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尾巴压着我了》 1、结局有毒 身下的床极软,千重樱被宫明月用力摁着,半个身体陷进了床榻。雪白的肌肤笼着昏黄的烛光,渐渐变成淡绯色。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红纱帐的一角,覆在她的面颊上,遮住她的双眼。 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红艳艳的光。 红衣墨发的男子伏在她身上,如同温暖的海水将她包裹住。 她是海上颠簸的孤舟,无处着落,只能用四肢紧紧缠着他。 他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喘息,双眸漆黑,瞳孔深处映着床头的一对红烛。 自始至终,他的衣裳好端端地拢在身上,胸前一截苍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滚下晶莹的汗珠。 她却早已意乱神迷。 他长睫微垂,目光诡异地看着她。温柔中掺着慈悲,爱怜中又混着残忍。 那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眼神。 他的左手覆在她的心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泛着微微的凉意。 尖而利的指甲,在她的肌肤上游移着。 她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冒出一粒粒小疙瘩。 突然,尖利的指甲划开了她的胸膛。 千重樱浑身震动,拼命挣扎起来,然而四肢被他紧紧压制着,动弹不得。 她瞪大眼睛,隔着覆眼的红纱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轻而易举地撕开她的皮肉,从她的心口取出一颗血淋淋、尚在跳动的心脏。 血珠顺着他葱白的指尖,缓缓滴落下来。 他的面容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酷,眸子也好似染上这片血色,泛着赤红的光芒。 “师、师父。”千重樱的面颊迅速罩上一层雪色,四肢因为痛苦无助地抽搐着。 她的双眼里是满满的震惊、恐惧、不解,以及几许茫然。 她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却只唤出了“师父”两个字。 男人终于抬起眼睛,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她的瞳孔逐渐放大,浓烈的不甘让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将那三个字问出。 “因为我养着你,就是为了复活千重曦啊。”男人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唇边甚至漾开清浅的笑意,美丽又残忍。 “摘下你的心脏,抽取你的 灵骨,剥下你的皮囊,复活千重曦。我的小呆瓜,自始至终,你都只是千重曦的容器而已。” “原来师父爱我,只是一个骗局。”千重樱听着师父熟悉的昵称,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满眼都是滚烫的泪珠,“师父,你好狠、好狠的心呐。” 床头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烧着,红色的蜡泪顺着烛身流淌,堆满金色的托座。 少女赤身仰躺在床上,双眼睁大,泪眼模糊地望着红烛,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再没了任何神采。 殷红的鲜血在她的身下漫开,心口处一个巨大的窟窿,淙淙往外冒着血,染湿了她的衣裳。 放眼望去,仿佛森白的骷髅地上大片盛放的曼珠沙华。 而那少女早已如曼珠沙华般凋零在这无边的血色中。 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救赎。 (全文完) ************ “啊啊啊,这是什么垃圾结局!作者有毒是!” 坐在电脑面前的重樱,双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屏幕上“全文完”三个大字,气成了一只河豚。 【emmmmm这个神转折,气得我他妈当场去世,作者是不是受刺激了。】 【前99章只字未提的白月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剧情?(疑惑挠头)】 【众筹一双没有看过大结局的眼睛!】 【作者烂尾小心天打五雷轰!!!】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想不开要点开这篇文,钛合金瞎了瞎了】 【!!!赌一包辣条,作者被盗号了o(一︿一+)o】 【骗子作者,强烈要求退钱!】 毫无意外,评论区一片腥风血雨,无数读者哭着要给作者寄刀片。 《师尊的宝贝》是一部发布在海棠网的十八.禁师徒甜宠小说,讲述的是宫明月和千重樱这对师徒不可描述的日常。 和其他的十八.禁小说一样,这篇文全篇都是他俩的各种高能play,追得读者们是狼血沸腾、鼻血狂飙,每天摇着作者的肩膀嗷嗷叫,恨不得直接钻进作者的存稿箱里。 女主的名字和重樱只差了一个字,重樱文荒时扫到这篇文,满目都是颜色的剧情,犹如一道九天神雷,将重樱全身的汗毛劈开了叉。 那种头皮酥麻、灵魂震颤的感觉,比这篇文不可描述的 剧情还要不可描述,吓得重樱当即关掉界面。 十秒后,她又鬼使神差地恢复了网页,捏着鼻子津津有味地追读了起来。 不得不服,虽然它是一篇不可描述的感情流宠文,作者对剧情、节奏和人设把握得恰到好处,即便是师父把徒弟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流水账日常,也写得跌宕起伏,令人拍案叫绝。 绝的是每一章的末尾都留下了钩子,引得读者心痒难耐、欲罢不能。随着不断解锁新地点、新姿势,剧情高潮迭起,不知不觉掏空了重樱的海棠币。 别问,问就是这钱花的值! 在师徒俩不可描述了99章后,这篇文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按照一般的套路,最高能的姿势肯定留在文章的末尾,作为彩蛋震撼收尾,留下无尽余韵给读者回味。 前九十九章几乎解锁了重樱能想象到的所有花样,重樱摩拳擦掌,怀着十二万分的期待点击“订购”后,急不可耐地打开最新的一章——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篇甜到发腻的世纪宠文,大结局章剧情急转直下,温柔的师尊画风突变,在与徒弟交欢时,亲手摘下了她的心脏。 原来他捧在手心里宠爱了99章的小徒弟,从始至终都只是复活白月光的容器。 本以为是小甜饼,结果舔到一口玻璃渣。 重樱:??! 我有一万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大海淘文会踩雷,我不知道甜了99章的文在大结局也会踩雷。” 重樱双眼无神地关掉网页,起身准备倒杯水,缓缓自己想要给作者寄刀片的心情,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转身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漩涡。 …… …… 重樱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全身都疼。 那是种骨头被拆开,又重组了一遍的疼。 她试着活动着身体。 四肢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心口也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火辣辣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一寸寸舔舐着她的骨头,要将她烧为灰烬。 重樱告诉自己,这肯定是个噩梦。 她拼命地摇着脑袋,想从这个噩梦里清醒过来。 眼前有无数人影在烛光里晃动, 伴随着细碎的哭泣声。 女孩子们的哭声。 “这可怎么办?国师大人一定会杀了我们的。呜呜,我还不想死。” “十姑娘活不了,我们肯定都会被拉去陪葬的。”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啊。是六公子闯下的祸!国师大人早就严令禁止,不许任何人私自进入禁地。” 哭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像闷雷一般,滚过重樱的耳畔,吵得重樱耳膜疼。 重樱勉强掀了下眼帘。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透过纱帐,映入她的眼底。 她借着烛光将眼前的景象看清。 床上挂着秋香色软烟罗纱帐,壁上悬着泼墨写意的山水画,雕花的几案上摆着凤凰衔环银色熏炉,白色的烟雾袅袅腾空。 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而她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织锦薄被。四名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子趴在她床前,垂下脑袋哭得伤心不已。 这是哪里?她们是在哭她吗? 重樱脑海中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撑着手肘想要从床上坐起,突如其来一阵剧痛袭上她的脑海。 她重重跌了回去,喉中发出轻微的痛呼声,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十姑娘!”双丫髻们听见她的声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国师大人到。”屋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童子声音。 四名双丫髻女孩皆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屋门“嘎吱”被人推开,带进来一阵风,将托座上的烛火吹得狠狠地晃了一下。 整个屋子里的光影都跟着晃起来。 来人便是踏着这满目摇曳的光影走进来的。 重樱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奈何她视线模糊,约莫只能看清来人一身红衣。 那红衣红得艳烈,随着他的走动,大片浓郁的红色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宛若深秋傍晚时天际流动的霞光。 男人缓缓朝她走近,撩开挡住她视线的纱帐。 终于将他的模样看清时,重樱的心底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 那是个极为美丽的男人。 原谅她用美丽形容一个男人,她发现当一个人震撼到极致时,是会词穷的。 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里着白衣,外披红袍,腰身垂下金色的丝绦。 容貌极美,但半点不显阴柔女气。 他有着一头浓如墨染的黑发,黑发垂至腰侧,一半束起,一半放下,乌黑的发间隐约露出玉冠。 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笼着烛光,泛着淡淡的金晕。在红衣墨发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肤色冷白如玉。 即便镀上一层暖色,也驱不散肌肤上裹挟着的冷意,仿佛那冷意是从他骨子里带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嘤嘤嘤 红衣男子在床畔坐下,微微俯身,看了过来。 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倏然映入重樱的眼底。 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眼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丝妖冶,却压不住眼中的凌厉。 啧,全身上下,哪怕是根手指,都透着“渣男本渣”的气息。 重樱果断下了结论,是个薄情寡义的祸水长相。 就在她下完结论,那根透着“渣男本渣”气息的手指,抵在了她的眉心。 指尖泛着一股冰凉,触上她眉心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注入她的太阳穴中。 奇迹般的,那种碾碎了骨头般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 竟然有几分手段。 重樱暗自惊奇。 “樱樱。”男人开口。 不愧是祸水,连声音都祸得人骨头都酥了。 空气静默了片刻。 重樱抬眼,对上他鼓励的眼神,有些许茫然,试着应道:“嘤嘤嘤?” 众婢女:??! 男人唇角一勾,被她逗笑了,霎时间满室生辉。 他轻声问:“还疼吗?” 他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亲昵,看起来与她关系很是亲密的样子。重樱呆呆地摇头,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是谁?” 话音刚落,跪在床前的四名婢女赫然变了脸色。 红衣男子却不恼,眉眼间露出温柔的神色,半是责怪,半是戏谑:“小呆瓜,怎么受了一回伤,连师父也不记得了?” 小!呆!瓜! 重樱脑海中轰然一响。 如果单单只是“小呆瓜”三个字,并不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巧就巧在,她近日追的那本名叫《师尊的宝贝》的小黄.文,师父对徒弟的昵称就是小呆瓜。 面前这男人红衣墨发,一副艳冠天下的气势,不能怪她多想。 重樱默然半晌,张了张唇,弱弱道:“师父,恕樱樱冒昧问一句师父的名讳。” 红衣男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她来国师府这么久,的确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府里不是他的徒弟,就是下人,哪一个敢直呼他的名讳。 “为师姓宫,唤作明月二字。”他遥遥望了一眼窗外的皎月。 宫!明!月! 这下重樱直 接五雷轰顶了。 宫明月望着她呆愣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樱樱不喜欢为师的名字?” 重樱疯狂摇头。 哪是不喜欢啊! 根本就会如雷震耳、久仰大名! 她果然是穿书了,穿成书中与她同名的悲惨女主。 想到书中女主惨绝人寰的结局,重樱一个激动,牵动伤口,眼角默默飙出两行泪来。 这下真的要“嘤嘤嘤”了。 宫明月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着重樱眼角的泪痕,轻声叹息着:“怎么哭了?真是个小哭包。” 重樱脑海中嗡嗡作响,很快回过神来,勉强解释道:“伤口疼。” “不哭,师父不是在替你医治么。”宫明月握起她的手,撩起她的长袖。 袖子下面莲藕似的一截手臂,遍布火灼过后的痕迹,难怪她全身火辣辣的疼。 宫明月指尖抚着她的伤口,所过之处,泛起柔光,将难看可怖的伤疤一寸寸修复回原来的样子。 真、真的是法术! 重樱目瞪口呆,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师尊的宝贝》这本书的玄幻背景,虽然它是一本甜得发腻,剔除掉肉戏就没有剧情的文,但它的背景的确称得上大气磅礴。 故事坐落于东陵大陆,约莫在三千年前,那还是人与妖和平共存的年代。妖天生就有灵力,而人只有身怀灵骨者,才能修习灵术,与妖抗衡。 人族为了保全自己,与妖族签订了协议,约定两族绝不开战,不仅如此,人族与妖族之间还开放了通婚。 凡人与妖怪相爱,生下半妖,于是大陆上又多了一个新的种族——半妖。 人族与妖族来往密切,半妖族曾一度壮大,人口占据整个大陆人口的六分之一。 天生就有妖力,又继承人族灵骨的半妖,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宫明月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的父亲是身怀绝品灵骨的人类,曾号称大陆第一灵术师,母亲是天生就有妖力的蛇妖,强强结合,他带着强大的力量出生,是整个大陆唯一一个怀有灵骨的半妖。 然而在宫明月五岁的那年,人族与妖族撕破了协议,将战火燃遍整个大陆。 原来人族力量孱弱,始终忌惮妖族的存在,签下协 约只是缓兵之计。 背地里培养怀有灵骨的猎妖师,将妖族全部赶尽杀绝,才是人族的真正目的。 为了这一战,人族足足准备了五百年。 人皇暗地里成立镇妖司,集结天下猎妖师,终于在三千年前的谷雨那天,向妖族宣布开战。 《师尊的宝贝》大结局章,有读者哀嚎,宫明月口中的白月光千重曦前99章根本只字未提,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其实不然。 原文中出现过千重曦的名字。 就是这场几乎清洗掉大陆一半人口的诛妖之战。 原文开头一笔带过的故事背景里,千重曦作为人族灵女,率领着上千名猎妖师,在无尽海畔与妖族决一死战。 这一战猎妖师死伤殆尽,妖族全军覆没,灵女千重曦散尽修为,将大部分强悍而又凶残的妖族封印于无尽海底。 原书说白了,是一本没什么内涵的十八.禁小说,全篇都是师徒腻歪的床戏互动。 千重曦作为人族的灵女,自然也和这宏大的诛妖之战,做了整本书的背景板。 要不是大结局章,为复活千重曦,宫明月突然摘了千重樱的心脏,重樱还以为千重曦这个角色真的只是作者为了凑开头,随手写出来的。 再说宫明月。 起初重樱不明白,为什么作者要花那么多篇幅去写宫明月的身世。 对于整本肉来肉去的书,宫明月的身世简直就像是为了凑字数,根本无关紧要。 直到大结局章,重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宫明月对将死的千重樱说,他溺爱了她一辈子,只是为了摘她的灵骨,剖她的心脏,剥她的皮囊,复活千重曦。 他没有骗她。 他处心积虑地爱了千重樱一场,就是为了让千重樱在以爱为名的骗局下,心安理得受他灵力滋养,为千重曦养出一具新的躯壳。 他需要千重曦复活。 千重曦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妖族,她的封印只有她自己能打开,为了断绝妖族破开封印的可能,她封印完妖族后,在无尽海畔举剑自刎了。 这才是宫明月真正想要复活千重曦的目的! 白月光什么的,那都是读者和重樱臆想出来的,包括原文死在宫明月手里的千重樱。 重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蛇天 性记仇偏执,蛇要向人族复仇,将整个人族推向战乱。 她是蛇盯上的猎物,想在阴狠的蛇妖手中活下来,难于登天。 “又疼了?”宫明月无奈地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眼泪真多,叫你小哭包一点没错。” 重樱哭得一哽一哽的,想到原书里剖开千重樱胸膛,取出心脏的那只手,现在正在给她擦着眼泪,她的眼泪更是哗哗流个不停。 好!想!回!家! 宫明月不愧是身怀灵骨的半妖,拥有人族和妖族最至高无上的力量,重樱浑身的伤,在他的医治下,很快就得到了治愈,再没有半点不适。 她的四肢充满了力量。 要不是宫明月还在眼前,重樱觉着自己能起来跑两圈。 宫明月见她眼泪渐止,知她是不疼了,便收回了手,看向跪在床前的四名婢女,脸色一沉,眼底腾地泛起杀机:“命你们好生服侍樱樱,就是这般服侍的。” 治好了心爱的小徒弟,自然要来追责了,贴身伺候千重樱的四名婢女首当其冲。 “国师大人饶命!”四婢吓得面颊发青,连忙伏地求饶,将脑袋磕得砰砰直响。 “拖出去。”宫明月不耐烦地说道。 立时走进来一队侍卫,拖着四名婢女往外走,那四名婢女脸色瞬时灰白,有经不住吓的,大声哭了起来。 其中一人起身的瞬间,抓住重樱的袖摆,抖着嘴唇祈求道:“十姑娘,帮奴婢们求求情,求您了,救救奴婢们。” 侍卫抽出腰间的刀,斩向那婢女的手。 重樱眼角一跳,高声道:“等等。” 侍卫的刀顿在半空中,下意识望向宫明月,得到宫明月的示意后,将刀收入鞘中,松开那名婢女。 那婢女见保住了手,登时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双眼淌着泪,感激地看着重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小白花有刺 重樱有些于心不忍。 她刚才回顾了下剧情,终于想起了这四婢是谁。 这四名婢女分别名为“春夏秋冬”,是千重樱的贴身侍女,千重樱被宫明月带进国师府后,便一直由她们服侍着。 千重樱在国师府住了两年,她们也侍候了千重樱两年。后来,千重樱被宫明月的六弟子所惑,闯入禁地,连累四名婢女被宫明月处死。 那时她们也向千重樱求救过,千重樱是个恋爱脑,脑子里只有她的师父宫明月,根本没把她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四婢死后,宫明月随便给她安排了新侍女,四婢也早已被千重樱抛之脑后。 四婢的确是被千重樱连累的,着实不该死。 原书剧情是这样的,千重樱身为宫明月的徒弟,不知不觉对宫明月生出不一样的心思,被慧眼如炬的六师兄看出来。 那六师兄不怀好意,骗她宫明月早已心有所属,心上人的画像就藏在被列为禁地的日暖阁中。 千重樱决心要探清宫明月心上人的秘密,趁着夜色已深,四婢打盹的功夫,悄悄溜出自己的住处,与六师兄里应外合,闯了禁地。 结果被日暖阁内的机关阵法所伤,险些丢了小命。 此事引得宫明月雷霆震怒,罚了不少人。 当夜轮值的侍卫,侍候千重樱的婢女,甚至其他无辜的师兄师姐,无一幸免,只有千重樱未动分毫。 四婢就是在此次事件中被宫明月以护主不利的理由处死的。 重樱看到这段剧情时,和千重樱一样以为,宫明月处罚所有人,唯独对她十分怜惜,这是作者在给读者发糖。 如今想来,简直想穿回去打死被女主带偏的恋爱脑。 宫明月哪是舍不得责罚千重樱啊,分明就是怕损坏她的身体,影响千重曦复活。 那些被此次禁地事件无辜连累的各位配角,才是最惨的,尤其是为此事丢了性命的春夏秋冬四婢。 重樱思前想后,心中有了主意,迎上宫明月望过来的目光,小心翼翼开口:“师父。” 宫明月只是望着她,并不说话。他在等她的下文。 “可不可以饶了她们几个?”重樱扭扭捏捏,一 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假如她没有看过大结局章,大概会和与千重樱一样,笃定宫明月有意偏爱她。 然而真正的宫明月,就如同他的本体,心黑手毒。 向他求情,无异于是虎口拔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是樱樱犯的错,不该连累无辜之人。”重樱咕哝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完。 算了,她用了千重樱的身体,这四名婢女的性命是千重樱留下的债。 是债总是要还的。 “她们护主不利,理应受罚。”果然,宫明月用了原书的理由。 “樱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犯错,是樱樱管教不严。祸是樱樱闯下的,樱樱愿一力承担。”重樱想赌一把,赌宫明月暂时不会要她的性命,因为时机未到。 “樱樱可知她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宫明月笑了起来,大概在笑她的天真。唇边弧度淡淡扬起,美得惊心动魄。 重樱喉中一哽,说不出话来。四婢在原书里被宫明月砍了脑袋。 宫明月见重樱面色微僵,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用手轻轻抚着重樱的脖子,动作温柔暧昧。 蛇是冷血动物,他的指尖略微带着点凉意,重樱被拂过的地方,肌肤冒出一粒粒小疙瘩。 “她们共有四颗脑袋,樱樱要替她们担罪,这一颗脑袋怕是不够砍的。” 重樱面颊陡然失了血色。 “还要替她们担罪吗?”宫明月笑吟吟地问。 重樱转头看向四婢,四婢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祈求。 从前只是一堆文字,此刻却成了有血有肉的四个人。 终归是四条活生生的性命。 重樱做不到见死不救。 重樱抬起手,抓住宫明月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声音却是略显干涩:“师父不舍得重罚樱樱的,对吗?” 原书里千重樱每次向宫明月撒娇,宫明月都会答应她的请求。他溺爱她,溺爱到骗过了所有人。 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樱樱是为师最宝贝的徒弟,为师当然舍不得要樱樱的性命。” 重樱正准备松一口气时,宫明月幽幽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樱樱无视为师立下的规矩,私闯禁地,合该重罚。” 重樱这口气憋在了喉 中,脸色一白。 “来人,将千重樱带出去,鞭笞三十,以儆效尤。”宫明月唇边的笑意转冷,抓住重樱的手,迫使她松开他的手臂。 重樱:“……” 宫明月一声令下后,走进来两名一身劲装的女侍卫。这两人分别名为白露和谷雨,是宫明月的心腹。 她们停在重樱的床畔,恭声道:“得罪了。” 重樱不及反应,就被她们拽出了暖和的被窝。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重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露和谷雨一左一右锁住她的双臂,抓着她往外走。 重樱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宫明月。 宫明月依旧坐在床畔,肌肤冷白如玉。俊美无俦的一张脸,一半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重樱略微迟疑了一瞬,被她们带着出了门。 屋外天色已黑,苍穹上挂着一轮皎月。约莫刚过十五,明月又大又圆,皓白的月色铺满大地。 重樱踩着月色,被带到了刑台上。 刑台中央垂下两根铁链,白露和谷雨分别抓起一根铁链,套在重樱的手腕上。 宫明月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神色不明地看着重樱的背影,重樱转过脑袋,对上他的目光。 重樱受罚的消息,不知是谁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刑台下陆陆续续多了些人影。 不是宫明月的弟子,就是府里的下人。 四婢跟了过来,满目含泪地在刑台下跪着。 宫明月的贴身侍从小石头搬了一张梨花木的椅子过来,伺候着宫明月坐下。 小石头的唇角紧紧绷着,手脚哆嗦,看得出来很紧张。 宫明月连最心爱的小徒弟都舍得责罚,此次禁地一事,恐牵连甚广,人人自危。 重樱本来还有些惧怕,不知是不是麻木了,心底居然平静了下来,甚至有心思打量着站在刑台下的人。 原书就提到过,宫明月是个颜控,他收的弟子个个都相貌出众,重樱扫了一眼,很快就认出这具身体的师兄师姐们。 除了逃跑的宫六,共有八人,所着衣裳料子华贵,与仆从大不相同,并排站着,好似头顶的月辉都汇聚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或是惊惧,或是疑惑,或是漠然,表情各异,只有一名男子神色担忧,紧紧盯着重樱,欲言又止。 谷雨拿起一条鞭子,对着宫明月抱了抱拳。 宫明月懒洋洋地倚靠在梨花木椅中,以左手撑着脑袋,微微颔首。 谷雨走到重樱身后,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十姑娘。” “刷”的一声,一道鞭影落在重樱的后背。 “小师妹!”那原本担忧看着她的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重樱整个人像个弹簧一样,猛地弹跳了一下。 锁链扣住她的手腕,禁锢住她的身体,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是徒劳。 痛! 火辣辣的痛! 浑身的力气被这一鞭子抽了个干干净净,双腿不自觉发软,要不是锁链吊住她的身体,她恐早已丢脸地跪了下去。 重樱后背有温热的液体滑下,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鲜血。 她的脑袋垂了下去,发丝从鬓边垂落,掩住半张面颊。 满腔救人性命的热血,恍若被这盆冰水“哗啦”浇灭了,只剩下一片透心凉。 重樱的身体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这才一鞭,三十鞭下来,她岂不是人都没了。 神思恍惚间,一道红影由远及近,出现在重樱的视野里。 是宫明月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谷雨收了鞭子,退到一旁。 重樱微微抬了下眸子,映入眼底的是宫明月深邃漆黑的双目。 蛇天生冷血,他总是用这样多情的眼神看千重樱,让千重樱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重樱不是千重樱,不会被这样的眼神迷惑,她深知这双多情的眼眸背后,是蛇的阴冷毒辣。 宫明月停在重樱身前,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将她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心疼:“樱樱,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如果反悔,师父就会放过我吗?” “当然,举府上下皆知,为师一向偏袒樱樱。” “师父可不可以也放过她们?”重樱转过脑袋,看向跪在刑台下的四婢。 宫明月刚暖起来的眸子,霎时间堆满阴鸷:“为师的宽容大度,只属于樱樱一个人。” 这样肆无忌惮又独属于千重樱一个人的偏爱,怪不得原主不知不觉对他生出情根,痴心迷恋。 “樱樱已经挨了一鞭子,若此时放弃,岂不是半途而废。”重樱歪了歪脑袋,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重重地喘了口气。 她没别的毛病,就是容易钻牛角尖,一旦犯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狠性子。 闺蜜不知吐槽了她多少次,说她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倔强害惨。 这个毛病目前是改不了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草包美人 宫明月轻声笑了起来,嘴角扬起很好看的弧度,但重樱分不清他的笑意到底有几分真。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重樱的发心,语气像是平时师徒互动时那般宠溺,叹道:“樱樱被这一鞭子打傻了,明明距离樱樱说的‘半途而废’还有十四鞭,现在说这句话,为时过早。” 重樱的脸色青了一下。 这条蛇说的没错,共三十鞭,得打到十五鞭,才能称得上“半途而废”。 “好了,任性也有个度。”宫明月敛了笑意,对谷雨道,“松开她。” “师父若不肯宽恕春儿她们,还请继续行刑。”重樱道。 宫明月神色认真了起来,黑黢黢的双眸盯着她:“你当真不怕死?” “怕。”重樱咬牙,“但樱樱相信,师父不舍得樱樱死。用三十鞭,换四条命,值得。” 这句话从重樱口中说出,宫明月仿佛平生第一回认识她,眼神变得极其奇怪。 千重樱十四岁入他门下,她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两年的朝夕相处,足够宫明月将她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这个小徒弟,说白了,若没有那身绝佳的灵骨,就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没有脑子……宫明月讨厌的缺点,她都占全了。 要不是宫明月留着她还有用,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宫明月的视线里蹦跶这么久的。 宫明月对这个草包美人,着实没有什么好感。那些偏爱的戏码,不过是演出来的,只有千重樱这个小傻瓜当真了。 此刻面前这个“千重樱”让宫明月认真地审视了起来。 月色倾泻而下,如寒霜般笼着她的面颊,疼痛让她的面颊略失了些血色,被月色一照,愈发显得肤色苍白。 偏偏那孱弱的惨白面颊上,覆满倔强的神色,为她清丽柔美的五官,添上几分脆弱易碎的悲壮,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是宫明月从未在千重樱脸上窥见过的美丽。 千重樱美则美矣,宫明月见惯美人,她的美丽就和她那长草的脑子一般令人乏味。 宫明月第一反应是他的小徒弟被人掉包了,但他通晓易容术,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个 “千重樱”是他货真价实的小徒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将他的双眼瞒过去。 到底是什么让她发生了改变? 还是从前那个草包美人,其实是她伪装出来的? 宫明月一下子起了兴趣,他朝着谷雨伸出左手,眼中划过嗜血之色:“鞭子给我。” 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重樱的头顶。 这条蛇是恼羞成怒,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她好不容易缓过疼痛的身体,下意识不由自主地呈现着小幅度的抖动。 不能慌。她暗中告诫着自己。 她的身体还有用,宫明月不会要她的命,顶多吃点苦头罢了,就当自己做了件好事。 挨一顿打,救四条命,都可以造二十八级浮屠了。 重樱想起以前在哪里看到过的方法,说是转移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她迫使自己将目光从宫明月手中的鞭子上移开,小声哼起歌来,哼的还是非常欢快的调子。 宫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眸子里略带了些错愕,瞪向重樱。 她在唱歌。 他何其聪明,稍稍一思索,就知她在分散心神,减低害怕。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啪”地落在重樱的背上。 重樱的歌声被这一鞭子打散在喉咙中,身体狠狠震了一下,牙齿险些磕到舌头。 她的面色骤然失去血色,浑身沁出一层冷汗,双腕牵着铁链,发出咣当咣当的撞击声。 她发现,痛到极致时,真得会痛到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句,是否反悔?”宫明月的声音阴森森地在重樱背后响起。 这个男人翻脸无情,此时连表面的温柔都不屑伪装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变态的光芒。 重樱明知此时放弃,顺着宫明月的意,是最好的选择。偏她那股倔劲儿上来了,摇着汗湿的脑袋,声音沙哑:“请师父继续。” 她这辈子就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到了这时,她已经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宫明月面前保持住自己可怜的尊严。 她已然明白过来,宫明月不仅是在处罚她,更是在磨她的性子,将她的棱角一点点磨平。 因她忤逆了他。 这大概是他的小徒弟“千重樱”平生第一回忤逆他。 千重樱爱慕宫明月,事事以宫 明月为主,对他的命令无不听从,宫明月叫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她就像是一株金灯藤,攀附着宫明月生长,逐渐失去了自我。 重樱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千重樱。 宫明月冷冰冰地盯着重樱的背影,她只着了一件单衣,两鞭子下来,撕裂了衣裳,隐约能瞥见白皙的肌肤上横亘着两条鞭痕,鞭痕泛着绯红的颜色,已经微微肿起。 他还是收了力道。 以他的力量,一鞭子能将她直接抽死。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暴虐欲,以免真的将她打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产生这样暴虐的情绪,明明柔弱不堪,却有种异于常人的坚韧,引着他想征服这股不服输的气劲。 这场刑罚不知不觉,从单纯的鞭笞,变成师徒二人的对峙。 宫明月冷笑。 这世上就没有他磨不平的棱角,更何况是他捡回来的草包小美人,今日就让他彻底撕开她的伪装,看看她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宫明月再次扬起左臂,忽然从刑台下冲过来一道人影,扑通在宫明月的身前跪下:“师尊,小师妹自来身娇体弱,经不起这样的鞭刑,求师尊看在往日小师妹尽心侍奉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冲上来的便是刑台下一直担忧望着重樱的男子。 重樱转头,眼底映出男子温润英俊的面庞。 能这样关心原主的,约莫就是千重樱的大师兄,沈霁。 宫明月共收了十名弟子,他们来自各地,入了宫明月门下,皆要丢掉过往,随宫明月的姓,以排行命名,只有两人例外,保留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就是沈霁和千重樱。 沈霁是宫明月收的第一个弟子,虽是宫明月讨厌的人类,但天资聪颖,身怀灵骨,行为处事符合宫明月的喜好,因此十分得宫明月的欢心,宫明月甚至有心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 重樱偷偷观察过,方才台下站着的那些师兄师姐,只有这位大师兄是真正关心她、担忧她的。 原书也提过,同门当中,几位师兄师姐与千重樱感情淡漠,唯独这位大师兄与她交好。 当年就是大师兄沈霁和宫明月一同将千重樱捡回来的。千重樱身受重伤,是沈霁不眠不休照顾了两日,终于 将她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沈霁原本有一个妹妹,和千重樱一般大的年纪,死在了战乱中,沈霁看到千重樱就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小妹,打心底里是拿千重樱当自己的妹妹瞧的。 “小师妹,快向师尊认错。”沈霁见宫明月并未动怒,也迟迟未落下那一鞭子,赶紧示意重樱抓住机会。 重樱抿唇,神色犹豫。 沈霁见状,连忙道:“师尊,小师妹她真心知错了,请师尊宽恕她这一回。小师妹两年前重伤过后,伤了元气,险些毁损根基,她年幼无知,沈霁愿意代她受罚,平息师尊的怒气。” “大师兄!”重樱惊道,“不可。师父,是重樱惹恼了师父,重樱愿意承担罪责。” 她慌张之下,连原主惯用的自称都忘了。 “闭嘴!”沈霁忍无可忍冲她吼了一句。 宫明月隔着月色,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师兄妹二人,目光愈发幽暗。 本以为她无所畏惧,倔得没边,原来心中亦有所顾忌。 沈霁,就是她的弱点。 宫明月心情好了起来,掌控她的弱点,就等于掌控了她。他望着重樱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身板,扔了手中的鞭子,挥出一道厉光,斩断了锁住她的铁链。 重樱的身体失了铁链的禁锢,往地上倒去。 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拦腰将她抱入怀中。 重樱仰头,猝不及防地撞上宫明月的目光,身体腾空而起,被他横抱在怀中,她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摆,讷讷唤道:“师父。” “下回不许再这么任性。”宫明月看似苛责实为宠溺地笑骂了一句。 这番变故着实叫重樱应接不暇。这条蛇果然如原书所说的那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好在她脑子虽然混沌,却还记着重要的事情:“师父,春儿她们、她们……” “剩下的二十八鞭记在账上,下不为例。”他冷眼扫视着春夏秋冬四婢,那句“下不为例”不知是在警告重樱,还是四婢。 沈霁依旧跪在刑台上,望着宫明月抱着重樱远走的背影,暗松一口气。 台下的其他师弟师妹见宫明月走远,都朝着沈霁围拢,口中呼着:“大师兄。” 他们与千重樱感情淡漠,与沈霁却是感情甚笃。沈霁入门最早 ,为人宽厚,他们当中大多数都被他亲手照顾过。 千重樱性情乖僻,入了这国师府后,眼中只有他们的师尊,鲜少与他们来往,感情淡漠,并不奇怪。 沈霁走到四婢身前,叹了口气,说:“你们起来,此次保住性命,皆仰仗樱樱,从今往后,你们自当效忠于她,决不可心生背叛之意。” “大公子所言,奴婢谨记在心。”四婢保住性命,俱是满脸感激,自然不会忘记为她们挨了两鞭子的重樱。 沈霁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略显沉重:“樱樱年少,容易受人哄骗,难免生出祸端。你们需牢记此次的教训,日后尽心服侍,不可懈怠。若有异常,及时向我禀报。” 他的小师妹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小姑娘,沈霁既欣慰,又担心她像上次那样被骗,惹出更大的祸来,因此多嘱咐了四婢几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将心向明月 重樱被宫明月抱着往回走,幽幽月色笼罩在二人身上。重樱身上疼痛稍缓,仰头望着头顶的明月,突然扬了下嘴角。 宫明月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缕笑意。 “笑什么?”她这般凄惨的状况,居然还有心情笑。 “明月照着明月。”重樱脱口而出。 宫明月陡然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也勾了下嘴角:“拿师父的名讳打趣,没大没小。” 重樱不说话了。 她想起了她身上的伤,都是面前这个男人造成的,偏她又没能力打回来,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她不光没法子报复回来,连性命都捏在他手里。假如她不做些什么,也会如原主那般,被他剖了心脏。 察觉到重樱不高兴了起来,宫明月突然道:“樱樱可知为师的名字从何而来?” 这茬原书倒是没听过。 明月,明月,更像是姑娘家的名字。重樱在心里嘟囔着,肯定是作者取名废,随口取的。 宫明月没等到她搭话,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阿娘怀我时,我在她的肚子里安安静静的,她以为是个女孩儿,正好望见一轮满月,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她每天抚着自己的肚皮‘明月、明月’地叫,叫习惯了,后来就这么用着了。” 还真有来历。 大概是这个世界设定的自我补充。 重樱觉得明月这个名字挺好听,能配得上这个名字的都是美人。自古以来,吟咏明月的诗句不胜枚举,她下意识地吟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宫明月的脚步稍稍顿了一瞬。 夜色渐深,明月光愈显皎洁。 宫明月踏着满地细碎的月色,将重樱抱回屋中,搁在榻上,吩咐白露:“传大夫。” “不必。”重樱抓住他的袖摆,摇摇头,“上点药就好。” 她记得这个世界里的药有着神奇的效果,每次宫明月和千重樱玩high了时,造成的伤口,随便用药抹一抹,都能光洁如初。连那等脆弱之处都能用得了,用在她的背上,自然不在话下。 想到原书里那些大尺度的暧.昧桥段,此刻原主就坐在身边,重樱的面颊不禁有点燥热。 是臊的。 “属下替十姑娘上药。”白露适时说道。 宫明月起身,朝着外屋走去。白露将帘子放下,走到重樱身后,替重樱褪掉身上的衣裳。 重樱转头,隔着帘子望向宫明月。白露放下的那道帘子是鲛纱裁出来的,薄如淡雾,隐约能看清那袭红衣的轮廓。 宫明月拂开珠帘,走到桌边坐下,拎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一杯水。他将杯子握在手里,轻轻转着杯沿。 从屋外走进来一名黑衣侍卫,垂着脑袋,目不斜视,径直行到宫明月面前:“大人,宫六有新消息了。” 宫明月转着杯子的动作停下,略微抬了下眸子。 黑衣侍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宫明月微微颔首,搁下杯子。黑衣侍卫会意,退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往重樱这里乱瞟一眼。 白露用清水将重樱背上的伤口清洗了一遍,取出一支绘有青花的细颈瓷瓶,拨开瓶塞,将药液倒在她的背上。 药液呈琥珀色的粘稠状,泛着清冽的香气,甫一沾到伤口,立时抚平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楚。 白露小心翼翼将药液抹开。 宫明月起身穿过珠帘,掀开床前坠着的鲛纱。 白露松手,退了出去。 重樱慌得去拽身后的薄被,将自己的上身掩住。 为了给伤口上药,她可是脱得一丝.不挂。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龇了下牙齿。 宫明月将她的动作收进眼底,行至床畔坐下。重樱裹得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活像一只圆滚滚的蚕。 她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按照时间推测,这个时候宫明月对千重樱并未有男女方面的心思,但不代表,宫明月是个正人君子。 宫明月肆无忌惮惯了,对千重樱起了心思,是在千重樱十六岁生辰宴那日。 那日千重樱喝得半醉,坐在池边,被从阴影里伸出的一双手推进池中。酒宴正酣时,宫明月听到千重樱的呼救声,飞身赶往千重樱身边,将落水的千重樱从池子里捞了上来。 便只是这么随意地抱了一下她柔软的腰肢,从此邪念在心底生根,不管不顾师徒之名,将她拐上了自己的床。 记得原文是这样描述的:千重樱浑身 湿透,又只着一件薄衫,薄衫紧紧裹着玲珑有致的娇躯,浑身的春光一览无余。宫明月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小姑娘身体滚烫得惊人,下意识滚了滚喉结,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无端生出邪念。在众人闻声赶过来之前,他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她的身体。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正是这个本能的反应,印证了这条蛇偏执又霸道的占有欲。 不得不承认,千重樱这具身体对宫明月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 在剖下千重樱的心脏前,宫明月曾痴迷于她的身体,与她日日夜夜销魂缠绵。 重樱这么做是保护自己,被这条蛇盯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幸而剧情还只进行到开篇,千重樱暗中仰慕自己的师父,宫明月对千重樱却未有这样的心思。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千重樱眼底的爱慕,心知肚明,因对她并无兴趣,从来没给过回应。 重樱将原主对这条蛇的仰慕,粉碎了个干干净净。仰慕这条蛇,那是嫌自己命长。 重樱用被子裹住自己身体的动作,没有引起宫明月多大的关注,宫明月此时的心思不在她的身体。 他注意到她龇牙咧嘴的表情,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发心:“疼了?” 重樱轻轻点了下脑袋。疼了就是疼了,没必要骗人。 宫明月若有所思:“你入我门下两年,这是我第一次罚你。” 重樱一怔,忽的记起,在宫明月露出真面目前,对原主的确是极为宠溺的。 原书里宫明月唯一一次责罚原主,是原主不听命令,偷偷跟踪他回了老巢,宫明月勃然大怒,罚她在风里跪了两个时辰。 当然,惩罚的目的是为了后续的发糖,重樱追文的时候就总结出来了,先苦后甜是作者的套路。每次剧情产生小波折,她都在暗搓搓地张嘴等糖。 果不其然,千重樱没跪满两个时辰,宫明月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将她抱回自己的榻上,凶狠地撕了她的衣裳,此后又是一番激烈缠绵,逼得千重樱连连求饶,哭着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直将她疼爱得筋疲力尽才肯作罢。 宫明月突然提及此事,惊得重樱心脏一紧,就怕他画风突变,扑了过来。 她低声认错:“是樱樱不好,惹师父生气。” 她倔归倔,温顺的时候,比那可怜巴巴的小奶猫还要招人疼。吐槽她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闺蜜就曾感叹,重樱啊重樱,你都不知道,你不犯倔脾气的时候,到底有多招人疼! “知道错了?” 这回重樱将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 “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徒弟,若不是犟着性子忤逆我,我也不会动手伤你。” 重樱尝到了乖顺的甜头,悄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摆:“师父不气了?” 宫明月故意沉下了脸:“我且问你,我一再严令不许私闯日暖阁,你与宫六为何违背禁令?” “是六师兄他、他说日暖阁里有好玩的东西。”重樱讷讷,随口编了个理由。 就原主那个恋爱脑,说出来她嫌丢脸。自古列为禁地的,要不危险,要不藏着禁忌,哪一点都是不敢沾染的,原主偏为了弄清楚宫明月心上人的秘密,连命都不要了。 宫明月对这个回答倒没有不满,他“哦”了一声,语气温柔几分,诱哄着:“樱樱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要是原主的话,大概会被宫明月表面的柔情蜜意欺骗,老底都抖了出来。深知他虚伪面目的重樱,在他温柔的语气中听到了难以察觉的杀机。 她稍稍回想了一下剧情。 原主私闯日暖阁那次,什么都没看见,日暖阁的机关太厉害了,她还没进门,就被困在阵中,触发十几道机关。跟她同行的宫六,见状不对,立时溜了。 重樱将原主能从禁地里活着回来,归结为女主光环。换成普通人,这么没脑子,早就嗝屁了。 重樱知道日暖阁里放了什么。 日暖阁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堆无用的书,以及一尊玉像。 约莫在原文的三分之二处,宫明月和原主在日暖阁里玩了一次禁地play。 因千重樱对禁地的秘密念念不忘,宫明月亲自抱着她踏入日暖阁,两人情浓之际,彼此相缠,撞倒书架,露出书架后面的玉像。 玉像雕的是个美丽的女人,千重樱大为吃醋,质问宫明月她是谁,回答她的是宫明月疯狂的占有和掠夺。千重樱所有的醋意,在他炽烈的疼爱中灰飞烟灭。 后来千重樱每每追问时,都会被宫明月揪起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 两人力量悬殊,千重樱根本不是宫明月的对手,总是都被这甜蜜磨人的“惩罚”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敢再问,久而久之,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炮灰六师兄 宫明月将千重樱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里,给千重樱造成错觉,他的眼里只有千重樱,那尊没有来历的冷冰冰的玉像,是千重樱臆想出来的情敌。 至少千重樱是这样认为的。 原书用的是女主视角,重樱追文时,思路跟着女主走,从刚开始将这个问题牵肠挂肚,到后来沉浸在宫明月炽烈的爱火中,将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彻底丢开,似乎是那么顺理成章。 一尊没有姓名的玉像,提到时都是一笔带过,谁能想得到它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巨大的杀机。 重樱突然福至心灵,隐约猜出那尊玉像之所以会在禁地出现,被宫明月列为禁忌,恐怕是因这尊玉像与宫明月的秘密有关。 宫明月的秘密是借助千重樱的身体,复活灵女千重曦,那尊玉像根本就是千重曦! 想到此处,重樱后颈汗毛竖起。 她将脑袋微微偏了一下,隐藏着眼底下意识露出的震惊情绪,飞快回道:“什么都没看到,师父设下的机关太厉害了,樱樱险些死在了里面。” “你能从日暖阁里活着出来,为师也很震惊,为师的眼光没有错,樱樱的气运异于常人。” 重樱无奈苦笑,连宫明月都清楚原主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草包,从他的机关下活着出来,不是她有多大的本事,只是因为运气好。 “好了,你受了伤,早些休息。”宫明月不知是否信了重樱所说,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候在屋外的四婢立时走了进来,扑通在重樱的床前跪下,唬了重樱一跳。 “你们做什么?” “十姑娘今日救我等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四婢齐刷刷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这让从小在人人平等的环境中长大的重樱非常不适,她赶紧叫四人起来,不好意思说道:“今日这桩事,是我连累了你们,保住你们的性命,是我应做的,就别往心里去了。” 她用了千重樱的身体,还了千重樱欠下的债,是因果循环。 “她叫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屋外传来沈霁的声音。 重樱转头,沈霁披着月色走了进来,她高高兴兴地 唤了一声“大师兄”。这位大师兄在刑台上要替自己受过,纵使是沾了千重樱的光,她心里也是感激不尽。 沈霁颔首,见她将自己裹得只有脑袋在外,忍不住露出笑意:“伤势怎么样了?” “上了药,已经不疼了,约莫过两日就能活蹦乱跳。”重樱仰头回道。 “这是我从神霄宫得来的药,抹上后不必等两日,明日就能活蹦乱跳。”沈霁失笑。 “多谢大师兄。”重樱接过药瓶,拨开瓶塞,嗅了一口。 沈霁垂眸望着她,突然道:“我知道你一向自恃师尊偏爱你,胆大妄为,但你入门最晚,又与师尊只相处了两年,不清楚师师尊的性子……”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等待重樱反驳他。他的这位小师妹,是所有师兄妹当中,最为仰慕宫明月的,在她的心里,宫明月是类似于神明的存在。 然而这次出乎意料的,重樱没有阻止他说师尊的“坏话”。 沈霁微微诧异,只当她刚挨了宫明月一顿鞭子,心里恼着宫明月,叹口气,继续说道:“师尊年纪轻轻就做了叱咤风云的国师大人,整个朝堂无人敢撄其锋芒,你往后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莽撞,当众冲撞他,惹他的不快。” 沈霁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一大段,是为了劝说重樱收敛锋芒,保护自己。重樱当然清楚他是真心实意关心这具身体的,乖巧点头:“大师兄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刚来就折腾了一顿打,又被宫明月和沈霁连番轰炸,沈霁走后,重樱眼皮直往下坠,是犯困了。 四婢打来热水,伺候她梳洗,她想起什么,让她们将镜子取来。 名为春儿的婢女,手捧一面菱花镜,置于她的面前。 重樱往镜中望去,镜中映出一名面容清丽的少女,少女红唇微张,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书里常用各种形容美貌的词,来堆砌女主的长相,她很好奇女主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这一看,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了。 女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约莫书里只是文字,没有具体的样貌,她穿过来后,五官自动生成,女主从文字变成活生生的人,就直接用了她原本的相貌。 不是她自夸,她原本的相貌生得也不丑,肤 白貌美大长腿,走在路上百分百的回头率,就是成了十八.禁小h文的女主,还是个结局必死无疑的女主,着实有点愁人。 重樱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镜子里的那张脸,也换成了满脸愁容的表情。 翌日重樱后背的伤疤就消了。 那两鞭子原本就没有抽开皮肉,只留下肿起的鞭痕,她用宫明月和沈霁的药都抹了一遍,一夜之间就见了效,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宫明月的药起了效果,还是沈霁的药更有奇效,又或者是两者兼之。 恢复活蹦乱跳的她,心底的阴霾尽数散尽。 因她刚挨了两鞭子,宫明月免了她两日的功课,这两日她可以卧床休息。 重樱趁着卧床养伤的这段时间,将原主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找出些值钱的首饰、器皿、衣裳,打包成包裹,方便将来跑路。 跑路是必须跑路的。 一来,她现在是“千重樱”,不跑,就要应原书的结局,被宫明月抽骨剖心; 二来,她虽然是“千重樱”,却是个冒牌货,一时可以应付过去,长久下去,肯定露馅。那时不但宫明月要她的命,沈霁也会要她的命。 无论她当不当千重樱,都是要死的,不跑是傻子。 她没有千重樱的记忆,穿过来后,这里的字大部分都不认识了。 幸而虽没有大脑记忆,肌肉记忆还是在的,她随便翻开一张字帖,取笔照着上面的字临摹了一遍,竟写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为印证这个猜想,她放下笔,从屋外捡了一块砖头回来,取下床头的剑,一剑劈了下去,砖头登时齐整整断成两截。 宫明月教她的剑术这只手也还记得。 千重樱怀有灵骨,宫明月别有企图,并未开发她的灵骨,只教了她武功。 宫明月仙武双修,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是整个东陵大陆少见的,千重樱得了他的真传,又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可惜这身武功对付普通高手勉强吊打,要是遇到灵术师,基本就是被吊打的份。 有总比没有好。将来她跑路时,还要仰仗这身功夫傍身。 千重樱将剑插回剑鞘中。这剑削铁如泥,她逃走时,不如随手带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需要一面出府的令牌。 国师府出入都有侍卫把守,她身份特殊,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原书说过,千重樱被宫明月带回国师府后,足足有两年没有出府。 就算她拿到了出府的令牌,顶着这张脸,一旦出现在门口,也会立即被侍卫禀告给宫明月的。 不能急躁,机会总会有的。重樱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在宫明月面前露了心思。她掌握整本书的剧情,耐心等待,一定会等到适当的时机。 两日后的傍晚,重樱等到了她要的时机。 当那名身穿蓝色衣裙的侍女,将匕首贴在她的颈侧时,她的心中隐隐划过一丝激动,面上不露声色,试着唤道:“六师兄?” 侍女的手臂微僵,震惊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面前这侍女,正是千重樱的六师兄宫六易容。 宫明月的弟子当中只有沈霁和千重樱用了自己的本名,其他都改姓为宫,以排行命名。这位六师兄名为宫六,是宫明月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 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向来自恃这身好本领,这次他特意挑了个面容普通的侍女易容,一眼就被重樱认出,着实让他生出几分挫败感。 举府上下,谁不知宫明月最为偏爱的小徒弟,是唯一没有测灵骨而入府的弟子,在众人眼里,她明晃晃就是靠着美貌上位的草包美人。 府里看不起她的居多。 重樱对宫六眼底的讥讽视而不见,不答反问:“六师兄不是跑了吗?” “我回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办。” “难道六师兄是为了日暖阁那尊玉像?” 宫六微怔:“玉像?什么玉像?你拿到玉像了?玉像在哪里?” 重樱将宫六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是故意提到那尊玉像的,宫六根本不知道日暖阁里藏了什么,只知日暖阁里有宫明月的秘密。 他是宫明月的死对头安插进国师府的探子,为的就是探清楚宫明月的底细,抓住宫明月的把柄。 原书里宫六从禁地跑出后,的确返回来找过千重樱,他想从千重樱这里逼问出日暖阁里的秘密,被千重樱反将一军,最后惨死在宫明月的乱箭之下。 是个实打实的炮灰,刚出场就死了,所有的戏份加起来不足三千字。 惨归惨,却是帮助重樱离开国师府的最佳人选。 因为他的易容术。 原书里宫六连国师府都没跑出去就死了,不是他的易容术被人看穿,是千重樱趁他不备放出信号弹,引来了宫明月。这回只要重樱不发出信号弹,他们两个说不定有机会出府。 想到这里,重樱立时抛出宫六最看重的筹码——禁地的秘密。 宫六的注意力果然被“玉像”吸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给我哭 “想不到师父藏的这么深的,居然是个女人的玉像,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也值得下一道这样的禁令。”重樱见宫六已经上钩,故作吃醋的模样,酸溜溜地说道。 “到底什么玉像,谁的玉像,你给我说清楚!”宫六把匕首往前递了一寸,咬着牙恶狠狠道。 重樱吓了一跳:“我、我也不知道,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玉像呢?” “我把它偷出来了。” “在哪里?交出来!” “你当我傻?师父那么看重玉像,我当然不会把它藏在国师府,我早已托人将那玉像送出国师府,找个地方埋了起来。”重樱翻了个白眼。 宫六差点被这个草包气死:“埋在了何处?” “就找了片荒地,随便埋了,你让我说,我哪里说得清楚。” “你领路,去把它挖出来。” 重樱可不就在等这句话,她一脸为难:“我没有出府令牌,师父也不许我出府。” 宫六抬手在她身上轻点数下,从怀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贴在她的脸上。 重樱僵着身体动弹不得,任由他走到妆奁前,取了笔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她急道:“你干什么?” “闭嘴。”宫六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片刻后,他放下笔,唇角含着一丝冷笑,在她肩头处轻轻一拍。 重樱只觉得肩头针扎了一下的疼。 疼痛一闪而逝,再无踪迹。 “此毒名为金蚕蛊,三个月后若是没有我的解药,蛊虫就会游走到你的心脏,那时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你,想活命就老实点,不许打歪主意。” 重樱:靠! 宫六从衣柜里取出一件不起眼的衣裳丢给她:“换上,跟我走。” 重樱认命地换上衣裳,跟着宫六走。先走一步是一步。 走到门口时,她想起什么,折了回去,从床底取出包裹背在身上,还不忘将床头的剑一并取了下来。 宫六目瞪口呆:“你是在搬家吗?” 重樱捧着心口道:“我这一走,算是背叛了师父,万一师父一怒之下将我逐出师门,我总不能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宫六点评:“想得的确很周到。” 他 默默瞧了重樱一眼,默许了她带上包裹。 两人出了门。 屋外夜色漆黑,无星也无月,是个干见不得人勾当的好日子。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小门,守门的侍卫拦住他们。 宫六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递给侍卫,用女声道:“我们是七姑娘屋里的,受七姑娘之命,出门置办些药材。” 侍卫狐疑地打量着重樱。 重樱的身体微微紧绷着。她现在顶着一张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脸,扎人群里找不见的那种,就算看上十眼都不会留下印象。 主要是她的包裹有些惹眼。 “有什么疑问吗?”宫六微微抬了下眼眸,不怒自威。 宫明月的十个徒弟,哪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他只吩咐过不许十姑娘出门,其他无特别吩咐,侍卫不敢随意惹七姑娘的人不快,赶紧放行。 重樱站在府外的那一刻,有些难以置信,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了府。 宫六的匕首重新架在她的脖子上:“带我去找玉像。” 重樱一脸木然。刚摆脱蛇,结果眼前还有只豺狼虎视眈眈。得想个办法,将宫六给甩了。 “出城!”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整座都城上空被宫明月设下了结界,要想出门,除非城门打开。 令重樱震惊的是,宫六连出城的令牌都有,他就那么随手掏出一面金色的令牌,守城的侍卫恭恭敬敬地打开了城门,放他们离去。 重樱掐着下巴,看着宫六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在原书里只活了三千字的炮灰,身份有些不简单。 宫六回头,瞪她一眼:“呆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重樱背着包裹,颠着小碎步,赶紧跟了上去。 宫六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包裹:“都带了什么?” 包裹内登时传来金银珠玉的撞击声。 宫六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像是刚打劫回来的。” “我拿我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打劫了?”重樱不服。她收拾着千重樱留下的那么大的烂摊子,拿点报酬怎么了。 “宫明月那厮平日里果然偏爱你,值钱的东西都送到你屋里去了。” “连师尊都不叫了。”重樱嘟囔。 “我已经将我自个儿逐出师门了。” “这样也行 吗?”要不赶明儿她也学着宫六,自己将自己逐出师门。 “别废话,赶紧带我去找玉像。”宫六眼底透出杀机。 重樱惴惴不安地在前面走着。玉像还在日暖阁里呢,她是纯属胡诌,把宫六诓出来的。宫六不笨,这会儿闷在鼓里,再不想个办法,待会儿就要露馅了。 重樱思索着宫六的弱点。 这个炮灰在原书里出场的时间太短,连戏份都来不及展开,就领了作者发的盒饭。他真正的身份,原书里只字未提,重樱只知道他是丞相的人。 “怎么还没到?”宫六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重樱的后脑勺,“不会是骗我的?” “快了,快了,别急,晚上我方向感不好,你再嚷嚷,我要走反了,都白搭。”重樱不耐烦地应道。 宫六闭嘴了。 重樱双脚从半人高的草丛里趟过。她现在唯一能借的优势,就是天黑和地势,不如制造混乱,趁着夜色跑掉。 千重樱本身的武功不差,宫六是个炮灰,原书没提他的灵术修得怎么样,估摸着不怎么样。 “将你的包裹给我。”宫六突然道。 重樱跳起来,抱紧包裹,警惕:“你拿我的包裹做什么?” “放心,不是打劫你,等你交出玉像,我自会还给你。”宫六挑了下眉头。 重樱抱紧了包裹:“那不行,这是我的身家性命。” “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力吗?”宫六手腕翻转,掌心一截银光若隐若现。 重樱:“……” 算你狠。 重樱恋恋不舍地将包裹递了出去。 宫六并没有立即伸手来接,他展开双臂,扭动着身体,骨骼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娇小的体型慢慢恢复到成年男子的体格,侍女装被撑得破破烂烂,挂在他的身上。 他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面容。 微弱的夜光罩在他周身,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星目,端的是清俊风流,长眉微微挑起,自带几分洒脱不羁的气质,像是流行话本子里的游侠。 重樱呆住。 这忽男忽女的炮灰生得还挺好看的。 宫明月不愧是颜控,徒弟没一个丑的。 宫六见重樱盯着他看,眉目间不禁露出些许得意。他将发间的珠花取下, 扔在了地上,发髻打散,从腰间摸出一根发带,挽起长发束在脑后。 重樱立即蹦到草丛里,捡起他扔掉的珠花,口中喃喃道:“卖掉应该能换钱,别浪费。” 宫六:“……” 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意这个草包的眼神。 宫六恶狠狠地一把将重樱怀中的包裹,连同手里的珠花一同抢了过来。 重樱:“……” 还说不是打劫! “玉像。”宫六提醒。 “知道,知道。”重樱不耐烦地应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万不得已,只好舍下这些身外之物,保命要紧了。 虽说已经到了春日,夜深露重,尤其是在这荒野里,风尤其大。冷风扑面而来,重樱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搓着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两边的地形。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又急又密,像是夏日的暴雨敲打着窗棂,来势汹汹。 重樱脸色微变。 宫六低声咒骂了一句,长臂一伸,抓住重樱的手腕,将她捞了过来。 重樱只觉得脖子一凉,是宫六的匕首直接抵在了她的颈侧。 好家伙,这是连跑都不跑,就拿她当人质了。 当侍卫从四面八方骑着马朝他们围拢过来,重樱总算明白宫六为何放弃逃跑,选择挟制她了。 这架势,根本就是把路都给封死了,除非宫六长出一对大翅膀。 看到宫明月手挽长弓,骑着雪白神驹出现在人群中时,重樱决定收回自己的话。这下就算宫六长出大翅膀,飞上天去,宫明月也有办法将他射下来。 “宫六,放开她,留你全尸。”宫明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对准宫六的方向。 宫六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你可以试试,是我先死,还是你的小徒弟先死。” “你在怀疑我的箭术?”宫明月一身红衣在深沉的夜色里,浓烈得宛如燃烧的火焰,他的眸中蹦出厉色,浑身泛着汹涌的杀气。 “师尊的箭术做弟子的怎敢怀疑,只是弟子相信,师尊的箭再快,也不会快过弟子手中这把匕首。小师妹生得花容月貌,弟子做了鬼,黄泉路上有小师妹相伴,也是个风流鬼。”宫六贴着重樱的耳畔,轻轻吐着气,后面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不想死的,现在就哭。” 重樱眨着干涩的眼睛,她哭不出来。她现在没病没灾的,眼泪哪能说掉就掉,要是宫六手中的匕首用力扎她一刀,她大概会痛得哭出来。 但她也深知情势危急,宫六这个在原书里应该死掉的炮灰,现在还活着,说不定会把剧情玩崩,直接让她这个女主提前翘辫子,那就呜呼哀哉了。 重樱努力挤着眼泪,一滴没挤出来,只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师父,救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樱樱疼 宫明月将弓弦拉至满月,手背青筋暴起。 重樱眼皮跳了跳。要完!宫明月明显是打算射出这一箭。 他箭术高超,是想铤而走险,将箭穿过她的身体,射中宫六的心脏。因她的个子比宫六矮,又被宫六扣在怀里,箭穿过她的肩膀,就能正中宫六的心脏。 她可是追了整本书的,宫明月这个变态的性子,她简直了如指掌。这么刺激惊险的杀人方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用这样的方式杀了宫六,对宫明月来说,会有一种奇怪的快感,尤其是鲜血飞溅,糊满重樱一身时,他肯定快乐极了。 重樱不快乐了。 在宫明月快要射出这一箭时,重樱不管到底有没有挤出眼泪,及时用哭腔道:“师父,樱樱疼。” 宫明月犹豫了一瞬,那支箭便没有射出去。他目力绝佳,一眼就看到了重樱颈侧蜿蜒的血痕。 宫六的匕首锋利,重樱挣动间,颈侧添了道细细的伤口。鲜红的血丝顺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流淌,红白交加,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原本这雪白的皮肤溅上血珠定是极美的,宫明月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日刑台上,他一鞭子打下去,少女疼得浑身发颤,却紧咬牙关,死活不肯示弱,向他求饶。 这一句“樱樱疼”,是撒娇,更是向他示弱。 倔得没边的小姑娘,看出他眼底的冷酷,向他求饶了。 宫明月饶有兴趣地盯着重樱。 他的草包小徒弟,从禁地醒来后,不单性情大变,脑子也变得聪明了,居然能在瞬息之间判断出他下一步的举动。 宫明月破天荒地抑制住了杀意,应了她这次的示弱。 她是他最偏爱的小徒弟,偶尔娇纵她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 宫明月放下弓箭,眼睫微垂,睫羽敛去眼底的神色。 宫六紧紧盯着宫明月,并未察觉到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飞快地从草丛里游过。倏然,他右腿一疼,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手中的匕首滑落下来。 重樱在匕首松开的瞬间,立时抓住机会,推开宫六,迈着步子朝着宫明月奔去:“师父!” 其余侍卫尽数向宫六涌去 ,重樱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 宫六的身影淹没在刀光剑影里,就在她以为宫六要和原书的结局一样时,“嘭”的一声,一团白烟在宫六的身边炸开,瞬时掩去了宫六的身影。 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与宫明月带来的人马厮杀在一起,重樱就是这一犹豫,眨眼间被困在了战场的中心。 她两眼茫然地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乱战。 一名黑衣人举着刀朝着她劈下,她带出来的剑早已在路上被宫六收缴,此时没有任何兵器傍身,又因慌乱之下,肢体僵硬,半个招式都没使出来。 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刀光落下,脑海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宫明月出现在她身后,袖中一道寒光翻转,将那黑衣人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的瞬间,重樱想也没想,抓住宫明月的袖子挡住脸,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中。 这样就能避免血珠溅到她身上。这是她钻进宫明月怀中时唯一的念头。 宫明月:“……”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的目标是宫六,带走了宫六后,他们丝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侍卫头领打算带着人去追,宫明月道:“不必追了。” 霜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宫明月:“大人?” “是丞相府的人。”宫明月冷笑。 丞相府和国师府的人,死伤各占一半。霜降领着人善后,检查是否还有活口。 宫明月衣服上溅了血,绯红色的长袍,颜色更深了些。 重樱从他怀中钻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拿宫明月当了挡箭牌。她惴惴不安地去看宫明月,就怕他一怒之下,拿袖子里的掠影剑把她劈成两半。 宫明月也在看她。他脸上倒未见怒色,就是表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重樱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在地上搜寻她的包裹。找了半天,不见包裹的踪影。 这个该死的宫六,不会是在性命攸关的逃跑之际,还顺手将她的包裹劫走了。 重樱快要气成了个球。 小姑娘眉眼间堆上怒色,脸颊圆鼓鼓的,还挺可爱。宫明月忍不住伸出左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拇指与食指顺道还搓了搓。 重樱:“……” 喂,当搓面团吗? “回府 。”宫明月道。 侍卫将马牵到宫明月身前,宫明月翻身上马,微微俯身。 重樱的视野里倏然递出一只手,她顺着那只手往上望去,撞上宫明月的目光。 宫明月挑眉:“还不走?” 重樱犹疑:“坐哪里?” “当然是师父的怀里。”宫明月理所当然地说道,“为师记得,樱樱不会骑马。” 宫明月对这个小徒弟,一向没什么避讳,重樱左右张望,除了宫明月,显然没人敢和她共乘一骑,只好抓住他的左手,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坐进他的怀中。 他衣服上沾了血,怀中腥气尤其浓烈,重樱嗅着腥气,不适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冷。”重樱抱住双臂。这条蛇的体温比旁人低一些,怀里冷冰冰的。她又害怕,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宫明月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温声问:“这样还冷吗?” “好点了。”袍子上还带着宫明月的体温,呼吸间满是宫明月的气息。 “你换个姿势,将双臂搂着为师的腰,脸颊贴着为师的心口,这样便不冷了。”小姑娘怕冷,夜里风大,怕会冻着。 “不、不用了。”重樱连忙摇头,忽然身体腾空而起,竟是宫明月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提了起来,换侧坐在马背上。 重樱怕摔下去,赶紧搂住宫明月的腰,维持身体的平衡。宫明月拽起衣袍,这回将她连人带脑袋,一起裹了起来,双臂圈住她,拽紧缰绳,呵斥一声:“驾——” 座下神驹得了号令,疾驰而去。 夜风呼呼刮来,俱被宫明月的外袍挡在外面,重樱缩在宫明月的怀中,眼前乌漆嘛黑的,发现这样确实挺暖和的。 人一暖和,就容易犯困,重樱奔波了大半夜,疲累不堪,这会儿眼皮子开始打架。她抱着宫明月,意识模模糊糊,心底颇为遗憾,这么大好的逃跑机会,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她明明没有放出信号弹,宫明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难不成他在她身上装了GPS不成? 重樱打了个呵欠。回去后她要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就当攒经验值了。 重樱睡着后,宫明月用手 臂搂着她,以免她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到了国师府前,他将重樱抱在怀里,翻身下马,整个过程动作小心翼翼,丝毫没有惊动重樱。 侍卫上前为他推开大门。 春夏秋冬四婢早已等候在院内,见宫明月抱着重樱入府,连忙迎了上来,打算将她接过去。 “从明日起,樱樱搬到紫园来住,你们四个今夜将她的东西收拾一下。” “是。”四婢心中暗暗吃惊,齐齐应了一声。 紫园是宫明月的住处。因院内种植了一大片紫竹林,远远望去,一片浓紫,故唤紫园。 重樱的屋子还没腾出来,宫明月抱着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将她搁在床上。 白露和谷雨前来伺候。 宫明月道:“别吵醒她。” 白露和谷雨点点头,点上安神香,一人替重樱褪衣,一人替她脱鞋。 重樱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点着一盏烛火,她抱着小被子,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的白纱帐,有些懵。 这里似乎不是她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叫朱园,因院子里种植的花多是红色而得名,她追书的时候就经常吐槽,朱园听起来像猪圈的名字,宫明月是在养猪吗?大结局章告诉她,可不就是么!千重樱就是宫明月养出来的猪,养了整本书,终于在大结局章的时候宰了。 重樱起身穿鞋,走到门口,伸手拉门。 门纹丝不动。 被人从屋外上了锁。 重樱试了好几下,没拉动,只好放弃。 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整理着思绪。她是被宫明月带回来的,这里应该就是宫明月的地盘。 她抬眸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干净利落,一应玩器全无,只有架子上摆着几本书,壁上挂着一把剑。 剑是金色的,乍一望去,犹如一条金色的蛇,唬了重樱一跳。因那剑柄雕成蛇头的样式,各嵌一颗红宝石,看起来尤其像蛇的眼睛。 这是宫明月的兵器,掠影剑。这把剑出鞘后剑尾微微弯曲,犹如蛇的尾巴,异常锋利,能在瞬息之间割断敌人的喉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剖心之惧 既然是掠影剑,这里自然就是宫明月的房间了。 重樱猛地站起来,不安地走了两步。宫明月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锁着做什么?不会提前触发师徒苟合的剧情? 老实说,她对渣男没有兴趣。虽然这个渣男长得挺好看的。 重樱抬手将掠影剑取下,近乎天真地想,万一出事的话,至少有个防身的武器。 她将剑拔出,挥了出去,试试手感。寒光闪过,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重樱赶紧将剑插回鞘中。 不愧是原书号称天下最锋利的剑,就这么随意挥一下,剑气竟能凌空斩断壁上的画。 好好的一幅画,从中间断成两截,截断之处,裂口齐整整的。 重樱心虚地将画捡起,往墙上挂去,挂了半天,只剩下半截,怎么看都碍眼,索性将画卷起来,塞入一旁的瓷瓶里。 瓷瓶后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抱起瓷瓶,发现光是从墙洞里漏进来的。她凑上前,将眼睛对上了洞,往里面望去。 隔壁似乎是个密室。 密室内的两排架子上点满了蜡烛,烛火跳跃着,映出一道颀长的影子。过了一会儿,那影子慢慢地移动着,出现在重樱的视野里。 宫明月。 重樱认出他的衣裳。 他穿的还是去拦截她时的衣裳。 脱了红色的外袍,里面的衣裳是白色的,宽大的衣摆垂下,腰间用素色的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身。长发尽数挽起,用发带束着,发尾垂至腰间,柔滑如缎。 宫明月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大,三两步就走到了密室的另一端。 重樱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望过去的瞬间,吸了口凉气。 宫明月站在刑架前,刑架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重樱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个人,从身形来看,约莫是男人。 男人浑身是血,像是刚从血泊里捞出来的,鲜血顺着他的衣裳滴滴答答淌到地上,奇怪的是,重樱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伤口。 出了这么多的血,照理说,伤口应该会很大。 宫明月勾了勾手指,男人的下巴似乎被一股无形地力道托着,被迫抬起 头来。 “啧,还活着。”宫明月叹了一声,“活着就好。” 男人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明白过来眼前的处境,身体颤抖起来。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们人族似乎很擅长这件事,你们管这叫忍辱负重。”宫明月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却叫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男人神色惊恐,心一横,打算咬舌自尽,“咔嚓”一声,是他的下巴被宫明月残忍地卸了。 宫明月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匕首轻轻在男人的身上游移,划开他的衣裳,露出硬邦邦的胸膛:“你既做了探子,就该已经探清楚我的脾气,也该知道丞相府的探子,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匕首停留在心口。 宫明月猩红的舌头舔了下唇角,眼底腾起嗜血之色。匕首在男人的胸膛上一划,划开了他的肌肤,登时鲜血狂涌。 男人的身体因为痛楚奋力地挣动着,力气大得将整个铁制的刑架撞得咣当直响。 宫明月手里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烛光映着他的面颊。他微微偏了下脑袋,眉目间妖冶横生,整幅画面美丽又残酷。 心脏刚被取下,犹在跳动着,它的主人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从心口剖出。 男人张了张唇,喉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双眼很快蒙上死灰之色,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再没了任何声息。 站在墙壁后面,通过墙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重樱,早已吓得满脸惨白,双眼呆滞,四肢僵成了木头。 心口处凉凉的。 重樱不记得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惊得她回神。 她慌忙将手中的瓷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快速地朝着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往床榻边跑去。 中途想起什么,她赶紧跑到瓷瓶边,把瓷瓶里的画取出来,到处找地方藏。 实在没地方藏了,她捞起被子,把画丢了进去。 宫明月推开屋门。 夜风扑面而来,将屋里的烛火吹得跳了一下,重樱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垂下双臂,僵硬地转过身来。 屋外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硕大的银月,宫明月披着满身的月色, 踏了进来,一眼就望见重樱光着右脚站在床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寒意直往脚底钻,重樱的脚拇指不安地动了动。 刚才她跑得太急,一只鞋子跑丢了,她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终于在门口找到她丢的那只鞋。 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喘气,一喘气必定会气喘吁吁。 她的面颊因为跑得太快泛着奇异的红润。 宫明月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重樱如同飘在了云端,眼前所见,虚虚实实,分不清楚。 宫明月抬手将身后的屋门合起,隔绝了夜风,也隔绝了屋外的月色。 他慢悠悠向前跨了一步,弯身捡起地上的鞋,走到重樱身前,一把将她抱起,搁在床榻上,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右脚。 他的体温比旁人低一点,又刚从夜风里走来,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触上重樱的脚背,凉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重樱缩了一缩。 宫明月不急不缓地将那只鞋子套在她的脚上。 “醒来就光着脚到处跑,当心着凉。”他用极其宠溺的语气苛责了一句。 重樱的脑海中犹存着他将那人心脏剖出的一幕,整个人木木呆呆的,没有反应。 宫明月也不恼,他拿起挂在床头架子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樱樱一向体弱,要是生病了,会难受的。” 披风毛绒绒的,裹在身上,的确暖和了许多。 宫明月在重樱身边坐下。 他穿的还是那套白衣,身上没有半点腥气,反而沁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重樱的目光在他的指尖掠过,也未找见一丝血迹,仿佛她刚才偷窥所见,只是她的幻觉。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宫明月用指尖试了试她的额头。 “没、没事。”重樱舌头有些打结。 宫明月扫了一眼屋内,笑问:“樱樱这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 “没有!”这回重樱答得很快,反而更显得心虚。 宫明月“哦”了一声,将声音拖得很长,几乎在重樱以为他发现她偷窥了他时,他指着墙壁的空白处:“那樱樱告诉为师,原本挂在那里的画去了哪里?” 重樱躲避着他的眼神,这下更坐实了自己的心虚。 她知道那幅画是宫明 月自己画的,宫明月此人自大张狂,看不上别人的东西,屋里的字画一应都是自己亲手所作。她砍断的那幅画,是他最满意的一幅作品,画的是寒梅傲雪图。 宫明月盯着重樱瞧,重樱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弱弱地从被子里捞出画,双手捧着递了出去:“在、在这里。” 宫明月瞧见了画上的裂痕,笑容一顿。 重樱吓得差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幸而她还有些自尊,那些可怜的自尊让她维持着基本的体面。她低着脑袋,不敢看宫明月的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是掠影剑留下的断口。”宫明月一眼就看出端倪。 “樱樱贪玩,取了师父的剑比划了一下,哪知剑刃锋利,不小心毁了师父的画。”重樱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着。 她亲眼所见,宫明月活活将一个人的心脏剖了出来,得罪这条蛇的下场,必定是极其惨烈的。他对她的偏爱是假的,她无法像原主那般自恃有宫明月的偏爱就胡作非为。 她心底是极怕宫明月的,尤其是在见到他杀人以后。她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仗着那虚假的偏爱,在他面前耍阴谋诡计。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 宫明月抬起手,五指微张,挂在壁上的掠影剑腾空而起,落入他掌中。 他将剑拔出三寸,银白色的剑刃映出他的眉眼,那眉眼间堆着腻死人的温柔,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温柔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只是在看到那少女瑟瑟发抖,又强作镇定时,心湖像是被人丢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眼神便不自觉温软了起来。 他把剑塞入重樱的手里:“樱樱想看,便看个够。” 重樱讶然。 “只是要仔细,别割伤了手指。”他不忘叮嘱一句。 重樱呆愣愣地握着剑,不知所措。 宫明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以后想看师父的什么东西,尽管说出来,师父又不是小气鬼,连把剑都舍不得给徒弟看。将来樱樱是要继承为师的衣钵的,这把剑迟早是樱樱的。” 重樱心想,那可不敢,眼前这位是个寿命比天长的老妖怪,她没那个本事能活到继承他衣钵的那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一颗糖豆 “师父,天色已晚,樱樱先回去了。”重樱把剑递还给宫明月。 “你搬到紫园来和师父一起住,不必回去了。” 重樱五雷轰顶,呆在原地:“师、师父。” “怎么,不愿意和师父一起住在紫园?”宫明月温柔的语气眨眼间转为危险。 重樱震惊之余,犹保持着几分理智,点点头,又摇摇头,慌得话都说不明白了:“不是,不是……并非如此,愿意,樱樱愿意!” 宫明月抬手,将她拽上了床榻,丢进里侧:“你的屋子尚未收拾好,今夜就睡在这里。” 这下重樱直接灵魂出窍了,僵直地躺在床上,成了一具木偶。 宫明月抚着她惨白的面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被宫六伤了哪里?” 宫明月握起她的手,欲搭上她的脉。 重樱缩回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讳疾忌医。”宫明月一脸的不赞同。 这条蛇活得久,涉猎的东西多,是会些医术的。重樱不想给他看,她没忘记,这具身体隐藏着禁忌,会触发这条蛇的淫念。 “是伤口疼,先前鞭子留下的伤口疼。”重樱随口找了个借口。 宫明月一怔:“我瞧瞧。” “不、不用了。”重樱拼命摇头,忙改了口,“伤口已经好了,师父的药很管用,现在又不疼了。” “一时疼,一时不疼,都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宫明月叹了一声。 他缓缓逼近重樱,双臂撑在重樱的身侧,垂下脑袋,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重樱。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她被困在了蛇的怀里,蛇能轻易地吞噬了她。 重樱的身体僵得厉害,面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道:“真的不疼了。” “那日是樱樱不乖,忤逆为师,惹得为师不高兴,才罚了樱樱,为师的心里还是很疼樱樱的。”他的手搭上重樱的肩膀,低声哄着,“乖一点。” 重樱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随口撒的一句慌,竟成了触发原书剧情的开关。重樱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她才不要在这条蛇手里失了身子,又丢了命。 宫明 月这条蛇活了三千多年,大部分时间是被冰封起来的,近些年才进入人族的地盘,在将千重樱拐上床之前,这只老怪物心底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分。 在他的眼里,男人和女人,都是他讨厌的人族,是他将来猎杀的对象,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从池子里捞出了浑身湿漉漉的千重樱。 千重樱的身体,就像是一把打开欲念的钥匙,让他头一回体会到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重樱现在的处境无疑是岌岌可危的。 她揪住衣裳,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着惨白的颜色。眼角不自觉泛起湿意,不知是吓的,还是委屈的。 似乎只要她紧紧抓住衣裳,宫明月就无可奈何了。 然而她这小小的挣扎,在宫明月的眼里,根本算不上挣扎,他只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掀了过来,改为趴伏在榻上。 重樱惊得如弹簧跳起,宫明月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压了回去。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去拽她的衣裳。 重樱瞳孔骤然紧缩,整个身体霎时崩紧。她身上的披风早在挣扎时就掉了下来,披风下是一件薄衫。 宫明月一寸寸褪下她的薄衫,露出裹胸。他用手指一勾,解开裹胸的带子。 他只是想看她的伤疤,没有别的意图,那两条交错的鞭痕露了出来,他便停下了褪衣的动作。 他的目光顿了顿,凝于重樱后背的伤疤上。 她的肤色欺霜赛雪,稍微添点瑕疵,都会过分显目。 两条鞭痕交错,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的皮肤过于白皙,才叫那两条鞭痕一下子蹦进了宫明月的眼底,突兀至极。 宫明月认认真真看了两眼:“的确已经痊愈,药膏记得抹,别留下了疤。” 重樱已经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贴着床榻,脑袋埋进枕头里,进入鸵鸟状态。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她更怕再挣扎下去,会引起这条蛇的注意。 宫明月看完了伤疤,将衣裳拉回去,拢在她身上。 重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宫明月不解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唤道:“樱樱。” 重樱的肩膀小幅度地收缩着,看得出来,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动。 她的脸藏进 枕头里,半天没有动静,宫明月担心她将自己憋坏了,强硬地将她掰过来。 重樱双眼红通通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被她埋过的地方,一小滩泪渍晕开。 “哭了?”宫明月呆了一呆,用拇指蹭着她湿润的眼角。 以前的小徒弟是个小哭包没错,向来哭得很有技巧,往往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哭,必要当着他的面哭,假哭居多,并非真的委屈。 这回她却是偷偷摸摸地哭。 宫明月抽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叫你小哭包一点没错,怎么这种小事也值得哭?不就是伤口疼了么?” 他并未意识到她是羞愤得哭了。 重樱抿着唇不说话,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藏到宫明月看不到的角落里。 真丢脸。 她居然因为被一个男人看了后背而哭。 她啃书时荤素不忌,什么猎奇向的都吃得下,表面浪得飞起,真正却是个连男孩子手都没摸过的乖乖女,俗称口嗨型选手。 这是人生第一次被陌生的男人强制扒了衣裳,尽管这个男人对她并无杂念。 紧张、惊惧、愤怒、羞怯……那种被宫明月按在掌下,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重樱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甚至以为宫明月已经化出原形,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重樱今夜接连受到刺激,心脏一阵阵收缩着,双眼空茫地瞪着帐顶,眼角泪水无意识地流淌着。 枕在她脑后的枕头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大块。 她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泪珠子好似一下子砸进宫明月的心底。 “不哭了,以后就算樱樱犯了天大的错,师父也不责罚樱樱,好不好?”宫明月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泪,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重樱微怔。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大结局,她都要信以为真了。原书里的千重樱什么错也没犯,被他活生生地摘了心脏。 这条蛇的话根本不能信。 偏偏他总用这样温柔的语气承诺,怎能不动人心旌?如果她是千重樱,大概率也会上当。 重樱胡思乱想着,唇瓣抵上一物。 是颗糖豆。 宫明月从 锦囊里摸出来的。 糖豆着沁着股甜腻的香气,直往重樱口中钻,重樱被诱惑地忍不住张开唇,含住这颗糖豆。 甜甜的滋味霎时间在舌尖上漫开。 宫明月有随身带着糖豆的习惯,偶尔含上一颗,绵绵密密的甜在嘴里化开,是他最喜欢的滋味。 原书里他总是在与千重樱共赴巫山云雨时,用嘴将糖豆喂给千重樱,只有这个时候,他是真心愿意与千重樱分享自己尝到的甜蜜,因千重樱的身体哄得他很开心。 说起宫明月随身带着糖豆的习惯,还要追溯到他五岁时。 宫明月是人族和妖族结合的后代,他的母亲是蛇妖,名叫宫南雪,父亲是神霄宫的首席大弟子,虞长风。 在奉命追捕蛇妖的时候,虞长风误中情毒,蛇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解了毒,他对蛇妖产生异样的情愫,放过了蛇妖。 五年后,蛇妖宫南雪带着宫明月入神霄宫认亲,虞长风这时才知道蛇妖为自己诞下了一子。神霄宫逼迫他杀了他们母子二人断情,他几番挣扎之下,决定背弃自己的信仰,护佑他们母子二人。 他对同门刀剑相向,杀出重围,带着他们母子二人逃出神霄宫。 摆脱神霄宫的追杀后,他将宫明月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买了一包糖豆,哄着他叫自己爹爹。 宫明月开心极了,那是他的爹爹给他买的糖豆。 从今往后,他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爹爹了。然后下一秒,年仅五岁的宫明月就看见他的爹爹脸上骤然失了血色。 他的母亲宫南雪,站在他的爹爹虞长风身后,将自己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身体。 虞长风微微瞪大眼睛,抱着宫明月,轰然倒在血泊里。宫明月嘴里那颗糖豆还没有吃完,就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爹爹。 宫明月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那颗糖豆的滋味——是甜的,也是苦的。 重樱嚼着嘴里的糖豆。 这还是宫明月头一回在清醒的情况下喂她糖豆,千重樱都没这个待遇。千重樱意乱情迷时尝到的糖豆,真的能尝出甜味吗? 或许她以为是甜的,在被宫明月摘了心脏的那一瞬,她才恍然大悟,宫明月喂给她的糖豆,其实是苦的。 重樱想着宫明月的身世,眼泪渐渐干了,心底那些别扭的情绪,尽数被这颗糖豆的甜味冲击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个委屈得哭得不能自已的她,只是场幻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幼崽真好哄 啧,一颗糖豆就哄好了,真是乖得招人疼。宫明月满意地揉揉重樱的脑袋,轻声问:“还要吗?” 重樱摇头。 糖吃多了会蛀牙。 宫明月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睡。” 宫六将重樱劫走后,他马不停蹄地追捕二人,又在密室里审问丞相派来的奸细,耗费太多心神,再厉害也忍不住犯困了。 他在重樱身边躺倒,拽起薄被裹住重樱的身体,屈指弹灭了蜡烛。 屋内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重樱睁着双眼,待眼前渐渐适应了夜色,缓缓从被子里钻出来,往外面爬去。爬到一半,伸出一只手,将她按了回去。 “睡觉。”宫明月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我去别处睡。” “就在这里睡。” “再过半个月,我就十六了。”重樱决定提醒宫明月一句。这条蛇不懂男女感情,至少懂得世俗礼仪,在世俗里,这么大的女孩子,不应该和不是自己夫君的成年男人共睡一榻。 “就算长到九十六,樱樱依旧是为师的小姑娘。”宫明月再次拽起被子,裹住重樱,懒洋洋地说道。 他是个三千多岁的老妖怪,人族十六岁的年纪,在他的族群里还只算幼崽。幼崽轻易夭折,都是被他们这些老妖怪拴在裤腰带上,恨不得时时刻刻看护着的。 宫明月的一条手臂搭在重樱的腰上,重樱像条蚕似的,被包裹在被子里,不能动弹。 她很郁闷。 这条蛇在世俗里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世俗? 宫明月察觉到她的抗拒,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樱樱以前总是半夜敲师父的门,还记得吗?” 重樱哪里记得,她又不是原主。 片刻后,她想起原书里的一些片段。原书在提及千重樱的来历时,用回忆的笔法介绍过,千重樱是被宫明月和沈霁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东陵大陆战乱频繁,千重樱从小与族人失散,流落街头,险些死在战乱中,是沈霁求宫明月收她为徒,给了她容身之所。 初入国师府,她因害怕打雷,半夜跑去敲宫明月的门。重樱猜测,宫明月那时并不知道她是 能复活千重曦的容器,是真心实意拿她当自己的徒弟,将来传承衣钵的。 千重樱十四岁的身体,长年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不良,瘦弱如十岁的稚童,在宫明月的眼底,分明就是可怜巴巴的幼崽。 幼崽害怕,当然要好好哄着,不能受了惊。 他将千重樱抱进自己的屋里,裹着小被子,哄她入睡。 千重樱仅只这一次,半夜敲过宫明月的门,第二天宫明月就将她安排进了朱园。 此后每次打雷,她都是去找沈霁的。 她也敏锐地感知到,宫明月并非表面上那么好招惹。 “我现在不怕打雷了。” 宫明月笑了,用揶揄的语气道:“嗯,樱樱胆子变大了。” 重樱懒得搭理他,背过身去。既然跑不掉,就认命,她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 心口处一缩一缩的疼,疼痛不是很明显,像是错觉。 重樱按住心口。宫六往她的身体里塞了一只金蚕蛊,宫明月灵力高强,肯定有办法取出金蚕蛊,但金蚕蛊不知走到了哪里,取出来岂不是要光溜溜地躺在他面前。 重樱喉中一哽。 那样这条不通欲念的蛇,肯定会无师自通,兽性大发的。 重樱断然否决了这个念头。她已经被宫明月强行扒了一次衣裳,绝对不能再被他第二次。 不能让这条蛇知道金蚕蛊的存在,否则他一定会将她扒光取蛊的。 重樱差点又要泪崩。 她真惨。 她忍住泪水,在脑海里着法子。宫明月收的几个徒弟当中,有个叫宫七的,是位医女,她或许有办法,不如去找她。 重樱安心了下来,闭上眼睛,不消片刻,意识混沌起来—— 火。 到处都是火。 烽火燃烧的地方,鲜血浸透泥土,尸骸遍地。 重樱在梦里拼命地跑着。直觉告诉她,要想活命,别回头,跑! 她鼓动着全身的肌肉,迈开双腿,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咻”的一声,一道银光擦着她的面颊飞过。 重樱双腿一软,整个人扑了出去,趴在了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双手,掌心的皮肉被石子割裂,鲜红一片,泛着火辣辣的疼。 一支又一支飞箭从天而降,扎进她面前的土地里,箭 尾不断地颤动着。 重樱双手撑在地上,下意识地往后躲着。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是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 “咦,哪里来的小豆芽菜?” 重樱双脚凌空,用力蹬着,想要从那只手中挣脱。 奈何那手臂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重樱抓着那只手腕,顺着手臂望过去,乍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宫明月一袭红衣,站在肆虐的烽烟里,衣摆被风扬起,发出猎猎的声响。他晃着手里的重樱,挑起唇角笑道:“小豆芽菜,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放、放开我!”重樱气恼地说道,“你才是豆芽菜!卑鄙无耻的老黄瓜!” “这么干瘪,不是豆芽菜是什么。”宫明月掂了掂。 她的身体变小了许多,短手短脚,瘦巴巴的,的确像棵豆芽菜。宫明月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易将她挟制住。 重樱被宫明月掂得有些晕。 “师尊,她许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站在宫明月身边的青年开口说道。 那青年手里握着一把剑,稍显凌乱的发垂在身后,漆黑如墨。尽管满身是血,那双眸子温润如旧,望过来时满含悲悯。 宫明月的首席大弟子,沈霁。 “妇人之仁!”宫明月斜睨他一眼,“别忘了,这个战场上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不是。”重樱飞快地摇着脑袋,她感觉到了宫明月的杀意。 “你不是什么?”宫明月反问。 重樱脖子一缩。 “你刚才叫我什么?”宫明月呢喃着,“……什么瓜?” “师父。”重樱果断改了口。这老男人记仇! “谁是你师父,小丫头片子,不要乱认亲。” 重樱求助地望向沈霁,只有沈霁站在杀戮中心,身上无半点杀戮气息。他接收到重樱的求助,温声道:“师尊,她年纪尚幼,连剑都提不动,不如放了她。” “又想起你那早夭的妹妹了?” 沈霁默认。 重樱的身体飞起,轻飘飘地落在了沈霁的怀中。 宫明月嫌弃地擦着手上的土。 重樱甫一落入沈霁的怀中,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了开来,忽觉浑身软绵绵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沈霁的怀抱又暖又干燥,给了她安全感,她放心地合 起眼眸,任由意识迷糊起来。 重樱在发烧。周身仿佛燃起了烈焰,火舌一寸寸舔舐着她的骨骼。 她努力地掀着眼皮,昏昏沉沉间,隐约有一人坐在她的身侧,用帕子浸了水,敷在她的额头上。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沈霁温柔的嗓音,像春风般拂过重樱的耳畔。 她伸出手,揪着沈霁的袖摆。不能死,有个声音提醒着她。 她抓着沈霁衣摆的那只手,五指攥得紧紧的。 “有几日了?”宫明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开口询问她的情况。重樱从眯着的眼缝里望过去,只看到一道红影在灯影里晃着。 宫明月一来,她就无端紧张起来。他就好像那随时能宣判她死刑的神明,一句话便能决定她的命运。 “两日了。”沈霁说。 “今夜再不醒过来,就扔了。”宫明月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沈霁一哽,没有说话。 轰然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屋内烛火跳了一下,沈霁猛地站起,袖摆从重樱的掌心中滑了出去。 “师尊,我去看看。”沈霁说完这句话后,一阵脚步声远去。 重樱担心宫明月真的将她扔出去了,急得去抓沈霁的衣裳。 她这一抓,刚将料子握进手里,就觉出了不对劲。 触感不对。 屋里只有两个人,不是沈霁的,就是宫明月。重樱的掌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指尖微动,抓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她怕她一松手,宫明月就丧心病狂地将她扔了出去。 “师尊,有刺客。”就在重樱犹豫之际,沈霁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您先走,我来断后。” 接着是刀剑相击的声音。 空气里有淡淡的腥气漫开。 重樱听说有刺客,更不敢松开宫明月的袖子了。 能感觉得到宫明月薄凉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 重樱将他的袖摆死死握在手里,指甲抠出惨白的颜色也不敢撒手。 一张薄毯兜头而下,将她裹了起来。 “松开。”宫明月的声音抵着她的耳畔响起。 重樱犹豫。 “再不松开,就斩了你这只手。” 重樱果断地松开了手。 宫明月将薄毯往上拽了拽,连同她的脑袋一起裹好,弯身将她背了起来。 重樱愣愣 地趴在他背上,薄毯密不透风地裹住她整个人,宫明月的背温暖宽阔,十分有安全感。 她将脑袋搁在他的后颈处,很安心地眯起眼睛。 薄毯外面是一个世界,薄毯里面又是一个小世界,小小的一张薄毯,隔绝了所有的杀戮、血腥和危险。 宫明月背着她跳起,在风中疾行着。 重樱睁开眼睛,偷偷从毯子的缝隙往外望了一眼。 漆黑的天幕挂满浩瀚的星子,宫明月背着她在漫天的银光里穿梭。 …… 重樱醒来时,迟迟忘不掉万千星子齐齐闪烁的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撼感。她按着心口,回味着梦里的情景,望向窗口。 窗门半开,天色渐亮,一颗光芒黯淡的星星垂在天际。 身侧的宫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条蛇向来都喜欢早起。记得书里提过,千重樱每每与他云雨过后,醒来时,床榻的另一边都是空荡荡的,这让千重樱很失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秋千不好惹 春夏秋冬四婢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将朱园里的东西打包好,搬进紫园。 下午重樱就搬进了新屋子。 紫园有很多干净宽敞的屋子,重樱这间屋子与宫明月的屋子隔了一小片紫竹林。重樱心里记挂着一件事,搬进新屋后,屏退四婢,跳到床上,将床帘放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宫六将她劫走后,她并未像原书那般,放出信号弹,引宫明月前来,宫明月却在发现她不见后,准确无误地找到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宫明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定位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重樱翻着可疑的物件,香包,玉饰,发钗,耳珰,项链……这些东西都是她当天带在身上的,个个都可疑,又个个都没有证据。 重樱丢开它们,坐了起来,翘着右腿,晃了晃。脚腕上的一根银色珠链引起她的注意。 重樱稍稍回想了一下原文的剧情。 原文很少提及千重樱身上的配饰,因为它们都是无关紧要的,除了千重樱的脚链。这个脚链在原文里至少出现过三次。 这条脚链是宫明月送给千重樱的礼物。 千重樱很喜欢这个礼物,这条脚链扣在她的脚上,就好像师父将她锁住了。她喜欢这样被宫明月禁锢的感觉。她爱慕宫明月,心甘情愿被他锁着。 重樱拨着脚链,想将它解下来,弄了半天,不得其法。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的叫千重樱给猜中了!这个脚链就是个禁锢之锁,宫明月用来锁住千重樱的。 当然,看过大结局的重樱不会傻乎乎地和原主一样,认为这是宫明月想一辈子将自己的小徒弟拴在身边宠爱。 千重樱是复活千重曦的容器,宫明月锁着千重樱,是怕她跑了。 重樱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试着将脚链脱下来。 脚链的松紧程度刚刚好,既解不开,也没办法从脚腕上脱下,脚腕都红了,依旧纹丝不动。 重樱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条脚链出卖了她的行踪。 这个脚链还真是个麻烦。 重樱将衣服一件件往回套,暂时放弃和这条脚链较劲。 下午还有功课要 做。 重樱的伤已经好了,宫明月给弟子开设的课自然不能再缺席。宫明月是大魏的国师,平日里事务繁忙,很少亲自指点他们,教他们琴棋书画的先生,都是从府外请回来的,只有涉及灵术,他才会手把手指导一番。 重樱不认得这个世界里的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将字都认了一遍。 下学的时候,正值太阳落山之际,重樱提着剑,经过一片深湖,见几个侍女在树下荡秋千。 那是棵古榕树,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粗藤编织出来的椅子,由两根垂下来的绳子系着,结成秋千的样式,挂在树下,绳子上缠着漂亮的紫藤花。 一名蓝衣侍女坐在秋千上,其他侍女将秋千推得高高的,再猛地松手,那秋千就载着侍女荡至了半空。 侍女们咯咯的笑声飘进重樱的耳中。 重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立在原地。 望着那架高高飞起的秋千,她的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一大段文字,丰富的想象力让每一个文字都活了起来,在她的脑海中自动形成活色生香的画面。 重樱直觉一股气血直往脑袋上涌,又羞又恼的情绪,化作滔天巨浪,冲击着她的胸腔。 这架秋千就是原书里宫明月和千重樱的play道具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这段剧情写得狗血又刺激,足足用了三大章,章章都不低于三千字,文风绮丽艳靡,姿势新奇大胆,细节到位,肉香四溢,堪称原书最难忘的高能名场面之一。 假如这场激情戏的女主角不是她的话,就冲着这个在她萌点上跳舞的写法,她可以吹一辈子。 没有假如。 重樱倒霉催的,穿成了千重樱。 原文是这样的,中秋那日,宫明月因要赴宫宴,没办法陪千重樱过节,千重樱不高兴,撒泼打滚要求他留下来陪自己。宫明月入宫除了赴宴,还有一桩要事,便没有答应她。 宫明月走后,千重樱气得饭也不吃,觉要不睡,将宫明月平时送她的小玩意砸了个稀巴烂,自己提着一壶酒,跑到湖边赏月。 她与宫明月相好后,宫明月事事顺着她,鲜少拂逆她的心意。她被宫明月捧在手心里,娇纵得无法无天,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越想越是不忿。 那时又传出宫里的清平公主心属宫明月,有意招宫明月为驸马,她便怀疑是宫明月厌弃了她,想要投奔公主的怀抱。 千重樱越想越气,将带来的酒喝了大半,坐在秋千上,荡到半夜。宫明月回来时,不见千重樱,与下人一同四处搜寻,终于在树下发现了她的踪影。 更深露重,千重樱孤零零的一个人,意识已经半迷糊,手脚冻得发冷。宫明月将她抱入怀中,她嗅出宫明月身上的气息,委屈得扑进他怀里大哭,借着酒意,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情痴与衷肠。 美人投怀送抱,岂有不笑纳之理。宫明月本就迷恋千重樱的身体,美人挑得他情动,他便顺理成章地将美人吃干抹净。 夜幕圆月高悬,月色皎皎如霜,他们在寒风里彼此相拥,肌肤滚烫,合而为一。 情念炽如烈火,秋千荡到最高处,万般销魂滋味,尽在不言中。 那是千重樱最难忘的一夜。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的秋千play,让宫明月尝到甜头,此后,秋千成了这篇文高频出现的一个道具。 宫明月叫人在自己的屋里也结了一架秋千,千重樱每每与他闹别扭时,他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抱着人“荡秋千”。千重樱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折腾,再也不敢随便与他冷战。 除了中秋和冷战这两次用了大篇幅描写,后续的有关秋千的情节,都是一笔带过的,即便每次不足百字,都无法抹杀秋千在这篇文里的存在感。 这便是为什么重樱在看到这架秋千后,如此大的反应。 明明那些都是还未发生的情节,她却羞愤难当,无地自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扒光了,丢在大街的人群中,被所有人看了个大笑话。 那架晃悠悠的秋千也跟着变得刺目起来。 蓝衣侍女从秋千上下来后,其他侍女争相恐后地去抢: “我先来,让我先来。” “说好下一个是我的。” “你这么重,小心压塌了,到时候卖了你都不够赔罪的。” “我要撕烂你这个臭丫头的嘴。” 重樱“锵”的一声抽出宝剑。侍女们见了她,俱是一愣,连忙站到一旁向她行礼:“十姑娘。” 重樱抬起手,一剑将秋千劈成了两半。两根缠着花 藤的绳子,各自系着半截被拦腰截断的藤椅,在风中晃来晃去。 侍女们惊呆,一时谁也不敢出声。 重樱还剑入鞘,舒了口气。没了这个秋千椅,就不会触发原文剧情了。 她丢下侍女转身就走。反正千重樱在国师府里人缘不好,她们都不大喜欢她,解释了她们也不听。 而且这件事根本没法解释啊啊啊魂淡!!! 重樱一走,侍女们慢慢地回了神,面色各异,有人脸色发白,有人神情震怒,有人担忧不已。 “不就是仗着大人宠她才这么胡作非为,哼,一个废物,有什么好嚣张的。” “这秋千是九公子给七姑娘做的,九公子向来脾气冲,要是九公子知道了,怕是要酿成大祸。” “这可如何是好,秋千是我们向七姑娘借来玩的,怎么向七姑娘交待!” 众人七嘴八舌,都拿不出主意,不知是谁讷讷喊了一句“七姑娘”,侍女们转头,夕阳里逆着光而立的白衣女子,不是宫七是谁! “怎么回事?”宫七刚取药回来,经过湖边,就见这群侍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禁皱眉问了一句。 侍女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还是那名蓝衣少女上前,支支吾吾将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蓝衣少女说完,惴惴不安地去打量宫七。 微风吹皱湖面,宫七的影子倒映在水里,呆呆盯着那架断裂的秋千,半天没有动静。 *** 重樱刚搬了家,还没适应过来,差点又去了朱园。等她绕回来时,夕阳已经落山,暮色一寸寸吞噬着大地。 重樱踏进紫园,四婢站在门口,迎了上来,取走她手里的剑:“十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大人在等您用膳。” 重樱微愣:“等我用膳?” 四婢齐齐点头。 重樱哪里想得到搬过来和宫明月一起住,还得陪宫明月用膳。她极不情愿地一步三挪,挪到了花厅。 廊前的灯笼已经点亮,白露和谷雨站在门口,屋内点着数盏琉璃灯,宫明月坐在灯影里,的确是在等她的模样。 重樱踏进屋内,照着规矩,老老实实给宫明月行了礼。 “坐。”宫明月说。 重樱双手搭在腿间,垂着脑袋坐下。宫明月吩咐上菜。 菜肴热腾腾的, 刚端上来空气里就蔓延着香气,重樱偷偷瞄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有荤有素,还有排骨汤。但在宫明月面前,重樱有些顾忌,不太放得开,整顿饭都是小口小口地抿着,不敢放肆。 这一顿饭吃得扭捏至极。 原书里宫明月在将千重樱拐上床之前,并没有和千重樱一同用膳的习惯。蛇天性冷血,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与千重樱有了身体的接触后,他才试着和千重樱一同用膳,这还是千重樱胡搅蛮缠求来的。 千重樱也觉察出来了,宫明月有意避开与她口水交换这种亲密的接触。或许,对于宫明月来说,相濡以沫是一种很神圣的行为,代表着他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千重樱执着于此便是这个缘由。 事实上证明千重樱的想法是对的,在宫明月同意与她一同用膳后,两人再赴巫山时,宫明月动情之际,破天荒地吻了她的唇瓣。 他还将他最喜欢的糖豆含在口中喂给了她。 重樱想不通宫明月怎么会突然转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灵女祭 用过晚膳,重樱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缠着自己的衣角,谷雨提来一盏宫灯:“十姑娘,这是大人今日特意从宫里带出来的。” “给我的?”重樱绞着衣角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 “喜欢吗?”宫明月问。 那玉勾云纹宫灯造型华美,图案精致,一盏幽幽烛火,透过绢纱映出重樱的眉眼。 重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心底里盛开着欢喜的花。 她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盏宫灯。 “今晚是灵女祭,你拜入我门下已有两年,很少出府,想不想出去玩?”橘黄色的烛火笼着宫明月的面颊,为他冷白的肌肤添上一丝暖意。 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为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重樱在心底咕哝着,哪里是很少,除了被宫六劫出去那一次,千重樱入国师府后根本就没出过门。宫明月有意控制着她的行踪,不许她出门。 千重樱也为此苦恼过,后来痴心迷恋宫明月,被宫明月哄得团团转,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只安心守在他身边,他说往东,她就不往西。 重樱听说可以出去玩,又惊又喜:“真的能出去玩吗?” 宫明月站起身来,抬手。 白露会意,奉上一件雪白的披风。 宫明月将披风裹在重樱的身上,系好带子,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晚上风大,不许着凉。” 重樱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她接了谷雨手里的宫灯,亦步亦趋跟在宫明月身后,出了国师府。 灵女祭原文里几乎没有提过,或许提过一两笔,只是和情节无关,被重樱忽略了。 重樱抓着宫明月的袖子,好奇地问灵女祭是什么。 宫明月耐心解释着:“灵女祭是民间为纪念灵女而设立的节日,在这一天,所有的百姓都会自发地去水边祭祀,祈福消灾。” 祭的是哪位灵女,不用宫明月明说,重樱也能猜得出来。东陵大陆的历任灵女,只有千重曦葬身无尽海,去水边祭祀,祭的当然是千重曦。 宫明月将她眉目间的喜色收进眼底。 灵女祭是大魏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正值浓浓春意之 际,天都城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街头花灯如昼,夜空升起璀璨的烟花,远处的河上飘满了河灯。重樱的心情被气氛感染,跟着欢欣鼓舞起来。 “卖糖人咯,两文钱一个,买三送一!甜而不腻!”街道两边都是货摊,摊贩们在卖力地吆喝着。 重樱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 宫明月悠闲自在地在灯影里穿梭,并未注意到她这边,倒是他的贴身侍卫霜降自始至终跟在她身后,防止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 不管重樱往哪个旮旯角落里钻,他都跟个影子似的,永远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不多不少。 简直是阴魂不散。 愁得重樱脑壳都疼了。 重樱停下脚步,小口喘着气。跑来跑去,她累了。 夜风拂面,长街灯影摇晃。 重樱逆着光停下,拿手揉着眉心,唇瓣忽然一凉,香香甜甜的滋味漫开。 她垂下眼睫,入目是一截红棕色的糖人。宫明月握着糖人的竹签,双眼一弯:“像你。” 明明是个小猪仔,哪里像她了。 重樱鼓了鼓脸颊,最后求生欲战胜斗志,咽回快要脱口而出的“你全家都是小猪仔”。 她把手里的宫灯塞给宫明月,一口叼走糖人,转身走到人群里。 不跟这条幼稚的蛇说话。 宫明月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笑着把宫灯递给了霜降。 一路上重樱都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宫明月带着她上了一艘画舫,画舫上挂满了灯笼,烛火将水面映照得光影璀璨,隐约有丝竹声从舱内飘出。 几名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拱手向宫明月施礼:“国师大人真是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原来这位就是名动天都的国师大人,久仰国师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国师大人请受在下一拜。” 这些男人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左右,满身绫罗绸缎,掩不住凸起的大肚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苍蝇,更遑论开口就一股子油腻味。 重樱咬了口糖人,默默往后退一步。 那向宫明月行跪拜之礼的男人,双腿刚弯下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宫明月笑得克制疏离:“林大人多礼了,你我同朝为官,皆仰仗陛下,不必如此客气。” 那人心底惊诧不已,顺着这股力道站起。素闻国师宫明月身怀绝品灵骨,堪称整个东陵大陆最强的灵术师,只见他轻袍缓带立于月色里,仙风道骨,风华绝代,的确是常人所不及。 他注意到宫明月身旁的重樱,见她风流袅娜,小小年纪,就已经貌美惊人,与宫明月站在一起,仿佛一对璧人,忍不住道:“想必这位是尊夫人,与国师大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重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如果她没记错,这老妖怪为了融入人族,谎称自己是人,因在大魏做了十多年的国师,按照他当时报的年纪,如今算起来也有三十六了。三十六在人族已经是高龄,更有甚者都做了爷爷。 与“爷爷”同辈,重樱惯性思维觉得自己被人给看老了。 重樱话音刚落,那位林大人的笑容一僵。与他同行之人提醒道:“别看着国师大人年轻,真实年龄比林大人还要大上两岁。” 他本意是想让这位林大人顺着他的话夸宫明月样貌年轻,哪知那林大人是个木疙瘩,又见重樱裹着披风站在宫明月身旁吃着糖,粉雕玉琢的,一副幼齿的模样,惊异道: “难道这位是国师大人的千金?国师大人真有福气,竟有一位如此冰雪可爱的千金。与国师大人站在一起不似父女,更像是兄妹。” 提醒之人登时不忍直视地用手捂住了额头,气得想跳河。 宫明月勾着唇角,阴沉沉地笑道:“林大人说笑了,宫某不才,至今尚未娶妻。林大人若有合适的,不妨替宫某牵个红线,想来生个漂亮伶俐的女儿,也是来得及的。” 重樱连忙道:“我是他徒弟。” 她哪敢平白无故认了宫明月做爹,宫明月还不得宰了她。 那林大人一愣,面颊“刷”的一下红了。这可是拍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蹄上。 他初到天都城,还认不全京都的官员,今日受邀出来游玩,只听说朝中有两大势力,分别以国师宫明月和丞相师权为首。 国师宫明月身为大陆第一灵术师,有呼风唤雨之能,跟着他混有前途,必是要巴结的,这才急吼吼地上来拍马屁。只是他对国师知之甚少,一上来马屁没 拍成,还得罪了俩。 林大人尴尬得直咳嗽,还是最先迎出来的男子解围道:“夜里风大,国师大人里面请,歌舞助兴,再谈其他事。” 宫明月往船舱走。 重樱揪住他的袖子,他回头看她。 重樱道:“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看看烟花。” 刚才那拍错马屁的林大人道:“里面都是大男人,的确不适合小姑娘,不如给小姑娘抓点瓜子果脯,由她去玩。” 他说着,叫身边的侍童去拿食盒过来。 宫明月不置可否,只道:“披风不许脱,要是生病了,就让宫七给你扎几针。” 不管是原主还是重樱,都是极怕针尖的,重樱连连点头:“师父放心。” 画舫已经行到河中央,不怕重樱跑了下去,霜降便没再守着重樱,跟着宫明月一同进了船舱。 重樱抱着食盒,抓着里面的果脯,吃了一颗,仰头望着漫天的星子。 河里飘着无数莲灯,灯火交相辉映,仿佛水里开出了火红色的花,反显得天上的星星黯淡了。 不远处烟花腾空,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整个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一艘小船穿过漂浮的莲灯,往这边驶来,重樱取下头上价值连城的簪子,冲着小船招手。 小船上的人会意,撑着船过来了。重樱从甲板上跳了下去,仗着一身功夫,轻飘飘地落在船上,递出簪子:“送我去岸边。” 上了岸后,她嫌披风碍事,解了披风,丢在地上,朝着灯火璀璨的地方奔去。 这么大好的机会,不跑白不跑。 至于脚上的链子,谁知道她的猜测准不准呢,不管了,先跑了再说,跑出去再找一把剑,把链子给砍了。 重樱对天都城并不熟悉,她打算先远离那艘画舫,再找人慢慢问路出城。 她一路逆着人流走,走了一条街,忽见前方人头攒动,心神一动,跟了上去。 青石铺出来的广场上,聚满了天都城的百姓,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汉白玉雕像。那雕像足有三丈高,雕成女子的模样,女子年纪很轻,容色昳丽,手里挽着长弓,弯弓如满月,一支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工匠手艺精巧,将雕像雕琢得栩栩如生,一眼望去,生出疾风拂面、衣袂飘飘的错觉。 从雕像的表情来看,女子应该是在战斗。 足踏碧波,手挽长弓,又有无数百姓在此跪拜祭祀,这女子是灵女千重曦无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樱樱疼 宫明月将弓弦拉至满月,手背青筋暴起。 重樱眼皮跳了跳。要完!宫明月明显是打算射出这一箭。 他箭术高超,是想铤而走险,将箭穿过她的身体,射中宫六的心脏。因她的个子比宫六矮,又被宫六扣在怀里,箭穿过她的肩膀,就能正中宫六的心脏。 她可是追了整本书的,宫明月这个变态的性子,她简直了如指掌。这么刺激惊险的杀人方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用这样的方式杀了宫六,对宫明月来说,会有一种奇怪的快感,尤其是鲜血飞溅,糊满重樱一身时,他肯定快乐极了。 重樱不快乐了。 在宫明月快要射出这一箭时,重樱不管到底有没有挤出眼泪,及时用哭腔道:“师父,樱樱疼。” 宫明月犹豫了一瞬,那支箭便没有射出去。他目力绝佳,一眼就看到了重樱颈侧蜿蜒的血痕。 宫六的匕首锋利,重樱挣动间,颈侧添了道细细的伤口。鲜红的血丝顺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流淌,红白交加,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原本这雪白的皮肤溅上血珠定是极美的,宫明月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日刑台上,他一鞭子打下去,少女疼得浑身发颤,却紧咬牙关,死活不肯示弱,向他求饶。 这一句“樱樱疼”,是撒娇,更是向他示弱。 倔得没边的小姑娘,看出他眼底的冷酷,向他求饶了。 宫明月饶有兴趣地盯着重樱。 他的草包小徒弟,从禁地醒来后,不单性情大变,脑子也变得聪明了,居然能在瞬息之间判断出他下一步的举动。 宫明月破天荒地抑制住了杀意,应了她这次的示弱。 她是他最偏爱的小徒弟,偶尔娇纵她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 宫明月放下弓箭,眼睫微垂,睫羽敛去眼底的神色。 宫六紧紧盯着宫明月,并未察觉到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飞快地从草丛里游过。倏然,他右腿一疼,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手中的匕首滑落下来。 重樱在匕首松开的瞬间,立时抓住机会,推开宫六,迈着步子朝着宫明月奔去:“师父!” 其余侍卫尽数向宫六涌去 ,重樱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 宫六的身影淹没在刀光剑影里,就在她以为宫六要和原书的结局一样时,“嘭”的一声,一团白烟在宫六的身边炸开,瞬时掩去了宫六的身影。 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与宫明月带来的人马厮杀在一起,重樱就是这一犹豫,眨眼间被困在了战场的中心。 她两眼茫然地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乱战。 一名黑衣人举着刀朝着她劈下,她带出来的剑早已在路上被宫六收缴,此时没有任何兵器傍身,又因慌乱之下,肢体僵硬,半个招式都没使出来。 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刀光落下,脑海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宫明月出现在她身后,袖中一道寒光翻转,将那黑衣人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的瞬间,重樱想也没想,抓住宫明月的袖子挡住脸,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中。 这样就能避免血珠溅到她身上。这是她钻进宫明月怀中时唯一的念头。 宫明月:“……”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的目标是宫六,带走了宫六后,他们丝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侍卫头领打算带着人去追,宫明月道:“不必追了。” 霜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宫明月:“大人?” “是丞相府的人。”宫明月冷笑。 丞相府和国师府的人,死伤各占一半。霜降领着人善后,检查是否还有活口。 宫明月衣服上溅了血,绯红色的长袍,颜色更深了些。 重樱从他怀中钻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拿宫明月当了挡箭牌。她惴惴不安地去看宫明月,就怕他一怒之下,拿袖子里的掠影剑把她劈成两半。 宫明月也在看她。他脸上倒未见怒色,就是表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重樱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在地上搜寻她的包裹。找了半天,不见包裹的踪影。 这个该死的宫六,不会是在性命攸关的逃跑之际,还顺手将她的包裹劫走了。 重樱快要气成了个球。 小姑娘眉眼间堆上怒色,脸颊圆鼓鼓的,还挺可爱。宫明月忍不住伸出左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拇指与食指顺道还搓了搓。 重樱:“……” 喂,当搓面团吗? “回府 。”宫明月道。 侍卫将马牵到宫明月身前,宫明月翻身上马,微微俯身。 重樱的视野里倏然递出一只手,她顺着那只手往上望去,撞上宫明月的目光。 宫明月挑眉:“还不走?” 重樱犹疑:“坐哪里?” “当然是师父的怀里。”宫明月理所当然地说道,“为师记得,樱樱不会骑马。” 宫明月对这个小徒弟,一向没什么避讳,重樱左右张望,除了宫明月,显然没人敢和她共乘一骑,只好抓住他的左手,顺着他的力道,上了马,坐进他的怀中。 他衣服上沾了血,怀中腥气尤其浓烈,重樱嗅着腥气,不适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冷。”重樱抱住双臂。这条蛇的体温比旁人低一些,怀里冷冰冰的。她又害怕,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宫明月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温声问:“这样还冷吗?” “好点了。”袍子上还带着宫明月的体温,呼吸间满是宫明月的气息。 “你换个姿势,将双臂搂着为师的腰,脸颊贴着为师的心口,这样便不冷了。”小姑娘怕冷,夜里风大,怕会冻着。 “不、不用了。”重樱连忙摇头,忽然身体腾空而起,竟是宫明月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提了起来,换侧坐在马背上。 重樱怕摔下去,赶紧搂住宫明月的腰,维持身体的平衡。宫明月拽起衣袍,这回将她连人带脑袋,一起裹了起来,双臂圈住她,拽紧缰绳,呵斥一声:“驾——” 座下神驹得了号令,疾驰而去。 夜风呼呼刮来,俱被宫明月的外袍挡在外面,重樱缩在宫明月的怀中,眼前乌漆嘛黑的,发现这样确实挺暖和的。 人一暖和,就容易犯困,重樱奔波了大半夜,疲累不堪,这会儿眼皮子开始打架。她抱着宫明月,意识模模糊糊,心底颇为遗憾,这么大好的逃跑机会,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她明明没有放出信号弹,宫明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难不成他在她身上装了GPS不成? 重樱打了个呵欠。回去后她要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就当攒经验值了。 重樱睡着后,宫明月用手 臂搂着她,以免她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到了国师府前,他将重樱抱在怀里,翻身下马,整个过程动作小心翼翼,丝毫没有惊动重樱。 侍卫上前为他推开大门。 春夏秋冬四婢早已等候在院内,见宫明月抱着重樱入府,连忙迎了上来,打算将她接过去。 “从明日起,樱樱搬到紫园来住,你们四个今夜将她的东西收拾一下。” “是。”四婢心中暗暗吃惊,齐齐应了一声。 紫园是宫明月的住处。因院内种植了一大片紫竹林,远远望去,一片浓紫,故唤紫园。 重樱的屋子还没腾出来,宫明月抱着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将她搁在床上。 白露和谷雨前来伺候。 宫明月道:“别吵醒她。” 白露和谷雨点点头,点上安神香,一人替重樱褪衣,一人替她脱鞋。 重樱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点着一盏烛火,她抱着小被子,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的白纱帐,有些懵。 这里似乎不是她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叫朱园,因院子里种植的花多是红色而得名,她追书的时候就经常吐槽,朱园听起来像猪圈的名字,宫明月是在养猪吗?大结局章告诉她,可不就是么!千重樱就是宫明月养出来的猪,养了整本书,终于在大结局章的时候宰了。 重樱起身穿鞋,走到门口,伸手拉门。 门纹丝不动。 被人从屋外上了锁。 重樱试了好几下,没拉动,只好放弃。 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整理着思绪。她是被宫明月带回来的,这里应该就是宫明月的地盘。 她抬眸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干净利落,一应玩器全无,只有架子上摆着几本书,壁上挂着一把剑。 剑是金色的,乍一望去,犹如一条金色的蛇,唬了重樱一跳。因那剑柄雕成蛇头的样式,各嵌一颗红宝石,看起来尤其像蛇的眼睛。 这是宫明月的兵器,掠影剑。这把剑出鞘后剑尾微微弯曲,犹如蛇的尾巴,异常锋利,能在瞬息之间割断敌人的喉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灵女像毁 传闻灵女是神的后裔,是神留下来守护东陵大陆的。历任的灵女都出自千重山,因此千重山族人又被称为灵女族。 灵女生来就是守护者,战死是她们的宿命,这其中以千重曦之死最为悲壮。 人妖两族大战中,千重曦用生命作为代价,封印大部分妖族,为了防止解开封印,她不惜自刎,肢解魂散,断绝妖族复苏的可能。百姓感念灵女恩德,每逢她忌日这天,都会前来祭拜。 重樱仰头望着这尊雕像。 说起来,千重樱与千重曦同出一族,怪不得她的身体能做千重曦的容器。可惜千重樱自幼被赶出灵女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宫明月收她为徒那日,问她姓名,她流落在外时,年纪尚幼,不记得全名,只记得有人唤她“樱樱”,便答“樱樱”二字。 宫明月着人去调查她的身世,几个月后,飞鸽传来一封密函,樱樱正式更名为千重樱。千重樱也不问为什么,就欣然地接纳了新名字。她私以为这个好听的名字是宫明月给她起的。 朱园里栽了一大片樱花,宫明月告诉她这个名字的时候,念了一句“千重樱如雪”。 千重樱很喜欢这个名字。 原书里,千重樱并未参加过灵女祭,假如她见过这尊雕像,一定能认出来,日暖阁里那尊曾让她耿耿于怀的玉像就是灵女千重曦。 尽管原文里直到结尾,千重曦才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千重曦却是无处不在的。 是千重樱被爱情蒙蔽眼睛,堵住双耳,看不见,听不见,眼里心里只有宫明月。哪怕只要她多看一眼宫明月以外的世界,就会发现这个被蜜糖裹住的残酷真相。 “千重樱!”重樱正暗自感叹时,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少年的厉喝。 重樱转头,灯火摇曳间,一名白衣少年拨开重重人影,满身怒气地朝她走来。跟在少年身后的,是名身段玲珑的青衣女子,女子头上戴着幕离,看不清样貌。 她伸手扯着少年的衣裳,大概是在提醒他不要惹事。 少年步伐迈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重樱跟前,劈头盖脸地质问:“你为何要 毁了湖边秋千?” 重樱满脸茫然:“你是谁?” “你竟不认得我!”少年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震怒又惊讶,眼神凶狠得像是恨不得一口将她生吞下去。 “算了,宫九,别惹是生非。”青衣女子道。 重樱不认得少年,却认得宫九这个名字。宫九,顾名思义,按排行来,是宫明月收的第九个弟子。 宫九是被宫七从外边捡回来的,当时宫九被人追杀,躺在雪地里,濒死之际,宫七妙手回春,给他施了一套针法,救了他的性命。 他对这个既是救命恩人又像姐姐的女人极为依赖。 重樱刚来不久,没怎么见过其他人,就算见过,也是匆匆一瞥,名字对不上脸,自然认不出宫九。 这会儿他说他是宫九,她就想起来了,受刑的那天,宫九站在刑台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宫九知晓重樱一向受宫明月宠爱,其他人的功课都是外面请来的夫子教的,重樱的大部分功课,却是宫明月手把手在教。 哪成想她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到入国师府两年,连他都不认识,虽然他平时也懒得搭理这个没有灵骨的草包。她入府两年,他半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即便如此,按照辈分,他是她的九师兄。整整两年,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宫九气恼不已,忍着火气问:“真的是你砍了湖边的秋千?” 重樱点头:“是我。怎么了?” 秋千是她砍断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无法否认。后面那句她是在认真求教,她只知那秋千和宫明月有关,不知与宫九有何干系。 这样轻飘飘的反问,听在宫九的耳中,俨然成了挑衅。她砍了秋千,还问他怎么了? 宫九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端端的,砍它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不喜欢。”重樱惊觉宫九杀意腾腾,找着借口。总不能告诉宫九,她砍了秋千,为的是断绝宫明月将她按在秋千上酱酱酿酿。 显然她这个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很糟糕,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宫九身上的杀意嘭的一下炸开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重樱:“只因你不喜欢,就毁了我为师姐做的秋千,简直就是恣意妄 为,嚣张跋扈,不可理喻!” 重樱听着宫九骂自己,没什么感觉,她成了千重樱后,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几乎整个国师府背地里都在骂她仗着宫明月的宠爱为所欲为。 她的意识有些飘忽,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打了个激灵,就好像有条蛇,盯住了她一样。 那条蛇将前半个身体直立而起,阴沉沉的双眼锁住她,嘶嘶吐着红信子。 直觉告诉她,要快点走,不能再逗留了。 “对、对不起啊,我并不知道……诶,三言两语说不清,有时间再跟你慢慢解释。”重樱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匆忙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不许走,我要你给七师姐道歉。”宫九拦她。 “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七师姐道歉了。”重樱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嘴里道歉,脚下走得飞快。 她根本没想到那架秋千是宫九给宫七做的,原书里没有提到过这茬,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是她欠考虑了,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眼下还是小命要紧。 “千重樱,你这是什么态度!哪有这样道歉的!”宫九见重樱态度敷衍,火气腾腾灼着心脏。 “下回,下回我一定好好赔罪,今日真的没时间了。”重樱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一犯倔,宫明月就想跟她磨到底,搓她的锐气。 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的很讨厌啊。 重樱绕过宫九,往人堆里扎去。就在她没走出几步后,凛冽的剑意直冲着她的后背而来。 重樱出于本能的反应,就地一滚,躲开这道剑光。 周围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惊到,四散奔逃。 重樱从地上爬起,刚站稳就见宫九挥着剑朝着她刺来,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千重樱,我要你给七师姐好好道歉。” 宫七在一旁劝道:“宫九,快住手,这里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重樱手里没有兵器,只能凭着矫健的身手闪躲,她倒是想道歉,宫九压根不给她机会,他手中的剑光刷刷落下,将她逼得避无可避。怪不得宫明月曾评价宫九性子冲动鲁莽,剑术虽为顶流,但不堪大用。 重樱气喘吁吁,边跑边躲着剑光,忽闻轰 得一声巨响,身后大片阴影覆盖下来。 震耳欲聋的响声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她手脚僵硬了一瞬,立在原地没动。 那手持长剑的少年面色倏然一变,竟扔了手里的剑,朝她飞扑过来。 重樱面露惊愕,被他抱在怀里,往旁边滚去。 轰—— 就在重樱刚才站立的地方,灵女的雕像倒了下来,无数烟尘漫开,灵女的雕像断成了两截。 切口处极为齐整,是宫九的剑留下来的痕迹。 如果不是宫九抱着重樱躲得快,重樱已和这灵女雕像一同粉身碎骨。 灵女雕像一倒,周围的百姓爆出尖叫。 重樱灰头土脸的从宫九怀中爬起。 无数银甲士兵朝着他们涌来,将她和宫九团团围住。报官的百姓指着他们二人,一脸愤怒地说道:“大人,就是他们两个毁了灵女的雕像!” “抓起来。”为首的将士脸色一沉,下令道。 穿银甲出现在天都城的,应该是负责巡逻的御卫军。 不能被他们抓住。 重樱眼角瞥到地上的剑,脚尖一勾,长剑腾空而起,落入她掌心。 她当机立断,挥出一道剑气。 宫九的剑锋利,御卫军避其锋芒,纷纷躲闪开来。 重樱趁机往浓黑的夜色中狂奔而去。 约莫跑了一段路,迎面疾驰而来一匹骏马,哒哒的马蹄声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耳侧响起。 那骏马与宫明月浑身雪白的神驹相比,黑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倒是那马背上神情冷峻的男人,衣袖灌满长风,素白的衣袂猎猎飞舞,在这黑沉沉的夜色里极为显目。 重樱与他迎面撞上,想要躲闪,身体根本不及反应。 她直愣愣地僵立在原地,看着那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上她的脸时,马背上的男人微微俯身,长臂一伸,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捞入了怀中。 重樱被他横放在身前,胸腔压着马背,硌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衣男子压着她的肩膀,驰骏马冲入御卫军当中。 御卫军纷纷放下手里的银枪,单膝跪地行礼:“卫大人!” 白衣男子抬臂。 重樱身体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回了地面。 她抬起头来,只见月色清冷,罩在那男人的面上,映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只因神情过冷,罩着那一层皎洁的银光,显得格外无情。 “发生了何事?”白衣男子问。 “回卫大人的话,刚才有人报案,此二人当众斗殴,毁了灵女像。” 男人扫了一眼倒下来的灵女像,神情以肉眼可见的冷了三分:“拿下。” 御卫军登时一拥而上,拿铁链锁住了重樱和宫九。重樱这回没反抗,她不是那白衣男子的对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剖心之惧 既然是掠影剑,这里自然就是宫明月的房间了。 重樱猛地站起来,不安地走了两步。宫明月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锁着做什么?不会提前触发师徒苟合的剧情? 老实说,她对渣男没有兴趣。虽然这个渣男长得挺好看的。 重樱抬手将掠影剑取下,近乎天真地想,万一出事的话,至少有个防身的武器。 她将剑拔出,挥了出去,试试手感。寒光闪过,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 重樱赶紧将剑插回鞘中。 不愧是原书号称天下最锋利的剑,就这么随意挥一下,剑气竟能凌空斩断壁上的画。 好好的一幅画,从中间断成两截,截断之处,裂口齐整整的。 重樱心虚地将画捡起,往墙上挂去,挂了半天,只剩下半截,怎么看都碍眼,索性将画卷起来,塞入一旁的瓷瓶里。 瓷瓶后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抱起瓷瓶,发现光是从墙洞里漏进来的。她凑上前,将眼睛对上了洞,往里面望去。 隔壁似乎是个密室。 密室内的两排架子上点满了蜡烛,烛火跳跃着,映出一道颀长的影子。过了一会儿,那影子慢慢地移动着,出现在重樱的视野里。 宫明月。 重樱认出他的衣裳。 他穿的还是去拦截她时的衣裳。 脱了红色的外袍,里面的衣裳是白色的,宽大的衣摆垂下,腰间用素色的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身。长发尽数挽起,用发带束着,发尾垂至腰间,柔滑如缎。 宫明月手长脚长,步子迈的大,三两步就走到了密室的另一端。 重樱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望过去的瞬间,吸了口凉气。 宫明月站在刑架前,刑架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重樱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个人,从身形来看,约莫是男人。 男人浑身是血,像是刚从血泊里捞出来的,鲜血顺着他的衣裳滴滴答答淌到地上,奇怪的是,重樱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伤口。 出了这么多的血,照理说,伤口应该会很大。 宫明月勾了勾手指,男人的下巴似乎被一股无形地力道托着,被迫抬起 头来。 “啧,还活着。”宫明月叹了一声,“活着就好。” 男人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明白过来眼前的处境,身体颤抖起来。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们人族似乎很擅长这件事,你们管这叫忍辱负重。”