槽牙疼,冷不丁指尖被人勾了勾,她回过头去愣了一下, 居然是谢临?这人刚才跟着一起混进来了? “你干嘛?” 谢临俯身凑近了她,低声道, “人家夫妻俩久别重逢,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 阮宝叫他一噎,想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不过要她认同他的话么...那纯属放屁, 不服气的顶了一嘴道, “第一,你用词有误,我小姨与那神棍根本不是夫妻。第二,我这不叫凑热闹,我这叫...” 以防万一?这词好像有点不对劲。 谢临嗤了一声,目光里是满满的鄙夷, “你这叫什么?叫偷窥?” 偷窥...偷窥你大爷!这是哪里来的狗屁形容词!? 阮宝被他这小眼神一激气的不行, “我...你管得着么你!我乐意!” 这还真是...歪到家了。 谢临轻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自顾拉起了某个炸毛兔子的手一把拖了出去, “你乐意就你乐意,我拽着你我也乐意。” 阮宝叫他一路拖着出了翊华宫,瞧见过往宫人们怪异的神色满脸悲愤,到底还是没忍住,张了嘴就往那人肩头咬了一口。 “嘶...” 谢临一下没防备叫她咬了个正着,一张俊脸都有些微的扭曲,咬牙切切道, “阮宝啊阮宝,爷算知道你这属狗的毛病跟谁学的了,合着你这就是家族遗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7章 阖家欢 这一年是闰七月,近日来锦京里的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温润如玉的太子及了冠,十里红妆的迎娶了太子妃,这才一个多月,又传出了太子妃叶氏有了身孕, 太子妃有孕是喜事,于公于私都是,十五年以来,景朝皇室又一次有了新鲜血脉, 兵部尚书得意的不行,整日里都笑得合不拢嘴, 太子妃是谁,太子妃那是他亲闺女,现在是太子妃,将来生了皇孙,当了皇后,活的长远些将来就是太后, 君不见定国公府出了个太子妃都风光成什么样了?整整风光了三代人。 定国公府的现在就是他兵部尚书府的将来!这还能不高兴? 眼下这情景当然不仅仅是兵部尚书高兴,隔代亲隔代亲,和帝也高兴的不行,大手一挥就是减税三年, 这下可好,就是一个普天同庆,连带着百姓们都欢喜的很。 在这种氛围下,景和十九年的中秋佳节拉开了帷幕。 中秋的宫宴跟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若非要说出个哪里不一样来,还要数宫宴结束后的家宴。 往日的四口之家在这一年里变成了奇奇怪怪的六口之家,不不不,这么说不严谨,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七口之家。 阮泽看着新婚的太子妃笑的温和, 虚尘,啊不是,季青言也挨着淑妃忙前忙后的狗腿的要命。 自从跟淑妃心意相通以后,他早就还俗了,不信你要是现在叫一声虚尘,他理你才怪, 兴许还会回你一句, ‘虚尘?什么虚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子早还俗了。’ 是的,不仅人还俗了,连带着泼皮无赖的性子也显出来了,阮宝真的时时看着都觉得无语, 每回都要在心里吐槽一遍, 合着小姨年轻时看人就是这么个眼光?这什么人啊!? 当然,他现在的真实身份也就只有淑妃跟和帝一家三口才门清,连新晋太子妃叶岚都不清楚他的底细,旁人看着也就是一个老白脸的太监。 对,不仅老白脸,还是个太监。 眼下这老白脸太监绕着淑妃一直也没见消停,消停不了多会又开始给布菜, 叶岚虽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仍是不耽误好奇, 这老太监哪找的?这也太殷勤了? 好像有点...殷勤的过了头? 呸!就这模样,别说叶岚这么想了,连带着和帝后槽牙都咬的死紧忍不住想爆粗话, 他娘的混蛋!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就你一个人有媳妇是是?还没完没了了? 他大爷的,越说越想哭了,他也好想念他的皇后! 姓季的你个老东西,再这么得瑟信不信他直接反悔?让你俩哭都没地方哭去! 是的,小姨子给自己养了十来年的孩子,现在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小姨子的心上人也回来了,再耽误人可不好说, 和帝分外痛快的许了个诺言, 要择日安排淑妃假死出宫去与季青言双宿双飞。 这个结果自然是好的,不用和帝说淑妃两人也是这么个想法。 前阵子两人抽了空悄悄回了一趟张府,除了张太师夫妇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怜季青言都快要四十的人,这等年纪了才第一次见丈母娘和老泰山, 当时就给憋屈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好在张太师是个开明的人,小女儿等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回来了,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张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季青言不是什么拘谨性子,一把年纪了也不含糊,卯着劲的逗讨丈母娘欢心, 如此下来走了一遭,张太师夫妇倒也认可了这个老姑爷,郑重其事的把张倩心交给了季青言。 不过择日择日,这个择日也不好太快,淑妃还有些事要处理, 阮泽是她看着长大的外甥,及冠成亲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要在场的,等忙完了离中秋又不远了,下一次吃团圆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索性就再留一留,等到中秋过完再走, 其实,哪怕是到了中秋她仍是想留一留,太子妃有孕,转了年就要添丁了,泽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那宝儿呢?总不能厚此薄彼? 但这话想想也就完了,她已在宫中蹉跎了这许多年,与爱人相守的日子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这样留来留去的,到头几年都不一定走的出去。 季青言殷勤地给淑妃夹了一块鸽肉, “你尝尝这个,我觉得能好吃。” 鸽子肉大补,这样爆炒最大程度保留了鲜美, 淑妃淡定的夹起吃下,挑了挑眉梢, “确实不错。” 得了一句赞赏季青言顿时也是飘了,再一抬筷子却有些发愣, 倒不是别的, 主要这满桌子上的菜都快被他夹了个遍,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再给布点什么菜比较好。 思忖了一会他就有了新目标, ——叶岚手边的一小份菜。 也不知道这阮泽的小媳妇吃啥呢那么好吃,一口接一口的,这家宴家宴的还开小灶? 想想有点不淡定了,不行,他得看看那小媳妇在吃啥。 季青言转了两圈转到叶岚身边,厚着脸皮伸了脖子望过去一探, 只看了这么一眼,他马上就缩了回来,手指捂着鼻子捂得死紧,眼珠子瞪的溜圆。 淑妃见状皱了皱眉毛, “你去那边做什么?又是怎么回事?” 季青言仍旧捂了鼻子,瓮声瓮气的, “她吃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酸?” 酸气冲天的,他光是闻就要酸倒了,这也是人吃的? 一语出众人都绷不住笑了, 叶岚是有身子的人,正害喜的厉害,能吃什么?还不是些带着酸味的开胃?那当然是越酸越好啊。 季青言被人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淑妃没好气瞪了一眼又灰溜溜回来了, 耷拉着脑袋没等被淑妃教育就成了一副小媳妇样, “我这不是...这不是想着她吃的那么高兴想给你夹点么...谁知道...” 这模样乖觉的...淑妃看在眼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个老不修的,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这幅心性,你当我是你?还跟孩子抢吃食?” 季青言满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小小声嘟囔道, “不就是怀了孕吗,什么抢不抢的,等将来我也给你做,咱做最酸的...!” 这话...这话? 什么叫最酸的啊?!都这把年纪了还想像小年轻一样生孩子? 淑妃满脸通红,好在这等孟浪之言除了她自己也没人听见,狠狠啐了他一口, “你个老东西!大言不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8章 小姨夫 家宴在一片欢畅中结束, 和帝大喜之下喝的醉醺醺的, 散场之时季青言极有眼力的一把掺住了他名义上的情敌实际上的连襟, 对于和帝,他心里是感激的,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这个人,他的心上人可能早就另嫁他人,更别说和帝还答应了要放他和倩儿走, 须知倩儿乃是一国宠妃,这说走就走的,哪能那么容易,这人这样做,也是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毕竟这事一旦暴露,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和帝喝的舌头都大了,迷迷糊糊的,倒也还知道掺着自己的是便宜连襟, “朕今天...高兴!高兴!朕跟你讲...你这走运的小子...” 可不就是走运么,这世上又有几个这样有福气的能够和心爱之人久别重逢, 他的皇后于十几年前在他眼前撒手人寰,可绝不能是误会,如今芳容也只能在梦里得见了。 和帝死死握了季青言的手, “小姨子...小姨子这些年里...特别特别辛苦。没有她...朕这两个孩儿不会有今天,当姐夫的...今天也做回娘家哥哥...你日后一定要...一定要好好待她,定不能叫朕妹子受半点委屈!你...你听见了没?!” 这话不用和帝特意交代,季青言自然满口答应,他这辈子能有现在都是道祖垂怜,日后就是委屈了他自己也断然不会委屈淑妃半分的。 踉踉跄跄把和帝交到了随侍太监手中,季青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来,灯火在淑妃面上落下一层温柔的剪影,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阮宝在一旁看着,真感觉酸的要命,自从这两人和好,还真是... 今夜月色正好,过了今天,依靠了十几年娘亲一样的小姨就要奔向她自己的幸福,阮宝心里微微唏嘘,不舍的握了淑妃的手, “小姨,我今晚要跟你睡!” 话音一落淑妃面上霎时一顿, 倒不是别的。 毕竟...者娶之为妻奔之为妾的, 张淑妃可不能跟着季青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在这之前季青言必须要给淑妃一个名分,今天早些时候张太师夫妇进了宫,二人已于他们面前着了喜服,拜了天地, 这一场家宴实则是淑妃与季青言的喜酒,今晚更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既然是新婚之夜,哪有叫新郎官独守空房的? 这事阮宝当然也知道,她现在这话说出来就没想过淑妃会应,且...她就是故意给季青言添堵的! 谁叫他之前故弄玄虚糊弄了她那么久,一问前路就推说‘天机不可泄露’? 呵呵,我让你不可泄露! 那头季青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反而抬手招了招阮宝, “女娃子,你来。” 这口气堪称温和,阮宝微眯了眯眼,这人现在是想用怀柔的法子叫她自动退兵吗?想得美! 一头扎进淑妃怀里,那是更不想出来了。 季青言一声轻笑,声音极具诱惑之感, “女娃子,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吗?” 关键词汇隐于唇齿,季青言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双眸沉静的望着她。 为什么会...? 甫一听这话阮宝身躯一僵,顿时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说的定然不是别的,而是为什么自己会重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机会重新来过? 呼吸因这句话急促了几分,又强撑着不想落下阵来。 淑妃好笑的拍了拍她脊背, “想去就去。” 她虽然不知道丈夫跟外甥女在说什么,倒也不想刨根问底,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公之于众的秘密不是吗? 阮宝得了话,脚步慢腾腾的蹭到季青言跟前,语气间颇有些不情不愿,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啊?” 这女娃子当真是...有求于人也这么横? 季青言只是听着并未作答,阮宝有些急了, “你刚才是不是,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糊弄我?不想说...不想说就算了!” 季青言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非也非也,这事么,我是当真想告诉你,毕竟你现在也算是我小辈,可这小辈没有小辈的样子,当真是寒了我的心啊!” 言下之意就是要听阮宝从嘴里叫一句‘小姨夫’, 这副混样冷不丁让阮宝想起了同样混蛋的某人,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才抱得美人归转过头就来欺负她这个红娘了?小姨会向着他还是向着自己他心里难道一点数没有? 阮宝气的不行又拿他没辙,跺跺脚转头向着淑妃撒娇道, “小姨!您管管他!!” 淑妃刚要开口说话,季青言也是满脸委屈, “倩儿,你看她,我有什么错?” 淑妃叫两个人折腾的一脸无奈,心里却突然觉得自家男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宝儿,你就叫他一句?” “!!!小姨?!” 阮宝简直震惊了,就这?就这?这就是新婚夫妇?这才几个时辰他们就过河拆桥了? 到底还是惦记着季青言没说的那点事,阮宝默默咽下心头不愿选择屈服, “老小姨夫。” 却是加了个字,加了个‘老’。 季青言挑了挑眉梢, “哎呀,这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女娃子刚才你说的什么来着?” 臭不要脸!还小心眼!你都这么老了,加个‘老’字难道不是应当的? 阮宝咬了咬牙,又小声道, “小姨夫。” 这声却是太低了, 季青言挠了挠耳朵, “你说什么?” 阮宝简直要暴走了, “小姨!!” 这还不管?这还不管吗?!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淑妃没绷住笑了一声,终于转过头来叫了季青言一句, “适可而止。” 再逗下去啊,她这小包子可就要恼了。 娘子都发话了,季青言也知道见好就收,虽说这女娃子刚才声音小了些,但好歹也是叫了, 既然是叫了,那就是承认了他这个姨夫,他也不见得非要跟小辈一般见识。 想到这清了清嗓子故作大发慈悲道, “行了行了,我这次当真不逗你。” 他说着往外头走去,阮宝心下了然连忙跟上。 季青言行至无人处转过头来,月色下,他望着阮宝,目光沉静,露出这些日子少有的正色来, 一阵晚风吹过拂起他的袍角,恍然间还是当初那个仙风道骨的道人, “你欠了他一场姻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9章 欠他一场姻缘 欠他一场姻缘... 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锤一般落在阮宝心上,击的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声如擂鼓, 姻缘?什么姻缘? 他...他又是谁? 冥冥中隐约的答案浮上脑海,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摇头否认道, “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当真听不懂么?” 季青言轻轻一笑,话语轻缓于她而言却字字压迫, “你心里分明清楚,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是他的天定之人,你毁了他的姻缘,便要赔他一场姻缘,你躲不过的。” “我曾为你卜卦,曾点拨你‘拨乱扶正’,你难道当真不懂?当真以为所谓的乱仅仅是天下之乱?” “非也,非也。你的乱,乱在姻缘,乱在你欠下他的这场姻缘。” 银月当空,季青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徒留阮宝一人在阴影处神色怔忪。 她明白,她完全明白季青言说的是什么, 欠他一场姻缘...她欠了谢临一场姻缘... 前世里是她胡闹,暗地里拿谢临试药,导致他被秦栗捡去按头拜了天地, 在他们婚后的事,阮宝不是没有耳闻,像谢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别说秦栗长得怎样,就算秦栗是天仙下凡他也断然不会接受。 婚后仅过数月,谢临为了躲避秦栗自请出征跟随谢国安奔赴前线,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里,秦栗偶然之下与他人情投意合暗度陈仓,谢临大败也矢归来,本应风光无限,等待他的却只有一顶绿的油光锃亮的帽子。 自此他便成了整个锦京里最大的笑柄,那时京里人人传唱一曲打油诗来对他调侃, 【娶妻当娶贤,莫娶秦家女。男子当称雄,莫成谢狗熊。风光无限有何用,战场得意情场失。夫妻本是异梦人,临到终头一场空。】 少年英雄鲜衣怒马,一朝归来颜面尽失。 欠了他啊,原来是欠了他...所以才有这一生。 这一天晚上阮宝不可避免的再一次失眠了, 未合的窗户透进些微的晚风,将床帐轻轻吹起,春花夜里迷迷糊糊的起夜回来看见帐子里头透出来的影子险些没吓晕过去, 缓了好一会才拍拍胸脯缓了过来,天可怜见,这行好是起夜过后看见的,这要是之前... 隔着床帐问了一嘴, “殿下,您怎么还不睡呢?” 阮宝幽幽道, “睡不着...” 她当然睡不着,要是听了这种话她还能睡着,那心得多大啊。 不过到了现在她心里也没什么好想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绪梗在心头里,乱的厉害。 她觉得上天跟她开了好大个玩笑, 才定了决心要远离那人,到头还是为那人而来。 可是为什么是他?就算如虚尘所言,她欠他一场姻缘,难道她就没有还清吗? 这天下,她的父兄亲人,她的命,难道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姻缘?难道他就没欠自己几条人命? 换而言之,这样的情况下,又叫她如何爱他? 越想越烦,一种想要满地乱转的躁意,她干脆掀了帐子, “殿下?” 春花一惊,这怎么还下来了? 阮宝满地走了几圈还是静不下心,回头问春花, “我还有没有什么事做?” 啊?大晚上能有什么事做? 春花茫然的摇了摇头, “您没事做啊,您的事都做完了...” 这也没有功课,也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能有什么事做啊? 阮宝闻言烦躁的抓了两下头发, “我不是说这种,我是说,能打发时间的。” 春花嘴角抽搐,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打发什么时间?但是既然主子有要求她照着做也就是了,试探性的提议道, “绣花?叶子牌?看话本?...” 好家伙,不管哪个听起来都有点不正常,这大晚上的,这么干不是伤眼睛? 末了春花一拍脑门, “殿下,咱们清点家产去!” —— 春花所说的清点家产还真有点意思,倒不是说去数芙蕖宫里有多少好东西,要是那么干的话可就太多了,就她们两个人去数不得数上个小半月? 她说的是月前阮宝及笄时各家送来的贺礼,因着那会有事阮宝也没细点过都堆到了库房里, 眼下既然殿下没事做烦的睡不着的话,不如去数钱, 春花头脑简单的想着,钱可是好东西,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清点礼品了,不管什么时候,那有钱就有安心。 不得不说她这话虽然话糙,但理不糙,主仆两人半夜里秉烛进了库房,半室没拆封的礼物还真是带走了阮宝不少烦意。 各家送来的礼物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一些贵重的琴棋书画啊和周边,再不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金银玉石的摆件。 数着数着阮宝也觉着没什么意思了,兴致缺缺,突然听得春花在耳边小小惊叫了一声, “哎呀?这是谁送的?还有翠光楼的首饰呢?” 她可是翠光楼的忠实粉丝,见了盒子一眼也就认了出来,忙不迭打开之后却是愣住了, “什么啊这是...?” 阮宝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月光下红绒布衬着的金钗尾部修长,再往上看,钗头却是个螃蟹...螃蟹? 春花捻了钗子满嘴嘟囔, “这谁啊,这么不会送东西?及笄礼送钗就够轻浮的了,还是个螃蟹?缺心眼就算了,连眼光也差吗...” 阮宝静静看着那只钗,过了会隐约想到了什么, 她瞥向刚才放了钗盒子的一角,果见那还堆了个大件挂着写了常安侯府的封。 真是...果然除了他就再不会有旁人送这种让人气的牙痒痒的东西。 不过...金钗... 他这个呆子,知道金钗意味着什么吗? 春花捻着金钗啧啧了几声,想到了什么似的也转头看了一眼,看见常安侯府的封单脸色顿时一变, “婢子...婢子突然觉得,这金钗还挺好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要是谢家公子送的她就没有疑问了, 唔,还真没看出来,谢家公子还知道送定情信物了?这金钗表白么,嘶,还挺有心的。 这么想着突然灵光一闪,反手将金钗插进了阮宝挽着的小髻中, 月光如水,少女未束的青丝衬得面庞愈发莹白,髻上玉色流转, 春花真心夸赞道, “殿下,不是婢子说,您戴这个谢公子送的钗,真真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0章 重新来过的机会 阮宝叫着一句话臊的满脸通红,抬手就把金钗拔了下来,抬手想扔又停住了手, 啐了一口道, “谁要带他送的金钗了?” 须知,男子送女子花钗,那便是表达了想与之永结同心的心愿,而女子若是接受了这只钗并把它簪在发上,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春花撇撇嘴,嘀咕道, “殿下,真的,您别怪婢子多嘴,婢子瞧着谢公子真的挺好的,虽说他有些事干的确实挺混蛋的,还总愿意欺负您,但也是真心对您好的,您怎么还...这样呢?” 这样...这样是哪样春花也说不出口, 反正她不知道谢公子怎么想,在她这看着,就跟那钓鱼似的?若即若离的,你说不好,又不像,你要说好,那更不像了。 春花一句话正戳在阮宝的烦躁点上,刻意忽略的事再次被提起来,她淡淡垂下了眼帘, 春花说的啊...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对自己很好,真的很好,可她就是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指间的螃蟹触感是玉石特有的温润,握起手来却又是硌的人发疼,阮宝恋恋不舍的摩挲了两下,轻声道, “春花,我给你讲个故事。” ... 故事很离奇,亡国公主身死之际一朝回到了从前,从前她的杀父仇人却爱上了她,她对他动了心,而她却终不能放下心防和他真正在一起。 阮宝神思紊乱,故事也说的七零八碎, 春花似懂非懂的听完满眼不解, “可是殿下,这个公主,她为什么不能接受那公子啊?就因为他是那个...前世的杀父仇人?” “不然呢?” 阮宝有些诧异,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 春花拧着眉毛继续道, “可他现在没杀啊...而且殿下,这万事万物的总有原因,他总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去杀人?” “既然他现在没有理由杀人,既然很多事都是误会,那这一世如果在一起了,他根本就不会再犯了啊,为什么就不能给他机会呢?” “可是...” 阮宝张了张口,还未说完又被春花打断, 春花看着她认认真真道, “婢子知道,殿下还要说,他前世杀的不是别人,是那公主的父亲,可是殿下,您更要知道一件事,有些事怪不了人的,” “那些话本子里怎么说的?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公子也只是个将军,虽然他造反不对,但他也要听命办事啊,换句话说,就算他没有杀皇帝,也总有人要杀皇帝的,只是最后下了手的是他而已,而您也说,不是他动的手不是吗?” 末了,她做了一个总结, “他的今生没有经历过前生的一切,那么他的今生和前生,就是两个披着一样外皮的不一样的人。” “如果只因为前世里的这些过错而否定了他今生做的一切,那对他来说,不公平。”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经历过,他今生也只是一个爱慕着心上人的少年。” “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月光里春花的眸子清清亮亮,阮宝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这些话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春花和她一样,春花什么都知道, 她怔了怔,脑中突然出现前世里春花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春花顿时就慌了,忙不迭抱住她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眼泪, “殿下...殿下您别这样,殿下婢子是婢子说错了,您别哭,您真的别哭,婢子就是...哎呀,婢子全是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您想跟谢公子在一起咱就在一起,您要是不想,以后婢子再也不提这么个人了,您看行不?您别哭...” 春花越是这样说,阮宝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她抬手擦了又擦,最后放弃了整个人倚在春花怀里, “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你说的对,我该给他一个机会。” 她吸了吸鼻子,疲惫的闭上了眼,唇畔翕合,话语无声的融入夜色中, ‘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重新来过的机会。’ 春花听着是一脸茫然, 她说什么了吗?什么就说得对?又给谁一个机会?这不是说故事呢吗? —— 清闻居的《青霜殿》终于在这一天讲完了,胡老三一拍醒木,霎时间满堂喝彩。 向云非咬了下手指尖,索然无味道, “这就讲完啦?就这?多俗套?” 无非就是个恶有恶报,青霜公主多行不义必自毙,养的面首太多了心也大了,新皇登基还想玩弄权术,被连人带老窝的掀了,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 这可不就是俗,这是真俗,无趣透了。 起了身一拍袍子, “真没意思,走,咱哥几个上别地方找乐子去!” 华子念轻轻一笑,道, “那是你觉得没意思,我看老大觉得挺有意思的。” 诶?老大? 向云非经他这么一提醒转过头来,正见谢临望着空空如也的台上若有所思。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大什么时候爱听这种书了? 华子念似笑非笑的叫了声谢临, “老大,你可是听出些什么了?” 话里带了很明显的打趣意味,谢临一时却没听出来,转了眼沉吟了片刻, “那姓萧的...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噗,向云非猛然憋住了笑意,那是非常想提醒他一句, ‘老大,那是我上回说过的东西。’ 却又听得他道,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没用,我是说...” 谢临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 “但凡他有点能耐,仕途上有些建树,就...” 他想了想又觉得哪里说不出来, 夏彦男却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接口道, “老大,你这话说得在理,女人都喜欢有出息的,萱儿告诉我了,她说她看不上我这种纨绔子,她说我靠着家里见天的吃喝玩乐没出息...” 自己说着说着头就垂了下去,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没出息。 萱字是梅娘子的名讳的最后一个字,自打知道人家名字,夏彦男这个没脸没皮的就自动自发管人叫了萱儿,也不管人愿不愿意,三天两头就去缠, 这么缠下来么,好像多少也算有了点...成效? 不得不说好像是有, 从原来的不管他怎么撒泼耍无赖都拿他当空气,变成好歹跟他说上一句话了, 然而这句话却是... 你没出息,我看不上你。 ‘咔嚓’ 一颗少男心,就这么碎成了渣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1章 什么是出息 该说不说夏彦男这话看似说的不是一回事,再想一想好像又有那么点关系, 华子念喝了口茶, “唔,其实当初的萧玉庭还真未必配得上青霜公主,他一个没前途的人,只长了一张好脸,会吟几句诗有什么用,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围着媳妇转,确实没出息,天天黏糊在一起,一天两天还行,长了是真没意思。” 连个感情是什么都不太明白的少年郎口中唏嘘,说得话似是而非的,就好像他明白似的。 不过别管他明不明白这话说得又有没有道理,倒是给了谢临一点启发, 谢临闻言顿了顿,口中喃喃, “出息...怎么才算是有出息?” 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金榜题名才算是有出息吗?” 刚这么一想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要他金榜题名?这不搞笑呢么? 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先别说状不状元,光是个秀才等他考上那都得下辈子, 他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华子念摇了摇头, “老大,你就别想了,咱们哥几个,谁都考不上状元,想有出息,还是走军伍的路子靠谱些。” 军伍? 这话一听到耳朵里谢临眼睛登时就亮了, 对啊,他当不上文状元,还不能当个将军了?谁说将军一定要有才华了,那他爹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也没耽误打胜仗啊?! “老二,真的,咱们兄弟四个属你最有脑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谢临郑重其事的拍了一把华子念的肩膀,力道大的差点没把华子念拍桌子上, 等华子念再抬起头来刚想说点什么,灵异故事发生了,谢临人没了, 华子念抽了抽嘴角, “老大干嘛去了?” 夏彦男和向云非俱是耸了耸肩, “我们哪知道,老大刚才还夸你最有脑子呢,要不你猜猜?” “...” 我猜,就这想一出是一出没头没尾的,我猜个屁! —— 谢临还真是深受启发,转头回了家就跟谢国安说要跟他上战场, 谢国安一愣之下,一巴掌拍上自家儿子的脑袋瓜,直把他拍的转了个个, 于是谢国安嗤笑道, “就你这小身板子,想跟老子上战场?” 说着一掀袖子,露出了精壮的比谢临大腿都粗的胧二头肌,得意洋洋, “老子一巴掌就能拍飞你。” 刚一说完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后背凉飕飕的,谢国安眼睛一瞪转过头去,登时就萎了,脸上挤了个讨好的笑,还没等说话, ‘啪’ 崔夫人一炒菜勺实实在在拍在他脸上,留下了个带了酱汁的印子, “你打我儿子还敢下这么重的手?反了你了?!” 老子打儿子她没意见,这不得分怎么打?他自己都知道谢临跟他比就是个小体格子,还用那么大劲乎脸,脖子打折了怎么办? 叫崔夫人虎视眈眈看着,谢国安糊了一脸酱汁也不敢呲牙,反而伸手抹了一把又凑到嘴边尝了下, “媳妇今天做的啥,还挺好吃。” ...... 这他娘的简直没出息到家了。 谢临揉了两下被他爹拍僵的脸,丢下一句话,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偷着参军去,反正腿长在我身上,你也不在家。” “反了你了小兔崽子!” 谢国安一扬手,想起身后的自家媳妇到底还是放下了。 崔夫人听着皱了皱眉,这才知道这爷俩又闹的啥,偏头看向谢临,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参军了?” 这不正常啊,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不一直念叨着要在家啃他爹的老本当一辈子纨绔子吗? 这怎么还有上进心了? “这不是...”谢临嘴唇动了动,最后脖子一梗,“我这不是就想有点出息?” 因为的什么他心里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倒不是说觉得以后阮宝一定会甩了他, 而是觉得,老皇帝就那么一个闺女,将来肯定是希望嫁的好的,他要是这么一直混下去,保不齐人还真看不上, 再者说,就算阮宝没话说老皇帝也没话说,他也不愿意叫心爱的女孩子受委屈, 这要是将来成了婚,走在路上旁人都说,那宁安公主嫁的不好,嫁了个驸马没出息,就知道吃老本,比不上谁谁谁哪家的青年才俊,又比不上谁谁谁嫁得好,他自己听着都不能依! 老二说的就很对,考科举这条路他肯定是行不通,既然空有一身蛮劲不如去战场上找条路出来, 博个将军名头,功名到手,回头看谁还敢多嘴多舌的? 谢临这边怎么想的崔夫人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儿子有这种想法那是好事啊,伸手摸了把儿子毛,眼里都是欣慰, “我家儿子长大了,知道出息了。”说罢又看向谢国安,怒目而视,“儿子想跟你去那不是好事?你打我儿子做什么?!” 谢国安心里苦, 瞧瞧,什么叫区别待遇,这就叫区别待遇,平常她自己怎么惯儿子不让说,他不让去战场就是他的不是了,她那儿子在她眼里金贵的跟什么似的, 他这就动根手指头都这样了,将来这在战场上伤个好歹又得什么样? 想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也不想想他那一巴掌下去到底能不能形容成‘动根手指头’。 谢国安撇了撇嘴,勉声道, “我这不是怕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回头伤到哪吗?这要是有个好歹...” 话没说完就被崔夫人啐了一口, “我呸!谢狗剩!没得你这样的老子这么诅咒自己儿子,再说了,老娘跟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再不知道你怎么想可就完了,你要是真的是担心咱家儿子受伤,我名字倒过来念!” 这话说的... 不得不说,完全到位, 谢国安怎么想的,他当然不怕谢临受什么伤,用他的话说,那男孩子就是该闯荡闯荡身子骨才硬朗,怕伤怕痛的那就不是个爷们,还不如跟娘们一样绣花呢。 他怎么想? 他纯粹是怕谢临没那个能耐到时候给自己丢人,对,他居然只是怕谢临给他丢人。 但他这么想也没什么毛病,毕竟谢临这看着长得这么白,体型瘦削,跟没二两肉似的,在他心里能不能抗住打都是两说。 不过这眼下儿子闹媳妇也看他不顺眼的... 谢国安到底还是妥协了,做出了一点点的让步,大手一挥, “这样,别说你爹我看不起你,就下月你们学堂的狗屁校验,你给你爹拿个头名来,下次老子出征准准带你!” 国子监的校验在谢国安眼里那就是小孩玩的过家家,要是这个还拿不了头名,那还是上一边拉玩泥巴去,上个狗屁的战场,上战场,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2章 到底是谁才是流氓 其实,国子监的校验哪有像谢国安说的小孩过家家那么容易, 那毕竟是为朝廷选拔将才的地方,什么马术、剑术、马枪、步射、马射,还有摔跤搏斗等等等等均在其列, 光是这些也就算了,要是只考这些谢临心里还真没怎么当回事,要命的是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军事策略。 策略...策略个屁的策略?!要他看书...这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最后他仍然是就范了,跟媳妇相比,这看书的也就看书了,又不会真的要命。 于是乎谢临认了命一头扎进各种兵法的海洋里,那用功劲,头悬梁锥刺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考状元。 这天谢临正是在云裳绣房里温书,阮宝找上了门来,一听旺财跟她说,他家少爷在茶室里用功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没听错?谢临?用功?他用的什么功?难不成这次秋闱他也想跟邵谨言似的下场了? 阿秀捂了嘴‘噗嗤’一笑, “阮小姐您还别说,少爷这几天都在我们这温书呢,可用功了!” 阿秀说得也不是虚的,可不就是因为一直缩在绣坊里用功阮宝才没看见他人。 阮宝这些天总觉得有些心神恍惚, 她这边经过春花那么一番话算是想通了,可等她想通了,那人没了。 这你说奇不奇怪。 往常总在跟前晃荡的,晃荡来晃荡去有一天晃荡没了,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也罢,山不来见我,我就去见山。 抱着这种想法,阮宝今日里说服了自己,别别扭扭的找了个由头出来,再一问居然是躲起来温书了... 这... 太阳真的没打西边出来吗? 阮宝半信半疑的到了茶室外,还没等开门便听得里头传来那人嘀嘀咕咕的念书声, “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 念着念着又烦躁起来, “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又阳又阴的?阴阳人吗?!” 这是兵书上的一段话,说的是圣人在暗中策划,在明处显出,所以才被称为‘神明’,居然被这人说成阴阳人, 阮宝听着就想发笑,里头却又隐隐约约传来些奇怪的动静,有些沉闷,又说不好是什么。 她伸手推开门, 一推之下顿时傻了眼,眼睛闭的死紧转过身去,羞愤的不行, “臭流氓!你怎么不穿衣服!?” 什么?她还尖叫上了?! 谢临惊讶之下嘴张得老大,震惊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他比她更应该尖叫的好吗? 他本来好好的在屋里看书打木桩,谁让她连声都不吱就推门啊? 再说了,什么叫没穿衣服?这么说很叫人生出歧义的好吗?他只是光了个上身而已啊! 虽然入了秋,这天气仍然很热,他打的累了出了一身的汗当然就要脱几件啊!?他哪知道就会有人来啊? 这也能是他流氓?这到底是谁流氓啊喂! 不过这衣服到了这会是该穿还得穿, 谢临拽了一旁的汗巾擦了把汗,随手套了件里衣系上,嘴里嘟嘟囔囔, “还我流氓,被看的是小爷我,也不知道是谁流氓...” 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细细碎碎传进耳朵里,让阮宝脸色更是爆红, 想起刚才推开门的刹那她眼里看到的那些不该看到的春光...少年的身材看着瘦削,实际上脱了衣服...看似白皙的肤色下是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优美清晰分明... 突然觉得有点上火是怎么回事... !!别想了!再想长针眼了!! 狠狠跺了跺脚,拔高了音量, “你还说!?谁让你不穿衣服?!” 这人是当真的不讲理,螃蟹精这外号是真没起错,算了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谢临叹了口气无奈道, “行了行了,穿了穿了,我这就穿了。” 穿了?这还差不多,阮宝平复了一下心头的紊乱踏进屋去,再一抬眼又是一声惊叫, “你这叫穿衣服了?!” “螃蟹精,你好好看看,老子这叫没穿?!” 谢临简直想要翻白眼了,他这里衣好好穿在身上呢,怎么着?不穿件棉袄都不算穿衣服? 一手撑了门框把她堵在门上,另一手拽了自己前襟一角,用打个商量的口气道, “都是衣服,咱别这么歧视里衣行不?” 这人当真是...混蛋! 哪有穿里衣见客的?那里衣...是多私密的贴身衣物?他脑子呢?再说了,他这里衣穿板正了? 阮宝只觉得脸上烫的似要爆炸,又觉得跟这人讲道理完全讲不通, 少年的里衣穿的不怎么利索,系带松松垮垮的领口微敞,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衣领处露出来的一截漂亮的锁骨, 阮宝强别开视线,心底啐了这人一口,到底还是没忍住,抽了他腰间系带重新给死死系上, “真是...你是三岁小孩吗?小孩都会系带子!” 她口中细碎的不满着,谢临却没了心思听,他垂头看着身前的少女,发顶的发髻梳得整齐,仍是能瞧见一星半点的碎发, 那碎发绒绒的,随着少女的动作在空气中上下漂浮,好像也在他心上搔了一把痒,让他的心头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她...她在为自己系衣带呢,这神情,就像娘亲为父亲整理衣服一样,那是不是说... 心头一动,刚想要说点什么,又被阮宝打断。 阮宝现在是丝毫没有反应到她这举动是应该不应该,心里想着也就做了,半晌没有听到这人说话心中纳罕, “你好端端的怎么用起功了?要考状元吗?再说了,读个书怎么又跑绣坊里来了?” 为什么突然用功... 谢临挑了下眉梢,随口应道, “我是什么材料我清楚,考什么状元考状元,突然用功也只是想着...努把力罢了,至于为什么在这,当然是因为安静。” 对了,绣坊里安静,他谁都不会猜到他能在这,这突然背上书的事还是别让旁人知道才好,不然还不一定怎么笑话他呢,他是连爹娘都没告诉。 系带总算系好了,他敞开的领口也系了个严严实实,阮宝松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白了他一眼, “绣坊安静?你怎么不去春福楼呢?” 在春福楼的雅间不是更安静?何苦来这祸害阿舒和阿秀? 谢临闻言扁了扁嘴,语气分外委屈, “因为会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3章 经不经气 去春福楼会饿? 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阮宝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忽然想起恐怕对于他这人来说还真是, 春福楼毕竟是酒楼,他这种本来就不上心注意力很难集中的,兴许还真是越闻越饿。 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那谢大公子在绣坊里用功,可有精进?” ...这句还真问到了点子上,谢临被她问的愣了下,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道,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形容词?就他刚才那两句念的也叫差不多? 兵书都读不明白,还说什么差不多?糊弄谁呢? 阮宝心里吐槽了他几句,到底还是没忍住, “差不多?‘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这句说的分明是圣人在暗中谋划,明处显现。” 话说到一半也就够了,意思足够明显,谢临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阴阳人’言论,心里也知道她是都听见了,面上顿时有些赧然,嘴唇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少年一双眸子黑漉漉的透着一股子明显的憋闷,阮宝是又好气又好笑, “光念字那是读书吗?你得知道里头的意思才行,照你这么念下去,念上两年你都不知道你念的是什么。” 谢临撇了撇嘴,心说他能愿意念书都是很不错的事了,还要管他懂不懂,放屁!那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心里想的嚣张的不行,面上却委委屈屈的把脸凑过来,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懂,那怎么办?” “什...什么...怎么办?” 突然凑近的俊脸叫阮宝一惊,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想往后退又退无可退,一时间只觉得喉咙里干涩的厉害, 他额角的几缕发丝沾了汗,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薄唇透出绯红的颜色来,连带着眼神也跟着沁了水似的柔软。 她动了动嘴,连声音也跟着恍惚了几分。 这模样着实取悦了谢临,他含笑偏了偏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半晌又恍然大悟似的道, “我想到了!”谢临双眸猛然一亮,“既然我学不会,但你会啊...” 话尾拖了长长的声调,这暗示性,傻子都会知道, 阮宝一双杏眼瞪的滚圆, “你这人...!你上课时学什么了?” “上课时没学啊!” 还挺理直气壮? 阮宝气得牙痒痒, “所以呢?” “所以你来教我么。” 这话接的是不假思索。 阮宝狠狠啐了他一口, “呸!要学找夫子去学,我才不教!” “可是夫子们都不愿意教我呢...” 耳畔传来的声线无辜透了, 原他还知道夫子们都不愿意教他?这天天上蹿下跳没有一刻消停的,见天的逃课,愿意教就怪了! 阮宝被他气的发笑, “呵,夫子们都不愿意教,你来找我教?”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为什么要我来教?” “为什么找你来教?多显而易见啊。”谢临眨眨眼睛,“很明显你比夫子们经气啊。” 经...气?这是人说的话? 臂弯下的少女脸色明显的黑了一半,谢临却仍然未觉似的,嘴里继续叭叭叭, “国子监的宋博士教了我三天,说我什么玩意不化,曾博士教了我一天,说我不可雕刻,王博士经气一点,教了我近十天,然后说什么粪。” “要老子说这些酸书生是真过分,老子又不是冰,化什么?还不可雕也,他雕我一下试试!至于那个王博士就更离谱了,连老子这么糙的人都没说什么粪啊粪的,真是粗俗!” 谢临像回事似的叹了口气, “这些个酸书生真是,还国子监,这承受的能力都赶不上我小时候教我的闫先生...” 话里话外都透着鄙夷。 阮宝听着他一个接一个的数,心里都替他提到的三个博士感到委屈, 他嘴里说过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腹有经纶桃李满天下,其中曾博士更是她祖父时期的探花, 教他...教他还真是浪费了! “打住,那叫冥顽不化,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 阮宝实在是忍无可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还到处歪曲成语典故,只有他这样的粗俗人才能把这些词说的这么粗俗! 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账没跟他算,柳眉倒竖, “你刚才说我经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找我教你其实只是想气我?!” 这...这话谁承认谁就是傻子。 谢临笑嘻嘻的, “没有没有,我这是夸你,夸你有度量,不跟我一般见识。” 话说回来这人还真是他平生所见的对手中战斗力最强的, 说这话倒不是她能在跟自己的唇枪舌战中占据上风,而是平常的女子叫他这么怼几次早就哭着跑了,就是京里的御史说歪理也说不过他, 也就这螃蟹精一个,不仅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还越挫越勇,到了现在连自己的嘴贱也学去了几分。 谢临想着砸了砸嘴,又继续道, “所以你都这么有度量了,你就教教我呗?教教我这个朽木、粪土?” 阮宝冷冷一笑, “找你的闫先生去!” 刚不是还说铁阎王教的好,那找他去不是也很合适? 谢临摇了摇头, “不得行不得行,闫先生是启蒙先生。” “启蒙先生教你不是正好?” 就他这典籍理解能力,跟三岁小孩也没差多少了。 谢临弯眼一笑也没反驳, “不行,闫先生岁数大了,身子受不住。” 阮宝一时间也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本来就不合理, 本来能只用一句‘男女授受不亲’给打发了,偏稀里糊涂的就开始展开了‘经不经气’这个话题, 大脑一时短路,话风是越走越偏, “你...!?他身子受不住不能气,我身子就受得...” 说到一半猛然住口,冷不丁想起‘身子受不住’这种话好像有哪里奇奇怪怪的,阮宝愤愤转过脸去, “反正,你爱找谁去找谁去,教书这事我做不来,做得来也不愿意教你!” 少女脸颊不知不觉攀上的红晕灿若朝霞,谢临挑了下眉梢,虽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羞了,反正现在对他来说,是羞了就是好事, 至于她教不教的...开始时候也就是逗逗她,倒是越说就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个么也不急于一时,回头再磨也使得, 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4章 你喜欢吗 找他有什么事? 这个问题就问的很好,好到他不问阮宝根本就想不起来。 毕竟她本来找他也是没事,就是闲的慌,连理由都是强拉硬扯的,现在他这么一问... 阮宝不自在的垂下了眼,一时什么也没说出来,眼珠子动了动又想到了什么, 再抬起脸来理直气壮的, 转身往春花面前一伸手,春花非常上道的递过去一只烫着翠光楼徽的盒子, 梗了脖子道, “这只盒子谢大公子认识?” 她这姿势看的谢临只觉得好笑,她本来就没自己高,现在整张脸都扬了起来,那不服气的劲... 悄悄往下边瞥了一眼,还真是偷偷的踮了脚, 怎么说,看着就是一副很心虚还要硬撑的样子, 不过这踮不踮脚的有什么用,就是踮脚了她也仍然不够高。 倒是这盒子么...还真有点眼熟,好像是...? 忍住了心底想要揉一把那分外可爱的小脑瓜的冲动,谢临蹙了蹙眉尖, 这螃蟹精怎么还一副质问的口气? “你及笄礼时候我送你的?有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有没有问题的他自己不知道么?暗扣发出‘啪’的一声响,阮宝将盒子展开,里头的螃蟹分外嚣张,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谢临非常实在的点了点头, “没有,我不觉得。” 其实说这话他心里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别人家姑娘都簪个花啊朵的,到他这送了个螃蟹。 可是他那怎么了?就是觉得,这钗子很衬她啊,螃蟹精就该带个螃蟹不是么? 这副样子还真的挺气人的,阮宝佯装强势的瞪了瞪眼, “你送根钗就算了,还送个螃蟹!?我不该找你么?” 看着明摆是自家主子落了下风,春花觉得表现的时机到了,此时不帮腔更待何时? 往前站了一步,咧了嘴嚷嚷道, “就是!螃蟹就算了!还是根钗子!这还没定亲呢就送钗子?谢公子这是想要跟我家殿下私定终身吗?!这也太孟浪了!呸!” ??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自己说的明明是螃蟹是主要原因啊!到了春花这换个顺序,这话里的味道可就变味了啊! “春花?!” 阮宝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又转过脸来匆忙对着谢临解释, “不是,我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我...” 嘴上就像粘了胶水一样,愈发张不开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事?!越描越黑! 其实阮宝私心里一直觉得,谢临根本就不懂送钗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一只呆头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旖旎到了极点的心思?多半也就是随手挑的。 总之她是掩耳盗铃也好,懂装不懂也罢,在春花这么一说之下,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也就直接被戳破了。 别管谢临之前知不知道,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他要是以为自己也这么想,这...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找事来逼迫他表明一次心意? 越想越觉得臊得慌,阮宝是只想捂住脸拔腿飞奔,立刻!马上! 偏她现在跟他离的这么近,根本连动也动不了。 少年清润的眸子里迷蒙得紧,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她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畔砰然作响,不禁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四目相对间,谢临忽而弯眼一笑,薄唇轻启,凑近了她耳边道, “是啊,爷就是想跟你私定终身。” 居然...居然直接承认了? 阮宝一双眼睛瞪的滚圆,他的气息在她耳畔喷薄,是一种又酥又麻的感觉, 脸颊上又胀又热,整个人直接傻掉,舌头都打了结, “你你你...”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不是... 正常...根本这场面都不正常!还按常理出牌个锤子? 少年黑黢黢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径自捡起了那根金钗,修长如竹的手指衬得那钗子也精致了几分。 谢临拿起钗子在她发上比了比,心中愈发觉得他的眼光简直极好, 她今天梳的是双垂髻,两缕环发挽在双侧,余下的半披在肩头,青丝如瀑乌云堆雪,一张俏脸盈盈可爱, 不过还是可惜, 若是能簪上这只钗... 少年喉间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按照心中所想将钗簪入她的发间, 如阮宝所想,谢临确实不知道什么钗啊簪的区别,就算现在听了春花这么说一句也只是一知半解, 这大概是个很引人遐思的物件。 不过那又怎么了,他心理此刻那是半点悔意都没有,若是早知道,他仍是会送的。 