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靠学习超神[快穿]》 1、破产千金(一) 狭长幽深的小巷里,急行的脚步声在黑夜下格外清晰,凌乱,带着惊慌失措。风从两边灌进来,南方的雨不辩方向地淋了人一身,耳边手机里传来了一阵阵忙音,无人接听。 少女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取悦了身后的尾随者,隐匿于黑暗中的人影互相对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欲念,接着带着狩猎的快乐,追了出去。 “喂,小姐,你再不跑快点,我们可就要抓住你了!哈哈哈哈哈。” 颜珩一个侧身闪进拐角处,属于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可她并没有急着去接收,而是匆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深呼了口气,胸腔处剧烈的心脏跳动声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微微闭上眼,不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清晰传来,颜珩在脑内对系统传输指令。 【短暂强化我的力量100%】 【强化完毕。】 借着透出云雾的夜色,男人们清晰地看见了地上倒映的人影,眼中的兴奋更盛,忍不住屏住呼吸,往那个拐角处走去。 率先转身的男人一拐眼就看见了颜珩的脸,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凌乱地散在肩上,瑰丽的唇微微张着,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盈润的双眸泛着波光,堪称绝色。 “他娘的可真是个漂亮娘们。”男人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地伸出手,然而下一秒,那看似柔弱的女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带,接着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砸向了冰冷的水泥地。 没过多久,小巷里便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可在这样一个罕有人至的小巷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一开始,他们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把人引到了这里,却没想到最后踢到了一块铁板。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衣服粘腻地裹在身上,让人浑身都不舒坦。颜珩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一分钱,手机也在刚才奔跑的过程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想了想,她往那群小混混的方向走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她这么一个动作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哀嚎道:“别打了别打了!” 颜珩蹲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那张明艳 动人的脸,却让几个男人心里止不住的打哆嗦,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道:“钱。” “哦哦哦哦。”几个小混混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卡和现金,谄媚讨好道:“大大大姐,您看这些够吗?” “……”颜珩从对方掌心里拿走一个一元硬币,径直起身离开。 一个小姑娘淋了一身雨去坐末班车,惹得司机和几位乘客都频频投去目光,颜珩没有在意,开始梳理起原身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作许颜珩,原本是许家的千金大小姐。许家夫妇白手起家,打拼大半辈子之后才老来得女,因此对于原身极尽宠爱,可以说是将外界的风风雨雨都替她挡住了,许颜珩就像象牙塔里的公主,平安快乐地长到了二十岁。 尽管受到如此宠爱,许颜珩却没有养成半分娇纵的脾气,相反她温和腼腆,与世无争,又因被父母保护得过好,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除此之外,她还继承了来自父母容貌的优点,美得恰到好处,却又不会盛气凌人。 不止生得貌美,家世优渥,许颜珩还有人人称羡的未婚夫——谭舟。 身为谭家的少爷,谭舟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公司的二把手,大权在握,和圈子里那些还在啃老的富二代完全不同,他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给予了许颜珩所有的关怀,让无数人嫉妒得红了眼,私下里不止一次说着这许颜珩真是命好,全天下的好事都让她给遇上了。两人的结合,可以称得上一句“金童玉女”。 而对于许颜珩来说,谭舟只大了她三岁,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作为哥哥的谭舟一直给予了她许多照顾,也让许颜珩早早生出了爱慕之心。 若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结局也很圆满。可偏偏,就在几个月前,许家的公司内部资金链断裂,合作方接二连三终止合约,竞争对手纷纷落井下石……商场上瞬息万变,仿佛只是眨眼之间,许家这个庞然大物就被周围嗅到香气的野狗分食干净了。 从偌大的公司到负债上亿,许父一夜之间白了头,就算变卖所有资产,也远远不够抵债,他想过像从前的朋友借钱,可生意人之间往往离不开一个利字,他磨破了嘴皮,才凑够了一百 多万,对于许家上亿的负债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在一个平常的夜里,妻女一如往常,就算眼睛红肿不堪,却也强颜欢笑温柔的鼓励他,这温柔像一把锋利的刀,杀死了过去的欢乐幸福。 那天夜里,许父自楼顶一跃而下。许父死后,许母大受打击,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尽管她想陪着独女,可连日来积劳成疾,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短短几个月内,许颜珩先是从天之骄女跌入泥潭,紧接着又骤然失去至亲,她的美貌成了原罪。