宫明月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却叫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男人神色惊恐,心一横,打算咬舌自尽,“咔嚓”一声,是他的下巴被宫明月残忍地卸了。 宫明月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匕首轻轻在男人的身上游移,划开他的衣裳,露出硬邦邦的胸膛:“你既做了探子,就该已经探清楚我的脾气,也该知道丞相府的探子,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匕首停留在心口。 宫明月猩红的舌头舔了下唇角,眼底腾起嗜血之色。匕首在男人的胸膛上一划,划开了他的肌肤,登时鲜血狂涌。 男人的身体因为痛楚奋力地挣动着,力气大得将整个铁制的刑架撞得咣当直响。 宫明月手里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烛光映着他的面颊。他微微偏了下脑袋,眉目间妖冶横生,整幅画面美丽又残酷。 心脏刚被取下,犹在跳动着,它的主人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从心口剖出。 男人张了张唇,喉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双眼很快蒙上死灰之色,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再没了任何声息。 站在墙壁后面,通过墙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重樱,早已吓得满脸惨白,双眼呆滞,四肢僵成了木头。 心口处凉凉的。 重樱不记得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惊得她回神。 她慌忙将手中的瓷瓶放回原来的地方,快速地朝着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往床榻边跑去。 中途想起什么,她赶紧跑到瓷瓶边,把瓷瓶里的画取出来,到处找地方藏。 实在没地方藏了,她捞起被子,把画丢了进去。 宫明月推开屋门。 夜风扑面而来,将屋里的烛火吹得跳了一下,重樱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垂下双臂,僵硬地转过身来。 屋外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硕大的银月,宫明月披着满身的月色, 踏了进来,一眼就望见重樱光着右脚站在床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寒意直往脚底钻,重樱的脚拇指不安地动了动。 刚才她跑得太急,一只鞋子跑丢了,她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终于在门口找到她丢的那只鞋。 她屏住呼吸,不敢大喘气,一喘气必定会气喘吁吁。 她的面颊因为跑得太快泛着奇异的红润。 宫明月似乎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重樱如同飘在了云端,眼前所见,虚虚实实,分不清楚。 宫明月抬手将身后的屋门合起,隔绝了夜风,也隔绝了屋外的月色。 他慢悠悠向前跨了一步,弯身捡起地上的鞋,走到重樱身前,一把将她抱起,搁在床榻上,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右脚。 他的体温比旁人低一点,又刚从夜风里走来,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触上重樱的脚背,凉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重樱缩了一缩。 宫明月不急不缓地将那只鞋子套在她的脚上。 “醒来就光着脚到处跑,当心着凉。”他用极其宠溺的语气苛责了一句。 重樱的脑海中犹存着他将那人心脏剖出的一幕,整个人木木呆呆的,没有反应。 宫明月也不恼,他拿起挂在床头架子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樱樱一向体弱,要是生病了,会难受的。” 披风毛绒绒的,裹在身上,的确暖和了许多。 宫明月在重樱身边坐下。 他穿的还是那套白衣,身上没有半点腥气,反而沁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重樱的目光在他的指尖掠过,也未找见一丝血迹,仿佛她刚才偷窥所见,只是她的幻觉。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宫明月用指尖试了试她的额头。 “没、没事。”重樱舌头有些打结。 宫明月扫了一眼屋内,笑问:“樱樱这么紧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 “没有!”这回重樱答得很快,反而更显得心虚。 宫明月“哦”了一声,将声音拖得很长,几乎在重樱以为他发现她偷窥了他时,他指着墙壁的空白处:“那樱樱告诉为师,原本挂在那里的画去了哪里?” 重樱躲避着他的眼神,这下更坐实了自己的心虚。 她知道那幅画是宫明 月自己画的,宫明月此人自大张狂,看不上别人的东西,屋里的字画一应都是自己亲手所作。她砍断的那幅画,是他最满意的一幅作品,画的是寒梅傲雪图。 宫明月盯着重樱瞧,重樱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弱弱地从被子里捞出画,双手捧着递了出去:“在、在这里。” 宫明月瞧见了画上的裂痕,笑容一顿。 重樱吓得差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幸而她还有些自尊,那些可怜的自尊让她维持着基本的体面。她低着脑袋,不敢看宫明月的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是掠影剑留下的断口。”宫明月一眼就看出端倪。 “樱樱贪玩,取了师父的剑比划了一下,哪知剑刃锋利,不小心毁了师父的画。”重樱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着。 她亲眼所见,宫明月活活将一个人的心脏剖了出来,得罪这条蛇的下场,必定是极其惨烈的。他对她的偏爱是假的,她无法像原主那般自恃有宫明月的偏爱就胡作非为。 她心底是极怕宫明月的,尤其是在见到他杀人以后。她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仗着那虚假的偏爱,在他面前耍阴谋诡计。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 宫明月抬起手,五指微张,挂在壁上的掠影剑腾空而起,落入他掌中。 他将剑拔出三寸,银白色的剑刃映出他的眉眼,那眉眼间堆着腻死人的温柔,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温柔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只是在看到那少女瑟瑟发抖,又强作镇定时,心湖像是被人丢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眼神便不自觉温软了起来。 他把剑塞入重樱的手里:“樱樱想看,便看个够。” 重樱讶然。 “只是要仔细,别割伤了手指。”他不忘叮嘱一句。 重樱呆愣愣地握着剑,不知所措。 宫明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以后想看师父的什么东西,尽管说出来,师父又不是小气鬼,连把剑都舍不得给徒弟看。将来樱樱是要继承为师的衣钵的,这把剑迟早是樱樱的。” 重樱心想,那可不敢,眼前这位是个寿命比天长的老妖怪,她没那个本事能活到继承他衣钵的那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一颗糖豆 “师父,天色已晚,樱樱先回去了。”重樱把剑递还给宫明月。 “你搬到紫园来和师父一起住,不必回去了。” 重樱五雷轰顶,呆在原地:“师、师父。” “怎么,不愿意和师父一起住在紫园?”宫明月温柔的语气眨眼间转为危险。 重樱震惊之余,犹保持着几分理智,点点头,又摇摇头,慌得话都说不明白了:“不是,不是……并非如此,愿意,樱樱愿意!” 宫明月抬手,将她拽上了床榻,丢进里侧:“你的屋子尚未收拾好,今夜就睡在这里。” 这下重樱直接灵魂出窍了,僵直地躺在床上,成了一具木偶。 宫明月抚着她惨白的面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被宫六伤了哪里?” 宫明月握起她的手,欲搭上她的脉。 重樱缩回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讳疾忌医。”宫明月一脸的不赞同。 这条蛇活得久,涉猎的东西多,是会些医术的。重樱不想给他看,她没忘记,这具身体隐藏着禁忌,会触发这条蛇的淫念。 “是伤口疼,先前鞭子留下的伤口疼。”重樱随口找了个借口。 宫明月一怔:“我瞧瞧。” “不、不用了。”重樱拼命摇头,忙改了口,“伤口已经好了,师父的药很管用,现在又不疼了。” “一时疼,一时不疼,都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宫明月叹了一声。 他缓缓逼近重樱,双臂撑在重樱的身侧,垂下脑袋,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重樱。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她被困在了蛇的怀里,蛇能轻易地吞噬了她。 重樱的身体僵得厉害,面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道:“真的不疼了。” “那日是樱樱不乖,忤逆为师,惹得为师不高兴,才罚了樱樱,为师的心里还是很疼樱樱的。”他的手搭上重樱的肩膀,低声哄着,“乖一点。” 重樱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随口撒的一句慌,竟成了触发原书剧情的开关。重樱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她才不要在这条蛇手里失了身子,又丢了命。 宫明 月这条蛇活了三千多年,大部分时间是被冰封起来的,近些年才进入人族的地盘,在将千重樱拐上床之前,这只老怪物心底压根就没有男女之分。 在他的眼里,男人和女人,都是他讨厌的人族,是他将来猎杀的对象,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从池子里捞出了浑身湿漉漉的千重樱。 千重樱的身体,就像是一把打开欲念的钥匙,让他头一回体会到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重樱现在的处境无疑是岌岌可危的。 她揪住衣裳,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着惨白的颜色。眼角不自觉泛起湿意,不知是吓的,还是委屈的。 似乎只要她紧紧抓住衣裳,宫明月就无可奈何了。 然而她这小小的挣扎,在宫明月的眼里,根本算不上挣扎,他只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掀了过来,改为趴伏在榻上。 重樱惊得如弹簧跳起,宫明月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压了回去。 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去拽她的衣裳。 重樱瞳孔骤然紧缩,整个身体霎时崩紧。她身上的披风早在挣扎时就掉了下来,披风下是一件薄衫。 宫明月一寸寸褪下她的薄衫,露出裹胸。他用手指一勾,解开裹胸的带子。 他只是想看她的伤疤,没有别的意图,那两条交错的鞭痕露了出来,他便停下了褪衣的动作。 他的目光顿了顿,凝于重樱后背的伤疤上。 她的肤色欺霜赛雪,稍微添点瑕疵,都会过分显目。 两条鞭痕交错,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的皮肤过于白皙,才叫那两条鞭痕一下子蹦进了宫明月的眼底,突兀至极。 宫明月认认真真看了两眼:“的确已经痊愈,药膏记得抹,别留下了疤。” 重樱已经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贴着床榻,脑袋埋进枕头里,进入鸵鸟状态。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她更怕再挣扎下去,会引起这条蛇的注意。 宫明月看完了伤疤,将衣裳拉回去,拢在她身上。 重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宫明月不解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唤道:“樱樱。” 重樱的肩膀小幅度地收缩着,看得出来,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动。 她的脸藏进 枕头里,半天没有动静,宫明月担心她将自己憋坏了,强硬地将她掰过来。 重樱双眼红通通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被她埋过的地方,一小滩泪渍晕开。 “哭了?”宫明月呆了一呆,用拇指蹭着她湿润的眼角。 以前的小徒弟是个小哭包没错,向来哭得很有技巧,往往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哭,必要当着他的面哭,假哭居多,并非真的委屈。 这回她却是偷偷摸摸地哭。 宫明月抽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叫你小哭包一点没错,怎么这种小事也值得哭?不就是伤口疼了么?” 他并未意识到她是羞愤得哭了。 重樱抿着唇不说话,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藏到宫明月看不到的角落里。 真丢脸。 她居然因为被一个男人看了后背而哭。 她啃书时荤素不忌,什么猎奇向的都吃得下,表面浪得飞起,真正却是个连男孩子手都没摸过的乖乖女,俗称口嗨型选手。 这是人生第一次被陌生的男人强制扒了衣裳,尽管这个男人对她并无杂念。 紧张、惊惧、愤怒、羞怯……那种被宫明月按在掌下,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重樱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甚至以为宫明月已经化出原形,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重樱今夜接连受到刺激,心脏一阵阵收缩着,双眼空茫地瞪着帐顶,眼角泪水无意识地流淌着。 枕在她脑后的枕头不一会儿就湿了一大块。 她就那么无声地流着泪,泪珠子好似一下子砸进宫明月的心底。 “不哭了,以后就算樱樱犯了天大的错,师父也不责罚樱樱,好不好?”宫明月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泪,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重樱微怔。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大结局,她都要信以为真了。原书里的千重樱什么错也没犯,被他活生生地摘了心脏。 这条蛇的话根本不能信。 偏偏他总用这样温柔的语气承诺,怎能不动人心旌?如果她是千重樱,大概率也会上当。 重樱胡思乱想着,唇瓣抵上一物。 是颗糖豆。 宫明月从 锦囊里摸出来的。 糖豆着沁着股甜腻的香气,直往重樱口中钻,重樱被诱惑地忍不住张开唇,含住这颗糖豆。 甜甜的滋味霎时间在舌尖上漫开。 宫明月有随身带着糖豆的习惯,偶尔含上一颗,绵绵密密的甜在嘴里化开,是他最喜欢的滋味。 原书里他总是在与千重樱共赴巫山云雨时,用嘴将糖豆喂给千重樱,只有这个时候,他是真心愿意与千重樱分享自己尝到的甜蜜,因千重樱的身体哄得他很开心。 说起宫明月随身带着糖豆的习惯,还要追溯到他五岁时。 宫明月是人族和妖族结合的后代,他的母亲是蛇妖,名叫宫南雪,父亲是神霄宫的首席大弟子,虞长风。 在奉命追捕蛇妖的时候,虞长风误中情毒,蛇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解了毒,他对蛇妖产生异样的情愫,放过了蛇妖。 五年后,蛇妖宫南雪带着宫明月入神霄宫认亲,虞长风这时才知道蛇妖为自己诞下了一子。神霄宫逼迫他杀了他们母子二人断情,他几番挣扎之下,决定背弃自己的信仰,护佑他们母子二人。 他对同门刀剑相向,杀出重围,带着他们母子二人逃出神霄宫。 摆脱神霄宫的追杀后,他将宫明月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买了一包糖豆,哄着他叫自己爹爹。 宫明月开心极了,那是他的爹爹给他买的糖豆。 从今往后,他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爹爹了。然后下一秒,年仅五岁的宫明月就看见他的爹爹脸上骤然失了血色。 他的母亲宫南雪,站在他的爹爹虞长风身后,将自己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身体。 虞长风微微瞪大眼睛,抱着宫明月,轰然倒在血泊里。宫明月嘴里那颗糖豆还没有吃完,就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爹爹。 宫明月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那颗糖豆的滋味——是甜的,也是苦的。 重樱嚼着嘴里的糖豆。 这还是宫明月头一回在清醒的情况下喂她糖豆,千重樱都没这个待遇。千重樱意乱情迷时尝到的糖豆,真的能尝出甜味吗? 或许她以为是甜的,在被宫明月摘了心脏的那一瞬,她才恍然大悟,宫明月喂给她的糖豆,其实是苦的。 重樱想着宫明月的身世,眼泪渐渐干了,心底那些别扭的情绪,尽数被这颗糖豆的甜味冲击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个委屈得哭得不能自已的她,只是场幻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幼崽真好哄 啧,一颗糖豆就哄好了,真是乖得招人疼。宫明月满意地揉揉重樱的脑袋,轻声问:“还要吗?” 重樱摇头。 糖吃多了会蛀牙。 宫明月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睡。” 宫六将重樱劫走后,他马不停蹄地追捕二人,又在密室里审问丞相派来的奸细,耗费太多心神,再厉害也忍不住犯困了。 他在重樱身边躺倒,拽起薄被裹住重樱的身体,屈指弹灭了蜡烛。 屋内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重樱睁着双眼,待眼前渐渐适应了夜色,缓缓从被子里钻出来,往外面爬去。爬到一半,伸出一只手,将她按了回去。 “睡觉。”宫明月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我去别处睡。” “就在这里睡。” “再过半个月,我就十六了。”重樱决定提醒宫明月一句。这条蛇不懂男女感情,至少懂得世俗礼仪,在世俗里,这么大的女孩子,不应该和不是自己夫君的成年男人共睡一榻。 “就算长到九十六,樱樱依旧是为师的小姑娘。”宫明月再次拽起被子,裹住重樱,懒洋洋地说道。 他是个三千多岁的老妖怪,人族十六岁的年纪,在他的族群里还只算幼崽。幼崽轻易夭折,都是被他们这些老妖怪拴在裤腰带上,恨不得时时刻刻看护着的。 宫明月的一条手臂搭在重樱的腰上,重樱像条蚕似的,被包裹在被子里,不能动弹。 她很郁闷。 这条蛇在世俗里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世俗? 宫明月察觉到她的抗拒,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樱樱以前总是半夜敲师父的门,还记得吗?” 重樱哪里记得,她又不是原主。 片刻后,她想起原书里的一些片段。原书在提及千重樱的来历时,用回忆的笔法介绍过,千重樱是被宫明月和沈霁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东陵大陆战乱频繁,千重樱从小与族人失散,流落街头,险些死在战乱中,是沈霁求宫明月收她为徒,给了她容身之所。 初入国师府,她因害怕打雷,半夜跑去敲宫明月的门。重樱猜测,宫明月那时并不知道她是 能复活千重曦的容器,是真心实意拿她当自己的徒弟,将来传承衣钵的。 千重樱十四岁的身体,长年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不良,瘦弱如十岁的稚童,在宫明月的眼底,分明就是可怜巴巴的幼崽。 幼崽害怕,当然要好好哄着,不能受了惊。 他将千重樱抱进自己的屋里,裹着小被子,哄她入睡。 千重樱仅只这一次,半夜敲过宫明月的门,第二天宫明月就将她安排进了朱园。 此后每次打雷,她都是去找沈霁的。 她也敏锐地感知到,宫明月并非表面上那么好招惹。 “我现在不怕打雷了。” 宫明月笑了,用揶揄的语气道:“嗯,樱樱胆子变大了。” 重樱懒得搭理他,背过身去。既然跑不掉,就认命,她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 心口处一缩一缩的疼,疼痛不是很明显,像是错觉。 重樱按住心口。宫六往她的身体里塞了一只金蚕蛊,宫明月灵力高强,肯定有办法取出金蚕蛊,但金蚕蛊不知走到了哪里,取出来岂不是要光溜溜地躺在他面前。 重樱喉中一哽。 那样这条不通欲念的蛇,肯定会无师自通,兽性大发的。 重樱断然否决了这个念头。她已经被宫明月强行扒了一次衣裳,绝对不能再被他第二次。 不能让这条蛇知道金蚕蛊的存在,否则他一定会将她扒光取蛊的。 重樱差点又要泪崩。 她真惨。 她忍住泪水,在脑海里着法子。宫明月收的几个徒弟当中,有个叫宫七的,是位医女,她或许有办法,不如去找她。 重樱安心了下来,闭上眼睛,不消片刻,意识混沌起来—— 火。 到处都是火。 烽火燃烧的地方,鲜血浸透泥土,尸骸遍地。 重樱在梦里拼命地跑着。直觉告诉她,要想活命,别回头,跑! 她鼓动着全身的肌肉,迈开双腿,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咻”的一声,一道银光擦着她的面颊飞过。 重樱双腿一软,整个人扑了出去,趴在了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双手,掌心的皮肉被石子割裂,鲜红一片,泛着火辣辣的疼。 一支又一支飞箭从天而降,扎进她面前的土地里,箭 尾不断地颤动着。 重樱双手撑在地上,下意识地往后躲着。身体突然腾空而起,是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 “咦,哪里来的小豆芽菜?” 重樱双脚凌空,用力蹬着,想要从那只手中挣脱。 奈何那手臂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重樱抓着那只手腕,顺着手臂望过去,乍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宫明月一袭红衣,站在肆虐的烽烟里,衣摆被风扬起,发出猎猎的声响。他晃着手里的重樱,挑起唇角笑道:“小豆芽菜,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放、放开我!”重樱气恼地说道,“你才是豆芽菜!卑鄙无耻的老黄瓜!” “这么干瘪,不是豆芽菜是什么。”宫明月掂了掂。 她的身体变小了许多,短手短脚,瘦巴巴的,的确像棵豆芽菜。宫明月只用一只手,就能轻易将她挟制住。 重樱被宫明月掂得有些晕。 “师尊,她许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站在宫明月身边的青年开口说道。 那青年手里握着一把剑,稍显凌乱的发垂在身后,漆黑如墨。尽管满身是血,那双眸子温润如旧,望过来时满含悲悯。 宫明月的首席大弟子,沈霁。 “妇人之仁!”宫明月斜睨他一眼,“别忘了,这个战场上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不是。”重樱飞快地摇着脑袋,她感觉到了宫明月的杀意。 “你不是什么?”宫明月反问。 重樱脖子一缩。 “你刚才叫我什么?”宫明月呢喃着,“……什么瓜?” “师父。”重樱果断改了口。这老男人记仇! “谁是你师父,小丫头片子,不要乱认亲。” 重樱求助地望向沈霁,只有沈霁站在杀戮中心,身上无半点杀戮气息。他接收到重樱的求助,温声道:“师尊,她年纪尚幼,连剑都提不动,不如放了她。” “又想起你那早夭的妹妹了?” 沈霁默认。 重樱的身体飞起,轻飘飘地落在了沈霁的怀中。 宫明月嫌弃地擦着手上的土。 重樱甫一落入沈霁的怀中,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了开来,忽觉浑身软绵绵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沈霁的怀抱又暖又干燥,给了她安全感,她放心地合 起眼眸,任由意识迷糊起来。 重樱在发烧。周身仿佛燃起了烈焰,火舌一寸寸舔舐着她的骨骼。 她努力地掀着眼皮,昏昏沉沉间,隐约有一人坐在她的身侧,用帕子浸了水,敷在她的额头上。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沈霁温柔的嗓音,像春风般拂过重樱的耳畔。 她伸出手,揪着沈霁的袖摆。不能死,有个声音提醒着她。 她抓着沈霁衣摆的那只手,五指攥得紧紧的。 “有几日了?”宫明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开口询问她的情况。重樱从眯着的眼缝里望过去,只看到一道红影在灯影里晃着。 宫明月一来,她就无端紧张起来。他就好像那随时能宣判她死刑的神明,一句话便能决定她的命运。 “两日了。”沈霁说。 “今夜再不醒过来,就扔了。”宫明月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沈霁一哽,没有说话。 轰然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屋内烛火跳了一下,沈霁猛地站起,袖摆从重樱的掌心中滑了出去。 “师尊,我去看看。”沈霁说完这句话后,一阵脚步声远去。 重樱担心宫明月真的将她扔出去了,急得去抓沈霁的衣裳。 她这一抓,刚将料子握进手里,就觉出了不对劲。 触感不对。 屋里只有两个人,不是沈霁的,就是宫明月。重樱的掌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指尖微动,抓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她怕她一松手,宫明月就丧心病狂地将她扔了出去。 “师尊,有刺客。”就在重樱犹豫之际,沈霁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您先走,我来断后。” 接着是刀剑相击的声音。 空气里有淡淡的腥气漫开。 重樱听说有刺客,更不敢松开宫明月的袖子了。 能感觉得到宫明月薄凉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 重樱将他的袖摆死死握在手里,指甲抠出惨白的颜色也不敢撒手。 一张薄毯兜头而下,将她裹了起来。 “松开。”宫明月的声音抵着她的耳畔响起。 重樱犹豫。 “再不松开,就斩了你这只手。” 重樱果断地松开了手。 宫明月将薄毯往上拽了拽,连同她的脑袋一起裹好,弯身将她背了起来。 重樱愣愣 地趴在他背上,薄毯密不透风地裹住她整个人,宫明月的背温暖宽阔,十分有安全感。 她将脑袋搁在他的后颈处,很安心地眯起眼睛。 薄毯外面是一个世界,薄毯里面又是一个小世界,小小的一张薄毯,隔绝了所有的杀戮、血腥和危险。 宫明月背着她跳起,在风中疾行着。 重樱睁开眼睛,偷偷从毯子的缝隙往外望了一眼。 漆黑的天幕挂满浩瀚的星子,宫明月背着她在漫天的银光里穿梭。 …… 重樱醒来时,迟迟忘不掉万千星子齐齐闪烁的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撼感。她按着心口,回味着梦里的情景,望向窗口。 窗门半开,天色渐亮,一颗光芒黯淡的星星垂在天际。 身侧的宫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条蛇向来都喜欢早起。记得书里提过,千重樱每每与他云雨过后,醒来时,床榻的另一边都是空荡荡的,这让千重樱很失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秋千不好惹 春夏秋冬四婢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将朱园里的东西打包好,搬进紫园。 下午重樱就搬进了新屋子。 紫园有很多干净宽敞的屋子,重樱这间屋子与宫明月的屋子隔了一小片紫竹林。重樱心里记挂着一件事,搬进新屋后,屏退四婢,跳到床上,将床帘放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宫六将她劫走后,她并未像原书那般,放出信号弹,引宫明月前来,宫明月却在发现她不见后,准确无误地找到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宫明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定位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重樱翻着可疑的物件,香包,玉饰,发钗,耳珰,项链……这些东西都是她当天带在身上的,个个都可疑,又个个都没有证据。 重樱丢开它们,坐了起来,翘着右腿,晃了晃。脚腕上的一根银色珠链引起她的注意。 重樱稍稍回想了一下原文的剧情。 原文很少提及千重樱身上的配饰,因为它们都是无关紧要的,除了千重樱的脚链。这个脚链在原文里至少出现过三次。 这条脚链是宫明月送给千重樱的礼物。 千重樱很喜欢这个礼物,这条脚链扣在她的脚上,就好像师父将她锁住了。她喜欢这样被宫明月禁锢的感觉。她爱慕宫明月,心甘情愿被他锁着。 重樱拨着脚链,想将它解下来,弄了半天,不得其法。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的叫千重樱给猜中了!这个脚链就是个禁锢之锁,宫明月用来锁住千重樱的。 当然,看过大结局的重樱不会傻乎乎地和原主一样,认为这是宫明月想一辈子将自己的小徒弟拴在身边宠爱。 千重樱是复活千重曦的容器,宫明月锁着千重樱,是怕她跑了。 重樱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试着将脚链脱下来。 脚链的松紧程度刚刚好,既解不开,也没办法从脚腕上脱下,脚腕都红了,依旧纹丝不动。 重樱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条脚链出卖了她的行踪。 这个脚链还真是个麻烦。 重樱将衣服一件件往回套,暂时放弃和这条脚链较劲。 下午还有功课要 做。 重樱的伤已经好了,宫明月给弟子开设的课自然不能再缺席。宫明月是大魏的国师,平日里事务繁忙,很少亲自指点他们,教他们琴棋书画的先生,都是从府外请回来的,只有涉及灵术,他才会手把手指导一番。 重樱不认得这个世界里的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将字都认了一遍。 下学的时候,正值太阳落山之际,重樱提着剑,经过一片深湖,见几个侍女在树下荡秋千。 那是棵古榕树,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粗藤编织出来的椅子,由两根垂下来的绳子系着,结成秋千的样式,挂在树下,绳子上缠着漂亮的紫藤花。 一名蓝衣侍女坐在秋千上,其他侍女将秋千推得高高的,再猛地松手,那秋千就载着侍女荡至了半空。 侍女们咯咯的笑声飘进重樱的耳中。 重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立在原地。 望着那架高高飞起的秋千,她的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一大段文字,丰富的想象力让每一个文字都活了起来,在她的脑海中自动形成活色生香的画面。 重樱直觉一股气血直往脑袋上涌,又羞又恼的情绪,化作滔天巨浪,冲击着她的胸腔。 这架秋千就是原书里宫明月和千重樱的play道具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这段剧情写得狗血又刺激,足足用了三大章,章章都不低于三千字,文风绮丽艳靡,姿势新奇大胆,细节到位,肉香四溢,堪称原书最难忘的高能名场面之一。 假如这场激情戏的女主角不是她的话,就冲着这个在她萌点上跳舞的写法,她可以吹一辈子。 没有假如。 重樱倒霉催的,穿成了千重樱。 原文是这样的,中秋那日,宫明月因要赴宫宴,没办法陪千重樱过节,千重樱不高兴,撒泼打滚要求他留下来陪自己。宫明月入宫除了赴宴,还有一桩要事,便没有答应她。 宫明月走后,千重樱气得饭也不吃,觉要不睡,将宫明月平时送她的小玩意砸了个稀巴烂,自己提着一壶酒,跑到湖边赏月。 她与宫明月相好后,宫明月事事顺着她,鲜少拂逆她的心意。她被宫明月捧在手心里,娇纵得无法无天,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越想越是不忿。 那时又传出宫里的清平公主心属宫明月,有意招宫明月为驸马,她便怀疑是宫明月厌弃了她,想要投奔公主的怀抱。 千重樱越想越气,将带来的酒喝了大半,坐在秋千上,荡到半夜。宫明月回来时,不见千重樱,与下人一同四处搜寻,终于在树下发现了她的踪影。 更深露重,千重樱孤零零的一个人,意识已经半迷糊,手脚冻得发冷。宫明月将她抱入怀中,她嗅出宫明月身上的气息,委屈得扑进他怀里大哭,借着酒意,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情痴与衷肠。 美人投怀送抱,岂有不笑纳之理。宫明月本就迷恋千重樱的身体,美人挑得他情动,他便顺理成章地将美人吃干抹净。 夜幕圆月高悬,月色皎皎如霜,他们在寒风里彼此相拥,肌肤滚烫,合而为一。 情念炽如烈火,秋千荡到最高处,万般销魂滋味,尽在不言中。 那是千重樱最难忘的一夜。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的秋千play,让宫明月尝到甜头,此后,秋千成了这篇文高频出现的一个道具。 宫明月叫人在自己的屋里也结了一架秋千,千重樱每每与他闹别扭时,他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抱着人“荡秋千”。千重樱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折腾,再也不敢随便与他冷战。 除了中秋和冷战这两次用了大篇幅描写,后续的有关秋千的情节,都是一笔带过的,即便每次不足百字,都无法抹杀秋千在这篇文里的存在感。 这便是为什么重樱在看到这架秋千后,如此大的反应。 明明那些都是还未发生的情节,她却羞愤难当,无地自容。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扒光了,丢在大街的人群中,被所有人看了个大笑话。 那架晃悠悠的秋千也跟着变得刺目起来。 蓝衣侍女从秋千上下来后,其他侍女争相恐后地去抢: “我先来,让我先来。” “说好下一个是我的。” “你这么重,小心压塌了,到时候卖了你都不够赔罪的。” “我要撕烂你这个臭丫头的嘴。” 重樱“锵”的一声抽出宝剑。侍女们见了她,俱是一愣,连忙站到一旁向她行礼:“十姑娘。” 重樱抬起手,一剑将秋千劈成了两半。两根缠着花 藤的绳子,各自系着半截被拦腰截断的藤椅,在风中晃来晃去。 侍女们惊呆,一时谁也不敢出声。 重樱还剑入鞘,舒了口气。没了这个秋千椅,就不会触发原文剧情了。 她丢下侍女转身就走。反正千重樱在国师府里人缘不好,她们都不大喜欢她,解释了她们也不听。 而且这件事根本没法解释啊啊啊魂淡!!! 重樱一走,侍女们慢慢地回了神,面色各异,有人脸色发白,有人神情震怒,有人担忧不已。 “不就是仗着大人宠她才这么胡作非为,哼,一个废物,有什么好嚣张的。” “这秋千是九公子给七姑娘做的,九公子向来脾气冲,要是九公子知道了,怕是要酿成大祸。” “这可如何是好,秋千是我们向七姑娘借来玩的,怎么向七姑娘交待!” 众人七嘴八舌,都拿不出主意,不知是谁讷讷喊了一句“七姑娘”,侍女们转头,夕阳里逆着光而立的白衣女子,不是宫七是谁! “怎么回事?”宫七刚取药回来,经过湖边,就见这群侍女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禁皱眉问了一句。 侍女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还是那名蓝衣少女上前,支支吾吾将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蓝衣少女说完,惴惴不安地去打量宫七。 微风吹皱湖面,宫七的影子倒映在水里,呆呆盯着那架断裂的秋千,半天没有动静。 *** 重樱刚搬了家,还没适应过来,差点又去了朱园。等她绕回来时,夕阳已经落山,暮色一寸寸吞噬着大地。 重樱踏进紫园,四婢站在门口,迎了上来,取走她手里的剑:“十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大人在等您用膳。” 重樱微愣:“等我用膳?” 四婢齐齐点头。 重樱哪里想得到搬过来和宫明月一起住,还得陪宫明月用膳。她极不情愿地一步三挪,挪到了花厅。 廊前的灯笼已经点亮,白露和谷雨站在门口,屋内点着数盏琉璃灯,宫明月坐在灯影里,的确是在等她的模样。 重樱踏进屋内,照着规矩,老老实实给宫明月行了礼。 “坐。”宫明月说。 重樱双手搭在腿间,垂着脑袋坐下。宫明月吩咐上菜。 菜肴热腾腾的, 刚端上来空气里就蔓延着香气,重樱偷偷瞄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有荤有素,还有排骨汤。但在宫明月面前,重樱有些顾忌,不太放得开,整顿饭都是小口小口地抿着,不敢放肆。 这一顿饭吃得扭捏至极。 原书里宫明月在将千重樱拐上床之前,并没有和千重樱一同用膳的习惯。蛇天性冷血,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与千重樱有了身体的接触后,他才试着和千重樱一同用膳,这还是千重樱胡搅蛮缠求来的。 千重樱也觉察出来了,宫明月有意避开与她口水交换这种亲密的接触。或许,对于宫明月来说,相濡以沫是一种很神圣的行为,代表着他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千重樱执着于此便是这个缘由。 事实上证明千重樱的想法是对的,在宫明月同意与她一同用膳后,两人再赴巫山时,宫明月动情之际,破天荒地吻了她的唇瓣。 他还将他最喜欢的糖豆含在口中喂给了她。 重樱想不通宫明月怎么会突然转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灵女祭 用过晚膳,重樱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缠着自己的衣角,谷雨提来一盏宫灯:“十姑娘,这是大人今日特意从宫里带出来的。” “给我的?”重樱绞着衣角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 “喜欢吗?”宫明月问。 那玉勾云纹宫灯造型华美,图案精致,一盏幽幽烛火,透过绢纱映出重樱的眉眼。 重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心底里盛开着欢喜的花。 她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盏宫灯。 “今晚是灵女祭,你拜入我门下已有两年,很少出府,想不想出去玩?”橘黄色的烛火笼着宫明月的面颊,为他冷白的肌肤添上一丝暖意。 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为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重樱在心底咕哝着,哪里是很少,除了被宫六劫出去那一次,千重樱入国师府后根本就没出过门。宫明月有意控制着她的行踪,不许她出门。 千重樱也为此苦恼过,后来痴心迷恋宫明月,被宫明月哄得团团转,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只安心守在他身边,他说往东,她就不往西。 重樱听说可以出去玩,又惊又喜:“真的能出去玩吗?” 宫明月站起身来,抬手。 白露会意,奉上一件雪白的披风。 宫明月将披风裹在重樱的身上,系好带子,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晚上风大,不许着凉。” 重樱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她接了谷雨手里的宫灯,亦步亦趋跟在宫明月身后,出了国师府。 灵女祭原文里几乎没有提过,或许提过一两笔,只是和情节无关,被重樱忽略了。 重樱抓着宫明月的袖子,好奇地问灵女祭是什么。 宫明月耐心解释着:“灵女祭是民间为纪念灵女而设立的节日,在这一天,所有的百姓都会自发地去水边祭祀,祈福消灾。” 祭的是哪位灵女,不用宫明月明说,重樱也能猜得出来。东陵大陆的历任灵女,只有千重曦葬身无尽海,去水边祭祀,祭的当然是千重曦。 宫明月将她眉目间的喜色收进眼底。 灵女祭是大魏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正值浓浓春意之 际,天都城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街头花灯如昼,夜空升起璀璨的烟花,远处的河上飘满了河灯。重樱的心情被气氛感染,跟着欢欣鼓舞起来。 “卖糖人咯,两文钱一个,买三送一!甜而不腻!”街道两边都是货摊,摊贩们在卖力地吆喝着。 重樱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 宫明月悠闲自在地在灯影里穿梭,并未注意到她这边,倒是他的贴身侍卫霜降自始至终跟在她身后,防止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 不管重樱往哪个旮旯角落里钻,他都跟个影子似的,永远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不多不少。 简直是阴魂不散。 愁得重樱脑壳都疼了。 重樱停下脚步,小口喘着气。跑来跑去,她累了。 夜风拂面,长街灯影摇晃。 重樱逆着光停下,拿手揉着眉心,唇瓣忽然一凉,香香甜甜的滋味漫开。 她垂下眼睫,入目是一截红棕色的糖人。宫明月握着糖人的竹签,双眼一弯:“像你。” 明明是个小猪仔,哪里像她了。 重樱鼓了鼓脸颊,最后求生欲战胜斗志,咽回快要脱口而出的“你全家都是小猪仔”。 她把手里的宫灯塞给宫明月,一口叼走糖人,转身走到人群里。 不跟这条幼稚的蛇说话。 宫明月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笑着把宫灯递给了霜降。 一路上重樱都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宫明月带着她上了一艘画舫,画舫上挂满了灯笼,烛火将水面映照得光影璀璨,隐约有丝竹声从舱内飘出。 几名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拱手向宫明月施礼:“国师大人真是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原来这位就是名动天都的国师大人,久仰国师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国师大人请受在下一拜。” 这些男人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左右,满身绫罗绸缎,掩不住凸起的大肚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苍蝇,更遑论开口就一股子油腻味。 重樱咬了口糖人,默默往后退一步。 那向宫明月行跪拜之礼的男人,双腿刚弯下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宫明月笑得克制疏离:“林大人多礼了,你我同朝为官,皆仰仗陛下,不必如此客气。” 那人心底惊诧不已,顺着这股力道站起。素闻国师宫明月身怀绝品灵骨,堪称整个东陵大陆最强的灵术师,只见他轻袍缓带立于月色里,仙风道骨,风华绝代,的确是常人所不及。 他注意到宫明月身旁的重樱,见她风流袅娜,小小年纪,就已经貌美惊人,与宫明月站在一起,仿佛一对璧人,忍不住道:“想必这位是尊夫人,与国师大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重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如果她没记错,这老妖怪为了融入人族,谎称自己是人,因在大魏做了十多年的国师,按照他当时报的年纪,如今算起来也有三十六了。三十六在人族已经是高龄,更有甚者都做了爷爷。 与“爷爷”同辈,重樱惯性思维觉得自己被人给看老了。 重樱话音刚落,那位林大人的笑容一僵。与他同行之人提醒道:“别看着国师大人年轻,真实年龄比林大人还要大上两岁。” 他本意是想让这位林大人顺着他的话夸宫明月样貌年轻,哪知那林大人是个木疙瘩,又见重樱裹着披风站在宫明月身旁吃着糖,粉雕玉琢的,一副幼齿的模样,惊异道: “难道这位是国师大人的千金?国师大人真有福气,竟有一位如此冰雪可爱的千金。与国师大人站在一起不似父女,更像是兄妹。” 提醒之人登时不忍直视地用手捂住了额头,气得想跳河。 宫明月勾着唇角,阴沉沉地笑道:“林大人说笑了,宫某不才,至今尚未娶妻。林大人若有合适的,不妨替宫某牵个红线,想来生个漂亮伶俐的女儿,也是来得及的。” 重樱连忙道:“我是他徒弟。” 她哪敢平白无故认了宫明月做爹,宫明月还不得宰了她。 那林大人一愣,面颊“刷”的一下红了。这可是拍马屁直接拍到了马蹄上。 他初到天都城,还认不全京都的官员,今日受邀出来游玩,只听说朝中有两大势力,分别以国师宫明月和丞相师权为首。 国师宫明月身为大陆第一灵术师,有呼风唤雨之能,跟着他混有前途,必是要巴结的,这才急吼吼地上来拍马屁。只是他对国师知之甚少,一上来马屁没 拍成,还得罪了俩。 林大人尴尬得直咳嗽,还是最先迎出来的男子解围道:“夜里风大,国师大人里面请,歌舞助兴,再谈其他事。” 宫明月往船舱走。 重樱揪住他的袖子,他回头看她。 重樱道:“我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看看烟花。” 刚才那拍错马屁的林大人道:“里面都是大男人,的确不适合小姑娘,不如给小姑娘抓点瓜子果脯,由她去玩。” 他说着,叫身边的侍童去拿食盒过来。 宫明月不置可否,只道:“披风不许脱,要是生病了,就让宫七给你扎几针。” 不管是原主还是重樱,都是极怕针尖的,重樱连连点头:“师父放心。” 画舫已经行到河中央,不怕重樱跑了下去,霜降便没再守着重樱,跟着宫明月一同进了船舱。 重樱抱着食盒,抓着里面的果脯,吃了一颗,仰头望着漫天的星子。 河里飘着无数莲灯,灯火交相辉映,仿佛水里开出了火红色的花,反显得天上的星星黯淡了。 不远处烟花腾空,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整个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一艘小船穿过漂浮的莲灯,往这边驶来,重樱取下头上价值连城的簪子,冲着小船招手。 小船上的人会意,撑着船过来了。重樱从甲板上跳了下去,仗着一身功夫,轻飘飘地落在船上,递出簪子:“送我去岸边。” 上了岸后,她嫌披风碍事,解了披风,丢在地上,朝着灯火璀璨的地方奔去。 这么大好的机会,不跑白不跑。 至于脚上的链子,谁知道她的猜测准不准呢,不管了,先跑了再说,跑出去再找一把剑,把链子给砍了。 重樱对天都城并不熟悉,她打算先远离那艘画舫,再找人慢慢问路出城。 她一路逆着人流走,走了一条街,忽见前方人头攒动,心神一动,跟了上去。 青石铺出来的广场上,聚满了天都城的百姓,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尊巨大的汉白玉雕像。那雕像足有三丈高,雕成女子的模样,女子年纪很轻,容色昳丽,手里挽着长弓,弯弓如满月,一支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工匠手艺精巧,将雕像雕琢得栩栩如生,一眼望去,生出疾风拂面、衣袂飘飘的错觉。 从雕像的表情来看,女子应该是在战斗。 足踏碧波,手挽长弓,又有无数百姓在此跪拜祭祀,这女子是灵女千重曦无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灵女像毁 传闻灵女是神的后裔,是神留下来守护东陵大陆的。历任的灵女都出自千重山,因此千重山族人又被称为灵女族。 灵女生来就是守护者,战死是她们的宿命,这其中以千重曦之死最为悲壮。 人妖两族大战中,千重曦用生命作为代价,封印大部分妖族,为了防止解开封印,她不惜自刎,肢解魂散,断绝妖族复苏的可能。百姓感念灵女恩德,每逢她忌日这天,都会前来祭拜。 重樱仰头望着这尊雕像。 说起来,千重樱与千重曦同出一族,怪不得她的身体能做千重曦的容器。可惜千重樱自幼被赶出灵女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宫明月收她为徒那日,问她姓名,她流落在外时,年纪尚幼,不记得全名,只记得有人唤她“樱樱”,便答“樱樱”二字。 宫明月着人去调查她的身世,几个月后,飞鸽传来一封密函,樱樱正式更名为千重樱。千重樱也不问为什么,就欣然地接纳了新名字。她私以为这个好听的名字是宫明月给她起的。 朱园里栽了一大片樱花,宫明月告诉她这个名字的时候,念了一句“千重樱如雪”。 千重樱很喜欢这个名字。 原书里,千重樱并未参加过灵女祭,假如她见过这尊雕像,一定能认出来,日暖阁里那尊曾让她耿耿于怀的玉像就是灵女千重曦。 尽管原文里直到结尾,千重曦才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千重曦却是无处不在的。 是千重樱被爱情蒙蔽眼睛,堵住双耳,看不见,听不见,眼里心里只有宫明月。哪怕只要她多看一眼宫明月以外的世界,就会发现这个被蜜糖裹住的残酷真相。 “千重樱!”重樱正暗自感叹时,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少年的厉喝。 重樱转头,灯火摇曳间,一名白衣少年拨开重重人影,满身怒气地朝她走来。跟在少年身后的,是名身段玲珑的青衣女子,女子头上戴着幕离,看不清样貌。 她伸手扯着少年的衣裳,大概是在提醒他不要惹事。 少年步伐迈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重樱跟前,劈头盖脸地质问:“你为何要 毁了湖边秋千?” 重樱满脸茫然:“你是谁?” “你竟不认得我!”少年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震怒又惊讶,眼神凶狠得像是恨不得一口将她生吞下去。 “算了,宫九,别惹是生非。”青衣女子道。 重樱不认得少年,却认得宫九这个名字。宫九,顾名思义,按排行来,是宫明月收的第九个弟子。 宫九是被宫七从外边捡回来的,当时宫九被人追杀,躺在雪地里,濒死之际,宫七妙手回春,给他施了一套针法,救了他的性命。 他对这个既是救命恩人又像姐姐的女人极为依赖。 重樱刚来不久,没怎么见过其他人,就算见过,也是匆匆一瞥,名字对不上脸,自然认不出宫九。 这会儿他说他是宫九,她就想起来了,受刑的那天,宫九站在刑台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宫九知晓重樱一向受宫明月宠爱,其他人的功课都是外面请来的夫子教的,重樱的大部分功课,却是宫明月手把手在教。 哪成想她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到入国师府两年,连他都不认识,虽然他平时也懒得搭理这个没有灵骨的草包。她入府两年,他半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即便如此,按照辈分,他是她的九师兄。整整两年,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宫九气恼不已,忍着火气问:“真的是你砍了湖边的秋千?” 重樱点头:“是我。怎么了?” 秋千是她砍断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无法否认。后面那句她是在认真求教,她只知那秋千和宫明月有关,不知与宫九有何干系。 这样轻飘飘的反问,听在宫九的耳中,俨然成了挑衅。她砍了秋千,还问他怎么了? 宫九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端端的,砍它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不喜欢。”重樱惊觉宫九杀意腾腾,找着借口。总不能告诉宫九,她砍了秋千,为的是断绝宫明月将她按在秋千上酱酱酿酿。 显然她这个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很糟糕,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宫九身上的杀意嘭的一下炸开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重樱:“只因你不喜欢,就毁了我为师姐做的秋千,简直就是恣意妄 为,嚣张跋扈,不可理喻!” 重樱听着宫九骂自己,没什么感觉,她成了千重樱后,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几乎整个国师府背地里都在骂她仗着宫明月的宠爱为所欲为。 她的意识有些飘忽,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打了个激灵,就好像有条蛇,盯住了她一样。 那条蛇将前半个身体直立而起,阴沉沉的双眼锁住她,嘶嘶吐着红信子。 直觉告诉她,要快点走,不能再逗留了。 “对、对不起啊,我并不知道……诶,三言两语说不清,有时间再跟你慢慢解释。”重樱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匆忙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不许走,我要你给七师姐道歉。”宫九拦她。 “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七师姐道歉了。”重樱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嘴里道歉,脚下走得飞快。 她根本没想到那架秋千是宫九给宫七做的,原书里没有提到过这茬,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是她欠考虑了,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眼下还是小命要紧。 “千重樱,你这是什么态度!哪有这样道歉的!”宫九见重樱态度敷衍,火气腾腾灼着心脏。 “下回,下回我一定好好赔罪,今日真的没时间了。”重樱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一犯倔,宫明月就想跟她磨到底,搓她的锐气。 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的很讨厌啊。 重樱绕过宫九,往人堆里扎去。就在她没走出几步后,凛冽的剑意直冲着她的后背而来。 重樱出于本能的反应,就地一滚,躲开这道剑光。 周围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惊到,四散奔逃。 重樱从地上爬起,刚站稳就见宫九挥着剑朝着她刺来,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千重樱,我要你给七师姐好好道歉。” 宫七在一旁劝道:“宫九,快住手,这里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重樱手里没有兵器,只能凭着矫健的身手闪躲,她倒是想道歉,宫九压根不给她机会,他手中的剑光刷刷落下,将她逼得避无可避。怪不得宫明月曾评价宫九性子冲动鲁莽,剑术虽为顶流,但不堪大用。 重樱气喘吁吁,边跑边躲着剑光,忽闻轰 得一声巨响,身后大片阴影覆盖下来。 震耳欲聋的响声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她手脚僵硬了一瞬,立在原地没动。 那手持长剑的少年面色倏然一变,竟扔了手里的剑,朝她飞扑过来。 重樱面露惊愕,被他抱在怀里,往旁边滚去。 轰—— 就在重樱刚才站立的地方,灵女的雕像倒了下来,无数烟尘漫开,灵女的雕像断成了两截。 切口处极为齐整,是宫九的剑留下来的痕迹。 如果不是宫九抱着重樱躲得快,重樱已和这灵女雕像一同粉身碎骨。 灵女雕像一倒,周围的百姓爆出尖叫。 重樱灰头土脸的从宫九怀中爬起。 无数银甲士兵朝着他们涌来,将她和宫九团团围住。报官的百姓指着他们二人,一脸愤怒地说道:“大人,就是他们两个毁了灵女的雕像!” “抓起来。”为首的将士脸色一沉,下令道。 穿银甲出现在天都城的,应该是负责巡逻的御卫军。 不能被他们抓住。 重樱眼角瞥到地上的剑,脚尖一勾,长剑腾空而起,落入她掌心。 她当机立断,挥出一道剑气。 宫九的剑锋利,御卫军避其锋芒,纷纷躲闪开来。 重樱趁机往浓黑的夜色中狂奔而去。 约莫跑了一段路,迎面疾驰而来一匹骏马,哒哒的马蹄声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耳侧响起。 那骏马与宫明月浑身雪白的神驹相比,黑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倒是那马背上神情冷峻的男人,衣袖灌满长风,素白的衣袂猎猎飞舞,在这黑沉沉的夜色里极为显目。 重樱与他迎面撞上,想要躲闪,身体根本不及反应。 她直愣愣地僵立在原地,看着那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踩上她的脸时,马背上的男人微微俯身,长臂一伸,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捞入了怀中。 重樱被他横放在身前,胸腔压着马背,硌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衣男子压着她的肩膀,驰骏马冲入御卫军当中。 御卫军纷纷放下手里的银枪,单膝跪地行礼:“卫大人!” 白衣男子抬臂。 重樱身体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回了地面。 她抬起头来,只见月色清冷,罩在那男人的面上,映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只因神情过冷,罩着那一层皎洁的银光,显得格外无情。 “发生了何事?”白衣男子问。 “回卫大人的话,刚才有人报案,此二人当众斗殴,毁了灵女像。” 男人扫了一眼倒下来的灵女像,神情以肉眼可见的冷了三分:“拿下。” 御卫军登时一拥而上,拿铁链锁住了重樱和宫九。重樱这回没反抗,她不是那白衣男子的对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蛇的天性 灵女是整个东陵大陆的信仰,毁坏灵女的石像是重罪,尤其是在百姓祭拜时,当着众目睽睽毁坏灵女像,更是罪无可赦。因他们毁的已经不是灵女像,是百姓的信仰。 宫九先前那满身咄咄逼人的气势,此时敛得干干净净,垂头丧气地踏进监牢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进去。”重樱被狱卒推了一下,趔趄一步,站定。 牢门轰然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重樱低头看双手套着的镣铐,叹了口气。偷鸡不成蚀把米,跑没跑成,没准还要牢底坐穿。 她在宫九身旁坐下,宫九掀了一下眼皮看她。 两人相对无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狱卒打开牢门,押着重樱和宫九进了一间刑室。重樱扫了一眼挂满刑具的墙壁,面色微变:“不会是要严刑拷打我们?” 宫九也在看那些刑具。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重樱捂住额头,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谁知道砍个秋千,会引发这么多连环效应。那秋千果然是灾星,不砍,她遭殃,砍了,她依旧遭殃。 “你放心,灵女像是我毁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宫九的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突然开口。 “谢谢你啊,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重樱半真半假地感谢。 宫九的眼神立即换作了鄙视,嗤笑一声:“谁跟你讲义气,草包。” 重樱:“……” 拳头硬了。 咣当一声,铁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就是他们两个?”男人问。 “就是他们两个,这女的还是卫大人亲手逮回来的。”狱卒答道。 “卫大人那边怎么说?” “卫大人说,请杨大人秉公处理即可。” 那杨大人抚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沉吟道:“此二人的身份可查清楚了?” “杨大人您看。”狱卒奉上资料。 杨大人拉了张椅子坐下,昏昏欲睡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蓦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扫向重樱和宫九:“你们是国师大人的……” “启禀大人。”一名狱卒小跑着进来,行了一礼,递上一封信 函,脸上堆着深意,“这是丞相府送来的。” 那杨大人立时毕恭毕敬地去接信函,将信上内容看完后,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人,请尽快审理此案。”那名送信的狱卒提醒了一句,“丞相大人那边还等着呢。” 杨大人一脸为难,瞪向重樱和宫九:“那个,你们两个当众毁坏灵女像,可是有人授意?” 宫九道:“此事无人授意,是我不小心毁了灵女像,与他人无关,无论什么责罚,我认了。” 重樱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想不到这少年脾气冲归脾气冲,倒是敢作敢当,说认罪就认罪。 “胡说,你好端端去毁灵女像做什么,定是有人授意,快如实招来,免遭刑罚之苦。”杨大人喝道。 “没有人授意,是我不小心毁了灵女像,我认罚。”宫九梗着脖子道。 “大胆,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他们两个绑起来,给本官用刑!” 重樱一愣。宫九都认罪了,他还想干嘛!这分明就是个狗官啊。 宫九也反应过来这杨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当即便怒了:“有什么冲我来,都说了灵女像是我毁的,不必牵扯别人!这件事百姓们有目共睹,大人若不信,差人去问一问,就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狱卒哪里管宫九的分辩,上前拉着重樱和宫九上刑架。宫九神色犹豫,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反抗。 他有一身好武艺,他要反抗,这里无人是他的对手。但一旦反抗,出手伤了狱卒和这位杨大人,就是罪加一等,那时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这些狱卒个个精壮,不反抗,上了刑架,不死也要脱层皮,重樱才没这么傻,她连忙道:“等一下!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人授意我们毁坏灵女像的。” 宫九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那杨大人挥挥手,示意狱卒松开他们,不怀好意地问:“你们都是国师的徒弟,向来都是听国师的主意,这么做可是国师授意的?” 重樱会意:“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女子嘴笨,口供方面唯恐哪里说错了,漏了细节,不如请大人移步,小女子再仔仔细细对一遍。” 宫九瞬时明白重樱话中之意,惊怒道:“千重樱,你这个 没良心的,你居然……” “大人!大人!”一名腰间佩刀的侍卫匆匆走了进来,打断宫九的骂声,他殷勤地奉上一张帖子,“大人,国师大人派人送了张帖子过来。” 杨大人立时一蹦三尺高,吓得脸都变形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在哪里!” “就在外头候着。” “快、快请!” “大人,他们两个如何处置?”另一名狱卒问道。 “先收监,没有本官的吩咐,谁也不许动他们。”杨大人烦躁地丢下一句。 丞相和国师互掐,他在夹缝中求生存,太难了!刚想站丞相,国师就上门了。那可是东陵大陆第一灵术师,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命。站国师,那丞相权势滔天,一句话就能给他罗列个罪名,灭他满门,更是惹不起。 杨大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好你个卫无欢,这等棘手事丢给本官,真会打如意算盘。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杨大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念叨着,屁股着火地走了。 杨大人一走,重樱和宫九被送回牢房,不知是不是那杨大人临走前吩咐的,这回狱卒对他们毕恭毕敬,还取下了套在他们手上的镣铐。 重樱扒着门望向幽暗的甬道。宫明月来了,就会接她走,毕竟她是他看中的容器。 “你刚才是想向那狗官投诚?”身后飘来宫九幽幽的声音。 “那是权宜之计,笨。我不拖延时间,咱们两个都要倒霉。” 宫九一噎,还要再说,甬道内传来脚步声。 昏黄的烛火映出交叠的影子,当先一人身着绯红长袍出现在重樱的视野中。那红浓郁得像是会流动一般,叫人想起忘川河畔铺天盖地的曼珠沙华。 狱卒提着灯笼,点头哈腰走在宫明月的身侧,其中一人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重樱被烫了似的松开铁门,不由自主往后退着。 宫明月微微低了下脑袋,抬步踏进牢内。狱卒们不敢跟进来,各自都散了,宫明月带来的侍卫和侍女,也都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如同一尊雕塑。 宫九猛地站起,脸上隐约划过一抹惧色,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朝着宫明月跪下,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 宫明月看也没看他一眼, 径直绕过他身侧,走到重樱面前,黑黢黢的双眸,沉沉将她盯着。 重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脚步往后挪着,一步,两步…… 不知不觉退到石床边。 重樱毫无防备地跌坐在了床上。 宫明月俯身,双臂撑在她的身侧,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重樱的心脏扑通乱跳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万物都化成虚影,只有眼前的宫明月,红衣化作一团火,灼着她的双眼。 重樱的背倏然抵上身后的墙,再退无可退。 宫明月隐约弯了一下嘴角,似乎对她这样的困境很满意。捕猎是蛇的天性,将猎物困得逃无可逃,会给他带来愉悦。 他抓住重樱的右手。 重樱吓了一跳,睫毛狠狠地颤着。宫明月享受着她的畏惧和小心翼翼,在她的身侧坐下,撩起她的袖摆。 手腕微微一凉,重樱低下头,不安地缩了缩手。 宫明月强硬地抓住她的胳膊,扬声唤道:“霜降。” 霜降提着一只木盒,走到宫明月身边,将木盒打开。木盒内摆着些瓶瓶罐罐、纱布、匕首,以及一排针具。 宫明月的指尖在那些瓶瓶罐罐上掠过,迟疑一瞬,取出其中一支白瓷瓶,拨开瓶塞,将药粉倒在重樱的手腕上。 原来重樱的手腕在奔逃中不小心跌了一跤,擦伤了,磨掉一层皮,鲜红的血肉横亘在腕间,触目惊心。宫明月隔着衣裳,居然能敏锐地嗅到她身上的腥气。 怪不得说蛇的嗅觉灵敏。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腥气,岂不是整个天都城,哪家姑娘来了月信,都瞒不过他的鼻子。 真变态。重樱嫌弃地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蛇的天性 灵女是整个东陵大陆的信仰,毁坏灵女的石像是重罪,尤其是在百姓祭拜时,当着众目睽睽毁坏灵女像,更是罪无可赦。因他们毁的已经不是灵女像,是百姓的信仰。 宫九先前那满身咄咄逼人的气势,此时敛得干干净净,垂头丧气地踏进监牢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进去。”重樱被狱卒推了一下,趔趄一步,站定。 牢门轰然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重樱低头看双手套着的镣铐,叹了口气。偷鸡不成蚀把米,跑没跑成,没准还要牢底坐穿。 她在宫九身旁坐下,宫九掀了一下眼皮看她。 两人相对无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狱卒打开牢门,押着重樱和宫九进了一间刑室。重樱扫了一眼挂满刑具的墙壁,面色微变:“不会是要严刑拷打我们?” 宫九也在看那些刑具。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重樱捂住额头,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谁知道砍个秋千,会引发这么多连环效应。那秋千果然是灾星,不砍,她遭殃,砍了,她依旧遭殃。 “你放心,灵女像是我毁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宫九的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突然开口。 “谢谢你啊,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重樱半真半假地感谢。 宫九的眼神立即换作了鄙视,嗤笑一声:“谁跟你讲义气,草包。” 重樱:“……” 拳头硬了。 咣当一声,铁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就是他们两个?”男人问。 “就是他们两个,这女的还是卫大人亲手逮回来的。”狱卒答道。 “卫大人那边怎么说?” “卫大人说,请杨大人秉公处理即可。” 那杨大人抚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沉吟道:“此二人的身份可查清楚了?” “杨大人您看。”狱卒奉上资料。 杨大人拉了张椅子坐下,昏昏欲睡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蓦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扫向重樱和宫九:“你们是国师大人的……” “启禀大人。”一名狱卒小跑着进来,行了一礼,递上一封信 函,脸上堆着深意,“这是丞相府送来的。” 那杨大人立时毕恭毕敬地去接信函,将信上内容看完后,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大人,请尽快审理此案。”那名送信的狱卒提醒了一句,“丞相大人那边还等着呢。” 杨大人一脸为难,瞪向重樱和宫九:“那个,你们两个当众毁坏灵女像,可是有人授意?” 宫九道:“此事无人授意,是我不小心毁了灵女像,与他人无关,无论什么责罚,我认了。” 重樱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他。想不到这少年脾气冲归脾气冲,倒是敢作敢当,说认罪就认罪。 “胡说,你好端端去毁灵女像做什么,定是有人授意,快如实招来,免遭刑罚之苦。”杨大人喝道。 “没有人授意,是我不小心毁了灵女像,我认罚。”宫九梗着脖子道。 “大胆,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他们两个绑起来,给本官用刑!” 重樱一愣。宫九都认罪了,他还想干嘛!这分明就是个狗官啊。 宫九也反应过来这杨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当即便怒了:“有什么冲我来,都说了灵女像是我毁的,不必牵扯别人!这件事百姓们有目共睹,大人若不信,差人去问一问,就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狱卒哪里管宫九的分辩,上前拉着重樱和宫九上刑架。宫九神色犹豫,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反抗。 他有一身好武艺,他要反抗,这里无人是他的对手。但一旦反抗,出手伤了狱卒和这位杨大人,就是罪加一等,那时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这些狱卒个个精壮,不反抗,上了刑架,不死也要脱层皮,重樱才没这么傻,她连忙道:“等一下!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人授意我们毁坏灵女像的。” 宫九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那杨大人挥挥手,示意狱卒松开他们,不怀好意地问:“你们都是国师的徒弟,向来都是听国师的主意,这么做可是国师授意的?” 重樱会意:“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女子嘴笨,口供方面唯恐哪里说错了,漏了细节,不如请大人移步,小女子再仔仔细细对一遍。” 宫九瞬时明白重樱话中之意,惊怒道:“千重樱,你这个 没良心的,你居然……” “大人!大人!”一名腰间佩刀的侍卫匆匆走了进来,打断宫九的骂声,他殷勤地奉上一张帖子,“大人,国师大人派人送了张帖子过来。” 杨大人立时一蹦三尺高,吓得脸都变形了:“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在哪里!” “就在外头候着。” “快、快请!” “大人,他们两个如何处置?”另一名狱卒问道。 “先收监,没有本官的吩咐,谁也不许动他们。”杨大人烦躁地丢下一句。 丞相和国师互掐,他在夹缝中求生存,太难了!刚想站丞相,国师就上门了。那可是东陵大陆第一灵术师,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命。站国师,那丞相权势滔天,一句话就能给他罗列个罪名,灭他满门,更是惹不起。 杨大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好你个卫无欢,这等棘手事丢给本官,真会打如意算盘。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杨大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念叨着,屁股着火地走了。 杨大人一走,重樱和宫九被送回牢房,不知是不是那杨大人临走前吩咐的,这回狱卒对他们毕恭毕敬,还取下了套在他们手上的镣铐。 重樱扒着门望向幽暗的甬道。宫明月来了,就会接她走,毕竟她是他看中的容器。 “你刚才是想向那狗官投诚?”身后飘来宫九幽幽的声音。 “那是权宜之计,笨。我不拖延时间,咱们两个都要倒霉。” 宫九一噎,还要再说,甬道内传来脚步声。 昏黄的烛火映出交叠的影子,当先一人身着绯红长袍出现在重樱的视野中。那红浓郁得像是会流动一般,叫人想起忘川河畔铺天盖地的曼珠沙华。 狱卒提着灯笼,点头哈腰走在宫明月的身侧,其中一人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重樱被烫了似的松开铁门,不由自主往后退着。 宫明月微微低了下脑袋,抬步踏进牢内。狱卒们不敢跟进来,各自都散了,宫明月带来的侍卫和侍女,也都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如同一尊雕塑。 宫九猛地站起,脸上隐约划过一抹惧色,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朝着宫明月跪下,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 宫明月看也没看他一眼, 径直绕过他身侧,走到重樱面前,黑黢黢的双眸,沉沉将她盯着。 重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脚步往后挪着,一步,两步…… 不知不觉退到石床边。 重樱毫无防备地跌坐在了床上。 宫明月俯身,双臂撑在她的身侧,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重樱的心脏扑通乱跳起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万物都化成虚影,只有眼前的宫明月,红衣化作一团火,灼着她的双眼。 重樱的背倏然抵上身后的墙,再退无可退。 宫明月隐约弯了一下嘴角,似乎对她这样的困境很满意。捕猎是蛇的天性,将猎物困得逃无可逃,会给他带来愉悦。 他抓住重樱的右手。 重樱吓了一跳,睫毛狠狠地颤着。宫明月享受着她的畏惧和小心翼翼,在她的身侧坐下,撩起她的袖摆。 手腕微微一凉,重樱低下头,不安地缩了缩手。 宫明月强硬地抓住她的胳膊,扬声唤道:“霜降。” 霜降提着一只木盒,走到宫明月身边,将木盒打开。木盒内摆着些瓶瓶罐罐、纱布、匕首,以及一排针具。 宫明月的指尖在那些瓶瓶罐罐上掠过,迟疑一瞬,取出其中一支白瓷瓶,拨开瓶塞,将药粉倒在重樱的手腕上。 原来重樱的手腕在奔逃中不小心跌了一跤,擦伤了,磨掉一层皮,鲜红的血肉横亘在腕间,触目惊心。宫明月隔着衣裳,居然能敏锐地嗅到她身上的腥气。 怪不得说蛇的嗅觉灵敏。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腥气,岂不是整个天都城,哪家姑娘来了月信,都瞒不过他的鼻子。 真变态。重樱嫌弃地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小惩大诫 药粉沾上伤口,泛着微微的刺痛,重樱的手腕缩得更厉害了。 “师父。”她小声唤道,语气里带着些祈求。名为治伤的举动,更像是处罚。他明明有无痛无感的药。 宫明月拿出一张帕子,裹好她的伤口,打了个结。 一截红色的袖摆垂下来,被重樱握在手里。重樱的五指不自觉地将他的袖摆揪来揪去。 宫明月抽回袖摆。 重樱手中一空,本能地去抓他的袖摆,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她的指尖泛着凉意,乍一碰到他的掌心,反而衬得体温低于常人的他,手掌更干燥温暖一些。 宫明月略皱了下眉头:“怎么这么凉?” “冷。”重樱适时地抓住时机,可怜巴巴地说道。 “霜降。” 霜降再次踏进牢内,这回手里捧着一件披风,看到这件披风时,重樱的眼皮狂跳。 宫明月仿佛没有瞧见她微白的脸色,展开披风,裹在她身上。 重樱彻底蔫了下去,像个霜打的茄子。没有比做坏事被抓包更惨的了。 “怎的如此贪玩,说好在船上等我,自己偷偷跑出去闯了大祸,连披风都丢了。”宫明月看似苛责地骂了一句,但语气中并无苛责之意,反而透出几分亲昵。 重樱暗暗吃惊,猜不透宫明月的心思。他到底真的以为她是贪玩偷跑出去,还是已经觉察出她的想法。 宫明月都点出她是“贪玩”,重樱赶紧顺着台阶下,抿了抿唇,小声道:“师父,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宫明月很好说话的样子,行为举止都很符合府里流传的无底线地宠爱最小的徒弟。 “白露。”他唤道。 白露走进来,手中拎着食盒。宫明月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瓷炖盅。炖盅中盛的是重樱在府里常吃的燕窝。 宫明月拿着汤匙喂重樱。他用的是左手,他是个左撇子,平日里不管是吃饭,还是握剑、写字,用的都是左手。 原书里他最喜欢用他的左手去调戏千重樱。 重樱张嘴,小口小口吃着,跟个小猫儿似的,眼睛盯着他修长的手指。 就连原书里剖开千重樱的胸膛,取出心脏,用的也是 这只左手。 重樱在这里裹着披风,吃着燕窝,宫九从宫明月进来起就跪在地上,宫明月不叫他起来,他便不敢起来,一动不动,像个木头。 喂完了燕窝,宫明月将炖盅放回食盒里,起身道:“你先留在这里,过两日我接你回家。” 重樱脸上露出些许沮丧:“师父。” 牢里又湿又冷,还有蟑螂老鼠,她半刻都不想待了。 宫明月道:“乖,再忍两天。这次你闯的祸有点大,又有那卫无欢掺和在其中,师父需要周旋一番。” “卫无欢”这个名字吸引了重樱的注意力,重樱抬眸,问:“师父,卫无欢,可是他们口中的卫大人?” 宫明月轻声“嗯”了一声:“他是镇妖司的,很麻烦。” 《师尊的宝贝》全篇都是师徒互动,很少出现配角,这个卫无欢重樱听都没没听过,她会多嘴问一句,是因想起了昨日她逃跑时将她拎回来的那名白衣男子。 名字和脸对上,感觉就对了,那张冰块脸,看着可真叫人生不出欢喜,怪不得叫无欢。 她琢磨着,能让宫明月头疼的,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又有镇妖司的背景,这个卫无欢,也许可以利用起来。毕竟镇妖司是专门对付宫明月这样的大妖怪的。 “怎么突然问起卫无欢?”宫明月双眼危险地眯起。 “昨天我就是被他捉回来的。”重樱嘴角垂下,一脸的不开心,“我丢了师父的脸。” 宫明月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樱樱是师父的骄傲,一点都不丢脸。” 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还真的是拿她当幼崽看待。 “师父,那卫无欢很厉害吗?”重樱试探问道。 “很厉害。” 宫明月都亲口承认他很厉害,重樱猜测得果然不错。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高兴的模样,似乎是被打击到了。 宫明月想了想,说:“论功力,樱樱的确比不过那卫无欢,不过有一样功夫,樱樱肯定能赢过他。” “什么?”重樱好奇。难不成这卫无欢还有什么弱点,那可是太好了。 “嘴皮子功夫。” 重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宫明月是拿她开涮。她气恼地鼓着双颊:“师父!” 宫明月弯起嘴角,笑得满室生辉:“师父可没 有骗樱樱,那卫无欢生来就有个毛病,说话超过五个字便会口吃。下回他要惹了樱樱不高兴,就直接痛快骂他,包管他一句都回不了。” “那我大概率会被他直接砍死。”重樱小声嘀咕着。 宫明月哄好重樱,待了一会儿便走了。经过宫九身边时,他垂下眼睛,状似无意地看了宫九一眼,眼中厉色叫宫九浑身一僵。 宫明月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宫九才敢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重樱身边。 重樱在心里“啧”了一声。 宫明月的十个徒弟,九个怕他,只有千重樱是个铁憨憨,不要命地暗恋他。这世上能一句话不说,就把宫九治得服服帖帖的,大概只有宫明月了。 宫九与重樱当众毁坏灵女像一事,引起天都城百姓的愤怒,百姓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此事牵扯到宫明月、卫无欢和丞相大人,那杨大人被夹在中间,各方都不敢得罪,十分为难,索性心一横,将案子直接上报给了皇帝。 他不敢动的人,皇帝总能动。 哪知皇帝看到折子和百姓联名上书的陈词后,脑袋比杨大人还要大。早朝时,丞相师权主动提出灵女像被毁一案,皇帝揉着眉心,偷瞄下方的宫明月。 这位国师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光是大陆第一灵术师这个称号,就足以叫人敬畏。 自灵女千重曦牺牲后,东陵大陆已经好些年没有灵女了,当年幸存的妖物集结在各地,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镇妖司人才凋零,如今只有一个卫无欢可堪大用,聚集了天下灵术师的神霄宫倒是令妖物闻风丧胆,可那神霄宫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整个大魏能依仗的,就是这位国师大人,皇帝万不敢得罪他。 国师不能得罪,百姓和丞相亦不能得罪。皇帝深觉自己的龙椅坐得窝囊,偏又无可奈何,灵女久不归位,妖魔死灰复燃,大魏早就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了。 皇帝只好将这口锅甩了出去,由朝臣们讨论该如何处置国师的两位弟子。 这下整个议事大殿一下子炸开了锅。 总共分为了三派: 丞相派认为,宫九与重樱在灵女祭上毁坏灵女像,是不把皇帝和百姓放在眼里,二人亵渎灵女,毁坏神像,影响恶劣, 应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国师教导无方,一并问罪。 国师派认为,宫九与重樱年纪尚小,实属无心之失,并非故意冒犯灵女,当小惩大诫,彰显皇帝仁德。 中立派表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来凑数的,我们和殿内矗立的石柱子没什么区别。 皇帝原本是想商量个结果出来,丞相与国师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这下脑袋又大了一圈。眼看着吵不出结果,大殿的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皇帝求助地看向宫明月:“国师大人,您看……” 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谁的锅,谁来背! 宫明月接收到皇帝的眼神,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方才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时,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像是透明人,突然站出来,依旧不用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了争吵,看向宫明月。 宫明月理了理紫色的朝服,拱手道:“皇上,臣的徒弟樱樱至今尚未测过灵骨,臣提议,不如给臣的徒弟樱樱先测一测灵骨,再做定夺。” 话音刚落,群臣哗然。 不是在讨论怎么定罪么?怎么话题歪到测灵骨上? 宫明月是出了名的护短的,全天都城谁不知道,他有十个徒弟,其中九个极为优秀,就连这次闯了祸的宫九,纵使灵骨测出是凡品,也有一身超然的剑术。 见了鬼的,他最宠爱的却是小徒弟千重樱。 那千重樱是个徒有美貌的空壳子,背地里有个“草包美人”的称号。她的存在,简直就是毁了宫明月的一世英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绝品灵骨 宫明月说两日后再接重樱回去,重樱真的做好在牢里住两日的准备,谁知翌日就有侍卫过来,将她和宫九提了出去。 超出宫明月承诺的范围,这让重樱很不安,以为是宫明月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侍卫领着她和宫九直接出了天牢,上了一辆马车,这下重樱更不安了。 不会是宫明月政斗失败,她要变成炮灰了? 重樱胡思乱想着,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宫九盘腿坐在角落里,掀开一条眼缝,看着她跟座位上长了钉子似的扭来扭去,突然道:“毁灵女像一事,终归是我连累了你,我说过,会保你,就一定保你。” 重樱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 宫九懒得与这个贪生怕死的草包争辩,再次合上眼。 马车行了一段路,侍卫掀开帘子,请重樱和宫九下车。 他们态度和善,也不拿枷锁束缚她和宫九,她心底稍微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们真对她做什么,她至少有余力反抗。 走了一段路后,忽见前方乌泱泱一大片人影,重樱眼尖的在人群里找到了宫明月。着实因他太扎眼了,即便他不穿那一身浓烈的绯红,也掩不去浑身的光芒。 宫明月穿了一件紫衣,隔着人影看她,眼神温柔安静。 重樱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登时在这个眼神里烟消云散。 她怕宫明月,但奇异的,也信任宫明月。他的力量强大得足以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保护。 重樱收回目光,转头时,瞥见了另一个人——卫无欢。 他冷冰冰地站在日光底下,即便那暖烘烘的阳光将他的衣裳镀上一层金晕,依旧无法驱散他满身的寒意。 “樱樱姑娘,这边请。”一名穿着朝服的男子走到重樱面前,引着她上石阶。 宫九欲跟上,被侍卫拦住:“请九公子在此处等候。” 一座巍峨的宫殿出现在重樱的眼前,那宫殿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檐角飞起,耸入云端。日光笼着金色的琉璃瓦,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重樱眯了眯眼睛。 她踯躅着踏上台阶,沿着层层石阶往前走,直至踏入大殿。 跟着重樱一起 来的还有宫明月、卫无欢、丞相以及皇帝和皇帝的侍从。他们站在大殿门口,并未进来。 空旷的大殿内,一尊石像矗立。 灵女千重曦的石像。 这次的石像不再是手挽长弓的姿势。 只见她身穿圣洁白衣,头颅微垂,眉目慈善地俯瞰着众生。重樱被石像这样柔和的目光盯着,不自觉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 石像前,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刻着奇怪的花纹。约莫是个阵法,阵法的中央,透明的石头浮在半空中。 “请樱樱姑娘将手放上去。”男子道。 重樱回头遥遥看向宫明月,得到宫明月眼神的鼓励,她依照男子所言,将手按在了石头上。 石头不似她所想冷冰冰的,反而泛着一股子灼意,像是从石头内部传来的。 重樱刚将自己的手掌按上去,就感觉她的掌心被什么给吸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她掌心涌,逐渐汇聚到她的小腹。 石头越来越烫,烫得她掌心发麻。 石头的颜色也渐渐有了变化。 透明的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地变成了冰蓝色,那样极致浓郁的冰蓝,如同被冰封的海面,静谧壮阔,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 冰蓝色布满整块石头的瞬间,汇聚成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神殿外,霎时狂风大作,地动山摇。金色的日光被大片乌云掩去,浓厚的阴翳覆下来,天地间骤然一片漆黑,隐有雷声轰轰滚过头顶。 等候在殿外的众人皆面色骇然,跑的跑,躲的躲,纵有面不改色者,也因地面摇晃,不得不相互搀扶。 宫明月双手负于身后,沉静地望着重樱的背影。 重樱感觉小腹胀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难受得像是要裂开,她皱了皱眉,无助地张开唇,想唤宫明月的名字,口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就在她的忍耐力接近极限,以为自己会爆裂而亡的时候,狂风骤止,阴翳散尽,云层后方重新露出一轮圆日,天地归于平静。 阳光重临世间,斜光从殿门□□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仿佛她方才所经历的,都是幻觉。 重樱长舒一口气,正要松手时,忽闻耳边“咔嚓”一声。她循声望去,面上表情跟着裂了一下。 原来她掌下的石头,突然布满裂纹,裂成了两半。 重樱暗道一声“完犊子”,抽回了手,往后退一步,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看见了吗?绝品!是绝品!” “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绝品了,该不会是我老眼昏花了。” “怎么会是这个草包?验骨石从来没出过错,到底怎么回事?” 殿外早已沸腾一片。 殿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那站在门口的皇帝终于回神,口中连连呼着“天佑我大魏”,激动地朝重樱走来。他跑得急,路上不慎跌了一跤,太监们吓得赶紧将他搀扶起。 “天佑我大魏!”群臣刷刷朝着神殿的方向跪了下来,齐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那道冲天而起的光芒,他们都看见了。 第八代灵女千重曦陨落后,世间再无灵女,每年都有千重山灵女族送来的少女进入神殿测试,皆失败而归,这能令风云变色、天地动容的力量,他们只在史书里见过。 只有宫明月和丞相师权一左一右,各自站在两端,宫明月神色波澜不惊,似早已有所预料,师权满脸震惊,瞪着重樱,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下去的模样。 皇帝疾步走到满脸茫然的重樱面前,整张脸都是欢欣的神色,连眼角的褶子都跟着抖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重樱,双唇微颤,半天才从喉中挤出一句话:“灵女重返东陵,是我大魏之幸。朕的子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感谢天神垂怜东陵大陆!” 重樱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有些结巴地开口:“灵女?我?” 皇帝的意思是,她是东陵大陆被神选中的第九代灵女。 重樱:!!! 此时此刻,重樱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一番操作,是他们在给她测灵骨。 测灵骨的结果,似乎超出他们的预料,现下,她被当成了神指派给东陵大陆的灵女。 重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春夏秋冬四婢嘴里旁敲侧击得到了些信息,再加上她为尽快认识这个世界里的字,读了不少书,脑海中有个大概的印象。 人族只有身怀灵骨者,方可有资质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灵术,他们称之为灵术师。而灵骨的等 级,决定着灵术师的修为。 灵骨分为四等,最末等为凡品,可修灵术,但终生碌碌无为,好一点的则为中品。中品资质一般般,最终如何,全看修炼者的刻苦程度。上品灵骨十分罕见,凡灵骨为上品者,必定有大作为。 而千年难得一遇的绝品灵骨,古往今来,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历来记录在册的身怀绝品灵骨者,大多数是被神选定的灵女,东陵大陆有史以来,共出现了八位灵女,千重曦便是其中一位。 传闻灵女的身体里流淌着神的血脉,是被神选中的苍生守护者,她们生来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灵骨是神赠予她们的礼物,而战斗和牺牲,又是灵女必须背负的宿命。 “灵女请受朕一拜。”皇帝掀起衣摆,就要对着重樱跪下。 重樱赶紧扶住皇帝,讷讷道:“皇、皇上,此事恐有误会,重樱万万受不起如此大礼。” 皇帝给她下跪,万一这件事是个乌龙,她一定会被灭口的!不单是她,在场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重樱并不觉得自己是灵女。 千重樱是出身灵女族不错,灵女族上千人,千百年才出一个灵女,距离千重曦仙逝后,灵女族已经三千年没有出现新灵女了。 原书里到结尾千重樱也没有成为灵女。重樱越想越觉得是宫明月为了助她脱困,编织出一个巨大的谎言,在石头上动了手脚,欺骗了所有人。 这条蛇胆大包天,戏弄世人,是常有之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第九代灵女 “没有误会,樱樱姑娘就是上天为朕选的第九代灵女。”皇帝面颊微微泛红,依旧处于激动的状态,“灵女百般推脱,可是朕哪里做的不好?” 重樱不知所措地看向站在殿门口的宫明月,用眼神向他求助。 她这副小女孩的情态落在皇帝的眼中,皇帝终于冷静了些,又见重樱眉眼稚嫩,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太监:“来喜,灵女是否幼齿了些?” 来喜道:“回陛下,灵女年纪尚小,恐需着人引导。” “不错,陛下,樱樱少不更事,臣尚只教了她一些浅显的拳脚功夫,恐暂时担不得灵女的重任。”宫明月踏进殿内,朝皇帝拱了拱手,眼睛却瞟向来喜。 来喜趁势道:“史册所载诸位灵女,年纪最小的是千重雪灵女,雪灵女归位时,也有二十了。如今樱樱姑娘年纪不足十六,羽翼未丰,若灵女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引起贼人觊觎,不如先由国师大人带在身边先教导,等学了一身本领,再来为陛下效力也不迟。” 皇帝沉吟:“说的有理。” 他踏出大殿,目光扫过跪伏的群臣,扬声道:“今日灵女现身大魏,是神的安排,神庇护着朕和大魏,只是灵女尚幼,暂无余力自保,唯恐被有心之人利用,便由国师继续教养。灵女现身一事,不许对外宣扬,违抗命令者,斩。”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众大臣垂下脑袋齐声道。 丞相师权脸色铁青,犹豫了一瞬,跪了下来,跟着喊道:“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皇帝下达完口谕,转过身来,握住宫明月的手:“国师大人,灵女和大魏的希望,就交给你了。” 宫明月微微颔首:“臣必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道:“诸位爱卿请起。” 丞相师权道:“陛下,灵女一事不能对外声张,灵女祭上当众毁坏灵女像这件事,总要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 言下之意,重樱要留着,百姓那边要封口,就得找一个替罪羔羊。 谁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不言而喻。 皇帝的目光落在宫九身上。灵女像是宫九毁的,由宫九来承担所有 罪责,再好不过。 宫九浑身绷紧,双唇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显然,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毁坏灵女像,轻则流放,重则问斩。 明知结局,少年还是忍不住望向自己的师尊,眼底藏着一丝期待,然而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是用漠然的目光看着他。 他和重樱都是宫明月的徒弟,宫明月的眼中从来只看得到重樱,温柔和宽厚,都独属于重樱。 宫九喉中泛着酸涩,默默垂下眼睛。 “宫九众目睽睽之下,毁坏灵女像……”皇帝沉声开口。 重樱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皇上,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一愣,道:“灵女请说。” “民女的九师兄毁坏灵女像,实属无意为之,灵女担任着护佑苍生的使命,要是有子民因灵女而受伤,必是灵女不愿见到的。民女建议,由九师兄重塑灵女像,百姓监工,以赎其罪,平息众怒。”重樱不疾不徐地说道。 重樱从草包变成灵女,已令宫九吃惊不已,重樱突然向皇帝求情,更是叫宫九意想不到。少年看着重樱,像是见到了什么举世罕见的奇景。 “不愧是灵女,小小年纪便有一副菩萨心肠。”皇帝大为赞赏,眼底俱是笑意,“就依灵女之言,免去宫九责罚,着令重塑灵女像赎罪。” 待皇帝和群臣都散了后,重樱走到台阶上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怕了?”宫明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阳光从他身后洒下,将他的影子映在重樱的身上。 重樱仰起头来,逆着日光,看不清宫明月的眉眼:“有师父在,不怕。” “我的樱樱很有勇气。”宫明月在她面前半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 重樱小声问:“师父怎么在那块石头上动的手脚?” 宫明月狡猾地弯了弯眼睛:“为师并未在那块石头上动手脚。” 重樱:!!! 也就是说,她真的是灵女! 重樱惊得从台阶上跳起来,险些滚了出去,幸而被宫明月及时抓住胳膊,免去头破血流。 这是原本的设定,还是世界的自我补充?难道千重樱真的是继千重曦之后,被神选中的灵女?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千重樱的身体能用来复活千 重曦了。 重樱后背滑下冷汗。 还真是命中注定要做千重曦复活的踏脚石。 重樱面颊不自觉泛着点惨白。宫明月指尖托着糖豆,笑吟吟地抵到她唇边:“奖励樱樱的。” 重樱含住糖豆,“嘎嘣嘎嘣”嚼起来。宫明月的糖豆怪好吃的,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宫明月的贴身侍童小石头将马车赶了过来,霜降上前掀开车帘,重樱与宫明月一同上车。 宫九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两个,没有动作。 重樱好奇问:“师父,九师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宫明月冷冷扫宫九一眼:“上车。” 辚辚马车声碾着青石大道,逐渐远去。 一路上三人无言。 对于自作主张,向皇帝求情,饶恕宫九一命这件事,宫明月并未怪责重樱,甚至从头到尾都未提起,仿佛宫九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回到国师府后,春夏秋冬四婢围着重樱,七嘴八舌地心疼道:“这才一日,十姑娘怎的瘦了这么多,都怪那九公子,平白无故给十姑娘招了一场牢狱之灾。” 重樱安慰完这个,又去抱那个:“哪里瘦了,师父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一点苦也没受,好了,我回来了,大家都开心点。” 四婢这才作罢,两人服侍重樱沐浴,两人为重樱准备膳食。 牢内阴暗潮湿,空气里都是霉味,草堆里藏着蟑螂和老鼠,重樱只住了一日,就感觉浑身发痒,赶紧将旧衣裳都脱了,里里外外洗了个遍。 秋儿拿着干布巾,给重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冬儿捧来衣裳,替重樱穿上。 重樱抬起胳膊,手从袖管里伸出。 冬儿抚着她的袖摆道:“十姑娘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衣服又小了些,该是时候新裁几件了。” 重樱心神一动:“我的衣服平时都是去哪里裁的?” “府里有专门的裁缝,只需奴婢们往管家那里上报一声,就可重新量尺寸,给十姑娘裁新衣裳。” 重樱失望地“哦”了一声。宫明月家大业大,给徒弟裁衣裳都不用出门的。 春儿和夏儿将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重樱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在桌边坐下。她的头发尚湿着,也不挽起,随意 地散在身后。 饭吃了一半,“嗡嗡嗡”的声音传入耳中,重樱抬头,一只木鸢从窗外飞了进来。 “这是九公子的木鸢。”春儿认出木鸢。 木鸢飞到重樱面前,在重樱伸出手去捉它时,仿佛生了灵智,又嗡嗡地飞走了。 重樱搁下筷子,追上木鸢。 “十姑娘!”四婢追出来。 重樱急忙忙留下一句:“饭菜先给我留着,我很快回来。” 四婢对望一眼,长叹一口气。十姑娘还是贪玩了些。 木鸢很快飞出了紫园,重樱一路跟着,发现木鸢去的是湖边。白衣少年立在湖畔,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地上。 重樱正欲上前,眼尖地发现宫七往这边走来。 她将自己藏进一旁的山石中,悄悄探出脑袋。 宫七走到宫九面前,面露忧色,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宫九摇了摇脑袋,双唇翕动,约莫是在安慰她。 重樱屏息凝神,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声音,晚风隐隐约约送来一些细碎的词句,诸如“师尊的心头肉”、“何苦招惹”、“下回”。 宫九好说歹说,总算安抚好宫七。宫七离开后,重樱从山石后走了出来,走到宫九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宫九的肩膀。 宫九转头。 重樱一身月白色长裙,如墨长发披垂在身后,也不挽起,发尾犹残存着些许水汽,素到极致,竟有种说不出的清雅。 宫九微愣:“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重樱指了指浮在半空中的木鸢。 宫九抬手,抓住木鸢,卸了它的机关,将它丢在地上:“的确是我约你出来的,但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衣衫不整……” “说,找我何事?”重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宫九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救我一命,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样啊,那你现在还了。”重樱云淡风轻地说。 宫九微红的脸颊猛地转青:“你!” 重樱警惕:“你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我才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宫九怼了她一句,下意识想骂她“草包”,突然又记起,面前这个小姑娘,身怀人人艳羡的绝品灵骨,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她是草包。 跟她相比,整个国师府都是草包。 宫九恼怒地想了半天,把嘲笑的话都咽回去:“你想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重樱抬起右脚,踩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伸手掀开裙摆,褪下鞋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蛇的恶趣味 那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乍然蹦进宫九的眼底,惊得宫九目瞪口呆。晚风迎面扑来,撩起重樱的满头青丝,将发间的清香送入宫九的鼻端。 宫九脑海中轰然一响,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根木头,直愣愣地杵着。 重樱指了指脚腕上的银色脚链:“借你的剑一用,替我砍断它。” 重樱替宫九求情,有三个目的,借他的剑斩断脚链是其一。 宫明月收的徒弟,个个都有身好本事。宫九莽撞冲动,嘴上不饶人,却是整个国师府剑术最好的,他那一手漂亮的剑法,连宫明月都称赞有加。 剩下的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宫九与宫七的关系,宫六留在她体内的那只金蚕蛊,她想通过宫九,借宫七的手取出来;二是她在天牢中,曾有向杨大人投诚,出卖宫明月之举,救下宫九,是为了堵住宫九的嘴。 重樱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宫九只觉得重樱的那只脚,比山巅上的冰雪还要白得晃眼,夕阳的余辉为那只雪般的玉足镀上胭脂色。宫九本能地想看,骨子里的教养,又逼他将脑袋转开,闭上眼睛。 “你、你快将鞋袜都穿上!”宫九疾声道,如见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嘿!想什么呢!”重樱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磨蹭了,风里怪凉的。” 宫九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重樱抓到宫九的弱点,开心地动着脚趾:“连只脚都不敢瞧,宫九你是不是男人。” “谁说我不是男人了!”宫九怒了,“锵”的一声抽出腰间悬着的铁剑,朝着重樱的脚腕斩下。 剑光如雪,将周遭照得亮了一瞬。重樱忽觉脚腕处一凉,垂目看去,缠着脚腕的链子断裂开来,从脚腕滑下。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等重樱回过神来,浑身不自觉沁出冷汗。 这才是宫九真正的剑法,只有这样的剑法,才配得上宫明月称赞的那句“有银河落九天之势”。 重樱眼中藏不住的惊艳,取悦了宫九,宫九面露得色。他这身绝佳的剑术,是最令他自负的。 重樱弯身,将地上的脚链捡起,塞入腰间的荷包里。她坐 在石头上,心情复杂地穿上鞋袜。 灵女祭那日,她能活下来,是宫九手下留情。要是宫九拿出这一剑的气势砍她,她已经和灵女像一个下场。 日暖阁的三楼,宫明月扶栏而立,若有所思。立于他身旁的霜降道:“属下现在就去查是谁向十姑娘走漏了消息。” “不必了,那脚链的作用,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宫明月从来不避讳霜降,整个国师府,只有霜降是宫明月真正的心腹。 他和宫明月一样,是条蛇妖。 “大人的意思是十姑娘自己发现的?”霜降震惊。 谁都知道,宫明月这个小徒弟头脑简单,白生了一张漂亮伶俐的脸,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宫明月漆黑的瞳仁里泛着兴奋的光芒,低声喃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身边,也是这个缘由吗?” 她不止发现了脚链的秘密,还顺藤摸瓜,察觉出他的心思。柔弱得只会哭唧唧的小东西,偷偷打磨着自己的利爪,企图打开困住她的牢笼。 啧,有意思。 霜降很快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十姑娘闯入日暖阁的那日,属下检查过所有机关,的确如十姑娘所言,她只走到了门口,并未进入阁内。” 不是日暖阁里那尊玉像泄了密,到底是什么让她从中窥到蛛丝马迹? “若果真如此,那就有趣了。” “属下不解,大人先前有意隐瞒十姑娘的身份,为何这次又将她暴露出去?”霜降犹豫半晌,终于将盘亘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出,“如今那狗皇帝已经知道十姑娘就是灵女,必不会善罢甘休。” 宫明月左手搭在玉色栏杆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漫不经心地笑道:“本尊从未将那老废物放在眼里。” “是属下多嘴了。”霜降垂下脑袋。 “你不懂,增加筹码,把水搅浑,这场游戏会更有意思。”宫明月望着那名坐在夕阳里披着黑发正在弯身穿着鞋的少女,以手支颌,唇角勾起嗜血的弧度,“蛇喜欢捕猎,猎物越强大,越能激起蛇的兴趣。真的很期待,我的樱樱真正成为灵女的那天,那样一定很有趣。” 他会亲手剖下她的心脏,取出她的灵骨。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 精彩。 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重樱套上鞋,忽然感到一阵芒刺在背,她转过脑袋,狐疑地打量着四周。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那道盯住她的视线消失了,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叫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宫九将剑推入鞘中,斜睨她一眼,嗤笑道:“着凉了。”一副“你不听我劝你活该”的表情。 重樱趁热打铁:“九师兄,你和七师姐很熟对不对?我有个小忙,想请七师姐帮忙。” “十姑娘!”春儿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泛着幽香的帖子,“方才、方才清平公主派人送来了这个。” 清平公主派人送来了一张请柬,请柬中邀约重樱踏青。重樱拿到请柬时是懵的,她记得不管是她还是原主,与这位清平公主素来没有来往,清平公主好端端的,约她出去做什么。 她三番两次想跑,恐已经引起宫明月的注意,宫明月公开她灵女的身份,现如今,上到皇帝与群臣,下到普通百姓,整个天都城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重樱心底盘算着,双手捧着请柬,惴惴不安去书房请示宫明月。 宫明月坐在书案前,左手撑着脑袋,略掀了下眼皮,温柔笑道:“樱樱想去便去,樱樱长大了,也该交些自己的朋友。” 重樱登时高兴地蹦起来,宝贝地亲了亲帖子:“谢谢师父。” “记得早些回来,天黑了,会迷路的。”宫明月叮嘱了一句。 重樱摸不准,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深意。 翌日,公主派来的车马停在国师府门口。 春儿满脸担忧:“十姑娘,真的不用奴婢们跟着吗?” 重樱趴在车窗前,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道:“有公主在,不会出事的,乖。” 她哄人的语气,和宫明月哄她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四婢相对无言。 整个天都城都知道,清平公主喜欢国师大人,她这次邀约重樱,怕是不安好心。四婢如此担心,是怕重樱没有国师撑腰,清平公主会仗着公主的权势欺负重樱。 马车载着重樱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侍卫掀开帘子,恭声道:“樱樱姑娘,请随属下来。” 重樱下了马车,跟在侍卫 身后,沿着一条石子路前行。石子路每隔一段,立着一名佩刀的侍卫。 烈日罩在头顶,重樱身上微微出汗,她卷起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液。 微风隐约送来哗啦啦的水声,重樱抬目望去,只见前方绿树成荫,一道细瘦的瀑布仿若从天而降,注入碧潭中。 碧潭中站着一名红衣少女,少女裙摆卷起,塞在腰间,鞋袜尽数除去,雪白纤瘦的两条腿浸入潭中,潭水没过了她的膝盖。 她的手中举着一把剑,垂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 水面泛起涟漪,少女猛地将剑刺下。 “公主,公主小心呀!”岸边的宫女吓得尖叫起来。 水花溅了少女满身,那条鱼却是灵活地摆了下尾巴,从剑下逃走了。 少女撇撇嘴:“都怪你,吓跑了鱼。” “启禀公主,樱樱姑娘到了。”侍卫走到潭边,拱手禀报。 清平公主转头,看见重樱的瞬间,双眼亮了亮。 她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从碧潭中起身,接过宫娥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朝重樱走来:“你就是国师的小徒弟,樱樱?” 重樱福身:“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清平公主扔了帕子,上前握住重樱的手,两眼弯弯,“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想见见你。” 重樱有些不大适应清平公主的热情。 这位清平公主,就是原书里宫明月的爱慕者,名场面秋千play的导.火索。看到她,重樱脑海里不免就浮起原书里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小惩大诫 药粉沾上伤口,泛着微微的刺痛,重樱的手腕缩得更厉害了。 “师父。”她小声唤道,语气里带着些祈求。名为治伤的举动,更像是处罚。他明明有无痛无感的药。 宫明月拿出一张帕子,裹好她的伤口,打了个结。 一截红色的袖摆垂下来,被重樱握在手里。重樱的五指不自觉地将他的袖摆揪来揪去。 宫明月抽回袖摆。 重樱手中一空,本能地去抓他的袖摆,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她的指尖泛着凉意,乍一碰到他的掌心,反而衬得体温低于常人的他,手掌更干燥温暖一些。 宫明月略皱了下眉头:“怎么这么凉?” “冷。”重樱适时地抓住时机,可怜巴巴地说道。 “霜降。” 霜降再次踏进牢内,这回手里捧着一件披风,看到这件披风时,重樱的眼皮狂跳。 宫明月仿佛没有瞧见她微白的脸色,展开披风,裹在她身上。 重樱彻底蔫了下去,像个霜打的茄子。没有比做坏事被抓包更惨的了。 “怎的如此贪玩,说好在船上等我,自己偷偷跑出去闯了大祸,连披风都丢了。”宫明月看似苛责地骂了一句,但语气中并无苛责之意,反而透出几分亲昵。 重樱暗暗吃惊,猜不透宫明月的心思。他到底真的以为她是贪玩偷跑出去,还是已经觉察出她的想法。 宫明月都点出她是“贪玩”,重樱赶紧顺着台阶下,抿了抿唇,小声道:“师父,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宫明月很好说话的样子,行为举止都很符合府里流传的无底线地宠爱最小的徒弟。 “白露。”他唤道。 白露走进来,手中拎着食盒。宫明月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瓷炖盅。炖盅中盛的是重樱在府里常吃的燕窝。 宫明月拿着汤匙喂重樱。他用的是左手,他是个左撇子,平日里不管是吃饭,还是握剑、写字,用的都是左手。 原书里他最喜欢用他的左手去调戏千重樱。 重樱张嘴,小口小口吃着,跟个小猫儿似的,眼睛盯着他修长的手指。 就连原书里剖开千重樱的胸膛,取出心脏,用的也是 这只左手。 重樱在这里裹着披风,吃着燕窝,宫九从宫明月进来起就跪在地上,宫明月不叫他起来,他便不敢起来,一动不动,像个木头。 喂完了燕窝,宫明月将炖盅放回食盒里,起身道:“你先留在这里,过两日我接你回家。” 重樱脸上露出些许沮丧:“师父。” 牢里又湿又冷,还有蟑螂老鼠,她半刻都不想待了。 宫明月道:“乖,再忍两天。这次你闯的祸有点大,又有那卫无欢掺和在其中,师父需要周旋一番。” “卫无欢”这个名字吸引了重樱的注意力,重樱抬眸,问:“师父,卫无欢,可是他们口中的卫大人?” 宫明月轻声“嗯”了一声:“他是镇妖司的,很麻烦。” 《师尊的宝贝》全篇都是师徒互动,很少出现配角,这个卫无欢重樱听都没没听过,她会多嘴问一句,是因想起了昨日她逃跑时将她拎回来的那名白衣男子。 名字和脸对上,感觉就对了,那张冰块脸,看着可真叫人生不出欢喜,怪不得叫无欢。 她琢磨着,能让宫明月头疼的,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又有镇妖司的背景,这个卫无欢,也许可以利用起来。毕竟镇妖司是专门对付宫明月这样的大妖怪的。 “怎么突然问起卫无欢?”宫明月双眼危险地眯起。 “昨天我就是被他捉回来的。”重樱嘴角垂下,一脸的不开心,“我丢了师父的脸。” 宫明月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樱樱是师父的骄傲,一点都不丢脸。” 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还真的是拿她当幼崽看待。 “师父,那卫无欢很厉害吗?”重樱试探问道。 “很厉害。” 宫明月都亲口承认他很厉害,重樱猜测得果然不错。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高兴的模样,似乎是被打击到了。 宫明月想了想,说:“论功力,樱樱的确比不过那卫无欢,不过有一样功夫,樱樱肯定能赢过他。” “什么?”重樱好奇。难不成这卫无欢还有什么弱点,那可是太好了。 “嘴皮子功夫。” 重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宫明月是拿她开涮。她气恼地鼓着双颊:“师父!” 宫明月弯起嘴角,笑得满室生辉:“师父可没 有骗樱樱,那卫无欢生来就有个毛病,说话超过五个字便会口吃。下回他要惹了樱樱不高兴,就直接痛快骂他,包管他一句都回不了。” “那我大概率会被他直接砍死。”重樱小声嘀咕着。 宫明月哄好重樱,待了一会儿便走了。经过宫九身边时,他垂下眼睛,状似无意地看了宫九一眼,眼中厉色叫宫九浑身一僵。 宫明月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宫九才敢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重樱身边。 重樱在心里“啧”了一声。 宫明月的十个徒弟,九个怕他,只有千重樱是个铁憨憨,不要命地暗恋他。这世上能一句话不说,就把宫九治得服服帖帖的,大概只有宫明月了。 宫九与重樱当众毁坏灵女像一事,引起天都城百姓的愤怒,百姓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此事牵扯到宫明月、卫无欢和丞相大人,那杨大人被夹在中间,各方都不敢得罪,十分为难,索性心一横,将案子直接上报给了皇帝。 他不敢动的人,皇帝总能动。 哪知皇帝看到折子和百姓联名上书的陈词后,脑袋比杨大人还要大。早朝时,丞相师权主动提出灵女像被毁一案,皇帝揉着眉心,偷瞄下方的宫明月。 这位国师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光是大陆第一灵术师这个称号,就足以叫人敬畏。 自灵女千重曦牺牲后,东陵大陆已经好些年没有灵女了,当年幸存的妖物集结在各地,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镇妖司人才凋零,如今只有一个卫无欢可堪大用,聚集了天下灵术师的神霄宫倒是令妖物闻风丧胆,可那神霄宫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整个大魏能依仗的,就是这位国师大人,皇帝万不敢得罪他。 国师不能得罪,百姓和丞相亦不能得罪。皇帝深觉自己的龙椅坐得窝囊,偏又无可奈何,灵女久不归位,妖魔死灰复燃,大魏早就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了。 皇帝只好将这口锅甩了出去,由朝臣们讨论该如何处置国师的两位弟子。 这下整个议事大殿一下子炸开了锅。 总共分为了三派: 丞相派认为,宫九与重樱在灵女祭上毁坏灵女像,是不把皇帝和百姓放在眼里,二人亵渎灵女,毁坏神像,影响恶劣, 应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国师教导无方,一并问罪。 国师派认为,宫九与重樱年纪尚小,实属无心之失,并非故意冒犯灵女,当小惩大诫,彰显皇帝仁德。 中立派表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来凑数的,我们和殿内矗立的石柱子没什么区别。 皇帝原本是想商量个结果出来,丞相与国师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这下脑袋又大了一圈。眼看着吵不出结果,大殿的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皇帝求助地看向宫明月:“国师大人,您看……” 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谁的锅,谁来背! 宫明月接收到皇帝的眼神,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方才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时,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像是透明人,突然站出来,依旧不用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了争吵,看向宫明月。 宫明月理了理紫色的朝服,拱手道:“皇上,臣的徒弟樱樱至今尚未测过灵骨,臣提议,不如给臣的徒弟樱樱先测一测灵骨,再做定夺。” 话音刚落,群臣哗然。 不是在讨论怎么定罪么?怎么话题歪到测灵骨上? 宫明月是出了名的护短的,全天都城谁不知道,他有十个徒弟,其中九个极为优秀,就连这次闯了祸的宫九,纵使灵骨测出是凡品,也有一身超然的剑术。 见了鬼的,他最宠爱的却是小徒弟千重樱。 那千重樱是个徒有美貌的空壳子,背地里有个“草包美人”的称号。她的存在,简直就是毁了宫明月的一世英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师父他不行 清平公主歪了歪脑袋,在重樱打量着她的时候,也在打量着重樱:“你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 “回公主的话,我今年十五,再过半个月,就十六了。”重樱赶紧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我同岁,我月份比你小。”清平公主激动,“我叫萧锦惜,你唤我锦惜就好。” “民女不敢。” “有什么好见外的,以后咱俩是一家人。”萧锦惜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将我给樱樱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萧锦惜给重樱准备了很丰厚的礼物,看到那些漂亮的裙子、黄金打造的首饰和藩属国进贡的胭脂时,重樱无耻地承认,她被清平公主收买了,对清平公主那么丁点的戒备和敌意,在这份丰厚的大礼中烟消云散。 她需要钱! 上回宫六顺走了她所有的家当,她现在就是个穷光蛋。萧锦惜给她的这份见面礼,无异于雪中送炭。 重樱对萧锦惜的好感,一下子up到了百分百。 “这支钗子最适合你。”萧锦惜从锦盒取出一支凤钗,插入重樱的发间,双颊因兴奋泛着淡淡的绯红。 她身为公主,常年被锁在深宫里,身边都是嬷嬷和太监,宫廷中多尔虞我诈,鲜少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重樱与她同岁,她见到重樱,油然生出一见如故的感觉。 况且,她喜欢宫明月,重樱是宫明月的徒弟,将来她是要做重樱的师娘的,师娘给徒弟送见面礼,本就是应当的。 提起宫明月,重樱怔了怔,看在萧锦惜送给她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她决定多嘴问一句:“锦惜,你觉得爱情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那还用说,当然是性命,命都没了,要爱情有什么用。” “和荣华富贵相比,又如何?” “贫贱夫妻百事哀,吃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去想风花雪月。” “如果你喜欢的男人,会给你的父母带来灾祸,你会怎么办?” “母妃于我有生育之恩,父王对我有养育之情,如果他伤害我的父王母妃,纵我对他有万般情意,也会杀了他。”萧锦惜坚定地说道。 和原主千 重樱相比,萧锦惜才是真正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尔虞我诈的皇宫里,还保持着纯善天真,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为她遮风挡雨,护佑她平安长大。 清平公主的母妃是皇帝的心上人,与皇帝青梅竹马,虽不能封后,却尽得皇帝恩宠。大抵红颜多薄命,她早早夭逝,只给皇帝留下一女。 清平公主眉眼三分似旧人,皇帝无处宣泄的思念和伤情,尽数倾注到了这个女儿身上。清平公主被评为大魏有史以来最为受宠的公主,并非徒有虚名。 但这位盛宠一时的小公主,只活到了十八岁,她死的那日,正是她的生辰。杀了她的,是她仰慕的对象,宫明月。理由简单又可笑,她喜欢宫明月,千重樱不高兴了。 宫明月相貌出众,灵力高强,身边不乏爱慕者,千重樱时常吃些小醋,闹点脾气。 倒不是真的嫉妒她们,有“秋千惩罚”的威胁在,她并不敢忤逆宫明月,她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关注。以往无数次,她使小性子,宫明月都无声地娇纵了她,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情侣间的情趣。 尝到甜头的千重樱,愈发肆无忌惮,在清平公主的宫宴上对宫明月发了脾气。不知是哪一句触到宫明月的逆鳞,这条蛇当场发疯,将千重樱禁锢在怀里,当着她的面,笑着捏断了清平公主的喉骨。 而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沈霁领着大军冲入皇宫,进行了一场大屠杀。 鲜血在脚下漫开,浸红了华丽精致的地毯,血珠溅上千重樱的衣摆,那衣着华贵的小公主,头颅弯折,睁大着双眼,倒在早已吓呆的千重樱脚下,满脸都是惊愕与不甘。 若是千重樱能多看她几眼,或许能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结局。她根本不敢看清平公主,从头到尾,她都是白着脸,缩在宫明月的怀里瑟瑟发抖。 人总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例外,事实证明,谁都不是蛇的例外。清平公主不是,千重樱也不是。 重樱想活着,很显然,这位清平公主,如果给她机会,她也想好好活着。 招惹不起蛇,那就远离蛇。 重樱心里有了答案,问:“锦惜,你怕不怕蛇?” 萧锦惜闻言,变了脸色:“我可以 指天发誓,没有比蛇更令人害怕的东西了。” 萧锦惜六岁时,曾在御花园里被蛇咬了一口,从那之后,她看到井绳都会一蹦三尺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隐藏着一只大蛇妖,会怎么样?” “樱樱,你别吓我。”萧锦惜想都不敢想那样的场面,想到什么,她露出心安的神色,“不会的,天都城有国师和卫大人设下的结界,绝不会放一只妖物进来。” 重樱转着腕间萧锦惜给她套上的碧玉手镯,沉默片刻,又道:“我们来聊聊我师父。” 萧锦惜脸颊微红。 重樱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师父?” 萧锦惜震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重樱微笑:“对。” 萧锦惜羞涩:“原来连你都看出来了。” 重樱淡定回道:“全天都城都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这里就扑通扑通乱跳。”萧锦惜不好意思地按住心口,双颊犹如胭脂染过,红彤彤的。 重樱沉吟:“你知道他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正当壮年。”萧锦惜懂重樱的意思,“国师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算明年过六十大寿,也值了。” 重樱:“……” 她总算知道原书里萧锦惜是怎么栽在宫明月的手里了。 重樱抵到萧锦惜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话。 萧锦惜张大嘴巴:“那方面不、不行了?” “他今年三十六,再过几年,可以当爷爷了。民间有句话,男人过了二十五,都是豆腐渣。”重樱淡定地编排着,“中看不中用,再好看的脸,都是摆设,嫁过去守活寡,比当真正的寡妇还可怜。” 没有比“不行”二字更劝退,她的灵感还是根据天都城的流言得来的。事实上,那只老妖怪都三千多岁了,老得当萧锦惜的祖宗都绰绰有余。 重樱打量着萧锦惜的神色,果然,萧锦一听“不行”,面露纠结。 正是对男女之事探知欲强盛的年纪,她私底下偷看了不少不该看的,重樱说的,她是知道的。 重樱见萧锦惜依旧有些犹豫,深知宫明月那张脸的杀伤力,美色当前,凡人难免会被迷惑。她趁 热打铁道:“他至今尚未娶妻,膝下更无一儿半女,身居国师高位,生得一表人才,若无那方面的隐疾,怎么会从来不沾女人?” 这话说到萧锦惜的心坎上去了。 国师为官十多年,是大魏出了名的美男子,枕边居然连个暖床的都没有,她那个糟老头子父皇,腰都挺不直了,口中说着思念母妃,每年照样纳很多漂亮年轻的妃子,半点没歇着。 难不成真如重樱所说,国师他不行? 不光重樱这样说,天都城里也有些风言风语。国师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身边没有半只莺莺燕燕,这太不正常了! 重樱说得对,中看不中用的男人,皮囊再惊艳,只能图视觉上的一时享受,真正维系夫妻感情的,是二人的契合程度。萧锦惜一颗滚烫的心,忽冷了三分。 女人总是慕强的,这个强,不单指力量上的强。萧锦惜心目中那个强大得不可一世的国师,形象塌了。 重樱估摸着萧锦惜该冷静了,仰头望望天色,站起身来:“锦惜,我该走了。” “我叫他们送你回去。” 重樱正欲拒绝,萧锦惜身边的宫女突然大声叫起来:“啊!有蛇!好多蛇!” 重樱顺着声源望去,瞳孔骤然紧缩。无数五颜六色的长蛇缠在一起,密密麻麻朝着她们游过来。 萧锦惜尖叫一声,藏到了重樱身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萧锦惜的侍卫抽出腰间长刀:“保护公主和樱樱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蛇之怒 “赶走它们!快,赶走它们!”萧锦惜崩溃。 草地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那些纠缠扭曲的长蛇,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重樱抽出随身佩剑,一剑斩下。 剑气暂时逼退了蛇群。 这些蛇似乎是有组织的,一批退下,一批立即补上。 奇怪的是,它们并未攻击重樱,更像是有预谋地恐吓重樱。 蛇会有这样的灵智吗 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 重樱遥遥望了一眼天际。 残阳西坠。 远山蜿蜒起伏,宛若巨龙盘踞大地,望不到尽头。 与此同时,山崖前的一棵古树上,碧绿的枝叶间,垂下一截绯色的衣摆。 霜降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重重绿影间的那道人影。宫明月倚树而坐,指尖夹着一片绿叶,抵在唇边。 丝丝缕缕的曲声从唇间倾泻而出。 树下蜷缩着一只听声虫,早已没了气息。 这是母虫,子虫在重樱身上。 重樱出门前,宫明月在她身上放了只听声虫,这两只听声虫母子连心,子虫听到的声音,会被母虫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宫明月。 就在母虫将重樱和公主的对话转述给宫明月后,宫明月暴躁地捏死了母虫。真正恼怒的缘由,到底是重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还是那句“师父他不行”,谁也不知道。 霜降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妖族信奉力量为上,强大的妖怪,靠着力量压制、驱使低等妖怪,是妖族自古以来的不成文的规则。宫明月号令一出,几乎山间所有的蛇,遑论毒的,不毒的,老的,幼的,倾巢出动。 霜降同为蛇族,自然听得出来宫明月的命令里有一项,那就是只许恐吓重樱,不许伤害重樱,饶是如此,也将他们吓得够呛,那萧锦惜的尖叫声,足足隔了一座山,都能听得到。 霜降挠挠头,这条蛇小气又记仇,这是在跟自家小徒弟置气呢。 山的另一边。 重樱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萧锦惜给震破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先被萧锦惜给吓死。 萧锦惜脸色发白,藏在她身后,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一惊一乍:“ 左边,樱樱,小心!” “右边!右边的过来了!啊啊啊啊救命!” “我的天,这是蛇祖宗都出山了。呜呜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萧锦惜嘤嘤个不停,重樱的耳边像是有一百只小麻雀在吵架。她手腕翻转,干脆利落的一剑,斩了一条蛇的脑袋。飞溅的鲜血并未震慑其他的蛇族,再看萧锦惜带来的那些侍卫,个个手脚僵硬,明显是中了蛇毒的表现。 重樱把剑递给萧锦惜。 萧锦惜愣愣地握着剑,看着她从袖中掏出两包淡黄色的粉末撒了出去。这些粉末一撒出去,蛇群立时退避三舍。 萧锦惜激动:“这是什么,怎会如此有效?” “硫磺粉,蛇嗅觉灵敏,怕这个。” 重樱撒完硫磺粉,又摸出几包白色的粉末,丢给萧锦惜的侍卫们:“快,撒在地上,浇水。” “这又是什么?”萧锦惜好奇。 “生石灰,浇上水后,会灼伤蛇的皮肤。” “你好厉害啊,樱樱,不愧是国师的徒弟。”萧锦惜揪着重樱的袖摆,直把她的袖管当成了百宝箱,好奇她还能从里面掏出什么。 重樱只笑笑,没说话,心道,这些蛇没准就是你夸的国师大人搞出来的鬼,那位可是真正的蛇祖宗。 侍卫们纷纷把生石灰粉撒在地上,掏出腰间的水囊,将水淋上去,登时地面噗滋噗滋冒着热气。生石灰阻隔了蛇群上前,石灰粉圈出来的空地之外,密密麻麻缠满了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咦?”树上的宫明月喉中发出一声疑问,放下了手中的叶子,纵身掠起,绯红色的衣摆在风中留下一道残影,便没了踪迹。 霜降皱皱鼻子。 蛇的嗅觉天赋异禀,宫明月定是和他一样,嗅到了熟人的气味。 曲声一停,蛇群开始陆陆续续地退散。 重樱与萧锦惜面面相觑。 “它们都走了?”萧锦惜难以置信。 蛇群散得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草地上只剩下了蛇的尸体。砰砰几声,萧锦惜的侍卫们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他们中蛇毒了,需要尽快找到解药。”重樱说,“一般毒蛇出没的地方,会有解药。” “你们几个,带他们去找解药。”萧锦惜道 。 “属下必须留下保护公主的安危。”侍卫头领道。 “就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如樱樱靠谱。”萧锦惜抱住重樱的胳膊。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蛇只攻击她和侍卫,对重樱颇为忌惮,便下意识地认定重樱深藏不露。 况且,方才的确是重樱带来的硫磺粉和生石灰逼退了蛇群。 侍卫头领和几名中毒浅的,只好留下来,一波照顾中毒深的,一波去毒蛇出没的地方寻找解毒的草药。 剩下一人负责赶车,护送重樱和萧锦惜回去。 萧锦惜点名重樱陪同,重樱不好拒绝。她原来是有趁机逃跑的心思,经过蛇群大战后,心中直犯嘀咕。 这些蛇来的蹊跷,谁都咬,单她不咬,只围拢恐吓,很像宫明月的风格。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石子路上行进着。 萧锦惜坐在车里,脸色犹泛着几分白。 经这一遭,她怕是几年都不敢外出踏青了。 重樱靠坐在车窗旁边,闭目养神。 清平公主金尊玉贵,受不得颠簸,马车走得十分平缓。重樱昏昏欲睡间,忽然“咣当”一声,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来。 重樱睁开双目。 萧锦惜撩开车帘,正欲张口呵斥,却倒吸一口凉气:“樱樱,那是……” 重樱抬目望去,一道阴影覆下,掩住残阳余辉。 空气骤然冷凝。 那是一条紫色的巨蟒。巨蟒前身直立而起,浑身覆着鳞片,竖瞳阴冷冷地锁住重樱,张开血盆大口。 那名替她们赶车的侍卫,尸体倒在地上,脑袋不知所踪,鲜血从脖子的断口处淙淙冒出,将泥土染得鲜红。 萧锦惜的尖叫声,因过于恐惧,尽数被堵在喉中。她哆哆嗦嗦地问道:“还、还有生石灰吗?” “生石灰没用。”重樱对上紫蟒的目光,浑身发紧。 这条蛇显然和刚才围攻她们的蛇不是一伙的,这条蛇的眼睛里满是暴戾和杀意,却半点不失矜贵优雅,这样的眼神,不像是蛇的眼神,更像是一位帝王的眼神。 重樱握紧手里的剑,飞身而出,攻向巨蟒。 巨蟒避开剑的锋芒,尾巴朝她扫了过来。 重樱就地一滚,被蛇尾波及到,胸口隐约泛着痛意。她将喉中腥气咽下,转头对 呆立住的萧锦惜喊道:“快跑,去国师府!” 重樱话还未说完,巨蟒再次攻过来。 “樱樱!”萧锦惜失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走!”重樱吼道。 “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国师!”萧锦惜看着重樱娇瘦的身躯挡在自己的面前,心头一热,抹掉眼角的泪,跳下了车,转身就跑。 萧锦惜的逃跑并未引起巨蟒的追逐,重樱已然明白过来,这条蛇的目的是自己。 她在地上滚了好几遭,一手拄剑,一手按住心口,慢慢从地上爬起。 巨蟒再次一个甩尾。 这回重樱已经没有力气闪避,被击了个正着,滚了出去。她满身泥土和草屑,心口处剧痛,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重樱昏过去后,那条攻击她的巨蟒,化作了一名紫衣男子。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若忽略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凡世里哪家的翩翩公子。 紫衣公子走到重樱面前,半蹲下,将她翻转过来,看着她灰扑扑的面颊,低声叹道:“不愧是身怀绝品灵骨的灵女,竟能接住本座几招。” “难道不是七郎你见她美貌,手下留情了吗?”一名红衣女子凭空出现在他身后,唇边翘起讥讽的弧度。 檀七郎丢开重樱,行至红衣女子身前,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与她鼻尖相抵,暧昧地吐着气息:“吃醋了?” “你这条蛇这么多年来勾搭的女子不知凡几,若我回回都吃醋,岂不是早成了个醋缸子?”红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拍开檀七郎的手,与他拉开距离。 “本座喜欢的就是云罗的大度,要不然这么多年,本座也不会独独留云罗你在身边。”檀七郎笑道。 云罗不置可否,抬手捏了个法诀,地上的重樱腾空而起,浮到她眼前。她打量着重樱,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便是下任灵女?” “除了美貌,倒无甚特别。”檀七郎点评。 “宫明月将她带在身边,却不教她灵术,生生将她养成了远近闻名的草包。但她毕竟是灵女,若真叫她归位,你我未必是她的对手,不如趁她羽翼未丰,除之而后快。” 云罗目中露出狠辣之色,扬袖挥出一道银光,即将穿过重 樱的身体时,被另一道紫色的光芒截住。 檀七郎收回手。 云罗愤怒:“你为何阻我杀她?难道你真的看上了她?” “不急,她尚有用处。”檀七郎对她满脸的怒色不为所动,“我那好师弟,躲在天都城这么久,该回家与我叙叙旧了。” “你最好真是这样想的。”云罗咬牙。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灵女之心,我答应你,待我得到想要的,就将她交给你处置。”檀七郎哄道。 云罗只好作罢。 国师府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长街前,一名红衣少女狂奔而来。少女边跑边哭,行人见了,皆远远避开。那少女一路奔到国师府前,疯狂捶打着大门:“有人吗?快开门!救命!樱樱出事了!” 大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拉开,萧锦惜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门上,这一开,整个人扑了出去。 开门的那人伸出双臂,拦腰将她抱住。萧锦惜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温润的眉眼。 “清平公主?”沈霁认出萧锦惜。 萧锦惜不认得沈霁,她见这青年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揪着他的袖摆,惨白着脸疾声道:“快,通知国师,樱樱有危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毒蛇檀七郎 嘶嘶。 重樱是在一阵奇怪的声音中恢复意识的,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有道影子晃来晃去。 她努力将眼睛睁大,待适应了洞内的光线,眼底倏然映出一条银色的小蛇。 小蛇的前半截身体直立而起,凑到她跟前,黑豆似的眼睛冷冰冰地打量着她。 “啊!”重樱喉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吓得那条小蛇往回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旁边的洞里。 重樱冷汗连连地坐起,撑着手肘往后退。如果没眼花,她刚才在那条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好奇。 掌心传来滑腻的触感,重樱连忙将手收回,眼角余光里,一抹碧绿色的细长蛇影飞快地闪过。 重樱脸色刷地白了,第二声尖叫被她堵在喉咙里。 她根本叫不出来了。 在她的周身,不知何时爬满了这样的小蛇,它们颜色各异,多是重樱没见过的。 这样漂亮妖冶的颜色,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剧毒无比的。 重樱眼皮狂跳,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那些蛇嘶嘶吐着红信子,舌尖的部分是开叉的,有些是豆豆眼,有些则是凶猛的竖瞳。 她抬起手,摸到萧锦惜送给她的那支凤钗,紧紧将凤钗攥在手里,咽了口口水。 蛇群里一条黑色的小蛇,不满足于这样打量着她,扭动着身体,试探着朝她游过来。 在它的带动下,其他的小蛇也纷纷朝着重樱靠近。 重樱本就极怕蛇的冰冷触感,先前还有硫磺粉和生石灰傍身,在萧锦惜面前强装镇定,这会儿只剩下一根钗子,望着密密麻麻朝自己逼近的蛇群,头皮炸裂,举着凤钗失声叫道:“别过来!” 周遭掠过一阵疾风,带起的灰尘逼得重樱合上眼眸。 疾风过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重樱的眼底进了灰尘,不自觉淌下两行热泪。她小心翼翼地睁开濡湿的双眼,胆战心惊地望过去。 面前的蛇群早已不知所踪,空荡荡的地面,留下群蛇游曳过的痕迹,昭示着方才并不是她的幻觉。 重樱暗松一口气,摸了摸腰间塞着的荷包。荷包里装着宫明月送给她的脚链,那是一个定位法器, 宫明月会很快找到这里的。 “这就是灵女的力量吗?”倏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又像是贴着重樱耳畔响起的。 重樱的身体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那种头皮炸开的感觉再次占据她的脑海。 “什么人?出来!”重樱捡起方才惊慌之下掉在地上的凤钗。 洞内光线幽暗,只有头顶的石缝里泻下几许天光。她借着这缕微光,抬目朝着声源处望去。 触目所及一片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清。 “别装神弄鬼,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重樱咬牙道。 声音飘来的方向响起“呵”的一声轻笑。 重樱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形轮廓。 是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 男子身着紫衣,腰间悬剑,逼近的时候,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直到他走到重樱的跟前,重樱终于看清他的脸。 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五官如描,眉眼浓丽,即便是站在宫明月身边,也毫不逊色。 这样的一张脸,很难不叫人生出好感,但在看清他肩头趴着的那条五彩斑斓的蛇后,重樱的眼神变了变,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檀七郎的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抬起右手,食指勾了勾。 重樱的身体霎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缚住,慢慢脱离地面,浮上半空,朝着檀七郎飞近。 距离檀七郎一步远的地方,那股带着重樱往前飞的力道停了下来。 檀七郎抬眸,眼尾微翘,勾出动人的风情:“让我看看灵女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重樱眼睫颤动着。 趴在他肩膀上的那条蛇,缓缓探出身体,张开嘴巴,吐出舌头,隐约可见两个淬了毒的小尖牙。 重樱从未见过颜色这么艳丽的蛇,被这样的毒蛇咬上一口,定会顷刻间毙命。 毒蛇的脸在重樱的眼前放大,尾部开叉的鲜红色蛇信子,吸引了重樱的视线。 重樱的面颊一寸寸覆上惨白的颜色。 毒蛇的竖瞳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倏然张开血盆大口。 重樱瞳孔骤缩,惊惧之际,腹部升起一团暖流。那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化作一 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束缚她四肢的力道。 重获自由的瞬间,重樱伸手抽出檀七郎悬在腰间的剑,一剑落下,将蛇头斩了下来。 血雾喷溅。 檀七郎眨了眨眼睛,眼底溅上血滴,眼珠子泛着妖异的红。 斩下这一剑后,重樱如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跌落回地面。 “咣当”一声,手里的剑脱落出去,砸在檀七郎的脚下。 檀七郎瞪向趴在地上的重樱,眼底满是复杂的神色。 重樱支撑着身体,伸出右臂,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檀七郎先她一步,脚尖一勾,长剑腾空而起,落回他手里。 他还剑入鞘,在重樱面前半蹲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重樱趴回地面,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灵女的力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个小东西能死在灵女的手下,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檀七郎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蛇头。 那条蛇本来气息未绝,蛇头与身体分开后,犹睁大着眼睛,伺机而动,准备给它的敌人最后的致命一击。 在檀七郎说完这句话后,蛇头砰地炸裂,这回檀七郎早有准备,扬袖挥出一道掌风。 “好了,处置完那条蛇,该轮到你了。”檀七郎托起重樱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双眼。 重樱浑身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先前她迷糊着,不知这男人的身份,此刻见他言行举止透着邪气,能随意操控蛇群,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他是原书里的男配,宫明月的师兄,檀七郎。 宫明月的本体是无毒的,而檀七郎的本体,却是极毒。 《师尊的宝贝》全篇都是师徒互动,鲜少有男配出场,即便出场,也不会占用过多的篇幅,作者却足足用了六章的内容,铺垫这个角色的出场和退场,给读者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戏份多绝不是檀七郎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是,檀七郎是原书里唯一险些侵犯千重樱的男配。 原书里檀七郎夜访国师府,本来是打算找宫明月寻仇,意外撞见宫明月与千重樱翻云覆雨的一幕。 此蛇极淫,向来只爱美色,千重樱的身体引起他的觊觎,趁宫明月外出蜕皮时,将千重樱劫回自己的洞穴里 。 他化出原形,在千重樱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含有情毒的唾液被注入千重樱的体内。 千重樱情毒发作,浑身如焚,备受煎熬。檀七郎趁机亲亲摸摸,占尽便宜。 千重樱心中只有宫明月,自是抗拒至极,奈何情毒发作,欲念汹涌如潮,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足足六章,檀七郎的出场和退场加起来占据一章的内容,剩下的五章,详细地描写了这场令人血脉喷张的戏份。 檀七郎混迹风月多年,与其厮混的女子从妖族到人族,从大家闺秀、青楼花魁到宫里的皇后妃子,数不胜数,他会的花样是千重樱从没见过的。 他极看重千重樱,在她身上花样百出,用尽手段,即便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千重樱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在宫明月那里从未尝过的苦头,在檀七郎手里尝了个遍。与檀七郎的凶狠相比,宫明月那丁点儿的偏执张狂,称得上温柔小意。 檀七郎不是个会惜花的主。娇花美不可言,摧折起来才叫人痛快过瘾,要不是宫明月及时赶来,千重樱大概会是第一个死在男配榻上的女主。 檀七郎死在了宫明月的掠影剑下,留下伤痕累累又身中情毒的千重樱,在宫明月怀中晕死过去。 情毒不解,危及性命,宫明月只能强行将千重樱唤醒,身体力行地解了千重樱的毒。 千重樱与宫明月无数次共赴巫山云雨,皆不及这次给千重樱留下的印象深刻。 宫明月抱着浑身是伤的千重樱,满腔柔情化作春水,千重樱被他拥在怀里,变成了水中一株摇曳的荇草。纵使浑身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在宫明月温柔的安抚下,那些伤痛在极乐的滋味中渐渐变成了愉悦。 他们在这场目的为治愈的欢好中,彼此融合,灵魂产生从未有过的共鸣。 这场精彩绝伦又温馨缱绻的床戏,让无数嚎叫的读者原谅了檀七郎这个糟心的男配,更有甚者在评论区狂吹作者神仙笔法,原以为是喂毒,结果张嘴吃到一颗满分甜的糖。 大结局章更新后,不甘心接受现实的读者,单独把这张挑出来,写长评证明作者剖心结局写崩了。 她们认为,宫明月对千重樱是真正动过情的,这条阴冷自私从来只顾自己快活的蛇,骨子里藏着真正的温柔,这温柔他只给过千重樱。他在这场情.事里表现出来的爱惜,绝对是真情流露,并非他所说的是装出来给千重樱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绝品灵骨 宫明月说两日后再接重樱回去,重樱真的做好在牢里住两日的准备,谁知翌日就有侍卫过来,将她和宫九提了出去。 超出宫明月承诺的范围,这让重樱很不安,以为是宫明月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侍卫领着她和宫九直接出了天牢,上了一辆马车,这下重樱更不安了。 不会是宫明月政斗失败,她要变成炮灰了? 重樱胡思乱想着,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宫九盘腿坐在角落里,掀开一条眼缝,看着她跟座位上长了钉子似的扭来扭去,突然道:“毁灵女像一事,终归是我连累了你,我说过,会保你,就一定保你。” 重樱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 宫九懒得与这个贪生怕死的草包争辩,再次合上眼。 马车行了一段路,侍卫掀开帘子,请重樱和宫九下车。 他们态度和善,也不拿枷锁束缚她和宫九,她心底稍微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们真对她做什么,她至少有余力反抗。 走了一段路后,忽见前方乌泱泱一大片人影,重樱眼尖的在人群里找到了宫明月。着实因他太扎眼了,即便他不穿那一身浓烈的绯红,也掩不去浑身的光芒。 宫明月穿了一件紫衣,隔着人影看她,眼神温柔安静。 重樱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登时在这个眼神里烟消云散。 她怕宫明月,但奇异的,也信任宫明月。他的力量强大得足以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保护。 重樱收回目光,转头时,瞥见了另一个人——卫无欢。 他冷冰冰地站在日光底下,即便那暖烘烘的阳光将他的衣裳镀上一层金晕,依旧无法驱散他满身的寒意。 “樱樱姑娘,这边请。”一名穿着朝服的男子走到重樱面前,引着她上石阶。 宫九欲跟上,被侍卫拦住:“请九公子在此处等候。” 一座巍峨的宫殿出现在重樱的眼前,那宫殿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檐角飞起,耸入云端。日光笼着金色的琉璃瓦,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重樱眯了眯眼睛。 