这个就衬她,至于私定终身不私定终身的,这还用说吗?很明显他就是啊。 少年眼里是丝丝缕缕的笑意,他微低下头,连声音也柔软了几分, “所以...你喜欢吗?” 他的话音春风般轻拂,含义分外旖旎,一时让人分不清楚,他问的是喜欢那只钗还是喜欢他本人, 阮宝一瞬间只觉得被雷劈中,恍惚间好似声带失去了作用,也失去了声音, 喜欢...心中的情绪大概叫做喜欢, 不过...就算喜欢,谁又像他这样厚脸皮! 脸皮热的不行,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很快她也不用应对了,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有些轻挑的招呼, “哟,老大,可算找到你了。” 这个声音很有辨识度,光听见就知道是向云非, 有人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阮宝顿时舒了口气,觉得不用回答了的同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想要从这过于暧昧的姿势里拖出来,不过仍然是晚了, 随着脚步声接近,向云非的嗓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几乎是惊叫了, “宁安?!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也’字用的就很是精妙,他身后的另外两道脚步声也跟着加快走上前来, 见了这情景... 面面相觑。 老大胳膊圈着宁安,看上去跟交颈缠绵似的... 真是太刺激了! 阮宝羞的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谢临虽然没那么大反应,但也是愣了一下, 他们怎么还来了? 趁着他愣神这个空档,阮宝急忙从他臂弯里脱了身出来,分明目光游移的厉害,仍是没事人一样去打量这茶室里的摆设。 开始的时候只是佯装,看着看着她却真的看出了点名头来, 用来锻炼身体的木桩,满桌的兵书策论,他这是要...? “你这是要参加国子监的校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5章 璞玉 奇哉怪哉,就这件事,现在用大白天里活见鬼来形容都十分贴切, 谢临要参加国子监的武艺校验?还这么认真? 不说是从未有过也差不多了,要知道他从前可都是糊弄事的,那是要多糊弄就有多糊弄。 国子监里专门监考策论这一门的殷博士曾经说过,谢临是他监考三十余年里见过的最顽劣不驯的,没有之一,就他写出来那东西用狗屁不通形容都是抬举, 去年的年终校验就更是,偌大的一张白纸,他大笔一挥鬼画符一样写了四个字‘老子不会’,气的殷博士差点没晕过去。 就他?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打算认认真真考校验了? 这事不光是阮宝觉得不可思议,话一说出来后面几个家伙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 向云非按耐不住往前蹦了一步,围着谢临转了两圈,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老大,我没听错?” 夏彦男啧啧称奇,顺带着拍了一把向云非的脑瓜勺, “废话,你肯定没听错,就是你们都听错了我也不会听错,” 目光如炬的看着谢临, “老大,宁安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一个个的说话怎么都这么招人厌,谢临叫他们看猴子一样看的忍不住炸毛, “去去去!都给我上一边去,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听着就跟赶人似的,而且...阮宝真想一转头乎死他,气得牙痒痒, 他是不是脑子真缺根弦?连带着什么话该说不该说都没数了? 怕什么来什么, 谢临现在脑子缺根弦可他几个兄弟脑子里没缺, 三人神色间瞬时暧昧了几分, 向云非装出一副相当受伤的模样,一手捂了胸口,口气娇娇弱弱的,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就是重色轻友吗?凭什么宁安能来我们就...嗷!” 他用这口气说话,每多说一句谢临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了最后忍无可忍,直接一脚踹上去,这令人作呕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 夏彦男看在眼里心中窃窃, 该,这可不就是该? 谢临恻恻环视几人,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墨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看起来确实是恼了,要是再闹下去大概人身安全就有些不妥当。 华子念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哥几个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看老大你几天都没出现了,想着来寻寻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谢临就明白了,他到底还是失策了,连螃蟹精都找着他了,何况这几个平日里跟自己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华子念微微一笑,向书案上看了一眼又道, “老大,你这是真下定决心要走军伍的路子了?” 军伍? 阮宝听在耳中身躯登时一僵,贝齿不觉咬了紧了下唇,目光游移不定, 军伍?为什么他仍然要走军伍的路子?今生他又没有和秦栗成亲,又是什么理由叫他做这种决定? 难不成命运仍是会走上既定的轨道么? 说不出的慌乱袭上心头,她静静等着谢临的回答,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问题对于谢临来说倒是无所谓,毕竟也没什么好瞒的,听华子念这么一问也就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对,是事实。” 有些时候有些事,当你没有听到确切答案之前会摇摆不定的胡思乱想,等到尘埃落定以后,又会生出旁的转变来, 短短的一瞬间心绪百转千回,阮宝听到他的答复很突然的就释怀了,神情也放松下来。 无关反叛与顺服,谢临本身就是一块藏在石中的璞玉,他有这个能力,他就不该一辈子埋没于芸芸众生之间,他是一名将军,生来就该是一名将军。 而她既然喜欢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心去折断一只雄鹰的臂膀,用自私的爱去做牢笼埋没他的一生? 同理,如果他真有他说的那样喜爱自己,又怎么会在来日刀刃相向。 所有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罢了。 阮宝这么会都想了些什么旁人自然不会知道,他们这会还沉浸在这消息带来的震撼之中, 向云非好了伤疤忘了疼,瞪大了眼睛口中乱叫, “原来是真的啊?所以说老大你是为了跟谢伯伯上沙场才要参加校验?我爹前一阵子吃饭的时候还说,谢家的小临子有出息了,要跟着上战场...我...我还跟他赌了一把...” 说到这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这模样明显就是押错了,夏彦男顿时会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诚心安慰实则幸灾乐祸, “老四,说,你这回要输多少钱?” 向云非神情哀怨,口中愤愤, “钱个屁!他娘的赌了个大活人!” 向云非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正常人家的男孩这功夫早就定亲了, 向副将自然也着急,奈何自家这混小子一听娶媳妇跑得比兔子还快,人影都抓不着, 儿子是什么德行老子自然清楚,就着这件事向副将勾着儿子下了赌注,向云非也果然受不住激将法,立马就点头应了, 当老子的也不含糊,既然是要赌,那就赌个儿媳妇, 要是输了麻溜把亲事就给定下来。 这桩赌向云非本来是信心爆棚,毕竟自家老大是什么人他可太有数了, 参不参军的另论,就这个武艺校验,那是绝对的过不了, 学上两天不把书撕了就不错了,更别说拿个头名了,拍着胸脯跟他爹做了赌,就赌策论绝对还是个白卷。 至于现在...很显然,谢临这么认真,他输是输定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定亲,他是只想跟陈婉婉定亲,然而眼下这情况,傻子都知道陈婉婉根本就不可能跟他定亲, 他的归途无非就是被按着头跟个自己不中意的女子定下终身,素昧平生,甚至见之生厌。 什么叫哭都没地方哭,大概这个也就是了。 ‘大活人’这形容词可是挺新鲜,夏彦男愣了一下,想到向副将盼着儿子娶媳妇的热切愿望顿时明白了几分, “哦~你莫不是?” 老四的大黑脸无疑验证了一切,心里偷笑了两声非常识趣的一本正经说起了其他, “说起来最近京里的纨绔子是流行起长出息了么?不仅咱家老大知道上进了,平顶伯家的庶子都下场去秋闱了。” 平顶伯也就是平阳伯,他家的庶子也就是邵谨言, 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到中年还是怎么回事,平阳伯随着年岁的增长头顶发丝是愈加稀疏了起来,连带着髻都挽不住了,形象滑稽的厉害, 于是他们几个给人起了个外号叫平顶伯,当真是缺德, 嗯…不仅缺德,可能还挺…贴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6章 挟恩求报 邵谨言参加秋闱这事旁人甫一听说兴许还挺震惊的,不过对于阮宝来说却算不得新鲜, 托了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一点也没当什么大事。 她不仅知道邵谨言会参加秋闱,还知道他会中头名解元,来年春试还会中会元,殿试更是会中状元, 这会不过是听到个下场有什么好意外的,要是没中她才会意外呢。 不过她心里怎么想的旁人也不会清楚,眼下这神色叫人看在眼里,不仅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像是对邵谨言很有信心似得。 夏彦男说完本来满意的收割了一波奇异的目光,看到阮宝这微微一愣, “宁安,难不成你知道那小子会参加科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边谢临想到她几次三番去寻邵谨言,眉眼间的神色便有些不善起来, 阮宝看着也想到了什么,吞了口口水决定装傻,抬起眼来分外迷茫道, “啊?你刚才说谁会参加科举?” 原来是没听清啊,对面的少年脸上顿时多云转晴,阮宝心内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有些觉得远离了危险。 不过她这口气出的委实是早了, 华子念忽而弯唇一笑, “说起邵谨言那人,我倒是觉得这人是块经商的好材料啊。” 知音啊,真是知音!阮宝听着想起自己被坑的那么多雪花纹银差点没热泪盈眶, 天底下原还有跟自己一样想的人? 那邵谨言可不就是不经商白瞎了,他不仅适合经商,他还得是个奸商,天底下第一号的奸商! 他要不是奸商那旁人都不配这个称号!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口气好像有点太过急切了,忽然觉得脖颈子有点发凉,不用回头也知道某人的目光必然是凉飕飕的, 阮宝小心的往回缩了缩,讪笑着解释了一句, “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 华子念倒是没注意到这点似的,嘴角笑意愈发深了, 她看着直觉有些不妙,只听得他又道, “哪里是看出来的,之前我们老大不是还在那买了块紫...唔...” 那么个破烂也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万两,不就是应着人的需求么,这还看不出是个能做生意的料么? 华子念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某人堵住了嘴, 谢临手掌将他的嘴压的死死的,表情也狠狠的,威胁性的呲了呲牙,转回头来又对着阮宝道, “别听他的,他胡...” 断人者人恒断之,话还没说完,阮宝疑惑的看过来, “紫徽石?你不是说是你家的?” 他不是说是他家里的?怎么现在又成了邵谨言的? 谢临一时没说话,不过这情况看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用不着再听他扯什么。 阮宝眉头蹙了起来, “那块石头到底是他的还是你的?” 呵,这到底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这种问题也要回答?那必然是不能说实话,要是说实话得多掉面子。 谢临想也不想,张口便答, “当然是...” 看这模样就知道没实话,阮宝眉目凉下来,冷声道, “说实话。” 这... 谢临唇角动了动,声音小了一点, “是他的。” 声音虽小,听清却足够了,既然那破石头真是邵谨言的,就邵谨言那个德行,他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答应他什么了?或者说,你给了他多少钱?” 谢临撇了撇嘴,不怎么自在道, “也没多少。” 华子念趁着这个空档扒开了捂着自己嘴的手,故意嚷嚷道, “怎么就没多少?一万两还叫少?不过这对于老大来说兴许还挺少的,那书上不是说的千金一掷博美人一笑?老大这才一万两,换下来还差不少...” “老二!你是不是没挨过揍!?” 谢临怒目看过去,华子念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笑意,立马住了口,笑嘻嘻缩到夏彦男后边,再没言语。 不过他现在言不言语的也不重要了,毕竟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明白怎么回事。 阮宝一张俏脸阴沉的不行,谢临见了登时一顿,抿了抿唇换了口气道, “其实...” 刚提了个话头就被阮宝连珠炮一般喷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你个大头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他明显着坑你你还答应?!你是猪吗?!一万两买个破石头?!” 这是猪?扔在献州都是没人要的东西,他花了一万两去买?什么样的冤大头能干出这种事? 阮宝一听见这事气的青筋直爆。 谢临被她骂了一通也不恼,反而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嘴, “我其实觉得也还没亏...” 好像是不太亏,他还换了根簪子呢,想到这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阮宝却不知道这么大会功夫他又想到哪里去了,见他这无所谓的模样只觉得更气, 说不清很气什么,反正就是很气。 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爱如何就如何!我懒得管你!” 说罢夺路而出。 谢临有点傻眼,起身要追又想起没穿外衫,回身去穿又觉得来不及, 索性扯了脖子喊一句, “喂!那之前的事你是应还是不应啊?” 这说的是之前他要她来教自己的事,阮宝听他提起自然是懂,不过她这会正在气头上,头也不回没好气道, “再说!看本宫心情!” ...这话有点似曾相识,还看上心情了,谢临瞪了瞪眼,眼看着那人跑了个没影。 等那人影已经走的看不见了,谢临转回身来,方才脸上笑意已经敛了无影无踪,声线沉沉道, “老二,你今天过了。” 兄弟一场,华子念是否故意他心里清楚,而这一件事,他从来没有打算过叫她知道,别说只是一点钱,就算是搭上半条命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难道不是叫挟恩求报么? 被点到名的华子念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眉眼微垂道, “老大,不是我过了,是你想错了。” “我想错了?” “对,是你想错了。”华子念轻笑了一声,“你既然心悦她,既然已经付出了,就一定要让她明白。” 手指在桌上敲出一声脆响,笑意随之缓缓隐没, 是故意的,他确实是故意的。 不是怀疑她与姓邵的有来往么?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她想要的东西,姓邵的奇货可居锱铢必较,也只有自家老大才愿意花这样大的价钱博她一笑。 阮宝的性子华子念看在眼里,他知道的清楚,今日事了,宁安便一定会记得他老大几分好。 “不,错的是你。” 华子念的话也只让谢临思索了短短的一瞬,他看着华子念,清晰而又坚定的道, “固执也好愚蠢也罢,我不愿叫她觉得亏欠于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7章 亏不亏欠的阮宝现在也没想那么多,至于谁是不是故意提起什么事她就更没想了,她现在满脑子里想的也只有一件, 天杀的邵谨言坑自己的钱也就算了,居然坑到谢临头上了?! 真是岂有此理! 还没成亲过门就已经开始替别人心疼钱的某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哪里不对, 转过身来吩咐春花道, “你去上贡院那边去,去给本宫下个注。” 但凡自家主子用上‘本宫’这两个字,就充分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春花支楞耳朵听着,听到‘下注’这俩字登时就愣了, 这不是赌吗?殿下什么时候还赌了? 再有贡院门口那边的赌局...那不都是押注这场秋闱的吗?殿下有看好的学子了?这不对,殿下还关心这事? 春花半信半疑, “殿下...咱押谁啊?” “押邵谨言,就押他头名解元!” 啊? 春花一张嘴咧得老大,这也太不靠谱了,谁不知道那邵大公子整日里寻花问柳的,怎么看都不是当解元的料啊,难不成殿下这是要给庄家送钱吗? 不过这主子赌不赌的,她也没什么立场掺合,硬着头皮又问, “那咱押多少啊?” 阮宝冷冷一笑, “咱宫里有多少,就押多少。” 春花不可置信的掏了下耳朵,脸色都哭丧下来了, “殿下...您说多少?” 这都押邵谨言,要是输了她们这日子以后还过不过了? 阮宝瞥了她一眼,哼道, “放心,饿不死你!” 他邵谨言这韬光养晦的日子也过的够久了,不是想要一鸣惊人逼着徐氏狗急跳墙吗? 一赔一千的赔率,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她不掺合一脚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坑人钱很欢乐是,这就借着你的光狠狠地赚上一把! —— 嘴上说着看心情,到了头来阮宝还是被某人磨的心软。 绣坊里到底不怎么方便,再加上阮宝很是觊觎春福楼的点心,窝点便换了个地方, 一场鸡飞狗跳的‘补课’从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其实要给谢临补课到让他拿到武艺校验头名的程度也不是很难,国子监这方面一直按照平均值来计算, 也就是说,如果除策论以外其他的方面都能拿到个甲等,策论过个丙线也就差不多了,而且这方面考的主要还是脑子,按照谢临折腾人很有一套的歪门邪道劲头,努努力应该能拿下个乙等。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阮宝明显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厮恐怕不是什么不会,他是根本不想学。 正是饭点,春福楼里菜香袅袅, 谢临歪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肚子,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就像一条上了岸的翻白的鱼, “我饿啊...我饿...” 揉了半会没听见有人理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不如先吃饭?吃八宝鸭怎么样?还有松鼠鱼,我记着今个是宋大厨掌厨,这两样他还挺拿手的...” 阮宝翻着手里的书,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声音淡淡的, “兵法背下来了么?就吃饭?” “当然背...” 谢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到一半自刹了车, 那东西也不是光靠死记硬背就行的,看个差不多也就够了,考试也不能照书念不是, 再说,他早就看的烂熟了,那还用背?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能把这话给漏了,毕竟这话要是漏出去,可也没什么理由再让人教了。 眼珠子一转一把夺过了阮宝手里的书,一张大脸凑过来,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着也得先吃饭再说?” 阮宝这才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那请问谢大公子一天用几顿饭?” 这两天不光是谢临在看兵法,她在教他的过程中也对其中一些非常感兴趣,刚刚那一本正看到兴处便被他给抢了,她不生气才怪。 用几顿饭这个还真是不太好说,他是就没个安生时候,每看不上一会书就要上蹿下跳,不是吃点这个就是喝点那个,要么就要如厕。 又是点心又是小菜的零零碎碎算下来,一上午都吃了三回了。 谢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甚自在的摸了下鼻子无辜道, “可是我饿啊,这饿不饿和吃几顿有关系吗?”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阮宝额头青筋跳了两下,没待发作又被他堵了回去, 谢临一本正经的拍胸脯保证, “我吃完这顿肯定再也不吃了,我发誓!” 说着也不等阮宝同意不同意,转身便招了旺财来, “平安,你去到后厨去,叫他们捡着最好的席面给我上一桌来,然后等等,叫李大厨给做个水晶脆果来。” 李大厨是春福楼里专做甜品类的厨子,一手甜品做的深得崔夫人真传,那叫一个绝,寻常人就是排队都要排上好久才有这个口福。 旺财得了话忙下去了,谢临偏过头对着阮宝道, “李大厨做水晶脆果做得好,反正我吃着是比宫宴上的好,你也尝尝?” 话里用的是商量的口气,实际上也是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拒绝, 水晶脆果是正合时节的新鲜果子,洗净了沾上一层轻薄的糖衣,又洒上些坚果脆之类,听起来和冰糖葫芦又异曲同工之感,吃起来却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 看着是个挺简单的,一般的大厨却做不好这东西,掌握不住这火候,稍稍过一点就不好吃了。 糖衣剔透如水晶,入口即化,里头的果子半点不见糟软,犹有余味,再混上一层坚果香,真就绝了。 甜品,谢临这还真打在了阮宝的三寸上,她可不就爱吃一个甜的, 心里有些波动,面上却淡定的不行,阮宝正了正神色道, “不行,我吃多了牙疼。” 谢临微微一笑,声线明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听着却像是十足蛊惑的味道, “春福楼的糖衣很薄很清脆,只吃一点点不会牙疼的。” 于是她开始动摇, “一点点?” “嗯,一点点。” 阮宝咬了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 “那就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而已,她只是尝尝。 谢临眼底极快掠过了一抹笑意,那是奸计得逞的神色,他掂了下手里抢过来的书,看也不看便扔到了一边去, 其实哪里是他饿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校验还是她校验,整个颠倒了过来, 这么一本破书一看小半天,就那么吸引人?饭点都到了连饿都不知道,本来就蠢,再不吃点东西回头更蠢了可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8章 水晶脆果 按照常理来说水晶脆果大概算是用时最短的菜色之一,可现在饭都用了一半了也没见上来, 眼看着阮宝的神色愈发兴致缺缺,谢临按不住脾气,拍了下桌子道, “平安!你去后厨问问,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都不上?!你去催催。” 旺财哒哒跑下去,没一会又很快两手空空的上来, 谢临也没注意到他颇有些灰溜溜的模样, “水晶脆果呢?” 旺财一脸哭丧, “少爷,点这菜的人多,李大厨忙不过来,水晶脆果一时半会上不了。” 谢临剑眉倒竖, “什么叫一时半会上不了?那是老子要的菜,外头多少人要跟我有什么关系?叫他先给老子上,再不上吃都吃完了,这点事你都不懂?” 旺财简直都快哭了, “少爷,不是奴才不懂这回事,实在是有原因的...” 话没说完门口处传来一道巨响,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一女声道, “好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忙的时候你在这给老娘耍横?!”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谢临偏头望过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阮宝就更是整个人慌的不行, 崔夫人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处呈骂街状,六目相对见阮宝坐在包间里,胳膊还没放下呢,面上就笑出花来了, “殿下没受到惊吓?瞧伯母我这大嗓门子,没事你别怕,我是在这说我家这臭小子呢,你想吃什么给伯母说。” 说罢向谢临这边转过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可谓是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崔夫人今个是出来逛街的,都忙完了离春福楼也不远,自家的产业也就过来看一眼, 正赶上饭点后厨里忙的热火朝天人仰马翻的,人手缺的崔夫人都快要撸袖子下场了, 就这时候,旺财个倒霉孩子下来催菜, 什么样的主子就什么样的奴才,这话诚然不假,旺财跟着谢临混久了嘴里也没个好动静,正趾高气昂的跟李大厨催菜,一下就让崔夫人给抓了个现行。 自家的熊孩子砸自家酒楼的场子,再加上好几天没逮到这混小子人影,崔夫人那是想也不想,直接就冲上来了,哪里又能料到这种光景, 要是她早知道...早知道她才不上来呢。 不过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早知道,撞的可不就是一个巧。 面对着崔夫人格外亲切的笑容,阮宝是手足无措的只想钻进地缝里, 别管是因为什么,她现在算是在跟谢临私会,是是,这要是让华子念他们看见了还好说,这下可好,直接让人亲娘抓住了,这要怎么收场? 她现在何止是惊吓,简直是惊恐了好吗,又哪里敢说什么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这都什么事啊? “没有没有,伯母...不是...我没受惊吓...也没...” 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与她相比谢临现在早淡定了,自己家的亲娘那是一点也不见外,大咧咧道, “您问她想吃什么啊,那可巧了,她想吃水晶脆果啊。” “谢临!” 阮宝羞恼的叫了他一声, 都说了后厨很忙,崔夫人都找上楼了他还敢提什么水晶脆果?这是真没挨过揍? 崔夫人这边一听是阮宝要吃水晶脆果,态度那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横眉冷对冲着谢临, “你怎么不早说?” 谢临摊了摊手, “您也没问我啊。” 崔夫人急吼吼推了门, “我这就上后厨去!” “伯母!” 阮宝赶忙把人叫住。 崔夫人猛然转回头来,分外和蔼道, “哎!殿下还有什么事?” 阮宝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声音好像是有点高了,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我没什么事,就是...厨房里也挺忙的,我今天就不吃了...” 她现在哪还想吃什么脆果啊!她只想回她的芙蕖宫里去!现在就回! 崔夫人笑的更和善了, “我当什么事呢,没事,伯母亲自给你做,伯母做的可好吃了!” ...... 这一天的水晶脆果是阮宝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盘脆果,没有之一,然而也是这最好吃的脆果,她吃的食不知味。 崔夫人是个识趣的,知道小姑娘脸皮都薄,遣人送了果子就再没出现过, 虽则如此,阮宝还是格外纠结,俏脸红的比糖衣里裹着的脆果还要艳上几分,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吃掉了半盘果子才惊觉吃的多了。 到了晚间躺在床上,牙齿里果然开始泛上疼来,程度也只是微微的,秋实体贴的拿了块小药包来,她放在齿间咬了, 没一会药力发作,阮宝阖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想着, 还是让姓谢的自生自灭去,她再也不去了补什么习了,脆果...崔伯母做的脆果是真好吃... —— 这一天的常安侯府里也进行了一场深刻的家庭会议, 谢临从回了府就一直被崔夫人盯着,吃饭盯着,洗漱盯着,现在连他人都进了被窝里,还坐在他床边上, 他顶不住这沉重的压力, “娘,您不觉得天色已经很晚了吗?” “我不觉得。” 行, “娘,您不困吗?” “我不困。” ...可你不困我困啊! 崔夫人瞪着一双杏眼,里头满满的都是审视,谢临到底还是屈服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行,您说,有什么问什么,儿子知道什么就答什么,您看这样行不?” 崔夫人也不客气, “你跟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公猪母猪的,我可不知...哎呀您干嘛呀,我说我说!”试图插科打诨的某人没等说完便被自家亲娘狠狠敲了一记,人也老实了不少,撇撇嘴道,“就,就您看见的那回事啊。” 崔夫人白了他一眼, “我看到的是那回事?你倒是说说?” 左右也是瞒不过去了,谢临也不打算瞒了,一五一十把事都教导了, 等他说完崔夫人一张嘴长的能塞下个鸡蛋, “你是说公主在给你补策论的功课?” 天上没下红雨?她这大儿子都用功用到这份上了?不可置信的叫了发财来, 发财老老实实的肯定了谢临说的都是真的,崔夫人这才有些缓过神来, 不得了不得了,大儿子真是长出息了,不仅知道用功了,还知道讨女孩子欢心了,可把当年的他老爹甩出去几条街,这是好事啊! 正了神色道, “回头公主爱吃什么你回来跟娘说,娘回头差人给你们送饭去。” 谢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可省省娘。” “为何?” “就您今天这么一来,考试之前我都找不着她人了。” 入了夜里深色的床帐黑压压的,谢临幽幽叹了口气, 真是成也娘亲败也娘亲,早知道还不如不去什么春福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9章 有凤来仪 张淑妃离宫毕竟是去闯荡江湖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她这一走芙蕖宫的宫女立马就扩充了, 春花最近闲的不行,论办事能力不如描星,梳髻的手艺比不上桂影,就连喂兔子都是蟾官比她更讨大爷欢心,轮不到她上手。 不过她到也会自我安慰,不管怎么说主子还是向着她的不是,这从小到大的情谊旁人可怎么比。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丢丢的失落,但是到了这天,这么点失落马上也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的。 怎么说?前边的秋闱放榜了! 这一年的秋闱比往年往后错了些,等到桂花全盛了正好放榜。 正如阮宝所料,那头名解元可不就是平阳伯家的邵谨言? 春花从外头回来怀里揣了厚厚一大摞的银票,胸前的衣襟都鼓了起来,笑的嘴都险些合不拢了。 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叶岚过来散心, 叶岚现在是除了阮宝宫里最闲的人,一来视同婆母的淑妃不在宫里,二来阮泽也没个妾室,不用给旁人请安又不用被人请安,再有她正怀着孕,整个宫里也就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春花进了屋脸上喜气洋洋的,叶岚见了问一句, “这是什么喜事?你这丫头这么高兴。” 春花一句‘赢钱了’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猛地收回来,不好不好,赌钱这事到底不是个闺阁少女该干的, 倒是叶岚来的勤了性子也好,春花也不怎么怕她,改了口打趣道, “什么喜事可不好说,反正,这就好比太子妃娘娘您生了个大胖小子!” 叶岚俏脸一红哭笑不得对着阮宝道, “你这丫鬟倒是有趣,牙尖嘴利的,像你。” 阮宝笑嘻嘻的, “像我吗?我倒觉得春花说得好,该赏呢!” 偏头叫了一句春花, “你这吉祥话说的好,我听着高兴,回头去秋实那领赏钱。” “哎!” 春花清脆的应了一声。 这喜事到底是叶岚的,小姑子都有了表示她自然也得有,从头上拔了根簪子, “拿去顽,你主子说得对,是该赏。” 那簪子是赤金的,刚一接手就知道分量不轻,春花一届财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叠声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很有眼力的退下去了。 阮宝酸溜溜的扁了扁嘴, “嫂子阔气啊,再来这么几回我哥的东宫是不是都让你赏空了?” 叶岚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 “哪里是嫂子阔气,分明是小姑子小气。”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番,复而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等笑得够了,叶岚摸了下尚还平坦的小腹笑意敛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阮宝无所谓的接了句口, “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都挺好的,咱们一家人准准都喜欢。” 话是这么个话,倒是... 叶岚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你啊...” 又不知如何跟这被公爹夫君养的分外单纯的小姑子开口。 她这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还真是挺重要的,太子已及弱冠,繁衍后代开枝散叶极为重要,只有诞下个儿子太子位才能坐的更稳当,也更能凝聚民心。 反观若是诞下了个女儿,太子如何不用论,她这清闲日子便算是过到头了,大开东宫选几个秀女那是免不了的, 要是选个奉仪昭训还好说,这要是选了个家室差不多的侧妃,以后的日子可有的闹腾。 这闹腾不闹腾的她倒也不怕,就是清闲日子过久了,谁又愿意去勾心斗角的,想想就烦。 叶岚如何想阮宝也猜不透,她看着那未有轮廓的小肚子目光愈发柔软了起来,小心翼翼附耳贴上去,轻语道, “嫂嫂放心,这一胎会是个男孩...” 会是个白白净净,笑起来特别可爱的男孩子,还会用小奶音软软的叫她‘猪猪’。 关于叶岚肚子里的这一胎她问过季青言了,他说,桐儿是枉死的孩子,福运未完,这一世仍然会做哥哥的儿子。 叶岚肚子里的胎儿不是别人,还是桐儿, 她伏在叶岚肚子上,孩子太小,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里头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她听着却仍是倍感亲切, “嫂嫂,等将来小家伙出来,就起名叫桐儿好不好,叫阮桐桐...” 这声音带着些微的失落,叶岚听着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尽量用着轻快语气回道, “有凤来仪,非梧桐不栖,倒是个好名字,小姑子费心了。” 阮宝勾起唇角,半点也不谦虚的肯定道, “当然是个好名字!” 这一世他有了一个好娘亲,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 —— 秋闱一过国子监的校验马上也来了, 各类校验之中策论这一门结果出来的是最快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临居然拿了个丙,考策论的殷博士看了卷子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胡子都不小心拽下一缕。 看了好几遍又当面考了几个其他的问题,这才确认这真是谢临写出来的东西。 倒不是说一个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是如果这卷子上的用词再严谨些,字体再不那么惨不忍睹些,就这张卷子里头的新意,拿个甲都很绰绰有余。 用殷博士的话来说,他教书几十年也没见过这种的,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就是啊! 谢临这一张卷子破例跟所有甲等卷一起送上了和帝的御案,连和帝看了都忍不住捋着胡子赞了一声, “怪不得我家宝儿对那小子另眼相看,这脑子倒还够用,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这样的话就算将来朕亲自给他行个方便,恐怕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毛病。”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大了去了,皇帝亲自给行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待遇,那必然得有关系啊,不然够得上格吗。 上次扳倒虚申一事阮泽回头都跟和帝说了,和帝现在是除了对于谢临会拐走自家闺女这事颇有微词,其余的看着倒也还顺眼, 对闺女挺上心,家里环境不复杂,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虽然没有自己年轻时好看,长得也还勉强像个人,这将来女儿要是嫁了他,留在京里当个京官,上头有岳父和大舅子罩着,以后的日子不要太美滋滋。 阮宝在下头听了这话,十分没形象的嗔了和帝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心道您还要给他走后门呢,他回头要是不造反就很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卷子自己也看了,唔,还得是她教的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0章 谢临vs秦苍 校验的最后一场是贴身搏斗,这一场下来便决定了头名的归属,看头还是很足的, 这会不仅没课的学子们都围到校场里,连朝里头没什么事的大人们都跑过来观看。 阮宝今天也没什么事,或者说她就是有事也是没事,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她怎么着也得过来看看, 谢临前几场都不错,均是拿了个甲,这一场若也是个甲,她看了下累计分,头名应该是错不了了。 比武台下乌泱乌泱的,还没等走到专门给她准备的坐席就听见周围好一阵闹腾, 动静一听就是向云非的。 “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下个注你是押不了吃亏押不了上当,想要发财全看现在了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不是,四两搏千金,走过路过不错过...” 居然在这开上局子了。 阮宝听着一阵好笑,向云非也看见她了,嬉皮笑脸的, “宁安来一注不?” 阮宝挑了下眉梢没应这话,转而问起了其他, “你押了谁啊?” 又一人递了条子过来,向云非往册子上划拉了两笔,头也不抬不假思索道, “押的谁还用说,肯定是秦国公家那傻大个呗...” 话说一半又感觉有点不对劲,抬了脸挤了个笑, “宁安这事你就当没听见啊,” 笑的比哭还难看,想了想又为自己辩驳一句, “不过这事也不赖我啊,我前几天已经输的掉底了,再不赚点裤子都要穿不起了,不是我对我老大没信心...实在是...” 秦国公家的傻大个是秦栗的亲弟弟秦苍,今年十六,长得人高马大的差不多快八尺,膀大腰圆,光看身材就能装下两个谢临, 这要是跟秦苍近身搏斗...这不跟打大狗熊一样一样的? 看着那就没胜算啊,是人怎么打得过狗熊啊? 向云非押秦苍倒也不是很过分,不过阮宝却对他嘴里说得另一件事稍稍感点兴趣, “你是说...输的掉底?你这是又聚赌了?” 要是光是上回那个娶媳妇也犯不上敛财,又不是赚老婆本。 向云非一听她提起这个面皮马上就拉下来了,扯了嘴嚎丧,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想我向云非赌神再世,一朝虎落平阳落汤鸡...” “停!打住,你就说怎么回事。” 这要让他哭下去还有个完? 向云非立马收了声开始抱怨, “也不知道我最近点子怎么就那么背,老大不给面子也就算了,邵谨言那狗东西还支棱起来了,我是全部身家都押了你那不争气的四表哥啊,你说张季同那龟儿...他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说到一半好歹还想起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谁,自己说的是人家亲表哥,才刹了一半车就又管不住嘴了。 阮宝听得是很想冷笑,什么叫张季同不争气,好歹也进了前十不是?再说输给邵谨言也不冤,向云非在这大言不惭说别人不争气,把他扔进场子里怕是秀才都够呛。 不过这输的掉底么...恐怕自己赢的钱里很有他一份? 向云非看见阮宝脸色不好也明白自己又过了,一呲牙打了个哈哈, “要不这么着宁安,我请客,我给你下注,你说你押谁押多少。” “我可不用你,我怕我押多了你没裤子穿。” 阮宝凉凉笑了一声,荷包里掏出张银票往他手里一塞, “五千两,不用找了,我押你老大。” 向云非本来看见她扔个大张还愣了一下,听到她说后半句眼睛都要笑没了,生怕她反悔似的赶忙往自个怀里塞了一把, 嘴上也愈发不着调了, “嫂子好,嫂子阔气,嫂子帮小弟度过眼下难关真是个好人!等将来你跟我老大成亲那天,小弟连同大侄子满月礼都给你送上!” 阮宝臊的狠狠啐了他一口, “我呸!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向云非晃了下匣子里的银子,哗啦哗啦的还挺悦耳, “嘿嘿,都说了我赌神在世么。” 阮宝冷笑了一声, “我最近学了几天相面,你最近印堂发黑,恐有破财之象。” 向云非笑嘻嘻的满不在意, “哎呀,那都是虚妄,虚妄。” “不信咱就看看?” “看看就看看。” —— 校验的最后一场很快便已经开始, 比武台之上,谢临站在一侧,一身烟青色的短打,发丝一丝不苟的束于带中,额上系了条同色的抹额,整张俊朗的脸都露了出来,身量颀长,飒爽十足。 站在他对面的...嗯...是穿了黄褐短打,魁梧雄壮的一个...一头狗熊,秦苍。 两相对视,狗熊分外轻蔑的瞥了他的对手一眼,哦,不是,是秦苍, 秦苍用一种十分瞧不起人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谢临之后,沉声开口道, “小白脸,你下去,你打不过我,你不是小娘们,我可不会留手,这要是碰到你这张脸啥的,回头你回了家小心你娘都不认得。” 他说话的嗓音像是感染了风寒似的,声音从胸腔里层层挤出来瓮声瓮气,不得不说架势还是蛮唬人的, 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音调抖动,看着就凶狠的不行。 说话还挺够侮辱人的,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实话,毕竟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谢临跟他打,光着身材差距就不好说。 因此这话一落地,台下便哄然响起一片笑声, 连谢国安听着都没忍住骂了句娘, “他娘的!老秦家的兔崽子!还他娘的说小临子是小白脸!?” 话说完了自己都噎住了,好像跟人一比,自家的儿子确实过于白净瘦弱了些, 一旦带入这个设定... 绝了!简直没眼看。 这边台上的谢临听着倒也不恼,神色比之秦苍还要轻蔑的多,薄唇轻勾以一种嘲弄的口气道, “虽然你不会留手,但爷还是会适当的让让你。” 他视线下移,目光从秦苍的脸上十分轻挑的游移到了那因为肥胖而分外发达的前胸,意味深长道, “毕竟我从不打女人。” “噗!说得好!是老子的种!” 谢国安抚掌大笑,随着这一声之后,台下的笑声比之前还要响上不少,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看热闹不怕事大, “这话说的在理啊!可不是吗!我这么一看秦兄的前胸可是比天香楼的头牌还要妙不可言啊!” “就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将众多声音收入耳中,秦苍一张脸是青了又黑黑了又青,黝黑的眉头竖起,沙包大的拳头冲着谢临面门狠狠砸去, “谢临!是个爷们就手底下见真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1章 他是为了你 台上动静闹的不小,谢临虽然身量上跟秦苍没得比,但胜在灵巧,再加上他下手刁钻,招招都能打到出其不意之处,倒也给秦苍带来了不少麻烦。 这么一来二去的几回,秦苍绷不住了,大吼道, “谢临!你这样躲来闪去的算什么本事!这是近身搏斗的场子,谁跟你比身法了?!” 谢临听着一笑, “嘿,谢谢提醒,看招!” 又是一拳擦着秦苍的脸狠狠击上,他倒是记仇的很,就因为被骂了一句小白脸,招招都往人脸上使劲。 秦国公的爵位虽然是世袭来的,但也是在战场里走出来的勋贵,养出来的儿子就是一身肉也不是死肉, 秦苍从小就练这些重量级的搏斗法,当下也不含糊,闪身拦下了这一拳,两人很快便又缠斗到了一处,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 台上斗得精彩,台下看的也是兴起,不过一般人也都只是看个乐呵,并不觉得谢临真就能把秦苍怎么样,这一场多半还得是秦苍赢。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就是秦国公自己在台下看着也是一点操心感觉都没有, 虽然现在看着没怎么样,但是自家儿子块头上就胜了对手三分,都是多年的习武行家,再这么下去也只要时间够长,姓谢的肯定没有儿子底气足, 悠哉悠哉喝了口茶,偏头问向谢国安道, “谢老兄喝不喝口茶?我尝着这茶味道还不错。” 整个一胜券在握的模样,谢国安半拉眼神都懒得看他,嘴上也不跟他玩那些装模作样的虚的, “少他娘的在这给我装蒜,还味道不错,就你能喝出来个屁?谁把谁按地下揍还说不准呢。” 都是军营里混出来的糙汉子,装什么酸书生,谢国安是最最看不上这种的,才吃到一点甜头就开始装蒜,他那儿子要是真赢了还不得上天? 秦国公闻言但笑不语,私心只觉得谢国安是输不起,一口喝光了茶盏里的茶,眉头又皱了起来,强忍着才没给吐了, 呸,这茶苦了唧的还赶不上开水呢,谁琢磨的这狗屁东西?! —— 阮宝的坐席是比武场旁边的露台上,从高处看下去一览无遗位置极佳, 整个场上也就这么块地方位置好了,刚开了场,向云非几个不见外的就厚着脸皮蹭上来一起旁观, 不过这露台也是够大,东西距离够长,就是叫人看见也说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再说她又没那么大的体积,也不用怎么想就答应了。 向云非和夏彦男两人撑了栏杆往下看一眨不眨的,阮宝虽没凑那么前倒也能看得清楚, 台上两人各有优势,斗了半刻钟都没有分出明显胜负,裁判便要两人暂停修整。 看起来谢临还是有些吃亏的,这一喊了修整他便有些像是要脱力一般, 他靠在台边的柱子上稍作喘息,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他额头汗水反射的微光,看来是真的体力消耗的厉害。 阮宝看在眼里一双柳眉簇起,嘴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拿个头名对他来说就有这么重要?” 她是真的想不太明白,他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已经足够叫人对他刮目相看,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 不是她对他没有信心,实在是... “重要的。” 耳畔传来一声话音打断了她的沉思,阮宝愣了一下转回头去,看见华子念对她微微一笑, 她不明所以, “为什么重要?” 朝廷选拔武将这种校验虽然也算是其中一环,不过占比真的不大,拿不拿头名的,他现在已经证明了自己了。 华子念道, “谢伯父说了,要是老大能拿个头名来就带他一起上战场。” 上战场...谢临为什么要上战场?还这么突然?就算他真的要上战场,那也用不上如此啊,前世里不是也没有这一出? 阮宝只觉得有些茫然, “我还是不懂,京里不好么?为什么这么突然又要上战场?” 她从前也没发现他上进心这么强。 华子念闻言无奈一笑, “老大这么急想要建功立业,可是为了宁安你啊...抱歉,我失言了。” 说是失言,实际上那个表情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华子念这个坑挖的很明显,但阮宝还是义无反顾的决定跳下去, 毕竟这话关于他,也关于自己。 “我?为什么为了我?” “话都说到这了,我也不瞒你。” 华子念状似懊恼的摇了摇头,复又轻叹道, “老大他心悦于你这你知道,我也无意说这些,他是想博个前程配得上你的名头,是不想委屈了你...” 多年的兄弟,华子念又一直很通透的人,谢临怎么想的他稍作思考也就能明白几分, 他也只是觉得谢临做了这么多,回头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有些替谢临感到委屈,想叫那人知道而已。 华子念的话叫阮宝猛然一滞,那些话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是为了你’‘博个前程好配得上你’‘不想委屈了你’ 她毫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这一世她认识的谢临就是如此的赤诚,他喜欢你,他就把所有都给你,恨不能把心也给你。 心尖好像叫一只手掐了一把,眼周也有些酸酸涨涨的,她平缓了语气,淡淡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 知道了?谢谢你?就这? 华子念心头很不满意,还想再补几句什么,便听得他以为没心没肺的那人道,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把心揣回肚子里,” 华子念顿了下,半晌坦然一笑,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闲扯,我们老大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若是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哪怕你是公主,我们兄弟几个也一定会替我老大找个公道。” 连威胁皇室都说的这么明目张胆了。 阮宝听了轻笑一声, “你多虑了,这一生,只要他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了他。” 话语轻轻柔柔的,逆着风吹进华子念的耳朵里,零零絮絮,却是坚定而又清晰。 她想好了,他们已经错过了一世了,既然决定了要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么只要他没有说不,没有辜负这份情义,她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主动遗弃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2章 情爱惑人 台下又爆出阵阵热潮,呼喊秦苍名字的人变的多了起来, 向云非也忍不住招了招手,兴奋之余转回头朝阮宝喊道, “嫂子!你这银票小弟可就笑纳了!” 如秦国公所想,谢临这个身板底气没有秦苍足,只要时间拉的够长就一定会吃亏,眼下人在场上已经逐渐落入了下风, 向云非一想到今天多少能捞上点小钱钱,心里头美的直冒泡泡。 “是吗?我看未必。” 又被叫了嫂子阮宝也没生气,指尖摸了摸袖口里的温润,径自起身, “我劝你有这个功夫还是先去借一条裤子,不然小心...” 余下的话不说也罢,阮宝直直朝楼梯下走去, 向云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你去哪啊?” 阮宝弯了弯眼心情愉悦, “我去看看那个...傻子。” 末尾的词汇缠绵于唇齿间,是丝丝缕缕的甜。 也是时候该给那傻子一点甜头了。 距离此刻已经拉开好远,向云非掏了下耳朵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拽了把身边的夏彦男, “宁安刚才说的什么?” 夏彦男摇了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都没听见你问我?” 于是向云非又转头问华子念, “老二,你说宁安是不是输不起了恼羞成怒了?”摸了把怀里的银票分外不舍,犹犹豫豫道,“她应该没这么小心眼...” 可是这心眼小不小的,五千两这数也太大了点,他拿着也怪亏心的... 正犹豫间,华子念一手揽上他的肩,笑道, “我觉得宁安说的对,你还是先去借条裤子再说。” “诶?宁安嘴硬你也嘴硬?为什么?” “为什么?”华子念摇头一笑,郑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唏嘘道,“我不忍心打击你,你还是自己看。” “啊?看什么...???” —— 华子念说的不错,台上的局势随着阮宝的到来出现了转折,巨大转折, 至于她做了什么,你说她有动作又好像没有,你说她没有的话,那谢临怎么听她唤了一声,一下就鲤鱼翻身两眼冒光跟什么东西附了身一样? 难不成宁安公主还真会什么法术吗?能让人精神百倍那种?那还真是神了! 倒是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当时人清楚, 谢临在台上正觉得气息不匀之时,耳畔听得她叫了自己一声,他稍稍分心看过去一眼,一眼便确定了她的方向, 他心尖上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台下,云鬓间青丝掩映了一抹翠光,在下午的斜阳里闪烁着微芒,那是他送她的蟹钗... 