曾经的她是许家千金,无人敢染指,而现在的她却已经成了人人都可欺凌的丧家之犬,这样一只美丽弱小的金丝雀,多的是有人想养在内宅好好玩乐。 走投无路之际,她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夫谭舟,可偏偏就在这样一个雨夜,在她去找谭舟的路上,她被一群混混给玷污了。她曾经像谭舟拨打过呼救的电话,可是对方甚至还没等她开口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在挂断的瞬间,原身仿佛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女人的笑声。 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瞬间,手机滑落,她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手脚…… 施加在身体上的酷刑几乎要了原身的命,她匆匆裹好衣服,狼狈地往家走去,却在门口见到了心爱的未婚夫正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面对她时,嫌恶地皱起眉头,告诉原身他真正爱的是身边这个女人夏灵月,让原身赶紧去退婚。 原身本想一死了之,可阴差阳错却被告知:原来许家倾覆背后最大的幕后黑手竟是谭舟!他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夏灵月,可是对方身份微贱,谭家怎么也不同意与许家退亲。而许父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夏灵月的存在,瞒着原身,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谭舟,还派人去敲打了夏灵月,后者听后,登时哭哭啼啼说要离开谭舟,还来了一段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经过此事,谭舟越发觉得许父仗势欺人,而他心爱的灵月如此温柔善良,却被如此羞辱,他无论如何也要报复回来。可能到许父死也想不明白,正是他的拳拳爱女之心招来了祸事。 得知真相的原身已经失去了理智,她身体里的每一寸每一毫都被仇恨填满了 ,之后她很好的完成了作为恶毒女配的任务,联合反派对着夏灵月展开了一系列疯狂的报复。可在故事的结尾中,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让谭舟和夏灵月的爱情更加牢不可破,最后还为她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原身死后,许家也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谭家在吞并许家后,越做越大,谭舟也带着夏灵月出入各个场合,让她一点一点成长,最后谭家终于被感动了,接纳了夏灵月,她和谭舟举办了一场夺目的世纪婚礼,引得无数人赞叹。不知何时起,网上也开始歌颂起他们灰姑娘与王子的爱情故事,并诅咒辱骂着身为恶毒女配的原身。 而如今的时间点刚好就是原身被玷污的雨夜,也是在这一天,她得知了谭舟根本另有所爱,万念俱灰。 根据原身的记忆,颜珩很快便回到了家。也许她回来的时间比原身早,所以谭舟和夏灵月还没到,这也正好,她直接打开门,去了浴室换下了自己湿透的衣服,并冲了个热水澡。 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颜珩正在擦拭着头发,门却被大力地敲响了,算算时间,应该是谭舟他们到了。 敲了好几下门,都迟迟不见有人出来,谭舟也越发没有耐心,正想再去拍门时,门却忽然打开了,他一下没收回力,身子几不可查地晃了晃,这让他格外恼怒。 “颜珩!”他隐隐带了些怒色,朝对方望去,可一看之下,却是忽然愣在了原地。 谭舟一直知道许颜珩长得极美,然而每次见面,对方总是低着张脸,畏畏缩缩,看着就让人生厌,父母死了之后整张脸更是死气沉沉。 但是在这一瞬间,那张从来让他觉得厌烦的脸上突然像是初生的玫瑰,灿烂饱满地舒展开了花苞,明丽得让他移不开目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破产千金(二) 谭舟短暂的失神让身旁的夏灵月也慌了手脚,她抬眼看向颜珩的目光里,飞快掠过了嫉妒与怨恨的神色,只是下一瞬,那些嫉妒怨恨都变成了楚楚可怜,她轻轻拉了拉谭舟,小声唤道:“阿舟……” 这一声轻唤,才让谭舟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他似乎懊恼于刚才自己的失神,紧了紧握住夏灵月的手,对颜珩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和你说清楚。” 颜珩淡淡点了点头,抱着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谭舟和夏灵月,那目光坦坦荡荡,却让谭舟和夏灵月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羞辱。 “哦,你出轨了。”她平淡地得出结论,冷静得好像被绿的人不是她一样。 谭舟神色难堪,“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夏灵月也眨着双眼,难以置信道:“许小姐,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和阿舟是真心相爱的。” 夏灵月还想再说几句,颜珩已经冷着脸打断了她,“可我想夏小姐应当知道,从名义上来说,谭舟目前还是我的未婚夫。” 霎时,夏灵月的声音一下子像被掐在了喉咙里,她脸色煞白,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颜珩嗤笑道:“原来你知道啊。” 夏灵月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在身前绞了又绞,她抬起头,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强自分辨道:“可是他根本不爱你,没有爱的婚姻是没有幸福的。” “我们的爱早已超越了世俗的界限,你不能用简单的规则来约束它,这是对爱情的亵渎!”说到最后时,夏灵月的声音逐渐响亮,脸上也露出了神圣的光。 而谭舟也动容地握紧了夏灵月的手,对着颜珩神色愤恨地说道:“就像灵月说的,我和她的爱早已超乎了世俗的界限,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艹,这他妈两个人都是个傻子。 