她踯躅着踏上台阶,沿着层层石阶往前走,直至踏入大殿。 跟着重樱一起 来的还有宫明月、卫无欢、丞相以及皇帝和皇帝的侍从。他们站在大殿门口,并未进来。 空旷的大殿内,一尊石像矗立。 灵女千重曦的石像。 这次的石像不再是手挽长弓的姿势。 只见她身穿圣洁白衣,头颅微垂,眉目慈善地俯瞰着众生。重樱被石像这样柔和的目光盯着,不自觉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 石像前,有一个圆形的石台,石台上刻着奇怪的花纹。约莫是个阵法,阵法的中央,透明的石头浮在半空中。 “请樱樱姑娘将手放上去。”男子道。 重樱回头遥遥看向宫明月,得到宫明月眼神的鼓励,她依照男子所言,将手按在了石头上。 石头不似她所想冷冰冰的,反而泛着一股子灼意,像是从石头内部传来的。 重樱刚将自己的手掌按上去,就感觉她的掌心被什么给吸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她掌心涌,逐渐汇聚到她的小腹。 石头越来越烫,烫得她掌心发麻。 石头的颜色也渐渐有了变化。 透明的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地变成了冰蓝色,那样极致浓郁的冰蓝,如同被冰封的海面,静谧壮阔,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 冰蓝色布满整块石头的瞬间,汇聚成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神殿外,霎时狂风大作,地动山摇。金色的日光被大片乌云掩去,浓厚的阴翳覆下来,天地间骤然一片漆黑,隐有雷声轰轰滚过头顶。 等候在殿外的众人皆面色骇然,跑的跑,躲的躲,纵有面不改色者,也因地面摇晃,不得不相互搀扶。 宫明月双手负于身后,沉静地望着重樱的背影。 重樱感觉小腹胀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难受得像是要裂开,她皱了皱眉,无助地张开唇,想唤宫明月的名字,口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就在她的忍耐力接近极限,以为自己会爆裂而亡的时候,狂风骤止,阴翳散尽,云层后方重新露出一轮圆日,天地归于平静。 阳光重临世间,斜光从殿门□□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仿佛她方才所经历的,都是幻觉。 重樱长舒一口气,正要松手时,忽闻耳边“咔嚓”一声。她循声望去,面上表情跟着裂了一下。 原来她掌下的石头,突然布满裂纹,裂成了两半。 重樱暗道一声“完犊子”,抽回了手,往后退一步,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看见了吗?绝品!是绝品!” “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绝品了,该不会是我老眼昏花了。” “怎么会是这个草包?验骨石从来没出过错,到底怎么回事?” 殿外早已沸腾一片。 殿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那站在门口的皇帝终于回神,口中连连呼着“天佑我大魏”,激动地朝重樱走来。他跑得急,路上不慎跌了一跤,太监们吓得赶紧将他搀扶起。 “天佑我大魏!”群臣刷刷朝着神殿的方向跪了下来,齐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那道冲天而起的光芒,他们都看见了。 第八代灵女千重曦陨落后,世间再无灵女,每年都有千重山灵女族送来的少女进入神殿测试,皆失败而归,这能令风云变色、天地动容的力量,他们只在史书里见过。 只有宫明月和丞相师权一左一右,各自站在两端,宫明月神色波澜不惊,似早已有所预料,师权满脸震惊,瞪着重樱,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下去的模样。 皇帝疾步走到满脸茫然的重樱面前,整张脸都是欢欣的神色,连眼角的褶子都跟着抖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重樱,双唇微颤,半天才从喉中挤出一句话:“灵女重返东陵,是我大魏之幸。朕的子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感谢天神垂怜东陵大陆!” 重樱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有些结巴地开口:“灵女?我?” 皇帝的意思是,她是东陵大陆被神选中的第九代灵女。 重樱:!!! 此时此刻,重樱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一番操作,是他们在给她测灵骨。 测灵骨的结果,似乎超出他们的预料,现下,她被当成了神指派给东陵大陆的灵女。 重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春夏秋冬四婢嘴里旁敲侧击得到了些信息,再加上她为尽快认识这个世界里的字,读了不少书,脑海中有个大概的印象。 人族只有身怀灵骨者,方可有资质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灵术,他们称之为灵术师。而灵骨的等 级,决定着灵术师的修为。 灵骨分为四等,最末等为凡品,可修灵术,但终生碌碌无为,好一点的则为中品。中品资质一般般,最终如何,全看修炼者的刻苦程度。上品灵骨十分罕见,凡灵骨为上品者,必定有大作为。 而千年难得一遇的绝品灵骨,古往今来,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历来记录在册的身怀绝品灵骨者,大多数是被神选定的灵女,东陵大陆有史以来,共出现了八位灵女,千重曦便是其中一位。 传闻灵女的身体里流淌着神的血脉,是被神选中的苍生守护者,她们生来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灵骨是神赠予她们的礼物,而战斗和牺牲,又是灵女必须背负的宿命。 “灵女请受朕一拜。”皇帝掀起衣摆,就要对着重樱跪下。 重樱赶紧扶住皇帝,讷讷道:“皇、皇上,此事恐有误会,重樱万万受不起如此大礼。” 皇帝给她下跪,万一这件事是个乌龙,她一定会被灭口的!不单是她,在场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重樱并不觉得自己是灵女。 千重樱是出身灵女族不错,灵女族上千人,千百年才出一个灵女,距离千重曦仙逝后,灵女族已经三千年没有出现新灵女了。 原书里到结尾千重樱也没有成为灵女。重樱越想越觉得是宫明月为了助她脱困,编织出一个巨大的谎言,在石头上动了手脚,欺骗了所有人。 这条蛇胆大包天,戏弄世人,是常有之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蛇的七寸 不该出场的檀七郎,在这里提前出场,重樱估摸着,大概是她的穿越引起蝴蝶效应,导致一些剧情崩了。 重樱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了些。 剧情崩了,人设可没崩。这个檀七郎,绝对是书里最危险的角色之一。 檀七郎用指腹轻轻擦着重樱面颊上的灰,露出她清丽的眉眼。他望着她的眉眼,有些出神。 重樱的右手悄悄探出,抓到了地上的凤钗。 “该如何处置呢……”檀七郎沉吟着,似乎有些为难。大凡漂亮的女人都逃不过他的魔爪,总要物尽其用才好。 “别杀我,我还有用。”重樱试图分散他的心神,“你抓我来,不就是想对付我师父么?师父最宠爱我了,打蛇打七寸,我就是师父的七寸。” 重樱一语双关,倒是提醒了檀七郎。檀七郎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笑重樱的天真无邪,还是在笑重樱误打误撞,猜着了宫明月真正的身份。 蛇都是薄凉的,一介凡人,也妄想成为蛇的七寸,可笑。 “谁说我要对付你师父了。”檀七郎温温柔柔地开口,“你的话要是传到师弟的耳中,师弟只怕后悔,自己竟收了这么个不肖之徒。” 重樱假装刚知道他的身份,惊讶地张张唇:“你唤师父师弟?你是、你是……” “我是你师伯。师弟的母亲是我的师父,师弟尚在肚子里,师父以为他是个女孩儿,为我们定下了娃娃亲,谁知道生出来个带把的,我偏生只爱女子。”檀七郎遗憾地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中。 就是这个时候了! 重樱凭借着身体攒着的力气,朝檀七郎刺出手中的凤钗。 檀七郎似早有察觉,截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她便满脸冷汗地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凤钗从掌心滑落。 重樱痛极之时,浑身轻颤,脑海中走马观灯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身着白衣的美妇人,挺着浑圆的大肚子,坐在皎洁的月色里,左手扶着腰,右手拉着一名少年,轻声说道:“等明月出生了,就给七郎做媳妇。七郎也要答应师父,夫妻二人一辈子相亲相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对方。”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间有几分成年檀七郎的影子。在妇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望向妇人的目光里藏着不可察觉的爱恋,禁忌又苦涩。 这是檀七郎的过去? 她怎么会看到檀七郎的过去? 重樱震惊不已。 腕间传来的剧痛,让重樱眼前的画面灰飞烟灭。 重樱回神。 檀七郎握着她的手腕,俯身逼向她,带着幽香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眼神阴鸷:“你师父尚欠我一个媳妇,师父的债,就由徒弟还好了。” 话音刚落,重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他横抱在怀中。 重樱脑海中轰然一响,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想到原书里那些剧情,重樱感觉到骨头隐隐发痛。 这个檀七郎他是个虐待狂啊啊啊啊啊。 “师、师伯……”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这条蛇的牙有毒!千万不能被咬! 檀七郎抱着重樱朝着洞内一块平整的石头走去,突然,他扭身向旁边掠去。一道金色的剑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撞上石壁,入石三分。 “多年未见,师兄还是死性不改,连自己的师侄都能不要脸的下手。”黑暗中飘来宫明月饱含杀意的嗓音,“欺负师侄,师兄就这么点本事了吗?” 檀七郎放下重樱,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抽出腰间的剑,冷笑道:“师弟终于肯来见我了,我还以为师弟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的身份自是不必劳烦师兄提醒。”宫明月从幽暗的光线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红衣翩飞,左手抬起,五指收拢,插入石壁中的掠影剑发出嗡鸣的声音,飞回他的掌中。剑尾微勾,犹如蛇的尾巴,却是天底下最致命的利器。 “师父!”重樱惊喜唤道。宫明月来了,她就不用走原书剧情了。 “樱樱莫怕,师父救你。”宫明月看向重樱的眼神柔了几分,安抚一句,手中剑光刺向檀七郎。 檀七郎似乎极为顾忌宫明月,接了他一招后,将怀中的重樱当成挡箭牌推了出去。 那金色的剑光便直冲着重樱的胸腔刺来。 重樱心脏狂跳,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推着,眼看着就要撞上宫明月的剑,宫 明月猛地将剑撤回,右手伸出,环住重樱的腰身,揽进自己的怀里。 重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宫明月左手将掠影剑甩出,这回没了重樱这个顾忌,掠影剑直接化作一道光,刺中了檀七郎的肩膀。 檀七郎身形一僵,徒手拔出掠影剑,捂着伤口往旁边的黑暗中逃去。 宫明月召回染了血的掠影剑,扶着重樱坐下。 重樱浑身无力,倚靠在他的怀中,揪着他的袖摆:“师父,我是不是快死了?” “有师父在,不会死。”宫明月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在她的后背轻轻抚了一下,那股压制住她的力道,登时消失无踪。 重樱所有的力气都回到了身体里,激动地说道:“师父,我可以动了。” 宫明月“唔”了一声。 重樱旋即沮丧道:“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要是有些本事,就不会被轻易捉来。” “不是樱樱没本事,是师父不好,没有好好教樱樱本事。”宫明月温柔地揉了揉重樱的脑袋。 这句话他倒是没有骗重樱。 千重樱明明身怀绝品灵骨,被他领进府里,只教了些拳脚功夫。这些拳脚功夫对付武林高手尚可,在他们这些大妖怪面前,不值一提。 在他的计划里,小草包无需太大的本领,她的灵骨,只是她人的嫁衣罢了。 “樱樱想不想学本事?”宫明月突然问。 重樱点点头。想,做梦都想。在这个遍地都是妖怪的世界,她身怀灵骨,却无本领傍身,简直就是怀璧其罪。 宫明月眼神黯了黯,正欲说话时,身后刺过来一道剑光。 “小心,师父!”重樱心尖一颤。 宫明月提起掠影剑,攻向偷袭的檀七郎:“师兄,我原本看在同门的份上,本不愿赶尽杀绝,师兄又何必步步紧逼。” “师弟要真的在意同门之情,就回到灵蛇教,助我完成宏图霸业。” “没兴趣。”宫明月何尝不知道檀七郎的心思,檀七郎想要一统东陵大陆,做人族和妖族共同的主人。然而宫明月对功名利禄根本不看在眼里,他讨厌人类,他只想复活灵女千重曦,放出被封印的妖族,让她亲眼看着她守护的东陵大陆在战火中灰飞烟灭。 “师弟如 此不念旧情,就别怪做师兄的翻脸不认人了。”檀七郎面露怒色。 洞内传来长剑相击的声音。 “嘶嘶”的声音传入重樱的耳中,重樱立时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爬上一块石头。她醒来时看到的那些毒蛇,从地洞里钻出,窸窸窣窣朝着宫明月围拢而去。 宫明月和檀七郎打成了一团,洞内光线太暗,重樱看不清他们的身法,她转着脑袋,在找出口。 幽暗的光线中隐约闪过一道红影,袭向宫明月的方向,重樱高声提醒道:“师父,小心背后有人偷袭!” 那红影掠到一半,似是被激怒,折了回来,手中剑光朝着重樱斩下。 重樱跳下石头,避开剑光。 偷袭她的是个身材火辣的妙龄女子,女子红纱裹身,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和平坦的小腹,容色极美,神情却十分阴毒凶狠。 她再次提剑朝重樱刺来。 重樱哪里是她的对手,又顾忌着蛇群,步步后退,突然脚后跟踩空,整个人如一只断翅的雁朝着身后的万丈深渊坠去。 简直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这黑漆漆的洞穴里居然还藏着变态的深渊。 失重的感觉紧紧攥着重樱的心脏,惊惧到极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竟连一声“救命”都无法发出。 这回真的凉凉了。 不知道她的女主光环够不够救命。 重樱木然着一张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急速下坠产生的风声,在她的耳旁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中。 重樱讶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宫明月含笑的眉眼:“傻樱樱,就这么闭着眼睛等死吗?” “师、师父。”重樱的喉咙里终于能出声了,她又惊又喜地对上宫明月的目光,四肢僵硬地将自己盘在他身上。 “师父在。”宫明月轻声应道,抱着她,足尖虚空一点,往悬崖上方飞去。 在离悬崖还有数丈距离时,无数带着火光的飞箭倏然从天而降,如万丈金芒洒落人间,耀眼夺目,满含杀机。 宫明月不得不改变方向,任由身体急速往深渊中坠去,躲开这无数金芒,先那箭雨一步坠入崖下的深潭中。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宫明月抱紧重樱,沉入水底。燃着火焰的飞箭纷纷射进潭内,入水的瞬间,火光“嗤”地熄灭,冒出一团白烟。 重樱不会水,坠入潭中后,潭水从四面八方用来,堵住她的口鼻。她抓着宫明月的衣裳,意识在被潭水包裹的窒息中,逐渐脱离了身体。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害怕,大概是她打心底里笃定,宫明月一定会救她。 他就是那救世的神,只要他愿意垂怜这个世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第九代灵女 “没有误会,樱樱姑娘就是上天为朕选的第九代灵女。”皇帝面颊微微泛红,依旧处于激动的状态,“灵女百般推脱,可是朕哪里做的不好?” 重樱不知所措地看向站在殿门口的宫明月,用眼神向他求助。 她这副小女孩的情态落在皇帝的眼中,皇帝终于冷静了些,又见重樱眉眼稚嫩,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太监:“来喜,灵女是否幼齿了些?” 来喜道:“回陛下,灵女年纪尚小,恐需着人引导。” “不错,陛下,樱樱少不更事,臣尚只教了她一些浅显的拳脚功夫,恐暂时担不得灵女的重任。”宫明月踏进殿内,朝皇帝拱了拱手,眼睛却瞟向来喜。 来喜趁势道:“史册所载诸位灵女,年纪最小的是千重雪灵女,雪灵女归位时,也有二十了。如今樱樱姑娘年纪不足十六,羽翼未丰,若灵女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引起贼人觊觎,不如先由国师大人带在身边先教导,等学了一身本领,再来为陛下效力也不迟。” 皇帝沉吟:“说的有理。” 他踏出大殿,目光扫过跪伏的群臣,扬声道:“今日灵女现身大魏,是神的安排,神庇护着朕和大魏,只是灵女尚幼,暂无余力自保,唯恐被有心之人利用,便由国师继续教养。灵女现身一事,不许对外宣扬,违抗命令者,斩。”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众大臣垂下脑袋齐声道。 丞相师权脸色铁青,犹豫了一瞬,跪了下来,跟着喊道:“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皇帝下达完口谕,转过身来,握住宫明月的手:“国师大人,灵女和大魏的希望,就交给你了。” 宫明月微微颔首:“臣必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道:“诸位爱卿请起。” 丞相师权道:“陛下,灵女一事不能对外声张,灵女祭上当众毁坏灵女像这件事,总要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 言下之意,重樱要留着,百姓那边要封口,就得找一个替罪羔羊。 谁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不言而喻。 皇帝的目光落在宫九身上。灵女像是宫九毁的,由宫九来承担所有 罪责,再好不过。 宫九浑身绷紧,双唇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显然,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毁坏灵女像,轻则流放,重则问斩。 明知结局,少年还是忍不住望向自己的师尊,眼底藏着一丝期待,然而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是用漠然的目光看着他。 他和重樱都是宫明月的徒弟,宫明月的眼中从来只看得到重樱,温柔和宽厚,都独属于重樱。 宫九喉中泛着酸涩,默默垂下眼睛。 “宫九众目睽睽之下,毁坏灵女像……”皇帝沉声开口。 重樱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皇上,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一愣,道:“灵女请说。” “民女的九师兄毁坏灵女像,实属无意为之,灵女担任着护佑苍生的使命,要是有子民因灵女而受伤,必是灵女不愿见到的。民女建议,由九师兄重塑灵女像,百姓监工,以赎其罪,平息众怒。”重樱不疾不徐地说道。 重樱从草包变成灵女,已令宫九吃惊不已,重樱突然向皇帝求情,更是叫宫九意想不到。少年看着重樱,像是见到了什么举世罕见的奇景。 “不愧是灵女,小小年纪便有一副菩萨心肠。”皇帝大为赞赏,眼底俱是笑意,“就依灵女之言,免去宫九责罚,着令重塑灵女像赎罪。” 待皇帝和群臣都散了后,重樱走到台阶上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怕了?”宫明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阳光从他身后洒下,将他的影子映在重樱的身上。 重樱仰起头来,逆着日光,看不清宫明月的眉眼:“有师父在,不怕。” “我的樱樱很有勇气。”宫明月在她面前半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 重樱小声问:“师父怎么在那块石头上动的手脚?” 宫明月狡猾地弯了弯眼睛:“为师并未在那块石头上动手脚。” 重樱:!!! 也就是说,她真的是灵女! 重樱惊得从台阶上跳起来,险些滚了出去,幸而被宫明月及时抓住胳膊,免去头破血流。 这是原本的设定,还是世界的自我补充?难道千重樱真的是继千重曦之后,被神选中的灵女?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千重樱的身体能用来复活千 重曦了。 重樱后背滑下冷汗。 还真是命中注定要做千重曦复活的踏脚石。 重樱面颊不自觉泛着点惨白。宫明月指尖托着糖豆,笑吟吟地抵到她唇边:“奖励樱樱的。” 重樱含住糖豆,“嘎嘣嘎嘣”嚼起来。宫明月的糖豆怪好吃的,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宫明月的贴身侍童小石头将马车赶了过来,霜降上前掀开车帘,重樱与宫明月一同上车。 宫九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两个,没有动作。 重樱好奇问:“师父,九师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宫明月冷冷扫宫九一眼:“上车。” 辚辚马车声碾着青石大道,逐渐远去。 一路上三人无言。 对于自作主张,向皇帝求情,饶恕宫九一命这件事,宫明月并未怪责重樱,甚至从头到尾都未提起,仿佛宫九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回到国师府后,春夏秋冬四婢围着重樱,七嘴八舌地心疼道:“这才一日,十姑娘怎的瘦了这么多,都怪那九公子,平白无故给十姑娘招了一场牢狱之灾。” 重樱安慰完这个,又去抱那个:“哪里瘦了,师父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一点苦也没受,好了,我回来了,大家都开心点。” 四婢这才作罢,两人服侍重樱沐浴,两人为重樱准备膳食。 牢内阴暗潮湿,空气里都是霉味,草堆里藏着蟑螂和老鼠,重樱只住了一日,就感觉浑身发痒,赶紧将旧衣裳都脱了,里里外外洗了个遍。 秋儿拿着干布巾,给重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冬儿捧来衣裳,替重樱穿上。 重樱抬起胳膊,手从袖管里伸出。 冬儿抚着她的袖摆道:“十姑娘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衣服又小了些,该是时候新裁几件了。” 重樱心神一动:“我的衣服平时都是去哪里裁的?” “府里有专门的裁缝,只需奴婢们往管家那里上报一声,就可重新量尺寸,给十姑娘裁新衣裳。” 重樱失望地“哦”了一声。宫明月家大业大,给徒弟裁衣裳都不用出门的。 春儿和夏儿将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重樱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在桌边坐下。她的头发尚湿着,也不挽起,随意 地散在身后。 饭吃了一半,“嗡嗡嗡”的声音传入耳中,重樱抬头,一只木鸢从窗外飞了进来。 “这是九公子的木鸢。”春儿认出木鸢。 木鸢飞到重樱面前,在重樱伸出手去捉它时,仿佛生了灵智,又嗡嗡地飞走了。 重樱搁下筷子,追上木鸢。 “十姑娘!”四婢追出来。 重樱急忙忙留下一句:“饭菜先给我留着,我很快回来。” 四婢对望一眼,长叹一口气。十姑娘还是贪玩了些。 木鸢很快飞出了紫园,重樱一路跟着,发现木鸢去的是湖边。白衣少年立在湖畔,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地上。 重樱正欲上前,眼尖地发现宫七往这边走来。 她将自己藏进一旁的山石中,悄悄探出脑袋。 宫七走到宫九面前,面露忧色,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宫九摇了摇脑袋,双唇翕动,约莫是在安慰她。 重樱屏息凝神,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声音,晚风隐隐约约送来一些细碎的词句,诸如“师尊的心头肉”、“何苦招惹”、“下回”。 宫九好说歹说,总算安抚好宫七。宫七离开后,重樱从山石后走了出来,走到宫九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宫九的肩膀。 宫九转头。 重樱一身月白色长裙,如墨长发披垂在身后,也不挽起,发尾犹残存着些许水汽,素到极致,竟有种说不出的清雅。 宫九微愣:“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重樱指了指浮在半空中的木鸢。 宫九抬手,抓住木鸢,卸了它的机关,将它丢在地上:“的确是我约你出来的,但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衣衫不整……” “说,找我何事?”重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宫九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救我一命,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样啊,那你现在还了。”重樱云淡风轻地说。 宫九微红的脸颊猛地转青:“你!” 重樱警惕:“你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我才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宫九怼了她一句,下意识想骂她“草包”,突然又记起,面前这个小姑娘,身怀人人艳羡的绝品灵骨,他有什么资格嘲笑她是草包。 跟她相比,整个国师府都是草包。 宫九恼怒地想了半天,把嘲笑的话都咽回去:“你想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重樱抬起右脚,踩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伸手掀开裙摆,褪下鞋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蛇的恶趣味 那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乍然蹦进宫九的眼底,惊得宫九目瞪口呆。晚风迎面扑来,撩起重樱的满头青丝,将发间的清香送入宫九的鼻端。 宫九脑海中轰然一响,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根木头,直愣愣地杵着。 重樱指了指脚腕上的银色脚链:“借你的剑一用,替我砍断它。” 重樱替宫九求情,有三个目的,借他的剑斩断脚链是其一。 宫明月收的徒弟,个个都有身好本事。宫九莽撞冲动,嘴上不饶人,却是整个国师府剑术最好的,他那一手漂亮的剑法,连宫明月都称赞有加。 剩下的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宫九与宫七的关系,宫六留在她体内的那只金蚕蛊,她想通过宫九,借宫七的手取出来;二是她在天牢中,曾有向杨大人投诚,出卖宫明月之举,救下宫九,是为了堵住宫九的嘴。 重樱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宫九只觉得重樱的那只脚,比山巅上的冰雪还要白得晃眼,夕阳的余辉为那只雪般的玉足镀上胭脂色。宫九本能地想看,骨子里的教养,又逼他将脑袋转开,闭上眼睛。 “你、你快将鞋袜都穿上!”宫九疾声道,如见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嘿!想什么呢!”重樱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磨蹭了,风里怪凉的。” 宫九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重樱抓到宫九的弱点,开心地动着脚趾:“连只脚都不敢瞧,宫九你是不是男人。” “谁说我不是男人了!”宫九怒了,“锵”的一声抽出腰间悬着的铁剑,朝着重樱的脚腕斩下。 剑光如雪,将周遭照得亮了一瞬。重樱忽觉脚腕处一凉,垂目看去,缠着脚腕的链子断裂开来,从脚腕滑下。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 等重樱回过神来,浑身不自觉沁出冷汗。 这才是宫九真正的剑法,只有这样的剑法,才配得上宫明月称赞的那句“有银河落九天之势”。 重樱眼中藏不住的惊艳,取悦了宫九,宫九面露得色。他这身绝佳的剑术,是最令他自负的。 重樱弯身,将地上的脚链捡起,塞入腰间的荷包里。她坐 在石头上,心情复杂地穿上鞋袜。 灵女祭那日,她能活下来,是宫九手下留情。要是宫九拿出这一剑的气势砍她,她已经和灵女像一个下场。 日暖阁的三楼,宫明月扶栏而立,若有所思。立于他身旁的霜降道:“属下现在就去查是谁向十姑娘走漏了消息。” “不必了,那脚链的作用,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宫明月从来不避讳霜降,整个国师府,只有霜降是宫明月真正的心腹。 他和宫明月一样,是条蛇妖。 “大人的意思是十姑娘自己发现的?”霜降震惊。 谁都知道,宫明月这个小徒弟头脑简单,白生了一张漂亮伶俐的脸,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宫明月漆黑的瞳仁里泛着兴奋的光芒,低声喃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我身边,也是这个缘由吗?” 她不止发现了脚链的秘密,还顺藤摸瓜,察觉出他的心思。柔弱得只会哭唧唧的小东西,偷偷打磨着自己的利爪,企图打开困住她的牢笼。 啧,有意思。 霜降很快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十姑娘闯入日暖阁的那日,属下检查过所有机关,的确如十姑娘所言,她只走到了门口,并未进入阁内。” 不是日暖阁里那尊玉像泄了密,到底是什么让她从中窥到蛛丝马迹? “若果真如此,那就有趣了。” “属下不解,大人先前有意隐瞒十姑娘的身份,为何这次又将她暴露出去?”霜降犹豫半晌,终于将盘亘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问出,“如今那狗皇帝已经知道十姑娘就是灵女,必不会善罢甘休。” 宫明月左手搭在玉色栏杆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漫不经心地笑道:“本尊从未将那老废物放在眼里。” “是属下多嘴了。”霜降垂下脑袋。 “你不懂,增加筹码,把水搅浑,这场游戏会更有意思。”宫明月望着那名坐在夕阳里披着黑发正在弯身穿着鞋的少女,以手支颌,唇角勾起嗜血的弧度,“蛇喜欢捕猎,猎物越强大,越能激起蛇的兴趣。真的很期待,我的樱樱真正成为灵女的那天,那样一定很有趣。” 他会亲手剖下她的心脏,取出她的灵骨。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 精彩。 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重樱套上鞋,忽然感到一阵芒刺在背,她转过脑袋,狐疑地打量着四周。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那道盯住她的视线消失了,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叫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宫九将剑推入鞘中,斜睨她一眼,嗤笑道:“着凉了。”一副“你不听我劝你活该”的表情。 重樱趁热打铁:“九师兄,你和七师姐很熟对不对?我有个小忙,想请七师姐帮忙。” “十姑娘!”春儿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泛着幽香的帖子,“方才、方才清平公主派人送来了这个。” 清平公主派人送来了一张请柬,请柬中邀约重樱踏青。重樱拿到请柬时是懵的,她记得不管是她还是原主,与这位清平公主素来没有来往,清平公主好端端的,约她出去做什么。 她三番两次想跑,恐已经引起宫明月的注意,宫明月公开她灵女的身份,现如今,上到皇帝与群臣,下到普通百姓,整个天都城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重樱心底盘算着,双手捧着请柬,惴惴不安去书房请示宫明月。 宫明月坐在书案前,左手撑着脑袋,略掀了下眼皮,温柔笑道:“樱樱想去便去,樱樱长大了,也该交些自己的朋友。” 重樱登时高兴地蹦起来,宝贝地亲了亲帖子:“谢谢师父。” “记得早些回来,天黑了,会迷路的。”宫明月叮嘱了一句。 重樱摸不准,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深意。 翌日,公主派来的车马停在国师府门口。 春儿满脸担忧:“十姑娘,真的不用奴婢们跟着吗?” 重樱趴在车窗前,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道:“有公主在,不会出事的,乖。” 她哄人的语气,和宫明月哄她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四婢相对无言。 整个天都城都知道,清平公主喜欢国师大人,她这次邀约重樱,怕是不安好心。四婢如此担心,是怕重樱没有国师撑腰,清平公主会仗着公主的权势欺负重樱。 马车载着重樱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侍卫掀开帘子,恭声道:“樱樱姑娘,请随属下来。” 重樱下了马车,跟在侍卫 身后,沿着一条石子路前行。石子路每隔一段,立着一名佩刀的侍卫。 烈日罩在头顶,重樱身上微微出汗,她卷起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液。 微风隐约送来哗啦啦的水声,重樱抬目望去,只见前方绿树成荫,一道细瘦的瀑布仿若从天而降,注入碧潭中。 碧潭中站着一名红衣少女,少女裙摆卷起,塞在腰间,鞋袜尽数除去,雪白纤瘦的两条腿浸入潭中,潭水没过了她的膝盖。 她的手中举着一把剑,垂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 水面泛起涟漪,少女猛地将剑刺下。 “公主,公主小心呀!”岸边的宫女吓得尖叫起来。 水花溅了少女满身,那条鱼却是灵活地摆了下尾巴,从剑下逃走了。 少女撇撇嘴:“都怪你,吓跑了鱼。” “启禀公主,樱樱姑娘到了。”侍卫走到潭边,拱手禀报。 清平公主转头,看见重樱的瞬间,双眼亮了亮。 她在两名宫娥的搀扶下,从碧潭中起身,接过宫娥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朝重樱走来:“你就是国师的小徒弟,樱樱?” 重樱福身:“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清平公主扔了帕子,上前握住重樱的手,两眼弯弯,“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想见见你。” 重樱有些不大适应清平公主的热情。 这位清平公主,就是原书里宫明月的爱慕者,名场面秋千play的导.火索。看到她,重樱脑海里不免就浮起原书里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师父他不行 清平公主歪了歪脑袋,在重樱打量着她的时候,也在打量着重樱:“你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 “回公主的话,我今年十五,再过半个月,就十六了。”重樱赶紧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我同岁,我月份比你小。”清平公主激动,“我叫萧锦惜,你唤我锦惜就好。” “民女不敢。” “有什么好见外的,以后咱俩是一家人。”萧锦惜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将我给樱樱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萧锦惜给重樱准备了很丰厚的礼物,看到那些漂亮的裙子、黄金打造的首饰和藩属国进贡的胭脂时,重樱无耻地承认,她被清平公主收买了,对清平公主那么丁点的戒备和敌意,在这份丰厚的大礼中烟消云散。 她需要钱! 上回宫六顺走了她所有的家当,她现在就是个穷光蛋。萧锦惜给她的这份见面礼,无异于雪中送炭。 重樱对萧锦惜的好感,一下子up到了百分百。 “这支钗子最适合你。”萧锦惜从锦盒取出一支凤钗,插入重樱的发间,双颊因兴奋泛着淡淡的绯红。 她身为公主,常年被锁在深宫里,身边都是嬷嬷和太监,宫廷中多尔虞我诈,鲜少能交到真正的朋友,重樱与她同岁,她见到重樱,油然生出一见如故的感觉。 况且,她喜欢宫明月,重樱是宫明月的徒弟,将来她是要做重樱的师娘的,师娘给徒弟送见面礼,本就是应当的。 提起宫明月,重樱怔了怔,看在萧锦惜送给她这么多礼物的份上,她决定多嘴问一句:“锦惜,你觉得爱情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那还用说,当然是性命,命都没了,要爱情有什么用。” “和荣华富贵相比,又如何?” “贫贱夫妻百事哀,吃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去想风花雪月。” “如果你喜欢的男人,会给你的父母带来灾祸,你会怎么办?” “母妃于我有生育之恩,父王对我有养育之情,如果他伤害我的父王母妃,纵我对他有万般情意,也会杀了他。”萧锦惜坚定地说道。 和原主千 重樱相比,萧锦惜才是真正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尔虞我诈的皇宫里,还保持着纯善天真,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为她遮风挡雨,护佑她平安长大。 清平公主的母妃是皇帝的心上人,与皇帝青梅竹马,虽不能封后,却尽得皇帝恩宠。大抵红颜多薄命,她早早夭逝,只给皇帝留下一女。 清平公主眉眼三分似旧人,皇帝无处宣泄的思念和伤情,尽数倾注到了这个女儿身上。清平公主被评为大魏有史以来最为受宠的公主,并非徒有虚名。 但这位盛宠一时的小公主,只活到了十八岁,她死的那日,正是她的生辰。杀了她的,是她仰慕的对象,宫明月。理由简单又可笑,她喜欢宫明月,千重樱不高兴了。 宫明月相貌出众,灵力高强,身边不乏爱慕者,千重樱时常吃些小醋,闹点脾气。 倒不是真的嫉妒她们,有“秋千惩罚”的威胁在,她并不敢忤逆宫明月,她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关注。以往无数次,她使小性子,宫明月都无声地娇纵了她,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情侣间的情趣。 尝到甜头的千重樱,愈发肆无忌惮,在清平公主的宫宴上对宫明月发了脾气。不知是哪一句触到宫明月的逆鳞,这条蛇当场发疯,将千重樱禁锢在怀里,当着她的面,笑着捏断了清平公主的喉骨。 而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沈霁领着大军冲入皇宫,进行了一场大屠杀。 鲜血在脚下漫开,浸红了华丽精致的地毯,血珠溅上千重樱的衣摆,那衣着华贵的小公主,头颅弯折,睁大着双眼,倒在早已吓呆的千重樱脚下,满脸都是惊愕与不甘。 若是千重樱能多看她几眼,或许能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结局。她根本不敢看清平公主,从头到尾,她都是白着脸,缩在宫明月的怀里瑟瑟发抖。 人总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例外,事实证明,谁都不是蛇的例外。清平公主不是,千重樱也不是。 重樱想活着,很显然,这位清平公主,如果给她机会,她也想好好活着。 招惹不起蛇,那就远离蛇。 重樱心里有了答案,问:“锦惜,你怕不怕蛇?” 萧锦惜闻言,变了脸色:“我可以 指天发誓,没有比蛇更令人害怕的东西了。” 萧锦惜六岁时,曾在御花园里被蛇咬了一口,从那之后,她看到井绳都会一蹦三尺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隐藏着一只大蛇妖,会怎么样?” “樱樱,你别吓我。”萧锦惜想都不敢想那样的场面,想到什么,她露出心安的神色,“不会的,天都城有国师和卫大人设下的结界,绝不会放一只妖物进来。” 重樱转着腕间萧锦惜给她套上的碧玉手镯,沉默片刻,又道:“我们来聊聊我师父。” 萧锦惜脸颊微红。 重樱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师父?” 萧锦惜震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重樱微笑:“对。” 萧锦惜羞涩:“原来连你都看出来了。” 重樱淡定回道:“全天都城都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这里就扑通扑通乱跳。”萧锦惜不好意思地按住心口,双颊犹如胭脂染过,红彤彤的。 重樱沉吟:“你知道他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正当壮年。”萧锦惜懂重樱的意思,“国师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算明年过六十大寿,也值了。” 重樱:“……” 她总算知道原书里萧锦惜是怎么栽在宫明月的手里了。 重樱抵到萧锦惜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话。 萧锦惜张大嘴巴:“那方面不、不行了?” “他今年三十六,再过几年,可以当爷爷了。民间有句话,男人过了二十五,都是豆腐渣。”重樱淡定地编排着,“中看不中用,再好看的脸,都是摆设,嫁过去守活寡,比当真正的寡妇还可怜。” 没有比“不行”二字更劝退,她的灵感还是根据天都城的流言得来的。事实上,那只老妖怪都三千多岁了,老得当萧锦惜的祖宗都绰绰有余。 重樱打量着萧锦惜的神色,果然,萧锦一听“不行”,面露纠结。 正是对男女之事探知欲强盛的年纪,她私底下偷看了不少不该看的,重樱说的,她是知道的。 重樱见萧锦惜依旧有些犹豫,深知宫明月那张脸的杀伤力,美色当前,凡人难免会被迷惑。她趁 热打铁道:“他至今尚未娶妻,膝下更无一儿半女,身居国师高位,生得一表人才,若无那方面的隐疾,怎么会从来不沾女人?” 这话说到萧锦惜的心坎上去了。 国师为官十多年,是大魏出了名的美男子,枕边居然连个暖床的都没有,她那个糟老头子父皇,腰都挺不直了,口中说着思念母妃,每年照样纳很多漂亮年轻的妃子,半点没歇着。 难不成真如重樱所说,国师他不行? 不光重樱这样说,天都城里也有些风言风语。国师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身边没有半只莺莺燕燕,这太不正常了! 重樱说得对,中看不中用的男人,皮囊再惊艳,只能图视觉上的一时享受,真正维系夫妻感情的,是二人的契合程度。萧锦惜一颗滚烫的心,忽冷了三分。 女人总是慕强的,这个强,不单指力量上的强。萧锦惜心目中那个强大得不可一世的国师,形象塌了。 重樱估摸着萧锦惜该冷静了,仰头望望天色,站起身来:“锦惜,我该走了。” “我叫他们送你回去。” 重樱正欲拒绝,萧锦惜身边的宫女突然大声叫起来:“啊!有蛇!好多蛇!” 重樱顺着声源望去,瞳孔骤然紧缩。无数五颜六色的长蛇缠在一起,密密麻麻朝着她们游过来。 萧锦惜尖叫一声,藏到了重樱身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萧锦惜的侍卫抽出腰间长刀:“保护公主和樱樱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蛇之怒 “赶走它们!快,赶走它们!”萧锦惜崩溃。 草地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那些纠缠扭曲的长蛇,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重樱抽出随身佩剑,一剑斩下。 剑气暂时逼退了蛇群。 这些蛇似乎是有组织的,一批退下,一批立即补上。 奇怪的是,它们并未攻击重樱,更像是有预谋地恐吓重樱。 蛇会有这样的灵智吗 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 重樱遥遥望了一眼天际。 残阳西坠。 远山蜿蜒起伏,宛若巨龙盘踞大地,望不到尽头。 与此同时,山崖前的一棵古树上,碧绿的枝叶间,垂下一截绯色的衣摆。 霜降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重重绿影间的那道人影。宫明月倚树而坐,指尖夹着一片绿叶,抵在唇边。 丝丝缕缕的曲声从唇间倾泻而出。 树下蜷缩着一只听声虫,早已没了气息。 这是母虫,子虫在重樱身上。 重樱出门前,宫明月在她身上放了只听声虫,这两只听声虫母子连心,子虫听到的声音,会被母虫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宫明月。 就在母虫将重樱和公主的对话转述给宫明月后,宫明月暴躁地捏死了母虫。真正恼怒的缘由,到底是重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还是那句“师父他不行”,谁也不知道。 霜降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妖族信奉力量为上,强大的妖怪,靠着力量压制、驱使低等妖怪,是妖族自古以来的不成文的规则。宫明月号令一出,几乎山间所有的蛇,遑论毒的,不毒的,老的,幼的,倾巢出动。 霜降同为蛇族,自然听得出来宫明月的命令里有一项,那就是只许恐吓重樱,不许伤害重樱,饶是如此,也将他们吓得够呛,那萧锦惜的尖叫声,足足隔了一座山,都能听得到。 霜降挠挠头,这条蛇小气又记仇,这是在跟自家小徒弟置气呢。 山的另一边。 重樱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萧锦惜给震破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先被萧锦惜给吓死。 萧锦惜脸色发白,藏在她身后,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一惊一乍:“ 左边,樱樱,小心!” “右边!右边的过来了!啊啊啊啊救命!” “我的天,这是蛇祖宗都出山了。呜呜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蛇!” 萧锦惜嘤嘤个不停,重樱的耳边像是有一百只小麻雀在吵架。她手腕翻转,干脆利落的一剑,斩了一条蛇的脑袋。飞溅的鲜血并未震慑其他的蛇族,再看萧锦惜带来的那些侍卫,个个手脚僵硬,明显是中了蛇毒的表现。 重樱把剑递给萧锦惜。 萧锦惜愣愣地握着剑,看着她从袖中掏出两包淡黄色的粉末撒了出去。这些粉末一撒出去,蛇群立时退避三舍。 萧锦惜激动:“这是什么,怎会如此有效?” “硫磺粉,蛇嗅觉灵敏,怕这个。” 重樱撒完硫磺粉,又摸出几包白色的粉末,丢给萧锦惜的侍卫们:“快,撒在地上,浇水。” “这又是什么?”萧锦惜好奇。 “生石灰,浇上水后,会灼伤蛇的皮肤。” “你好厉害啊,樱樱,不愧是国师的徒弟。”萧锦惜揪着重樱的袖摆,直把她的袖管当成了百宝箱,好奇她还能从里面掏出什么。 重樱只笑笑,没说话,心道,这些蛇没准就是你夸的国师大人搞出来的鬼,那位可是真正的蛇祖宗。 侍卫们纷纷把生石灰粉撒在地上,掏出腰间的水囊,将水淋上去,登时地面噗滋噗滋冒着热气。生石灰阻隔了蛇群上前,石灰粉圈出来的空地之外,密密麻麻缠满了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咦?”树上的宫明月喉中发出一声疑问,放下了手中的叶子,纵身掠起,绯红色的衣摆在风中留下一道残影,便没了踪迹。 霜降皱皱鼻子。 蛇的嗅觉天赋异禀,宫明月定是和他一样,嗅到了熟人的气味。 曲声一停,蛇群开始陆陆续续地退散。 重樱与萧锦惜面面相觑。 “它们都走了?”萧锦惜难以置信。 蛇群散得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草地上只剩下了蛇的尸体。砰砰几声,萧锦惜的侍卫们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他们中蛇毒了,需要尽快找到解药。”重樱说,“一般毒蛇出没的地方,会有解药。” “你们几个,带他们去找解药。”萧锦惜道 。 “属下必须留下保护公主的安危。”侍卫头领道。 “就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如樱樱靠谱。”萧锦惜抱住重樱的胳膊。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蛇只攻击她和侍卫,对重樱颇为忌惮,便下意识地认定重樱深藏不露。 况且,方才的确是重樱带来的硫磺粉和生石灰逼退了蛇群。 侍卫头领和几名中毒浅的,只好留下来,一波照顾中毒深的,一波去毒蛇出没的地方寻找解毒的草药。 剩下一人负责赶车,护送重樱和萧锦惜回去。 萧锦惜点名重樱陪同,重樱不好拒绝。她原来是有趁机逃跑的心思,经过蛇群大战后,心中直犯嘀咕。 这些蛇来的蹊跷,谁都咬,单她不咬,只围拢恐吓,很像宫明月的风格。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石子路上行进着。 萧锦惜坐在车里,脸色犹泛着几分白。 经这一遭,她怕是几年都不敢外出踏青了。 重樱靠坐在车窗旁边,闭目养神。 清平公主金尊玉贵,受不得颠簸,马车走得十分平缓。重樱昏昏欲睡间,忽然“咣当”一声,马车像是撞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来。 重樱睁开双目。 萧锦惜撩开车帘,正欲张口呵斥,却倒吸一口凉气:“樱樱,那是……” 重樱抬目望去,一道阴影覆下,掩住残阳余辉。 空气骤然冷凝。 那是一条紫色的巨蟒。巨蟒前身直立而起,浑身覆着鳞片,竖瞳阴冷冷地锁住重樱,张开血盆大口。 那名替她们赶车的侍卫,尸体倒在地上,脑袋不知所踪,鲜血从脖子的断口处淙淙冒出,将泥土染得鲜红。 萧锦惜的尖叫声,因过于恐惧,尽数被堵在喉中。她哆哆嗦嗦地问道:“还、还有生石灰吗?” “生石灰没用。”重樱对上紫蟒的目光,浑身发紧。 这条蛇显然和刚才围攻她们的蛇不是一伙的,这条蛇的眼睛里满是暴戾和杀意,却半点不失矜贵优雅,这样的眼神,不像是蛇的眼神,更像是一位帝王的眼神。 重樱握紧手里的剑,飞身而出,攻向巨蟒。 巨蟒避开剑的锋芒,尾巴朝她扫了过来。 重樱就地一滚,被蛇尾波及到,胸口隐约泛着痛意。她将喉中腥气咽下,转头对 呆立住的萧锦惜喊道:“快跑,去国师府!” 重樱话还未说完,巨蟒再次攻过来。 “樱樱!”萧锦惜失声,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走!”重樱吼道。 “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找国师!”萧锦惜看着重樱娇瘦的身躯挡在自己的面前,心头一热,抹掉眼角的泪,跳下了车,转身就跑。 萧锦惜的逃跑并未引起巨蟒的追逐,重樱已然明白过来,这条蛇的目的是自己。 她在地上滚了好几遭,一手拄剑,一手按住心口,慢慢从地上爬起。 巨蟒再次一个甩尾。 这回重樱已经没有力气闪避,被击了个正着,滚了出去。她满身泥土和草屑,心口处剧痛,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重樱昏过去后,那条攻击她的巨蟒,化作了一名紫衣男子。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若忽略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凡世里哪家的翩翩公子。 紫衣公子走到重樱面前,半蹲下,将她翻转过来,看着她灰扑扑的面颊,低声叹道:“不愧是身怀绝品灵骨的灵女,竟能接住本座几招。” “难道不是七郎你见她美貌,手下留情了吗?”一名红衣女子凭空出现在他身后,唇边翘起讥讽的弧度。 檀七郎丢开重樱,行至红衣女子身前,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与她鼻尖相抵,暧昧地吐着气息:“吃醋了?” “你这条蛇这么多年来勾搭的女子不知凡几,若我回回都吃醋,岂不是早成了个醋缸子?”红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拍开檀七郎的手,与他拉开距离。 “本座喜欢的就是云罗的大度,要不然这么多年,本座也不会独独留云罗你在身边。”檀七郎笑道。 云罗不置可否,抬手捏了个法诀,地上的重樱腾空而起,浮到她眼前。她打量着重樱,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便是下任灵女?” “除了美貌,倒无甚特别。”檀七郎点评。 “宫明月将她带在身边,却不教她灵术,生生将她养成了远近闻名的草包。但她毕竟是灵女,若真叫她归位,你我未必是她的对手,不如趁她羽翼未丰,除之而后快。” 云罗目中露出狠辣之色,扬袖挥出一道银光,即将穿过重 樱的身体时,被另一道紫色的光芒截住。 檀七郎收回手。 云罗愤怒:“你为何阻我杀她?难道你真的看上了她?” “不急,她尚有用处。”檀七郎对她满脸的怒色不为所动,“我那好师弟,躲在天都城这么久,该回家与我叙叙旧了。” “你最好真是这样想的。”云罗咬牙。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灵女之心,我答应你,待我得到想要的,就将她交给你处置。”檀七郎哄道。 云罗只好作罢。 国师府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长街前,一名红衣少女狂奔而来。少女边跑边哭,行人见了,皆远远避开。那少女一路奔到国师府前,疯狂捶打着大门:“有人吗?快开门!救命!樱樱出事了!” 大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拉开,萧锦惜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门上,这一开,整个人扑了出去。 开门的那人伸出双臂,拦腰将她抱住。萧锦惜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温润的眉眼。 “清平公主?”沈霁认出萧锦惜。 萧锦惜不认得沈霁,她见这青年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揪着他的袖摆,惨白着脸疾声道:“快,通知国师,樱樱有危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毒蛇檀七郎 嘶嘶。 重樱是在一阵奇怪的声音中恢复意识的,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有道影子晃来晃去。 她努力将眼睛睁大,待适应了洞内的光线,眼底倏然映出一条银色的小蛇。 小蛇的前半截身体直立而起,凑到她跟前,黑豆似的眼睛冷冰冰地打量着她。 “啊!”重樱喉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吓得那条小蛇往回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旁边的洞里。 重樱冷汗连连地坐起,撑着手肘往后退。如果没眼花,她刚才在那条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好奇。 掌心传来滑腻的触感,重樱连忙将手收回,眼角余光里,一抹碧绿色的细长蛇影飞快地闪过。 重樱脸色刷地白了,第二声尖叫被她堵在喉咙里。 她根本叫不出来了。 在她的周身,不知何时爬满了这样的小蛇,它们颜色各异,多是重樱没见过的。 这样漂亮妖冶的颜色,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剧毒无比的。 重樱眼皮狂跳,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那些蛇嘶嘶吐着红信子,舌尖的部分是开叉的,有些是豆豆眼,有些则是凶猛的竖瞳。 她抬起手,摸到萧锦惜送给她的那支凤钗,紧紧将凤钗攥在手里,咽了口口水。 蛇群里一条黑色的小蛇,不满足于这样打量着她,扭动着身体,试探着朝她游过来。 在它的带动下,其他的小蛇也纷纷朝着重樱靠近。 重樱本就极怕蛇的冰冷触感,先前还有硫磺粉和生石灰傍身,在萧锦惜面前强装镇定,这会儿只剩下一根钗子,望着密密麻麻朝自己逼近的蛇群,头皮炸裂,举着凤钗失声叫道:“别过来!” 周遭掠过一阵疾风,带起的灰尘逼得重樱合上眼眸。 疾风过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重樱的眼底进了灰尘,不自觉淌下两行热泪。她小心翼翼地睁开濡湿的双眼,胆战心惊地望过去。 面前的蛇群早已不知所踪,空荡荡的地面,留下群蛇游曳过的痕迹,昭示着方才并不是她的幻觉。 重樱暗松一口气,摸了摸腰间塞着的荷包。荷包里装着宫明月送给她的脚链,那是一个定位法器, 宫明月会很快找到这里的。 “这就是灵女的力量吗?”倏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又像是贴着重樱耳畔响起的。 重樱的身体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那种头皮炸开的感觉再次占据她的脑海。 “什么人?出来!”重樱捡起方才惊慌之下掉在地上的凤钗。 洞内光线幽暗,只有头顶的石缝里泻下几许天光。她借着这缕微光,抬目朝着声源处望去。 触目所及一片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清。 “别装神弄鬼,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重樱咬牙道。 声音飘来的方向响起“呵”的一声轻笑。 重樱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形轮廓。 是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 男子身着紫衣,腰间悬剑,逼近的时候,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直到他走到重樱的跟前,重樱终于看清他的脸。 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五官如描,眉眼浓丽,即便是站在宫明月身边,也毫不逊色。 这样的一张脸,很难不叫人生出好感,但在看清他肩头趴着的那条五彩斑斓的蛇后,重樱的眼神变了变,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檀七郎的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抬起右手,食指勾了勾。 重樱的身体霎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缚住,慢慢脱离地面,浮上半空,朝着檀七郎飞近。 距离檀七郎一步远的地方,那股带着重樱往前飞的力道停了下来。 檀七郎抬眸,眼尾微翘,勾出动人的风情:“让我看看灵女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重樱眼睫颤动着。 趴在他肩膀上的那条蛇,缓缓探出身体,张开嘴巴,吐出舌头,隐约可见两个淬了毒的小尖牙。 重樱从未见过颜色这么艳丽的蛇,被这样的毒蛇咬上一口,定会顷刻间毙命。 毒蛇的脸在重樱的眼前放大,尾部开叉的鲜红色蛇信子,吸引了重樱的视线。 重樱的面颊一寸寸覆上惨白的颜色。 毒蛇的竖瞳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倏然张开血盆大口。 重樱瞳孔骤缩,惊惧之际,腹部升起一团暖流。那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化作一 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束缚她四肢的力道。 重获自由的瞬间,重樱伸手抽出檀七郎悬在腰间的剑,一剑落下,将蛇头斩了下来。 血雾喷溅。 檀七郎眨了眨眼睛,眼底溅上血滴,眼珠子泛着妖异的红。 斩下这一剑后,重樱如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跌落回地面。 “咣当”一声,手里的剑脱落出去,砸在檀七郎的脚下。 檀七郎瞪向趴在地上的重樱,眼底满是复杂的神色。 重樱支撑着身体,伸出右臂,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檀七郎先她一步,脚尖一勾,长剑腾空而起,落回他手里。 他还剑入鞘,在重樱面前半蹲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重樱趴回地面,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灵女的力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个小东西能死在灵女的手下,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檀七郎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蛇头。 那条蛇本来气息未绝,蛇头与身体分开后,犹睁大着眼睛,伺机而动,准备给它的敌人最后的致命一击。 在檀七郎说完这句话后,蛇头砰地炸裂,这回檀七郎早有准备,扬袖挥出一道掌风。 “好了,处置完那条蛇,该轮到你了。”檀七郎托起重樱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双眼。 重樱浑身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先前她迷糊着,不知这男人的身份,此刻见他言行举止透着邪气,能随意操控蛇群,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他是原书里的男配,宫明月的师兄,檀七郎。 宫明月的本体是无毒的,而檀七郎的本体,却是极毒。 《师尊的宝贝》全篇都是师徒互动,鲜少有男配出场,即便出场,也不会占用过多的篇幅,作者却足足用了六章的内容,铺垫这个角色的出场和退场,给读者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戏份多绝不是檀七郎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是,檀七郎是原书里唯一险些侵犯千重樱的男配。 原书里檀七郎夜访国师府,本来是打算找宫明月寻仇,意外撞见宫明月与千重樱翻云覆雨的一幕。 此蛇极淫,向来只爱美色,千重樱的身体引起他的觊觎,趁宫明月外出蜕皮时,将千重樱劫回自己的洞穴里 。 他化出原形,在千重樱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含有情毒的唾液被注入千重樱的体内。 千重樱情毒发作,浑身如焚,备受煎熬。檀七郎趁机亲亲摸摸,占尽便宜。 千重樱心中只有宫明月,自是抗拒至极,奈何情毒发作,欲念汹涌如潮,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足足六章,檀七郎的出场和退场加起来占据一章的内容,剩下的五章,详细地描写了这场令人血脉喷张的戏份。 檀七郎混迹风月多年,与其厮混的女子从妖族到人族,从大家闺秀、青楼花魁到宫里的皇后妃子,数不胜数,他会的花样是千重樱从没见过的。 他极看重千重樱,在她身上花样百出,用尽手段,即便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千重樱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在宫明月那里从未尝过的苦头,在檀七郎手里尝了个遍。与檀七郎的凶狠相比,宫明月那丁点儿的偏执张狂,称得上温柔小意。 檀七郎不是个会惜花的主。娇花美不可言,摧折起来才叫人痛快过瘾,要不是宫明月及时赶来,千重樱大概会是第一个死在男配榻上的女主。 檀七郎死在了宫明月的掠影剑下,留下伤痕累累又身中情毒的千重樱,在宫明月怀中晕死过去。 情毒不解,危及性命,宫明月只能强行将千重樱唤醒,身体力行地解了千重樱的毒。 千重樱与宫明月无数次共赴巫山云雨,皆不及这次给千重樱留下的印象深刻。 宫明月抱着浑身是伤的千重樱,满腔柔情化作春水,千重樱被他拥在怀里,变成了水中一株摇曳的荇草。纵使浑身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在宫明月温柔的安抚下,那些伤痛在极乐的滋味中渐渐变成了愉悦。 他们在这场目的为治愈的欢好中,彼此融合,灵魂产生从未有过的共鸣。 这场精彩绝伦又温馨缱绻的床戏,让无数嚎叫的读者原谅了檀七郎这个糟心的男配,更有甚者在评论区狂吹作者神仙笔法,原以为是喂毒,结果张嘴吃到一颗满分甜的糖。 大结局章更新后,不甘心接受现实的读者,单独把这张挑出来,写长评证明作者剖心结局写崩了。 她们认为,宫明月对千重樱是真正动过情的,这条阴冷自私从来只顾自己快活的蛇,骨子里藏着真正的温柔,这温柔他只给过千重樱。他在这场情.事里表现出来的爱惜,绝对是真情流露,并非他所说的是装出来给千重樱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蛇的七寸 不该出场的檀七郎,在这里提前出场,重樱估摸着,大概是她的穿越引起蝴蝶效应,导致一些剧情崩了。 重樱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了些。 剧情崩了,人设可没崩。这个檀七郎,绝对是书里最危险的角色之一。 檀七郎用指腹轻轻擦着重樱面颊上的灰,露出她清丽的眉眼。他望着她的眉眼,有些出神。 重樱的右手悄悄探出,抓到了地上的凤钗。 “该如何处置呢……”檀七郎沉吟着,似乎有些为难。大凡漂亮的女人都逃不过他的魔爪,总要物尽其用才好。 “别杀我,我还有用。”重樱试图分散他的心神,“你抓我来,不就是想对付我师父么?师父最宠爱我了,打蛇打七寸,我就是师父的七寸。” 重樱一语双关,倒是提醒了檀七郎。檀七郎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笑重樱的天真无邪,还是在笑重樱误打误撞,猜着了宫明月真正的身份。 蛇都是薄凉的,一介凡人,也妄想成为蛇的七寸,可笑。 “谁说我要对付你师父了。”檀七郎温温柔柔地开口,“你的话要是传到师弟的耳中,师弟只怕后悔,自己竟收了这么个不肖之徒。” 重樱假装刚知道他的身份,惊讶地张张唇:“你唤师父师弟?你是、你是……” “我是你师伯。师弟的母亲是我的师父,师弟尚在肚子里,师父以为他是个女孩儿,为我们定下了娃娃亲,谁知道生出来个带把的,我偏生只爱女子。”檀七郎遗憾地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中。 就是这个时候了! 重樱凭借着身体攒着的力气,朝檀七郎刺出手中的凤钗。 檀七郎似早有察觉,截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她便满脸冷汗地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凤钗从掌心滑落。 重樱痛极之时,浑身轻颤,脑海中走马观灯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身着白衣的美妇人,挺着浑圆的大肚子,坐在皎洁的月色里,左手扶着腰,右手拉着一名少年,轻声说道:“等明月出生了,就给七郎做媳妇。七郎也要答应师父,夫妻二人一辈子相亲相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对方。”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间有几分成年檀七郎的影子。在妇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望向妇人的目光里藏着不可察觉的爱恋,禁忌又苦涩。 这是檀七郎的过去? 她怎么会看到檀七郎的过去? 重樱震惊不已。 腕间传来的剧痛,让重樱眼前的画面灰飞烟灭。 重樱回神。 檀七郎握着她的手腕,俯身逼向她,带着幽香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眼神阴鸷:“你师父尚欠我一个媳妇,师父的债,就由徒弟还好了。” 话音刚落,重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他横抱在怀中。 重樱脑海中轰然一响,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想到原书里那些剧情,重樱感觉到骨头隐隐发痛。 这个檀七郎他是个虐待狂啊啊啊啊啊。 “师、师伯……”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这条蛇的牙有毒!千万不能被咬! 檀七郎抱着重樱朝着洞内一块平整的石头走去,突然,他扭身向旁边掠去。一道金色的剑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撞上石壁,入石三分。 “多年未见,师兄还是死性不改,连自己的师侄都能不要脸的下手。”黑暗中飘来宫明月饱含杀意的嗓音,“欺负师侄,师兄就这么点本事了吗?” 檀七郎放下重樱,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抽出腰间的剑,冷笑道:“师弟终于肯来见我了,我还以为师弟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的身份自是不必劳烦师兄提醒。”宫明月从幽暗的光线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红衣翩飞,左手抬起,五指收拢,插入石壁中的掠影剑发出嗡鸣的声音,飞回他的掌中。剑尾微勾,犹如蛇的尾巴,却是天底下最致命的利器。 “师父!”重樱惊喜唤道。宫明月来了,她就不用走原书剧情了。 “樱樱莫怕,师父救你。”宫明月看向重樱的眼神柔了几分,安抚一句,手中剑光刺向檀七郎。 檀七郎似乎极为顾忌宫明月,接了他一招后,将怀中的重樱当成挡箭牌推了出去。 那金色的剑光便直冲着重樱的胸腔刺来。 重樱心脏狂跳,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推着,眼看着就要撞上宫明月的剑,宫 明月猛地将剑撤回,右手伸出,环住重樱的腰身,揽进自己的怀里。 重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宫明月左手将掠影剑甩出,这回没了重樱这个顾忌,掠影剑直接化作一道光,刺中了檀七郎的肩膀。 檀七郎身形一僵,徒手拔出掠影剑,捂着伤口往旁边的黑暗中逃去。 宫明月召回染了血的掠影剑,扶着重樱坐下。 重樱浑身无力,倚靠在他的怀中,揪着他的袖摆:“师父,我是不是快死了?” “有师父在,不会死。”宫明月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在她的后背轻轻抚了一下,那股压制住她的力道,登时消失无踪。 重樱所有的力气都回到了身体里,激动地说道:“师父,我可以动了。” 宫明月“唔”了一声。 重樱旋即沮丧道:“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要是有些本事,就不会被轻易捉来。” “不是樱樱没本事,是师父不好,没有好好教樱樱本事。”宫明月温柔地揉了揉重樱的脑袋。 这句话他倒是没有骗重樱。 千重樱明明身怀绝品灵骨,被他领进府里,只教了些拳脚功夫。这些拳脚功夫对付武林高手尚可,在他们这些大妖怪面前,不值一提。 在他的计划里,小草包无需太大的本领,她的灵骨,只是她人的嫁衣罢了。 “樱樱想不想学本事?”宫明月突然问。 重樱点点头。想,做梦都想。在这个遍地都是妖怪的世界,她身怀灵骨,却无本领傍身,简直就是怀璧其罪。 宫明月眼神黯了黯,正欲说话时,身后刺过来一道剑光。 “小心,师父!”重樱心尖一颤。 宫明月提起掠影剑,攻向偷袭的檀七郎:“师兄,我原本看在同门的份上,本不愿赶尽杀绝,师兄又何必步步紧逼。” “师弟要真的在意同门之情,就回到灵蛇教,助我完成宏图霸业。” “没兴趣。”宫明月何尝不知道檀七郎的心思,檀七郎想要一统东陵大陆,做人族和妖族共同的主人。然而宫明月对功名利禄根本不看在眼里,他讨厌人类,他只想复活灵女千重曦,放出被封印的妖族,让她亲眼看着她守护的东陵大陆在战火中灰飞烟灭。 “师弟如 此不念旧情,就别怪做师兄的翻脸不认人了。”檀七郎面露怒色。 洞内传来长剑相击的声音。 “嘶嘶”的声音传入重樱的耳中,重樱立时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爬上一块石头。她醒来时看到的那些毒蛇,从地洞里钻出,窸窸窣窣朝着宫明月围拢而去。 宫明月和檀七郎打成了一团,洞内光线太暗,重樱看不清他们的身法,她转着脑袋,在找出口。 幽暗的光线中隐约闪过一道红影,袭向宫明月的方向,重樱高声提醒道:“师父,小心背后有人偷袭!” 那红影掠到一半,似是被激怒,折了回来,手中剑光朝着重樱斩下。 重樱跳下石头,避开剑光。 偷袭她的是个身材火辣的妙龄女子,女子红纱裹身,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和平坦的小腹,容色极美,神情却十分阴毒凶狠。 她再次提剑朝重樱刺来。 重樱哪里是她的对手,又顾忌着蛇群,步步后退,突然脚后跟踩空,整个人如一只断翅的雁朝着身后的万丈深渊坠去。 简直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这黑漆漆的洞穴里居然还藏着变态的深渊。 失重的感觉紧紧攥着重樱的心脏,惊惧到极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竟连一声“救命”都无法发出。 这回真的凉凉了。 不知道她的女主光环够不够救命。 重樱木然着一张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急速下坠产生的风声,在她的耳旁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中。 重樱讶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底的是宫明月含笑的眉眼:“傻樱樱,就这么闭着眼睛等死吗?” “师、师父。”重樱的喉咙里终于能出声了,她又惊又喜地对上宫明月的目光,四肢僵硬地将自己盘在他身上。 “师父在。”宫明月轻声应道,抱着她,足尖虚空一点,往悬崖上方飞去。 在离悬崖还有数丈距离时,无数带着火光的飞箭倏然从天而降,如万丈金芒洒落人间,耀眼夺目,满含杀机。 宫明月不得不改变方向,任由身体急速往深渊中坠去,躲开这无数金芒,先那箭雨一步坠入崖下的深潭中。 “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宫明月抱紧重樱,沉入水底。燃着火焰的飞箭纷纷射进潭内,入水的瞬间,火光“嗤”地熄灭,冒出一团白烟。 重樱不会水,坠入潭中后,潭水从四面八方用来,堵住她的口鼻。她抓着宫明月的衣裳,意识在被潭水包裹的窒息中,逐渐脱离了身体。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害怕,大概是她打心底里笃定,宫明月一定会救她。 他就是那救世的神,只要他愿意垂怜这个世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蛇的束缚 察觉到重?樱昏了过去后,宫明月托着重?樱的脑袋,缓缓往水面浮去。 水中飘满了箭支,再无箭雨落下,宫明月抱着重?樱游到岸边。 “樱樱。”宫明月将重?樱平放在地上,压着她腹部,迫使?将她吞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 “嘶嘶。”九条紫色的巨蟒不知何时出现?在宫明月的身后,吐着信子朝宫明月靠近。 宫明月眼神倏然冷了下来?。掠影剑受到他的召唤,发出清越的剑吟,“刷”的一声,飞入他手中。 九条巨蟒齐齐攻向宫明月。 地上映出宫明月和巨蟒的影子。 巨蟒半个身体腾起?,团团将宫明月围住,宫明月右手揽着昏迷的重?樱,左手握着掠影剑,长发湿淋淋地垂在身后,发尾犹滴着水。 他的肤色本就?是冷白的,被潭水泡过,更是显出透明般的苍白。与他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漆黑的泛着杀意的瞳孔。 他抬剑在空中划了几下,凛冽的剑气登时削掉了四条巨蟒的脑袋。 他的本体是蛇,深知即便斩断蛇头,蛇一时半会死而?不僵,掉落的脑袋仍会伺机反咬敌人一口,索性一剑刺穿蛇的脑袋,直接将蛇头切成?两半。 死了一半的同伙,也没能叫这群亡命的家伙退缩,它们是檀七郎的同族,受檀七郎驱使?,尚未开启灵智,只知勇,不知惧。 剩下的五条巨蟒兵分两路,一波攻击宫明月,一波偷袭宫明月怀中的重?樱。 宫明月感觉到怀中的重?樱肌肤愈发冰冷,速战速决,眨眼间解决了四条。幸存的一条见状不对,转身朝着洞中钻去。 宫明月扬手甩出掠影剑,将它钉在了地上。 巨蟒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满地都是鲜血和巨蟒的尸体,宫明月抱着重?樱,跨过断肢残骸,行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地上生着稀疏的嫩绿青草,宫明月搁下重?樱,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面颊。 重?樱的面颊在方?才的打斗中溅了几滴血珠。 鲜血抹干净后,露出白净的面颊,因为呛水的缘故,她的脸色隐隐发青。 宫明月俯身,正欲探查她的伤势,一道紫光朝着重?樱射来?,宫明月来?不及召回掠影剑,徒手一抓,掌中钳住一条紫色的小蛇。 小蛇狰狞地张开嘴巴,露出两颗尖牙。 宫明月脸色微变,捏碎了手中的小蛇。他摊开手掌,尾指赫然多了两个血洞。 宫明月的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条紫色的小蛇显然也是檀七郎的同族,大概是变异的品种,头尾都生着蛇头。宫明月没有注意,只捏住了一只蛇头,不妨被它尾巴上的蛇脑袋偷袭,咬了一口。 檀七郎那条该死的淫蛇唾液里含有情毒,这条小蛇是他的同类,唾液里自然也含有情毒。只是一会儿,宫明月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温度在升高—— 拜情毒所赐,他提前进入发情期了。 宫明月脸色铁青地合起?手掌。竟着了檀七郎这条毒蛇的道! “冷,师父,好冷……”重?樱恢复了些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率先感知到了寒冷。 崖下冷冰冰的,泛着寒气,不远处又?是冰潭,她浑身湿透,冻得四肢僵硬,唯一的热源是身旁的宫明月。 她嘴里咕哝着“冷”,依着身体的本能,朝着宫明月依偎过去。 不碰还好,一碰,宫明月身体里的那团火,如泼了一勺热油,蹭地灼到心口,直将他灼得口干舌燥。 重?樱的衣裳在蹭向宫明月的过程中,褪下来?一截,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 那白像是山巅上的雪堆出来?的,白得晃眼,白得刺目,白得叫人根本无法忽视。偏她全身都是水,薄衫紧紧贴着身躯,属于少女的玲珑曲线,起?伏有致,一览无余。 宫明月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目光烫了似的移开,伸出手,将她滑下的衣裳拽起?,遮住她的圆润的肩膀。 重?樱顺势钻进了他的怀中。 宫明月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经?过方?才的一场打斗,以及情毒的煎熬,他的身体开始暖和起?来?,体温比平时高了不少。这会儿怀中暖烘烘的,不消片刻,就?将衣服上残留的水分蒸发干净。 重?樱闭着眼睛,双臂环住宫明月的腰身。 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如同有意识一般,钻进宫明月的鼻腔,攥紧了他的心神,叫他喉头发干。 即便修炼成?人,也脱不去骨子里的兽性,蛇在人族的传说里,是情.欲的化身,并非没有道理。 出于本能的冲动,他将重?樱困在了怀里,俯身凑向她的面颊,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吸取着她的气息。 重?樱并不知道自己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她全身被宫明月包裹着,宫明月的体温,温暖着她的身体,将她衣服上的水分一点点烘干。 水分蒸发带走的温度,被他怀中的温度及时补充,重?樱意识依旧迷糊着,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略带着幽香的气息,扑在宫明月的面颊上,宫明月面上露出沉溺之色,黑黢黢的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被情念主宰的瞬间,重?樱口中呢喃出“师父”二字,如闷雷一般滚过宫明月的头顶。 宫明月眼底的沉沦瞬间褪尽,猛地从重?樱身上抽离,望向她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复杂。 人族有纲常伦纪,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重?樱的师父,最初收重?樱入门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他的身体里有一半人族的血脉,又?在人族生活了十多年,耳目濡染,接受了他们的礼教,不应该对自己的徒弟产生这样的邪念。 在没有伦理束缚的妖族内,重?樱的年纪对于妖怪来?说,也是相当的幼齿,这样的年纪几乎等?同于他们的幼崽,兔子不吃窝边草,对幼崽下手,那是整个妖族都会鄙视的。 宫明月嚣张自在惯了,不代表他没有道德感,生出灵智的妖,与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妖会放纵自己,亦会束缚自己。 妖不会伤害自己的幼崽。重?樱是他捡回来?的,在他的心里,就?是他的幼崽,纵使?有一天,他会亲手将自己的幼崽送上一条不归路。 只要没到那天,他都会履行师父的职责,好好保护她、爱护她,而?非……伤害她。 宫明月瞳孔中的光暗了下来?,在重?樱再次依偎进自己的怀中时,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了重?樱的身上,只露出她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他的外?袍带着他的体温,裹上重?樱的瞬间,重?樱顺从地仰起?脑袋,软乎乎地趴进他怀中,脑袋抵着他的心口,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宫明月将从她身上滑落下来?的外?袍拽起?,重?新裹住她单薄的身躯。 重?樱刚淋了水,会觉得冷是要生病的征兆。他在人族里待长了时间,发现?人类大多脆弱,稍稍经?受风寒,就?会发热生病。 生病的前兆不外?乎先冷后热,冷的时候加几层被子都会冻得瑟瑟发抖,热的时候,裹着一件薄毯也会大汗淋漓,当真是十分不好养活。重?樱被他捡回去的时候受到了惊吓,生了场病,后来?被他养得健健康康,一次风寒都未感染。 想到这处,宫明月颇有些自豪。 他素来?是很会养崽子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徒弟的野心 周遭逐渐安静了起来,寂静得连片树叶掉下来都能听得清。 宫明月双眸合起,念着清心诀。 一阵“嘶嘶”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宫明月睁开眼眸。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条发情的雌蛇,感应到了他传递出去的交尾意愿,受到影响,缓缓朝他游曳而来。 它们的皮肤和尾部分泌出一股强烈的气味,这种气味会驱使雄蛇本能地追逐它们。 雌蛇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释放更多的气味,空气里这种诱人的气味越来越浓。 蛇的嗅觉灵敏,宫明月生来就兼具人和蛇的特性,嗅觉比普通人更为敏锐,他皱了皱眉头,身体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焰,又肆虐起来。 小雌蛇们见宫明月不为所动,主动靠近宫明月。宫明月太强大了,生物的本性都是趋向?于强者。 和强者交尾,留下强大的后代。 “滚!”宫明月低声喝道。 处于发情期得不到纾解的蛇是暴躁的,就算脱去蛇体,化出双腿,蛇的本能还是会主宰他的身体。 浓烈的气味刺激着宫明月,让宫明月暴躁不已。 杀意瞬时扼杀了所有的躁动和欲望,小雌蛇们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地面游走过的痕迹。 宫明月的暴躁却并未缓解,似混合着火星子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加速流动着。他垂下眸子,看?着怀中的重樱,眼眸黑得吓人。 重樱小小一团,伏在他怀里,安静乖巧,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她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主动将自己送入他掌中。他的手触到一处柔软的肌肤,那是她的腰身。 滑腻温软的肌肤,贴着他的掌心,比那熊熊燃烧的烈焰,还要炙人几分。 不知不觉,他的樱樱长大了。 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少女正处于最美好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着天底下最?骄傲的资本,她们天真妩媚,像是春日里初初绽放的新鲜花骨朵,犹带着清晨的清露,从灵魂、从骨子里透出香气,诱人撷取。 宫明月吞咽着口水,指尖微动。 蛇在捕猎时,喜欢吞噬活蹦乱跳的猎物,一寸寸吞入腹中,纳为己有。 这样没有防备的重樱,意外地激起了他捕猎的欲望,他想看到这双眼睛睁开,盛满他的影子,然后一点点染上震惊、害怕、绝望。 他想看到重樱哭着向?她求饶,再将她占有,用绝对的压制宣示自己的主权。 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是他将她从死人堆里捡了回来,用绫罗绸缎装饰她,用山珍海味喂养她。她身上的哪一处,不是他精心养出来的。 如今,他只是享用他的成果罢了。 危险的念头挑战着宫明月淡薄的道德感。 宫明月将裹住重樱身躯的外袍拽了下来,眼眸的深处,覆满浓烈的占有欲。 “师父。”重樱在睡梦中轻声呢喃着。 宫明月将怀中的重樱推了出去,掩在袖摆中的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有了变化。他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住这种变化。 宫明月转头,眼角余光里,一条巨大的蛇尾从衣摆下方伸了出来。 每到发情期,妖怪会出现返祖现象,力量稍弱的,会控制不了自己化出原形。为了藏住身份的秘密,他们会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远离人族,躲到深山野林熬过这段时间。 宫明月半人半妖,又有三千年的修为,以往每次到这个时期,除了有些难受,与平时并无?大的差别。 这次他竟经不起撩拨,现出了蛇尾。 重樱没了热源,在地上滚了滚,滚到宫明月的身前。 宫明月的蛇尾不受控制地靠近她。 宫明月猛地将蛇尾收回,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起来。他望向?不远处,那里枝叶茂密,地上堆着不少断裂的枯木。 *** 毕剥、毕剥—— 干柴燃烧着,不断发出声响,溅起火星子。明黄色的火焰跳跃着,黑烟腾空而起。 火焰灼得重樱浑身暖烘烘的。 重樱便是在这阵暖意中醒来的。 她躺在火堆的不远处,身上盖着一件红色的外袍。她识得这件外袍,是宫明月的。 她揪着外袍,撑着手肘从地上坐起。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间气息滚烫。 重樱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她发烧了! 怪不得身子这样沉。 “师父。”她转着脑袋,徐徐打量着周围,低声唤着。这里应该是她坠下来的深渊,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堆燃烧的火。 她记得她掉下来后,宫明月抱住了她,上去时被檀七郎命人放下来的飞箭逼了回来。那些箭支带着炙人的烈焰,宫明月是蛇妖,天生惧怕火光,不得已坠入了潭中。 重樱伸出手,拨了拨地上的土。 这里被清理过,隐约可见泥土的下方,泛着猩红的颜色。 是血渗透进了泥土。 尸体可以清理,渗进泥土的鲜血不好清理。 重樱的心脏惴惴不安地跳动着。这团火应该是宫明月留下的,宫明月去了哪里?血迹又是谁的? 重樱抱着宫明月的衣裳,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唤着:“师父。” 回应她的只有撞在石壁上的回音。 “师父,你在吗?”重樱试探着喊道,她的脸上故作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声音里藏着几许惊惶不安,“师父,你应樱樱一声,樱樱害怕。”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原书里只要千重樱示弱,宫明月立刻会回应。 难道宫明月真的不在这里? 重樱收了可怜和惊惧的表情,仰头望着崖顶,满目担忧之色。宫明月要是弃她而去,她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爬上去了。 片刻后。 重樱用脚拨开地上的土,顺着血迹往前走,走到一半时,旁边树木丛生的怪石间,似乎有影子晃动。 重樱厉声喝问:“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 重樱弯身在地上捡了块石头,警惕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再不出声,别怪我不客气。” “是我。”木林内响起宫明月的嗓音。这声音与重樱平时听到的大相径庭,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显得低沉沙哑。 重樱又惊又疑:“师父?你怎么会藏在那里?” “我受伤了。” “师父受伤了?”重樱心头隐隐窜过一丝兴奋,下意识地吞着口水,“师父的伤势重不重?” 宫明月何尝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勾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屑道:“小伤而已,那只妖物还伤不到我。” “师父怎么躲着我?” “师父的伤不好看,怕吓着樱樱。” 重樱脸上疑色更浓,一步步悄然朝宫明月靠近:“樱樱不怕的。师父,你受了伤,也许、也许我可以帮你。” 重樱不自觉咽着口水。 “站住,不许过来。”宫明月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樱樱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对不起,师父。”重樱被宫明月严厉的语气喝住,垂下脑袋,不敢再上前,心中已经笃定,宫明月定是伤重,才会对她如此防备。 宫明月对她的戒心,早已有之,约莫是在将她灵女的身份曝出去前,他就对她起了疑。 如果宫明月真的身受重伤,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重樱胸腔里的一颗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师父需要樱樱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也不用做,好好待在原地,等我半日,半日后,我便能恢复。”宫明月的声音放柔了几分,似是安抚,又似是警告。 重樱吃惊。竟只要半日的时间就能恢复吗?宫明月到底伤在了哪里?这半日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么?? 重樱站了一会儿,浑身出了点热汗,她本就在发烧,这会儿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站立不住。 她走回火堆前坐下,望着火焰,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宫明月逼出来。 不管怎样,先确定宫明月是不是真的伤得厉害,再做下一步打算。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重樱捡起地上的木柴,往火堆里添着。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提醒着她该吃饭了。 她从被劫到这里以后,粒米未进,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此时肚子反应过来,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 找点吃的,补充力气。 重樱打定主意,起身沿着火光能照到的地方,东看?看?,西翻翻。 宫明月倚靠着石壁,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望了望自己盘住枯木的蛇尾,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我饿了。”不远处传来重樱略显郁闷的声音。 他忘了,他的小徒弟还是个凡人,需要用食物填饱肚子。 “潭中有鱼。”宫明月提醒。 地面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是重樱跑了过来,她站在木林的边缘,极目望去,想要望见?宫明月的身影。 枯黄的枝叶重重叠叠,隐约露出一片白色的衣角。宫明月把外袍给了她,他的中衣是雪白无瑕的颜色。 雪色隐匿在枝叶间,如枯木上堆着碎雪。 “师父,可否借剑一用?”重樱讨好地开口。 一道金光迎面袭来,重樱抬手,接住了被宫明月扔过来的掠影剑。 她将掠影剑从剑鞘中拔出三分,金色的剑刃映出旁边的火光。 很好,剑骗到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6、蛇的尾巴 重樱抱着剑走到潭边,趴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水面。 果?然有几尾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她伸出掠影剑,将水面上的箭支拨开。潭水深不可测,想逮几条鱼上来,并不容易。 宫明月望着趴在潭边的重樱,眉心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重樱才被水呛了一回,显然是怕水的模样。 他打了个响指,潭水轰的一下炸开,从水里?蹦出来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溅起的水花化作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珠,将地面浇得?湿透,重樱趴在潭边,却半点没有淋湿。 原来她的头顶被宫明月撑开了一道透明的类似于玻璃的防护罩,将无数水珠隔绝在外。水珠落尽后,防护罩“啪”地碎裂开来,消失了踪影。 重樱回神,道了一句“多谢师父”,蹦起来捡地上的鱼,心中不由暗自惊诧,宫明月使用灵术的样子,半点不像受伤的样子,他说的半日就能恢复,九成是真的。 心底那点儿跃跃欲试,仿佛被刚才漫天洒下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重樱用掠影剑叉了鱼,放在火堆上烤,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后,她将鱼从火上撤下来,送到面前,小小咬下一口。 一股冲鼻的鱼腥味惊得?她“呸呸”将口中鱼肉吐出。 这下非但?不饿了,还?差点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重樱嫌弃地丢开鱼肉,望着地上剩下的几条鱼,不想碰了。 她宁愿饿死,也不想再吃一口自己烤的鱼。 那味道实在惊天动地,她怕把自己吃出个好歹。那她就是世上第一个被自己做的菜毒死的人,可太丢脸了! 许是鱼腥味太浓,引来了一条小蛇。小蛇约莫两根手指粗细,浑身冰蓝,不掺一丝杂色,眼珠子也是好看的冰蓝色,漂亮得如同宝石般耀眼,摆着尾巴,从小洞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 重樱拿起搁在手边上的掠影剑,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藏在木林中的宫明月也察觉到了小蛇的存在。 那是一条小雌蛇,它出现的瞬间,空气里?那种引起雄蛇躁动的气味再次浓烈起来。 这条小雌蛇是被宫明月赶走的雌蛇之一。 这些雌蛇本是为宫明月而?来,它们向往宫明月的力?量,又畏惧宫明月的力?量。宫明月动怒后,不敢再垂涎他,纷纷逃窜而?去,只有这条小雌蛇经受不住诱惑,偷偷折返回来,想碰碰运气捡个漏。 宫明月刻意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空气里?的鱼腥味干扰着小雌蛇的判断,小雌蛇疑惑地停了下来。 它嗅不到宫明月的味道了。 明明先前还?在。 那种强烈的想要交尾的念头,清晰地传递给了小雌蛇。小雌蛇正是为此回来的。 出于生物捕猎的本能,重樱脚边尚未断气的几条鱼吸引了小雌蛇的注意。 小雌蛇改变方向,往重樱这边游来。 重樱后颈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整个人快速往后挪了一步。 她对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蛇,向来是敬而远之。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将宫明月引出来的主意。 她“啊”地尖叫一声,抬起手中的掠影剑,凌空斩了下去。 掠影剑本就是神兵利器,剑刃锋利异常,这一剑落下,带起的剑气将旁边矗立的巨石劈开,轰然朝重樱倒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重樱被小蛇吓到,惊慌失措之下,误斩巨石,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她相信宫明月一定在暗中偷窥。 她这样做是为了逼出宫明月,想看看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如果?逼不出宫明月,就证明宫明月伤重得?无法动弹。 宫明月使用灵术为她捞鱼,许是故作玄虚,打消她的疑虑。他越是想证实自己伤得不重,她越是怀疑他在虚张声势。 倒下来的石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砸向重樱,重樱直愣愣地站在巨石覆下的阴影里?,双眼瞪大,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实则脚底蓄力?。 假如宫明月不来救她,她就得?自救。 开玩笑,这石头比两个她还要?高,真砸下来,她不得?头破血流。 千钧一发?之际,重樱腰身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身体腾空而?起,堪堪与倒下的巨石擦肩而过。 重樱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下意识闭上双目。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宫明月揽在怀里?。 身后不远处,巨石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尘灰四漫中,碎石飞溅。 重樱紧紧握着掠影剑,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转头看身边的宫明月,宫明月抬起袖袍,为她挡住扑面而来的飞尘。 在他宽大的衣摆下方,伸出一条巨大的蛇尾。 此时,那条蛇尾正牢牢盘住她的腰身。 重樱浑身僵住,眼皮疯狂地跳动着。 盘住她的是一条足以令世人惊艳的蛇尾。蛇身是耀眼夺目的金色,覆满柔软的鳞片,火光映照,华光流转,比世上任何一处奇观还?要?壮观。 尊贵,神秘,充满力量感,令人敬畏,重樱能想到的一切的形容词,都无法形容这条蛇尾给她带来的震撼。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重樱从未想过,书中那条令千重樱要死要活的蛇尾,出现在她面前时,会带来这样的视觉冲击。 要?不是那蛇尾圈住了她的腰身,她恐怕早已双腿发软,忍不住跪地求饶。 重樱怕蛇,怕它们冷冰冰的触感,怕它们尖利的毒牙,怕它们偏执阴狠的目光,怕它们记仇报复的性子。 蛇都是冷血的,即便用自己温热的胸膛温暖着它们的躯体,等它们苏醒过来,依旧会反咬救命恩人一口,这是家喻户晓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重樱被眼前的蛇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四肢在极度的惊惧下,脱离大脑的控制,几乎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蛇尾斩了下来—— 她错误评估了蛇尾的坚硬,削铁如泥的剑,斩在蛇尾上,丝毫没有反应。 这样的举动,反而?激怒了宫明月。 宫明月的眼底划过杀机,反手推出一掌。 重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上石壁前,金色的蛇尾甩了过来,缠住她的腰身。 即便有这条蛇尾的缓冲,重樱的喉中依旧尝到了淡淡的腥甜气息。 模糊的视线中,宫明月欺身上前,将她抵在石壁前,目光阴森地盯着她:“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嗯?” 两人相距太近,属于宫明月的气息,随着他的唇齿的开合,占据了她的呼吸。 重樱不适地扭过头去。 她这般反应,让宫明月的目光凉了几分。他抬起左手,掉在地上的掠影剑腾空飞起,落在他的掌心。 一截森白的剑刃映入重樱的眼底,惊得?重樱回神。 重樱目露惊恐之色。 好在掠影剑只是擦着她的面颊而?过,寒光自眼角余光里?一闪而逝,“锵”的一声,被宫明月推入了腰间的剑鞘中。 重樱松了口气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指尖轻轻蹭着她的眉毛,手掌向下覆,遮住她的双眼。 空气陡然安静。 重樱的一对眼珠子在他的掌下不安地滚动着。 头顶传来宫明月轻声的叹息。 重樱的心弦紧绷,此时冷静下来,深知处境危险,几乎是用哭腔开口的:“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樱樱知错了。” 如果?眼泪和求饶可以救命的话,重樱现在就能哭出来。她光想着试探宫明月是真重伤,还?是假重伤,却忘了宫明月是条蛇,他重伤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会暴露本体! 他的本体是个秘密。 除了他的心腹霜降,无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书中的千重樱,此时也并不知道他是条蛇。 所有知道他秘密的外人,都成了死人。 若无意外,这个规则,也适用于千重樱。与千重樱缠绵无数日夜的宫明月,尚能下得?去手剖取她的心脏,更别提此时与他没有丝毫羁绊的重樱了。 重樱心底后悔不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下好了,直接烫了嘴,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师父,师父,樱樱真的知道错了。”重樱眼前陷入黑暗,哭唧唧地祈求着。 那只手覆着她的双眼,微微用力按压,感?受着眼皮下的动静。不多时,宫明月的掌心传来湿热感。 哭了。 他将眼中杀机稍敛,移开手掌,对上重樱的双眼。 重樱目中水光潋滟,眼底映着不远处篝火燃烧出来的昏黄火光,凄然地望着他,像极了濒临绝境时的困兽,可怜无助的眼神,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冷硬无情的心脏。 宫明月垂下眼睑。 重樱跟着垂下眼睑。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火光照耀到的地方,一截金色的蛇尾从他的衣摆下方伸出,缠着她的腰身和双臂。 璀璨夺目的金色,再次震撼着重樱的灵魂。 宫明月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幽暗。他举起左手,五指微张,光影从指缝间落下,覆上她的双眼。 “师父,不要?——”重樱的心脏宛若被一只大手攥住,失声喊道。 “不要?什么?” “不要?杀我。”重樱瘦弱的双肩再也控制不住地耸动着,垂着脑袋,低声啜泣起来。 真正面临死亡时,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她是个胆小鬼,根本做不到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蛇尾的禁忌 重樱眼角滑下滚烫的泪珠,求饶的话噎在喉咙里,她生来就有?一股谁都拗不?过的倔劲儿,“不?要杀我”四个字脱口而出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做不?到更加卑微地去祈求他的垂怜。 “别怕。”宫明月用拇指蹭着重樱眼角的泪水,目光软了下来,“师父怎么舍得要樱樱的性命,只是替樱樱拿走一些不?好的记忆,很快就会结束,樱樱忍一忍。就当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醒过来什么?都会不?记得了。” 重樱心尖一凛。他要拿走她的记忆。 宫明月用右手捂住重樱的嘴巴,左手按在她的头顶,望着她的双目甚至带上了点她从未见过的慈悲:“樱樱不?该、不?该看见这条尾巴。” 重樱双眼瞪大,睫毛不?停地颤动着,缀在睫毛上的泪珠轰然砸落在宫明月的手背上,温热一点点晕开。 他将她所有?的记忆都拿走,她岂不?是会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 忘记自己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 更可怕的是,没有那些记忆,她会成为书中的千重樱,毫无察觉地奔赴早已经设定好的死亡结局。 按在她头顶的那只手稍稍用了点力道,便有一阵轻微的刺痛感?,穿过她的脑袋。重樱的意识恍惚了瞬间,她咬了下舌尖,疼痛迫使她清醒过来。 快点想办法自救! 原书里千重樱发现宫明月的秘密时,是怎么脱险的? 千重樱发现宫明月的秘密时,书中的剧情已经走了一大半,以床戏作为噱头的甜宠文,拧干净那些脸红心跳的戏份,根本剩不了多少剧情。 宫明月身份的暴露,说到底,最终还是为床戏服务。 约莫是千重樱与宫明月在一起的第三年那个春天,宫明月进入了发情期。 许是那年的春日过于温暖,宫明月不?受控制现出了蛇尾,并且心底生出强烈的想要用这条蛇尾与千重樱交尾的念头。 用半妖的的状态交尾,这对于从小就接受了人族礼教的宫明月来说,是挑战道德底线的。他将自己困在日暖阁内,对外谎称闭关练功,连千重樱都避而不?见。 千重樱只当他是真的在练功,乖乖留在紫园。 这期间他虽闭关,每日会命霜降传些只言片语,予她聊解相思之情。 半个月后,宫明月毫无征兆的与她断了书信来往,她追问霜降,霜降讳莫如?深,答练功到了紧要处,无暇分出其他的心思?。 千重樱只好按捺住心底的疑虑,静待数日,宫明月依旧没有?只言片语传出。千重樱再次追问霜降,霜降仍旧回答是练功到了紧要处,言辞间支支吾吾,眼神躲躲闪闪,更像是敷衍搪塞。 霜降的态度让千重樱起了疑。宫明月闭关练功时,只有霜降一人在场,霜降深得他的信任,把持国师府上下,若是暗中叛主,岂不?是一手遮天。 千重樱暗中跟踪霜降,却查出惊天的秘密。霜降忠心耿耿,并未背叛他的主人,反倒是帮着他的主人,送些女子贴身的衣物进入日暖阁。 原来叛变的不?是霜降,是宫明月。 宫明月背叛了她。 千重樱既伤心又愤怒,气怒之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当面去质问宫明月,而是等到深夜霜降离开后,悄悄潜入日暖阁。 宫明月带她数度出入日暖阁,她早已熟悉地形,一路上她都在揣测,霜降送进去的女子衣物究竟是谁的。 嫉妒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她的骨和肉。 直到她推开日暖阁的大门,看见了化出蛇尾的宫明月。 那条金色的蛇尾给千重樱带来了同?样的震撼,她的惊讶程度一点不亚于重樱。 宫明月甩出蛇尾,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拽入了日暖阁内。大门轰然合起,隔绝屋外的月光。 阁内只点了一盏红烛,烛光跳跃了一下,覆下的灯影,掩住宫明月的半张面颊。 隔着明明灭灭的光影,千重樱在宫明月的眼底看到了杀意。 那是她成为宫明月的徒弟后,第一次在宫明月的眼底看到这样的杀意。宫明月上次对她露出这样的杀意,还是在战场上初见的那回。 沮丧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宫明月掐着千重樱的脖子时,千重樱眼角泛泪,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楚了宫明月的蛇尾。 近距离的接触,不?仅让她看得更清楚,慌乱中,更是抬手就摸到了蛇尾上那些柔软又坚硬的鳞片。 这样矛盾的触感,是千重樱最直观的感?受,视觉上带来的强烈冲击,让千重樱的眼底不?自觉露出惊艳的神色,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尾巴!” 宫明月箍住她脖颈的五指力道微松,黑眸中泛起的惊愕瞬间击散了杀意。 他这样大的反应,是有缘由的。 在提及宫明月的身世时,书中曾这样介绍过,尾巴是宫明月的禁忌,不?能提起,不?能触摸,就连被看见,也是一种罪过。 这源自宫明月幼年时的一桩伤心事。 妖族与人族大战接近尾声时,宫明月的母亲将尚不?能藏好尾巴的宫明月,交给自己的徒弟檀七郎,自己奔赴无尽海,与灵女千重曦决一死战。 妖王身死,妖族气数已尽,猎妖师们四处漏网之鱼。师兄弟二人暴露行迹,遭到猎妖师的追捕,被迫分散。 宫明月孤身逃至一处山村。 他谨记宫南雪的叮嘱,不?敢轻易动用自己的力量。他的尾巴上留有?母亲的封印,擅自使用力量,会冲破封印,现出原形。 不?能使用妖力,力气小的他根本无法捕捉猎物填饱肚子,饿得奄奄一息时,一个小姑娘将自己的馒头分享给了他。 小姑娘来自村子里,比他大几岁,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是脏兮兮的,唯独笑起来时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 小姑娘家也是穷人,家里还有?兄弟姊妹,没有多余的粮食,她将自己的口粮悄悄藏起一半,偷偷送给宫明月。 宫明月没有住处,就找了个小山洞。那洞大概是野猪刨出来的,只够容下他的小身板,藏在里面,附近的村民也发现不了。 小姑娘就这样投喂着宫明月。 她告诉他,她身上挂着一串铃铛,走起路叮叮当当,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小铃铛。 有?小铃铛的投喂,他终于不用四处奔逃。 十几日后,是人族的端午。人族有饮雄黄酒的习俗,每年这日,空气里弥漫着雄黄的气息。 蛇讨厌雄黄的味道,就算是法力高深的宫南雪,在人族生活久了,这天依旧会带着宫明月入深山躲避一天。 端午这日宫明月藏到深山里,袖中的玉符却传来极为强烈的求救气息。 玉符共有两枚,其中一枚他作为谢礼给了小铃铛。玉符沾染主人的血,就会与主人命魂相通,是小铃铛遇到了危险,玉符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原来小铃铛上山砍柴,被一匹饿得皮包骨头的老狼咬伤。情急之下,宫明月动用自己的妖力,破了尾巴上的封印,救下小铃铛,也现出了蛇尾。 小铃铛吓得昏死过去。 宫南雪曾叮嘱过,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蛇尾,尤其是凡人。他身体里有?人族的血脉,但在凡人的眼里,他就是妖,他有?妖的尾巴,妖都是该死的。 那时,他问,若是有人看见了呢? 杀了他!一向?温柔慈悲的母亲,眼底露出杀意。 一定要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母亲不止一遍这样叮嘱他。 要杀了她么?宫明月蹲在小铃铛面前,眼神忽明忽暗。 小铃铛醒来后,不?出意料的,看到他的蛇尾,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他磕磕巴巴向?她解释着,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她。 身份已经暴露,宫明月自知不能再留下,拖着重伤之躯转身就走。小铃铛却揪住了他的衣摆,抽抽搭搭地说,她信他,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宫明月这辈子从来没有?交过朋友。 宫南雪带着他在人族的地盘生活,因他的力量无法控制,他大多时候被明令禁止接触外人,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有檀七郎一人。檀七郎并不?喜欢他,他是个带把的,檀七郎只喜欢小姑娘。 小铃铛留下了他。他们像从前一样,小铃铛依旧每隔两日上山,为他带来裹腹的口粮。 宫明月的伤口一日较一日长势好,半个月后,他决定离开。离开的前一日,小铃铛破天荒地给他带来了一碗玉米排骨汤。 她告诉他,她家里养了一年的猪宰了。 他毫无防备地喝下了这碗汤。热汤入腹后,他的眼前一阵黑过一阵,模糊的视线里,小铃铛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扭曲起来,透出狰狞。 宫明月再有?意识时,映入眼底的是漫天的火光,乌压压的一片人,手里举着火把,将他团团围住,而他身上贴满符纸被捆在树上,双腿不知何时变成了蛇尾。 浓烈的暮色如泼墨般覆下来,吞噬着天地,那些人站在夜色深处,跳跃的火光照出他们阴森森的眉眼。 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他见过他们上山打猎。 小铃铛躲在一名黝黑的汉子身后,一名衣饰稍显干净的青年正在和汉子说话,他从袖中摸出银子递给汉子,说话的声音隐隐飘入宫明月的耳中。 “多亏小铃铛机灵,稳住这妖怪,镇长家的公子就等着这妖怪救命了,这是你们的酬劳。” 小铃铛飞快地伸出手,从汉子手里抢走一块银子,揣入怀中:“这是我的!说好事成之后,给我的!” 她的眼底闪烁着宫明月从未见过的贪婪的光芒。 不?止她,所有?村民俱是好奇、害怕,又贪婪地看着宫明月。 “这就是蛇妖吗!真?的有?尾巴,上半身还是个娃娃咧!” “他们妖怪惯会幻化成人的模样,别被他们的外表给欺骗了。” “是条蛇诶,好恶心,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尾巴!” “太丑了叭,我要是长了这条尾巴,肯定羞得没脸见人了。”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他是半妖,是人和妖杂交生出来的混血杂种!” 宫明月木然地听着所有?人肆意嘲笑着他的尾巴。 恶心,丑陋。 那与小铃铛父亲做交易的青年,是附近镇子上镇长家的仆人,镇长家的公子中了妖毒,卧床不?起,需食妖族的血肉方能痊愈。 小铃铛将宫明月是妖的秘密告诉父亲后,父亲起了贪念,答应帮镇长抓住宫明月这只半妖。 青年命人将宫明月带走,那些村民皆分到了好处,承诺不?将此事上报给镇妖司,他们帮忙将宫明月送上马车,趁机一拥而上,搜刮他身上的财物。 青年要的是宫明月,便没有?阻止,村民贪婪,横加阻止反而引来埋怨。 宫明月所有?的东西,都被村民一扫而空。那些黏腻的双手在他身上摸索,有?手脚慢的,什么?都没摸到,就拔下宫明月蛇尾上的鳞片。 后面有样学样,纷纷来拔蛇尾的鳞片,甚至有人拿出了镰刀,割下来一块血肉。 妖怪的血肉,总归是宝贝,谁都不肯轻易放过,村民猩红着双眼,疯狂拔着宫明月蛇尾上的鳞片,场面差点一度失控。 宫明月满脸苍白,眉头紧锁,额前汗珠滚滚而落,自始至终都是紧紧咬着双唇,不?发一言。 他垂目看着自己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尾巴,眼底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这样令人恶心的尾巴,第一回有?人盛情地夸赞它。宫明月心底筑起的城防,恍惚间被撼动了一下。 他抓起千重樱的手,试探地搁在自己的尾巴上。 千重樱的指尖抚着蛇尾上的鳞片,由衷地赞叹着,她将心里的那些震撼、惊艳,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宫明月看着她的眼睛,语言可以欺骗他,眼神欺骗不?了他。他笑了,决定不?再压抑心底的那些渴望。 他要用这条蛇尾,和她交尾。 他在闭关的这段日子,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千重樱,情思?难以压制时,他断了与千重樱的联系,转头却叫霜降送来千重樱的贴身衣物。 哪怕只单单嗅着她的气息,都能纾解他变态又压抑的情念。 这是原书里宫明月第一场化出蛇尾,与千重樱翻云覆雨的戏份。 鉴于蛇的身体构造的特殊性,这场戏打破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尺度,刚发出去,就引起了读者的疯狂尖叫,哭着跪求作者加更。 抛开原书出乎意料的结局,重樱能明显感觉到,宫明月和千重樱的感?情在这场戏后突飞猛进。 那是无法用言语言明的一种奇异的变化,或许身处其中的两位主角都没有?注意到。 既然原主可以在心狠手辣的蛇手中活下来,她依样画葫芦,也可以!重樱张开双唇,狠狠在宫明月的掌心咬了一口。 宫明月吃痛,稍稍松开手掌。 “师父,师父,不?要。”重樱得了空隙,抓紧时机,眼角含泪,喘息着开口,“不?要抹去樱樱的记忆,樱樱不?想忘记……忘记师父……” “求、求求您,别抹掉记忆。”她见宫明月眼神黯淡下去,赶紧跟了一句,“师父这条的尾巴很漂亮,求求您,不?要让我忘记它。” 宫明月大概是愣了一瞬,他的表情转换得太快,重樱没看清。 “你说它漂亮?”他目光怪异地看着重樱,语调微微上扬。 这样的反应与原书差别太大。 重樱心里直打鼓。难道是剧情提前,导致台词对不上,人设ooc了?原书里宫明月听到千重樱的夸赞,是很高兴的,这里倒像是不喜欢这个形容词。 或许,他觉得“漂亮”这个词不?够大气。 真?是双标啊,原主这样赞叹,他就很开心。 重樱默了默,改口:“威武霸气?” “嗯?”宫明月偏了下脑袋,双眼望过来,等待着下文,半点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重樱快哭了,开启舔狗模式,绞尽脑汁编着原书里没有的台词:“师父的尾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尾巴,它有?着帝王般尊贵的颜色,比太阳还要耀眼,比、比黄金还让人心动。” 干巴巴的形容词,让重樱有点心虚,她恨自己不?是什么?大文豪,彩虹屁什么?的信手拈来。 宫明月依旧没有?反应。 重樱真的快词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朔、沁雪花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沁雪花年24瓶;简单10瓶;妹妹5瓶; (* ̄3)(ε ̄*) —— 删掉了些戏份,增加了剧情,买过的不会再重新收费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8、以灵女之名 “方才樱樱还想杀了师父。”大概是重樱的手足无措取悦到宫明月,他?轻笑出声,打断了重樱的话。 说是这样说,按在重樱脑袋上的那只手掌,缓缓松了点力道,那能穿透重樱脑仁的刺痛感,终于消减许多。 重樱没有失忆,自然记得在看到蛇尾后,她的本能反应是用手中的掠影剑差点斩了宫明月的蛇尾。 重樱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解释道:“那时、那时我?并不知是师父,以为师父是檀七郎假冒。我?看见了,檀七郎是只蛇妖,他?能操控所有毒蛇,我?看见蛇尾,实在吓坏了。” “是师父不好,吓坏了樱樱。”宫明月的语气得像是情人间的耳语,温柔得叫重樱毛骨悚然,“如今樱樱看到了,师父也是蛇妖,樱樱身为灵女?,应该怎么做呢?” “不管师父是人是妖,师父就是师父。”重樱坚定地说道。 “樱樱不想杀了师父?” “不想!不愿!不会!”重樱连说三个“不”字表明自己的决心,“樱樱以灵女?之名起誓,永远不会对?师父刀剑相?向?。” “樱樱的身体里?流着和灵女?千重曦一样的血,灵女?血脉觉醒后,就会杀了为师。”宫明月轻点她的鼻尖,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我?们的血脉决定,我?们生来就是彼此?的敌人。” “灵女?的职责是守护苍生,爱护苍生。妖也是苍生,我?只会爱您,不会杀您。”重樱双目直视着宫明月的眼睛,眼神清澈,不掺杂一丝杂质。 这样的眼神,连宫明月这样冰冷的心肠,看着都忍不住为之心动,想要相?信她的诺言。 不杀妖,反而要守护妖的灵女?,啧。 她会是那个例外么? “蛇尾是为师的秘密。”宫明月将眼底那些流泻的情绪,一点点收敛起来。 重樱知他?是有所松动,趁热打铁,昂着脖子表忠诚:“我?为师父保守秘密!”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重樱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 宫明月手指抚着她的前额,指尖摸到了细密的汗珠,轻声细语地说:“所有见过这条尾巴的人,都已经死了。” 重樱:“……” 宫明月垂目,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重樱双唇抖动着发誓:“就算打死我?,我?也会守口如瓶,绝不吐露师父的秘密。” 宫明月不说话。 重樱昂起脖子,心一狠,闭上双目,咬牙道:“师父不信,便?杀了樱樱罢。” 宫明月笑了:“为师这样疼樱樱,必是舍不得樱樱死的。 他?松开蛇尾,放开了重樱。 重樱得了自由,立时跳到一旁,活动着僵硬的手脚。 宫明月倚在石壁前,双手抱怀,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她跟只小麻雀似的,在地上蹦来蹦去。 舍不得杀了她? 也许是真的。 他?有点越来越舍不得动她了。 蛇尾的秘密…… 他?看着自己长长的蛇尾,唇角一翘,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他?从?来就不怕暴露什么秘密,他?只是单纯的嗜杀。所有见过这条蛇尾的,都要付出代价,唯独她例外。 他?向?来娇纵她,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蛇尾根本就不算秘密,是他?嗜杀的借口而已,整个大陆,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他?隐藏身份,是为了这场游戏更加刺激。 重樱的加入,让这个游戏变得有趣起来。 他?期待这个变数。 也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言,会用灵女?的身份,守护他?的“秘密”。 重樱跳了两下,手脚终于不再发麻,宫明月在她面前露了蛇尾,以后她逃跑起来必是更麻烦些。 这回她可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差点将自己埋了进?去。 重樱转头?,不经意撞上宫明月的目光。 宫明月的外袍先?前给她当?做被子盖在身上,身上只剩下单薄的白衣,广袖轻舒,衬得他?的肩宽腰窄,略显几分清瘦。 一旁的篝火熊熊燃烧着,橘色的火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从?白色衣摆的下方,伸出长长的金色蛇尾。 蛇尾在地上轻轻扫着,透着悠然。 他?斜倚着石壁,乌发披垂,倾泻如瀑,衬着那身白衣,素到极致的画面,却给重樱一种?艳色流淌的错觉。 极清,又是极艳,两种?极端的气质,毫不违和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明月,明月,这世上大概唯有他?一人,才有资格称得上美如明月。 察觉到重樱在看自己,宫明月抬眸,眉梢挑了一下。 重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身往水潭的方向?奔去:“师父渴不渴,我?去打点水!” 蛇尾腾空而起,盘上她的腰肢。 重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被宫明月困在怀中,抵在石壁与自己的胸膛前。 好家伙,这是又回到了刚才的处境! 好在这回蛇尾只是锁住她的腰身,并未困住她的双臂。 重樱哭笑不得,伸出双臂抓着宫明月的衣裳,抬头?撞进?宫明月的视线里?。 宫明月冷白的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就连呼吸间都透着炙人的气息。 重樱先?前性命危在旦夕,没有发现宫明月的异常,此?时被他?搂进?怀中,终于反应过来,宫明月不对?劲! 蛇是冷血动物,化为人形的宫明月,体温也低于常人,平日里?他?搂着重樱,重樱觉得他?怀里?没什么温度,哪里?像现在这般,整个身体都仿佛带着火焰,烫得重樱脑海中警铃大响。 “师、师父。”作为一个追完全书熟读剧情的死忠粉,重樱当?然知道宫明月这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这条蛇,他?进?入发情期了。 作为特殊甜宠文的标配,非人类男主的发情期设定,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作者最?喜欢的设定。 比起其他?为肉而肉的设定,这个设定可以直接将剧情快进?到读者想看的点,让男女?主角顺理成章地睡在一起。 不光是作者喜欢,读者也喜欢。 小说里?宫明月用半妖的状态和千重樱交尾后,食髓知味,念念不忘,整部书的后半段剧情,有大半的动作戏,都离不开他?这条尾巴。 关键蛇还有个逆天的设定,与普通男人相?比,雄蛇比普通男人多了点配置。 想到后期那频繁又突破尺度的动作戏,重樱头?皮炸裂,恨不得当?场去世。 动作片的女?主很美,一旦自己成了女?主,非但不美了,还得连夜扛着火车去报警! 重樱现在就很想报警。 宫明月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蛇尾上,嗓音低沉喑哑,在她耳畔暧昧吐息:“你不是说我?的尾巴漂亮么?” 重樱脑海中轰然一响。 她的手掌僵硬地搭在他?的尾巴上。蛇尾泛着微微的凉意,光滑的鳞片上有金色的色泽流动。 她感受着掌下的尾巴,有点明白书里?千重樱第一次摸上宫明月的尾巴,为什么形容的触感是坚硬又柔软。 她忍不住用拇指轻轻蹭了一下。 这样漂亮的蛇尾,似乎没有想象中令人厌恶。她就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整条尾巴都激动得摆动起来。 一滴汗珠,滴落到重樱的手背上,烫得重樱吓一跳。 是从?宫明月的额角上滑落下来的。 重樱抬眸。 宫明月双唇泛着殷红的色泽,黑眸微张,额角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喉结滚动着,颈侧的线条优美流畅,性感,又充满诱惑。 美得摄人心魄,美得活色生香。 她先?前在宫明月身上所见的艳色,此?刻愈发浓烈起来。 他?似乎很喜欢重樱的触碰,眸中透出满足的神色。 重樱却不敢再多动一下。 属于雄性的危险的侵略气息,正在一步步侵蚀着她的触感。 蛇性本淫,身为一本特殊甜宠文的工具人男主,宫明月自然不会例外。 诚然,他?有点道德底线,但他?的那些道德底线,设定出来,就是为了打破的。 重樱早就看破了作者的套路。 重樱僵着身体,恨不得化作一尊石像。 好在宫明月激动时,也只是垂着脑袋,凑到她面前,与她鼻尖相?抵,贪婪嗅着她的气息。 再未越雷池一步。 他?是她的师尊,只要没有迈出第一步,他?就会恪守伦理规则。即便?欲念丛生,也不会将自己的魔爪伸向?徒弟。 重樱敢走?原书剧情,便?有这个缘故。在千重樱主动投怀送抱前,宫明月对?她的欲念,一直采取的都是压制的态度。 追书的时候,重樱简直爱死宫明月的人设了。 禁欲和纵欲都是他?,极端的禁欲,极端的纵欲,这条蛇的存在,就像是一件充满矛盾却不显违和的艺术品。 在宫明月解除道德的禁锢前,她不对?宫明月释放出爱慕的信息,就不会惹火上身。 蛇是不会轻易对?幼崽下手的。 果然如重樱所料,宫明月压制着身体的冲动,看着重樱的眼神一点点平静下来。 只有逐渐收紧的蛇尾,出卖着他?真正的情绪。 重樱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宫明月力道大得快要将她的腰肢勒断,不得已,她只能提醒一句:“师父,您尾巴压、压着我?了。” 缠住她腰身的尾巴,骤然松了力道。 一阵阴凉的夜风,穿透黑暗,从?头?顶拂来,卷起地上的枯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九九九九心5瓶;422261021瓶; 么么! —— 上一章尾部增加了点剧情,剧情衔接不上的可以刷新重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9、凌云书院 风里带着寒凉的水汽,冷飕飕的。 重樱打了?个哆嗦:“师父,我好像有点发烧。” 她醒来时就有些?口感喉痛的症状,此时这些?症状更为明显。 宫明月摸了?摸重樱的额头。他身上是热的,指尖却泛着凉意,触碰上重樱的肌肤时,重樱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宫明月眼神微黯,将她抱进怀里,蛇尾游移,转瞬间就到了?篝火前。 重樱的身体发着热汗,四肢绵软无力,伏在宫明月怀里,身体里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将喉咙灼得又干又痛,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她忍不住将脑袋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 这样会更好受些?。 宫明月抚着她的后脑勺,指尖泛起?柔和的光芒。 人类总是比妖多些?毛病,漂亮又脆弱。 睡过去会舒服点。 重樱的意识在光芒亮起?过后,被黑暗吞噬,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缕橘色的烛光穿透黑暗,照进重樱的眼底。重樱费力地掀开眼缝,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春儿的脸。 春儿捧着一盏烛火,凑到她跟前,倏然与她四目相对,激动得手中的烛火狠狠地晃了?一下。 “十姑娘醒了?!十姑娘醒了?!”她大声喊着,声音刺激着重樱的耳膜。 重樱望着头顶熟悉的帘帐,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张了?张唇:“我回来了??” 春夏秋冬四婢挤到床前,齐刷刷点头:“十姑娘您没看错,这里是国师府。”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秋儿紧张地问?道。 重樱摇头,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眨了?眨眼睛,徐徐环顾四周。 这里的确不是崖底,是她的房间。 “我几时回来的?”重樱的嗓音有些?干哑,说话的时候,喉咙泛着轻微的疼痛。 春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您是昨夜回来的,是国师大人亲自抱着您回来的,清平公主?来国师府报信,说您被妖怪抓走了?,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冬儿抹着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四婢当中,她心肠最软,也最容易哭。重樱身上磕破一点皮,她都会忍不住抹眼泪。 “十姑娘平日里极少出门,怎么就被妖怪盯上了?,那日要是奴婢几个跟着去就好了?,奴婢拼死也不会让那妖怪伤了?十姑娘。”冬儿眼泪越掉越多。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么?”重樱哭笑不得地替她擦着眼泪。 重樱感染的是风寒,请了?大夫,每日一剂药服着。 这个世界的药苦得重樱舌头发麻,她靠坐在床头,愁眉苦脸地捂着心口,咽下春儿喂过来的药汁。 “十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春儿问?。 “不知怎么回事?,这里有些?痛。”重樱按了?按心口。 “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现在又不觉得疼了?。”重樱摇头,她可不想再灌几碗苦得要命的药汁。 喝完了?药,宫明月那里派了?小石头过来,请重樱过去一趟。 重樱这些?日子病着,回来后一直没见着宫明月,据说这几日宫明月不在国师府。他领着一队人,去扫荡妖怪的老窝,连镇妖司的卫无欢都惊动了?。 结果一行人浩浩荡荡,只抓住了?几条没用?的小蛇。 檀七郎那厮早就跑得没踪影了?。 春儿搁下药碗,与夏儿一起?,拿出干净的衣裳,替重樱换上。 “十姑娘病了?几日,身形清减不少,个头倒是愈发得高了?。”夏儿叹道。 “那是自然,咱们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人这回叫咱们姑娘过去,许是要商议生辰宴的事?,咱们姑娘马上就十六了?,是大姑娘了?,不知将来是怎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咱们姑娘的品貌。大人这么疼爱姑娘,定?会为姑娘谋一门好亲事?。”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这茬,我看呐,分?明是你思春了?,可别赖在咱们姑娘身上。” “死丫头,又编排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春儿扑过去揪夏儿的脸,两人打打闹闹,好不欢快,笑声惊得庭前的雀儿拍着翅膀飞走了?。 重樱看着她们的笑脸,忍不住跟着笑。 换好衣裳后,重樱跟着小石头去见宫明月。 宫明月在湖心亭等重樱。 穿过水上木桥,就是湖心竹亭。 竹亭四周垂下竹帘,掩去湖上微风,宫明月着了?件清新?淡雅的靛青色长袍,背对着重樱,坐在桌前,伸手逗兔子。 兔子生得软软白白,耳朵长,眼睛红,困在竹子编的笼子里,肉眼可见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动物向来比凡人敏锐些?,这只兔子约莫是感知到了?,逗它的是条蛇。 兔子本就是蛇的口粮。 宫明月指尖伸过去的瞬间,重樱几乎生出错觉——那毛茸茸的兔子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吓得快要昏死过去了?。 莫说兔子怕,她也怕。 蛇是天底下最叫人害怕的生物之一。它们阴冷,偏执,报复心强,没有人敢招惹它们。 重樱垂下双目,望向宫明月的衣摆,宽大的衣摆垂下,没有一丝褶皱。她在崖下见到的那条蛇尾,已经变回笔直修长的双腿。 她有些?恍惚。恍惚以为,看见的那条蛇尾,是自己做了?一场虚妄大梦。 看来,这条蛇已经度过他的发情?期了?。 一道目光在打量着她。 重樱回神,抬起?双目,撞上宫明月的视线。 宫明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重樱打了?个激灵,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礼:“师父。” 宫明月亲昵地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重樱走到他面前,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可喜欢?”宫明月将装着兔子的竹笼递到了?她跟前,“回来路上捉的,瞧着有些?可爱。” 重樱抱着竹笼,指尖扭了?扭,正要说谢谢,宫明月又来了?一句:“像不像你?” 他是蛇,她是兔子,这不是暗戳戳指她是他的盘中餐。 居心不良! 上回说她像小猪仔,这回又成了?兔子,重樱鼓了?鼓脸颊,扭过脑袋:“师父总爱说玩笑话,樱樱才不是兔子。” 宫明月常常喜欢这样逗徒弟,他偏爱重樱,重樱顶撞他,他亦不会恼,只会开心地笑。 她气?鼓鼓的模样,取悦了?宫明月,宫明月笑得更加开心。他一笑,周围的花都黯然失了?颜色。 重樱不由失神。 原主?痴迷宫明月是有些?道理?的,假如不知道他真正的性子,每日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这样强势温柔的宠溺,就算冰雪做的心,也会融化。 “大人。”白露领着一队侍女,从竹亭外走了?进来,对着宫明月抱了?一拳。 宫明月颔首。 白露转身,面向重樱道:“过几日是十姑娘的生辰宴,大人请来了?天都城最好的几位绣娘,想给十姑娘裁几身新?衣裳。这些?布料都是着人新?染出来的,十姑娘瞧瞧,可有中意的颜色?” 绣娘上前,给重樱量尺寸。她个头长得快,一天一个变化,先前记录的数据已经不能用?了?。 侍女们捧着托盘,行至重樱面前,揭开绸布。 这些?布匹料子柔顺,颜色鲜亮,花纹精美,是时下天都城里贵女们最喜欢的款式。重樱的衣裳都是用?这种料子裁出来的,这几匹是近日新?出的花样。 重樱不挑颜色,随手选了?几个。 量完尺寸后,小石头与两名小厮,一人手中拎着两个食盒,取了?些?精美的菜肴,搁在竹亭内的桌子上。那些?菜肴烹饪得极为美味,甫一取出来,香气?缭绕。 宫明月还没用?午膳。 重樱这几日服药,吃的都是清淡的口味,食物的香气?引得她食指大动,忍不住瞄了?一眼。 宫明月命人给她取了?一双竹筷。 重樱坐下来,拿起?筷子。 自搬来与宫明月同住后,她已经习惯与宫明月一起?用?膳了?。宫明月的厨子,是府里手艺最好的厨子,跟着他吃,大有口福。 重樱刚吃几口,谷雨飞快地踏入竹亭,递给宫明月一张帖子:“大人,方才有人送来了?这个。” 那帖子上描着精致的花纹,打开的瞬间,坠下几缕金色的粉末,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宫明月扫了?一眼帖子上的内容,看向重樱,眼神中略点了?点诧异。 重樱伸着筷子,正在夹一块豆腐,这一瞧,瞧得她一个激灵,把嫩白柔软的豆腐夹成了?两截。 重樱放下筷子,双手置于身前,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候吩咐。 “可知这是什?么?”宫明月晃了?晃手里的帖子。 重樱摇头。 “凌云书院发来的入学?邀请。” “给我的?”重樱惊讶。 宫明月把帖子递给重樱。帖子上龙飞凤舞的几行字重樱没有耐心瞧,她的目光凝于某一处,眨了?眨眼。 没有看错,那里明明白白写着“千重樱”三个字。 凌云书院号称天下第一学?府,最初是由几大世家联合创办的,大魏成立后,开国皇帝派了?心腹重新?修葺学?院,广招学?子,专为大魏培养人才。从这里顺利毕业的学?子,可直接入朝为官,效忠皇帝。 学?院自开设以来,由于名额有限,每年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 凌云书院招收弟子有着严格的标准,进入这所?书院,无需参加任何考核,只要符合入学?标准,书院就会主?动发出入学?邀请。没有人知道凌云书院的入学?标准,哪怕是权力滔天的宫明月,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势力渗入到这所?学?院。 重樱从未肖想过,能够进入凌云书院。她既无惊世才学?,又非皇室血脉,这样一个连宫明月都插不了?手的地方,怎么会主?动向她发出邀请? 她反反复复盯着入学?邀请书上的内容,确认自己不是眼花。 “樱樱想去吗?”宫明月的声音打断了?重樱的沉思。 “我可以去吗?” “自然,樱樱想去便去。” “我想去,师父。”重樱想也不想,点头。 这么大好的可以摆脱宫明月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整个大魏,除凌云书院和丞相府,几乎没有宫明月的势力无法渗透的地方。凌云书院,也许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那便去。”宫明月宠溺地摸了?下她的脑袋。 “谢谢师父。” 宫明月会轻易松口,是重樱始料不及的,她高兴地举起?帖子,将上面的内容又反复瞧了?两遍,瞧第三遍的时候,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重樱张口“噗”地吐出一口血沫。 血雾尽数喷在帖子上,将上面的字迹染得模糊斑驳。 她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手中的帖子“啪”地掉在脚边,向后栽倒的瞬间,无数人影朝她涌来,忽明忽暗的视线中,隐约映出宫明月凝重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沁雪花年、这操作也行、hebe、46934033、4192496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ia泫20瓶;九九九九九心13瓶;夜唱昼歌、脱线总裁、景熙10瓶;50846082、鹅鹅鹅7瓶;Storyends6瓶;拾梧壹柒、沁雪花年、iiiii5瓶;小小花、ddd、小八八八2瓶;493092811瓶; (* ̄3)(ε ̄*) —— 【小剧场】【采访时间】 Q:师父平时吃醋多不多?会有什么表现? 重樱:多,会鲨人,不过我会阻止他,然后他就自己找个角落化出完全的蛇身,把自己盘起来,盘成个、盘成个……柠檬。 师父:o(╯□╰)o Q:樱樱喜欢盘成柠檬的师父吗? 重樱:还挺可爱的。 Q:樱樱更想看到师父盘出个什么? 重樱:金元宝,看起来比较值钱。 师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0、金蚕蛊 “樱樱。” 身体腾空而起,是宫明月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重樱费力地?张开眼睛。 她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淌,染湿了?她的衣领,“师父”二字唤得断断续续。 痛。 无边无际的疼痛,在心口的位置漫开。 “樱樱莫怕。”宫明月的声音忽远忽近。 重樱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吐血了?,几乎是每喘一口气,就有血从喉中涌出,似要将她身体里?的血都吐尽。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宫明月抱着她在府内狂奔。她痛得神?志不清,眼前只有晃动的影子。 宫明月一脚踹开厚重的朱门,冲进室内,将重樱搁在榻上,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金蚕蛊。”片刻后,宫明月脸色微变,低声呢喃出三?个字。 “大夫呢?怎么还不见?人影!”他愤怒地?吼了?一句。 可怜的老大夫是被白?露和谷雨拎着过来的,他扑倒在床前,手指颤颤巍巍搭上重樱的脉,难以置信道:“金蚕蛊?” 这种刁钻古怪的毒,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出现过了?。 宫明月的呢喃重樱没听清,老大夫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 还没到三?个月,怎么金蚕蛊提前发作了??是宫六骗了?她? “好端端的,樱樱怎么会中金蚕蛊?”宫明月眉目阴沉,周身环绕着杀意。 一屋子的奴仆,个个僵立着不敢动。伺候重樱的春夏秋冬四?婢脸色煞白?,抖着唇,说不出个所以然。 “金蚕蛊极难炼制,的确销声匿迹了?多年,先前弟子倒是在六师弟的屋里?见?过,难道是六师弟劫持小师妹那?次……”闻讯赶来的沈霁想到了?什么。 “此毒有三?个月的潜伏期,在此期间,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离宫六劫持小师妹,并未超过三?个月。”沈霁又道。 “许是樱樱姑娘服用了?与此毒相冲的药物,诱得毒性提前发作。”老大夫取出银针,在重樱身上扎了?几针,“大人莫急,蛊虫尚未啃噬心脏,老朽先替樱樱姑娘止血。” 老大夫妙手回春,几针下去,重樱胸腔内翻涌的气息渐止,停下了?吐血。心口那?股针扎般的疼痛,一下子淡了?去。 她的神?思清明些许,神?色苍白?地?望着宫明月。怕是这场风寒,用了?药,诱发了?毒性。 “如何解毒?”宫明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抽出帕子,替重樱擦拭着唇角的血痕。 “共有两法,其一,在心口附近划开一道口子,以此香诱之,待蛊虫露出踪迹,迅速挑出。”老大夫递给宫明月一支巴掌大的青花瓷瓶,犹豫了?下,续道,“只是此法风险极大,那?蛊虫已?经游走到了?心脏附近,稍加刺激,便会钻入心脏,到那?时回天乏术。若要拔出,需保证一次得手。” “另一种呢?”宫明月问。 “需得有人服下此药,自愿划开血肉,将蛊虫引入自己体内。”老大夫再?次取出一支瓷瓶,递予宫明月,“蛊虫食樱樱姑娘的血肉而生,已?经长大了?,入体的瞬间,必是极痛,是以必须保证是心甘情愿的活人,否则稍有差池,两人都会有性命之危。” 宫明月扔了?染血的帕子,沉声道:“霜降,送大夫离开。” 沈霁转身就走:“师尊,弟子立即去寻宫六夺回解药。” 宫明月沉声喝止:“你若能轻易找到他,岂会等到现在?” 离宫六逃走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国师府的势力遍布天都城,奈何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寻不出任何踪迹。 沈霁望着床上神?色虚弱的重樱,咬了?咬牙道:“师尊,弟子愿意将蛊虫引入体内。” “胡闹。”宫明月斥道。 对于这个大弟子,他向来倚重有加,他不在的时候,国师府都是交由他和霜降打理的。霜降与他,犹如自己的左膀右臂,他还不想损失自己的臂膀。 “师尊!”沈霁单膝跪了?下来,“小师妹体弱,耽误不得,弟子皮糙肉厚……” “滚出去。”宫明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沈霁对重樱殷勤过了?度,宫明月心头隐隐腾起薄怒,薄怒中又掺杂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酸意。 沈霁再?担心重樱,也不敢顶撞宫明月,整个国师府,敢忤逆宫明月的,从来只有重樱。 宫明月对这个小徒弟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沈霁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地?走了?出去。 宫明月垂眸看重樱,重樱亦在看他。 宫明月抬臂,越过她的肩头,在床头轻轻按了?一下。 “咔哒”一声过后,宫明月拉开小抽屉,取出一只雕花锦盒。盒子里?放着三?颗红色的丹丸,宫明月将其中一颗抵到重樱唇边。 重樱没什么力气,轻易被他掰开唇齿,丹丸“咕咚”滚入她的喉间,入口即化。 重樱急促喘着气,双唇微张,想要说什么。 “是能让你睡过去的好东西。”宫明月弯了?弯唇角,轻声安抚着,“樱樱乖,好好睡一觉,师父保证,不会让你有事。” 那?药大概有麻醉的作用,重樱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了?手,紧紧抓住宫明月的袖子,五指用力,指尖泛着惨白?的颜色。 “七师姐,师父,七师姐……樱樱是大姑娘了?,师父……”她睁大双眼,嘴唇翕动,急切地?说着。 宫明月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松开。 重樱的眼睛干涩得滚出泪水,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用仅剩的力气,咬着双唇,借助双唇的刺痛保持清醒:“师父,师父,让……让七师姐来。” 她不知道宫明月会选择哪种法子来解毒,不论哪种法子,都是要在心口划一刀的,那?样必然要解开衣襟。 他若亲自动手,什么都会被他看了?去。 她总觉得这段剧情有点眼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重樱不怕身子被别的大夫看了?去,但怕被宫明月看了?去。 女主落水湿身后,被男主搂了?下腰都会激发男主的兽性,这要是被男主全看了?去,还不得兽性大发。 原书里?,生辰宴上千重樱落水被救,宫明月从此深植邪念。毕竟二人有师徒的名?义在,宫明月当过人,愿意遵守人族的道德和规则,忍着没有动千重樱。 蛇是欲的化身,欲越是压制,越是丛生。 宫明月压制着自己对千重樱的渴望,即便看清千重樱眼底的爱慕,始终没有越过二人之间的界线,直到某日国师府进了?刺客。 刺客对着宫明月射出毒针,千重樱想也没想,便飞身扑了?过去。 四?十九根毒针,一大半没入了?千重樱的身体。 宫明月抱着危在旦夕的千重樱,情急之下,躲入密室内,解开她的衣裳,用磁石将毒针一根根吸出。 千重樱身上的那?件衣裳,就好像世俗道德的一层禁锢。宫明月亲手撕破这层禁锢,昏黄的烛,柔软的榻,美人玉体横卧,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那?是全书的第一场床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在此之前,千重樱对师父的爱而不得,宫明月对徒弟的欲念丛生,都像是一道可口的开胃小菜。 香艳,摄魂,越尝,越饿。 这场戏是开胃小菜后的正式大餐,色香味俱全,被吊足胃口的读者,吃得心满意足。 得偿所愿的男女主心满意足,餍足的读者心满意足,赚到订阅费的作者心满意足,只有重樱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密室初夜,是宫明月与千重樱正式成立恋人关系的开端,也是千重樱踏出万劫不复的第一步。 作茧自缚,不外乎如此。 宫明月用爱情,精心编织出一个牢笼,终生困着千重樱。 他的温柔蒙蔽她的双眼,他的宠溺堵住她的双耳,他的爱意缚住她的四?肢,他的身体让她沉沦。她逐渐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在他的操纵下,被剖心抽骨,永世得不到救赎。 不知道千重樱勘破真相的瞬间,是不是一如当初,将自己身心皆交付给宫明月时,那?般心甘情愿。 千重樱的一生,在重樱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打破“千重樱”和宫明月的恋人关系,是改变千重樱命运的第一步。千重樱的悲剧,本就是伴随着这段畸形的师徒恋诞生的。 既然这件衣裳是千重樱和宫明月之间的禁锢,那?么,她永远也不会给宫明月亲手撕开这个禁锢的机会。 重樱抓着自己的衣襟,仰起头来,用仅存的微弱力气,断断续续,固执地?叫着一个名?字:“七师姐。” 宫七是医女,她的医术在整个天都城都排的上号,如果?不是这么多事情耽搁至今,她最初的计划也是借宫九的关系,得到宫七的帮助,解开蛊毒。 宫明月对上她祈求的目光。她的双唇在牙齿的咬合下,泛着殷红的血丝,双颊惨白?得如同罩了?一层霜雪。 宫明月不是第一次领略到她的倔强。 看似软软糯糯的小白?花,平时装得很无害,乖顺听话的表面下,藏着会扎人的刺。 不是将对手扎得鲜血横流,就是将自己扎得满身是伤。 他憋着股狠劲儿?,想将她身上的刺都拔光,却又清楚,那?些扎人的刺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础。 没有了?它们,她会逐渐枯萎。 那?便再?也不是他的樱樱。 他的樱樱就该嚣张跋扈,神?采飞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鸾暖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豆豆32128瓶;□□一枝花20瓶;猪希、lazybones、简单10瓶;黑莲花6瓶;麦芽糖、施小贤、为何普男且自信5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1、既生恶念 “将宫七找来。”宫明月道。 宫七来得很?快。谷雨前脚出去,后脚就带着宫七冲了进?来。 看?到宫七的瞬间,重樱长长地舒了口气,再也支持不住,松开双唇,放任那铺天盖地的睡意吞噬了自己的意识。 重樱昏过去后,宫明月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上的血痕。 宫七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眼底微光闪过,对着宫明月行礼:“见过师尊。” 谷雨在宫明月的示意下,将事?情的原委简单与宫七说了一遍,宫七垂着脑袋,上前替重樱诊脉,继而退了回去,依旧垂着脑袋,小声道:“老大夫所言不虚。” “可有把握?”宫明月终于抬头看?她。 宫七感觉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硬着头皮答道:“回师尊的话,弟子此前从未解过此毒,用?第一种法子,仅、仅有七成把握。” 第二种法子非常人能忍受,宫七只是医女?,无半点?功力,就算有灵骨,也未真?正修习过灵术,蛊虫入体的痛苦,是无法承受的。她能用?的,只有第一种法子。 “都出去。”宫明月道。 宫七一怔,倏然抬起头来。宫明月这是要亲自取蛊。 想到那取蛊的法子,宫七顾不得害怕,上前一步,疾声道:“师尊,宫七、宫七愿意一试。” “出去。” “师尊,弟子……” “樱樱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可师尊毕竟……” 宫明月眼底仿佛卷着寒冬暮雪,睇过来的瞬间,宫七双唇一抖,咽下方要出口的话,脸色煞白?地退了出去。 宫七和仆从走后,室内陡然安静了下来。大夫留下的刀具和药瓶,齐齐整整地搁在桌子上。 宫明月抬手一挥,放下了帘子。 厚重的幔帐垂下来的瞬间,案前的灯烛无声地亮起,明亮的烛光驱散室内的黑暗,映出重樱惨白?虚弱的小脸。 宫明月坐在床前,浓密的睫羽微微敛起,解着重樱的衣襟。 惯常用?的左手,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剥开她的衣裳。 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肉眼可见地一粒粒冒着小疙瘩。宫明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重樱的胸口,双眸漆黑,眼底如同波澜不惊的海面,窥不见半点?起伏,唯独呼出口的气息,明显急促了些。 他的目光只在她周身掠过一瞬,便烫了似的飞速移开,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搁在桌子上的匕首凌空飞起,似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操纵着,被放在烛火上炙烤着。 待匕首消了毒,落入宫明月的掌中。 宫明月握着刀柄,以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气势,动作迅速地在重樱的心口划下一刀。 鲜血顺着划开的伤口狂涌,染红了那片雪般的肌肤。 宫明月在自己的右手掌心也划下一刀,覆在重樱的心口上,掌心贴上温软的肌肤瞬间,藏在衣服下摆的腿传来异动。 宫明月并起食指与中指,施了一道术法,那股异动才结束。 他打开老大夫给他的瓷瓶,将其中一瓶药液尽数吞下,另一瓶的瓶口凑近二人的伤口。 瓶内脂膏的香气在空气里挥发着,重樱心口的肌肤一拱一拱着,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游走。 片刻后,伤口里钻出一条血淋淋的蛊虫。蛊虫探出脑袋,嗅到宫明月掌心的血气,从重樱的血肉中钻出,往宫明月的掌心钻去。 蛊虫入体的瞬间,宫明月皱了下眉头,全身纹丝不动,直到蛊虫的尾巴彻底离开重樱的身体,宫明月合拢手掌,掌中灵力暴涨,轰的将蛊虫粉碎。 一滴冷汗顺着宫明月的脸颊流淌。 他的面颊微微泛白?,双眉因疼痛不由得蹙起,摊开掌心,齑粉从掌心滑落。 他以完好的左手覆盖在重樱的胸前,掌中微光亮起,一寸寸修复着重樱的伤口。 所有灵术当中,修复灵术最为耗损精力,灵术师从来不会轻易动用?自己的灵力来给别人治愈伤口。 宫明月这辈子,只给重樱治愈过两次。第一次是重樱夜闯日暖阁的那次。 那次她全身骨骼断裂,他不给她医治的话,她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那时?,他不希望她变成废人的缘故,仅因为她还有用?。 这次他原本可以不动用?灵力的,伤口看?着严重,养养也能长好。只是,他不想看?到重樱醒来时?哭着喊疼,也不想看?到重樱漂亮的肌肤上留下一道伤疤。 就作为补偿。 补偿他看?了她的身子。 他的樱樱长成了大姑娘,知道身子不能给男人随便看?