他又不是个傻子,既然送了钗便是要定终身,那么女孩子戴了他的钗又意味了什么, 随着狂喜充盈心间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浑身上下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叫他一把就将秦苍给按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秦苍叫人掼在地上,大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晕晕乎乎的,这刚才还是他占据上风呢,这怎么...这怎么...?这不对劲啊! 迷迷糊糊的还想动手,一只拳头迎面而来带起的劲风叫他清醒,他瞳孔一缩刚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汗都落下来了,又见那拳头堪堪砸在他耳边, 头顶上的小白脸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大白牙,说的话也欠揍的厉害, “你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不打女人。” “......” 我谢谢你啊。 —— 落日的余晖在湖面上染下一层金芒,晚风拂动便是一片波光。 身前的少年眼里亮晶晶的,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阮宝看着便有些好笑。 从刚才他赢了校验,裁判宣布他赢了之后,这人直接就从台上跳了下来,急吼吼就把自己拉到了湖心亭,也不说什么避嫌了,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拽了人到这地方也不说话,就一双黑漉漉的眸子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这要是平时,没准都能给她看发毛了。 不过今天么...算了,他要看也就看看。 谢临的目光暗含喜意,先是看看少女皎若春花的脸,又看看那鬓间簪的好好的蟹钗,来回反复看了几遍,不敢确定似的开了口, “我...你...” 和田玉的螃蟹在夕阳下散着微光,在他的想象里,她戴上这钗子该是极俏的,可当他现在亲眼看见,却觉得想象不及眼前万分之一。 阮宝轻笑了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奇了,两人之间从来他才是牙尖嘴利的那一个,到了现在又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胸腔里的悸动久未平复,谢临心底唾弃了自己一口,怪不得那些戏文里总说情爱惑人,原来竟是真的。 少女黑白分明的杏子眼望着自己,里头是看得出来的戏谑,他愣了一下,一丁点小小的恼怒升起来,找场子似的清了清嗓子,末了等话说出来气势却没了, “那个,嗯,你今天...挺好看。” “噗。” 他看见对面的少女绷不住的笑了出来,一阵甜香扑面而来,脸颊上便落了一抹柔软,不过须臾,蜻蜓点水般。 这感觉是这样短暂,他几乎以为这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谢临双眸震惊的放大,原本清朗的声线因过于不可置信而出现了颤音, “你...” 于是他听见那少女笑了,清甜动听宛若天籁, “傻子,我哪天不好看?” “我...” 未出口的话被粗旷的男音打断,湖心亭对面遥遥传来一嗓子, “小兔崽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被狗追了吗?!” 谢国安这一嗓门惊动了阮宝,想到刚才自己格外不矜持的举动小脸蓦然一红,转身提了裙角人便跑了。 谢临仍怔怔的没缓过神来,少女娇俏的背影在瞳孔中渐渐缩成了一个圆点,消失不见,却又好像...一路下落烙印到了心尖。 后背猛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回头来,却见是崔夫人, “娘,人吓人吓死人的。” 崔夫人也没理他,目光看向阮宝消失的方向, “儿啊,这下你拿了头名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公主听见么?” “嗯,知道了。哎?” 谢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又被自家亲娘打了一记, 崔夫人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还不趁热打铁邀请公主吃饭?这是多好的名头,这么缺心眼呢?” 请她吃饭?这也太不靠谱了? 谢临倍感无奈道, “娘,这不妥当,还没定亲呢。” 崔夫人嗤了一声, “就是没定下来才要追呢,现在你不努力,回头要是公主喜欢上别人,有你哭的。” 唔...喜欢别人?别人现在要是想下手的话,怕是晚了...? 不如...还是先把媳妇定下来? 他脑子里不甚清明的想着,心里甜丝丝的,手掌不觉覆上了脸颊,那上头好像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娘,您就放心,这饭吃不吃不急于一时,您等着,回头儿子一定把她给您带回来,叫她天天在您眼前吃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3章 不可以 前两天的校验上谢临的表现无疑是给谢国安张足了颜面,连带着走路带风,讲起话来中气十足趾高气昂。 不过这也不耽误他以自家儿子身板太弱需要多加锻炼为名头把人操练了个死去活来。 这一天谢临趁着谢国安朝中有事忙里偷闲溜出来和弟兄们小聚,刚一推看门就看见向云非整个人仰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哀叫连连。 谢临脚步一顿, “老四怎么跟要死了似的?” 华子念弯了弯眼睛没言语,向云非见是谢临到了叫的更惨了, “哎哟,老大,弟弟我可不是要死了,活不起了...活不起了。” 还活不起了...活不起怎么没见去死? 谢临是满心嫌弃, “好好说话!” 向云非扁了扁嘴,可怜巴巴望了他一眼,一手拎了拎自己的裤腰, “老大你看看小弟我,这两天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谢临:...... 夏彦男笑嘻嘻凑过来, “老大你不知道,宁安现在可是发达了,哥几个加起来都没她一人宽绰!” 这话听起来好像话里有话,谢临顿了顿, “她宽绰不是很正常的吗?” 阮宝毕竟是公主,宽绰些不是应当的么。 向云非一听‘宽绰’这两字更加悲愤了,恨恨拍了两下桌子, “她是宽绰了!小弟我是吃不上饭了!今个这饭非要她请不可!” 谢临好不容易脱身,这次不仅约了几个兄弟,自然也约了阮宝, 然现在老四说要叫螃蟹精请客,老三又说她发达了...?这其中好像有些内容啊。 “凭什么她请客?” “就凭她把老子赢的裤子都穿不上了!” 还凭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去年还不是这德行呢!现在就半点都不向着人了? 向云非悲愤的要命,掰掰手指头算了坐庄的自己这次要输多少钱出去都想满地打滚了。 夏彦男幸灾乐祸的补充, “老四之前秋闱不是押了张季同输了吗,然后他前几天赶着老大你校验,就想少赚一点,又叫宁安给赢了,哈哈哈哈哈!” 一手拍上向云非的肩,乐不可支, “要我说你这不就是该着,这你要是信得过老大,现在不是也赚个盆满钵满?这可是你先不讲兄弟情分的呀。” 向云非简直都要哭了,他最近实在点背的厉害,他之前确实好赌,但也早就戒了, 这还不是之前为了要收拾虚申的时候又捡起来,结果又赢的全是欠条, 他嫌赌的不过瘾,勾得心痒痒,正赶上秋闱,这次回来就又赌了场,赌倒没赌多少,但那头赔率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就输了个掉底。 他输完了又不信邪,转过身又赌了两次,现在...这结果... 什么叫悔不当初,这就是啊! 谢临听夏彦男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轻瞥了他一眼, “押了秦苍?” 到了这会想赖也赖不过去了,向云非认命的点了点头。 谢临假意叹息道, “行啊,老四,这么多年兄弟情我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对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真实枉费我对你这一番兄弟情深。” 活该! 向云非叫这话说的热泪盈眶,倒不是感动的,就是心疼自己长了翅膀的钱, 宁安五千两砸下去,他现在是一分钱也别想剩下,这回等宁安一会到了,他的钱...他可爱的小钱钱! 动了动嘴唇刚想说点什么,包间的门响了两声, 谢临眼前一亮转过头去,待门开了却又瞬时怔住, 春福楼的小二引了个带着帷帽身着浅粉的女人,门一开那身影顿时像是一只蝴蝶一样扑了过来,裙角翩跹, “临哥哥!” 陈婉婉?她来做什么? 身体比大脑先作出了反应,谢临极快往后一错,陈婉婉这一扑便扑到了桌上,口中发出了一声哀叫, 向云非心疼的厉害,想要上前扶一把又被陈婉婉拒绝了, “多谢向公子,不过不必了。” 向云非眼里闪过一抹受伤,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感受着四下兄弟们那种又鄙夷又疑惑的视线到底还是站出来说了一句, “婉婉会来是我邀请的。” 这话也就能听听,这顿饭可是谢临做东,就算是另带个别的什么人,不打招呼就来也是不合适,更别说这人还是陈婉婉了, 这可真是... 谢临眉头一皱, “陈婉婉,你来做什么?” 他就算再心大再觉得两人什么关系也没有,经过了上回七夕那一码事也明白几分了,何况陈婉婉现在根本就是毫不掩饰。 谢临的话无疑让她备受伤痛,陈婉婉掀起帷帽上的白纱,泪光盈盈, “临哥哥,我就想问一句,你是否真的和宁安公主...?” 胸腔里恨意翻涌,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她今天过来不合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待见,可她真的接受不了, 校验那日夺魁的头名少年轻狂,状若无人直奔台下拉起了宁安公主的手,这带了些桃色的艳事早已传遍了锦京,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这两日来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火中煎熬,她就想见他一面,就想知道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不顾廉耻的求了向云非,在他面前声泪俱下,求他带自己来见谢临。 她从来都知道向云非对自己的心意,也在这一次将这份心意利用了个彻底。 陈婉婉问这句话就很多余,这是多难看出来的事吗? 谢临毫不避讳的承认, “是真的,不过那又如何?” ‘是真的’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将陈婉婉最后一丝希冀击得粉碎,她双目通红, “不可以!为什么你要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这态度尖锐的让谢临生厌,他本来就不算太好的脾气告罄,声音也冷下来,寒意逼人, “陈婉婉,你当你自己是谁?老子跟谁在一起还要跟你报备怎么?” 陈婉婉状若疯魔,不可抑制的大声喊道, “不可以!你当然不可以和她在一起!她...她是灾星!” 她急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口中碎碎, “她是灾星!她是灾星临哥哥你知道吗?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的出现...我祖母就是被她害死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4章 你听我解释! 陈婉婉现在的状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疯疯癫癫的, 谢临本来还念着和裴倚兰的情分,这会听到她说阮宝是‘灾星’还是忍无可忍, “陈婉婉,饭可以乱吃,话也能乱说吗?适可而止。” “乱说!?我没有!” 陈婉婉猛然拔高了音调, “我没有乱说!她就是灾星!她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祖母也是她害死的!是她招来了河妖...是她...” 是她把你抢走了!要不是她抢走了你,我怎么会错手闷死那个老婆子!? 陈婉婉的话音戛然而止,将那些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都咽了回去,眼泪蜿蜒而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嘴里的话已经是越来越离谱了,到了这会又何止是谢临听不下去, 夏彦男眉头竖起, “陈婉婉,就事论事,你祖母的死可怪不到人家宁安头上,那河妖是人为放出来的,罪魁祸首也早已付出了代价。” 当初陈婉婉闷死了陈老太太,裴倚兰爱女心切,对外也只是宣称染了河妖怪病没扛过来,除了她们母女两人再没人清楚怎么回事。 现在她口口声声说是阮宝招了河妖才害死陈老太太,是个人都听不过去了, 放出毒螭的虚申早就死了,在炼丹炉里炼成了一捧灰叫锦京百姓分着养了,当真是个挫骨扬灰,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会还出来这歪理了?疯了吗? 向云非皱了皱眉,试图劝她, “婉婉,老三说的对,这事和宁安没关系,你现在精神不太好,不然你先回去?” 陈婉婉却无心听他说话, 精神不好,她当然精神不好,她知道自己病了,还病的不轻, 从陈老太太死了那天起,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时常能梦见陈老太太跟她索命,一双手勒死了她的脖子,叫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现在呢,连临哥哥都不要她了,精神好不好的又有什么意义。 陈婉婉神情萎靡,身姿摇摇欲坠,向云非忍了忍还是想要上前搀她一把, 他这一搀,陈婉婉就算是半疯不癫的抗拒之意也非常明显, 两相推拒了那么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婉婉便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栽出去,直直栽进了谢临怀里, 陈婉婉抬起一张小脸,泪眼婆娑道, “临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陈婉婉!你!” 谢临额角青筋直跳,他受了这一下完全是无妄之灾,就没想到这一茬来。 连忙要把身上的人推起来,偏现在陈婉婉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死命的往他身上贴。 谢临一时间是手忙脚乱,好死不死的就是这会... 一道清甜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这是...我来的不巧了?” 谢临听了这一声顿时跟雷劈了一样,欲哭无泪转过头来, “不是你看的这么回事!我...” 陈婉婉哪里肯给他这样解释的机会,恨不能缠的更紧了。 阮宝见状冷笑了一声, “这怎么回事的,我又没瞎,谢大公子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事再说!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这饭我就不吃了。” 转身便走。 春花走在后头,恨恨朝里间瞪了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谢公子,你可真是...我算是看错人了!” 可不是?眼看着自家殿下欢欢喜喜的出来,一见面就看见他在这跟小青梅搂搂抱抱的,还真是...晦气! 心上人都跑了,还管什么陈婉婉,向云非几人更是知道事情的大条,把陈婉婉扯了下来, 于是谢临拔腿便追,追到外头楼梯拐角可算把人给追了回来, 他一手撑了墙没让人走,满脸懊恼, “你听我解释啊!” 阮宝左走右走发现是走不出他的桎梏了,作罢白了他一眼, “我听你解释,我听你解释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她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这一回听他约自己当然也是开心的,谁成想... 就算知道他这呆头鹅绝对不会对陈婉婉有什么意思,她也仍然是生气, 生气!生特别大的气! 想到陈婉婉刚才抱着他的那一幕,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给扔了! 阮宝心里酸的冒泡谢临自然也知道,今天这事不管怎么说也算他理亏,要是反应快一点也没这回事了, 谢临苦着脸, “我发誓,我真跟她什么事也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自己过来了,你别生气。” 阮宝闻言嗤了一声, “你也用不着这么诚惶诚恐的,我又没怪你。” 这话配上这语气,能信就怪了,果不其然,下面还有另一句, “我就是挺羡慕的,羡慕你谢大公子还能有个青梅,我就不一样了,看来我还真得上哪淘弄个竹马去。” 竹马... 谢临一听这个词瞬间就不淡定了,一把扯过少女的手腕咬牙切切, “竹马,你要是真敢找什么劳什子竹马,你信不信我就把这根竹子折了给你看?” 动不动就打啊杀的,还真是土匪言论,阮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行你有青梅,不许我有竹马?” “不许!” 谢临立刻驳回,想了想又吼了一句, “还有,都说了我哪来的青梅?我跟陈婉婉算哪门子的青梅竹马?” 陈婉婉是个病秧子,从小就养在家里头,他就没见过她几次,鬼知道她怎么就认定自己了。 阮宝被这声音震的蹙起柳眉, “不是就不是呗,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呼吸相闻间,他身上的气息杂了一缕胭脂水粉味,阮宝噤了噤鼻子,满脸嫌恶,到底还是压不住心中火气, “把你这衣服扒了去,熏人。” 熏人?谢临愣了一下,低下头自己嗅了两口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扔到一边去,挑了下眉梢道, “现在还生气吗?” 心情转为愉悦的阮某人撅了撅嘴说道, “本来也没生气。” “没生气?”骗鬼呢?谢临心里好笑的厉害,“那我怎么觉得这么酸呢?” “不是酸啊,是羡慕。” 嘴里说着瞎话,阮宝是脸不红气不喘。 于是谢临顺着话扯下去, “羡慕?羡慕什么?” “羡慕她名字起的好被,能被人叠声叫着,啧,听着就甜。” 试问这还不叫不讲理什么才是不讲理?他还是连姓带名的叫着的呢,这还叫她挑出理了? 谢临是又好笑又无奈,脑子一抽,其内闪过的某一句话脱口而出, “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宝宝?” 噗!阮宝脸色猛然涨得通红,这人...这人当真是孟浪到了极点! 要是因为这句被骂了也不冤,谢临说这话时本来就没过脑子,是以现在四目相对间,自己也反应了过来,颇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阮宝眼珠子瞪的老大,半晌才道, “谢临!你死不死?!” 说着小脾气就上来了,谢临眼疾手快拦住她的粉拳,连声道, “错了错了,知道错了!” “这还差不多!” 阮宝听了他的道歉这才有些满意,又听他道,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什么叫我什么?” “怎么叫你呀,总是阮宝阮宝的多生分。” 谢临理所当然的很,阮宝却要气笑了, “不叫名字你还想叫什么?” 谢临声音懒洋洋的, “这个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样,以后我就叫你...” 没记错什么?叫她什么? 阮宝有些疑惑抬起头来,正看见少年墨玉似的眸里情意蔓延似要溢出眼底, 少年低下头,眼里映着她,清朗的声线里含了笑意, “岁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5章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谢国安今天心情不是很爽,等回了府又逮到自家儿子穿了个松松垮垮看着就不合身的外衫便找到了出气筒, 浓眉倒竖, “你他娘的小兔崽子!不是叫你在家跑圈?你这是上哪鬼混去了?!” 将自己的外衫脱了扔在地上,于是十分理所应当抢了旁人外衫穿的某谢姓小崽子听了亲爹这一句也不是很怕他, 漂亮的小脖子一梗,回了一个轻飘飘的小眼神, “怎么您出去就是办正事,儿子出去就是鬼混?这是哪来的道理?” 嘿,这小崽子还敢回嘴了?谢国安虎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便扬了起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 话都没说完又被自家媳妇给抓了个正着。 最近因为儿子亲事有了眉目,中意未来儿媳的同时,崔夫人连带着也看自家儿子也是越来越顺眼, 到了此时会向着谁自然是不用多说, “谢狗剩!少在外头有不痛快就拿我儿子当出气筒!谁给你找的不自在你找谁去!” 谢国安听了崔夫人的话憋闷的不行。 老子教育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想骂不就骂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小崽子有今天干什么事主意都正的不行,还不都是她给惯的? 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行了,要是让谢国安跟崔夫人呲牙说这事那还是算了, 毕竟...他惧内。 可崔夫人这话说的... 谁给他不自在找谁去...那位可是九五之尊,不说是天王老子也差不多了,他哪能真去找去,也就在家耍耍能耐了。 低眉顺耳的凑到崔夫人面前,那叫一个乖觉的不行。 家里的男人什么德行崔夫人也清楚,知道不对了也就算完,轻瞥了他一眼道, “出去的时候不是说朝中有事?这是出什么事了?” 提起这事谢国安就来气,倒是也不能跟媳妇儿这耍横,到了嘴边的怨气变成了不满的哼哼, “也没什么事,南疆那边的蛮子闹起来了,朝廷要派人去平乱。” 平乱?谢临一听眼前顿时一亮,这会儿也忘了刚才是怎么跟他爹顶嘴的了, “爹!这好机会啊!你跟没跟老皇帝说你要去啊?” 就别提这茬,谢国安堵在胸口里的怒气登时又起来了, “滚你的小兔崽子!哪都有你!你当你老子我没说?那狗皇帝不答应!不知道听了哪个狗头军师放了屁,居然派了姓岑的老货,我呸!他都多少年没上战场了,能比得上老子我?” 本来以为有了可以表现立功的机会,到了现在又没了,谢临也忍不住跟着愤愤, “就是!他岑正德怎么跟我爹比?” 谢临这一说谢国安更来劲了, “我呸!狗皇帝选他就是看不起老子!凭什么叫他去!?” “...” ... 父子俩是从岑正德一路骂到了和帝,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谢国安转回头瞧见一直没说话冷眼瞧着他们爷俩的崔夫人, “媳妇儿...”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的崔夫人哼了一声,从红芸手里接过茶浅浅呷了一口才道, “说啊,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不接着说了?你们爷俩怎么不敞开大门到外头说去,也让人都听听,咱常安侯府是怎么目中无人连当今圣上都不怕的!” 上外头说去? ...这还是算了, 谢临是还指望着娶人家闺女,当街骂老丈人什么的...这不好。 至于谢国安,他人虽然大大咧咧了点,但干这种事...他又不是傻子,那不是上赶着找抽? 一时间两人都消停下来没了话,父子两人是齐齐蔫了。 崔夫人先是教训儿子,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公主,好歹对皇上恭敬些,就算他再怎么不靠谱,那将来也是你岳父,我叫你恭敬不是让你嘴上说说就完了,你该从心里恭敬他。” 谢临耷拉着脑袋,想到要是哪天阮宝知道自己骂她爹...这画面多少有点刺激,讷讷点头应了声是。 “至于你。” 儿子显然是知道错哪了,于是崔夫人偏头转向谢国安,美目含怒道, “谢狗剩!你是皮痒了是?!不让你上战场你还要上赶着去?怎么?是看我这黄脸婆看够了还是太平日子过够了?!” 谢国安现在的模样跟他儿子也没差哪去,听着媳妇这样说立马表忠心, “哪里哪里,媳妇儿你可不好这么说,你哪是黄脸婆,你在我这不管过了多少年也还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看不够!” 这马屁拍的...虽然早就见惯了如此,谢临听见他亲爹如此肉麻的话还是觉得牙根子酸的慌。 不过谢国安说的也不错, 崔夫人年轻时是大美人,就算是现在上了年纪眼角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几丝皱纹,也只是平添了几分成熟妇人的美感,绝对谈不上什么黄脸婆。 崔夫人听了这一段马屁明显是心情舒坦了了不少,哼了哼道, “那你倒是说说,既然没有,不叫你上战场不是好事?你耍什么劲?” 说到这个,谢国安脸上的嬉笑之意敛了下去,看着崔夫人一本正经缓声道, “媳妇儿,夫妻二十年,我什么人你最清楚,我谢狗剩这辈子没别的追求,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就算我再没别的念想,也有一点我心里不是滋味。” “媳妇儿,别人有的我不想让你少了,南疆不是多艰难的地方,我只是想趁我还能打,多立几回功,给你也挣个诰命回来。” 南疆跟北疆不能比,北疆上头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兵强马壮,最善骑马射箭, 与之相比南疆无疑差了几截,除了地形复杂丛林幽深之外战斗力就不用说了。 谢国安是根本就没把南疆放在眼里过,这一仗要是真派他去打,他有十足的信心保证能凯旋而归,还媳妇儿个囫囵个爷们,风风光光挣他个诰命回来。 他这些年下来仗没少打,可赏来赏去也只赏到他一个人头上,从一个土匪一路当上侯爷,他知道知足,可他仍然不痛快, 他就差这个诰命,是一定要让自家媳妇儿当上个诰命夫人! 谢国安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崔夫人就算是再铁石心肠也要动容,更可况这是嫡亲亲的相公, 声音不知不觉便柔软了下来,目光似水, “狗剩,我从不稀罕什么诰命,我就想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将来儿子娶了媳妇,咱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6章 想给你更好的 崔夫人的话无疑是打在了谢国安心头上最柔软的一处,不过这也给了他一点灵感。 等到崔夫人回屋小憩之后,刚刚还父慈子孝的情景马上出现了转变, 谢国安抬起胳膊手肘子怼了下自家儿子, 谢临被怼了一下十分不悦, “干嘛?” 谢国安呲了呲牙, “我告诉你小兔崽子你最好给我消停的,你娘都回屋睡觉去了,你别以为老子不敢削你!” “您要削我?您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嗓子?” 谢临挑衅的笑了笑,作势要喊, “娘...!” 才刚发了个音节就被谢国安打断了, “行了行了行了,你娘刚睡下,你可少折腾人了,老子找你是有正经事儿。” “您要是有正经事您就说呗。” 还真是奇了怪了,他爹找他就从来没有过正经事。 谢国安凑过来, “你跟宁安那丫头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 谢临一时没言语,心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难不成他以后要见个人就承认一遍吗? 谢国安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自己搓了搓手碎碎道, “肯定是成了肯定是成了,这抱了抱了亲也亲了的...” 噗!爹果然是看见了! 谢临一张俊脸猛然一红,炸毛道, “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得了!哪来那么多胡话啊?!” 谢国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爹我说的是胡话?放屁!老子又没瞎!那丫头...” 说了一半又觉得这话似乎哪里怪怪的,顿时收住,也不计较儿子刚才对自己不甚恭敬的事了,转而又道, “反正这事我就交给你了,那丫头跟你相好,你去你老子问问,这以后什么时候还有老子的仗打?” 那姓秦的老匹夫还跟自己显摆他婆娘有诰命,显摆什么啊?不就是个诰命吗?他就不信他弄不来! 他非也给媳妇儿挣一个!挣个更大的! —— 其实谢国安这话多少有点不靠谱, 打不打仗那是朝廷的事,或者说就是朝廷说的也不算,这不要看邻国不消停的程度么, 再者说了,阮宝只是个公主,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就是问了也不见得真能问出来什么? 想是这么想,不过谢临这仍然是当回事似的去给谢国安办了, 一来么,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急想要上战场立功好娶媳妇儿,二来么... 好,其实他就是扯个名头,主要还是想人家了。 屁颠颠找了人,把事叭叭叭说了一遍, 对此,阮宝的表示是: “你着什么急?总有你的仗打。” 虽然谢临没说,但她也知道谢国安炸的什么毛, 诚然派了岑正德去这里头确实有她的手笔,想给岑正德把兵权拿回来,不过那南疆就算是前世里也没叫谢国安去不是? 她就是截胡也没截他的胡。 谢临撇撇嘴,顺口接了一句, “那总有我的仗打是什么时候?” 这话好像多少有点不对劲,他说完也觉得这口气好像有些急了,想要改口却是晚了。 果不其然,阮宝听了这一句抬眸凉凉瞥了他一眼, “战场就那么好?你就那么想去?锦京里还容不下你蹦跶了是?” 知道他早晚会在北疆大放异彩是一码事,现在在一起了看见他这么急切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可真是着急,就这么急着想离开京城想离开自己? 嘴上说的这么好听那么好听,呸!岂有此理! “不是不是,岁岁,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临听她这么说话也知道她是生气了,手忙脚乱的开始解释, 阮宝闻言却是狠狠啐了他一口, “我呸!岁岁什么岁岁?岁岁也是你能叫的?” 这可是她的小字,除了父母亲人若是旁人叫了也只能是夫婿了,现在他叫着倒还挺顺嘴的? 谢临听了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 “叫得叫得,我怎么叫不得?就算现在你不让我叫,将来不还是一样,早晚都是我的人,我早叫一天怎么了?” 这是什么歪理?!还挺理直气壮的? 阮宝羞恼的俏脸涨了微红,却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未来的某一天,声音不觉有些低了, “呸!不要脸!” “骂就骂,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能骂我一声‘不要脸’了,就是旁人想骂还骂不上呢!” 谢临浑不在意的说着,想到他话里的画面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这么想着,脑子里又出现了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岁岁,我不是急着要上战场,我舍不得你的,可是我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正因为我心悦你,我想给你更好的,我才一定要去上战场,我想立功,我想有个能配得上你的官职,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老二说的对,为了她的话不妨告诉她, 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吗?他爹一说完他娘不是马上就不生气了?再说他说的也不是什么糊弄人的假话啊,这就是真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要不然就他这么不思进取的人,上什么战场上战场,胡扯还差不多。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这招也是真的好使,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某人立马怔住了, 阮宝又哪里听过这个,眼角一时有些发酸,心中闪过思绪万千,樱唇动了动也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傻子。” 于是谢临轻轻的笑了,十分上道的顺势伸手揽过了心上人腰肢,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柔声道, “是傻子,也就只给你一个人当傻子。” “谁稀罕?”阮宝嗔了一句, “你不稀罕么?”谢临故作惊讶,又转而道,“不稀罕就不稀罕,爷稀罕你就行了!” —— 这一年冬月里的第一天,锦京里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伴着这大雪落下的同时,距离锦京不远处的芳城下了一场天雨, 流星划过深蓝的夜空道道璀璨,天雨过后有官兵前往芳城收缴陨铁, 陨铁是难得的好东西,融进金属里炼出来的兵器削铁如泥历久如新。 天雨过后收缴陨铁本是惯例,不过这一次的收缴却与以往不同, 收缴陨铁的官兵从百姓手里缴上来了一块了不得的陨铁,那上头有字! [锦京乱,肃王反,苍生大难。] 这...这意头不要太明显, 上交的百姓小心翼翼, “官爷,这是老天爷的预示吗?” 这块铁上头的字他们现在一整个村子的都知道了,简直是人心惶惶。 官兵这会哪里敢回什么话,这话又哪有他回话的份,慌乱的将陨铁收了起来,话里带了丝颤音强装镇定的呵斥了一句, “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问的事不要问,这你还不懂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7章 召肃王回京 芳城收缴的特殊陨石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入了夜御书房里仍旧灯火通明, 几个御史唇枪舌战, “芳城陨石乃是从天而降!是上苍指引!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肃王将会谋反,依下臣之见当立刻将肃王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说话的是王御史,他闺女嫁了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叶大人那可是太子的老丈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家现在也跟皇室沾亲带故的,出了这种事他当然要向着皇室。 “陛下万万不可!肃王爷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这些年又为朝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陛下!王御史此言绝不可依!肃王是您的亲弟弟啊!王御史此言意在挑拨您二人兄弟关系,其心可诛!” 曾御史往前站了一步,激动之余吐沫星子喷了好几米远,真真是个脸红脖子粗, 曾御史早年受过阮琅恩惠,是肃王党,他定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过他说这话王御史可不能依, “曾大人此言差矣,下臣其心可诛?那你呢?那陨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谁扔的,上头的字迹你我众人可都是看过了的,那可不是人能写出来的字,你现在一口一个我挑拨,将来真出了什么事,你曾大人就能担待的起?” 引起此番争端的陨石就静静摆在御案之上,乌亮的表面上字迹深深,内里光滑平整,却绝对不会是刀刻斧凿之类的痕迹。 由此可见王御史这话绝对是有理可依的,既然不是人为是上苍落下的神迹,那不论如何都是要有所动作的,如若不然等到将来事情真的发生了,就是亡羊补牢也要有的补才行。 因而王御史话音一落,大批朝臣忙连声附和了起来。 曾御史无法辩驳,气的嘴唇直哆嗦,也不跟王御史对阵了,直接冲着和帝道, “圣上三思!陛下登基十余载,宽厚爱民一直在民间享有盛誉,而肃王爷是您的亲弟弟,也请您念念这几十年一母同胞的血脉亲情!肃王爷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戍守边疆,无数次击退也矢的强敌进犯!有功无过啊圣上!王爷没有过错,若是此番因为这蓄意诬陷错漏百出的石头而受到无妄之灾,他是您亲弟尚且如此,难免叫人觉得唇亡齿寒啊陛下!”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的涕泪齐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要把肃王怎么地了, 王御史一哼哼, “曾大人这话过了?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说了陛下宽厚,我看你就是欺负陛下宽厚才拿这些话戳陛下的心窝子!陛下说什么了?下臣只是建议陛下召肃王回京,又不是要陛下一把鬼头大刀斩了肃王,你激动个什么劲?肃王要是没这心思的话那是苍生之幸,再说要是没心思回趟京怎么了?陛下还能对他做什么不成?曾大人紧张过度了?” “你...你...你这小人!” 曾御史被这话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京,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回京其实不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到时候若是要定什么罪名不还是旁人怎么说怎么是?王爷这次要是真回来,以后再想离开就难了! 索性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响头扣在地上, “陛下三思!” 朝廷里肃王党不在少数,随着曾御史这么一跪御书房里有一半的人都跪下了, 齐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三思!” 这就有点意思了,你当只有你们才会跪吗? 王御史往前一步也直直跪下,于是剩下的那一半也跪下了, “陛下!万望陛下以苍生社稷为重啊陛下!” 不论是什么事,但凡涉及苍生便肯定是苍生排在前列,什么事也比不上这两个字重要, 王御史一行人提起‘苍生’,这一场辩论的结果胜负立见。 不过他们这胜了负了的不重要,最后还是要看和帝表态,或者说太子的表态。 御书房里两派泾渭分明,均等着和帝的决断。 然而和帝一时半会也做不出这个决断,他摩挲着那陨石光滑的表面,眉头紧锁, 他现在也是左右为难,阮琅是他的亲弟弟,一母同胞,这些年为景朝耗费了无数心血,而且,不管怎么说,也不像是会造反的人, 倒是,这陨石...不得不说,有某一个瞬间,他确实是信的。 可是... “陛下?” 时间一长了便有人按捺不住了,王御史忍不住催促一句,却换来和帝的一声暴呵, “够了!” ‘砰’那块刻着十字箴言的陨石被一把扫落到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琅乃朕之亲弟,朕对他,当深信不疑!” 曾御史一党心中松了一口气,王御史之类却是傻眼了,膝行向前连声道, “陛下!下臣明白陛下对肃王手足之情,可是陛下!上苍指引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啊陛下!若是将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啊!” “你们是要逼迫朕去兄弟相残吗!?”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就太大了,一个挑拨离间之罪可够人喝上一壶的,王御史等人一时也不敢说话了,整个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阮泽静静立在群臣之前,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言未发,那块带着字的陨石不偏不倚滚在他的身侧,他垂眸看了一会,忽而向前一步道, “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见说话的是太子,和帝的气也消了点,摆手道, “讲!” 阮泽行了一礼, “儿臣以为,王御史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和帝双目一瞪, “泽儿!那是你亲叔叔!” 阮泽面色未变,继续道, “父皇,皇叔为人儿臣清楚,儿臣虽相信皇叔,不过光凭相信一词却难以堵住悠悠众口,父皇,若是经此一事民心涣散,得不偿失。况且正如王御史所言,只是提前召皇叔回京,并不会对皇叔做什么伤害之举,儿臣相信,若是您真的这么做了,皇叔也会理解的!” 话说到这份上其余的也不用说了,再者和帝也知道,论治国能力自己早已远不及儿子,遇到这种大事确实该听他的, 颓然跌回御座之上,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算了,就依你,如你所说,做此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琅...他会理解的。” 陨铁之事早已不是皇室一家之事,民间早已传遍了。 如王御史所说,陨石从天而降声势浩浩,当真不是一个栽赃就能达到的,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8章 夜半来访 作为一国之君,和帝这一锤定音,曾御史之类就算在不服气也要懂得知趣, 更何况,左右也是无力回天,不若早些回去与大家互相通气,也好早做打算。 阮泽行在最后,待众人离开默默捡起地上的陨石握于手中,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和帝叫住, “泽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做了这个决定对和帝来说也是不容易,这一声令下,不管口头怎么说,看在旁人眼里都走不过一个怀疑,与肃王之间生间隙也是难免的。 阮泽语气平淡, “父皇,儿臣所言,便是心中所想。” “你...!” 和帝气急颤着手指了他半晌,忽而又放下重重叹了一口气, “算了,朕老了,你翅膀硬了朕管不了你,这江山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和帝就这么一个儿子,在他身后这皇位也只能传给阮泽,他当然也是想要为阮泽打算的, 阮泽现在只是储君,还未上位便得罪了这些许人给自己树敌,这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不明智。 阮泽目光低垂, “父皇之言,儿臣谨记于心。” 掌心的陨石仿佛还散着些微的热度,他长指隐于袖中用力握了握, 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 —— 出了御书房的时候四更刚过,早冬的时节天色是阴沉沉的,空气也冷的要命,鼻间呼出的鼻息都是浅浅的白气, 阮泽从御书房里出来却没有回东宫,而是折身直奔后宫而去。 今天给阮宝守夜的是秋实,秋实睡意一向很浅,外头有一点的动静也就醒了, 迷迷糊糊的她看见窗户外头黑影晃动,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等到门上轻响了几声,才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走到门根,低语道, “这是什么时辰了?若是吓到了殿下可如何是好?有什么事速速说来!” 外头站的是个二等宫女,被秋实这么一训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想到等着自己的是谁,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不是这样的秋实姐姐,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要见咱们殿下!” “太子殿下?!此言当真?!” 秋实惊讶的嗓音都有些拔高了起来,这大半夜的,再是兄妹情深太子也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小宫女急的都要哭了, “秋实姐姐!这事真不好撒谎的!太子殿下就在外头等着见咱们殿下呢!” 这么会功夫阮宝已被话声惊醒,迷迷糊糊的从锦被中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道, “秋实,怎么回事?” 行了,到了现在也不用管什么合不合适了,外头的正在等,里头的也已经醒了。 秋实先是对着小宫女吩咐了一句, “你先去安排太子殿下到偏殿里等一等,炭火都升起来,我去服侍殿下着衣。” 语罢转回头来,碎步到了床前恭声道, “殿下,是太子深夜来访,想要见您。” ... —— 见自己家亲哥哥也没那么多避讳,阮宝随意穿了鞋披了大氅转到偏殿里,见了人的时候都还不怎么清醒, “哥,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这才几更?” 迷迷瞪瞪转向秋实, “几更了?” 秋实恭敬回话, “回殿下的话,四更。” 哦,是四更,她就觉得睡下也没多久么,不对...等等,四更?! “哥?!才四更,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宝这么想着急得要命,要不是有急事哥哥怎么也不会这个时辰来找自己的, 且阮泽这看起来就不怎么对头的神色...也由不得她不多想。 阮泽站在殿中,看着她的一双眼里带了些审视,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就好像...在重新认识一个人一般。 阮宝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吞了吞口水道, “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阮泽没有答话,而是抬了手,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他摊开掌心,露出了一直握在其中的陨石, “你认识这个吗?” 这...阮宝目光不由自主的闪躲了一下,阮泽却没在意,兀自继续道, “你不承认吗?你不承认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观星司,化金水,陨铁...” 几月前虚申被处死,他留在观星司里的东西也一并被清算,当时阮泽查抄到了一种还挺有趣的东西, 装在一玉石小瓶里,名为‘化金水’,其可溶化世间一切金属。 当时阮宝说很喜欢它,软磨硬泡从他这里拿了去,他试过那东西,知道被那化金水溶过的金属什么样,是以在看到这带了字陨铁的第一眼他便已然清楚是谁的手笔。 阮宝被他眼里的怀疑逼的步步后退,他亦一步一步向前, “傅元明、虞休、魏和春、黄应海、石雨信、高奇文...春风楼拐卖人口案,吴州贪腐案...妹妹,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很隐秘,我一事不知?” 他是一国太子啊,若是庸才又怎么能辅政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他早已发现端倪,甚至很多次他都有意放纵暗中协助, 他从来都没怀疑过他的妹妹,他从前只是以为她长大了,知道为百姓造福,可是当这一件事情发生,他再怎么也清楚了, 她做的所有一切,桩桩件件都是在针对他们的亲皇叔肃王,她所算计除去的所有人都是肃王党羽,而今更是剑指肃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就像父皇说的,那是他们的亲皇叔不是吗?从小对他们无微不至的亲皇叔不是吗? 阮宝已被他逼到门处,退无可退,她顿住脚步,扬起脸来, “是我做的,没错,我都认,那又怎么样?他们哪个人不该死?” 虞休等人于私是仇人,于公是国之蛀虫,死有余辜! 至于高奇文石雨信等人,他们就更是该死,他们拿着父皇给的俸禄,做着父皇封的官,吃里扒外想要暗中谋反,他们怎么不该死? “该死?好,他们犯下的罪状确实该死,那你又是为什么对他们嫉恨如斯?难道就因为他们协助皇叔?” 这些人尽皆是罪证确凿,阮泽无话可说,可然后呢?她做的哪一件到头来不是针对肃王? “为什么对他们嫉恨如斯?哥你自己不是说了吗?他们协助了阮琅,他们就该死!难不成你还以为阮琅是什么好人吗?你醒醒!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了!” “魏和春死在流放路上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我都想得明白,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他离京之前给了我一份名单你知道吗?” “我不仅这半年里除了高奇文等人,来日里我动手除掉的只会更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9章 兄妹 昏暗的灯光在少女脸上镀了一层暖黄,那上面的神情是阮泽从未见过的偏执和倔强。 阮泽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消化,又听得她继续道, “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这么想我,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此刻的我早已不是你心里那个单纯的妹妹,但是你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没有一件是单单只为了我自己,你,爹,小姨,张府...我...” 阮宝一句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阮泽眼里的不可置信无疑是在她心上蒙了一层酸涩,要是可以的话谁不想一直天真无邪下去呢,谁又想让双手沾上血呢? 眨了眨眼压住那层单薄的水雾,她抬起头来, “哥,你说过的,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 到了这一步连她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分外陌生,她从前何曾算计,何曾如此处心积虑要置人于死地?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如果连被她保护的人都不能理解她,那她... 好,分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到了现在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委屈。 阮泽的目光随着这一句和缓了下来,这是他的妹妹啊,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明明是骄纵到极点的语气,那丝颤音却还是出卖了她惶乱的内心, 他轻叹了一口气,内心变的柔软无比,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比一只小猫大不了多少,在摇篮里细声啼哭, 他恨过她的,恨她的出现夺走了母后的生命,可是当那一天,他把手伸进摇篮里,想要扼死这个人的时候,她却对着他笑了,握住了他的指尖, 大概血脉相连的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那个软软的笑意和那天手指交握的触觉是阮泽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 那一天开始他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了,这是他的妹妹,唯一与他流着同一种血脉的亲人,是他要一辈子守护照顾的人。 于是他护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路到了今日亭亭玉立的少女。 最后,阮泽伸出手来,缓缓抱住了面前他护了这十余载的妹妹, “我没有,没有如何想你,也没有如何看你,宝儿,哥哥说过的话永远都作数的,你是我妹妹,这辈子哥哥都站在你这边,哥哥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宝儿,你是女孩子,该被娇养,被呵护,是哥哥没用,才叫你为我去冲锋陷阵。” 他松开手,轻轻揩去阮宝脸上的眼泪, “哥哥相信,你不会没有缘由去针对任何人,父皇已经召皇叔回京了,所以,以后的事就交给哥哥来做,让哥哥为你遮风挡雨,你就只要躲在哥哥身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好吗?” 含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压制不住,那丝丝缕缕的委屈顷刻间消散,阮宝一头扎进阮泽怀里,放声大哭, “哥...!” 晨风吹散了最后一片轻云,鱼肚白的天空升起了一轮金色的太阳。 家人啊...真好。 —— 叶岚的肚子已经显出了形状,圆鼓鼓的像衣襟里藏了一只小簸箕,里头的胎儿听说已经会动了。 阮宝惦记着叶岚肚子里的胎儿,隔三差五便往东宫里跑,不过最近的日子她跑的显然是更勤了些, 她在阮泽的好言相劝威逼利诱下早已把手头的信息都交了出去,整个人都闲的不行, 其实这对她也是有好处,毕竟这朝堂上耍心眼的事她本身也不是很擅长,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事显然还是给阮泽更合适。 虽说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忿忿了一会,因此这两天就差没在东宫里住下了, 是是,你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媳妇。 这一天阮宝在明仁宫里陪着叶岚喝茶闲聊,眼珠子一直往叶岚的小肚子上瞟, 虽然是在冬日里,不过殿内铺了地龙,到处都是暖融融的,在室内的穿着还是偏轻薄些的, 胎儿果真是已经会动了,阮宝看的分明,那肚子上偶尔鼓起一个小小的包,一会在左,一会在右...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怀孕是这么一件奇妙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怀孕的妇人。 