了。 他看?了她的身子,理应补偿。 他是第一个看?她身子的男人。 灵力的流失让宫明月的脸色愈发得苍白?起来,他的唇边却泛着古怪的愉悦的笑意,这笑容掩去了他的虚弱,反而显得他神采飞扬,春风得意。 重樱心口的伤在灵力的修复下恢复最初的光洁,除了周围的血迹,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宫明月收了灵力,草草往自己的手掌倒了点?药粉,再用?帕子裹住伤口。 他起身拿起挂在木架子上的湿毛巾,仔细拭去重樱胸前的血。 天色渐沉,窗户半开,屋外树梢升起一轮明月,皓白?月色与烛光交融,忽明忽暗地映着床前的人影。 宫明月目光温柔缱绻,眼底泛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动。 直到一件件帮她把衣服穿好,这场近乎自虐的折磨才总算结束。 宫明月垂下双目,衣摆的下方那股异动越来越强烈,倏然,一截金色的蛇尾伸了出来。 “咣当”一声,屋内传来巨响,守在门?外的谷雨和白?露唤道:“大人。” 屋外并无人应答。 二人对视一眼,推开出门?,冲了进?去。 屋内烛火燃烧了一大截,烛火跳动着,愈发明亮,宫明月却是没了踪迹。 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朝两边打开,窗门?咔吱咔吱晃动着。 白?露和谷雨一人去看?重樱,一人检查窗外。 重樱身上裹着被褥,双目微合,呼吸平缓。 谷雨走了回来,对白?露摇了摇头,口中道:“奇怪。” “如何奇怪?” “窗外草丛上有拖曳的痕迹,倒像是……倒像是一条大蛇经过……” “你昏了头罢,这里是国师府,咱们大人灵力高?强,哪里来的大蛇。”白?露反驳。 床单和被褥都沾了血,不能要了。白?露和谷雨唤来仆侍,让他们把床单被褥都换了干净的。 小石头过来传话,宫明月已入密室闭关,重樱交由她们二人照顾。白?露、谷雨不敢怠慢,依旧守在门?前。 后半夜,夜色愈浓,明月被乌云掩去,黑暗吞噬着整座国师府。 重樱的屋内添了新烛火,侍女?特意将烛火调暗了些,打着呵欠离开。 屋门?合上的瞬间,宫明月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屏风的影子被烛光拉长,映照在宫明月的身上,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双目沉沉地盯着床上的重樱。 身上沾血的青衣已经换了下来,这次他着了件雪白?的缎子,衣摆的下方,是笔直修长的双腿。 重樱睡得十分香甜。她睡觉不规矩,拿脚踢开了被子,自己滚到了床沿。 宫明月走到床畔坐下,替重樱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从崖下回来后,他强行化出双腿,渡过发情期。不料今夜重樱什么都没做,他竟轻易被她勾得化出了蛇尾。 崖下化出蛇尾,是生理所迫,情难自禁之?际,他抱住重樱,稍稍纾解,却也植下邪念,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是他的徒弟,他便克制了这念头。越是压制,越是如疯长的野草,盘踞他的心头,吞噬他的理智。 他像是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她高?高?在上的师尊,宠她护她;一半屈从自己的欲念,在阴影里窥伺着她的身体。它们在他的身体里互相撕扯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种念头更强烈些。 既起了念头,不可不顾。 他生来拥有强大的力量,风云变幻,不过是覆掌的功夫。 夺与不夺,全取决于他一念之?间。 明知亲自取蛊会引火烧身,依旧不肯假手于人,重樱容不得闪失是真?,试探自己真?正的念想也是真?。 这次化尾,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宫明月望着熟睡中的重樱,眼底的克制尽数崩塌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占有和放纵。 蛇的禁欲是假,纵欲才是真?。 被蛇盯上的猎物,只能属于蛇。 *** 重樱是被渴醒的。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底是素白?的帘子。她不是第一回在这张床上醒来,一眼就认出,这是宫明月的床。 这张床的主人此刻就靠坐在床畔,双目阖起,头颅微垂。白?衣胜雪,发黑如墨,烛影摇红间,勾勒出一幅极好看?的画面。 宫明月平日里大多着红衣,鲜少穿素衣,这是重樱第二次见他穿白?衣。 别人穿白?衣是温润如玉,偏偏他穿出一种张狂的气质,即便是阖起双眸,重樱也能预想得到,这双眼睛睁开会透出怎样的凌厉。 她偷偷摸摸瞧了他两眼,砸着嘴,徐徐环顾四周,在他的身侧的床头木柜上,找到了一碗茶。 重樱咽着口水,支撑着身体起来,手臂越过宫明月,悄悄去够那杯茶。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她浑身绵软,没有力气,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由得大汗淋漓。 在她的手指够到茶盏的瞬间,一只手先她一步取走了茶盏。 重樱心口憋着的一口气泻尽,浑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唧一下,摔进?了宫明月的怀里。 宫明月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目,眸子黑漆漆的,左手托着她的身体,右手托盏,轻声斥责:“刚醒来就乱动,真?是胡来。” “我渴。”重樱望着他手里的那杯茶,不断地吞着口水。 “过了今夜才能饮水。” “我真?的渴,师父,难受。”重樱可怜巴巴地舔着干裂的唇角。不给水喝,什么变态的规矩,她现在就像一块干裂的土地,急需甘霖的浇灌。 “乖,忍一忍,再过两个时?辰,我让小石头给你沏最香的茶。”宫明月低声哄着,指尖探入盏中,沾了点?水珠,均匀地抹在重樱的唇瓣上。 重樱迫不及待地用?舌头舔着水珠,直到将苍白?干裂的唇,舔得泛出红润的水泽。 宫明月盯着她的双唇,眸色深了深。 重樱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回过神来,撞进?他的眼底,不由得头皮一炸,像只小鹌鹑,缩回被子里。 缓解了那股折磨人的干渴,重樱终于记起正事?,藏在被子里的手抚上心口,稍微用?了点?力道,按下去的瞬间,钻心的疼痛并未如想象般到来。 重樱诧异地垂下脑袋,埋进?被子里,揭开自己的衣裳,往下望了望。 她衣裳穿的少,什么都藏不住,原本应该横亘着伤口的心口,一点?伤疤都没有。 她昏睡前听得清清楚楚,要想取出蛊虫,无论?用?哪种法子,都是要在心口划一刀的。 伤口不可能半夜之?间就长好。 重樱纠结了,从被子里钻出来,抬眸望向床畔的宫明月:“师父,我体内的蛊可是取出了?” 宫明月颔首:“身体不舒服?” 重樱摇头,神色变得很?古怪。假如蛊是宫七取的,宫七的医术的确称得上高?明,但毕竟不是真?的神医,能让伤口在一朝一夕之?间愈合。 重樱揪住衣襟,心脏跟着揪紧,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宫明月,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师父,我的蛊可是、可是七师姐取的?” “你这蛊十分棘手,是师父亲自取的。”宫明月眨了眨眼睛,挑起重樱的一缕发,半开玩笑地说。 那厢,重樱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双目僵直,呆愣片刻,伏在床边,张口喷出一口血。 这口血直将宫明月喷得笑容僵在唇角。 重樱心头大乱,惊慌不已,手指抠着身下的床单,双目瞪得又大又圆,犹不甘心地说道:“师父定是开玩笑的……师父莫要开玩笑了,樱樱、樱樱经不得这样大的玩笑。” “师父当然是开玩笑的。”宫明月回神,顺着重樱的话说了下去,“樱樱说得对,樱樱是大姑娘了。” 这句话让重樱惨白?的脸色稍缓。 宫明月扶着她躺回床上,卷起袖摆,擦着她唇边的血痕。另一只手顺势搭上她的脉。 元气大伤,急火攻心。 真?是气性大,随便一句话,都能气得吐血,这样虚弱的身子,再吐几?口血,连命都要没了。 宫明月那股狠劲儿?,再次在重樱面前败下阵来。重樱的这口血,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他浇得清醒了过来。 枝头的果子尚显青涩,若是强行摘取,只会酸涩苦口,徒留遗憾。他怎能贪图一时?之?欲,在果子未成熟之?前,将其摧毁。 他的小徒弟毕竟稚嫩了些,守着凡人的规则长大,将那伦理纲常奉为至理。 在她的心目中,他是师尊,她是徒弟,他们之?间,不止男女?有别,还有尊卑有序,强硬打破她的规则,与摧毁她无异。 杀鸡取卵,焚琴煮鹤,他向来是不屑做的。 既已决定下口,不妨再等一等。 反正来日方长。 就是头疼了些,偏偏人族那些长幼尊卑,伦理纲常,还都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宫明月按了按眉心,生出些许悔意。他一只妖,教人族徒弟,什么不好教,怎么把人族最令人讨厌的那套规矩教给她了。 真?是悔不当初。谁又料到今日,硌到牙的竟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水美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垚垚垚凌、无尹三水20瓶;lazybones10瓶;越人8瓶;292100116瓶;小读者5瓶;战哥的大宝贝儿3瓶;为何普男且自信2瓶;百岁生香1瓶; (* ̄3)(ε ̄*) —— 今天有4400+字,很肥哒︿( ̄︶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2、金手指 宫明月叹了口气,指尖轻点重樱的脑袋。 重樱的意识不由自主模糊起来。 宫明月拽起薄被,裹在重樱的身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重樱的面颊,语调里藏着不可察觉的遗憾:“不急,慢慢来,再长大一点,我的樱樱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日光斜照,晨露垂坠,园内,牡丹灼灼绽放。 宫七剪下花枝,抬眼望见宫九肩头扛着剑,剑上挑着几?只滴着血的山鸡,从院外走来。 宫九也看见了她,冲她打了声招呼。 宫七蹙眉道:“你一夜不归,又去哪里野了,小心师尊责罚。” “师尊这回?可没理由责罚我,小师妹受了伤,我上山弄了点好吃的,给她补身子。”少年逆光而立,神采飞扬地答道。 宫七心里头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宫九与重樱向来不对付,重樱独独受师尊宠爱,偏资质愚钝,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 宫九最?看不起草包。 灵女像毁损一事过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在这府里没什么朋友的宫九,破天荒地与重樱交好,嘴里时常挂着“小师妹”三个字,活脱脱又一个沈霁! 谁都知道沈霁和宫明月一样,无脑偏爱重樱。 “七师姐,我给你留了两只,已经叫你的丫头拿了回?去。”宫九丢下这句话,踏上石径就走了。 宫七望着宫九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幻,直到小石头出声唤道:“七姑娘。” 宫七回?神:“何事?” “大人传您过去。” 宫七立时将剪刀和花篮放下,应了一声,整理着裙角,跟着小石头去见宫明月。 宫七从宫明月的书房里走出来时,草尖上的露珠已经被日光蒸发,庭前牡丹迎风摇曳,姹紫嫣红,绚烂夺目。 宫七神色古怪,望着花枝发呆。 “七师姐,想什么呢?”宫九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宫七的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头。 “师尊他……”宫七张口,忽然记起宫明月冷着脸吩咐的那道命令,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没什么。” 没过两日,重樱的身体恢复活蹦乱跳。春儿几个丫头极为高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再钻出一个宫六来,将她劫了去,再中一回?劳什子金蚕蛊。 那日她吐血昏过去后,再醒来已经是翌日晌午,她一醒来,急急忙忙叫人把宫七找了过来,询问取蛊一事。 宫七脸色有些难看,承认是自己亲自为她取的蛊。取蛊过后,血流不止,她用了好几副药,都没有效果?,不得不求助于宫明月。 宫明月用自己的灵力替重樱修复好了伤口。 治愈术极耗自身,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宫明月肯替她治愈,她信了宫七所言的情况凶险。 不是宫明月亲自取蛊,重樱暗松一口气,剧情尚在她掌控中。 她如此严防死守,是有道理的。 那老男人活了三千年,却是个极其纯情的,不似檀七郎,见着个女人就往上扑。相反的,这条蛇极端禁欲,千百年间,游走红尘,从未被红尘所惑。 凡人女子抑或女妖,在他眼底,皆是肮脏的肉.体,不值一提的猎物。他将整个世间玩弄于鼓掌中,岂会?贪图被他玩弄的棋子。 千重樱是个意外。 他为千重樱吸取毒针时,不经意窥见她雪白的躯体。 纯洁无瑕的肤色,玲珑有致的腰肢,独属于少女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冲击着他的灵魂。 如灼灼烈焰,灼得他心口炽烈。 他失控了。 失控的岂止是他一人。 罗衫尽解,肌肤相贴。残留的毒素在千重樱的身体里肆虐,掀起滔天巨浪。 积年累月的爱慕,一发不可收拾,化?作焚身的炽焰。 千重樱半是疯癫,半是清醒,借着余毒发威,流着眼泪,将经年的爱恋,一一诉之于口。 美人献祭式的投怀送抱,终于勾得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垂怜,赢来一场疯狂的放纵,一场颠覆伦常的美梦。 美梦苏醒,回?归现实。余毒散尽的千重樱,忆起昨夜的疯狂,既懊悔又暗自窃喜,更多的是惊惧。 是她越过雷池,打破界限,亵渎了师尊。 他恼她,恨她,罚她,她都无话可说。 千重樱静静等待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怒意,等来的却是宫明月的温柔缱绻。 他的眉目间尽是春风得意,轻怜蜜爱。 所有的猜疑、试探,在这一夜烟消云散。宫明月从此像变了一个人,人前,他依旧是她的师尊,人后,他是被信徒蛊惑的堕神,沉沦在她为他构筑的温柔乡里。 这种从师徒关系到恋人关系的转变,是难以言喻的。 至少,重樱目前在宫明月身上,尚未窥见这样妙不可言的变化?。他待她依旧一如从前,看她的眼底,从未泛起不一样的波澜。 那便证明,他未曾亲手撕开师徒之间的禁锢,也未曾窥见这具身体的神秘与美丽。 重樱心情愉悦,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 秋儿见她如此高兴,忍不住道:“十姑娘,街上开了间新的胭脂铺,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重樱想出去,问题是整个国师府,宫明月的九个徒弟,个个都能自由出入,只有她出门需得到宫明月的首肯。 秋儿看出重樱的顾忌,又道:“方才霜降过来传话,大人已下令,解除对十姑娘的禁令,往后十姑娘可自由出入国师府,无需再进行报备。” “当真?”重樱闻言,差点蹦起来。 已经拿到凌云书院的入学邀请,这个时候解除禁令,对重樱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就算是这样,重樱也很开心。得知解除禁令,她立即带着秋儿和冬儿两个丫头上街了。 这几?日困在国师府,差点把她憋坏了。 新开的胭脂铺里挤满了人,重樱好不容易排队买到心爱的胭脂水粉,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铺子。 不愧是大魏最繁华的都城,街上人头攒动。重樱驻足在一家糕点铺前,叫秋儿去买两盒糕点。 冬儿撑开一把伞,罩在重樱的头顶:“日头这样烈,姑娘别晒伤了。” 重樱兴致勃勃:“刚买的口脂呢,拿来我试试。” 二人在屋檐下站着,打开包裹。重樱用指尖沾了些口脂,刚准备往唇上抹时,身后的人群忽然传来躁动,惊慌地四处逃窜。 “快让开,马受惊了!”有人大喊着。 重樱转头,撞入视野的是一匹红色的小马,那小红马四蹄腾空,健步如飞,一路冲着重樱狂奔而来,撞翻了不少行人和摊子。 冬儿面露惊慌之色,张开双臂挡在重樱面前。 重樱一把将冬儿拉开,却有一道人影先?她一步,挡在她身前,抬起一掌,击向小红马。 小红马长啸一声,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一名作侍卫打扮的男子,从人群里冲出来,赶紧拉住缰绳。 打了小红马一掌的青年转过身来,双手抱拳,对重樱道:“姑娘受惊了。是在下疏忽,令此马当街发疯,险些伤了姑娘。” 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身上的锦衣华服、金玉配饰更彰显出身份的不凡。 重樱定了定神道:“我无事,只是往后当注意些,别伤了无辜的百姓。” “姑娘教训的是。”青年颔首,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小红马斩了下去。 重樱眼皮跳了挑,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做什么?” “它惊了姑娘,理当受死。”青年眼神薄凉,不怒自威,显然杀伐决断,行惯此事。 重樱难以接受:“它并未伤人,罪不至死。” “姑娘所言有理。”青年将宝剑推回腰间剑鞘,“姑娘宅心仁厚,不肯见我伤它,它也算与姑娘有缘,不如就将它赠予姑娘,当做赔罪。” 这匹小红马颜色浓烈,身手矫健,受了一掌,依旧精神奕奕,不知是什么品种,不懂马的,单凭肉眼也能看得出来,马是好马,若是血统纯正,怕是价值连城。 真是好大一个馅饼,咣当砸在重樱的头顶。 重樱向来是不信有不要?钱的馅饼,无事献殷勤,怕是藏着猫腻。 她婉拒道:“公子说笑了,我并未受伤,当不起这么大的赔礼,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青年拔剑作势又要斩马,叹道:“姑娘不肯要它,必是不肯原谅我,不如斩了它的脑袋,给姑娘赔罪,成全它来人世走上一遭。” 这不是道德绑架么! 重樱不忍心见红马无辜惨死,赶紧道:“公子手下留情,这马我要?了,无功不受禄,就当是我从公子手里买下的。” “冬儿。”重樱示意冬儿给钱。 幸亏出门前宫明月派小石头给她送了点金子,重樱取过冬儿递来的钱袋子,递予青年:“这里有一百两黄金,恕我眼拙,不知这马究竟值多少钱,公子不妨留下联系方式,不够的我再差人送去公子府上。” “够了。姑娘慧眼识珠,这马跟着姑娘是它的福分。”青年笑道。 初衷只是为了买些胭脂水粉,结果?被人强买强卖,牵回来一匹马,重樱心情有些郁闷。好在那小红马性子温顺,似乎知道是她救了它,垂着脑袋,一路紧紧跟着她。 冬儿打趣道:“刚才那股疯劲儿怎么没了,这时候怂巴巴的,知道自己被主人卖了,真是可怜见的。” 秋儿道:“它一个畜生,你跟它说话,它哪里听得懂。还不是主人命它往前冲,它就往前冲。” 这句话点醒了重樱,重樱道:“秋儿,你牵它去马厩,好生照看着,顺便检查一下,它身上可有伤口。” “十姑娘怀疑是那位公子故意驱使这马冲过来的?” “冬儿,你来天都城比我早,可识得那位公子?” 冬儿摇头:“那公子通身贵气,身份必是不凡,奴婢在国师府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却是不曾见过他。” 能入国师府的,都是天都城有身份的人,连冬儿都不曾见过,只怕身份比重樱猜测得还要?高贵。 重樱与冬儿一路说笑,回?了紫园,远远见春儿手里捧着一张纸,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发呆,神色已经痴了。 重樱悄悄走到春儿身后,伸手搭上她的肩:“春儿,在这里发什么呆?” 指尖宛若触电,惊得重樱缩回?了手。 春儿未有所觉,将纸叠好,收入怀中,抬手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来:“十姑娘。” “怎么了?”重樱盯着她泛红的眼眶,神色怪异。 “是家中来信了,一时感怀,没什么大事。”春儿努力挤出笑容。 春儿走后,冬儿道:“十姑娘别往心里去,确如春儿所言,没什么大事,都是些春儿的家事。” 重樱感兴趣,叫她多?说几句。 冬儿叹气:“春儿十岁被卖进国师府,心中极不情愿,苦苦求了父母许久,还是拗不过他们,被送了进来。那时她狠下心来发下重誓,与父母断绝关系,这些年也的确不曾与他们来往。约莫半年前,她的父母生了重病,打听到她在府中混得不错,托人送了家书进来,希望她回去见见他们。春儿一概不予理会?,那家书送来一封又一封,春儿离家已久,其实心中惦记着他们,又过不去自己这关,生生把自己折磨了个没形。” 冬儿所说,与重樱方才见到的画面对上了。 重樱将手搭上春儿肩膀的瞬间,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深秋的长街,枯叶凋零,半大的女孩子挣脱仆人的手,狂奔了出去,一边哭,一边追着两道瘦骨嶙峋的背影,祈求他们别将自己抛下。 直到那女孩摔倒,两道背影都不曾停下,更不曾回头。秋风卷起地上的残叶,女孩再次抬起头,两人已不见踪迹。 女孩双眼含泪,紧咬唇瓣,发下断绝关系的毒誓。 她在画面中见到的女孩,便是年幼的春儿了。这场景与上次在蛇窟里看到檀七郎的过去一模一样,一次说是巧合,两次就不能再说巧合了。 重樱举起自己的手。 难道这是灵女隐藏的能力? 共情苍生苦难,这金手指还真是符合灵女这个身份。重樱不由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泠100瓶;大饼40瓶;粉红盒子20瓶;子岚君18瓶;橙汁味的葡萄、染柒10瓶;锦树锦树、璃容5瓶;tiffany依4瓶;清芬呐3瓶;敏奇2瓶;箐莘森、忘川む、吟游诗人妮娜、百岁生香1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3、蛇的雀儿 晚间秋儿来报,小红马的身上确实检查出了伤口,马臀上有一个小孔,应该是故意扎出来的。如此证实了重樱的猜想,那青年是故意驱马接近重樱的。 重樱想着灵女的金手指这件事,辗转到后半夜才睡,翌日一早天色刚亮她就醒了,坐在床畔,冥思苦想。 春儿几个进来伺候她,她把春儿几个都摸了遍,除了能在春儿身上看到她的过去,其他人并无?反应。 重樱不甘心?,决定换其他人来试。她们几个是丫头,人生没有什么?大起大落,能刻入她们骨子里的过去,怕是没多少。 她要找个有故事的。 整个国师府里,她认识的,且最有故事的,非宫九莫属了。 宫九入府前的身份是杀手,十几岁的少年,其他人还在读书,他就已经手握杀人的剑,收割了无?数人头,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 宫九的故事,值得深挖。 宫九与宫七住在一块,宫七不待见重樱,重樱是能感觉到的,是以这些日子她与宫九刻意保持着距离,免得讨宫七的嫌。 她叫四婢在宫九的院子外面守了半天,确认宫七出去后,趁机溜进了宫九的住处。 方方正正的小庭院,栽满了绿竹,刚踏进院子,重樱就被漫天的竹蜻蜓惊呆了。 翠绿的竹蜻蜓,在天空上旋转,转了半天,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重樱纳罕,寻常的竹蜻蜓,手一搓,飞上半空,转个几圈就下来了,宫九的竹蜻蜓像是装上了永动机。 她差点忘了,宫九有个爱好,就是做手工。做杀手前,他最大的愿望,是能成为街头的手工艺人。他做出来的东西,装上他做的机关,全国上下,独此一份。 宫九坐在花树下,手里拿着个木头正在雕刻,重樱进来,他头也不抬,嗤笑:“稀奇,小师妹这样的贵客,今天也会主动来我这里。” 他这是埋怨重樱这些日子不搭理他。 重樱在桌边坐下:“九师兄那日送来的山鸡我尝了,好吃。” 宫九别扭地哼了一声。 重樱又道:“皇上命你重塑的灵女像,我今日出门见着了,塑的真好。” 宫九终于抬头看她:“等你当了灵女,我也给你塑一个。” “那敢情好呀,重樱先谢过九师兄了。”重樱伸手趁机去抓他的手腕,“九师兄,我帮你。”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宫九触电一般,飞快地抽回手,俊秀白皙的面庞上,隐约腾起薄红,惊得连手中的刻刀都掉在了地上。 重樱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她看到了宫九的过去。 铺天盖地的冰雪,少年杀手白衣染血,躺在雪地里。 他快死了。鹅毛大雪簌簌往他眼中落去,是他看到的最后的颜色。 那是宫九的第二十桩任务——刺杀一名已经解甲归田的将军。 那位将军一生都在战场杀敌,失去了双腿后,回归朝堂,刚正不阿的性子遭文臣们排挤,一怒之下,辞官回归故里。他得罪过的官员,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少年提着剑,潜入将军的府邸。垂暮的老?人早已猜到自己的命运,遣散家奴,坐在轮椅上坦然等死。 那嗜血的修罗杀手,不知怎么生出济世的慈悲之心?,弃剑离开,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整个组织的追杀。 宫九全身被刺了三十六剑,追杀他的七名杀手,尽数毙命于他的剑下。他躺在大雪里,濒临死亡时,遇见了宫七。 重樱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宫七,确切地来说,这是宫九眼中的宫七。 宫七素衣墨发,撑着一把青竹伞,踏着重重飞雪而来。宫九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轻声问她:“你是来渡我的吗?” “我来渡你。”医者仁心?,宫七顺着他的话,答道。 宫七确如自己所?言,渡了宫九。她给了他一条命,也给了他一个新身份。从此以后,杀手林岚改名宫九,摇身一变,成了宫明月的第九个弟子。 重樱心中默念着“林岚”这个名字。 “发什么?呆!”宫九拿手在她眼前晃,一张脸凑得非常近。 重樱惊异道:“你脸好红。” “哪有!晒的,肯定是晒的!” “我又没说什么?,干嘛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你才做贼,看看你,手里拿着什么?。”宫九从重樱手里抽走竹蜻蜓,一副占据道德至高点的气势。 重樱:“……” 那竹蜻蜓是她随手抓的,她就是想研究宫九对它做了什么?。 “十姑娘!”春儿小跑着过来,看见宫九,施了一礼,“见过九公子。” 重樱回神:“何事?” “方才小石头来传话,大人让你过去一趟。”春儿气喘吁吁道。 重樱跟着小石头,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路上她问小石头,宫明月叫她过去做什么?。小石头答道:“府里来了一位贵客,指名道姓要见十姑娘您。” 重樱可不认识什么?贵客。 整个天都城,她认识的人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重樱踏进会客厅,总算见到了这位贵客的真面目。青年摇着折扇,一身锦衣华服,坐在椅子上,冲重樱微微一笑:“又见面了,樱樱姑娘。” 重樱昨天才见过他,他就是街头非要将马赠予她的那位年轻公子,昨日她分明没有告诉他名姓,今日他不但找上门来,还直接唤出她的名字,果?然是别有用心。 宫明月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盏,淡淡道:“樱樱,这位是二皇子。” 重樱暗暗吃惊,上前福了福身:“见过二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那二皇子起身,行至重樱身前,伸手扶她。 重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二皇子道:“今日冒昧打扰,不知是否唐突了佳人。昨日樱樱姑娘遗失了一物,正巧被我的手下捡到,特来登门亲自归还给姑娘。” 重樱满腹狐疑,二皇子扬声说了一句“进来”,一名黄衣侍女捧着托盘走到重樱面前。 二皇子掀开绸布,露出托盘内的荷包,惊得重樱后背陡然沁出一层冷汗。 荷包里装着她叫宫九砍断的脚链,一直被她随身藏着,她不会大意将它落下,多半是这二皇子图谋不轨,从她身上顺走的。 她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二皇子拿起荷包:“物归原主,樱樱姑娘收好,切莫再丢了。” 重樱伸手去拿荷包,揣进腰间,眼睛却在偷瞄座上的宫明月。宫明月用杯盖轻划水面漂浮的茶叶,神色看不出异样。 重樱紧张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道完谢就离开了。二皇子笑吟吟的,没说什么?话,只是告诉她,他叫萧烈。 原书里连名字都不曾出现过的路人甲。重樱快速回顾完剧情,下了结论。 春儿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抽出袖中帕子,替她擦着额角的汗:“怎么流这么?多汗,是二皇子为难您了吗?” “那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重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春儿“噗嗤”一笑:“十姑娘真是单纯,二皇子那是看上您了。” 重樱悚然惊道:“我们才见过两面,他怎么就看上我了?” 不会是被这该死的小h文的女主光环给闪瞎了眼睛! “奴婢也是听人说的,这二皇子是贵妃之子,自小聪敏机警,深得皇帝喜爱,皇帝有意在他和大皇子之间挑出一个立储。大皇子娶了丞相家的千金做皇子妃,身后势力可了不得,二皇子要想赢得储位,得找一个更大的靠山才行。” 所?以这是挑中她了嘛! 在外人眼中,她是宫明月独宠的小徒弟,前途无?量,他们两个的年纪,差的可以做父女,宫明月无?妻无子,能娶上她,可不就是傍上宫明月这位“岳父”了么?! 可谁能猜得到,宫明月只想吃窝边草,才不会便宜他们这些外人。 春儿又道:“二皇子身份高贵的确不错,将来做了皇帝,嫁过去便是皇后,可宫里的生活又闷又无聊,十姑娘性子活泼,必是不喜欢的。依着奴婢瞧,未必是良人。马上就是十姑娘的生辰宴,十姑娘不妨多看看其他的青年才俊。” 重樱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死丫头,成天就想着出嫁,不如先把你嫁了。” 要是能靠出嫁,逃离宫明月的魔掌,重樱还真愿意嫁了。问题是宫明月不许啊。 重樱与春儿一路打闹,忽闻前方有哭声传来,二人停了下来,拨开花丛。两名侍女站在树下,对着一个空鸟笼抹眼泪。 侍女脸庞稚嫩,年岁不大,哭得双眼通红,天塌了似的。 重樱打发春儿去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两名侍女一见是她,都扑了过来,跪在她面前喊救命。 她为救四婢的性命,挨了宫明月两鞭子的事迹传遍整个国师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能救命的活菩萨。 重樱细问她们缘故。 她们边哭边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宫明月得了一只好看的雀儿,养得极为金贵,每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还着专人照看。她们两个就是照看那只雀儿的。 那雀儿平时乖巧无比,打开笼子也不见飞出去,她们今日给雀儿喂食时,未曾注意,哪知雀儿扑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她们两个又没有翅膀,根本追不上,弄丢了国师大人的雀儿,这下子她们必定性命不保,才急得啼哭不止。 “十姑娘,您心善,求求您,救救奴婢们!” “你们先起来,我想想办法。”重樱扶她们起来。她们稀里哗啦哭着,哭得她脑壳疼,都记不起正事了。 嘤嘤嘤还有这样的效果?,下回宫明月原形毕露时,她不如试试能不能把他嘤嘤嘤成个糊涂蛋。 重樱正想着曹操,那厢曹操就到了。 “出了何事?”宫明月的声音陡然在重樱身后响起,吓了重樱一大跳。 “参见国师大人。”其他人赶紧跪下来行礼。 宫明月抬眸,入目就是空荡荡的鸟笼,顿时神色一沉。 重樱就怕他大手一挥,叫人把两个女孩子拉出去砍了,连忙蹦到他身前,吸引他的注意力:“师父!” 宫明月并不买账,沉声喝问:“我的雀儿呢?” “飞、飞走了。”侍女垂着脑袋,结结巴巴答道。 “飞了便飞了,等它累了,会自己飞回来的。”重樱抢在宫明月下令之前,半是祈求,半是劝慰地开口,“就算锁得住它的双脚,也锁不住它的心?,那雀儿喜欢自由,师父不若放它自由。” 宫明月定定与她对视,突然勾唇一笑,扬袖轻挥:“若我偏要锁住它的双脚呢?” 从他袖中飞出一团黑影,影子化作雄鹰,张开翅膀,冲天而起,长唳一声过后,没入云霄。 重樱正惊疑不定,抬头望见那消失的黑鹰去而复返,从云头俯冲而下,双爪中扣着一团五彩斑斓的毛球。 宫明月手掌朝上,黑鹰将毛球扔进他掌中,重樱这才看清,那五彩斑斓的是只雀儿。 雀儿脑袋垂下,翅膀耷拉着,全无半点声息。 重樱心尖一凛,震惊道:“它、它死了?” 宫明月掌中柔光亮起,片刻后,那一动不动的雀儿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停留在他的掌中,茫然四顾。 “你看,就算给它广阔的天空,它最终还是会回到我的掌中。” 宫明月话音刚落,雀儿惊得扑着翅膀欲飞离他的掌心?,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它锁在这方寸之地,任由它如何折腾,始终困在他的掌中。 重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爱同学20瓶;lazybones、Because、、桃太咸10瓶;彼岸、战哥的大宝贝儿、拾梧壹柒5瓶;皮皮的新月2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么么哒! —— 重樱:妈呀,话里有话,锤死变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4、东窗事发 转眼就到了重樱的生辰这?日?。 宫明月叫绣娘裁出来的新衣裳,在生辰宴开始前,送到重樱的屋里,由春儿几个伺候着换上。 共裁了六套,重樱今日?穿的是?套浅粉色的纱衣,衣裳裁成广袖窄腰的样式,腰身束起?,将她的好身段勾勒得一览无余。 秋儿和?冬儿合力?给她上妆,夏儿捧来铜镜,镜子里映出重樱的脸。镜中少?女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粉衣翩翩,如立云霞之间?,便是?重樱自?己也不?由呆了一下。 “十姑娘今日?真好看。”春儿由衷赞叹。 “樱樱!”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并伴随着侍女的惊叫,“公主?殿下,您慢些!快慢些!当心摔了自?己!” 重樱转头,绿衣少?女如同一只蝴蝶,飞快地?冲了进来。 萧锦惜面颊泛着红晕,双唇微张,大口喘着气。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东西拿来。”她冲着身后的侍女招手。 侍女捧过?来一方?锦盒。萧锦惜将锦盒递给重樱,扬起?笑脸:“给,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谢谢你,锦惜。”重樱接过?锦盒,低声道谢。 自?两人做了朋友后,这?位清平公主?就成了国师府的常客,醉翁之意不?在酒,重樱心里门?清,她频繁刷存在感,都是?为?了一个人——沈霁。 萧锦惜转着脑袋四处张望,重樱提醒道:“大师兄在前厅招呼宾客。” “那我先去和?沈大哥打个招呼。”萧锦惜被看出心思,脸颊微热,一溜烟就跑了。 夜色渐浓,生辰宴已经开始。 大魏律法规定,女子满十六,可择婿婚配。是?以凡年满十六的女子,家中有条件的,都会为?其举办生辰宴,广邀青年才俊择一佳婿将来婚配。 这?一风气在大魏的贵族间?尤其盛行。 虽然皇帝下令过?封口,重樱是?第九代灵女的身份,在大魏的贵族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加上重樱是?宫明月最为?偏宠的小徒弟,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未嫁女中的香饽饽。 宫明月要为?重樱办生辰宴的消息传开后,天都城内凡是?家中有儿子尚未婚配的,为?得到一张请柬,挤破了脑袋将贺礼送到国师府。 这?条蛇并没有打算将重樱嫁出去,送上门?的贺礼却照单全收,摆明了是?要大占一通便宜。依着重樱所见,这?件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那些家中没儿子的,送礼送得也很积极,分明就是?借机巴结宫明月。 府里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重樱,尤其是?贴身伺候重樱的四婢,巴望着她能在生辰宴上挑中一个合心意的夫婿。 重樱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她的心思都放在了一件事上——规避生辰宴的剧情。 原主?在生辰宴当晚被人推入水中,为?宫明月所救,此后种种牵绊,由此而起?。 这?段剧情,像是?原主?命运的序幕,如若没有这?一因果,就没有这?段师徒相缠的孽缘。重樱才不?想跟宫明月玩这?些你侬我侬的戏码,她决定规避剧情,从根本上断开这?对?师徒的孽缘。 原书并没有提是?谁将千重樱推进水里的,那双从黑暗中伸出的手,更像是?作者随意写出来推动剧情的,不?是?重点。作者不?关心,读者也不?关心。 国师府与千重樱结怨的不?多,当然,与她交好的,也没有几个。树大招风,宫明月对?千重樱的偏爱,就是?怨恨的理由,重樱看来看去,觉得谁都像那个幕后黑手。 找不?出黑手,她索性避开一切有水的地?方?。她不?信,那人还能凭空将她扔进水里。 整个国师府都点了灯笼,五颜六色的灯笼,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重樱面无表情地?跟在宫明月身后,礼貌地?与宾客们寒暄了一番,然后借着酒意告退。 远离酒席后,重樱记着规避剧情的原则,尽量避开水池。她酒量不?大好,才喝了两杯,就有些昏昏沉沉,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在牡丹花下,吹着夜风醒酒。 春日?的夜风是?微暖的,风里泛着草木和?鲜花的气息,花瓣飘落,如蝴蝶般翩然落在她的发间?。 重樱坐了一会儿,正欲起?身,忽见到一道人影朝这?边走?来。那人一身浓烈的绯红,走?起?路来,没有半点声响,衣摆翩飞,宛如流动的霞光。 “国师大人留步。”一道妇人的声音,叫住宫明月。 宫明月停下脚步,刚好与重樱隔着一丛牡丹。重樱缩着脑袋,借花影遮挡,一双眼睛隐藏在花后,扑闪扑闪。 叫住宫明月的是?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妇人手中挽着一名清丽的少?女。少?女同样着锦衣华服,面容与妇人有几分相似,明显是?对?母女。 “国师大人有礼。”妇人上前见礼。 “陈夫人。”宫明月显然识得这?妇人,对?她还算客气。 “这?是?小女婉华。婉华,快过?来见过?国师大人。”陈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少?女。 名为?“婉华”的少?女上前两步,羞涩地?垂下脑袋:“大人,我、我今年十七,属、属虎,会弹琴,作画,写诗,还会、会占卜!” 重樱打了个哈欠,越听越糊涂。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来和?宫明月相亲的。 宫明月挑起?眉头,双眼微眯,直接打断少?女的话:“二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陈夫人道:“恕妾身冒昧多嘴问一句,国师大人今年三十有六,未曾听闻娶妻,不?知大人心中可有属意的女子?” “没有。” 陈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顿了顿,又道:“大人的事妾身有所耳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似大人这?等品貌俱佳天纵奇才,亦有美中不?足。娶妻生子乃人生大事,大人留下这?等缺憾,终究叫人叹息。” 那厢,宫明月眉间?明显划过?一抹不?耐,正待发作,似是?发现了什么,眼角余光扫向身后的花影,唇角微翘。 陈夫人未有所觉,依旧絮絮叨叨:“那等隐疾不?是?大人能控制的,如今整个天都城背地?里都在传些风凉话,大人纵有天大的本事,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依着陈夫人高见,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宫明月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堵不?如疏,大人若早些娶妻生子,那等不?堪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我这?隐疾由来已久,如能不?攻自?破,又何必等到今日?。”宫明月按了按眉心,似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小女婉华可解大人之忧。”陈夫人一把将陈婉华拽了过?来,“大人权高,小女貌美,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娶了婉华,将来诞下一个大胖小子,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便再也无话可说。” 重樱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这?位陈夫人是?来给自?己的女儿说亲的。 说亲不?用媒人,亲娘上阵,这?位陈夫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彪悍。 重樱感叹归感叹,并不?觉得奇怪。 护佑人族的灵女,自?来都是?由女子担任,灵女在朝堂之中有着极高的话语权,每任灵女在位期间?,都会积极为?女子谋取福利,这?使?得整个大魏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像重樱所学的历史中那么严格。 相反的,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可读书,可入朝为?官,可做猎妖师,在婚配上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抛头露面对?于大魏的女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禁忌。 曦灵女在位期间?,曾一度流行女子当家做主?,女人在家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陈夫人明显掌握着陈家的话语权。 为?女儿婚事做主?,跳过?媒人这?一步,难不?成是?为?了省媒人的红包?这?位陈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主?。 重樱稍稍探出脑袋,悄然看向花影后的母女二人。陈夫人衣着光鲜,簪金戴玉,一身富贵相,她的女儿陈婉华则略低调些。 重樱的目光停在陈婉华的身上。陈婉华身材纤瘦,弱不?禁风,唯独腹部微微隆起?,时不?时以手轻抚腹部。 思及方?才陈夫人说的“流言”、“隐疾”,重樱倒吸一口凉气,陡然明白过?来,陈夫人所言究竟为?何。 她怎么忘了萧锦惜这?个“大喇叭”的属性! 重樱用手锤着脑袋,懊恼至极。 为?打消萧锦惜对?宫明月那些危险的念头,她随口编的一句话,居然被萧锦惜传的满天都城都是?。城中本就有风言风语,现在好了,那谣言如今不?知传的什么样。 宫明月在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陈夫人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敢亲自?上门?提亲,可见这?条蛇平时在外装宽怀大度,装得很成功。 他们哪里知道,蛇是?天底下最记仇的生物,也是?最偏执的生物,凡是?得罪他的,会不?惜天涯海角地?追逐。 重樱品着那句“将来诞下一个大胖小子”,佐以宫明月的隐疾,一下子品出味儿了。 这?陈夫人胆大包天,女儿怀的不?知哪里来的野种,胆敢跑上门?找宫明月接盘。 重樱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接着,她反应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 不?得不?感叹,宫明月实在很会装伪君子,哪怕眼底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周身依旧环绕着春风般温润的气息。 “陈夫人是?觉得我的脾气太好?” 宫明月勾唇浅笑,笑得陈夫人毛骨悚然。陈夫人原本的从容荡然无存,说话开始结结巴巴:“大人莫误会,小女腹中怀的、怀的不?是?什么野种。” “难道是?我的种?” “更不?是?了。”陈夫人抬袖抹着额角沁出的冷汗,“此事实在难以启齿,陈家上下敢以性命担保,婉华她至今是?完璧之身,这?腹中胎儿来的……来的莫名。婉华,你快与大人说说是?怎么来的?” 陈婉华面颊微红,声音压得极低:“我做了个梦,梦里有条蛇口吐人言,要我做他的妻子,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肚子大了起?来。” 听到这?里,重樱觉着,这?对?母女还真是?找对?人了。口吐人言的蛇,可不?就是?宫明月么! 宫明月这?口锅背的不?冤。 “要是?这?件事传到卫无欢卫大人的耳中,婉华必定会被当成妖孽抓起?来,大人身为?大魏的国师,见多识广,灵力?无边,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家婉华!”陈夫人说着便要跪下来。 自?怀了这?怪胎后,不?知吃了多少?药、用了多少?法子落胎,那怪胎丝毫没有受损,陈婉华的身子反而愈发健朗。 陈家人都说陈婉华怀的是?妖孽,陈夫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下了这?个唯一的女儿。她是?走?投无路,才想出这?么个荒诞的法子,被宫明月一嘲讽,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陈夫人的膝盖,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陈夫人抬头,宫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声音远远地?飘来:“霜降,送客。” 黑衣侍卫从天而降:“陈夫人,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过无痕29瓶;西木小馅12瓶;PXQ、芋泥波波奶绿、历史万岁10瓶;小读者4瓶;一只傻憨憨、吟游诗人妮娜1瓶; (* ̄3)(ε ̄*) —— 说明一下,师父除了盘樱樱,还有个养崽崽的爱好,他对所有的崽崽都很友好,所以没动陈婉华母女的性命。 师父:不是樱樱给我生的崽,都不香。所以我能拥有自己的崽崽吗? 樱樱:洗洗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5、蛇的情债 陈夫人母女走后,宫明月唤道:“谷雨。” 名为谷雨的女侍卫出现在宫明月身后,单膝跪下:“大人请吩咐。” “城中在传我的流言?” “……是。” “什么流言?” 谷雨沉默了一瞬,公事公办回道:“外面都在传您不能人道。” “咔吱”一声,是什么碎裂的声音,谷雨惊惶抬头,宫明月站在花影间,神色阴沉地张开五指。白玉扳指碎成五片,从他掌中落下。 “为何不禀告于我?” “属下觉得、觉得此事不值一提,便自作主张……”谷雨支吾半天,实在没什么底气辩解,只好说道,“属下自请领罚。” 哪里是觉得不值一提,谷雨怕不是打心底里觉得这?些流言大半是真的,不敢在宫明月面前提。 无怪乎谷雨想歪,这?年头到了年龄不娶妻生子的,总有人能揣摩些猫腻来,这?是人族传了几千年的毛病。 宫明月素来很喜欢养崽子,几个徒弟大半是自己拉扯大的,这?么喜欢孩子,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可不就是身体出了毛病。 重樱捂紧嘴巴,憋笑憋得辛苦,肚子都疼了。 她站起身来,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花丛的另一侧走。 一道人影覆下来,挡住重樱的路,入目所及,一截红色的衣摆迎着夜风猎猎飞舞。 重樱僵硬地抬起头来,身体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登时花枝摇曳,花瓣簌簌而落,堆了满身。 宫明月身披月华,长身鹤立,垂眸望她,眼底落了月色,堆起三分轻寒:“樱樱,好玩吗?” 重樱当机立断,摇摇晃晃冲他伸出手臂,口中嘟哝着?:“狮、狮虎!” 宫明月只是望着?她,眼底神色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倏然轻轻一笑。他一笑,眼中寒意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到底能不能人道,重樱会有机会知道的。 他的这?个笑,笑得怪异,笑得莫名,笑得重樱心里发毛。 重樱知道他因流言的事情?心里积攒着?火气,她这个罪魁祸首万万不敢往枪口上撞,只好借着?酒意对他傻笑:“嘿嘿,狮虎。” “醉了?”宫明月凝视她片刻,缓步上前,半弯下身子,长臂一伸,将她捞起来,横抱在怀里,“夜里风大,怎么一个人坐在花下?” 重樱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露出两颗雪白的牙齿,一脸娇憨的笑容,口齿不清地说道:“放、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宫明月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抱着她大踏步离开。重樱身上沾了花的香气,被那淡淡的酒气一醺,又香又醉人。 宫明月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诱哄着?问道:“樱樱告诉为师,在笑什么?” 重樱却不答他,只是搂着?他的脖子笑,笑得宫明月心旌摇荡。 “大人!大人!”小石头一路小跑过来,递给宫明月一封信函。 跟小石头一起来的,还有春儿。春儿看见?宫明月怀中的重樱,立时惊呼道:“十?姑娘,原来您在这里。” 宫明月放下重樱。 春儿扶着重樱,道:“大人,十?姑娘醉了,奴婢扶她回房。” 宫明月颔首。 重樱趁机与春儿一同离开,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脏,终于落回肚子里。 两人穿过长廊,拐了个弯,重樱道:“不走了,歇一下。” 国师府太大,去紫园还有好长一段路,重樱在廊下坐着?,仰头望着?明月。 春儿诧异道:“十?姑娘,您装醉……” 重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这?是你我的秘密,别让师父知道了。乖啦,我有些渴,你去给我弄点水。” “十?姑娘稍等。”春儿说。 月色轻如薄纱,夜风徐徐拂面,重樱撩着鬓边的发丝,走到台阶上吹风。 台阶陡而峭,不远处,枝叶繁茂,其间波光粼粼。 忽有一团白影从枝叶间窜过。 重樱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探出半个身子,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一道人影,与自己的影子逐渐重合。 黑暗中陡然伸出一只手,指尖拈着?银针,轻轻推了重樱一下。 重樱只觉腰间一阵酸麻,整个人失了控制,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头晕目眩间,春儿站在石径的尽头,惊得摔了手中的茶盏,大声喊道:“来人啊!十?姑娘出事了!” 话音刚落,数道人影向着?重樱掠来。 “樱樱。”这?个是宫明月的声音。 “小师妹!”这?个是宫九的声音。 重樱四肢酸软无力,眼前黑沉沉的,看不分明。宫明月半蹲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抱起。 重樱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宫明月浑身漫开的杀意,唯恐他怪责到春儿的头上,醒来时春儿和其他侍婢已经人头落地,赶紧用残余的力气说道:“师父,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摔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意识沉入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似是睡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只睡了一会儿,重樱醒来时,宫明月坐在床畔的一团灯影里。屋子里乌压压地站了很多人,有春夏秋冬四婢,还有宫九和沈霁他们。 看到四婢的脑袋还在,她松了口气。 萧锦惜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张了张唇,沈霁悄然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萧锦惜回头。 沈霁冲她摇头。 “师父。”重樱将目光从其他人身上收回,落在宫明月的面颊上。 宫明月面无表情,屋子里的气氛沉闷至极,沉闷得连重樱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撑着?手肘想要坐起,哑着?嗓子道:“师父,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真的是自己摔的?” 重樱垂下眼睫,不敢看宫明月的眼睛,小声道:“是樱樱笨,连路都走不好。” 宫明月没说话。 “师父还有事忙,不必在这里陪着樱樱,樱樱想再睡一会儿。” “好。”宫明月起身,摸了一下重樱的脑袋,“樱樱是师父最偏爱的小徒弟,要是有人欺负樱樱,就告诉师父,师父一定替樱樱做主。” “师父这么偏爱樱樱,没有人敢欺负樱樱。”重樱道。 宫明月一走,沈霁和宫九他们也跟着?离开。重樱长舒一口气,赶紧问春儿她们:“师父他没有责罚你们?” “没有,大人很生气,但这?次谁都没有责罚。” “那就好。” “大夫已经替十姑娘您看过了,幸好什么事都没有。”春儿一脸心疼,“奴婢才去那么一会儿,十?姑娘怎么就摔着?了。” “约莫是晚上贪杯,多饮了两盏酒,没有多大的事。” 春儿替重樱掖好被子,与夏儿她们一同离开了房间。 重樱望着?头顶的纱帘,窗扇传来轻微的响动,重樱坐起,披了件衣裳,沉声道:“进来。” 窗门被人推开,一道白色的人影跳了进来,鬼鬼祟祟合起窗扇,走到重樱的床前,单膝跪下。 这?样的举动并未叫重樱吃惊,仿佛她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她眼神平静地看着?宫九,半开玩笑地说道:“九师兄行如此大礼,我可担待不起。” “宫九谢小师妹今日的仗义相助。”宫九从怀中取出一片破碎的衣角。 那衣角不是别人的,是宫七的。 重樱摔下台阶前,从宫七的身上撕下了一片衣角。宫明月的几个徒弟衣裳都是订做的,拿这片衣角去调查的话,很快就能调查出是宫七对重樱下的黑手。 幸而最先扑到重樱身边的是宫九,他眼尖地发现重樱手心里攥着的衣角,熟悉的颜色令他心惊胆战,他做了个极自私的举动——偷偷藏起了衣角。 他对重樱极为愧疚,待宫明月等人走后,找准时机前来赔罪。 重樱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 令他意外的是,重樱并未动怒。她拿了衣角,走到灯烛前,掀开灯罩,将衣角烧了。 “小师妹,你……”宫九目光震动。 重樱回身看他:“我早已猜到是你拿走了,没有揭发七师姐,也是因为九师兄你。” “因为、因为我?”宫九双颊泛红,面露羞赧,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小师妹,其实,我心中已有七、七……” “如此算来,九师兄又欠我一个人情?。”重樱弯身,凑到宫九面前,双眼亮晶晶的。 突然放大的一张脸,险些叫宫九跌坐在地上。他望着?重樱粉白的面颊,一时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居多。 重樱背着?手,踱回床边:“九师兄别跪着?了,地上凉。” 宫九算是认可了她这个人情?,抱拳道:“今日宫九在此起誓,小师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小师妹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等着?这?句话了。 重樱高兴道:“九师兄的话我记下了。” 宫九性子冲动易怒,能做到顶级杀手,全赖这?身绝佳的剑术。 重樱需要一柄剑,一柄像宫九这?样的剑。 日后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这?次她没受伤,宫七是她卖给他的人情。 宫七推重樱下去的时候,重樱就猜出真相了,现在推她的是她,原书里推原主落水的也是她。 不是因为那片衣角。 宫七推她的时候,心慌意乱,重樱抓了她一下,从她身上看到了她的过去。 六年前,宫七的药房炸毁,断裂的房梁,砸在了宫七的身上。大火蔓延,宫七被压在房梁下,浑身无处不疼,以为自己就此葬身火海时,漫天肆虐的火光中,冲进来一道红影。 那红影从容地拿开她身上的房梁,背起她往外走,她疼得厉害时,他隐约低声安慰了一句。 宫七至今记得他说的是:“小七,莫怕。” 这?温柔的四个字,如一颗种子,不经意间埋在宫七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覆盖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悸动。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渴慕宫明月的眼神,宫明月的声音,宫明月的注意力,宫明月的一切。 她在黑暗中绝望地仰慕着?宫明月。她以为,就算得不到师尊的回应,至少师尊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偏偏有一个人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重樱是宫明月生命中的例外。他娇纵她,宠爱她,包容她的错误,为她出生入死。 宫明月对重樱的过度偏爱,仿佛天底下最折磨人的毒,一日复一日,啃噬着她的心脏。 这?嫉妒在重樱的生辰宴上达到了鼎盛。 庆幸的是,那一针是宫七酒醉后的临时起意,针上只抹了麻药。 重樱看到这些后,不得不感叹了一句,这?条蛇的情?债,还真是多得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糖糕20瓶;5000142510瓶;沐青城4瓶;吟游诗人妮娜3瓶;彼岸花开,不见叶、一颗水果糖1瓶; 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6、蛇的嫉妒 离凌云书院入学的日子越来越近,重樱整理着包裹,半夜才睡。翌日一早,枝头的鸟雀叽叽喳喳,将重樱从睡梦中吵醒。 重樱用早膳时,夏儿领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童匆匆踏入饭厅,扑通跪在重樱面前。 重樱咬了一口小笼包,吸溜着汤汁,差点把自己给呛了:“发生了什么事?” “求十姑娘救救七姑娘。” 小童她识得,是宫九身边伺候的。 重樱接过春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轻声道:“慢慢说,别急。是九师兄让你过来的?” 小童点头:“七姑娘不知招惹了什么麻烦,惹得国师雷霆大怒,一大早就被谷雨和白露两位大人拖到刑台上受罚,如今快被打死了。九公子说,府里?只有十姑娘您能在大人面前说上话,求十姑娘替七姑娘求求情。” 重樱霍然起身,掀倒了身后的凳子。 刚答应宫九,放过宫七,转眼宫七就被打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去找宫明月告的状。 宫七若死了,宫九岂不是要与她为敌。好不容易让宫九为己所用,结果千辛万苦白忙活一场。 再看那小童,眼巴巴将她望着。 重樱哭笑不得。举府上下这都是把她当成活菩萨了,一有事就跑来求救,她想普度众生,可惜没那个普度众生的能力。 无论如何,宫七的这条命,不该由她背负。 去刑台的路重樱熟,她脚步飞快地赶往刑台,远远就望见了乌泱泱一大片人影。烈日下,宫九直挺挺地冲着一个方向跪着。 那是宫明月的观景台。 宫七一身白衣,双臂被铁链吊起,白露站在她身后,一鞭子下去,本就血色斑驳的衣服上,立时添了一道血痕。 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衣摆流淌,在她的脚下凝成血泊。 宫七神?色苍白,双唇因失血干裂得起了皮,她仰起头来,秀美的面颊上覆满细密的汗珠,遥遥望着宫明月的观景台,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刺目的日光,灼着她的双眼,灼得她眼睛都痛了,忍不住滚下两滴温热的泪珠。 要不是铁链吊住她的身体,她恐怕早已化作?一滩烂泥,瘫倒在地上。 忽然,她看到了重樱。 重樱穿的还是昨日生辰宴上的那套粉色衣裙,站在人群之外,身后不远处,一株樱花灼然绽放。 她仿佛站在一幅静美的画里,飘逸的剪影,成为那最浓烈的一笔。 宫七双臂挣动,整个人激动地抖了一下,哀怨的目光霎时转为怨恨。 重樱拨着鬓边的发丝,转身朝着观景台走去。 观景台是整个国师府最高的建筑,共建了四层,下面三层收藏着宫明月喜欢的书籍、古玩以及兵器。最上面修建成露台的形式,视野开阔,方便宫明月眺望远方的风景。 霜降守在门前,抱拳道:“十姑娘。” “我要见师父。” “大人在里面等您。” 重樱不确定宫明月在第几层,她一楼一楼地往上走,一直走到三楼,也不见宫明月的人影。 三楼齐整整地摆着书架,每一层书架上都放满了书。宫明月闲暇时间会过来看书,这里?藏书丰富,重樱偶尔也会?过来看。 隐约有一道红影从书架后闪过。 重樱追上去,唤道:“师父。” 风从半开的窗户灌入,扬起垂挂的红纱,纱帘后空无一人。 “是我眼花了吗?”重樱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找我?”宫明月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响起,惊得重樱后颈汗毛倒竖,“刷”地转过身来。 他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响,重樱根本没有想到他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后背站着的,这一转身刚好撞进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磕上他下巴的瞬间,飞快地往后挪了两步,后背撞到一排书架,力道大得硌得她生疼。 轰然一声,书架向后倒去,重樱脚下被绊了一下,跟着书架倒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去。 重樱刚站稳,就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架子上的书籍、玩器、盆栽散落一地,有不经砸的,碎成了好几瓣。 重樱的心脏仿佛也碎了好几瓣。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她心虚地盯着满地的狼藉,小声地解释着,浑然不觉宫明月正垂目看着她。 “怎么如此莽撞?” 重樱垂下脑袋,一脸的垂头丧气。奇奇怪怪的盆栽不用说了,都是宫明月天南海北淘来的宝贝,摔碎的瓷器更是一个比一个价值连城。别说宫明月心疼,她看着都心疼得滴血。 “吓着了?” 重樱抬起头,对上宫明月黑黢黢的双目,下意识地想要摇头。 “师父又不是那会吃人的老虎,怕什么?”宫明月伸手揪了一下她的面颊,轻笑出声。 他的确不是老虎,他是蛇,会?择人而噬的蛇。 “走,带樱樱看些好玩的。”宫明月牵起重樱的手,往楼上走去。 “那些摔坏的东西能不能……”重樱原想说,能不能找工匠修复一下。 “樱樱喜欢摔便摔,师父有的是宝贝给樱樱摔。”宫明月踏上楼梯,脚步一顿,回身,居高临下地看重樱,“师父的就是樱樱的,樱樱将来是要继承师父的衣钵的。” 重樱不以为然。他的心里?,大师兄沈霁才更适合做传人。他的这些花言巧语,都是哄她开心的罢了。她是他选中的容器。 “可若是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宫明月话锋一转。 “如何?” “那我便打断他的腿。”宫明月的笑意消失在唇畔,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嘲弄。 重樱是被宫明月拽着上楼的,他的力道大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的手腕捏碎。 重樱敏锐地感知到,他生气了。 就在他说完“觊觎”二字后,那种迫人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逼得重樱无处可退。 天可怜见,她没有招惹他,撞倒他的书架并非她的本意,他自己才是那罪魁祸首,他说过不生气的。 就算把比干的心窍给她,她也摸不清这条蛇的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 还真是喜怒无常的老男人! 四楼的露天观景台,的确可以将整个国师府的景观尽收眼底。宫明月带重樱来看的不是什么景观,是宫七。 快要死了的宫七。 刑台上的宫七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唯有胸前微弱的起伏,昭示着生命的迹象。跪在不远处的宫九,右手搭在剑柄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快要忍到极致了。 宫七是宫九的命,宫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宫七死在自己的面前。 重樱四肢僵冷,偷瞄宫明月。宫明月望着刑台,眼底覆着一层阴翳。重樱心想,或许,惹恼这条蛇的不是书架,是宫七。 “好看吗?”正在重樱胡思乱想时,宫明月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拽了回来。 重樱双唇翕动,声音干涩,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本在刑台上受罚的,应该是樱樱。”宫明月的下一句话直接将重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师、师父。”重樱双腿发软,忍着跪地求饶的冲动。不是她的错觉,宫明月的杀意是冲着她来的,她的心口处泛着凉意,仿佛被人凿出一个洞,冷风嗖嗖往里?面灌着。 “莫怕,还记得吗?师父答应过樱樱,就算以后樱樱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会?责罚樱樱。” 这句话并没有将重樱从十八层地狱里解救出来,反而往她的身上泼了一桶热油,灼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樱樱、樱樱不知何错之有,还望师父明示。”重樱鼓起勇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樱樱真的不记得吗?” 重樱快哭了,她真的不记得最近有得罪过这条蛇。 “看着师父的眼睛,再回答一遍。” 无形的力道托着重樱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脑袋。 宫明月双目沉静幽深,仿佛看不到底的古井,永远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重樱只能得出结论,他生气了,如若答案并非他想要的,她可能会承受比千刀万剐更可怕的惩罚。 他的双手拢在袖中,双目森森,衣摆无风自动,唇角甚至微微上扬,勾出温柔的弧度。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足以让众生臣服在脚下,祈求他的垂怜。 “樱樱不要撒谎哦。” 重樱的脑海飞快地转动着,突然福至心灵:“师父,我的确犯了大错,我、我骗了您!” 强烈的求生欲,终于叫重樱在危急关头理清楚症结所在。 不是宫七惹得宫明月雷霆震怒,真正惹他动怒的是她,因她欺骗了他!宫七伤她一事,她说了谎。 她真是愚蠢天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忘了这里?是他的国师府,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她是自己摔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他比谁都清楚。 他恼她欺骗了他。昨天晚上,他离去前的那句为她做主,是在警示她。 “昨日不是我自己摔的,是七师姐推我下去的,是我不好,不想招惹更多是非,便想大事化小,欺瞒了师父。”重樱脑海一片混乱,尽管溯清源头,却不知如何平息这个魔头的怒气。 “师父,师父,别生气了。”她近乎哀求地说道。 “所以,我罚她,并没有错。”宫明月的目光轻飘飘地瞥向将死的宫七。 “七师姐的确是有错,但罪不至死,请师父饶她性命。”重樱硬着头皮说道。 “她伤了你。” “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樱樱替宫七求情,是怕宫九生气?樱樱只担心九师兄生气,却从未想过师父会生气。”宫明月一步步逼近重樱,眼眸黑得惊人。 “不是这样的,九师兄如何、如何比得上师父?”重樱结结巴巴道。 “真的是这样的吗?那么,证明给师父看。” “证明……什么?”重樱已经退无可退,撞到了身后的红漆的木制雕花栏杆上。 “师父比九师兄更重要。”宫明月将手搭在栏杆上,高大的身影覆下来。 重樱被他禁锢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逃。 他紧紧扣着她的双臂,强迫她转向刑台的方向。 刑台上的鞭刑还在继续,宫七的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重樱不敢去看宫九的眼神。 手中忽的一沉,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物体,她垂下双目,一截长弓映入眼底。 弓身通体碧绿,依稀有华光缠绕其间,上刻繁复古朴的花纹,能分辨出来是凤凰的翅膀。 重樱见过这把弓。 灵女祭的那天,她看到的千重曦的灵女像手里?握着的就是这把弓。 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是神赐予灵女的神?器,传闻中,只有灵女才能拉动弓弦,凝出灵箭。 宫明月右手覆住她的手,五指收拢,握紧弓身,左手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搭在弓弦上。 指尖传来一股力道,重樱被迫抬起胳膊,将弓弦拉至满月的瞬间,一支箭凭空凝出,蓄势待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这操作也行2个;里玖玖玖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酱酱糖60瓶;浪漫通通给你10瓶;吼?8瓶;雅雅5瓶;沐青城4瓶;殷、嘀,杰西卡!1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7、嘤击长空 “师、师父。”重樱紧张得舌头打结。 这条蛇究竟想干什么? 他?疯了吗? 重樱被锁在宫明月怀里,挣脱不得,双臂由他掌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明月将箭调转方向,对准挺直着背脊跪在烈日下的宫九。 重樱登时心惊肉跳。 “师父在崖下答应过?樱樱,回来后要好好教樱樱本事。今日是师父教给樱樱的第一课,樱樱一?定不会?师父失望的,对不对?” 重樱的手指紧紧扣着弓弦,不敢松开半分?,唯恐一?松开,那支箭便如流星般射穿宫九的脑袋。 “松手。”宫明月目光微沉。 “不要,师父,不要。”重樱摇头。 “我叫你松手。” “师父,求您,求您放过九师兄。”重樱神色惊骇,双唇抖动,指甲因过?于用力,泛出惨白的颜色。 宫明月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重樱指尖泛起过电般的痛楚,不自觉松了力道。 “咻”的一?声,凝出实体的灵剑化作寒光,射了出去,离宫九三步之遥时,嘭地碎裂。 宫九一?愣,朝重樱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重樱无力地扶着栏杆,心脏扑扑乱跳,后背沁出的冷汗不知不觉湿了一?层衣裳。 “你看,我既能让你的九师兄喜欢你,也能让他?恨你。”宫明月贴在她的耳廓,温柔吐息。 重樱敏锐地抓住什么。 或许,宫明月恼的也不是她骗他?。那缕思绪闪的太快,宫明月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迫她张弓引弦。 弦上凝出能碎裂万物的灵箭,这次对准的方向却是宫七。 “樱樱已经失手了一?次,再失手的话,师父可是会生气?的。”蛇的声音充满杀机,刺得她的耳膜隐隐发疼。 重樱双腿发软,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宫九看清观景台上的重樱,蹭地站起,他?倏然明白过来那支箭的目标,脸上血色尽失。 “师父,不要,不要……”重樱低声祈求着。如果她杀了宫七,宫九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天涯海角地追杀她。 熟悉的电流再次袭上重樱的指尖,重樱紧咬牙关,不肯松手。那电流越来越强,重樱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再也忍不住,力道微松,灵箭离弦而去。 “不要!”重樱惊叫,声音沙哑破碎,又尖利凄惶。任谁听了,铁石心肠也会?动摇。 重樱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宫七被她射穿的一?幕,所有?强忍的委屈、惊惧在此刻达到顶峰,鼻子一?酸,湿意冲着眼眶而去。 仿佛她为自己争取来的所有?生机,都随着这一?箭化为乌有?。 重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宫明月,跌坐在地上,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 “……樱樱?”宫明月愣住。 重樱将身体蜷缩起来,像只鸵鸟,埋进一?旁垂下来的纱帘,每一声呜咽里,都是诉不尽的伤心绝望。 “不哭,樱樱不哭。”一?只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偏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那些眼泪像是砸在了宫明月的心尖上,他?将重樱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樱樱乖,不哭了,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不信你抬头看一?看。” 重樱从宫明月怀中抬起头。 宫七还好端端的,并没有?像她想象得那般,已经被灵箭洞穿了脑袋。 那支箭钉入她脚下的土地,以箭为中心,地面上的裂纹如蛛网般散开。 重樱怔了怔,溢出的眼泪盈满眼角,欲落未落。模糊的视野里,映出宫九跌跌撞撞的身影。 少年跪倒在宫七身前,看着钉入地面的那支灵箭,睁大的眼睛里犹残存着几分?惊恐。 “师父没有?骗你,是不是?”宫明月揪着袖口,擦着她面颊上的泪痕,“小哭包,眼泪真多。” 她的眼泪似有魔力,掉一?掉,就能掉进他?的心里,砸得他?的心都疼了。 “我的樱樱是第九代灵女,要普度众生,师父怎么舍得让这双手沾满鲜血。”宫明月握起她的手,古井般沉静的眼眸里,是绵绵不尽的温柔和娇纵。 重樱呆愣地看着他?,水洗过?的眼眸清澈透亮,映出宫明月的眉眼,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泪珠,“啪”地坠了下来,被宫明月合起手掌,握在掌心里。 “今日到此为止,宫七禁足半月,若有再犯,定斩不饶。”宫明月的声音一经出口,便扩散到广场上,足以叫任何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露停下了手中的鞭子。 宫九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转头看向观景台,宫明月弯身将重樱抱在怀里。重樱木木呆呆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双臂无?力地垂下,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失去了往日里蓬勃的朝气?。 宫九微微抿了一?下唇角。 重樱是急急忙忙跑出去的,结果被宫明月抱着回来,吓了春儿她们一大跳,险些以为宫明月连同重樱一同责罚了。幸而重樱只是脸色略白,身上并无伤口。 宫明月将重樱搁在榻上,嘱咐春儿几个好好照顾,便抬步离开了。 宫明月一?走,重樱立时从床上跳下来,将打?包好的包裹拖出来,抱在怀里方安心了些。 明日就是凌云书院入学报到的日子,入了凌云书院,她就能摆脱这条蛇了。 晚膳重樱没和宫明月一?起吃,吃过?饭后,她早早沐浴,褪衣上床。睡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睡下了?” “回大人的话,刚睡下。”这个是秋儿的声音。 对话结束后,恢复安静。片刻后,屋门“吱呀”被人推开,鞋底摩擦着地毯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接着床榻陷下去一块。 是来人坐在了她的身侧。 “我知道你没睡。” 重樱裹着小被子,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她睁开眼睛,借着从窗户漏进来的月色,看清宫明月的脸。 “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就不送你去书院了。”宫明月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嗓音听起来柔如春风。 “我自己去,师父去忙便是。”重樱郁闷地将脑袋往被子里埋。 “那弓是我从海底捞上来的,原是给你的生辰礼物。”宫明月说话间,抬眸望向挂在壁上的碧玉弯弓。弓身在夜色中散发着莹莹微光,其上凤凰展翅,翩翩欲飞。 “谢谢师父。”重樱截断他的话,不敢再往深处提。 “此事不能全然怪樱樱,师父也有?错,樱樱招人喜欢,师父应当?开心。” 真是破天荒,这条蛇居然会为白天的事主动道歉。 “他?人喜不喜欢樱樱,与樱樱无关,只要樱樱还招师父的喜欢,就够了。”重樱眨巴着眼睛,双颊攒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赶紧表忠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回来后琢磨许久,终于把宫明月这次大发脾气的缘由给琢磨出来了。 她与宫九的私情,打?翻了这条蛇的醋罐子。 以这个老男人一?贯的理论,重樱是他的徒弟,他?捧在手心里,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他?理所当?然地将重樱划为自己的所有?物。 善妒,偏执,阴冷,自私,独占,报复心强,这就是蛇。 凡觊觎蛇的猎物者,都该死。 宫七,宫九,他?们都犯了忌讳。 她只是与宫九走得近了些,得他?另眼看待,就让这条蛇雷霆震怒,迫她与宫九反目成仇。 真是独断又疯狂,惹不起,惹不起呐。 重樱的话哄得宫明月很高兴,宫明月摸出一颗糖豆,抵在重樱的唇瓣。重樱咔吱咔吱嚼着糖豆,尝到了熟悉的甜香。 “樱樱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宫明月忍不住笑了一?下,戳着她的眉心:“再仔细感受一?遍。” “真的没有。” 宫明月手中多了个漂亮的玻璃瓶子,瓶身雕着花纹,瓶内雾气氤氲,看不清楚,却无端引人心驰神往。 宫明月拨开瓶塞,肉眼可见一?团白雾从瓶中腾出,宛若银色的丝线,在空气?里散开。 沁人的香气?直往重樱鼻腔里钻,有?草木的清香,亦有鲜花的芬芳,就像是大雨过后,漫步在空谷里,那种集大自然之精华冲击灵魂的清新,令人舒适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重樱不自觉深呼吸一口气:“真好闻。” “这是萃取出来的灵气,我已经打?通你全身的经脉,你试着将它纳入你的丹田。” “我不会?。”重樱试了一?会?儿,沮丧地放弃了。 这具身体只学过?武功,这个世界的武功与她认知的武侠世界不同,没有神乎其神的内力和真气?,学的是力量和灵巧,她连丹田在哪里都不知道。 “别紧张,放轻松,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就是这只瓶子,师父已经拨开瓶塞,你只需将灵气都纳入瓶子里。”宫明月鼓励地说道。 重樱听话地闭上双目,眼前骤然黑了下来,没有月光干扰,感知反而灵敏了些。她将全身的肌肉放松,游走在黑暗里,逐渐进入忘我的状态。 什么都好像不存在了,天和地都变得虚无?,丝丝缕缕的灵气萦绕在她的周身,像是有意识般,不断往她的身体里钻,不消片刻,她就如同宫明月手里的那只瓶子,被灵气灌满了。 重樱睁开双目,按着腹部,那里在发热,隐约凝着一?团气旋。不止如此,她全身的经脉像是被洗过?了一?遍,有?种?说不出来的轻盈和舒适,四肢蕴藏着丰富的力量,令她生出抬手便会地动山摇的错觉。 这就是灵女的力量吗? “樱樱很聪明,这么快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宫明月眼睛弯弯地夸奖了一?句。 后半夜重樱没怎么睡。 她躺在床上,不断尝试着将灵气吸纳入体,可惜除了那一次,她再也没有那种覆手之?间天崩地裂的错觉。 睡眠不足,导致该起的时候,她还昏昏沉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梳洗。 凌云书院报到的日子可不能迟到,四婢合力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重樱闭着双眼,任由她们替自己梳洗打?扮,待将包裹都搬上车,天边挂着一?弯弦月,泼墨般的夜色依旧笼罩着远山,只模糊瞧出轮廓。 “东西都带上了?”宫明月的声音裹着清晨的雾气,跌落在重樱的耳畔。 重樱困倦地掀了下眼皮。 四名侍女各提着一?盏灯笼,烛光透过灯纱,破开周遭的浓黑。宫明月站在斑驳的光影间,解开身上的披风,裹在重樱身上,眉尖微蹙:“大早上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是奴婢失职。”春儿赶紧垂头认错。 重樱听得出来宫明月并没有?动怒。他?的袍子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暖烘烘的,她捏着衣角,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 “路上再睡。”宫明月失笑,从袖中摸出什么,低头系在她腰间。 重樱的眼角因困意泛着几分?湿气,再次掀开眼皮瞄了一?眼。 宫明月系在她腰间的是只银色的小熏球,熏球内部盛着一?颗乳白色的香丸,宫明月的袖口沾上香气?,拂袖间带起轻风,霎时有疏淡的香气?在重樱鼻端漫开。 那香气?说不出来是什么花的香气?,混合着清晨的露水的气?息,还挺好闻的。 重樱多嗅了几口。 “山间蚊虫多,樱樱皮肤嫩,经不起叮咬,香丸带上,记得换。”宫明月向前跨一步,贴着重樱,脑袋微垂,剩下的一?句话只有彼此听得见,“香丸里我还另加了一?物,防蚊防虫也防……蛇。” 最后一个字,尾音擦过重樱的耳廓,撩拨着她的心弦,叫她心尖微颤。 重樱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这东西好,比防蚊水管用,要是能将他?这条大蛇防住,就更好了。 小石头将朱红色锦盒递给春儿,锦盒内满满放着这样的丹丸,约莫有?三十颗,够用很长一段时间。 “早膳吃了吗?” 重樱摇头:“不饿。” “路上带着吃。” 重樱手里被塞了一?个漂亮的锦囊,锦囊鼓囊囊的。她拨开一?看,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豆。 重樱讶然抬眸。 宫明月眉眼弯弯,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霜降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到宫明月身后,提醒道:“大人,该出发了。” 宫明月翻身上马,望了她最后一眼,疾驰而去。 重樱裹着披风,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熏着香,车轱辘碾过地面,颠得重樱困意全无。她掀开车帘,遥遥望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国师府。 苍穹之上缀着一?颗明亮的星子,是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芒。 她离这光芒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36瓶;芝士iii20瓶;那个什么鹅芽15瓶;七叶璃纱10瓶;阿蔓蔓、九九九九九心、君莫笑5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么么么! —— 进入下个副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8、任务 凌云山绵延千里,宛如一条巨龙盘踞着大地,日出东方,万丈金光破开重重雾气。层峦叠嶂的深处,矗立着一间巍峨的学府——凌云书院。 这是天下学子都向往的圣地,今日是凌云学院一年一度入学的日子,往日清净的山门前,无数小童侍女忙进忙出搬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重樱的马车抵达山门前,草尖的露珠已经被朝阳蒸发,山门的石阶上挤满了人。这些人既有出身皇室贵族的,也有来自各地大世家的,偶尔有着粗布麻衫的,必定?是平民中的佼佼者。 春儿几个和护送重樱来的侍卫,将马车里的东西搬往重樱的住处。宫明月不知命人给她准备了什么,足足装了两大马车。 书院给新入学的学子安排的住处有些讲究,贵族的两人住一间,住的是清雅别致之处,平民四人一间,都是普通的屋舍。 倒不怪院长这样安排,凌云书院屹立至今,所有支出都是各方的贵族供给。除了在住处上区别对待,多照顾些这些家族出来的孩子,考核和举荐方面是一视同仁的,究竟最后谁能青云直上,各凭本事,凌云书院历年来也不是没有平民学子一飞冲天的例子。 重樱是国师的徒弟,自然隶属于贵族的行列,与她同住的是栖霞郡主萧芊芊。这位郡主大有来头,她的祖母是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姑。大长公主如今已有八十二的高龄,皇帝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不过重樱并不在乎这些,她来凌云书院求学不是主要目的,她是来避难的。 她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凌云书院的介绍,凌云书院建立初期,为防止妖族干扰,初代灵女亲自设下护山大阵,护佑书院平安。 人族与妖族建交后,虽一度开放山门,关闭法阵,引妖族入学,但从未撤下过法阵,一代又一代的灵女,都会亲自给完善法阵,修补结界。 三千年前,曦灵女殒身前,曾前往凌云书院,用自己的灵力再次给法阵加固。 如今这护山大阵坚不可摧,就算妖王再世,也未必能破开。宫明月权势滔天,势力浸透各方,却始终无法渗透凌云书院,多半有此缘由。 重樱暂时安身于此,能保障自身平安,更重要的是,凌云书院有着天底下最大的书库,或许有她需要的东西——《猎妖手札》。 《猎妖手札》出自镇妖司,由历代猎妖师编撰而成,记载了各类妖怪的相貌、来历、特长,以及弱点。《猎妖手札》遗失后,有学者推测,它或许在凌云书院的书库里。 凌云书院只能避一时之祸,不可能永久收留她的,要想平平安安活下去,改编这操蛋的命运,真正该解决的源头是宫明月。 就算她是灵女,掌握能让天地动容的力?量,未必是宫明月的对手,可如果找到宫明月的弱点,就不一样了。 她不信,宫明月没有弱点,历代的猎妖师,不知凡几丧命于这老妖怪手里,用血写?出这本《猎妖手札》,总会有点收获的。 学子入学是不能带贴身侍童的,书院山门关闭后,也不会留下闲人。春儿几个帮重樱整理好包裹后,离开了凌云书院。 大门关上的瞬间,重樱彻底松了口气。 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她安全了。 第一天是新学子的入学礼,由院长亲自致辞。九年义务教育中长大的重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这样的场面,顶着春日暖洋洋的太阳,怡然自得地站着打瞌睡。 等?她一觉睡醒,入学礼已经结束。周遭的人散得干干净净,她抹了一把脸,回了住处。 学院给她安排的是整个书院最好的地段,前院花开似锦,一片姹紫嫣红,后山山泉倾泻,溅起的水雾映着暖阳,架起一道?虹桥。 重樱推开屋门,刚坐下,数名少女簇拥着一人热热闹闹地走了进来。那人身穿水红色长裙,红唇和眉眼精心?描绘过,乌黑的发间插满珠翠,腰间缀玉饰若干,走起路来环佩叮咚响。 “你?是谁?怎么见了郡主也不过来行礼?”同行的绿衣少女见重樱呆坐着不说话,冷下了脸,呵斥一声。 “方才院长致辞时就已明言,入了凌云书院,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天知道,她睡得香甜,怎么就单独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了。 “院长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也不瞧瞧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何等?尊贵。郡主的祖母可是皇上的……”那呵斥重樱的少女正趾高气扬地介绍栖霞郡主的身份,被旁边的另一名黄衣少女轻轻扯了下袖摆。 黄衣少女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她跟随父亲入过国师府,识得重樱是宫明月的小徒弟。 整个大魏,就算是那清平公主萧锦惜,也不及这位樱樱姑娘尊贵。皇帝若给大长公主的是三分?薄面,那给国师的面子足有七分?。 绿衣少女脸色难看,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因着重樱的另一重身份,虽然不便公开,这些少女在入学前,家中长辈也曾耳提面命,入学后要同重樱交好。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亲眼得见重樱被宫明月养得金尊玉贵的,刚打个照面,竟压过她们一头,这让她们心里隐隐感?觉到不舒服,便生出几分?敌意来。 重樱对她们若有若无的敌意视若无睹。 这世上总有一些无缘无故的恶意,她不招惹她们就是,她心中还记挂着别的事,也没空搭理她们。 “天呐,郡主,这只茶盏是大长公主赐的,好漂亮,前些日子我在宫宴上才?见过大长公主用了它。”一名蓝衣少女惊道?。 萧芊芊眼底隐有得色,面上谦逊道?:“没什么大不了,祖母用得倦了,便赏给了我。” “这茶盏还是前年皇上送给大长公主的生辰贺礼,据说用的是极南之地一种十分?罕见的暖玉制成的,平日里大长公主可宝贝了,一直舍不得用,只有大的场合才?会拿出来彰显隆恩,大长公主是真心?疼爱郡主。”另一名少女捧哏。 “这等?价值连城之物,郡主千万要收好了,这里比不得郡主府,鱼龙混杂的,说不定?有那没见过世面的寒酸小人,眼馋郡主的好东西,趁郡主不留神给窃了去。”那蓝衣少女说话时故意往重樱那里瞟。 重樱为赶路,今日穿的是平时的旧衣,这样脏了破了也不心?疼,那能撑场面的披风她下车时嫌热,随手塞进了包裹里。 这身旧衣其实料子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颜色略素,穿得久了,又有些磨损,与她们满身的绫罗绸缎相比,的确寒酸了些。 对于那蓝衣少女的讽刺,重樱置之不理。 她们没得到重樱的回应,自讨了个没趣,继续去夸萧芊芊的杯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就一只喝茶的杯子,被她们翻来覆去长篇大论地夸赞,夸得重樱都口渴了。她站日头底下站了半天,滴水未沾,这会儿反应过来,忽觉口中干渴难耐。 生活用具是春儿她们几个打包的,春儿好像提了一句,应宫明月的意思,东西从库房里拿了新的。为了方便重樱使用,她们分?门别类,放在柜子里。 重樱打开柜子,里面都是她的衣裳,备了有十来套,是新裁出来的春装和夏装,偶尔夹杂一件厚的,防止突然降温变冷。 衣服下面一格是些零嘴和糕点,零嘴是果脯瓜子等?物,重樱平时爱吃,糕点是厨房新做出来的,花样做的精巧可爱,有宫明月的灵力保护着,不会变质,平时可以拿来垫肚子。 不在这里,便在床头柜了。 重樱拉开嵌在床头的柜子,取出一方锦盒,锦盒里共有三个杯子,雕成莲花的样式。似是一种青玉雕琢而成,杯身却流转着淡淡的绯红色泽,宛若丛丛碧叶间红荷绽放。 重樱拿出一只,刚准备倒水,就见萧芊芊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重樱被盯得压力?很大,不禁道?:“各位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黄衣少女用手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我没有看错。” 重樱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茶壶里没水,索性拿着杯子去外面接泉水喝。 她一走,屋子里登时炸开了。先前怼重樱的蓝衣少女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漂亮点的杯子,哪里比得上郡主的暖玉盏珍贵。” 黄衣少女连连感?叹:“我没记错的话,那是青玉绯莲盏,三千年前的老古董,真正的孤品,世上只此一套,两百年前被一名神秘买家买走,此后便杳无踪迹。原来竟是落入了国师的手里,国师大人好大的手笔,这样的好东西,拿来给小徒弟当杯子用,可见坊间传的偏宠,并非作假。” 萧芊芊脸色微青,搁下了手中的暖玉盏。 入学礼过后,就是分班。 今年凌云学院共招收了两百多名新学子,开设甲乙丙丁四班,按照惯例,成绩最好的一拨进入甲班。为公平起见,分?班之前先进行考核。 书院的理念一向是以培养全面人才?为主,重视学子的智勇谋。智乃资质,勇乃品格,谋为学识。第一道?考核考的便是这三项。 两百多名学子,三人一组,随机抽取任务,七日内完成任务,即为通过考核,拿十分?。 重樱站在书院的告示栏前,从两百个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令她意外的是,她在自己那组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婉华。 “千重樱!”一只手搭上重樱的肩膀,这个久违的称呼叫重樱愣了一瞬。紫衣少女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眉眼十分?和善,正是那位陈婉华,陈小姐。 陈婉华双眼弯成弦月:“你?好,我叫陈婉华,你?的搭档。我以前见过你?,我叫你樱樱,好不好?” 重樱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腰间。她特地穿了件宽松的衣裙,将腹部掩住,看不出异样。 真是难为她,怀了孩子还要来求学。重樱肃然起敬。 “我刚去抽取了我们的任务,你?瞧。”陈婉华递给重樱一块木牌。 重樱她们需要完成的任务有两个:摘取明月花以及去卧龙岭取回一块龙衣。 明月花,顾名思义?,是在满月才?会开的花,此花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只在明月升起时开花。月升开花,月落则败,此花只照明月,不能见阳光,阳光照射后,花枝就会枯萎。 至于龙衣,说白了,就是蛇皮。卧龙岭名为卧龙,却以蛇多闻名,是蛇的老窝,据说整个大魏各种奇形怪状的蛇,都曾在卧龙岭找到过踪迹。卧龙一名,更像是嘲讽。 这两个任务的难度都不低。 重樱蹙眉,指着名单上的另一个名字问:“此人你?认识吗?” 陈婉华尚未开口,旁边一名路过的学子插嘴说道?:“师千羽啊,丞相家的公子,据说是个药罐子,没什么用。前两日报到都没见着他,约莫是一病不起,在家中吃药呢。” “那可真是遗憾了,咱们的队伍少了一个人手。”陈婉华说。 一个孕妇,一个病鬼,重樱扶额,运气不会这么背! 陈婉华安慰道:“樱樱你?别急,我刚看了一下,还有比我们更惨的。” 这陈小姐心?理素质真够强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重樱好奇:“谁?” 陈婉华神秘兮兮地贴过来:“萧芊芊那组。我看到她和二皇子萧烈分?到一组了,萧烈前些日子断了腿,至今还在家里躺着,萧芊芊又是个娇贵的身子,这任务怕是完成不了啦。” 重樱怔住:“你?说二皇子他腿断了?” “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他真是倒霉,在府里无端被蛇咬了一口,险些中毒身亡,出门一趟,又被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刺客打断了腿。真是稀奇,这些刺客不杀他,打断了他的腿就跑,现在天都城都在传,他的腿是大皇子派人打断的。我看才?不是呢,大皇子真有这个本事,岂会轻易让他活下来,就是辛苦大皇子背这口黑锅了。”陈婉华捂嘴偷笑,将事情来龙去脉有条有理地说了一遍,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鼬的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要喝大瓶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桉56瓶;雨泷泷貌、。。。、4920125320瓶;素馨、喜蛛10瓶;鹅鹅鹅6瓶;拾梧壹柒、为何普男且自信5瓶;纣王偏宠妲己妖、白敬亭三环内的房子4瓶;小读者2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谢谢宝贝们~ —— 不要急,在走剧情,师父很快就要出来啦,先让樱樱高兴高兴。 樱樱:没有蛇的日子好开心。 陈婉华:听说二皇子被人打断了褪。 樱樱:惊恐jpg (怒刷存在感的师父飘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9、卧龙岭 就算有萧芊芊和萧烈给她们垫底,也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大家一起进丙班。 将班级分为甲乙丙丁,不仅意味着教学进度的不同,还?有资源的倾斜。用脚指头想,甲班的学子拥有书院里最高的待遇。 重樱来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书库对甲班的学子有优待,拿甲班的身份铭牌,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书库资源。 甲班的名额只有三十个,两百多名学子竞争三十个名额,可见会有多激烈。雪上加霜的是,三人的队伍一下子折了俩,重樱感觉到肩头的担子重如泰山。 陈婉华见重樱愁眉不展,一改刚才的沮丧,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就两个任务,那师千羽可有可无,这样,明月花的任务包在我身上,那卧龙岭就劳烦你跑一趟了,我自来就怕蛇,一看到蛇腿就发软。” 重樱摇头:“明月花生在阴寒陡峭之?地,你还?怀着?孩子,绝对不能去。” “你怎么知道我……”陈婉华神色大变,声音陡然拔高,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喉咙里,小声呢喃着?,“我明明拿衣裳遮了,肚子还?这么明显吗?” 重樱不好意思地说:“生辰宴那日,师父同你们母女二人说话时,我在后面那片牡丹花里打瞌睡,不慎听了个大概。” 陈婉华登时脸色通红,此事是她陈家不厚道,仗着?宫明月仁义宽厚,竟想出这么损的法子,还?被重樱听了个正着?。 “此事是我母亲想得不够周全,冒犯了国师大人,多亏国师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母女计较。” 说实话,看到陈婉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重樱也是吃惊的。以那条蛇的小气性,陈婉华母女还好端端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婉华不清楚,重樱却是比谁都清楚,那条蛇在外面端的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做派,其实心眼小得堪比针尖儿。 难不成是沾了肚子的光? 重樱太了解宫明月,蛇偏执记仇,他会轻易饶过陈婉华,必是有他的理?由。她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陈婉华怀上的那莫名其妙的胎。陈婉华说自己梦见蛇就有了身孕,说不定这崽子真的是宫明月的。 “你可还记得梦中那条蛇是什么模样?” 陈婉华蹙眉:“记不大清楚了。” “颜色呢?”重樱提示,“金色的?” 陈婉华摇头:“不是金色的。” 重樱失望,要是小崽子是宫明月的就好了。 她咬牙切齿,一副恶狠狠的反派表情?。 “樱樱,你不会觉得我在说谎?”陈婉华以为她不信,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人,不信,我、我可以去找稳婆验身!” “我信。嘘,别嚷嚷,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灵女千重曦死后,人族仇视妖族的情?绪到达了顶峰,陈婉华肚子里明显是个祸胎。 “你也觉得我怀的是个怪胎?”陈婉华神色低落,“自肚子里有了这东西后,陈家上下都当我是怪物,若不是母亲有些手段,只怕我已经进了镇妖司,做了那卫无欢卫大人手下的冤死鬼。” “梦中有孕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百姓见识少,会以为是妖怪,此事张扬不得,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重樱安慰,“说不定你这肚子里怀的是神胎,我们那儿就有女子踩了别人的脚印,最后生出神子的先例。” “真有这事?”陈婉华睁大了眼。 重樱昧着良心点头。处子之?身有孕,对于陈婉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多亏她天性乐观,才扛得下这么大的压力。 “樱樱,你真好。”陈婉华抱住重樱,“我好喜欢你,要不是你是个女孩子,你必须做我孩子的爹。” 重樱:??? “好了,说正事。”人多眼杂,这件事不能再聊下去。 陈婉华点头:“如此就说定了,明月花的任务归我,龙衣的任务归你。” 重樱尚未开口,陈婉华笑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身手矫健,不成问题。自幼我就力大无穷,生得与别人不一般,从没生过病,就算淘气磕着?碰着,伤口一夜就能长好。不瞒你说,自有了这怪胎后,我胃口又大又好,力气比以前还?大,你信不信,我现在能一拳头打倒一头牛。” 重樱哑口无言。 重樱与陈婉华定好计划,备齐所需之?物,马不停蹄地赶往卧龙岭。出发前,陈婉华拉着?重樱的手,非要给她卜上一卦。 “樱樱你此行有贵人相助,有惊无险。”少女捧着龟壳和铜钱,神色中透出惊喜,“樱樱你要走桃花运了,卦象显示,你遇到的这位贵人是你的命定之?人,你们之间缘分很深,只是会有些波折……” “好了,陈大师,你说的都对,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小心点。”重樱一脸哭笑不得地打断陈婉华的话,坐上了去卧龙岭的马车。 都是蛇的山窝窝,哪有什么命定之?人,有蛇精还差不多! 卧龙岭终年被茂密的植被覆盖着?,为争夺更多的阳光,山上的植物都卯着劲儿长个头,长成了参天的巨伞。 层层叠叠绿叶形成的阴翳罩在头顶,密不透风。春日多雨,树下生满青苔,走起路来不知打滑了多少次。 重樱蹭掉鞋底的青苔,蹲在凹进去的坑里,拨开枝叶,往头顶望去。 这株古木树干被雷劈开,大火烧空了内部,剩下的树皮连带着根,扎进土里,拼命地吸收着养分,生长出来的叶子青翠欲滴,摊开比她的两只手掌还?大。 树上盘着?一条黑色的蛇,身体一缩一缩的,正在蜕皮。 蜕皮期的蛇极为虚弱,它们往往会选择比较隐蔽的地方进行蜕皮,一般是在很深的洞穴中,这使得重樱一路走来毫无收获。 重樱在深山中走了一天,侥幸碰到这条在树上蜕皮的蛇。 黑蛇看起来很谨慎,特意找了个枝叶繁茂的老?树,身体隐藏在绿影间,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重樱屏息凝神。 深山老?林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毒虫和野兽很多,她是仗着?一身功夫和宫明月的香丸才能走到这里,换成普通人,刚进山就被老虎给叼走了。 她记得那只老虎足有两个成年人那么大,眼睛瞪得像铜铃,看见她的瞬间,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掉,惊得藏在枯叶下面的小虫,扇着?透明翅膀四处乱飞。 重樱四肢僵硬,手里抓着?剑,已经准备好大战一场,老?虎嗅到她身上的香丸散发出来的气息,头也不回地跑了。 自那老虎跑了后,她再未遇见任何猛兽,见的也都只是猛兽的脚印,就好像它们特地避开了她似的。 重樱摸了摸腰间的银色熏球,宫明月这大变态制出来的东西,果真不一般。 太阳落山后,天色黑沉得快,树上的黑蛇蜕皮已到了紧要处,重樱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忽闻轰隆一声,远方传来巨响,整个地面震了一下,重樱半蹲着身体,没站稳,摔了个大屁股墩子。 再看那黑蛇,连同它的蛇皮都不见了踪影。 蹲守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重樱气得牙痒痒,起身拍掉身上的碎叶和草屑,循着声源处走去。 浓墨般的夜色将天地间的最后一缕光明吞噬,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重樱手里托着?一颗夜明珠,猫着腰在树下穿行。 夜明珠是她在春儿给她打包的包裹里找到的,能当小灯使,是个好东西,出发前她随手带在了身上。 莹莹光芒映照着地面,照出蜿蜒曲折的前路。传来巨响的地方立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因夜色深沉,看不清模样。只依稀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让他跑了。” “他刚蜕完皮,正是虚弱的时候,又身受重伤,跑不了。” “若是他一直不出来,等他伤愈,我们再想杀他,就难于登天了。” “对付这等凶狠的大鱼,自然要准备上等的鱼饵。” “何为鱼饵?”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身形高大的男子宽袍广袖,衣摆的下方,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摆动着,摩挲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重樱悄悄爬上一块石头,想看得更清楚些,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衣摆下方不是别的,是条巨大的蛇尾。 那说着?“鱼饵”的男人转过身来,从头顶树隙间落下来的一缕惨白月光,刚好罩在他的面颊上,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面孔妖冶美丽,眼尾上挑,勾出一缕邪气。 正是檀七郎。 “鱼饵来了。”檀七郎说。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朝着?重樱飞来,重樱身子向后一歪,栽下石头,躲开了银光。 在她的身后,飞刀深深地插入地面。 重樱抬眸,刚才还?距她至少十米的檀七郎,此刻已经到了面前,就站在她刚才站着?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她。 与他同来的女子她也见过,是个叫云罗的妖女。 重樱撒出藏在袖子里的硫磺粉。 檀七郎身体腾空而起,向着?身后掠去。 重樱取下身上背着?的碧玉弯弓,对准檀七郎,拉开弓弦。 上次被宫明月抓住手轻易拉开的弓弦,此时居然重如千斤。重樱额前滚下细密的汗珠,用尽周身力气,终于将弓弦拉动。 一支透明的,泛着?淡淡光晕的箭凝出。 檀七郎神色微变。 灵箭离弦,冲着他射去,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失了力道,“啪”地掉在地上,化作烟雾消失。 檀七郎挑起唇角笑道:“小东西,看来师弟并未教会你此箭的用法,还?是你的资质太差,做不了它的主人。” 风声裹挟着?杀气,从左侧袭来,重樱顾不上与檀七郎扯皮,挽弓朝夜色中射了一箭。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拉开弓弦明显没有上回费力,重樱胳膊颤抖,将凝出的箭放出。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血浆砰得炸开,那偷袭她的妖女云罗显出身形,肩头插着?她射出的那支灵箭。 “云罗。”檀七郎飞身而起,接住从半空中栽下来的云罗,手中蕴满灵力,握住灵箭,从她身上拔出。 碧玉弯弓射出的灵箭非同小可,是重樱功夫不到位,将箭射偏了,没有发挥出灵箭的力量,否则这箭一旦射中,妖魔必会灰飞烟灭。 饶是如此,檀七郎以手拔出灵箭,掌心依旧被灵箭上的灵力灼出了一个焦黑的血洞。 檀七郎转头,双眼猩红地瞪着重樱:“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要喝大瓶的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鼬的狐8瓶;可乐要喝大瓶的6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0、英雄救美 重樱急速向后掠退着,躲开檀七郎灵力凝出的刀光。 自打看到檀七郎的过去,她就知道,宫明月的?母亲宫南雪对檀七郎来说,是最神圣的存在。 这条滥情的?蛇,爱上了自己的?师尊。而他的?师尊宫南雪,就是死在这把?碧玉弯弓下。 人妖两族大战中,宫南雪为了削弱人族的力量,用宫明月作饵,引出宫明月的?生父虞长风,当年的大陆第一灵术师,将其杀死。灵女千重曦在无尽海畔,—?箭射穿宫南雪的心脏,替虞长风报了仇。 当然,这些并不是原书的内容,除了虞长风死在宫南雪手里,其他的?都是她搜遍坊间传闻,阅遍各种传奇话本得来的。 灵女千重曦死在无尽海畔后,碧玉弯弓沉入海底,与世隔绝这么多年,重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宫明月会潜入海底,捞出这把?杀了他母亲的“元凶”,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她。 碧玉弯弓再显神威,明显勾起檀七郎最痛苦、最愤怒的?回?忆。 当年妖族气数已尽,宫南雪命他和宫明月逃命,孤身前往海边,对战千重曦。他与宫明月失散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海边,想再见师尊—?面,看到的却是宫南雪被灵箭射中、灰飞烟灭的—?幕。 檀七郎眼底映出重樱手中的弯弓,双眸燃着熊熊怒焰,仰天长啸,腾地化作—?条巨蟒。巨蟒身长数丈,浑身流动着浓丽的紫,金色的竖瞳里尽是杀机。 重樱慌乱地朝他射出手里的?箭。 她不擅长弓箭,每一箭都与他擦身而过。这些射出的箭耗尽她的?力气,她累得?气喘吁吁,勉力躲着檀七郎甩过来的蛇尾,脚底踩到青苔,摔在了地上。 胳膊传来火辣辣的疼,—?股热流顺着袖管流动,在蛇尾又一次甩过来的瞬间,重樱就地一滚,被蛇尾击中的?地方,出现—?个巨大的坑。 要不是她躲得快,已经粉身碎骨。 巨蟒瞬间逼到眼前,张开血盆大口,重樱隐约嗅到巨蟒口中毒液的气息。 就在她以为今日命绝于此时,腰身传来一股力道,接着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堪堪与巨蟒的?尖牙擦过。 圈住她腰身的?是条金色的尾巴,上面覆满冰凉的?鳞片。那金色蛇尾牢牢盘住她,在林间快速穿行。 无数枝叶摇曳着迎面抽来,却半点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周遭的—?切在她的?眼底倒退着,速度太快,以至于她看到的都是虚影。 偶尔—?抬头,从树隙间瞥见—?轮皓月挂在苍穹上,投下清冷的银光,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师父。”重樱低低呢喃了—?声。 蛇尾将她拖进了洞穴中,洞穴的入口不大,需要弯身才能通过,幸而重樱生得?瘦弱,轻易入了洞。 里面别有天地,不仅又宽又长,两边还生着繁茂的?植物。这些是重樱根据耳边传来的风声,以及偶尔从手背上掠过的?叶片猜出来的。 洞穴里黑漆漆的?,没有光源,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行了多久,重樱腰间力道微松,缠住她的蛇尾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宫明月的?怀抱。 重樱自黑暗中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身,如此方能安心些。 又走了—?段路,宫明月陡然停了下来,放开重樱。 重樱双脚刚踩到地面,就感觉到身边的人重重地倒了下去,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布袋里摸出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幽深的洞穴,洞穴很宽阔,像是凿空了整座山的内部,四面八方都是入口,不知宫明月带着她从哪一条路进来的。 山壁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其间缠绕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有些生满长刺,有些长了红色的果实。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一股浓烈的?腥气。 “师父!”重樱嗅出这腥气不同寻常,举着夜明珠,高声唤道。 夜明珠照明的范围有限,她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后,—?截金色的蛇尾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地上留有拖行的?痕迹,那能碎裂万物的尾巴,此时一动不动,透着死寂的?信号。 重樱顺着蛇尾走了过去,阴影中,宫明月倚着石壁而坐,头颅微垂,凌乱的发丝垂泻下来,掩住半张脸,心口处有—?个巨大的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珠。 重樱先前被他抱在怀里,没有察觉,此时发现自己衣服上都是他的?血。 再看那条蛇,双眸阖起,长睫微敛,脸白得像是覆了—?层霜雪,薄唇干裂得?失了血色,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偏他容颜绝色,脆弱和苍白,反而给他添上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重樱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拂开他面颊上的?乱发,那双原本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蹦出冷厉的?光,惊得?重樱往后退了—?步。 “你想杀我?” “不、不是,师父怎么会这么想。”重樱下意识地否认,心脏砰砰乱跳。难道是她平日杀意太过外露,连宫明月都看出来了。 这次他真的?冤枉了她,时间太短,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确认他的?死活,更遑论理清自己的?心思。这样深的?洞穴,杀了他,她也没办法走出去。 宫明月冷冰冰地盯着她,眼中似有尺子,将她上下丈量着。 那少女双手撑在地上,素衣染血,脸色雪白,黑色的瞳仁不安地转动着,眼眶里隐有水光在打转。 他眼神稍缓,过了—?会儿,说:“过来。” 重樱爬起,走到他面前,凑得?近了,看清楚他心口的血洞,饶是先前已扫过—?眼,还是忍不住大吃—?惊:“师父,你的?伤……” “死不了。”宫明月喘了口气,眼皮微掀,“你怎会在此处?” 是重樱带来的香丸救了她。她与檀七郎斗法时,灵箭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引起蛇窟震荡,他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书院有任务考核,我来此处是取龙衣的。师父又怎么会在此处?”重樱说话间,眼角余光往旁边瞥,瞥见了—?截金色的蛇皮。 联想到檀七郎说的?那句“蜕皮期”,她恍然大悟,宫明月说的出远门,是跑到深山老林蜕皮。 他虽是半妖,毕竟身体里流着—?半的?妖血,还要受天性驱使。 蛇每隔—?段时间需要蜕皮,蜕皮是蛇最虚弱的时候,就算强大如他这般,力量也会遭到压制,所以他不得?不远离人族,藏到洞穴深处来完成这么危险的事情。檀七郎同为蛇族,很清楚他的?弱点。 假如以宫明月正常的?状态,檀七郎就算偷袭,也不—?定是宫明月的?对手。 “呐,樱樱的?任务完成了。”重樱发呆时,手中忽然多了—?物。 是宫明月蜕下的?蛇皮。 重樱捧着他的?蛇蜕,垂下双目,往他的?蛇尾望去。 刚蜕过皮的蛇尾,光泽愈发浓郁,华贵的?金色仿佛会流动一般,就算已经见过—?回?,依旧冲击着重樱的灵魂。 这样漂亮的蛇尾,是会勾起人类的?贪婪之心的?。重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 “又在发呆。”宫明月说。 “师父,我这里有药。”重樱打开随身带来的布袋,取出瓶瓶罐罐。这些药出自国师府,都是好东西,她出门时怕受伤,多带了几瓶。 蛇蜕皮后是要休息几个小时的,宫明月受了重伤,还能从檀七郎手里带走她,可见大陆第一灵术师不是徒有虚名。 “都是我不好,是我学艺不精,若非如此,师父也不用拖着重伤之躯来救我。”重樱垂下脑袋,掩饰着眼底并不存在的愧疚。她心里很清楚,宫明月救她,不是为了她。 “你我师徒有缘,相隔千里,还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碰见。师父很欢喜,看见你,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宫明月笑得?半真半假。 “师父净胡扯。”重樱打开瓶塞,替宫明月上药。 药粉撒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重樱上药时偷偷打量着他的?伤口,眼底光芒闪烁。 那伤口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平日里檀七郎连他的?汗毛都动不得?,却能在他的?蜕皮期重伤他至此,蜕皮期的?他果然虚弱至极。 “师弟,别躲了,我已经瞧见你了。你受了伤,又带着个拖油瓶,能藏到哪里去呢。”檀七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用了灵术,穿过—?层又—?层山壁,清晰地落在重樱的耳畔。 重樱拿着药瓶的手—?抖,药粉撒偏了。 宫明月歪了歪脑袋,说:“别担心,他找不到我们。” 蛇窟入口无数,他在路上设下无数陷阱,檀七郎要是敢进来,早就进来了。 果然,过了—?会儿,檀七郎的声音再次飘来:“师弟,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把?火烧了整座山。” “他会先烧了自己的?尾巴。”宫明月嗤笑。蛇怕火怕热,这条蛇浑身弱点多得?像筛子。 “宫明月,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别藏头露尾的?,出来光明正大和本座打—?场。”檀七郎骂骂咧咧,“你若再不应声,本座现在就去国师府,将你养的那些小崽子—?个个都揪出来,当着你的?面,涮了做下酒菜。” 重樱一愣,没明白宫明月养了什么小崽子,正欲开口询问,对上宫明月幽暗的?眼眸,突然福至心灵—— 檀七郎口中的?“小崽子”指的?是宫明月收的几个徒弟。 对他们这些老妖怪来说,宫明月的?几个徒弟年纪幼齿得?自然称得?上小崽子。 宫明月背靠着石壁,阖起双眸,脸上尽是疲倦,凌乱的黑发散在他的?身后,艳艳红衣浸了血,愈显出色泽暗红,反衬得他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鼬的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沁雪花年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卡树20瓶;沁雪花年5瓶;寂世羽光1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1、蛇与樱花 外面檀七郎还在叫骂,重樱左耳进,右耳出。整个天都城有宫明月和卫无欢联手设下的结界,檀七郎这只妖物,连城门都进不去。 寂寂夜色流淌,夜明珠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隐约有水流声传来。重樱捧着夜明珠,走到水流前,撩起袖摆,洗干净胳膊上的血迹后,将剩下的药粉倒在胳膊上。 檀七郎骂了一会儿,约莫累了,没了声息。 没了他的骂声,空气愈发幽静。重樱转头看宫明月。 宫明月半个身体藏在阴影里?,下半身那条长长的蛇尾偶尔摆动一下。 重樱重新走回宫明月身边坐下,托着下巴,不知不觉盯着他的尾巴发呆。 蛇窟阴冷幽暗,这?条蛇睡在这黑暗里?,仿佛与世隔绝,全身上下都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史料记载,人族和妖族开战,第一个被屠杀的却是半妖族。 半妖的身体里?流淌着两族的血,两族撕破脸后,他们被认为血脉不纯,是不容于天理的存在。 人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妖族的奸诈和残酷,妖族则认为他们继承了人族的虚伪和不要脸。人族和妖族坚决划开彼此的界限,对着半妖族举起手中的屠刀。 曾占据大陆五分之一人口的半妖族,在这场战争中踏着鲜血和死亡走向灭族。 这?世间已经没有这?条蛇的同类。 他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存在。 他身体里?有着半人半妖的血脉,血脉里?的本能既叫他仇视人类,又控制不住地亲近人类。收人类做徒弟,设下结界保护人类的是他;复活灵女千重曦,放出妖族为祸世间也是他。 谁又能想到这个言行不一的大魔王,此刻就坐在重樱面前,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不,并非毫无防备。 重樱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能触摸到檀七郎、宫九、宫七他们的过去,却从未触摸到宫明月的过去。 宫明月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要么是原书提供的信息,要么是她翻遍野史、东拼西凑而来的。 宫明月的心底铸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城防,连灵女的力量都无法穿透。 而现在,他受伤了,还?未渡过蜕皮期的虚弱。 重樱跃跃欲试,故作畏寒哆嗦着,将夜明珠塞进袋子里?,在黑暗中小幅度挪动着身体,往宫明月身边靠近。 她一边挪,一边听着宫明月那边的动静。 宫明月没有任何反应。 重樱放心地挪着,袖管里的手,悄悄朝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伸去。 “冷了?”宫明月突然开口。 重樱吓了一跳,咕哝着说道:“都说蛇的目力不好,师父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别忘了,我身体里?有一半人族的血脉。” “我懂了,师父是混血,是上天的宠儿,世上只有师父拥有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呢。”这?句话重樱倒是真心的,没打半句草稿。 “你当真这?样认为?” 重樱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顿了顿,又道:“如此说来,檀七郎是纯血妖族,他会受本体限制而眼神不好,对吗?” “妖族修炼,一旦修出人身,力量越是强大,越不受本体拖累。你说的这?些?,只会在低等妖族身上出现。” 重樱用心记着宫明月的话。 低等妖族会受自身影响,无法摒除天性,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世上力量强大如宫明月和檀七郎的,毕竟是少数。 似宫明月和檀七郎这般的,他们也不能完全摆脱自身的妖性,比如,宫明月和檀七郎都还受蛇的蜕皮期干扰。 “蛇的本事很多,它们不需要眼睛,也能捕捉猎物。”宫明月难得见重樱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决定给自己的小徒弟长长见识。 “不靠眼睛,那靠什么?”重樱对蛇的了解都来自书本,眼前就有位活教材,一下子激发了她旺盛的求知欲。 “蛇的听力和嗅觉很好,在黑夜里?哪怕猎物距离它们很远,也逃不出它们的掌心。”宫明月话说到一半,空气的波动引起师徒二人的注意。 那种变化是很细微的,就好像一只飞虫掠过,微不足道,又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紧接着,响起了轻轻的吟唱声,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 歌声幽怨,穿过清寂的夜色,如千里?荒原寒鸦夜啼,黄泉路上百鬼嚎哭。 宫明月捂住胸口,唇角滑出一缕血痕,皱眉道:“这?是梦魇兽的歌声,樱樱,快堵住耳朵。” 重樱用双手堵住耳孔。 吟唱声断断续续,极具穿透力,不自觉往重樱的耳中钻,拨动着重樱大脑的神经。 “师父,什么是梦魇兽?” “那是一种以梦为食的妖兽,能用歌声构筑梦境,将魂魄引入梦境中猎杀。” “如果我不睡着,还?会入梦吗?” “樱樱若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无惧。”宫明月轻笑,“樱樱心中,可有害怕的事物?” 重樱心中最害怕的,无非是宫明月。 她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黑了一黑,等她的视线再次清晰时,幽暗的烛火透入眼底,耳边似有人轻唤“樱樱”二字。 她的眼睛尚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芒,眯了眯,眼角沁出些湿意。 眼前有个人,面目模糊,正在和她说话。 “才一会儿就睡着了,是我不好,昨夜累着樱樱了。”他的手伸过来,用指腹蹭着她眼角的泪痕。 重樱眼前清晰起来,模糊的人影赫然变成了宫明月的模样。 宫明月身上披着一件湿透的薄衫,乌黑的发尽数垂在身后,发尾打湿,湿漉漉地淋着水。 晶莹的水珠从他的面颊滚落,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 周围雾气氤氲,他半个身体浸入水中,一截金色的蛇尾从水底钻出,轻轻晃动着,拨开水面漂浮着的玫瑰花瓣,甩动的时候,带起一串透明的水珠。 紧贴在他身上的薄衫,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反而正是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风情,更加引人窥探。 重樱的视线慢慢往下移,从他的身上,移到自己的心口,登时惊得?大叫一声,双手环胸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口中还?不小心呛了水,咕噜噜吐了几个泡泡。 比起宫明月那毫无作用的薄衫,她更惨——她一件衣裳也没穿。 “都看了多少回,怎么还?躲躲藏藏的,樱樱身上什么地方师父没见过。”宫明月勾起唇角,双瞳里笑意氤氲,伸手去拽重樱。 重樱慌得?抓着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啃了一口,哗哗趟着水,缩到角落里。 这?浴池就这么大,她像条小鱼似的,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四周垂下的帘子。 “樱樱是在和师父玩大蛇吃小鱼的游戏吗?”宫明月笑得?开心极了,那笑容落在重樱的眼底,张狂又变态。 重樱的脑袋在水面上一会儿往左飘,一会儿往右飘,藏在水底下的两条腿,早已软得像面条,若不是本能的求生欲支撑着她,她已经吓得?瘫过去了。 “乖,过来。若是平时,自会陪你玩耍,今日不同往日,莫要耽误时辰。”宫明月抓了一会儿,失了兴趣,贴着浴池的边缘坐下,歪着脑袋看她。 重樱摇头。 宫明月眸中笑意微敛,黑黢黢的双眼盯着她。一条冰冷的蛇尾从水底掠过,准确无误地缠上她的腰身,将她带起,往宫明月的怀中掠去。 浴汤暖洋洋的,依旧温不热这条蛇的尾巴。 重樱双臂拍打着水花,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这?是惊惧到极致本能的反应。 宫明月将她禁锢在怀里?,抵着池壁,垂眸凝视着她。蛇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笑意,驱散了眸中的冷色。 他低头在重樱眉心轻轻吻了一下,便松开了她。 重樱宛如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宫明月趟着水上了岸,上岸的瞬间,蛇尾化成了笔直的双腿。白露捧着干净的薄衫,替他换上。 重樱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犹在发呆,耳边响起女子的声音:“十姑娘,今夜是您大喜的日子,早些更衣,以免误了吉时。” 重樱恍恍惚惚盯着她的脸,侍女面孔陌生,不是她认识的春夏秋冬四婢。 “你是谁?” “奴婢是您的贴身侍女,柳絮。”侍女眼中微露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一句。 重樱在侍女的搀扶下,从池中起身,披上干净暖和的衣裳。 那条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跟着侍女沿着长廊走过,途中所见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她熟悉的国师府。 侍女领着她踏入一间女子的闺房,那闺房陈设精致,处处无不彰显着奢侈。屋内点着数盏琉璃灯,亮如白昼。 重樱在镜前坐下,四个侍女围着她忙前忙后,有人替她绾发,有人为她上妆。她的眼神惊疑地从她们脸上掠过,没有春夏秋冬四婢,她们几个她一个都不识得?。 两名高?个子侍女捧着琉璃托盘走到她身后,恭声道:“请十姑娘起身,奴婢们为您更衣。” 重樱抿着唇,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警惕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在她们解下她身上的衣裳,连最后一件都保不住时,她再也忍不住,开口阻止道:“不脱了。” 侍女笑道:“今夜您是新人,自然从里?到外都要换新的。”说着,不由分说扯下她的抹胸。 少女雪白的身躯映入镜中的瞬间,重樱神色骇然,连退数步。 “十姑娘,您怎么了?”侍女们面面相觑。 重樱捂着胸口,浑身颤抖,鼓起勇气,再次抬眸往镜中望了一眼。 镜中少女身段窈窕,腰肢又软又细,盈盈不堪一握间,盘踞着一条金色的蛇。 那蛇从身后探出,蜿蜒缠上她的腰肢,脑袋往心口探去,张开嘴巴,吐着红信子,似是亲昵,又似是要吞噬隐藏在皮肉下方的一颗温热跳动的心脏。 蛇的周身粉色樱花炽烈绽放,枝叶摇曳,花瓣绚烂,开到极致的命运,却是凋零。 这?是纹身。 纹在千重樱身上,烙在千重樱的心底。 蛇与樱花纠缠,代表着她和宫明月这?段畸形的师徒恋,浪漫,却又充满着禁忌和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汁味的葡萄、伊澜10瓶;泽殿、丞相大人5瓶;可乐要喝大瓶的4瓶;团子爱吃大福、鹅鹅鹅3瓶;忘川む2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2、猎杀心魔 侍女们没有得到重樱的回应,唯恐耽误吉时,引起宫明月的震怒,捧起新裁的嫁衣,一层一层往重樱身上套。 套上最后一件后,她们拿起绣着珍珠的腰带,束起重樱纤瘦的腰身。重樱奔到妆奁前,疯狂地翻找着。 她在第三格翻到一把匕首。 趁侍女没注意,她抖着手,将匕首拢入袖中,提起裙摆往屋外跑去。 嫁衣层层叠叠,繁复厚重,她的跑得急,迈过门槛的时候,裙摆被自己踩了一下,整个人往外面扑去。 蓦地伸出一双手,将她捞入怀中,横抱而起,轻笑声在头顶响起:“连鞋也不穿,行事还是如此莽撞。” 裙摆下方小巧玲珑的双足,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显得更为洁白无瑕。 重樱抬起脑袋,对上宫明月的目光,眼睫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侍女们捧着鞋追过来,正要给?重樱套上,宫明月道:“不必了。” 侍女赶紧退下。 他抱着重樱踏进?月色里,鞭炮声在他们身后响起,震得重樱脑袋发昏。小石头跑过来,手中拎着花篮,抓起花瓣往他二人身上撒。 霜降道:“大人,宾客都已经到齐。” “繁文缛节都免了,你?自去招呼他们。”宫明月穿过摇曳的花影,“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打扰我的洞房花烛。” 宫明月这般张狂行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原书曾说,天下尽在他手中后,他更是不把人族的礼节规矩放在眼底。 重樱右手缩在袖中,握紧匕首。 宫明月抬脚踹开屋门,将重樱搁在软榻上。 红纱飘曳,烛影摇红,鲜花在烛光中灼灼盛放,满室飘香。 夜风从窗口灌入,吹得珠帘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宫明月捏了捏她的鼻尖,说了一句“等我”,转身去关窗户。 床头燃着一对龙凤红烛,红色的蜡泪顺着烛身流淌,堆满金座。 重樱伸手从床头的果盘里抓起一颗糖豆含入口中,悄悄下了床,走到宫明月的背后。 在宫明月转身的瞬间,她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将糖豆喂进?他口中。 宫明月先是错愕,很快便张开唇,接纳了她的热情。 片刻后,他推开她,眉间略有迟疑,问:“怎么如此心急?” “你?不喜欢吗?”重樱眼角含媚,隐有华光流转,呼吸间,甜腻的香气?扑在宫明月的面颊上。 “我竟不知道,樱樱原来是只狐狸精。”宫明月目光灼亮,将她打横抱起,丢上软榻,覆身压了过来。 重樱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二人相缠间,宫明月的身躯猛地一震,垂下脑袋。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把银色的匕首插入他的心口,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重樱的手里。 鲜血滴滴答答浸湿了身下的床单,绽出大朵的血梅。 宫明月的面色逐渐灰暗下去,漂亮的桃花眼里有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他的影子轰然碎裂,连同着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在重樱的眼前灰飞烟灭。 重樱长舒一口气。 她的梦魇,结束了。 眼前的幻象一寸寸坍塌、粉碎,化作虚影,四散飞去。忽有强光入眼,重樱闭上双目,再次掀开眼皮时,绯红都换作了满目的苍白。 林中下着大雾,雾气氤氲,掩去山林苍翠,只剩下若隐若现的绿意。 重樱愕然。 这里是哪里? 难道她的梦魇还没有结束? 清脆的铃声穿透浓厚的雾气,回荡在深林内,一丝风声也没有,显得那铃声十分诡异。 重樱循着铃声走去,走了几步后,一名少女的背影出现大雾深处。 那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梳成双丫髻,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脚底踩着草鞋。她背着一个与身高不符的大竹筐,口中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随着她的动作,系在她腰间的铃铛,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重樱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藏匿着自己的气?息。 “小铃铛,下这样大的雾也上山,小心遇着狼。”路上,一名面容苍老的妇人与她打招呼。 “没事的,婶子,山上已经没有狼了。”女孩用同样的口音回道。 “小铃铛”三个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重樱蹙着眉头,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女孩与妇人完招呼后,继续往前走。山路蜿蜒向上,树下长了蘑菇,女孩采了蘑菇往背后的竹篓里扔。 重樱琢磨来琢磨去,一拍脑袋。 可算是让她琢磨出来了! 小铃铛,那不是原书里坑了宫明月的炮灰么! 纵观全文,宫明月这条蛇风光一世,鲜少吃闷亏,在小铃铛这里,却是彻彻底底栽了个大跟头。 栽得头破血流。 这小姑娘牛啊,一出手就薅掉宫明月半条命。 想到宫明月抱着自己的蛇尾巴,躲在没人的角落里黯然神伤,重樱简直想拍案大笑。 没别的,宫明月不高兴,她就高兴。 不过小铃铛到底是占了宫明月幼年形态的便宜,在这条蛇连遭打击前,正太版的宫明月根正苗红,是个温柔纯良一心向善的好少年。 重樱托着下巴。 如此说来,这里不是她的梦魇,是宫明月的梦魇。 “谁在那里?”小铃铛比重樱想象得警觉,她站起身来,面向重樱的方向,从竹篓里抽出一把镰刀,“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重樱从树后走出来:“小妹妹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铃铛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寻人路过此地,迷了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重樱抬手冲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五岁的宫明月,约莫是这么高罢。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徒……”重樱顿了下,淡定地改了称呼,“我是他师父。” 小铃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他生得很好看,和姐姐你?一样好看,腰间还配着玉饰,对不对?” 那哪是什么玉饰,那是用来通讯的法器玉符,其中一枚还给?了小铃铛。 重樱点头:“对,就是他。他走丢了这么久,他的亲人都很担心,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小铃铛站着没动。 重樱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小铃铛:“带我去找他,这个归你?。” 小铃铛高兴地收了镰刀:“姐姐跟我走。” 一路上,小铃铛姐姐前姐姐后,甜甜地唤着。重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小姑娘很狡猾,话?里话?外都在套她的信息,比如家在哪里,这次同来的有谁。 重樱说到孤身一人时,她似乎舒了口气,笑得更为甜美。 “姐姐,你?马上就能和他团圆了。” “那可真是好,谢谢你?,小妹妹。”重樱冲她虚伪地笑着。 小铃铛带重樱走的是下山的路,下了山后,她从村子里叫了一辆牛车。两人坐上牛车,出发前往镇子。 镇子上最大的府邸是镇长家,镇长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隔三差五就将宅子翻新一遍。这栋深宅大院,越修越大,远远望去,气?势恢宏。 小铃铛带重樱走的是小门。 她叫重樱等一会儿,上前敲了敲小门。 片刻后,木门从两边打开,露出中年男人的身影。 中年男人看到小铃铛的瞬间,眼神变了下,小铃铛压低声音与他说了几句话。男人点点头,眼神有意无意往重樱这边瞟。 “姐姐要找的那人,就在这府里。”小铃铛送别男人后,走回重樱身边,眼神真切地说道。 重樱假装好奇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那人是我爹爹,在这府里干活,爹爹见那位小公子可怜没地方住,就安排他在这里打打杂,混口饭吃。” 两人踏进院子里后,两名打手迅速将屋门合上,守在门前。 小铃铛哒哒迈着小碎步,远离重樱,躲到中年男人身后:“就是她,她是蛇妖的同伙!” “大家听到我女儿说的了吗?此女是蛇妖的同伙,快抓住她,抓住了镇长重重有赏。”中年男人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人,围住了重樱。 这些人有男有女,从衣饰来看,是猎妖师。 重樱并未在他们腰间看到镇妖司颁发的铭牌。 朝廷有规定,成为合格的猎妖师,需要通过镇妖司的考核,由镇妖司统一颁发铭牌。猎妖师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等的猎妖师,考核是最难的。 全国最优秀的猎妖师,大部分都在镇妖司任职。人皇很重视猎妖师的培养,给?他们的薪俸待遇,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那些无法通过考核,又自封猎妖师的,是没有官方认证的,他们被视为最低等的猎妖师。 重樱将手伸进袖中,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面上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 她猜得没错,宫明月已经不在那山中的洞窟。他的梦魇应该是在镇长家这段被割肉入药的日子。 书中曾以宫明月的回忆介绍过,小铃铛的父亲在将宫明月献给镇长后,搭上镇长这条线,在镇长家谋了个活计。 宫明月大发神威,屠戮镇长一家时,小铃铛正好来找她的父亲。宫明月杀红了眼睛,将小铃铛逼到角落,质问她,他从未害人,她为何要恩将仇报。 小铃铛眼神中难掩厌恶,崩溃地大骂他是个妖怪。妖怪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千刀万剐。 人族与妖族的矛盾由来已久,人族对妖族的仇视,早已埋下种子,两族大战爆发后,战争给?人族带来的苦难,让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没有谁能撼动这棵大树。 年幼的宫明月也不行。 他垂目看着自己的蛇尾,捏断了小铃铛的脖子,碾碎了她的铃铛,同时碾碎了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在宫明月的期望还没有碎裂前,找到他,带他走出梦魇。这是重樱此时唯一的念头。 梦魇构筑的世界里,心魔会猎杀入梦之人。 重樱抓住袖中的生石灰粉,在猎妖师们一拥而上时,迎面撒了出去。猎妖师们丢出来的符纸纷纷落在重樱脚下,被她踩了好几脚。 本是对付妖怪的东西,对付她这个人类,当然没有效果。 重樱扔掉包着生石灰粉的纸。 这包生石灰粉是在那把刺杀宫明月的匕首旁边找到的。 她的梦魇构筑出的是千重樱的梦境,奇怪的是,爱慕宫明月的千重樱,居然会在自己屋子里藏着生石灰粉。 趁着众人眼盲的片刻,重樱抓紧机会,找了条小路,溜了进?去。 重樱一边跑,一边张望,有人走过来,她便钻入树丛或者假山后。这样东躲西藏,在府中与那群不成气?候的猎妖师打游击战,周旋到了夕阳西下。 她蹲在草丛里,望着天际枣红色的残阳,惆怅不已。 猎妖师们没找到她,同样的,她也没找到宫明月的下落。 无尽海一战,大部分妖族或是身死魂灭,或是被困海底,少数逃窜各地。全国都在抓捕漏网之鱼,律法规定,若有发现妖怪的,上报重重有赏,藏匿妖怪,则视为妖怪同伙,同罪处理。 宫明月这条蛇妖,镇长私自扣下来给宝贝儿子治病,自然是捂得紧紧的,不敢走露半点风声。 重樱唉声叹气之际,隐约听到脚步声,便赶紧屏息凝神。 “公子这药吃了两年,也不见好,可见那药根本没用,误信了那等无良庸医。” “嘘,休得声张,小心被老爷听见了,你?我都要去喂那蛇妖。” 听到“蛇妖”二字,重樱竖起耳朵。 “你?可别哄我了,那蛇妖入府以来,可曾吃过一个人?连肉都不吃,真是稀奇,这妖还有吃素的么?” “那些邋里邋遢的老鼠,他当然看不上,这只小蛇妖比咱们家的公子还像公子,都落得这副境地了,还每日坚持要一桶水,给?自己擦身子,是个体面人。” “走,取了这回药,不知还能取几次,我估摸他那模样,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两人唏嘘不已,听不出是为他们家公子惋惜,还是对那小蛇妖生出了点怜悯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熙10瓶;鼬的狐9瓶;伊澜、303312205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么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3、小可怜 重樱跟上他们。 两?名?小厮行到湖边,钻进一个石洞。 重樱扒开覆住洞口的?草木,下方是个暗道,那两?人在这里?没了踪影,肯定是进了暗道。 重樱弯身踏入洞内。 起初是漆黑一片,走?了一段路后,前方透出光芒。原来过道的?两?边,每隔一段路都悬着一盏油灯。 重樱踩着灯影,很快追上了那两?人。 越往深处走?,寒气越重,潮湿和阴冷像是有意识,直往骨头缝里?钻。 重樱不自觉哆嗦了两?下,将手拢到袖中。 转了几道弯后,到了尽头。尽头是个小房间,房间铁门上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画着鬼画符一般的?血色图案。 这里?又湿又冷,难以想象,会有人住在这里?。 换成宫明月应该不一样?,他本身是蛇,蛇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重樱胡思乱想着,那两?名?小厮掏出钥匙,打开铁门。重樱眼疾手快,冲上前,一人一记手刀,落在他们颈后。 二?人应声而倒。 重樱打开铁门,冲了进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首先是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恶臭,那股恶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很久散发出来的?。 接着是符纸。满目的?符纸,贴在门上,窗户上,墙上,床上,便是锁住小少年的?铁链上,也贴满了这样?的?符纸。 重樱的?视线凝于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身上。 少年缩成一小团,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头,肉眼之下,过于瘦骨嶙峋,竟能看清骨骼的?走?向。 这是宫明月,已经七岁的?宫明月,他在这里?被囚了两?年,每隔一段时间遭人割肉取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相信,叱咤风云的?大魔王,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少年的?双臂缠着铁链,铁链上锈迹斑斑,覆满猩红的?色泽。 那是血染上去的?颜色。 这些不足以触目惊心,真?正让重樱震惊的?,是那根穿过他琵琶骨的?锁链。链子的?另一端,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像是长在他的?身体里?。 重樱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尾巴上。单薄的?衣衫下,蛇尾显得?死气沉沉,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记得?,他快乐的?时候,蛇尾常常会动来动去,摩挲着地面。 假如不是重樱见过他的?蛇尾,不一定能认得?出来,那是条尾巴。 再看那蛇尾的?颜色,不是重樱熟悉的?金色,是覆满斑驳血迹的?暗红色。上面的?鳞片被人拔得?参差不齐,皮肉外翻,到处都是被利器割开的?伤口,几乎找不见一丝完好的?皮肤。 有些地方甚至被大块剜去,伤口发烂发臭,已经化脓。 空气里?的?恶臭味,便是这些腐烂的?伤口散发出来的?。 重樱转头,往桌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搁着一只破旧的?木桶,桶里?有些水,水中掺着血色,已经浑浊。 在重樱看他的?时候,少年似有所觉,或是惊异今日半天,竟无人来割他的?肉。他抬起头来,看见重樱的?瞬间,明显愣了一瞬。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 重樱快步走?到他面前,半蹲下,低声开口:“宫明月,你听我说,这里?是梦魇兽构筑出来的?幻境,你醒过来就没事了。” 空气静默了片刻。 还是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幻象没有如她所料那般坍塌。 小少年脸色惨白,两?颊的?颧骨因?瘦弱高?高?凸起,天生的?美貌在折磨中大打折扣,窥不见曾经的?半分风采。 他的?眼底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芒。 “宫明月?”重樱唤了他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吃一惊。 少年的?肌肤透着炙人的?温度,像是着了一团火。 重樱担心耽误下去会有人过来,走?到门口,从那两?名?小厮身上搜出一把短刀。她用短刀斩断铁链,脱下小厮的?衣裳,将小少年从头到尾裹住,抱在怀里?。 “你别?怕,我带你出去,一切都结束了。”她学着宫明月曾经安抚她的?样?子,温柔地安抚着他,心底却是微微一沉。 她的?心魔是宫明月,宫明月的?心魔又会是谁? 小铃铛?镇长家的?公子?还是这两?名?来取他血肉的?小厮? 怕这两?名?小厮妖化成魔,她用铁链将两?人锁了起来。 囚室外,残阳漫天,橘色的?余辉笼罩着深宅大院。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院子里?盛开的?芍药花溅上了大片的?血迹,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杂乱的?尸体。 从衣饰来看,都是府里?的?下人。 重樱抱着宫明月,跨过尸体,检查是否有活口。 惨叫声从前院传来,重樱循着叫声走?去。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过来,他的?脸上糊满血污,辨不清五官,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抓着重樱大叫着:“蛇妖!蛇妖杀人了!” 重樱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一张黄色符纸认出来,他是之前围攻她的?猎妖师之一。 “什么蛇妖?你说清楚!” “蛇妖!杀人!灭门!”男人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咣当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已绝。 重樱念着“蛇妖”二?字,她只亲眼见过两?条蛇妖,宫明月和檀七郎。难道是檀七郎亲自入梦,来猎杀宫明月了? 这操作还真?是卑鄙无耻啊。 宫明月有三千年的?修为,如果不是蜕皮期,檀七郎根本不能伤他分毫。檀七郎趁他伤重,引他元神入梦,猎杀只有七岁尚不成气候的?宫明月,相当于满级大佬追杀新手期的?菜鸟,妥妥的?作弊行为。 一个还未现身的?心魔在虎视眈眈,又来一个满脑子骚操作不要脸皮的?老蛇妖,重樱登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且不说檀七郎对?她怀有敌意,落入他手中,以他的?鬼畜设定,必定会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假如宫明月真?的?死在檀七郎手里?,梦境坍塌,困在宫明月梦境里?的?她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谁也无法预料。 重樱赶紧抱着怀里?的?小蛇妖,趁檀七郎未发现他们,悄悄往后门走?去。 路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透脚下的?地面,重樱小心翼翼绕过尸体,脚底踢到一只铃铛。 她赶紧用脚踩住铃铛,那清脆的?铃声便戛然而止。她抬目望去,夕阳下,女孩跪在血泊里?,脖子向后仰,折成九十度角的?扭曲姿势,身体已经僵硬,显然死了一段时间。 这女孩是骗她过来的?小铃铛。 重樱低声叹息。小姑娘聪明归聪明,最终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重樱从镇长家逃出来时,夕阳已经隐匿最后的?踪迹,太阳落山后天黑得?快,大片的?阴翳一寸寸覆盖下来,吞噬着天地间最后的?光明。 蛇妖灭人满门的?消息不久后就传了出去,镇妖司的?猎妖师们正在各地追捕妖族余孽,听闻消息,迅速赶了过来,在各个关卡设下了天罗地网。 重樱带着条小蛇妖,根本不敢露面。 在人族对?妖族宣战前,人皇就已经利用舆论,散播人族对?妖族的?仇恨。如今妖族落败,人皇下了赶尽杀绝的?命令,就算人不是宫明月杀的?,他的?身份也足以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小少年身受重伤,妖力?流失,昏迷不醒,急需大量救命的?药。 重樱找了个破旧的?土地庙,将宫明月藏身在此处,自己去镇子上,买了药和吃食。 路上她看到了不少猎妖师,因?听闻那蛇妖灭门手段极其凶残,几乎附近方圆百里?的?猎妖师,都集结在此地。 回到破庙内,重樱把药熬成汁,捏开宫明月的?嘴,灌了下去。小少年口中尝到苦涩,睁开眼睛,眼底遍布厉色,恶狠狠地盯着她。 重樱笑?嘻嘻地说:“不好喝对?不对??苦就对?了,苦口良药。” 小少年挣扎着,半天都没挣脱她的?手。 重樱心中有些小得?意。三千多岁的?老蛇妖她对?付不了,这只满身伤痕的?小可怜,还不是由她任意拿捏。 灌完了药,那少年力?气耗尽,靠坐在供桌旁,一脸的?生无可恋。重樱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大团布,一把匕首,和两?罐子药膏,对?他露出坏笑?。 少年唇角绷紧。 重樱晃了晃匕首:“你的?伤口腐烂了,需要先剔除坏死的?部分,才能上药包扎。” 他尾巴上的?肉长了割,割了长,伤势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部分已经化脓。 在重樱拿着消了毒的?匕首靠近时,衣摆下那条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蛇尾,下意识地往回缩。 重樱下手毫不犹豫,揪住了他的?尾巴,捏了捏。 尾巴变小了,有点可爱。 宫明月沉着脸,压住一尾巴将她扇死的?冲动。 她还不能死。 他现在处境危险,需要她的?帮助。 重樱不是专业的?大夫,没有帮人处理伤口的?经验,她的?动作磕磕绊绊的?,不小心切到了腐肉以外的?部分,那少年也只是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待重樱将腐肉全部剜出,倒上药粉,将他的?尾巴裹成木乃伊后,少年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 重樱伸手戳了戳他的?尾巴,喃喃道:“没有知觉的?吗?” 少年:“……” 少年额前滑下汗珠,惨白着脸,喘了口气:“习惯了。” 习惯被割肉,习惯将所有痛苦都吞入喉中。 重樱戏弄他的?那点儿心思,在小少年这声毫不在意的?叹息中烟消云散。 她寻思着,自己是和宫明月这条蛇处久了,也沾上了他小气记仇的?毛病。她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这里?的?伤等那些猎妖师走?了,我带你去找镇子上的?大夫处理。”重樱指着他的?琵琶骨说。 “我饿了。”少年沙哑着嗓音道。 “我给你做好吃的?。”重樱拿出买来的?干粮。 重樱所谓的?做好吃的?,就是把买来的?馒头撒点调料,放在火上烤。 宫明月小口咽着撕下来的?馒头,幽幽地盯着她。 重樱心虚地躲着他的?目光。 她天生不爱做饭,上回在崖底烤了条鱼,差点送自己归西。她要真?的?使出浑身劲儿给宫明月做大餐,只怕把宫明月的?梦境都给整坍塌了。 昼暖夜凉的?天气,夜里?山间风很大,吹得?门窗嘎吱嘎吱响。小少年口中不断喊着冷,将重樱从睡梦中吵醒,她借着月色看清,那小少年不知何时钻到供桌底下,尾巴卷起来,冻得?瑟瑟发抖。 她脱下身上的?衣裳,裹紧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有了她的?体温,小蛇妖发抖的?幅度明显小了点。 原来蛇也怕冷。 重樱打了个呵欠。小少年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在梦里?低声呜咽着,她凑近听,听清他是在喊“阿娘”,喊了五声阿娘后,又唤阿爹。 重樱摸出一颗糖豆,塞入他口中,自言自语:“你的?阿娘阿爹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能给他的?,也就一颗糖豆罢了。 小少年含着糖豆,终于安静了下来。 翌日艳阳高?照,重樱从黑沉沉的?梦里?醒来时,怀中已经空了。那小少年坐在不远处,双瞳黑漆漆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潜伏在草丛里?,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蛇。 真?是见鬼的?比喻。 他本来就是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鼬的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慎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慎之99瓶;为何普男且自信15瓶;我想冬眠不想学习10瓶;小兔子乖乖、丞相大人5瓶; (* ̄3)(ε ̄*) —— 重樱:尾巴变小了,可爱,捏捏捏。 蛇:我要忍住用尾巴拍死她的冲动。 梦魇的副本大概有两三万字,以十七岁的师父为主。 【采访】 Q:分别请三千岁和十七岁的师父来回答一下,如何对待喜欢樱樱这件事。 三千岁的师父:不急,慢慢来,我要的是天长地久。 十七岁的师父:拖进蛇窟里,直接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4、金色小蛇 重樱买来的干粮和药,只够她和宫明月在山中渡过五日。 这五日以来,宫明月的心魔没有现身,檀七郎也不知踪迹,那些猎妖师没事就在镇子上?晃。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重樱深知,巨大的危机就潜伏在表面的平静下。 宫明月是妖,血肉生长的速度比普通人快,才短短几天,新肉就覆盖了?就伤口。 重樱帮他把缠住伤口的布条都拆了?下来,换上新药。小少年寡言少语,阴沉沉的,用神经兮兮地眼神盯着她,心思跟长大后的他一样难以捉摸。 “小家伙,今天想吃什么?” 宫明月冷脸相对:“我不是小家伙。” “这是重点吗?” 宫明月扭过脑袋:“馒头。” “真乖。”重樱笑得两颊攒出了酒窝。 宫明月:“……” 这些天除了烤馒头她就没做过别的,他怀疑她根本不会?别的。不吃馒头,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午后下了?场雨,雨停时,最后一个馒头填进了?重樱和宫明月的肚子。 重樱打算再去买些干粮,顺便打听消息。刚跨过门槛,她飞快地倒退了?回来,“啪”的将破旧的木门合上?。 正在闭目养神的宫明月睁开眼睛。 重樱从门缝里望过去。破庙外围满了?猎妖师,檀七郎一身锦衣,撑着青竹伞,站在人群中。 “蛇妖就走里面!大家快抓住他!”有人义愤填膺地喊道。 是不是傻,蛇妖就站在你们身边。重樱对这群猎妖师绝望了?,她二话不说,背起宫明月,匆匆朝着后院走去。 “走不了?,被包围了,共有三十七人。”宫明月说。 “这你都能听出来。” 重樱月话音刚落,一支箭迎面射来。她立时往旁边掠去,刚站定,屋外的猎妖师刷刷冲了进来,黄色的符纸怼着重樱脑袋而来。 重樱不怕这些符,但她背上?的宫明月是妖,还是个极其虚弱的妖。她放下宫明月,脱下身上外袍,一张一拢,符纸尽数被她兜在了怀里。 猎妖师们:“……” “她不是妖,她身后那少年才是蛇妖。”檀七郎举着伞走了进来。 众人定睛望去,宫明月下半身裹着的衣裳散开,隐约露出蛇尾。他的伤势痊愈得差不多了?,蛇尾已恢复本来的颜色,那金色仿佛会?流动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然是蛇妖!就是他灭了张家满门!”那些猎妖师激动得像是第一回看到妖,“大家小心,蛇妖会?吃人!” 他们口中的张家指的是镇长家,镇长姓张。 重樱“呸”了?一声:“你们是瞎吗?他全身瘦得骨头没几两重,连路都走不了?,怎么去灭人满门?还吃人,笑死我了?,也不看看你们长得那样,多倒人胃口,送上?门都嫌寒碜。” 檀七郎噗嗤笑出声。 众人转头看他,他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别看我,话是她说的。” 说着,他又毫不客气地往众人心口补了?一刀:“她说的挺有道理。” “简直欺人太甚!”一名络腮胡大汉忍不了?地大喊一声。 重樱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的宫明月:“从各位气质来看,我相信大家不是天生貌丑,就像妖也并非天生恶妖,我身后这位小公子,我敢以性命保证,他出生到现在,手?上?从未沾过任何人的血。” “妖就是妖,哪有善恶之分!他没杀过人,他的父母总杀过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一名做道姑打扮的女子摸着脸颊上?的刀疤,眼神冷厉,“大家莫要被这小妖女哄骗,大家一起上,杀了?妖孽,去镇妖司领赏。” 重樱只好将双手?拢进袖中,一手?抓了?把符纸,一手?摸到剩下的药粉,大喝一声:“暗器!” 众人被她的气势喝住,皆不自觉后退三步,严阵以待。 重樱抱起宫明月转身就跑。 这些猎妖师不足为惧,真正令人忌惮的是檀七郎这条毒蛇,希望那些猎妖师的符纸能对他有用。 檀七郎勾唇一笑,手?中纸伞轻旋,带起的气流,卷起漫天的符纸,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他站在那气旋中心,扬袖挥出一道紫色的光芒。 重樱避之不及,被紫光击中,扑倒在地,张口喷出的血雾尽数淋在了宫明月的尾巴上?。 宫明月蛇尾完全暴露的瞬间,夺目的金色刺激着众人的视觉,有人为之发了?狂,不管不顾大声喊道: “那蛇妖的尾巴肯定很值钱,谁也不许抢,我要割下他的尾巴!” “大家都看到了,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吞!” “哼,各凭本事,谁杀了?蛇妖就是谁的!” 重樱趁着他们内乱,低声对宫明月说:“我拦住他们,你快跑。” 小少年却抓住她的手?指,在他沾血的尾巴上?快速划着。 蛇尾上很快出现一个符文,最后一笔收尾,符文绽出光芒。 万丈金芒瞬间穿透了整间破庙。 重樱下意识地合起双目。 隔着眼皮,依旧能感觉到那无所不在的金光,耳畔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叫声中藏着深深的恐惧。 她僵着身体,悄悄掀开一条眼缝,灼目的金光刺激得她的眼角沁出湿意。 泪水模糊的视野中,一条巨大的蛇尾游移着,蛇尾上的鳞片流动着华彩,原本是绚烂的流金,染上?了?一层鲜红后,有种说不出的妖冶、华丽。 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鲜血在地面上漫开,浓烈的腥气充斥着重樱的鼻端。她举起自己的手?,指尖血痕未干。 宫明月的尾巴上?有宫南雪留下的封印,为救小铃铛,他破了一半封印,现出蛇尾,而灵女的血,帮他破除了另一半封印。 檀七郎化出蛇身,一紫一金,两条蛇在破庙里缠斗着。幸存的猎妖师瞪大着眼睛,嘴里喃喃着:“蛇,好大的蛇。” 紫光从天而降,穿过他的天灵盖,血色嘭地炸开。 重樱脸色一白,爬起来就跑,跑了?两步,紫蟒轰的砸落在她的面前,化出檀七郎的模样。 他捂着心口,咳着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金蛇跌落在重樱的脚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成两根手指粗细,团起来巴掌大小的模样。 重樱:“……” 这就是传说中的帅不过三秒?! 檀七郎抹掉唇边的血痕,盯着她脚下的小金蛇,眼睛发亮:“师弟啊师弟,想不到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在檀七郎的手?伸过来的瞬间,重樱先他一步,拎起脚下的小金蛇,塞入腰间的口袋里,拔腿就跑。 跑到一半,她想起什么,顺手从死人堆里顺走了?一把弓,以及一个包裹。 檀七郎起身去追。他身受重伤,被宫明月伤了元气,重樱又脚底抹油,眨眼不见了?踪影。 “咳咳、咳咳咳。”檀七郎气得咳出一大口血,抬脚碾碎了?地上的死人脑袋。 重樱一口气不知跑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没了檀七郎的踪影。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回头张望,确信那檀七郎不会?再追来,彻底松了口气。 怕遇到别的猎妖师,在天黑之前,她直接钻进了?深山里。 顺手牵羊带走的包裹里有打火石和干粮,她找了个山洞,捡了些干柴生火。 重樱坐在篝火前,打开腰间的布袋。金色的小蛇团成球的形状,一动不动地趴着。 “喂,死了没?”重樱伸手?去捞它?。 小蛇有气无力地晃了?下尾巴。 重樱示意它看火堆,配合着唧嘴的动作:“看见没有,不许凶我,凶我就炖了?你做蛇羹。” 小蛇的脑袋顶着她的指尖,蛇影一晃,缠上?她的手?指,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她的袖中,缠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惊得重樱发出一声尖叫,蹦了起来,哪知脚后跟踩到一块生了?青苔的石头,砰地跌坐在地上。 重樱摔得头晕眼花,金色的蛇脑袋从她袖中探出,甫一对上她的目光,眼睛里露出一丝嘲弄。 重樱发誓,她在这厮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的神色。 她气得磨着后槽牙,原本对小蛇的那点戒备和恐惧,也被抛之脑后,捏着小蛇的脑袋,将它?从袖中拎了出来:“你捉弄我。” 小蛇冲她吐了?吐红信子,看起来很是嚣张。 书里宫明月一直都是半蛇的状态,即便完全化出蛇身,那也是巨型的金蛇,粗壮如皇宫里矗立着的金柱子,似这般被人打得修为降级,化成小蛇的模样,还是第一回见。 重樱以为它这般模样,与山间的小野蛇没什么区别,现在看来,倒有几分灵智,约莫就她家边牧的智商。 她将小蛇丢在地上:“不许缠我手?腕。” 蛇的触感冷冰冰的,她不喜欢。 小蛇怕火,立时游得远远的,藏进了?阴影里。 晚饭吃的是肉干。这群猎妖师挺会享受,包裹里不单备了?肉干,还有美酒。 重樱将肉干撕成一条条,喂给小蛇,自己拨开酒瓶的塞子,尝了?一口。 酒是石榴味的果酒,味道清甜甘冽。 重樱咕噜噜喝了?大半,将酒瓶搁在身侧,打算留着明天喝,转头发现那金色的小蛇从阴影里钻出来,好奇地盯着瓶口。 “想尝?”重樱起了?坏心思,从包裹里找出一只酒杯,倒满一杯酒,放到小蛇的面前。 小蛇犹犹豫豫。 “又香又甜。”重樱舔着唇角,笑容看起来坏极了?。 小蛇在她的蛊惑下,尝了?一口,歪歪脑袋,似乎是没尝出味道,直接将脑袋埋进了?杯子里。 不消片刻,一杯酒都进了?它?的肚子。重樱直呼好家伙,又给它?倒了?一杯。 一连好几杯,直到酒瓶见了?底,小金蛇依旧意犹未尽,红色的豆豆眼盯着她。 重樱晃晃酒瓶:“没了。” 她用手戳着它?的脑袋:“看不出来,酒量挺好,不用担心被人捉去泡药酒了?。” 小蛇的脑袋被她的手?指戳得一晃一晃,有些晕。 吃饱喝足,重樱也困了,她从包裹里取出一件衣裳,铺在篝火旁。 小蛇趴在阴影里看她,过了?一会?儿,摆动着蛇尾,晃晃悠悠朝她游去,想缠她的手?腕。 不知怎么回事,重樱就在它眼前,偏他一时往左晃,一时往右晃,直接在原地转起圈来,重樱反而离它越来越远。 再看重樱,双手?捂着肚子,指着他哈哈大笑:“醉了?醉了?!” 小蛇生气地扭过脑袋,将自己盘了?起来。 重樱凑到它跟前,口中发出一声“咦”。 小蛇好奇看她。她趴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摸他的蛇身:“像颗柠檬。” 小蛇眼睛里透出疑惑。 “盘个金元宝给我瞧瞧。” 小蛇张了?张嘴,冲她露出两颗小尖牙。 重樱快速缩了回去,双手?揣在袖中,咕哝着:“不经逗,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染柒、4170684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6瓶;符离20瓶;想睡觉的柠檬、鹅鹅鹅、脱线总裁10瓶;伊澜、战哥的大宝贝儿5瓶;彼岸花开,不见叶、41706840、泽殿、离辞、纣王偏宠妲己妖1瓶; 么么哒~ —— 前些日子答应过加更,今日两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5、故人重逢 山中岁月短,不知不觉,重樱顺来的干粮被一人一蛇吃尽。 宫明月屠杀三十七名猎妖师的消息很快扩散出去,这下他身上直接背上?了?两桩血案,重樱在破庙内露了面,也上?了?猎妖师联手追杀的名单。 幸而时下正是暮春,山中鲜果、走禽丰富,重樱砍了?些树枝,做成箭支。可惜她功夫不到家,费了不少箭支,愣是一头猎物也没打着,只能上树摘些果子,下河捞点鱼虾。 她烤鱼的技术一如既往的烂,小蛇已经放弃和她同食,自己出去打猎,偶尔还会?带回来两只鸟给她加餐。 重樱想破脑袋,都没有想明白,他一?条没有翅膀的蛇,是怎么捉到鸟的。 大概是看她连去毛都不会?处理,小蛇一?脸生无可恋地用牙齿,一?根一根帮她拔鸟毛。 后来,小蛇又给她带了?些鸟蛋。 小蛇松开尾巴,将鸟蛋放入她手心里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重樱解读的是,假如她连蛋都不会?煮,饿死算了?,它再也不会?投喂她了。 被团起来只有巴掌大的小蛇投喂,重樱心里是有点愧疚的,她决定苦练箭术,争取早日自己打猎。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有这一?人一蛇坐镇,山中的飞禽走兽,不少连夜搬了家。随着山中猎物减少的,还有重樱带来的那包糖豆。 糖豆是她先前买干粮时一同?买的,味道与宫明月给她的差不多。 起初在深夜里听到一阵轻微的嘎嘣嘎嘣脆的声响,重樱以为是来了老鼠。 自从她和小蛇住在这山洞里,周遭的老鼠都绝了?迹,不知是哪个胆肥的,敢半夜来偷她的存粮。 重樱雄赳赳气昂昂,备齐了?打鼠道具,闷棍还没敲下去,就见那黑暗中一截金色的尾巴闪闪发光。 着实因宫明月的尾巴太过耀眼,连夜色都藏不住。重樱丢了?棍子,伸手一?捞,将小蛇抓在手中。 小蛇嘴巴翕动着,嘴角还有糖豆的残渣。 破案了?。 重樱:“合着每天半夜的动静,都是你搞出来的。” 变成蛇了?,还是这么爱吃糖,可见这大妖怪嗜甜的毛病是天生的。 再看那一包糖豆,已经没了大半,重樱看着都觉得牙疼,她捏开蛇嘴,露出它的一?排小尖牙。 小蛇扭着身子,奋力挣扎着,不高兴给她看牙。 重樱与它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已经摸透它的脾性,早已不觉得它可怕,反而觉得它和自己从前养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 她仔仔细细给小蛇看了?牙,小蛇的牙口很好,没有坏牙,牙齿也比她想象得白。 重樱将剩下的糖豆没收,一?天一颗,给小蛇吃着。 两个月后,天气转热,山中的果子和走禽都被重樱和小蛇吃尽,重樱拿着弓箭,打算走远一?点,多打点猎物回来屯着,顺道打探消息,看看那群猎妖师是不是走了?。 出门前,小蛇游过来,一?口叼住她的裙摆,仰起头来,用豆豆眼与她对视。 以往重樱出门,它都是缠在她手腕上?的。 山中多猛兽,有它在,那些猛兽凶禽远远感受到它的气息,不敢近重樱的身。 重樱蹲下身来,在小蛇缠过来时,摸了摸它的蛇脑袋,温声道:“这次我是去镇子上?,我?尚可伪装,你修为倒退后,身上妖气藏不住,带上你会?被猎妖师发现。听话,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自从那些蹩脚的猎妖师死在宫明月的手下后,惊动了镇妖司,现在来的都是有真本事的,重樱不敢冒这个险。 小蛇犹咬着她的裙摆不松口,重樱心知,它是怕她将它丢下。 她将剩下的糖豆都拿了出来:“这些你慢慢吃,一?天一颗,等糖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重樱下山的时候,太阳刚升起,她裁了?块布巾,当做面纱蒙在脸上。 山脚下有个村子,村口的前头,半大的放牛娃躺在榕树下打瞌睡,黄牛低头啃地上的草。 重樱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挑了?个人少的镇子,幸运的是,没有撞上?镇妖司的猎妖师,还买齐了?所?需之物。 这样她就不用出远门打猎了。 小蛇心智尚幼,她也不放心将它留在山洞里那么久。 重樱拎着大包小包,走出镇子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 重樱转头,檀七郎站在不远处,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她。 重樱警觉:“你别胡来,我?只要大叫一声,附近的猎妖师就会赶来,到时你我?都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檀七郎合起折扇,笑?容微敛:“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你射伤云罗的事,我?可以不予追究。” “那你找我做什么?” “合作。” 重樱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费心。” “你有。”檀七郎缓缓朝她靠近,“师弟为你,可是强行?破了封印。” “抱歉,我?暂时不想做欺师灭祖的事情。你想杀他,便自行去寻他。” 檀七郎突然捂着心口咳了起来,他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按住嘴角,很快的,帕子上?透出殷红的颜色。 重樱恍然大悟,不是檀七郎不去寻仇,而是他不敢。他被宫明月伤的很重,就算宫明月如今修为降级,他依旧对宫明月有些忌惮。 这下重樱的底气更足了?。 檀七郎将唇角的血痕擦拭干净,慢吞吞地说:“他不会?再信任何人,张府两年的囚禁生涯,早已改变他的心性,你不与我合作,你我?最终都会折在他手里。” 宫明月不可信,檀七郎更不可信,落在檀七郎的手里,她只会折得更快。 “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你的师弟,你一?再相逼,你师父泉下有知,会?寒心的。”重樱丢下这句,没理会?檀七郎的反应,转身就走。 回去的时候,经过村口,村子的石壁上?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着零星的紫色小花。 先前她出来时,还没有这些藤蔓和小花。 榕树下做坐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摇着蒲扇赶苍蝇,瘦削的老黄牛哼哧哼哧啃着草。 重樱沿着原来的路上山,奇怪的是,原本蜿蜒的小路,不知何时被茂密的植被覆盖,早已没了人迹。 她挠着脑袋,满脸茫然。 她就是从这儿下山的,她下山时,前一?天刚下过雨,路上还留下了?她的脚印。 如今莫说她的脚印,连路都没了?。 重樱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有找到上山的路,就在她惆怅纠结时,呼啦啦一大群人影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手中持着白晃晃的刀剑,团团将她围住。 “老大,就是她,我?看她在这晃悠半天了,肯定不安好心。”黄毛青年道。 “说,你在此处做什么!”刀疤脸喝道。 “咦,你们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点眼熟?”瘦长少年道。 “你们说的是这个?”一?名看起来有点文弱的书生,刷地展开?一?幅画卷。 众人噼里啪啦一席话,把重樱绕晕了?,她抬眸朝书生展开?的画卷望去。画上画着一?名粉衣少女,少女明眸皓齿,面如桃花,看一?眼便再也不会?忘记。 画的不是别人,正是重樱。 重樱跟着“咦”了?一?声。 “她就是寨主要找的人,给我?拿下。”领头的老大下令。 重樱没有反抗,乖乖由他们拿绳子将双手捆了?,跟着他们上山。 她走的小路是没了?,上?山另辟了?一?条新路,这些人看起来像是一伙山贼,整座山被他们圈起来做了?山贼窝。 重樱被领进了?一?个山洞。 那山洞是先前她和小蛇住的,如今山洞内部被扩宽,添置了?家具,挂上?垂帘,整得有模有样。 重樱问领她进来的人:“你们从哪里来的?这里住的是谁?有没有见过一?条小蛇?那小蛇浑身都是金色,喜欢将自己盘起来,看起来脾气有点不大好。” 那人解了她的绳子,没说话,转身走了。 重樱找了个地方坐下,揉着手腕上?被绳子捆出来的红印。 她买回来的东西都被没收了,里面有小蛇爱喝的甜酒和爱吃的肉干,她还特意走了一?条街,买了一?包糖豆。 小蛇丢失修为,还喜欢闹脾气,不会?被这些人逮住泡了药酒? 重樱越想越惊,蹭地一下站起,冷不丁地发现帘子上?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身形来看,是个少年郎。 “你是这里的主人?你有没有见过……”重樱话还未说完,帘子上?的人影消失了。 重樱追上?前,掀开?帘子,帘后空无一?人。 铁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重樱一路上都在打量地形,这个山贼窝几乎占据了整座山,每隔百步左右,就有人巡逻。 这些人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假如不是身怀法?力,能在半天就搭出这么大的寨子,重樱是不信的,偏偏她没从他们身上?感觉到法力的存在。 重樱百思不得其解时,被人推进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一?半是山洞,一?半由木头搭建,她刚站稳,啪的一?声,推她进来的人将她带过来的弓箭丢在她脚下。 重樱捡起弓箭,屋门轰地在她眼前合上?。 屋内没有窗户,四壁不知涂了?什么,屋门一经合上?,周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叫重樱打了?个哆嗦。 说不怕,是假的,她心中惦记着小蛇,顾不上?去害怕。 她伸出手中的弓,敲敲打打,一?路走到了墙壁前,问:“有人吗?” 重樱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下文,她抱了抱胳膊,感觉有些冷。 要不是为了?找到小蛇,她才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这些人奇奇怪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黑暗吞噬着她的理智,恐惧的念头在看不到的地方滋生,重樱后颈冒出鸡皮疙瘩,跺着双脚,制造出声响,打破这可怕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 嘶嘶。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重樱惊道:“是你吗?” 她半蹲下身体,将手伸出去:“你过来,缠着我?的手腕,我?带你出去。” 头顶传来咔咔的声音,接着,一?缕光从天而降,光芒虽微弱,却足以叫重樱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在她的身前,盘踞着几条黑色的蛇,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她。 根本不是她的小蛇。 重樱尖叫着跑开?。和小金蛇处久了?,都快忘了?对蛇本能的恐惧。 黑蛇朝着她游来,她抽出箭支,搭在弓弦上,咻朝它射了?一?箭。 箭射偏了。 重樱再次射出一箭。 这些蛇似是有指挥,半点不惧她射出的箭,有条不紊地朝她靠近。 重樱冷汗连连,一?箭又一箭射出,没有一?箭射中。 “箭术还是那么烂。”黑暗中传来一声嘲笑。是少年的嗓音,正处于变声期,略带了?点低沉沙哑。 “谁?”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日记】 day1:今天我给樱樱抓了两只鸟,她不会去毛,我用嘴巴一根一根帮她拔鸟毛。不写了,我去吐吐嘴里的毛。 day2:今天我给樱樱带回来几颗鸟蛋,但我怀疑,她连鸟蛋都不会煮。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感到了冒犯。 day3:樱樱的糖豆和阿爹给的糖豆味道一模一样,甜。糖豆都吃光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day4:今日外面来了一群猎妖师,樱樱没有回来。 day4:今日樱樱没有回来。 day5:今日樱樱没有回来。 day6:今日樱樱没有回来。 …… …… day3650:樱樱,你敢回来,你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6、水果表演 四周亮起光芒。 原来这屋内别有洞天,重樱身后的不远处,石壁上嵌了??扇门,屋门打开,露出少年的身影。 少年穿了件雪白的袍子,脸上覆着??张描金面具,即使站在温暖的烛光里,也驱不散那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重樱一下子就从他的身形认出,他是站在帘后的那人。 “是你?”重樱疑惑,“你是这里的寨主?听你的语气,似乎认识我。你既是这里的主人,你有没有见过……” “知道吗?我平生最痛恨骗子。”少年轻飘飘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答案与重樱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重樱皱眉,忽觉身体??轻,竟凌空飞起,落在少年的身前。 少年伸出长臂,箍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壁上,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露出阴狠的神色。 重樱被夺了呼吸,视线模糊起来,胸腔因无法呼吸,泛着干涩的疼痛:“你……你究竟是谁?” 少年抿着唇不说话。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着重樱挥着双臂,她的指尖摸到少年冷硬的面具,手?中用力,啪地将其打落,露出少年的脸来。 ??张极美的脸。 高鼻梁,桃花眼,眼尾狭长,眼角微微上挑,肤色冷白得几乎找不出瑕疵。 只是年纪不大,稚气未脱,少了分?艳色,多?了点青涩。 待完全脱去青涩与稚嫩,经过岁月的沉淀,这张脸将会美得足以颠倒众生。 重樱见过这张脸。 这应该是少年时期的宫明月。 “果然不该对卑鄙无耻的人类心?存期待,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撒谎。”少年五指收紧,挤压着重樱胸腔内所剩无几的空气,眼底杀意浓烈,“骗子都应该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重樱的面颊泛着青紫,张开唇,声音里尽是茫然:“我、咳咳、我骗你什么了?” 幻境外,她或许对宫明月不够真诚,说了几句谎话,但在幻境里,她行得?正坐得?端,就算是檀七郎站在她面前,诱惑她背叛宫明月,她依旧能守住自己的本心。 为了他,她与所有的猎妖师为敌,担心?他被人抓走,孤身闯入龙潭虎穴,被关进小黑屋里,怕得?浑身发抖时,也强忍着恐惧继续打探消息。 她等到了什么? 等到他放蛇吓她,口口声声咒骂她是骗子。 重樱心头的委屈??时间尽数往眼眶涌去。 “你才是骗子,说好等我,却翻脸比翻书快。”她哽咽着大声咒骂,眼角滚下的泪如开了闸的洪水,“你还关我小黑屋,放蛇咬我。混蛋!是我??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这样的人,活该没有人真心?相待。” 重樱满腔悲愤,眼角含泪,眼眸通红,狠狠瞪他。 那些眼泪拼命往宫明月的手?背上砸,温热一点点晕开,似是直接烫进了他的心?底。 宫明月心?尖??颤,力道微松。 重樱没了他的禁锢,跌坐在地上,新鲜的空气涌入她的喉中,呛得?她大口咳嗽起来:“我没吃饭,没喝水,马不停蹄地赶回来,都是为了你,没良心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是真的,蛇都是冷血的,是我笨,我怎么会为了??条蛇……” 宫明月抓住她的手?。 重樱哭声??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不许再哭。”她一哭,他就心烦意乱。 重樱是没哭了,眼角的泪还在簌簌往下落,她的拇指与食指搓着滴到指尖的泪珠。 果然,对付蛇,什么硫磺粉、生石灰,都不及眼泪有用。 “……真的没吃饭?”半晌,他问。 重樱还没说话,腹中忽地传来一连串震天响,在这幽静的洞内,格外明显。 重樱面颊轰然红了个透底,这回是丢脸丢的。 少年凉薄的面孔上隐约浮起一丝笑意,那缕笑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若非他满身阴森恐怖的杀意淡去了许多,重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颗糖豆递到她的唇畔。 重樱不客气地一口叼走。 少年掀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下,慵懒地曲起??条腿,漫不经心的音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杀机:“你走后,我每天吃??颗糖,把糖吃完了,也没有等到你回来。” 他转眸看着重樱,眸子黑得?吓人:“我在这里等了十年,这十年来,我每天想的都是等我抓到你了,该如何处置你。” 少年在说着如何处置她的时候,就好像在考虑??道菜该油炸还是清蒸。 “我才出去半天,怎么就十年了!”重樱嘎吱嘎吱嚼着口中的糖豆,眨着眼睛,眸底水光潋滟。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才出去半日。你看,我身上穿着的还是离开时的衣裳。”重樱卷着自己的袖子,递到宫明月的面前。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仿佛背了??桩六月飞雪的大冤屈。 少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记忆力绝佳,自然记得?她走的那天穿的是件粉衣。画上的重樱,着的也是这件粉衣。 她的模样,他已经在心底描摹了无数遍。那幅寻人的画,还是他亲手画的。 “……难道这里真的是我的梦魇?”意识到两人计时方式的差别,少年的表情凝滞了??瞬。 重樱倏然明白过来。 这里是宫明月梦魇构筑出来的幻境,时间的流逝自然没有逻辑可言,她离开的半天,幻境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 难怪他??见了她,就发疯杀人。 他以为自己再次轻信了??个骗子。 她和檀七郎不受幻境时间的影响,约莫因为她和檀七郎是闯入者。 宫明月满身的杀意顷刻间散了个干干净净,他卷起袖子,擦着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神色中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你真的是为我入梦而来?” 小姑娘刚哭过,脸还皱巴巴的。 突如其来的温柔,叫重樱有点不适应。虽说是被迫进入他的梦魇,那也是为了他。她点点头:“找到心魔,我们就能出去了。” “倘若出不去,又如何?” “檀七郎会杀了我们。” “不用怕,他那点修为,我还不放在眼里。” 重樱噎住,这不可一世的风格,真的很宫明月啊。他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梦魇的设定,也是重樱始料不及的,她还准备了??肚子的话,打算将前因后果都说给他听。 “幻境如此凶险,你肯为我入梦,又 不离不弃追随于我,定是与我关系匪浅。”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眸光灼然,“难道你是我的……妻子?” 呸呸呸,想得美。 重樱真想呸他??脸,奈何修为是个被他吊打的菜鸡,只好弱弱纠正他:“我是你的徒弟。” “我收徒了?”少年惊讶,上下扫视她一眼,像是不相信似的,“我怎会收你为徒?” “我怎么知道,总不至于是你自己瞎了眼。”重樱嘴欠。 少年身上腾地漫开杀意。 “定是你慧眼识珠,发掘了我这块璞玉。”重樱没骨气地改口。 少年挑起唇角,笑得?满室生辉:“你叫什么名字?” “樱樱。”重樱想了会儿,答道。 “嘤嘤?”宫明月眼神怪异,下了个结论,“很适合你。” 重樱吃了糖豆,觉得?更饿了,往他袖口里看:“糖豆还有吗?” 宫明月抓住一把糖豆,递过去的瞬间,又收了回来:“既然我是你师尊,唤声师父来听听。” 喊就喊,反正在幻境外她已经唤了无数遍。 重樱张口,“师父”二字到了嘴边,却别别扭扭,咕哝半天,没咕哝出个所以然。 对着三千岁的宫明月喊师父毫无压力,因那是个老?妖怪,年龄大她几百轮,眼前这个宫明月,顶着??张十七岁的脸,所谓“??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喊出口,重樱怎么想怎么觉得?都是自己吃亏。 “可不可以不唤师父?”重樱鼓起勇气,在他的眼神骤然冷厉下来之前,解释道,“你还青春年少,何必老?气横秋地当我师尊。” “收徒不论年龄,只论本事。”他将手?轻轻往石壁上??按,石壁上立时多了??个掌印。 重樱小声嘀咕着:“……可我已经拜过师父了。” “按照你所言,我与他是同??人,那唤我??声师父,与唤他师父,又有什么区别?” “我拜他为师的那天答应过他,绝不再拜他以外的师门。你是他,但你又不是完完全全的他,若我拜你为师,便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被他知道要拿鞭子抽我的。”重樱可怜巴巴地说道。 “我对你这么凶的吗?”少年掐着自己的下巴。 “樱樱,想不想看点好玩的?若我哄得?你开心?,唤我??声师父,如何?”过了??会儿,少年突然道。 重樱好奇:“什么?” 少年打了个响指,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十几条五颜六色的蛇,重樱吓得?糖豆都扔了出去,快速爬起来躲到宫明月身后。 那十几条色彩斑斓的蛇,排列成四队,跟蚯蚓似的扭来扭去,重樱看了半天,愕然道:“它们在跳舞?” “好看吗?” 重樱一脸纠结,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宫明月,好看是不好看,这么多?蛇扭起来,怪渗人的。 “樱樱不喜欢看它们跳舞,那就换别的。”宫明月冲它们勾了勾手指,小蛇朝他们游过来。 重樱头皮发麻,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趴到了宫明月的背上,脑袋抵着他的脑袋,大声道:“停!快停下来!宫明月,你快点命令它们停下!” 少年懒洋洋地抬起左手,随意指了指:“你们,盘成西瓜,你们,盘成葡萄,还有你们几个,扮成水蜜桃。” 于是在宫明月的指挥下,绿色的蛇尾巴勾着尾巴,团成了西瓜,紫色的蛇缠成葡萄。水蜜桃难度有点大,因它是黄皮里泛着点红。几条黄色和红色的小蛇,盘了半天,把自己给盘晕了,扭做??团。 重樱原还有些怕,这下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樱樱笑了,该履行承诺了。”宫明月将她从自己的背上拽下来。 “我没有答应。”重樱起身。 ??只手陡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重樱右脚崴了??下,跌坐在地上。 宫明月倾身而来,单膝跪在地上,左手锁着她的双腕,举过头顶,将她抵在石壁和自己的胸膛中间,右手指尖抚过她的眉骨。 她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他方才掐过的指印,红红的,像是打下了他的标记。 宫明月的双瞳黑漆漆的,直直地盯着看。 重樱不喜欢这样被侵犯的姿势,皱着眉头,奋力地挣扎着:“宫明月,你松开我。” “宫明月?怎么直呼为师的名字,没大没小。” 少年惯使用左手?,力道大得吓人,仿佛铁箍??般,重樱根本挣扎不动。她慌得?手?脚并用,两只脚胡乱踹着,在他的白衣上添了好几道黑脚印。 宫明月的目光扫向蛇群,蛇群得了命令,朝重樱涌来,环绕在她的周围,虎视眈眈。 重樱四肢僵住,再不敢挣扎一下。 “这样才乖。听话,唤声师父来听听。”少年抵着她,呼吸间,熟悉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 属于宫明月独有的气息,幽魅中掺了点冷香,迷人,又危险。 “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重樱郁闷地唤了??声。 变态呀,甭管是那个三千岁的老?妖怪,还是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都是个死变态。 这老?妖怪的变态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不,明显老妖怪比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更善于伪装,在外头装得???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伪君子模样。 面前的宫明月,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本性。 宫明月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听你唤师父,我心?里极高兴。樱樱,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寂世羽光、泽殿、脱线总裁、伊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白20瓶;夜茴夕枫18瓶;伊澜15瓶;lu、忽晚10瓶;拾梧壹柒5瓶;泽殿4瓶;吟游诗人妮娜、景昕、咳咳、柳浪馨1瓶; (* ̄3)(ε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7、杀身之祸 重樱忍着没反驳。 宫明月凑近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蛇对气味很敏感,樱樱,我喜欢你的气味。”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他的盘中餐似的。重樱暗中翻了个大白?眼?。 宫明月笑容忽然一顿:“樱樱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重樱的心弦霎时紧绷了起来:“胡、胡说!” 宫明月低下头,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嗅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是檀七郎那条毒蛇的味道。”少年双眼?眯了起来,眼?底蹦出刀子般的寒芒,“樱樱与他有来往?” “没有,我最怕蛇了,他唾液里有毒。”重樱脑袋摇得飞快。 “真的?” “真的!”重樱的面颊陡然一白?。宫明月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纤细雪白?的脖颈时,如同冰针,轻轻将她?扎了一下。 不疼,就是发麻。接着有温热的细流顺着她?颈侧的线条流淌,她?的鼻端很快嗅到?了腥气。 重樱微微偏了下脑袋,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莫怕,只是略施惩戒。只有疼了,才?会记得更清楚。”少年凑近她?的颈侧,伸出舌头,舌尖从她?的伤口上掠过,一寸寸将鲜血舔舐干净,“离他远点,我不想一点点舔掉你身上不该有的气味。” 重樱在发抖,全身上下,几乎每一根汗毛,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宫明月造成的伤口并不大,经他舔舐过,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但给?重樱造成的心理阴影,是无法?愈合的。 重樱感觉到?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既然这里是个梦,那一定是个美?梦。樱樱陪我永远留在这个幻境里好不好?”宫明月轻声呢喃着,舌尖残留着她?的气息,令他回味无穷。 他舔着唇角,眼?神幽暗。 重樱真想把“梦魇”两个字拍在他脑门上。 梦魇,梦魇,听不懂么!哪有把噩梦当美?梦的! 宫明月将全身僵住的重樱横抱在怀里,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屋外晴空万里,日光暖洋洋的,照在重樱周身,终于将那侵蚀骨肉的阴寒驱散了些。 “寨主!寨主!”守在屋外的其他人围拢过来,好奇地看他怀里的重樱。 重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索性将脑袋埋进宫明月的怀里,扮鸵鸟。 “传令下去,宰牛设宴,为樱樱接风洗尘。”宫明月胸腔微震,声音在重樱的头顶响起。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重樱洗了澡,换了新衣裳。 据她?观察,这寨子里有男有女,统共有几百号人。宫明月不知怎么想的,妖怪不做,跑来做山贼的头子,拜他所赐,现在她?成了这窝山贼的二把手?。 因他是这样向大家介绍她?的:“这是我的徒弟,樱樱,将来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 虽然那些山贼搞不懂,她?怎么从他的梦中情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他的徒弟。这么多?年来,凡追随他的,都见?过他整日抱着一幅画,动不动就发疯,画里的女子就是重樱,他们便?以为重樱是他的心上人。 不懂归不懂,巴结还是要巴结的,于是一群人,个个都改口唤她?“大小姐”。 宫明月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中,怀中揽着重樱,笑得肆意张狂:“我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那张年纪轻轻的脸,配着那句“后继有人”,可真是不搭。 众人纷纷道:“恭喜寨主,恭喜大小姐。” 也不知是谁带头的,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重樱:“初次见?面,没备什么礼物,小小心意,请大小姐笑纳。” 其他人跟着效仿,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摸了出来给?重樱当礼物。 “祝寨主和大小姐洪福齐天!” “祝寨主和大小姐福如东海!” “祝寨主和大小姐福星高照!” “祝寨主和大小姐……呃,相?亲相?爱,心心相?印,百、百年好合!”刀疤脸没什么文化,众人都是成语一个个往外蹦,他憋了半天,总算给?他一下子憋出三个成语,脸上别提有多?得意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 书生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笑盈盈道:“他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寨主和大小姐别跟他一般计较。” 重樱面前的桌子上眨眼?就堆满了礼物,有金银珠玉,也有书本、梳子、折扇、贝壳之类的小玩意。 “为师也有礼物送给?樱樱。”宫明月坐直了身子,等吊足重樱胃口,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弯弓放在重樱掌心。 弓身通体呈碧绿色,其间流光溢彩,有雏凤展翅翩然欲飞。 重樱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喜欢吗?” 重樱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她?拿起玉弓,爱不释手?地摸着,好些日子没见?了,有些想念它?的手?感。 这里是宫明月的幻镜,这把弓自?然不是当初宫明月送给?她?的那把。 按照幻镜里的时间,此时曦灵女已经肢解魂散,碧玉弯弓应早已随她?葬身无尽海。 是他下海替她?打?捞上来的么? 重樱心情复杂。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颈侧,宫明月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已经愈合了。” 重樱怕他丧心病狂,又在她?颈侧划上一道伤口,身边往后挪了挪。 “不要乱动。”宫明月从袖中摸出一方锦盒,锦盒内装着一枚长命锁,他将长命锁戴在重樱的脖子上,眼?睛弯弯,“很适合樱樱。” 乐声响起,寨子里养着的舞姬挥舞着水袖,进入大厅,为众人起舞助兴。 这群山贼比重樱想象得会享受。 重樱坐在桌前,干眼?瞪着她?收到?的礼物,摸都不敢摸一下,有宫明月在旁边虎视眈眈,她?怕她?摸了,沾上这些男人的气息,会被他以惩戒的名义剁了双手?。 这条蛇的脑回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 宫明月伸出左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抵到?重樱唇畔。 他对投喂重樱这件事很有兴趣,几乎将桌上的菜都夹了一遍。 她?喜欢吃的,吃到?嘴里表情会很高兴,不喜欢吃的,会皱下眉头,但也不会浪费,皱巴着一张脸吞下。 重樱吃完一口豆腐,张开嘴,忽觉唇边抵上微凉之物。她?收回目光,看向宫明月,他以手?托盏,笑吟吟地望着她?。 杯中酒水盛着烛光,水色潋滟,绵柔醉人的气息漫开。 宫明月道:“做我的徒弟,凡事要遵守我的规矩,其一,便?是不许私自?饮酒。今日师父高兴,许你饮酒。” 宫明月的确是不许重樱饮酒的,记得十?六岁生辰宴的那日,他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重樱不喜欢喝酒,她?只喝那种带点甜味的果酒,宫明月递过来的这杯酒,酒气冲人。 她?正欲拒绝,那宫明月左手?端着杯盏,右手?压着她?的脖子。 重樱被迫喝下了这杯酒。 浓烈得酒气呛着她?的喉咙,她?的脸颊宛如火烧一般泛起燥热,透出瑰丽的胭脂红,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含着水汽,雾蒙蒙的,透出别样的风情。 宫明月饶有兴趣,又斟了一杯。 “不能喝了。”重樱摇着脑袋拒绝着,奈何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被迫又饮了一杯。 宫明月喜欢这种感觉。他看着她?泛着薄红的面颊,以及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眼?神兴奋。 这种将她?掌控在手?里肆意揉捏的感觉太美?妙了。 他的双腿控制不住地想化成蛇尾,将她?圈起来,牢牢地圈在怀里,藏住了,叫谁也不能窥见?她?的美?丽。 酒是烈酒,不能饮太多?,宫明月只灌了重樱三杯,就停下了。 重樱脑袋昏沉沉的,视线摇晃,宫明月坐在一团光影里,表情看不真切,只有唇边弯起的弧度,透着触目惊心的邪气。 重樱起身远离他,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她?实在不胜酒力,又奔波了一天,这会儿眼?皮打?架,便?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时,歌舞已停,空气里泛着浓烈的腥气,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惨叫。 重樱看清眼?前的血色,瞌睡虫吓得跑了个干干净净。 不久前还觥筹交错的大厅,此刻横七竖八堆满尸体,鲜血飞溅,连旁边的垂帘都溅上了一抹鲜红。 血气未干,这些人显然刚死没多?久,重樱认出好几具尸体是给?她?送礼物的,倒在她?脚边的刀疤脸还因说错了成语,闹出笑话。 就算这是宫明月的幻镜,这些人都是假的,重樱亲眼?见?到?他们的死状,心里还是跟堵了似的难受。 她?背起碧玉弯弓,奔出大厅,循着惨叫声而去。 夜风吹拂着灯盏,灯火摇曳间,满目都是血色和断肢残骸,一名黄毛青年倒在尸山中,痛苦地哀嚎着。 重樱蹲下来问他:“出什么事了?宫明月呢?” 青年受了重伤,神志模糊,已经说不出话来。重樱握住他的手?,凝神的瞬间,在识海里看到?了他心中最恐惧的画面。 鲜血构筑的世界里,少年衣裳染血,手?中持剑,衣摆下方拖曳着巨大的蛇尾,仿佛地狱里挣脱封印逃出来的修罗恶鬼,踏着忘川枯骨旁盛开的曼珠沙华,携着杀戮而来。 然而这一切的起因却是他们几个喝醉了酒,打?了个不甚风雅的赌。 男人酒后的话题,无非是那下流的几种,他们赌宫明月那东西的尺寸,谁也说服不了谁,便?趁宫明月沾了酒气,去潭中沐浴时偷窥。 哪知宫明月今夜不知被什么勾得化出了蛇尾,他们扒开草木,望见?那少年坐在月下碧潭里,身穿一件薄衣,下半身都沉入了水中。正在他们失望时,水中游曳的一截金色蛇尾,震碎了他们的世界观。 重樱收回手?,画面戛然而止。青年很快没了气息,她?合上他的双目,继续往前跑。 路上她?碰见?了书生,这书生原有些才?华,被人诬告入狱,无奈做了山贼。 重樱还曾感叹,宫明月的幻镜当真神奇,不但构筑这么多?角色,还能逻辑自?洽。 书生见?了重樱,赶紧拦住她?,哆哆嗦嗦开口,眼?睛是藏不住的厌恶和恐惧:“樱樱姑娘,快跑,寨主他是蛇妖。” “蛇妖在哪里?” 书生指了个方向。 重樱丢下他就跑:“你带其他人跑,我去拦他。” “樱樱姑娘!樱樱姑娘!”书生叫不住重樱,急得直跺脚。 重樱赶到?的时候,正巧撞见?宫明月举起手?中的剑。在他的剑下,一名身形瘦长的青年倒在地上,仰头望着落下的剑影,四肢僵硬,脸色青白?,已经吓呆了。 “住手?!”重樱喊道,“宫明月,别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廿欺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沁雪花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伯贤圈外女友60瓶;丫丫33瓶;我想冬眠不想学习15瓶;鹅鹅鹅11瓶;迪迪子的崽崽、鼬的狐10瓶;猫咪真可爱、476572546瓶;月间猫尾、拾梧壹柒、伊澜、忽晚、吼?5瓶;云蘭2瓶;吟游诗人妮娜、叶、lizzebear1瓶; 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8、赠鳞片 宫明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刺下。 重樱情急之下,取下背上的玉弓,挽弓向他射了?一箭。箭落在他的脚下,灵力?消散的瞬间,碎成了?虚影。 那吓呆的青年回神,感激地?看了?重樱一眼,爬起来就跑。 宫明月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眼神凶狠地?像是要将她吞下。 重樱往后?挪了?几?步,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你想?杀了?我?” “我箭术很烂,我、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你成功了?。”宫明月眼底覆着一层赤色,大步流星朝着重樱走来,剑尖向下,在地?上拖出尖锐的痕迹,“真遗憾,刚收了?徒弟,就要清理门户了?。樱樱,你知道的,我讨厌欺骗和背叛。” 重樱哆嗦着,吓得脸都?变形了?:“你你你你先别动手,我我我我还有遗言!” 宫明月停下脚步,歪了?歪脑袋,温柔地?笑了?:“你说。” 苍穹上坠着一弯明月,为他周身镀上皎洁的银光,从远方吹拂而?来的夜风,灌入他的袖摆中,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似立在云端,莫名有些慈悲。 重樱望着他衣摆下的双腿,心一横,豁了?出去,直接扑到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双腿:“师父,您说过要把衣钵传给我的,您就我这一根独苗苗,真清理门户了?,就后?继无人了?!” 话音刚落,眼前?泛起金色光芒,重樱手下的触感变了?,被她抱着的两条笔直的腿,腾地?一下变成了?覆满鳞片的蛇尾。接着,她的腰身一紧,是那条蛇尾将她圈了?起来。 重樱:“……” 宫明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这条蛇尾向来是控制自如,化不化形,随他意愿。方才就那么被重樱抱了?一下,他的蛇尾竟现?出了?原形。 没有人知道,他的蛇尾只有遇到两种情况,才会控制不住显出真身。 第一种是元气大伤,无法控制力?量时?。自他十二岁之后?,已经鲜少出现?这种情况。 第二种是遇到心动的人。 妖族雄性在求偶时?,是极为警惕的,所有方圆百里出现?的雄性生物?,都?会被他们自动归为情敌。蛇妖的独占欲尤为强烈,遇到喜欢的人,蛇妖会控制不住化出尾巴,将心上人圈在怀里,杜绝其他雄性的觊觎。 宫明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现?在就很想?将重樱拖进蛇窟里,与她交尾,生下一窝小崽崽。 想?到这个画面,他的蛇尾兴奋地?收紧了?些。 重樱被宫明月的尾巴勒得有些难受,她不是第一回被宫明月的蛇尾盘在怀里,表现?得比上次被盘住时?淡定?许多。她紧紧抱住他的尾巴不松手,就怕他一剑将自己戳个透心凉。 “松手。”宫明月现?在的脑子很乱,他刚认了?重樱这个徒弟,就将她拖进蛇窟里生崽崽,着实有些不厚道。 他答应过母亲,要好好当?一个人类,应当?遵守人族的规矩。 “不松。”重樱摇头。蛇尾是宫明月的禁忌,她不仅抱了?,还摸了?,她一松手,没准他会一尾巴,将她跟拍黄瓜似的拍了?个粉碎。 这里的宫明月更为乖僻嚣张,灵女的身份,再不是她的护身符。 宫明月又笑了?,笑得很好看,却叫重樱毛骨悚然。他问:“樱樱喜欢师父的尾巴吗?” “喜欢。” 那必须说喜欢,不喜欢会被他尾巴拍死。 果然,不管是三千岁的宫明月,还是十七岁的宫明月,都?喜欢被夸蛇尾。在她说完“喜欢”二字后?,少年眼底的光明显亮了?些,还隐隐泛着些期待。 重樱摸了?一把他的尾巴,再接再厉,谄媚道:“师父的尾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尾巴!” 宫明月对她的夸奖很受用,他伸手从尾巴上拔下一块鳞片递给重樱:“给。” 重樱不明所以,愣愣地?接了?。那鳞片金光流转,因?沾了?血,泛着殷红的色泽,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宫明月唇角弯起惊心动魄的弧度,满脸都?是快意。他的尾巴感受到他的快乐,拥紧了?重樱,将她举起来。 重樱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收紧双臂。 妖族求偶时?,会将身上最漂亮的东西当?做定?情信物?送出去,如若对方接受信物?,就代表她接受了?自己。 这是宫明月如此高兴的缘由。 “樱樱还想?要什么,尽管提。”宫明月破天荒地?大方起来。他听说人族迎娶新人前?,会重金下聘,重樱是人类,他该照着她的规矩来。无论她想?要什么聘礼,他都?能捧到她的跟前?。 重樱心下惊疑,唯恐他是逗她玩的,试着说道:“师父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 “若樱樱要他们都?活过来,又有何难。”只见?他扬袖轻拂,从袖管中飞出萤火虫般的光光点点,那些银光笼罩着整座大山,化作银粉洒落,所到之处,万物?复苏,死去的人重新睁开双眼,茫然地?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里?”他们面面相觑,浑然记不起刚经过的杀戮。 这里是他的梦魇构筑出的幻境,他是幻境的主人,他要天塌便天塌,他要地?陷便地?陷。死而?复生,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樱樱开心吗?”他轻声问着重樱,眼中柔波缓缓。 重樱未来得及点头,忽觉自己飞了?起来。 是宫明月圈着她,在风中疾行。 他们从重重碧影间穿过,荆棘迎面而?来,速度快得在重樱的眼底化作虚影,奇怪的是,它?们未曾伤到重樱半分。 等重樱再次定?睛时?,已经被宫明月拖进了?一个阴暗的山洞,确切地?来说,是蛇窟,他住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将重樱放下,松开了?尾巴。 重樱得了?自由,揉着腰肢,四处张望。 蛇窟宽敞明亮,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地?上凸起的石块被凿成大床的模样?,上面铺着柔软干净的被褥,不远处有个小水潭,水是活水,涓涓细流从头顶的洞口流下,注入潭中。 水潭的不远处,生长着一丛茂密的植物?,上面开着生机勃勃的小花。 “你的尾巴还在流血,我帮你处理一下。”重樱察觉到宫明月的尾巴血流的更多了?,忍不住提醒一句,哪知山洞空旷,她的声音撞击在石壁上,形成了?回音。 宫明月拖着尾巴,乖乖行到了?潭边,将尾巴放入水中。 重樱蹲在岸边,从怀里摸了?张帕子,浸了?水后?,擦着他尾巴上的脏污。 上面的血迹有他的,也有别人的,还有在地?上游走时?沾上的泥土和草屑。重樱细心地?替他清理着伤口里的石子。 宫明月倚着青石而?坐,盯着重樱的背影,尾巴轻轻晃着,偶尔卷起一串清亮的水珠。 他在想?一件事。 他快要进入发情期了?,这是他第一次与心上人交尾,应该准备得隆重妥善一点,不能给她留下坏印象。 她是人类,不比妖族强悍,娇弱的人类经不起折腾,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受伤了?,会败坏彼此的兴致。 第一次就用人形,不能吓坏了?她。 万一她下回再不愿与他交尾,他是可以用强迫的手段,但强扭的瓜,总不及两厢情愿的甜。 听说人族成婚时?,有一套繁复的礼节。宫明月望着自己的洞府,忽觉它?委实寒酸了?些。床要换新的,被子多添几?床,不能硌着她的腰。 小姑娘爱美,需要买很多漂亮的首饰和衣裳,衣柜和妆奁也要添,最好再凿出一个洞,专门给她放衣裳。 他喜欢看她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人族有个词叫赏心悦目,很适合她。 等添了?崽崽,这里就住不下了?,应该多凿几?个山洞。崽崽们单独住,不能打扰他和重樱。 她若不喜欢,可以去繁华的人族地?盘买宅子,想?买几?栋就买几?栋,反正他不缺钱。 礼节一定?要周全。 算了?,还是下山捉几?个有经验的人类来,免得他是生手,有错漏之处,怠慢了?他的心上人。 这种事,总是要心甘情愿才好。 蛇性本?贪婪。 有了?第一次,还贪图往后?的无数次。 等宫明月盘算得差不多了?,重樱也替他将伤口都?清理好了?。他化出双腿,站起身来,对重樱说:“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在这里等我,那里有食物?,饿了?就吃。” 重樱转头看他指的方向,桌子上有些瓜果和糕点。 宫明月一说要出远门,重樱下意识就拐到了?蜕皮上,上回他对她说出远门,便是蜕皮。 重樱颔首,想?了?想?,叮嘱一句:“多加小心。” 宫明月就将她的随口关心,当?成了?小姑娘的真情流露。他认真地?摸了?下她的脑袋,高高兴兴地?走了?。 宫明月走后?,重樱将他送给自己的鳞片洗得干干净净,揣进怀里。 这条蛇喜怒无常,赠她鳞片不知是什么意思,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又要将鳞片取回去。 她还是小心保存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沁雪花年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丫丫9瓶;224852545瓶;忽晚2瓶;吟游诗人妮娜、叶1瓶; 么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9、空欢喜 重樱在洞内住了两日,不?见宫明月回来,愈发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她坐在潭边啃着?宫明月留下的果子,一条金色的小蛇鬼鬼祟祟游到她面前,摆摆尾巴,示意她跟它走。 宫明月能驱使各种?各样的毒蛇,能担任他信使的,只有金色的小蛇。 重樱便认为这小蛇是宫明月派来的。 小蛇引着?重樱走出蛇窟。在此之前,重樱曾试着?自己走出去?,每回都被那复杂的地形逼得半途而废。 正值夕阳落山之际,绯红晚霞铺满半边天际,宛若桃花灼灼盛放。 重樱伸了个懒腰,低眉间,见那小蛇掠过的草尖上残留着?金粉,面色微变,转身就走。 一截银白利刃倏然闯入视野,重樱僵住,抬眸对?上檀七郎笑意盈盈的双眼。 檀七郎手中持剑,提醒道:“再往前一步,我可不?客气了哟。” “卑鄙。”重樱骂了一句。这厮竟叫他的蛇身上涂着?金粉,装成宫明月的亲信,诓骗她出洞。 檀七郎没有应声,他抬起头来,望向天边。 重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漫天的晚霞不?知何?时淡去?,碧蓝天幕上漂浮着?柔软的云朵,忽然起了风,狂风席卷天际,那些云在大风的推动下,快速地流动着?,就好?像指间飞速流淌而过的时间。 “他是幻境的主宰者,他可以掌控一切,但掌控不?了时间,你猜,方才的瞬息之间,他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百年……”檀七郎的笑容充满着?恶意,“镇妖司培养出了大批实力强劲的猎妖师,他们?对?妖族恨之入骨,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发疯的蛇妖。” 风卷着?树枝发出飒飒的声响,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檀七郎眼前飘过的瞬间,重樱手中微光亮起,凭空凝出一把碧色的弯弓。 她握着?弓身,朝着?檀七郎劈下。 檀七郎张开双臂,向后掠去?。 重樱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玉弓被她挽成满月的形状,凝出三支灵箭。这些灵箭上蕴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虽射不?中檀七郎,足以威慑他。 重樱根本不?给?檀七郎喘息的机会,发了一箭又一箭,无数箭影裹挟着?风声,冲着?檀七郎而去?。 箭法杂乱无章有杂乱无章的好?处,檀七郎无迹可循,反而不?好?躲闪。灵女?之箭即便射不?中心脏,一旦沾上,也会令他元气大伤。 他上回伤在宫明月手中,留下了隐疾,至今尚未痊愈。 檀七郎剜了重樱一眼,化成紫色的巨蟒,钻入荆棘中,不?见了踪影。 檀七郎一走,重樱靠着?树坐下,额上渗出些许汗珠。 她修为尚浅,光是射出这几箭,就已经耗尽她的全部灵力,檀七郎若是折返回来,她恐怕连弓都拉不?动了。 待四肢恢复了些力气,重樱扶着?树站起,想要重返蛇窟。 如檀七郎所言,幻境的时间没有规律,眨眼间就是沧海桑田,她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天空中轰然爆开。 这是镇妖司用?来联系的信号弹。 重樱循着?烟花发出的方向走去?,越走越是心惊,她认得出来,这条路通往当年她和小宫明月藏身的那间破庙。 先前遍布荆棘的山路被人推平,修成了路,再往前,黑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却没有一人居住。 当年那座破的屋顶漏风的庙宇,已经变成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上书“宫府”二字。此时,上百名猎妖师围在宫府四周,无数黄色的符纸腾空而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罩住府邸的上空。 大门外,一人手中抓了个粉衣女?子,高声道:“妖孽,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就要了这女?子的性命!” 那人话音刚落,大门倏然从两边打开,掠出来一道红影。只见他袖中金光璀璨,剑刃带起一串血珠,那名叫喊的猎妖师倒在了地上,眼睛睁大,喉间血色汩汩流淌。 宫明月将那截染了血的剑刃推入剑鞘,抓着?救回来的粉衣女?子,阴森森地唤道:“樱樱。” 女?子转过身来,脖子陡然爆炸,一缕血浆喷薄而出,溅上宫明月的双眼。沾了血的人.皮面具掉在宫明月的脚边,五官清丽,正是重樱的脸。 女?子也是猎妖师,为了降服这条四处作乱的蛇妖,她服下能克制妖物的毒,扮成重樱的样子,吞下爆裂符,就是等这一刻。 “好?机会,大家杀了他!”猎妖师们?冲向宫府,撞开了大门。 刻有克制妖怪符文的箭矢冲天而起,射向双眼流着?血泪的宫明月。 黄符织成的巨网燃起了火焰,簌簌落下,将整座宫府变成火海,肆虐的火焰噼里啪啦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 “骗子!都是骗子!”宫明月站在火海深处,染了血的双眸杀意凛冽,衣摆无风自动,双拳握起的瞬间,周身爆出一团金色的光芒。 重樱赶到时,恰巧撞见宫明月化出蛇尾,大开杀戒的一幕。“师父”二字脱口?而出,却被震天撼地的喊杀声覆盖。 排山倒海的气浪扑面而来,重樱的身体?腾空而起,摔落在地上。 她抬起头来。 满目都是腾起的焰火和黑色的烟雾,那青年长发散开,红衣随着?火焰翻飞,发出猎猎的响声。 他的眉眼已经长开,浅浅一笑,生出颠倒众生的风情,金色的蛇尾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将一名猎妖师拍得粉身碎骨。 血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重樱飞快地爬起,大声喊道:“师父!” 这回宫明月听到了她的声音。 重樱穿过火焰和箭矢,朝着?宫明月奔去?。她卷起袖子擦着?面颊上的烟灰,脸上的笑容还未凝出,金色的蛇尾朝着?她拍了下来。 重樱倒在了地上,昏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双目流着?血泪朝她逼近的宫明月。 青年歪着?脑袋,脸上浮出阴森诡谲的笑容,俯下身,温柔地将重樱抱起,动作亲昵地抵着?她的耳廓,轻轻吐息:“抓到你了,樱樱。” 猎妖师死的死,伤的伤,他们?看见那蛇妖抱着?粉衣少女?,缓缓转过身来,眉眼带笑,煞气横生:“那么,你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杀戮和鲜血覆盖了大地,蔓延的大火吞噬着?所有罪恶。 大火烧尽过后,从远处拂来的风扬起黑色的余烬。 宫明月迎着?夕阳而立。 在他的身后,满地狼藉中凭空筑起碧瓦朱檐,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重新出现,门前高 悬书着?“宫府”二字的牌匾。遍地的尸骨和鲜血都消失不?见,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 重樱意识恢复时,发现自己坐在床畔,双臂是被吊起的,绑着?她的人很细心,在她的腕间缠上了一圈柔软的丝绸。她的眼睛上蒙着?块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几乎透不?进来一点光芒。 风摇着?窗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空气里夹杂着?微凉的水腥味,应该是晚上,她听到了水塘边传来的蛙鸣。 屋子里有脚步声。 重樱转着?脑袋,问?:“你是谁?” “奴婢是公子派来侍候姑娘的。”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重樱想起自己昏过去?前挨的一尾巴,只觉后颈还泛着?些许酸痛,她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了一下:“能解开我吗?这样绑着?好?累。” 婢女?恭声回道:“公子吩咐过,除了解开姑娘这一点,姑娘可以提其他要求。” 重樱不?说话了。 婢女?问?:“姑娘可是饿了,渴了?” “这里是哪里?” “这是宫府。” “你何?时来宫府的?” “奴婢今日才来的。” 重樱默然片刻,又问?:“这宫府是何?时有的?” “奴婢不?清楚,不?过听人说,宫府很早之前就有了,大概七十年前,就有一位漂亮的红衣公子在府中出没,他们?都说他是妖,疯疯癫癫的,似乎在找一个人,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猎妖师,但那些猎妖师都莫名失踪了,附近的百姓担心他真的是妖,便都搬走了。” “那你呢?你怎么不?走,还跑来做他的丫鬟?” “我弟弟欠了别人很多钱,如果我不?来,就会被父母卖进青楼还债。” “我身上还有钱财,你拿了去?,把债还了,不?要再回来了。” 婢女?似乎是愣住了,半晌,支支吾吾开口?:“我、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他找的那个人是我。你快些走,他回来就来不?及了。” 婢女?从重樱身上取了钱财,双眼含泪,跪在她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婢女?走后,屋内安静了下来,重樱听着?屋外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神志快要模糊时,突然有脚步声响起。 她立时打了个激灵,坐直身体?,屏息凝神听着?脚步声的来源。大概是注意到她在听声辩位,来人推开门后,刻意隐去?了声音。 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重樱的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一只微凉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 重樱眼前一片浓黑,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穿透那片深不?见底的黑。 “樱樱。”是那条蛇的声音。 重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似乎在笑,嗓音阴沉沉的,笑声也阴沉沉的。 “师父。”重樱没骨气地唤道。 “樱樱好?心救她,可知她回去?后,还清了债务,依旧要被那对?贪钱的父母卖给?王员外家的傻儿子。”宫明月松开了她的下巴,拉了张凳子,在她身前坐下。 重樱脸色微白:“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我还没有这么无聊。”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重樱,“接下来,该清算我和樱樱之间的账了。” 要不?是被吊着?,重樱已经团成个鹌鹑,钻进了角落里藏起来:“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 耳边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接着?,重樱的唇畔被抵了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重樱警惕:“这是什么?” “我知道,樱樱这回又是没吃饭没喝水就来找我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樱樱的错。”那条蛇神经质地低声喃喃,“张开唇,吃下。” 重樱嗅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哪敢张口?胡乱吞下,她撇开脑袋,满脸拒绝的神色。 “张口?。” “我不?饿。” “乖,趁我发怒前,张开嘴,吃了。我不?想把樱樱那些漂亮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 不?得不?说,宫明月云淡风轻地说着?威胁的话,对?重樱来说,比什么都管用?。 她张开唇,吞下宫明月喂过来的东西。入口?软软滑滑的,泛着?微微的凉意,甘冽清甜,滚入她喉中,泛着?沁人的幽香。 重樱舔了舔唇角,并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宫明月双瞳黑了几分。 宫明月平静地喂着?重樱,黑黢黢的眼底,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重樱隔着?蒙眼的黑布,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涌动的寒意。 在她的视角里,光阴流转不?过一息,于?他而言,却是七十年。他在山下学?了人族的礼仪,备足了聘金,筑起府邸,抓了媒人,高高兴兴地回到蛇窟,等待他的是重樱的“逃跑”。 “果然还是应该打断你的双腿,这样你就不?会跑了。”他无意间呢喃的一句话,叫重樱胆战心惊。 “不?是这样的,我是被檀七郎骗了。”她慌乱地解释着?。 宫明月搁下了碗,斟了一杯酒,抵到重樱的唇边。 重樱嗅出是酒,那酒气冲得她皱了下眉头。 “喝点,醉了,待会就不?那么难受了。”蛇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沁雪花年2个;彼岸花开,不见叶、熊无语、旧曾谙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什么100瓶;雪泠73瓶;三穷二白58瓶;陌缓缓35瓶;pxq、末日情書、米酒20瓶;小和尚尚、江见、世间。10瓶;46128641、粥粥、丞相大人、絮雨飘尘、小读者5瓶; (* ̄3)(ε ̄*) —— 蛇(阴狠):我要盘你。 樱樱(有恃无恐):在晋江你连车尾气都莫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0、破梦魇 重樱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轰的一声爆炸,淹没了重樱的声音,整座宫府都跟着震了一震。 宫明月神色阴鸷地站起。 脚步声逐渐远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靠近重樱,重樱以为是宫明月去而复返,绷紧身体。 绑着她?双臂的绳子被人砍断。 她?恢复自由?后,揉着手腕,揭开?蒙眼的黑布。站在她?身前的是一袭紫衣的檀七郎,檀七郎一手持剑,一手捂着心口,脸色看起来白得吓人。 “怎么是你?”重樱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我放火烧了厨房,但拖不了多久,快走。” 宫明月都在盘算着打断她?的腿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重樱估摸着檀七郎已经是强弩之末,起不了什么威胁,与他一同往屋外?走去。 刚起身,她?惊觉自己穿了一身红衣,衣摆拖在地上,险些绊了她?一脚。 重樱脱下红衣,随手一扔。她?没有注意到,床头点着两只象征着成双成对的红烛,蜡泪滚烫,滴落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宛若美?人的轻声呜咽。 檀七郎走了几步,忽然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重樱蹲在他身边,神色颇为纠结:“那个,你没事?我记得上回我并?没有将你伤得这么重。” 檀七郎白了她?一眼:“师弟他疯了,他封住了幻境的出口,他要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什么?”重樱一蹦三尺高,“他想干什么?” “那应该问你对他干了什么。” “苍天明鉴,我什么也没做。” 檀七郎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元气?,继续往前走。宫府空无一人,两人很快走到大门,一鼓作气?冲出去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重樱喉中尝到腥甜的气?息,撑着手肘爬了起来。 “是结界,他在整个宫府都布下了结界。”檀七郎面色剧变。 重樱简直想骂脏话?。 “樱樱,我说过,不许你沾上别?的男人的气?味,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宫明月的声音飘了过来,“还不快过来我身边。” 他站在树下,阴森森地望着二人,衣摆飘曳,犹如鬼影。 重樱抬手,凝出玉弓,对着宫明月射了一箭,趁着宫明月躲闪时,拽着檀七郎就?跑。 夜色深深,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着一切。 宫府极大,两人钻进了一处石林,绕着蜿蜒的路跑了一大圈后,坐在地上歇息。 重樱气?喘吁吁,小声问:“有没有办法离开?幻境?” “杀了师弟。” 重樱没说话?。这个檀七郎就?是条毒蛇,满嘴谎言,怀着不为人知的企图,信他才有鬼。 “樱樱。”宫明月鬼魅般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大概用的是术法,重樱分不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 明显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蛇享受这种捕猎的乐趣。 “你千万藏好,别?轻易被我捉住了。”蛇的警告里充满危险,“那样?就?没意思了。” 重樱抓着玉弓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有脚步声贴着二人身后的山石响起,重樱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的瞬间,“咻咻咻”数声,利箭划破苍穹,在夜幕中化作数道流光。 不是她?射的。 重樱惊讶地抬起头来。 无数箭矢宛若雨点般从天而降,箭矢上刻着咒文,碰到宫府上空结界的瞬间,发出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响。 结界轰然破裂。 无数道人影冲进宫府,他们动作敏捷如风,手中挽着弓箭,朝宫明月射去。 “那是……”重樱惊愕。 “猎妖师。”檀七郎双手背在身后,站了起来,“整个镇妖司的猎妖师都来了。” 猎妖师将宫明月包围住,宫明月以一敌百,与他们斗起法来。空中是乱飞的符纸,和肆虐的剑气?。 “是你把猎妖师引过来的。”重樱道。 “不杀了他,我们都没办法出去。”檀七郎道。 “真正?能杀了他的,是你手中那把弓。樱樱,挽起弓,杀了他。”檀七郎在她?耳边蛊惑着。 重樱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神色木木呆呆,朝着宫明月挽起手中的弯弓,一支灵箭在弓弦上凝出。 “射出去。”檀七郎命令。 重樱紧紧抓着弓弦,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宫明月被围在剑影当中,抬眸望了重樱一眼。 突然冲出来一道粉色的人影,抢走重樱手中的弓,引弦对着宫明月射出了一箭。看清那人的模样?后,重樱骤然清醒过来,飞身一扑,扑到她?的身上。 那支箭偏了一下,如流星般穿透宫明月的肩膀,带着他的身体飞起,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重樱夺回弓,高高举起。 “你要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活!”被她?压住的人影厉声说道。 重樱将所有灵力凝于?弓上,狠狠砸了下去。 那张与重樱一模一样?的脸碎成了光粒。 她?就?是宫明月的心魔。 宫明月的心魔居然是重樱自己。幻境外?的宫明月一直都知道,重樱想杀了他。重樱进了宫明月的幻境,原本的心魔只好藏起来,伺机杀了宫明月。 心魔消失后,重樱从地上爬起,瞳孔骤然紧缩。猎妖师们手中的刀光剑影俱朝着宫明月落下,重樱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冲了过去,飞身挡在宫明月身前。 他不能死?。 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念头。 幻境之外?,她?想方设法杀了他,幻境里,她?却拼尽全?力护他性命,真是可笑。 泛着寒光的刀落在重樱的肩头,重樱喉中发出一声痛呼,口中有腥甜滋味漫开?,张口便呕出了一口血。 剧痛几乎夺走她?所有的神志。 她?仰起脸来,对上宫明月震惊的目光,抬起染了血的右手,握住钉入他身体的灵剑,用力拔出。 灵箭消失 的瞬间,宫明月甩出手中的剑刃,金色的光芒划过重樱的眼角,刺中了她?身后的一名女猎妖师。那女猎妖师临死?时,还沉浸在杀了蛇妖的喜悦中,展露到一半的笑意凝固在在嘴角。 重樱的身体失了力道,缓缓软倒下去。 宫明月抱住了她?,轻声唤:“樱樱。” 重樱痛得满眼是泪,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师、师父,我……好痛。” 说好了是幻境,怎么还这样?痛。 “不痛,很快就?不痛了。”宫明月眼眸漆黑,温声地安慰着她?。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从头顶传来,一声连接着一声。天空陡然塌陷,脚下的土地不断往下沉,似是要往无尽深渊沉去。 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摇晃,碧瓦朱檐筑出的亭台楼阁一寸寸坍塌着。 重樱眼前倏地泛起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比太阳耀眼,比火焰炽烈,朝着她?的身体汇聚而去。 宫明月腾地化作一条金色的巨蟒,环绕在重樱的周身。 重樱肩头的剧痛渐渐消失,讶然道:“师父,怎么回事?” 宫明月重新化回原形,将她?搂在了怀中。 他的模样?有了变化,头发飞速地生长着,浓密而黑长,眉目变得更为深邃浓丽,五官逐渐与重樱熟悉的宫明月重合。 “这里原本是个噩梦,樱樱来了,噩梦就?结束了,便成了一场黄粱美?梦。”宫明月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宛如拂过荒原的春风,刹那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如今这黄粱美?梦,该醒了。”他幽幽叹息一声。 话?音刚落,青年彻底变成了三千多岁的宫明月的模样?。不远处,凭空出现了幻境的出口。 他朝着出口走去。 在他的身后,万物崩塌,归于?虚无。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那是强行破梦魇而出带来的后遗症,重樱阖起双目,在宫明月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 皓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山林,幽雅而静谧。 重樱睁开?眼睛。 她?躺在一方青石上,石头平平整整的,铺着柔软的干草。身上盖着一件绯色的袍子,袍子不厚,但料子上乘,保暖又挡风。 是宫明月的。 不远处,篝火燃烧着,枯枝偶尔爆出“啪”的一声。 重樱坐了起来。她?肩头挨的那一刀,被宫明月的灵力治愈了,连伤疤都没留下,只有这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幻境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衣服在这里,宫明月却不知所踪,就?连虎视眈眈的檀七郎,也没了踪迹。重樱疑惑地跳下石头。 月色清亮,映出路面,重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她?的脚尖踢到了一物。 她?弯身将那东西捡起,借着月色看清。 是一枚木牌。 木牌泛着淡淡的香气?,上刻云纹,一端系着雪色的流苏,印有“师千羽”三个字。 这是凌云书院的身份牌,用沉香木雕出来的,里面有个小小的阵法,记录学子的积分,重樱也有一枚。 重樱“咦”了一声,将木牌揣入袖中。地上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钉着一支箭矢。 重樱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箭矢拔出,箭上也刻着花纹,应该是族徽之类的标志。 夜风送来泠泠水声,重樱丢下箭支,循着水声而去。 半人高的芦苇挡住视线,重樱拨开?芦苇,只见月色一泻千里,水面漂浮着细碎的月影。 粼粼波光间,有一人披着薄衫坐在潭中。 他有着一头墨黑的长发,发尾被水打湿,湿透的薄衫裹在他身上,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水面下,一条长长的尾巴钻了出来,拍打着水珠,发出哗啦的水声。 山林寂静无声,一丝虫鸣都听不到,水潭中也没有一尾鱼儿的痕迹。这是蛇妖的血统压制,有这么一只大妖怪在,周遭的小动物,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宫明月忽然从水中起身。 重樱转身就?跑。 芦苇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宫明月的注意。他抬头往岸边望去,芦苇在夜风里晃动,那里已经没了重樱的影子。 他慢慢朝岸上走去,蛇尾化成双腿,踩在地面上的瞬间,伤口传来的剧痛令他皱了下眉头。 那是一道两指宽的伤,用匕首捅出来的。宫明月捂住这道伤,眼底覆上一层阴翳。 他的心魔是重樱,巧的是,重樱的心魔也是他。重樱不知道,她?的幻境里出现的宫明月,是他。 那只是心魔的“宫明月”,被他杀了。 他取代他,成为新的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脱线总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48瓶;Because、10瓶;冰冰冰甜甜甜8瓶;鹅鹅鹅4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2瓶;陈橙橙、人间朝暮、吟游诗人妮娜1瓶; 么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1、姻缘线 重樱回到青石上,阖起双目继续躺着。 地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那是宫明月的衣摆曳过草尖的声音。 重樱悄悄掀开一条眼缝,火光映出宫明月的身影,那条蛇在火堆前坐下,手中拿着一把剑,剑上串着三条鱼。 他不知往鱼腹里添了什么,将那鱼往火上一放后,很?快就有鲜香的滋味在空气里漫开。 重樱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醒了?”宫明月说。 有烤鱼,重樱自然没有道理再装睡下去:“师父的伤好了?” “那等小伎俩还伤不到我。” 重樱在心里嘀咕着,你就吹,差点被心魔一箭射杀的小可怜是我的幻觉好了。 “樱樱。” “诶。” “在心里编排我?什么?”宫明月似笑非笑。 “师父法力无边,就算檀七郎使出此等卑鄙手段,还是被师父揍得夹着尾巴逃了。”重樱冲他举起大拇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宫明月没有出声。檀七郎不是他赶走的,他抱着重樱从幻境出来后,地上只有一滩血迹。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回檀七郎吃了个大亏。 “师父与檀七郎是师兄弟,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闹得你死我活?”重樱好奇。 “妖的修为凝于内丹,十?几年前,他丢了一半的内丹。” “所以他便打起了师父内丹的主意。”重樱一拍大腿。原书应该领便当的檀七郎,自我补充了人设。 “樱樱在自己的梦魇里看?到了什么?”宫明月将烤好的鱼递给重樱,看?似随口问了一句。 这条蛇的手艺真不错,重樱一口咬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含糊道:“我?的幻境没意思,幻境里有个凶巴巴的师父,要拿鞭子抽我,我?比较机灵,抱住师父的大腿抹了一通眼泪,师父就心软了。” 宫明月捂着心口,但笑不语。 小姑娘信口开河,说出来的话,只有“师父”二字是真的。 翌日,宫明月命霜降驾车将重樱送回凌云书院。重樱没睡好,在车里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山门外。 宫明月揉着她的脑袋,说:“樱樱,到了。” 重樱躲着他的手:“师父不能乱揉我?的脑袋,发髻歪了。” 现在春儿她们都不在身边,她的头发是自己梳的,她的手不比春儿她们灵巧,好不容易才编出发髻,睡觉都不敢压着。 “那有什么,歪了师父替你重新梳就是。” “师父还会?梳女子的发髻?” “师父要照顾樱樱,樱樱不会?的,师父都会。” 吹牛不打草稿,就冲下蛋生崽这点,他这条雄蛇肯定不会?。重樱不想跟宫明月争辩,跳下了车。 日光照着山门,映出“凌云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重樱想起护山大阵的传说,回身看站在车前的宫明月,试探地提了一句:“师父,既已到了这里,不如进去坐坐。” 宫明月笑着说道:“书院乃读书圣地,师父一介俗人,就不进去了。” 重樱目送着宫明月的马车远去。 宫明月掀开帘子。 山门前,白玉似的台阶笔直而上。少女背着手,像只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上了台阶,连扬起的裙摆都透着愉悦。 整座凌云书院的上空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那是护山大阵,集结了历代灵女的心血,仅用肉眼是看不到的。 宫明月不屑地勾了下唇角。 重樱拿到龙衣,陈婉华拿到明月花,两人将东西交上去后,顺利拿到十分。 接下来是笔试。 笔试对重樱来说不难,毕竟九年义务教育中,她经历过无数次考试的摧残。 成绩出来那日,她和陈婉华都在甲班的名单上。意外的是,她在名单上看?到了师千羽的名字。 笔试的座位是随机分配的,她从未见过这位只在告示栏里出现过的同窗。 书院颁发下来的身份木牌上印上甲班的字样后,重樱如愿地进了她心心念念的书库,但因等级太低,目前她只能进去一楼。 一楼的藏书非常丰富。 初步估计有七八十排的格子书架,分作四列,齐齐整整排列着,占据五分之四的空间,一眼望去,书海如山。 要把这里的书都翻完,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重樱抬臂取下一本书,书架后,露出陈婉华的脸。 陈婉华高兴道:“你在这里,刚好我在找你。” “何事?” 陈婉华将书塞回书架,绕到重樱身旁,神秘兮兮地问:“这次去卧龙岭,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吗?” 真命天子什么的没有,蛇倒是遇见了两条。人蛇殊途,她可不认为那两条蛇是什么命定之人。 “不可能,卦象明明显示你与命定之人的姻缘线缠在了一起,打了死结!”陈婉华给很?多人算过姻缘,能缠成死结的,她是头一回见。 “难道是我算错了?”少女扶着腰,陷入了自我怀疑。 重樱抚着袖中那枚刻有“师千羽”三个字的木牌,问道:“你给自己算过吗?” “算来算去,都是条蛇,还是有缘无分,天生怨偶的那种。”陈婉华生气地说,“不会?真是肚子里这妖孽的爹。” “它越长越大了,我?来凌云书院求学,就是为了进入书库,找找可有解决的法子,真担心有一天它会?自己破腹而出。”陈婉华难过地说。 重樱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旁去,书架后,一截蓝色的衣摆闪过。 重樱走过去,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怎么回事?”陈婉华惊疑。 “大概是我看?错了。”重樱揉揉眼睛。 陈婉华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枚朱红色的果子,放在重樱手心:“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陈婉华下巴搁在她肩头,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芒:“这叫灵犀果,百年开一次花,百年结一次果,我?摘明月花时在附近看?到的,吃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共有四枚,两枚给了我?爹我娘,一枚我?自己吃了,这枚是特意留给你的。” *** 三日后。 刚开学,课业不重,重樱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枚沉香木的身份牌,望着左侧前方的空座位。 那座位是木牌的主人的,那位传说中的丞相家的公子师千羽。自开课后,重樱就没见过他,约莫又是病发了。 下学后,重樱去了一趟膳堂,吃完饭,洗了澡,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 漆黑的天幕宛若被人撒了一把银沙。 风从窗口拂进来,撩起疏淡的清香。香气是从重樱腰间的银色熏球里散发出来的。 暮春时节,山中蚊虫多了起来,多亏有这香丸,蚊虫不敢近重樱的身。 重樱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眼前的星空,变成了瓦蓝的晴空,她坐在日头下,手里拿着个小球,砸了出去,“砰”地砸中了坐在树下捧着书卷小寐的宫明月。 重樱慌得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四肢都短了一截,变成了个小豆芽菜,风吹一吹,都站不稳。 宫明月睁开眼睛,手里拿着她的藤球,轻声斥责:“樱樱,调皮。” 重樱缩着脑袋。 “过来。”宫明月冲她招手。 重樱乖乖走过去,宫明月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握着她垂下的头发,说:“发髻散了。” 重樱这才发现绑在双丫髻的红绳子不知何时散了开来。 宫明月从袖中取出一把小梳子,替她梳着头发。 重樱想起那日山门前宫明月说的话,惊讶道:“师父原来真的会?梳头发。” 片刻后,宫明月松开她:“好了,莫要再胡闹。” 重樱走到水池前,趴着往水里看?。宫明月给她梳了两个小发髻,红绳绑成小花。庭前飞过的蝴蝶以为是真的花,停在她的发髻上。 她的嘴巴张成了O型。 宫明月站在她身后,红衣艳艳,映在水里,宛如灼灼盛放的桃花。 重樱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外一树花影簌簌而落,堆了满地残红,与梦中所见的颜色所差无几。 她扶着脑袋坐起,望着花影发呆,想不明白,刚从宫明月的幻境里出来没多久,怎么又梦见他了。 重樱赶走脑海里的宫明月,披衣梳洗,抱着书本去上课,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就见一队官兵呼啦啦地冲了进来,围住了书斋。 随后,官兵分成两列,让出一条路。一身雪衣的卫无欢,领着数十名猎妖师,出现在重樱的视野中。 “都围住了吗?”卫无欢问。 院中绿树红花,他站在暮春的风里,白衣翩翩而飞,满身无瑕的雪色,反而是这满目五颜六色中最惹眼的一抹颜色。清清冷冷的嗓音,更是给这身冰冷添上三分不近人情。 “已经将书院前后都包围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名做领头打扮的青年回道。 此事很?快惊动山长。 山长和一群夫子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拱手道:“见过卫大人,不知卫大人一大早如此大张旗鼓地到访,是发生了何事?” “书院内有妖。”卫无欢说。 “这……”山长抹着头上因赶路出的汗,一脸的为难,“众所周知,凌云书院有历代灵女亲自设下的护山大阵,不可能有妖怪混进来的,卫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有人举报。”卫无欢顿了一顿,“是不是,抓了,便知。” 重樱掰着手指头,数卫无欢嘴里蹦出的字。还真如宫明月说的那般,他天生口吃,说话超过五个字,就会结巴。 “书院内都是涉世未深的学子,大人这样的大手笔,怕是会吓坏学子们。”卫无欢带来的官兵和猎妖师,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山长爱护学子,自然要从学子的角度着想,“不如大人说说那妖孽生的是何模样?” “陈婉华,腹中有孕,妖胎。”卫无欢一字一句说道,自始至终,俊美的面孔覆满寒意,表情毫无变化?,就跟冰雕出来的似的。 重樱转头看萧芊芊身边的杨施施,杨施施眉目间藏着得意之色。她恍然明白过来,那天她在藏书阁里看?到的蓝衣女子,是杨施施。 山长问身边的人:“陈婉华呢?” 那人吩咐一句下去,很?快有一名男子匆匆赶来,喘着气道:“山长,陈婉华她、她跑了。” “怎么跑的?”这卫大人不是说把山门都围住了吗? “后院有堵墙,被人砸出了个洞,约莫、约莫就是从那里跑的。” 卫无欢神色更冷:“果然是妖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爷的小花97瓶;莫言一80瓶;韩云溪陵砂20瓶;月亮在揽件中15瓶;翁子10瓶;默墨喜欢你6瓶;来一杯可可、透明的我、我就看看5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小迷糊3瓶;爱吃坚果的小松鼠2瓶;吟游诗人妮娜1瓶; 么么么! —— 陈婉华:卧龙岭救了你的,是你的命定之人。 重樱:谁? 宫明月:我救你出了幻境。 师千羽:虽然你没见到我,但我帮你赶跑了檀七郎,有你捡到的身份牌和箭矢为证。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2、初相逢 接下来的数日,重樱都再没听到陈婉华的消息。一个月后,重樱迎来了入学后的第一个假期。 国师府派来的马车早早等候在山门前,春儿几个见了她,眼眶微红。 重樱开玩笑地说道:“你?们几个这么容易哭鼻子,往后我若不在了,岂不是天天哭鼻子?” “十姑娘怎么会不在?”冬儿问。 “那自然是找到了佳婿,嫁给别人做了小媳妇。”夏儿说。 “十姑娘若是出嫁,我们是要陪嫁的。”秋儿说。 “十姑娘是大人的心头肉,大人才不会舍得把姑娘嫁出去,多半会从府里选一个。”春儿说。 “那你说说,几位公子谁的可能性最大?”秋儿问。 “六公子叛逃,大公子与公主走得近,九公子心里只有七姑娘,还剩三公子、五公子,他们两个性子闷了点。”冬儿摇头,“都不是良人。” 四个丫头在车上?盘算了一路,最?终也没盘算出,国师府里究竟谁适合做重樱的夫君。 马车抵达国师府时,暮色已沉,府内的灯笼次第亮起。 宫明月站在长廊中。气候渐热,他着了件绯红的薄衫,周身雾蒙蒙的,衣摆随风晃动,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廊下两盏雕花的灯笼,被风吹得一圈圈打?着旋儿。 他左手持着一柄细长的银色小勺,伸入鸟笼里,正在给他的雀儿喂食。 黑暗中,一团白色的毛球一蹦一跳,滚到重樱的脚下。 重樱认出它是先前宫明月随手捉回来送给她的兔子。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被四婢喂得白白胖胖,重樱抱在怀里都有些费劲了。 她停在宫明月身后,唤了一声:“师父。” 宫明月将鸟食递给身侧的小石头,伸出两只手,揪住重樱的面颊,扯了扯,约莫是没瘦,便放下了手,吩咐下去:“备膳。” 重樱吃过饭就回屋了。 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屋子每日照常收拾着,干干净净的,没有落下一丝灰尘。 房内沁着幽香,重樱识得这香味,和宫明月给她的香丸的气味一模一样。她在宫明月的屋里睡过两回,也闻见过这种香气。 重樱赶了一天的路,几乎是脑袋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睡得正香时,隐约有一道人影坐在床畔。 重樱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压了千斤巨石,任凭用尽全身力气,也睁不开。 四肢沉沉的,仿若被人灌了铅。 空气里泛着淡淡的幽香,引着她入梦。 她躺在成堆的花瓣里,有个人朝她走来,眉眼模糊,停在她身前。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柔软的吻,轻轻浅浅落在她的唇瓣,透着怜惜。 等重樱终于挣脱四肢的束缚,从梦中惊醒时,屋外天光大盛。 她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摇曳的紫色竹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亲吻的触感。 温柔缠绵的一个吻,克制中,藏着熟悉的暴戾和占有欲。 令她轻易地想起了蛇。 约莫是那个梦的缘故,白日里即便那条蛇不在国师府,重樱依旧觉得这座府邸里处处是他的气息。它们构筑出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里面。 她索性出了府,在街头闲逛。 天都城一如?既往的热闹,街上?多了很多猎妖师,他们气势汹汹地在人群里穿梭着,像是出了大事。 人潮涌过来时,有人推了重樱一下,重樱踉跄着退到屋檐下,脚后跟踢上身后的箩筐。 “哎哟”一声低呼从箩筐里传来,重樱掀了箩筐的盖子。箩筐内,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倏然望了过来。 又有一队猎妖师迎面走来。 重樱盖住箩筐,站直身体,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重新打开盖子。 *** 空荡荡的巷子里,陈婉华搓干净了手,接过重樱递过来的馒头,狼吞虎咽咬了一口。 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脸上抹了厚厚的煤灰,只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腹部用几层破布裹着,扮成乞丐的模样。 “真好吃,我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两个馒头在陈婉华的风卷残云下,进了她的肚子。 重樱又惊又疑:“那日卫无欢将书院围得水泄不通,我以为你?逃出去后,就远走高飞了。” “我是想远走高飞,但放不下母亲,就偷偷回了家中,哪知我母亲病重,家中大权落入祖母手中。祖母一向不喜我母女二人,见了我,要抓我送去镇妖司,我打?晕看守我的小厮才逃出来。如?今这些猎妖师满天都城的找我,樱樱,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陈婉华抱住重樱,低声呜咽起来,她想起什么,又讪讪松开重樱,擦着她身上?的浮尘,“对不起,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一件衣裳而已。”重樱默了默,说,“这样,你?先跟我回国师府,我想办法送你?出城。其他的,日后再说。” 重樱抓住陈婉华的手,探出脑袋,确认街上?没有猎妖师的踪影,带着她往国师府的方向走去。 路上人群突然往两边躲开,哒哒的马蹄声远远从长街的尽头传来,马背上?那人白衣翻飞,扬起的一抹衣袂,宛若山尖堆出的雪,白得扎眼。 “糟了,是卫无欢。”重樱拉着陈婉华调转方向。 长街的另一端,一男一女两名猎妖师走来,两头夹击,竟无路可走。重樱左右张望,趁他们没发现陈婉华前,拽着她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家客栈。 两人急急忙忙踩着楼梯往二楼跑。 店小二追在她们身后:“两位姑娘,你?们找谁?” 重樱拔下头上的银发簪,扔给店小二,扬声说:“给我们一间房。” “好嘞。”店小二登时眉开眼笑。 这家客栈正对着长街,重樱将屋门紧闭,打?开窗户的一条缝隙,往街上?望去。 卫无欢驱马停下,那一男一女两名猎妖师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隐隐说了句什么。 卫无欢抬头望过来的瞬间,重樱合上?窗户。 “怎么了?”陈婉华不安地站了起来。 “那卫无欢不好对付。” 楼下传来嘈杂的声响,隐约伴着店小二的呼声:“哎哟,店里都是客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几位爷请多担待担待。” 陈婉华打开门缝,面色骤变:“他们进来了!” “走。”重樱道。 两人打?开屋门,刚好碰上?四名猎妖师沿着楼梯往上?走,那卫无欢坐在大堂中,店小二正在毕恭毕敬给他斟茶。 重樱一扇门一扇门地推着,屋门大多闭得紧紧的,纹丝不动。 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屋内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公子,药快凉了,您赶紧服下。您这回病发,在外面躲着藏着,也不是办法,我知道您是怕夫人担心,可是您自己的身体……” 四名猎妖师已经上?楼,重樱的心悬了起来,用力一推,撞开了屋门。屋里说话的女子惊道:“你?们是何人!” 重樱抬掌将她推开,袖中银光翻飞,一柄冷锐的刀架在了那被唤为“公子”的青年脖子上?。 陈婉华将屋门关上,用背抵着,深呼吸一口气。 红衣少女见自家公子被挟制,双目瞪得圆圆的,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贼人,你?可知被你?挟制的这人是谁?” “是谁?”重樱一脸认真地问。 那女子噎了噎,沉默片刻才道:“这位是丞相家的公子,你?们若伤他一根汗毛,丞相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重樱诧异地望向被自己挟持的青年。 垂下的锦帘形成大片的阴影,那青年就站在阴影里,这样暖和的天气,还裹着件狐裘。重樱乍一望过去,只觉得他很高,比她高了一个脑袋不止。与她对视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阖了阖,再?次睁开时,变回墨黑色,仿佛她方才看见的碧海般的深蓝色是她的错觉。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青年从阴影里走出来,迎上重樱手中的刀锋,重樱的手腕一抖,他的脖子立时被划出一道血痕。 红衣侍女惊叫出声。 青年往前走,重樱只好往后退,将短刀抽离了一寸:“我没有恶意,等外面的人一走,我们立刻就走。” 青年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橘黄色的灯光里,重樱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他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睫羽浓密,眼波柔和,一眼望去,应当?是很温柔的性子。周身那种清贵的气质,配合着由内而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轻而易举地让人想到一个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但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肌肤,削弱了这种温润,更加凸显出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矜贵。 “咳咳。”青年以手掩唇,低声咳嗽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看得出来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重樱注意到他的拇指上?套着枚白玉扳指,牛奶般的乳白色泽,倒是很衬他的气质。 此时,屋外响起敲门声。陈婉华神情惊骇,望向重樱,小声问:“樱樱,现在该怎么办?” 重樱的眼神凶狠了几分,威胁道:“不能让他们进来。” 青年唇边见了血,低声说了一句:“红裳,打?发掉。” 被唤作“红裳”的侍女走到门前。 陈婉华在重樱的示意下,将自己藏到里屋。重樱挟制着青年,也走到里屋。 她踮起脚尖,越过屏风往外望去。 青年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落青山轻黛抹5瓶;小雪梅、叶1瓶; 么么! —— 二更。 男二出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3、卫无欢 屋门外立着?两名猎妖师,他们向红裳出示了身份牌:“我们奉卫大人之命,捉拿妖女陈婉华,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红裳冷着脸道:“这里没什么妖女,二位另寻他处。” “卫大人之命,不得?不从,姑娘,得?罪。”两人说完竟是要强闯。 “都说了,里面没有什么妖女,只有丞相家的公子。公子今日发了病,你们若惊扰了他,小心到时候丞相大人在朝堂上参卫大人一本!”红裳张开?双臂拦住他们,美目中泛着?厉色。 那两人脚步顿住。 丞相大人家的公子,那的确是要掂量几分。这位丞相大人擅于弄权谋私,卫大人刚正不阿,背地里不知道被他使了多少绊子?。听说他家的那位小公子,生来就多病多灾,丞相大人恨不得?含在嘴里,这要是结下梁子?,往后麻烦就无穷无尽了。 男猎妖师问:“妖司南可有动静?” 女猎妖师摇头:“或许不在此处。” 两人对视一眼,说了声“抱歉”就走了。 红裳“啪”地关上屋门,冷着脸对重樱说:“现在你可以放了我们家公子了。” 重樱瞄了一眼青年颈侧的伤痕,刀痕很浅,流出的血迹已经凝固。她将刀插入刀鞘,不好意思地说:“多谢师公子出手相助,误伤了师公子,抱歉。” 红裳口口声声说着?丞相家的公子,重樱自然认出,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师千羽,师公子。 师千羽看向她身后的帘子?。 陈婉华意识到不对劲,提醒道:“樱樱,小心!” 一抹银白色的寒光从帘子?里飞出,重樱拔出短刀来挡,一剑一刀,撞上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帘子?被剑气割裂,在重樱的眼前落下,挡住她的视线。 她的手?腕被什么撞了一下,钝麻之感传来,手?中的短刀飞了出去,扎上一旁的屏风。 凛冽的剑锋从她眼前坠下的帘子?后面刺来,重樱无物可挡,又不愿使用灵力惊动刚走的猎妖师,随手从身上抓了个物件,扔了出去。 那东西撞上剑刃后,断成两半,掉在地上,露出“师千羽”三个字。 师千羽咳了一声,唤道:“阿六。” 那持剑的少年收回直刺重樱咽喉的剑锋,挑起眉头:“小师妹多日不见,竟有如此长进,真令人刮目相看。” 重樱听出那少年的声音,磨了磨牙齿,朝他伸出手:“宫六,我东西呢?拿来!” 原来这少年是已经销声匿迹数月的宫六。 重樱和陈婉华的目光都放在宫六身上,只有红裳注意到师千羽一直盯着地上的木牌瞧。 她将东西捡起,递给了他。 师千羽用指腹摩挲着断裂处,抬眸望向宫六:“你拿了樱樱姑娘何物?” 他开?口便唤出重樱的名字,说明他和重樱一样,也认出了对方。 宫六立时蹦起来:“我的姑奶奶,难为这么久你还记得。” “那是我的全部身家,全部!”重樱强调了一遍。 就因为他顺手拿走了她好不容易打包出来的家当,她至今还是一贫如洗,从牙缝里抠出零花钱攒着?。 “既欠了人家东西,就还给人家。”师千羽掩唇说道。 “公子,那些东西都是宫明月那老家伙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早就分给穷人了,现在是一个子都吐不出来了。”宫六摊手?。 重樱道:“你不还也成,帮我一个忙,你欠我的一笔勾销。” 宫六警惕:“什么忙?” “帮我把陈姑娘送出城。”重樱指着?陈婉华说道。 宫六的易容技术出神入化,师千羽又是丞相公子的身份,有这两重保证,突破城门的守卫,混出天都城就不难了。 重樱提出条件后,宫六得到师千羽的首肯,答应帮她和陈婉华易容。 重樱拉着?陈婉华立在镜前,二人真实?容貌被掩去,脸上贴着放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种面皮,并肩站着?,眉眼有相似之处,活脱脱一对姐妹花。 丞相府的马车就在楼下等?着?,重樱给陈婉华套上一件宽大的袍子?,将她肚子?遮住:“别紧张,肯定能出城。” 陈婉华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重樱放下车帘,回头喊宫六。宫六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重樱和陈婉华。 圆滚滚的山楂裹上红色的糖浆,晶莹透亮。陈婉华自有了孕肚后,十分嗜酸,看到糖葫芦时,不由得眼睛一亮。 重樱怀疑:“不会?下毒了。” 宫六大叫起来:“我哪有小师妹这么记仇。真是小气,跟师父如出一辙的小心眼。” “你不是把自己逐出师门了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老东西平时看着?阴晴不定,对我们几个其实还颇为疼宠的。”宫六想了想,说道。 破天荒的居然能听到宫六夸宫明月。 重樱望了望天边的太阳,确认它今日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宫六盯着重樱手里的糖葫芦,不由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当年师父将我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后,转头牵着我的手?给我买了串糖葫芦,我记得,那串糖葫芦的糖浆裹得又厚又甜。” “他这人,别看每日一副猫嫌狗憎的表情,私下里十分护犊子?,有一次老四在外头被人欺负了,还是他领着?我们揍回去的。” “老五磕掉一对大门牙后,每天就知道哭哭哭,哭声还漏风,谁见谁烦,就他不嫌弃,跟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哄。” 这些话听得重樱目瞪口呆,她从原书里了解到的宫明月,对他的几个徒弟都十分淡漠,偏宠千重樱,那也是装出来的。 “后来你们几个怎么不招师父待见了?”重樱感兴趣地问。 “我倒是无意间听过他与霜降说起这件事,霜降也是这样问的,‘大人从前与他们关系亲密,怎么如今疏淡起来’。”宫六捏着嗓子?学霜降说话,居然有九成像,逗得?重樱捂着?肚子?笑起来。 “你说那老东西怎么答的,他说‘不可爱了’。”他学宫明月的语气更像,尤其是那云淡风轻的欠揍神韵,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 宫六耸着肩膀:“怪我们个头窜得?太快呗。” 宫六记忆 好,还记得这些事情,其他人俱都忘了,宫明月也是与他们亲近过的。那条蛇性子变幻不定,心狠手?辣的,久而久之,他们对他只剩下了敬畏。 宫六说得?兴起,眨了下眼睛,极为神秘地说:“你猜那老东西今年多大了?”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重樱咔吱咔吱嚼着山楂,双唇被糖浆染过,泛着?桃花般的色泽,整个人粉雕玉琢的,跟个瓷娃娃似的。 这样的好颜色,难怪宫明月偏宠她多一点。 宫六压低了声音:“他做国师前就收了大师兄做徒弟,大师兄说他的样子从未变过,定是修了什么驻颜术。我敢打赌,他的实?际年纪绝对老得?能当爷爷。” 重樱心道,不止能当爷爷,当你祖宗都行。从前没看出来,宫六还是个八卦精。 二人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守卫喝道:“车里是什么人?” 车夫答道:“回官爷话,这是丞相大人家的车,车里是公子的侍卫和丫鬟,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宫六掀开?车帘,丢出去一枚令牌。 守卫的目光从重樱和陈婉华身上掠过,恭恭敬敬将令牌送回宫六手中:“放行。” 出了天都城,马车直往郊外驶去。 车内,重樱问陈婉华:“你想好落脚之处了吗?” 陈婉华回道:“我打算去投奔我的外祖母,她一向疼我母亲,定会?助我渡过难关的。” 重樱放下心来。她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用帕子?裹着,递给陈婉华:“这些你拿着路上用。” 陈婉华眼角红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重樱淡然一笑:“相交一场,谈什么恩情。你记住,你是我的朋友,这就够了。”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像是闷雷滚过,敲得地面震天响。 马车很快被包围了起来。 “吁——”车夫拽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惊道,“你们、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拦车?” “镇妖司查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车内三人脸色俱是一变,宫六压低嗓音道:“你们别出来,我去应付。” 他撩开车帘,坐在车辕上,望向坐在马背上的白衣男人,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这不是镇妖司的卫大人吗?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不巧了,我还要给我家公子办事,耽误不得?,劳烦您老人家挪个道,给我们让让路。” 卫无欢面无表情地下了道命令:“搜。” 两名猎妖师翻身下了马背,往马车这边走来。 宫六跳下车,挡在他们身前:“车里是我们家公子的两个丫头,不知卫大人想搜什么?” “陈婉华。”卫无欢的答案一向简洁。 宫六挠了挠头:“没听说过。”他撩起车帘,露出重樱和陈婉华的两张脸,“怎么样,没藏着卫大人相好的。” 那卫无欢被他调戏,也不见恼,清冷的目光在重樱的脸上一扫,惊得?重樱打了个激灵,幸而宫六给她贴的假面皮看不出任何表情。 “带走。”卫无欢说。 宫六跳了起来:“卫大人二话不说,就带走丞相府的两个丫头,也太没道理了。” “可疑人等,一律,不准放过。”卫无欢说的是镇妖司的办案原则,“拿下。” “要拿人,先过我这关。”宫六刷地亮出兵器。 卫无欢目光冷然:“阻挠者,同罪。” 猎妖师们得了卫无欢的示意,抽出兵刃。这些猎妖师都是镇妖司中的佼佼者,宫六身手?不赖,但在灵术方面稍逊他们一等?,很快就被鞭子缠住了脖子?,单膝跪在地上,压得?动弹不得?。 “都带走。”卫无欢道。 猎妖师们往马车涌来,重樱严阵以待,正欲召出灵女弓,陈婉华猛地撕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沉声道:“不必抓他们,我跟你们走便是。” 重樱抓住她的手?腕,急道:“不行!” 卫无欢自来最恨妖怪,她怀有妖胎,进?了镇妖司,焉得?还有命在。当初陈夫人拼死护住她,也是这个道理。 陈婉华感激地说道:“我不想连累你们,我这个样子连陈家人都嫌弃,樱樱,你能帮我到这个份上,我真的很开?心。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 陈婉华挣脱重樱的手?,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出马车。众人望见她的肚子?,爆出一阵窃窃私语。 她的肚子?渐渐变大,下车的动作有些费力,一名女猎妖师拿出缚妖索,往她手腕上套。 重樱望着?陈婉华无助的背影,突然说:“等?等?!”她迎着?卫无欢的目光望去,“卫大人,你不能带她走。” 卫无欢没说话,静待她的下文。 “我以第九代灵女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带她走。”如果?重樱没记错,镇妖司受灵女管辖。灵女才是镇妖司真正的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竹、天空华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景熙20瓶;筱汐.8瓶;宁泞泞泞柠、泽殿、拾梧壹柒、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5瓶;迪迪子的崽崽、彼岸花开,不见叶、心似深海不染尘.2瓶;45151159、叶1瓶; 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4、病公子 话音刚落,窃窃私语声再次传来,这次议论的是重樱的身份。毕竟整个镇妖司,知道她是灵女的,只有卫无欢。 宫六和陈婉华也都震惊不?已。 一?声极其轻微的哂笑,被风送到了重樱的耳畔,她惊异地瞪向卫无欢。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听见卫无欢笑,尽管这笑是不屑的,嘲弄的。 这个男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天生缺了点感情?,是冰雕雪塑出来的性子。 “连弓,都拿不稳,算什么,灵女。”白衣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声线冷得像是冬日里簌簌落下的雪,说话的语速虽慢,丝毫不损他的威严。 这下议论声更多了,卫无欢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重樱半点不生气,很冷静地问:“你敢跟我赌吗?” “赌什么?” “我若能证明我的实力,你就放了陈家姑娘。”重樱挺起胸脯,“怎么样,敢不敢赌,卫大人?” “若你输了,如何?” “镇妖司你依旧是老大,端茶倒水,扫地做饭,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上刀山下火海,任由你差遣。”重樱笑眯眯,“划算?” “好。”良久,卫无欢应道?。 “一?个月后,验收成果。”他轻飘飘地瞥了重樱一眼,又说了一?句。 卫无欢领着猎妖师骑着马走了,无数马蹄在地上踏过,扬起飞尘。 宫六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狠敲重樱的脑袋:“我以为你有所长进,没想到更蠢了,他就是个疯子,跟他打赌,你是找死。”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强,你这个卫无欢的手下败将,闭嘴。”重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宫六气得一?噎。他的脖子被鞭子缠得现在还疼,镇妖司的猎妖师没一个好惹的。 陈婉华忧心忡忡:“六公子说得对,那卫大人是个不?近人情的主,你在他手下,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处。” 宫六嘲笑:“人家是灵女呢,弓都拿不稳的灵女。” 陈婉华喃喃道?:“真?想不到,樱樱居然是灵女。” 连卫无欢都承认她是灵女,宫六和陈婉华自然深信不疑。 重樱追着宫六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宫六抱着脑袋逃窜:“你有这揍人的功夫,不?如好好练你的本事。” 陈婉华也道?:“听闻那卫大人十分崇拜曦灵女,樱樱你要顺利掌管镇妖司,怕是不容易。” 重樱与卫无欢定下赌约的消息,很快传得整个凌云书院人尽皆知,她走在路上,总感觉到无数目光如芒刺在背,她猛地一回头,吃瓜群众又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真?是让人无奈。 陈婉华道:“那不还?是因为你是国师大人的徒弟,她们总要给国师大人几分薄面。” 只在背地里嘲笑她自不量力,还?真?是给足了宫明月的面子。 重樱失笑。 幸而那卫无欢还算守信,没有动陈婉华,还?允她回来读书,并且以镇妖司的威信下了一?道?命令,所有学子不?许以妖胎之事排挤陈婉华。 迎面走来数道人影,其中一?人是重樱的室友萧芊芊,走在萧芊芊身侧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萧烈。重樱听说他的腿被打断后,还?是第一?回见他。他和萧芊芊都进了甲班,这年头权力总是比学识好使一?点。 “樱樱姑娘。”萧烈率先?唤她,“听闻你最近有些麻烦,可要我相助?” 重樱礼貌地回道?:“多谢二皇子好意,我自己尚能应付得过来。” 萧芊芊身后的杨施施嗤笑一?声:“敢挑战卫大人,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陈婉华道:“杨施施你说话客气点。” “我当是谁,自己不?检点,怀了妖胎惹上镇妖司,把?凌云书院的脸都给丢光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陈婉华气恼:“你说谁不?检点!” 重樱拦住陈婉华:“婉华,有人开口便是秽物,咱们别一般见识,小心沾上臭味,洗都洗不?掉。” 杨施施还要再说,被萧芊芊警告地瞪了一?眼,因?她发现二皇子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大皇子的皇子妃是丞相家的大小姐师千漪,二皇子想要做国师府女婿压过他一?头的心,都快写脸上了。 重樱说:“二皇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牵着陈婉华的手,穿过林荫,往石亭的方向走去。 萧烈望着她们的背影,神色阴沉。 陈婉华叹道:“二皇子为人心胸狭隘,得罪了他,以后会很麻烦。” “放心,有我师父在,他会收敛几分的。”这几只跳来跳去的小蚂蚱,还?不?够宫明月这条大蛇塞牙缝的。 “说起来上次他要不?是被打断了腿,肯定也是要参加你的生辰宴的。”陈婉华在亭子里?坐下,卷起袖子扇着风。 重樱在她身侧坐下。天气愈发得热了,白日里在太阳底下走几步,身上都会发汗。 “樱樱姑娘。”几名着广袖绢衣的少?女推挤着走来,一?人手中拿着一?本诗集,含羞带怯地说,“可不可以帮我把?这本诗集转交给国师大人?” 诗集泛着淡淡的脂粉香气,封面上绘着精致的花纹,颜色粉粉的,如春日樱花绽放。 重樱疑惑。 其中一?名少?女红着脸道:“这些都是我们私下作的小诗,上不?了什么台面,希望国师大人不?吝赐教。” 重樱明白过来,以诗传情?。 重樱以前?在学校里见过这个。女孩子们总是略微含蓄些,将?心意都写在纸上,悄悄塞进心上人的书包里?。 没想到大魏也流行这个。 这些贵女都是文化人,写的比情?书高端多了。 重樱想起一?件事,原书里提过,宫明月曾公开说过,自己喜欢有文采的姑娘,他还?曾在宫宴上夸赞过清平公主写的一?首小诗,为此原主吃醋,把?自己关起来,非要琢磨出一首更好的诗来。 其实那是他随口所说,随口所夸,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他哪里是喜欢有文采的姑娘,他喜欢娇娇软软哭得很动听的姑娘。 重樱将白日里女孩子们交给她的诗册放好。课不多,晚上的时间是自由的,她心中记挂着和卫无欢的赌约,试着召唤出灵女弓。 碧色的弯弓伴随着荧光,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挽起玉弓,拉动弓弦,忽听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桌上的墨汁被打翻,瞬时浸透了旁边的诗册。 一?只白色的猫蹲在墨汁旁,用无辜的眼神看她。猫是书院里养的,近日萧芊芊喂得比较频繁,就常在窗下徘徊,重樱一个没注意,叫它钻了进来,还?闯下大祸。 它缩了缩爪子。 重樱赶紧放下弓,抢救诗册。 “喵。”白猫叫了一?声。 “小祖宗,别叫了,让她们知道诗集被毁,我会被大卸八块的。”重樱急得嗓子冒火。 墨汁的穿透力极强,她打开诗集,发现好几本的字迹糊成了一?片,趁着还?能辨认,她拿起笔,铺开新的纸张,一?句一句摘抄下来。 都是些情?诗,不?费多少?功夫就抄写完了。重樱吹干墨汁,叠在一起,放进抽屉里?。 等有空了,下山找个会模仿笔迹的先?生,誊抄好,再装订成册。 整理好满桌的狼藉后,明月已经升上夜空,萧芊芊还?没有回来,她最近与萧烈走得近,常常很晚回来。 重樱熄了灯,关好门窗,拿起弓,去了书院的后山。 后山有个平地,适合练习射箭。 她的箭术的确上不?了台面,不?但不?准,每发一?箭,都会消耗极大的元气。这与她自身的修为不?深有关。 月色疏淡,无端刮起了风,山泉汇聚成的湖泊,泛着银色的波光,湖面被风吹皱,晃碎了水中的月影。 湖畔生了一?大丛绿油油的水草,微风曳过草尖,发出浪涌浅滩的声响。重樱挽弓对着水草射了一?箭,登时惊得一?只白色的水鸟拍着翅膀飞掠而去。 那是只极漂亮的白色水鸟,全身的羽毛细密柔软,头顶生着漂亮的羽冠,从夜空中掠过的瞬间,纤瘦优雅的体型融在月色里,美得像是一幅画。 它应该是栖息在湖边赏月,被重樱的灵箭误伤。 重樱赶紧奔到湖边,看它有没有受伤,那只鸟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留下几根白色的羽毛,以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重樱顺着血迹往前?走。 乌云掩去月影,天地间骤然黯了下来,周遭黑漆漆的,只有重樱手里?挽着的灵女弓散发着莹莹微光。 大片的绿叶丛中,半人高的阴影晃动着,重樱举起手中的弓,神色警惕:“谁在那里?” 低低的咳嗽声从草丛后面传来,声线沙哑破碎,泛着零星的血气:“是我。” 重樱听出那人的声音,收了弓箭,拨开草丛:“师公子。” 草丛后,师千羽倚着一?块青石,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将?他玉白的手指染得血淋淋的。 他本就苍白病弱的面颊,此刻血色尽失,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重樱走到他面前蹲下,“你发病了?” 师千羽抬起手,手指因?咳嗽不断颤抖着,颤颤巍巍指向一?个方向。 重樱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一?只白色的药瓶躺在地上。许是他拿药时,不?慎从手中滚落出去的,药瓶上沾了不?少?泥土。 重樱将土擦掉,拨开瓶塞,重新走回师千羽身前?:“吃几粒?” “三粒。” 重樱将红色的丹丸倒在掌心,喂着师千羽吃下。 师千羽吞了药丸后,咳嗽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阖了阖眼眸。重樱这回没看错,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在他再次睁开眼后,深蓝色的双瞳变回普通人的黑瞳。 “怎么样?好点了吗?”重樱问。 “多谢樱樱姑娘相助。”师千羽俊美的面孔渐渐恢复到正常的颜色,因?他久病的缘故,肌肤比旁人更白一点。 他的双唇刚被血染过,红唇雪肤,削减了他的清贵之气,徒增两分妖冶,笼着黯淡的夜光,莫名有些鬼气森森的。 重樱犹疑:“大晚上的,师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说来惭愧,我原是想画一幅夜景,竟被只水鸟给惊了,诱发了旧疾。多亏你及时出现,否则这世上又要多添一缕孤魂。”师千羽捂着心口苦笑。重樱并不?知道,他手掌捂住的地方,藏着一?个被灵箭蚀出的血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20125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20125324瓶;卖花的小鱼10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吟游诗人妮娜、醉爱1瓶; 么么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5、情丝缠 地上?都是被打翻的画具,师千羽的衣摆溅上?五颜六色的颜料,一幅完成一半的画儿?,被风吹起,飘飘荡荡,坠入湖里。 可见?他并?没有说谎。 重樱好奇问道:“师公子咳疾如此严重,不知生的是什么病?可有药根治?” “我这恶疾是娘胎里带来的,自幼看了不少大?夫,皆束手无策。曾有一位高?人点拨,世间有一味药能?根治我的病,但此药难寻,全?凭机缘。”师千羽说话的时候,眼睛在看着重樱。 “什么药?” 师千羽还未开口,天边星子的光芒骤然隐去,刮起一阵狂风,卷着湖面波涛,掀起一丈高?的水波。 天色霎时黑如泼墨,连师千羽的脸都模糊起来。 “快下雨了,师公子,我扶你回去。”重樱搀着师千羽站起,连画具都来不及收。 两人刚走出草丛,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砸在重樱的额头上?。 “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先过去避雨。”师千羽说。 说是山洞,其实是山壁凹进去一点儿?,小得两个人都容不下。重樱被迫贴着师千羽的胸膛而?坐。 大?雨噼里啪啦地下着,厚厚的一层水雾罩着整个山林,乌漆嘛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风声雨声似敲锣打鼓,吵得人心神不宁。 “樱樱姑娘,你进来一点,莫要被雨淋湿了。”师千羽的声音在暴风雨声中响起,听不大?分明。 夜间冷,淋上?雨水,身体差的,多半要生场大?病。 斜风将?雨丝送进来,打湿重樱的袖口和衣摆,风嗖嗖往她身上?刮,的确有些?冷。 重樱往后躲着,这一躲,便与师千羽贴得更紧。 师千羽将?双臂垂在身侧,为?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 雨还在下,没有停的趋势,阴冷的水汽逼得人无处躲藏。师千羽胸腔微震,喉间压抑着咳嗽声。 重樱往他身前挡了挡,替他遮着吹进来的风。 师千羽垂目看着她毛茸茸的发心,眼睛里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樱樱姑娘身上?熏了香?” 重樱颔首:“用来防蚊虫的。” “这香往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为?何??” “香是好香,只是扰人清梦。” 这话倒是真的,重樱夜里常常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想不到师公子还懂香。”重樱感叹。 “略懂一二。”他说。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不多时,风也停了。重樱缩在洞里,手脚都麻了,几乎是雨一停,她就钻了出来,蹦蹦跳跳,活动着手脚。 乌云消散,明月重新出现在天幕上?,皎洁的月色铺出回家的路。 重樱和师千羽一同下山。 刚下过雨,山间路上?堆着泥泞,起初重樱走得小心翼翼,下了山路后,路面渐渐干燥,许是用石子铺出来的缘故,不受大?雨影响。 回去时,萧芊芊已经睡下,屋门被反锁,重樱只好从窗户中爬了进去。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点亮灯烛,将?光调到最小的亮度,取出宫明月交给她的香丸,借着烛光,捏着香丸仔细观察。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缘故。 她取出一双银筷,夹住香丸,掀开白纱灯罩,将?香丸放在火上?烤。在火舌的舔舐下,香丸渐渐融化,幽浓的香气?在室内扩散。 不同于平时浅疏的清香,此时的浓香宛如烈酒被打翻,那香气?咄咄逼人,无处不在。 重樱的面颊不由自主泛起燥热,心尖上?像是被人丢了一只莽撞的小鹿,砰砰乱撞着。 她站起身来,见?鬼似的丢开香丸。 隔壁响起一声低低的嘤咛。 声音极轻,若在白日?里,绝不会被重樱察觉。夜色清寂,这香丸的香气?逼退了周遭的飞虫走兽,一点声音都会被注意到。 那是萧芊芊发出来的。 她与萧芊芊的床榻只隔了一面垂帘。 重樱行至萧芊芊的榻前。天气?已热,少女裹着床薄被,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什么,唇角微翘,牵出春心萌动的笑意。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庞,染上?桃花色,泛出艳光,有种说不出的撩人风情。 平日?里的萧芊芊也很美,但远远不及此时的这份美丽。 美则美矣,却叫重樱毛骨悚然,惊退数步。 她神情慌张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翻箱倒柜,找出剩下的香丸,当做那洪水猛兽,一股脑全?部扔到了窗外。就连装香丸的小熏球也被株连,被她丢得挂在了树枝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窗户紧闭,犹不放心,将?从国师府带来的包裹全?部打开,确认再没留下一颗香丸,才神经兮兮地在床上?躺下。 晨光熹微,驱散漫漫长夜的黑暗,重樱睁开双眼。 又是新的一天,天际的薄云泛出橘色。 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 重樱吃过早饭,抱着书去书斋,路上?,陈婉华突然从旁边蹦了出来:“樱樱,你怎么回事,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重樱茫然地抬起头:“你叫我?” “对呀,我就在你旁边,嗓门大?得都吓走了树上?的鸟儿?,你就跟丢了魂似的,理都不理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是昨晚睡得晚了。”重樱撩着鬓边的发丝。 陈婉华满脸愧疚:“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与卫大?人定下赌约。没事的,就算输了也没事。”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你。”重樱停顿了一瞬,又补充一句,“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对了,我外祖母给我寄了好吃的,下学后,你跟我去一趟,我拿点给你。”陈婉华道。 朝阳初升,万丈金芒穿透云层,映出斑驳的树影。重樱站在光与影之?间,迎着日?光望去,喃喃叹道:“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太阳。” 陈婉华奇怪道:“昨夜并?未下雨,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说昨夜没有下雨?”重樱想起昨日?下山后,路面干燥得没有一丝下雨的痕迹,脑海中隐约划过什么。 “当然, 我昨夜一宿没睡,记得清清楚楚,一整夜都没雨。”陈婉华拍着肚子保证。她体质特殊,整夜未睡,精神抖擞,反而?看起来比丢了魂的重樱还要神采奕奕。 “不可能?的。”重樱嘀咕着,“他图什么?” “你自言自语在琢磨什么呢?”陈婉华好奇。 “我有点事,婉华,你先走。”重樱说完这句,丢下陈婉华,转身就跑了。 清晨的风里夹杂着草尖露珠的气?息,一道白色的人影在朝阳里慢吞吞地走着。重樱追上?那道背影,将?他堵在了树下。 “樱樱姑娘?”师千羽的眼眸中露出错愕。 重樱仰起脑袋,盯着他的双眼,一步步朝他靠近,直将?他逼得退无可退,背部抵到身后的树上?。 师千羽无奈失笑:“樱樱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重樱踮起脚尖,抬手覆住他的双眼。 师千羽微愣,睫羽颤动,犹如蝴蝶的双翼蹭着她的掌心。 片刻后,重樱移开手掌。 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寻常人的墨黑色。 他的面颊甚至泛出健康的红润色泽,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副病态。 就在她看师千羽时,师千羽亦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她的双瞳里盛着柔和的波光,映出天地万物,师千羽在天地万物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重樱犹不死心,伸出手,隔着衣料抓住师千羽的手腕,刚有一幅画面在识海里凝出,一股力量冲击而?来,画面碎成了无数光点。 “樱樱姑娘,私自窥探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青年俯身,温润的嗓音抵着重樱的耳畔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如同水面掠过的一阵清风。 重樱觉得耳廓像是被羽毛轻轻骚了一下,痒得她丢开师千羽的手腕,疾退了三?步。 她这般受惊的模样,似乎取悦了青年,师千羽唇边漫开清雅的笑意。 清贵的公子哥,笑起来的样子是极好看的,若不是枝头的叶子被风吹得摆动,还以为?是哪位画师笔下的惊世之?作。 重樱调整好心绪,低声道歉:“是我失态了。” “樱樱姑娘昨夜似乎没睡好。” “你说得对,那香确实扰人清梦,还请师公子赐教,那香究竟是何?物。” “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南境的巍峨大?山中有擅用蛊的女子,常用它来制作情蛊,种在心上?人的身上?。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情丝缠’。” 重樱心尖猛地一颤:“若用了此香会如何??” “用在心上?人身上?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那香既不伤身,也无什么副作用,多做几场春梦罢了。” 春、春梦? 这些?日?子总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大?多和宫明月有关,她一直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加上?这具身体的原主爱慕宫明月受到的影响。 昨夜她还梦见?自己抱着宫明月冰凉的尾巴。 重樱想通原委,面颊红得像苹果,恨不得扒条地缝钻进去。再看那师千羽,眉眼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骨子里带来的好涵养,没有追问那香是何?人给重樱的。 饶是如此,重樱多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她急匆匆地跑了,连本来要问他的话,都忘在脑后了。 师千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笑意敛起,双手负在身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风拂面而?来,撩起他墨黑柔软的发丝,又从他身边绕过,灌入长廊,扬起隐在木柱后的一截红色衣摆。 那红缓缓流动着,煞气?横生。 重樱夜里没睡好,前两节课是打着瞌睡渡过的,第三?节课的时候,坐在她左侧的陈婉华伸手推了推她。 她猛地睁开双眼,正襟危坐。 久未露面的山长笑呵呵地踏进学堂里,中气?十足地开口说道:“各位学子,大?家有福了,凌云书院有幸请到天下第一灵术师,大?魏的国师,宫明月宫大?人亲自传授大?家灵术。” 他说完朝着门口望去,神情变得恭敬起来:“宫大?人,里边请。” 门外走进来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艳烈的红衣,腰间垂下金色丝绦,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墨黑的发丝一半束起,簪了根温润的羊脂玉簪子。 他缓步而?来,衣摆曳曳生风,化作一团燃烧的火影。 重樱双眼发愣地盯着那团红影,仿佛一脚踏进万丈冰渊,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咩好困30瓶;砂28瓶;鼬的狐、29252257、翁子10瓶;桃枝枝4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1瓶; 么么! —— 师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樱樱:此处@山长,你们家书院安保系统被蛇给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6、妒心起 “真的是国师大人?诶。”整个书斋沸腾起来, 有人?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这位国师大人?从前?只闻其赫赫声名,从未得?见真人?,毫不夸张地说?, 他是所?有灵术师的信仰,是他们终生追逐的目标,今日他们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活人?,怎能不激&#xe863;。 唯独重樱神?色僵硬, 五官像是失去了控制, 想笑, 笑不出来, 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飘在云端, 无助地望着那个可怜可笑的自己。 她真是天真,妄想以凌云书院的护山大阵,堵住这条蛇的路,不知数代灵女的心血, 在这条蛇的面前?, 不堪一击。 对?付大妖的护山大阵, 他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并非他的势力渗透不进凌云书院,是那凌云书院里都是不成气?候的书呆子,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 山长?简单交待几句话, 就将学子们交给了宫明月。众人?犹沉浸在兴奋中, 目光灼灼地盯着宫明月。 宫明月莞尔一笑,霎时?便如春风拂水,春波乍起。 又有尖叫声响起。 这次是少女们的春心萌&#xe863;。 原以为那位丞相家的公?子已经是人?间绝色, 奈何久病在身,略嫌病容苍白,与这位国师大人?相比,顷刻间便黯然失了几分颜色。 这倒是了,灯烛再亮,如何及得?上那浩瀚长?空上的一轮皎皎明月。 重樱不由叹气?。美貌的确是最强的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人?为之疯狂。可她们不知道?,接近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宫明月撩起衣摆,懒洋洋地坐下,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在师千羽和重樱的面颊上分别停顿了一下。 他以手指敲了下桌子,似有魔力般,室内登时?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他发话。 他略略掀了下眼皮,不怒自威:“我教你们灵术,要求不高,只有一点,上我的课,不许缺席,违反者,必有重罚。” “怎么个罚法?”有少女红着脸颊举手。 宫明月抬起左手,凭空变出一截两指宽的竹板子,用力在桌上一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室内再次鸦雀无 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手中的竹板子,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疼。 那种疼仿佛亲身经历过,被刻进骨子里,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便是这恍惚的瞬间,重樱率先清醒过来,她陡然明白,是宫明月施了什?么术法,才达成了这样有效果的警告。 呵,变态。 宫明月搁下竹板子,又道?:“在教你们灵术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大家为何要修习灵术?” “为大魏效力。” “捉拿妖族余孽,彻底铲除妖族。” “光宗耀祖,给爹娘长?脸。” “好玩。” “学会了灵术,我就不用干活了。” “为了长?生不老!” 众人?七嘴八舌地抢答,宫明月侧耳听着,突然问道?:“樱樱,你呢?” 大家这时?才想起,重樱是宫明月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她是他放言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不由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重樱认真想了片刻,郑重答道?:“为了变强。只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彻底摆脱命运的钳制。” 宫明月若有所?思。 “那夫子您呢?您修习灵术是为了什?么?”有人?提问。 “是为了……”宫明月眼底的笑容意味深长?,“掌控别人?的命运,我予他生,他便生,予他死,他便必须死。” 他这个回?答叫众人?目瞪口呆,一时?无人?能接得?上话。 重樱趴在桌子上,拿笔偷偷画了条小蛇,听到宫明月的话,毫不意外,这个张狂又扭曲的答案,很?符合大魔王的逻辑。 “好了,接下来开始上课。”宫明月将目光从重樱身上收回?。他法力无边,自然知道?重樱偷偷画了条小蛇,她还用墨汁将小蛇染成了条小黑蛇。 宫明月勾了下嘴角。 第一节课讲的是理论基础,不免有些?枯燥,不少学子已经在家中习过,听得?昏昏欲睡,少女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神?奕奕,从头到尾她们都在盯着宫明月的脸,眼睛里冒着粉红泡泡。 这些?理论重樱私下也?看过,已经倒背如流,在宫明月讲解的时?候,她双臂枕着脑袋,眼睛不自觉瞄向左侧前?方师千羽的侧脸。 识香,又能呼风唤雨,还 能摆脱灵女的共情。这位师公?子绝对?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师千羽坐得?端端正正,背脊挺直,手中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发丝,用玉冠束起一半,其余尽数披在身后,浓墨般的黑,与纤尘不染的白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宫明月、卫无欢、师千羽是她见过的穿白衣最好看的三个男人?,宫明月过于张狂,卫无欢冷得?像堆雪,只有师千羽将那身温润的白穿得?恰到好处。 重樱神?思飘忽间,宫明月一手拿着竹板子,一手捧书,停在她身前?,恰巧挡住师千羽的身影。 重樱一怔。 宫明月垂下双目望了过来。 重樱立时?坐直身体,打开书卷,目不斜视。 宫明月抬起手中的竹板子,重樱吓得?缩起脑袋,以为要挨一顿揍时?,那一板子直接敲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啪”的一声,惊得?那打瞌睡的少年跳了起来:“下、下学了?” 他揉揉眼睛,看清站在他面前?的宫明月,脸色微变,讷讷道?:“夫子。” “都会了?” “回?夫子的话,不会。”少年捻着腕间的佛珠,答得?理所?当然,“我不想修灵术。” “为何?” “我既无报效国家之志,也?无光耀门楣的需求,灵术修与不修,没什?么影响。” “手无缚鸡之力,倘若遇到恶妖如何自保?”宫明月嗤笑,不屑地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佛珠,“对?着它念经吗?” “妖族被封印在无尽海已有数千年,剩下零星几只,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天都城有夫子和卫大人?联手设下的结界,固若金汤,怎会遇到妖怪?”少年认真求问。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其他学子的共鸣,那些?学子打着呵欠道?:“我们来凌云书院求学,根本不是为了学习灵术,如果我们要学灵术,何不去那大名鼎鼎的神?霄宫?况且我们资质有限,比不上夫子,终其一生,也?都是碌碌无为之辈罢了,不如多读点书,将来还能在朝堂中为皇上分忧。” 少女们不乐意了:“怎么就没用了?就算不打妖怪,也?能驻颜美容啊。夫子灵力高强,一身仙风道?骨天下无人?能及 ,就凭你们也?配和夫子相提并论。” 少年们回?怼:“仙风道?骨能当饭吃吗?” 宫明月合起书卷,温柔一笑:“看来是我的教学方式太过枯燥,既如此,我们换个方式。” “好呀好呀。”少女们点头附和,一脸期待,“夫子会亲自展示灵术吗?” 少年们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不知夫子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宫明月回?身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个阵法。他将纸往空中一抛,瞬时?从纸上钻出来一条黑色的大蛇。 那大蛇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半个身体直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叼住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萧烈,一口咬下他的脑袋,嘎嘣嘎嘣嚼得?血浆四溅。 众人?皆呆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尖叫着四处奔逃。 大黑蛇追上其中一人?,尾巴将其卷起,用力一拧,那人?拦腰而?断,倒在地上的时?候,上半身还在抽搐,满脸绝望地呼着“救命”。 学子们抱着脑袋,崩溃地朝书斋外面奔去。 大蛇张口,刚奔到门口的一人?仿佛被一股力道?吸住,腾空飞起,直接落入它口中,被它吞咽着吃下。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交织成一片,众人?跑的跑,爬的爬,墨汁打翻,糊了满脸,纸张哗啦啦飞得?满天都是。 有直接吓傻的,双目无神?地抱着凳子,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喃喃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修过灵术的。 宫明月斜倚在桌前?,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狼狈逃窜。 眨眼间,整个学堂堆满断肢残骸,成了他的屠宰场。 重樱坐在窗畔,大蛇咬下萧烈的的脑袋时?,出于本能的逃生反应,她翻身跳出了窗户。 跟着她跳出窗户的,还有陈婉华。她抓住陈婉华,沿着长?廊狂奔。 疯了疯了,宫明月这条蛇一定是疯了,不仅堂而?皇之地进入凌云书院,还在书院里大开杀戒。 那条大黑蛇,是她画出来的。 大黑蛇现身的瞬间,她莫名觉得?眼熟,想起自己无聊几笔勾勒出来的图案,赶紧将图纸拿出来。 如她所?料,图上的大黑蛇不 见了! 重樱脑海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缠在一起,不知从何理起。 除了重樱,还有三名学子跑出了学堂,其中一人?白衣翻飞,捂着胸口,“哇”地喷出一口血雾。 大黑蛇追了出来,吃了两人?后,吐出骨头,黑影一晃,将他逼到角落。 它金色的竖瞳冷冰冰地注视着师千羽,口中鲜血滴答,眼神?里透出的杀意宛若有了实质。 它不仅想杀了师千羽,还想将他千刀万剐。 一块石头砸上大蛇的脑袋,大蛇转头,满脸是血的萧芊芊抱着石头,崩溃地叫道?:“师公?子快跑!” 师千羽擦掉唇瓣血迹,神?情自若,手中多了两根峨眉刺,刺向大蛇的七寸。 大蛇咆哮着,口中喷出浑浊的毒液。师千羽飞身而?起,躲开飞溅的毒液,扬袖一甩,其中一根峨眉刺化作厉光,刺向大黑蛇。 大黑蛇中了峨眉刺,速度丝毫不减,巨大的蛇尾朝着师千羽拍了下来。 师千羽因旧疾发作,&#xe863;作凝滞起来,捂着心口后退。 那一瞬间,重樱明白了什?么,丢开陈婉华的手,就地一滚,到了师千羽身前?。 她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闭上眼睛迎上大黑蛇的尾巴。 呼呼的风声骤然停了下来。 那条尾巴僵在半空,半天没有&#xe863;作。 冷锐的金色剑光从天而?降,将大黑蛇劈成两半。大黑蛇变回?一张纸,缓缓落在宫明月的脚下,纸上画的正是宫明月先前?随手画出的法阵。 大黑蛇消失的瞬间,幻象消失,学堂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那些?死在大黑蛇口中的学子们,睁大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摸摸脸,又摸摸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看彼此。 大家还活着,好胳膊好腿的,脑袋完完整整地长?在脖子上,地上没有血,也?没有尸体,只有被打翻的墨汁,和被大家踩脏了的书。 众人?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有胆小的,直接捂着脸哭起来。 宫明月将掠影剑推回?腰间剑鞘。 重樱迎着他凌厉的目光望去,弱弱启唇:“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她没有猜错,刚才那大蛇的确是冲着师千羽而?去的,其他学子受 到的伤害是假的,大黑蛇想杀了师千羽是真的。 大黑蛇是宫明月幻化出来的,那杀意自然来自宫明月。 宫明月的杀意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重樱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正惹得?这条蛇不痛快的不是师千羽,是她。师千羽不过是另一个“宫九”而?已。 上回?宫九血淋淋的例子还摆在眼前?,重樱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害得?师千羽殒命黄泉,只好与师千羽拉开距离,伸手去拽宫明月的袖子,软软糯糯地唤:“师父。” “危急关头,怎么连灵术都忘了使,反而?用肉身去迎敌?”宫明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想着那大蛇是我画的,又经师父的灵术点化,既是师父授意,必是不会伤害我的。”重樱摇着他的袖子,乖乖地垂下脑袋认错,“下回?不会了。” 师千羽低声咳了起来。他的面颊失了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一身白衣沾上脏污,黑一块,黄一块,再无半点先前?的风度翩翩。 他用拳头抵着唇,看着不远处的师徒二人?互&#xe863;,眸色微黯。 “有没有受伤?”宫明月问。 “没有。”重樱摇头。 重樱说?完这句话,没有等到宫明月的回?应,不由抬眸去看他脸色。 宫明月依旧冷着脸,目光扫向她身后,忽的,阴沉沉一笑:“今日的课到此为止,期待大家下回?的表现。” 什?么!还有下回?!趴在门口偷看的众学子,皆脸色大变。国师大人?这种粗暴血腥的教学方式,吓得?他们肝胆俱裂,再来一次,真的没命回?家见父母了。 宫明月抽回?被重樱揪着的袖子,转身就走。重樱赶紧追上他的脚步,急得?直唤:“师父,师父。” 宫明月停下看她。 风拂过树梢,日光穿过树隙,映下斑驳的树影,重樱踩着地上的树影,有些?不安地问:“师父怎么会来凌云书院做夫子?” “我来书院做夫子,樱樱不高兴吗?” “我听闻凌云书院有历代灵女设下的护山大阵,师父、师父怎会轻易进来?” “时?间久了,什?么东西都会变得?破旧,那护山大阵也?是一样的。” 重樱似懂非懂地点头。 “樱樱与 那丞相家的师公?子有些?来往?”宫明月突然换了话题。 重樱警觉:“只是同窗而?已,上回?幸得?他出手相助,欠下一个人?情。今日相救,是想将人?情还了,此后两不相欠。” “往后有什?么难处,同师父直说?便是,不必去欠外人?人?情。”宫明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约莫是那划清界限的“两不相欠”四个字甚得?他心。 “师父说?的是。上回?情况紧急,关系着婉华的性命,来不及与师父商量。” 树隙漏下的光,落在重樱的面颊上,映出她晶莹无瑕的面容。有些?日子不见,她脱去浑身稚气?,如同那枝头日渐成熟的果子,经历雨露浇灌,透出撩人?的香气?。 宫明月眼底的光变得?古怪起来,沉吟道?:“历代灵女并非没有成婚的,那师公?子风流俊秀,与其他人?相比,的确是气?质出众。你的生辰宴上,我原想给你挑一个合心意的夫婿,你若看中他……” “师父不许胡说?,我年纪还小,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眼前?唯悉心求学而?已,将来若能出人?头地,也?不用丢了师父和国师府的脸。”重樱故作急得?直跺脚,一副又气?又恼的神?情,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猫。 她狠了狠心,指天发誓:“师父若不信,我以灵女之名起誓,今生今世,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妻子,否则,就罚我不得?