前世里她虽然喜欢桐儿,但跟李月凝却并不亲密,相反,她看李月凝不顺眼的厉害, 李月凝那人,当初之所以能做太子妃,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李博彦位高权重,她自己也很善钻营,在一众闺秀里很是出众,进了宫也很谦逊贤惠,每每见了阮宝总是和善的不行。 不过任凭李月凝频频示好,她就是不喜欢李月凝,她总觉得李月凝那人脸上带了一层厚厚的面具,连笑的弧度每次都丝毫不差,假的跟京里寿材店的纸人似的。 她才不没事往李月凝跟前凑呢。 倒是现在换了叶岚就不一样了,叶岚性子大方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真真是深得阮宝心意。 这一来二去的,姑嫂两人是融洽的不行,如此相比阮泽反倒才是那个外人。 那小小的鼓包又一次支了起来,阮宝心痒的不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这一摸之下更是惊奇了,她这小侄子在肚子里就这么大的劲了么? 一双杏眼瞪的老大, “嫂子!他...你不疼吗?” 叶岚脸上是柔柔的笑意,自从怀了孕她整个人脾性都软了几分, 促狭的冲阮宝眨了下眼睛, “等你以后也怀了孕就知道了。” 怀孕?像嫂嫂一样?谢临的孩子吗? 阮宝小脸一红,嗔怪的瞪了叶岚一眼, “嫂子你是真坏,没有影的事你就瞎说,莫不是这就开始嫌弃小姑子我在娘家吃闲饭了?” 叶岚扑哧一笑,这娇娇俏俏的小姑子还真是可爱得紧,怪不得公公夫君都向着呢,连她也喜欢, “你啊,哪里是我嫌弃你在家吃闲饭?分明是闺女大了留不住,你哥都跟我说了,你和那谢家公子...”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剩下的该懂的都懂, 阮宝呲了呲牙, “好啊,你们夫妻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那你就尽早成亲呀,成了亲不就势均力敌了?” “嫂子!!” 这女儿家羞态毕现的表情看的叶岚乐不可支,直笑的那头的小姑子马上就要脚底抹油了,才止住了笑声正色道, “你是真别害羞,我听你哥的意思,父皇最近还真在考虑这个事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0章 要事 “考虑?考虑什么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小姑子这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你在逗我’,叶岚是越看越好笑, “你说呢?” 于是阮宝怔在原地,华丽丽的石化了。 小姑子已然被她逗的不知所措,不过这也不算是她说瞎话来着,是真真的确有其事,听夫君说,公公都在想着怎么给那谢家小子铺路了, 说起来也不是公公着急,这两人的状态摆在那,俨然一对小情人板上钉钉,这要是再不定下来,京里指不定要传什么闲话了。 哎呀,这小姑子谈起情爱来别别扭扭的小模样还真是叫人看的心都颤了。 叶岚心满意足笑眯眯的伸了个懒腰, “这殿里呆的有些生闷了,香迎,我们出去走走。” 太医跟她说过的,整天闷在殿里保护过度并不好,没事出去多散散心对她和胎儿都有好处。 香迎听了这话忙扶了叶岚去更衣,等她更衣回来阮宝也反应过来了,闹着要一起去。 两人行至门口处,春花和碧引各送上来了一领大氅。 阮宝的大氅还是去年里做的,今年的还没做好送来,春花帮着她把大氅系上, 趁着这个间隙她偏头朝叶岚这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便皱起了眉头, “嫂子,这大氅的皮料...?” 叶岚身上的大氅是白狐毛的,看上去华贵倒是华贵得很, 不过阮宝是什么人,名贵东西用多了,这氅一打眼看上去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毛色微微有些黯淡,虽然料子也很不错,但看着就不是个顶级的。 这情况要是出现在贵族人家倒也说的过去,可叶岚是太子妃啊, 难不成是这宫里人眉高眼低的见嫂嫂脾气好故意为之?哥哥怎么都不管管? 叶岚微微一笑,神色倒是淡然的很, “确实不是顶尖的,不过倒也没什么,今年入了冬北疆那边生了雪灾,也矢又闹起来了,皮料之类也多少受些影响,今年送来的这批,这个已经是顶好的料子了。” 阮宝听了若有所思, “北疆雪灾...又要打仗了吗?” 叶岚闻言叹了口气, “是啊,又要打仗了,这一仗啊...不知又要有多少家庭离散...” “是啊,百姓们又要受苦了...” 阮宝喃喃了一句,目光微垂。 这一仗她是知道的, 也矢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以放牧为生,这一场雪灾下来不仅没了青草,牛羊也压死了不少,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种情况之下,打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绝处求生。 不过抛开这个,就算没有这场雪灾,也矢本身也对中原内陆觊觎良久,毕竟每年一到冬天就是也矢最躁动也最难熬的时候,缺食少穿,人和牲口都要勒紧裤腰带,中原里却没有这个隐患。 可以说这次也矢王是下定了决心要打这一仗的,不同以往。 这一场仗不仅会打,还会耗时良久,打上整整三年... 脑海里突然闪过谢临的脸,阮宝心中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愁绪, 这是他的封神之战,他终于要离京了不是么... 真是...舍不得啊,可是再舍不得,这也是他的路不是吗?她总不能耽误了他, 总是要相信他的,对? —— 岑正德出征南疆还没有回来,南疆的百纹这次是卯足了劲闹幺蛾子,他这一仗也不是很好打。 镇守北疆的肃王正在紧急召回京城中,召回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这个节骨眼要是再让人折回去打仗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妥当。 朝廷里剩下的几名将领看着就不是很合适, 秦国公现在虽然是壮年,但上战场是真不太行,他早些年腰部受了伤,稍稍有点阴寒天气就疼的要命,北疆那等地方就不用想了。 庆国公多年没打仗早就退化的差不多,个人也没早没那么多进取心了。 何将军年事已高,不行,兵部尚书还要镇守京城, ...... 这算来算去的,还就属谢国安最为妥当,虽说他性子鲁莽了些,但配上他几个生死兄弟一起,战场上还真没出过什么差错。 这一天和帝召了几位大人入宫委任此事,各项事务都安排到了尾声,殿外却突然传出了点不怎么小的动静。 和帝有些不悦, “外头怎么回事?” 里头正商量军机大事呢,这外头还能闹起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外头候着的宿公公弯着腰小步进来, “回陛下的话,外头是...” 话都没说完,他要说的那人径自进来了。 一家仆打扮的少年走进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谢国安一双虎眼一瞪,要不是被华林声拉了一把,肯定直接上前一脚把人踹出去, 这小兔崽子,又不是不带他去北疆,还偷偷摸摸跟进宫来了?这都是谁教的?! 和帝十分不解, “谢家小子?” 话中疑惑已经十分明显了,谢临步入殿中,先是不卑不亢的跪地行了一礼, “微臣谢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他一个没有品阶的人在和帝跟前这么自称‘微臣’肯定是不对的,按理他该称‘草民’, 眼下他这么说多半是不懂,有样学样跟旁人学的。 这话听在和帝耳朵里多少有点意思,跟谢临这样的倒也不用在意这点,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规矩起来了? 他家宝贝闺女教的吗?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带了丝威严出来,沉声道, “大胆谢家小子!偷混入宫,私闯殿前,你可知罪?” 谢临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让他退下去那肯定是不行, “微臣知罪,不过陛下,微臣有要事,请陛下容禀!” 和帝一听是更感兴趣了, 还要事,这么个少年郎,平常也没干什么好事的,能有什么要事? 谢临这么一说不仅和帝,连大人们都愣了,纷纷看向自家老大哥,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要事? 谢国安被看的一阵不自在,心里也开始有点怀疑了, 儿子有要事?啥要事?啥要事他能越过自己这个老子直接跟狗皇帝说了? 纳闷的同时那是越想越憋气, 他娘的!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小兔崽子可倒好,媳妇都八字没一撇呢,先开始溜须老丈人去了? 我呸!什么东西?! 和帝不动声色, “哦?要事?是和要事?你且奏来。不过谢家小子,你可要想好了,你这所谓的‘要事’,若是不是要事,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面对和帝的不假辞色谢临丝毫没有怯场, “回陛下的话,是要事,当然是要事。”他说到这抬起脸来,语气是分外的理所当然,“微臣所求的是婚姻大事,若这还不是要事,那什么才是要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1章 现在就把宝儿许配给你 有点意思,真就有点意思, 谢家小子可以啊,真是有种,有点主意头啊,一个婚姻大事求到陛下跟前来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这不是把脑子忘家里了就是根本没长脑子, 私闯殿前就为了说个这?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嚣张了吗? 几位大人心里碎碎,纷纷感叹了一声,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当然,此虎非彼虎,这是真虎啊!没准也是遗传的像爹? 此时谢国安还不知道自己被连带着一起吐了槽,他现在心里也觉得自家的小兔崽子脑子缺根弦, 婚姻大事...去他娘的婚姻大事,自己可是那小兔崽子的老子! 瞧他那点出息,不就是看上了狗皇帝的闺女,天天急的上蹿下跳跟个猴似的,生怕再不给他定下来回头出征这几年狗皇帝把闺女许配给别人, 那丫头有什么好的?跋扈的不像样,把自家混小子弄得这么五迷三道的,谢国安就敢肯定,这回头要是娶回家里,绝对又是一只母老虎! 谢国安心里这么想着,想着想着想到了这个又,自己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嗯,母老虎什么的,他家媳妇儿还是挺可爱的。 谢临这点小心思谢国安都看得清楚,就更不用说阮泽与和帝两人了, 阮泽瞥了一眼他没言语,内心里多半还是有点疙瘩的,谢临这小子胸无点墨,做事又莽撞,妹妹配了他...还真是一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过倒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上一次这小子为妹妹东奔西走的,那股焦急劲他都看在眼里,若是能一辈子对妹妹这么好,倒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和帝沉吟了一会, “婚姻大事算是要是,可那终究是你自己的要事,与朝堂并无干系。” 谢临微微一笑, “是跟朝堂没关系,不过跟陛下您有关系,既然跟陛下您有关系,那就是要事。” “哦?”和帝明知故问,“你的婚姻大事与朕有关?不知谢家小子你看上的是哪家闺秀?” 谢临嘴角笑意加深, “不巧,正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宁安公主阮宝。” “朕的宝儿?”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这小子求到自己跟前来又是另一码事, 其实和帝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倒不是说别的,两个孩子这些日子这么厮混在一起,当男方家长的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但凡他常安侯府有一点眼力见,求婚到他跟前来他这都早定下来了, 现在想起来定亲了,还不是谢国安那老匹夫求的,他心里当真是不平衡。 眼下他是真真的给忘了,从前是怎么一脚把人踹出御书房骂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和帝眯了眯眼,故作阴沉道, “谢家小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这小子居然越过父母直接求到朕跟前了,虽然无理了些,不过朕也跟你说个明白,我家宝儿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跟朕求娶她的不知凡几,与那些青年才俊相比,你想要做宝儿的驸马...可是有些不够。” 和帝一番话听得几位大人只想咧嘴,还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这两个词那宁安公主也就能占一个‘秀’字,多了一个都沾不上边,还求娶的不知凡几, 就宁安公主那名声...从前就不说了,尤其是这一年里,臭的跟什么似的,各家夫人都唯恐自家儿子跟她扯上关系, 到了现在真心拿她当个宝的估计也就这谢家愣子一个了,还拿乔呢,拿乔也得拿出点真凭实据。 他们老大哥的儿子怎么了,好歹要脸有脸,要才...之前还拿了个校验头名呢,怎么就不够配不上了?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几位大人心里有数,谢临可没数,想到自家心上人,再一想那邵谨言顾林秀之流,对于这番话一下就信了个十分。 脸色变幻了一瞬,末了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陛下!您说微臣配不上宁安,这微臣认,微臣知道宁安是您宠了十几年的心肝宝贝,臣没想过现在就请求您将宁安定给臣,臣今天来,只是想当着您的面求一个恩典!” 他说到这里,恭恭敬敬的一头叩在地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臣只请求您宽限,北疆一战,臣愿随父前往上阵,请陛下给微臣一个机会,在这期间不要将宁安许配给别人,待臣从北疆归来!博个前程再来求娶宁安!臣一定会奋勇杀敌,拿出足够的荣耀来做聘礼,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 “微臣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也不知道这一仗会打多久,臣会不会活着回来,可是陛下,” 他抬起眼来,墨玉似的眸子里清光灼灼, “若是我能回来,这世上不会还有比我还适合做宁安丈夫的人,不会有比我还爱她,更会包容她的人,我会对她好,比对自己还要好,一定不会让她跟我过苦日子被人瞧不起,我会给她幸福,永远不让她觉得委屈!” 谢临的话声声有力,字字清晰, 和帝听在耳里一时没有言语,他目光幽深的打量着谢临,心内一阵恍惚, 这些话啊...当父母的听不得,当真是句句都打在和帝的七寸上,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宝儿虽好,性格上却被惯养的十分骄纵,要是嫁到旁的人家,或许会因为公主的身份礼让三分,可那终究不是真正的情分, 而现在... 眼前的半大小子在这一瞬间在他心中长成了个男人,顶天立地的有担当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跪在自己跟前,口口声声要求娶自己的女儿,会对她好。 和帝也是个男人,他知道有些男人不可信,为达目的花言巧语,可他现在却清楚,无比的清楚,这个小子说的都会是真的, 他会对宝儿好,会代替自己和儿子,从他们手里接过,好好的守护他们的珍宝。 会对她好,护着她守着她,让她幸福快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既然如此,得夫如此,未尝不是宝儿的福气啊...如此,把宝儿交给谢家,他也能放心了啊... 殿中寂静许久,忽而,和帝大笑出声, “好!好个有心气有担当的小子!朕看好你!不用等你出征回来,现在,就现在,现在朕就把朕的宝儿许配给你!” 和帝笑的脸上皱纹开出了一朵花,嗓子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众臣碎碎:狗皇帝,当真是个狗皇帝,都打算把闺女塞给人了,前头还故弄玄虚吓唬人做什么?瞧把人孩子吓的!tui!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2章 晏清 谢临自是欢喜难耐,双眼都激动的有些泛红,又是一头响亮的磕在地上, “多谢陛下恩典!” 距离他最近的向大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还叫什么陛下啊,这不得叫老丈人? 良久,和帝停了下来,正色道, “谢家小子,朕今日虽然做主应了你,答应你把宝儿许配给你,可有一点你要记住,若是你做不到你所说的那些,就算是将来有一天朕不在了,太子也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话音一落,阮泽也往前站了一步,态度十分明显,他是双手双脚赞成和帝说的这些话的。 和帝这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要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谢临负了他的宝儿,给她受一点委屈,他绝对会把整个常安侯府都给铲平了去! 未来丈人和大舅子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两座大山再前,是何用意不必多说,谢临心里却没一点的压力, 他这些话从来不是说给和帝听的,这就是他心中最真最真的打算,若有一天他辜负了阮宝,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抬起头来,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指头,朗声郑重发誓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人皇在前,我谢临,今生今世若能娶阮宝为妻,若是做不到对她好,叫她受了委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番话叫老丈人更高兴了, 和帝龙心大悦,抚掌连说了三个好,复而大笑道, “谢家小子如此,朕心甚慰,此次北疆战事复杂,恐有持久之意,你今年一十六岁,尚未及冠,待你及冠时恐也不在朝中,先皇在世时曾为你父赐名,如今朕将女儿许配给你,也为你取一表字,海晏河清,是为晏清,谢晏清。” 表字?这是赐了个名字么? 谢临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了眼愣在原地没有作答。 谢国安听着这话倒是欣喜万分, 从前他做土匪时没个正经名字,后来景桓帝说他一国将军,叫‘谢狗剩’有失威风,于是为他赐名谢国安,含义很是直观明了, 他虽是个粗人,心里却也明白,景桓帝能给自己赐名,是瞧得起他,看中他, 因此现在和帝给自己儿子赐名,他也美的不行,觉得儿子有出息了脸上有光。 谢国安这头美滋滋的,身侧的华林声不动声色悄悄拽了他一把,小声严肃道, “大哥,这名字不能应,意义太重了,小临子以后顶天是个臣子,担不起这名字!” 当朝太子的表字是‘承平’,寓意天下承平,现在狗皇帝直接给小临子取了个‘晏清’,海晏河清这种词也是一般人能应的? 现在狗皇帝觉得好,一旦将来反悔了觉得不妥,吃亏的还是小临子。 华林声提醒一句是好意,不过谢国安压根不在乎,撇撇嘴道, “应得应得,怎么就应不得?那是小临子他老丈人自己给他起的,又不是俺们起的,叫啥都应得!” 顺带着没忍住踹了自家儿子一脚, “发啥愣呢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的,谢谢你老丈人!” 这一天下来的事也太过刺激...谢临这会儿被谢国安踹了一脚仍是觉得难以消化,晕晕乎乎的一头磕在地上,被他爹给拐沟里去了, “...谢谢老丈人。” 和帝:... 阮泽:... 众大人:... 好家伙,这是真不觉得糙也是真不见外啊,这还没成亲呢老丈人都叫上了?!再说这就成了亲也叫不上老丈人啊! 那可是皇帝老子啊!皇帝!让你爷俩这么一叫,这档次一下给拉低的跟蹲村口吃饭唠嗑的老汉也没啥区别呢? —— 冬月里国子监的红梅悄然绽放,纷扬的雪花携着花瓣簌簌而下,飘渺如画卷。 一少女立在一株梅树之下,嫣红的花瓣落上她雪白的斗篷,美好的像是这画中精灵一般。 没过多久,这画卷又发生了变化,从远处走来一少年,生得钟灵毓秀,到了近前便十分自然握住那少女的手,璧人天成。 这还是两人有了婚约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有了名头的感觉么... 分明从前都很是熟悉的动作,今天被他这么一握之下,阮宝居然觉得耳尖有些发烫, 他真是...有了婚约就能如此不背人吗?这还差一层名分呢! 想要往回抽手,一抽之下又抽不动,愤愤抬头瞪了那少年一眼,未料那少年的表情可比她还凶多了, 谢临看着她脸色阴沉,手间的力道却轻柔了下来,把一双小手罩入自己袖中, “我听说你前两日染风寒了?染风寒了脑子也变傻了?你在雪里做什么?不冷?手炉呢?套袖呢?” 春花在一旁哭丧着脸,见谢临来了自觉找到了救星,忙告状道, “谢公子,您可来了,可不是婢子们不管殿下,实在是殿下不听管教,风寒刚好非要在这站着看梅花,怎么说都不行!” 谢临一听脸就黑了, “我怀疑你傻,真的,回头还是让闻太医多给你开点药,我看你是药不能停。”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一旁背雪的亭子里头拖,再这么淋下去,指不定又风寒了。 阮宝双手被他拉着,丝丝缕缕的暖意从指尖传过来,只觉得心口都有些懒洋洋的暖和起来,那点子羞气也散了,理不直了气也不壮了,撇撇嘴小声道, “我就是...就是觉得这花开的还挺好看的,就想停停多看两眼么。” 其实倒也不是梅花好看,就是找个由头,定了亲以后一直也没有空见他,只是这个地方,若是他来一眼就能看见罢了,也只是...想他罢了。 奈何她这点小心思她家的呆头鹅并不懂, 谢临闻言皱了皱眉头,无情戳穿了她的假话, “好看?好什么看?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还能有御花园里去年我坐的老梅树好看?我看你还是傻了!” 国子监的红梅就是普普通通的品种,哪里及得上御花园的?这借口也太烂了。 阮宝被他戳穿脸色一红,心里骂了他一句呆头鹅,恼的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这次却分外顺利。 她一阵愕然的看着那少年松了手折身而去,不一会又回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手上却多了一枝红艳艳俏生生的梅, “喏,给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3章 今朝 这一支梅花繁盛的很,红艳艳的簇在枝头上,拿在少年手中煞是好看, 不过配着这人的脸... 阮宝伸手接过来,哼了一句, “真的是,送我花就不会捡点好听的说?就不能带点好脸色么?我还当你不情不愿呢。” 这也叫送花吗? 艳红的花将少女的容颜衬托的更加俏丽白皙,谢临抬起眼来瞥了她一记, “捡好听的说?你都这么任性了,还想听什么好听的?还指望我有什么好脸色?” 这话里说的什么就不用说了, 她前阵子染了风寒,严重的不行,喝了好些药才好转,这才刚好些,就又出来了,且还不晓得照顾自己,怎么能不让他感到生气。 阮宝闻言撇撇嘴, 呆头鹅呆头鹅呆头鹅!之前在她爹那说的还怪好听呢,什么一辈子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给她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这赐婚的圣旨才下来多会?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甩脸子了! 她嘴里碎碎的小声嘀咕,万没想到谢临耳朵不是一般的好使,走在前头的少年冷笑着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我欺负你?我让你受委屈了?不然咱们现在上陛下跟前评评理,今天到底是我欺负了你还是你不讲理?” 上陛下跟前评理,评什么理?阮宝一愣,想起今天这点子事,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理亏,真闹到她爹那去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说教,瘪瘪嘴不吱声了。 这小模样看着就知道是心虚了,于是谢临满意的笑了,伸出手来将她有些散开的斗篷系带又好好系紧,顺带着捏了把那看着就分外惹人喜爱的脸蛋,成功换来了心上人白眼一枚。 阮宝被他扯起脸蛋捏的呲牙咧嘴,愤愤的不行,那人却十分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 自然无比的收回手来, “瘦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瘦了?” 不对,就算她病了许多天,也没耽误吃啊,她哪里瘦了? 对于她的疑问谢临弯唇一笑, “捏不起来肉了。” “...谢临!我咬死你!” ...... 追逐间很快也就到了湖心亭,赶着阮宝快要喘不匀气的时候谢临稍稍放慢了脚步,故意露了个破绽叫她给抓住, 阮宝逮住了人狠狠咬了他一口,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哎呦呦,好疼好疼!” 待她咬完了谢临忽然发出惨叫,那声音是要多夸张有多夸张,阮宝想到刚才那一口用了多大的劲心里也有点没底,忙上前想要看个究竟,他却左闪右躲的不让, 手劲没人家足,掰又掰不过他,阮宝喝了他一句, “你别动!我看看!” 一叫之下他果然就老实了,阮宝开始往上撸他的袖子, 要说她刚才用的劲是挺大的,但按道理来讲冬天穿的衣物这么厚,怎么就能疼成谢临这样? 春花几个宫女在一边看着心里碎碎,要不怎么说最后能让谢公子得手了,就这没皮没脸的劲头,啧啧啧。 阮宝一时关心则乱没想到这茬,等到冬天里的衣服一层层揭开... 白皙的肌肤见了冷风迅速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上面...是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红点... 阮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谢临!” 被点到名的某人无辜的摸摸鼻子,小声道, “真的疼,真的,不信你给我揉揉?” 揉揉?揉个屁! 一把推开他的手,不想理他了。 到了这份上谢临也有点心虚,凑过去逗人开口, “真的,你牙口还挺好的。” 呸,还牙口好,畜生才论牙口呢! 阮宝把头偏到一边去没说话,于是谢临跟着转过去,眨眨眼道, “我错了,下次不骗你了。” 这还差不多! “还有下次?” 谢临显然是非常上道, “没有了没有了!保证没有了!” 阮宝伸出手来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本来也没有多少的气也便散了。 梅花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她伸出手指来点了点颤巍巍的花瓣,开口道, “我听人说你对我爹给你起的表字不满意?” 提到这个...谢临目光游移了一瞬, “不满意?谁说的?我哪里不满意?” 阮宝嗤了一声, “怎么?你连不满意都不敢承认了?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连这话都不敢认?我要说是谁说的,你还想打人不成?” 他那满不满意的还用说吗?就那天的表现光看一眼就清楚怎么回事了,都难为她爹那么用心给起了个名字。 阮泽回去都跟她说了,谢临一听这名字的时候简直是从头到脚都写的抗拒。 还问谁说的,就是告诉他了又怎么样,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海晏河清,晏清,这是寄予了多么深重的期望啊...期望重不重的且不说,这还是皇帝给起的名,寻常人盼都盼不来,他可倒好,还不满意? 谢临听到这也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没逃过人眼,扁扁嘴承认了, “是不怎么喜欢...” 还不怎么喜欢? 阮宝白了他一眼, “我爹亲自给你起名你都不喜欢?那谢大公子说说你喜欢个什么样的?我听听?” 他还说什么不喜欢,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叫他起还指不定起出什么样的名呢。 本来也就是挖苦他一句,阮宝是真没想到,谢临还真有自己中意的表字, “是想过等及冠的时候叫个什么,不过...” 显然他动作就没有和帝快,没等及冠就叫人截胡了,你说气不气? 阮宝有些疑惑, “叫什么?” 谢临闻言拽过了她一只小手,指尖在上头一笔一画写了两个字。 指尖划过掌心的纹路是细微的痒,像是一路搔在了她的心尖上,阮宝一时也没有细心感应,待到那人写完了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没感觉到。” 谢临脸上的期待显而易见的垮了,又要去拉她的手, 她抢先一步收回手来背在身后没让他得逞,压制住了心中慌乱,先发制人道, “你写什么写,你就不能说吗?” 真是,好端端的写什么?写的她...心都有点乱了。 这一句之后谢临耳尖可疑的有些红了,他抿抿唇,小声道, “今朝,谢今朝。” “我想叫谢今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4章 岁岁有今朝 今朝?这名听着怎么有些怪怪的?听起来不像是个正经表字, 阮宝皱了皱眉头,嘴里的话还没待出口,便被少年打断。 谢临咬了咬牙,末了直接发了狠,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紧紧锢在身前, 算了算了,她这煞风景的话还是别说了,还是自己来说。 少女脸上的神情无措且懵懂,他看着看着,心头突兀的便有些软了,连声音也轻缓了几分, “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什么海晏河清,我只听说过一句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想叫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谢今朝属于阮岁岁,阮岁岁的身边永远有谢今朝。” “可是现在这名字我叫不成了,叫不成了的话,现在想来也好,” 怀中的少女显而易见的怔住,他笑了笑,微微俯身,在她额角落下轻轻一吻, “那以后就只给你一个人叫,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谢今朝。” ... —— 皇帝的掌上明珠宁安公主阮宝定亲了,定的是常安侯府的公子谢临。 这个消息在一个良辰吉日里公布,并以极快的速度辐散了整个锦京, 和帝的贴身太监宿公公亲自到侯府里宣了旨,同一天里系着大红绸子的聘礼便流水一样的从常安侯府里抬到了宫里去。 正常来说尚公主的人家无需下聘,甚至作为驸马的人,该是皇帝给侯府里赏赐才是, 但这笔本来能省下来的聘礼到了常安侯府这... 谢国安大手一挥, “老子可不要什么赏赐,省得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家娶不起媳妇,抬!抬他娘的!” 当家主母崔夫人连着几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从我们小临子出生开始,我们家就开始给他攒老婆本了,我都给攒这么多年了,说什么也得要让我给出去不是?抬走抬走!都抬走!” 作为准驸马的谢大公子, “抬走抬走!库房里有的统统抬走!不能叫人看了觉得我媳妇儿比旁人差。什么?太子大婚是一百抬不能超过这个数?那行,那给我装九十九抬,等等等等,九十九抬行,得给我压实了塞,绝对不能空出一条缝来!” 谢国安:...老子说抬他娘的也没说这么个抬法啊!你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小兔崽子! 这一场盛大的过聘浩浩荡荡一路从锦京的大街穿过直抵皇城,不知叫多少人艳羡妒红了眼, 首当其冲的便是陈婉婉。 九十九抬系着红绸的聘礼一路从陈家面摊前走过,陈婉婉的眼里映了满目的红色,喜气到了极点的唢呐声无孔不入的钻进耳朵里,陈婉婉登时便承受不住了,突兀的便发出一声尖叫软倒在地上, 正在一旁煮面的裴倚兰脸色霎时一白,以为是陈婉婉病发了,面摊子也不要了雇了辆车便要拉闺女回家去。 马车里,陈婉婉呆滞的目光动了动,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落下来,握住了裴倚兰的手臂, “娘,他怎么能娶别人呢?娘!临哥哥怎么要娶别人呢?!” 裴倚兰闻言叹了口气, “婉婉,你听娘的话,你往后莫要再惦记小临了,他心里没有你,他已经和公主定亲了,是要做驸马的人了。” 自家的闺女对谢临怀有那样的心思,裴倚兰不是不知道,本来她和崔夫人交好,想着若是两家的孩子能有这个缘分,说不得也是一桩美事, 可谁想到... 裴倚兰一番话说的在理,陈婉琬却丝毫听不下去,搭在裴倚兰腕间的手指突然发力狠狠攥起, “娘!你怎么能叫我放弃临哥哥呢?难道您看不出来么?!我喜欢他啊!我就喜欢他一个!我从小就喜欢他!我怎么能放开他!他娶别人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裴倚兰手腕被她攥的生疼,看着女儿这般癫狂的模样心痛不已, “婉婉,你清醒一点,娘一早就跟你说过,小临与我们家世不同,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要你早歇了这份心思,你就是不听。” 陈婉婉被这话激的红了眼, “不可能在一起?如何不可能?!我不是叫崔夫人姨娘么?!她不是我姨娘么?她不是惯常疼我的么?为什么就不能叫我和临哥哥在一起!?” 家世不同,又是家世不同,陈婉婉看着自己的亲娘,目光里掠过深深的怨毒, 陈婉婉不明白,为什么娘亲要这么固执,明明当初父亲没了的时候崔姨娘就说过要接她们母女进府生活的,侯府里那样富贵又不差她们母女的吃住,可娘亲偏偏不愿意,说什么不能依靠别人! 要是当初能进侯府里生活,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光景! 若是当初能够进侯府,这些年那老太婆决计不敢欺侮她们,自己和临哥哥就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以自己的样貌,临哥哥怎么可能不动心的? 就是因为娘亲的固执,所以才蹉跎了自己这些许年,现在她居然还要劝?劝什么?还要让自己也跟她一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吗!? 自己就是喜欢临哥哥,就是想做他的夫人,以后受人尊崇大富大贵,这有什么错!? 陈婉婉的反应让裴倚兰感到受伤,她狠了狠心,一把拂开女儿的手, “不管你怎么想,小临已经定亲了,你们之间再无可能。” 那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本性上是一根筋的人,一旦看上了谁这辈子都不会变了,再不会装下别人。 裴倚兰的突然冷脸叫陈婉婉不可置信,她拽回娘亲的手,声声哀泣, “可您是我娘啊!您不是说您最疼我了吗?我知道他要定亲了,我没想着嫁他,我只想在他身边...” 说到这已然有些魔怔了, “我只想在他身边,就是叫我做个平妻,不是,姨娘...小妾,通房丫鬟也使得,娘!我喜欢他!我愿意给他做通房丫鬟做外室!这也不行么?” “娘!我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您疼我!您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了!您和崔姨娘交好,您不是跟崔姨娘是最好的姐妹吗?!您去求求崔姨娘!我不求做临哥哥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就做个通房,一个通房之位还不可以么!?” “娘!您帮帮我啊娘!没有临哥哥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求求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5章 想要做他的通房 裴倚兰震惊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好端端的姑娘要上赶着给人做通房做外室的?这还知道廉耻吗? 嘴唇子抖了抖, “婉婉!你鬼迷了心窍了!旁人的通房妾室那里是那么好当的?不说别的,就说小临的性子,他肯和公主定亲一定是真心喜欢公主的,他心里有公主,就不会有你,你这样上赶着倒贴就更是看轻你!你好好想想!” 这世道里莫说是通房妾室,就算是再受宠抬了姨娘在主人家眼里也就是个会喘气儿的物件,那就是个奴婢,生个儿子都不能被叫一声娘的人,想卖就卖了,说打杀也就打杀了,女儿怎么就这么想不通? 莫说她现在绝对不允许陈婉婉做这种事,就是她允许了,小临也愿意娶,可公主呢?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婉婉这粒碍眼的沙子?同人共享夫婿?这是做什么梦呢? 更何况小临根本就不喜欢婉婉,她这样上赶着贴过去,除了自找没趣又能落下什么好?就算是用些手段成了,将来就能有好日子过么? 裴倚兰这十来年里为了陈婉婉吃尽了苦头,尽最大的能力去娇养,是绝对不愿意看着她为了旁人自轻自贱的! 奈何裴倚兰现在说什么陈婉婉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疯狂的摇着头,双目宣红, “我不要想!我不想!是我先认识临哥哥的!是我先喜欢他的!那姓阮的狐狸精有什么好?!不就是公主吗?就算是公主也没有不让人纳妾这样霸道的道理!我和临哥哥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一定会抬我进府的!” 裴倚兰双目圆睁,像见了鬼一样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她的女儿不是这样的,她的女儿分明是乖乖巧巧的,如何就变成这幅模样? 再想到几月前婆母躺在炕上声息全无死不瞑目的样子,裴倚兰心下打了个寒噤, 这孩子,再也不能娇惯下去了,再惯下去,非要闹出祸事来不可! 狠下心一巴掌打在陈婉婉脸颊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婉婉!祸从口出!公主也是你能够言说的吗?!今天你想清楚也好,想不清楚也好!小临是要做驸马的人,你死了这条心!若是再这样疯魔下去,我就...” 裴倚兰闭了闭眼,指尖颤抖, “娘就再也不会管你了。” 陈婉婉被这一下彻底打傻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十几年了,从她出生开始裴倚兰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什么时候不是对她哄着惯着要什么给什么? 如今她只不过是要个男人,她只不过是想要做临哥哥的枕边人,以娘亲和崔姨娘的情分,这些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连娘亲也不帮她了?她做了临哥哥的妾室有什么不好,以两家的交情,她将来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还不是风光无限?娘亲就那么见不得她好吗? 心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眼底, 她知道,裴倚兰心意已决,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想要的只有自己去争,去抢,只有自己才能帮自己了。 陈婉婉一手捂了脸,散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垂, “娘,我想好了,是我不对,我一时听见这个消息没控制住情绪,现在已经冷静了,想通了。” 这般伏低做小的样子让裴倚兰刚硬下去的心又柔软了些许,她顿了顿,伸手抚上陈婉婉发顶,叹息道, “婉婉,想通了就好...你永远是娘亲的好孩子...” 陈婉婉情绪不好,裴倚兰也就收了摊子在家里陪了几日, 不过陈婉婉的病总要吃药的,要吃药就得有银子,生意也不能一直扔着,眼看着她这几天心情平缓了,似是没事了,裴倚兰终是放下心来,叮嘱了一番独自出了门去。 陈婉婉人前都应的好好的,待到裴倚兰出了门,便也拾掇了自己一番,叫了一辆惯常用的马车出了门,直奔常安侯府而去。 —— 常安侯府里,崔夫人看着眼前泣涕涟涟的人简直傻了眼, “婉婉,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今个门房通报说陈婉婉来求见她,崔夫人想着见也就见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万没想到... 这又不是年不是节的,见面就下跪磕头是做什么? 陈婉婉被她叫了并没起来,崔夫人心里些微有些慌乱,不确定道, “可是家里遇见什么困难了?你娘呢?” 陈婉婉只是摇头,末了才哭着道, “姨娘!我娘没事,是婉婉...婉婉自己有事求您!求姨娘看在婉婉一片痴心的份上,就成全了我帮一帮婉婉罢!” 婉婉?有事求自己?一片痴心?崔夫人听在耳里有些迷糊,心下却隐约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不能轻易应下, 缓了缓神叫红芸扶了她起来,淡淡开口道, “婉婉,你娘是我的手帕交,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若是姨娘能做的一定会尽全力帮的,可若是不能,你可不要埋怨姨娘。” 陈婉婉只听得若是能做一定尽全力帮,也没听出来这话里有话, 止住了泪意眼前一亮, “姨娘!您能帮我的!我...” 咬了咬牙压住了心中的羞意, “我爱慕临哥哥已久,求姨娘做主成全!让我全了这份相思之意!” 什么?婉婉喜欢自家儿子?还要她成全?崔夫人完全被这话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婉婉却以为崔夫人是在思索这件事了,又继续道, “姨娘,我知道临哥哥定亲了,定的是公主,公主不会轻易松口要我进门的,可是姨娘,就算她是公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府里以后您是婆母,不还是您说了算么?” “我听闻宁安公主嚣张跋扈,待嫁进家门来一定不会轻易服您的管教,眼下临哥哥这样喜欢她,她将来若是再有了儿子傍身,不一定会把您放在眼里的。” 她说到这里放软了声调,看向崔夫人期期艾艾, “姨娘,我就不一样了,我没那样显赫的身世,如果嫁进门一定会听您的话,好好服侍您和临哥哥的,有了我作为制衡,将来公主就算要耍横也要思量一二不是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6章 处理烂桃花 陈婉婉看着崔夫人,一双水眸里雾蒙蒙的,分外的无辜单纯,好像刚才那些话是真真的为崔夫人着想一般, 虽然对方一直沉默不语,但她已是笃定非常,她说这些话但凡是个婆母都要动心的,不是常言都说,最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崔夫人以为她是一段坚实的绳索,能够将这一对母子的心绑在一起,不叫那公主离间了去。 陈婉婉又哪里知道,崔夫人不说话可不是因为什么认真思索,而是纯粹的过于震惊。 崔夫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她是真真想不到,看上去娇娇软软的婉婉竟有这样堪称恶毒的心思,为了儿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不是什么古板保守的侯府夫人,一定要坚持门当户对,从前的时日那样长,但凡小临说一句喜欢陈婉婉她也会考虑的,可是小临没有。 若此刻她是个心胸狭隘的婆母,若此刻她对公主有半分不满,恐怕这些话都是打在心口。 手指轻轻握起,她心里十分肯定,莫说她现在看公主和儿子般配的很,就算她没有,也断不能要个这样的儿媳, 平缓了一下心绪,崔夫人道, “婉婉,你这要求姨娘不能应,你是好人家的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万没有叫你做姨娘通房的道理。” 一句话说的看似轻柔,其实里头的拒绝已经非常明显了。 陈婉婉顿时如遭雷击,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 “姨娘...您也说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我喜欢临哥哥...做姨娘,做通房我是愿意的啊!姨娘!姨娘...” 眼看着事态要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崔夫人揉了揉眉心,叫了声绿芸, “婉婉她看来今天是累了,绿芸,叫于伯送她回去,路上照顾的仔细些,婉婉身子弱,莫要颠簸了叫阿兰心疼。” 眼看着再也没有了商量的余地,陈婉婉张了张口,余光却瞥见门外相携而进的一对璧人,她紧紧的盯着两人相携的手,目光怨毒的似要在上面盯出个窟窿来。 谢临今天心情不错,好不容易有了名分便哄着心上人跟他一起归家给他娘瞧瞧,他娘自从定了亲可惦念阮宝惦念的不行, 谁成想这一进门便看见这个, 剑眉微蹙, “陈婉婉?你来我家干什么?”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不欢迎。 崔夫人脸上面对陈婉婉的淡漠在见了阮宝之后立马舒展开来,迎上去嘘寒问暖了一番, 待到两人分外和睦的寒暄完,崔夫人听见谢临问了这么一句,登时便有些尴尬, 暗道这陈婉婉来的真不是好时候,自己也是,没早点把她请出去,儿媳第一回上门就看见这糟心事,该说不该说的,当真是...晦气。 念着两家的旧情再加上女儿家的脸面,崔夫人还是想着全一下陈婉婉的面子, 可她没想到,她一番好意对于陈婉婉来说完全是驴肝肺。 陈婉婉见了谢临与阮宝心头燥意更加按捺不住,猛地窜了出去抱住了谢临的大腿, “临哥哥,我心悦你!我今天来是请求你允了我在你身边的,婉婉不求什么名分,便是为奴为婢在你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场面陷入绝对的寂静,绿芸一时没拉住人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都要哭了,崔夫人的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墨来, 阿兰...那样要强的阿兰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女儿?这要是让阿兰给知道了,非要气死不可! 谢临的脸色也没好哪去,下意识就想把人踢开,好在绿芸率先反应过来把人拉走,不然他这一脚要是真踢上去,就陈婉婉这身板子,那可就悬了。 少年脸上的厌恶分明溢于言表,陈婉婉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视而不见,或许也是破罐子破摔,竟双膝一弯给阮宝跪下去了, 梨花带雨泣道, “殿下!殿下您就成全我,我不是故意要给您难堪的,我恋慕临哥哥已久,我和临哥哥青梅竹马多年,我日后一定好好侍奉您左右,若是殿下您实在容不下我,我便是远远看临哥哥一眼都成!求殿下成全!” 这一幕对于阮宝来说,那可真是太刺激了,第一天登门便见到这,本来谢临还邀她品尝崔夫人手艺,现在不吐出来就好不错了, 好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啊真是,还好好侍奉左右,她还敢用陈婉婉侍奉?那还能不能睡着觉了? 容不下...陈婉婉是现在就想让她担个妒妇的名头吗?就这?但凡是个人就容不下这种好吗? 这不就相当于,你很喜欢一道菜肴,但是上头一直有苍蝇在上头盘旋,就算没落上去,膈应也要膈应死了好? 虽然总不能因为有苍蝇盯着连菜也倒了,不过要她去处理这乱糟事,陈婉婉还不够格,凉凉瞥了谢临一眼, “你自己的烂桃花你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好的话,那就别怪她了。 声音平淡的没什么起伏,谢临听在耳朵里却敏锐的知道自家螃蟹精这是生气了,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哄好的,这又生气了... 说实话也不怪螃蟹精生气,就陈婉婉这样的话,连他听着脸都绿了, 强压了爆粗口的欲望, “陈婉婉,我这么跟你说,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我对你不感兴趣,天底下的良人那么多,你就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以后也别再说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听好了,我对你,没有情谊,别说是青梅竹马,就是把你当妹妹,我也从来没有过。”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 “裴姨是个要强的人,那啥...如果你不要...也给她留一点。” 不要的是什么已经不用明说了,但凡陈婉婉不傻也该知道那是个‘脸面’, 陈婉婉双目圆睁,面如死灰,崔夫人看在眼里虽然也觉得她活该,但还是认为对于一个女孩子这话有些太过了,清了清嗓子算是提点, 谢临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装作没听见, “都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娘已经累了,赶紧送客!” 红芸和绿芸这才一左一右护了陈婉婉,半拖半扶的弄了出去。 阮宝看着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来气,跟崔夫人打了个招呼,借口说是听闻常安侯府花园好,要过去瞧瞧, 崔夫人一听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忙派了人引着她去了。 于是阮宝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是连半分眼神都没瞧谢临, 谢临是十分无语,想破头也想不到她怎么还不满意,冷不丁后脑勺被拍了一记, 崔夫人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 “你是不是傻?还不去追!?” 心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棒槌,公主都没说走,说去看花园,明摆着就是等他追上去啊! 这么不上道,真是叫她操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7章 等你住进来 阮宝走的不快,谢临跑了几步也就跟上了, 一把攥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谢临是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傻?大冬天的看什么花?也不怕冻着你,仔细回头得了风寒又该难受了。” 阮宝这会心里头本来就不怎么顺当,想甩开他的手又甩不动,一扭脸别到一边去了, “你才傻呢!” 那陈婉婉摆明了对他有意思,这都几次了,一次两次的还没完没了了,这次更是直接堵到她跟前来了,怎么?看着她就是个好性子的能容忍? 我呸! 这么想着还真觉得有点傻,不说别的,她现在跟这呆头鹅生什么气,要是真生气了还不是如陈婉婉的意了? 转回头没好气的看了谢临一眼,不咸不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句, “我竟没看出来,你这厮竟也有人惦记?” 谢临被这么不阴不阳说了一句觉得有些无辜,摸摸鼻子道, “我怎么了,不说别的,就说爷这皮相,不差?要不怎么一眼叫你看上了?” 阮宝一听就笑了, “叫陈婉婉看上你还挺得意的?” 谢临更是无语了,他说的分明是被她看上了啊,这怎么还无差别攻击了,他是叫人表白了又不是表白别人了... 不过想了想这还是说明了自家螃蟹精是醋了,挑了眉凑近道, “没有没有,我是被你看上才得意了,再说了,我不是都跟她说明白了么,但凡她还有点羞耻心,以后就不会再来了不是?” 阮宝本来也没怎么生气,他这么一说就更是散了,本想说点什么,视线却冷不丁扫过他衣袍下摆的裤子,湛蓝的衣料上布着几块不规则的深色圆点, 想到刚才陈婉婉抱着他大腿的模样...阮宝忍不住柳眉蹙起, “你不换裤子的吗?” 啊?换裤子?谢临愣了一下朝下摆望了一眼,想到上回被陈婉婉抱了一次就壮烈牺牲的外衫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转身欲要回房换衣服, 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委屈巴巴的, “你陪我去。” “我陪你去?你换衣服我...我陪你去?” 她看他换裤子?这合适吗?想到某些画面阮宝小脸不可抑制的红了。 谢临却更委屈了, “我这不是怕你冷么,再说了,你在外间,我在里头换怎么了?” 点漆似的眸子眨啊眨的,里头水灵灵的,满眼都是‘你想歪了,你好猥琐’。 春花一时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怪音,被人瞪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了。 阮宝默默咽下心头一口老血,点了点头。 破罐子破摔般想着, 去去,外头怪冷的,再说了,反正...反正都是未婚夫了。 —— 男子的房间和女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屋里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的摆设,里间和外间之间也只是隔了个屏风, 里间里窸窸窣窣换裤子的声音传出来,再配上这满室的属于他的气息... 阮宝的脸颊忍不住涌上一点子红,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哎呀哎呀没什么,反正都是未婚夫了,别说现在还隔个屏风,就是看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反正上身都看过了...还挺好看的... 心里叫这突然窜出来的一点邪念吓了一跳,只觉得脸上更热了,她抬手悄悄捂了捂脸, 呆呆的想:这屋里的炭火烧的也太热了。 换个裤子用不了多会的功夫,很快谢临也就换完了,换了条雪青的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看到鸵鸟似的某人顿时眉眼含笑。 那人好像有点走神也没注意到他,于是他分外自然的走过去圈了人的腰,下巴就搁在少女的发顶上, 清朗的嗓子带了些好笑, “在想什么?” 阮宝被他一叫脸色更红了,干巴巴的扯了个谎, “没...嗯...也没,就是感觉你屋子里的摆设还挺冷清的。” 冷清?谢临挑了下眉梢,弯唇一笑道, “现在看着冷清,以后你住进来就不会了,等你住进来,什么都听你安置。” 他说着引着阮宝看向里间, “我娘说这个床小了点,岳父说他将婚期定在我归京以后,他要亲自给你做一张拔步床,就摆在里头,” “这张屏风看着也素了些,回头你喜欢什么,就换一张,那边的博物架,以后专给你放你喜欢的小东西,这间房的朝向好的很,夏天里纱橱也凉爽,窗外可以种些你喜欢的花,到时候花开了窗子一支起来你就瞧得见...” “我爹说这次去北疆能弄到上好的地毯,到时候等我回来就把整个地面都铺满,等我们有了孩子满地的跑也不怕摔的疼...”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未来画面的光影便一点一点在阮宝的脑海里形成了轮廓, 夏季里暗香浮动,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从支起的窗子里透过来,她靠在榻上打着团扇,看着地上一个小不点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学着走路... 心上掠过一抹柔软,面上却带了些羞恼, “去,越说越不害臊了!” 说着嘟起嘴巴指了指另一旁的置衣架, “那个位置好,回头把置衣架拿出去,我要放梳妆台。” 谢临眉眼含笑,自然是她怎么说都好, “好。” “还有那...” “好...” “...” 两个人共同计划着未来怎样装饰他们共同的小家,情景无比的温馨。 不过但凡太温馨了,就总会有不长眼的跳出来。 比如现在, 旺财便捧着谢临刚才换下来的裤子,极其没有眼力见的往他跟前一凑, “少爷,奴才这就把它送洗衣房去?” 温馨的气氛瞬时间荡然无存,谢临暗恼他没眼色,阴恻恻道, “这点屁事也要来烦我?洗不洗的你都不知道吗?滚出去!” 旺财被这一骂顿时一愣,然后极快领悟,毛了腰快步便走,只是这一步还没走出去,又被阮宝叫住了, “慢着!” 旺财转回头来,看着阮宝脸色也不太好顿时苦兮兮的,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不就是问一句裤子洗不洗吗?现在好了,少爷看他不顺眼,未来少奶奶看他也不顺眼了, 瞬间洞悉了未来日子的凄苦。 ——这以后少爷成了亲,一样的没脑子事不得要遭上两回嫌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8章 没裤子穿了 阮宝听了也没言语,挣开了谢临的臂弯,径自捏起了那裤子的一角,直直就要往一旁的火盆里扔, 谢临一愣,反应极快的扯住了锦裤一角, “诶诶诶?你好端端的扔我裤子做什么?盯着我裤子这毛病你什么时候有的?” 阮宝挑了下眉梢,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怎么?不扔你还要留着日日品鉴?” 品鉴?一条裤子品鉴个屁啊品鉴? 谢临现在就算神经再怎么粗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想起刚才陈婉婉...手登时就缩了回来,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利索, “不品鉴不品鉴,一条裤子有什么好品鉴的。” 于是阮宝心满意足的笑了,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毫不留恋的甩手一扔, 湛蓝的锦裤在半空中划过并不怎么优美的弧线落入炭盆之中,遇火即燃,没用上几息就燃烧萎缩成了几块布片。 谢临看在眼里分外肉疼, 他是真真心疼这条锦裤的,真的!他这一两年个子长得快,去年能穿的今年都短了一大截,这还是今年新做的,穿也就只穿了一回, 冬季里衣服干的慢,他又是一天一换的人,在新裤子没送过来之前,没了这条以后能换洗的就剩下两条了。 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自家这个小醋罐惹不得惹不得,下次一定要离陈婉婉远一点,不对!是个女人就离着远一点!免得下次连裤子都没得穿了! 阮宝将他这肉疼样看在眼里,凉飕飕道, “怎么?舍不得?” “没有没有。” 开玩笑,就算舍不得也得是舍得!裤子没了还能做,媳妇儿没了上哪哭去? 旺财在一边呲了呲牙,十分‘体贴’的上前一步,为自家少爷给难以启齿的话说了, “殿下您不知道,我们家少爷这裤子才做的,新的还没送过来,统共只有三条,您要是再烧一条他都要没裤...嗷!” 话没说完就被踹了一脚。 谢临脸色阴的不行, “就你话多!?显着你了不成?!” 心下哀嚎,他这两个小厮怎么一个呆一个愣,没裤子穿了...这是人说的话吗?!这要他媳妇儿怎么看他?! 平安怎么不去死啊!!! 一脚踹开了旺财,谢临转回脸来,那窘迫样眼看着都想钻地底下去了,耳尖带了丝可疑的红色, “不是...没有,你别听他胡说!” 阮宝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 这口气听着就不大对头,谢临眼珠子瞪的溜圆, “你知道什么了?!” 阮宝认真的看着他,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样子, “我知道你没裤子穿了。” “什么叫我没裤子穿了!?我身上穿的不是裤子吗?!我就是...我就是换洗的少了一条而已!” 谢临瞬间炸毛,极快辩驳道。 这一系列的转变看的阮宝乐不可支,等她笑的够了,敛了神色道, “你到底有没有裤子穿了啊?” 谢临气闷的不行, “有!” “真的?”阮宝略微正色道,“你可想好了,我只问你这一回,要是你有...”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那就算了。” “当然...” 谢临下意识想要继续负隅顽抗,冷不丁想起她后头的那一句,算了?什么算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事? 稍微动脑想了想, 反正都是自己的了,再丢脸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不怎么自在的转了调子, “没有了...” 阮宝闻言挑了下眉梢,故意逗他, “什么没有了?” 谢临羞愤的很,想到那个未知的‘算了’,咬了咬牙脖子一梗, “裤子没有了。” 这羞愤欲死的小模样当真诱人的很,阮宝好笑的不行,心里也知道这人在某些时候意外的纯情,再逗下去就要炸毛了, 不过这事... 她多少也是有点羞涩的。 轻轻伏上他耳边,小声道, “我给你...做一条新的。” 做...做一条新的?她要给自己做一条新裤子?她的气息喷薄在脖颈处细细痒痒的,谢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猛然转过头去, “你说什么?!” 脸颊上传来一抹柔软的触感,霎时间空气安静了... 谢临这一转头的动作太快,阮宝根本没反应,他这么一转头... 阮宝飞快离开他身边,没事人一样回了他一句, “不要拉倒!” 谢临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还处于震惊中,听到这一句立时缓神,声音拔高的就差用喊了, “要!当然要!” 阮宝还有些没缓过来,眼神闪烁道, “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就不会做什么女红,到时候...” 谢临心里美的简直要冒泡了,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话, “要!我肯定要!你做成什么样我都要!做成面口袋我都要!”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媳妇儿亲自做的,就是一长一短没裤裆他都要!挂墙上天天看! 阮宝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 “呸!你才做面口袋呢!” 就算她女红再差也不能做成个面口袋?这是埋汰谁呢? “好好好,我做面口袋我做面口袋,我媳妇儿做的裤子肯定是最好的裤子!我得裱起来!” “谁是你媳妇儿?!你胡说什么呢?!” “这不早晚的事儿嘛,早叫一天晚叫一天的怎么了,早晚都是爷的人,来,再亲一个!” 说着还真笑嘻嘻的凑过来了。 于是阮宝没忍住,非常直接的...给了他一拳。 “啊!疼!” “滚!” ... —— 常安侯府这一天的晚膳分外丰盛, 儿媳妇上门的第一天,崔夫人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看家本领,整整一桌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 一大家子围着大圆桌子坐着,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那是热闹非常。 这场面跟宫里的多少有点不一样,阮宝静静听着看着,心里头突然升起浓浓的艳羡来, 真好...是个家呢。 这头崔夫人注意到她一直没动筷子,体贴的盛了一碗甜汤放到她跟前, “公主怎么不吃?是不合口味吗?你这第一次来家里,伯母一时间也不知道给你做点什么好,等回头你跟伯母说说你都爱吃什么,伯母会的可多了。我听小临说你爱喝我做的甜汤,你尝尝这次的怎么样?” 谢国安听的媳妇儿做的饭都吃不下去了,看了眼阮宝面前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堆了鼓包的碗,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哼, 他这当爹当相公的都没受过这待遇!什么家庭地位这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9章 我相信她 崔夫人就坐在谢国安跟前,这声哼哼听得那是真切的很,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了然道, “公主是不是怕你伯父?你别怕,你伯父这人就是看着凶了点,其实挺好相处的。” 狠狠瞪了谢国安一眼,后者立马心领神会挤了个笑出来。 不得不说,有些人他的脸,恐怕就不适合做笑这个动作...谢国安平常板着脸看着还挺威严庄重的,这一笑...就很狰狞。 阮宝将这个笑收在眼里,筷子抖了抖,目光忍不住在谢临和崔夫人之间转了转, 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么糙的爹是怎么生出来这样秀气的儿子的,怪不得都要娶个漂亮媳妇,这真是改变命运的事啊... 不过将来她跟谢临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看,想到这猛然一顿,等等,万一以后她生了孩子长得不像爹像爷爷...? ...阮宝睁大了眼睛,顿时觉得天色有点黑了。 赶紧说道, “没有没有,伯父...伯父挺和善的...” 谢国安有多不待见她她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前世的时候自打知道是她害谢临娶了秦栗,那是看见她就没好话,这一世虽然没那些许事了,但是... 总之,这话违心的差点没咬到舌根。 这模样崔夫人见了更觉得是谢国安的问题了,面上带着笑,脚底下狠狠踩了谢国安一脚, “当家的,将来咱们跟公主都是一家人,你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这就是要谢国安亲自去给夹个菜以示亲近的意思了。 脚上的疼痛对于谢国安来说那就是个小意思,脖子往边上一梗, 一句‘她又不是没有手’没等说又被踩了一脚, 这一脚可不得了了,专踩到了他一点点小脚趾,还碾了两下,他堂堂大丈夫,差点没被踩的哭出来,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上的笑就更狰狞了, 扯着这个分外狰狞的笑,他给阮宝夹了块排骨,一句话说的像是从牙缝子里挤出来似的, “吃排骨,很好吃!” 眼睁睁看着一块排骨堆在碗尖上,阮宝是凳子都要坐不住了,这是谢国安吗? 忙摆摆手道, “不是不是,不是伯父的问题...我就是太...受宠若惊了。” 崔夫人脸上的笑听了这话更和善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受宠若惊,咱们以后可是一家人,日子还长着呢。” 谢临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一家人你惊个什么。” 阮宝听了这句‘一家人’脸上又有点红了, 谢国安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哼哼道, “惊不惊的,你就受着,也就现在能有这待遇,现在你是新的,我是旧的,等将来...” 他说着瞟了眼阮宝的肚子, “呵呵,咱俩都是旧的。” 话音一落马上挨了一下,崔夫人一时没克制住,柳眉倒竖, “谢狗剩!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说完又想到了点什么,冲着阮宝笑道, “公主别害怕...咱家...咱家就这样...” 自己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阮宝是才反应过来谢国安哪句‘新的旧的’都是什么意思,都没来得及脸红又震惊于崔夫人的彪悍, 捧着碗讷讷点了点头, “没事...我不害怕...我一点也不害怕...” 心里却想偏了:谢国安刚刚说的...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吗? 他...哭?...不得了了,威风凛凛的常安侯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 从常安侯府里出来,阮宝上了车还觉得有些撑得慌,崔夫人的手艺是真的一绝,比宫里的御厨都要好吃的多,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到现在还觉得唇齿留香,心里叹了一句, 这婚事定的,貌似真的不亏诶。 —— 距离出征的日子并没有多久了,跟兄弟几人在京里的日子也同样没有几时, 这一日谢临在醉风楼包了包间,专门宴请了几个兄弟。 席间华子念皱眉道, “老大,你是真的要随军出征么?” 谢临一愣,继而微微一笑, “不然呢?” 他这出征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何以日头临近了又非要再问一句。 夏彦男提醒道, “老大,你出了征嫂子可就自己在京里了。”这要是叫别的男人给乘虚而入了...可就不好说了。 提到这一茬谢临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向云非急急道, “老大,真不是兄弟们多嘴,你这一走不知道多久,要是哪天嫂子真跟旁的男人在一起了...” 被谢临狠狠瞪了一眼他闭了嘴坐回原地,夏彦男接口道, “老大,老四说的不是没道理,你走是走了,虽然这亲事已经定了,可那什么顾林秀啊,邵谨言啊...他们可都在京里呢,我瞧着他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这一去不知道多久,什么样的感情能禁得起这样的搓磨啊。” 谢临听了这些话一时没言语,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岁岁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她。” 皇帝的意思这一仗会打上很久,他这一走真就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 年深日久,千里迢迢,感情若是单薄了真的不好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岁岁应了他,跟他已经有了婚约,她一定会在京里好好等着他,别管是什么顾林秀还是邵谨言,谁也不能从他身边把岁岁给抢走。 要想从他手里抢走岁岁,可以,除非他死了,除非他这一次死在北疆再也回不来。 否则...酒杯在他手里应声而碎,谁抢了,他一定要那人好看! 这个话题显然是有些沉重了,自家兄弟都要出征了,还提这些让人堵心的话, 男人出征在外头,那心里挂念的肯定都是家里和心上人,他们这么说好像是有点过了, 夏彦男极有眼色的转移话题道, “这事是兄弟们说的不对,那嫂子跟老大婚约是老皇帝定的,老皇帝说的话那肯定一言九鼎,嫂子是肯定不会变心的,今个一散兄弟几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齐了,来,哥几个走一个,预祝老大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于是四人举杯共饮,待到一饮而尽之后,华子念忽而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掼, “去他娘的!老大去出征,呆在这京里也没甚意思,要我说,咱们兄弟四个就干脆都到前先去,一来有个照应,二来凭借咱们的能耐,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0章 三缺一 华子念一语惊起千重浪, 其余两人皆是心中一动, 战场啊,那对于男人来说当真是个分外让人血热都得地方,在战场上一骑当先历经鲜血,战功在握留下万世英名,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只是...这走不走的,下这个决心又哪里有那样容易,老大的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老二心无旁骛,剩下他们两人... 夏彦男摩挲着手里的酒杯,美人醉的香气丝丝缕缕的沁入鼻间,眼前掠过梅娘子的样子, 她对着自己冷言冷语的,说他没出息。 他顿了顿,末了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笑道, “二哥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想,二世祖二世祖,他们不是都叫咱们纨绔子二世祖么?爷这次就叫他们看看!爷既然是二世祖,也该继承了我爹几分能耐才是!” 这样的答案让华子念十分满意, “老三痛快!二哥敬你!” 等到喝完了看向向云非, “老四,你怎么想的?” 自打刚才说完话,向云非就一直没动静,一句话也没说,头沉得低低的,没有个表态的意思。 夏彦男跟华子念对了一杯后也看过来, “老四,你怎么回事?去是不去?你给个话!” 这会连谢临也看过来了,目光存疑。 连接两次被点了名,向云非抿了抿唇角,良久道, “我...我就先不去了,我想留在京里。” 华子念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留在京里?!留在京里有什么出息?你想想咱们的出路,像咱们这样的人,留在京里又能有什么出头的日子?你怎么就想不通?犹犹豫豫的,像个什么男人?!” 其实向云非为什么不想去华子念心里还是有数的,要是什么怕了他还就不说了,可是现在呢?老四那样子明摆着就是想去的,然后还... 华子念就是看不过眼,想提点一句,老四是真真的没出息!他怎么就想不通?!那陈婉婉有什么好的?真就一头栽进去再也不想出来了不成? 这目光凌冽像是能一路看到人的心底,向云非偏脸躲过,动了动嘴唇嗫嚅道, “我...总之,我不想去。” 夏彦男还想再劝一劝, “老四,你可想好了,兄弟们都去,就你一个人不去?你也太特殊了点?这以后我们都走了,你自己在京里有什么意思?你再想想,要是再后悔...” 话说一半又被谢临阻了, “行了,都别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四志不在此,你们也别强行要求他跟着去,只是老四,” 他说到这顿了下,看着向云非道, “你要留在京里就留在京里,要是有不开眼的人招惹你,也别堕了兄弟几个的名头,真有搞不动的茬子,等兄弟几个回来一并收拾!” 向云非心中掠过一道酸涩,郑重点了点头, “老大说的是,老二老三...他们说的也没错,是做弟弟的自己想不通,没出息,我...弟弟敬你们一杯!” 他闷头喝了一杯, “哥哥们不在京里,我就代哥哥们照顾各家伯母,也替老大老三关照嫂嫂们,弟弟的为人哥哥们清楚,就不多说了,一定叫哥哥们不担心家里!没有后顾之忧!” —— 出征的日子定在冬月末,这一晃的很快也就到了, 这一天晚上,想着谢临明天里就要出征,阮宝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静下心来, 她真的从来也没觉得离开一个人是这样难以接受的事,谢临不知道的事她知道,她知道他这一走就是三年, 想着过了明天要有三年都见不着这个恼人的冤家,心里便空落落的厉害。 春花从外头进来,面带喜意道, “殿下!谢公子给传了信来,在宫门外等您呢!” 等她?阮宝下意识就想起身,看了眼身边陪着自己的叶岚又有点犹豫, 叶岚掩唇一笑, “瞧我这记性,天都黑了,我该回宫去了呢,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先去。”毕竟也是最后一晚了。 余下的话叶岚没有说,阮宝立时却懂了,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嫂子,那我就不陪了,这里就先走了。” 说罢披了便披了大氅捡了个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 谢临果真在宫门外等她,冬季里的大氅厚重,将他整个人都掩住了身形, 阮宝看着,却仍是一眼就认出他了,隔了大老远便一路过去,到了他面前才停下来, 明知故问道, “你怎么来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征了,你还不睡觉?”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得很,甚至还有些责怪的口气,可她此刻微红的眼眶、略带哑意的声音,无一不将她出卖。 谢临心里泛过一丝细细的疼痛,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来, “没什么,睡不着,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我就带你走走去?” 他说到这挤了挤眼睛, “我跟大舅子打招呼了,天亮之前好好把你送回来。” 阮宝嗔了他一眼, “天亮之前...你自己睡不着也要拉扯我一起不睡么?” 谢临笑着拉过她,将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包拢, “对呀,你不是总说我坏我混蛋,我都这么坏了,我睡不着当然要拉着你一起不睡,有句话怎么说的,夫唱妇随?” 阮宝啐了他一口, “呸!见鬼的夫唱妇随!还没成亲呢!” 嘴里这么说,身体却很老实,小手乖乖握在大手里,跟着人一路走了。 夜晚的朱雀大街行人杳杳,谢临拉着她,一直走到了胭脂河边才停了下来, 岸边的柳树早已落尽了叶子,上头覆了层薄薄的雪,依着块大石头,萧条得很, 谢临笑着朝那个方向指了指, “还记得这么?上元节那天我在这送了你一只兔子。” 阮宝哼了一声, “记得,你还在这拉我下了水,冬天里的水,可凉了。” 谢临有点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那能怪我吗?不是你先推我的?你要是不推我,我怎么会拉你下水?” 阮宝杏眼一瞪, “你胡说!明明是你要杀兔子!” “我胡说么?我哪里要杀兔子?明明是你眼神不好,眼神不好还非要怪我,你该补补脑了。” 谢临眉眼间笑意盈盈,话语里恶意满满,浅绯的薄唇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恍惚间还是那个顽劣不堪的少年。 事实上自从在一起以后他已经很久没露出这种欠揍的模样了,阮宝一时有些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恼的不行, “你才脑子不好使呢!死谢临!你又欺负我!” 气恼的转身便要走,又被他拉了一把, 他的声音从背后透过来, “好啦好啦,不欺负你不欺负你,是我不好,你就别走嘛,有个东西想要给你看来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1章 没有万一 看东西?大晚上出来看个什么东西? 阮宝微微一怔,谢临拉着她转过身来,伸手蒙上了她的眼, “先听。” 眼前突然笼上一片黑暗,阮宝一时间有些慌乱,又在转瞬间镇定了下来,他的掌心带着细微的薄茧,格外的让人心安。 她静下心来去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只能听到身后他清浅均匀的呼吸,和自己的搅在一起, 不觉问出声音, “听...听什么呀...” “嘘...马上了。” 她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一道爆裂的声响,那是... 双眼上覆着的手掌在这一刻松开,她看着河对岸的天空, 一点银芒遥遥升至天际,在深蓝的天幕上炸开巨大璀璨的铁树银花,紧接着,更多的银芒升了起来,又盛开绽放,将深黑的夜晚照的通亮,美不胜收。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盛大的烟火,简直说不出话来。 身后传来少年的带着笑意的轻语, “喜欢吗?我之前说过要带你一起看烟花的,可惜七夕那天没带你看到...” 他说到这顿了顿,又道, “我这几天打点行装的时候,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我总归是欠了你一场烟花的,想着还是早早带你看了才好,虽然我信心是有啦,就是...我想着,万一我要是在战场上回不来了...”你还是要记得我的。 话没说完便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少女的双眸盈着水汽,语速急切, “胡说什么呢?还没出征呢就说回不来了?哪来的那么多丧气话?你肯定会回来的!” “哎呀,我只是说万一嘛...” 谢临的话瓮声瓮气的从她手心下传出来,她捂的更狠了,威胁感十足, “万一也不行!谢临!我告诉你!你我有婚约,你这一仗打上三年我等你,十年二十年我也等你,可你要是死了,我就绝对不会再守着你!我不仅要风风光光的嫁给旁人,我还要每年清明带着旁人到你坟头上踏青去!你听明白了没有!?” 啥?要嫁别人还要领着人在他坟头上踏青?谢临登时就急了,直接把前头的限定词给忽略,一把握住嘴上的小手扯开, 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 “我呸!你敢!” “什么敢不敢的,到时候你都死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我...”谢临语塞,再开口时声音也低了点,“我错了,没有万一,我一定好好活着回来,一根头发丝也不带少的。” 阮宝白了他一眼, “我管你怎么样,反正你记住了就好。” 谢临嘻嘻一笑也没答这个话茬,偏头看了眼依旧绽的灿烂的烟火,忽而道, “岁岁,你记得上元节的胭脂河,那还记得七夕的胭脂河吗?” 七夕的胭脂河?阮宝顿了顿,想起几月前并不久远的那一天,他因为顾林秀跟自己吵架,她也火气上涌想着决裂,他在毒螭的口下救了自己,他还... 飘远的思绪尚未来得及回笼,她感觉到自己被轻柔的揽进怀里,他的怀抱里是清新的气息,然后是他的吻... 柔软的像是蒙了雾气的雨丝,覆于她的唇角,她略略震惊的檀口微张,于是他顺其自然的深入其间, 呼吸相和间,他低低笑了一声, “傻螃蟹,闭眼。” 前世里,二十岁的谢临是个冷心冷面的青年将军,这一世,十六岁的谢临是个傻里傻气的少年, 他捧了一颗心在自己的手上,献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 胭脂河对岸, 旺财将一捆烟花立在地上搓了搓手,问一旁点火的发财道, “少爷跟你说要放多少?” 发财摇了摇头,憨厚道, “没说。” 旺财沉吟了一下, “没说就没说,那就全点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堆了满满好几大车的烟花,暗暗咂了砸嘴, 少爷这哄媳妇儿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高明,放了这么几根烟花把公主殿下感激的那是热泪盈眶的,没见这都抱起来了嘛。 就是难为那烟花作坊的老板了,少爷闯进去蛮横的跟个什么似的一通扫货,那老板眼看着都快哭了, 嗯...估计新年和上元节的烟火大概要少上一点...了? ...... 同一时间段的梅家酒坊, 梅娘子信手推开了门,看见门外满脸踟躇的少年皱起了眉头, “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吗,我不会考虑你的,我们之间不合适,你走,别再来了。” 说罢就要将门合上,夏彦男一慌,将半边身子挤进去, “不是!你听我说!你别关门!萱...” 末了的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被梅娘子一眼狠狠瞪了回去, “夏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小女子担不起你这样的厚爱,你这样呼唤我的闺名,也并不合适。” 夏彦男讷讷住口,一时无言, 梅娘子将堵在门口的少年往出推了推,仍要阖门,待到那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少年豁然抬头, 远处天边升起的焰火照亮了少年眼里的坚持, 他说, “萱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没出息,可是萱儿,我就要走了,以后的几个月里,或者几年,我都不会再来了,我要去前线建功立业,我会有出息,我会叫你刮目相看。” “萱儿,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无理,可是你能不能等一等我,等我回来,等我给你个未来。” 少年的承诺掷地有声,梅娘子在门后静静听着,忽而笑了, “未来?什么未来?抛头露面的酒坊老板娘与高门贵公子,你觉得生活是戏台子上唱的戏还是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 “不是...萱儿,你听我说,我家里人不是那样迂腐的...” “停,你别说了,我说这些话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相反,我的酒坊让我觉得很自豪,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不合适。你不适合来做梅家酒坊的掌柜,我也不适合去做高门大户里的贵夫人。” 她停顿了一下, “我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来源于哪里,这大概是你一时的兴趣,可是一辈子那样长,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兴趣,又或许是皮相,可是我于你年长,容颜总会老去。” “如果我有弟弟,他大概就是你现在这样的年纪,现在你说的话,若我还年少,或者你再年长一些,我或许会考虑,可是现在...你也知道你的要求很无理,所以,恕我不能答应。” “我没有理由为了一个不成熟的诺言去蹉跎我的年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2章 我在锦京等你 梅娘子的一番话叫夏彦男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大门在他面前合拢,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落, “可是萱儿,人总会变的不是吗?你说我没出息,我愿意为了你去有出息,你说我不成熟,我也总会成熟。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但是我能保证的,我对你的心,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真的,等等我。” 门内久久无声,夏彦男站在门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落入谷底,过了良久,他几乎以为梅娘子早就睡下了, 突然合拢的大门再次敞开,里头站着的伙计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我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夏公子您不是明个就要出征了吗?您可赶紧回去,别在俺们门口杵着啊。” 说完了这句话他好像达成了使命,末了又丢下一句, “哦,对了,我们老板娘说了,让夏公子您少操心了,酒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她这几年不打算成家。” 这几年...这几年不打算成家?这不是变相的应了他? 夏彦男眼前一亮,心口里一阵暖洋洋的,激动道, “那...那你给萱儿带个话,就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伙计翻了个白眼,抬手关了门, “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您可赶紧回去洗洗睡!” —— 胭脂河畔,肆意燃放的烟火比年节时还要热烈几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出来围赏观看。 阮宝羞涩的把头埋进谢临怀里不起来,小手握了拳头在他胸口捶了几下, 混蛋混蛋混蛋!就不知道要挑个僻静的时候吗?非要这样张扬? 与之相比谢临的心情却是好的不行,他轻轻抚着少女垂在脑后的青丝,一双眸子里清清亮亮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餍足之感。 过了良久,女孩的声音闷闷的从他怀抱中传了出来, “对了,我今天给你带了东西的。” 谢临惊了惊,过了会想到了什么,声线里带着快活, “让我猜猜...是我的新裤子吗?” 话毕便挨了一拳,阮宝哼了一声,气势忽然就弱了, “不是,都说了我女红没那么好,裤子我没做出来,只有这个...爱要不要!” 她从他怀里脱出来,在袖中摸出了红艳艳的一团。 谢临有些疑惑, “这是...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团红线,还乱糟糟的。 阮宝看着手里这一团也有点尴尬,捏了顶端理了理,那团红线便迎风舒展,是一条不怎么精致的络子,下端是蓬松的缨。 她清了下嗓子, “我听说你是用枪的。” 粗鲁蛮横的塞进少年的怀里,说实话那络子丑的她自己都不想看。 不过...这已经是她打的最好看的一条了,再好一点的,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 悄悄瞥了那红缨一眼,面上故作镇定道, “反正,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噗嗤” 谢临低低笑了一声,再度揽过少女纤细的腰肢,笑意若春水般漾开, “傻螃蟹,我怎么会不喜欢?” 他摸了摸怀中红缨,话语轻轻, “我很喜欢,我把它挂在枪尖,睡前搁在枕边,想你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 更夫的铜锣敲醒了五更,再过个把时辰,军队就要出城了,再是不舍也要分开。 宫门前,阮宝淡淡垂下眼, “对了,我被你搅的一夜没睡,一会你走我就不去送了,你...你别等我。” 谢临点了点头,留恋的在她面颊上落下视线, “嗯,去,多睡一会,以后要好好吃饭睡觉,在京里等我,乖乖等我回来,回来我就娶你,再也不分开了。” 阮宝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就这么啰嗦!快走!小心一会赶不上队伍伯父再骂你了!” 谢临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 “你就这么狠心要我走啊?不亲一个?” 话毕又被踹了一脚。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 “我走了啊,照顾好自己...真走了。” 怀揣着满腹的留恋,沉重的迈开了脚步,只是没等他走了几步,背上忽而一沉, 他心爱的女孩猛地扑到他的背上,他下意识想回头,却被钳制着强行固定,不让他回望, 面颊重重落下一吻,他感觉脖颈里落了一滴炙热的液体,一路烫到了心尖上, 少女话语轻轻却不容置疑,在他耳畔柔柔道, “今朝,我在锦京等你。” —— 太阳跃出云层,暖融融洒在冬月的锦京里,前往北疆的队伍从朱雀大街上一路出了城门。 街道两侧百姓们自发相送,其中不乏有喊着‘某某某,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舍不得你’之类的哭喊声。 将军的孩子入了伍也要先从小兵做起,谢临走在队伍里,听着两侧凄凄不绝的叫喊,不觉向身后望了一眼。 朱雀大街长长不见尽头,人群深处,无一人是他想见之人。 他握紧了手中红缨,自嘲一笑, 想什么,都知道了她不回来...她不来也好, 要是她也这么叫自己一句,他指不定,就不想走了。 这低落的气场感染了身侧的两个兄弟。 夏彦男皱了皱眉头, “嫂子也真是,不来送你。” 华子念拍了他一下, “说的好像梅娘子就来送你了一样。” 一句话成功叫夏彦男也不吱声了,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看着两侧一左一右两只蔫茄子,华子念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 “你俩就朝好方向想想,人不来,指不定是舍不得呢,再说了,”他回头看了眼无处不繁华的锦京,“咱们哥几个,早晚会回来的!” ... —— 朱雀大街一侧的酒店二楼,夏萤敛着眼递上刚换好碳的手炉, “殿下。” 叫了一声人却没有反应,夏萤顿了顿,再一抬头却看见自家殿下立在窗边,泪眼盈盈, 夏萤劝哄道, “殿下,您别难过,谢公子会回来的。” 阮宝淡淡‘嗯’了一声转回头来,眼中那点雾气转瞬便散了个干净, 说是不来,她哪里又能不来,她倒是想不来,这颗心又哪里允许?她只不过是想要让他以为她不来,少些离别的愁绪罢了。 只是他没有这愁绪了,自己呢...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心里头难受的不行,嘴上却没有松动, “谁说我难过了,只不过是冬天里风大迷了眼,再说了,他又不是不回来。” 朝城门处望了一眼,她强压下了心中情绪,微微弯唇, 是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他还会回来的,他会衣锦还乡,他会惊艳整个锦京, 只是三年而已,她等他就是了, 她等得起,也会好好等。 不过是三年罢了,三年...也很快的,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3章 划算的买卖 出城的队伍很快便不见了踪影,阮宝收回了视线,缓步走下楼去, 却意外的在外头碰见了两个人。 向云非、邵谨言。 阮宝不禁皱起了眉头, “向云非?你怎么在这里?” 阮宝觉得有些乱套,一时间连愁绪都冲淡了不少, 这不对,他不是该出征北疆的吗?现在怎么却在这里? 前世里向云非分明是随军出征了的,且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向云非的不舍一点也不比她少,一张脸上本来惨惨淡淡的,见她问自己顿时带了些尴尬, “嗯...来送老大他们,” 说到这反应过来了点,目光闪躲, “我就是...嗯,就是有点个人事情没处理完,所以,这次就不去了。” 个人事情?他能有什么个人事情比跟兄弟们在一起还重要? 阮宝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看他的模样分明也是不会说的,问不问的也没什么意义, “那,好,其实去不去的也没什么...你选好了就行。” 这是个扬名千古的好节点,若是错过了,那大概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向云非敛下眉目淡淡应了一声, “嗯。” 他哪里有什么个人事情,纯粹是放不下陈婉婉罢了, 自打陈老夫人死了以后,他瞧着陈婉婉的情绪便越来越不对,时而隐隐有些癫狂的迹象,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此刻就算是再想和兄弟们一起去前线,因着这个也要留下来, 他在,好歹能照应她们母女一番,虽然...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他苦苦笑了下,又问阮宝, “嫂子,你在这里是...”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了然, “是来送老大的?既然是送老大怎么没下去呢?老大之前还挺惦念你的。” 阮宝垂了垂眼,勉强一笑, “他已经定了决心,何苦还要让他带着不好的心情赶路。” 就让他以为自己没心没肺的已经睡得死死的,也好过看她泪眼朦胧的一路惦念舍不得。 向云非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阮宝偏头看向邵谨言,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错身欲走。 邵谨言却将折扇一展,狐狸眼含了一丝笑意, “阮小姐好久不见。” 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了。 奈何阮宝今天心情不太好,也没什么想跟他说话的打算, “确实好久不见,今天与邵大公子相遇也是挺巧的,不过我还有事,这里就先...” 邵谨言却打断了她的话,扇面上的美人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 “不巧,邵某今天出来是观送阮小姐你的未婚夫的,这于情于理的,阮小姐也不该与邵某如此见外?” 阮宝目光一冷, “邵公子言过了,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这避嫌总是要有的。” 向云非也往前站了一步,剑眉倒竖,他心情不好口气也重,直直冲着邵谨言就去了, “姓邵的!我老大前脚才刚离京,怎么着,你现在就来招惹我嫂子,是想跟爷打一架吗?” 他说着撸起了袖子,心中火气无处发泄,他是真的想上手了。 平日与向云非一起的兄弟现在都离了京去往前线,就他一人在京里,名声本来就差了一点,大庭广众之下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再跟人打起来那名声可就更差了。 而且今天跟邵谨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宝一手拦了向云非,看向邵谨言道, “邵大公子最近春风得意风光无限,向云非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就别计较了?” 话里隐隐有些软和的意思,也不是她怕邵谨言, 秋闱过后,邵谨言借着徐氏的手好好的阴了邵锦程一把,算计起人来那是丝毫不留手, 徐氏气病交加倒在了床上,邵锦程见了他就更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现在整个平阳伯府里都是邵谨言在做主了。 谢临几个现在不在京里,向云非自己势单力薄的,若是对上这么一只千年老狐狸,被他盯上就肯定落不了好, 向云非好歹叫自己一声嫂子,人她肯定是要护着些的。 看着阮宝一副护崽子模样,邵谨言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阮小姐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与邵某做生意了。” 阮宝一顿,确实,自打事情都交给阮泽处理之后,她再没找过邵谨言, 面上却客套一笑, “对不住了邵大公子,实在是我囊中羞涩,请不起。” 一次五千两,这大半年在他身上都要花了大几万,也不知道这人要那么多银子敛财那么多事要做什么,既然手头上没什么事,她才不要做什么冤大头。 邵谨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阮小姐囊中羞涩?邵某还以为阮小姐一夜暴富家财万贯呢。” 他将‘一夜暴富’这个词刻意咬重,阮宝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前世里大概是他自己押的自己?怪不得今天来堵人,原自己是从他兜里掏了一多半的钱呐。 不过这事他知道又怎么了? 阮宝挑衅一笑, “这暴富不暴富的,谁又会嫌钱烫手呢?邵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邵谨言本来还以为她不会承认,没料到她居然坦坦荡荡的承认了,面上一阵愕然, 有点意思, “阮小姐不会以为,赚邵某人的银子是白赚的?” “那不然呢?” “没什么不然,只不过俗话说的好,拿人手软,阮小姐拿了邵某的钱,总要表示表示的?” 手软?这两个字就很有意思,阮宝挑了下眉梢,说实在的她拿了他的钱手可一点都不软。 “邵大公子此言差矣,那银子是我光明正大赚的,跟你可没半个铜子的关系。” 闲来无事揽事上身,她可没那样的毛病。 邵谨言浑不在意, “非也,阮小姐不用这么紧张,邵某人今天也不是来跟阮小姐讨银子的,实在是有一桩划算的买卖,就看阮小姐有没有这个兴趣了。” 阮宝一听这话还真有了点兴趣, “邵公子且先说来听听?” 邵谨言脸上挂了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在向云非虎视眈眈下凑近了阮宝几分, “阮小姐觉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与令堂姐,般配么?” 阮宝登时一愣, 邵锦程?阮静好?邵谨言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稍想了一下便也明白了,这老狐狸怕是已经觉出阮琅的野心,想要将平阳伯府跟肃王府挂在一条船上, 若是将来阮琅事败,作为亲家平阳伯府一定受到牵连,反之阮琅事成,阮静好坐大,那也定然没有算计了她的平阳伯府好果子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4章 眼界窄了 阮宝看着邵谨言的目光忍不住有些变了, 这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能叫他对平阳伯府下如此重手? 此人其心之深,不可谓不毒。 阮宝半晌没有答复他,邵谨言也并不着急, “阮小姐不用急着给我答复,邵某相信,你总会想清楚的。” 阮宝忽而一笑, “我若应你,有什么好处?” 邵谨言眉梢一挑,折扇在手里打了个转, “什么好处?邵某私以为,这是件双赢的事,不是么?” “双赢?不至于?”阮宝深深看了他一眼,话语凉凉,“邵公子看我像是傻子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有句话想说给邵公子你听。” 她面色一沉, “既然是找人办事,就拿出个办事的诚意,邵公子心里如意算盘打的那么好,难道认为我会由着你两头押宝?隔岸观火?” 邵谨言一顿,听得她继续说道, “邵公子是生意人,我却不愿意做你的冤大头,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我不愿意做,不过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阮宝定定看着他,“五年,你若应,我也给你个方便。” 都是聪明人,她想说的话不用挑明邵谨言也该明白,她并不是要邵谨言帮她五年,而是要他承诺在五年内中立,不做随风倒的墙头草。 当然,她不是做赔本买卖的人,等邵谨言来年殿试中了状元,那他就是朝廷命官,实际上还是要为朝廷办事的。 她的意思邵谨言显然是听懂了,略微沉吟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五年,太长。” 这就是有松动的意思了,阮宝也不墨迹, “那行,三年。” 一口下去便减了两年,邵谨言痛快的点头, “可以,成交。” 其实阮宝本来也没想着就这么轻易换他五年,三年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这样来去一番宾主尽欢。 “邵公子大气,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 邵谨言笑了笑,狐狸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他自诩从不做亏本买卖,但这一桩显然是亏了, 不过这事本来就是他要做的,只是觉得让人搭了顺风车有点不舒服,想要讨点利息罢了。 倒是这占便宜的显然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跟他讨价还价起来了, 行,还价也就还价了,可要是她给的方便达不到他预期要求,那也不能怪他不守约定了不是? 做个三年老实官么?也行,又不是什么大事,眼下情况未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下注才是亏呢。 自家公子的心情貌似还不错的样子,邵谨言的小厮松砚莫名打了个寒颤, “公子,您怎么了?” 不得了不得了,他家公子一这么笑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嗯?没怎么?” 邵谨言仰头看了看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听起来却并不是什么叹息之类的,反而更像是幸灾乐祸, “这天色...啧啧,不好,不好,要变天了啊。” —— 老大已经出征了,作为兄弟,向云非很自觉的一路护送阮宝回宫, 但是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踟躇几刻还是开了口, “嫂子,你跟邵谨言到底是做了个什么交易啊?” 那些晦涩的话他听了个大概,可是他还是闹不明白,到底说的什么双赢五年又是三年的, 这老大刚走... 阮宝愣了下,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 “没什么交易,就是...我给他行个方便,他消停三年,唔,极好的买卖。” 这个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向云非看在眼里,突兀就想起了自家老大来, 原来这一肚子坏水的事也会传染吗? 不禁起了层鸡皮,勉强应道, “确实是桩好买卖...” 他又是一愣, “不是,嫂子!不对劲啊!你不是答应邵谨言给他弟弟和阮静好做媒的吗?这怎么成行个方便了?” 阮宝闻言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你好像傻, “我什么时候应他了?你还有没有脑子?要撮合阮静好和邵锦程,我是那种缺德的人吗?” 向云非一时无语, 嫂子这脸皮恐怕要有城墙厚了?给阮静好做媒和给邵谨言行个方便...这两个都是一回事好? 她怎么就能把这种事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呢? 不过话说回来...处心积虑的毁坏了另一个女子的名节和一生...要是真这么干了,同为女子,那心肠是不是有些太阴毒了。 想到这又觉得哪里不对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不对!那姓邵的那么奸诈,要是干成了还用嫂子你给找什么路?就阮静好那无脑的性子,她还能查到邵谨言不成?” 看着向云非这过于震惊的模样,阮宝到底还是绷不住了,扑哧一笑, “对啊,所以你以为他是真来找我让我帮他算计阮静好吗?窄了,你这眼界啊,窄了。” 是了,邵谨言来找她可不是要求她帮忙做什么的,以他的本事也用不上她做什么,简而言之那就是个通知, 就是通知她一声,卖个乖觉。 ——我要去算计你仇家了,这事对你有好处,但你这便宜不能白占,你要给我好处。 话说邵谨言干这个事她还真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上辈子在邵谨言中了解元之后,阮静好向他抛出橄榄枝不成便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禁卫军统领卢光廷的儿子。 因此卢光廷也是战队到了阮琅那边,锦京战役中这位临阵倒戈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呢。 算算时间,两家互相有意黏黏糊糊也就是这一阵了。 阮静好现在被邵谨言盯上,多半是跑不了了,和卢统领家的婚事那肯定是吹了。 至于邵谨言要对阮静好用什么手段,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阮静好要是能脱身,那是有福气,不该有这一遭。 要是掉进去了,输给邵谨言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向云非有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 “嫂子,这邵谨言算计阮静好...她是你堂姐,你就不打算...”不打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么? 阮宝轻轻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 “小非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过分的大度不是大度,那是傻缺。” 她说到这顿了顿, “还有,你觉得,以我跟阮静好的关系,要是我跑到她跟前告诉她,有人要算计你,你小心些,你觉得她会信吗?” “...” 向云非竟无言以对。 阮宝看了看他一脸便秘的神色,还是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邵谨言就算要算计阮静好,也绝对不会用什么龌龊的下作手段,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对付一个女子,他还看不上眼。” 管阮静好?开什么玩笑?本来就不是好姐妹,这种事上又装什么姐妹情深, 她能袖手旁观而不是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很积德的事了。 上天让她重活了一辈子,可不是要让她做什么活菩萨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5章 有得必有失 这一年肃王归京比往年要早很多,宫里照常给准备了接风宴, 宴上一片家人相聚的和乐,至于是因为什么才做了这个要肃王提早归京的决定,彼此互相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说。 随着虞休的倒台,肃王妃虞氏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算是过到了头, 阮明阳的脸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头少了, 阮静好也消停的很,只不过偶尔抬头看向阮宝的时候,眼里的目光怨毒的厉害。 她这半年多里日子并不好过,国师倒了,她给虚申帮忙做的事也瞒不住了, 虽然她也算是受害者,但谁那些人又哪里会管这些呢。 