好死!” 她的誓言说?的又快又毒,宫明月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 看着宫明月吃瘪的反应,重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听话听音,她要听不出宫明月的话外之音,就是个傻的。 以灵女之名发下的重誓,上达天听下及幽冥,如若违反,必遭反噬。她这句回?答,不但堵死与师千羽的可能,也?堵死了宫明月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满袖、云端、狗不理包子 10瓶;鹅鹅鹅 8瓶;小读者 5瓶;小迷糊 3瓶;吟游诗人妮娜、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1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7、索真相 宫明月会出现在凌云书院内, 是重樱始料未及的,凌云书院的护山大阵已经保护不了?她,希望她的这句毒誓, 能为她多拖延点时间。 重樱心?情复杂地回到住处,拿出纸和笔,写了?一封信给宫九。 宫明月险些逼她杀了?宫七和宫九后,她刻意与宫九疏远了?些, 这些日子?几乎没?与他碰过面。 她在国师府的朋友不多, 大师兄沈霁是宫明月的人, 春夏秋冬四婢没?什么势力, 能帮得上?她这个忙的,思来想?去?, 只有宫九。 她只能腆着脸皮写下这封信。 她想?拜托宫九帮她调查一件事。 宫明月恼她为了?宫九故意隐瞒宫七推她一事, 还可以解释为这条蛇的掌控欲在作祟,但在幻境里被剥夺记忆,直白展露出掠夺本性的“宫明月”,以及香丸里的“情丝缠”, 所传达出来的信息, 重樱要是再看不懂, 跟被骗了?一辈子?的原主,又有什么区别。 剧情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命运的序章! 宫明月对她&#xe863;了?师徒以外?的心?思! 为防止步上?原主后尘,重樱向来遵循着规避剧情的原则。她仔细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并未找出什么差错, 唯一值得怀疑的是取蛊事件。 宫明月前后的言行不一,当时以为是他的恶作剧,后又询问过宫七, 便放心?下来。 如今想?来,那句话倒像是安抚气血攻心?的她,而?临时改的口,宫七答她的话,也是他下达的命令而?已。 那本应该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试探,得到的是她激烈的回应,他便改了?策略,步步为谋,循序渐进,设下天罗地网,等待着她的自投罗网。 假如她没?有察觉,等他收网那日,便是她万劫不复之时。 重樱脚底生?出寒意,握着笔的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笔下的字歪歪扭扭,墨汁抖落,晕染出来的痕迹触目惊心?。 一切还未有定论,她不能慌。重樱告诫着自己,将写好的信封起。 书院有统一的寄信处,每日派人送出去?。如今宫明月就在凌云书院,这封信送到国师府,倒是不用担心?被他截走。 香丸已 经尽数毁去?,被她丢出去?的熏球还挂在树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重樱寄完了?信,坐在桌边喝了?两口冷茶,平静下来,回到床上?躺下。 窗外?星河万里,银光闪烁。 重樱望着满目的星子?,意识逐渐混沌,黑暗中,隐约有一道视线盯着她。 重樱警觉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只金色的蛇脑袋,它有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浑身的鳞片泛着璀璨的金光,令人轻易想?到灼目的烈阳。 重樱的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本能地想?张口惊呼,声音却被尽数堵在喉咙里,四肢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缠住,&#xe863;弹不得。 大金蛇卷起她就走。 重樱双目圆瞪,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带着自己在庭院的月影里出没?。它的速度快得像掠过天空的流星,周遭的风景在这样的速度下,变成了?无数杂乱的影子?,满目细碎的星子?晕染成一片银光。 待那呼啸的风声终于在耳边停下时,重樱站在一栋破旧的宅子?前。这栋宅子?残留着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坍塌下来的墙一片焦黑,上?面爬满新生?的藤蔓,檐下处处结着蛛网,倒在地上?的朱红色大门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灰土。 那劫她来的大金蛇化作宫明月的模样。 他今日穿了?件纯黑的袍子?,袖口用金丝滚边,腰身束得一丝不苟,愈发显出他挺拔笔直的身姿。 重樱乍一见到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这并不是一句夸张的形容,如果她跟他圈养的那只雀儿一样,浑身都是羽毛的话。 “师、师父。”堵住她喉咙、困住她四肢的力量骤然消失,重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舌头不打结,满面惊疑的神色,“这是何处?师父深夜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我听闻你与卫无欢定下了?赌约。” 重樱颔首:“当时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师父莫要笑我不自量力才好。” “卫无欢虽强,却也不是无懈可击,你是我的徒弟,打败他并非什么妄想?。” 重樱知道宫明月向来张狂,没?想?到他的那股张狂劲儿已经进化到相信自己教?出来的菜鸡,也能啄一啄卫无欢这样的大佬。 重樱没?这个自信。 宫明月问 :“你想?赢他吗?” “能赢吗?”重樱有自知之明。她还没?有真?正成为灵女,掌握灵女那种能让天地&#xe863;容的力量。 “你抬头看看。” 重樱依照宫明月所言,仰起头来。宫明月扬袖轻拂,忽然从?远处刮来一阵强风,吹散了?遮住门前牌匾的灰尘,露出“卫府”二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宫明月又说了?一句。 “这是卫氏故居!”重樱惊道。 关于卫无欢,她或多或少听说过些传闻,据传,整个卫氏被狐妖灭门,只留下他一人。他极其痛恨妖怪,入镇妖司时曾发下杀尽天下妖怪的重誓。 这些年?来妖族残余势力,的确有不少死在卫无欢的手?里。镇妖司内有专门为妖怪设置的残酷刑罚,他们把妖怪剥皮抽筋,晒干了?的妖怪皮整整有几大箱子?。 “想?亲眼看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宫明月的声音在重樱的身后响起。 卫无欢为人警觉性强,重樱不可能近他的身,用灵女的共情能力去?触摸他的过去?。 “把手?按在那棵树上?,它会告诉你真?相。” 那是棵老树,树干被大火烧毁,但保留下了?根,重新发芽,长?出新的枝叶。碧绿的树叶层层叠叠,迎风招展,生?机勃勃。 重樱确实有些好奇,便上?前两步,举起手?,按在树干上?。 宫明月微凉的指尖往她眉心?轻轻一戳,便有一股清凉之意直入灵台。 刹那间,她好像与那棵树融为了?一体,身体化作枝干,双腿成为树根往地下延伸,四肢不断生?长?,变成树的枝叶。徐徐微风,轻拂她的叶子?,月色清幽,为她披上?一层薄纱。 眼前的景象有了?变化。 平地筑起高楼,枯死的草木重新焕发新芽,卫府的断壁残垣,一寸寸还原成本来的面貌。 深宅大院中,亮起数不尽的灯笼,透过灯纱的烛光与月色交融成幻梦般的光影。夜色里,一屋灯火通明,小少年?坐在窗畔,捧着一卷书正在诵读。 从?老树的记忆得知,他是年?仅六岁的卫无欢。 小卫无欢诵读词句,口齿利落,一篇通读下来不带喘气的。重樱瞬时便明白过来,他说话超 过五个字就会口吃的毛病不是天生?的。 夜色寂寂,被月光笼罩的卫府仿佛一处世外?桃源,灯火,书香,虫鸣,蛙声,其乐融融。 直到第一声惨叫响起。 远道而?来的狐妖破门而?入,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大肆屠杀着卫家人,哭声撕破长?夜的宁静,喷溅的鲜血染红皎洁的月色,卫氏一百四十九人,尽数死在狐妖的爪下。 卫无欢的娘亲死状尤其凄惨。她的头颅被狐妖摘下,滚到了?年?幼的卫无欢面前。 小卫无欢被母亲藏在院中的水缸里,亲眼目睹亲人惨死,张开唇,口中发不出一丝声音,便是从?那时落下了?口吃的毛病。 然而?这桩惨案,却源自一桩风月事。 卫无欢的父亲年?轻时游走四方,结识一名?少女,两人互生?情意,定下终生?。哪知那少女是狐妖所化,卫无欢的父亲知道真?相后,给了?狐妖一笔丰厚的资产,与她断了?往来。他叫狐妖不要再回来,也承诺自己不会去?镇妖司举报她。 人妖殊途,他不是不爱那狐妖,是整个卫氏不可能接受狐妖,他也不愿自己将来的孩子?作为半妖,受尽世人白眼。 卫大人觉得自己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那狐妖却觉得自己是被人始乱终弃。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伤心?过度,生?下一个死胎。狐妖彻底恨上?了?整个卫氏,决心?要整个卫氏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她杀了?所有卫氏族人,包括她的负心?汉卫郎,唯独留下卫无欢。她看到卫无欢那肖似卫郎的眉眼时,想?起她和卫郎的那个孩子?,如若没?有夭折,也是这般大了?。 她抹了?卫无欢的记忆,收作养子?,带走了?。 老树的记忆到此为止。 重樱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时,眼前犹有血色漫开。 “后来呢?”她好奇地问宫明月。 “八年?后,卫无欢想?起了?一切,杀了?自己的养母。”宫明月抬眸望着天边的幽月,淡淡开口,“既是灭门仇人,又是养母,做下这个决定的他内心?备受煎熬,但最?终,他还是为父母族人报了?血仇。” “杀了?狐妖后,他心?灰意冷,从?药店买了?一包毒.药 ,又从?酒馆取走一壶酒。”宫明月抬手?,抓住重樱的手?腕,在脚下快速画了?一个法?阵。 霎时狂风四起,枝叶疯狂摇&#xe863;,他拽着重樱踏入阵中。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重樱再次定睛,二人已身在一间庙宇中。或许是修建在山野间,这间庙的规格不怎么大,柱子?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屋顶的瓦片缺了?一块,漏进来零星的月色。 在她身前的不远处,高高矗立着一尊石像,石像雕出的是灵女千重曦,她神情悲悯,温柔地俯瞰着众生?。 “去?吧,把手?放上?去?,你会看到你想?知道的。”宫明月冷冷盯着千重曦的石像,眼底眸色浓如泼墨。 这次重樱借着千重曦的石像看到了?尘封在时光下的真?相。 卫无欢服毒的那日,是个下了?大雨的深夜,他怀中揣着毒.药,手?中提着酒,跌跌撞撞奔进了?灵女庙。 大雨冲刷掉他满身的血色,他从?泥泞里踏过,衣摆和足底都是脏污,全身湿透地倒在灵女像的脚下。酒坛已经空了?,被他砸成碎片,他摸出怀中的那包毒.药,吞进腹中,而?后捂着火辣辣的胃,浑浑噩噩地闭上?双眼。 卫无欢以为自己再次睁开眼会身在炼狱,然而?并非如此,透入他眼底的是斜穿进灵女庙的阳光。 那是清晨的第一缕日光,温暖,明亮,充满希望。 他抬头就看见了?灵女的石像,灵女生?来悲天悯人,渡众生?苦厄,无论经历多少灾劫,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慈悲。 他仿佛看到了?三千年?前那率领无数灵术师与妖族决一死战的女子?,生?于信仰,死于信仰,与众生?同苦,与众生?同悲,哪怕有过彷徨,却从?未犹疑过,坚定地向前走。 他想?起昨夜痛得神志模糊时,隐约有泪珠从?那灵女像的眼眶里滴落,一滴,一滴,砸在他的面颊上?。便是那悲悯众生?的泪,将他从?无间炼狱里拽了?回来。 那并不是什么灵女的泪,不过是灵女庙年?久失修,屋顶漏下的雨水,滴落在灵女像上?,化作了?石像的眼泪。 也非灵女施法?挽回他的性命,是那药店的老板心?善,在他买药时看出他万念俱灰, 想?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偷偷将毒.药换成了?安神的药物。 重樱的意识从?灵女像中回到自己的身体,望着那高高在上?、圣洁空灵的灵女像,想?起那日陈婉华说过的一句话,陈婉华说卫无欢是曦灵女的信徒,原来那并不是一句假话。 “可是师父带我看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啊。”重樱叹气,“卫无欢纵然不近人情了?些,若揭开他的伤疤才能赢他,如此卑鄙行径,我做不到。” 宫明月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揉着她的脸颊。 重樱觉着自己的脸都被他搓大了?一圈。 “樱樱不肯毁了?他,很好。”他揉够了?重樱的脸颊,意犹未尽地捏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松手?,话锋一转,“樱樱觉得卫无欢如何?” “师父说的是哪方面?” “人品。” “刚正不阿,满身正气。” “这么说樱樱很满意?” 重樱立时蹦了?起来:“我夸他没?别的意思,师父不要误会。换一个人能有如此人品,我也会这样夸的。” “樱樱如此赞不绝口,想?必是满意了?。” 重樱急得想?解释,突然窥见他眉目间并无恼色,一时又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她夸他。这条蛇时不时打翻醋坛子?,怎么今日转了?性,竟不拈酸吃醋了?。 “决斗那日,真?的打不过,就向他求饶吧,他不会伤你性命。”宫明月风流倜傥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那样会丢了?师父的脸。”重樱咕哝着。 “若不想?输得那么不体面,还有一法?。”宫明月手?中多了?根树枝,他在地上?画出一个图案,说,“趁他不注意,用你的血在他的眉心?画下这个。” “这是什么?” “能让他听话的咒语。” “这么神奇?”重樱神色认真?起来,取过他手?里的树枝,蹲在地上?一笔一划,照着他画下的图案,临摹了?好几遍,直至牢牢记在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122257、一叶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鼬的狐 50瓶;拾染 12瓶;浪漫在流浪、芳心纵火犯呀、云徽子 10瓶;泽殿 5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纣王偏宠妲己妖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8、夜私会 凌云山下有?个思文亭, 是凌云书院第一代祖师讲学的地方,那时条件贫苦,向往知识的学子?们无书可读, 老夫子?就用?树叶做纸,结草为庐,顶着风吹日?晒,无论寒冬酷暑, 日?复一日?为学子?们讲学。 老夫子?讲学的精神感&#xe863;了当地的一位世家的大家主, 大家主联合其他世家,在凌云山上盖了一间书斋,这就是最早的凌云书院。 有?了凌云书院后, 学子?们终于有?了能安心读书的地方, 老夫子?讲学的草亭, 作为书院的精神象征, 保留了下来,由学子?们每年定期进行修缮。今年修缮的工作,轮到重?樱所在的甲班。 草亭子?经不起时光的磋磨, 早在外头盖了间屋子?避免风吹雨打, 草亭旁边有?块碑文, 上面的《思学赋》是老夫子?亲手所作。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无数场战争, 碑文一半被毁损, 已看不出原来的字迹。草亭可以重?盖, 老夫子?亲手镌刻的碑文,却无法将?那老夫子?复活一回?,再重?新刻上去。 山长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摇头叹息, 满脸遗憾的表情。 重?樱站在碑文前?,正在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时,忽听身侧的师千羽问:“为何不找工匠复原?” 山长道:“日?久岁深,老夫子?的手稿早已丢失,便是想?临摹也?无能为力。” “千羽曾临摹过无数大师的笔迹,对此颇有?心得,凭着这仅存的半块碑文,隐约能摸出老夫子?下笔的习性,倒是可以试着将?剩下的另一半还原。” 山长看在他是丞相?家公子?的面子?上,轻咳一声,提醒道:“千羽啊,这可不是儿戏,你真有?信心?拿这种事开?玩笑,被皇上知道了,是大罪。” 师千羽微微一笑,转头四处搜寻,接着,目光一顿,停在亭内的石桌上。他走到桌前?,卷着袖子?,提起笔,在铺开?的纸上写下了“思学赋”三个大字。 重?樱凑近一看,只觉那字迹与碑文上镌刻的三个字分毫不差,竟像是老夫子?重?活一世,亲手题出来的。 其他学子?也?纷纷称赞:“真是一模一样,千羽兄好?本事 。” 师千羽从容面对大家的盛赞,提笔继续书写《思学赋》的内容。思学赋是凌云书院必读文章,众学子?早已将?内容记得烂熟于心,不由得聚精会神去看。 师千羽写完了前?半段内容,字迹与碑文上老夫子?所刻毫无出入,很快写到了损毁那段,众人不由得神情紧张,为他捏一把汗,却见?他下笔毫不犹豫,笔走龙蛇。 顷刻间,洋洋洒洒一篇赋文呈现于纸上,观前?后风格,如?同出自一人之手,丝毫看不出后半段是师千羽自己的揣摩和解读。 “奇了,我竟觉得老夫子?的原手稿应是这样的,当真是天.衣无缝。” “你们看,这一撇一捺颇有?老夫子?的风骨,千羽兄观察入微,令人好?生佩服。” “我都要怀疑千羽兄是那老夫子?转世了。” 众人惊奇不已,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词。重?樱不懂书法,但隐约能感觉出来,如?果拿出原稿对比,应该没有?多少?出入。 山长看得是目瞪口呆,停顿片刻,才抚着山羊胡子?说道:“千羽有?这样的本事,果然虎父无犬子?,丞相?大人教导有?方。” 他将?师千羽的手稿卷起,郑重?地塞入袖中:“此事等我回?去,与其他几位长者再商量商量。” 待将?思文亭重?新修整好?,已是两日?后的傍晚,众学子?皆舒了一口气,活&#xe863;着筋骨离开?。 重?樱偷瞄师千羽,师千羽将?手头上的书本整理好?,回?归原来的位置,转身走了出去。 残阳西坠,余辉将?天际的云彩染成了橘色,师千羽迎着晚风走去,白衣镀上金晕,如?湖边的白色水鸟振翅,翩翩欲飞。 重?樱四处观望,确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附近更无宫明月的踪迹,追上师千羽,唤道:“师公子?。” 师千羽回?身看他。 “不知师公子?旧疾可好?了些?” 那眉目温雅的公子?背对着夕阳,神情隐匿在温暖的光影间,温声道:“多谢樱樱姑娘关怀,这几日?都不曾发作了。” “那就好?。”重?樱低声喃喃,神色犹豫。 “……樱樱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会临摹别人的笔迹,可否帮我临摹几本诗集?” 她?抽屉里的那堆诗集被墨汁毁了后,一直找不到能临摹的人,便想?借师千羽的巧手,帮忙复原。她?毕竟答应过那几位姑娘,把诗集送到宫明月的手上,虽然很大可能这些诗集最后都会被宫明月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这有?何难。” “不知师公子?何时有?空?” “既是樱樱姑娘所托,自然是随时待命。”师千羽沉吟,“观樱樱姑娘表情,似乎是有?些为难?” 重?樱颔首,随便找了个借口:“实不相?瞒,国?师府与丞相?府素有?恩怨,我师父他不许我同你有?所往来,此事还是不要叫旁人看见?为好?。” 自从上回?实战教学,师千羽险些折在宫明月的手里后,重?樱已经不敢在宫明月的眼皮底子?下与师千羽来往,便是没有?宫明月的课,也?不敢越界。谁都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班里总有?几个大喇叭,万一传到宫明月的耳中,她?和师千羽都会惹上麻烦。 “难怪这几日?樱樱姑娘刻意疏远了我。”师千羽微怔,眼底光芒涌&#xe863;,克制地问了一句,“那么樱樱姑娘心中是怎么想?的?” “师公子?待人宽厚,是值得相?交之人。” “有?樱樱姑娘这句话便够了。今晚姑娘将?诗集带上,来藏书阁寻我便是。”师千羽道。 与师千羽约定好?时间后,重?樱等到柳梢头挂上一弯弦月,取下腰间藏着脚链的荷包,塞进被窝里,抱着盛有?诗集手稿的匣子?,从窗户翻了出去。 夜色已深,大多数学子?都回?去睡了,藏书阁内燃着一盏幽幽的烛火,师千羽坐在桌前?,正在等待与他相?约之人。 烛火将?他孤零零的剪影,映在窗纸上。 重?樱推开?窗户,惊得那青年转过头来。 她?趁四下无人,从窗户中翻了进来。 师千羽失笑:“有?门不走,偏要翻窗,樱樱姑娘真是不走寻常路。” 重?樱一拍脑袋,恍然道:“习惯了,都忘了还有?门。” 萧芊芊与她?向来不对付,常常将?她?反锁门外,有?时她?出门洗一趟澡的功夫,回?来就发现屋门纹丝 不&#xe863;,彷如?被焊死?。她?不想?与萧芊芊起冲突,就翻窗进屋。为防止萧芊芊把窗户堵死?了,她?特地卸了自己那屋窗户上的锁,每回?都从窗户进,久而久之,翻窗比走门还多。 她?将?带来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有?她?誊抄的小诗和原稿,原稿染上墨汁,字迹有?些糊。 师千羽认真看了一遍,虽惊讶都是些你侬我侬的词句,却半句不问,提笔开?始临摹。 重?樱站在桌侧,拿起墨锭,替他研墨。 铜座纱灯透出的烛光,映照着她?的面颊,她?着了件雪白的素衣,乌黑长发松松挽出发髻,也?不插珠钗,只绑了两根绸带,素雅至极。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拂起重?樱的袖摆,光影迷离间,那抹纤瘦的身影仿佛轻轻撞了下师千羽的心尖,连带着笔下的字迹都变了形。 师千羽把纸揉碎了,说:“我重?新写一遍。” 重?樱道:“有?个七八成像,不被发现是同一人所写就可以了。” 这些诗集百分百的可能不会再回?到那些姑娘手里,但若是字迹都一样,宫明月难免会怀疑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毕竟这条蛇的脑回?路跟旁人不一样,重?樱猜测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会打开?诗集,但不保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他会心血来潮,想?要观摩那些爱慕者的文采。 *** 时间无声流逝着,窗外风声渐止,长夜漫漫,万籁俱寂。 重?樱站在窗边。 黑漆漆的夜色里,不知何时起了雾,雾气中隐约传来脚步声。 薄雾中一人提着盏雕花灯笼,灯纱裹着昏黄的火焰,犹如?鬼火般缓缓移&#xe863;着,烛火映出的一截绯色衣摆,随着那人的走&#xe863;流淌着浓丽的色泽。 重?樱面色微变,连忙合上窗户,回?身走到桌旁,抓着师千羽的手腕就跑:“快走,有?人来了。” 师千羽手腕抖了下,笔尖的墨汁淋到纸上,留下一个指甲大的墨点。 “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他搁下笔问道。 “是师父他、他来了,他要是撞见?我们两个深夜在此,我死?定了。”重?樱看起来很是慌乱,走到门口时,她?想?起桌子?上那些没收拾的诗 集,又折回?来将?东西抱在怀里,想?也?不想?就往书阁外冲。 师千羽一把将?无头苍蝇似的她?拽了回?来,冷静说道:“此时出门,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师千羽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淋下来,叫重?樱立刻清醒了过来。藏书阁怕受潮,建的比其他建筑物高一点,要进来需得爬一大段笔直向上的台阶,她?就这么冲出去,与自投罗网无异。 师千羽关上屋门。 藏书阁临崖而建,虽说四面都有?窗户,推开?窗门便是万丈深渊,先前?重?樱翻进来的那扇窗户与正门相?对,从那里走也?不妥。二楼设有?禁制,他们二人目前?积分不够,无法打开?禁制。 两人竟是直接被困在这里。 重?樱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环顾四周,期盼着能找到供二人藏身的地方,然而书阁内不是书架就是书籍,外间摆着几张读书用?的桌子?,除非他们两个会变身,变成笔墨纸砚等物,否则,根本没有?能藏得下他们两个的地方。 重?樱打开?自己先前?翻进来的窗户,一脸决然道:“没办法了,师公子?,你先走,我来应付。” 宫明月大发神威的时候,是会死?人的,师千羽原是好?心帮她?,要是因此惹祸上身,丢了性命,就是她?的错了。 重?樱想?通了,她?留下来拖住宫明月,他想?怎么发脾气,她?都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叶清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爸叫我去做梦 5瓶;吟游诗人妮娜、阿添 1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9、虚惊呀 重樱话音刚落, 师千羽的影子一晃,直接到了重樱身边,接着, 她眉心一凉,被他贴了张符纸。 与此同时,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一个声音说道:“咦,灯还亮着, 难道里?头还有人?” 师千羽伸手?,将重樱抱在怀里?, 一手?捂住她的唇,一手?掐了个法诀。 屋门被人推开。 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是教他?们音律的李夫子,走在李夫子身边的是宫明月。他?的眉眼沾了雾气, 削淡了凌厉之色,望过来的瞬间,眼神雾蒙蒙的, 不禁令人屏息。 重樱手脚僵了一瞬,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师千羽抱在怀里?的, 立时去推他。 师千羽的手?臂牢固得宛如铁铸, 整个人岿然不&#xe863;, 没有半点声息。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裳, 能清晰得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体温。 重樱面如死灰,仿佛已经看见到宫明月大发雷霆, 化出蛇尾,第一个将师千羽击杀的画面。 出乎她意料的是,宫明月往她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就收回了目光,转而去看桌上烧了一半灯油的铜灯。 跟没看见她似的。 重樱抱着木匣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几乎用尽全身力道,才勉强抱住它。 木匣子里?都是她带来的诗集和师千羽临摹好的作品。 宫明月朝铜灯走去,停在那里,一&#xe863;不&#xe863;,只有眉尖蹙了一下。 李夫子说道:“许是最后一个走的忘了熄灯。今日不知是谁在此值班,居然犯下此等大错,待我禀报给山长,记他一次大过。” 今日值班之人已被师千羽买通,但记过处分非同小可,怕是会将师千羽供出来。重樱回头望向师千羽,师千羽已经松开她的唇,唇畔微翘,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宫大人?”李夫子愤愤说完,发现宫明月依旧站在桌前,神色阴沉,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宫明月眼眸漆黑地向他?望来。 “宫大人身为大魏的国师,白日里为皇上分忧,夜里?还要同我一起巡视,真是辛苦了。” “身为书院的一份子,领了书院的薪俸,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宫 明月走到窗前,将窗门合上。 他?几乎是贴着重樱的身体的,再偏一点,就会撞到重樱的身上。重樱的心脏猛地提起,在他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整个人吓得快要晕厥过去。 幸而宫明月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关了窗户后,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夜已深,我也乏了,李夫子,既无事,我们走吧。” 李夫子将桌上的灯吹熄,跟着宫明月走了出去。 雾气愈发浓了些,笔直向下的台阶,一半隐没在雾气里?。重樱推开屋门,蹑手?蹑脚地从藏书阁走了出来。 师千羽跟在她身后。 重樱抱着木匣子,转身对师千羽道:“今日麻烦师公子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师公子尽管提。” 师千羽笑道:“樱樱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 “不早了,师公子早些回去歇着吧,要是累坏了身体,却是我的不是了。” 师千羽握拳轻咳一声:“樱樱姑娘也早些睡,明天见。” “明天见。” 重樱目送着师千羽的身影消失在夜雾里。 山里昼夜温差大,白日里燥热,晚上有些凉飕飕的,方才虚惊一场,身上渗出了汗,此时站在寒气?里?,不由打了个哆嗦,重樱赶紧迈着步伐离开。 走了几步,忽觉身后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紧将她锁住,她回过头去,只见一团团雾气弥漫,整座藏书阁在雾中漂浮,什么人也没有。 大晚上的,又下了雾,难免会疑神疑鬼。 重樱加快脚步。 片刻后,就在重樱刚才站立的地方,一身红衣的宫明月从雾气中走了出来,眉目昳丽,眸光森森。 “宫大人久等了。”李夫子提着灯笼从夜色里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闹了肚子,让宫大人笑话?了。” “人有三急,李夫子不必放在心上。” 宫明月不过在雾里站了会儿,那身绯色的长袍,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颜色浓烈得宛若鲜血般凄艳。 他?本就是极为冷艳的长相,那双桃花眼望过来时,目光温柔又薄凉,令人联想到堆满枯骨的忘川河边,日日徘徊的艳鬼。 李夫子的声音堵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夫子可放过风筝?风筝飞上了天,看似自由,却不知无论它飞得多高多远,始终掌控在别人的手?里?。” 宫明月的话?题跳跃得让李夫子反应不过来,李夫子尚未接话?,只听得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小东西麻烦得紧,松了手?中的线,它便乘风而上,越飞越高,再也找不见;若收得紧了,又会崩断手里?的线,索性摔得粉身碎骨,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李夫子听得一头雾水:“宫大人怎么突然提起放风筝了?” “一时有感而发。”宫明月阴沉沉地笑了一声,笑得李夫子骨寒毛竖。 重樱回去时,手?脚犹有些发凉,她掀开被窝,荷包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放下心来。 洗了一把脸后,重樱将荷包塞在枕头下,睡下了。 被宫明月吓了这么一回,连睡觉都是不安生的。梦里有条金色的蛇,瞳孔冷冰冰的,盯了她一夜。 要不是香丸被重樱扔了,重樱以为又是宫明月的恶作剧。 翌日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的,冷色调的灰白云层,沉甸甸地仿佛要坠下来。 重樱一夜没睡好,打?着呵欠,神情困倦地往后山走去。 又是宫明月的灵术课,这厮自打上回用过实战教学后,沉迷上这样的教学方式,回回都把学子们扔进幻境里?折腾,美其名曰历练,整得学子们叫苦不迭。 路上她碰到了师千羽,师千羽也看到了她,两人相视一笑,接着,极有默契地拉开距离,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走着。 重樱望着师千羽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何时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交什么朋友,与什么人来往,都时时刻刻被控制在宫明月的监视下。 他?这么喜欢监视别人,下辈子不如投胎做个监控摄像头好了。 前方人影攒&#xe863;,十几名学子围在树下窃窃私语,师千羽的脚步停了下来。 重樱走到树下,仰头望去,看清树上的人影,惊道:“婉华!” 陈婉华被人捆了吊在树上,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只着了件薄衣,脖子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我是妖怪”四个大字。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重樱登时怒从心 头起:“这是谁干的!” 陈婉华也终于反应过来,奈何嘴巴被布团堵住,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婉华,你?别怕,我这就想办法救你?。”重樱卷起袖子,抱住大树,踩着树干往上爬。 师千羽看着她的背影,走到一名青年身旁。 那青年知道今日要进幻境与宫明月变幻出来的大蛇厮杀,备齐了武器,师千羽给他?一块玉坠,从他手?中取走弓和箭,挽弓对着树上的陈婉华射了一箭。 吊住陈婉华的绳子应声而断,师千羽足尖一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腾空而起,抱着陈婉华旋身落地。 重樱跳下了树,与师千羽一同解着陈婉华身上的绳子。陈婉华得了自由,取下脖子上的木牌,狠狠摔落在地,走到人群中,揪出一名少女。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里?,惊得众人都愣了一下。那被陈婉华甩了一巴掌的少女,捂着半边肿起的脸颊,跌坐在地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婉华,你?居然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她一开口就吐出口血沫,沾血的牙齿滚进土里?。 陈婉华天生神力,这一巴掌竟直接打?落了她一颗牙齿。 “那我就替你爹爹教训一下你?这个没教养的毒妇。”陈婉华冷声笑道。 杨施施满脑子嗡嗡的声音,尖叫一声爬起来,奈何说话漏风,气?势也矮了几分:“你?凭什么,死妖怪,臭妖怪,你?敢打我,大家上,打?死她!” 这位杨小姐是栖霞郡主萧芊芊的跟班,平日里仗着郡主的势力,在书院拉帮结派,这一呼应,一下子冲上来好几个人影,抓住陈婉华扭打。 陈婉华有身孕,重樱担心她会吃亏,挡在她身前。 萧芊芊与萧烈刚到,就看到重樱和陈婉华一人揍一个。几个世家贵女,被她们揍得满地爬,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又想起她这些日子对萧烈虚与委蛇,讨不到半分好处,那萧烈还想通过她接触重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给?了身边女子一个眼色。 女子会意,招呼着其他人想要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哪知刚靠近,就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 几人摔得屁股开花,抬眸望去,师千羽风度翩翩地立 在重樱身侧,眼睫微垂,仿佛事不关己。 然而刚才那一掌就是师千羽推出的,平时温润如玉的公子,出手留了一点情面,只摔得他?们头晕眼花,并未造成重伤。 师千羽会出手,超出萧芊芊的预料。 这位贵公子看着春风拂面,温柔有礼,实则疏淡无情,难以接近,萧芊芊好几次邀他?入自己建的诗社,都被他?不&#xe863;声色地拒绝了,此时见他?出手帮助重樱,不禁咬着贝齿,眼底的光如淬了毒。 被打伤的众人哀哀叫着,忽闻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重樱转头。 宫明月着了件淡紫色的衣裳,袖口收紧,显得极为干净利索,神色阴鸷地站在人群背后。他?的身边跟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小狗的眼睛是蓝色的,双耳竖起,蹭到他脚步,坐了下来,伸出红舌头,哈哈吐着气?。 重樱的目光被小狗吸引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参与斗殴的,除了重樱、师千羽以及陈婉华三人,其他人都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萧芊芊眼珠子一转,率先说道:“回禀夫子的话?,我亲眼所见,他?们几个不顾院规,出手打?伤同窗,还请夫子严惩。” 杨施施会意,双眼通红地指着陈婉华道:“系她、系她先&#xe863;叟打银的!” 她少了一颗牙齿,脸颊又肿得像馒头,说话口齿不清,一出口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重樱抿住唇角,努力憋笑。因?她确实参加了斗殴,再笑就是罪加一等。 萧芊芊的其他狗腿子,都跟着呜呜叫屈,指责重樱、陈婉华出手打?人。她们没提师千羽,是怕萧芊芊发火,只要没眼瞎的,都看得出来师千羽是栖霞郡主的心上人。 陈婉华忍不了被他们泼脏水,站出来说道:“没错,是我先&#xe863;的手?,但这件事皆因?杨施施而起,是她用迷香迷晕了我,令我当众出丑。” “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迷晕了你?,你?们,还有你?们,都看到了吗?”杨施施爬了起来,按着嘴角,这回口齿清晰,一字一句没有丝毫含糊,只是&#xe863;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痛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被点名的人赶紧摇头。 “还不起来,趴在地上,成什么样子。”宫明月皱皱眉头。 夫子&#xe863;怒,众人只好互相搀扶着站起。 “我不服!夫子,陈婉华污蔑我!整个书院里讨厌妖怪的又不止我一个,是她自己与妖怪苟合,丢了大家的脸!”杨施施大叫。 宫明月瞥了她一眼,她的声音立时噎在喉中。 宫明月走到陈婉华身前,陈婉华僵住,连呼吸都轻了。自打见识过他?的手?段,现在无人不怕他?,当初她和母亲真的是胆大包天,敢去招惹他。 宫明月站着没&#xe863;,也不开口说话?。 重樱察觉到他的睫羽在慢慢往下压,目光从陈婉华的肚子上掠过,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说了句“软香散”,才往其他人身边走。 走到重樱的身前时,他?似乎看了下她的肚子,目光中略带了点遗憾,然后低头,嗅了口她身上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波萝罗、蒋琛?、咩咩好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寒花隔玉箫 20瓶;pxq 10瓶;树下的忧伤 5瓶;Sery 2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0、幽会啦 待从所有人身边都走了一遍, 宫明月将手负在身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带来的小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有得到关注, 冲他的背影汪汪了两声。 “杨施施,为何只有你和陈婉华身上有软香散的味道?”宫明月问。 “不可能!”杨施施又惊又疑,“夫子明鉴,不是我!” “你以为我真的找不出来证据?”宫明月话音刚落, 脚下的小狗得了命令,蹭地一下跑了。 过了一会儿, 那小狗又屁颠颠地跑了回来,嘴里叼了个锦囊。 宫明月将小狗抱在怀里, 取下锦囊。小狗昂首挺胸,骄傲极了。 杨施施面无血色。 那锦囊是她的, 里面装着剩下的软香散,被她扔了,不知这小狗从哪里挖出来的。锦囊的刺绣出自杨府, 这下她再也无法抵赖。 萧芊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杨施施一眼:“夫子, 此事杨施施确实有错, 但同窗斗殴, 决不可姑息, 否则难免叫人怀疑夫子您怀有私心,偏袒其中一人。” 她话中就差直接点名重?樱了, 谁都知道,在场众人只有重?樱是宫明月正儿八经的徒弟, 还是坊间传闻十分偏宠的那种。 “你在指责我偏心?” “芊芊不敢,芊芊相信,夫子为人公正, 不是这样的人。” 宫明月“呵”地笑出了声:“同窗斗殴,触犯院规,所有人痛决二十,陈婉华念在怀有身孕,刑罚暂免,罚千字悔过书一篇;杨施施行径恶劣,痛决三十,扣除积分五十,下次再犯,直接逐出书院;千重?樱与师千羽&#xe863;手伤人,各罚禁闭三日,痛决二十,千字悔过书一篇。” 刑罚一出,被罚者都叫苦连天。凌云书院并不反对体罚,所谓“严师出高徒”,反而推崇体罚,刑惩院就是专门设立出来处罚犯错学子的。 宫明月处罚学子的消息传到山长耳中后,山长立即火急火燎地来找他,他处罚的那些学子,家中长辈多半都是在朝中为官的,还牵扯到丞相家的药罐子二?公子,山长怕那些个大人物,听说自己的宝贝受罚,跑来掀了书院。 宫明月不咸不淡地向山长保证,处罚是他下的,朝中无人敢反对。 其他人 不敢反对,丞相师权可不一样,他女儿是大皇子的正妃,得罪不起,山长好说歹说,总算以免除重樱的痛决作为交换条件,免了师千羽的痛决,只处罚三日禁闭。 禁闭室是一间斗室,四面紧闭,只在头顶开了扇小窗,屋内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叠放着发霉被褥的床。角落里放着一只木桶,是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这三日会有人定时来送饭,以及清理秽物,被关禁闭的学子严禁出屋一步,否则,处罚时间重新计算。 天色已暗,桌上点着一盏烛火,师千羽提起笔,写了两行字后,抬起头来。 角落里出现了一条小花蛇,不知道它怎么钻进来的,下半身盘在一起,竖瞳阴森森地盯着他。 师千羽不慌不忙将笔下的字写完。 师千羽的隔壁,重?樱也在写悔过书。她咬着笔头,脸皱在一起,发愣地盯着面前的纸,保持这个姿势至少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笔尖上的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 重?樱揉碎了纸,重?新铺开一张新的,提笔写道“我错了”,刚起了个头,又卡住了。 真是难为死她了。 平时写篇八百字作文都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别说这千字悔过书了。 写完悔过书,还要去挨打,真惨。 她并不知道,她的痛决已经免了。 重?樱深觉这样下去,凑不够千字,又东拉西扯写了一段风景,写完风景写那天宫明月的衣饰,以及他带来的小狗,不由感叹一句:“哈士奇真可爱。” 刚说完,一团黑色的影子,嗷呜一声跳到她脚边,咬住了她的裙摆。 重?樱高兴地蹦了起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床畔,笑吟吟看着她的宫明月。 宫明月今日着了件月白色的袍子,那颜色就像是旧时夏夜的月光捣碎了,捣上个千万遍,再?一点点染上去的。 *** 宫明月抱着重?樱,落在山顶。月色流泻千里,银光霎时镀满他周身,满身的月白色就好像会流&#xe863;一般。 明月若有化身,约莫就是个模样吧。 重?樱望着漫天星河流淌,抱紧了怀里的小奶狗。 就在前不久,她还坐在禁闭室写悔过书,这条蛇凭空出现,撕了她才写 了五行的悔过书。 那些字是重樱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重?樱急得跳脚。 宫明月便大手一挥,给她洋洋洒洒写了篇文采斐然的千字文章,然后裁了张小纸人,在眉心一点,那纸人化成重?樱的样子,乖乖坐在灯下。 作弊的手段简直惊呆重?樱。 宫明月便趁重?樱发呆的瞬间,将她劫了出来。她怀里抱着的小狗,兴奋地嗷嗷直叫。 山顶有块平地,两面都是山壁,顺着石阶往上走,平地的尽头是万丈悬崖,崖前被人钉了木栏杆,用来观赏风景。 崖畔生了棵树,枝叶繁茂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其中一根枝干伸出悬崖,宛如一只掌心向上的大手,托举着星辰日月。 山风呼啸而来,吹得重?樱神清气爽。她爬上树,在枝干上慢慢走着,宫明月和小狗跟在她身后。 小狗居然不畏高,走得稳稳当当。 枝干很粗,足够一人躺下,重?樱刚坐下,小狗跳到她怀里,卖萌撒娇求摸头。 宫明月一把揪着小狗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丢到一边。 “师父从哪里弄来的小东西?”重?樱伸手,那小狗仗势蹭到她掌下,嚣张地对宫明月龇了龇牙。天底下不怕宫明月的,大概只有二?哈这种蠢狗了。 “路上捡的,摸了它的脑袋后,就跟黏上了块牛皮糖似的,死皮赖脸要跟着,踹也踹不走。”宫明月说是这样说,眼底透着温和的光,并不嫌弃。 叫你随便摸人家狗头,摸了是要付出代价的。重?樱顿了顿,说:“它这么喜欢师父,师父不如收养了它。” 狗崽子看起来约莫三四个月大的样子,重?樱素来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想不到宫明月这条蛇,居然也有rua毛绒绒的嗜好。她先前还觉得宫明月养兔子和金丝雀是用来吃的,原来他是真的在认真养宠物。 “它有名字吗?”重?樱托腮问道。 “宫十三。” 重?樱疑惑:“为什么不叫十一、十二??” “十一是雀儿的名字,十二?是兔子的名字。” 重?樱:“……”好幼稚的蛇。 “十三。”宫明月用手指戳小狗的脑袋。蠢狗看起来很喜欢十三这个名字,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夜风轻拂枝 头树叶,漫天星子汇聚成银色的星河,倏然,一颗星子从天而降,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入荒野。 重?樱连忙双手合在一起,低声说道:“希望这次我能顺利打败卫无欢。” 距离与卫无欢的比试还有五日,昨日她收到了卫无欢的书信,信中约定将比试的地点定在翡翠谷。 重?樱原还想着,打不过卫无欢还有后招,今日亲眼得见陈婉华被众人排挤,她改了主意。 “就这么想打败卫无欢?” “我要保护陈婉华。”重?樱睁开眼睛,说这句话的时候,万千星光都好似汇聚到了她的眼底,“我要她和她的孩子,以后都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上。” “哪怕她怀的真的是个妖胎?” “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善恶之分,生而为妖,并不是那个孩子的错。” “灵女不会像你这么仁慈。枉顾苍生,倾尽全力去救一只妖是愚蠢。”宫明月毫不留情地反驳。 “若是连一只妖都护不住,何谈去普度众生?”重?樱毫不回避他的目光,昂首挺胸,“等我做了灵女,既要渡苍生,也要渡一人。” 宫明月突然笑了起来:“我忘了,我的樱樱是第一个说出要保护妖的灵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可你现在,连自己都渡不了。” 重?樱愣住。 宫明月说的没错,现在的她,救不了陈婉华,也救不了自己。 她召唤出玉弓,试着对山崖对面发了一箭。箭微微一偏,与目标擦肩而过。 她垂下了脑袋,看起来有些丧气。 明明每日都在练,还总是失了准头,她一定是有史以来资质最差的灵女。重?樱甚至都怀疑,神选中她做灵女,是不是一个大乌龙。 “灵女归位之前,总要经历无数挫折,这才多大的打击,也值得这样沮丧。”宫明月不由失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后,扬手变幻出漫天的蝴蝶。 那蝴蝶由银光汇成,翅膀翕&#xe863;着,交织在一起,仿佛柔美的锦缎,比天上的星河还要明亮。 宫明月随手摘下一片叶子,灌满灵气,掷了出去,击中一只银蝶。银蝶碎裂的瞬间,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恭喜获得一年灵力。” “这是什么?”重?樱惊讶。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蝴蝶里藏着奖励,如果你能射中,就是你的。能拿到多少灵力,全看你的本事。” “师父、师父的意思是……这些奖励都是真的?”重?樱激&#xe863;起来。 “自然是真的,师父从来不许空头诺言。”他扬手又击中一只蝴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获得十两黄金。” “师父,师父,等等!”重?樱赶紧抓住宫明月的手腕,唯恐他把奖励都砸完了。 “师父,最高奖励是什么?”少女吞着口水,满脸期待。 “这是个秘密。”宫明月捏着她软乎乎的脸颊,“樱樱不妨亲自揭开这个秘密。” 有了奖励,重?樱浑身都是干劲。 那些银色的蝴蝶虽然是飞舞的,却被固定在一个范围内,这对于重?樱来说,难度削减了很?多,即便如此,重?樱射出第二?十箭才射中第一只蝴蝶。 “恭喜获得五年灵力。”那道空灵的声音对重?樱来说,比世上任何一首音乐还要&#xe863;听。 “五年!”重?樱高兴地蹦起来,“师父,五年!” 宫明月握住她的手,给她渡了五年的灵力。那种身体像只被打开的瓶子,吸纳着天地精华的感觉又来了,得到五年灵力后,重?樱的身体一下子轻盈许多,四肢蕴满力?量,连发数箭。 “请您再接再厉!” “期待小主人接下来的好运气哦!” “再?来一箭!” 数箭射中,奖励都是空的,不过有这五年的灵力打底,回到禁闭室的时候,重?樱的心情无比愉悦。 化成重?樱的小纸人变回原形,被重樱烧了。她刚躺下,就有一缕笛声响起,笛声宛转悠扬,宛若竹林穿过的清风,撩起湖上烟波,令人置身幻境。 重?樱起身,走到墙壁前,忍不住将耳朵贴上墙面。那笛声吹了一会儿,忽然一顿,接着有咳嗽声响起。 重?樱不禁问道:“师公子,你没事吧?” 师千羽的声音从隔壁飘了过来:“我没事。笛声打扰到你了?” “不是,笛声挺好听的。”重?樱站着有些累,将手贴在墙上,扶墙而立,并不知道墙的另一边,师千羽也将手贴了上来。 “师公子今日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重?樱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倒无什?么麻烦,只是不知从哪钻进来一条小蛇。” 重?樱微惊:“师公子可有受伤?” “没有,那小蛇已经被我捉住,叫人做了蛇羹,不知樱樱姑娘有没有兴趣品尝?” 重?樱连忙拒绝。她哪敢吃蛇,蛇把她吃了还差不多。这位师公子本领滔天,以前是她小瞧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定波 48瓶;梦里寒花隔玉箫 20瓶;云端 19瓶;彼岸花开,不见叶 3瓶;阿添、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1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1、知错吗 接下来的几日, 每晚宫明月都会带重樱去山上。 经过数日的努力,重樱终于将把灵力奖励攒到了十五年,另外还?薅到黄金一百五十两, 法?宝两件,衣服、首饰若干。 五日后,与卫无欢约定的日子到了。 比试的地点在翡翠谷。 翡翠谷是镇妖司猎妖师历练的地方,卫无欢在周围设下了结界, 放了五十只镇妖司刚捉到的妖进去。他与重樱分别进入谷内,由他追捕重樱, 若重樱三日后能顺利出谷,就视为重樱胜利。 “五十只妖?卫大人一定是疯了!”陈婉华听完比试规则后, 抓着重樱的手,满面担忧, “樱樱,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五十只妖非同小可, 我不要你为我丢了性命。” “我与他比试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此时当缩头乌龟, 日后定会被人耻笑。”重樱摇头。 “你是国师大人的小徒弟, 我看谁敢笑你, 谁笑你我第一个揍他!”陈婉华握起拳头,“我上回就看出来了, 那卫无欢对你敌意颇深,说不定这次比试就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你别去了, 我去找他说清楚,他要杀要剐,随他的便。” 重樱将陈婉华拖了回来, 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陈婉华惊疑:“你真有把握?” “相信我,大不了我不让他捉到就是了。”重樱眼底闪着狡黠灵&#xe863;的光。 萧锦惜与沈霁并肩走了过?来。 重樱唤道:“大师兄,锦惜。” 沈霁若有所失地说:“从前你行事莽撞,有我和师尊护着,倒也平安无虞,如今懂事了,反而要亲身涉足险境,我竟希望你不要长大的好。” 重樱道:“师父和师兄能护我一时,总不能护我一世,我迟早要长大的。” 萧锦惜递出一物:“樱樱,这是我和沈大哥为你求来的平安符,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锦惜和师兄费心了。”重樱将平安符塞进袖口。 萧锦惜叉腰道:“那卫无欢胆敢欺负你的话,你报我的名号,等我回宫参他一本,让父皇治他的罪。” “这是我做的干粮,你带着吃。”陈婉华解下身上背着的包裹,眼角微红,紧紧抱住重樱,哽咽道,“我在谷口 等你。” 几人说话间,宫明月朝着这边走来,十三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用嘴去叼他的衣摆。 宫明月行到重樱身前,望了一眼陈婉华。 重樱挡住他的视线,仰起头来,唤道:“师父。” 宫明月从袖中取出一物,微微俯身,将东西系在重樱的腰间。 那是片金色的蛇鳞,被打磨光滑,用金线编织,尾部缀着流苏,看起来像是一件漂亮的工艺品。 上回在幻境中送给重樱的那块鳞片没能带出来,他竟重新从身上拔了一片。 “师父……”重樱不大想带着他的鳞片到处跑,这条蛇总喜欢在她身上打下各种属于他的标记。这鳞片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意义,才会令他如此执着。 今早重樱收到了宫九的回信,信中内容她早已料到,真正面对时,还?是感觉到了天塌地陷般的绝望。 震惊过?后,重樱烧了信,重新振作起来。 他已对她生出侵占的心思,却按兵不&#xe863;,只张开一张大网,等待着她主&#xe863;跳入陷阱。她不能慌,不能急,更不能像以前那样莽撞天真。她该做的,是积蓄自己的力?量,趁他不备,撕开他的天罗地网。 风撩起宫明月的发丝,将一股冷魅的香气送到重樱的鼻端。他的十指&#xe863;作灵活地在她的腰间打了个结,那流苏亦沾染了他袖管里的香气。 “你的香熏球呢?”宫明月突然问。 “前几日不知丢在了何处。”重樱故作出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清澈的眸子里腾起惶恐不安的神色。 “入了谷后,万不可再这般迷糊。”宫明月苛责地捏了下她的脸颊,目中未见怒色。 时间快到了,重樱说:“师父,那我先走了。” 宫明月负手而立,微微颔首:“我在这里等你。” 重樱背着弓和陈婉华给她的干粮,朝着翡翠谷的入口走去。十三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宫明月定定望着她的背影,双眸幽深。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银色的香薰球,正是重樱扔掉的那一只。 宫明月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搓,柔光亮起,那银制的香薰球在他的指尖碎成了粉末。 重樱踏入翡翠谷的瞬间,结界在她身后合起,她知道,卫无欢也进来了。十三被挡在结界外,委屈 地回头看宫明月,嗷呜直叫。 “大人。”霜降行至宫明月身后,不解开口,“大人既然担心十姑娘,何不多传些灵力给她?” “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宫明月淡淡说道。 翡翠谷内。 三天内,不要让卫无欢找到。这是重樱的目标。 翡翠谷并不大,卫无欢是镇妖司的首领,擅长侦察,想要躲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重樱解下宫明月系在她腰间的那包糖豆,糖豆是和蛇鳞一起系上去的,她取出一颗含在口中。 谷内还?有五十只妖怪,好在她背着的灵女弓,是专门用来克制妖怪的,他们都在暗中观察重樱,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去试探她的深浅。 重樱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会儿,额上渗出汗液,便走到溪边,蹲下来洗脸。 水里有尾青鱼,游到她面前,晃碎了她倒映在水里的影子。 重樱扔了颗糖豆给它,它将糖豆吞下,试着去碰触重樱的指尖,在重樱正得趣时,忽的变作百倍大小,从水中一跃而起,张口就要来咬重樱。 重樱取下背上的玉弓,灌满灵力,狠狠敲了下去。 青鱼一个摆尾,撩起水花,溅得重樱满身都是。重樱挥开水雾,那被她敲了一棍子的青鱼,变作一名生着鱼尾巴的少年,头破血流地趴在地上,捂着额头哭了。 他一哭,重樱举起的弓敲不下去了。 “喂。”重樱蹲在他身边,用弓戳戳他的脑袋,“这么玻璃心,还?学人家妖怪吃人。” 少年哭得更凶了。 “诶,你别哭了,我可不想哄你。”重樱从袖管里摸出一包药粉,倒在少年额头的伤口上。 青鱼少年抬起头,眨巴着泪眼看她:“你不杀我吗?” “我杀你做什么?” “卫无欢说,你是来杀我们的。” 重樱掐着下巴道:“别听他胡说,我没空。” “可是你不杀我,我们还是得死。卫无欢说,如果我们不能杀了你,三日后都会被处死。” “你把手给我。” 少年伸出手,面露茫然。重樱抓住他的手腕,凝神的瞬间,识海里空荡荡的,只有氤氲的雾气漫开。 “你从未作恶?”重樱惊讶。 “拔了隔壁狐狸姐姐种的垂丝海棠算吗?”少年心虚地 问。 重樱坐了下来,又含了颗糖豆,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也给了他一颗。 “跟你一起被捉来的那些妖,你识得吗?” 少年点头:“大半都识得,我们一起坐船出来的,刚下了船,卫无欢就带着猎妖师出现了。” “那你告诉谷里所有的妖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对他们没兴趣。” 少年点头,自报姓名:“我叫元容。” “我叫重樱。” 元容“咦”了一声,指着重樱腰间的蛇鳞说:“原来樱姐姐是大妖怪的未婚妻,怪不得不杀我们这些小妖怪。” “什么未婚妻?”重樱的脑海像是被人扔了一颗炮弹,炸了。 “妖怪会将身上最漂亮的东西送给心上人作为定情信物,樱姐姐接受了这位大人的信物,就是大人的未婚妻了。”元容嗅了一口重樱身上的气息,“还?是人类的味道,所以樱姐姐并未与那位大人成婚,是未婚妻没错。” 重樱霍然站起,双手紧握成拳头。 元容吓了一跳,讷讷:“我说错话了吗?” 片刻后,重樱冷静了下来,她说:“你回河中去吧,我该走了。” 元容指着树上的一只红色小鸟:“那是卫无欢探路的灵鸟,它们会以歌声交流信息,樱姐姐小心。” 重樱对着树上的灵鸟射了一箭,惊得它扑扑拍着翅膀飞走了。 探路灵鸟已经出现,卫无欢就在附近,重樱拔腿就跑。 迎面飞来数道白色的丝线。 重樱向上一跃,抓住根树枝,借着力?道躲开这一击。 她身后的一块石头被轰的击碎。 一名红发女妖站在路中间,手中拿着双刀,露出的肚脐眼吐出蛛丝,杀气汹汹地瞪着她。 重樱轻巧落地,弯弓如满月,凝出灵箭对准她:“我不想伤你,你最好离我远点。” “卫大人说了,杀了你,就会放了我们。” 那蛛妖化出原形,蛛丝织成巨网,朝重樱落下。 重樱连发三支灵箭。其中一支灵箭射中她的蜘蛛腿,痛得她口中发出哀嚎,一截森白的人骨从嘴里滚落出来。 重樱目眦欲裂,又连发数箭。 蛛妖中了一箭,灵箭插入她身体的瞬间,上面的灵力灼烧着她的肌肤,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 蛛妖惨叫连连,灰飞烟灭。 蛛妖身体消散的瞬间,又滚下来好几块人骨,一颗骷髅头直接滚到了重樱脚下,空荡荡的瞳孔惨烈地望着重樱。 不知是吃了多少无辜的人类。 重樱惊怒不已,将人骨收敛,挖了坑,埋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卫无欢的身影出现在重樱身后,冷声开口,“这些妖,该杀了。”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覆住重樱落在地上的影子。 重樱蹲在地上,冷静地将最后一点土掩上。 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迎着日光去看他冷漠的双眼:“我还?是觉得,世上有恶妖,也有善妖。” “冥顽不灵。妖就是妖,该诛!”卫无欢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我们的比试,结束了。” 卫无欢的鞭子甩了过?来,幻化成无数鞭影,重樱就地一滚,捂着手臂,半跪在地上。 掌下的肌肤泛着火辣辣的疼,她揭开袖摆,藕似的臂膀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印痕。 在第二鞭甩过来时,重樱决定不坐以待毙,挽弓射出三支灵箭。 卫无欢啪地将她的灵箭打散了。 重樱转身就跑,鞭影如影随形,追在她身后。 重樱的背上、肩头、手臂、小腿传来剧痛,右脚崴了一下,连带着她整个人跌倒在地。 卫无欢的鞭子再次甩下来,重樱用尽全身力?道,滚了一圈。 她的发髻散落开来,珠钗掉了一地,裙子被石头划破,伤口渗出血丝,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咽下喉中腥气,以玉弓支地,爬了起来。 卫无欢收回鞭子,站在日光底下,眉目间透着阴寒之气,眸光宛若结了冰霜般的冷:“你知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 54瓶;宁兒 20瓶;十七 15瓶;蓝尾巴的年糕精 14瓶;江南小六、ddd 10瓶;书意 2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2、我没错 翡翠谷的谷口处, 宫明月面前的水镜中,映出重樱跳下陡崖的一幕。 陈婉华与萧锦惜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沈霁暗中握紧了拳头。 那卫无欢也是没料到重樱会有如此骨气直接跳下去,想也不想, 甩出鞭子,想缠住她的腰身。 重樱早有准备, 她将身上的包裹扔了上去。 卫无欢看清鞭子卷上来的东西后,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疾行至山崖前。 崖下绿意莽莽, 只见草木,不见重樱。 水镜中,崖壁上生着一棵树,树影间隐约窥见重樱的影子。重樱双臂抓着树干,身体摇摇欲坠。 众人见她无事,缓缓舒了一口气, 又见她吊在空中, 不上不下,暗中为她捏了一把?汗。 萧锦惜愤然道:“樱樱是个女孩子, 卫无欢这臭男人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呸, 活该一辈子孤家寡人。” 就连沉默寡言的霜降,也不忍地呢喃了一句:“……为了妖,真的值得吗?” 陈婉华含泪道:“灵女是苍生守护者,可谁想过,苍生也包括妖,樱樱她没错,凭什么生而为妖就该死,人族当中不也有罪大恶极者, 他们比妖更可恨。” 宫明月双目紧紧盯着水镜里的重樱,唇角绷直,眼眸黑得深不见底。 重樱全身的重量都汇聚在双臂上,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腕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向下望去,崖不高,跳下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用这棵树作?为借力点。 在双臂的承受力接近极致时,重樱松开了手,任由身体呈自由落体运&#xe863;。地面是个斜坡,重樱落地后,身体向前滚&#xe863;着。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将?灵力灌入其中。 那是她从宫明月那里得来的隐身法宝,使用过后会将?她的气息藏匿起来。但这件法宝只够支撑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她恢复了。 重樱昏过去前,看见树梢站着一只白色的鸟,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那鸟生得美丽优雅,一身白羽犹如雪堆出来的,深蓝色的双眼令人想起波澜壮阔的大海。 重樱合上双眼后,白色的衣摆曳过草尖,一双脚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水镜忽的模糊一片。 宫明 月双手结印,注入灵力,水镜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在蛇鳞上施了术法,能将重樱的影像传送到水镜中。 有人破坏了他的术法。 宫明月击碎了水镜,朝谷口走去。他掌中变出一把?金色的剑,扬手对着卫无欢设下的结界劈下。 一团黑影腾空跃起,叼住他的袖摆,这剑便偏了一分,将?谷口书有“翡翠谷”三个字的石碑劈成两半。 宫明月拎起咬住他袖子的小狗宫十三,冷声道:“你在找死?” 十三哼哼唧唧叫着。 “你说,她不想输了这场比试?” 十三继续哼哼唧唧。 宫明月将?它丢在脚下,抬目往谷中望去。他的脑海中浮现起重樱满身鞭痕,神色倔强地站在山崖前的一幕。 翡翠谷内。 重樱仿佛漂浮在水中,水是四月的春水,暖洋洋的,身上的伤口被春水细细吻着,一寸寸抚平那火辣辣的剧痛。 后来有人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 温差叫她打了个激灵,下一秒,就有一件毛绒绒的毯子将?她从头到尾裹住了。那不是寻常的毯子,柔软得像是云朵织出来的,温柔干燥,泛着好闻的气息。 重樱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想起自己还?在比试,便强行睁开了眼睛。 没有春水,没有云朵,只有日光斜穿过深林,撒下斑驳的树影。那光影落在她的眼底。 重樱眯着眼睛站起。 地上有走&#xe863;过的痕迹,应该是卫无欢下来寻过,他的脚印她认得,上面有镇妖司的标志。 重樱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根白色的羽毛。她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只鸟。 *** 隐身的法宝失效后,天色黑了下来,天上星月黯淡,重樱握着玉弓,借着玉弓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林间穿行。 脚步声远远跟在她身后。 重樱转身,那脚步声又没了。 她望着黑漆漆的夜色说道:“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拎着包裹,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清幽的月色照出她略显羞涩的面颊,她举起手中的包裹,递向重樱的方向:“这、这是你的包裹,我亲眼看到你扔给?卫大人的。卫大人嫌弃,就扔了,我趁他不注意捡回来的。” 重樱打量着小 姑娘,她年纪不大,扎着双丫髻,背后有一对粉色的翅膀。在她望过去的瞬间,翅膀抖了一下。 是只小蝴蝶妖。 一股清灵的气息扑面而来,重樱惊讶,她所遇见的妖怪,修为低的,浑身藏不住妖气,似这种满身灵气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取回包裹,包裹里是陈婉华给她做的糕点,一块也没少。她取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小蝴蝶妖。 小蝴蝶妖愣愣接住,在她的鼓励下,咬了一口,双眼开心地眯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重樱确认糕点没有被她&#xe863;手脚,便耐心地问了一句。 “我叫粉黛。” “你认识元容吗?” “认识!”粉黛点头,“我是跟他坐同一艘船出来的。” 又是坐船。重樱再次取出三块糕点,放进粉黛掌心,说:“你把?元容找过来。” 重樱坐在石头上吹风。粉黛领着元容和一大帮小妖怪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时,重樱都惊呆了。 “樱姐姐!”元容再次看到她,露出高兴的神色。 “樱樱。”粉黛抢在元容前,扑进重樱的怀里,仰起头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听见妖皇大人是这么叫你的。” 重樱问:“什么妖皇大人?” 粉黛四处张望,撇了撇嘴,失落道:“他走了。” 粉黛带着糕点去找元容,其他妖怪都眼馋糕点,就眼巴巴地跟着过来了。重樱把剩下的糕点分给?小妖们。 这些小妖怪个个都是半大的孩子,好几个法力低的,藏不住妖怪的特征,或是尾巴收不起来,或是耳朵露在外面。 重樱问元容:“这些都是你认识的伙伴?” 元容昂首挺胸:“当初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出来闯荡,见世面!” 见识没长成,刚出来就被卫无欢一锅端了,实惨。 重樱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杀戮的气息,便问他们:“想不想活下去?” 小妖怪们通通点头。 重樱又说:“我可以保你们出去,但你们要答应我,出去之后不许作恶,不许伤人。” 小妖怪们全都拍着胸脯保证听重樱的话。 *** 乌云将?星月掩住,夜色黑如打翻的墨,谷里起了雾,连夜色都裹上了几分湿气。 卫无欢坐在溪畔的篝火前,手 里拿着一串烤肉。 不知是什么肉,被火舌舔舐过后,滋滋冒着油,再?淋上他带来的棕色酱汁,一股浓郁的肉香在空气里蔓延。 趴在树上的重樱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她身边的小蝴蝶妖和小青鱼妖,也在不住地吞着口水。 “好香。”犬妖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贪婪地吸着空气。 重樱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嘘。” 卫无欢刚拿起烤肉,还?未下口,忽的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不想死,就滚远点。” 这几个字出口利索,一点儿也不结巴。 重樱发现他很会控制字数,句句都在五字以内。 话音刚落,一名头顶生着仓鼠耳朵的棕发少年,双腿发抖地走出来。他的双颊鼓囊囊的,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道:“卫、卫无欢,你、你个王八羔子,有种你、你来追我、我啊!” 说完他便张口吐出嘴里藏着的坚果,转身就跑。 卫无欢抽出腰间的鞭子,鞭稍击碎漫天飞来的坚果,&#xe863;作敏捷地追上了少年。 少年脚力不及卫无欢,背后挨了他一鞭子,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卫无欢踩上那少年的小腿,痛得少年“啊”的一声惨叫。 “卫无欢,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我在这里,你过来,我给?你糖吃。”粉衣少女叉腰站在雾蒙蒙的夜色里,神情十分嚣张。 卫无欢立时弃了那少年,转身去追粉衣少女。 在他的鞭子快要抽到少女的时候,少女转过身来,飞快褪下身上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胴体。 卫无欢转过头去,脸色铁青地斥道:“无耻!” 就是这个时候了!树上的重樱递给?小鱼妖一个眼色,元容得令,低声道:“上!” 于是十几只小妖精,一只又一只从树上跳下,有的去抓他的手腕,有的去咬他的肩膀,有的叼住他的衣摆,有的索性紧紧抱着他的腰。 一只雀妖落在他的头顶,用爪子死死扣住他的发冠。 重樱飞扑而下,挂在他的身上,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放入口中,狠狠用牙尖磨了一下,咬出血来。 卫无欢睁开眼,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愣了一下。 便是这一犹豫,给?了重樱可趁之机。她用沾血的手指,在他 的眉心&#xe863;作娴熟地划下咒文。 那咒文自宫明月教给?她后,她已经练了无数遍,早已烂透于心。 划下最后一笔后,咒文泛出刺目的幽蓝光芒。 众人皆不由自主眯起眼睛,而那咒文泛出光芒后,快速没入卫无欢的眉心,再?没了任何痕迹。 卫无欢浑身爆出一股灵力,震得重樱和小妖精们都飞了出去。 重樱摔得头晕眼花,撑着手肘坐在地上,神色发懵。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白色的人影手中拖着长长的鞭子,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伴随着这道身影而来的,是凛冽汹涌的杀意。 小妖怪们的尖叫声迭起。 “樱姐姐,快跑!”元容大叫。 “樱樱,呜呜。”粉黛捂着双眼哭了起来。 受伤的小妖怪们费力爬起来,再?次扑到卫无欢的脚边,用嘴咬住他的衣摆,试图让他停下来。 卫无欢一鞭子尽数将他们抽飞。 重樱抹掉额头淌下的血痕,这回终于看清,那卫无欢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翻滚着滔天怒焰,神色阴沉得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撕碎。 泼天的杀意撕咬着重樱的心脏。 重樱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 卫无欢浑身是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透出惊心&#xe863;魄的妖魅。 “只是、只是开个玩笑?,卫大人有话好好说。”重樱结结巴巴开口。她好像真的把?这位卫大人惹怒了。 她被卫无欢摔的这一下,扭伤了脚,现在想跑也跑不了。卫无欢走一步,她便退一步。 路面崎岖不平,重樱踩着高高低低的地面,脚腕传来剧痛,摔坐在地上的瞬间,那卫无欢猛地上前一步。 重樱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停止跳&#xe863;。 卫无欢单膝跪在她面前,垂下脑袋,不甘地张开双唇,如同宣誓般说道:“我将?永远,效忠于您。” 众哭唧唧的小妖怪:!!! 重樱:!!! 这位卫大人你拿错剧本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花的小鱼 10瓶;king桑 6瓶;supersuperlit 1瓶; (*  ̄3)(ε ̄ *) —— 叮,恭喜嘤嘤收获小弟一枚(*^▽^*) ps:为了平衡章节字数,把本章的几百字挪到上一章去了,剧情接不上可以刷新重看。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3、声名起 卫无欢没有杀重樱。 重樱还活着。 重樱确认了两遍, 眼前的发生的事情,不是?她的幻觉。那卫无欢还跪在她面前,背脊挺直, 头颅微垂,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蝴蝶妖凑到重樱耳边说:“卫大人不是?中邪了吧?” 中邪倒不是?, 中了她的诅咒差不多。重樱想起自己画在卫无欢眉心的那个咒文,心底有了答案。 她惊魂未定?, 抚了抚心口, 说:“那个,卫大人,您先起来?吧,不必行如此大礼。” 重樱话音刚落,卫无欢宛如解除诅咒,猛地站起身来?, 眼神凶狠地瞪了过来?。 重樱发誓, 她认识卫无欢这么?久,他所有的表情加起来?, 都不如今晚的精彩。她唯恐卫无欢还要出?手报复, 试探着说道:“卫无欢, 我命令你,不许杀我。” 卫无欢眼中的狠色果然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机械地回道:“如您所愿。” “扶我起来?。”重樱再次试探说道。 卫无欢上前一步,极为绅士地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谢谢你啊。”重樱顺口道了谢,仰起粉白?的面孔,与卫无欢对视上的瞬间, 卫无欢飞快地移开眼睛,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重樱正疑惑着,那受她命令、幻化成她模样干扰卫无欢的狐妖走了过来?,重樱看到她的脸,脑海中就浮起她顶着自己的脸,在卫无欢面前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的一幕。 重樱:“……” 重樱一口血哽在喉中:“卫大人你听我解释,那不是?我的命令。” 狐妖也道:“是?呀,樱樱只叫我扮成她的样子,卫大人你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认为你觊觎樱樱的意思。” 眼看那卫无欢又要抬起手中的鞭子,击杀狐妖,重樱连忙道:“卫大人,不许滥杀无辜。” 卫无欢双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凸起。半晌,他冷冷地说:“恶妖,杀无赦。” 他这是?承认重樱的说法,有恶妖,也有善妖。卫无欢都妥协了,重樱自然顺着台阶下:“卫大人说的有理,恶妖造下杀孽,必须严惩不贷。” “至于手上没有沾过鲜血 ,心存良善的妖……”重樱顿了顿,“是?不是?可?以请卫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马?” 那些跟在重樱身后的小妖怪们,化为人形,都眼巴巴地望向卫无欢。 卫无欢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如何判断,是?善是?恶?” “这个我自有办法。”重樱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溪边的篝火熊熊燃烧着,天边的乌云被夜风吹散,雾气渐渐淡去,月色笼着翡翠谷。 重樱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表情地说:“下一个。” 她的面前排着一个长长的队伍,都是?被卫无欢捉来?丢在翡翠谷的妖精。重樱定?下规矩,从未害过人的妖怪,无罪释放,其他妖怪根据罪行大小,由镇妖司处置。 这个消息被元容散播出?去后,妖怪们欢欣鼓舞,都跑来?重樱这里,由她使用灵女的能力对他们进行审判。 卫无欢刚烤好一块肉,就被狐妖祁白?夺了过来?,讨好地递给重樱:“樱樱,这块香。” 卫无欢捏了捏拳头,忍住没有发作。 祁白?就是?先前扮成重樱模样的狐妖。 她以为他是?个女孩子,鱼妖少年元容偷偷摸摸告诉她,他们狐族在成年前有一次选择自己性?别的机会,狐妖爱美,原是?要化成女孩子的,但?祁白?看到重樱英勇保护他们妖之后,决心化成男孩子保护重樱。 对此,其他妖怪嗤之以鼻。重樱腰间挂着的鳞片昭示着她已经有未婚夫了,那位强大的妖怪大人,一根手指就能将他们碾死?。 重樱吃上烤肉,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卫无欢的手艺真不错,和宫明?月不相上下。她一高兴,其他排队等着审判的妖怪们都松了口气。 他们听说她是?灵女,历代的灵女都是?站在人族这边的,他们的祖祖辈辈不知有多少死?在灵女的箭下,他们对灵女有着天生的敬畏。 “好了,下一个。”重樱说。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到重樱面前。 “伸手。”重樱掀了下眼皮。过度使用灵女的共情能力,不仅消耗她的灵力,也在损耗她的精力,刚握住男人的手,识海中铺天盖地的血色和惨叫声扑面而来?。 重樱面色大变:“你灭人满门!” 男 人的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直袭重樱的咽喉,重樱身体向后一仰,躲开银光,跌入了溪中。 元容立时化成原形,钻入水中去捞重樱。 男人没有杀掉重樱,暴怒地发出?一声猪叫,上半身化出?原形,张嘴开,龇了龇一口大黄牙。 其他的妖怪见他是?个修为颇高的猪妖,尖叫着四?处逃窜,那猪妖一伸手便揪住了小蝴蝶妖的翅膀,疼得小蝴蝶妖眼泪直掉。 他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小蝴蝶妖吞下去时,寒光从身后贯入,将他切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糊了小蝴蝶妖满身。 猪妖轰然倒在地上,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卫无欢收回染血的鞭子,抬手轻抚,鞭子干净如初。 他走到小蝴蝶妖面前。 小蝴蝶妖蹲在地上低声哭泣着,她的一只翅膀姿势扭曲地耷拉了下来?。 倏然,一缕柔和的白?光在粉黛的身后亮起,一寸寸抚平翅膀上那股火烧般的剧痛。粉黛抬起头,眨巴着泪眼,满脸受宠若惊:“卫大人,您、您在帮我治愈?” 向来?与妖怪水火不容的卫无欢,用珍贵的灵力替一只妖医治伤口。其他的妖怪都目瞪口呆,缓缓从草丛里、树上、水中钻了出?来?。 这一幕,一点?儿也不亚于三更半夜见到了太阳。 重樱刚从水里爬上来?。 她躺在青草地上,吐掉嘴里的水,苍白?的面颊上浮出?一缕笑意:“卫大人温柔起来?,真是?英俊潇洒。” 卫无欢仿若没有听见,平静地收回手,只有眉梢不可?察觉地扬了一下。 粉黛回神,跪在卫无欢面前,垂着脑袋说:“多谢卫大人。” 卫无欢看也不看她一眼,抬步走到重樱身前。 重樱的衣裳湿漉漉的,裹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腰身,领口的地方?,若隐若现的一抹雪白?,惊得卫无欢稍稍移开了视线。 “卫大人,感觉如何?”重樱问?。 “什么??” “帮助妖怪。”重樱歇了一会儿,从地上坐起,“其实妖并没有人想得那么?坏,他们也有眼泪,也会感恩。” “你是?灵女。”卫无欢提醒了一句,“慎言。” “我饿了。”重樱说。 卫无欢望向篝 火上所剩无几的烤肉。他带出?来?的肉,大半进了重樱的肚子。 她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吗? 祁白?和元容去打了两只山鸡回来?,卫无欢继续替重樱烤肉。重樱闻着肉香,打起精神。妖怪们重新排队,一个个走到她面前,由她判断善恶。 似猪妖这等灭人满门,企图蒙混过关的恶妖,直接当?场诛杀。 东边泛起鱼肚白?,朝阳破云而出?。卫无欢打开结界,无罪释放的妖怪们对着重樱磕了三个响头后,相携着离开。 元容与粉黛依依不舍,与重樱道别。 狐妖祁白?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说:“樱樱,你等着我,等我修为大涨后,就回来?挑战那位喜欢你的大人。你千万不要跟那位大人成亲,等我,一定?要等我!” 元容和粉黛忍无可?忍将狐狸拖走了。 重樱拖着疲倦的身体出?谷时,太阳已经升至半空中,谷口立着几道身影,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一见了她,陈婉华挺着大肚子像阵风似的狂奔而来?。 重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扶住她:“虽说你怀的胎与众不同,也当?小心点?。” “你没事太好了。”陈婉华扑进她怀里,眼角通红。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赢了?”萧锦惜与沈霁走了过来?。沈霁神色担忧,萧锦惜则满脸兴奋。她刚才看见卫无欢脸色不好地从谷里走了出?来?,她是?公主?,消息来?得比别人快一点?,据镇妖司内部?透露出?来?的消息,卫无欢这次栽了个大跟头。 在重樱点?头后,萧锦惜高兴地蹦起来?:“我就知道樱樱很厉害!卫无欢终于遇着克星了!” “没事吧?”沈霁问?。 “我没事。”重樱摇头。 “哼唧。”十三冲过来?,咬住重樱的裙摆,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企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重樱抬起头来?,宫明?月站在不远处,眸中如盛了初夏的月光,柔波缓缓荡开。 “可?把国师大人给吓坏了,险些破了结界冲进去救你了。”萧锦惜抵在她耳边说道。 “师父。”重樱朝着宫明?月走去,“我赢了。”笑容方?展开,眼前忽然一黑,倒下去的瞬间,一双 手伸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樱樱一直是?为师的骄傲。”昏过去前,重樱听见宫明?月这样轻声呢喃着。 重樱额前的伤是?磕出?来?的,宫明?月替她清理掉伤口里的碎屑后,用灵力将伤口修复。她的身上还有鞭伤和擦伤,宫明?月撩起她的袖子,清理完胳膊上的伤口,伸手解她的衣襟。 重樱几乎是?凭着本能的警觉,猛地睁开双眼,抓住宫明?月的手。 “卫无欢的鞭子不是?寻常武器,不要任性?,会留疤。”宫明?月头也不抬地说。 “伤疤是?荣耀。”重樱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在宫明?月望过来?时,她又结结巴巴补充一句,“其他女孩子都、都没有,单我有,很、很酷。”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不给他看伤口。 宫明?月轻笑出?声,揉她的脑袋:“别的女孩子都在攀比衣裳首饰,偏你要去攀比伤疤。” “我跟她们不同。” “我的樱樱自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宫明?月说着,依旧要去解她的衣裳。 重樱牢牢抓着他的手腕,神色倔强,转移话题:“师父,我这次在谷里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奇怪的梦?”宫明?月果然被勾起兴趣。 “我梦见一只大白?鸟,用自己的羽毛织了张毯子给我取暖。”重樱觉得这个梦过于异想天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猴头菇与狍酒、LYN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804503 13瓶;.....、小狐狸xxz 10瓶;大渔、纣王偏宠妲己妖 2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1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4、守护兽 “大白鸟吗?”宫明月的?眸色暗了些许, 顺着她的话说,“的?确稀奇。” 他将灵力悄悄探进重?樱的体内,并无异样。 重?樱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压低了许多, 她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十三昂首挺胸从外?面走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 像只团子似的直接滚到了床前。 重?樱和宫明月都在看它。 十三委屈得满地打滚。 宫明月用鞋尖踢了它的?屁股一下:“丢脸。” 十三“嗷呜”得更委屈了,一跃而起, 跳到了床上, 埋进重?樱的怀里。 “你?说它到底是谁养出来的,&#xe863;不&#xe863;就嘤嘤嘤,简直是个嘤嘤怪。” 宫明月含笑道:“你?真看不出来它像谁?” 重?樱摇头。 “每一任灵女都有自己的?守护灵兽,它们会在命运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主人,成为主人的坐骑, 与主人一同战斗。”自打发现这小东西与重?樱心灵相通, 宫明月就知道它是为何而来了。 重?樱难以置信:“……你说它是我的?坐骑?” 十三兴奋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回答她的话。 重?樱觉得天塌下来了:“为什么我?的?坐骑是只狗?” 重?樱绝望:“就不能换一只吗?” 十三用脑袋拱她的?胸口, 仿佛在说“我?不可爱吗”。宫明月一只手将它拎起, 阻止它占便宜的?行为。 “它有狼族血统, 它的?母亲是一只优秀的?母狼。它出生后因性格与狼群格格不入,被狼群赶了出去,最后被人捡回家,和狗一起长大,故而性子更接近它父亲。” 短短几日内,宫明月就将这只蠢狗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 重?樱心说,没看出来。 “师父,曦灵女是守护兽是什么?”重?樱不甘心地问道。 “一只雪雕。在无尽海决战前, 为护灵女,被妖族少主公子羽射杀了。” “那雪灵女呢?”千重?雪是第七代灵女。 “一只金色的狮子。” 重?樱快哭了:“紫灵女呢?” “蛟。” “月灵女呢?” “白虎。” 重?樱麻木了:“枫灵女呢?” “枫灵 女是初代灵女,那时世间尚有神?鸟青鸾。” 重?樱抬眼看宫明月,宫明月笑问:“看为师做什么?” “我?觉得骑一条蛇都比骑一只蠢狗出去威风。” “樱樱想骑蛇,倒不是不可。”宫明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这个愿望会实现的。” “师父可认识能通人言的?蛇?”重?樱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了。 十三挣扎着从宫明月的?手里跳了出去,“嗷呜”叫了两声。还别说,它狼嚎得确实像那么回事,但一看到那张蠢萌的?狗脸,重?樱就幻灭了。 重?樱想到自己以后要带着只蠢狗战斗,肯定会把那群恶妖笑到肚子疼,一脸生无可恋。 她拽起被子把头蒙了起来,不想搭理十三。 由于重?樱的坚持,宫明月未能给重?樱上药,他望着蜷缩在被子里的?重?樱,留下一瓶药,抱着宫十三出去了。 片刻后,陈婉华敲门进来:“樱樱,国师大人让我过来帮你?上药。” 宫明月留下的?那瓶伤药十分难得,抹上去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陈婉华给重?樱上药时,惊讶道:“你?这身伤好像经人处理过了。” 重?樱道:“我?没有处理啊。” “是我弄错了吧。”陈婉华不确定地说道。 上完了药,重?樱披衣下床。陈婉华说:“你?这满身伤的,怎么不多躺会儿?” “我?新得了一包茶,可香了。” “我?来。”陈婉华拿起茶壶,去屋外?接了山泉水煮沸。 重?樱取出杯子,那青玉绯莲盏一见了光,陈婉华立时惊呼:“你?竟拿这杯子沏茶喝!” “师父给我?的?。这杯子有何古怪之处吗?” 陈婉华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这是三千年的老古董,价值连城。国师大人真是奢侈无度。” “什么!”重?樱蹦起来,赶紧将杯子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怎么不早说,还好没磕着碰着。” 她以为就是个漂亮的杯子,国师府里漂亮的杯子随处可见,她拿来砸着玩都不会有事,哪里知道这个杯子这么值钱。 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她真是不识货! 重?樱拿钱去外?头买了套普通的?茶盏回来,给 陈婉华沏茶。 茶香袅袅,白雾腾空,斜光穿过朱色的窗棂,在地上映出菱形的?花纹。 陈婉华突然捂住肚子,“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 “宝宝踢了我?。”陈婉华哭笑不得。 “我?瞧瞧。” 陈婉华抓住重樱的手,搁在自己的?肚皮上,重?樱惊奇:“真的?诶。你?这胎怀了几个月了?” 陈婉华望着地上的?影子:“有八个月了吧。” 因是妖胎,与人族身孕有所差别,除了肚子隆起一些,并无其他孕期特征。 重?樱问道:“找好接生婆了吗?” 陈婉华苦笑:“这孩子怕是没人能应付得来。” “你?似乎并不讨厌他?” “初时确实惊慌失措,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子将他拿出来,处久了,竟也生出血脉相连的?情意。”陈婉华垂下眸子。 “师父会有办法的?,我?去求师父。” “说起来,今日国师大人还盯着我?的?肚子看了一会儿,他说,我?本是短命之相,这些都是我的?机缘。”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重?樱嘀咕。 “他没有胡说,我?给自己算过,十五年前,我?命中有一劫,是死劫。有人付出代价,强行改了我?的?命。” “难道真的?是孩子他爹?” “别让我?揪出那个把孩子塞进我?肚子里的?混蛋。”陈婉华握拳。 “我?有办法将他揪出来。” “真的??” “此事需卫无欢相助,你?要吃点苦头。”重?樱犹豫。 “什么苦头我?都不怕,樱樱,你?帮帮我?。”陈婉华道。 *** 镇妖司大门前,女猎妖师扫了眼重樱。 重?樱着了件浅紫色的纱裙,撑着把素色的伞站在日头底下,她的脚边蹲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小狗伸出鲜红的舌头,哈哈吐着气。 重?樱肌肤雪白,浅紫色尤其衬她的肤色,领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纤腰紧束,垂下丝绦若干,整个人晶莹剔透的,美得有些灼目。 “大人今日出门了,你?过些时间再来吧。”女猎妖师收回目光,冷冷说道。 现在整个镇妖司都知道重?樱是新一任的灵女。东陵大陆已经三千年 没有灵女了,镇妖司也早已习惯没有灵女的?日子,突然冒出一个灵女来,这叫他们难以接受。 “那我在这里等他。”重?樱道。 “随你的?便!”女猎妖师恼怒地关上了大门。 重?樱自言自语:“我?得罪她了吗?” 十三抬起头,朝她哼唧了几声。 “你?是说他们故意刁难我。”真是奇了,她现在能听懂十三的?哼唧声了。 重?樱掐着下巴说:“他们听命于卫无欢,平平无奇的?我?,居然成了他们惊才绝艳的卫大人的顶头上司,他们不乐意也实属正常。” 十三又哼唧两声。 “你?觉得我?太过大度,应该教训他们一顿?”重?樱摇头,“真打起来,他们人多,我?会被群殴的。” 日头渐烈,重?樱走到树荫下,舔了舔唇角。十三也热得趴在地上一&#xe863;不&#xe863;。 隔壁卖瓜的?大爷看不下去了,说道:“小姑娘,别等了,那卫大人今日根本没出门,他们就是不想让你?进去。” 这下重?樱不高兴了,她走到大门前,伸手拍门。过了一会儿,大门朝两边打开,这次还是那女猎妖师开的?门。 重?樱说:“我?知道卫无欢在,你?让我见他,我?有要事相商。” “大人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说见就见的?。就算你?是灵女,入主镇妖司,也需得皇上下了圣旨。”女猎妖师说完,又要关门,十三猛地一跃,咬住她裙摆。她大叫一声,抬脚将十三踢得飞了出去。 十三喉中发出凄厉的?呜咽,倒在地上,四肢僵直。 “十三!”重?樱奔过去,将十三抱住,以袖挡住十三,哭道,“听闻镇妖司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没想到这般恃强凌弱,十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狠毒要它狗命!” 那女猎妖师神?色一僵:“是、是它自己冲上来的,我?并非故意。” “我?不管,你?最好给我?个交代。要不然,我?就让整个大魏都知道,你?们镇妖司草菅狗命!” “你?你?你?你?是堂堂灵女,如此撒泼耍赖,成何体统。” “你?让卫无欢出来,我?要跟他好好理论,身为镇妖司的统领,管教不严,是失职!” “此 事与大人无关,祸是我闯下的?,你?休要胡搅蛮缠。” “何事喧哗?”清冷的嗓音宛如冬日里簌簌落下的?雪,一出口,生生逼退了周遭涌&#xe863;的燥热。 重?樱与那女猎妖师不约而同望向突然出现的?卫无欢。 卫无欢满身雪色地站在烈阳下,浑身泛着与季节格格不入的冷意,眼底的?神?色稍显疲倦。 女猎妖师咬牙道:“大人在午休,生生被你吵醒了。” 重?樱道:“卫无欢,我?有事找你。” “跟我?来。”卫无欢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重?樱放下十三,十三从地上站起,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那女猎妖师目瞪口呆,这一人一狗,狗得不行! 重?樱跟着卫无欢踏入内堂,侍童沏了一杯香茶,搁在重樱手边。茶还在冒着热气,重?樱没&#xe863;。 天气燥热难当,就这么一会儿,浑身都出了汗,她卷起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液。 卫无欢看那侍童一眼,侍童呈上来一碟子冰镇西瓜和一碟子冰镇葡萄。 重?樱眼睛一亮,拿起西瓜咬了口,冰爽的滋味令她舒服得叹了口气。 卫无欢拿起一颗葡萄,手中剥着皮,眼睛却在看重?樱。重?樱这身浅紫色,比这冒着水珠儿的葡萄,还要&#xe863;人三分。 重?樱吃完西瓜,打量着镇妖司,忍不住感叹一句:“想进镇妖司一趟,真不容易。” 别提做这里的?老大了。 卫无欢慢吞吞地开口:“是我,疏于管教,以后,不会了。” “诶?”重?樱讶然。这冰块脸居然在道歉。 重?樱从镇妖司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卫无欢亲自将她送出了门。路上,镇妖司内的?猎妖师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卫无欢此举无疑是给她撑场子,贴心得让重樱有些感&#xe863;。 “我?走了,多谢你了,卫大人!”重?樱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寻 80瓶;葵喵?小阿渣 39瓶;译帝殷 30瓶; |我们`不熟 21瓶;卖花的小鱼、文 10瓶;团子爱吃大福、大大快更新啊啊啊啊! 5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青山有信 1瓶; 么么哒!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5、腹中胎 数日后, 镇妖司抓了?个怀有妖胎的妖女,天都城郊外的诛妖刑台上,镇妖司将引天雷将妖女与腹中妖胎诛杀的消息, 传遍了?整个大魏。 天阴沉沉的,狂风呼啸, 飞沙走石。 猎妖师打开?囚车,将陈婉华押上刑台。 重樱将叠好的符纸塞入陈婉华的袖口, 低声说:“你别怕, 我和师父都在,不会有事?的。” 陈婉华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白着脸道:“我信你。” 猎妖师拽住垂下来的铁链,套住陈婉华的双腕。 陈婉华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引雷阵,启&#xe863;这个阵法,只需四名?猎妖师念出引雷咒即可。而重樱塞给陈婉华的那张符纸是由宫明月所画, 能帮助陈婉华抵抗雷击。 这是以防万一。 若孩子他?爹真的是个负心薄情的渣男, 总不能真让陈婉华丢了?性命。 重樱踩着台阶,下了?刑台。 宫明月立在天光里, 唇边挂着温和的笑容, 正在等她。 重樱今日做的是镇妖司猎妖师的打扮, 发髻高高?挽起,袖口收紧,一身利落的黑衣,似乎沾上了?镇妖司不近人情的冷酷,仰起头来冲他笑的时候,颊边两个小酒窝,偏又可爱得让人无法抗拒。 “大人,时间差不多了?。”一名?猎妖师提醒卫无欢。 卫无欢今日穿的是镇妖司的官服, 脱下那身雪衣,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他?遥遥看了?一眼重樱和宫明月,拿起令签扔了?出去:“行刑。” 就在卫无欢下令后,那四名?猎妖师凝神念咒,本就阴沉沉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重樱抬头望去。 空气沉闷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刑场的上空,翻涌着无数厚重的铅云,隐隐传来轰鸣之声。 倏然,苍穹亮起白光,宛若裂开?了?一道口子,粗壮的雷电贯穿天地,直直朝着陈婉华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疾冲到刑台上,徒手?扯断锁住陈婉华的两条铁链,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轰—— 数道天雷同时劈下。 刺目的白光逼得众人皆不由自主将脑袋偏过去。 雷光散尽后,重樱急忙去寻陈婉华的踪影,只见一条紫 色的巨蟒盘成环形,浑身的蛇鳞焦黑一片,牢牢将陈婉华护在其中。 陈婉华双目紧闭,吓得浑身僵硬。 那紫色的巨蟒轰然落地,化作?檀七郎的模样。檀七郎单膝跪在地上,以左手?撑地,张口喷出一口血雾。 离他最近的几名?猎妖师反应过?来,立时甩出手中的锁妖链。 陈婉华睁开?眼睛,瞳孔骤然紧缩。檀七郎一边躲着猎妖师的攻击,一边笑道:“怎么,很震惊?” “你是谁?” 檀七郎的&#xe863;作凝滞了?一瞬,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记得吗?” 他?强行扛住数道天雷,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后背遭锁妖链击中,再次跪倒在地。从四面八方甩来的锁妖链,缠上他?的四肢和脖子,链子上刻有专门克制妖魔的符文,他?一挣扎,便收得更紧,灵力化作?钢针,刺入他的经脉之中。 檀七郎脸色惨白如纸,冷汗连连,再不挣扎。 陈婉华走到他身前,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不记得,我却记得。”檀七郎喘着粗气,脸上挂着狞笑,语气暧昧,“你在我身下辗转承欢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 “若非如此,你肚子里的孽种从何而来。” 陈婉华忍无可忍,甩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里回荡着。 她咬着牙,眼角隐约有了?泪光:“不可能,我陈家家风严谨,我怎么会同你苟合,定是你这妖怪强迫于我。” 多日来的隐忍,仿佛此刻到了巅峰,泄洪一般,尽数发作出来。陈婉华浑身瘫软,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她是天性乐观向上没错,可再坚强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手?足无措。她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都是强装出来的。每到夜深人静时,她也会害怕,也会辗转反侧。 檀七郎看着她大哭不已,眼底神色有些许松&#xe863;,出口的声音依旧残酷冷漠:“陈婉华,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陈婉华哭声顿住,抬起泪眼。 “十五年前,是我剖了?半颗内丹放进你体内,强行逆天改命,渡你死劫。难道你连这些也忘了?吗?” 陈婉 华神情恍惚。十五年前她四岁,这般的年纪,记忆断断续续,她并不记得与面前这只妖怪有所牵扯。 “那时你与你母亲一同在外祖母家避暑,有一天傍晚,你在后山玩耍,碰见一条蛇与一只狼互相撕咬。蛇缠住狼的脖子,狼的牙齿钳制住蛇的七寸,谁也不肯放过谁。你天生神力,跌跌撞撞走过来,一巴掌拍死了狼。”檀七郎嗤笑一声,“我觉得有趣,待休养好便化出人形,悄悄去寻你,哪知那时你已溺水而亡,冷冰冰地躺在灵堂中。没有我那半颗内丹,你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埋在地底下了?,哪里还有这副身躯,与我风流快活。” 陈婉华难以置信:“我母亲从未与我说过这件事。” “她当然不敢说,死而复生,传出去你会被当成妖孽。你梦中有孕一事?,你母亲不也一样平静地接受了?吗?” “我欠你的,还你便是,内丹你取回,何苦折辱于我。”陈婉华愤然。 “那内丹已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檀七郎眼神微黯,“我救下你,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我依旧是完璧之身,定是你使了妖法,骗过?其他人,可我的记忆呢?也是你拿走的?” “是你自己偷吃了?忘忧草。”檀七郎的目光落在陈婉华的肚子上,“那半颗内丹送了?你,便送了?你,我从未想过拿回去。一年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跪在那月老庙中,求他?予你好姻缘,当时我便盘在月老像上,你惊慌失措,找人来赶蛇,若非如此,夜里我也不会通过?梦魇兽进入你的幻境。你的幻境里都是蛇,我替你赶走了?它们,你心怀感激,邀我做客。婉婉,不是你自愿,我怎么有可趁之机?” 檀七郎所言,在陈婉华的脑海中逐渐形成画面,她的脑袋传来阵阵刺痛,想来是那什么忘忧草快要失效了?。 陈婉华捂住脑袋,痛苦中恢复了?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他?的确没有骗她,他?们夜夜梦中相会,抵死缠绵,直到她发现他是妖。 被欺骗的愤怒吞噬了她的理智,她与他?决裂,却遭他所囚,日日被他?强行索欢。她为逃他?魔掌,吞下忘忧草,将两人的纠葛忘得干干净净。 檀七郎 只好将她送回陈家。 他?抹掉了?他?留在她身上的一切痕迹,或许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温柔。 可谁知,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不知不觉生根发芽。 “我杀了?你!”陈婉华满目恨意,抽出腰间匕首,朝着檀七郎刺了过?去。 檀七郎浑身爆出灵力,震断了锁住他的锁妖链。 他?抬手夺走陈婉华的匕首,将她钳制在怀中,抵着她的耳畔说道:“你杀不了?我的,婉婉。” “糟了?,他?要逃!”重樱话音刚落,卫无欢猛地站起,拿起弓箭,对着檀七郎发了一箭。 重樱召出灵女弓,也发了?一箭。 灵箭半空截断了卫无欢的箭。 卫无欢眸中皆是厉色,朝她望了?过?来。 重樱道:“你这样会伤到陈婉华的。” 檀七郎将陈婉华推了?出去,临走前,在她耳边留下了?一句话:“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须留下,你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了?我的内丹,不想变成和我一样的妖怪,就留下他?,他?会救你的,因为你是他的母亲。” 宫明月用灵力张开?一张网,接住被扔过?来的陈婉华。 重樱飞奔上前,扶住她。 陈婉华满眼是泪,紧紧抱住了?重樱,嚎啕大哭起来。 重樱将陈婉华送回了?陈家。陈夫人大病初愈,重掌家中大权,陈婉华这次回家,能好好休养上一段日子。 镇妖司那边传回来消息,檀七郎逃了?。这条蛇狡猾无比,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是个陷阱,提前做好了准备。 两个月后,凌云书院迎来一次大考。 这场考核中有道特殊的题目,主题与“猎妖”有关,目的是为镇妖司选拔人才,由宫明月和镇妖司联袂选题,属于额外附加题,成绩可计入书院学子积分,也可计入猎妖师等级考核,自愿报名,宫明月和卫无欢这两位大佬会全程跟考。 重樱目前的积分只能进入藏书阁的一楼,为了积分,她稍稍犹豫了?下,就决定报名了?。 和她一起报名的,还有师千羽和陈婉华。 一行二十五人,抵达考场花溪镇时,天色已暗。 镇妖司包括卫无欢在内,这次共出&#xe863;了五名?猎妖师,卫无欢和宫明月会保护学子的安全,但绝 不会干预考核过程,他?们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混在学子当中。 夕阳刚隐去最后一抹踪迹,西天的薄云泛着淡淡的橘色。重樱与众人站在通往花溪镇的唯一入口,举目望去,整个花溪镇被大山环抱,上空罩着一层阴霾。 “是结界。”师千羽道。 “好重的怨气。”萧烈道。 陈婉华挽着重樱的手?:“看来这次的考核难度很高?。” “害怕就回去养胎,没人拦着你。”杨施施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最好别给我们拖后腿。” “谁给谁拖后腿还不一定。”陈婉华鄙视地扫她一眼,“就你这样的,我一拳头能打一双。” “你这个怪物!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杨施施怒道。 “好了,给我闭嘴。”萧芊芊冷漠地打断杨施施的话,“吵死了?。” 杨施施撇撇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卫无欢身边的女猎妖道:“半年前,镇妖司的三?名?猎妖师接到一桩任务,却在猎妖途中莫名?失踪,从此杳无踪迹。经过我们多方查探,一个月前,终于查出蛛丝马迹。” 女猎妖师遥遥望着花溪镇,默然片刻,又说道:“他?们最后失踪的地点便是花溪镇。” “失踪的猎妖师如今是生是死?”重樱问。 “抱歉,由于涉及到考核内容,我们暂时只能提供这么多信息。”女猎妖师敛起所有表情,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道。 重樱立时明白过来,找到失踪的猎妖师,也属于考核打分的项目。 “连镇妖司的猎妖师都应付不过?来,我们真的能顺利通过?这次的考核吗?”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 “害怕,现在回去,未尝不可。”卫无欢道。 他?今日做平民打扮,着了?件灰扑扑的衣裳,墨黑的长发用棕色的发带绑住,束在脑后,全身上下,只在腰间缠了?条鞭子,勉强算是装饰。 看到那条鞭子,重樱觉得上次被他?揍过?的地方隐隐发疼。 刚才解疑的女猎妖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出手环,交予参加考核的学子们:“手?环内部设有传送阵,如遇到危险无法应付,注入灵力即可启&#xe863;传送阵。” “若用了传送阵,所有考核成绩作废。”女猎妖 师补充一句。 学子们面面相觑。 宫明月拿走其中一枚手?环,握起重樱的手?,套在她腕间,漫不经心地开口:“考核与性命,孰轻孰重,我想,不会有人分不清吧。” 他?这话不知是说给众人听的,还是单独说给重樱听的。重樱索性顺着他?的话说:“师父说得对,今日站在这里的,都是怀着成为猎妖师的梦想的,考核成绩作废还可以重来,要是丢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相继点头,将手?环套在腕间:“卫大人和宫夫子放心,我们必定不会辜负二位的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行 30瓶;芝士iii 17瓶;星翼 8瓶;泛泛不ci饭、泽殿、月亮在揽件中、coco达 5瓶;橙汁味的葡萄 4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6、师徒恋 通往花溪镇的路上有一条小溪, 夹岸遍生山花,花谢时,花瓣坠入溪中, 灿若锦带,便有了花溪一说, 花溪镇也?是由此得?名。 重樱一行人来的晚了,过了花谢的时节, 如今只能瞧见两岸草木葱茏, 映在水中,衬得那清澈的溪水翡翠般温润。 天边暮霭涌&#xe863;。 宫明月走在前面,重樱跟在后面。 一路上, 她无数次将目光投在宫明月的身上, 着实?因他今日不同凡响,竟化成幻境里十七岁时的模样。 花溪镇少?说也有千余人,一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 家家户户,居然没有一人点灯。 风里夹杂着点水腥味,迎面拂来,送来琴声几缕。 这琴声自他们入镇后就有了。毫不夸张地说, 几乎每一家都有琴声飘出来, 只是音调弹得奇奇怪怪。 陈婉华有感而发:“我小时候最讨厌学琴了, 每回都是被娘亲逼着学, 不?过我弹的比他们好听多了。” 萧芊芊烦躁地堵住耳朵:“这些?人是聋子吗?弹得这么难听还不?停下来。” 重樱指着前方的琴斋说:“我们也去买一把琴。” 萧芊芊嫌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弹琴。” 师千羽点头赞同:“我们的确该买一把琴。” 萧芊芊脸色一黑。 琴斋里只剩下最后一把琴了,一行人当中精通音律的不?少?,但若说谁的琴弹得?最好,无疑是丞相家的公子师千羽。师千羽自幼学习音律, 曾在宫宴上技惊四座,引得?皇帝赞不?绝口。把琴交给?师千羽,得?到众人一致的同意。 买好了琴,众人继续往前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家亮起了灯。那是家客栈,众人累了一天,如见了救命稻草般欢欣雀跃。 客栈里没有一位客人,只有一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柜台前愁眉苦脸地打着算盘,看到重樱他们,老板的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 “几位客官远道而来,快快请坐。”老板殷勤地招呼着。 一行人自&#xe863;分为六桌,重樱与宫明月、卫无欢、师千羽同桌。老板拿着菜单递给?他们。 宫明月说:“只管上店里的招牌菜,不?用担心我们付不 ?起钱。” “客官说的有理,我们的厨子刚回家,我这就去喊人,几位稍等。”老板开心地说道。 都是一个镇子的,不?一会?儿,厨子和伙计都回来了,负责跑堂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巴巴的,浑身上下透着股机灵劲儿。 重樱好奇问道:“你们店里怎么冷冷清清的?” “各位都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已经大半年没有客人了。作?孽啊,诸位真不?该到这里来,来了,就走不?了啦。”少?年目中满是惋惜。 “走不了是何意?” “镇子上出了妖怪,妖怪使了妖法,整个花溪镇,现在只能进,不?能出。幸亏镇子上的百姓家中都有田有地,能自给自足,不?至于饿死。可怜了那些外乡来的,白白送死。” “我们来的时候听到家家户户都有琴声,可是有此事有关?”师千羽温声开口。 那少年立即压低了声音,点头:“正是呢,那妖怪要我们每月交出一人,弹琴给她听,弹得好,她便饶过那人性命,弹得不?好,她便吃了他。镇长无法,只好想出抽签的法子,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个人的命数。” “这年头连妖怪都附庸风雅了。”杨施施冷笑一声。 “哎哟,姑奶奶,可不能这样说,被她听见就不好了。”少?年急得直叫。 重樱道:“她为何要你们弹琴?” “这妖怪原先也?不?是妖怪,是镇子上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叫苏梨梨,苏家与陆家定了亲,苏家小姐却爱上自己的夫子,那男人是名琴师,负责教苏小姐音律,二人互生情?意后,苏小姐执意要退婚,那与她定亲的陆公子也?是个痴人,为了断她念想,私下找了群流氓,煽&#xe863;镇子上的百姓,以诱惑弟子违背人伦的罪名,用石头生生将那琴师给?砸死了。” 闻言,重樱心中一&#xe863;,神色怪异地望了宫明月一眼。 那少年继续说道:“琴师死后,苏家父兄逼着苏小姐出嫁,苏小姐宁死不从,抹脖子自尽了。她死在自家院子里的桃花树下,血把树根都染红了,那年冬天苏府的人亲眼所见,枯死的桃花树在大雪天里开花了!后来苏府无故失火,烧毁所有房屋,只有 那棵桃树好端端的,所有人都说,是苏小姐的魂魄附在桃树上,成了妖怪。” “半年前有三名镇妖司的猎妖师路过此地,你可见过他们?”师千羽问。 “倒是有印象,那三人说苏府里的是个有着几千年修为的大妖,不?好对付。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少?年挠了挠头,“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苏小姐的未婚夫陆公子如今何在?”重樱道。 “苏家出事后的一个月,陆公子就失踪了。”少?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苏小姐要复仇,要杀的第一个自然是陆公子。可怜陆公子痴心一片,错付了。” “别人两情相悦,他偏要棒打鸳鸯,活该!”一名少?女拍桌站了起来,愤然说道。 她叫明真,是同行的学子之一,以脾气火爆出名,重樱与她有过一些?交集,性子火辣了些?,但人品不?赖。 “陆公子与苏小姐本来就有婚约在身,是那琴师横插一脚,毁人姻缘,我说是那琴师才活该!”杨施施双手抱怀,冷然笑道。 “苏小姐与陆公子的婚约是父辈定下的,两人根本没有感情?基础,苏小姐追求真爱,又?有什么错。”另一名性格温吞的少?女说道。 “苏小姐和陆公子早已定下婚约,苏小姐强行要求退婚,置两家的长辈于何地,这样做是毁约。”杨施施道。 “苏小姐如此行径,有违女子德行,根本问题出在苏家的长辈身上,要不?是平时纵她太过,不?会?教出这样离经叛道的性子。”萧芊芊道。 “强扭的瓜不?甜,苏小姐与陆公子只是有婚约在身,又?没有成婚。若感情?不?和,趁着双方还未结亲,及时止损没什么不?好。”陈婉华道。 “若苏小姐喜欢的是旁人,我认可陈婉华的观点,但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夫子。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结为夫妻是会遭天打雷劈的。”坐在陈婉华对面的少?女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苏小姐还有脸闹,换做是我,这件事传扬出去,我就以死谢罪,保全苏家颜面。” “苏小姐年纪小,不?懂其中的厉害,无可厚非,那琴师身为她的夫子,有教导之责,明知道师徒相恋惊世?骇 俗,还刻意引诱,被石头活生生砸死,是便宜他了,应当将他凌迟处死,以正视听才对!”一名青衣少年义愤填膺地说道。 “啪”的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所有人都朝着宫明月望去,宫明月重重搁下手中的酒盏,眉眼有些?冷。 “不?说了,不?说了,大家说话声音这么大,小心被那妖怪听到,跑出来找我们的麻烦。”陈婉华打圆场。 “各位说的都有道理。”宫明月沉吟片刻,转头问重樱,“樱樱心中是如何想的?” 重樱正在吃饭,突然被点名,大堂内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她压力有些?大地放下手中碗,启唇道:“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父母擅自替孩子定下婚约有违人道。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征得?苏小姐的同意,那便是错的,既然错了,将它纠正过来,是对苏小姐和陆公子的人生负责。” “一派胡言,荒唐至极!”萧芊芊怒而起身,拔高了声音,“父母是长辈,长辈决定晚辈的婚事天经地义,何需晚辈同意。” 大魏民风开放,但到底不?及重樱所在的时代,重樱说的话与苏小姐的离经叛道如出一辙,萧芊芊出身皇室,自幼接受的是贵族的正统教育,她看重礼法,会?反对并不?奇怪。 重樱不理会?萧芊芊,继续说道:“再者,大魏律法并未明文规定师徒不?得?相恋,苏小姐与琴师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二人相恋,合情?合理。苏小姐已明确自己的心意,并未吊着陆公子,那陆公子一厢情愿,争不?过琴师,就&#xe863;用私刑,害人性命,一命还一命,是因果报应。” 重樱说完,也?不?去看宫明月的神色,拿着碗去盛桌子上的羊肉汤。 吃过饭后,众人各自回到屋中歇息。 客栈没有其他客人,一人一间客房绰绰有余,重樱挑了个朝南的屋子。 刚到镇子时听到的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夜风袅袅,树影婆娑,重樱沐浴过后,趁着月色大好,在院中散步消食。 今夜十六,月正清圆,皎皎月色,一泻千里。 院中有个葡萄架,上面爬满葡萄藤,藤上结着青青绿绿的果实?,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重樱摘了一颗,刚尝 一口,就呸呸都吐了出来。 酸得她牙都倒了。 葡萄架后面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并不是嘲弄的,而是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重樱绕过去,只见一袭黑衣的宫明月坐在秋千上,正在摆弄一只青翠的竹笛。他的手指搭在竹笛上,被那青绿色一衬,葱白如玉,晃了下重樱的眼睛。 衣摆的下方,伸出来一条又长又粗的金色蛇尾,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色,也?掩不住那耀目得仿佛会?流&#xe863;的色泽。 他冲重樱莞尔一笑,月色落尽他眼底,映出他眉目如画,便有些?颠倒众生的意味了。 乍一见到这条尾巴,重樱的眼皮跳了一下。这条蛇真是胆大妄为,客栈里还有镇妖司的猎妖师,他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现出原形。 “樱樱,过来。”宫明月将她喊到自己的身边,抬手摩挲着她的嘴角,眼睛里堆满笑意,“怎的这样馋?” “是它生得?太好看。”重樱将目光从他的尾巴移开,将手中的葡萄递到宫明月面前。 宫明月垂目,看得?却是她纤瘦白皙的手指。 重樱忍不?住问道,“师父在此处做什么?” “晒月光。”他说着,尾巴轻轻扫着地面,看起来非常怡然自得。 一条蛇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晒月光,说出去,怕是别人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因他用的是十七岁时的脸,隽秀的眉眼间稚气未脱,眼珠子漆黑透亮,说这话的时候,给?人一种莫名的独属于少年的天真和浪漫。 “谁在那里?”葡萄架后人影晃&#xe863;,明真的声音飘了过来。 重樱的第一反应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宫明月身前,藏住他那条惊世?震俗的尾巴。她有些?紧张,舌头打结地说道:“是我。” 明真听出重樱的声音,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明日还要捉妖,别太晚,早点回去睡吧。”明真打着呵欠道。 重樱“唔”地应了一声。 幸而是深夜,有葡萄藤遮挡,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楚。明真没有起疑,与重樱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她一走,重樱松了口气。 “怕我杀了她?”宫明月的嗓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怎么会?,我答应过师父,要替师父守住尾巴的秘密。客栈内还有卫无欢和镇妖司的人在,万一闹起来,师父势单力薄,会?吃亏。” 宫明月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重樱摸不清楚他是否认可自己说的话,惴惴不安去看他。 他将手中的短笛横在唇边,运气而吹,轻灵的笛音宛若穿云渡月,渺渺而来。 重樱还没听过宫明月吹笛子。他活了上千岁,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且造诣颇深,他的几个徒弟,这方面都资质平平,未得真传。 宫明月放下笛子,递给?重樱。 重樱摇头:“我不?会?。” “明日入那苏府,万一真的打不?过,你又?不?肯认输,怎么办?”重樱的倔劲宫明月是领略过的,他知道,她对这次的成绩志在必得?。 “可我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啊。” “那要看抱的是谁的佛脚。”宫明月将竹笛塞入她的手中,“试试。” 重樱将信将疑地把竹笛横在唇边,用力吹了一下,登时便有清远悠扬的笛音流泻而出。 重樱惊道:“师父。” 他把自己刚才吹的那首曲子,用术法录进了竹笛中。 “师父,这是作弊。”重樱把笛子还给?宫明月。 “我只是送给?樱樱一只竹笛而已,考核并未规定,不?许带法器。”宫明月眨了下桃花眼,眉目间尽显少年的风流,比那月色还要&#xe863;人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泠 50瓶;子岚君 16瓶;小居嘎嘎、nara 10瓶;脱线总裁 5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7、斗恶妖 翌日天一亮, 镇长就?带着人过来,登记他们这些外乡人的姓名,纳入抽签的行列。听?到他们打算主&#xe863;进入苏府, 镇长急得跳起?来,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 然而众人入府之心坚定,镇长只好摇着脑袋, 叹息几声。 这半年?来, 也不是没有外乡人去苏府挑战妖怪,这些人当中还有来自天都城的猎妖师,却都不是妖怪的对手, 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与宫明月和?卫无欢道别后, 重樱背着玉弓,出发前往苏府。 客栈内,宫明月打开了水镜, 水镜映出重樱一行人的身?影。 水镜会将重樱他们的情况及时反馈过来,如遇到危险,宫明月和?卫无欢也能出手相救。 苏府经大火焚烧后,只剩下断壁残垣, 坍塌下来的围墙上, 遍布火灼过后的焦黑痕迹。重樱站在?苏府门前, 仰头?看着苏府大门。 明真最为急躁, 率先推开大门。 其他人见她?进去后,并无危险,也跟着进去。 一踏进苏府,满目桃花灼灼,惊呆了众人。与方才?的满目疮痍相比, 眼前所见简直称得上神仙洞府。 只见桃花深处绿草如茵,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假山碧湖点缀其间,着白衣的侍女们排成一列,手捧盛满瓜果的白色瓷盘,衣袂飘飘地穿过开满鲜花的小径。 这应是未烧毁前的苏府。苏府是镇子上的首富,这些年?穷侈极奢,排场都花在?住宅上了。 大门在?众人身?后砰地合起?。 有人会去推门,用尽力?气,屋门稳如泰山。 “我们被关在?这里了。”那人惊慌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妖怪能有什么?手段。”明真双手抱怀,迈着步子往前走。 迎面刮来一阵风,吹落绯红的桃花雨。 重樱伸手接住花瓣,花瓣凉凉的,沁着股疏淡的香气。接着琴声绵绵而起?,似山泉流淌过幽谷,月色涌上浅滩。 重樱循声望去。 桃花树下,一名翩翩白衣少年?郎正在?抚琴,不远处,身?穿鹅黄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豆蔻少女趴在?石桌上,双手托着脸颊,出神地盯着他。 少女身?后的几名侍女 窃窃私语: “想不到老爷的故友白公子竟这样年?轻。” “白公子的琴弹得真好听?,他来教小姐弹琴,老爷可?以放心了。” “小姐最讨厌那些迂腐的夫子,每回都要捉弄他们,这下可?好了,终于找到能降得住小姐的人了。” 画面渐渐模糊,再次清晰时,风荷十?里,碧叶丛丛。 岸边,少女浑身?是水,脸色发白地躺在?地上。她?的眉眼已经长开,青涩的身?段也有了玲珑的曲线。 这应该是十?八.九岁的苏梨梨。 侍女们跪在?苏梨梨身?旁,有人拿干布巾替她?擦身?上的水,有人拿薄毯将她?裹进,有人捧着姜茶喂她?喝下。 她?身?后的柳树下,靠坐着同样浑身?湿透的白公子。 那白公子气质成熟了许多,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后,拧着袖摆上的水,眉眼带笑地看着苏梨梨的背影。 “小姐真是的,跟白公子怄什么?气,他要真的找个师娘来管着您,早就?找了,这些年?来老爷给他介绍了多少姑娘,他看中哪个了,小姐就?是杞人忧天。” “小姐本来是想摘两朵荷花,差点自己去喂了鱼,幸好白公子及时发现,捞了上来,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丫鬟七嘴八舌地说着,苏梨梨抽空,偷偷瞪了白公子一眼。那白公子唇角翘得更?高。 眼前的画面又有了变化。 霜雪般的月色笼着高墙,一架木梯靠在?墙边,苏梨梨蹲在?墙头?,上不去下不来,急得直哭,惊得白公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白公子张开双臂:“你下来,我垫着你,保证不会摔疼。” 苏梨梨抱着双膝,摇头?:“我不下去。” “乖,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我听?说你要娶妻了。” 白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那苏梨梨又急得直哭:“我不许!我不许你不娶妻!”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白公子望着苏梨梨摇摇欲坠的身?影,紧张得绷紧身?体,脚底蓄力?,“你先下来。” 苏梨梨抓到他的死穴,又说:“我不许!我不许你娶妻!” 白公子无奈地弯起?唇角 ,眼底笑意极浓:“你到底是许我娶妻,还是不许我娶妻?” “我许你娶妻,但你不许娶别人,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你的妻子!”苏梨梨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哪知话音刚落,脚底打滑,从墙头?栽了下去。 白公子一个飞扑过去,抱住了她?。 二人滚成一团,狼狈得相视一笑。 苏梨梨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半夜火急火燎地来爬他家的墙,就?是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她?要做自己的师娘。 白公子擦着她?的眼泪,说:“好。” 苏梨梨一腔情痴得到回应,却哭得更?加伤心:“可?我们是师徒。” “是我引诱了你,往后所有的罪名我来背。” 苏梨梨最终没能做自己的师娘。 她?央求父兄与陆家退婚,她?的父兄责怪白公子引诱自己的女儿,将他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苏小姐绝食抗议,饿得奄奄一息,也未能撼&#xe863;父兄的决心—— “便?是死了,也要抬进陆家。” 画面切换到白公子这边。 白公子被赶出苏府后,声名尽毁,镇上的百姓听?闻他勾引自己的女弟子,十?分鄙视,常常将些烂掉的菜叶子臭鸡蛋扔在?他家门口。 白公子只能沉默地接受着百姓的指责。引诱夫子的污名,苏梨梨背不起?。 与苏小姐订婚的陆公子,找来一群流氓,煽&#xe863;群情激愤的百姓,将白公子堵在?家门口,朝他扔出石头?。 白公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临死前,手里紧紧攥着苏梨梨送他的同心坠。 画面又一次切换。 寒冽的冬夜,大雪簌簌飘落,苏家与陆家结亲的前夕,苏梨梨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鲜红的嫁衣,走到桃花树下,用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正如镇上传闻的那般,血染红桃树根,大冬夜的,桃花在?雪里绽放。 那少女握着沾血的同心坠,微笑地合起?双眼,在?大雪里永眠。 画面轰然碎裂的瞬间,苏梨梨的身?影渐渐消失。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覆盖着整座苏府,冻得众人直打哆嗦。 有人忍不住,叫骂起?来:“真是见鬼,大热天的,怎么?下 起?雪来?” “是苏梨梨的怨气。”重樱道。 苏府的上空覆着一层阴霾,与他们入镇时看到的阴霾是一样的,整个花溪镇的怨气,都来自苏府。 “妈的,真冷,快给爷冻死了。”重樱身?旁的少年?抱着双臂在?雪地里蹦着。 “琴声有问题。”师千羽道。 重樱想到什么?,解下腰间挂着的竹笛。笛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气浪扑面而来,撞上重樱的胸膛。 重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师千羽腾空而起?,揽住她?的腰身?,抱着她?落地。 重樱吐了口血,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腥气:“多谢。” 师千羽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他松开她?,解下身?后背着的琴,盘腿而坐,十?指拨&#xe863;琴弦。 重樱继续吹笛。 师千羽的调子跟着重樱的调子走,琴笛合奏,盖过了琴声,飘落的雪花逐渐消失,只有那染血的桃花依旧灼灼如霞。 “让我来!”明真上前,摸出一张符纸,她?将灵力?注入符纸中,符纸腾地冒出一团火焰,往桃树飞去。 凭空飞出一道身?影,截住符纸,五指收拢,灭了火焰。众人看清他的脸,都吓了一跳。 他是陆公子,他们在?刚才?的幻境里见过他。这位陆公子生得倒是俊朗不凡,只是脸色发青,四肢僵硬,显然死去已久,被做成了傀儡。 他这具肉身?不是妖怪,自然不怕符纸,明真丢出去多少张,就?被他截住多少张,俨然是那桃花妖的狗腿子。 傀儡抽出一把大刀,朝着众人砍下,众人焉能乖乖等死,也都亮出了兵器。 这傀儡肉身?极为坚实,犹如铜墙铁铸,砍下去纹丝不&#xe863;。 好在?重樱与师千羽的合奏破了幻境,大雪骤止,幻象坍塌,眼前再次恢复成苏府的断壁颓垣,那桃树花瓣未落,不是幻象。 “大家攻击它的树根。”重樱提醒道。 桃花的根基在?土里,根毁了,这些花就?会败落。 明真等人闻言,立时留下来一拨人堵住傀儡,一拨人去挖树根。 杨施施是留下来的一拨,她?不服道:“凭什么?你们杀桃花妖,我堵这怪物?到时候功劳都算在?你们头?上了。” 她?的话 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这次考核是算成绩的,宫明月和?卫无欢还在?看着他们,杀了傀儡,哪有杀了桃花妖功劳大。 杨施施一走,其他人也跟着走。 傀儡陆公子无人钳制,手里的大刀落在?其中一名学子背上,那学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看那傀儡朝自己走来,启&#xe863;了手环上的传送阵,身?影凭空消失。 重樱只好飞身?过去拦傀儡。傀儡力?大无穷,一刀下来,撞上她?的玉弓,传来的力?道震得她?手腕发麻。 “樱樱,我来帮你。”陈婉华冲过来,一拳头?砸在?傀儡后背上。 傀儡转头?看她?。 陈婉华骂了一句脏话:“这东西力?气比我大!” 其他人挖树根的行径,引起?桃花妖的暴怒,飘落的花瓣化作利刃,铺天盖地袭来。 重樱趁着陈婉华拖住傀儡的功夫,挽弓对着桃花妖射出灵箭,那桃花妖知道她?的灵箭非同小可?,甩下来一根枝条,将灵箭抽飞。 灵箭撞上石墙,啪地碎裂。 所有的桃花瓣都朝着重樱飞来,重樱左躲右闪,再次发出数箭,箭箭都被桃花妖抽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灵箭根本没法近它的身?。 其他学子被桃花瓣划的满身?是伤,这么?多桃花瓣从天而降,片片如刀锋般凌厉,根本就?是在?下刀子雨。他们灵力?低微,凝出的护身?罩没有办法挡住桃花瓣,不少人启&#xe863;传送阵,离开了苏府。 眨眼间就?只剩下重樱、师千羽、陈婉华,以及萧芊芊、萧烈、明真几人,傀儡尸妖再次挥着大刀攻过来。 重樱道:“婉华、明真,替我拦住傀儡,师公子,麻烦帮我吸引桃花妖的注意力?。” 萧烈和?萧芊芊没有被点名,萧芊芊犹豫了一下,主&#xe863;去拦尸傀,萧烈则穿过桃花瓣,与师千羽并肩而立。二人各自取了弓箭,对着桃花妖射出箭矢。 重樱跳上墙头?,挽弓将灵箭射了出去,那灵箭与师千羽、萧烈射出的箭混在?一起?,无数箭雨从天而降。 桃花妖不辨真假,挥出枝条,胡乱抽打,其中一支灵箭穿过间隙,扎中桃树的树干,瞬间涌出红色的汁液。 桃花妖痛得整棵树疯狂地抖 &#xe863;着,桃花雨下得更?为密集。 重樱再次连发数箭。 桃花妖将所有灵力?凝成一片花瓣,直射她?眉心。 重樱单手撑地,一个侧空翻,跳下石墙。 她?双脚刚落地,地面忽然传来震颤,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接着一声轰然巨响,高楼坍塌,石块滚落,整个苏府沉陷了下去。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吞噬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斐师 20瓶;素馨、玄藏沧 10瓶;微笑 6瓶;小读者、秦云晓、伊澜 5瓶;书意 2瓶;吟游诗人妮娜、把酒言欢愁更愁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8、痴情误 卫无欢与宫明月几乎是一前?一后紧挨着赶到苏府的, 整个苏府随着桃花树陷入地底。 那桃花妖的根盘踞着整个苏府的地下,地底才是它真正的地盘。 卫无欢看着满地的废墟,眉头皱起。不知现在地底是什么情况, 擅自用灵力挖掘,万一再次发生塌陷, 地底的几人凶多吉少。 卫无欢转头看宫明月。隐有金光擦着他的眼角一闪而逝,那宫明月早已不见了踪影。 “宫明月呢?”卫无欢问手下。 “刚才还在这里,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那猎妖师指着宫明月方才站立的地方, 满脸茫然地说道?。 地底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黑暗中亮起一团幽蓝的火焰,火光映出师千羽的眉眼。 师千羽左手托着火焰, 右手握拳抵住唇畔,压着脱口而出的咳嗽。 “樱樱姑娘。”他出声唤道。 “樱樱姑娘,樱樱姑娘……”师千羽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越来越小。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静得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师千羽慢慢放下了右手, 忽的眼底一厉,将手中的火焰推了出去。 火球砸中一道?人影, 那人在地上翻滚着,将身上燃起的火焰熄灭,恭敬地跪在师千羽面前, 脑袋深深垂下:“多谢妖皇大人手下留情。” 妖怪惧火,只有强大的妖怪, 才能自由操控火焰。在苏府内, 师千羽刻意隐藏了实力。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师千羽眉间的温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的冷漠:“你是何人?” “属下原是上任妖皇身边的侍卫,三千年前有幸曾见过少主一次, 识得少主的功法。” 那时师千羽还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就已经是妖族赫赫有名的战神,灵女的守护灵兽便是折损在他的手中的。后来听说他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被灵女的灵箭射中,险些灰飞烟灭。 桃花妖话音刚落,他的周身蹭的亮起一圈火焰。桃花妖四肢僵住,一&#xe863;不&#xe863;,任由师千羽凑近了打量。 师千羽仔细将他的五官端详了一遍,微微颔首:“确实有些印象。” 桃花妖没料到师千羽的记忆会?这般好,匆匆一面,这么多年 过去了,居然还对他有些印象,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属下在此等候少主已久。” “等我做什?么?” “妖族的希望皆系于少主一人之身,属下三千年前身受重伤,被打回原形,幸得苏梨梨小姐的情丝滋养,终于再得人身。上任妖皇曾于属下有恩,属下愿将自己的力量献给少主,为重振妖族略尽绵力。” “苏梨梨何在?” “苏小姐已经死了,她乃至情之人,情丝罕见,属下便抽了她的情丝,系在了树根上。”桃花妖抽出绑在桃花根部的情丝,双手奉上。那细如青丝般的情念,化作丝线,泛着淡淡的银光,甫一靠近,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苏府的人也是你杀的?” “是他们将苏小姐逼死的,属下是在为苏小姐报仇。”桃花妖愤愤不平道。 师徒相恋放在妖族根本不算大事,逼死苏小姐和琴师的,是百姓,是苏家和陆家的人,也是人族的体统和规矩。 妖族素来不喜欢人族,就是觉得他们明明是人,满口仁义道?德,偏要灭绝人性,狠起心来,比妖族还要残忍。 师千羽伸手欲取苏梨梨的情丝,那情丝从他指尖掠过,钻入黑暗中不见。桃花妖起身去追,师千羽叫住他,说:“不必追了。” 苏梨梨的情丝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 *** 苏府陷入了地底,断壁残垣顷刻间化作废墟,将重?樱困在了地底。 不掺任何杂质的黑暗,宛如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光芒。重?樱拖着被砸伤的腿,在黑暗中摸索着,唯一的光源来自手中的灵女弓。 她还活着,说明师千羽、陈婉华他们也有几率生还。 想到这里,重?樱打起了精神。 她举起手中的玉弓,莹莹微光映照出地底的样子,桃花的根茎盘踞,牢牢锁住泥土,头顶是石块和瓦砾,中间有倒下来的房梁支撑着。 她不敢使用灵力推开它们,若是引起塌陷,会?将她活埋。 她舔着干裂的唇角。失血带来的干渴,吞噬着她的理智。 耳畔忽然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重?樱大喜,瘸着腿快步走了几步。 一道?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从窈窕的身形来看,是个女子。 “谁在那里?”重 ?樱一开口,声音就在空旷的地底回荡着。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玉弓的微光映出她模糊的面容,以及一截鲜红如血的衣襟。 重?樱根据她身上的嫁衣认出来她是苏梨梨。 “苏小姐?”重?樱汗毛倒竖,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个是人是鬼。 她五指扣紧玉弓,右手搭上弓弦,戒备地盯着苏梨梨:“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梨梨仿若没有看见她,举起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心?口扎去。 重?樱神色大变,顾不得断腿带来的剧痛,跌跌撞撞奔过去:“苏姑娘,不要!” 苏梨梨的身体是没有实体的,她的身体从苏梨梨的身影中穿了过去,跌了一跤。 苏梨梨的幻影化作光光点点,四散飞去。 一抹银光从苏梨梨的身上坠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重?樱的手腕。 刹那间,悲伤的情绪宛如排山倒海,淹没了重?樱的五感。 重?樱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坐在地上,抬手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那种无法抑制的绝望情绪,宛如有千万缕,将她的心?脏缠缚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樱樱?”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团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蛇大蛇穿过浓烈的黑暗,停在重樱的身前,化作宫明月的模样。宫明月半蹲下,入目是她淙淙淌着血的伤腿,目光不由一滞。 再看重?樱哭得凄凄惨惨的模样,宫明月心?疼得像是在心口上凿出了一个洞。重?樱掉下的泪,便一颗颗往那个洞里砸着,湿漉漉的,填满他的胸膛。 听到宫明月的声音,重?樱恍惚了一下,哭声一顿,抬起泪眼,眨了眨眼睛。 那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放肆地滚落着。 重?樱知道自己这样很丢脸,却是控制不住,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个干净。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个什么劲。 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了她,宫明月越是温柔,她便越是受那股力量挟制。 宫明月以为她是疼哭了,揪着袖口,擦着她眼角的泪:“是我不好,来迟了。” 重?樱猛地扑进他怀中,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哽咽唤道:“师父。” 宫明月&#xe863;作僵住。 重?樱热情得让他有点怀疑,眼前的小徒弟是不是换人了。她平时若非不得已,恨不得对他退避三舍。 “你先松开,我替你看看腿伤。”宫明月压制住想要将桃花树连根拔起的暴怒,耐心?又温柔地哄着自己的小徒弟。 重?樱抱着他不肯撒手,用刚哭过的鼻音说道?:“我把师父的竹笛弄丢了。” “师父早已说过,师父的,都是樱樱的。莫说一只竹笛,便是整座国师府,樱樱想丢什?么,便丢什?么。” 重?樱被他逗得笑了一下,脑袋贴着他的心?口,眼泪还在掉,撒娇道?:“我饿了。” 少女的话题跳转得让宫明月有些应接不暇,他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柔声说:“等上去了,我让他们给你做最爱吃的。” “早上的汤放了葱,我不喜欢。” “下回不放了。”重?樱很少向?宫明月提出要求,一向?是他给什?么,她接受什?么,这样难得撒娇的小徒弟,撩得宫明月心?花怒放,宫明月无条件地应着,“若是他们再放,就杀了他们。” “师父不许胡乱杀人。”重?樱吸了吸鼻子。 “好,都听你的。” “我想吃糖豆。”重?樱抽搭着说道。 宫明月在身上找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这次出门没有带糖豆:“糖豆没有了,只有这个。” 那是瓶补元丹,带着点甜味,与糖豆的味道差不多。 补元丹一颗价值千金,平时用来治伤的,他倒出三颗,毫不吝惜地喂给重?樱。 再多,吃下去就要流鼻血了。宫明月克制着自己对重樱的娇纵。 过度的娇纵,会?害了她的性命。 重?樱含住补元丹,又说:“我还想吃炊饼。” “上去后就给你买。” “我想吃师父亲手蒸的。”她的眼泪很快染湿了宫明月心?口的衣襟。 宫明月对重樱的眼泪向?来没有抵抗力,她一掉眼泪,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摘给她。 “好,师父亲手蒸。”宫明月应着。 他没吃过炊饼,也不会?蒸炊饼,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向?来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 给小徒弟蒸个炊饼,不是难事。 “还有什?么想吃的?”宫明月又问。 重 ?樱含着眼泪,轻轻笑出了声,用毛绒绒的发心?,蹭着他的心?口:“我说什么,师父都答应我,师父……” 她顿了顿,眼底闪着灵&#xe863;的光芒,狡黠地问:“师父是不是喜欢我呀?” “师父当然喜欢……”宫明月话音一顿,剩下的半句被吞回了喉中。 他垂下眸子,双眼黑黢黢的,宛若被浓墨重重?涂抹,深不见底。 他差点就顺着她的话承认了。 宫明月眼底的神色一寸寸结上寒霜,狐疑地审视着重?樱。 重?樱毫不回避他的探究,眼角泪光闪烁,抱紧了他,认真地说:“我喜欢师父。” 她像是怕宫明月听不清,又重?复一遍,嗓音清脆,如玉石相击,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我喜欢师父。” 这五个字在空旷的地底下不断回荡着,每一次都狠狠撞击着宫明月的心?尖。 宫明月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的声音飘飘忽忽,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灵魂脱离躯壳,漂浮在柔软的云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樱樱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喜欢师父。”这是重樱说的第三遍。她伸出双臂,搂住宫明月的脖子,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这种喜欢。” 她的唇泛着淡淡的粉色,软软滑滑的,透着凉意,像是最娇柔的花瓣,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吻住他的瞬间,世间千万种繁华,都化作璀璨的烟花,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宫明月身体僵了一瞬,瞳孔放大,鸦翅似的睫羽剧烈地颤&#xe863;着。 重?樱闭上眼睛,眼角珠泪滚滚而落。她狠狠地压着宫明月的唇瓣,在他的嘴角咬了一口,直到尝出血腥味,才松开了他。 自始至终,宫明月有无数次机会推开她。在她的唇瓣离开自己的唇后,他甚至无比流连她温软的唇、尖利的齿。 重?樱低着头,张开唇,大口呼吸着。 下一秒她就被宫明月搂进了怀里。 他的力量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融为一体,自此两不分离。 他应该低下头,咬住她的双唇,撕开她的衣裳,将她据为己有。 这才是凶狠的、独占的蛇。 但他什?么都没做,克制着泼天的情念,只紧紧与她相贴,从她的体温中获取生命的真实感。 他怕吓坏了她。 “樱樱,你可知道,说出的话,是不能再反悔的。”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心?,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芳心纵火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xq 20瓶;暴躁酷羊 14瓶;狐狸的鸵鸟 11瓶;思荼、一只橙子 10瓶;桃矢秋池 5瓶;吟游诗人妮娜、不二 1瓶; 么么哒!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9、想分手 天气热, 重樱在裙子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裤,跌下来?的时候,裤子连带血肉,被撕出一道口子, 划破的碎屑嵌入伤口, 与血肉融在一起。 宫明月抬手覆住伤口, 用灵力帮她吸取碎屑:“会有点疼,忍一忍。” 重樱快要崩溃了?,崩溃到极致, 反而冷静下来?。她抬手擦着面颊上残留的泪痕, 平静地?在脑海中构想着以下场景: 她抽抽搭搭地?问宫明月,她刚才?说的话能不能收回,宫明月直接掰断了?她的腿, 并反问,你说呢? 重樱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到了?,打了?个激灵。 “疼了??”宫明月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绷紧了?些, 低声安抚着, “很快就?不疼了?。” 治愈术最伤元气, 便是宫明月, 也有些承受不住。他的额上渗出些许汗液。 重樱望着宫明月, 心底承认,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对?他的印象并非没有改观。书中的宫明月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蛇的冷血和无情,眼?前的宫明月有血有肉,对?她的关怀爱护,不像是假的。 但她无法?确定, 她是不是和书中的千重樱一样,被他的柔情蜜意蒙住了?眼?睛,陷在温柔深情的假象里。 十几岁的小姑娘,谁不向往甜甜蜜蜜的情爱。 刀尖上裹着蜜的情爱,却不是重樱想要的情爱。 她甚至连尝试,都不愿尝试一下。若注定将蜜糖都舔尽,再挨一刀子,那只会比直接挨一刀子更痛,更万劫不复。 宫明月已?经将伤口里的碎屑清理干净,他在替她修复着伤口,治愈术带来?的温暖,抚平着伤口的疼痛。 重樱沉浸在他的呵护中,忍不住想,便是假的,他也会稍稍纵容她一点吧。 她一时恶向胆边生,鼓足了?勇气,不甘地?问道:“师父,假如我方才?说的话,是神志昏聩下的胡言乱语,师父不会怪责我的,对?吧?” “师父当?然不会怪责你。” “若是、若是我想收回刚才?说的话呢?” “哪一句?” “每一句。” 话音刚落,空气便陷入可怕的静默,宫明月的&#xe863;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眼?底沉 寂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日久岁深的古井,深邃幽冷,要将她的灵魂吸入其中。 重樱的心跳几乎停止,连呼吸都忘了?。 从宫明月的角度来?看?,她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面,只有雪色一点点晕染她的面颊。 宫明月笑?了?一声,声音是极轻柔的,在这阴寒的地?底,不免沾上几分寒气。他以手掌覆住重樱的腿,掌下力道微重:“樱樱,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师父应当?教过你。” “除非……”他故意停顿在这里,等着重樱一探究竟。 重樱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除非什么?” “樱樱不想要自己的腿了?。”宫明月的声音依旧是轻飘飘的,却裹上了?阴森恐怖的杀意,那只覆住她小腿的手掌,也仿佛化作刀锋,下一刻就?会将她的血肉片片凌迟,“师父不喜欢被人戏耍,也不希望,戏耍师父的那个人,是师父最疼爱的樱樱。” 重樱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反应。 “记住了?吗?” “若是我有苦衷呢?”重樱咽着口水。 “你想告诉我,你是被人胁迫着说出那些话?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只是在玩弄师父的感情?”宫明月容色极美?,眉目间煞气流淌时,更是美?得咄咄逼人,“樱樱在说玩笑?话,师父却当?了?真,你猜,师父会不会高?兴?” “可是天底下哪有谈恋爱就?不让反悔的道理。”重樱小声嘀咕了?一句。 宫明月耳聪目明,这句竟给他听了?去,大抵是他刚听重樱告白,心情还很好,并未计较重樱的那些“假如”、“若是”。 他能从语境推测出重樱说的“谈恋爱”为何意。 宫明月笑?着说:“天底下也没有刚在一起就?反悔的道理。” 这句话登时让重樱振奋百倍,也就?是说,在一起很长时间,就?可以有反悔的道理,比如感情不和。 分手有希望了?!!! 重樱一下子高?兴起来?:“师父说的对?,便是没有这个道理。” 她的眼?角泛着薄红,眼?珠子刚被泪水洗过,愈发透亮,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宫明月将她的欢喜尽收眼?底,继续替她医治伤口。 重樱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探入袖中,去搓手腕上的情丝。那情丝缠上后无影无踪,没有丝毫痕迹。 都怪苏梨梨这一缕情丝,给她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这个坑跳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时间无声地?流逝着。 头顶突然传来?一缕亮光,那光是从缝隙中透进来?的,伴随着那缕光芒,隐约传来?石块移&#xe863;的声音。 原来?卫无欢担心使用灵力会造成地?底塌陷,命猎妖师花钱从镇子上将百姓找过来?,进行人力挖掘。 宫明月将重樱的裙子放下。她腿上的伤口已?经被他修复好,没有留下一点伤疤。 宫明月收回手,盘腿而坐,神色中透出几分疲倦。 重樱小声唤道:“师父。” 宫明月掀开眼?眸,眼?中柔波流淌。 宫明月行事张狂,今日重樱又因苏梨梨的一缕青丝,将自己卖了?个彻底。城门?已?经失守,要是由他长驱直入,再想抽身,难如登天。 重樱抱着双膝,坐在宫明月身边,垂下脑袋,轻声道:“今日樱樱大胆引诱师尊,是欺师灭祖,前有苏梨梨小姐的前车之鉴,樱樱不愿你我师徒二人,也落得如此下场。” “你不是苏梨梨,我也不是那白公子。” “师父身居高?位,手眼?通天,可世上的流言往往杀人于无形,师父能挡千军万马,未必挡得住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师父朗朗如月,是大魏百姓敬仰的国师,我也不愿……”重樱抬起头来?,望进宫明月的眼?底,“不愿师父为我背上引诱弟子的污名,我希望师父永远都堂堂正正地?做着众人敬仰的国师。所以,我会、会克制对?师父的欢喜!” 宫明月眼?中笑?意荡开,抬起手,轻抚她的唇瓣,指尖压着她的唇珠。这里刚吻过他的唇,他还记得那种柔软甜美?的滋味。 “你无需克制。” “我不想你我都声名尽毁,做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宫明月的笑?意淡了?些:“你要如何克制?” “从今往后,人前,我们依旧是师徒,师父可否答应我,即使我们两情相悦,也克制一下对?我的欢喜,保守这个秘密?” 或许是“两情相悦”四个字取悦了?宫明月,宫 明月弯起唇角,淡去的笑?意再次蕴满眼?底,显得他的一对?眼?珠子尤为漆黑。 他的神色认真起来?,更像是一句承诺:“我答应你,在世间规则容下你我师徒之前,你我相恋永远都是个秘密。” 不等重樱反应,他凑过去,盯着重樱淡粉色的唇,想要再尝尝它的滋味。 卫无欢的声音陡然从头顶飘下来?:“樱樱姑娘,可在?” “在的!在的!”重樱高?声应道,惊得从宫明月的怀中跳起来?。 没尝到她的唇,宫明月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重樱却庆幸逃过一劫,背对?着宫明月,用手背擦着他亲过的地?方。 宫明月背着重樱,从地?底跳了?上去。途中所见,那牢牢抓住石块的桃花根茎,已?经尽数枯萎,要是卫无欢再晚一点,苏府就?会彻底被石块和泥土填埋。 卫无欢站在日光底下,白色的衣摆上印着一大块褐色的泥土痕迹,脸和指尖也沾了?土,将那身冷意冲淡不少?。 他将目光落在重樱身上,察觉她并未受伤,稍稍移开。 “桃花妖呢?”重樱问。 “死了?。”卫无欢道。 卫无欢话比较少?,他身后的男猎妖师补充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化为原形,竟是个灵力散尽的死法?。我们还在他的根茎下找到了?以前失踪的那些人的尸骨,他吸收活人血肉,供自己修炼,也算是死有余辜。” 桃花妖害死的人当?中就?有镇妖司的猎妖师,和镇上许多无辜的百姓,他死得大快人心。 桃花妖一死,笼罩着整个花溪镇的怨气散得干干净净。 众人回到客栈,稍作休整,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出发回凌云书院。 镇长和客栈的老板感念他们除妖,将住宿费和伙食费都免了?,镇子上的百姓还自发送来?