她手腕上留了数道再也去不掉的疤,连名声都没的差不多。 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是想要把握住自己的大福运罢了。 国师说的没错,是阮宝挡了自己的路。 阮宝...她怎么不去死呢? 阮静好堪称阴毒的目光阮宝浑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阮琅, 阮琅这次回京没有露出一点愤懑的意思,云淡风轻的很,就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述职,与平常没有丝毫的不同, 这处事不惊的态度,还真是...不容小觑。 叶岚皱了下眉头,拽了阮宝一把, “你离她远一点,她不是好人。” 这说的是阮静好,叶岚还以为阮宝是在看阮静好呢。 对于阮静好,叶岚是一百个看不上,深怀敌意。 小姑子及笄时她遭遇的那些腌臜事,其中很是有一番这人和李月凝的手笔。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实在是令人齿冷。 阮宝俏皮的弯了唇角, “嫂子放心,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我跟她远着呢。” ... 这一场接风宴上和帝饮了很多酒,待到散时脸色涨得通红,一巴掌拍在阮琅的肩膀上,口中含混, “琅啊,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朕...朕也是...” 阮琅顺势搀了他一把,微微敛了眼, “兄长不用多说,兄长的难处,弟弟都懂,兄长不必过于自责,只要兄长还信任弟弟就好。” 一番话说的和帝热泪盈眶, “你懂就好!你懂就好啊!弟弟安心在京里住下,想要什么都使得,要什么哥哥都应!” 阮琅应了一声,亲自护送了和帝回到清心殿去,又交代了一番宿公公,这才折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阮琅与阮宝巧遇, 或者说,也不是巧遇。 阮宝看着来人,中规中矩行了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礼, “皇叔安好。” 这分外客套的一礼让阮琅一顿, “一年不见,宝儿长大了,跟小叔叔也生分了许多。” 再不是从前那个见了他分外雀跃的孩子了。 阮宝轻轻笑了笑, “皇叔哪里话,正是因为宝儿长大了,才要有些分寸的好。” 话里话外仍是生分的让人窒息,阮琅也不勉强,转而提起了其他, “小叔叔送你的及笄礼,你喜欢么?” 阮琅的语气带着小心,目光里隐隐有些期待,阮宝微微一顿, 时至今日她和阮琅之间又能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他送自己的及笄礼,她又怎么可能去看呢。 阮琅见她如此便也明白了,笑意变得有些苦涩, “小叔叔这次回来听说你定亲了,定的是常安侯府是么,谢临...是个赤诚的好孩子。”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会让宝儿幸福的。” 阮宝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还是道, “承皇叔吉言了,会的。” 她假意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皇叔,我就先回去了。” 阮琅点了点头,于是阮宝毫无留恋的转身,走了几步又被他唤了一声, “宝儿。” “嗯?” 阮琅叹了一声,话语轻的像是下一刻便要散在风里, “宝儿,有些时候,很多选择造成的很多结果,并不都是谁想要看到的。” 造成的很多结果不是谁想要看到的?呵。 阮宝并未回头, “可是皇叔,你也要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人不能太贪心,有得必有失,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昔日疼爱的孩子越走越远,消失在宫墙深处,直至再也看不见, 阮泽收回视线,握紧了腰间的香囊,喃喃叹息着重复了一遍, “...代价...有得必有失...是啊,有得必失。” —— 转过年的三月,张太师府四公子张季同在殿试上中了探花郎, 这可真是顶大的喜事一件,其实按照正常的说法,张季同中的应该是榜眼才对, 不过那略逊者已经年纪很大了,探花探花,无不是年少风流长相俊俏之辈,来做探花那就不太恰当了。 相较之下平阳伯府的邵谨言虽然长相出挑,中状元却是真才实学,也只能委屈张季同做个探花。 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天下举子那么多,在这之中脱颖而出,只要中了,就是天大的荣光。 张季同是张太师亲自教导出来的公子,文采自然是不会差的,此番中榜谁也不会觉得是与和帝沾亲带故走了后门的缘故。 殿试后张府里特特为此办了一场宴会,当然此事也确实值得庆贺。 这一天里张府里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张妍离依着阮宝,看向不远处正向同僚介绍自己小女儿的张二老爷,气得牙痒痒, “他还记不记得这宴会是给谁办的?当是周岁宴了不成?他把四哥的脸都丢光了!” 张妍巽听了柔柔看过来一眼, “离儿,慎言。” 张妍离哼了一声,偏头不再言语。 这场宴会明明是为了张季同而办,结果呢,张二老爷是只记着柳姨娘母女,往那一站一家三口迎来送往的当真是和睦极了。 只是他大概是太得意所以忘了,这场宴会是为了谁而举办,主角和他身边的人又是个什么关系, 至于把宠妾灭妻这样犯了罪状的事抬到明面上来,以张二老爷被柳姨娘哄的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的大脑也没想到这一点。 也怨不得张妍离生气。 不过就算她再生气也拿张二老爷没辙,那毕竟是她爹,在张太师没注意到这事之前,还真没人能管得了。 张妍离气了一会,娇娇凑到张妍巽跟前, 张妍巽正在和同是孕妇的叶岚交流经验,一时也没理她, 张妍离闲闲伸了根手指头想要摸一下张妍巽的肚子,刚碰上去正赶上里头的胎儿动了一下, 杏眼顿时瞪得溜圆,有些惊恐道, “巽姐姐...你这肚子...什么时候生啊?它不会...炸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6章 背主 张妍离这样没个顾忌口无遮拦的话叫阮宝几人乐不可支, 张妍巽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说话的?哪里就会炸开了去?” 张妍离还是觉得有点惊恐,比了比叶岚的,又比了比张妍巽的, “不是不是,巽姐姐,你看看你的,再看看表嫂的,表嫂像是揣了个小香瓜,你这个...” 她想了半天的形容词,末了道, “像揣了个大西瓜,不对,起码一个半!” 分明是差不多的月份,张妍巽的肚子都要有叶岚两个大了。 叶岚没忍住笑了一声, “我这是一个,表妹可是三个人呢。” 是了,数量就比人多一个呢,可不就是要大一些。 阮宝看了看,也悄悄凑了过去, “巽姐姐,你这怀的双生子...是不是更辛苦啊?将来等到生...” 虽然她也知道张妍巽会好好的生下孩子啦,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可怕, 毕竟她听旁人说,女子生产那可是最最凶险艰难的事了,光一个就那样辛苦了,张妍巽这个可是两个。 张妍巽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意来, “大夫说了,我这一胎养的不错,大抵不会很凶险的。” 凶险... 阮宝听到这个词愣了愣,她好像隐约想起一点事来, 前世里张妍巽生产并不怎么顺利,至于是怎么个不顺利法她也记不大清了,反正是难产,还落下了病根子, 她想了想,还是正了神色道, “巽姐姐,虽然大夫说了没什么问题,但是该注意的地方还是注意些。” 张妍巽只当她是紧张过度,点头应了应,她一手轻搭在小腹上,脸上的笑意分外柔和。 三月的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门窗关的严,再加上人多了点, 张妍巽身子比常人沉重的多,很快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白皙的额尖冒出一点的汗水来。 伺候在跟前的夏妈妈忙掏了帕子出来帮忙拭汗, 阮宝离得近,那帕子从她面前舒展掠过,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了夏妈妈的手,厉声道, “你这帕子哪里来的!?” 夏妈妈被这声色俱厉的吓了一跳,颤着声道, “是...是奶奶的嫁妆啊...” 张妍巽等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道, “宝妹妹,这帕子,有什么问题吗?” “等我想想...我捏不准。” 阮宝攥着夏妈妈的手腕子不松手,神色间有些焦急。 她只是觉得那帕子上的味道很熟悉,而且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时叫她想,她又想不起来, 那味道的名字就在她嘴边,却怎么也绕不出来, 她急躁的扯了两下那帕子,忽然间便想了起来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两个字, “衡苍。” 是衡苍,她无比确定,这股特殊的如兰似麝的味道,就是她曾在观星司见过的衡苍! 阮宝这语气听起来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伺候叶岚的吴妈妈忙把叶岚往后护了护, 叶岚捂了鼻子,眉头蹙起, “妹妹,衡苍是什么?” 阮宝攥了那帕子,神情凝重, “是一种害人心智的东西。” 此话一出张妍离脸色登时就变了,一把扯过那帕子扔在地上, “既然是这种东西,宝妹妹你还拿着做什么!快扔了要紧!” 阮宝也不甚在意, “没什么,这东西剂量小也没什么事,多闻才有害。” 不过这多不多闻的,到底还是个有害, 夏妈妈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老奴伺候大奶奶十几年了,是大奶奶的奶娘,老奴视大奶奶如己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大奶奶的!” 张妍巽有些无措,抚着小腹的手指细微颤抖,却还是坚定道, “宝妹妹,夏妈妈说的不错,她是我的奶娘,我相信她不会害我的。” 阮宝的脸色却还是难看的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沉如水, 她猛然起身,朝内堂走去, “是不是的不要紧,现在我倒是想起来了,怪不得这味道如此熟悉!” —— 寿安堂里的气氛凝重无比,所有张家人都聚到了这里, 阮宝捏了捏手里的手里的香囊,看着伏在地上跪着的妇人, “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妇人面色如土,却还是强撑着嘴硬, “老奴不知殿下在说什么,也不知这香囊有什么问题。” 阮宝冷笑一声, “不知道这香囊有什么问题?” 捏着香囊的手狠狠一拆,里头裹着的衡苍枝叶便稀稀拉拉的落下来,阮宝薅了一把博物架旁的菁藤, “衡苍,还有菁藤,杨妈妈还有什么话说吗?” 杨妈妈依旧没有松口, “老奴实在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这香囊里装的是老太君惯常喜爱的香料,那菁藤更是太师最喜欢的,当真不知殿下想要老奴招认什么。” 本来也只是因为张老夫人这些东西都是杨妈妈在打理所以嫌疑最大,不过她这态度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有问题。 张家几个少爷们怒不可遏,最压不住火的张叔同已经冲出去了, 张太师和两个老爷脸色也不好看,并没有阻止。 张叔同几步上前,一脚便将人踹翻, “你这老货!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祖母平日待你不薄,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我祖母!” 杨妈妈倒在地上,半晌才起了身,咬了咬牙一头磕在地上,眼泪也掉了下来, “老奴跟了老太君几十年了,这事是老奴做的,但却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头几年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欠了赌债,赌坊的人要打杀了他的命,老奴手头上的月俸根本不够,焦急之下借到了老太君头上,可是老太君不借,儿子也因此被剁了一只手,成了残废,老奴心生怨愤,一时猪油蒙了心...” 如此原因令众人哗然,升米恩,斗米仇,此言果真不假, 张老太太这些年里对下人宽和,多有帮衬,居然只是因为不借给她那欠了赌债的儿子钱,而遭此毒手?岂有此理! 现在府中都是孔氏掌事,闻言思虑了一番皱起眉头, “杨妈妈,叔同说的不错,母亲平日待你不薄,你时不该做出此事,你已残害母亲多年,如此歹毒的背主行径,张府里已容不得你,你且还是...自去领罚!” 这意思便是要杖毙了杨妈妈了,她做了如此歹毒之事,便是孔氏这样心慈的人都容忍不得。 不过光是杖毙...听在旁人耳里还是觉得有些轻了, 阮宝也觉得这样不妥,未免太过草率了些,虽然杨妈妈嘴里的话合情合理的,但她一个卖了死契的奴才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心中的疑虑还没来得及说, 张二老爷跳了出来,愤愤道, “嫂子你就是妇人之仁,太心软了!这老货害我母亲!就应该把她全家都杖毙发卖才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7章 指认 张二老爷这话一出来,阮宝便觉得她的顾虑说不说的都没必要了, 因为那老货明显是真正的慌了,一双眼里布满了慌乱,看向孔氏的目光都期期艾艾的。 孔氏稍稍思考了下,也没在意张二老爷说自己什么什么‘妇人之仁’的事,反而觉得他这话说的罕见的有道理, 要是害了主子只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话,那以后叫旁人看了怎么想? 若是不狠狠的罚,底下的人可就不好管了。 点了点头道, “二弟说的有道理,王杨氏,你害我婆母心思歹毒,天理难容,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来人!将她拖出去,将她家的男人儿子一并绑了,杖责八十发卖!” 话一出口杨妈妈登时便乱了,嚎啕大哭疯狂磕头, “大奶奶!大奶奶请从轻发落啊!所有错事都是老奴一人做的!与丈夫儿子没有关系啊!请大奶奶饶了他们!饶了他们!” 她丈夫儿子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丈夫年轻时给太师做车夫,现在上了年纪腿落了毛病,卧在床上人都起不来了,儿子惯的游手好闲,砍了手以后就病病歪歪的。 这八十大板下去,就是个好人也要丢半条命,落到人牙子手里又不会得到照顾,以后又能有什么好人家, 这样处置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啊! 孔氏对她一番求饶无动于衷,杨妈妈转了个弯,向屋里的各个主子求救, 但是到了眼下又有谁会理她,都觉得她罪有应得,恨不得她立刻死去才好, 孔氏被她闹的心烦,叫了人把她立刻拖走, 杨妈妈抵死抗拒无济于事,被拖到门处的时候一把抓住了站在门边的张二老爷, “二老爷!老奴有罪!可老奴的丈夫儿子是没有罪过的!您饶了他们!” 张二老爷狠狠甩开她的手, “你这老货还知道你有罪!?你害我娘亲,如何得见我会饶了你?!” 杨妈妈转向一旁站着默不作声的柳姨娘,含着最后一丝希冀颤声道, “柳姨娘,您替老奴说句话!” 柳姨娘被她一叫吓了一跳,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目光闪烁道, “杨妈妈你糊涂了,妾身只是一介姨娘,又有什么说情的立场。” 张二老爷见爱妾吓到一阵心疼,伸手扶了扶柳姨娘的背,怒目而视道, “还不快把她拉下去杖毙!?” 杨妈妈看向柳姨娘,对方默默别开了视线,闪躲了她的目光。 身后的仆妇拽的愈加用力,她心如死灰,尖利的叫了一声, “既然你无情!就别怪老奴了!大奶奶!老奴有事要交代!是柳姨娘指使老奴的!是柳姨娘指使老奴的!” 柳姨娘登时双目圆睁,退后了一步,泫然欲泣扑进张二老爷怀里, “老爷!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老太君是您的母亲,是妾身的婆母啊!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张二老爷一手护着爱妾,怒不可遏,一脚踹上杨妈妈心口, “贱妇!你居然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杨妈妈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哀叫连连,口中却仍然坚持,看向柳姨娘的目光淬了毒般, “大奶奶...老奴没有撒谎,老奴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是柳姨娘指使老奴的!” 一系列的变故叫众人震惊万分。 孔氏缓了缓神,挥手叫拉人的仆妇都下去了, 张二老爷一看这是真的要听杨妈妈说,不忿道, “大嫂!这贱妇明摆着是看自己要死了,想要拉人下水,这你还要听她胡说八道吗?!” 康氏淡淡瞥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抹轻蔑,这就是她的夫君,为了一个小妾连老娘都不顾,不过他真当大嫂看着软和就真的好说话吗? 当人跟他一样糊涂?好笑。 “二弟,王杨氏是否胡言,还要问过才知。”孔氏看向杨妈妈,“你且招来,我自有判断。” 杨妈妈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开口, “大奶奶还记得老奴刚才招的事吗,那一年老太君没有借给老奴救命钱,是柳姨娘借了老奴,可是老奴去的还是晚了,所以儿子才被赌坊的人砍断了一只手。” “老奴的儿子那一天开始便成了残疾,后续的医药费也高昂的很,是柳姨娘给了老奴银钱,让老奴的儿子有钱医治。” “老奴感念姨娘恩德,故而...才对老太君下了黑手!” 她一头叩在地上,悔恨交加, “老太君对老奴关照有加,本来老奴也是不愿做这等事的,可是当时柳姨娘说,这药没什么害处,只是普通助眠的香料...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就真的信了。” “可是后来...老太君突然就痴傻了,人事不知,老奴心知是香料有问题,心中慌乱去找柳姨娘,姨娘却威胁于老奴,若是露馅了一个也跑不了。” “事后她又以钱财相诱...老奴没有办法...老奴本打算独自将一切都担了,可她却想要落井下石,老奴如今所言句句属实,请大奶奶明察!” 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句句清楚,光是如此便叫人信了三分。 孔氏顿了顿, “你指认柳姨娘,可有证据?” 杨妈妈抹去嘴角鲜血,恨恨道, “有!柳姨娘给的钱财老奴拿着并不安心,除去儿子治病所用的也并没有花,那是柳姨娘钱庄里的钱,上面有她的印鉴,就塞在老奴枕头里面!” 但凡钱庄发放的银票总要印上私人印鉴才能生效,若非偷盗便只能是赠予, 这还真算得上是个证据。 孔氏着了人去她指认的地方去找,柳姨娘倚在张二老爷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她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啼哭不止, “杨妈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没有!” 又转头看向张二老爷, “老爷!老爷您相信妾身!妾不会这么做的!老太君是妾身的婆母啊!妾身又什么理由要害她!?妾身害她能有什么好处啊!” 张二老爷满心怜惜,劝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得杨妈妈狠狠啐了一口, “你有什么理由害老太君?你理由不是多着吗?你不是对老太君恨之入骨?恨老太君棒打鸳鸯阻了你当官太太的路?!害你大月份落了男胎,子息艰难?你不是背地里都叫老太君老不死的吗?你现在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二夫人防着你,你怕不是要连二夫人也要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8章 二老爷的真心 杨妈妈一番话叫柳姨娘脸色苍白如纸,她虚弱的依着张二老爷,哭得浑身颤抖, 嘴里喃喃也只剩下了反复的几句‘您相信妾身,妾身没有’之类的话。 张二老爷眼中仍有心疼,安抚人的动作却早已停了,他深深看着柳姨娘, “絮儿,我现在问你一句,到底是不是你。” 柳姨娘疯狂摇头, “老爷!老爷您该相信妾身的!真的不是妾身!” 张妍离气的脸色涨红, “你这毒妇!居然害我祖母!” 又被康氏拉了一把站了回去,只是脸色仍旧愤怒的厉害。 不多时,去找银票的仆妇已经回来了,恭恭敬敬把一木匣子奉到孔氏面前。 孔氏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叫人给康氏。 康氏展开看了看,点头表示没错, “确实是我房里柳姨娘的印鉴。”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向张太师方向跪了下来, “房中姨娘做下如此歹毒之事,害了婆母,是儿媳不察所致,是儿媳的不孝,还请公爹责罚。” 张太师忙道, “二儿媳快起来,公爹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 康氏跪着不动,张季同和张妍离两个拽了两下她也没起,索性跟着一起跪下去了。 柳姨娘仍是不认,她抱着孩子去摇张二老爷的手臂, “老爷!老爷您说句话呀!真的不是妾身!当真不是妾身!...许是...许是她偷了我的银票呢?!” 凄凄切切的一句换了张二老爷一声怒吼, “够了!” 张二老爷手尖颤抖,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了柳姨娘, 柳姨娘猛然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磕到了地面,顿时大哭不止, 她哭着哄孩子, “老爷,您怎么能这么对兑姐儿呢?兑姐儿她才多大?您不是最疼爱兑姐儿?要是磕坏了她可怎生是好?” 仿佛应着她的话,兑姐儿哭的更凶了。 柳姨娘的态度让张二老爷分外失望,他强压下心中不忍,一手指了她, “絮儿,相伴二十余载,我不知道你吗?你将钱财看的比命还重,若是真的被人偷盗,你会不说吗?!” 柳姨娘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二,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这时夏妈妈站了出来,呈上了手中帕子, “大太太,这是我们大奶奶的嫁妆,上头也带了那害人的东西,本来老奴还想不明白,可现在老奴明白了,大太太出阁前柳氏曾来添妆,虽然她送的簪子我们大奶奶没用过,但可能是这帕子与金簪放的近了,所以染上了气味。” 孔氏接过帕子,又派了人去孟府里拿那盒簪子。 等到人回来了从金簪盒子夹层里倒出了衡苍药粉,已经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孔氏面色阴沉将帕子扔在地上, “二弟,看来你房里的柳氏不仅对婆母心生怨愤啊,她恨的分明是整个张家。不过这是你房里的人,我便不横加参与了,该怎么做,你该有个态度才是。” 张二老爷脸色也不好看, “大嫂说的是,柳氏...弟弟有个交代的。” 柳姨娘瘫在地上,事到如今证据确凿,已经不用狡辩了, 她看着张二老爷,忽而轻笑出声, “张秉良,我从十四岁就跟了你,我本以为你对我的情分都是真的...你是真的爱我,也会护着我,看来...不过如此。” 张二老爷闭了闭眼,看着她的目光心痛至极, “真心?我没有吗?柳絮,你说我这些年不是真的对你?我不是真的对你,我会明知道你只是想攀个富贵却还是想要将你做正妻娶你?我不是真心,我会不顾家人劝阻将你迎进府里?我不是真心,我会对你暗地里挤兑夫人的事视而不见?我会对你不分黑白的护着,一护就是二十几年?由着人说我宠妾灭妻?” “絮儿,你如今这样说,你将我这二十几年的付出置于何地?!” 待到张二老爷一件件说完,柳姨娘早已面如白纸,强嘴硬道, “是!就算你对我是真心的,那又怎样?!你的真心不过如此!” 反正事情已经暴露了,柳姨娘索性不再伪装,她一手指了里间,歇斯底里, “你说你爱我,那她呢?她害了我!当年我怀胎六月啊!六个月了你有概念吗?!那孩子已经有人形了,他在我的肚子里动!我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吗?!我给他做了那么多的小衣服,我...可是后来呢?” “你说你爱我,那她带着人冲进别院的时候你人在哪里?!我惊吓过度产了死胎你在哪里?!我失去孩子几欲寻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是她害我失去孩子,是她让我孩儿丢了命!血债血偿,我害她有什么错?!我只是要她痴傻,没要她的命就已经很仁慈...” ‘啪!’ 狠狠的一巴掌将柳姨娘未尽的话尽数打散, 她跌在地上,呆呆捂着脸,嘴角溢出血丝,不可置信道, “你打我...张秉良...你说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你居然打我...” 张二老爷也并不好受,他上前一步逼近了柳姨娘, “你说是我娘害你,我认,可这错你不能算在她头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该恨就恨我,可然后呢,季同小时候体弱多病跟你有没有关系?夫人生离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跟你有没有关系?离姐儿的婚事你有没有从中作梗?这些哪一件没有你?”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真当我从来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知道,可我从前只以为我亏欠你,你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争宠,我也乐意护着你,可是然后呢?然后你手伸到我母亲头上了,还企图祸害大哥一家!” 张二老爷双目猩红,没有给柳姨娘躲避的机会,一手揪起了她的脖领,猛地摇晃了几分, “你说啊!我哪里对不起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做?!你的心为什么这么大?你为什么永远都不知道满足!?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 柳姨娘被他摇的如同风中落叶,身姿萧瑟, 相伴二十余载,她又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张二老爷,摇着头泪水涟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诚然她现在也说不出来什么。 康氏在下头听着,指尖发颤忍不住捏紧了裙摆,内心一寸寸凉了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还当她的夫婿是看不清楚,被柳氏的楚楚可怜蒙蔽了双眼,原来他的心竟是透亮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和她的一双儿女都受了什么苦, 可饶是这般,他仍然愿意护着那加害的人,就因为一个所谓的真心? 因为这个他可以将一切视若无睹,可以任由他人欺侮他的妻儿, 这些年他对自己母子三人不闻不问,原来是因为没有真心么? 真心...他的真心...还真是恶心。 可现在他怎么又不护了?呵! 恶心!真是廉价的让人恶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9章 虞氏 柳氏犯下的罪状她已招认无疑,不过在她被处置之前,她又抖落出另外的事来。 这一天下了朝张大老爷领着二老爷登了肃王府的门, 张大老爷到了肃王府连坐下都没有,直直将一张纸拍在阮琅面前,面沉如水, “王爷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下官也不愿意做什么落井下石之人参王妃一本,倒是这上头的东西王爷可要好生瞧瞧,贵府王妃的手,是否伸的太长了些?” “下官相信这些事情与王爷无关,不过若是王爷处置不当,那也别怪下官了!” 阮琅执起信纸,将上头的东西粗粗过目,长眉蹙起, “有劳张大人了,是内子的不是,内子所犯之罪,本王不会应付了事,本王这里代她给张府赔罪了,老太君的病王府会一应承担,也会对令千金负责任的。” 阮琅只是稍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虞氏干的好事,看来他也知道虞氏是个什么人。 张大老爷冷哼了一声, “不敢,家母和小女自有张府,王爷还是管好您的家务事!” 说罢便走了人。 柳氏这回犯的事已经不能再留了,就算是张二老爷再疼爱她也不能再这种事上含糊,柳氏于今日早些时候处置,张二老爷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见大哥走了也一甩袖子离开,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留。 徒留阮琅一人在空荡荡的前厅里,俊脸阴云密布,将那张薄薄的纸死死捏在手心。 虞氏的右眼皮今天一直跳个不停,头疼欲裂。 好容易在侍女的按揉下睡了个午觉,转瞬又在噩梦中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早春的天气明明凉爽的很,她却沁了一头的冷汗。 燕喜忙问, “王妃,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天还早着呢。” 虞氏想起梦中那窒息般的情景下意识摇了摇头,抽了张帕子按了按额头, “不睡了,睡不着,王爷呢?” 燕喜听她一起来便问阮琅轻笑笑, “回王妃的话,听前头说,王爷刚待客呢,是张府的两位老爷过府了。” 张府的两位老爷?张秉安和张秉良?他们来做什么? 虞氏顿时有些心慌,直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下一瞬,她的直觉便应验了。 雕花大门被一脚踹开,她的夫君步入房中。 燕喜脸上笑意暧昧的加深,还未来得及行礼,便直接被阮琅挥手赶了出去。 房门又被轻手轻脚的合拢,虞氏故作平静的整了整鬓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王爷怎么来了?” 她从床上下来,柔柔抬手想要为阮琅整一下领口,还未碰到便被一把攥住了手,整个人被甩到地上。 桌上的茶盏被碰了下来,直直砸在虞氏手边,她痛呼了一声,小心翼翼道, “王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阮琅没有答话,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虞氏心生惧意,想要后退,却一把被他掐住了雪白的颈子, 梦中的窒息与此刻重合, 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取掰阮琅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动。 阮琅的手越收越紧,将虞氏掐的面皮紫红,眼球微突, 直到虞氏已经开始翻白眼来,他才松开手来,重重把人扔在地上,就像是随手扔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垃圾, 明明是粗暴到了极点的动作,他的面色仍旧是淡淡的, 他像看着什么有趣东西一样看着虞氏大声呕吐喘息, 末了,他将那信纸展开在虞氏眼前,话语轻轻, “本王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虞氏刚刚平缓过来,她惊魂未定的将那上头的字看在眼里,脸色愈发灰败, 她闻言颤颤巍巍的应话,嗓子里挤出来的字像是被车轮滚过一样沙哑至极, “是...是臣妾做的。” 夫妻二十载,阮琅是个什么样的人虞氏不说完全看透但也明白, 他能拿到自己面前来,又这样对自己,便一定是都清楚了, 狡辩抵赖没有意义,还不如早早说了。 阮琅听见这话没有半点吃惊,他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虞氏, “给本王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虞氏顾不上身上疼痛,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膝行到阮琅脚边,贵妇姿态荡然无存,连声道, “王爷,王爷,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臣妾都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 为了他?这话有点意思, 阮琅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懒洋洋支起了腮, “为了本王?你下毒谋害张府老太君,教唆柳氏祸乱张府,竟是为了本王?你且说说,你是如何为了本王?” 有一种人他越是平静就越是可怕,虞氏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思虑再三才道, “臣妾...臣妾听人说,您...您和张太师有旧怨...” 话音未落便被阮琅一脚踢上了胸口,一口鲜血从虞氏口中溢出来,她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再也不敢开口发出一句, 阮琅看着她,目光阴寒, “本王与张太师有旧怨,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虞氏不敢欺瞒,眼神闪躲, “没有...没有谁跟臣妾说,是臣妾的父亲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臣妾便记下来了...” 虞休么,既然是虞休的话,那这话是不是他说的已经死无对证了。 阮琅蹲下来,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来钳住虞氏的下颌, “爱妃,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本王最最讨厌有人在本王面前玩弄心术?你是为了本王?你看本王傻吗?” 手掌加重了力道,虞氏疼的面孔扭曲,疼痛间只听得阮琅又道, “本王有没有说过,未经本王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动张府?” 他缓缓松了手,极为柔和的拭掉了那一抹血痕,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怜惜, “...你怎么不听话呢?” 这般喜怒无常的折磨让虞氏崩溃,泪水从她眼中滚落,她失控的尖叫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姓张的老匹夫明明害你,你却愿意保张府?难道就是因为她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心思从来就没在这个家里过!” “我爱你啊!我爱你我才为你做那么多!这天底下再没有比我还爱你的人你明白吗?!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为了你什么都敢做她敢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0章 岁岁与君同 虞氏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哭叫着抖落自己的委屈,嘴里的话也愈发没了顾忌, “这么多年你疼着那个孽种,对我给你生的静好不闻不问!他们说的果然都对,男人都是贱种!得不到的才最好!” “我就是对付张府又怎么了?我起码坦荡!我起码比你被亲哥哥抢了女人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懦夫强!强一百倍一千倍!” “你这个懦夫!你现在来对付我算什么本事!?” “牛不吃草没有人能强按着它吃,这一切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凭什么将一切都算在我头上?!” “你这么多年冷落我,不就是为了她?你把一切都算在我头上,可我有什么错?!” “她叫我守活寡这么多年,她死了我就不恨她了吗?!女债母偿,我就是害了那老货又怎么样?!” “阮琅!你到底有没有心!张琼心那个贱人!她就是个贱...啊!”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虞氏的整个脸飞快的红肿了起来, 她刚才本来就是蓄意装疯,看他一时没有言语便失了分寸,越说越远,最后带起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孤注一掷的想要叫他怜惜,万没想到却是真正的一脚踩到了阮琅的忌讳。 阮琅原还是冷眼看着她发疯,听见这‘贱人’二字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意, 他双目猩红,浑身散着杀气,他拎着虞氏的脖颈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将她杀死, “谁准你这么叫她?你也配这么叫她?当初是谁不顾廉耻爬了本王的床,你也配骂窈窈是贱人?窈窈是当朝皇后你是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本王是懦夫,比本王强一百倍?本王今天就来告诉你,你在本王眼里,比锦京窑子里最下等的妓女还要下贱!还有,谁允许你如此直呼本王的名讳?” 紧闭的大门豁然打开,阮静好不管不顾的进了门,登时便被内里的情景惊住, 她被迫与平阳伯府的邵锦程定了亲事,心中不痛快的厉害,本是想着来求求虞氏退了这桩婚事,没想到却看见这个... 她的母妃被父王掼在地上,口中还溢着血,父王的神色...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阮静好在门口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压住心中恐惧,战战兢兢的跑进来,去掰阮琅的手, “父王!父王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放了母妃!你快放了母妃!母妃这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她!?” 阮静好的哭叫没有让阮琅面色松动一分,他冷哼了一声松了手, 衣摆顺滑的布料泄下来,随着他的步履翩然摆动,周身气场也恢复了从前那般温润。 行至门口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来, 他没有回头,无情到了极点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句句砸在虞氏心头上, “这件事情本王总该要给张府一个交代,王妃虞氏心肠歹毒,已犯七出,念在你与本王多年夫妻之情,又无娘家可回,即刻起,你便到白祁山带发修行去。” 白祁山...带发修行?王爷这是不要她了?就因为她害了张府? 那白祁山是什么地方,她是王妃!是朝廷命妇!就这么去了又叫府里那些小蹄子以后怎么看她?就算再出来了还有什么脸面见那些夫人?! 难言的惧意从心中升起,虞氏到了这一刻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慌起来, 她本来还想着最多受一顿家法,等到她好了还有余地...连滚带爬的去抱阮琅的腿, “阮…” 刚开了个头便顿住改了口, “王爷您不能这么对臣妾!您也说了,臣妾跟了您二十年啊!臣妾还给您生了两个孩子!臣妾这么做都是因为爱您啊!王爷!王爷!” 阮琅将腿拔了出来,看着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 “虞世馨,本王对你,仁至义尽,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虞氏空落落的手停在半空,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虞家早就倒台了,她再没了靠山,对他而言也再没有用处了, 当初凭借这虞家的势,她从侧妃当上了王妃,现在虞家倒了,她的一切也就都不在了。 当真是...时也命也。 虞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毫不留恋的身影大喊, “王爷!王爷!你告诉我!你当初迎我进门到底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恍惚间,一句模糊的‘并未’被春风送进虞氏的耳中,令她怔在原地。 一系列的变故叫阮静好惶然无措,她扑进虞氏的怀里嚎啕大哭, “母妃!母妃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父王要送你去白祁山?!我要去找他!我要让父王收回成命!” 虞氏一把拽住了阮静好,止住了她的动作, “别去了,没用的,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以后就算没有母妃,你仍然是肃王府的县主,是皇室宗亲,将来嫁进了平阳伯府,谁也别想作践了你去。” 虞氏抬手抚上女儿的发顶,一串泪水滚滚而落,心脏皱成一团。 是这样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心呢? 就是他那般爱慕的张琼心,到了最后不也落了那样一个下场吗? 张琼心啊,你此刻是不是在地下嘲笑我?我和你争了一辈子,我以为我嫁给他我就赢了,原来...输的还是我啊... 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斑驳的洒在地上,阮琅轻抚着腰间香囊,恍然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 那时候窈窈还是他的窈窈,这只香囊亦是她亲手所做,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仍在耳畔, “阮琅啊阮琅,你说你这个名字...还真让人有歧义。” “什么歧义?” 少女的脸颊忽的就红了,看着他的目光里笑吟吟的,笑声甜脆,像是春日里最动听的百灵鸟, “就是,阮琅啊,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唱的吗?” 阮琅,阮郎, 阮郎... 那一年的七夕节里,她在胭脂河畔将这只香囊送给自己,说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她说, “愿岁岁与君同。” 岁岁与君同... 可惜了,可惜他终究不是她的阮郎,他是阮琅,一字之差,一生之痛。 其实虞氏说的有什么错呢, 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他自己,是他贪恋权势,所以才娶了别人。 窈窈跟他说过的不是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没有做到,是他为了权势负了她, 所以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爱上了那个他眼里平庸到了极点的兄长,甚至为那个蠢货而死... 是他负了她,他怨不了别人, 他是个懦夫,是天底下最低劣的懦夫, 他负了她,得不到她,在她离开以后给她的女儿起那样的小字,只为了全当初那样的诺言。 大概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他的自欺欺人了,所以到了现在,连岁岁... 罢了,都罢了。 阮琅缓缓闭了眼,苦苦一笑, 岁岁说的对,这一切,不过是有得必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1章 不安 景和二十二年的初夏,夜里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闷雷炸响在半空,闪电将夜幕照的通亮。 阮宝从噩梦里惊醒,混了水汽的空气闷闷热热,她抚了下胸口,半天也没有缓过劲来。 脚下睡着的冬雪随着她的动作醒来, “殿下,您怎么了?” 阮宝虚虚擦了把额头的汗,心悸未止开口, “冬雪,几时了?” 冬雪看了眼角落里的水钟, “回殿下的话,刚刚四更。” 阮宝点了点头,披了件衣服从床上下来。 冬雪一愣, “殿下怎生起来了?离天亮还早着,再睡一会也使得。” 阮宝想起刚才的梦境摇了摇头,趿了鞋到了书案前,抽出一张信封来。 冬雪向那头看过去,唇角带了丝促狭, “殿下这是想谢公子了?” 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想过这一仗会打上那久,谢临这一走便是两年有余。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前方战况并不怎么吃紧,这一路来捷报频频十分顺利。 谢临的家书也非常规律的每隔一段便送回来。 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也只有这些书信能够慰藉阮宝的相思之苦了,时不时便要拿出来看一看。 阮宝闻言并没有回话,将信封打开,展开信纸将上头已经烂熟于心的字又看了一遍, 她手上的这一封是白日里送来的,还没有着手回信,现在她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冬雪,研墨。” 冬雪应了一声捡了墨块,很快便在天青的砚台里研开一团。 阮宝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墨汁蘸了满满,抬了笔又不知写什么, 才落下一个字又飞快的涂成了一个墨团。 漆黑的墨团在雪白的纸上刺眼的很,她懊恼的将信纸揉成一团扔掉,又重新抽了一张新的,字迹也行云流水般落了上去,再没有一丝迟疑。 “伯父好胜心强,你要多加劝阻,切记穷寇莫追,切记,切记。” 短短的几行字写上去便封了信封,递给冬雪, “去,送出去。” 冬雪接了信没有一丝迟疑,转身去取了一把油纸伞, 伞面发出的声音窸窸窣窣,阮宝一愣,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算了,你回来,天明再送,是我欠考虑了。” 雨丝急促的拍在窗上,是一种分外令人躁动的声响,阮宝有些疲惫的捏了下鼻梁,这才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许是过的太安逸了,她差一些就忘了,北疆一战的转折点就要到来,她无法坐视这件事情发生。 前世里的这一年,正是盛夏时节,谢国安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也矢部溃败而逃,他乘胜追击而去,未料在一处隘口中了埋伏。 这一仗让谢国安伤的不轻,险些命归黄泉,也是因此才燃起了谢临心中的怒火,一路杀到王庭才算罢休。 虽然谢国安的负伤与谢临的崛起是重中之重的因果,但既然是能够避免的事,还是别叫他受这份罪了。 现在只是初夏,距离那场仗还有一月有余,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天的白日里,阮宝坐在榻上做女红,早在谢临离京之前她便不去国子监了,谢临离开以后她更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再也不去了, 人都说嫁妆要自己绣的意头才好,她这两年多的待嫁日子里都在潜心练女红, 好在她天分还算不错,磕磕绊绊做了几回倒也像模像样的, 他不在的日子里,阮宝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牵绊能让人思念如斯, 心内的想念野草一样疯长,到了现在也只有每天这种时候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深蓝的布料上针脚细腻,她细细的看着,一针一针落下去小心无比。 春花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偷笑, “殿下这是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做了么?其实您的针法已经很好了,哪用那么紧张啊?” 这条锦裤还是谢公子离京前朝殿下要的,那会殿下不会做,打个络子都要费半天的劲, 这么两年多下来绣品都做的不错了,才开始做这条裤子,这得是多小心啊。 阮宝没抬头,又续了一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我本来都不想做了,怕他回来找我要,这才到了最后开始动针。” 春花笑而不语, 她跟了殿下可有十来年了,可以说自懂事了就开始伴在殿下身边了。 她可太了解殿下是什么人了, 现在这话可不就是欲盖弥彰么?她肯定是说中了,不然殿下解释的话怎么会那么多呢? 想了想调笑了一句, “殿下,您可小心些,仔细别扎了手。” 还真是说什么应什么,春花这句话音刚一落地,阮宝手里的针尖便直直戳进了指腹中,且这一下戳的还挺深。 阮宝马上反应过来把针拔了,鲜血顺着针眼流了出来,她猛然将手指转到一边,却还是晚了,一团殷红从她指尖落下来,很快便洇湿了布料, 春花吓了一跳忙靠过来, “殿下,殿下您没事?是婢子乌鸦嘴了,这就拿金疮药来!” 阮宝抬手阻了她,将手指抿进唇里,吮掉了那一抹血迹, “没事,不用,没那么娇贵。” 她淡淡说了一句,目光落上绸缎,深蓝的布料上一点深色明显无比, 她皱了皱眉头,手指摩挲上做了一半的锦裤,心中忽然掠过一抹不安。 春花以为她是觉得可惜,劝了一句, “殿下...这血迹,洗洗也就掉了。” 阮宝摇了摇头, “扔了。” 绸缎这东西怕水不说,但凡制作过程里沾了血,那便是不吉利。 既然不吉利,还留着做什么,做一条新的就是了。 阮宝垂着眼将锦裤扔到一旁去,转身又去裁新料子,却不知怎么了越来越觉得心慌无比, 剪子差点戳到手上,她回过神来匆忙往回一收,一声格外刺耳的布匹撕裂音便响了起来。 手是没事了,这匹缎子从中间剪了一剪子,裂口一直延伸到尽头,算是废了。 起码这条锦裤是做不成了。 春花几人都后怕的不行,秋实倒吸一口凉气捡起了剪子, “下次裁布这等事还是叫婢子们来,这太危险了。” 秋实连说了几个‘太危险了’,可见是吓得不轻。 阮宝点头应了句,索性也不做什么锦裤了,确切来说她今天也做不好什么锦裤了, 吩咐了一声春花, “更衣,我出去一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2章 闯祸 阮宝的目的地是常安侯府, 她与谢临的婚约人尽皆知,这两年来也没少上门,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府门前,家丁见了车来,乖觉无比的上前迎人进府去。 常安侯府门口的石狮威风凛凛,里头的景致也与从前别无二致, 只是这家里的两个男主人不在家中,难免有些冷清。 崔夫人本在房中休息,自从谢国安父子出征她便也懒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索性也就不做了, 这头听人通报阮宝进府,立马有了精神,迎到了门口来, 一见了人便握住了阮宝的手, “岁岁又来看我这糟老婆子了,外头太阳这么大,你一路过来晒不晒?冰窖里有冰镇着的甜汤,我叫人给你拿来,” 说到这又顿住了, “我瞧着你有些清减了,可是最近吃的不好么?想吃些什么跟伯母说,伯母去给你做去。” 她怜惜的抚了抚阮宝的发丝,叹了一口气道, “也不知小临爷俩什么时候回来...你这孩子...真是...早知道他一去这么久...” 崔夫人嘴里说着,情绪愈发低落,阮宝挽住她的臂弯,甜笑道, “伯母可别说这事了,我一路从宫里过来还没用膳了,伯母的手艺真好,我这嘴都让您喂刁了,可不就是清减了么?”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崔夫人的注意力,心里头一股暖意流过,熨贴的不行, 她又哪里不知道阮宝是在想方设法的宽慰她呢? 好孩子啊,真是个好孩子, “你这孩子啊...说说你想吃什么,什么伯母都给你做!” 阮宝也不客气, “这天气这么热的,我想吃凉面。” 崔夫人笑弯了眼, “凉面好,这么热的天,就该吃凉面!” 本来阮宝这话只是一说,待到这面端到眼前来,登时就真切的饿了, 崔夫人的手艺极佳,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都做的精妙绝伦, 白生生的面盛在琉璃碗里,上面的佐料码的整整齐齐, 切丝的黄瓜气息清爽,深黄的酱汁香气扑鼻,光是看着就觉得一个夏天的暑气都去了, 执起筷子挑起几根来送入口中,面条爽滑弹牙,匝实的味道让整个人都满足的不行。 阮宝又挑了一筷子,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 “伯母的凉面真好吃,我吃着比从前陈家面摊上的都好吃。” 这话是真心话,从前裴倚兰的面她吃着就好吃非常,万没想到崔夫人做的面更胜一筹。 不过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愣了,连带着崔夫人也愣了。 陈家面摊这个词在这两年来再未有人提及,自从陈婉婉上门自请做妾被拒绝以后,两家基本上就断了关系, 现在她这么一说...从前那些关于陈婉婉的不好记忆便冒了出来。 抿了抿唇又吃了一口, “反正伯母做的面最好吃了。” 崔夫人自笑了笑,也深知是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喜欢吃便多吃些,下次伯母还给你做。” 阮宝甜笑着应了,筷尖上的面都没喂进嘴里去,便看见青芸神色有些异样的进来, “夫人,裴家娘子求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裴家娘子可不就是裴倚兰? 崔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转头对阮宝说了一句, “岁岁你先吃着,伯母到前头看看去,一会就回来。” 见阮宝乖乖巧巧的应了,这才放心领着青芸抬起脚来, 说是断了关系,但到底也没挑明撕破脸过,再者惹怒了她的是陈婉婉,与裴倚兰又没有关系,昔日的情分还是有的,这个面,也该是见的,不能避而不见。 两年多没见裴倚兰,崔夫人心里也有些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事, 以裴倚兰那样要强的性子,是不可能上门的, 她是个要脸的人,陈婉婉做了那样的事,她只会躲着自己, 现在这样急迫的上了门,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吗? 不得不说,崔夫人的预感还真的成真了, 裴倚兰的身形照两年前萧瑟了不少,面容憔悴的厉害,才见了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崔夫人一惊,忙抬手去拉她起来, “倚兰,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咱们姐妹无需如此!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裴倚兰是下了狠心去跪的,崔夫人这一拽也并没有将人拽的起来, 她死死扒着崔夫人的手,哀声泣道, “怜筠,你救救婉婉!求你了!只有你能救她了!” ...... 阮宝这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在崔夫人走以后愈发浓郁了, 强撑着用了半碗面便再也用不下去。 身后隐隐听得脚步的声响,她猛然回过头去,见了人却是一愣, “伯母,你这是怎么了?” 崔夫人的神色凝重的很,一张脸上蒙了一层寒霜似的, 这层寒霜在见了阮宝后缓缓褪去,嘴角上挑似乎是要挑起一个笑,却始终挑不起来, 末了,她放弃了,在阮宝身侧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诶,也没什么大事。” 握住自己的手有些许的凉意,明摆着是没有崔夫人嘴里说的那样轻松, 阮宝皱了皱眉,想了想又什么都没问, 人总有些自己的秘密的,崔夫人的为人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她不告诉自己,多半也是觉得不妥当罢了。 既然这样,不问也就是了。 阮宝的懂事让崔夫人动容,她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是伯母瞒你,是这事不该让你也跟着糟心,婉婉那孩子...倚兰还真是命苦...” 陈婉婉...这个字眼刚一从崔夫人嘴里说出来阮宝便有点明白了,跟这人扯上关系的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陈婉婉闯祸了,几乎是弥天大祸, 她日前在翠光楼买首饰,被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了眼,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叫人给算计了去, 那公子趁着裴倚兰出摊摸进陈家,意欲强迫陈婉婉,陈婉婉挣扎之下执起了一旁的剪子扎进了公子的胸膛, 那公子惨叫了一声便倒了下去,血流了一地,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公子的狗腿子平日里跟着公子坏事做尽,主子偷香窃玉他就在门口守着,听见动静也就推门进去, 这一进去不得了了,小厮也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看见他家公子血淋淋的倒在血泊里,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死不瞑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3章 浑水 虽然陈婉婉害了一条人命,但这事严格来讲还真不是她的过错,也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景朝律法上写的清清楚楚,意图不轨者死有余辜,受害人正当防卫天经地义。 这公子一事就很简洁明了, 是他自己意图不轨,摸进了女子闺房,这才丢了命,怨不得旁人。 本来裴倚兰还有点信心,谁料到了公堂上却傻了眼, 那公子不是旁人,是京都总督仇承喻的独子仇同章, 仇承喻年轻时候从马车上摔下来伤了命根子,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一样,那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惯得不行, 现在这儿子就在京城他眼皮子底下没了,他不发疯就怪了。 京都总督从一品大员,公堂之上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就不用说了,光是这样不算,他竟还有道理, 仇同章死时身上的血窟窿不止一个,整个上半身都要成了筛子,小厮开门进去的时候陈婉婉还往人身上扎呢, 仵作已经说了,陈婉婉扎的第一剪时不是要害,还是能救回来的, 虽则如此一剪子扎下去人就没有了行动能力,后面的十几剪子才是致死的关键。 这也就是说,陈婉婉的第一剪子下去仇同章就不能动了,也不会再伤害她了, 可她却没有停手,对着毫无抵抗能力的仇同章再施毒手,是真真切切想要人命。 仇承喻说这话的时候双目泛红,如何能轻饶了陈婉婉, 景朝律法有言在先不假,可也说过,蓄意谋害人命当以命抵命, 不管怎么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官数十载到了现在儿子没了,要是不报了这个仇要那小蹄子偿命他这个官不做也罢! 堂堂京都总督亲自交代,这案子该怎么判那是一点悬疑也没有, 当天陈婉婉便被收押死牢,判了个秋后问斩。 这样的结果裴倚兰哪里能够接受,陈婉婉就是她的命根子,奈何总督的权力实在太大,就算她捧着全部家产到处寻找门路也仍是一无所获, 旁人一听是这案子都躲了,连门都不愿意给她开,还直言这事叫她少折腾了,再怎么折腾也没有结果。 于是裴倚兰到处求救无门之下想到了崔夫人,仇承喻是京都总督,可谢国安也是朝廷命官,官阶不相上下的呀,不管怎么说,面子总要给的?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裴倚兰舍了颜面,求到了崔夫人眼前, 她也是没办法了,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阮宝听了这些话一时没有言语,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婉婉招人嫌那是不用多说的,但现在这事... 阮宝从常安侯府里出来的时候心情也有些沉重,裴倚兰是崔夫人的姐妹,出了这么个事崔夫人时一定会帮忙的,到时候不免一通折腾, 而这折腾,真的能换来好结果吗? 入了夏的天空气里浮动着燥意,阮宝在宫里憋着实在难受,决定到张府里走走, 谁成想这一去便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确切来说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只是这人...跟她记忆里的形貌也差的太多了, 那人身影消消瘦瘦的,憔悴的她都没敢认。 待到那身影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问身边的张妍离, “离姐姐,那人是向云非?” 张妍离两年前就嫁了,今日是回来省亲的,听阮宝这么一问也疑惑的往那头看过去, 不过以阮宝这样对向云非相当熟悉的人都没认出来,她就更认不出来了。 困惑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赶上这时候张大老爷转了过来,阮宝上前拦了人, “大舅舅,刚才过府的人是向云非吗?” 张大老爷被她一拦愣了一下,倒也没隐瞒,点头应道, “确实是那小子。” 还真是向云非? “那...他来找大舅舅你做什么?” 阮宝问到这的时候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眉目,听到张大老爷说也就确认了, 张大老爷摇了摇头, “这小子啊...要我帮忙去京西衙门通融一下,说是仇同章的案子另有冤情,钱演办的那案子我知道,这量刑确实是重了一点,不过也是有理可循,仇承喻跟我同朝为官,眼下失了独子已经快疯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现在判了那女子秋后处斩倒也可以,如若不然...以仇承喻的性子,怕是生不如死啊...” 张大老爷这话说的虽然冷血了些,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锦京就这么大,仇承喻不说一手遮天掌个案子还是使得的,陈婉婉犯的事就是不处斩也要关个几年,这几年里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就是活着出来了仇承喻也不会放弃复仇,还不如一刀了结了的痛快。 确切的说,现在想要保她不难,后续却很难,非亲非故的,谁愿意淌这趟浑水保她一辈子? 那根本就是胡扯。 从张府里出来,阮宝漫无目的,本来想到常安侯府去蹭个饭,临到门前又想到崔夫人现在正忙着陈婉婉的事, 只得悻悻作罢,转身的功夫却又看见载着崔夫人的马车回府。 崔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炎热的天里满头大汗,眼下的肤色乌青重重,疲惫的厉害。 阮宝忍不住一阵心疼,上前扶了一把, “伯母,这大热的天,您...” 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既然不打算掺和这事,还是少问为妙。 崔夫人闻言虚弱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伯母不累,岁岁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好孩子,我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求娶到这样的儿媳妇呀。” 话语是刻意轻松的调子,是想要舒缓一下阮宝的心情, 阮宝听了却差点眼泪没掉下来,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会心疼人什么呀,明明她可以一伸手便解决了这个事的,可她却只想袖手旁观。 阮宝的情绪崔夫人分外理解,别的不说,要是换了自己,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帮忙。 因此她不仅不会强求阮宝来帮忙处理,甚至觉得阮宝这样就很好。 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让自己舒坦的,这事不关己的事为什么要揽事上身,做什么活菩萨呢。 话是这样说,可到了她眼下,却真的的不能这么做,裴倚兰跟她是多少年的情分,两人是微末之时的姐妹,现在裴倚兰有难处,她又怎么能不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4章 以德报怨 奔走了一天让崔夫人疲累之际,不过她却觉得这些都不该让阮宝知晓, 慈和的抚了抚阮宝的小手, “外头太阳毒,你这皮肤娇娇嫩嫩的,别再晒坏了,跟伯母先进府。” 阮宝闻言摇了摇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不了呢伯母,我今天本来是路过的,走到现在也累了,就不多留啦,等我哪天有空了,再来看你呀。” 其实那是她什么走累了,她会这么说,也是心疼崔夫人不忍心再叨扰了啊。 本来也不是很方便,阮宝现在的话无疑让崔夫人宽慰很多, 崔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了, “好,就依岁岁的,等你有空了,再来看我。” —— “不好啦!不好啦!殿下不好啦!” 春花的叫嚷打破了殿内的温馨, 阮宝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做,正在明仁宫里和叶岚闲聊, 阮桐桐刚满两岁没多久,长得白白嫩嫩的,玉雪可爱,黑漉漉的眼睛若是朝谁看上一眼,保准叫那人心都化了。 阮宝疼他疼得很,时常看见了就要抱在怀里的,阮桐桐也乐意叫她抱着,那是格外喜欢这个姑姑。 不过刚才春花这一嗓子给阮宝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没注意收紧了些,勒疼了阮桐桐, 小不点的孩子委委屈屈的,小嘴一扁险些哭了, “猪猪...疼...” 阮宝闻言缓过神来,无措的哄, “是姑姑错了,桐桐哪里疼,姑姑给你呼呼好不好?” 阮桐桐扁着小嘴指了指手臂,奶声奶气, “猪猪,这里疼...” 于是阮宝俯下身去向那地方吹了吹,气息喷在皮肤上一阵发痒,阮桐桐咯咯笑出声来, “猪猪,我好啦!” 阮宝闻言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将孩子递给候在一旁的香迎, 这才转过头看向春花道, “这样咋咋呼呼的,是什么不好了?” 春花得了消息是一路跑过来的,到了现在才刚刚喘匀乎气, 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水道, “回殿下,是崔夫人不好了!” ‘砰’ 阮宝手边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 “你说谁不好了?!” 春花不敢怠慢,又重复了一遍, “是崔夫人不好了,她今个从外头回来,到了门口还没等进去人就晕倒了...” 秋香色的帐子里卧了一个人影,人还陷入昏迷中没有醒来,咳嗽声却还是时而传了出来, 阮宝皱了眉头,问闻太医, “闻院首,我伯母这是...?” 闻太医捋了把胡子,叹息道, “倒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人是累倒的,入了夏天气炎热的厉害,夫人又几日没休息,气急攻心,这才...诶,老朽这就给夫人开上一副药方,按着方子吃上几日也就没事了,可有一点,她这身体再不能劳累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啊。” 闻太医说的不错,崔夫人这病是活生生累出来的,天气炎热,她一个弱女子连日奔走觉都睡不踏实,又连连碰壁,着急带上火的,就是铁打的人也遭不住。 送走了闻太医,阮宝将药方子交给了红芸,让她去抓药。 回眸看了看卧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崔夫人,心中一阵内疚, 谢临走时崔夫人是好好的,如今却...是她没有照顾好人, 若是她早一点...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叫了春花来, “春花,你走一趟京西衙门,就说是本宫说的...” 这话头刚一打开春花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不可置信的尖叫了一声, “殿下?!” 向四周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 “殿下是要救陈婉婉那...”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说不说也无所谓了。 阮宝垂了垂眼,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春花更震惊了,不禁上前去紧紧握了阮宝的手,瞪大眼睛道, “殿下!殿下您可要想清楚了,咱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救陈婉婉?殿下,婢子跟了您这么多年了,您也不是什么爱做烂好人的人啊!” 春花恨铁不成钢, “您是不是糊涂了?!您救她做什么?就是救她她也不会感恩的!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如今有这么个报应,这不是活该吗?她没了正好,她没了日后就没人去缠着谢公子了!殿下!殿下您再好好想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春花说的话不无道理,甚至她这些日子偶有动摇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心里阴暗的角落她自己的声音在呼喊不休, ‘让她死!管她做什么?让她死!’ 可是到了现在,她又如何能真的这么做? 阮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轻轻叹了一口气, “春花,你说的对,你家殿下不是什么滥好心的人。” 春花的目光紧盯着她,她有些吃不消的别过视线, “我救她本不是为了她,就算我没什么良心,我就真的忍心看着崔伯母这样来回奔波劳累么?谢临走的时候他娘好好的,若是他回来娘亲没了...我该怎么向他交代?” 说到最后隐隐带了些颤音, 要她心甘情愿的去救陈婉婉,那是不可能的, 可事到如今,她倒是不想插手,但可能吗? 崔夫人已经病了,闻太医说了,再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忧,她能劝阻得了崔夫人吗? 她不能。 既然她不能,既然只有这事解决了崔夫人才能专心养病,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陈婉婉的命难不成比崔夫人的命还要重要吗? 难不成她就一定要看陈婉婉去死而弃崔夫人于不顾? 她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阮宝一番话让春花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深深看了阮宝一眼,还是咬了咬牙又道, “殿下,这件事婢子可以去办,但您一定要想好才是...如果往后您后了悔,可就再来不及了!” 阮宝偏头向病榻上的崔夫人看了一眼,话音淡淡, “去办,我不后悔,她陈婉婉一条贱命,叫我搭上伯母,不值当。” 春花说的对,今天就算她救了陈婉婉,陈婉婉也一样不会对她心怀感恩,甚至极有可能会恩将仇报。 不过这也罢了,她本来也不图陈婉婉知道这些,她这一番以德报怨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若是陈婉婉真的不知好歹,还是不自量力想要跟自己抢男人,那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5章 农夫与蛇 陈婉婉是果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从死牢里一出来就再不见了人影,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连带着一起蒸发的还有向云非,那是真真的找也找不到了。 不过这找不着的也无所谓,该说不说的找她做什么? 就是陈婉婉的失踪让阮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叫她细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陈婉婉失踪的一个月后,阮宝在宫道上偶遇了邵谨言, 邵谨言早已不是当初的邵谨言,任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邵丞相’。 是了,丞相,当日阮宝答应许他方便,便也真的许了他一个方便, 李博彦倒台之后,朝中丞相之位空悬,邵谨言能力在那,阮宝也不介意让他平步青云。 不得不说这个方便安排的邵谨言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毕竟丞相这两个字意义可是太重大了,什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便是了。 邵谨言碰见阮宝自然的上前打了个招呼, “宁安殿下安好。” 阮宝这些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人堵了,见了邵谨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凉凉抬了眼, “邵丞相今天很清闲?” 邵谨言手指虚握做了一个往下敲的动作,大概是个敲折扇的样子, 不过他应该是忘了,他有折扇做这动作是风流倜傥,但他现在没有,就很傻缺。 敲到一半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是问题不大,收回来也就是了, 邵谨言微微一笑, “倒不是很清闲,只不过下官这会儿看见殿下,便有些话忍不住想要跟殿下说。” 这口气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阮宝没忍住爆了粗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邵谨言笑意更深了,意有所指道, “殿下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农夫与蛇? “你什么意思?!” 邵谨言一双狐狸眼心情极好的弯了弯, “殿下不知道,谢临那小青梅,可是拐了向家那二愣子往北疆去了呢,啧啧...” 他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天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算算这日子,现在该是跑到永城了?” ...... —— 永城是北疆边陲的一处城池,到了这也就距离也矢的地盘不远了, 按照规模来说永城其实算是一座大城,但连年的战乱却让它千疮百孔, 因着靠近也矢,每年一到冬天草原上青黄不接的时候也矢人就会过来骚扰一场, 这么些许年下来,城里是想休养生息都没得休养,萧萧条条的, 北方干燥的天气里尽是浮动的灰尘,路上走的人个个都是面色昏黄, 一略显破旧的马车行走其中,灰扑扑的车帘子后隐隐传来几声压不住的咳嗽, 前头赶车的青年有些蹙了蹙眉转了头,试探的问道, “婉婉,北疆天气不比京里,还是找个客栈歇一歇?” 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淡淡的, “不必了向公子,眼看着就要到了,还是赶路要紧,我的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段路灰尘大了些,过了这段也就好了。” 青年听了这话犹豫点了点头, “也好,若是你撑不住了,就告诉我一声,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歇脚。” 马车里再次传出一声清浅的‘嗯’,青年顿了顿,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人正是人间蒸发的陈婉婉和向云非, 那日向云非接陈婉婉出了牢,她是连家都没回,在牢门口便求了向云非带她往北疆去, 她言说着仇承喻不会放过她,留在京里就是死路一条,苦苦哀求向云非带她到北疆去找谢临。 其实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向云非也知道她这些话都是借口, 他不是真的遇见她便不会自己思考,不是个她说什么都会信的傻子, 想要避仇,这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呢?为什么非要去北疆?为什么非要去找老大? 老大又能护得住她什么呢?将来不还是要回京吗?老大回了京她会不跟? 这些事向云非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最后还是见不得她哭泣,心一软也就带着人跑了, 这一跑便跑到了永城,想要回头也回不得了。 向云非心中苦笑连连,暗骂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傻子,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不就是犯贱吗? 罢了,罢了,就当...是最后再为她犯一次傻了。 —— 也矢,山郸大营。 “报!” 传令兵一路小跑着进了营帐,与一青年面前单膝跪地, 那青年身姿颀长,气宇轩昂,正伏在案上看地形图,闻言头也不抬,言简意赅道, “讲!” “报告少将军!将军追击敌军,落入陷阱,现在已经回营了,您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那青年猛地抬起头来,墨玉般的瞳孔里满是震怒,大步朝帐外走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年正是谢临,两年的战场生涯带走了少年的朝气,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气质清冷,这话语一出口便带出了几分森森杀气。 传令兵一时被镇住,手忙脚乱的跟在他身后,连话也说不全乎了,只晓得催促他走的快些, 谢临身侧的另一青年见状道, “你尽管讲,速速说来。” 口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好,但比谢临明显温和多了, 传令兵闻言不敢怠慢, “是,华公子!少将军,将军大人被敌人陷害,引入隘口,敌众我寡,地形又不利,力博之下才得以脱身,将军虽然脱险却身受重伤,敌人一箭正中心口,军医说情况不容乐观啊!” ... 营帐一掀开里头顿时便透出来浓的压不住的血腥味,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里头端出来,传出来的声音是压抑不住的痛呼, 此等场景让谢眦目欲裂,他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谢国安垂在身侧的手,连声问, “爹!爹你怎么样了!?” 谢国安仰躺在榻上,身上的衣物早已除去,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渗着血,胸口的箭矢还没有拔出来,随着他的呼吸浅浅起伏, 谢临的到来让谢国安松了口气,他睁大了眼睛,重重喘息,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全力, “小临子...” “爹,我在!” “你记着...回京以后...告诉你娘...狗剩...狗剩对不起她...好想她...筠筠...筠筠...对...对不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6章 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谢临双目猩红,低吼道, “不去!老子不去!有什么话自己活着回去告诉她!老子不当你们的传话筒!” 谢国安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也只挤出来几个字, “逆子...逆...” 谢临却不管他,偏头去叫军医, “尽全力救将军!” “少将军请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力的!” 军医点头应是,截了块绷带来,又皱了眉说道, “少将军,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这箭矢拔出来,不过这箭矢离心室太近,若是贸然拔出恐有失血过多的风险,一旦如此,将军恐怕——” 话还没说完便被谢临抬手打断, “拔!” 军医一怔, “可是少将军...” 谢临紧紧看着他,目光冷冽, “没有可是!我问你,如果不拔这根箭是什么下场?” “...死。” “那还说什么可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起码拔了这根箭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这点事你还不懂吗?” 谢临的话让军医冷汗涔涔,连声称是。 谢临一手握住了那根箭杆,军医道, “少将军,您就握紧了它,我说拔,您就将它拔出来,切记,不要犹豫。” 谢临沉默着点了点头,军医自拿了绷带捂住伤口,片刻后忽而一喝, “就是现在!少将军!拔!” 话音落地的一刹那,谢临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箭矢拔了出来,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又马上被绷带堵住, 军医麻利的将伤口仔细包扎严实,叹道, “少将军,这接下来...就看将军的命了...” 谢临清隽的脸上溅着谢国安的鲜血,他微敛了眼,注视着已经昏阙过去的父亲, “他会没事的,他命这么硬,阎王爷不会收,余军医,以后就交给你了。” —— 主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营帐里的气压低得厉害,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沉的, 华林声皱着眉头, “小临,你爹这次是被人算计了,大哥在打仗的时候就算再鲁莽也没有这样过,他曾和我说过,贺措隘口是险地,一旦深入恐腹背受敌,他怎么会以身犯险呢?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这样做,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谢临听罢一言未发,他握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出, 他现在只想报仇,只想杀了巴格尔那个老东西给他爹报仇! 向德海声音发颤, “我本来是跟着大哥的,可大哥不让我跟,他宁可带着陆铎也不让我跟...!大哥...!大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回去见嫂子!?” 话音一落华子念和谢临几乎是同时发问, “向叔叔,你说陆铎?” “陆铎现在人在哪里?!” 目光相对间,几人都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这次的贺措隘口之战,陆铎身为谢国安的副官,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他最为清楚,可是他人却在这一仗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这一战之中的端倪,陆铎才是这个关键,或许... 如果他不心虚的话,他跑什么呢? 谢临额角猛跳, “追!给我将这个叛徒追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 谢家军的轻骑速度不必多言,只不过半日的功夫,陆铎便已被抓了回来。 主帐大营里他被人狠狠掼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谢临看着他, “陆副将,你在军中多年,临阵叛逃投敌卖国是什么罪名,又是什么处罚,不用我说?” 陆铎偏头吐掉嘴里的沙子,面上平静的厉害, “本官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谢临小儿,论官职本官比你高,本官是朝廷命官,也容你如此对待?!”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什么陆副将你不懂么?若是你心里没鬼,你跑什么呢?念在同袍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劝你还是早早招了,免受皮肉之苦,至于你说的另一点。” 他抬腿一脚揣上陆铎胸口,目光森寒, “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陆铎吐了一口鲜血出,身体也痛苦的蜷缩起来,却仍是嘴硬,断断续续道, “本官...没有叛国...” “既然如此,陆副官你如此嘴硬,那我也不再相劝了,” 谢临弯了弯唇角,冷喝道, “来人!拉他下去,好好伺候!” —— 陆铎受刑的第四日,他终于忍受不了酷刑的折磨,在听说要把他做成人彘之后情绪崩溃,尖叫着说他都要招。 不过他这会急了谢临却是不急, 待到一天间最炎热的时段已经过去,陆铎整个人在烈日下暴晒成了一条脱水的鱼,谢临这才姗姗来迟。 谢临站在刑架面前,故作惊讶的问向一旁兵士, “陆副官怎么晕了过去?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还不让他清醒清醒?” 兵士闻言立马舀乐乐一瓢冷水出来,兜头泼在陆铎脸上。 陆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向谢临的目光怨毒的很,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破碎不堪, “谢临小儿,你狠...我斗不过你。” 谢临轻轻一笑,似是默认, “既然如此,陆大人,请?” 陆铎定定看着他几眼,忽而笑了出来, “你以为...你赢了吗?...滑天下之大稽。” “陆副官,如果你是要跟我说这些的话,那么你不说也罢。” 谢临冷冷挑了下唇角,如此装腔作势的废话,听不听的也没什么意思。 陆铎闻言却并没有收敛,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本官还是那句话,本官...没有叛国!” 此等嘴硬叫夏彦男恼怒非常,剑眉倒竖走上前来, “老大,我看他还是不老实!就该做成人彘才能消停!” 陆铎笑的诡异, “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他微微笑着,一词一句说的清晰无比,恶意宛然, “本官乃是,受陛下之命办事,又怎么算是叛国呢?” 景朝的主人是和帝,是作主人的受益他去通敌卖国,他又怎么能算是叛国呢对? “这一切...可都是陛下的意思啊。” 陛下...陛下...? 谢临瞳孔剧震,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调, “你说谎!陛下怎么会要你做这样的事!?你说谎!他是我岳父!若是他故意,他怎么没有告诉我!?他怎么会害我父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7章 鸟尽弓藏 惊怒让谢临失去了理智,他欺上前去一手卡住了陆铎的脖颈, 几欲发狂道, “你说谎!你说谎!”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陆铎被他卡的面色紫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夏彦男惊了一跳,深知再这么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眼下怎么回事陆铎都没说清楚,可不能让这人就这么死了, 忙上前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拉了下来,连声劝哄, “老大,老大咱们镇定一点,就算他说的是假话也要让他说完,你镇定啊!” 陆铎终于有了放松的余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仍是带着笑, 过度挤压的嗓子里发出的声响是咯咯的怪音, “我说没说谎...咳咳...你心里没有...数吗?” “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他一句一句的说着,语调里带着蛊惑的味道, “贤侄是聪明人...你都懂的对?你还是信我的...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你不信...你怎么会失控呢...” 陆铎的话几乎是字字戳在谢临心口上,他激动的想要从夏彦男手里挣脱出来,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了, 夏彦男慌乱叫道, “陆副将!如果还想要命的话,你快闭嘴!” 陛下授意是个什么意思,这对于老大来说是什么样的打击不必言说,老大对宁安那样看中... 连他听着都觉得心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老大这辈子岂不是毁了吗? 夏彦男的话陆铎置若未闻, 他怪笑着, “你常安侯府已经封了侯,再往上就是国公,京里国公就那么多,你与公主还有婚约,你不会没读过史?那些封无可封功高盖主的人都有什么下场?” “你现在还不明白陛下是什么心情吗?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酐睡?谢家猛虎在侧,陛下如何能睡的安稳?是陛下授意我的,当然是陛下授意我的!” “你谢家这些年来嚣张如斯,京里还有什么人家是你们不敢惹的,待到以后是不是连陛下的龙椅都想坐坐?事到如今是你们谢家欺人太甚!才叫陛下宁可折损国土也要除了你们!” “你不会以为陛下真的会把公主许配给你?宁安殿下冰清玉洁,你这乱臣贼子...” 长刀贯穿了陆铎的胸膛,一缕暗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来,他的瞳孔缓缓散开,最后两个字散于天地之间, “也配...?”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谢临跪倒在地,再没有半点力气, 他神情飘忽,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无措喃喃道, “老三...他说的是真的吗?” 夏彦男站在他身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末了他抿了抿唇,宽声安慰道, “老大,老皇帝怎么想的咱们不清楚,可是咱们这么想,老皇帝那么疼爱嫂子,怎么会拿嫂子的婚事做文章?如果真是要...除了你们一家,那你们就是乱臣贼子,将来嫂子退了婚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 他顿了顿,皱了皱眉头又道, “就算你不信老皇帝,你也要信嫂子啊,你想想嫂子,嫂子她对你...总不会是假的?” 夏彦男自以为颇有道理的说着,心里其实也不怎么安生, 陆铎说的话,其实连他也觉得可信...但...不管怎么样,总要度过当前的难关再说,总不能让老大就在这里这么垮下去。 他却万没想到,他说的话,句句都砸在谢临心尖上, 谢临笑容苦涩,眸光支离破碎, “她对我是真的...她当然对我是真的...” 可是再真,也抵不过她的国,她的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很早以前就说过,她可以应允他任何要求,但不能涉及到官场,不能涉及景朝军政... 原来从那样早她就开始防备着自己,原来她信里的那些话是这样的意思,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要害他爹?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对谢家忌惮已久欲除之而后快? 就是因为对他有情...才那样提醒他... 可这情分,也只够她如此了是吗? 他怎么没当回事呢?他怎么就没当回事呢!? 他怎么就能这么草率折了他亲爹呢?!怎么就能变成这样呢?! 心里的悔恨铺天盖地的来袭,一时他也分不清是更怨她一些,还是更怨自己一些。 夏彦男在背后静静的听着,直觉这话里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只是他看着谢临的样子平静的过分,不过好歹是静下来了, 他缓缓搭上谢临的肩膀,轻声道, “老大,天晚了,咱们回去。” —— 心里对陆铎说的话已然信了七分,剩下的那三分或许是他自己的不死心,是不甘心, 谢临派人去搜寻了陆铎的遗物,在他的床板底下搜到了一封火漆已拆的密信, 他拿在手里,手指微颤,竟然连拆开它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他还是放弃了,转而把信交给了华子念, “老二,你看。” 华子念点了点头,展开信纸,面色变得凝重难言,他张了张口, “老大...这信上...”与陆铎说的别无二致。 话未说完便被谢临劈手夺过,转而递给了夏彦男, “老三,你看。” 夏彦男接过信纸,一脸为难,到底还是看了, 信纸上字字句句写的清清楚楚,他顿了顿,硬着头皮道, “老大...算了你们等等我。” 说到一半他有点说不下去了,折身出去,片刻后又回来,拿了一卷明黄的圣旨, 那是出征时和帝亲自颁下来的。 夏彦男伸手将圣旨抖落开,细细看了上面的字,看了半晌咬了咬牙道, “老大...这确实是...确实是老皇帝的字迹。” 夏彦男深知这件事对于谢临的意义,也想说点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心里好过点, 可是此刻夏彦男看着谢临的眼神,却退缩了... 老大相信自己,他是相信才要自己来看的,如果连自己也骗他,那不是太... 谢临深深的看了夏彦男一眼,目光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一塌糊涂。 夏彦男突然有些后悔了, “不是,老大,你听我说,嫂子...” 谢临顿了片刻,心脏骤然疼痛似乎要缩成一团,他张了张口,嗓音沙哑, “以后,还是叫宁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8章 她呢 夏季末的一天,山郸大营前来了辆可疑的马车,巡逻卫兵几步上前拦住了车, “什么人?!军营重地,来者止步!” 赶车的青年摘下了遮挡风沙的帷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来, “这就是山郸大营么?我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来的,劳烦小哥帮忙通禀一番。” 卫兵的眼神防备得紧, 茫茫戈壁上数百里不见人烟,这马车的出现何止是可疑, 如今将军重伤,少将军情绪不稳,每天都在失控的边缘,要是这会出了什么差错被敌人钻了空子,那可不是一句失职就能交代的了。 卫兵的神色向云非看在眼里,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有些尴尬道, “瞧我这记性,我叫向云非,是向副将的儿子,啊,我爹是向德海,然后如果我爹没空的话,就找一下你们少将军,或者华公子,夏公子,啊,谁都行,都认识我的。” 卫兵眼里的怀疑淡去了一些,却仍然没有全信, “你在这给我等着,我去给你通禀,还有,在我通禀的期间你不要乱走,不然...” 向云非微微一笑, “小哥放心,军营重地么,我都晓得。” —— 向云非的到来让紧张了好几天的气氛出现了缓和,两年多兄弟未见,三人几乎是立刻抱做一团,就差眼泪没下来了。 夏彦男一拳锤上向云非胸口, “行啊,你这小子到底还是来了,咱们哥儿四个总算是又见面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身子板瘦成这副德行?你也不行啊,你瞧瞧我,你在瞧瞧你。” 说着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这两年来小有所得的肌肉。 两年多不见,一个在战场上厮混,另一个在京里窝里蹲,体格悬殊肯定不用说, 夏彦男这一拳将向云非砸了个趔趄,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老三,咱们兄弟才相见,你就要弄死我了?” 夏彦男嘻嘻一笑没吭声。 华子念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弯着眼睛道, “老四,你终于还是想通了,虽然来的晚了点,但总还是能赶上的,你能从儿女情长里脱出来,还真是喜事一桩。” 华子念的话让向云非脸色变了变,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 “那个...老二,老三...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夏彦男顿时一惊, 难不成是...宁安来了么? 要是这个当口宁安来了...那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老大他现在... 夏彦男忍不住朝不远处的马车望去,华子念却是皱了皱眉。 那马车帘子的一角轻轻掀开,露在外头的一只手莹白如玉,细指纤纤, 夏彦男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华子念却发出了一声冷哼, “老四,我真是高看你了。” 夏彦男一愣,还不明白华子念说的什么,见那马车帘子完全掀起,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人脸来。 夏彦男脸色登时就绿了, 怨不得老二那么说,老四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华子念嘲讽一笑, “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大可不是当年的老大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你要是把这么个玩意弄到他跟前去,仔细别被掐死了。” 言罢转身便走,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陈婉婉留。 华子念可不像夏彦男那样天真,他从没觉得来的会是阮宝, 那马车破旧如斯,阮宝就是来,也绝不会这样来。 华子念的话让向云非愣在原地,半晌问向一旁的夏彦男,犹疑道, “老三,老大他怎么了?” 夏彦男看见不远处的陈婉婉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不知道。” 说完也走了。 这边陈婉婉小步走到近前,都还没来得及行礼,也只剩下了向云非一个人, 向云非有些尴尬, “那个,婉婉,你别多想,老二老三临时有事,你也知道的...这军营里,事多着呢。” 陈婉婉沉默点了点头,受不受待见的她又不是傻子,又不是感受不到,不过旁人待不待见她,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向公子,带我去见临哥哥。” 向云非想起华子念的话顿了顿,一时也没敢真的就这么领去, “婉婉,咱们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先歇歇?” 陈婉婉略微思忖了一下,应了下来, 他说的对,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她容颜憔悴,还是晚一些再去见人。 —— 陈婉婉是打着崔夫人的名义来的,说是有一些崔夫人的近况要说给谢临听, 不过就算是向云非来了兄弟团聚都没有让谢临情绪缓和多少,更别提她了。 是以当陈婉婉看见青年目光如此冷冽,一时间连话都有些不敢说了, 倒是她很快便适应了下来,想着是上了战场人总会不一样的, 开了口说的却是自己的事, “临哥哥,我没有一日不惦念你,自你走后,再没有人关照我们母女了,今年早些日子,我更是被一个流氓给给欺负...” 说到这又顿了顿,急急辩解道, “我没让他得逞的!我...” 谢临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冷冷道, “说重点,不然滚出去。” 这等废话显然不是谢临想要听到的,他同意见陈婉婉也是因为她说起了他娘。 陈婉婉被他吓的打了个激灵,动了动嘴唇,冷汗都要下来了, “是...是...崔姨母...崔姨母...” 她眼神闪躲,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倒是想说,可她又能说出个什么来?这两年多崔夫人根本就不见她,她又怎么能知道崔夫人有什么事? 不过...她心头动了动,想起之前的事来, 低垂了眼,声音里带了丝哽咽道, “临哥哥...都是我不好...那流氓欺负我...我错手杀了人...衙门判我秋后问斩,崔姨母知道我是冤枉的,为了救我,上下打点,可是那些官看见你和伯父都走了,他们欺负姨母,丝毫不给姨母面子...叫她生生累病了去,到我出狱她都没有好转过来...” 话毕,陈婉婉细声哭泣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才害姨母累病了...临哥哥,你想骂就骂我...” 桌案发出细微的声响,紧接着轰然碎裂,谢临攥紧了手,任由碎裂的木屑刺进了掌心, “你说我娘病了,那...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9章 遣回 她?什么她?还是他? 陈婉婉一愣,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点, 既然是跟崔姨母生病有关,那... 这个她...难不成说的那个狐狸精吗?再不然就是向云非?可是向云非现在已经过来了啊?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 还有这明显责怪的语气... 强压住心头的窃喜,陈婉婉泪眼盈盈道, “自我入狱以来,崔姨母连日为我奔走,我知道公主厌恶我,不愿意出手救我,可是若是她早一天出手,姨母也不会...”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只要他有心思去想,自然听的明白。 陈婉婉擦了擦眼泪,又继续道, “姨母病了以后,殿下也只去过一回,余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陈婉婉一愣,吃惊的望向谢临, 然而青年周身的阴寒让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极快的低下头去,眼中掠过一抹恨意, “...是...临哥哥,我这就走了。” 她不敢停留,快步转身出去,心颤阵阵的同时又浮现出一缕快意来, 本来她这次过来也只是不死心,可是现在... 崔姨母病了有自己的关系,那狐狸精就没事了吗? 至于恩将仇报... 谁要那狐狸精多管闲事,谁又要她救自己了,自己又没有求过她,她愿意做那是她自己的事! 凭什么要自己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下辈子!那都是她欠了自己的,她抢了自己的夫婿,那都是她应该做的! 就算说了这件事临哥哥也会怨恨自己,那又怎么样?反正他也没喜欢过自己不是吗? 倒是换个方向来说,那狐狸精就不一样了,现在临哥哥知道了她因为嫉妒心不顾崔姨母的死活,可还会心无芥蒂么? 呵,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 陈婉婉的话可信不可信,谢临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过这话里真假各有几分...倒是说不准了。 晚间,谢临召了向云非过来, 也没心情寒暄,直奔主题, “陈婉婉的事,我娘四处打点无人理会?因此卧病在床?” 向云非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老大?” 老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婉婉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谢临的神色有些狂躁, “我问你,你便答,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向云非怔怔点头,讷讷道, “是。” 是...是...? 所以,果真是狗皇帝的意思,想要除了他们父子,所以连底下的狗官都来欺侮他娘? 谢临惊怒异常,胸口不断起伏,咬了牙又问, “那宁安...呢?她对我娘...她对我娘...算了。” 他说到这里颓然一笑,心间满是自嘲。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还在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陈婉婉可信不可信已经不重要了, 到了现在,自己与她之间还能有什么以后可言? “老大...” 向云非困惑不解, 这...老大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可是...可是刚才老大的问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啊? 夏彦男叹了口气,一手揽住他肩膀, “老四,别想了,这事...说来话长,反正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啊,可不是没关系么。 老大现在心里头的事,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就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华子念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这事,还真是无解, 老皇帝以女儿做饵,不惜损失疆土也要除了谢家,其用心...实在是太毒太毒,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不怪老大如此,换谁都要崩溃。 一片寂静间,有卫兵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朗声道, “报!禀报少将军!前沿先锋于北方两百里外发现也矢部踪迹,正向我军而来!” 谢临瞳孔一缩,冷笑出声, “好,传令下去!整军应战!” 谢临豁然起身,自去披了铠甲,持起长枪, 枪头红缨垂下,随着他的动作扬了起来,掠过他持枪的手, 他一怔,忍不住抬指轻抚其上, 这红缨...跟了他两年呢...他念着她,念着两年呢... 可是现在呢... 谢临狠狠闭了闭眼,五指合拢往下一扯,红缨随着这力道掉落下来, 往后扬手本欲遗弃,抬到半空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他收回手来,红缨静静躺在手心里,上好的丝线触感柔软的就像那日她的手心... 华子念蹙眉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大,我怀疑敌人这次过来主要是刺探军情来的。” 谢临下意识将红缨收进怀里, “刺探也好,旁的也罢,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都留下!老子今天就要他们知道知道,就算我爹倒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 北疆彻底乱起来了,深秋的时节里谢临放了一把火,火舌在枯黄的草上冉冉而起,顺着风向一路舔舐到了也矢王庭。 景朝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杀的也矢人弃甲丢盔。 消息传回锦京,竟一时间不知叫人是喜还是忧, 战争的优势让人欢喜,可是作为主将的谢临... 他像是杀红了眼,一头陷进了战火之中,像一只无情的杀戮野兽一般,难以回笼, 这样的人顾得了前方,后方却难以保障。 因着他的推进,也矢各部人四散而逃,有不在少数的残兵败将逃到了景朝境内, 可怕的是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冲进景朝疆域根本就不是为了求得生路,而是本着复仇而来, 他们像狂风过境一样刮过北疆,一路烧杀抢掠。 谢临的精锐军队都在也矢阵地前沿,后方的城池守城军明显就要弱上很多, 就算是遇上此等情况下的也矢残部,也仍然难以匹敌。 距离也矢最近的离郡凄惨至极,也矢人兵临城下,郡守不敌,城门破开,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一些流言蜚语渐渐在京里生了起来,开始只是小范围的传播, 到了最后一名言官于早朝之上进谏, “北疆动乱,民心四散,恳请陛下遣肃王回归封地,重整民心!” 这话说的不是没道理,此言一出众多官员符合, 毕竟眼下这等情况从天下的角度来看,无疑是最最合适的, 离郡是肃王的封地,这些年里他在其中大有作为深得民心, 虽然听起来有些堵心, 但是离郡的主心骨不是什么皇帝,而是肃王,有肃王在,离郡的百姓才能够安心, 这是不争的事实。 