自家的鸡鸭鱼肉和新鲜瓜果?若干给他们尝鲜。 重樱拿了?两个红彤彤的水蜜桃回屋。 夜风徐徐拂面,漫天星斗熠熠生辉。 重樱趴在窗台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水蜜桃,刚咬下去一口,一条金色的大蛇陡然闯入她的视线。 接着,重樱的身影消失在窗前。只剩下一颗圆滚滚的、被咬了?一口的水蜜桃 ,“啪”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桌子底下。 重樱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大蛇的尾巴卷着在夜色里奔走?了?,客栈还有好几名猎妖师,这条蛇每次都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过了?一会儿,大蛇将她松开,变回人形。 重樱扶墙而立。 说实话,她有点晕。被大尾巴卷着跑,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一只手按住她的额角,轻轻揉了?两下。他的指尖泛着凉意,揉得她很舒服。 重樱抬眸去看?宫明月。他刚沐浴过,换了?件华丽的绯色长袍,墨黑的长发半束,只绑了?根同色的发带。 漆黑的发丝垂在身后,柔软顺滑得像是上好的绸缎。 “师父?”重樱打量着四周。这次宫明月带她来?的地?方,是间干净宽阔的厨房。 “白日里你说想吃我亲手做的炊饼。” 重樱有些懵。她的意识受情丝干扰时,说了?很多混话,不是每句都记得。 宫明月卷起袖子,走?到灶台前,指尖沾了?点水,开始和面粉。 重樱终于想起来?了?。 真正想吃炊饼的不是重樱,是苏梨梨。 重樱通过苏梨梨的情丝看?到,白公子常常给苏梨梨蒸炊饼,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小姐,偏偏钟情那平平无奇的炊饼,只因那是心上人亲手给她做的,每一口里都藏着属于他们两个的甜蜜。 重樱本不想吃,但看?到宫明月笔直的背影和熟练的&#xe863;作后,突然想吃了?。 她吃饭时特意留了?点肚子,刚好还能再吃一顿。 “师父会做炊饼?”重樱好奇地?凑上前,漆黑透亮的眼?睛里宛若凝着透亮的清水。 “今日找厨子现学的。”从苏府回来?后,宫明月想起地?底下重樱哭得委屈巴巴的样子,决定满足她这个心愿。 “师父可真厉害!”重樱毫不吝啬地?夸奖。 宫明月拿手点了?下她的鼻子。他的手上沾了?面粉,这一点,她的鼻尖上立时多了?个白点。 “我帮你。”重樱见宫明月揉着面粉,颇为得趣,也忍不住上前一试。 那面团被她捏来?捏去,捏得变形了?。 宫明月嫌弃她揉得不好,在一旁尽给自己添乱,打发她去切果?肉和蔬菜,用来?当?炊饼的配料。 重樱满足了?趣味,乖乖洗净手,走?到院中,去拿搁在井边的蔬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鼬的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64656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拜利麦诺 36瓶;殷 24瓶;45504161 10瓶;伊澜 5瓶;小读者 2瓶;吟游诗人妮娜、小鹿、兔叽 1瓶; 么么! —— 上一章结尾补了几百字的剧情,可以刷新一下重看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0、要克制 重樱打了桶水, 洗着菜叶子上的泥土。 陈婉华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穿过葡萄架往这边走来, 口中嘟囔着:“一觉睡过头, 醒来连晚饭都没了,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吃的。” 厨房没吃的,厨房只有一条露出尾巴的大蛇。 重樱吓了一跳, 几?乎想也没想,丢开木桶,飞快地冲进厨房。 宫明月被重樱哄得心情愉悦, 大蛇尾巴轻轻摩挲着地面。 “师父, 有人来了,快, 尾巴快变回去。” 宫明月最大的忌讳就是蛇尾巴,让陈婉华看见他的尾巴, 管她肚子里揣不揣崽,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重樱揪着宫明月的尾巴,急得原地转圈。宫明月看得有趣, 拿尾巴尖挠了下她的手?心。 重樱:“……” 陈婉华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此时再变回去,那么大的&#xe863;静, 会引起陈婉华的注意。 “藏起来。”重樱果断做了决定。 宫明月手?上还沾着面粉,被重樱扯着,推开一道小门。小门后是个柴房,里面齐整整码着木柴,空间狭窄得只够一人容身。 重樱原只想将宫明月一人推进去,哪知在陈婉华进来的瞬间, 尾巴伸出来,卷着她的腰身,将?她也拽了进去。 重樱挤在宫明月怀中,大气不敢喘一下,透过门缝去看外面的情形。 宫明月垂下眸子,眼神有些微妙。 陈婉华踏进厨房,看到灶台上揉到一半的面粉,奇怪道:“刚才还听见人声,怎么不见人影?” 她用手沾了点面粉,放入口中尝了下,不好吃,转头又去寻其他的。 能吃的,晚饭时都已经进了众人的肚子,陈婉华找到两个冷冰冰的馒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揣在怀里走了。 她一走,压在重樱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长舒一口气,刚迈出脚,正要去推门,陈婉华去而复返。 重樱猛地往后退,撞入宫明月的怀中,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蛇尾将她盘住。 重樱垂下双目,睫羽颤&#xe863;。 金色的大蛇尾巴,从下而上,一圈圈卷着她的身体。 重樱是贴着宫明月的胸膛而立的,这样一来,她整个人都嵌入 他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肌肤传递过来的体温,平时凉悠悠的怀抱,开始发?烫。那裹在皮肉下的一颗心脏,疯狂热烈地跳&#xe863;着。 那是蛇直白的爱意。 陈婉华四处翻找着什么,很快的,她发现了这扇小门,抬起望过来,目光凝住。 宫明月贴着重樱的耳畔,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猜,她会不会过来推这扇门。” 他说话时的热息喷在重樱耳后,耳朵上传来的酥痒,差点叫重樱跳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根羽毛,出其不意地在她的心尖上搔了一下。 重樱吓出一身虚汗,双腿有些发?软。 陈婉华只看了两眼,就将目光移开。 她找到一只水瓢,从缸里舀了水,咕噜噜喝下一大瓢,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身离开。 宫明月却不肯轻易松开重樱,他将?重樱调转过来,慢慢俯下身子。他的眼瞳很黑,墨色晕染开,幽深得看不到底。 狭小的空间,无声助长着暧昧。 蛇开始想念那日甜蜜的亲吻。 他身形高大,将?重樱困在怀中,身后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映出大片的阴影,朝着重樱覆下来。 属于雄性的侵略气息,吞噬着重樱的呼吸。 在他的唇贴上来的瞬间,重樱扭过脑袋。 他的唇畔从她的脸颊擦过,仅仅是这般蜻蜓点水的触碰,都叫他激&#xe863;得将?尾巴收紧。 重樱真担心,按照蛇的本性,他会按耐不住,直接在这里吞了她。 她握住宫明月的手?,提醒道:“说好的,在世间容下你我师徒之前,要克制。” 她的“克制”二?字发?音低沉婉转,似是含在舌尖,让人想起了葡萄架上蜿蜒流泻的月光,藏着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说着,她踮起脚尖,在宫明月的唇角快速亲了一下:“这是补偿。” 蛇的尾巴又开始愉悦地摩挲着地面,轻声承诺着:“我保证,那一天不会太久。” 重樱拽着袖子,遮住自己的左腕。那里横亘着数道红彤彤的印记,是被重樱掐的。 重樱用尽办法,想把苏梨梨的情丝取出。 这缕情丝是个隐患,重樱被它主宰,主&#xe863;将自己送入蛇口,如不设法 取出,她不知道下回在它的影响下,还会干出什么样惊天&#xe863;地的事来。 重樱的小&#xe863;作没有瞒过宫明月。 苏梨梨的情丝,宫明月是知道的。他清楚重樱在说的那些话,或多?或少受苏梨梨的情丝影响。 这次考核会选择花溪镇,是他的有意设计。小徒弟守着人族陈旧迂腐的规矩体统,他假公济私,想给她上一课。 苏梨梨的情丝是意外收获。 客栈里那一场关于师徒相恋的辩论,也是意外收获。 重樱并未注意到,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他,握着酒盏的手?腕不可察觉地颤抖着。 自对小徒弟生出恶念后,他对她志在必得。 只是蛇本性贪婪,尝到了些许甜头,就想着两情相悦,长长久久。 *** 第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重樱等人修整好,启程回凌云书院。 这次考核中有不少学子受伤,幸而有传送阵,大家伤势不算很重,卫无欢命人多?租了几?辆马车,用来安置受伤的学子。 马车碾过斑驳的树影,在路上缓慢地行进着。 一行人除了重樱,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伤,重樱把马车腾出给他们,自己骑马。 原身不会骑马,重樱得了匹小红马后,私下学了几?回。 她今日骑的是匹温顺的老?马,经验丰富,又通人性,未出什么问题。 到了中午,也没有碰到一家歇脚的客栈。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宫明月命马车停下来,在溪畔休息。溪畔有片茂密的树林,刚好可以用来遮阳。 干粮是自带的,食物和水带的很充足。 重樱正在跟老?马培养感情,牵着它去溪畔喝水。陈婉华走过来,对重樱低声耳语了几?句。 重樱点头。 两人手?牵手,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一名少年坐在树下,卷起袖子扇着风,好奇道:“她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干嘛去了?” “姑娘家的事,你少管。”明真打开水囊,很凶地回了一句。 “宫夫子,卫大人,你们评评理,我就问一句,没有恶意。”少年大叫。 宫明月和卫无欢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显然他们都知道重樱和陈婉华去做什么了。 人有三急,陈婉华差点急坏 了。 陈婉华站在荒草后,四处张望,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的裤子:“可把我给憋死了,早知道出门前就不喝那么多?水了。” 受伤的学子当中,陈婉华和师千羽的伤势最轻,师千羽本事大,陈婉华纯属走运。她掉下去后,自己将?石头搬开,爬了上去,身上只有点擦伤。 陈婉华摸着肚子对重樱说:“我能感觉到,是宝宝在保护我。” 重樱望见前方红彤彤一大片,似乎是些野果子,她记起陈婉华爱吃酸的,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陈婉华也看见了,她&#xe863;作灵活地系着腰带:“你等等我,我也去。” 二?人刚走几步,忽闻一阵扑扑的振翅声,两人仰头朝着墨蓝的天幕望去。 那是一群颜色各异的鸟,个个都体型庞大,肌肉虬结,翅膀扇&#xe863;的瞬间,形成的狂风卷起漫天的飞沙走石, 它们朝着重樱二人俯冲而来,形成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罩在头顶。 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大鸟!”陈婉华惊呼。 重樱召出玉弓,朝着天空射了一箭。 大鸟们显然知道此箭非同一般,&#xe863;作灵活地闪躲着灵箭。 重樱将陈婉华挡在身后,冷静地再次朝空中射出灵箭:“婉华,你快跑,去找我师父和卫大人。” 她们来此是解决生理问题,特意走远了些,这里与小溪隔着一片树林,跑回去要一段时间。 陈婉华自知留下是给重樱拖后腿,便挥了一拳,赶走一只怪鸟,提着裙子就跑:“你小心,我很快就回来。” 陈婉华一跑,立时便有一黑一白两只大鸟飞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陈婉华大喝一句:“我跟你们拼了。” 大鸟似通灵智,采取合作的战术,在陈婉华冲过来的瞬间,翅膀朝着她面颊呼过来,爪子一左一右,趁机勾住她的袖摆。 这样一来,她通身的神力,都成了摆设。 重樱这边眨眼间也被鸟群给围住了,它们看出重樱手中的玉弓比陈婉华难对付,大多数鸟都留下来围攻重樱。 重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大鸟群殴,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大鸟群殴,比被人类群殴还难搞。 这些鸟不单有翅膀 ,能上天入地,双脚踩在地上,个头比她还高,翅膀挥过来的力道,能把半人高的石头拍得粉碎。 重樱挽弓凝出两道灵箭,对准陈婉华的方向。那两只鸟左右拉扯陈婉华,陈婉华的影子便晃来晃去,她担心误伤陈婉华,迟迟未发出一箭。 一只大鸟的爪子在她的肩头划了一下,痛得她手腕一抖,力道微松,手?中的玉弓就被其他鸟给叼走了。 她捂着肩头,就地一滚,躲开尖利的爪子,从腰间掏出符纸,刚注入一道灵力,身后一只大翅膀扇了过来。 重樱被扇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鹅鹅鹅 15瓶;大棉袄子 10瓶;一只仓毛兽 8瓶;彼得潘 5瓶;吟游诗人妮娜、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47715061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1、镇天石 重樱醒过来时, 西天坠着一枚枣红的夕阳,余辉透过窗隙,形成一束金色的微光, 罩在重樱的面颊上。 她撑着手肘坐起, 用手遮住阳光。 这里是个封闭的小房间,空气里泛着臭鱼烂虾的味道,角落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应该是个仓库。 陈婉华躺在她身边不远处,她推着陈婉华的肩膀,轻声唤道:“婉华, 快醒醒!” 片刻后, 陈婉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吃惊道:“这是哪里?” 重樱摇头, 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两人都没有受伤,那些大鸟的目的只是抓她们过来。重樱扶着陈婉华站起,试着打?开门。 门从屋外被人反锁了。 “我好像听到海浪的声音了。”陈婉华道。 重樱走到窗前?。窗户也是反锁的, 只留下一条缝隙。 重樱从缝隙中望过去,入目所及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海天相接, 望不到尽头。无?数鸥鸟从云端掠下,钻入水中,叼着小鱼腾空而起。 她们被困在了一条船上。 没有人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 陈婉华也看到了窗外的大海,惊疑道:“究竟是何人抓我们过来的?” 重樱召出玉弓:“婉华,你让开一点,我试试能不能将门射穿。” 陈婉华走到重樱身后。 重樱腕间蓄力, 弯弓如满月,弓弦上凝出灵箭的瞬间,她整个人如遭电击,冷汗连连地捂住右腕,跌坐在地上。 那支好不容易凝出的灵箭,也轰然碎裂成星点,就连召出的玉弓都跟着消失了。 “你怎么了?”陈婉华面色大变。 重樱脸色苍白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刚才好像有冰针扎了一下我的手腕。” 她低声喘着气,试着再次召出玉弓,却发现一身灵力如石沉大海,玉弓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我没猜错,你中了锁灵针。”陈婉华的灵骨等级是凡品,不适合修习灵术,但家中有不少关于灵术方面的藏书,她又喜欢捡刁钻古怪的读,懂得比会得多。 “这锁灵针是专门针对灵骨设计,它的恶毒之处在于灵骨等级越高,越是受它钳制,你每用一次灵 力,都会激发它的力量。若严重的话,不但灵骨尽废,还会损毁全身经脉,终身成为废人。”陈婉华神色凝重,“樱樱,你记住,接下来,无?论如何?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再用灵力。” 重樱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腕间那种穿透经脉的剧痛缓解不少。 陈婉华将重樱扶起来,走到门边:“让我来砸开它。” 她刚举起拳头,重樱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一旁,比了个嘘声的&#xe863;作。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缓慢沉重,听得出来它的主人不是身患重疾,就是元气大伤。接着有男声响起:“谁让你把她们关仓库了?” 嗓音阴冷冷的,充满压抑不住的怒气,却又喑哑破碎,含着血腥气。 重樱猜得没错,脚步声的主人的确是身受重伤,她和陈婉华都听出来了,那是檀七郎的声音。 檀七郎替陈婉华硬扛下天雷,受了重伤。 原书里冷血滥情的檀七郎,居然会剖下自己的半颗内丹,挽救陈婉华的性命,还不惜用自己的本体,护住雷劫中的陈婉华。 这与她熟知的檀七郎大相径庭。 重樱神情复杂,那厢,陈婉华面色瞬间白了一个色号。 屋外另一个声音战战兢兢答道:“回大人的话,此乃、此乃云罗大人的吩咐,小人不敢违抗命令。” “你到底是本座的人,没有长一对翅膀,怎么愚钝地连该听谁的话都分不清。”檀七郎的声音里夹杂着苍冷直白的杀意。 “大人饶命!”砰砰的磕头响声传来。 “要不是这满船只剩下你一条蛇,本座早就把你丢下去喂鱼了。” “谢大人宽宏大量。”那人连连道谢。 “云罗呢?” “云罗大人接到妖皇的传讯,急匆匆下船去了。” “什么?妖皇?不过是只命不久矣的蠢鸟。”檀七郎的声音伴随着开锁的声音响起,不屑地轻嗤一声过后,又似喃喃自语,“满船都是鸟族的人,云罗愈发分不清界限了。” 重樱与陈婉华对视一眼,陈婉华会意,冲她点了下脑袋。重樱弯身捡起一张小板凳,握在手里。 屋门朝两边打?开的瞬间,陈婉华一拳头直接朝着檀七郎挥过去:“我打 ?死你这个坏蛋。” 檀七郎轻巧地握住陈婉华的手,喉中压抑着咳嗽,声线低哑地笑道:“婉婉,这个见面礼就过分了吧。” 重樱绕到檀七郎身后,神情凶狠地一板凳砸向他后脑勺。 咣当—— 檀七郎身体?晃了晃,发间涌出一串殷红的血珠。 *** 一盏茶的时间后,重樱被锁进了精铁制的笼子里,陈婉华亦被绑在椅子上。她手脚俱用地挣扎着,双目圆瞪,中气十足地咒骂着檀七郎。 檀七郎坐在桌前?,对陈婉华的咒骂充耳不闻,反而笑吟吟的。 一名面容清隽的少年站在他身后,替他包扎着脑后的伤口。 妖就是妖,重樱在他的后脑勺开了个洞,也没能将他砸晕。 陈婉华力气大,几番挣扎下,座下的椅子嘎吱嘎吱作响,几乎快要散架。檀七郎听她翻来覆去地骂自己,没有什么?新花样,索性弹出一道灵力,射入她眉心。 陈婉华的声音骤然而止,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那替檀七郎包扎的少年,在檀七郎的示意下,走到陈婉华身前?,将手指搭在她的腕间。 “大人放心,孩子在吸收陈姑娘体?内的妖力,可保她性命无虞。”少年说完这句话,走了出去。 檀七郎将陈婉华身上的绳子解了,抱着她,放在床榻上。 他定?定?瞧了陈婉华几眼,替她掖好被角,然后绕到重樱面前,隔着笼子打?量她,露出一肚子坏水的表情。 重樱浑身紧绷:“我体?内的锁灵针是你捣的鬼?” “还算有点见识。” “你抓我们来此有何?目的?” “婉婉肚子里有我的血脉,我不可能放任她们母子流落在外,至于你,顺带而已。谁让师弟喜欢你,云罗牵挂着你,妖皇也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你。” 重樱心想,原来自己还是个香饽饽。 “你想把婉华带到哪里去?”她问。 “自然是去妖族的地盘。”檀七郎顿了顿,不在意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穿过这片蔚蓝的大海,就是妖族的栖身之所。” “当年妖族落败,猎妖师赶尽杀绝,四处追捕妖族残部,妖族不得已,只能横渡天牝,寻找新的容身之处。这封印着数万妖族的无?尽海上有 一处迷津,名曰深海之渊,其间云雾缭绕,漩涡遍布,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渔民葬身于此,妖族牺牲无数族人,才终于找出一条能渡到彼岸的路,所以你无?需妄想,师弟能来救你。” 重樱心尖一颤。手中攒着的荷包,忽被一股力道夺走。荷包中藏着脚链,重樱还想用脚链,将宫明月引来。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一次。”檀七郎打开荷包,取出脚链。 脚链上扣着一把牵情锁,此锁共有两把,能互相感应,另一把在宫明月的手上,这是宫明月每次都能找到重樱的缘故。 海风卷起碧波,翻滚着银色的波涛。 檀七郎抬手将脚链扔进了碧海中,微微一笑:“当年千重曦能将数万妖族封印在海底,不过仰仗上古神器镇天石罢了。此处正是镇天石的力量所在,你说你是师弟的七寸,不妨猜上一猜,师弟肯不肯为了你,冒险下海。” 重樱瞬时明白过来他的目的,抓住铁笼,怒道:“檀七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就会使些腌臜下三滥的手段。” *** 夕阳的余辉在碧蓝的海面铺上流金,一艘黑色的大船在海浪的推&#xe863;下,缓慢地行进着。 船头立着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海风灌入袖中,将两人的衣摆吹得鼓起。 卫无欢整理着袖口,将袖摆上的褶皱一寸寸抚平。 他身边的女猎妖师道:“传说渡过这片海,就能抵达妖族的地盘,但千百年来,没有一艘船能顺利通过深海之渊,大人何?必亲身冒险。” “原来卫大人的镇妖司都是胆小无能之辈。”宫明月眉梢微挑,语气散漫,“既害怕,卫大人何不尽早回头。我自己的徒弟,就不劳镇妖司操心了。” 那猎妖师面色难堪,却又顾忌着宫明月的身份,只好沉着一张脸,半句话不说。 “深海之渊么??”卫无欢并不介怀宫明月的嘲笑,低声呢喃着,“我倒想,见识一下,深海之渊。” 女猎妖师咬了咬牙,双手抱拳道:“大人的安危系着镇妖司上下,万望以镇妖司为重,若大人执意如此,属下愿意代替大人,去寻回灵女。” “妖皇,消息,查得如何??”卫无欢仿若没有听见女猎妖师的陈词,转头 问道。 “近日抓了几只偷渡出来的小妖,妖皇公子羽确有归位迹象。” “继续拷打。” 女猎妖师知道他想得到什么?线索,摇了摇头:“没用,那些小妖坐船出来时,全程被封闭了五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根据罪行,处置,无?罪者,种下灵符,释放。” “是,大人。”尽管女猎妖师心有异议,还是颔首应道。 镇妖司主管人间安危,所有现身大魏的妖怪,几乎都逃不过镇妖司的追捕。卫无欢自来痛恨妖怪,处置妖怪也不会手下留情。 直到从翡翠谷回来后,他一改从前?的铁面无私,制定了新的规矩,未犯下过错的妖怪,在体内种下镇妖司特制的灵符,就可无罪释放。这灵符能起到监控的作用,若将来犯下杀孽,镇妖司可催&#xe863;灵符,直接将其格杀。 这一举措,支持的猎妖师多,反对的猎妖师更多,在镇妖司内掀起惊涛骇浪,卫无欢说一不二,很快就平息这场&#xe863;乱,将新制度推行了下去。 海天一线,夕阳沉入海底后,天色暗沉下来。墨蓝的天幕上,涌&#xe863;着厚重的灰色雾霭。 宫明月忽然道:“停船。” 卫无欢道:“可是,有了线索?” “我曾在樱樱的身上放了一把牵情锁,那锁就在附近。” 卫无欢皱眉:“附近?”附近只有波澜壮阔的大海。 宫明月知道重樱早已让宫九将那条脚链砍断,但她一直将脚链贴身带着,他便没有点破。 他能感应到,脚链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只有大海的地方,那么,就只能在海底了。 宫明月和卫无欢同时想到了这点。 卫无欢道:“此地是当年曦灵女封印妖族的地方,不可擅闯。” “卫大人瞻前顾后,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过樱樱的性命。” 宫明月抬手结着法印,那法印绽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朝着海中落下,将海水推向两边,分出一条直通海底的路来。 “等等。”卫无欢叫住宫明月,“许是檀七郎,夺走牵情锁,扔进海底,诱你下水。” “卫大人说的我并非没有想到。”宫明月望着翻滚的波涛,神色阴鸷,“卫大人可以等,樱樱 不能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拿樱樱的性命去冒险。” 想到重樱此时或许就躺在海底,宫明月心口一阵窒息。 不等卫无欢反应,宫明月翻身跳下了船。 宫明月下水后,卫无欢也跟着跳了下去。 宫明月加快速度,将卫无欢甩掉之后,化作一条大金蛇,飞快地游&#xe863;着。 海底山脉连绵纵横,挡住宫明月的去路。 这是镇天石所化,山底下镇压着妖族,千重曦用全部修为,祭了镇天石,将妖族最厉害的妖怪,尽数镇压于此。 镇天石是上古神器,又承载着灵女的全部力量,即便是宫明月这样自负的大妖怪,也不敢直面撄其锋芒。 宫明月重新变回人形,衣摆下方光芒闪过,现出一条巨大的蛇尾。蛇尾上的每一块鳞片,都流&#xe863;着华丽的金色光泽。 宫明月将所有的力量都凝在这条尾巴上,对着面前的上古神器拍了下去。 一股巨大的力道反弹了回来,带着至高无?上的威压,如泰山般朝着宫明月碾压而来。 那是上古神族才会拥有的力量。 煌煌神威,不可冒犯。 宫明月捂着心口,蛇尾变回双腿,连退数步。 他“哇”地吐出口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忽然,他目光一顿,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条银色的脚链,笑容还未展开,被分开的海水失灵力的依持,尽数倒灌下来,眨眼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喵喵 110瓶;凝泉散流 19瓶;想暴富到夜不能寐 10瓶;泽殿 5瓶;丞相大人 3瓶;叶 1瓶; 么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2、灵女香 重樱不记得在海上行了?几日,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 檀七郎命人在她的饭食里添了?安神?的药物,起初她还?能凭借着日升月落, 数着时间, 后来?她整日都在昏昏沉沉中?渡过。 行船抵达海岸时,重樱瘦了?一大圈。他们用一块黑色的布,将锁住她的铁笼包裹得严严实实。那布应是特殊材料制成, 连最强烈的太阳光都无法照射进来?。 重樱只能感觉到?铁笼被人抬着移&#xe863;,然后搁在一辆车上,车轱辘碾着地面, 发出摩擦的声音。 路面不大平稳, 颠上颠下的,重樱坐在角落里, 脑袋被颠得有些晕。实在难受时,她就平躺下来?。 走了?一段颠簸的路后, 马车终于?平缓地向前行进着。 又过了?许久,铁笼再次被人抬着,放了?下来?。有人取下蒙住铁笼的黑布, 重樱眼前终于?得见别的色彩。 黑布后露出两张清秀的脸。 那是两名少女,做宫娥打扮,神?情恬淡地冲她微笑。 她们倒了?一杯凉茶, 递给重樱润嗓子。重樱低声道谢,咕噜噜将茶都喝了?下去。 “可否告诉我,这里是何处?”将茶盏递回?时,重樱问了?一句。 其中?一名宫娥和善地回?道:“这里是妖族的皇宫。” 妖族与人族曾相交多年,两族文化碰撞,彼此有不少习性相通。比如人皇会建造华丽的住宅, 自己与三千后妃居住于?此,彰显身份。妖皇也将自己的洞府,从一个?简单的洞穴,迁徙到?华丽的宫殿中?。 妖族的建筑,大多数是仿造人族工艺建出来?的,他们很钟爱人族的亭台楼阁。重樱现在身处的这间宫殿,就是效仿人族皇宫所造。 宫娥只答了?重樱这句话,其他的,再问都不答了?。重樱靠坐在笼子的角落里,闭着眼睛小寐。 宫娥们入殿,将四周的宫殿都点亮。由此推断,天黑了?。 她们望着重樱,小声地谈着八卦。 “妖皇快回?来?了?吧,这次云罗大人出海,就是为了?迎回?妖皇。” “可不是嘛,如今药也寻到?了?,重振妖族有希望了?。” 宫娥从重振妖 族聊到?妖皇选妃,叽里咕噜了?大半会儿,才从宫殿里离开。 她们一走,重樱立时睁开眼睛。 铁笼子上拴着一把锁,她如今浑身灵力被封,身上的利器又都被搜刮走,只能徒手去拨锁。 锁上被施了?术法,重樱刚摸上去,刀锋将她的指尖割裂,火辣辣的剧痛促使她飞快地缩回?了?手。 还?是晚了?一步。 指尖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血珠疯狂地往外?涌着,滴滴答答,落在她腰间坠着的蛇鳞上。 重樱赶紧伸手去抹蛇鳞上的血,擦着擦着,忽的一团光芒亮起,角落里多了?一道人影,瞬间就显得这笼子逼仄狭窄了?许多。 那人着绯红色宽袍,乌黑长发垂泻如瀑,肤色白皙,鼻梁高挺,桃花眼虚弱地阖起,倚着铁笼而?坐。 “师、师父。”重樱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蛇鳞跟阿拉丁似的,搓一搓,还?能搓出个?宫明月。 那人缓缓睁开双眸,黑眸中?掠过一丝讶然,低声唤:“樱樱。” “师父!”重樱高兴。有宫明月在,这下有救了?。 宫明月的回?答,却叫重樱的心凉了?半截。 “我不是你师父。”他说。 重樱愣住:“那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的分.身,他曾抽取一魄,附在蛇鳞上,只需将你的血滴在蛇鳞上,便能唤醒我。”看到?重樱的神?情变得警惕起来?,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又疲惫的笑容,“你无需担心,我是你师父的一部?分,不会伤害你。”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揣着宫明月的一魄到?处奔走,重樱剩下的半截心也跟着凉了?。 这个?大变态,还?能干点正常的事嘛。 “你遇到?麻烦了?。”眼前这个?宫明月分.身,徐徐环顾四周,下了?结论。 “师父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主人他受了?重伤,情况很不好,我是他的分.身,会受本体的影响。” “师父怎么了??”重樱紧张。 “暂时死不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道,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要我的命。” 可在重樱看来?,他虚弱得快要嗝屁了?。重樱忽然想到?檀七郎设下 的那个?陷阱,眸中?流淌过异样?的神?色。 “我体内被钉入了?锁灵针,师父可有办法取出?”重樱道。 “这有何难。”宫明月握起重樱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腕间,凝神?探出灵力。 一股柔和的力道顺着重樱的经?脉游走,忽的狠狠一疼,逼出一根冰针出来?。 那冰针落了?地,立时化作雪水。 宫明月按住心口?,面颊青白地吐出一口?血。 重樱:“……”刚才还?在逞强的蛇,一定是她的幻觉。 宫明月擦掉唇边的血迹:“你体内共有四枚锁灵针,我如今力量有限,只逼出了?其中?一枚,切记,暂时不可&#xe863;用灵力。” 他摊开手掌,掌中?多了?五支两指长的小箭:“我以灵力凝出这五支小箭,你带着身上,危急时刻可保你性命。” 他说着,轮廓越来?越淡,快要消失的样?子。 “师父。”重樱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宫明月朝她虚弱地弯了?下唇角。 “我知?道师父神?通广大,天下无人能奈何得了?,可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师父日后可否暂且收敛锋芒,不要再做出明知?是陷阱还?要强闯的事来?。”重樱抿着唇瓣,极其别扭地说道。 “樱樱的叮嘱,我记下了?。”宫明月唇角的笑容愈发温柔,抬起手揉了?下她的脑袋,“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如遇到?危险,蛇鳞会护你一命,别丢了?它。” 宫明月趁着消失前,抬手划出一道灵力,击碎了?铁笼上的锁,自己化作一缕虚烟,回?到?了?蛇鳞中?。 重樱握住蛇鳞,指尖摩挲着蛇鳞片刻,将蛇鳞郑重地系回?腰间,推开铁笼的门。 殿内空无一人。 她朝着大门走去,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确认殿外?无人,打开一条门缝,迅速地钻了?出去。 浩瀚长空缀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月辉皎皎,洒落满地霜白。长廊蜿蜒曲折,每隔一段路,挂着一盏宫灯。 重樱不识得这里的路,又到?处是妖,不敢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转悠。 她爬上一棵树,决定等待一个?落单的宫娥,趁机挟制住她,逼问出宫的路。 重樱趴在树干 上,手里握着宫明月留给她的小箭,凝神?向下望着。树上黑漆漆的,茂密的枝叶很好地敛藏着她的身影,树下走过好几拨人,都没有发现她。 他们人多势众,重樱瞅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暂时也没人发现她跑了?。 重樱几乎在树上趴得四肢僵硬,终于?再次听到?脚步声,这次人不多。不能再等下去了?,时间耽误得越久,危险就越大。 她的两只手都抓着小箭。她没有灵力,只能凭着从前学过的武功,借助手腕的力道,将箭发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重樱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快要蹦出她的胸膛。 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瘙痒。 重樱不禁分神?去看。一只青绿青绿的毛毛虫,身体一拱一拱地爬上她的指尖,两根小触角抖&#xe863;着,油腻恶心得她头皮发麻。 她抬起手臂,用力一甩。 毛毛虫呈抛物线的弧度,砸中?树下一名宫娥的脑袋,惊得那宫娥大叫一声。 “谁在树上!”旁边的侍卫腾地跳上了?树。 重樱掷出手里的小箭,刺中?侍卫的同时,身体也因失去平衡,整个?人朝着树下栽去。 这具身体习过武,若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轻巧落地,但重樱跳下去的时候,错过最佳借力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脸朝大地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 重樱趁机抓住那只手,被一股力道带着,如同翩然落下的蝴蝶,旋身撞入一个?温软的、沁着淡淡雅香的怀抱。 视线中?陡然映出一张温润俊秀的面庞,狭长漆黑的双目中?含着温暖的笑意,似是漫天的清辉都落在了?这双眼睛里。 “师公子。”重樱惊道。 他的打扮和平时很不同,平日里他大多是清雅的装扮,一身白衣,顶多再绣些简单的纹饰,如若天气凉了?,还?要裹上一件狐裘取暖。 今日的他却着了?件华丽的袍子,依旧是白色打底,袖摆和衣摆、衣襟处用庄严的金线绣着鸟羽的图案。那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用玉色的发冠高高束起,满身清贵之气扑面而?来?。 那是种与宫明月的风流无双截然不同的气质。 重樱脑海中?眨眼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反应非常快地将剩下的一支小箭,射向他身后那名被毛毛虫吓到?的宫娥。 小箭穿过宫娥的肩膀。 宫娥应声而?倒。 重樱抢在师千羽之前开口?:“师公子,原来?你也被抓到?这里了?。” 师千羽明显愣了?一瞬,些许的迟疑过后,颔首道:“那日大鸟掳走你和陈姑娘后,我们就去追了?,哪知?糟了?鸟族的埋伏。” “师公子可见着我师父了??” “国师本领通天,又有卫大人在旁协助,自然不惧那些妖物。” 重樱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袖中?滑出一支小箭,攥紧在手心里:“师公子可是也中?了?锁灵针?” 师千羽眸中?掠过异色:“你中?了?锁灵针?” 重樱叹口?气,皱着眉头说:“这东西十分霸道,不能&#xe863;用灵力,否则伤筋&#xe863;骨,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废人。幸好我从前学过武,身手比旁人利索些。” 师千羽正要说话,前方传来?一阵谈笑声,重樱握住他的手,转头往一旁的小径中?钻去:“快跟我走。” 师千羽垂下脑袋,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眼底神?色微&#xe863;。 小径幽幽,夹道生长着繁花茂草,中?有顽石林立。 重樱拽着师千羽,藏到?其中?一块山石后,那谈笑声从他们不远处经?过,渐渐远去了?。 重樱从零星的字眼中?听出,她们谈的又是妖皇的八卦。几乎整个?妖族,都在谈论这位神?秘的妖皇。 师千羽低下脑袋,漆黑的瞳孔一凝。 莹莹月色罩着重樱的面颊,师千羽在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所藏的地方逼仄窄小,两人不得不紧贴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至师千羽的鼻端。 并非脂粉点缀出来?的甜腻的俗香,而?是种肌肤里散发出来?的香气。 妖怪的嗅觉自来?比人类敏锐,他们喜欢将人类当做食物,是因人类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香气。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同的,有人浑浊恶臭,连妖怪都不想下口?,有人天生香气逼人,让妖怪垂涎三尺。 重樱的气息很独特,这种气味会让妖怪发狂。或者说,是灵女的味道会让妖怪发狂。 师千羽嗅着重樱的气息,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鸟鸟糯米团 58瓶;48566248 6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么么哒!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3、撕破脸 重樱察觉二人姿势过于亲密, 脸颊微微一热,正要走开,手腕突然?被师千羽握住。 师千羽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轻举妄&#xe863;。 重樱满心?疑惑, 方要询问?,山石后传来飒飒的声响。那是衣摆曳过草尖的声音。 重樱立时闭紧嘴巴。 “你、你别这样,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女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与重樱、师千羽隔着一大片花丛。 重樱只望到人影晃&#xe863;,看不清人脸,从身形来看, 约莫是一男一女。男人抓着女人的手,将她抵在山石上?。 “好啊, 让所有人都来围观一下我们这对奸夫淫.妇。”男人压低嗓音, 邪肆地笑着。 “黑泽, 你!”女子气结, 剩下的声音被一阵滋滋的水声吞没。 是男人吻了女人, 战况很是激烈。重樱即使?看不到, 也能想?象得到那两?条鲜红的舌头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 “我的小百灵鸟,漱玉, 你好香。”男人按着女人, 啵啵亲了好几口。 原来是只小百灵鸟, 怪不得声音挺好听的。重樱胡思乱想?着。 师千羽手握成拳头, 抵在唇畔,神色略微尴尬。 “传闻那妖皇是个药罐子,走几步路都要大喘气,能有我伺候得你这么舒服吗?”男人骚话连篇,抓着小百灵鸟的手, 按在自己的心?口,“我身上?无一处不是你的,放眼整个妖族,有几个像我这般强壮。那些女人见了我,都要发疯,就你这个小东西不识货。” 要不是怕被发现,重樱差点?笑出声。她努力抿着唇,肚子憋得有些疼。 “粗鲁,蛮横,整个妖族,就属你们秃鹫最是无礼。”唤作“漱玉”的女子挣扎着,娇喘连连,裙摆牵&#xe863;枝条,花影摇曳,“别用那张臭嘴吻我,鸟族像你们这般爱吃腐肉的没有几个。” 噫,秃鹫。 怪不得重樱觉得哪里反光。 “小百灵鸟,你的声音真好听,再多叫几声。”黑泽被骂了,还很开心?,厚脸皮地去蹭她。 又是一阵飒飒的声响,这回是那秃鹫将小百灵鸟推倒在地上?,伸手去扯她的裙摆。 “休要碰我,我是妖皇的女人。”漱玉的声音冷了下来,过于好听的嗓 音,骂人也是娇娇柔柔的,像是在打情骂俏,“以我的身份,将来不被封为?皇后,也是个贵妃。你敢冒犯我,妖皇不会放过你的。” “你连妖皇的面都没见过,怎知我就不如他?”黑泽的语气低落下来,“漱玉,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答应过我,长?大要嫁给我。你那时胆子小,总是遭人欺负,哪回不是我帮你出头,做妖皇的妃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番话触&#xe863;了那小百灵鸟的回忆,她沉默了片刻,被黑泽乘机而入。 城门失守,被攻城略地是早晚的事。过不久,那小百灵鸟的声音就变得黏腻起来。 低音婉转,听着叫人脸红心?跳。 重樱好奇地伸出脖子。这位总是在大家的台词里出现的妖皇大人,头顶都绿成一片青青草原了,重樱有些心?疼,又觉得好笑。 一只手覆住她的双眼。 重樱:??? 重樱抓住师千羽的手,扒开一条指缝,师千羽的脸色有些铁青,大概是用了术法,他的声音在重樱的脑海里响起:“别看,污了眼睛。” 光听着声音,看不到画面,重樱可急死了。 那小百灵鸟的嗓音听得人酥麻入骨,她就想?睹一眼小美人的风采,也想?见识一下,那位秃鹫大哥是不是真的强壮到吊打整个妖族。 师千羽垂下左臂,从袖中飞出一道?银光,那光冲着二人而去,化作一只黑色的大乌鸦,扑着翅膀去啄秃鹫的眼睛。 “哪里来的乌鸦,晦气死了,去去去。”漱玉捡起地上?的衣裳,匆匆往身上?套。 黑泽挥臂赶着乌鸦,又不敢把&#xe863;静闹得太大。毕竟这是妖皇的皇宫,他们在妖皇的地盘偷情,被抓住了,别说?妖皇,云罗大人会第一个将他拖出去打死。 两?人狼狈地跑了。 重樱环顾四周,说?道?:“怕是会有巡逻的侍卫过来,我们也赶紧走。” 师千羽带着她,从石径穿过,往其中一条小道?走去。 重樱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后颈,举起手中的小箭,眼神刚狠起来,整齐的脚步声,如惊雷一般贴着地面响起。 重樱收回小箭。 “你们几个,搜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剩下的跟我走。云罗大人下令,务必 封锁住所有出入口,绝不放过一个可疑人等!” 话音刚落,就听到扑扑翅膀挥&#xe863;的声音,几名侍卫后背凭空生出大黑羽,蹭地一下飞上?了天空。 这样视野会更开阔些。 翅膀是鸟族的优势。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她跑了。 这下想?逃出去,更难了。 重樱先前看云罗是檀七郎的姘头,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反派,想?不到她竟可以号令鸟族。 这些大鸟在天上?飞来飞去,简直叫重樱无处可藏。重樱情急之下,推开一扇殿门,将师千羽拽了进去。 重樱并?不知道?自己推开的是哪扇门,只是听殿内无人,就藏了进来。 他们进来的这间?屋子,明显是间?寝殿。分为?内殿和外殿,用珍珠垂帘隔开,内殿置着雕花大床,床上?铺着柔软洁白的床褥,四周垂下薄雾一般的罗帐。 外殿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墙上?嵌着一大排书架,上?面满目琳琅,不远处,是白玉雕出来的桌椅。其他器具则用金饰镶边,就连柱子都镀了一层金粉。 不是金,就是玉,如此大的手笔,可见寝殿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 床边的木架子上?挂着的一件男装,广袖轻裘,可以判断寝殿的主人是个清贵高雅的公子。 重樱担心?外面那些鸟族侍卫会进来,掀开珠帘往内殿走去:“我找找可有藏身的地方。” 师千羽站在殿门前,透过缝隙,凝目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内陈设虽华贵,但家具不多,可供藏身的地方更不多。 那些鸟族侍卫一时没有进来,反正也出不去,重樱索性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几本?书翻了翻,试图找到房间?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书上?要么是些诗词歌赋,要么是些天文地理,要么是农事商贾,连坊间?的传奇故事、流行?话本?也收录了些。 涉猎范围宽广,几乎什么内容都感兴趣。 这只妖,是个有文化、爱学习的妖。重樱油然?生出一股钦佩之感。 据说?妖族生性粗鲁,礼仪与学识,是从人族处学来的,当年凌云书院对妖族开放过,妖族少?主带头入学,曾在妖族内部掀起读书的热潮。 妖族与人族撕破脸后, 读书这个习惯却是流传了下来。 重樱放下书,从书画缸里随手取出一幅字画,方展开,不由得一愣。 画中是凌云书院师祖所作的《思学赋》,旁边还配着老?夫子讲学的画面,令她吃惊的是,这幅字画上?的笔迹和思文亭碑文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重樱粗略浏览了一遍,这篇《思学赋》没有缺少?篇幅,仅是字迹模糊了些,原本?的纸张已经磨损发黄,看得出来字画的主人很爱惜它,对它进行?了修复保养,重新装裱。 饶是如此,依旧掩盖不了上?面的岁月痕迹。 这应该是老?夫子已经失传的《思学赋》原稿,尾部还有老?夫子的落款。 重樱握着画轴的手腕,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她快速将画卷起,放回原来的位置,往内殿走去。 内殿的壁上?挂着一幅画,不知是何缘故,画上?蒙着一层鲛纱,隐隐约约看出,画上?画的是名少?女。 重樱抬手将鲛纱揭了下来,那少?女的面容便尽数落进她的眼底。 少?女衣饰华贵,长?发轻挽,发间?簪着漂亮的珠花,唇角翘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笑起来时像一抹躲不开的光,耀眼极了。 正是重樱自己。 重樱不知自己这幅模样什么时候被别人偷窥了去,还留在了笔下。 画这幅画的人抓住她最美的神态,几笔就将她勾勒得活灵活现。重樱甚至生出将这幅画偷回去自己收藏的冲&#xe863;。 身后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是师千羽走了进来。 重樱来不及将鲛纱蒙回去,急中生智,指着画像道?:“想?不到我还是妖族的重点?通缉犯,连画像都画得这般逼真。能有此功底的,绝对不是普通画师,这画师倒像是见过我本?人,真奇怪,我可是第一次来妖族。” 不等师千羽开口,她又道?:“外面的追兵怎么样了?” “他们暂时不会进来。” “他们若不走,我们也出不去,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重樱垂下右臂,小箭滑到掌心?,“我倒是有个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办法就是……”重樱朝着师千羽走了几步,突然?皱着眉头捂住心?口,满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师千羽伸手去扶 她:“樱樱姑娘,你怎么了?” 重樱趁势握住他的右手,手中的小箭抵上?他的脖子,方才?那副痛苦难受的模样眨眼间?荡然?无存。 “别&#xe863;。”她冷静地说?道?。 师千羽明白了什么,温润的黑眸中波澜不惊:“你都知道?了。” “妖皇大人将人耍得团团转,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师千羽叹口气:“我并?非有意骗你。” “说?,你刻意隐瞒身份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重樱将小箭往前递了递,尖利的锋刃刺破师千羽的肌肤,沁出血珠。 一股淡淡的腥气立时在空气里弥漫。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生出过害你之心?。”师千羽不闪不躲,连神色都未变过,眼眸里自始至终泛着柔和的光芒。 “花言巧语谁不会,妖皇大人没有私心?,怎么会三番两?次对我耍手段。” 重樱回想?着与师千羽相识以来的日子,那双偶尔得见的深蓝色眸子,湖畔深夜莫名其妙的一场急雨,翡翠谷的梦境里大白鸟用羽毛给她织毯子,这些都有了解释。 “师公子是胸怀坦荡、霁月光风的君子,本?领通天,身份高贵,却从不骄矜自傲,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彬彬有礼,我纵使?怀疑过师公子的身份,也没有怀疑过师公子的为?人。” 师千羽忍不住莞尔一笑:“原来樱樱姑娘心?中这样高看我。” “多说?无用,还烦请妖皇大人护我一程。”重樱从师千羽的怀中挣脱,手中小箭始终抵着他的脖子,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这里碰见师千羽,重樱其实已经猜出些端倪,她本?以为?师千羽是妖族的人,只想?着顺他的意思哄骗他,再趁他不备拿下他当人质,哪知他的身份居然?是妖族的最高统治者。 “我本?就打算送你出宫。”师千羽很配合地跟着她走,“你不必如此。松开我,我会保护你。” 重樱不敢轻信他的话,双目紧紧盯着他,防止他出手反抗。她现在没有灵力,这位妖皇大人不知深浅,就算成为?她的阶下囚,也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一名宫娥突然?推开殿门,与重樱对视三秒后,扔了手中的托盘,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葵喵?小阿渣 36瓶;在看小说的路上越来越 33瓶;想吃瓜的玐玐、难过、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4、大翅膀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那些四处搜捕重樱的鸟族侍卫, 听到宫娥的呼声,扎堆往这边赶来。 重樱索性推着?师千羽走了出去,刚出门, 倒吸一口凉气。 好多鸟人! 殿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妖, 这些妖个个背后都生着?一对大翅膀,手中挽弓搭箭,箭端淬着冷厉的光, 被宫灯的烛火一照,明晃晃的,刺着重樱的眼睛。 这么多?妖怪, 等着?群殴她一个失去灵力的凡人,着?实让重樱压力有些大。就算手中捏着妖皇这张大牌, 重樱也不确定, 自己是否能打出王炸的效果。 她手心冒着?黏腻的汗液, 眯了眯双眼, 高声道:“妖皇大人在我手里?, 识相的, 最好滚远点。” “妖皇?”侍卫们交头接耳,满脸震惊, “他就是妖皇大人?” 上任妖皇在诛妖之?战中被灵女所杀, 少主羽亦元气大伤, 险些魂飞魄散。这些年来鸟族有妖皇的妹妹云罗大人主持, 得?以军心稳固,少主羽也听说找到了新的身体,等他继位,重振妖族指日可待。 这些鸟族侍卫虽未见过新妖皇,对这位新妖皇却极为期待。他是老妖皇唯一的血脉, 是当年能斩杀灵女守护灵兽的战神,整个鸟族都在等着?他回?来。 假如?重樱真的挟持了妖皇,他们可不能误伤妖皇。 “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妖皇,你说他是妖皇,他就是妖皇?”侍卫的身后响起一道阴柔的嗓音。 重樱从未听过这样娇滴滴的声音,还?是个少年的嗓音。 她抬目望去,只见人群走出一名眉眼隽秀的少年。 少年一身紫衣,衣摆上绣着鸟羽,腰腹用玉色的腰带紧紧勒住,勾出纤瘦婀娜的身段。 他手中拿着一把绯红色的折扇,扇柄是用竹片削出来的,扇面上绘着?艳丽的牡丹花。他将折扇展开,半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重樱直觉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直到少年放下折扇,完全露出面容,她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可不就是檀七郎的山寨版么! 尤其是那双眼睛,得?了檀七郎的七分神韵。 “他不是妖皇,难道你是?”重樱看出少年不好对付 ,拔高了嗓音,将矛头对准他,“你在此浑水摸鱼,莫非是想趁乱害死妖皇,自己做新妖皇?” “你!你少胡说!”少年合起折扇,气得?在手心一敲,“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岚衣大人!”鸟族侍卫显然识得?这名少年,对他很是谄媚,“岚衣大人小心气坏身体。” 花岚衣漂亮的眼睛扫过重樱和师千羽,神色冷了下?来,双手叉着?腰,吊起眼睛:“你们瞎啊,妖皇大人法力无边,曾是妖族赫赫有名的战神,岂会轻易被一个凡人女子挟持!” 鸟族侍卫面面相觑,都觉得?花岚衣说的有理。 “此女子就是云罗大人通缉的要犯。”花岚衣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画像,瞅了一眼,霎时便有了底气,“人族灵女向来诡计多端,谁知道她身边的‘妖皇’,是她的同伙,还?是幻术所变。来人,将二人都拿下,仔细审问。” 这名叫花岚衣的少年,明显是云罗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他一下?令,便有一队小兵前来捉拿重樱。 重樱手下?力道微重,师千羽颈侧凝固的伤口,再次沁出血珠。她咬牙威胁道:“下?令让他们都退下?,否则我们同归于尽。有妖皇陪葬,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都退下?。”师千羽听话地说道。 他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但寒气透骨,给人很重的威压,令人轻易地想起了苍白剑刃上流转的月光,温柔的表象下?,藏着凛冽的杀意。 那向他们渐渐靠近的鸟族小兵,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向师千羽。 难道这人真的是妖皇?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人群后飘来。侍卫们朝两边涌去,让出一条道来。 一名黑衣青年领着?侍卫,踩着月光疾步行来。重樱听出他的声音,他就是那只在妖皇头顶种青青草原的秃鹫。 这回?他的头顶倒是不反光了,因他把兜帽戴在了头上。兜帽形成的阴影,隐去他一半的面容。 花岚衣横眉竖眼的,看起来又凶又漂亮。他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黑泽大人么?云罗大人把整个皇宫的安危交给您,您倒好,不知爬上哪只野鸳鸯的床,这贼都进窝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闭嘴。”黑泽大喝一声。他平时最看不惯花岚衣这种仗着?别人的势,在妖族里作威作福的做派,碍于云罗的面子,才没有发作。 其他侍卫小声将事情的原委禀告给黑泽。 黑泽将目光落在重樱和师千羽的身上,看到师千羽时,眼神有些微妙。 他身边的侍卫道:“我们也不好自作主张,黑泽大人,您看……” “云罗大人已亲自迎回?妖皇,没有云罗大人的认可,其他人都是冒充。冒充妖皇是死罪,女的留活口,男的格杀勿论。”黑泽脸上划过一抹狠色,下?了命令。 黑泽和花岚衣都发话了,其他鸟族侍卫岂有不遵从之?理,众人冲向重樱。重樱心尖一凛,没料到他们会不管不顾师千羽的死活。 她一手抓着?小箭,一手扯着师千羽左右躲闪,避开大刀的锋芒,然后脚下?一个横扫,踹飞两只鸟人。 师千羽这张王牌眨眼就成了废牌,重樱带着?他,反而是累赘,索性将他推了出去。 掉在地上的刀被她脚尖一踢,腾空而起,落在她手里?。 她将刀舞得?虎虎生风,一时没有人敢靠近。上回?她是吃了近战的亏,这些鸟人仗着?翅膀大和人多的优势,一旦让他们靠近,处处受制。 “放箭!来人,放箭!”花岚衣见这些挥着大翅膀的妖怪,居然被重樱耍得?团团转,叉腰蹦起来,连连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重樱和师千羽二人,漫天箭雨如流矢般朝着?二人射来。 重樱挥着双刀,箭矢撞上刀刃,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毕竟她现在是凡人之?躯,力气总有耗尽的时候,脚下?箭支堆积如山,一波又一波箭雨,却从未停止过。 重樱脚下?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眼看着?箭矢如飞蝗,即将吞噬她的骨肉,师千羽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后背张开一对巨大的雪白双翼,双翼拢起,将两人护在其中。 重樱眨眼望去,只觉满目飘白。 那白是高山之巅无人涉足的冰雪,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又柔软得像是最洁白的云朵,充满温暖干净的气息。 重樱甚至能想象 得?出这双翅膀掠过云端,在碧蓝的天幕下?翱翔的优美姿态。 飞矢撞上翅膀,发出“噗噗”的声音,重樱明显感觉到,师千羽的身体狠狠震了一下?,白羽上渗出鲜红的血色。 重樱道:“你受伤了。”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师千羽脸色惨白如纸,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阖了阖眸子,再次睁开眼时,眼底一片静谧的深蓝色。 一枚染血的白羽从他身上飘落。重樱张开五指,将其拢在掌心。 师千羽将重樱横抱在怀中,双翼完全展开,“刷”地飞上半空。 两只雪白的翅膀优雅地扇&#xe863;着,掀起的气流带起一阵狂风。 他微微垂下?眼睑,眼底的温润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凛冽如刀锋的冷漠。 狂风席卷着所有箭矢,如?天女散花般坠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 “是妖皇!真的是妖皇大人!”有人捂着?伤口,激&#xe863;地大叫起来。 “参见妖皇大人!” “恭迎妖皇大人归位!” 妖族向来崇尚实力强悍的大妖怪,他们先前怀疑师千羽的身份,是因师千羽看起来孱弱无比,一脸病容,仿佛随时要死去的样子,此刻见他化出巨大的双翼,皆不由自主臣服在他的脚下?。 翅膀是鸟族的力量所在,师千羽的翅膀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 花岚衣和黑泽各中了一箭,他们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高贵如神祇的师千羽。 妖族的血脉压制是天生的,方才的师千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力量,而化出双翼的师千羽,散发出来的威压足以让任何一只妖跪地求饶。 “参加妖皇大人。”花岚衣和黑泽单膝跪地,向师千羽垂下?了脑袋。 “今日都是误会,万望妖皇大人不要怪罪。”黑泽哑着?嗓音道。 师千羽翩然落地,收起了翅膀。他放下重樱,抬起手掌,一柄刀飞入他手中。 他握着刀,衣摆曳曳,眨眼间就到了花岚衣和黑泽的身前。 宫灯散发出来的烛火映入他深蓝色的眸底,宛如?火焰在海底燃烧。 冰冷,苍凉,足以震慑万物。 花岚衣额前滚下?细密的汗珠,身体僵硬得?仿佛失去知觉,黑泽则握紧拳头,暗中蓄力,伺机反杀。 师千羽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刀。 代表着?妖皇无情审判的刀刃,吞吐着?冷锐的光,令人不可逼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夜.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喵喵 45瓶;秃头少女、斯杰易兰 10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5、醋缸子 “住手!”黑暗中传来一道?惶急的女声。这个声音重樱也认得, 是檀七郎的姘头,云罗。 月光下,果然有一女子狂奔而来。她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大片人影, 都是鸟族的侍卫。 云罗是鸟族的族长, 整个鸟族都听命于她。 先前所见的她总是衣着火爆,雪白肌肤大片暴露在外,性感妖冶, 比人族所食的红辣椒还?要辣上三分。今夜的她却难得做一副神圣庄严的打?扮,全身上下披着一件华丽的袍子?,用金线滚边, 像是祭祀服。 走在云罗身侧的是名少女,少女身形丰腴, 又兼冰姿玉骨, 柳眉杏眼, 美得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她拖着长长的衣摆, 走得娇喘连连, 哪怕蹙一下眉头, 都是风姿绰约,销魂蚀骨。她一来, 黑泽的目光如蛛丝般黏在她身上, 扯都扯不回?来。 重樱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只叫秃鹫神魂颠倒的小百灵鸟, 真是生得好模样。 可那名叫漱玉的小百灵鸟, 这回?并没有看黑泽。她在看师千羽,似乎是震惊于师千羽的相貌,看见他的瞬间,怔了一下。 接着她明白了什?么,眸底涌着光芒, 仿佛升起了亮晶晶的小星星,粉白的面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 云罗走到师千羽跟前,双手交握,头颅微垂:“妖皇,岚衣少不更事,冒犯了您,请看在他初犯的份上,饶过他这回?。” 师千羽神色漠然,没有反应。 云罗咬唇道?:“就当姑姑求您了,这是姑姑第一回?求您。” 师千羽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手中的刀“咣当”掉在脚边。他阖起双眸,眸底深蓝色褪尽,又变回?黑色,白衣上有血色漫开,涌得又急又多,很快在全身开遍血梅花。 漱玉喉中发出一声惊呼,以手掩住了唇。 云罗扶住倒下来的师千羽,吩咐道?:“带妖皇大人下去医治。” “此人如何处置?”侍卫指着重樱问道。 云罗扫了一眼重樱,沉声道:“拿下,先关起来。” 师千羽和重樱一走,黑泽被手下搀着离开。他一步三回?头地看那只小百灵鸟,小百灵鸟提着裙子?,跟在师千羽身后,一口一个“小心 点,别磕着妖皇大人”。 黑泽握紧了双拳。 待众人散尽,云罗屏退左右,走到花岚衣跟前,盯着他的发心,冷声道?:“你可知你此番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花岚衣站了起来,委屈唤道:“云罗大人……” 啪—— 花岚衣被云罗一巴掌甩得跌坐在地上,他捂着面颊,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云罗。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花岚衣眼眶里有泪光打?转,将唇瓣咬得发白:“我没错!” 云罗再次扬起手,这回?却迟迟没有打?下去。她厉声道:“你明知道他是妖皇。” “是,我就是知道,他是妖皇又怎么样。这个鸟族,你才是族长,你是他的姑姑,上任妖皇的亲妹妹,论资质,论血统,你都比他强,凭什么他可以做妖皇,你不可以。” “住口!再胡言乱语,我必将重重惩治。” “你打?死我,我也要说,这些年来,你为鸟族做了些什?么,只有我最清楚。你就是心软,一个檀七郎,一个师千羽,就能将你钳制得死死的。我知道,在你心中,一直都想振兴妖族,抢回属于妖族的东西。妖皇之位,本应该属于你。” “花岚衣,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不过是我买回来的一条狗。”云罗一脚将花岚衣踹翻在地,转身就走。 花岚衣中了一箭,又挨了一巴掌和一脚,倒在地上,口中吐着血,半天没有&#xe863;静。 他睁着双目,望着云罗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我在你心里,只是一条会摇尾巴的狗。” 云罗走了几步,两名宫娥迎上来。 云罗脚步一顿,眼角余光瞥了眼地上的花岚衣,皱皱眉,压低声音道:“给他找个大夫,别让他死了。” *** 重樱被关进了妖族的地牢。 鲜血浸透铁栏,阴森的尸气在发霉的空气里蔓延。墙壁的顶端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透出些惨淡的微光,一阵阵浸入骨子?里的阴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一下子?从华丽的宫殿,降级为潮湿的牢狱,这大概就是对她逃跑的惩罚。 地上冷冰冰的,没有铺任何东西,从地底渗出的水,将地面 染得湿一块干一块的。重樱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着,宫明月留给她的小箭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幸好他们没有将她绑起来。 她揭开袖摆,胳膊上都是擦伤,是她躲避时箭雨磕到的,其中一处伤口最为严重,衣服的碎屑进了伤口,鲜血凝固后,与血肉融在了一起。 她咬咬牙,狠心将它撕了下来。 伤口再次涌出血珠。 重樱靠墙坐着,也不管伤口,反正过一会儿,血会自己止住。 她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合上眼眸。一夜的奔波,加上过度的力?气消耗,现在的她又累又饿。 胳膊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她腰间的蛇鳞上。 一阵金光亮起,宫明月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樱樱。”宫明月半蹲在她面前。 重樱听见熟悉的声音,勉强地掀了一下眼皮,眸中露出些许惊异,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师父怎么出来了?” “你受伤了。”宫明月托起她的胳膊。 “没事,小伤。”重樱眼角弯弯如新月,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睡一觉就好。” “那你好好睡一觉,师父做你的枕头。”宫明月见她乖得可爱,忍不住摸了下她的脑袋。 重樱再次阖起双眸,放心地睡了过去。她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呼吸平缓,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宫明月一手揽着她的腰,避免她从自己的怀中滑出去,一手抚上她的胳膊,指尖泛起柔光,修复她的伤口。 他现在的力?量受本体影响,弱得只剩下平时的一成,光是简单的治愈术,都叫他的身体若隐若现,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他松开了手。 力?量的消失让他无法维持人形,衣摆下的双腿化成了一条巨大的尾巴。这条尾巴感受到重樱的存在,缓缓游过来,攀上她的腰身。 “冷。”蛇尾上冰冷的蛇鳞,让睡梦中的重樱嘟囔了一声。 尾巴立时松开那少女,在地上不安分地摩挲着。 宫明月脱下外袍,紧裹着重樱的身体,张开双臂,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他体温较低,灵力又所剩无几,根本没办法让自己的怀抱暖和得像个大炉子?。 重樱是饿着肚子?睡着的,鲜血的流失,和没有 热量供给,仿佛将她丢入了冰天雪地中。 她在梦里捡到一张毯子,高兴地裹在自己的身上,偏偏那毯子?看着漂亮,到处都漏风,凉飕飕的风往她身上灌,直叫她怀疑,自己是抱了个大冰块。 她在梦境里反复确认,自己是捡了张毯子没错啊。 她不信邪,铆足了劲儿往毯子里钻。 重樱像条灵活的小鱼,在宫明月的怀里不安分地扑腾着,仿佛要钻进宫明月的心里。 她冰凉的双手,自发循着热源,伸进他的衣裳里,探到了他的腰。 腰是宫明月的敏感处,被重樱搓了几下,绷得有些紧。 重樱拨弄了会儿,实在觉得凉得慌,又改去探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宽阔厚实,肌肉遍布,摸起来的手感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凉。重樱捏了两下,很快又嫌弃了它,转头去寻其他的热源。 宫明月无奈地抓住她那双不断作乱的手。 他对她满怀着喜爱,她随便一个小小的&#xe863;作,都能引得他心潮澎湃。 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仿佛往他的身体里丢了一个火星子?,情念如荒原般砰地烧起来,从心脏的位置开始发烫——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在怀,勾起了蛇的本性。 妖怪是很原始的生?物,欲是他们的本能。 妖怪贪欲,从不掩饰,尤其是在对待喜欢的人这方面,喜欢就要得到,反反复复,必要吃干抹净,一偿心中所愿才肯罢休。 他亦不例外。 这是人族不喜欢他们的缘由之一。 终于暖起来的怀抱,让重樱舒服得叹了口气。她在梦里抱着自己的小毯子傻笑,这下终于不冷了。 宫明月的双目变得一片黝黑。 重樱倚在他怀中,仰起晶莹剔透的面孔,满脸都是毫不设防的表情。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能要他的命。 这样的表情,代表她开始信任他。 宫明月的目光停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蛇重欲,他肖想了她许久。但他什?么都没对她做,就算她每天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他心痒难耐,他始终像个君子?。 这是蛇破天荒的克制。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不同于以往,他喜欢的瓷器摔碎了,可以修补,可以重塑。 而重樱一旦碎了,他就会永久地失去她。 所以蛇一改常态,始终克制着自己对她的欲。 宫明月可以克制自己对重樱的欲,但克制不了对她的欢喜在心底开出花来。他望着她的唇,稍稍放纵一点那欢喜,欢喜便成了魔,诱惑着他低下头,偷偷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很香甜的滋味。 妖怪对气味敏感,蛇更是靠着气味来捕捉猎物。他走过许多地方,遇见过很多人,没有人能像重樱的气息这般令他沉溺。 不知从何时起,重樱香得让他无法抗拒。 宫明月舔着唇角,回?味着重樱的滋味,忽觉心口一疼,血痕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的脸色青白交加,身体再次变得透明起来,有消散的趋势。 “自己的醋也要吃,真是离谱。”宫明月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手指抵着唇,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你我同为一体,我所见,所闻,所触,你都能感受到,你方才明明也很欢喜。” “你再这样自残下去,我们都要消散。”他嘴角的血痕越涌越多,不由按住心口,眉间煞气流淌,语气却妥协下来,“好了,我守你的规矩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466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间。 5瓶;脱线总裁、作者快更 3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 提问:你男朋友吃过最离谱的一次醋是怎样的? 嘤嘤:谢邀。他吃自己的醋,差点把自己给灭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6、侍寝夜 夜风簌簌拂面, 雕花灯笼打着旋儿?,左一圈右一圈地转着。小百灵鸟漱玉站在摇曳的光影中?, 看?着宫娥和?太监们进进出出的身影,目中?满是担忧。 殿内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她往前迈了一步,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娥伸手拦住:“漱玉姑娘,妖皇大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漱玉是与妖皇一同回来的,重伤的妖皇被人搀扶着入殿后,下了个命令,她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 漱玉咬了咬唇, 清丽的眉目顿时拢上一层哀愁的神色,像是清池上开出来的白色芙蓉花,美得叫人不忍拒绝。 “我知道了。”她失落地说道。 其中?一名宫娥看?不下去了,安慰一句:“漱玉姑娘别担心,妖皇大人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天?快亮了,您不如早些回去歇着,等妖皇大人醒了,自会传召您。” 这只小百灵鸟是妖皇的储备后妃之一, 她血统纯正, 兼容貌出众, 也?就是这些年妖皇因身体?的缘故流落在外,未曾宠幸过她。此番妖皇回宫, 她被妖皇宠幸是早晚的事,是以她们对她还算客气。 漱玉固执地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妖皇大人的传召。” “云罗大人。”两名宫娥突然望向漱玉的身后,矮身行了一礼。 云罗看?也?不看?漱玉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往殿内去了。宫娥并不敢去拦她。 殿内的宫娥太监纷纷向她行礼。 她目不斜视,行至内殿。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垂下鲛绡织出的锦帐,隐约可见师千羽坐在床头,翅膀虚弱地垂在身后。 鸟族的医师已经给他的翅膀上过药,血凝在羽毛上,大片的血色,令人想起了雪地里开出的红梅花。 空气里药味弥漫。 医师起身,跪在云罗身前。云罗问?了几句,确定已无大碍后,命他们退下。 医师走后,云罗停在床前,隔着罗帐望师千羽:“若你?早些听我的话,堂堂的妖族战神,何?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姑姑是觉得我给妖族丢脸了?”师千羽握拳抵唇,低声咳嗽起来。他一咳,牵&#xe863;伤口,血珠控制不住地 涌出,再次将他的薄衫染得鲜红。 云罗目光一滞,声音堵在喉咙里。 “这么多?年,我为妖族挣的荣光已经够多?了。”师千羽抬起眼睛,深蓝色的眸子晶莹透亮,不可逼视,“今夜的师千羽,并不想做什?么妖族的战神。他只想,保护他心爱的姑娘。” 云罗脸色骤然铁青:“你?这是对灵女&#xe863;情了?我只是叫你?接近她,趁机夺灵女之心,没叫你?把自己的心赔进去。” “我不是第一个对灵女&#xe863;情的妖。”他的父亲就曾对曦灵女&#xe863;了情念。 “你?是妖皇!是整个妖族的未来!你?对灵女&#xe863;情,置整个妖族于何?地!” “这一点,在你?决定复活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想过,拥有了人类身体?的妖族战神,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妖皇吗?” “师千羽,你?就不怕,我杀了她?”云罗浑身涌着森冷的杀意。 “你?若杀了她,人族会失去他们的灵女,而妖族,也?会失去他们的妖皇。” “你?敢威胁我?” “她是我的药,没有了药的妖皇,如何?活得长久。”师千羽哂笑,“姑姑最是会权衡利弊,这个道理,姑姑不会不明白。”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师千羽,我既然能复活你?,也?能让你?成为整个妖族心目中?的妖皇。” “我自然明白姑姑的手段,可是姑姑别忘了,失去了力量的妖皇,就算成为傀儡,又?能为你?带来什?么。姑姑要真的为妖族的未来着想,该谋算的不是如何?让人族失去他们的灵女,而是让灵女站在妖族的这边。” “你?在说什?么笑话?灵女天?生?与妖为敌,和?平时代她们尚且不与妖族往来,若是战争一起,她们只会对着妖族举起手中?的灵箭。”云罗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满脸轻慢嘲讽的表情,“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她不一样。”师千羽的眼底光芒柔和?得像是四月暖阳,“翡翠谷内我亲眼所见,她保护妖。” “人类向来狡诈虚伪,天?生?一副伪君子的做派,不这样做,怎么将你?哄得心花怒放。”云罗单手背在身后,在殿内来回踱步。 师千羽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她知道,他若决定一件事,谁也?奈何?不了。 “要我放过她,不是不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云罗沉吟片刻,突然停下脚步。 “只要无伤大雅,姑姑尽管提。” “妖皇后宫至今空悬,从未宠幸过一人,我要你?纳她为妃,为妖族诞下灵女的血脉。” 历任的灵女并非血脉传承,灵女也?鲜少有成家立业的,史?上唯有一名灵女嫁为人妻,生?下的后代虽非灵女,却自幼展露出非凡的天?分,大名鼎鼎的神霄宫,便是这位灵女后人亲手创立。 如灵女与妖皇结合,诞下的后代,会成为妖族最强大的武器。 师千羽怔了一下,鸦翅般的睫羽微微垂下,敛去眼底的异色。 云罗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有她在你?身边,可以压制你?体?内的妖力。你?不是喜欢她吗?正好?借此探清她的心意,她若拒绝,休怪我狠辣无情。” 师千羽没有反驳,他的心底竟也?生?出那么一丝期待。 妖族的地牢。 厚重的铁门被人打开,“咣当”一声,将睡梦中?的重樱惊醒。重樱迷糊了片刻,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直到两名鸟族侍卫走了进来。 看?清他们背后的那对黑色大翅膀,重樱环顾四周,去搜寻宫明月的身影。 宫明月已经回到了蛇鳞中?。 重樱放下心来。蛇与鸟是天?生?的死敌,这里是鸟族的地盘,宫明月又?元气大伤,自身难保,要是碰上这些鸟族,只有吃亏的份。 鸟族侍卫一左一右抓着重樱往外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重樱现在是人家的阶下囚,乖得像鹌鹑,他们说往东,她绝不往西。 他们将她带入一间宫殿。殿内立着一排侍女,统一着鹅黄色宫女服,左右手交握,垂在小腹前,垂着脑袋,十分恭敬的样子。 在她们的身后,是一方冒着热气的清池,乳白的池水中?飘着玫瑰花瓣,应该是用来沐浴的。 侍卫将重樱送到后,就离开了。 宫娥上前替重樱脱衣。 重樱道:“我自己来。” 从被奇怪的大鸟掳回来到现在,她一次澡都没洗,身上都臭了,衣服上还沾了血。可以 洗澡,可以换干净的衣裳,她求之不得。 她心知肚明,她对妖族来说还有用,他们如果想要她的命,不会这样舒服得伺候着她。 重樱入水后,将自己从里到外搓了一遍,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在自己的身上搓下了泥垢。 重樱嫌弃地嗅着自己的身体?。她馊得像是从臭水沟捞出来的,宫明月还将她搂了整晚,她都怀疑他引以为傲的嗅觉是不是失灵了。 重樱这样配合,出乎那些宫娥的意料,她们彼此对视一眼,便由着重樱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取来柔软的薄毯,有人送来香喷喷的美食。 重樱湿着头发,从池中?站起。她们用干布巾擦着她头发上的水,将薄毯裹上她玲珑的身躯,在殿内支起桌案,摆上美食。 美食是些好?看?的糕点和?切好?的瓜果。 重樱坐在桌案前,犹疑道:“这些糕点不会是用虫子做的吧?” 宫娥捂嘴轻笑:“姑娘多?虑了。” 重樱拿起一块粉色的桃花糕放入口中?。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完糕点,她又?去吃瓜果。 人是铁饭是钢,她饿了许久,这几口糕点和?瓜果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她舔着唇角,厚脸皮地问?:“还有吃的吗?” 半蹲在她身边,伺候她用餐的宫娥摇摇头:“没有了,食物的分量是依照规矩提供的。” 重樱嘟囔着:“妖族的规矩这么严吗?食物的供给还是定量的,要是胃口大的,岂不是顿顿都吃不饱。” 那宫娥笑了:“过了今夜,您就可以吃饱了。” “我有些渴,不给吃,总该给口喝的吧。” 另一名手中?捧着托盘的宫娥,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弯身将托盘中?的三杯酒放在重樱面前:“姑娘请用。” “这是酒?”重樱嗅了口。 “这酒不烈,适合女子饮用,您喝点,不会那么难受。” 重樱确实渴得难受,她端起酒盏,用舌尖舔了一下。是葡萄酿出来的果酒,带着些微醺的醉意,甘冽清甜。 她一口气将三杯果酒都饮下了肚。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披着薄毯站起:“我衣服呢?快拿来,怪冷的。” “今夜由您侍寝,按照规矩,是不能穿衣服的。” “什?么侍寝?”重樱的神情隐隐崩了一下。要不是她现在意识很清醒,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妖皇口谕,今夜由您侍寝。” “谁侍寝?”重樱几乎蹦起来。 “您。”宫娥耐心地重复着,“妖皇大人至今未纳一妃,您是大人宠幸的第一人,如您能为妖皇诞下子嗣,这皇后之位将来必然非您莫属。” 这么草率的吗? 不知是看?她受的打击太大,还是真有这么回事,这些宫娥居然给她画起皇后之位的大饼。 “这是妖皇的意思,还是云罗大人的意思?”重樱终于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启唇问?道。 “奴婢们不敢妄自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宫娥们诚惶诚恐地垂下脑袋。 “那我再多?问?一句,你?们也?是鸟族的吗?” “奴婢们是花族的。” 草木一族性情温和?,在宫内侍候的宫女,大多?数是草木族的。 怪不得那天?一只毛毛虫吓得那宫娥魂都飞了。 重樱估算了一下,自己在被锁住灵力的情况下,撂倒这些小花小草的可行性。 遗憾的是,站在面前的就算是妖族最柔弱的小花小草,也?不是她这个凡人能轻易攀折的。 重樱只好?放弃这个打算,任由她们抬着轿子,将只裹着一件薄毯的自己送入了妖皇的寝殿。 期间她试图向她们要回那片蛇鳞,宫娥们说,她的东西都留着没扔,等妖皇赐下她的住处,东西就会送还她的寝宫。 师千羽并不在殿内。 他的寝殿空旷得可以组建一支足球队,宫娥们将重樱搁在床上就离开了。帐中?熏过了香,香气缭绕,比重樱先?前喝的酒还要醉人。 重樱支起身体?,打算找件衣裳先?穿上。 她裹着薄毯,跳下了床,不知是不是错觉,四肢有些软,脚底刚踩上地面,险些跌了一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呱对呱没错嘎 74瓶;想要一只龙骨 5瓶;肥肥兮今天头秃了嘛 2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7、他的药 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 即使光着脚,走在上面也不觉得凉。 重樱走了几步,确定不是她的错觉, 她浑身软得像一汪春水。她很快意识过来,是那帐中的香有问题。 或者说, 有问题的不是香,这?是妖皇的寝殿, 她们不敢谋害妖皇。是她喝的的酒, 遇到这香,就产生了这?样的效果?。 妖皇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她是灵女, 天生与妖敌对,被送上妖皇的龙榻前,自然要磨平所有尖利的爪子。 这?样的情况对她很不利。她还光着身子, 今夜要真的“侍寝”了,一旦传到宫明月的耳中去,倒霉的是她。 不过往好处想,以宫明月野蛮凶狠的性子, 这?条蛇在用尾巴拍碎她之前, 肯定会踏平整个妖族。 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美滋滋。 重樱脚底虚浮无力?, 忽然一个趔趄, 整个人如同一只球, 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台阶不高,她摔得不算狠,尽管滚得很?狼狈,她清楚得记得自己什么都没穿, 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腕上。 自始至终,那张裹着她的薄毯都好端端的在她身上。 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是双男子的脚,鞋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上面绣着一只大白鸟。 重樱晕乎乎地抬起头,顺着衣摆,往上望去。 师千羽一身庄严的锦衣华服,长发用玉色的发冠束起。他身后拢着一对雪白的大翅膀,白羽上沾血迹,被那雪白的颜色一衬,愈发得显目。 妖族通常只有两种情况才会显露真身,一是发情期,修为低的会控制不住露出妖的本相;二是身受重伤,灵力无法维持人形,就会露出妖怪的象征。 很?显然,师千羽是第二种。 师千羽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破天荒地半开玩笑道:“樱樱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重樱:“……” 原来你不是一只正经鸟。 她的脑海中念头转得很?快,启唇道:“我?浑身没有力?气。师公子,我?知道,安排我?今夜侍寝,并非你本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你负责,麻烦你扶我一下。” 经过师千羽化出大翅膀,护她的那一幕,她差不多相 信师千羽的话了——他对她没有恶意。 但人心隔肚皮。 何况是几千岁的老妖怪。 她的这?句话,一下子给师千羽戴了顶高帽子,敲打他别&#xe863;不该有的心思。 师千羽抬眸往帐中望去,倏然明白过来:“她们给你用了那香。” “会死吗?” “不会,两个时辰后,药力自会解开。” 居然要两个时辰这?么久,妖族是不是太高估他们的妖皇大人了?重樱眼神古怪,不知怎么的,想起秃鹫与小百灵鸟的调侃。 从小到大在药罐子里泡大的,的确没有秃鹫看起来身强体壮的。 “在想什么?”师千羽察觉到重樱的异样。 “没有。”重樱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询问,“可以给我?件衣裳吗?” “姑姑的人在外面守着,你暂且忍耐片刻。”师千羽稍稍迟疑了一瞬,伸出双手,连人带被子,将重樱抱了起来。 重樱惊呼一声。 这?声音正是师千羽要的,他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那里果?然有两道影子晃&#xe863;。 “得罪了,樱樱姑娘。”他抱着她,目不斜视地往床边走去,手很?规矩,没有乱碰。 重樱揪着毯子,缩成一团。一进了帐中,她立时拖着软绵绵的手脚,拱着身体躲到床角。 师千羽站在帐外,将她的&#xe863;作尽收眼底:“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诸多戒备,但请你相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 “妖皇大人,丞相府的二公子,师公子的身份真是叫人眼花缭乱。”重樱沉默片刻,果?断点出心中的疑问,“师公子究竟是何人?” 关于妖族的历史,她知道的不多。妖族那位名?为“羽”的少主,她还是在查宫明月的信息时,顺带了解的。 这?位妖族少主骁勇善战,又兼生得俊美,曾是妖族的全民偶像,可惜遇上两族争战,为救自己的父亲,被曦灵女所伤。再后来,他就销声匿迹了,整整三千年没有消息。 “妖皇是我,丞相府的二公子也是我,此事说来话长。”他拉了一张凳子在床畔坐下,显然是要唠家常的意思。 也对,长夜漫漫,殿外还有云罗的两只“眼睛”守着,不唠嗑家常, 两人干瞪眼,着实尴尬。 重樱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当年两族大战,父亲身死,我?亦身受重伤,留下一颗内丹。姑姑花了三千年的时间,将我?的内丹修复好,放进丞相夫人的肚子里,与她腹中的骨肉相融。”师千羽眉目间笼着一层柔光,将个中原委娓娓道来。 “这?么说来,丞相与夫人都是普通人?” “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是普通人。”师千羽颔首。 重樱悬起的心,搁回肚子里。朝中两大势力,国师是妖就算了,要是丞相一家子再成?了妖怪,大魏百姓只剩下被生吞活剥的份。 “我?自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父亲母亲为我?多方寻医,都找不到原因。”师千羽垂着脑袋,轻声咳嗽起来,背后的翅膀随着他的咳嗽,微微抖&#xe863;着,“在我十六岁那年,妖丹迫使我化?出翅膀,露出妖的本相,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普通人。” “丞相和夫人知道吗?” 师千羽摇摇头。 “你接近我?,是因为我是你的药?”重樱想起暴雨那夜,师千羽对她说,世间有一味药能根治他的顽疾。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差直接报重樱的名?字了,是重樱迟钝,没有听出话中玄机。 “灵女的力?量可以压制妖力?,只要吃了你的心,借助你的力?量,这?具身体便可彻底吸纳妖力?。” 重樱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警惕地瞪向他。 师千羽失笑:“你放心,我?不吃人。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是揶揄:“像我这?样不吃人的妖怪,不多了。” 重樱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这是一块新鲜可口的肉,掉进狼窝了。 妖族食人的传统,古来有之,就连最温和的草木族,也会吃人类,这?是妖怪的本性,人族对他们来说,就是食物。 即便在妖族和人族签订协议的和平年代,整个妖族有妖皇的管制,依旧会有忍不住的妖怪,偷偷跑出去吃人。人族与妖族的积怨就是由此而来。 在人族对妖族真正宣战前,两族早已摩擦不断、争战四?起,哪家丢了小孩,哪家莫名失踪了人口,都是由妖族背锅。 虽说这?其中有人皇刻意控制舆论 ,引导百姓对妖族的恐惧与仇恨,但总的来说,这?锅妖族背得不冤。丢失的人口,有一半是被妖怪吃掉的。 重樱道:“你不吃我?了,是不是会死?” 身系妖族希望的妖皇,就算师千羽不愿吃人,整个妖族都会按头让他吃的。 “没有灵女之心,这?具身体迟早会承受不住妖力?。”师千羽说着,话锋一转,“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怀胎生子么?”重樱抢答。 陈婉华吃了檀七郎半颗内丹,如没有腹中胎,她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妖力?。可师千羽是只雄鸟,雄鸟连蛋都不会下,根本没有办法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妖力?问题。 重樱又道:“这?就是云罗思虑得不周全了,她只想着给你找一具身体,且这?具身体的身份能接触到皇族,掌握人族的权势,却忘了考虑,假如吃不上灵女的心,怎么解决妖力?的问题。她要是多考虑一点,就应该给你找个女儿身。” 师千羽:“……” 被师千羽戏弄了两回,重樱终于扳回一局,心中总算平衡了些。她认真求问:“不知师公子说的是什么法子?” “我?自与你相识后,体内妖丹鲜少作?乱,想来是因你的灵女之力?影响。” 重樱轻舒一口气:“师公子,你我?相交一场,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对待,昨夜乱箭中你舍身护我,算我?欠你一命,若能帮你,在所不辞,只是不知,我?该如何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你活着,我?便能活。”他说的极为温柔,温柔得像是一句&#xe863;听的情话,深蓝色的眸子里漫开几缕笑意,恍若有风拂过海面,掀起静谧的涟漪。 这?句话是真的。 显露妖相后,他惊恐不已,无法接受自己的一对翅膀,狠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醒来时,云罗守在他身边,将属于妖族少主“羽”的记忆还给了他。那时他就知道,这?世上只有灵女之心才能医好他。 从十六岁起,他就在等待这?位传说中的灵女。 他等了她十年。 他苦心孤诣接近重樱,偶然发现,即使不吞噬她的心脏,单单靠近她,他的妖丹亦能受到灵女的力?量影响。 “有人未必希望你活着。 ”重樱突然道。 花岚衣与黑泽明显想弄死师千羽,要是他们知道弄死重樱,就能弄死师千羽,肯定优先选择弄死重樱。 “师公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的妖力?是不是有些问题?” 师千羽号称妖族战神,可有时候看起来非常虚弱,几乎没有力?量,那次在幻境中就差点被宫明月幻化出来的大黑蛇给吞了。 “拜这?具孱弱的身体所赐,我?的妖力?偶尔会失灵。”师千羽用手抵着唇,比了个噤声的&#xe863;作,“这?是个秘密。” 重樱:“……” 重樱心中清楚,师千羽对她推心置腹,是因之前他的信任在她这?里大打折扣,产生了危机。他必须牺牲些什么,才能重新换取她的信任。 他这?个人,从来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晚饭只吃了几口,又一口气聊到深夜,重樱只觉腹中空空,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不自觉将目光望向师千羽身后案几上的那一碟子糕点,偷偷吞了口口水。 正在重樱偷偷揉着肚子时,那碟子糕点被一只手递进了帐内。师千羽唇角弯出温暖的弧度。 “多谢。”重樱毫不客气地接了。 “没吃饱?” “你们妖族的规矩真是没人性,哪有侍寝不给妃子吃饱的道理。” “妖族的很?多规矩都是跟人族学来的。” 人皇的妃子在被送上龙榻前,避免扫皇帝的兴,都是不给吃太饱的,连味道重点的食物都不能吃,熏着皇帝是大罪。 “我?会吩咐下去,以后不会了。”师千羽说着站起身来,望了一眼殿内燃烧了半截的红烛。 门外适时传来宫娥的声音:“妖皇大人,可需要备热水?” 这?些守在门外的宫娥,都是掐着时间的,为防止妖皇过度纵欲,会适时提醒。妖皇还受着伤,云罗虽有意撮合他与灵女,但也要为妖皇的身体着想,特意吩咐过,将提醒的时间缩短。 只要事成?了,不必急于一时。 来日方长。 “送套衣服进来。”师千羽道。 “能不能把我?的东西也一并还我??”重樱连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真好吃 10瓶;肥肥兮今天头秃了嘛 3瓶;纣王偏宠妲己妖 2瓶; (*  ̄3)(ε ̄ *) —— 蛇蛇暂时是不可能吃到肉哒,都说了,车尾气都莫得 不过等樱樱好感度再涨涨,可以先喝喝汤,吸溜吸溜~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8、做奶茶 片刻后, 重樱的衣裳并她的蛇鳞、小箭一同?送了进来。 她是来给妖皇侍寝的,如果像条死鱼没有?反应,会败坏妖皇的兴致, 所以她们给她用的药,只会让她浑身发软, 失去攻击力,并非完全不能&#xe863;弹。 药力减退后, 她已经能给自己穿衣了。 重樱抖着手, 一件件将衣裳套回身上, 收好蛇鳞和小箭。 还剩下一些糕点没有?吃完,她端起小碟子,走到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着茶水,小口小口吞咽着。 少女乌发披垂, 肤色莹白, 宫灯散发出来的橘黄色光芒,在她清丽秀雅的眉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就坐在那灯影里,安静得像幅画。 师千羽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手里捧着刚蒸出来的包子,是命厨房照着天都城李记包子铺的味道做的。 重樱爱吃这家包子。 他的父亲是丞相,掌握着朝中第一手的消息,重樱是灵女的秘密,他是最早知道的, 接近重樱的计划, 也?是在那时就有?的。 为了多了解这个姑娘,他时常化成一只鸟去看她。 他知道她最爱李记包子铺的小笼包,相思斋的胭脂水粉, 玲珑坊的首饰,芙蓉楼的盐水鸭,七巧点心铺的玫瑰酥…… 他跟着她几乎飞遍了天都城,将她走过的地方,画成笔下的画。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一笔一划里纳入了情思。 重樱嗅到食物的香气,发现师千羽捧着个蒸笼,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满脸失落的表情。 “李记的小笼包。”重樱敏锐地嗅出包子的味道。 师千羽将蒸笼搁在她跟前:“特意给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家的小笼包?” 师千羽没说话,眼中漫开清浅的笑意,照着她的喜好,给她调了一碗醋。 重樱将小笼包往那醋中滚了一遭:“我?跟你说,小笼包就该这样吃,先蘸上醋,再咬一口,就这么吸溜一下,神仙滋味。” 师千羽眉眼带笑地看着她,说道:“你体内的锁灵针是姑姑叫檀七郎钉入的,等你吃完,我?替你取出。” 她咬了一口小笼包,道:“眼前有?一件事,比取出锁灵 针更急。” “何事?” “陈婉华在檀七郎手中,你是妖皇,能不能命檀七郎将陈婉华交出来?” “我?虽名义上是妖皇,这些年来生活在人族,早已大权旁落,是姑姑和檀七郎手中的傀儡罢了。”大概是不忍见重樱失望,他顿了顿,又?道,“过两日檀七郎会与姑姑出城查探妖族失踪案,我?可以带你进檀府,将陈婉华带出来。” 两日的时间,刚好够重樱做些准备了。 她点头:“那多谢你了。” 一屉小笼包,都进了重樱的肚子,师千羽替重樱取出锁灵针后,将床留给重樱,自己化作了一只鸟,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重樱折腾大半宿,也?困了,她怀着些许愧疚,占了师千羽的龙榻,狠狠补了一觉。 再次睁开眼时,斜光从窗棂穿入,映出师千羽颀长的身影。 师千羽站在帘外,张开双臂,四名宫娥正在伺候他穿衣裳。 今日的他满脸病容淡去,恢复几?许容光,气色看起来颇好,那对受伤的翅膀也?收回了身体里。 重樱对他说的那句,她能压制他的妖力?,又?深信不疑了几?分。 她从床上坐起,刚撩开罗帐,伺候师千羽穿衣的宫娥走了过来,作势要伺候她梳洗。 重樱道:“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来就好。” 师千羽道:“你们都退下。” 宫娥们福身,退了出去。 重樱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她今日穿的是件红色的裙子,裙摆用金线勾勒出花饰,外层照着一件白色纱衣,满头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垂下两条红色发带,宛若彩霞映照在身,艳光四射。 她提着裙摆,往殿外走去。 师千羽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唤道:“樱樱。” 没了“姑娘”二字,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重樱有些不适应。她转头看师千羽,等待他的下文。 “在其他人的眼里,你已经是我的女人,理应唤得亲近些。” 重樱摸了摸腰间的蛇鳞,有?些心虚。宫明月沉睡时,应当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否则早就闹翻了天。 “一切都是权衡之计。”师千羽平静的眼眸,像一汪深碧色的湖泊,“我?会将你和陈姑娘平安送回天都城。” “妖皇大 人。”重樱意识到什么,学着其他妖,改口唤道。 师千羽眸中牵起一缕笑意:“唤我千羽即可。” “……这样似乎不合规矩。” “你是妖皇‘宠幸’的第一人,我?娇纵些你,也?是有道理的。” “千羽。”重樱大大方方地唤道。 师千羽的心仿若被投了一颗石子,霎时掀起千层涟漪。 早膳重樱是和师千羽一起吃的,妖族与人族建交后,妖皇就严令妖族,不能再以人类为食,久而久之,很多妖怪都改了食人的习惯,妖族的内部也流行起人族的食物。 八珍玉食摆满几案,重樱却独独钟情一碗小米粥,配上一碟子精心腌制出来的酱菜,吃得津津有?味。 妖族的模仿能力很强,将人族的处理食材的手法,学了个十成十。据说那些喜吃人的妖怪,曾抓了人后,用人类制作食物的法子,将人类烹饪成美食,直把人族吓得够呛。 吃到一半时,有?宫娥进来禀告:“妖皇大人,漱玉姑娘求见。” 师千羽俊秀的面容霎时堆上雪色,蹙眉问:“她来做什么?” “漱玉姑娘没说。” “传。”师千羽道。 重樱搁下手中的碗,端起金盏,去抿盏中的鲜牛奶。 小百灵鸟款步姗姗走了进来。 她着了件清新的浅绿色纱衣,发间插着翡翠步摇,走起路来,衣摆摇曳,步摇轻晃,绿影就在众人眼前荡来荡去,好像那一汪柔美的碧波,被风掀起了涟漪,美不胜收。 重樱一口牛奶直接呛在喉咙里,捂着嘴咳嗽。 不能怪她,小百灵鸟穿的这身绿衣,叫她想起了师千羽头顶的青青草原。这身绿,绿得都发光了。 她偷偷去瞥师千羽,师千羽脸色铁青。 重樱认识师千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师千羽发脾气。师千羽性情温和,从不对人恶语相向,连冷脸都不曾有过。 这只小百灵鸟给他戴了那么大顶绿帽子,他也?仅仅只是脸色难看,脾气真的好得出乎重樱意料。这要是换成宫明月,早甩出大蛇尾巴,将人当黄瓜给拍碎了。 “见过妖皇大人。”漱玉姿态优美地见礼。 小百灵鸟自幼就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入宫侍奉妖皇,行为举止都照着后妃的标准培 养,她的一套&#xe863;作做下来,标准得挑剔不出一丝毛病,赏心悦目极了。 她满心以为,师千羽会语气温和地叫她起身,她等了半天,等得肢体都僵硬了,也?没有等到师千羽发话。 她不服气地抬头望向师千羽,攒了委屈的盈盈双目却望见,那师千羽轻轻拍着重樱的后背,帮她顺气。 漱玉的表情僵在脸上,满腔的意气风发,都化作了一缕虚烟。 从小到大,不断有人告诉她,她是妖皇的女人,等妖皇回来后,不封她做皇后,也?会封她做贵妃。 她私心也?是这样觉得。 论才貌,论家世,整个鸟族,有?几?个能比得上她漱玉的。 她把青春美貌都葬在这间华丽的宫殿里,就为了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可妖皇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宠幸了一个从人族掳回来的少女。 她听宫娥们私下里议论,那少女是神选中的灵女,是这个世上唯一能与妖皇匹配的女人。 那她算什么? 漱玉愤懑地想,难道这么多年,她就白白等待了吗?她的家族将所有?希望寄在她身上,都在等着她挣回荣光。 “起来吧。”那厢,师千羽终于大发慈悲让她起身。 漱玉垂眸间,整理好表情,眼角堆起笑意,柔声道:“听闻妖皇大人在人族时最喜食一道菜品,妾亲自下厨献丑,不知可还合大人的心意。” 鸟族怕火,漱玉修为低,下厨的时候,差点让火星子烧了翅膀。她不明白,人族的菜品需要用火烹饪这么麻烦,为什么大多数妖族都钟情它们。 为了讨妖皇的欢喜,她耐着性子,做了一道他最喜欢的豆腐羹,期望能在妖皇那里博一个好印象。 宫娥捧着托盘,走到师千羽面前。师千羽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替他掀开盖子,师千羽只瞅了一眼,颔首道:“确实是献丑了。” 漱玉:“……” “你可以退下了。”师千羽冷淡地说道。 漱玉不甘又?失落地走了出去。 重樱用过早膳,师千羽命人将她送去给她安排的住处。她住的地方叫“山海苑”,是照着她在国师府的房间布置的,窗外有?一大片紫竹林。 连她住的地方什么模样都知道,师千羽这些年的确在她身上花 了不少心思。重樱坐在窗前,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身后何时频繁跟着一只鸟。 傍晚的时候,她提了个小竹篮,去湖边的花田摘玫瑰花。 落日熔金,光晕笼着花海,绯红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曳。 重樱眨眼间就采了一大篮子新鲜的花朵,她坐在青石上歇着,远远望见漱玉提着裙摆,边走边四处张望,鬼鬼祟祟从旁边绕过来。 重樱不想与漱玉正面撞上,索性避嫌地往旁边的假山后藏去。 漱玉走到花丛前,没有离去,反而顺着花.径走到了湖边。 她站在湖边,望着粼粼波光,似乎在等人。 一阵振翅声从重樱头顶传来,盘旋着落下。 重樱极目望去,见那只秃鹫转了两圈,果然发现了漱玉的身影,开心地俯冲而下,化作黑泽的模样,从身后抱了上去。 重樱捂额头。她这是跟这对狗男女犯冲啊。 “你放开我?,黑泽,这样叫人看见不好!”漱玉慌张地挣扎着。 “有?什么不好,让师千羽看见了,正好将你赶出宫去,从此以后我们双宿双飞。”黑泽蹭着漱玉优美玉白的脖颈,深深嗅着她的气息,满脸沉沦的表情。 漱玉忍无可忍地甩了黑泽一巴掌。 黑泽松开了她,眼中一抹委屈若隐若现。 “我?不能被赶出去。”漱玉要哭不哭的样子,捂着脸解释了一句,“你知道的,做皇后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黑泽最见不得漱玉难过的样子,立时哄道:“是我不好,是我莽撞,我?要是有心把咱们这档子事宣扬出去,你早就被赶出去了。漱玉,我?最喜欢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那你不要再约见我?了,妖皇知道,会不高?兴的。” “你光顾着哄他高?兴,可知,我?也?会不高?兴。”黑泽按住自己的胸膛,“小百灵鸟,你总是让我?伤心。我?听说,你今早给他做了一份豆腐羹。你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时做过这样辛苦的事。” “你从哪听来的?别听他们乱嚼舌根子。” 黑泽抬手,掌心幻出一碗豆腐羹,正是今早漱玉送进妖皇殿的。漱玉走后,妖皇就命人将那碗豆腐羹扔了。 伺候妖皇的人里有?他的 密探,密探知道他自来痴迷小百灵鸟,就连小百灵鸟丢掉的鞋子都要捡回去当宝贝似的抱着睡,哪里会放过这个巴结他的机会。 几?乎是师千羽刚下完扔掉的命令,这碗热乎的豆腐羹就被送到了黑泽的面前。 黑泽望着这碗豆腐羹,呆呆坐了半日,一时心如穿箭,一时又倍感心酸。 他执着汤匙,舀起一勺就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你!”漱玉震惊,连忙阻止,“都凉了,别吃。” “是你做的,真好吃。”黑泽朝她露出大白牙,笑得十分开心。 漱玉眼眶湿了。 怕被人看见,漱玉陪着黑泽吃完这碗豆腐羹,就匆匆散了。 重樱拎着玫瑰花,回到山海苑,将花瓣洗净,命小太监取来新鲜的牛奶。 小太监名叫小竹子,是专门派来伺候她的。 重樱&#xe863;作娴熟地将红茶和玫瑰放入清水中煮沸。 小竹子好奇地问:“娘娘,你在做什么?” 师千羽并未给重樱封位,小竹子自发唤她娘娘,被她纠正过好几次,都没有?效果。小竹子认定她封妃是早晚的事。 “煮玫瑰奶茶。” “好喝吗?”小竹子舔舔唇角。 “待会给你尝尝。”重樱大方道。 “娘娘,生火这种粗活,奴才来。” “你不怕火?”重樱惊讶。 “奴才是人,自然不怕火。”小竹子的回答着实叫重樱意外。 “不止奴才,整个宫里的太监,都是人。太监要去势的,妖族没几个人肯干。” 重樱来了兴趣:“你们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有?些是妖族抓回来的,有?些是掉进海里,命大,飘到这里的。奴才以前在橘山跟着叛军混,后来被云罗大人俘虏,若不选择做太监,只能被处死了。” “也?就是说,除了你们,妖族的地盘里还有?不少人类。” 小竹子点头:“整个橘山都是人族,那里有?位强大的猎妖师守着,是以这么多年来橘山虽被妖族称为‘粮仓’,却无人能&#xe863;得了。” 待红茶和玫瑰煮沸后,重樱加入鲜牛奶,再次煮沸,用白糖和蜂蜜调制甜度。她给小竹子盛了一碗,剩下的用瓦罐装了。 “厨房的大餐备好了没有?”重樱问。 “奴才去催 。这些不长眼的,敢怠慢娘娘,小心妖皇大人要他们的命。”小竹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漆黑的天幕缀着半轮清亮的明月,皎皎银辉穿过树隙,印下深深浅浅的光影。小竹子和厨房的人,将重樱要的大餐摆上石桌。 重樱左右手各提着几?盏灯笼,挂在树下,一盏盏点亮。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她拍拍手,屏退左右,取下腰间的蛇鳞。 她拿起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比划半天,终究没下得去手,还好她早有准备,顺手拿了一盒绣花针。 她咬着牙,用针尖在手指上刺出一个血洞,使劲搓着蛇鳞。 蛇鳞半天没有?反应。 重樱挤着手指,一脸焦灼之色,口中喃喃:“难道是血不够?这大变态啊,就不能整出点简单的召唤方式嘛,比如念念咒语什么的……” “会不会是伤势太重,出事了?”她絮絮叨叨,没有注意到一束金光从蛇鳞中飞出,落在她身后。 光芒中,宫明月的身影逐渐显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真好吃 10瓶;微笑 3瓶;五月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9、裁纸人 重樱站在月光里, 口中念念有词。 宫明月望着她?一?截莹白如玉的后颈,启唇道:“在嘀咕什么?” 重樱听见这个声音,惊得一?蹦三丈高。 她?飞快地转过身, 双臂搂住宫明月的脖子,用力一?拽, 宫明月就不得不随着她?的力道垂下?脑袋。 “怎么了?”他漆黑的瞳孔里升起一?丝疑惑。 重樱会?这么快召唤他,叫他有些意?外, 他以为重樱遇到了麻烦。 他上次在地牢里搂了重樱一?夜, 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暖炉, 直到灵力耗尽, 不得不回到蛇鳞中。 他走前在重樱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咒,要是?重樱受到攻击,会?将伤害转移到他身上,是?以他还算放心将重樱留在妖族的地盘。 他现在力量被削弱得厉害, 无法?带重樱出海, 把重樱留在妖族的地盘,有师千羽在,反而安全点。 师千羽是?妖皇,他是?知道的, 师千羽对重樱的心思,他也一?清二?楚。是?他没有掩饰好, 让重樱察觉到了他对师千羽的杀意?, 若非如此, 他早已对师千羽除之而后快。 重樱不喜欢他杀人?。 师千羽终归是?不能留的。宫明月黑眸里掠过一?丝杀意?。下?次不让她?发现好了。 重樱搂着他, 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背对着石桌:“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宫明月弯起眼角,心情愉悦地笑了:“什么惊喜?” “是?个秘密, 嘘,不许偷看。”重樱神秘兮兮地取出一?块黑布,踮起脚尖,绑在他双眼上,然后将他转回去,推着他慢慢往前走。 宫明月唇角的弧度越翘越高。 蛇嗅觉敏锐,他早已嗅出空气里飘着的香气。饶是?他已做好心理准备,重樱揭下?他眼睛上那块布时,他还是?惊了一?下?。 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在月光下?显得美轮美奂。 “这些都是?樱樱准备的?” 蛇还没来得及开心,那少女走到桌前,揭开瓦罐:“惊喜在这里!” 宫明月:“……” 瓦罐中盛着黄褐色的液体,上面漂浮着红色的玫瑰花瓣,看起来粘稠又甜腻。宫明月嗅了嗅,空气里的气 息太过复杂,他嗅不出它的味道。 宫明月的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这是?樱樱亲手做的吗?” 重樱点头。 她?厨艺不好,整出无数黑暗料理,唯有奶茶还拿得出手。这玫瑰奶茶经过她?反复改进,她?敢保证,口感一?定会?令宫明月惊艳。 宫明月嗜糖,身上总是?备着糖豆,她?特?意?增加了甜度。 “师父,你尝尝。”重樱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递到宫明月唇畔。 宫明月的长眉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唇。 “味道如何?”重樱期待。 这口感…… 还真是?奇怪。 不习惯奶茶的蛇如是?想着。 抬眸间,重樱双目灼灼,一?脸等待着夸奖的表情。 小徒弟难得下?厨,不能打击她?的信心。宫明月想了一?会?儿?,揉着她?的脑袋说:“好喝。此前从未饮过这样的……” 他顿了顿,绞尽脑汁想着形容词:“这样古怪的东西?,倒是?很新奇,唯有仙露琼浆可以比拟。” 重樱的眼中霎时蹦出晶亮的光芒,捧起瓦罐:“师父喜欢喝,就多喝点。这一?罐子都是?师父的!” 宫明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疼。 宫明月拿着汤勺,喝了两口,正头疼如何在不被重樱发现的情况下?,将这东西?毁尸灭迹,一?只微凉的小手伸过来,压住他的手腕。 重樱贴心地说道:“师父先吃其他东西?,这东西?撑肚子,不管饱。” 宫明月几?乎是?如获大赦般放下?了汤勺。 重樱给他准备的食物很丰盛。有荤有素,有菜有汤。 她?双手捧着脸颊,认真看他吃东西?:“师父的脸色看起来比上次更差了,是?没休养好吗?” “我被一?个笨蛋打了。” “什么笨蛋,居然敢打师父?”关键能让宫明月吃瘪,这个“笨蛋”一?定是?很厉害。重樱想见识一?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宫明月嘲弄地笑了一?声。 “师父可知自己的本体如今在何处?”重樱好奇又担忧地问道。 宫明月连上古神器都敢&#xe863;,嚣张得出乎她?的意?料,他 的脸色越来越差,处境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为她?受伤的,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在海上飘着。” “飘、飘着?”重樱惊。 她?掩饰着自己的慌张,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何时,她?的心防已经开始松&#xe863;,宫明月给她?的那些虚虚实实的爱,乘机而入。 她?别扭又不安地想着,宫明月不是?水蛇,在海里飘这么久,真的没问题吗? “等他走出深海之渊,就会?来接你回家。”夜风轻拂树影,暖黄的橘光点缀着宫明月的眉眼,仿佛镀了一?层柔光。 冰冷的蛇坐在月影里,像是?一?盏温暖的烛。 他是?宫明月的一?部分?,宫明月似乎将自己的温柔,都留在了他的身上。 风里飘着陌生?国土的气息。 重樱开始想念天都城的国师府,那里有春夏秋冬四个可爱的姑娘,有大师兄和九师兄,还有她?养的大胖兔子和小红马。 “你今日召唤我出来,出了何事?”宫明月一?出现就察觉出重樱的处境并不危险,相反,她?已经脱离危险。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可她?还是?愁眉苦脸的,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 他这些日子附在蛇鳞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些也都与他无关,他只需确保重樱的安全就好。 重樱很快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仰头道:“我想学?裁纸人?当?替身的术法?。” 当?初她?被罚关禁闭,宫明月剪了个小纸人?,轻轻一?点,就能化成她?的模样,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真假。 “那叫傀儡术。”宫明月笑了。 “师父吃饱了吗?” 宫明月颔首。 重樱从取出一?个竹篮,里面放着纸和剪刀:“师父,给。” 傀儡术在所有术法?中,算是?比较简单的术法?,但做出来的傀儡人?真假程度,却取决于施术人?的本事。有些灵术师做出的傀儡人?,神情僵硬,&#xe863;作迟缓,肉眼就能分?辨出是?假的,而宫明月做的傀儡人?,一?举一?&#xe863;里都有正主的影子,行?为举止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很难发现其中端倪。 宫明月先是?给重樱讲了术法?口诀, 然后开始教她?剪小纸人?。这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宫明月的傀儡人?做的逼真,很大程度上依托他的一?双巧手。 他当?着重樱的面,轻而易举地剪出了个小姑娘。即便没有五官,重樱一?眼就能分?辨出,他剪的是?自己。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神韵。 每个人?都是?生?得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双生?,也会?有细微的区别,因为神韵是?独一?无二?,模仿不来的。 宫明月纤长的手指,在小纸人?眉心一?点,它立刻活了过来,变作重樱的模样。重樱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也跟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重樱朝她?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上回没仔细瞧,这次与替身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是?一?对并蒂莲姐妹花。 宫明月将剪刀和纸放进重樱的手里:“你来试试。” 重樱拿着剪刀,下?手时,有些不知所措。 宫明月道:“你剪的时候,排除心中杂念,只管想着那人?的模样,再照着口诀,注入灵力,即可做出替身。” 重樱依着宫明月所说,心中想着陈婉华的样子,开始裁纸人?。 她?的&#xe863;作一?点都不灵巧,剪得磕磕绊绊,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剪出来的又是?一?回事,十根手指头,个个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不听她?的使唤。 重樱急得额头冒汗。 怎么学?个法?术,还有考验手工?手残星人?快崩溃了。 “第一?次难免生?疏。”宫明月取过一?张纸,拿笔在纸上画了个小人?,将纸对折,递给重樱,“再试试。” 有线条的引导,这回好了许多,但因她?是?初学?,即使照着图案剪,也剪得不甚美观。 重樱觉着拿“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都给这个成语丢脸了。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教出这么个笨徒弟,气得清理门户、大义灭亲的心思都有了。 宫明月显然是?一?位有耐心又温柔的师尊,看到重樱剪出来四不像,他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批评。 他绷着嘴角,显然在极力忍着笑 意?。 重樱垂头丧气:“我是?不是?很愚钝?” 似乎从小到大,天才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剪个小纸人?而已,怎么扯上愚钝不愚钝的问题了?”宫明月从身后将她?抱入怀中,抓住她?的手,“师父第一?次剪这个小纸人?的时候,剪了一?天一?夜才剪出人?形。” 重樱一?脸不信:“师父又在寻我开心。” “你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点耐心。”宫明月是?个左撇子,重樱右手用剪刀,为了适应重樱的习惯,他抓着重樱的右手,操纵剪刀,一?点点剪着小纸人?。 当?小纸人?的模样呈现在两人?面前时,两人?都诡异地沉默了。 良久,重樱说:“原来师父真的没骗我。” 他用右手剪出来的小纸人?,比重樱的还要惨不忍睹,师徒二?人?有那么一?瞬间,默契地达成了灵魂共鸣。 “生?疏了。”宫明月轻咳一?声。 他再次抓住重樱的手,握起剪刀。 他是?从重樱身后覆过来的,重樱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鼻端萦绕着属于他的气息。 并不难闻的味道,他喜欢熏香,他的身上有重樱熟悉的香气。 他将下?巴抵着重樱毛茸茸的发心,长发因他微微俯身的缘故,从肩头垂落,披了重樱满肩。夜风撩起他的一?缕发丝,轻轻搔着重樱的脸颊。 重樱转头,躲着这阵瘙痒。 “不要分?神。”宫明月提醒。 重樱不敢再乱&#xe863;。 宫明月抓着她?的双手,化腐朽为神奇,很快,一?张小纸人?出现在重樱的视野中。是?陈婉华的轮廓没错,他特?意?将纸人?的肚子剪大了些。 重樱高兴道:“成功了。” “试着将它唤醒。”宫明月鼓励道。 重樱抓着纸人?,将灵力汇聚到指尖,注入纸人?的眉心。 她?体内的锁灵针已经被取出,目前正处于恢复期,可以&#xe863;用五成灵力了,唤醒一?张小纸人?,不是?什么问题。 小纸人?得了灵力,从重樱手中飞出,落在地面的瞬间,化成了人?形。 陈婉华的身子,陈婉华的四肢,陈婉华衣着发饰,一?一?都与正主吻合,只是?在看到那张脸时,师徒二? 人?再次诡异地沉默了。 “心有杂念。”宫明月曲起手指,半是?苛责地在重樱的眉心弹了一?下?,扬袖挥出一?道灵力,击散了纸人?的身影。 重樱捂着额头不敢说话。 纸人?是?陈婉华没错,却生?了张宫明月的脸。 宫明月的身材陡然缩小了一?截,四肢变得纤细秀气,顶着那张薄情寡义的祸水脸,挺着隆起的小腹,一?脸僵硬失真的微笑。 真是?见鬼的画面,重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宝 20瓶;迷糊睡不够 10瓶;拾梧壹柒 5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0、真言酒 “刚才在想什么?”宫明月的声音贴着重樱的头顶响起。他不知何时走到重樱身后, 单手环住她的腰,免得?她又被自己吓得?蹦起来。 她总是这样莽莽撞撞,每次都叫宫明月怀疑, 他在她眼里是不是长了张老虎的脸,看起来随时要吃人。 重樱还真?的就被宫明月吓了一大跳。 蛇向?来神出鬼没, 常常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她稍微做些心虚的事儿, 魂都要被他惊得?丢了一半。 这回是她理亏。 他说, 施术时定要心无杂念, 她却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一会儿想着陈婉华, 一会儿又被宫明月身上的气息勾走了心神,思绪杂乱无章, 一不小心,“陈婉华”就长了宫明月的脸。 “还没回答我的话?。”宫明月垂下眸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重樱,声音里满是笑意。 月下看美人, 总是格外美些。宫明月全身上下笼着月色,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盛着朦胧的月光,眼珠子漆黑透亮,宛如耀眼的黑曜石。 重樱忽觉左腕系着苏梨梨情丝的地方在发烫。 她抓着手腕,只觉那一抹炙烫,几乎烫进了她的心底:“我……” 突如其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间或摇晃刺目的灯影, 尽数朝着这边涌来,打断了重樱的神思。 “有人来了。”重樱说。 宫明月的身影化作一束光,飞入重樱头顶的碧树。他变成了一片叶子,重樱仰头张望, 分不清哪片叶子是他。 漱玉领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重樱敛容,将双手背在身后:“漱玉姑娘,这是何意?” “有人举报你私会野男人。”漱玉扫了一眼满桌子的残羹冷炙,下令道,“来人,将野男人抓起来。” “野男人没有,乱咬人的野狗倒是有一条。”重樱脸不红心不跳,故作惊了一下的模样。 漱玉的确没有看到什么野男人,她明明接到情报,重樱设宴款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情报不会有错,山海苑里有她安插的人。 她脸色沉了沉,认定重樱是在故意挑衅,拖延时间,不予理会她的指桑骂槐,冷声道:“搜。” 鸟族 侍卫将山海苑从里到外都搜了一遍,没有搜出野男人的踪影。 重樱昂首挺胸,毫无畏惧之相。 漱玉和这些侍卫的修为都不高,他们就算把山海苑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出变成叶子的宫明月。 “带走。”漱玉胸前起伏,约莫是气得?不轻,她咬着牙道,“此事自有云罗大人定夺。” 搜山海苑之前,她事先禀告了云罗,是得到云罗许可的,这些鸟族侍卫,也是云罗派给她的。 重樱知晓云罗对自己心怀芥蒂,此行八成有陷阱,若不去,以她的灵力,在妖族地盘硬碰硬,也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不如去看看云罗和这只小百灵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必劳烦各位亲自&#xe863;手,我自己走。” 她是妖皇的人,这些鸟族侍卫不敢真的碰她。 重樱迈步离开。 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席卷着枝头树叶簌簌而落。飞沙走石逼得众人眯起眼睛,没有人发现,一片半青不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悄然藏进重樱的领口。 漱玉将重樱带到云罗面前。 云罗端坐在桌案后,望向?她们二人身后,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不禁以眼神询问漱玉。 漱玉神色难堪,上前一步:“回禀云罗大人,我们晚去了一步,已经叫那野男人跑了。” “漱玉姑娘,定罪要讲究真?凭实据,你口口声声说野男人,连男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么一大盆子脏水泼下来,恕我无法苟同。”重樱不卑不亢地说道。 同漱玉一起去捉人的侍卫首领拱手道:“属下的确没有见到男人的影子。” 云罗沉声道:“漱玉,你还有何话?说?” “不可能,就算没有野男人,她身为人族灵女,也是包藏祸心,这样的人留在妖皇身边,我不服气。”漱玉指着重樱,满脸愤然。 师千羽看重樱的眼神不一般,漱玉隐隐感?觉到,有重樱在,皇后之位是不会落到她头上的,她一定要将重樱赶出妖族。 “我对妖族从未有过不良企图,是你们将我掳掠至此,若你们不放心,大可放我离去。”重樱摊开双手,“我绝对不会赖着不走。” “空口无凭,真?正别有企图之辈,岂会将心思写?在自己的脸上。”漱玉双手交 握,向?云罗行礼,“云罗大人,人族狡诈,不可不防,漱玉建议,以真言酒拷问之,便可真相大白。” 云罗没说话?,眉目间隐有迟疑之色,似乎在思量此举是否有所不妥。 漱玉趁热打铁,转向重樱,咄咄逼人:“真?言酒乃妖族特酿琼浆,你们人族常说,酒后吐真?言,倒也不假。如饮下此酒,有问必答,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做不得?假。你要真?的问心无愧,是否敢当着我们的面饮下它?” 妖族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重樱想说“不敢”,但?话?一出口,她保证,云罗会立时命人押着她灌下真?言酒。 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她有许多的秘密,万一这些人不知分寸,胡乱打探,将她扒个底朝天,岂不是跟脱了衣裳在大街上裸奔无异。 云罗的脸色冷了下来,美目凌厉地瞪着她。显然,她开始&#xe863;摇,相信漱玉的话?了。 “备真?言酒。”云罗道。 重樱连忙道:“要我喝下真?言酒,不是不可。但?在此之前,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在场众人,这辈子谁没有几个秘密,要是你们打听我的私房钱藏在何处,又或者是关心我的亵衣是何颜色……诸如此方面的隐私,传扬出去,成为笑柄,日后叫我有何颜面留在妖族。” 重樱怎么说,现在都是妖皇的女人,她的颜面就是妖皇的颜面,以后她与妖皇的血脉,或许就是妖族的下一任妖皇,云罗当然不会叫她丢了脸面。 “你说。”云罗沉思片刻,答应了她的请求。 “你们既担心我对妖族心怀叵测,万望公事公办,只提问妖族相关,千万不要假公济私哦。”重樱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看漱玉,漱玉望过来时,她冲漱玉眨了下眼睛。 漱玉瞬时有种?被她看穿所有秘密的错觉。 “有我在,不会有人如此不知分寸。”云罗道。 宫娥捧着托盘走到重樱面前。重樱端起酒盏,盏中盛着的红色液体,便是妖族的真?言酒。 她饮过石榴酒,葡萄酒,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饮如此古怪的酒。 酒后吐真?言,她对妖族、对师千羽,向?来是俯仰无愧,不怕他们盘问。 重樱以袖遮脸,仰 起头来,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眼见着重樱饮下真?言酒,漱玉兴奋了起来,拱手对云罗道:“大人,请容漱玉发问。” 云罗点点头。 漱玉双目灼灼盯着重樱,问道:“你是人族灵女,职责便是守护苍生,历代灵女皆与妖族为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敢说,你对妖族没有一丝居心不良?” 真?难为她前面加了这么多形容词,来引导灵女的天性。 重樱微微一笑,接着,她就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那还真?是要令你失望了,妖族在我眼中,也是苍生之一。” 她说这句话时,一脸坦然,坦荡得几乎叫漱玉以为她并没有饮下真?言酒。 漱玉不信邪地走到手捧着托盘的宫娥前,拿起空了的酒盏,倒扣着晃了又晃。酒盏空空如也,一滴也没剩下。 “怎会如此!怎么会有灵女不仇恨妖族!”漱玉秀美的面颊看起来有些狰狞,“你是假的灵女!” “灵女的身份,不容置疑,乃是人皇和朝臣亲眼所见。冒充灵女,会降下神罚,小百灵鸟姑娘,请慎言。”重樱的声音再次脱离她的控制,铿锵有力地在殿内响起。 原来,她对自己身为灵女一事,还挺自豪。 真?言酒不愧是酒后吐真?言,她竟不知自己还有这样的心思。 听她唤自己小百灵鸟,漱玉霎时全身的毛都炸了,她瞪着重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厉声道:“那妖皇大人呢?我不信,你对妖皇大人没有任何图谋。” 重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对妖皇大人,的确是有所图谋。” 重樱被漱玉带去的人捉去云罗的寝殿一事,很快传入师千羽的耳中。 师千羽几乎是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搁下手中的卷宗,急匆匆地往云罗的寝殿赶来。 刚走到殿门口,重樱的声音从殿内飘了出来——我对妖皇大人,的确是有所图谋。 师千羽脚步顿住,僵在原地。 他身边的人也听到了这句话,皆惴惴不安去看师千羽。 师千羽唇线绷直,清俊苍白的面颊上,似有伤心之色。 重樱的声音再次从殿内飘出:“如果?这也算有所图谋的话?。” 漱玉似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急急道:“快说,你对妖皇大人,究竟有何图谋?” 重樱额头渗出汗液。 她怎么就不知道,她对师千羽居然别有用心。 真?言酒威力真?是大,重樱听自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自言自语说道:“实不相瞒,我肖想大白鸟那对大翅膀很久了,如果?能上手撸一撸,手感?一定超级棒。这算心怀鬼胎吗?可我就是单纯地喜欢毛茸茸,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类对毛茸茸的喜爱是天生的,这怎么能算坏心眼,对吧?” 漱玉:??? 云罗:??? 门外的师千羽:!!! 漱玉难以置信:“就只是如此?” “要是能薅点下来,织成毯子,就更不错了。”重樱露出一脸向往的神情,“大白鸟扇着翅膀在云端穿行时,羽毛里都是阳光的气息,冬天当被子用肯定暖和。” 漱玉脸色铁青,情绪失控之际,不顾形象地朝着她翻白眼:“我要你说实话?,不是在此胡言乱语。妖皇大人的翅膀,岂是你能肖想的!鸟族的羽毛何等珍贵,你还想用羽毛织毯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们这些做鸟的,都没想过用自己的羽毛织毯子,她真是痴心妄想,胆大包天! “够了!”云罗一声清喝,阻止了漱玉的失态,“今日的盘问,到此为止。来人,将灵女送回去。” 走过来两名宫娥,伸手恭请重樱离开。 压在重樱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松了开来。 再不停下这场荒唐的“真?心话?大冒险”,怕是话题要从想薅大白鸟的羽毛,往如何薅大白鸟的羽毛上发展了。 关于这个问题,重樱还真?的认真想过。 她满脸心虚,垂着脑袋飞快往殿外走去。 站在门口的师千羽满脸复杂地转身离开。他一走,跟着他一起来的侍从,都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他们也是鸟族的,来了个想薅鸟羽的人族灵女,好可怕。 他们生怕自己跑慢一步,就被重樱捉了去,薅光羽毛去织毯子。 望着重樱渐行渐远的背影,漱玉如梦初醒,疾声道:“等等,你不能走,我还有问题。那个野男人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问!” 重樱脚下生风,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云罗斥道: “闹够了没有!” 漱玉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漱玉是云罗给师千羽挑的后妃之一,担着为妖皇一族绵延子嗣的责任,这只小百灵鸟模样生得?灵巧,性子也看着灵巧,怎知妒心如此之重。 云罗揉了揉眉心,忽的想起重樱那番惊天&#xe863;地的言论,吩咐身边的宫娥:“去,提醒妖皇身边的人,看好灵女,别真的叫她薅了妖皇的鸟羽。” 一个个都太不省心了。 羽毛对鸟族来说,不仅关系着美丽的外表,更是身份的象征。云罗知道师千羽喜欢重樱,真?怕他被重樱哄得?晕头转向?,把自己的羽毛都送了出去。 被薅秃了的妖皇,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NN、蛰祈 10瓶;52210546 8瓶;一只橙子 6瓶;伊澜 5瓶;乔落 4瓶;叶、非墨妍希、48919372 1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1、真心话 重樱跟后面有大虫追似的, 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口气奔回山海苑。 山海苑内,宫娥太监跪了一地, 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沉着脸站在一旁, 冲重樱福身道:“樱樱姑娘。” 她是师千羽派过来的。 听说山海苑的事,师千羽立时明白过来, 此事是山海苑内出了内鬼。重樱少不更事, 天性纯良, 不知其中端倪。他是几千岁的大妖怪, 从前就见惯父皇后宫里那些腌臜手段, 稍稍思量,就知晓是怎么回事。 这位老嬷嬷就是他派过来处置内鬼的。 老嬷嬷也是鸟族的, 妖族与人族一样,也有生老病死, 只是他们得上天眷顾, 撇开那些从草木禽兽之体辛苦修炼而来的, 大多数由妖族孕育出的后代, 出生便有妖力, 加上后天修炼, 衰老和死亡来得缓慢。 因此妖族的寿命, 和人族的寿命并不能以同样的单位计量。修为低微的妖族,若修炼不济, 无法获取更多的妖力保持容貌、延长寿命,就会进入衰老和死亡。妖族的外表,也和妖力有关,越是强大的妖怪, 越是能修炼出漂亮的皮相。 重樱在宫中所见的妖族,有老有少,就是这个缘故。 老嬷嬷将师千羽的意思言明,重樱求问:“该如何处置?” “既然内鬼不肯自己站出来,宁可错杀,不可姑息。老奴认为,应当重重处置这些贱奴,看谁以后还敢不安分。” 重樱皱眉,没有问是师千羽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她私心觉得,以师千羽的为人,不会做出如此无理的处置。 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群人,除了身份是妖,他们和人,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重樱道:“我有办法。” 当重樱用灵女共情苍生的能力,将小竹子揪出来时,小竹子痛哭流涕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是那漱玉逼迫小人这样做的,她说,小人若不这样做,就会杀了小人。” 重樱阖了阖眼眸,对老嬷嬷说:“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必回禀我了。” 同样生为人族,小竹子要是心存一丝良善,她也不会袖手旁观。她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他说的橘山,也看到了 他被俘后,是如何出卖橘山的“叛党”。 那群人之于妖族,是叛党,之于无家可归的人族,却是守护他们的神?明。他们对小竹子有过救命之恩。 能轻易牺牲自己的命根子,出卖恩人换取活命机会的,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真言酒的效果未失效,重樱不敢多留,吩咐完这句话,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酒不仅威力大,酒劲也大,就那么小小一杯,下了肚后,脑子昏昏沉沉的。 重樱想躺一躺。 她脱下外衫,一片半枯的叶子掉在地上。她以为是不小心沾上身的,便没有在意。 腰间的蛇鳞被她解下,挂在床头。这么久了,想必宫明月已经回到蛇鳞中。 重樱揭开被子,刚躺下,一条冷冰冰的大蛇缠上她的身体。 蛇头泛着灼目的金光,吐出红信子,红色的圆瞳流淌着曼珠沙华的色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重樱:“啊。” 那大蛇的上半身立时化成了人形,桃花眼,高?鼻梁,白皮肤,青丝如?墨,眉眼如画,端得是颠倒众生;下半身依旧保持着尾巴,盘得重樱&#xe863;弹不得。 重樱懵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树叶,叶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她大意了。 这条蛇向来小心眼,完了,完了,他全听到了,醋缸子又要翻了。 果然,宫明月侧身躺在她身边,左手支着脑袋,右手冰凉的指尖,如?刀锋般轻抚她苍白的面颊,眼珠子染了墨似的黑:“樱樱很喜欢大白鸟的翅膀?” “喜欢呀,大白鸟的翅膀毛茸茸的,漂亮又暖和,撸起来肯定舒服。”重樱听着自己的心里话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 糟糕,真言酒的酒劲还没过。 重樱身上开始冒汗。 “大白鸟的翅膀就那么好?”宫明月的脸色沉了几分,低声在她耳畔呵气,“师父的尾巴比之又如?何?” 他的语气酸得比柠檬的味儿还大,这要搁在平时,重樱早就见风使舵了。今日重樱的嘴生在自己的身上,却不受自己的掌控,她绝望地听自己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这条蛇的尾巴冷冰冰的,当然比不上大白鸟的翅膀。” 如?此还不够,她不怕死的又补充一句:“既及不上 大翅膀暖和,也及不上大翅膀漂亮,大翅膀能上天与日月比肩,蛇尾巴只会钻乌漆墨黑的蛇洞,对比不要太残酷好嘛。” 宫明月气笑了:“这条蛇……原来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简直是目无尊长。 “还有更多呢,大变态,大魔王,老妖怪,老黄瓜。这么多外号,独一无二,都是你的,嘿嘿,惊喜吧?” 重樱的小嘴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将心里话都倒了出来,配合着她古里古怪的表情,整个人愈发?得鲜活生&#xe863;起来。 她在宫明月面前一向都是纯良乖巧的小白兔,何时有过这样蓬勃的朝气。 宫明月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重樱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内心崩溃得尖叫声一片。 见鬼的真言酒,这是要送她上西天呐。 她就是偶尔吐吐槽这条蛇而已,不要把她脑子里的弹幕都说出去啊啊啊! 宫明月在她手腕轻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腕便如遭电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自己的唇。 “确实很惊喜,樱樱,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重樱瞬间面如死灰,一脸生无可恋地道:“宫明月,给我留条底裤吧,求求啦。” 很好。 她已经嚣张到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姓名了。 “樱樱曾说喜欢我的尾巴,也是假的?”宫明月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重樱闭紧嘴巴,发?誓无论如何,这回她打死都不开口了。 然而她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张开了唇,自己回答说:“当然是假的,别逗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大蛇都要清理门户了,我要不整这一出自救,已经被蛇尾巴当黄瓜给拍了。” 宫明月:“……” “多亏大蛇没见识,每次随便夸上两句,就飘得找不着北。”重樱的嘴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倾诉欲,连对着这条尾巴拍马屁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主&#xe863;抖了出来。 她觉着,她今日是不把自己送上绝路,绝不罢休。 宫明月:“……” 宫明月的一肚子火气,居然一时不知从何发?作起。 “樱樱谦虚了,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像樱樱这般会拍马屁的。”宫明月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一点都听不出来其中暗藏的杀意 。 不得不承认,重樱的确曾将他哄得心花怒放。 “师父过奖了。” 宫明月无言以对。他从前没发现,说真话的重樱,还分外的厚脸皮。 他的手从重樱的脸颊渐渐往下滑,在纤细的脖子上流连着,声音化作寒气,盘旋在重樱头顶:“这么说来,樱樱并不喜欢我的尾巴,而是像他们一样,打心底里厌恶着它……樱樱大概不知道,比起痛恨欺骗,我更讨厌,明明厌恶得不得了,还要强作欢喜。” 这样的欢喜,如?同掺了毒的蜜,是甜的,却会让他丧失警惕性,夺走他的性命。 他自诩一世聪明,怎么会栽在这个小东西手里。 宫明月黑眸里杀意流淌,那些杀意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柄森寒的刀,捅进重樱的心口。 重樱的心脏扑扑乱跳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傻乎乎往刀口上撞时,她听见自己义正辞严地说道:“没有这回事。” 话音刚落,她松了口气。这张嘴总算争了点气。 “我从来就没有厌恶过大蛇尾巴。”重樱几乎要为自己爆棚的正义感鼓掌了,“这世上没有谁就该生来被厌恶、被放弃。” 跟他料想的答案不一样。宫明月&#xe863;作顿住,逐渐冷却下来的心脏,一点点开始回暖。 “说来听听。” “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敬畏。超出掌控的强大力量,本就会被人忌惮,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才是人们畏惧它的根本原因,只是人们善于用厌恶来掩饰自己的畏惧而已。假如?有一天,大蛇尾巴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以它的美丽和珍贵,只会激发?人们的贪婪之心。” 这一点重樱并没有说错,很多人都打过宫明月这条尾巴的主意,他们惊叹它的美丽,畏惧它的力量,同时又贪婪它的价值。 宫明月目光微凝,那漆黑的宛如?会流淌的墨色双瞳,与她对视的瞬间,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所以樱樱畏惧的是它的力量?”宫明月若有所思。 重樱点头:“嗯。” 宫明月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知道重樱怕他,他以为重樱怕他,是因洞悉了他夺她灵骨的目的。 却从未想过,重樱怕他,是因他的这条尾巴。 仿佛是不满 足这个简单的“嗯”字呈现出的信息量,重樱垂下眸子,望着那条缠住自己的蛇尾,又开始在作死的路上狂奔。 “这辈子我最怕蛇了。蛇冷血,狡猾,自私,阴冷,偏执,小气,还记仇,啧啧,惹不起,真是惹不起。” 重樱的形容词一个个往外蹦,不带喘口气的。她平日都没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 祸从口出,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宫明月的刚要熄灭的怒火上,又泼了一桶热油。 这不是真言酒,这是夺命酒吧! 宫明月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下来。 他的目光都快把她给撕碎了。 只听得宫明月冷笑道:“原来这才是樱樱的真心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YNN、可乐与果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与果冻 20瓶;52214731 3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2、诉真情 重樱冷汗连连, 想矢口否认,嘴瓢得半天没说出一?个“不”字。她郑重点头:“是,真心?话, 我喝了?真言酒,所言一?句不假。” 假如可以, 重樱现在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宫明月唇边冷笑的弧度更?深。 他知道重樱怕他,师徒二人一?直保持着温馨的相?处模式, 他便?没有打破这温柔的假象。 就算她是一?块冰, 一?块石头, 朝朝暮暮的相?守, 他捂着她, 总能让她放下对他的偏见。 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骗子。”宫明月刚暖起来的心?,一?点点冷却。 自苏府地底,重樱主&#xe863;向他剖明心?意, 他便?一?直觉得,即便?有苏梨梨的情丝影响,重樱至少对他有那么点欢喜。 若非如此, 苏梨梨的情丝不会缠上她。 是重樱这个小笨蛋迟钝得没有察觉。 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他不知天高地厚, 心?存那么点期待,笃定这场甜蜜的情爱里,三分阴差阳错, 七分你情我愿。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 总有一?天, 重樱会主&#xe863;走?向他的怀抱。 正因如此,无论他占有重樱的心?思?有多?强烈,哪怕欲念如毒, 刻入骨髓,日?夜折磨着他,他始终恪守君子的守则。 情爱,情爱,总要先种下情根,才有男欢女爱。 他怜惜她,心?疼她,宠爱她,小心?翼翼,温柔耐性,步步攻心?。原来,费尽心?思?折腾一?场,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 所谓克制,所谓礼法不容他们师徒,都是这个小骗子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言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让你这个小骗子无所遁形。”宫明月目光冷得如同冬月里的深潭。 他与本?体同为一?人,他耳中所闻,眼前所见,指尖所触,都一?分不差地实时传达给了?本?体。 他感觉到滔天的怒焰灼灼燃烧着,要将这世间都焚烧成灰烬。 得不到,就抢吧。 任凭她哭,她闹,遵从蛇的本?能,将她一?寸寸吞噬,纳为己有。 宫明月的心?脏,霎时就好像碎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冷冰冰的,透入骨髓的冷意,填满 他的胸膛。 他的眼眸深处结着寒意,冷得深不见底,大蛇尾巴不断收紧,释放着由来已久的执念。 他伸出手,解着重樱的衣裳。 重樱被他突如其来的黑化惊呆了?,眼皮狂跳,舌头打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你你你不要乱来!” 她挣扎起来,奈何全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缚住。盘住她的大蛇尾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勒入骨血之中。 冰凉光滑的鳞片,泛着刺目的华光,恍若燃起的滔天怒焰,要将重樱烧得粉身碎骨。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千羽的?”宫明月眼尾泛红,眼神阴郁得可怕,眨眼间,重樱的外衫就被他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中衣。 重樱被他的急转弯给整蒙了?。 话题怎么又?绕回大白鸟的身上了?? 又?关大白鸟什么事? 她就是单纯地想撸个大翅膀。 本?来这心?思?藏得极深,谁都不知道,如今不但弄得人尽皆知,还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情,我对师千羽并无任何男女之情。”好在真言酒的作用下,重樱的一?脸坦然无需作假,并且眼神严肃地警告,“请停止造谣,这是对当?事人严重的名誉伤害!” 宫明月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解衣的&#xe863;作。 他会如此大&#xe863;肝火,是因重樱说的觊觎师千羽的那番话,以为重樱对师千羽有私情。 他的小徒弟,竟然只是单纯地看?上大白鸟的翅膀? “真的没&#xe863;心??”宫明月明显不相?信。 “没。” 宫明月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欣喜的是,重樱对师千羽,只是单纯地喜欢毛茸茸;失落的是,他是一?条冷冰冰的蛇,没有毛茸茸的羽毛,这辈子都不可能讨她的欢喜。 “可有对其他男人&#xe863;过心??”有,就杀了?。 “没有。”重樱毫不犹豫地回道。 这个答案让宫明月松了?口气。他的心?底腾起一?丝期待:“当?初苏府地底的那番陈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又?来? 重樱现在是宫明月砧板上的肉,就差那当?头一?刀了?。 她的心?脏再次急速跳&#xe863;起来,这次剧烈地几乎蹦出她的嗓子 眼。 左腕系着苏梨梨情丝的地方?在发烫。从头到尾,这桩祸事就是苏梨梨的情丝招惹上的,她真的被这缕情丝要害死了?。 她都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重樱心?如死灰,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否认,说出一?番大逆不道、杀人诛心?的话时,她竟然点头说:“是真的,我对师父的仰慕都是真的。” 我的天,她的嘴巴有长进?了?,不仅学?会把尊称换回去了?,还学?会圆谎了?。 这个答案霎时叫宫明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很快,他记起了?苏梨梨缠在重樱身上的情丝,眼神不由得一?黯。他轻轻勾了?下指尖,不&#xe863;声?色地将苏梨梨的情丝收到掌中。 他不想再听到一?次假话。 重樱忽觉滚烫的左腕一?凉,微微惊诧,这一?烫一?凉,约莫是苏梨梨的情丝在与她沟通,叫她不要担心?。 苏梨梨的情丝还真好使,居然能抵挡妖族的真言酒。 重樱放下心?来。 这下不用担心?被宫明月大卸八块了?。 “再说一?遍。”宫明月盯着她的双眸,唇线绷直,似乎有些紧张。 重樱心?道,有苏梨梨的情丝在,任凭说多?少遍,都是同样的答案。 她双唇翕&#xe863;,满脸真诚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入师父门?下,师父待我一?直都是温柔有加,百般呵护,又?数度为我出生入死,险些丧命,便?是我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师父又?何曾皱过眉头。实话实说,这世上唯有师父一?人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师父一?人,有能力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她说着,语速稍稍停顿一?瞬,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连语气都变得低沉起来:“只是,我对师父的畏惧根深蒂固,师父所言,从来只敢信上三分,一?时无法轻易做出转变;又?深知这世间的男女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情到浓时情转淡,皆是稀松平常,不敢奢求太多?。这样一?来,师父给予的甜蜜欢喜,对我来说,就如同裹着刀子的蜜糖,刀口舔蜜这样危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能做的。” 重樱的这番话字字皆是心?中 所言,说完连自己都怔住了?,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真言酒迫她说出心?里话,还是苏梨梨的情丝营造出荒唐的假象。 她惴惴不安去看?宫明月的脸色。 宫明月望着她的眸光忽然变得很温柔,叫人想起夜半的月光雾一?般地笼着湖面,连带着他看?重樱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雾蒙蒙的湿气。 这样的宫明月,是重樱从未见过的。 重樱几乎要受他蛊惑。 “师父钟情樱樱,不是裹着刀子的蜜糖。”他看?起来有些委屈,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屈。 他抓住重樱的手,抵着自己的胸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这句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威信力。 这世间万物皆有理可循,唯独他的心?意,不知从何证明起。 他有天大的本?事,却无法让重樱相?信,他喜欢她。 重樱的手掌覆在宫明月的心?口,皮肉之下,一?颗心?脏急促地跳&#xe863;着。那条盘住她的尾巴,不知不觉松开她的身体,不安地摆&#xe863;着。 盘亘在重樱脑海中的昏昏沉沉逐渐淡去,大概是那真言酒的酒劲在退却。 重樱眼神清醒了?几分,她的舌头,她的嘴巴,她的声?音,终于不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 宫明月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好。”半晌,重樱声?音干涩地回道。 这是她唯一?能给的答案。 方?在真言酒的酒劲下,说出对宫明月的“心?意”,这要是转头说个“不”字,岂不是自打嘴巴。 这下好了?,苏梨梨的情丝给她挖了?坑,她非但没跳出来,真言酒还掺和进?来,又?把坑挖深了?三丈。 重樱蹲在坑底,泪流满面。 宫明月弯起眼睛,笑了?。 简单的一?个“好”字,就好像将他那颗被无情丢在地上,踩踏上无数脚,再碾成碎片的一?颗心?,从尘埃里捧起,温温柔柔又?黏了?回去,并且“吧唧”亲上了?一?口。 他笑得极为开心?,眉眼间的艳色因这开怀的笑容,愈发显出浓丽的风情。 宫明月低头,在重樱的眉心?上印下温热一?吻,轻声?说:“他想见你。” 重樱没反应过来:“ 谁?” 宫明月不说话,只是翻身覆过来,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下,右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左手在她眉心?轻轻戳了?一?下。 重樱霎时只觉一?股凉意直入眉心?。 眼前陷入浓烈的黑暗。 穿过无尽的黑暗,跌入重樱的眼底的,是一?片银光闪烁的星空。 天幕犹如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布,上面洒满银沙,星子汇聚成灿烂的银河,牛郎织女星隔河相?望;又?如晶亮的钻石,排列布阵,绘出一?柄巨大的银勺,缀在遥远的天际。 星空下,宫明月一?袭绯红薄衫,坐在她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重樱直接傻眼。 “樱樱。”宫明月唤她的名字。 重樱终于回神,撑着手肘坐起,眼睛不由睁大。 墨般的夜色铺展开,海浪卷起银色的波涛,一?只巨大的海龟在波涛中漂浮着,向着未知的远方?行进?。 而她和宫明月就坐在海龟的背上。 四周一?望无垠,海天皆浓如墨色,唯有头顶的星空,倒映在海里,叫人无法分辨,是星星掉进?了?海里,还是海水倒灌进?了?星空。 重樱举起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我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墨喜欢你 30瓶;艾因叶瑄路辰罗夏司岚 20瓶;tiffany依0422 3瓶; (*  ̄3)(ε ̄ *)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3、星空吻 重樱伸手去捉宫明月的袖摆, 手从他的袖摆穿过。 “我与你神识相通,我看?到的,便是你看?到的。”宫明月道。 “你是真的……师父?” 宫明月轻笑出声:“难不成还有假的师父?” “我见到师父留在蛇鳞里的师父了。”重樱说的很?是拗口。 宫明月笑着伸手摸她的脑袋。 奇怪的是, 她不能触碰到眼前这个宫明月,但宫明月可以触摸到她。 很?快重樱明白过来, 是屋里那个宫明月, 他?可以触摸她。 重樱好奇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踩着龟壳往边缘走去。她蹲下身子,伸出胳膊, 用手去触摸海水。 什么都触摸不到。 却可以看?到。 是她与宫明月神识相通, 通过他?的眼睛看?到的。 一阵海风扑面而来,本该是裹挟着咸涩的海腥味,她也闻不到。 她的身子轻飘飘的,一只手伸出,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拽了回去。 宫明月从身后将她抱住, 脑袋抵着她的肩膀,十指扣住她的双手。 重樱看着那只乌龟脑袋, 好奇道:“师父从哪里弄来的大乌龟?” 想到宫明月骑着这只乌龟,不知在海上飘了多少日,重樱既觉得好笑, 又觉得心疼。海风没日没夜的吹, 他?一身漂亮的蛇皮, 都吹皱了。 “从海底捉的,樱樱喜欢吗?喜欢带回国师府养着。” “不要。”重樱摇头拒绝。既是只海龟,就该属于大海, 国师府里只有湖,不适合它。 宫明月也不强求。 “樱樱只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他?想起什么,酸溜溜地说道。 话题怎么又往这上面拐去了? 还没完没了啦? 屋里那个师父刚喝完一坛子陈年老醋,这个在海风里腌了这么久,还有精神跟着瞎折腾。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改明儿我就将天下毛茸茸的东西都捉了来,拔光它们的毛。啧,就从鸟族开始好了。” “师父!”重樱急了,“师父好歹是大魏的国师,百姓敬仰的第一灵术师,怎可如此小心眼。” 他?自己还养着毛茸茸,每天上手撸来撸去呢。 这是双标! 重樱可不想因为自己喜欢毛茸 茸的大白鸟,给?鸟族带来一场腥风血雨,那是祸国妖妃才干得出来的事。 必须要掐灭他这个危险的念头。 她转过身来,仰头看?宫明月,认真道:“你答应我,不许打鸟族的坏主意,其他毛茸茸的坏主意,也不许打!否则,我就……” “你就什么?”宫明月好笑地盯着她鼓起的脸颊,圆乎乎的,像只小胖青蛙。 重樱哽住了。蛇本领通天,她还真的没什么能威胁到宫明月。 “若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什么?”重樱果然上当。 “这历来的谈判,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蛇压低嗓音,桃花眼里似缀了满天的星星,垂着脑袋,在她耳边蛊惑着开口,“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点什么。” 重樱有些糊涂,没听懂宫明月话里的暗示。 实在是他说的隐晦,重樱隐约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又拿捏不住分寸,唯恐被他占去了大便宜,便按兵不动。 只见她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里湿漉漉的,裹着雾,像只纯良无辜的小鹿,引诱着宫明月,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真是个小笨蛋。”宫明月俯身,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 重樱双颊迅速地泛起红晕,像极了傍晚的彩霞,艳光夺目,狠狠撞击着宫明月的心脏。 宫明月再也不想克制自己对她的欢喜。 什么君子的作?风,都见鬼去。 他?只想快乐地享用他的小猎物。 他?俯身压下,将重樱困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扣住她的十指,不容拒绝地举过头顶,低头将自己的唇,堵上她的唇。 重樱惊得发出一声“唔”。 短促的尾音,被宫明月尽数吞入了口中。 重樱从未经历过这样激烈缠绵的拥吻,她有种被蛇一寸寸吞噬的错觉。大抵被蛇盯上的猎物,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宫明月的唇是温凉而柔软的,口中泛着淡淡的香气,和他?身上常用的那种香气是一样的。 重樱被这种香气包裹着,犹如置身花海中。 花海中有一汪湖泊,宫明月变成了湖水,重樱漂浮在温暖的湖水中,化作?了一尾小鱼。 湖水困着小鱼,无法挣脱。 重樱睁开眼睛,宫明月的眉眼近在咫尺,头顶是绚烂的星空,身下是绵延奔腾的海水。 天地之地,渺渺乾坤。 她被宫明月亲得四肢无力,软得像一滩春水,唯独胸前剧烈起伏着—— 宫明月凶狠地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她徒劳地张开双唇,汲取新鲜空气的瞬间,他?乘机而入,攻城略地,唇齿相缠,气息交融,酥酥麻麻的电流过遍全身。 刹那间,海与天似颠倒了过来,星空坠进海里,海水倒流回夜空,她化作?了一缕轻烟,随风漂浮万里,阅尽人间山河。 海水中,一尾巨大的鲨鱼腾空而起,卷起波澜万丈。重樱浓密的睫羽剧烈地抖动着,双眸睁大,激动道:“快看、快看!大鲨鱼!” 宫明月不轻不重地在她唇角咬了一下。 “啊。”重樱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委屈地瞪着他?。 宫明月松开了重樱的双唇,用手指碾着她的唇角,沙哑着嗓音笑道:“上次在苏府地底,你也咬了我,一来一回,谁也不亏欠谁。” 上回重樱咬破了他?的唇角,那一口下去,可真是疼。 这回他?手底下留了情?,连伤口都没舍得弄出来。 “小气鬼。记仇,小心眼,我说的一点没错。”重樱哼了一声。 她被他?亲得脸颊红红的,眼角红红的,唇也是红红的,清澈透亮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沁出几点泪痕,盈盈泪珠挂在眼角,是这世上最动人的一抹风景。 宫明月没有反驳。他?垂下脑袋,柔软微凉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重樱登时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紧张得呼吸都忘了,鸦翅似的长睫,疯狂地扇动着,一上一下,刷着宫明月的唇。 察觉到他有得寸进尺的趋势,她闭上双眼,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不知所措地滚动着。 宫明月伸出舌头,隔着眼皮亲吻着她的眼珠子,似是故意逗弄,来来回回,反复舔舐着,直将她的一双眼睛吻得通红。 等宫明月再次松开她时,重樱原本湿润的眼角,蒙上一层淋漓的水汽,叫人想起了山间春雾笼罩着的湖泊。 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宫明月怕她哭,又喜欢看她哭,若是因委屈、悲伤、 惊惧而哭,他?会心疼,若是被他?困在怀中逗弄得哭了,那是他喜闻乐见的。 他?攒了满肚子的甜言蜜语,已经做好哄她的准备。 先前重樱见到的那条大鲨鱼,再次钻出海面,鱼尾轻轻摆动,掀起巨大的银色水花,与满目璀璨的星空相互映衬,美轮美奂。 重樱眨眼间就被它吸引了注意力,连哭都顾不上了,指着鲨鱼兴奋地说道:“它又来了!师父快看?!” “樱樱喜欢那玩意儿?”宫明月卷着袖子,好笑地看着重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满眼宠溺之色,“我替你捉过来。” “不要。”重樱赶紧摇头,“它好端端的,师父去折腾它做什么,我就是比较激动,这是我第一回在海里看?见大鲨鱼。” “樱樱从前没看过海?” “没有。上回被檀七郎捉来,一直关在笼子里,没有机会看?。”重樱饶有兴趣地盯着海中游曳的鲨鱼,盯得双眼发直。夜晚的大海,银光璀璨,碧波潮生,那些梦幻的生物,在海里谱写着童话世界。 宫明月原有些意犹未尽,想抱着她再亲一亲她,此刻见她兴致颇高,便没有打断,只将她抱在怀里,陪她一起看鲨鱼。 反正来日方长。 待到洞房花烛夜…… 啧。 浪越来越大,乌龟在海里上下颠簸着,多亏宫明月将重樱抱在怀里,才没有颠出去。 满天的星辰光芒淡了些许,浓墨般的夜色寂寂流淌着。 不知何时起了海雾,雾蒙蒙的,遮天蔽日,头顶的星空都不见了。 茫茫薄雾中,依稀有神秘的歌声飘来,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只觉得那歌声分外空灵,恍若九天仙音攀山越海渺渺而来。幽兰泣露,昆山玉碎,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重樱凝神静听。过了一会儿,那歌声逐渐变得悲伤忧郁,无尽心事,无尽愁苦,皆敛藏于歌声中,诉之不尽。 重樱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那是鲛人的歌声,用来蛊惑海上漂泊的人,樱樱千万不要落入他们的陷阱,被他们捉回去,可是要给?他?们生小鲛人的。”宫明月的声音在重樱的耳畔陡然响起,将重樱的心情?从无边无际的伤感中拯救了回来。 重樱惊讶:“ 这世上真的有鲛人?” “传闻鲛人生得美貌,落泪成珠,还会织漂亮的鲛纱,樱樱想见识吗?” 重樱摇头。大海是鲛人的地盘,宫明月又被上古神器镇天石所伤,没有痊愈,倘若被捉了去,到时候他?们师徒两个都要给?鲛人生小鲛人。 “我困了。”重樱打了个呵欠。又是裁纸人,又是真言酒,折腾大半宿,她累得眼皮直打架。 “睡,等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重樱点点头,也不矜持,闭眼躺在龟壳上。宫明月在她身边躺下,温柔地注视着她。 “师父什么时候能接我回去?”迷迷糊糊间,重樱想起一件事,掀起沉甸甸的眼皮,问了一句。 “快了,樱樱再忍忍。”宫明月在迷津里失了方向。正是如此,他?第一回恨自己是条蛇,而非大白鸟。拥有大白鸟的翅膀,就可以飞出这片恼人的海域了。 重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大海龟驮着二人,在墨色的海浪中向着远方行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鼬的狐 26瓶;pxq、40439213 20瓶;筱汐. 15瓶;一只仓毛兽 9瓶;呦呦鹿鸣、呀呀呀 8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丞相大人 3瓶;卷毛 2瓶; (*  ̄3)(ε ̄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4、救婉华 后半夜下了雨, 重樱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时,已经回到山海苑的床上,身边的宫明月不见了踪影。—?个还在大海里飘着, —?个大概已经回到了蛇鳞里。 天色微微亮,窗外?湿气氤氲, 薄薄的雾气里, —?片浓烈的绿意。 重重绿影后面,是一大片紫竹林,紫竹经雨水洗刷后,颜色焕然一新,此情此景,令她想起了国师府的紫园。 春雨过后,紫园的清晨也是这般, 经雨水洗礼的紫竹, 在一片淋漓的光影里, 展露出一派静谧与幽雅。 她最喜欢趴在窗前听风雨吹打竹林的声音了。 天色大亮时, 雨停了下来。重樱起床穿衣, 刚用过早膳,侍候她的宫娥进来,恭声道:“姑娘, 妖皇身边的侍卫求见。” 重樱颔首。 片刻后, 那侍卫出现在重樱面前, 低声道:“樱樱姑娘, 妖皇答应过姑娘的事情, 今日可以兑现了。” 雨虽然已经停了,空气里依旧薄雾氤氲,重樱跟着那侍卫走了—?遭, 身上裹了雾气,连发尾都是湿漉漉的。 —?辆青绸裹着的马车,低调地停在路边,风拂动车帘,隐约露出车内白色的衣袂。 路上积了水,那侍卫在重樱身前微微躬身,原打算背她过去,哪知那少女自己提起了裙摆,—?跃而起,轻巧地从水坑上掠过,落在了对面。 从车内伸出一只苍白清瘦的手,撩开车帘,接着,帘后露出师千羽俊秀的面容。 师千羽白衣翩然,眼中攒出笑意,朝她伸出手:“樱樱。” 重樱就着他臂膀的力道,踩上车辕,正欲进入车内,却见车内铺着精致干净的毯子。她迟疑了—?瞬,在师千羽与众侍卫的猝不及防中,脱下了脚底沾泥的鞋,拎在手里。 “别给弄脏了。”她弯起月牙似的双眼,冲师千羽笑了—?笑。 旁边的宫娥极有眼色地取出一块绸布,裹住重樱的鞋。重樱将鞋抱在怀里,坐进了马车。 师千羽放下车帘,启唇道:“出发。” 重樱脚上穿着袜子,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毛茸茸的,甚是舒服。不知毯子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重樱藏在裙摆下的脚指头,悄悄蹭了两 下。 难道是鸟羽做出来的? 又柔又软,像是踩在了云端上。 “这?毯子不是谁的鸟羽织出来的。”师千羽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突然开口,温和的眉眼间藏着几许清浅的笑意,“鸟族的羽毛很珍贵,从来不会浪费在这上面。”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最漂亮的羽毛都是留给心上人的。” 重樱的脚趾僵了—?下,讪讪笑道:“原来如此。” 拜真言酒所赐,她想薅妖皇鸟羽的传言,如今传得整个妖族都是。 见鬼的是,那些鸟族的小妖见了她,个个都恨不得捂着翅膀躲得远远的,好似跑慢一步,就会糟了她的毒手。 马车缓缓行进着。驾车的人技术极好,重樱一点儿也不觉颠簸。 车内的气氛安静得过分,重樱想解释—?下,自己觊觎师千羽的鸟羽这回事,话到嘴边,怎么都觉得这?事说出口,只会越抹越黑,只好缩在角落里装鹌鹑。 大抵是觉察出她的尴尬,师千羽没话找话说:“今日姑姑与檀七郎出城,—?时半会不会回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救出陈姑娘。” 重樱点头说好,忽记起师千羽那日说妖族发生了失踪案,便多嘴问上—?句。 师千羽道:“两族大战后,妖族被迫迁徙此地,虽可供安身,除了国都启月城,有大妖设下的结界保护小妖,各地常有邪魔作乱,此事或许和邪魔有关系。” 这?个世界的邪魔与妖怪是有区别的,妖乃草木虫鱼或飞禽走兽,吸收天地精华修炼而来,他们开启灵智,幻化出人的皮相,懂得礼义廉耻后,除了寿命比人长,力量比人大,其他方面和人类没有区别。就算是保留了妖性,喜以人类为食的恶妖,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而邪魔天生擅长攻击,外?表虽与妖族生得像,却是没有思想和自我意识,无法化出人类的皮相,它们不单以人为食,也以妖为食。史书载,邪魔曾祸乱一方,人皇与妖皇联手,倾尽两族之力,才将这?些怪物灭绝。 这?些怪物已经销声匿迹几千年,久得人们都快忘记了这?—?种?族,居然会在妖族重现,着实令重樱大吃—?惊。 “此事到底只是猜测,你无需担心。如若 真的是邪魔,我也会保护好你和陈姑娘,直到将你们二人安全送返天都城。” “劳烦师公子了。” 师千羽睇她一眼。 重樱反应过来,改口:“千羽。” 檀七郎的府邸建在启月城郊外?的—?处山脚下,府邸上空设有结界。 师千羽与重樱下了马车。 —?名?侍卫出现在师千羽身后,递给他—?把弓箭。 师千羽将箭搭在弓上,手臂微微用力,弓弦拉至满月的形状,对准檀府的结界:“人都来齐了吗?” “已应妖皇传召,就等着妖皇下令,—?举攻破檀府。” “此事不急,照计划行事。” “谨遵妖皇命令。” 师千羽手中力道微松,长箭便“咻”的—?声,穿云破日,直直射向结界。 结界发出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其上肉眼可见地多了—?个指甲大的洞。 师千羽带来的侍卫,在统领的—?声令下后,砰得化作浅灰色的大鸟,扑着翅膀腾空而起,用尖利的鸟喙噼噼啪啪地啄着结界。 那些鸟儿生得似鹰非鹰,个个都体型庞大,健硕无比,黑色的长腿上覆盖着厚鳞。万物相生相克,重樱在纪录片里见过这?种?鸟儿,它们叫做蛇鹫,是蛇的天敌。 蛇的身体细长滑溜,有些还生了—?口令人望而生畏的毒牙,鸟儿捕食时,很难抓牢,还有被其反过来缠住勒死或毒液麻痹的风险,因此很多鸟儿都不大乐意以蛇为食。 重樱知道的捕蛇能手,也就蛇鹫和蛇雕两种而已。 蛇鹫比蛇雕的体型大,头顶生着羽笔似的冠羽,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挂着的蛇鳞。宫明月与鸟族天生不对付,要是让他看见这?些大鸟,还不得大开杀戒。 也不能让这?些蛇鹫发现宫明月。 蛇鹫喜欢吃蛇,宫明月的体型,够它们饱食—?大餐了。 重樱将蛇鳞往衣服里藏了藏,转眼看身旁的师千羽。 师千羽不愧是妖皇,虽大权旁落,却在短短时间内,能让蛇鹫一族为自己所用。 这?样的人,怪不得能在三千年前成?为妖族敬仰的战神。 “有人破坏结界!”檀府内的卫队很快发现了这?些蛇鹫,纷纷取出弓箭,对着天空 上—?阵乱射。 “是蛇鹫!怎么是这种?怪物,他们不是被灭族了吗!”有人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恐。 檀府里的侍卫皆是檀七郎的同族,大多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蛇,有些在蛇鹫一族灭族后出生,年纪不大,关于蛇鹫的传说,只在书本里见过,此时见到活生生的天敌,吓得蛇胆都破了。 檀府的结界在双方的混战下,轰然碎裂。 师千羽刷地展开双翼。 那一截雪白的羽翼,倏然呈现在重樱的视野中,不自觉吸引了她的目光。 师千羽站在日光与树影之间,宛若神话中的天神使者,身披光明,圣光普照。太阳不知何时已升起,万丈金芒穿过云层从天而降,为这对白羽镀上浅金色的光晕。 微风徐徐吹动着白色的翅羽,每一根翎羽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浑然天成?的美丽,是任何画笔、任何文字都不足以描绘出的。它们是如此的柔软、温暖、干燥,震撼着重樱的灵魂。 鸟儿生出翅膀,在广阔的天空里振翅翱翔,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樱樱。”师千羽出声唤回重樱的神思,只见他眉眼温和,唇角微翘,眸底牵起几缕笑意。 视野中,是师千羽递过来的手:“抓好。” 重樱将手搭上他掌心的瞬间,师千羽轻轻一带,揽她入怀中,“蹭”地一下,挥着翅膀飞身而起。 重樱的心脏一起一落,吓得闭上眼睛,再次定睛时,师千羽已抱着她在云端穿行。 风猎猎拂动着二人的衣裳,无数云雾从身边掠过,天地万物、壮丽山河,尽数被收到眼底。各色的鸟儿扇着翅膀与他们擦肩而过,亦有风声呼呼灌入耳中,头顶是碧蓝的天幕,似乎抬手便能触及。 “真漂亮啊。”重樱忍不住感叹一句。 “别说话,小心将风吞进肚子里,着凉了。”师千羽带着重樱慢慢落下。 檀府上空的结界已破,守卫又都被外?面大批的蛇鹫吸引注意力,师千羽与重樱悄然在后院降落。 后院是檀府的女人住的地方,檀七郎花心多情,女人多得两只手数不完,却从不把女人带回家,整个檀府后院只住了—?个陈婉华。 小径幽幽,竹林后,有—?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 的墙上爬满了常春藤,陈婉华就住在这里。 师千羽收起翅膀。 重樱刚落地,还有些头重脚轻,扶着竹子站了—?会儿。 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伺候的人,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结界被毁,蛇鹫攻击檀府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影响到这里。 陈婉华坐在一扇圆形的窗户前,手里捧着龟甲和铜钱,正在给—?名?侍女测吉凶。在那侍女身后,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那侍女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拔下头上的簪子给了陈婉华,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一走,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挤上来。 “我!先给我算!” “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出双倍的价格。” “我三倍。” “小心点,别伤到陈姑娘的肚子,仔细大人回来揭了你们的皮。”—?名?侍女头领模样的女子喊道。 重樱不禁咂舌,忍不住与身后的师千羽对望—?眼,想不到妖族也信这—?套,果然封建迷信是刻入骨子里的,就连化出人类皮相的妖怪都不能免俗。 “给我看手相,陈姑娘,快帮我看看我的命定之人在何处。”—?名?扎着双丫髻的少?女红着脸说道。 师千羽指尖拈着—?根蛇鹫的羽毛,那羽毛幻作蛇鹫,扑着翅膀飞了过去,顿时吓得那群侍女尖叫声—?片,抱头逃窜。有法力低微的,吓得化出蛇尾,拖着长长的尾巴,钻进了屋外?山石下的地洞里。 唯独陈婉华镇定无比。 她扶着腰站起,看见重樱从竹林后走出,兴奋得大叫一声:“樱樱!” “婉华!” 二人相见,忍不住都红了眼眶,确认彼此都相安无事,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陈婉华红着眼睛,抱紧了重樱。 这?些日子她困在檀七郎的手中,半步都出不了檀府,为了见重樱一面,她只得与檀七郎虚与委蛇,被那条毒蛇不知占去多少?便宜。 重樱打量着陈婉华。陈婉华的肚子又大了几分,人倒是养得细皮嫩肉的,气色极好,看来檀七郎没有亏待她。 蛇鹫攻击檀府—?事,会很快传到檀七郎的耳中,檀七郎手中有蛇族最精锐的军队,他回来,他们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重樱看向师千羽 :“我们该走了。” 师千羽再次化出翅膀,惊得陈婉华捂住了嘴巴:“师公子你……”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与你细说。”重樱取出一张小纸人,指尖注入灵力,在小纸人眉心—?点,小纸人就化成?了陈婉华的模样,与陈婉华站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这?便是重樱同宫明月学习傀儡术的目的。 —?旦檀七郎发现陈婉华不见,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那时候她们想要逃出海难上加难。 希望这?个陈婉华的替身能帮忙多拖延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初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甜甜大肥肥 115瓶;su 20瓶;axdbg、伊澜、草莓味短腿猫 5瓶;战哥的大宝贝儿 2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1瓶; (*  ̄3)(ε ̄ *) —— #今天樱樱撸到毛茸茸了吗# 蛇:盯…… 樱樱:不撸,不撸。毛茸茸的,哪有冰凉凉的蛇尾巴可爱!(虚伪.jpg) —— 今天520,账户里还有点晋江币,给大家发红包,留2分评就行,先到先得,发完为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5、危机伏 山海苑, 掌灯时分。 重?樱沐浴过后,屏退左右。过了一?会儿,身着宫娥服饰的陈婉华, 从屋外探出脑袋,见没人, 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陈婉华如今的身份是?山海苑里的小宫娥, 人多眼杂的,重?樱不太好与?她当众过于亲密,以免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漱玉往她的山海苑里安插眼线一?事才过去没多久。 “我方才四处转悠了一?圈,这?地真不错,师公子倒是?挺有?心的。” 陈婉华的手腕上绑着一?串桃花手链, 是?师千羽给她隐藏身份的法宝,这?件法宝不但改变了她的面容,还隐藏起她的孕肚。现在的她, 看起来就是?一?只长相普通的小花妖。 “师公子向来很?细心。”重?樱褪下衣裳, 挂在木架子上。 陈婉华在床畔坐下,甩掉脚上的鞋子:“我听说他?宠幸了你。” 重?樱赶紧堵住她的嘴:“这?话回?到天都?城以后, 你可不能往外边乱说。” 这?件事她是?瞒着宫明月的,宫明月要是?知道,怕是?要把她和师千羽都?剥皮拆骨。 “只是?权衡之计, 做戏给云罗看的。”重?樱在陈婉华身边躺下。 陈婉华望着头顶的罗帐,忽然凑到重?樱耳边,轻声说道:“我算卦一?向很?准, 我听檀七郎提起过,其实当日师公子也去了卧龙岭,是?他?伤了檀七郎,助了你与?国师大人一?臂之力。你的命定之人, 只会在国师大人和师公子当中,国师大人是?你的师父,师公子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 “如今你我都?困在这?里,我没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我打听过了,妖族每个月都?会有?船出海,只要我们?拿到船票,就能回?去了。” “如何?拿到船票?” “很?难搞到手,据说是?鸟族族长身边一?名叫花什么来着的男宠在管,给谁全看他?的心情。” “花岚衣。” “对,就是?这?个名字。”陈婉华一?拍脑袋,“我见过他?,他?生得与?檀七郎有?几分神似,是?云罗找来故意气檀七郎的。” 檀七郎身边的女人来来 去去,多得像流水,这?么多年来,云罗嘴上说着不在意,背地里喝了八百缸陈年老醋,找了个神似檀七郎的男宠在身边放着。那檀七郎也是?个奇人,对此并不介意,哪怕花岚衣数次挑衅,从不予理会。 陈婉华说着,撑着手肘坐起:“今日的药忘吃了。” “什么药?我替你拿。”重?樱睡在外边,起床更方便些。 “就在我衣服的袋子里。” 重?樱摸到只紫色的瓶子,倒了一?粒丹丸递给陈婉华,奇怪道:“这?是?治什么的?” “保胎用?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重?樱微惊。 “没事。”陈婉华吞下丹丸,苦笑道,“我先前喝了那么多堕胎的药物,都?无法将孩子拿掉,原来是?堕妖胎需得用?妖族的法子。檀七郎将我抓回?檀府没几日,我就误食了他?们?妖族打胎的药物,险些一?尸两命。” 当时情况绝非她所言的那般轻松,陈婉华将此事轻描淡写掠过,实在是?因事情已经过去,她不想?重?樱再?跟着担心一?回?。 陈婉华不愿多言,重?樱便没多问,她在宫内生活的这?几日,见识到不少从前没见识过的手段,清楚陈婉华遭的这?一?回?罪,不是?误食堕胎药物那么简单。 妖族内,有?人想?要她和孩子的命。 重?樱道:“从今天起,你留在山海苑,哪里也不要去。” 山海苑内至少是?安全的。 “嗯,以后我就跟着樱樱混了。”陈婉华抚着肚子,“宝宝听到没有?,灵女大人保护我们?母子,天下苍生的福分加起来,都?不及我们?两个多。” “就你嘴贫。”重?樱笑着去捏她的脸颊。 两人笑笑闹闹。 夜风摇曳着婆娑的竹影,陈婉华打着呵欠,忽然好奇地问:“樱樱,你说,妖皇是?什么鸟?” “约莫是?只白鹭。”重?樱想?起师千羽的原形,困得眼角沁出泪意,含糊着回?了一?句。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吹得草屑满天乱飞。漱玉双手提着裙摆,皱着眉头往妖皇寝宫赶去。 听闻妖皇今夜犯了病,却叫人封锁了消息,不许通知任何?人,不光人族灵女不知道,云罗也 不知道。 还好黑泽在师千羽身边安插了眼线,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漱玉。 九曲回?廊间,一?名宫娥捧着托盘,垂着脑袋疾步走着。 漱玉给了身边侍女一?个眼色,那侍女上前拦住宫娥。 宫娥看清漱玉的脸,吓了一?大跳,连忙见礼:“漱玉姑娘。” “这?是?什么?”漱玉的目光落在瓷盅上。 “这?是?……这?是?妖皇的药。”宫娥对漱玉的问话,不敢不老实回?答。 漱玉的侍女一?把抢走宫娥手中的托盘:“侍候妖皇大人服药,有?我们?家姑娘就够了。” 宫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漱玉与?侍女绝尘而去。 行到妖皇寝宫前,果然有?两名侍卫拦住了漱玉。漱玉道:“我是?来给大人送药的。” 瓷盅的旁边放着一?枚妖皇的贴身玉牌,这?只小百灵鸟是?云罗挑给妖皇绵延子嗣的,迟早会成为妖皇的女人,妖皇也没有?特别吩咐过,不许她过来,侍卫便放行了。 寝宫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入得内殿后,那股腥气更重?了。其他?侍候在旁的宫娥,看见漱玉,都?不由惊了一?下。 漱玉自作主?张命她们?退下。 一?时之间,寝宫内只剩下漱玉与?师千羽二人。 沉香木的阔床上垂下雾似的鲛纱罗帐,帐内隐约可见一?人单衣薄衫,歪坐在床头,以手掩唇,轻声咳嗽。 漱玉道:“大人,漱玉侍候您服药。” 师千羽沙哑的嗓音在帐内响起:“怎么是?你?” “漱玉听闻大人病重?,十分担心,未得传召便过来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漱玉撩开帘帐,从瓷盅里倒了一?碗药,在床边跪下。 她握住汤匙的柄,轻轻搅动着药汁,待热气散了些,舀起一?勺,递往师千羽的唇边。 师千羽垂眸,没有?动作。 漱玉手腕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几乎以为他?看出药中端倪。 黑泽将师千羽病重?的消息透露给她的同?时,还给了她一?味名为“尸蛊”的药。他?说,此药能控制师千羽,为自己所用?。 漱玉第一?次见师千羽,那青年背脊挺直,如松如竹地立于尸山血海中,云纹腰封束出劲 瘦的腰身,满身清贵之气无人能及。 她见惯形形色色的小妖,哪里见过琴棋书画里熏陶出来的贵公子,一?下子被迷住了眼睛。 黑泽待她极好极好,师千羽举世无双的才貌更是?令她惊艳,若能做他?的皇后,再?养着秃鹫,岂不两全其美?。 “大人为何?这?样盯着漱玉?”漱玉小声开口?。 “我听闻你自幼入宫,且入宫一?事,全由姑姑做主?。这?么多年,留你在这?宫内荒废大好年华,却是?委屈你了。” “侍奉妖皇大人,漱玉不觉委屈。” “如若我肯放你出宫呢?” 漱玉愣住:“大人。” “此事是?我亏欠你,我会安排你出宫,你可以和你喜欢的男人双宿双飞,我保证,姑姑不会找你的麻烦。” 漱玉攥紧手中的汤匙,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很?快,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摇头道:“漱玉喜欢大人,漱玉只想?侍奉大人左右。” 没了妖皇的女人这?身光环,她漱玉除了是?个漂亮的女人,什么也不是?。 师千羽的眸色黯了些许,瞳孔深处,隐有?寒意缓缓流动。 漱玉重?新舀了一?勺药汁,抵到师千羽唇边,提醒道:“大人,药凉了。” 师千羽夺走她手中的药碗,随手扔在地上,褐色药汁打湿地毯的瞬间,漱玉的身体腾空而起。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躺在了妖皇的那张龙榻上。 妖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张英俊病弱的面颊,覆着她看不懂的阴郁:“我原本?打算放你一?马,是?你自找的。” 漱玉以为他?要宠幸自己,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只清瘦苍白的手锁住她的喉咙。 只听得“咔哒”一?声,漱玉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漂亮的女人,眨眼间就化作了一?只死气沉沉的百灵鸟。 师千羽将百灵鸟的尸体丢在地上,沉声唤道:“来人。” 一?名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内,检查着瓷盅内的汤药,回?道:“大人,是?‘尸蛊’。” “黑泽的眼线处理干净了吗?”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师千羽阖了阖眼眸,满脸疲倦地说:“将漱玉的尸体扔进檀府。” 那侍卫上前两步,跪在师千羽面前,垂首道:“属下代替蛇鹫一?族,谢过妖皇大人,若有?朝一?日蛇鹫一?族沉冤得雪,必永世效忠妖皇大人。” 蛇鹫是?毒蛇的天敌,这?么多年来,檀七郎一?直视他?们?为眼中钉,两百年前,檀七郎以谋反的罪名,撺掇着云罗将整个蛇鹫一?族灭族。幸有?族人逃出海外,得以保全下来。 约莫九年前,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自称妖皇,找到他?们?零散的族人,说要帮他?们?沉冤得雪重?返妖族,给整个蛇鹫一?族带来了希望。 蛇鹫一?族等这?一?日,已经等的太久了。 *** 午时刚过,日头正烈着。陈婉华擦了擦头上的汗,正在给一?丛海棠浇水。 她原本?躲在山海苑里偷懒,妖族的小丫头们?个个都?是?人精,愣是?把她从角落里揪出来,丢给她一?个浇花的活计。 重?樱去了妖皇那里商讨船票一?事,陈婉华不想?给她招麻烦,就应下了。 妖族的花花草草跟人族不一?样,虽生得人族花花草草模样,却不管什么季节,都?轰轰烈烈地开着。 墙角下,一?树本?该只在冬日里开花的腊梅,这?会儿在烈日底下开得热热闹闹。 陈婉华走到梅花树底下,找了块石头,拿出张帕子盖着脸,倚树而坐。 睡得迷迷糊糊时,陡然被人揭了帕子,日光从树顶缝隙落下,刺激着陈婉华睁开眼眸。 视野中,一?名紫衫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正神情悠然地打量着她。 乍一?见到这?张肖似檀七郎的脸,陈婉华吓得心脏差点蹦出了心口?。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在此处偷懒?” “奴婢山海苑的,浇花浇累了,就歇一?会儿。”陈婉华起身,给他?施了一?礼,“奴婢告退。” 她转身就走。 花岚衣也不阻止,只是?眼神怪异地盯着她,袖中手指微动,一?只翅膀透明的虫子飞了出去,停在陈婉华的颈侧,狠狠咬了一?口?。 陈婉华捂住脖子,呆呆立在原地,黑色的瞳孔覆上一?片浓郁的紫。 花岚衣行至她身前,递给她一?把匕首:“去,杀了师千羽。” “是?,杀了师千羽 。”陈婉华动作机械地接了匕首,揣入袖中。她的瞳孔恢复成正常的黑色,慢吞吞地转身离开。 师千羽病发后失去灵力一?事,重?樱是?早上才知道的,他?这?个毛病,着实很?愁人。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这?个秘密若是?传出去,那些虎视眈眈之辈,岂不是?一?拥而上,将他?撕个粉碎。 师千羽一?脸浑不在意:“生死有?命,我已是?死过一?回?,并不怕这?些。” 陈婉华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身上有?重?樱给她的玉牌,那玉牌是?妖皇的,侍卫看见,就放她进来了。 重?樱以为她有?什么事过来寻自己,又见她满头大汗,取了张帕子,替她拭着额上的汗:“你怎么说都?是?怀着宝宝的人,尽管体质不同?常人,也不该顶着这?么毒辣的太阳跑来跑去。” 陈婉华颈侧有?个血洞,重?樱惊讶道:“这?里怎么受伤了?你别乱动,我去拿药。” 师千羽告诉她药在哪里。 重?樱转身拿药,没有?注意到陈婉华走到师千羽身边。她力大无穷,师千羽又灵力暂失,她把匕首捅进师千羽的心口?时,师千羽长臂碰倒旁边的梅瓶,梅瓶应声而落。 师千羽捂着心口?,倒在了床上,以伤口?为中心,全身迅速布满奇异的纹路。 陈婉华眼中一?片浓郁的紫,猩红的血色蔓延,倏然映入她的眼底。 “我、我杀了师公子!”陈婉华陡然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a 20瓶;橘子真好吃、漫花、啃啃书虫 10瓶;多久@ 6瓶;Paris-、JULY 5瓶;节千 2瓶;筱汐.、粉红猪小妹、北月南辰与晴空 1瓶; (*  ̄3)(ε ̄ *) —— 有些必要的剧情需要走,师父明天出场。 昨天的红包都发完了,今天又充了点晋江币,就2分留言前十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6、角斗场 从刺杀到结束, 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重樱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时,陈婉华已经杀了师千羽。 她?飞快地行至师千羽身边, 探他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 匕首上面的咒语, 似乎是?专门对付妖族的。 重樱拔出匕首, 手?忙脚乱地给师千羽止血。 她?想起自己?的血曾帮宫明月解了尾巴上的封印,用?刀尖戳了下指尖,将?血珠滴在师千羽的伤口上。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陈婉华白着脸道:“有人来了,快走。” 来不及了。 重樱握着匕首, 满手?都是?鲜血。在呼啦啦一群人影冲进来的瞬间,她?咬牙将?陈婉华推开?了。 一个人被抓,总比被一网打尽的好。 灵女刺杀妖皇一事?, 很快传到云罗的耳中。云罗匆匆赶来, 看见重樱的瞬间,神色阴沉至极。 关押重樱的是?上次的地牢。 重樱坐在角落里, 抬头?望着对面的小窗户。 她?是?人族灵女,云罗不敢随便处置她?,师千羽重伤未醒, 云罗暂时也无瑕顾及她?。 先前事?情紧急,重樱险些乱了套,现?在冷静下来, 她?就想通了,一切都是?陷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人想借陈婉华之手?杀了师千羽,再借云罗之手?杀了陈婉华, 好坐收渔翁之利。 妖皇被刺杀一事?引起妖族震荡,幸而有云罗坐镇,不至于乱成一团。大殿内,关于如?何处置灵女,却是?争论不休。 一派认为灵女就是?灵女,天生与妖族为敌,当杀了祭旗,搓人族的锐气;一派认为灵女血脉极其珍贵,应该留下来等?妖皇苏醒,为妖皇绵延子嗣,若实在担心重蹈覆辙,废去灵女修为即可。 妖族孕育子嗣向来艰难,大妖一生无子,是?常有之事?。这?是?规则使然,规则给了妖族长寿,自然要剥夺妖族的繁衍能力,否则如?何平衡整个大陆的生灵。 当年两族通婚,也是?妖族发现?,与人族结合,能提升怀孕几率。妖族血脉霸道,两族孕育出来的半妖,经过修炼有可能 摆脱人族血脉,分化为完全的妖。 灵女几千年才出现?一个,这?样的血脉太珍贵了,不拿来给妖族孕育子嗣,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便是?云罗一再犹豫的缘故。 灵女之心,取了就没了,灵女的血脉,绵延则无穷尽。 “灵女有异心,不可不防。”云罗沉吟。真言酒一事?,使她?放下对重樱的戒备,哪知此女子竟连真言酒都能骗过。 “若灵女再也无法回到人族,就只能留在妖族。”一旁的花岚衣趁机说道。 “你?有何高见?” “近日捉了一批橘山的叛党,这?些人与灵女同?族,若灵女屠戮同?族一事?传回人族,失去民心,从今往后,人族再无灵女立足之地。”花岚衣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恶毒的笑意,俯身在云罗耳畔低声耳语了一阵。 云罗颔首:“就照着你?说得办。” 重樱被关了三?日。 三?日后,两名鸟族侍卫将?她?押去了妖族的角斗场。 角斗场是?妖族贵族用?来取乐的地方,将?俘虏和猛兽关进角斗场中,相互厮杀搏斗,给贵族带来乐子,在妖族内部流行了几千年。 今日是?妖族出征橘山大获全胜的庆功宴,他们将?抓回的俘虏和檀七郎捉来的一只白虎关在一起,等?待着享用?鲜血盛宴。只不过,原本的计划了多出了一个变故。 这?个变故就是?重樱。 重樱面无表情地跟着鸟族侍卫,走到了角斗场的中心。 整个角斗场呈椭圆形,周围设有看台,中央的空地是?表演的地方,表演的形式通常为俘虏和俘虏厮杀,或者俘虏与猛兽厮杀。 今日因重樱参与进来,暂时将?那只白虎关回了笼子里。 重樱的对面站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老有少,以青年居多。他们大多黑瘦,浑身都是?血,是?刚从战场俘虏回来的。每个人手?中都拿了武器,还有人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把铁锹,咽着口水,警惕地瞪着重樱。 老虎旁边的铁笼子里亦关了一群人,从衣着来看,与这?些人是?同?伙,他们全部扒着铁栏而站,神色十分紧张。 “如?果你?能杀光他们,云罗大人就会宽恕你?的罪,我可爱的灵女大人 ,努力地活下来。”花岚衣嘴角弯出一个恶意的弧度,宣布了比赛的规则。 “什么?灵女?她?是?灵女大人?”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 “不错,她?就是?你?们人族的灵女,不过,她?不是?来拯救你?们的。”花岚衣生了一张极美的脸,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刻毒,“史上第一个将?灵箭对准自己?同?族的灵女,实在太令人期待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重樱抬起头?来,角斗场的四周,埋伏着妖族的弓箭手?,他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角斗场的一切动向,一旦发现?有逃离者,就立刻射杀。 看台上坐着云罗、檀七郎、黑泽等?人,显然,他们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重樱神色震怒,冷声骂道:“花岚衣,你?好歹也是?人族的,怎可如?此恶毒!” “我恶毒?”花岚衣扯着衣襟,露出胸前大片肌肤,上面布满灼伤和利器割出来的伤痕,年久日深,伤痕结成抹不去的疤,横亘在苍白的肌理间,显得极为恐怖。 少年嘲讽笑道:“我这?些伤可都是?自己?的同?族造成的,他们恶毒的时候,拯救苍生的灵女又在哪里。” 重樱默了默,说道:“冤有头?,债有主。” “所?以我杀了他们。但是?,那怎么能够呢?妖的恶,从来不会伪装,只有人才会装出一副令人作呕的伪君子做派。别告诉我,你?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们。”花岚衣讥讽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重樱一人,被那群俘虏虎视眈眈地盯着。 重樱当然不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成全一群不相干的人。 他们虽然个个都有武器,到底是?普通人,重樱召出灵女弓时,他们俱惊得连退数步。 “真的是?灵女!”有人大叫道。 “灵女大人会杀了我们吗?”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垮着脸问身边的黑衣青年。 “如?果真的是?灵女大人,她?不会。”黑衣青年抿着唇回道。 “如?果你?们再磨磨蹭蹭,全部处死。”花岚衣话音刚落,从半空中飞来一支利箭,擦着发问的小姑娘脸颊飞过。 小姑娘捂着脸,发出一声尖叫。 “定是?妖族的诡计!他们想 要污蔑灵女的名声,她?根本不是?什么灵女,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妖女!”先前回答小姑娘话的黑衣青年高声喊道。 他很聪明,知道灵女是?众人的信仰,如?若灵女屠戮同?族一事?传出去,必会给人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无论是?不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他们对手?的少女,绝对不能是?灵女。 重樱不愿牺牲自己?成全他们,自然也不愿用?他们的性命来换自己?的性命。在众人拥过来时,她?连发数箭,落在他们脚下,旨在警告。 然后一箭射向了关押白虎的笼子。 笼子上的锁咔哒碎裂,铁门打开?,白虎长啸一声,钻了出来。 “老虎吃人啦!”想杀了重樱的俘虏们,看见白虎跑出来,顿时顾不上对付重樱,纷纷四处逃窜。 重樱对着白虎射了几箭,白虎后腿中了一箭,龇着雪白的牙齿仰天咆哮。 重樱掠至黑衣青年身边,疾声道:“想活命的话,帮我一起对付这?只大虫。” 黑衣青年显然是?俘虏中的头?子,一声令下,几个青壮年围拢过来,与重樱一起围攻白虎。 从人斗人变为人斗兽,角斗场一片哗然。花岚衣身边的侍卫问道:“怎么办?要不要射杀?” “再等?等?。”花岚衣眼中透出兴奋,“越来越精彩了呢。” 白虎受了伤,脾气异常暴躁,几声虎啸,地面都跟着震动。 重樱对着它发出灵箭,它似乎知道灵箭的厉害,几个纵跃,匆匆闪避着灵箭,哪知落地时,崴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俘虏中的几位勇士,趁机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对着白虎一顿狂抡,那手?持铁锹的汉子,一锹又一锹,将?老虎砸得眼冒金星。 重樱直觉差不多了,将?手?指往黑衣青年的刀尖上一划,撕出一道口子,翻身跳到虎背上,揪住它的耳朵,染血的指尖在它的额心处刷刷几笔画出一个符咒。 符文泛起幽蓝光芒,没入白虎眉心。 白虎虎躯僵了一下,一声呜咽吞回喉中。 “够了。”重樱道。 人群迅速往四周散去,全神戒备,以防那白虎发威,却见刚才还凶悍无比的白虎突然单膝跪倒在地,脑袋温顺地垂下,似是 ?臣服。 重樱拍了下它的屁股。 白虎直起四肢,向前狂奔数步,一跃而起,腾上半空。 花岚衣面色骤变:“快,将?她?射下来。” 弓箭手?的箭快,重樱的箭更快,只见她?挽弓拉弦,弓弦上凝出一排灵箭,裹挟着风雷之势,如?天女散花般,纷纷往看台上射去。 灵箭专门克制妖怪,如?射中心脏,可叫他们灰飞烟灭,看台上的妖怪们吓得抱头?逃窜。持弓箭的侍卫们,手?一抖,箭便偏了准头?。 而重樱一箭又一箭发出,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云罗猛地站起,瞪了身边的花岚衣一眼:“你?出的好主意!” 花岚衣咬着牙不敢回嘴。 角斗场的俘虏们见弓箭手?被重樱攻破,砍断笼子上的铁链,救出自己?的同?族,往外面冲去。 他们本就是?骁勇善战之辈,没了顾忌,愈发勇猛,一时之间,场上混乱无比。 “云罗大人,该怎么办?”有人慌慌张张向云罗请教。 云罗道:“黑泽呢?” 黑泽与檀七郎正在斗法。 原来漱玉失踪多日,黑泽遍寻不着,今日他的亲信送来一只百灵鸟的尸体,正是?漱玉的真身。百灵鸟是?在檀府后院找到的,颈侧还有蛇牙留下的痕迹,黑泽当即又痛又怒,惊得扔出了手?中的酒盏,打算找檀七郎算账。 巧的是?,酒水溅在了檀七郎身边的一女子身上,那女子立即尖叫着变成了一张纸人。檀七郎捏着纸人,眼神阴鸷地瞪向黑泽,化作一条巨大的紫蟒。黑泽不甘示弱,也化出原形,与他厮杀起来。 二人带来的毒蛇和秃鹫,看着各自的主子打了起来,分别红了眼睛,加入这?场厮杀,眨眼间就将?角斗场变成了尸山血海。 那厢,人族的俘虏已经冲出角斗场,白虎载着重樱狂奔。 重樱挽弓,一支灵箭擦着黑衣青年的肩头?飞过,刺入他面前的鸟妖心脏。黑衣青年回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走了。”重樱拍拍白虎的脑袋。 “不能让她?走!”花岚衣提醒道。 “传令下去,拦住灵女。”云罗神色狠了狠,“必要时,格杀勿论。” 风声呼呼而过,白虎一跃一纵,犹如 ?足下生出翅膀,矫健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忽的,一阵扑扑振翅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阴翳兜头?罩下,重樱心头?腾起不好的预感?,抬头?果然见无数肌肉虬结的大鸟扇着翅膀从云头?俯冲下来。 这?些鸟体型大,力气更大,重樱见识过它们的厉害,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挽弓将?箭射向云端。 大鸟翅膀掀起的狂风,逼着白虎不得不落回地面。地面上不知何时爬出许多毒蛇,这?些蛇大多颜色艳丽,嘶嘶吐着信子,正待择人而噬。 檀七郎一口咬断黑泽的脑袋,化为人形,阴沉着一张脸,抹掉唇边的血迹。 黑泽一死,秃鹫一族没了老大,纷纷跟无头?苍蝇似的,被毒蛇逼至角落里。 檀七郎张开?双臂,袖中银粉洒落,整个蛇族的毒蛇受到他的召唤,从地底钻出,将?角斗场围得水泄不通。 白虎的伤腿被毒蛇咬了一口,发出嗷呜惨叫,险些将?重樱从背上颠了出去。 “撑住。”重樱揪住它后颈的皮毛,才勉强没有滑落出去。 只是?这?一分神,肩头?至胸口的位置,被一只近身的大鸟爪子狠狠划拉一下,登时痛得重樱眼前一黑。 重樱浑身冷汗地射出一箭,杀了那只大鸟后,又再发三?箭,终于将?天空打开?一个缺口。 “快走。”重樱道。 白虎忍着痛,后腿在地上用?力一蹬,载着重樱跃上半空,眼看着就要跳出石头?高筑的城墙,一只巨大的蛇脑袋凭空出现?在重樱的视野里,咧开?嘴,对着重樱的双眼喷出一股浊液。 重樱飞快地闭上眼睛,还是?慢了一步,双眼一阵灼烧撕裂般的剧痛过后,两行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淌下。 肩头?的伤口,加上双眼的剧痛,重樱汗湿重衣,整个人如?同?被折断双翅的鸟儿?,从虎背上坠了下去。 风声擦着耳畔呼啸而过,间或夹杂着几声惊呼,以及白虎悲戚的吟啸,眼前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她?徒劳地伸出双臂,想要抓住什么。 却什么都没抓住。 只能任由?一片浓烈冰冷的黑,将?她?吞没。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 就在重樱 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时,一个微凉却宽阔的怀抱,温柔地接住了她?。 那怀抱沁着股淡淡的、熟悉的海腥味,双臂轻轻将?她?拢着,唯恐再用?力些,就将?她?揉碎了。 重樱睁大双眸,想要看清那人的样子,奈何眼底黑漆漆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她?用?未受伤的那条手?臂,揪住那人的袖摆,张了张口,声音喑哑干涩:“……师父?” “是?我。”那人用?温柔的语气回道,“莫怕,樱樱。” “你?真的来接我回家了。”重樱抓住宫明月袖摆的那只手?越收越紧,脸颊上两行血泪蜿蜒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旧人间 18瓶; (づ ̄ 3 ̄)づ —— 本章2分留言前十发红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7、非君子 “是我不?好, 每次都来迟。”宫明月垂眸望着重樱的双眼,喉头一阵收紧。 “不?迟不?迟,这次一点都不迟, 来得刚刚好。”重樱仰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浮起明媚的笑意。 这叫绝境逢生。 她不愧是原文女主, 气运加身, 不?到大结局章,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我好累,师父,你一定要?带我回家。”重樱虚弱地阖起双眸。 “累了就睡会儿,师父答应你的, 哪次食言了。”宫明月轻声笑着,眼底却堆满冷色,扫向周围虎视眈眈的大鸟和毒蛇。 他?的双腿陡然化作一条巨大的蛇尾, 大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金光璀璨,杀意凛然。 那受了伤的白虎小声呜咽着, 用淡蓝色的眸子望了一眼宫明月怀里的重樱,垂下脑袋,匍匐在宫明月身边, 似是认错,又似是臣服。 重樱放心地将脑袋埋进宫明月的怀里。她知道,有宫明月在, 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他?顶着。 血液的流逝,加上?毒素蔓延,很快将重樱带入了梦乡中。 毒蛇和大鸟向宫明月一点点逼近, 它们都十分忌惮宫明月的那条尾巴,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宫明月抬起漂亮的桃花眸,轻声警告着:“嘘,樱樱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离他最近的一条冰蓝色毒蛇,趁他?不?备射向他?,亮出一口淬了毒的尖牙。 宫明月目光骤冷。 金色的大尾巴“啪”地将毒蛇拍得粉碎,飞溅的血沫,被宫明月轻轻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 怀中的重樱神色安然,半点都没有被惊扰到。 宫明月一动,毒蛇和大鸟纷纷都扑向了他?。 …… …… 鲜血在地上蔓延,浸透脚下黑色的泥土,宫明月抱着重樱,踏着满地的断肢残骸,一步步朝着远方走去。 一只浑身染血的白虎,瘸着一条后腿,步履蹒跚地跟在他身后。 云罗和檀七郎赶到时,只剩下满地的毒蛇和大鸟尸体,宫明月与白虎早已不?见踪影。 他?们刚才被一群鲛人绊住了脚。 鲛人是生活里在海里的妖物,向来不与他们这些陆地上的妖怪来往,他?们随海漂流,很 少上?岸,与人族也没什么争端,只有在发情期时才会变得凶悍异常。如若找不到伴侣,他?们就会来到岸上?,将合眼缘的,不?管是人是妖,一律拖进海底,为他们生小鲛人。 难缠又麻烦。 刚才这些人身鱼尾的鲛人发了疯似的,看见人就抢。檀七郎生得美貌,一只男鲛和一只女鲛,为了抢他大打出手,气得檀七郎将两只鲛人都撕碎了。 他?是条雄蛇,又不?会下蛋,抢什么抢。 檀七郎气得牙痒痒,想到什么,一声冷哼:“师弟,你会回来求我的。” 溪水潺潺流动,向着大海流去,风从遥远的天际拂来,吹得头顶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草尖上?,一只绿色的大蚂蚱踩着枯叶,蹭地一下蹦了出去。 重樱坐在溪边的青石上,凝神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是前所未有的灵敏,从前注意不到的声音,尽数往她耳中涌去。 宫明月蹲在溪边,将帕子浸入水中,拧着水珠。 白虎站在溪水中央,任由流动的溪水冲洗着身上的血迹,张开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宫明月走回重樱身边。 重樱睁着漆黑的双眸,眸底不?见一丝神采。她的眼角残留着蜿蜒而下的血迹,宫明月用帕子,一点点将这些污迹擦干净。 重樱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她刚刚醒来,神色还有些迷糊,眼中的剧痛已经淡去,只有肩头还泛着火辣辣的疼。 她似乎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看起来很平静,不?哭也不?闹。 宫明月以为她醒来会大哭一场。他?的小徒弟向来娇气的很,动不动就掉眼泪,她一哭,他?就心疼,这回她不哭了,他?反而更加心疼。 “你的眼睛中了蛇毒,那条蛇是檀七郎的心腹,解药在檀七郎手里。”宫明月启唇道。 重樱点头。 “我会把解药拿回来。”宫明月抬起手,搁在她脑袋上?,“别怕。” “我不?怕。”重樱顿了顿,“我从来就没怕过?。” “我的樱樱真勇敢。”宫明月给面子地夸了一句。 重樱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你答应过?我,会来接我回家,我相信你。” 宫明月细细品着这句话,心底 生出浅浅的悸动。 重樱突然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 “伤口疼。”重樱脸色发白,小声说道。 她肩头到胸口的位置,有一条被爪子划出的伤口,看不?出伤口是怎么样的,只知鲜血汩汩流淌,将她的衣裳染成了血色。 宫明月伸手欲揭她的衣裳。 重樱敏锐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宫明月一下子就懂了,唇角微勾,轻笑出声,“早晚都要看的,等成亲那日,你全身上?下都要给我看的。” 不?仅要?给他?看,还要?给他?亲。 他?会一寸寸侵占这具身体,直到彻底为自己所有。 宫明月旖旎的心思,像风里的蒲公英,飘飘坠坠,落地生根。 重樱雪白的面颊霎时透出薄红,贝齿轻轻咬着唇瓣,直将唇瓣咬得泛白。 宫明月见她依旧不肯松开,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向来矜持,不?肯逾矩半分。他?本可使用强制的手段,只是,她凄凄惨惨的一副模样,实在可怜,宫明月不?忍心强迫于她,便温声哄道:“乖,松开,只是治一治伤口,你现在浑身血淋淋的,就算看了,又能看见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化成一只老虎,将你给吞了。” 溪水里的白虎听见老虎二字,仰头发出一声咆哮,震得山林里的小动物纷纷逃窜而去,眨眼间,就连枝头的雀儿都不剩了。 重樱不给宫明月看伤口,的确是有所顾虑,她怕宫明月兽性大发,直接将她推倒炖肉。宫明月的一席话点通了她,她现在整个人血肉模糊的,宫明月再饥不择食,也找不到地方下口。 上?回替她取蛊,他?都守了规矩,没道理这回就把持不?住。 她松开宫明月的手腕,转头四顾,恍然又记起,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宫明月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柔声安慰道:“四下并无旁人,你放心。” “连只公蚂蚱都没有。”为了安抚小徒弟多疑的性子,他?又补充了一句。 重樱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虎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甩掉皮毛上?的水珠,湿漉漉地从水里起身,往岸边行来。 它腿上的伤口已经凝 固,一瘸一拐走到重樱的脚下趴下,水珠蹭得到处都是。 宫明月轻踹它一脚:“转过去,不?许看。” 白虎嗷呜一声,听话地转过?身去,将屁股对着二人,脑袋埋进草里,一动不动。 宫明月看见白虎额头上若隐若现的一道符印,无可奈可地摇了摇头。当初诓重樱的一句话,哪知她还记得,无意给自己又收了只“信徒”回来。 重樱虽看不?见,却听到了它委屈的呜咽声,不?由得乐得直笑。她唇角弯弯,笑得时候,露出两颗小白牙,又甜又可爱。 宫明月动作温柔地解着她的衣衫。 随着一件件衣裳褪下,重樱绷紧身体,打了个哆嗦。 “冷?”宫明月问。 重樱摇头。 头顶是灼灼烈日,暖暖的日光罩在周身,微风环绕,气候很舒适,一点不觉得冷。 重樱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却抓到了衣服里裹着的蛇鳞。 她将蛇鳞握在手里,指尖蹭了蹭。 宫明月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指尖,突然问道:“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怎么不?将他?唤醒?” “我想着,总不能凡事都依赖师父,我迟早要一个人面对困难。”重樱抓紧了蛇鳞,抚着冰凉光滑的表面,“站在角斗场上时,我估算过?自己的能力,能搞得定。” 她不想做柔弱的菟丝花,攀附着宫明月生长,就算与宫明月站在一起,也是并肩而立的,而非躲在他身后,将所有的困难和挫折都丢给他?去面对。 “师父,给。”重樱将蛇鳞递还给宫明月。 有宫明月在,的确不需要?这蛇鳞里的一魄了,宫明月手指轻点蛇鳞,光芒亮起,蛇鳞中的一魄飞回宫明月的身体。 宫明月将蛇鳞塞回重樱手中:“一魄我已收回,蛇鳞你带在身上?,往后有小妖怪见了你,不?敢轻易招惹你。” 重樱哪能不知道这蛇鳞就是宫明月用来宣示主权的。 她不情不?愿地将蛇鳞塞进自己的衣裳里。 肩头伤口的血迹干涸,衣服黏在血肉里,宫明月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重樱自来怕疼,直接撕下来,只怕会疼得掉眼泪。 他?想了想,低头吻住重樱的双唇,撬开她唇齿的瞬间,手底动作无比迅捷,毫不留情地 撕下了与伤口黏在一起的衣衫。 重樱完全没有防备,惊得睫毛直颤,口中一声呜咽,尽数被宫明月吞下。 等宫明月松开她时,她上身的衣裳已经被宫明月褪下,凉飕飕的风直往她怀里扑。 重樱登时羞得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哪里还记得伤口疼不疼,就连刚才宫明月偷袭的那一下,都顾不?上?追究了。 “别动,扯到伤口了。”宫明月哑声提醒道。 伤口再次淙淙冒着血,血珠将重樱雪白的肌肤染得淋漓鲜红,宫明月一手捉住重樱的手腕,一手覆住伤口,掌下泛起柔光,修复着她的伤口。 重樱眼前覆着浓烈的黑暗,上?身的衣裳被褪到腰间,那种被迫裸身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抬起受伤的那只胳膊,虚虚遮了一下。 其实宫明月并未在看她。他?垂着眸子,在看地面。 他?并非君子,更不是那等窥奇猎艳的无耻小人,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脱下重樱的衣裳,将她困在怀中,满足自己翻腾的情念,却不代表他?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他?有一百种法子得到重樱,也不?必用这种龌龊不?堪的手段。 他?说过,是给重樱治伤,便心无杂念。 自然,心无杂念是用来欺骗自己的。 他?可以不?去看重樱的身体,不?去触摸她柔软的肌肤,但只要稍稍想一想她,便能唤醒他?心底的渴望,诱得他?的双腿化作了一条金色的大蛇尾。 他?能克制自己不?碰重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重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522105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210546 3瓶;52440847 1瓶; (*  ̄3)(ε ̄ *) —— 前十的2分评有红包掉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8、兔子村 突然出?现的大蛇尾巴, 吓得白虎跳起来?,浑身的毛炸开,蹭地一下, 往旁边躲去。 这是天?生的血脉压制。 重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白虎四蹄摩擦着草尖的声音, 不?由偏了下脑袋, 好奇问:“它在做什么?” “大概是闲得无聊,它在原地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宫明?月望着自己的大尾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白虎莫名背了口锅,想咆哮不?敢咆哮, 拿没受伤的两只?前蹄奋力地刨着地。 有宫明?月在,它不?敢往重樱那边瞅。它很?有灵性?,知道它要是看了, 轻则被那条大蛇妖挖去双眼, 重则被他碾得粉身碎骨。 重樱想象了一下白虎原地转圈的画面,注意?力成功被带偏, 抿着唇,笑得眉眼弯弯。 “给它起个名字。”宫明?月的面颊随着掌下灵力的流逝,渐显苍白, 连嗓音都虚弱了些。 重樱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如就叫十四。” 宫明?月猛地抬起头来?,眸光炽烈如火。 重樱美滋滋地说?:“十三十四,一狼一虎, 带出?去,肯定威风。” 可宫十三更像条狗,这只?么,目测也要往蠢狗的方向发展。宫明?月强忍着, 没有给她指出?来?。 重樱给白虎取名十四,是宫明?月始料未及的,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取名的方式在跟随着他的习惯。一旦她的东西都与他沾上?了关系,这辈子,他们两个都切不?断彼此的联系了。 他高兴得蛇尾在草地上?扫来?扫去。 重樱看不?见,以为还是十四在没事折腾草。 灵术很?快将重樱身上?的伤口修复好,宫明?月额前覆满薄汗,神色苍白地收回了手?。他拽起重樱的衣裳,拢好。 重樱的衣裳在打斗时被撕破了,拢在身上?根本遮不?住。宫明?月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 重樱揪着衣角。她身上?都是血迹和汗水,经太阳蒸发过后,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宫明?月拖着大蛇尾巴去溪边喝水,然后摘了片芭蕉叶,盛了点水,行至重樱身前,喂她喝水。 重樱仰头道:“我想 洗澡。” 宫明?月回头看了眼溪水:“水有点凉,先找个住处,我烧热水给你擦洗。” 重樱摇头:“我很?脏。” “再忍忍。” “忍不?了。”重樱皱着眉头,吸吸鼻子,“你闻,都馊了。” 她怕宫明?月不?答应,伸出?手?揪住他的袖摆,晃了晃:“我保证不?会着凉。要是着凉了,以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和师父对?着干,骗人是小狗,会汪汪叫的那种。” 宫明?月哪里敌得住她这样撒娇。这会儿正是一天?里日?头最盛的时候,相当于大魏七八月的天?气,洗个凉水澡,总该没关系的。 “好,只?许任性?这一次。”宫明?月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不?能再由着她胡闹了。 他强行将蛇尾化为双腿,踩着柔软的草地,牵着重樱往溪边走。 重樱慢慢蹲下身子。宫明?月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探入水中,帮她试水的温度。 重樱将脚伸进水里,直到踩到了底。溪水不?深,刚没过她的脚踝。 宫明?月引着她走到溪水中央。 重樱将自己泡在水里。溪水浅,淹不?了人,重樱蹲下去,水只?到胸口的位置。 “有事叫我。”宫明?月知晓自己在重樱跟前,她必是很?拘束,便将她一人留在这里,自己上?了岸。 重樱看不?见,听力愈发灵敏,她听着宫明?月的脚步声在岸边逐渐远去。为了确定他的位置,她唤了一声:“师父。” 宫明?月应了一声,声音隔得很?远。 “我饿了。”重樱说?。 “嗷呜。”白虎也跟着叫一声。 宫明?月笑着踢了老虎屁股一脚,扬声回道:“我去给你捉山鸡。” 重樱欢呼一声:“谢谢师父。” 宫明?月留下白虎守在岸边,自己去了山中打猎。白虎已经与重樱结契,会保护重樱的。 重樱趁宫明?月不?在,脱下身上?的衣服,搓洗一遍,拧干甩到岸上?:“十四,晾衣服。” 她发现,自从她给十四用?了“听话咒”后,十四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她也能听懂十四的叫声。比如刚才她说?饿了时,十四嗷呜的那一声是在说?: 我也饿了。 听话咒居然这么好使。 一下子多?了个苦力,不?用?白不?用?,重樱喜滋滋地搓着身上?的汗渍。 岸边的十四哼哧哼哧地将湿衣拖到太阳底下,用?自己的爪子将衣裳展开,对?着重樱的背影:“嗷呜,嗷呜,嗷呜~” “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奖励你吃大鸡腿。”重樱大方说?道,手?在水里摸来?摸去,指望能摸一条大鱼上?来?。 十四高兴地蹦起来?。 重樱将全身都洗干净,摸索着回到了岸边。日?头烈,衣衫薄,不?过片刻的功夫,衣服已经晾干。 十四叼着衣服走到重樱身边。她把衣服套回身上?,抓住十四的尾巴,跟着它一步步慢吞吞地走到树荫底下。 过了一会儿,宫明?月满载而归。 他直接在溪边生了火,将打来?的猎物剥皮去毛,串在掠影剑上?用?火烤。 很?快空气里便肉香四溢。 宫明?月回头,发现十四趴在草丛里直流口水,重樱坐在它身边,也没闲下来?,不?知打哪摘了一朵红色的小花,簪在十四的耳边,一黄一白两只?蝴蝶围着老虎耳朵打转。 那坐在花丛里的少女,仰起的面颊上?映着细碎的日?光,弯起唇角的模样,往他心尖上?狠狠撞了一下。 两人一虎将食物都解决完毕,宫明?月背着重樱,继续前行。白虎跟在他们身后,虎目一扫,威风凛凛。 重樱如今眼盲,自己走路的确会耽误赶路的功夫,便乖乖地伏在宫明?月的背上?。宫明?月身上?凉悠悠的,这样热的天?气,贴着很?舒服,不?多?时,重樱便昏昏欲睡。 快要天?黑时,一座小村庄出?现在宫明?月的视野里。 十四兴奋地咆哮了一声。 重樱看不?到是个什么情况,天?黑是她根据气温变化猜测的,小村庄是十四“嗷呜嗷呜”告诉她的。 宫明?月一进村,就被一群红眼睛的兔子精围住了。 妖怪其实?和人差不?多?,力量弱的会互相抱团,这群食草的兔子精一向都是各种大妖的补品。如今有鸟族的约束,妖族食同类的情况已经鲜少出?现,但在鸟族管不?到的地方,吃不?到人的大妖,就会选 择兔子作为食物。 兔子精团结在一起,力量非同小可。许久没有妖怪敢明?目张胆地进村了,他们拿起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宫明?月。 宫明?月直接化出?蛇尾,将村口的一块大石拍得粉碎,这群兔子精立时齐刷刷跪倒一地,竟是吓得腿都软了。 此地贫瘠,连大妖都不?喜欢来?,他们好多?年没见过宫明?月这样厉害的大妖了。 宫明?月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各位,在下路过此地,绝无恶意?。我的小妻子患了眼疾,行动多?有不?便,想要在此借宿一段时日?。” 兔子精们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宫明?月将蛇尾变回双腿,往前走了几步,笑得愈发温柔:“莫怕,我夫人也是只?兔子,各位算起来?,是我的亲戚。” 重樱刚刚眼皮打架,眯了一会,醒来?时就听到后面那句话,满脸茫然。她什么时候成了只?兔子精? 那些兔子精还是不?敢说?话。 兔子与大蛇结亲,这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血脉上?的压制是天?生的,谁会没事找虐啊,晚上?睡在一起,要是对?象饿了,岂不?是一张嘴就把夜宵给解决了。 他们偷偷瞟向宫明?月背上?的重樱,想知道究竟是哪只?无知的兔子这么大胆。这么一瞧,俱呆愣了下,那少女生得花容月貌,一双眼睛又大又黑,趴在大蛇后背上?,小小的一团,看起来?乖极了。 大蛇偏头看她时,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光,跟刚才笑眯眯威胁着他们的伪君子,简直判若两人。 重樱终于反应过来?,抵着宫明?月的耳畔,小声问:“我要配合表演吗?” 怎么才能让一群真?正的兔子相信,她就是一只?兔子? 重樱露出?为难的表情。 宫明?月轻声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眼中似有三千桃花灼灼盛放,满身的威压霎时散得干干净净。 那群兔子精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先前他那个笑容要多?虚伪有多?虚伪,哪及得上?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大美人背着小美人,身后还跟着一只?霸气的大老虎,这画面真?养眼。兔子精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 “你什么也不?用?做。”宫明?月好笑地回道。 重樱便十分懂事地一动也不?动,与乖巧听话的兔子倒真?的有几分相像。 难得宫明?月会好言好语地商量,而不?是上?来?就扫荡了兔子窝。重樱很?欣慰,大蛇有长进了,配合他演只?兔子精,没什么的。哪怕他擅自给她编造了个大蛇的小妻子这个身份,重樱也没跟他生气。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黑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真?遗憾,她现在是个瞎子,看不?到一群兔子排排站的样子。 她可想撸毛茸茸的兔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葵喵小阿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初初初 60瓶;催催催催更 20瓶;苏寻 14瓶;公子卿 4瓶;小迷糊 3瓶; (*  ̄3)(ε ̄ *) ——— 前十留2分评发红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9、小日子 “大人, 我家有间空置的屋子,可以给小夫人暂作安身之处。”—?名?少女举起手,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宫明月原可以将重樱藏进蛇洞里?, 只是蛇洞又阴又冷,住久了, 她的身子受不?住。她现在眼盲, 需要旁人的照顾,把?她一个人放在蛇洞里?,他也不?放心。 兔子少女提供的屋子干净整洁,宫明月随手收拾了—?下,便能住进去了。 重樱坐在门槛上, 与那少女唠嗑。 少女唤作小玉, 若按照人族的年纪算, 相当于人类的十六七岁, 她这间屋子是她父母住的。几年前她父母偷偷出海,再也没回来过, 屋子就空置下来了, 重樱答应了她,回到大魏以后,帮她打听她父母的下落。 天色完全黑沉以后, 宫明月将院子里?的灯笼—?盏盏点亮, 重樱站在灯影里?, 抓着?他的袖摆。 几乎是他走到哪里, 她就跟到哪里。 她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 小玉给他们送来了—?些米面粮油,兼不用的被褥,以及她自己的几套衣裳。重樱的衣服破了,身上穿着的还是宫明月的外袍。宫明月比她高许多, 他的衣服松松垮垮裹在她身上,实在不像样。 宫明月卷起袖子,给重樱做了顿饭。 地方贫瘠,没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兔子精自己种出来的萝卜青菜,重樱白日里饱食—?顿,现在嘴里还腻着,没有胃口。十四?没闻到肉味,早就嫌弃地跑出去自己打猎了。 重樱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饱了?” 重樱点点头。 “再吃几口,都是汤水,不?管饱,等夜里?就该饿了。”宫明月端起重樱的碗,给她添了勺饭,舀起蛋羹,搅拌好搁在她面前。 重樱摇头:“真饱了。” “尝—?口,很好吃的。”宫明月拿起碗,喂到她嘴边,哄了—?句。 重樱嗅到香气,忍不?住张开嘴。 这?条蛇的厨艺真不?错,简简单单的蛋羹,都能被他做得花样百出。重樱没抵住诱惑,三两口将宫明月喂过来的都吃下了。 蛋羹拌饭很快见了碗底,宫明月笑问:“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重樱赶紧 摇头。再吃,真的要撑死了。 晚膳不宜吃得过饱,宫明月便没强求。 碗是宫明月手洗的,—?个小法术可以搞定的事,因?他有伤在身,不?想过多浪费灵力,便自己动手了。 他鲜少干活,这?样亲自做饭,亲自洗碗,还是头—?回做,琐碎归琐碎,半点不觉得麻烦,看着?重樱一口一口吃下自己做的饭,心?里?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大抵世上所有的普通夫妻,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平凡又温馨,日复—?日,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宫明月将碗筷归位,烧了—?锅热水,用木桶装了,拎进屋里?。 重樱刚吃完饭,正在屋里?摸索着?,熟悉每一个角落。她还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手指摸到破损的桌角,被突出的木刺轻轻扎了—?下。 宫明月搁下木桶,朝她走去。 重樱听到衣摆摩擦的声音,“咦”了—?声。 宫明月抱起她,搁在床上。 “师父!”重樱惊得揪住他的衣服。 宫明月握着她的手,检查一遍,确认没受伤,弯身脱下她的鞋袜:“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重樱“嗯”了—?声,晃着?光溜溜的脚丫子,指尖探出去,摸了摸。 —?张床,—?床被子。今夜难道她要和宫明月同床共枕? 她是个瞎子,去睡桌子,半夜容易摔下来。 宫明月被镇天石伤到心脉,还未痊愈,又给自己治愈伤口,消耗大量灵力,不?让他睡床,他就只能化为原形,去屋子外面的树上睡了,着?实没有人性。 重樱绞尽脑汁想着两全其美的法子,—?双手突然握住她的双脚,按进了热水里?。 若不是那双手的力道压着?她的脚,她差点蹦起来。 宫明月在给她洗脚。 水温调得刚刚好,刚好没过脚背,—?股子灼意从脚心?通往周身经脉,泡得她整个人身心?舒畅。 重樱一脸受宠若惊:“师、师父。” 见鬼了,拿人命当草芥的大变态,居然在给她洗脚。重樱有那么—?瞬间,以为自己的脑子被洗脚水给泡了。 就算是原书里被如珍如宝捧了半辈子的原主,也没有得到过这?个待遇,宫明月表面上 对原主是有求必应,细细品鉴,会发现原主和他养的那只金丝雀没有区别。 他对她的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两个人没有真正平等过,哪怕是站在一起,从来都是原主仰望着?宫明月。 宫明月给人洗脚? 还不?如期待—?下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发疯了,只会逼人把?洗脚水喝下去。 重樱觉着?,可能不是自己的脑子被洗脚水泡了,是宫明月的脑子被洗脚水泡了。 想到这里?,重樱坐立不?安:“不?用,师父,我自己来。” “别乱动。” 重樱的身体扭得像麻花,奈何宫明月手劲极大,她半点挣脱不得,急得她连声哀求:“我是眼盲了,不?是手断了,师父,师父,快停手。” “水烫不烫?”宫明月问。 重樱愣了—?下,下意识地回道:“不?烫。” “不?烫就不?要再乱动。” “你是师尊,我是徒弟,哪有师尊给徒弟洗脚的道理。”重樱嘀咕着?。 “在这里?,你是我心?爱的小妻子,夫君给自己患有眼疾的小妻子洗脚,天经地义。”宫明月拿起—?旁的干布巾,裹住重樱的脚。 宫明月倒完洗脚水回来,重樱缩在被子里?,—?拱一拱地在被窝里?换着小玉拿来的衣裳。 打完猎的十四?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屋内。 重樱拘谨地躺在木床的里?侧,十四?拱到床边,—?只巨大的虎脑袋,使劲地蹭了蹭。 重樱伸出一条胳膊,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方才满足地贴床趴在地上。 重樱收回手,卷着被子,往里?边滚了滚。 宫明月看着?她身边空出来的半张床榻,明白过来,是她留给他的。 他无声地扬了下唇角。 片刻后,身后的床榻陷下去一块,是宫明月脱了衣裳,在重樱身边躺下了。 重樱没说话。 宫明月在她面前表现得—?副君子范,行事分寸拿捏得极准,这?是重樱态度有所松动的原因?。 她意识到,不?能再将这?条蛇,当做原文里?那个满脑子只有黄色废料的小h文男主看待了。 “明日我会去启月城一趟。”宫明月的声音在重樱身后响起,“拿回你的解药。” 重樱“嗯”了 声,默了片刻,叮嘱道:“……师父小心?。” 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重樱起床时,不?见宫明月的踪影,她坐在床畔,伸手摸宫明月躺过的地方。 余温散尽,说明他走了已有多时。重樱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失落,就好像心里?突然空了—?块。 不?打招呼就走,她和他养的那只金丝雀,其实也没有区别。 十四?走过来,拿脑袋拱她。她捏住它的两只耳朵,扯了扯。 十四?享受地蹭来蹭去。 “我渴了。”重樱说。 十四?站起来,将屁股对着?她,递上毛茸茸的尾巴。重樱抓着?它?的尾巴,在它的牵引下,走到桌边。 壶里空荡荡的,—?滴水也没有,重樱毫无预兆地生起气来,摔了壶:“没良心的大蛇。” 十四?跟着?咆哮一声,仿佛在应和她。 “趁我不?在,又在偷偷骂我。”宫明月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飘来。被重樱扔出去的铜壶,滚到他的脚下,撞了下他的脚尖。 宫明月弯身捡起铜壶,往重樱这边行来,经过十四?身边的时候,抬脚踢了下它?的屁股。 十四?跳起来,迈着?四?蹄,缩到角落里,把?屁股藏起来。 大蛇是个小气鬼,重樱骂得,它?骂不?得。 重樱僵在原地,—?脸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宫明月把?铜壶放回桌子上,弯身抱起重樱。重樱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惊得脸都白了—?下:“师父。” 刚才还大蛇大蛇地叫,这?会儿又换成师父了。宫明月略勾了下嘴角,故作阴恻恻地说:“叫什么师父。” 先前双眼良好时,还能摸清这?喜怒无常的大蛇情绪,如今眼盲,重樱压根不知道宫明月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撇开偶尔犯倔时,她素来是很会见风使舵的,于是便抱住宫明月的脖子,软软地唤了—?声:“夫君。” 宫明月脚步一顿,险些摔了出去。他的声音有些抖,强压着?心?头的悸动,温声问:“你唤我什么?再唤一遍。” “这?个不好。”重樱又摇头,“你我假装夫妻,我本该这?样唤你的,只是天底下的妻子都这样唤,便显不出你的特别来。” 她百般推脱,分明 不是嫌这?个称呼不够特别,是不想再唤第二遍。 宫明月没有逼迫她,该是他的,迟早都是他的,不?急于这?—?声称呼。 重樱在树底下坐着?。宫明月打了桶井水,煮沸,倒入杯子里?,以手掌裹住杯身的瞬间,杯底迅速结着?寒气。 眨眼间,滚烫的水就变得温凉。 重樱捧着杯子,小小抿了—?口水,黑漆漆的眼睛转向宫明月的方向:“你早上去了哪里?” “给你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重樱好奇。 “衣服首饰,以及胭脂水粉。”外面的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宫明月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我的樱樱是女孩子,女孩子该有的东西,都不能缺。” 衣服和首饰都是宫明月大清早去千里?之?外的集市上买的,整整两大包,除此之?外,他还买了日常吃的、用的,扛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整个村的兔子精都跑出来围观。 重樱坐在镜前,由着宫明月给她梳头。 宫明月梳好头发后,又坐在她身前给她描眉。重樱伸出手,去捏自己头顶的发髻。 “别动,歪了。”宫明月道。 重樱从包裹里摸出一支缀着?流苏的簪子,递给宫明月:“我要用这个。” 簪子的尾部雕成—?朵桃花的模样,和她穿的粉色衣衫是同色,宫明月将簪子插入她发间。 发髻是他梳的,眉是他描的,唇是他点的,重樱浑身上下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看着?不?由生出一股欢喜。 重樱摸摸簪子上的流苏,问:“好看吗?” “好看。” “十四?你说。” “嗷呜。”十四?仰头长啸。 早膳是宫明月亲手做的小粥。吃过早膳,宫明月将—?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 重樱与十四?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玉从屋内探出脑袋:“大人说,他不?在的这?几日,由我来照顾你,有事你喊我—?声就行。” “多谢。”重樱道。 “不?客气。”小玉道。 重樱回身从屋里?拿了两支簪子,并一对耳珰,—?对玉镯,送给小玉。小玉连忙推拒:“大人已经给过我报酬了。” “这?么多我用不过来,放着也是吃灰 。” 小玉推辞不?过,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她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盲眼少女,生出几分羡慕:“你夫君可真是疼你。” 重樱笑了笑,没说话。 小玉又道:“其实你是人类。”她怕重樱担心?,补充—?句,“你放心,我不?会往外面说的。” “这?些年来妖族孕育子嗣愈发艰难,常有大妖出海抢人类女子回来给自己延续血脉,就算生下来是半妖,也认了。可那些抢回来的姑娘总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个没注意就跳海了。我的意思是、是……大人他待你真的很好,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小玉想起宫明月亲自为重樱下厨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一句。 妖族崇尚力量,宫明月这?样的大妖,生来就是强者,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哪有他伺候别人的份。昨日小玉亲眼所见,宫明月不?仅给重樱洗衣做饭,修补屋顶,打扫院子,还亲自给她洗脚。 小玉看到他倒洗脚水的—?幕,目瞪口呆,脸都给吓白了,生怕那大蛇妖—?个尾巴甩过来,直接将她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澜 50瓶;哇咔咔 15瓶;阿初初初 10瓶;苏苏小可爱 5瓶;呀呀呀 3瓶;丞相大人 2瓶; (*  ̄3)(ε ̄ *) —— 蛇:我给你洗脚,你却怀疑我脑子被洗脚水泡了? 前十2分评有红包掉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0、妖皇现 整?兔子村都知?道?村?来了条大蛇, 大蛇有?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大蛇的小媳妇据说也是只兔子,不过他们左看右看, 愣是看不出来她的真身,约莫是大蛇在她身上施了法术。 大蛇的小夫人有眼疾, 又生得纯良无害, 周围的兔子们跟她处了几日,渐渐放下?戒心,见她身边只有一只憨傻的老虎照顾,不免心生同?情,没事就来找她唠嗑。 是以这些日子, 重樱过得并不寂寞。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半?月。 重樱现在能走到村口了。 宫明月临走前, 给十?四?做了条狗绳, 拴在脖子上。重樱拽着绳子, 就能让十?四?给她引路。 身为一只老虎,却成了导盲犬, 十?四?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反而颇为骄傲,每每领着重樱村头村尾地走,昂首挺胸, 步伐潇洒, 把村子?看大门的狗都给看呆了。 今日重樱照例坐在村口, 听?村子?一群上了年纪的兔子大爷大婶唠嗑。 宫明月半月未归, 她想多打听?点消息。 启月城距离此地有些远,七八日前的消息,今日才传到这?。 “听?闻妖皇遇刺后,伤势极重, 险些一命呜呼。真是冤孽,那灵女生来就是妖族的克星,算上三千年那次,咱们这位妖皇,在灵女手?统共折了两次。” “可不是嘛,大家伙都盼着妖皇回来,诛了乱臣贼子檀七郎,哪知?自己?先?折在了女人手?。人族常说红颜祸水,一点没错。” “妖皇见过多少美人,岂能轻易折在女人手?,怕不是那灵女修了狐族的媚术。” “净瞎说,灵女怎么会?看得上狐族的媚术!我听?闻那灵女生得极美,就连号称鸟族第?一美人的漱玉姑娘,在她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咱们妖皇的寝殿?,挂的可都是她的画像。” “瞧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漱玉姑娘我倒是远远见过一回,当之无愧的鸟族第?一美人,灵女再?看,能有漱玉姑娘?看?” 于是话?题从妖皇遇刺,变成讨论灵女生得有多美,竟能迷得妖皇神魂颠倒,以及鸟族第?一美人和人族灵女,谁 才是真正的美人。 重樱揉着十?四?毛茸茸的大脑袋,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妖皇伤势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妖皇就醒了,还联合蛇鹫一族,将檀七郎的府邸给围了。据说那天整?檀府的上空泛着血光,方圆几十??外都能闻到腥气。” “说起这檀七郎就可恨,他处处插手各族事宜,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偏那鸟族族长被他迷得团团转。妖皇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铲除檀七郎,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反遭了檀七郎算计。” “先?前妖族频频丢失的小妖,根本不是被什么邪魔吃掉的,而是被檀七郎捉了回去,喂了噬心蛊,用来对付妖皇的。妖怪再厉害,都是有血有肉的,哪?比得上这些被控制的怪物,可叹可叹,蛇鹫一族终究没能给族人报仇雪恨。” 重樱心尖一凛:“那妖皇呢?他怎么样了?” “自那日起,妖皇就失踪了,有人说,他被檀七郎豢养的怪物撕碎了,也有人说,他逃了出去。”兔子大婶连连感叹,“现在整?启月城和鸟族都被檀七郎控制住,妖皇看来是要换人了。” 重樱揪着十?四?脑袋上的皮毛,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十?四?翻着眼皮,嗷呜一声惨叫。 “小丫头,你天天往村口跑,是为了打听?你家那口子的消息。依我说,不用担心,你家那位可了不得,就算是启月城?的檀七郎,都不是他的对手。” 重樱道?:“他受了伤,檀七郎又素来与他有仇,我担心他会?和妖皇一样,遭了檀七郎的算计。” “这样,若有从启月城那?逃出来的,我们替你问问。” 鸟族与蛇族的这场内斗,引起整?妖族动荡不安,这些日子不少小妖从启月城?逃了出来,启月城的消息就是他们带来的。 太阳落山后,重樱依旧没等到宫明月回来,她牵着十?四?,慢吞吞地往回走。村子?养的几只大黄狗汪汪叫?不停,空气陡然沉闷起来,一场大暴雨即将到来。 吃过晚饭,暴雨果然噼?啪啦砸了下?来,小玉进了屋,替重樱将门窗都掩?,叮嘱她几句,就去睡觉了。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停过后,吃不惯兔子餐的十?四?自顾出去打野食了。 重樱干坐了一会?儿?,抵不住困意,躺倒睡下?,刚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时,一?毛茸茸的大脑袋拱着她搁在床边的手,口中?不断发出呜咽声。 重樱一?激灵,撑着手肘坐起来,疑惑道?:“十?四??” 十?四?扑进她怀?,呜呜咽咽,委屈极了。重樱抬手摸着它的脑袋,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你被人揍了?” 十?四?:“嗷呜。” “谁揍的?” 十?四?:“嗷呜,嗷呜。” “一?不认识的长着大翅膀的男人,那不就是妖么?”重樱低声重复着十?四?的话?,从床头的抽屉?摸出一支药瓶。她看不见,只能摸索着,一股脑将药粉都倒在十?四?的脑袋上。 药是宫明月给她备的,他想得很周到,什么都备齐了,还耐心地告诉她位置,确认她不会?记错,才放心离开。 十?四?垂着脑袋,咬住她的衣角,将她往外扯。 重樱道?:“你说,那鸟人伤重,咱们过去,悄悄的,等他死了,就可以将他的大翅膀烤了。” 十?四?兴奋得直叫,想起隔壁还有小玉,它连忙将嘴巴闭紧。就一对大翅膀,它一只,重樱一只,多一?人,就没得分了。 重樱不赞同?地蹙眉:“不许吃人,妖也不行。” 十?四?:“嗷呜,嗷呜,嗷呜。” “他想拿整?村子的兔子精当补品?”重樱脸色一变,霍然站起身来,“走,去看看。” 她将狗绳套在十?四?脖子上,牵着往外走。 哪只妖怪闲得没事,都快嗝屁了,还敢揍她家二傻子。十?四?脑袋上的洞,汩汩冒着血,把皮毛染得鲜血淋漓的,把她给心疼坏了。幸?十?四?皮糙肉厚,这会?儿?血已经不流了。 空气?弥漫着雨后的气息,凉悠悠的风撩起重樱鬓边的发丝。无星也无月,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重樱本就是一?瞎子,天黑不黑,对她任何没影响,她牵着十?四?脖子上的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漉漉的地面。 片刻后,十?四?停了下?来,走到她身边,脑袋蹭着她的掌心 。 重樱半蹲下?来,低声问:“就在前面?” 十?四?小声嗷呜。 重樱掂了掂手?的玉弓。不管这只妖从哪?来,绝不能让他进村,村?住的都是法力低微的兔子精,哪能给他当补品吃了。 趁他病,要他命。重樱狠了狠心。她视众生平等,不代表会?她会?包庇、会?宽恕恶妖。手上沾了人命的妖,不能留。 她顺着十?四?的牵引,小心翼翼地靠近恶妖的藏身之处。 浓烈的腥气扑鼻而来,重樱凝神听?着动静,灵力波动的瞬间?,放了一箭出去。 伏在黑暗中?的恶妖似有所觉,拍着翅膀,踉踉跄跄,往一旁飞去,同?时射出手中?的峨眉刺。 十?四?一跃而起,张口一咬,替重樱截住峨眉刺。重樱再次凝出一支灵箭,往振翅声的方向?射去。 轰然一声,是什么爆开了,碎石漫天乱飞。 有人“哇”地吐出一口血,这?声音熟悉得叫重樱一怔,脱口而出:“师千羽。” 她收起玉弓,疾步向?前走了两步,弯身摸索着,摸到一只耷拉下?来的翅膀。柔软的羽毛黏糊糊的,糊了她满手血迹。 “师千羽,师千羽。”重樱连声唤道?。 师千羽早已昏了过去。 重樱的手掌按在他的心口处,心口起伏微弱,尚有零星气息。 她吃力地将他扶上十?四?的虎背。十?四?没吃到大翅膀,还要驮大翅膀,不高兴从鼻子?发出哼哧的声音。 重樱捏着它两只软乎乎的耳朵,又?气又?笑:“你差点闯祸了,知?不知?道??” 连妖皇的大翅膀都敢想着烤来吃,胆子忒大,她顶多是想上手撸一撸。 出去不要跟别人说它是她养的老虎,丢人。 十?四?自知?理亏,只?老实地驮着师千羽,二人一虎,往村子?走。 夜色已深,村民大多数已经睡下?,静悄悄的,连总是狂吠?不停的大黄狗,都老老实实趴在院子?睡着了。 重樱推开屋门,将师千羽扶到床上,然后敲响小玉的门,拜托她前来帮忙。 小玉听?闻重樱救回来的是妖皇,当即保证守口如瓶。 师千羽曾是妖族的传说,这些小妖精自幼都是 听?着妖皇的故事长大的,尤其是小玉这?年纪的女妖,不知?幻想了多少次三千年前那风流俊秀的少年战神,是如何统领群妖战无不胜的。如今仰慕的对象就在眼前,小玉垂着脑袋,偷偷红了脸。 重樱摸索着,翻翻找找,将宫明月留下?的药瓶,几乎都翻了出来,交给小玉。 重樱眼睛不方便,就在旁边听?着动静。 师千羽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伸出手,随手一抓,就抓住了重樱的手腕。 重樱正要挣扎。 小玉赶紧说:“他动来动去,我无法给他上药,这样抓着你,反而老实些。” 重樱只?不动了,任由?师千羽那只手将自己?的手腕攥得紧紧的。 神志不清的青年在睡梦中?低低唤着“樱樱”二字。重樱一怔,想起小玉还在跟前,便解释了一句:“我与他是同?窗,相识已久,是老熟人了。” “原来如此。”小玉低声说着,动作干脆利落,将师千羽浑身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重樱嗅着空气?的腥气,担忧地问:“他怎么样?” “大人留下?的伤药都是极?的,如今妖皇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休养些时日,一定可以痊愈的。”小玉答道?。 师千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小玉处理完伤口,回自己?屋睡觉了。重樱把床让给师千羽,自己?没地方睡,就在桌边趴着。 快要天亮时,师千羽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要着水。重樱揉着眼睛,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喂给他。 师千羽喝了水,意识清醒了些,睁开眼睛,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樱樱?” 重樱打着呵欠问:“你?些了吗?” “这?是何处?”师千羽环顾四?周。 “这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 “你的眼睛怎么了?”师千羽注意到重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就像漂亮的宝石一下?子蒙上了尘埃。 “被檀七郎的毒蛇伤了,师父已经去替我拿药了。” 师千羽抬起手,在重樱眼前挥动着,那双眼睛果然没有一点反应。他悄然攥紧拳头,轻咳一声,口中?尝到腥气:“对不起。” “?端端的干嘛跟我道 ?歉。”重樱唇角一弯,笑了起来,“又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学?本领。” “我答应过你,要护送你和陈姑娘回天都城。”师千羽无声地咽下?这口血沫。 “我师父来了,他是来接我回家的。” 不知?何时起,宫明月三?字,既让重樱害怕,又让重樱安心。仿佛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说带重樱回家,就一定能带重樱回家。 “不说我了,说说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师千羽启唇,将自己?的经历,与重樱简短地说了一遍。 他逃出启月城后,拼尽全力,杀了檀七郎派来的杀手,行至此处,力竭倒地,等他再次有意识时,睁眼便望见一只大老虎坐在旁边对着他的翅膀流口水。 他立即握紧手中?的峨眉刺,向?老虎的眼睛刺了过去,并低声警告:“再往前一步,我就吃了你。” 那大老虎被他戳中?了脑袋,满头是血,呜呜咽咽地跑了。 师千羽以为它不敢再回来,闭着眼睛坐在石头后面休息,哪知?那蠢东西竟是回去搬救兵了。要不是他躲闪得快,已经被灵箭洞穿心脏。 那一箭是重樱射出的,重樱当然清楚当时的凶险,忍不住拍了一下?趴在她脚边的十?四?脑袋。这大老虎看着憨傻,碰上吃的比谁都精,师千羽随口说的一句话?,愣是被它添油加醋,夸大成师千羽要吃了整?村子的兔子精。 十?四?的心思被戳穿,垂着脑袋没脸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鼬的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要喝大瓶的 7瓶;nara、小迷糊 5瓶;臭鱼烂虾也配上得厅堂 3瓶; 么么哒! —— 前十2分留言发红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1、被袭击 师千羽伤重?, 与重?樱说了几句话?后,便睡了过去。重?樱没?睡好,趴在床畔, 不一会儿, 神志也迷糊了起来。 她进入了师千羽的梦境。 梦境里血雾弥漫, 师千羽展开巨大的双翼,面无?表情地浮在半空中?,手中?握着染血的剑刃。 这是重?樱从未见过的师千羽, 真?正的妖族战神。 他雪白的双翼上血迹斑驳, 深蓝色的眼?眸如冰雪封印的大海,举起手中?的剑, 将整座檀府都变成了一座炼狱。 他似乎发现了重?樱, 遥遥朝重?樱望了一眼?。 重?樱脚底一阵冰寒, 一个晃神,眼?前?的场景变了,变成檀七郎与师千羽皆负伤倒地,他们?的身?后尸骸堆成小山, 脚底鲜血蜿蜒成河。云罗站在他们?中?间, 鲜血顺着她的衣摆滴滴答答流淌着。 “云罗, 趁现在, 快杀了他。”檀七郎咳着血说道。 “我是他的姑姑。”云罗冷声提醒了一句。 “可他要?杀我。”檀七郎眼?中?杀气腾腾, 阴鸷地瞪着师千羽, “他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要?铲除蛇族,我的族人有大半折损在他的手里。” 师千羽平静地开口:“蛇族日?益壮大,将鸟族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姑姑,如今我们?坐拥的江山, 是鸟族先辈打下来的,就这么落入蛇族手里,如何对得起鸟族祖祖辈辈的牺牲。” 云罗闻言,神色中?透出犹豫,转向檀七郎:“七郎,你答应我,此后不会与鸟族为?敌,你想要?的,除了妖皇这个位置,我都可以给你。” 檀七郎嘲讽地勾了下嘴角:“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这个位置。” 师千羽道:“你不舍杀他,并非没?有两全之策,我也不是非要?他性命不可,姑姑,废了他的修为?,他便再不会兴风作浪,我会把他赐给姑姑做宠侍,从今往后,他只属于姑姑一个人。” 云罗神色有所松动。 檀七郎叹道:“云罗,我早知你已背弃我们?当初的诺言。若你非要?如此,我如今只剩下半条命,根本无?力反抗,只是云罗,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云罗举起的手掌,停在他头顶,在等他的下文。 “我要?你……”檀七郎直起身?子,贴近云罗,嗓音轻柔魅惑,眼?神却骤然转冷。 “姑姑小心!”师千羽目眦欲裂。 一只手突然从云罗的胸腔穿过,快得云罗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姑姑——”师千羽情急之下,喷出一口血沫。 云罗面白如纸,难以置信地垂下眸子。 檀七郎伸手,温柔地抱住了缓缓倒下来的她:“我本意并非如此。云罗,是你伤我在前?。” 云罗胸前?有大片的血色漫开,眨眼?间,她整个人血淋淋的,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檀七郎半点不介意,像从前?那般将她拥入怀中?,秾丽的眉眼?笼着不易察觉的怜惜:“这些年来,你背着我,残害与我相好过的女人,我可以原谅你,但你万不该,伤害婉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我不信,她没?有哪一处生得像宫南雪。”云罗满脸不甘心,唇角鲜血狂涌,声线尖锐破碎,“你这个骗子,说好……说好……除宫南雪之外,你不会再爱……任何人……” “云罗,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你我了。”檀七郎轻声说着,敛尽眸中?怜惜,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眸。 师千羽不忍地阖了阖眼?眸。 檀七郎丢开云罗的尸体,站起身?来,阴冷冷地看着师千羽:“接下来,该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毒蛇与大鸟厮杀的画面在重?樱眼?前?轰然碎裂,重?樱被轰出了师千羽的梦境。屋外天光大盛,狗叫和鸡鸣声不绝于耳,重?樱惊觉自己的手握着师千羽的手,触电般底松开。 她不是故意用灵女共情苍生的能力偷窥师千羽梦境的。 “咳咳。”耳边传来师千羽的咳嗽声,原来他不知几时醒了过来。 这下重?樱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都不可能了。 “抱歉,我并非有意窥探你的秘密。”重?樱低声道歉。 “无?妨。”师千羽抹去唇角的血痕,“这些事算不得什么秘密。” 重?樱松口气:“那就好。” 她顿了顿,又说:“节哀。” “姑姑她……”师千羽的眼?眸倏然黯淡几分 ,“做了这些年的替身?,终究未能善终。” 重?樱微惊:“云罗是宫南雪的替身??” 她只知檀七郎爱慕过自己的师尊宫南雪,但并不耽误檀七郎四?处拈花惹草。毕竟蛇性本淫。她并不知道檀七郎的那些女人,与宫南雪有什么关系。 “他深爱自己的师尊,凡是眉眼?与其有相似之处,都会被他掳回来,当做师尊的替身?,春风一度。只有陈姑娘是例外。”师千羽的声音低沉惨淡,“姑姑的眼?睛与宫南雪前?辈生得最像。他们?曾有过约定?,无?论檀七郎招惹多少女人,都不许对她们?动心。同样的,姑姑也可以有檀七郎以外的男人。姑姑是个痴人,这些年来,身?边只有一个花岚衣。” 重?樱倏然记起,云罗也有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 “嗷呜。”十四?听见重?樱的声音,从屋外冲了进来,扑到她怀里,大脑袋拱着她的心口。 师千羽迟疑:“这只老?虎……” 昨夜月黑风高,师千羽重?伤在身?,眼?前?一阵黑过一阵,没?发现这只老?虎居然是个眼?熟的。 “你没?看错,它就是檀七郎出征橘山时捉回去的那只。” 师千羽忍不住莞尔一笑:“它跟了你后,倒是越来越像狗了。” 重?樱养的那只小狼崽,也更像狗多一点,那只还可以用血脉来解释,这只老?虎可是纯血的,跟狗没?有半点关系,最多像猫。 重?樱摸了一会儿十四?,起身?问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些吃的。” “你眼?睛不方便,我来便好。”师千羽抬手抓住她的胳膊。 两人一个伤重?,一个眼?盲,最后谁都没?能动手。早膳是小玉送过来的,小玉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姑娘,好奇问师千羽鸟族的情况,重?樱赶紧扯开话?题。 云罗接师千羽回来,是想借他的战神之名重?振妖族,师千羽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肃清鸟族内部?反叛势力,诛杀她的情郎。努力在妖皇和情郎之间平衡的云罗,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追根究底,云罗的死,师千羽也有责任。现在提起这件事,无?疑是在师千羽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三人天南海北 地闲话?,十四?趴在重?樱脚下睡觉,鼻子哼哧哼哧冒着热气。气氛正温馨时,忽闻一声轰然巨响,脚下的地面跟着震了一震。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小玉搁下筷子。 小玉出去后,半天没?有回来。重?樱起身?走了出去,师千羽担心她摔倒,捂着心口,步履蹒跚地跟在她身?后。 重?樱仰头,耳尖微动,空气里传来鸟雀的振翅声,她又惊又疑:“是鸟族吗?” “是被喂了噬心蛊的鸟族。”师千羽望着天空上无?数振翅飞翔的大鸟,面色森寒,“是冲我来的。” 云罗一死,鸟族落入檀七郎手中?,宁死不屈者,被他都杀了祭旗,尸体喂了噬心蛊,做成傀儡,供他驱使。 小玉气喘吁吁跑回来,惊恐地说道:“不好了,有怪鸟袭击村子。” 兔子精战斗力极弱,这些大鸟又都是兔子的天敌,好些个村民被它们?所伤,化为?原形,结果被大鸟的爪子抓住,飞上了天空。 “怎么办?”小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兔子精们?偏居一隅,何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都慌得连武器都拿不稳了。 宫明?月离开前?,施法设下了一道结界,一经启动,便可罩住整间院子,暂保平安。但院子就这么大,容不下所有村民,即使都将他们?请进来,所有怪鸟会集中?力量攻击结界,重?樱不能保证结界能撑多久。 重?樱沉思片刻,召出灵女弓,对小玉说:“你去救助伤者,带回家中?,然后启动结界。千羽兄,你来做我的眼?睛,指出怪鸟的方位。” 直接唤他千羽,重?樱总觉得亲昵了些,唤回师公子,又过分见外了些,便依着凌云书院里那些学子的称呼,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兄”字。 她与师千羽是同窗,这样唤也没?错。 师千羽低声说:“好。” 重?樱在师千羽的引领下,走到村子的中?央,十四?亦步亦趋跟在重?樱身?后,张开嘴,对着天空上密密麻麻的鸟群一声虎啸。 虎啸完全无?法震慑这些怪鸟。 它们?的心脏被蛊虫寄居,早已没?了神志。 重?樱挽弓,对着天空射出灵箭。大鸟喉中?发出一声怪叫,灰飞烟灭了。 小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重?樱,惊讶道:“灵、灵女。” 师千羽道:“快去救助伤者。” 小玉回神,转身?跑了出去,大声道:“大家别乱跑,快跟我进屋,有妖皇和灵女在,大家不会有事的。” 慌乱的兔子精们?,这才定?下神来,随着小玉的指挥,往院中?躲去,待所有人都进来后,小玉启动了结界。 重?樱在师千羽的提示下,一箭又一箭朝着天空射去。十四?咆哮着跳起,咬住一只大鸟,狠狠摔在地上,四?蹄一阵狂踩,直将怪鸟踩得稀巴烂。 怪鸟领略到灵箭的厉害,不再像先前?那般直接往上撞,它们?试图冲过来,夺走重?樱手里的玉弓。 重?樱站在地上,跟这些拥有翅膀的大鸟相比,处于劣势。它们?会从四?面八方攻过来,而她每次拉动弓弦,凝出灵箭都需要?耗费灵力。 重?樱面颊透出苍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师千羽暂时无?法使用法术,便张开双翼,搂着重?樱的腰身?飞上了天空,这样一来,他便能带着重?樱躲开怪鸟的攻击,而重?樱能专心将箭射出去。 重?樱凝出一排灵箭,射杀了一群怪鸟后,其中?一只最大的怪鸟仰头发出怪异的叫声,似乎是在发号施令。 一串叫声后,那些分散在四?周的大鸟迅速飞到它的周围,从身?体里钻出的白色小虫子,扑着翅膀,朝着那只大鸟的身?体中?钻去。 没?有了蛊虫的怪鸟,失去生命力,纷纷坠向地面。 得到全部?蛊虫的大鸟身?体迅速膨胀起来,变得足有小山丘那么大,覆下来的阴影完全将师千羽和重?樱笼罩住了。 重?樱问:“发生了什么?” 师千羽沉声道:“待会你回到结界里,不要?出来。” 重?樱被师千羽放回地面,十四?走过来,扯着重?樱的衣角往结界里走。结界是宫明?月为?重?樱设下的,自然是重?樱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重?樱看不到怪鸟的样子,但能根据翅膀掀起的气流,判断出怪鸟的危险程度。她听到师千羽振翅飞上天空的声音,以及翅膀撞击在一起的声响。 躲在结界里的小玉惊呼出声。 一滴血从半空中 ?滴落下来,溅在重?樱的脸上,重?樱抬手摸了一下,指尖犹有余温。 十四?蓝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天空上缠斗成一团的两道影子,呜咽着咬重?樱的衣角。它能感觉到巨大的危险即将到来。重?樱是它侍奉的主人,重?樱受伤,就是它的失职。 重?樱对十四?道:“师千羽曾救过我的性命,我不能放任他死在我面前?。” 十四?不懂何为?救命之恩,它与重?樱心意相通,能感觉到重?樱沉重?的心情。如果师千羽死在重?樱面前?,重?樱会将他的死亡背负一辈子。 十四?乖顺地趴在了重?樱的脚下,重?樱温柔地抚了一下它的脑袋,坐上虎背。 白虎一跃而起,跳上屋顶。 师千羽看见重?樱的瞬间,面色微变:“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那只大鸟在他身?上留下无?数道伤口,鲜血漫开,将他的白衣染成了红衣。 重?樱回应他的是一支射出去的灵箭。 灵箭擦着大鸟的腹部?飞过,大鸟扇着翅膀,丢开了师千羽,往重?樱的方向飞来。 师千羽终于得了时机喘息,他的翅膀受损严重?,已经无?力支撑在他天空中?翱翔。 他扇动着翅膀,慢慢跌回地面。 白虎瞅准时机,再次跃起,竟是不躲不闪,直接迎向怪鸟。 重?樱手中?凝出的灵箭趁机射出。 怪鸟居然也不躲,灵箭穿过它身?体的瞬间,翅膀掀起狂风,朝着重?樱的脑袋扇了过来。 若是一击即中?,重?樱整颗脑袋都会被大翅膀拍成肉沫。 白虎毕竟是虎,不是鸟,身?体跃至最高点后,便呈抛物线下降。重?樱从它背上跌落下来,毫无?借力点,眼?看着大鸟的翅膀朝她扇了过来,底下的村民和小玉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伏在地上的师千羽见状,拼尽全力,扇着翅膀飞起,抱住从天降落的重?樱,朝旁边躲去。 只是他的翅膀每扇一下,都有血色涌出,雪白的羽毛覆满鲜血,钻心的剧痛传来的瞬间,师千羽眼?前?一黑,抱着重?樱跌落在地。 那只被重?樱射中?的怪鸟化作齑粉,散落在了风里。 小玉撤掉结界,和村民们?一起冲了出来:“妖皇大人,灵女大人!” 重?樱被砸得头晕眼?花,她被小玉扶起,拍掉身?上的灰土,忽听得一阵惊疑的吸气声,不由紧张问道:“出了何事?” “妖皇大人他、他变成了一只鸟!”小玉结结巴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要喝大瓶的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酒言欢愁更愁、可乐要喝大瓶的 1瓶; (*  ̄3)(ε ̄ *) —— 蛇:哼,等我回来,你这只大白鸟就等着被炖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2、故人归 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幼鸟, 懵懂茫然地对上众人的目光,拍了拍翅膀。 竟是师千羽直接被打回了原形,还是幼年状态的小白鹭! 小白鸟受伤颇重, 动了一下, 疼得直接歪坐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众人,愣是一声不吭。 小玉将?小白鸟捧起, 放在重樱的掌心。小白鸟卧下来, 软软的羽毛蹭着重樱的手掌。 重樱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重樱没有养鸟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喂养受伤的小白鸟。小玉就更没有了, 兔子跟鸟,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跑, 平时压根凑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只小白鸟是妖皇, 跟普通的鸟有差别, 应该不会?太难养。 重樱将宫明月留下来的药都找了出来, 叫小玉帮忙给它的伤口上药。 有丹丸是内服的,小白鸟死活不肯吃,重樱想了想,捏开小白鸟的嘴, 让小玉把丹丸掰开,扔进?它嘴里。 小玉犹豫:“这样是否不妥, 它毕竟是妖皇大人。” “它现在小, 不记事, 过几天就忘了。” 小玉:“……” 小白鸟:“……” 给小白鸟喂了药后,重樱用针线笸箩着给它搭了个窝,仔仔细细垫上旧衣裳。她叮嘱小玉, 妖皇现身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回檀七郎的耳中,妖皇性命难保,兔子村也会?跟着遭殃。 鸟族做妖族的皇,已经做了数万年,相比于毒辣的蛇族,鸟族更善待其他妖怪,兔子精们当然希望师千羽继续做妖皇。 那檀七郎可是蛇,专门吞吃他们这些?兔子的。小玉将?事情的严重性告诉所?有村民,村民们刚受过妖皇和灵女的恩惠,信誓旦旦,妖皇在这里的消息,他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几日后,小白鸟的伤口在药物的医治下,恢复良好。 宫明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小白鸟以鱼虾为食,它现在身体小,力量弱,还受着伤,没办法?出去自己捕食,小玉便带着十四,每日出去给它捞点小鱼小虾回来。 重樱就留在家里陪小白鸟。 和上次宫明月被打回原形,变成?小金蛇一样,小白鸟的灵智也回到了人类幼崽的状态,能分辨出她的模样,愿意和 她亲近,但智商不高,无法?独立思考。 妖皇的羽毛温暖干净,触感有点像天都城上好的绸缎,而小白鸟的羽毛软软细细,像是春天刚冒出头的嫩草,特别好撸。重樱没事就借着照顾的名义,上手撸一撸。 小白鸟也很喜欢被她撸,常常卧在她掌心里,眯着眼睛就睡了。 小白鸟的个头在一天天长高,宫明月仍然没有消息传回。重樱不想再干等下去,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命十四每日出去打猎,不许将猎物咬死,而是将它们带回来,她再以自己的血在这些?猎物身上写下“听话咒”,命它们四处帮她打听宫明月的消息。 十四很听话,带回来的猎物,飞禽走兽,什么都有。今日十四不知从哪里逮到一只鸽子,重樱在鸽子的脑袋上画下咒文后,叫它去启月城探探风向。 鸽子扑着翅膀飞走了。 重樱回到屋中。 这些?日子她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此刻闭目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放出去的那些眼线,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让宫明月去启月城拿药。 她那时阻止过宫明月的,她说:“檀七郎定是早已设下天罗地网等着师父,既然知道是个陷阱,就别去了,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宫明月说:“师父向来自恃这一身本领,还没有怕过。先前的确答应过你,不再强闯陷阱,但这回关乎到你的眼睛,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重樱在心里说,骗子。肯定是在骗她。 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有一道人影,在床畔坐下了。重樱警觉地睁开眼睛,慌得去摸搁在床头的弓:“谁?” 这一扑,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入怀中。 重樱又惊又喜,揪住那人的衣袖:“师父?你回来了?” “吓着你了?”宫明月久违的嗓音在重樱头顶响起,“刚巧看到你睡了,便想偷偷看你两眼,还是将你吵醒了。” “真?的是你?”重樱犹觉身在梦中,不由伸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想要确认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她的幻觉。 “真?的是我。”宫明月抓住她到处乱摸的手,轻笑一声 ,笑声是她熟悉的散漫慵懒。 这下重樱相信了。 宫明月搂着她,放回床榻。他垂下双目,细细打量着她的面颊,眉心轻蹙:“瘦了些?,是不是我不在,没有好好吃饭?” “哪有,明明都胖了。”重樱咕哝着,忽然记起什么,猛地坐直身体,垂在床侧的脚,轻轻将?床底的针线笸箩往里面踢了踢。 针线笸箩里睡着师千羽,重樱给他做了一床小被子,小白鸟元气大伤,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重樱踢的那一下,惊醒了裹在小被子里的师千羽,幸而他化?作原形时不喜叫唤,被吵醒后也只是茫然地睁开眼睛望了望,见?无事发生,又闭上眼睛继续沉沉睡去。 “……师父此行,没有遇上什么麻烦?”重樱迟疑地开口。她看不见?,宫明月将?气息敛藏得极深,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有。”宫明月像往常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拿回你的解药了。” 重樱的掌心被塞入了一件冰凉的物事。 “将?药液滴入眼睛里,两日后,你的眼睛便可复明。”宫明月说完,又从袖中摸出一包糖豆,“这是我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他剥了一颗糖豆,放入重樱的口中。 重樱紧紧攥着瓶身,舌尖顶着糖豆,尝到了甜味,正要开口,宫明月忽然说:“我还有事要办,过些?日子再来接你。” 重樱一听说宫明月又要走,急得站起身来,自黑暗中伸出手去,抓到一片衣角:“师父。” 宫明月被她拽得停下脚步。 重樱僵在原地,手指抓着宫明月的袖摆,不肯松开,她睁大着漆黑无神的双目,踌躇半晌,扭扭捏捏说道:“师父要去哪里?不如将?我带上,我不会?添乱的,我、我在这里没有熟人,师父走的这些?日子,我很是、很是……” 宫明月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重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压了过来,等她抱住那东西时,才惊觉自己抱的是宫明月。指尖所?触,一片黏腻温热的触感,重樱再熟悉不过,是血。 血珠从宫明月身上涌出,腥气弥漫在重樱的鼻端,重樱根本摸不到伤口在哪里,或者确切地来说,他 全身都是伤口。 二人摔倒在地上,重樱被砸得浑身钝痛,爬了起来,摸索着去寻宫明月。 宫明月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无论重樱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重樱将他抱在怀里,慌得伸出长臂,去摸桌子上的药瓶。这些?日子给小白鸟上药,药瓶都摆在顺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桌子上的东西哐哐当当砸落一地,这么大的动静,引起隔壁小玉的注意。 小玉冲了进?来,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宫明月,以及抱着宫明月红了眼眶的重樱,惊得呆住。 “快,帮他止血。”重樱听出是小玉的脚步声,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诶,诶!”小玉终于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药瓶帮忙。 刚将?药粉一股脑都撒在宫明月的伤口上,忽然金光大盛,逼得小玉闭上眼睛。 重樱只觉怀里一空,宫明月不见?了踪影。 小玉一声惊呼,抖着手,指着地上一条两指粗的小金蛇:“我的天,大人他、他……” 接连目睹师千羽和宫明月相继被打回原形的小玉,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没有说明白。 重樱在地上摸着,摸到一截冰凉细长的蛇体,微微一怔。 妖怪在元气大伤时会出现修为降级,打回原形的情况,一回生,二回熟,这是宫明月第二次在重樱面前变回小金蛇,重樱熟门熟路地将它捧起,抚着它身上冰凉的鳞片,问小玉:“还有气吗?” “有、有的!”小玉回神。 在小玉的帮忙下,两人手忙脚乱地给小蛇上了药。 小蛇昏沉沉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小玉见?重樱满面担心,不由宽慰一句:“化?为原形是妖族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大人灵力高强,不会?有事的。” 其实重樱也是知道这些?的。 在幻境里的宫明月变成?小蛇后,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重樱眼睛不便,就将小蛇交给小玉照顾。 宫明月带回来的那瓶药,小玉帮着给重樱滴在了眼睛上。两日后,重樱揭下蒙住眼睛的布,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 “太好了,大人拿回来的解药是真的!”站在一旁的小玉满面喜色,“大人为了拿回这瓶药,可真是不容易。” 从启月城逃出来的小妖亲眼所见?,宫明月放了一把业火烧了檀府。他红裳飘扬,墨发飞舞,与檀七郎斗得昏天暗地,最终逼得檀七郎不得不交出解药。 他担心解药有诈,取了毒蛇的毒液,淋在檀七郎的眼睛上,亲眼看着檀七郎用了那药才肯放心离去。 解药必须一个月内使用才有效,拿了药后,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宫明月曾羡慕鸟族有翅膀,是有道理的。他们这些?没有翅膀的,可以消耗灵力御风而行,只是御风而行只能维持短途,若是飞渡海域这么宽的距离,还是得依靠天生的翅膀,否则极有可能会中途耗尽力气,跌入海中。 宫明月这次身负重伤,连短途的御风而行都无法?做到,他买了匹能日行千里的马,日以继夜地赶路,实在撑不住了,便停下休息。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村口时,身体已经接近强弩之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强行用法术掩去满身腥气,险些将?重樱都欺瞒过去。 重樱惦记着宫明月的伤势,双眼恢复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 宫明月是大妖怪,就算化?为原形,小玉也不敢怠慢,专门将一间空置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休养。 两人推开屋门,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宫明月。 小玉奇怪道:“先前还在屋里的,怎么不见?了?” 她特意铺了一床柔软的被褥,给这位法?力高强的大人睡,就怕他恢复元气后,跟他们这些?兔子生气。 这位大人表面看着温温柔柔的,却绝非可以轻慢之辈。 重樱不信邪地在屋里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小蛇。 “莫不是出去觅食了?”小玉道。 这两日小蛇的食物,都是小玉准备的,它现在很弱,擅自出门,很有可能被一些?不识好歹的大鸟直接当猎物给抓了回去。 重樱默然片刻,说:“我有办法?。” 她与小玉一同出门,去其他村民家里换了半篮子鹌鹑蛋回来,用水煮了。 小玉蹲在一旁,拿着蒲扇,用力扇炉子里的火,一脸犹疑:“这个办法?真?的行得通吗?” “放心,保证有用。”重樱自信满满。 她与小蛇生活了那么久,早已将?它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小蛇是宫明月变的没错,智商与宫明月不可同日而语,糊弄宫明月她是做不到,糊弄下这个小家伙,那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一杯可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甜草莓酥 99瓶;凤九 30瓶;染柒、我只是想知道jj名字可、来一杯可可 10瓶;沐玖笙 3瓶;小迷糊、五月 2瓶; 么么哒! —— 本章前十2分留言发红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3、养崽、崽 小蛇的心思很容易猜, 重樱约莫已经摸清小蛇躲着她的原因?了?。 上回在真言酒的作用下,她老老实实把自己卖了?个底朝天。自那时起,宫明月便再没有当着她的面化出过蛇尾, 即便被情念勾出蛇尾, 也是瞒着她的,愣是将蛇尾摩挲草尖的声音,颠倒黑白说成?是十四在刨地。 十四记仇他总踢自己屁股, 就偷偷将这件事告诉了?重樱。 这次他被打回原形, 被迫变成?小蛇,还将重樱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故意躲着重樱。 对于小蛇,起初重樱是有些?忌惮的,搞清楚它的一肚子花花肠子后, 发现它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随她拿捏, 就再也不怕了?。 再者, 与小蛇相处那么久,石头心也给捂热了。那时小蛇还出去打猎养活她,小蛇喜欢吃蛋,亦是那时发现的。 六颗鹌鹑蛋, 一会儿就熟了?,重樱捞起来, 放在凉水里泡着, 待能上手了?, 便拿到屋里,剥开蛋壳,任由香气在屋里散开。 半天没有动静。 她并不着急, 拿起一颗,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故意拖长声音说:“好吃。” 床头冒出一个金色的蛇脑袋,两只红眼睛圆溜溜的。 几?乎是它一出现,重樱就发现了,自用了解药后,她的视力比从前好许多?。她冲小蛇招招手:“过来。” 小蛇犹豫着,探头探脑,就是不肯过来。 方才这床榻重樱和小玉都摸了一遍,连床底都翻过了?,没找着小蛇的踪迹,不知它到底是怎么藏的。 重樱端着碗里的鹌鹑蛋,小心翼翼朝它走去:“这是给你煮的,你饿不饿?” 小蛇看似又要躲起来。 “别跑。”重樱急了,扑了?过去,一把揪住它的尾巴,“你要?藏到哪里去。” 小蛇挣扎着,没挣动,朝她凶巴巴地亮出两颗小尖牙。 “小样。”重樱戳它的脑袋,“恐吓我,信不信把你牙拔了?,炖了?做蛇羹。” 小蛇尖牙龇了?半天,终究没一口咬下去。它虽然修为没了?,个头也小了,脑容量更是小得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却记得重樱是它饲养出来的。 那时它每日早出晚归,打猎养活她。 她生得这样好看,声音甜,还香香的,小蛇很乐意养着她,一辈子都行。 可是它很快不知从哪个记忆旮旯里翻出来些片段,那些记忆里,重樱亲口承认,她怕冷冰冰的蛇。 小蛇扭了扭身体,心想,长相是爹妈给的,它并不想生得很吓人。 一股自卑感,化作厚重的阴云,罩在小蛇的头顶。 小蛇的尾巴被重樱揪在手心里,无处可逃,只好将脑袋埋了?起来。 重樱:“……” 有点可爱。 重樱当然不能让小蛇藏起来,它现在身体弱,智商低,一不小心就给外面的大鸟当补品了?。 她用针线笸箩也给小蛇搭了个窝,还亲手为它缝了?小枕头、小被子。小蛇疑惑地盘成?一团,全神贯注地盯着她,连躲起来都忘了?。 重樱将小蛇放进窝里,盖上小被子,一脸笑眯眯:“尺寸刚刚好。” 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的小金蛇,想不通自己身为一条蛇,为什么要?枕枕头,盖被子。 重樱用指尖戳了戳它,板着脸说:“不许再偷跑。” 小蛇被她戳得有些?晕,想亮出小尖牙,警告她,又想起她说过怕蛇,便忍住了。 重樱把小蛇带回了?自己的屋子,从床底捞出小白鸟,决定让它们俩碰个面,熟悉熟悉,养伤期间,友好相处。 小白鸟在午睡,被掀开被子,迷迷蒙蒙睁开眼,赫然见一条金色的小蛇盘在眼前,脑中警铃大作,出于捕猎者的天性,愤怒地扑了?扑翅膀,口中发出警告的声音。 再看那小蛇,盘成?柠檬的形状,杀气腾腾地吐出红信子。 重樱一左一右两只手,将小蛇和小白鸟拎起,凶巴巴道:“不许吵架。” 小蛇和小白鸟同时撇开了?脑袋。 重樱并不脑,指指小蛇:“它叫小月亮。” 小蛇:??? 她又指指小白鸟:“这是小羽毛。” 小白鸟:??? 重樱很满意自己取的昵称,放下它们两个:“小月亮,小羽毛,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要听话,好好吃药,好好养伤,争取早日恢复修为。” 小蛇犹豫了?一下,一蹭一蹭地游到小白鸟身前,直起半个身子,用脑袋顶了顶小白鸟的胸脯,算是示好。 小白鸟勉 强地垂下脑袋,蹭蹭小蛇的头,算是回应。 重樱松口气,她还担心它俩会撕起来,毕竟蛇和鸟是天敌,宫明月当人的时候就是个醋缸子,当蛇了?,心眼只怕更小。师千羽是个好脾气的,但杀起人来,也没见手软过。 重樱将他们放在一起,其实还有个小私心。她盼着两人能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化解从前的恩怨,结下深厚的友谊,这样她以后就不必担心宫明月总想着杀了?师千羽,或者,师千羽因着鸟族与蛇族的恩怨,将宫明月也划入仇人的范围。 大佬打架,菜鸟遭殃,没错,她就是那只菜鸟。 接下来的数日,小蛇和小白鸟相处得十分融洽,除了小白鸟偶尔会脱脱毛,小蛇身上的伤口总是无端裂开,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 直到某日半夜,“咣当”一声巨响,将重樱从黑沉香甜的梦乡里吵醒。 零碎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出斑驳的光影,重樱揉着眼睛坐起,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情况,不由得一阵瞠目结舌。 整间屋子犹如龙卷风过境,桌子凳子东倒西歪,茶壶茶盏滚落一地,茶渍泼在了裙子上,溅出一大片污迹。 那是重樱最喜欢的一件裙子,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几回,此刻就跟块破抹布似的,被丢在地上,衣服下面还一拱一拱的,隐约露出一蛇一鸟扭打在一起的形状。 重樱下床掀开裙子。 裙子下面,小蛇缠着小白鸟的脖子,小白鸟张嘴,用尖利的喙狠狠啄着小蛇的脑袋。 不远处,平时趴在床脚呼呼大睡的十四,不知从哪里偷来的西瓜,双爪抱在怀中,边津津有味地啃着,边看那一蛇一鸟掐架,啃得满脸红色的瓜汁,堪称凶案现场。 重樱气不打一出来,将这一蛇一鸟拎起,正要出言教训,小蛇可怜巴巴地扭了扭浑身是伤的身体,小白鸟偷偷用翅膀掩住秃了?一大块的皮肤。 重樱:“……” 重樱将桌子扶起,点亮灯烛,桌子上,小蛇和小白鸟不知何时扒拉出自己的小被子,将自己裹住,垂头丧气,排排站着。 重樱被它们给气笑?了?:“合着这些?天,你们哥俩好都是演给我看的?” 既然已经被拆穿,小蛇与小白鸟立时彼此拉 开距离,明确地表达了对彼此的厌恶。 宫明月心眼比针尖小,重樱是知道的,师千羽是翩翩贵公子,向来温文尔雅宽怀大度,对人的喜恶,从来不会表现在明面上,当了?小白鸟后,脾气倒直了些?。 宫明月曾险些杀了?他,他讨厌宫明月,可见也是个记仇的。 重樱想起它们在自己眼皮底子下“相亲相爱”了?好几天,哭笑不得,指了?指它们两个,说:“戏精。” 显然它们两个都不知道戏精是什么意思。 重樱捉住小蛇,掰开它的嘴。小蛇被迫从嘴里吐出一根羽毛。 重樱:“……” 小蛇薅鸟羽薅得愈发利索了?,从前在一起生活时,她不会给猎物去毛,都是它一根根拔下来的,这薅毛的本领就是在那时学的。 小蛇不喜欢小白鸟,尤其是那身漂亮雪白的羽毛,看到的第一眼,嫉妒得都要发狂了?,它恨不得那身羽毛都长在自个儿身上。 可惜它们长在师千羽身上,怎么看怎么都碍眼。 重樱给小白鸟喂饭时,总是悄悄揉它的两只翅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满脸愉悦的表情。 小蛇气得暗中咬自己的尾巴。 每回小蛇与小白鸟掐架时,都卯着劲儿薅它的羽毛,每天薅一根,总有一天,会把这只该死的鸟薅成?个秃子。 小蛇浑身都是被啄出来的伤,这下重樱总算明白,它伤口反反复复长不好的缘由了。 “调皮。”重樱习惯拿手指去戳小蛇的脑袋。 小蛇犯了错,不敢反驳,卧在她掌心,任由她戳来戳去,一动不动。 重樱拿药,给它的伤口重新上了?药。 小白鸟被薅秃的羽毛一时半会长不回来,为防止小蛇有事没事继续薅它羽毛,重樱决定给小白鸟织件衣裳。小蛇嫉妒心强,重樱打算也给它织一件,绝不厚此薄彼。 天一亮,重樱就去找村子里手艺最好的兔子大娘学习织毛衣。小蛇和小白鸟咬她的裙摆,要?跟着一起去,重樱担心将它们留在家里会打架,便将它们带上了?。 放在眼皮底子下,看它们还怎么作妖。 小蛇藏在重樱的袖摆中,小白鸟蹲在重樱腰间背着的布袋子里,还有个白白胖胖的大老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重樱从村头村尾走过,浩浩荡荡,十分吸睛。 小蛇和小白鸟在重樱悉心的照顾下,个头一天天长高。 重樱怕给它们织的毛衣穿不下,时时比划它们的身量,小蛇和小白鸟终于老实下来,虽然还是互看彼此不顺眼,在她的盯梢下,每天乖乖坐在她手边,认真看她织毛衣。 十四趴在重樱脚下,打了?个呵欠,虎须抖了?抖,觉得它们两个有点傻。 先前他们两个做妖时,比它聪明百倍千倍,现在变成蛇和鸟了?,跟它一般蠢。十四甚至觉得自己比它们两个还要?聪明一丢丢,说出去都可以吹一辈子的牛。 十四在梦里绞尽脑汁打着以后吹牛的草稿。 重樱织了?会儿毛衣,到了该给小蛇和小白鸟喂饭的时间,她去厨房里取了?小蛇和小白鸟的食物。 小蛇吃鹌鹑蛋,小白鸟吃鱼,重樱左手喂着小蛇,右手喂着小白鸟,两小家伙同时进食,谁也不亏。 这个法子是重樱万般无奈之下想出来的。 先前给它们两个喂饭时,若是先给小白鸟喂,小蛇的反应非常大,它会冲过来用尾巴卷起小白鸟的饭盆,狠狠丢在地上,凶神恶煞地冲小白鸟亮出尖利的牙齿; 要?是先给小蛇喂,小白鸟倒是不会主动攻击小蛇,这并不代表小白鸟不生气,它的抗议是无声的,它会通过绝食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并且长达一整天陷入郁郁寡欢的情绪中。 重樱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两位都是妖界大佬级的boss,争起宠来怎么这么幼稚。 两位大boss都处于恢复期,正是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哪经得起整天这样斗来斗去,重樱只好摆出公平公正的态度,绝对不偏袒任何一方,左右手同时开动,一起喂食。 它们两个对彼此的敌意依旧不减,好在总算消停下来,肯老老实实吃饭了。 喂完蛋和鱼,重樱将肉切成?小块,左右手各拈着一块,给小蛇和小白鸟补充营养。小蛇不高兴地用自己的脑袋顶了下重樱的指尖,重樱这才发现,自己给小蛇切的那块肉小了点。 重樱一脸无奈。小蛇丢了修为后,所有的智商都用在拈酸吃醋上,眼睛里就跟长了尺子似的,一分一毫的亏都吃不得。 重樱拿着刀子,比划着,给小蛇再切一块肉,作为补偿。那厢,小白鸟拢着翅膀,虎视眈眈盯着。 重樱正愁眉苦脸时,小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喘着气说道:“灵、灵女大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花、把九哥哥抱回家、美文 10瓶; (*  ̄3)(ε ̄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4、花岚、衣 重樱袖中?趴着小?蛇, 肩头站着只白鸟,跟着小?玉走了?出去。 满院子的飞禽走兽,熙熙攘攘挤在一块, 你推着我, 我推着你,谁也不肯让着谁,惊得?重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十四兴奋地直叫:“嗷呜, 嗷呜。” 重樱经?十四这么一提醒, 想了?起来?,这些飞禽走兽的确是有些眼熟, 前些日?子宫明月迟迟不归,她就利用“听?话?咒”打发这些家伙,天南海北地为她去打听?消息。 今日?它们是来?回复消息的。 重樱看了?眼从袖口探出的小?蛇, 实在好奇, 它们会给自己提供什么消息。 它们的确给重樱带来?了?重要的信息。 那只被?重樱打发去往启月城探听?消息的鸽子告诉重樱, 檀七郎发了?两张通缉令, 在整个妖族搜捕宫明月和师千羽,他还放出了?三千只探路灵鸟,来?寻找宫明月和师千羽的下落。 鸽子回来?的路上,和好几只探路灵鸟打了?个照面, 过不了?几日?,它们就会寻到?此处。 重樱识得?探路灵鸟, 她当初在翡翠谷, 还在卫无欢的探路灵鸟手?底下吃过亏。 不能让檀七郎找到?宫明月和师千羽, 也不能继续留在兔子村了?,留在这里,会给这些无辜的兔子精们招来?灾祸。 重樱决定向小?玉道别。 小?玉闻言, 不由出言挽留。重樱将此间的利害关系告诉她,小?玉踌躇半晌,红了?眼睛,只能依依不舍放重樱离去。 重樱回到?屋子收拾包裹,十四蹲在旁边,拖拽着东西?,手?忙脚乱地给她帮忙。 给小?蛇收拾窝的时候,重樱从小?被?子底下摸出一把羽毛,她以眼神询问小?蛇,小?蛇游过来?,往羽毛堆里滚了?一圈,再次起来?时,身上黏了?好几根羽毛,就跟长在它身上似的。 这些羽毛都是它从小?白鸟身上薅来?的,每天收集一点点,攒够了?,它就能给自己做一件羽衣,披在身上,从此以后,它就是拥有羽毛的蛇了?。 重樱哭笑不得?地将羽毛都扔了?,认真?告诉小?蛇,它身上的鳞片也很可爱。 小? 蛇明显不信。 它打回原形后,记忆跟着修为一起丢失,却唯独将重樱的话?记得?极为清楚。它记得?,重樱不喜欢蛇的鳞片,只喜欢小?白鸟的翅膀。 重樱只好取下宫明月送给她的蛇鳞,在小?蛇眼前晃了?晃:“你瞧,这是你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小?蛇认得?这个鳞片,那是它的鳞片,它高兴地将自己盘了?起来?,愉悦地吐着信子。 重樱喜欢它的蛇鳞。它要努力地再长大一点,长出更多漂亮的蛇鳞,送给重樱。 小?蛇真?是单纯又好哄,重樱将蛇鳞收起,有些遗憾,宫明月要是跟小?蛇一样好哄就好了?。 她住在这里两个月,东西?不多,随手?打包出几个包裹,就搞定了?。 村民们听?说重樱要走,纷纷备上干粮和财帛送给重樱。 上回怪鸟攻击村子,是重樱保护了?他们,他们对重樱心存感激。 先前就有一些从海外回来?的小?妖,说人族出了?一位会保护妖族的灵女,他们还不信,现下亲眼所见,是真?的信了?。现在他们打心底里觉得?,灵女比鸟族第一美人漱玉美,能让他们妖族的王折腰是有道理的,这样勇敢漂亮的小?仙女,谁不喜欢呢! 重樱一一道谢,只拿了?些食物,和一辆板车。她给了?十四一块肉,将板车套在十四身上,驮着她收拾出来?的包裹,离开兔子村。 被?她用了?“听?话?咒”的那些飞禽走兽,一路上锲而不舍地跟着她,场面十分?壮观。 重樱只好道:“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不必再跟着我了?。” 十四:“嗷呜。” “你说它们与我签下了?契约,是要终生侍奉我的?”重樱坐在板车上,托着下巴,嘀咕着,“大蛇没说听?话?咒怎么解啊。” 重樱是在逃命,跟着这么一大群家伙,太过瞩目。她想了?想,神情严肃了?许多:“既然如此,我命令你们,都各自散了?,将来?我有需要,自会召唤你们。” 那些飞禽走兽这才不甘心地走了?。 *** 号称山大王的老虎哼哧哼哧拉着板车,板车上还坐着一名漂亮的少女,和一条蛇、一只鸟,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引得 ?过路的小?动物纷纷侧目。 十四昂首挺胸,特别骄傲。 它拉的不是别人,是名号说出来?能震慑两族的三位大佬,试问全天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殊荣。 重樱给小?蛇和小?白鸟织的毛衣差不多了?,这几日?有她盯着,小?白鸟的脱毛速度减缓了?些,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白鸟还是会掉毛。 重樱将毛衣套在小?白鸟身上,遮住秃掉的地方 天气渐凉,小?白鸟身体弱,刚好可以保暖。看得?出来?它很喜欢这件毛衣,穿上毛衣后,欢喜地拍了?拍翅膀。 一只蛇脑袋从重樱心口的衣襟处探出,红色的豆豆眼里满是质问的神色。 “你的在这里。”重樱将它捞出来?,正要给它套上毛衣。 小?白鸟忽然凶狠地拍着翅膀过来?啄小?蛇的脑袋。 重樱将小?白鸟拎起:“别闹。” 小?蛇不甘示弱地亮出两颗小?尖牙。 “你也别闹。” 重樱给小?蛇套上了?毛衣,小?蛇套上毛衣就不能动弹了?,只能冲小?白鸟示威性地吐着红信子。 重樱将它重新揣进怀里,它最喜欢趴在她怀里睡觉。 它最近大方了?许多,连重樱先给小?白鸟套上毛衣都没计较。因为重樱背着小?白鸟,偷偷给它塞了?糖豆。 赶了?半天的路,又累又饿,重樱命十四停下来?,去河边补给水资源,顺便解决午饭。 十四一溜烟就不见了?。 重樱给小?蛇和小?白鸟喂了?饭,自己胡乱吃了?点。 绵延的远山望不到?尽头,不知多久才能走到?海边,就算到?了?海边,也没有船回到?大魏。关键是,她还带着妖族的两名通缉犯,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重樱想起那一蛇一鸟,有些犯愁。 十四跑了?过来?,蹭她的掌心,“嗷呜嗷呜”地叫着。 “你又捡了?个人?”重樱道。 十四转身跑了?,过了?一会儿,就见它咬着衣襟,将那人拖了?过来?。 是个少年?,身量纤细,浑身都是血,依稀能从衣料辨别出是个出身富贵的,所穿的衣衫料子价值不菲,衣角有火灼过的痕迹,头发大半被?烧没了?,应该是从火场里逃生出 来?的。 那少年?死气沉沉的,全身看不出半点生息,重樱惊道:“你将人给咬死了??” 十四委屈得?“嗷呜”直叫。 “不是你咬死的就好。”重樱松口气,走过去,将少年?翻转过来?,乍一看到?那张脸,呆了?一下。 这少年?不是别人,是云罗的宠侍花岚衣。 花岚衣半边脸被?大火烧毁,口鼻污黑,双眼闭得?紧紧的,眉毛扭成一团,满脸痛苦的神色。 十四讨好地拱了?下她的手?。 重樱摇头:“就算他是坏人,你也不可以把他当食物。” 十四不高兴地刨了?刨地面。 “从哪捡回来?的,就扔哪里去。”重樱说。 那原本紧闭着眼睛的少年?,忽然睁开双眼,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朝重樱刺来?。 重樱轻而易举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花岚衣疼得?浑身打颤,松了?匕首,蜷缩在地上,哀哀叫着。 重樱站起身来?,对十四说:“扔了?。” 花岚衣伸出手?,揪住她的衣摆,虚弱地说道:“救、救救我。” “抱歉,我没有捡破烂的习惯。”重樱扯回衣摆。 “我有船、有船出海。”花岚衣的一句话?,叫重樱停下来?脚步。 她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他。 花岚衣抖着唇说:“我在妖族仗势欺人,皆因有云罗在身后撑腰,其?实,我早想过,若有朝一日?,云罗厌弃我,我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因此早已想好了?退路。妖族出海的船都是我在管,我藏了?船和航海图,你救我,我将它们都交给你。”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重樱半蹲下来?,一记手?刀落在花岚衣的颈侧。 花岚衣晕了?过去后,她握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凝神的瞬间,识海里,一幅幅画面在她面前展开。 画面里出现了?陈婉华的身影。 月影洒落花间,花岚衣在花下站着,攀着一根花枝,低头轻嗅花瓣。他看到?陈婉华,挑了?下眉头:“我当是谁约我出来?的,原来?是你。” 陈婉华垂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妖皇不是灵女杀的,真?正的凶手?是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花岚衣 松开了?花枝。 “现下并无旁人,你又何必跟我演戏。那日?,我被?虫子咬了?一口,神志迷迷瞪瞪,是你所为,对?” “演戏的可不是我,你句句引导我承认自己是凶手?,目的何在?”花岚衣缓步逼到?陈婉华跟前,垂首抵着她的耳侧,轻轻启唇。 陈婉华的睫毛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花岚衣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突然拔高了?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谁,陈婉华陈姑娘,每日?装小?花妖装得?很累?” 陈婉华被?花岚衣捉住了?手?,电光石火间,花岚衣褪下她腕间的桃花手?链。没了?法器,陈婉华立时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陈婉华惊得?推开花岚衣。 一大群人影朝他们围拢过来?,挡住了?陈婉华的去路。 是藏在暗中?的云罗和鸟族侍卫。 云罗目光像刀子一般落在陈婉华的身上:“你私下举报花岚衣刺杀妖皇,却苦于没有证据,我姑且信你,带人在此处埋伏,亲耳听?你所谓的‘证言’。可你所说的证词在哪里,反倒是你,被?戳穿了?真?面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位陈姑娘假扮桃花妖,混入妖皇身边,其?心可诛。云罗大人,妖皇的伤与她脱不了?干系,我建议,杀了?她,以绝后患。”花岚衣双手?交握,目中?划过一抹狠辣之色。 陈婉华本意是揪出真?凶,换回重樱,却反被?花岚衣揭穿身份,竹篮打水一场空,索性双手?抓住花岚衣,举到?头顶,掷向了?云罗,转身就跑。 “追!”云罗下令道。 鸟族侍卫被?陈婉华的大力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片刻后,一人来?报:“大人,那陈婉华在逃跑的过程中?,正好撞上赏月的檀大人,被?捉了?回去。檀大人说、说……” “说什么?”云罗美目凌厉。 “檀大人说,望您记得?和他的约定,莫要再做违约之事?。” 云罗气得?一掌直接拍碎了?身旁矗立的假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澜梦、nara、LYNN、想暴富到夜不能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溯 20瓶;御澜梦、紅豆、41029191、李斯坦、wll310、hxm 10瓶;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6瓶;忘川む 5瓶;nara 1瓶; (*  ̄3)(ε ̄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5、没出、息 碎石飞入视野的瞬间, 重樱眯起双眼,再次定睛时,画面陡然黑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灯笼次第亮起, 照出蜿蜒的长廊。重樱认得这里,妖皇师千羽的寝宫。 几名宫娥捧着托盘从殿内走了出来,窃窃私语着—— “妖皇昏了这么多天,何?时才能醒来?” “人族灵女真是可恨, 妖皇待她如珍如宝, 她却刺杀妖皇。怪不得常说, 人族虚伪无耻, 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匕首上刻的是诛妖的咒文, 要不是及时滴了灵女血,妖皇早就没命了,未必真的是灵女下的手。” “此话怎讲……” 宫娥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花岚衣阴沉着一张脸, 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这会儿正是守卫换班的时候, 他趁所有人不注意, 混了进来。 寝殿内, 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烛火跳跃着, 映出珍珠垂帘。花岚衣走到床前, 撩起罗帐。 师千羽双目阖起,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昏迷这么多天,他的面容消瘦憔悴许多,只有胸前微弱的起伏,昭示着他还活着。 花岚衣抽出匕首, 低声道:“怪不得我,你?三千年前就死了,怪就怪,你?不该回来抢走属于云罗的东西。” 匕首将要刺穿胸膛的瞬间,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截住了花岚衣的手腕。花岚衣垂眸,师千羽不知何时睁开双眸,深蓝色的眼眸宛若神秘的大海,深不见底地将他望着。 下一秒花岚衣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一名侍卫出现在他身边,手中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向师千羽请示:“大人,可要就地处决?” 师千羽握拳轻咳了声,哑声道:“留着他的性命。等檀七郎死了,姑姑就只有他了。” 那侍卫封住了花岚衣的声音,将他捆了起来。 师千羽墨发披散在身后,懒懒地歪坐在床头,神色阴郁地看着花岚衣那张肖似檀七郎的脸。 其实,他早就醒了,他假装昏迷这么多天,是为了暗中准备一支箭。 一支可以杀死檀七郎的箭。 画面再次发生变化。 师千羽调动秃鹫一族,围攻檀府的这日,花岚衣被大鸟抓着,丢在树上,亲眼目睹着血色将檀府淹没。 师千羽蓝 色的眼眸映着泼天的血色,张开双翼,浮在半空中,冷漠地俯瞰着满地的断肢残骸。 檀七郎站在尸山中,抹去唇边血痕,露出邪气的笑容:“怎么,妖皇大人不装了?” 师千羽垂下眸子,眼中微露不悦。 檀七郎道:“你?那心上人,被我师弟救走了,你?的确没有继续装温文尔雅的必要。那么,让我看看,真正的妖族战神,到底有多大本事。” 回应檀七郎的,是师千羽搭在弓弦上的箭。那支箭是仿照灵女箭所制,能将檀七郎的大妖怪顷刻间杀死。 师千羽手上都是血,血色将箭支染成绯红色。 “你?说得对,樱樱不在,我便没了任何顾忌。”师千羽话音刚落,飞矢裹挟着风雷之势,朝檀七郎射去。 那一箭的威力,足以震慑任何妖怪。 檀七郎面色微变,踉跄着后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挡在檀七郎的身前,抬手抓住那支箭。 箭支从她掌心穿过,钉入她的肩头,血雾喷溅,染红了檀七郎的眼眸。 檀七郎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树上的花岚衣看清中箭的是云罗,口中发出呜咽声,疯狂地挣动着。 耗费所有妖力射出这一箭的师千羽,跌落回地面,张口吐出一口血。出发前,他将云罗囚了起来,云罗竟杀了看守她的侍卫,私自逃了出来。 云罗肩头血花绽放,身体狠狠晃了一下。她狠心将箭拔了出来,攥在掌心里,用灵力碾碎了。 檀七郎面色复杂地唤道:“云罗。” 云罗却反手给了他一掌。 檀七郎捂着心口飞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 云罗的衣摆滴滴答答淌着血,转头看向师千羽,怒道:“师千羽,你?太令我失望了。” 檀七郎咳着血道:“云罗,趁现在,快杀了他。” “我是他的姑姑。”云罗提醒道。 再之后,就是重樱在师千羽的梦境里见到的场景。 云罗被檀七郎杀死后,檀七郎挖出她的内丹,当场吞吃了下去,不仅如此,他将死去的蛇族内丹尽数挖出来,吞吃入腹。 那些内丹凝着妖族毕生的修为,有了这些修为的檀七郎,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这些蛇都是他为自己养的,他阴恻 恻地笑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很遗憾,妖皇大人,这里要成为你的埋骨之地了。” 重伤的师千羽根本不是檀七郎的对手,他的翅膀被檀七郎折断,手中拄着一把染血的剑,才勉力没有倒在檀七郎的脚下。 檀七郎眼神诡异地盯着他:“得不到师弟的内丹,妖皇的内丹也是一样。” 师千羽握紧了手里的剑,口角涌出大量鲜血,垂下的眸子里,藏着同归于尽的决然。 忽然一道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绯色的火焰肆虐着,犹如盛开的红色莲花,噼里啪啦地吞噬着一切。 不消片刻,大火就烧到了这里。火光中,一人红衣翩飞,踏着火焰,缓步而来。 “师弟。”看清那人的面目后,檀七郎咬牙切齿,面色狰狞。 宫明月勾起唇角,面上堆起凉薄的笑意:“师兄,你?真是没出息。” 檀七郎明白他嘲笑的是自己抢夺别人内丹一事。他自幼与宫明月一起长大,不肯输了他半点风头,不甘示弱地回道:“论没出息,我怎么及得上师弟。这么久了,师弟不会连心上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宫明月眉间的笑意霎时淡了些。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师弟。幻境中的你?都霸王硬上弓了,怎么回来后,反而束手束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要不要做师兄的,帮你一把?” “你?的尾巴着火了。”宫明月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 檀七郎回头,发现那火焰卷上自己的衣摆,迫他化出了蛇尾。他用力在地上一滚,扑灭了火焰,狼狈地笑道:“我知道你?被镇天石所伤,还未痊愈,师弟,你?不必在我跟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可以试试。”宫明月骤然化作一条巨大的金蛇,朝着檀七郎攻去。 檀七郎不敢轻敌,也化作了一条紫蟒。 一金一紫,两团蛇影在腾飞的火焰中缠斗着。 花岚衣满眼斑驳的泪水,眼底映出熊熊火光,他挣扎着,砰地一声,落回地面,身上的咒术终于得以解开。 他擦掉泪水,拖着摔伤的腿,一瘸一拐朝着大火中奔去。 这火不是寻常火焰,是红莲业火,大火逼得藏在檀府下方的蛇族,纷纷从蛇 洞里钻了出来。 花岚衣脚步蹒跚,偶尔踩到一条蛇的蛇尾,被咬了一口也恍若未觉,他胡乱摸索着,执拗地向前走着。 大火熏得他视野模糊。 似乎有一人从火焰中冲了出来,是被檀七郎打伤的师千羽,师千羽看到他的瞬间,犹豫了一瞬,拎着他,扇着受伤的翅膀从火海中飞了出去。 直到一汪深潭前,师千羽才停下来,将花岚衣扔进了潭水中。 花岚衣扑腾着从水里钻出来,哭道:“让我回去,我要把云罗带出来。” 师千羽面色惨白如纸,站在岸边,抬起一脚,将他踹回了水中。 花岚衣呛了一大口水,半张脸被火灼得血肉模糊,满面悲恸之色,大声唤着“云罗”。 从前他只敢唤云罗大人,这是他第一次发狠地唤着云罗。 “你?若真的喜欢姑姑,就好好活着,为她手刃仇人。”师千羽轻咳着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眼前的画面再次有了变化。 花灯如火,隔岸的酒楼上,身着舞衣的女子翩翩起舞。站在拱桥上的花岚衣却无心欣赏美景,他缩着脑袋,左顾右盼,脚步走得飞快,仿佛在躲着谁。 走到小巷口,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接着就是一顿狂揍,那些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发髻歪了,珠钗掉了,裙子被撕开,露出雪白的大腿,半张脸也肿了起来。 他身上穿的是套女装。他生得美,骨骼纤细,这些流氓强迫他扮成女人,去街上勾搭老男人回来当肥羊宰。 他不听话,他们就鞭打他,拿刀子割开他的皮肤,再用烙铁烫伤口。他实?在被打怕了,只好照着他们的话做。 “小贱人,今天又偷懒了是,还躲着我们,我让你躲!看你?下次还敢躲不躲!” “别打了,别打了。”花岚衣痛哭流涕,哀嚎着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躲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凌厉的女声倏然在这空旷的巷内响起。 落在花岚衣身上的拳头骤然停了下来。 “哟呵,是个小娘们。”那群人起哄。 花岚衣抬头望去。 他的双眼已经肿起,眯起的眼缝中,隐约望见一名红衣女子披着薄纱似的月光,站在灯火与月色的交汇处。 花岚衣直接 看呆了。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所有的画面在重樱的眼前化作一片虚影,只有云罗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重樱从识海中退出来后,久久忘不掉花岚衣初见云罗的那一幕。 那是花岚衣强烈的情感,给她造成的影响。 她松开花岚衣的手。 花岚衣依旧昏着,重樱无法再通过共情的能力,获取更多的信息,她垂眸看着花岚衣,神色复杂地低声喃喃:“这家伙真是心机重,将船藏在哪里,居然一点都探不到。” 十?四附和着咆哮一声,表示赞同她的话。 重樱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真的要将他带上?他看着没什么威胁,实?则很危险,带着他,随时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一道金光从她衣襟里飞出,直直射向花岚衣的眉心。 重樱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截住那道金光,指尖微微一疼,霎时多了两个血洞。 小蛇原是想趁重樱不备,杀了花岚衣,不成想误伤到重樱,急得探出脑袋,蹭着她的伤口。 重樱捏住它的身体,制止它乱动:“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幸而这小家伙的牙是无毒的。 重樱将小蛇塞进袖中,用染血的指尖,在花岚衣的眉心写下了一个咒文。 小蛇只觉那咒文有些眼熟,趴在重樱的袖口处,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省得浪费了这血。”重樱擦着手。 咒文泛着幽蓝的淡光,没入花岚衣的体内。十?四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与花岚衣脸贴着脸。 重樱打开水囊,将冷水淋在花岚衣的脸上,花岚衣骤然被水浇醒,睁开眼,一只大老虎的脑袋跌入眼帘,吓得他大惊失色,哇哇叫着往后退。 重樱揪着十?四的耳朵,将它拽了回来:“别总欺负人。” 若吓破了这家伙的胆,船就没了。 十?四曾被花岚衣拿着鞭子抽过一顿,现下报了仇,扬眉吐气地抖着虎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脱线总裁、御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co达、把九哥哥抱回家 10瓶;拾染 5瓶;2267 1瓶; (*  ̄3)(ε ̄ *) —— 本章有红包掉落(前十2分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