和帝原本也不怎么相信那陨铁上的预言,心里更是有着兄弟之间的情分, 终于在这一年的八月,头脑一热,不顾阮泽的劝阻,放虎归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0章 去接他 也矢王乌朶塔措受不住战争侵袭,在景朝军队重压之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表示愿臣服景朝,做附属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不进犯。 这个好消息从边疆传回锦京,锦京百姓喜极而泣,夜如明昼,欢歌载舞,比之年节更甚,好一幅盛世良宵。 也矢的存在一直是景朝悬在胸口的一块巨石,心腹大患, 千百年来也矢一直在中原北疆游荡,虎视眈眈,然而又时常拿他们毫无办法可言,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风一样的来,侵扰了百姓劫掠了物资又风一样消失在茫茫草原里。 可以说在此之前年年都有战争,北疆之外,小规模的战役时常上演,每年都有景朝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但从今往后都不会了,也矢降了,他们再不会进犯了,这天下,终于是太平了!再也不用打仗了! 百姓们都欢欣至此,和帝就更加不用说了。 消息一传回来,和帝是高兴的几天都没合拢过嘴,逢人便说自己独具慧眼,一眼就挑中了一个这样骁勇的驸马,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当下便将国号从‘景和’改为了‘宏光’,并为此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普天同庆。 阮宝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她的高兴相比于其他人看着却是内敛许多, 也只有她自己明白,胸腔里这颗心,是如何激烈的跳动,是如何无时无刻的喧嚣, 他要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他说过的,他回来以后,便再也不会分开。 —— 谢家军班师回朝的这一日,阮宝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着装, 不过不管怎么挑她都觉得不满意,不是觉得这个裙子太短了,就是觉得那个外衫太花哨,明明昨天还看着好,到了今天又说什么都不对劲了。 一来二去的折腾了一个来时辰连穿什么都没想好。 到叶岚抱着阮桐桐来看她,已经是卯时了,一进来便看见阮宝皱着眉头坐在妆镜前,愁眉苦脸的。 叶岚笑了笑打趣道, “咱家妹子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嫂嫂,嫂嫂收拾他去。” 其实叶岚也是故意来这么早的,谢临一走就是两年多快三年,这今天就要回来了,小姑子能不着急就怪了, 她也是怕阮宝焦虑,这才过来看看。 这一来还真没错,小姑子的眉头都要打成结了。 阮宝听见叶岚的声音转回头来,蹙眉道, “没有,就是...” 话还没说完,阮桐桐从自家母妃身上下来,哒哒哒跑到阮宝跟前,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抱了她的大腿, 甜甜道, “猪猪今天真好看!像仙女!” 啊...这...好看? 阮宝一下有点愣住,将阮桐桐抱上膝盖,有点不确定的问叶岚, “嫂子...我...我今天?” 叶岚被她问的一笑, “我家妹子可是锦京里最美的花儿了,穿什么都好看,当然,现在这一身是真真好看,叫嫂嫂我不是男子都看直了眼去,至于某些人么,就更不用提了。” 阮宝这会儿着了一身云烟撒花裙,裙摆轻纱垂坠,逶迤如月华泻地,外披金丝浮云锦,光华耀耀,一头极美的青丝挽成双刀髻,樱唇绯红,衬得她肤色极白,星眸潋滟,美目流转间,仿佛聚集了万千风采。 三年的时光流过,她身上那丝稚嫩的青涩缓缓褪去,属于女人的妩媚丝丝缕缕的透出来,当真是明珠生辉。 叶岚话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阮宝脸红了一瞬, “嫂嫂尽说些没影的,下次不理你了!” 说着说着又抚了抚发髻, 明艳之极的美人儿一夕之间气韵全无,看向叶岚的目光茫然无措,单纯如同小鹿一般, “嫂嫂...你们说,我梳这个髻真的可以么?会不会有点太...成熟了些?”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不妥,他走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会不会...他会不会认不出她? 叶岚噗嗤一笑,走过来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定定看着她,话里带着引人入胜的魔力, “傻孩子,就是这样才好,你要让他知道,你不是从前那个没长开的少女了,你是个女人,风华无双的女人,要让他这一眼,就记你一辈子...” 阮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叶岚说的有道理,一颗飘忽的心定了下来,将阮桐桐放了下来便要出去。 叶岚一愣, “妹妹,你做什么去?” 阮宝回过头来,有点羞涩的垂下头, “我...我接接他去...” 叶岚哭笑不得, “我的好妹妹,你看看现在才几时?你哥说了,大军要等午时才差不多进城呢,你这么早出去做什么?还不若早些休息休息,你看看你那眼圈啊,憔悴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叶岚的话让阮宝一怔,她转头问一边的春花, “春花,我这眼圈真的很重?” 春花翻了个白眼,也没答话,却是跟叶岚说, “太子妃娘娘,您是不知道,我们家殿下这失眠的症状可有些日子了,那是天天失眠,昨天更是一夜就没睡消停,今个一大早就起来了,非要走,您可要好好劝劝我们殿下!” 叶岚闻言皱起了眉头, “妹妹,你这样可不行,你的心情嫂嫂能理解,但也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现在如此,等你见了谢将军,他指不定多心疼呢,还不要以为他离京的这些年,咱们薄待了他的未婚妻?” 叶岚说的其实不错,阮宝的状态何止是憔悴,别说是三年前,就是几个月前都不是这样的, 她这几个月来魂不守舍,可见的消瘦,衣物都宽绰了许多,今个脸上的红都是胭脂擦出来的,好气色那是一丝也无,谢临要是再不回来,她非病倒了不可。 一番话阮宝听了却是微微一笑, 他们又怎么知道呢,他的信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过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惦念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他,每日每日的做噩梦,总是梦见前世里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她梦见他持着剑指着自己,剑尖滴血,目光决绝。 她不踏实,她难以踏实,只要一天没看见他回来,她又怎么能回缓? “嫂嫂就别劝啦,我自己的状态我知道,要养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养回来的,再睡几个时辰又顶什么用,还不若让我早点将心事了了,我不去城门接他的,我去十里亭,”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笑意甜蜜的充盈, “我要让他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1章 十里亭 深秋的早晨,十里亭空气里都沁着寒意,漫山的红枫层层叠叠,入目皆是满眼的红。 秋实贴心的给阮宝披上一层斗篷,搀了她步下马车。 走到近前阮宝微微一愣,这今日的十里亭,除了她居然还会有人来此。 十里亭中,一青衣人影立在其中,身姿修长如竹,远远看去芝兰玉树。 那人听闻脚步声稍稍转回头来,清俊的脸上显出一丝疑惑,复又归于自然。 四目相对间,阮宝先开口道, “没想到你也在这,还真是巧了,要是有打扰的话,还请顾解元见谅。” 算起来自再不去国子监,她再没见过顾林秀了,今天还真是巧了,这人跟从前一样,清清冷冷的,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将来在官场上又是什么光景。 倒是不知他今天来十里亭是什么事。 顾林秀颔首,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秋闱过后,同窗思乡心切,想在春试前归家一段时日,顾某也只是来这里送他一程。” 原是如此,那也不怎么奇怪了,顾林秀这人清冷的很,他若是有个什么朋友,那大概是极上心的了。 阮宝抿抿唇‘嗯’了一声,再没了言语。 倒是顾林秀又问了她一句, “殿下来此...?” 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逾越了,敛下眼道, “是顾某失言了,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这话当真让阮宝十分诧异,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若是旁人问她可能还觉得有那么一点正常, 可这人是顾林秀...顾林秀什么时候管过旁人的闲事? 愣了愣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没什么失言的,我是接人。” “嗯。” 这样的日子里要接的人是谁貌似没有发问的必要,顾林秀淡淡点了点头,回话简短到了极致。 不过该说不说的,这气氛还是有些诡异,孤男寡女的荒郊野外... 顾林秀抬手做了个揖,转身欲走,天空却在这个瞬间响起雷声阵阵,雨丝也飘了下来。 阮宝顿了顿,想起前世里那瓢泼大雨,还是说了一句, “顾解元,外头马上就要下雨了,不然...” 顾林秀却摇了摇头, “不了,顾某还有事在身,想来这雨也不会很大。” 阮宝眼皮一跳,心道留人的话她刚才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事,孤男寡女的,当真没有非要留他的必要。 不过好像是应着他这话一般,他这头话音刚落,雨丝转眼变得密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顾林秀刚伸出去的腿下摆马上就淋了个透湿。 阮宝脑筋一抽,没过脑的话就冒了出来, “顾解元带伞了么?” 顾林秀一愣,摇头道, “并未。” 这是多明显的事啊,十里亭就这么大,要是有伞还能看不见? 然而顾林秀的脑子好像也被这雨水腐蚀了, “殿下带伞了么?” 阮宝:...... 她这几天浑浑噩噩的,就是早知道这天会下雨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再说了,她坐的是马车,带不带伞的,好像意义也不大。 阮宝摇摇头十分诚恳, “并未。” 顾林秀:...... 那还问什么问啊摔! 不管怎么说,孤男寡女也好荒郊野外也好,反正眼下雨势愈来愈大,顾林秀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被困于此。 一时间四下无言,场面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好在这尴尬也没持续多久。 午时将近,下的冒烟的大雨终于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一弯彩虹浮现于天际, 顾林秀心中舒了口气,揖手转身还未抬脚,却听见一阵马蹄声遥遥而来,叫他一时愣在原地。 阮宝闻声猛然转过头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行进间金铁之声锵锵,带着谢字的军旗迎风舒展,领头的青年身着银甲,胯下白驹,蹄声哒哒,迎面而来。 阮宝抬手捂了捂唇,咽下了已至嘴边的呼唤,明媚的杏眼渐渐水汽盈满,几乎看不清那人的脸。 三年了,他的身影在梦里反反复复梦见了三年,他终于是回来了,她的少年,终于带着满身的荣耀归来。 越来越近了,军队越走越近了,眼看着就要走到近前, 阮宝嘴角挽起笑意,却眼睁睁看着军队从她面前略过,没有丝毫停留,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留下,更别说什么只言片语。 她一愣,笑意硬住,人也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其中积蓄的雾气也怔然滚落了下来。 她不相信,难道他是没看见自己么? 怎么会呢?他怎么就这样走了? 春花气不过,跺了跺脚冲着行进的军队追上去,挥着帕子喊叫, “谢公子!谢公子!!你倒是停一停!你停下啊!你停下!!” 春花的叫嚷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回应,许是人已经走了好远,或许是军队行进时噪音太大没有听见。 她颓然的走回来,满脸愤愤,忍不住嘟囔道, “这谢公子怎么回事?!在战场上伤了眼睛吗?!我们殿下这么大个活人不辞辛劳在这接他,他瞎了不成?!居然视而不见?这得多瞎…” 秋实皱了皱眉头,没等她说完便将她喝住, “春花!” 没看见主子现在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么?还说什么有的没的? 春花一激灵,才想起来这一茬,手忙脚乱的哄人, “殿下,殿下您别伤心,婢子跟您讲,您也瞧见了,这他们走道的声多响呢,许是没听见呢,您看刚才谢公子目不斜视行路匆匆的,兴许他根本就没想到您能在这等他,许是他想着您在京里,着急回去看您呢…” 阮宝轻轻点了点头也没言语,也不知道这话她听进去了几分。 顾林秀皱了皱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道, “殿下,此番许是因为顾某…谢将军恐怕是误会了,顾某会亲自登门与谢将军解释,定不会叫殿下为难。” 阮宝却摆了摆手,勉强一笑道, “不必了,顾解元,谢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误会的,他或许,是真的没看见。” 春花的话可不可信她不想知道,到了现在也只是强迫自己相信,只能相信。 他许是没看见她的对,许是真的没听见的对, 他若是真的看见她来,真的看见她与顾林秀在一处,他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视而不见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2章 配不上 谢家军北疆凯旋的排场不是一般的大,帝王亲临,百官相迎,这是多么大的恩荣。 不过此等恩荣并未叫那年轻的主将脸上露出半分骄矜之情,面上始终是浅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和帝看在眼里,心中满意非常,只觉得年轻人如此处事荣辱不惊,甚是难得, 一手伸出握了他的, “晏清啊,辛苦你了,有你,景朝之幸啊…” 谢临身躯一僵,目光深处掠过一抹恨意, 装,老皇帝是真的能装,辛苦什么,说的是什么辛苦?景朝之幸...欲除之而后快那种吗? 嘴角绷了绷,强压下积郁于胸膛的怒火偏过头去,要他如此这般当作没事人一样虚与委蛇说些什么却是不能了。 和帝一时也没感应出来,只当他是接连赶路身体不适,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出了点扭曲,别别扭扭道, “贤...婿,朕已于宫中布下庆功宴,好生为你接风洗尘!定去了你这一身的疲惫!” 庆功宴是真的,接风洗尘也是真的,就是要和帝亲口说出‘贤婿’这两个字还真是为难他了, 想到自家亲亲的闺女过不了几月就要嫁给这么个小子...光是想想就肉疼。 但话又说回来,他家的闺女就喜欢这小子,他总不能做这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再者言,闺女大了总要嫁人的,要是嫁给这小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他这个别扭恐怕是叫人过分解读了, 华子念微微一笑,上前道, “劳陛下挂念了,少将军他这会也不是什么疲累,毕竟将军还病着,少将军也是惦念。” 到了这会和帝也没在意华子念这逾越之罪,他沉默着叹息了一声,看向谢临的目光中带了些许的怜惜, “谢卿家啊...这一次还真是...太凶险了,谢卿家为景朝戎马一生,今日如此,诶,回了头你多领几个御医回去,好好给谢卿家调养一下身体,朕日后,定不会亏待他的。” 谢国安没有到和帝跟前来谢恩,他这次遭了大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条老命算是丢了半条,身子经不住折腾,眼下正在后头的马车里,自往常安侯府去了。 那日他醒以后自然与谢临说了当时原委,果然是陆铎引他追击至贺措隘口,后又临阵倒戈, 他听的清清楚楚,陆铎与巴格尔言说,只要这一仗能够替朝廷除了他,和帝愿意将边境五座城池划给也矢,以修两族之好。 谢国安的性子远比谢临要烈的多,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和帝对峙,他就是想知道,他谢家怎么狼子野心,又是怎么功高盖主, 可现在的情况,这么做是明显的蠢。 证据一一摆在眼前,耳听眼见皆有之,人家明摆着就是要杀你了,还跟你讲什么道理, 令人气闷的是,就算如此,他们仍旧是要打个漂亮仗回去,除此再无路可走, 不然呢?他们的家人亲眷都在京里,都在和帝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可以走可以反,可以像从前一样做土匪,他们的家人呢?真就能不要了么? 其实谢国安的身体也没有现在说的那么差,他选择不来,性子烈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这些话听的谢临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一一都应了下来。 和帝拍了拍他肩膀, “贤婿,先到宴上,朕为你接风洗尘,待到明日,朕亲自去看你父亲。” 皇帝亲自设宴,又许诺要亲临臣子家探望,这是什么样的情分和恩宠。 谢临面上仍是无动于衷,他唇角动了动,忽而跪地道, “陛下见谅,在此之前,微臣有话要说,庆功宴之事,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这有什么好容后再议的?难不成真是什么大事? 和帝眉头皱起,抬手亲自去扶他, “贤婿快起贤婿快起,有事直说变好。” 一扶之下却是没有扶动,青年的腿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谢临跪在地上垂首敛目,胸前抱起的拳上青筋根根突起,良久方才言语, “陛下这声贤婿,微臣不敢当,当年是微臣年少轻狂才会如此,公主金枝玉叶,微臣粗鄙不堪,委实配她不上,叫公主下嫁微臣,是委屈了公主,如今微臣已有自知之明,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 和帝方才还和蔼的容色此时铁青一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震怒道, “谢家小儿!你方才说的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谢临一头磕在地上,又一次朗声道, “陛下,微臣配不上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你!你居然敢!你居然敢!” 眼前的青年身影与当初跪地求自己赐婚的少年渐渐融合,是同样的姿态,和帝气的浑身发颤,连话也说不全了, 谢临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是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扔到一边去的鞋吗? 皇帝的女儿,也容得他这样挑三拣四?!岂有此理! 越想越是难以平息,和帝猛然拔出了一旁侍卫腰间长剑, “无耻!混账!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你当老子的女儿是什么?!你他娘的想娶就娶,想不娶就不娶?!老子今天就宰了你这头小畜生!老子的女儿也是你能欺侮的吗?” 长剑当头劈下,谢临梗着脖子躲也未躲,所幸和帝这剑落到一半便被阮泽拉住了手,才没有闹出一场将军归朝却血溅当场的戏码, 阮泽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强压了心头怒火劝和帝道, “父皇,看在他此次为国征战的份上,放过他这次,免得旁人说我们皇家仗势欺人过河拆桥。” 和帝气的不行,抽了两次手没有抽动,怒道, “你他娘的给老子放手!老子今天非宰了这个畜生!敢负了老子的女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是你妹妹!宝儿是你亲妹妹!” 阮泽死死握住和帝的手,心底何尝不是惊怒非常, 妹妹对谢临如何,这两年来如何望眼欲穿痴心等待,他都看在眼里,可现在呢,就被谢临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配不上’‘收回成命’就给掩了? 谢临这个畜生!若他不是太子,定然要亲手将这畜生砍了! 可他偏偏是,偏偏就是,偏偏要被江山社稷这四个大字给定在原地,连妹妹受辱也动弹不得! 谢临是,常安侯府是,来日方长,早晚都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阮泽冷眼看着一旁跪着的谢临,声音听不出喜怒, “父皇息怒,谢将军是功臣,既然他说配不上,那就配不上,收回成命也好,天底下的青年才俊不知何几,孤的妹妹还不屑非要这么一段不堪的姻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3章 直说就好 一场好好的凯旋闹到现在已然是一地鸡毛, 和帝被谢临落了面子满心愤愤早已退场,准备好的庆功宴也只当没有这茬, 至于他之前想的升职赏赐,经过这么一次没当时杀了谢临就好不错了,还哪来的什么赏。 放晴的天空再次淅淅下起了雨,百官四散,只余下谢临还在原地, 雨水落上银甲渐起水花,凉凉扑在他脸上,一时间竟让他分不清是心更凉一些还是这雨水更凉一些, 他又怎么愿意退婚呢,他又怎么是真心想退婚呢。 他明明...比谁都想和她在一起,他明明想她想到心都在隐隐作痛。 可是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他不愿意的份,一切都是命罢了,是他和岁岁没缘分,他们今生终究不能在一起。 华子念几人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夏彦男摇头叹了口气,一手拍上谢临的肩, “老大,雨大了,回,伯母还在家等着你呢。” 向云非也点头附和。 华子念却是一把将两人都拔开, “你们两个懂什么,老大他现在肯定不想回家,走,我做东,喝酒去!” 谢临仍旧是没有答话,整个人默默立在雨中,一言未发。 忽而一阵脚步声想起,一人趿着水一路走来, 谢临抬头看去,眉头一皱满面阴寒, “邵谨言?” 邵谨言持了把雨过天青色的油纸伞,雨丝飘摇在他身前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像是一只含笑的狐狸。 谢临冷冷道,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邵谨言摇头一笑,意味深长的唏嘘了一声, “看笑话倒是没有,不过就是觉得,谢将军这一回...啧,可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说罢他又笑了笑,恍然大悟似是才想起来一般, “唔,我倒是难得有这种好心,不过也是我忘了,你这后不后悔的,好像也没什么反悔的余地了。” 好心么,他倒也没什么好心,他就是想起那丫头跟他牙尖嘴利讨价还价的样,再看见她喜欢的人居然是这种缺心眼的,觉得有点有趣罢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没发生的他倒是不甚清楚,左右这谢临不过是个傻子,叫人卖了还要数钱, 啧,情爱这东西...当真是有趣。 邵谨言如此自然换不来谢临什么好反应, “后悔不后悔的,还轮不到你来提醒,难不成就你长嘴了怎么?” —— 阮宝这一日失魂落魄的从十里亭回来,魂都好像丢了一半去,脚步飘忽的进了宫,忽然听说晚上的庆功宴给取消了。 心头一时浮起些不好的预感,抬脚便朝清心殿走去,欲要问个究竟, 爹他是怎么了?他不是筹划很久了么?为什么突然要取消庆功宴,甚至连提都不许人提了? 一路上众宫人看着她的目光难言得紧,春花长了个心眼去问了几句,不一会又脸色铁青的回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看着就是个有事的样子,倒是阮宝现在心里难受,也没注意到这点, 只秋实察觉有异,小声与春花细语了几句,待到听完咬紧了一口银牙,低声道, “你这次做的对,殿下今个,再受不住这种打击了...” 那谢公子...当真是个负心汉!居然就这么要求与殿下退婚?他可知殿下是如何待他的?!这两年里殿下是怎么念着他的?又是怎么照顾崔夫人的?又往常安侯府里跑了多少趟? 当初缠着人的可不是她们殿下!死乞白赖的求着殿下应他,现在倒好,说退婚就退婚了?他让殿下的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还是个人吗他!? 想了想上前劝道, “殿下,不若咱们今天别去找陛下了,您现在需要休息,晚一点再来?” 这要是陛下忍不住都跟殿下说了,殿下怎么能承受住这种打击啊! 秋实是光想想就已经难受到不行了。 阮宝摇了摇头, “不了,今日事今日毕,要是窝在心口里反倒是个事,我先去问问,要是真不办了,我回头再去常安侯府瞧瞧他去,我总该见见他的,” 她说到这顿了顿,目光清清浅浅的掠过一丝温柔, “我...想他了。” 是啊,她想他了,这来来回回的两生,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是这样漫长又煎熬过, 她在这时间里盼着等着,他终于是回来了,她又怎么能忍得住呢? 阮宝这话一落地,几个大宫女俱是死咬了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这么好的殿下,他怎么忍心伤的啊!他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 —— 今天的清心殿和往日不同,大殿殿门禁闭,外面几十米开外静悄悄的,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阮宝心底疑惑,缓步上前,到了近前便觉了然, 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从里头不断传出,光是听着这动静好像就砸空了半个殿。 爹现在情绪如此失态,怪不得不叫别人伺候,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爹都敢惹, 爹年纪大了,这么气着可不行,还是要哄哄才好。 阮宝想到这不觉失笑,纤手抚上殿门刚欲开门,里头一道话声透了出来,一下将她砸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殿里传出的话音震怒非常,那是她爹的声音。 “谢临那小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对待我的女儿!他是不是以为朕不敢弄死他!?他是不是以为他打了场胜仗朕就奈何不得他了!?朕是天子!天子!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却又转瞬沉了下来,再开口又是带了丝哽咽的颤音, “朕的宝儿怎么对不起他了?!老子怎么对不起他们谢家了!?朕的宝儿...我的宝儿...那个畜生!畜生!我的宝儿还在等他回来...我的宝儿还等着嫁给他...窈窈...宝儿喜欢他啊,宝儿喜欢他,要我怎么跟宝儿说...要我怎么跟宝儿说...” 殿门豁然打开,和帝一怔抬起头来,嘴里的呵斥还没有说出来,又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殿外的细雨飘进来带起一阵寒气,他的宝儿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声音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爹,要怎么和我说...我是您的女儿,父女俩又有什么见外的呢?直说就好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4章 他要退婚 和帝独自一人在殿里,见她进来登时便有些慌乱,目光闪闪烁烁的, 过了半晌张了张口, “没...没什么...” 才说了一半便被阮宝打断, 她的声音隐隐透了些从未有过的尖利, “爹!什么叫没什么!?我都听见了!您瞒我做什么呢?” 和帝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却见她走上前来,步步欺近, “爹,他要退婚,到底是不是真的?谢临他说的?他亲口跟你说的么?” 和帝顿了顿,嘴里方才吐出一个‘不’的音节,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这婚事早晚都要作罢的,既然如此还叫宝儿念着那畜生做什么?还不若早早歇了这心思,天底下的好苗子这样多,他就不信给女儿找不到个好驸马了还。 心里头想的很好,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女儿受伤的模样慌乱握住她的指尖,急切解释道, “宝儿,你听爹跟你说,那小子...那个,他要退婚是不假,不过那畜生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咱们听话,乖,咱们还不要他呢,你等爹给你再找个好的,更好的,爹指定给你找个长得更俏对你更好的...” 和帝说的是什么话阮宝已然听不清了,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回荡着嗡鸣,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 ——他要退婚。 他要退婚?他要退婚?!他凭什么要退婚?!凭什么! 阮宝瞳孔紧缩,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欲坠。 悔意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真的不该帮陈婉婉?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跑去边疆和他说什么了! 不对,还是不对,他说过信自己的啊!他说过他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啊!他怎么会相信陈婉婉呢?!他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不,不! 他一定是生气了,他气自己和顾林秀在一起,可自己不是故意的啊!他该懂的不是吗?!那只是个偶然,可以解释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啊?他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吗?他生气了不是会直截了当的和她说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喧嚣的过往支离破碎,刺的阮宝脑间生疼, 她强忍着难受,勉强笑了笑, “爹,我没什么事,您别惦念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这就先回去休息了。” 和帝惊疑的抬起眼来,见她如此也没敢多问,只得点点头都应了。 阮宝抬脚出了殿,转眼却提起裙摆飞奔,直奔宫门而去。 秋实一阵慌乱, “殿下!?殿下您要去哪啊!来人!快来人拦住殿下!” 不好了,殿下一定是要去找那负心汉,不行!这样不行!要是殿下真见了人,再气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几个侍卫听见她的叫嚷刚要动作,又被人阻了。 和帝走出来,一日之间便苍老了不少,他摆摆手叹道, “别拦了,叫她去,叫她亲自问问也好,亲耳听见了也就死心了,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死心了...也就好了。” 秋实有些惶然, “可是陛下...” 这要是真闹到人家门口去,叫人看了笑话... 和帝摇摇头,满眼笃定道, “放心,她是我的女儿,就算名声再差,还不至于嫁不出去!” —— 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伞,脚步急了些斗篷也忘了披,雨丝砸在身上透心的凉,阮宝缩在马车一角,抿着唇瑟瑟发抖。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他在哪,只是一腔热血上涌,也只想去找到他,当面问个究竟来, 她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分开也好退婚也罢,总要给她个原因不是么? 天底下哪有他这样霸道的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要她喜欢,现在要分开也是这样的强硬,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这样被动的接受他所有的安排? 这样的神色春花看了心疼不已,话里带了哭腔, “殿下,婢子给您找个被子披,您等等,您等等。” 说着手忙脚乱去开车壁上的暗格,待到薄被取了出来,另一个小小的包裹也散开,正正落在阮宝膝上。 深蓝的料子上好,散着柔柔的光,她愣了一下,手指颤颤将它拾了起来,眼中一片茫然, 原来是给他做的那条锦裤呢...今个去见他,也巴巴的带了去,还想着兴许他见了会喜欢。 他喜欢...他真的喜欢么? 一滴泪怔怔从眼眶中滚了下来,深蓝的布料上印上一抹深色。春花蛮横的一把将它扯开,给阮宝盖了被子, “殿下还想那个负心汉做什么!?他就是个混蛋!他这狗东西!枉费殿下那样喜欢他!他不配!他不配穿殿下做的衣物!他不配!” 阮宝没有应话,有些疲惫的倚在靠枕上,想要闭上眼睛浅眠一会,又无力的发现做不到, 大概,如果没有听见他说个原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生了。 —— 谢临并没有回府,阮宝一时间也不知去哪,倒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她也不好再进府去,只将马车停在府外头,静静的等着他来。 雨水越下越大,砸在车盖上是沉沉的声响,令人发闷。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传来一声带了些喜悦的叫嚷, “少爷回府啦!咱们少爷回府啦!” 这动静听着是旺财,谢临这一走并没有带伺候的人,他也是有很长时间没看见主子了,乍然一见自是兴奋难耐。 外头马蹄哒哒,每一下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胸腔里的心脏擂鼓般的疯跳,阮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 一把掀开车帘, “谢临!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交代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5章 我们好聚5好散吧 谢临散了迎礼并未归家,而是先到兵部去交割了兵权, 他这一趟下来也并不好受,一路上都神思恍惚的。 待行至家门口,又倏然被人叫住。 这一声呼唤熟悉若此,是这两年来反反复复无数次在他梦里的声音, 只这一句便让他浑身颤栗,渴望若斯。 他怔了怔,本想像早上一样装作视而不见掠过人去,那人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少女不顾倾盆大雨,从马车上跳下,直直向他而来。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的盛装,单薄的纱衣经雨水浸湿贴在身上,挽好的发髻有些凌乱,面上的妆容早就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硬充颜色的胭脂褪去,一张小脸雪一样的苍白。 春花跟着冲出来, “殿下,殿下您快随我回去!雨大!小心着凉!咱们不理他!犯不上的殿下!” 说罢见阮宝置之不理又想要过来拉她一把, 未至近前又被喝住, “滚!回去!” 阮宝面若寒霜,立在雨中,抬头仰视着马上的青年, 大雨落在眼眶,雨雾潺潺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仍是倔强着不肯认输, 嘶哑着嗓子, “谢临,你觉不觉得,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谢临却仍旧心尖一颤,难以名状的疼惜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勒住马,强硬了心肠, “谢某自以为没有什么好向殿下交代,该说的谢某已经都和陛下严明了,殿下金枝玉叶冰清玉洁,是谢某配你不上,这次...是谢某欠了殿下,殿下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谢某在此祝愿殿下早日觅得良人,往后...” 无情的话是一柄布满寒霜的双刃剑,伤害她的同时何尝没有扎在自己的胸口,心尖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每说一句都叫他疼的窒息, 谢临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别过眼不敢看她, “往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 他的话还未说完,猛然只觉上身一阵失重,她竟伸了手使力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战马受不住这惊吓,扬起了前蹄,眼看着要把她踩于蹄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手拉过缰绳将马稳住, 不可置信厉喝道, “你疯了吗?!” ‘啪’ 一语毕,一道大力的巴掌直直向他脸上袭来,他被这力道带的头偏向一边,俊脸上很快浮起薄红一片。 阮宝呵呵笑了一声,双目通红, “谢临,你少跟我扯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疯不疯的你没见识过吗?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又是如何离了你活不了,我今天来,也只是问问你。” 她深深看着他, “你要退婚,是也不是?” 谢临被这目光刺得生疼,却仍是道, “是。” 没什么好说的,退婚就是退婚,他敢说,也就敢认。 往事历历在目,明明仍是那张让她情牵梦绕的脸,说出口的话却是与之从前截然相反。 明明他离京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他要自己等他,明明他说过只要他回来便再也不分开的... 泪水蒙上双眼,阮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满眼都是难以接受, “理由呢?就算要分开,那理由呢?你说啊!” 说到最后话音已然尖利了起来, “你说!你说!你给我个理由!” “只要你给我个理由,我马上就走!” 眼前少女面色凄然,她不是旁人,是自己的心上人,谢临嘴唇抖了抖,强撑道, “分开就分开,没什么理由,宁安,你我都不是从前那不谙世事的年少之人了,我们都长大了,都变了,该明白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 这样的结果显然让阮宝难以接受,她激动难抑,不再是之前不谙世事的少年人? 他是说当初做的决定是草率的么?什么变了?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变了! 刚想要再说些什么,边上却又来了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两人身侧, 她偏眼看去,见那马车车帘卷开一角,紧接着整个掀了起来, 待她看清了车上之人,瞳孔猛然一缩。 陈婉婉倚在车上,发丝全部挽起,是个妇人髻的模样,柔柔道, “这大雨滂沱的,姐姐怎生不进府里休息?” 姐姐?进府?她当自己是谁!?又是凭的什么叫的这声姐姐? 一时间血气上涌,阮宝苍白的脸色硬生生蒙上了一抹红, 颤着手指指了人,逼问谢临道, “这是你的理由?” 谢临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不可理喻,他与她之间跟陈婉婉有什么关系? 是什么理由她不清楚么?她爹做下了那种事,难道她觉得他们还有以后不成? 不过他现在确实是不想和阮宝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下去,如果这个理由能让她安生的话,那就随意。 胡乱点了个头,似是有些不耐烦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宝面色陡然惨白,半晌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好,好,她是理由,谢临,你好,你好的很,我这就祝你们百子千孙!” 陈婉婉蹙着眉,弱弱开口, “不是的,姐姐,你...啊!” 一语未毕,整个人被阮宝从车上拖了下来, “你当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爹还有你这么个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再也压不住心中暴戾,阮宝霍然出手,陈婉婉惶然摇头,面色凄楚楚楚可怜道, “不是...殿下,殿下您饶了民女罢,民女不是那个意思...” 阮宝恼怒异常,心中悔恨交加,怪不得邵谨言说什么农夫与蛇, 怪不得他要说什么农夫与蛇! 一股火气上来,忍不住想要推那惺惺作态之人一把,想要将她狠狠掼进泥地里去,却不防被人握住了手腕。 阮宝一怔,顺着那只手望过去, 谢临脸色冷凝, “闹够了没有?适可而止。” 闹?适可而止?阮宝如遭雷击, 他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因为陈婉婉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因为陈婉婉? 一直悬在眼圈里没有落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浑身颤抖,连哭都没了声音。 谢临只觉得内心缩成一团,终究还是抬起手来,轻柔的去拭她脸上的泪水, 只是不知是雨下的太大,还是如何,他始终也擦拭不尽, 清朗的话声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别哭,岁岁别哭,是我不值,我们好聚好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6不章 各不相干,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么?这是他说的话么? 他要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说好聚好散?他要离开的时候怎么没说好聚好散?! 阮宝苦笑不止,但不可否认,他这样轻柔的一句叫她一时连恨都失去了力气, 她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好,好聚好散,” 她抬眼看他,目色深处是留恋的希冀, “今朝,你想好了,你想好了,我今日一走,就再不会回头了。” 滂沱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她的声音在秋风里颤颤,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谢今朝,你想好了,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等你,我会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和旁的男人成亲、生子、从今往后,你两鬓苍苍,你儿孙绕膝,再也和我没了关系...” 她的话砸在他心口上,每一下都让他血肉模糊难以呼吸,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青筋根根,指尖陷进肉里,谢临咬着牙,听着违心之言陌生的滑过他的舌根, “既然好聚好散,这是自然。殿下日后定会良人相伴,姻缘美满。” 春花按捺不住冲上前来,破口大骂, “好你个见异思迁的王八蛋!枉费我家殿下对你的一片心思!我们殿下善良,还祝你儿孙绕膝,姓谢的王八蛋你要知道,像你这种负心汉畜生!就该一辈子凄苦一生,断子绝孙!” 夏萤愤愤不平, “谢公子,你真是过分了!婢子竟没看出你居然是这种人!” 稳重如秋实冬雪,此刻也红了双眼, 秋实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骂他几句,到底还是骂不出口那些脏话,只恨恨骂了几句‘无耻’。 冬雪上前欲要搀扶阮宝,这脆弱的琉璃娃娃般的模样让她跟着心疼的要命, 只是她还未碰到人,阮宝自先一步抽出了条干爽的帕子, 眼角的泪水几下便拭尽,又伸手扶了扶发髻,除了眼眶仍带了丝红,再看不出来之前的狼狈。 她骄傲的扬起一张已经擦拭的干干净净的脸,嘴角带了丝轻蔑的笑意环视了谢临和陈婉婉, “你的聘礼回头就都给你如数奉还,谢将军还请放心,本宫不是什么痴缠之人,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好聚好散。” 她神色从容倨傲,搭了冬雪伸来的手, “走,我们回去,这地界本宫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言罢果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倩影没入车中,春花气的眼眶通红,跺了跺脚折身从车厢里抽出了那条做好的锦裤,像一团破布一样揉成一团,怒气冲冲的塞进谢临怀里, “姓谢的你走时要的锦裤!按说你这样的人配不上我们殿下一针一线做的裤子,你可知为了做这条裤子殿下手上戳了多少个窟窿?你...但这裤子今日我还是给你,毕竟这裤子是给你做的,要是再给了旁人难免晦气!” 想了想又气不过的夺回来,锦裤在她用力之下发出刺耳的‘呲啦’声,顺着绵密的针脚扯成两半, 春花怒吼道, “我竟忘了,你这王八蛋就不配穿!” 说罢狠狠啐了一口,折身返了回去。 马鞭扬起车轮滚动,很快便消失在视野尽头,再也看之不见。 谢临仍立在原地,手中轻轻拢着那撕裂的锦裤,轻柔的像是拢着他的全部。 傻岁岁,舍不得就舍不得,这故作的坚强,让他... 他又何尝真的舍得... 可是到了现在舍不得真的有用吗,他常安侯府与皇室之间,当真不是你死我活吗? 嘲弄一笑,旺财不知所措的过来, “少爷...咱...咱回府?” 旺财心里有太多问号,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这少爷跟宁安殿下到底咋了嘛?两年多的时间真就能改变这么多吗? 那走之前不是还如胶似漆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这... 不过看少爷现在这样,好像又不是他能问的,还是先把人迎进去再说。 谢临应了一声,抬脚欲走,余光却扫视到了一旁的陈婉婉, 眉间一冷, “你来做什么?” 这还是狗皮膏药了不成?怎么哪都有她? 陈婉婉一顿,又哪里敢说她就是听闻了谢临要退婚,算准了阮宝会来才赶上的, 讷讷道, “我...临哥哥,我是来看望崔姨母的...” 旺财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陈小姐,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们家夫人受不起,这出了死牢都没过来道声谢的,还是算了?” 陈婉婉被人戳穿面上一红,嘴角扯了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只见谢临直接略过了她,长腿一迈,举步进府, 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合上,那是连个缝隙也无了。 陈婉婉俏脸一僵,心中却闪过一抹扭曲的快意, 不待见就不待见,反正嫁了他也是毫无指望,她又不是真的傻,一定要挂在这棵树上吊死,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毁的差不多,就是恶心,也要让他们这些始作俑者食不下咽,寝宿难安! —— 这头谢临进了府,旺财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头疑惑,也没敢问关于阮宝的事,试探着先问了其他的, “少爷,我咋想不明白,那陈家小姐都嫁了人了,怎么还来缠着您啊?” 谢临此刻的心情烦躁的要命,听他一问便不耐烦道, “关你屁事?滚!” 走了两步又觉得哪里不是很对劲,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违和感涌上来, “你说陈婉婉成亲?谁家这么倒霉娶了她了?” 旺财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奴才怎么知道?奴才还当她是在北疆嫁的。” “?你从哪听说的她嫁人?” 主子眼里怀疑更盛,旺财瑟缩了一下, “奴才哪是听说的啊...就是...她都挽着妇人髻了啊,这多明显啊,谁家好好的姑娘能这么败坏自己名声...” 说了一半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天啊,那陈家小姐,可不就是不要脸面了吗?她还有什么脸面,别再是...故意恶心人的?! 该说不说的旺财还真猜对了, 谢临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眸中寒意聚集。 好个陈婉婉,怪不得岁岁说什么理由是她,这是打算盘打到他眼前了?拿他当筏子去戳岁岁的心窝子? 当真是死活不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7章 再没有以以后了 近三年未归家,归了家见到多年未见的亲娘,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下了重手打在谢临的脸上,不偏不倚,这下双侧俱是红了起来。 谢临眉心一簇,话都还没有问出来,便听得崔夫人将他兜头一顿痛骂, “你退婚了?你凭的什么退婚!?岁岁怎么对不住你?你凭什么退婚?!若是你不喜欢,你又为什么非要求娶?叫一个女孩子蹉跎了上好的年华等着你,你现在却如此辜负?!我崔怜筠如何生了你这么个养不熟的畜生?!” 崔夫人气的不轻,本来相公儿子归了家,将来儿子再成个亲,这该是如何的喜事。 然后呢? 她相公好好的上了战场,等到回来却成了如此,夫妻这么多年,崔夫人心疼的要命,好容易安顿人睡下了,转个头又听见儿子把婚给退了,这是何等的打击? 这消息连她听着都觉得难以接受,那岁岁呢?又该是何等的委屈? 谢临本是还想说什么,听到了这又觉得无话可说,要他怎么说?如何跟他娘亲说清原委? 说老皇帝忌惮他们家要斩草除根吗? 不管怎么样,眼下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绝对不是个说话的时机。 谢临偏过头去,声音低沉, “娘,儿子困顿,老累得很,就先回去歇息,这些话还是以后再说。” 说罢,也不待崔夫人是如何生气,径自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多年未归的院子早已与他离开时大相径庭,谢临走到门口,忽而一愣,怔怔间竟有些陌生, 平坦的青砖地面挖开了不少,被种上了不少花草,窗外海棠葱茏,廊下芭蕉青翠,秋日里金菊正是花期,经过这场雨水娇艳欲滴... 发财看出了他的疑惑, “少爷,您走以后宁安殿下常来,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殿下喜欢的,”他说到这停了下,“您要是不喜欢的话,奴才明天就着人过来把这花草都铲了...” 谢临心中猛然一痛,道, “放着,别动了。” 又狼狈的补充, “再挖上一通,我还怎么住。” 发财点了点头应下来再没言语, 待他走到房门外推开门,却是真的浑身僵硬, 他步履踉跄的走过去,用指尖一点一点的摩挲, 屋内的摆设早已换了个遍,他从前睡过的床早换成了一张五进拔步床,整个床体楠木雕琢,异兽奇花雕刻其间,刀法圆润,精致异常。 窗边的榻换成了整套的摆设,屏风上绣的是鸾凤和鸣,她提过的梳妆台静静立在一侧,光亮的西洋镜里映出他错愕的脸。 旺财跟着进来,似是无意的砸了砸嘴, “要奴才说,陛下还真是个当木匠的料,看看这龙凤雕的,跟活了一样,再看看这牡丹,啧啧,抬来那天都招上蝴蝶了,要不是咱这屋子不够大,殿下又不想拆,没准陛下还要再做上几进,陛下也是太着急,说是怕将来太嫁妆这些大件的进来费劲,提前送过来,现在怎么样...” “住口!” 谢临豁然狂躁转头 “我叫你住口!” 话未毕直接被主子打断,旺财叫他吓了不轻,最后一句话没注意从嘴边遛了出来, “还不是要再抬走...” ‘噗’ 伴随着话音一起落地的是一口凄艳的鲜血, 谢临承受不住这接连的锥心之痛,一时躁闷上涌,竟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来。 “少爷!?少爷!少爷您怎么样?” 旺财和发财俱是都慌了,他们之前确实是有意为阮宝抱不平,但他们也绝不想见这样的光景啊! “少爷,我去给你叫大夫!” 旺财尖叫了一声就要往出跑,迎面砸来一只砚台, 青玉的砚台在他脚边碎裂,他登时动也不敢动了。 谢临将手边的东西一扫而落, “滚!都给老子滚!滚!滚出去!” 这等情况旺财哪里还敢继续等,手忙脚乱的带着发财真的滚了。 房门重重关起, 旺财有些担忧的问发财, “发财...这大夫,咱们还叫是不叫?” 发财摇了摇头, “不知道,去禀报夫人,少爷这状态...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是何必呢?” 合拢的房门带走了最后一缕天光,博物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谢临颓然跌坐在地,碎裂的瓷器扎进手掌,却抵不过心中万分之一, 他看着满室的琳琅,内心深处只觉得空空荡荡, 暗色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室内充满了压抑,他终是再压不住心中痛楚,握紧了手中锦裤,痛哭失声, “岁岁...岁岁...我们再没有以后了...再没有以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