饶是颜珩,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夏灵月回握住谭舟的手,镇色道:“所以我和阿舟根本不是难么龌龊的关系。”她望向颜珩,目光中隐隐透出些许藏得极深的不满。 “夏小姐。”颜珩打断了她,冷声道:“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从始至终, 受害者都不是你。” “和我订下婚约的人是谭舟,没有人逼他,在没有解除婚约的情况下,就和你纠缠在一起,那是他管不住下半身,他不忠不义,他下贱。” 被这么直白地指出自己的错误,就好像是将一直伪装的遮羞布给硬生生扯了下来,谭舟的脸色格外难看,口气也不自觉冲了起来,“许颜珩!你简直不可理喻!” 颜珩懒得理他,将目光转向夏灵月,继续道:“而明知对方有未婚妻,等不及解除婚约,就巴巴地和谭舟牵扯在一起,甚至来质问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成全他们,我很好奇,夏小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颜珩几乎被气笑了,她凝起眉眼,漂亮的眼眸里却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还是说,在你受到的教育里,介入他人的情感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你们真心相爱,这无可厚非,可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到我和谭舟解除婚约后,你们想怎么相爱就怎么相爱,怎么就非得在别人的感情里横插一脚呢?总不能是你们特别喜欢这种偷情的快乐?” 颜珩这一番话,直把夏灵月和谭舟说得面无血色,夏灵月何尝不知道颜珩说的都是实话,可从这样的大小姐手里夺走未婚夫,这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啊!她的心底一直有着这样隐秘的欢喜,瞧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又如何?你的未婚夫还不是围着我团团转?可如今颜珩一番话却将她可怜的伪装都撕了下来。 夏灵月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颜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脚下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在地上,贝齿死死咬住下唇,指甲都几乎陷进肉里。 她知道!她都知道!那些小心思她全都知道!!! “夏小姐放心,我不像你这么伟大,为了一个不忠的男人就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话至此处,颜珩勾起唇角,又转头向谭舟笑道:“我相信谭先生为了你,也一定会尽快和我接触婚约。” “那么,在这里我就提前祝谭先生和夏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时间也不早了,两位还是尽快回去。” 这算是下了逐客令了,而谭舟还想再说几句,正在这时,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同一层的另一位住户回来了 。 男人迈着长腿走来,他肩宽腿长,模样又格外出挑,短短几步路,愣是被他走出了世界名模的气势,他看着夏灵月和谭舟,眉峰一挑,眉眼弯起,可上下嘴皮子那么轻轻一碰,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刺耳,“让让,别脏了我的地。” 谭舟和夏灵月被挤兑得脸都红了,也许是有外人在场,不好再和颜珩争论下去,于是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公寓。 陆殷靠在墙上,大大方方地目睹了全过程,等他们离开后,才咂了咂舌,对颜珩说:“你这小姑娘,还挺牙尖嘴利的。” 颜珩闻言,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陆殷问。 颜珩直直地盯着陆殷,语气真挚,“楼下的王阿姨。” 陆殷的脸瞬间就绿了。 楼下的王阿姨,那可是这小区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哪儿有八卦,哪儿就有她,永远奋战在八卦第一线,堪称嘴碎的最强王者。 颜珩不再看他,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殷乐了。 哟,脾气还挺大。不过看着倒挺眼熟……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打开了A大的论坛,首页正有一个飘红的帖子正不断被顶到上面,里面绘声绘色讲述了许颜珩这短短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变成无父无母的破产千金。 他当是谁,原来就是这个倒霉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破产千金(三) 许家夫妇从小给予许颜珩的就是最好的师资力量,小姑娘也争气,为了长大后能更好的管理家中产业,考上了最一流的学府——A大。 许颜珩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家境优渥,在A大的人缘并不差。只是,家中遭逢巨变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学校了,所以当今日颜珩出现在校园里时,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颜珩理所当然地过渡了这些打量的目光,该去上课就去上课,那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模样倒让不少学子都高看了一眼。 能考进A大的学生,勤奋,天赋缺一不可,他们是各个领域里即将崭露头角,或已经锋芒毕露的顶尖人才。这其中,遭受挫折或陷入泥沼的人也不在少数,如果许颜珩遭受打击就此一蹶不振,他们或许会惋惜,但也仅此而已了。但如今他们从这个小学妹身上,看到了一股破而后立的韧劲,倒是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欣喜了。 短短几天,大家都知道金融系那位家中巨变的小师妹,像涅槃重生了似的,那努力的劲儿简直令人叹服,也引得其他学子纷纷受了感染,沉下心来好好听讲,倒让院里不少老教授备感欣慰。 【恭喜宿主,完成基础学习阶段,现在,为您梳理所学知识点,并永久刻印进脑海里。接下来,即将为您开启进阶版学习。】 系统的电子音响起,颜珩便觉得大脑一片清明,这几日来所有的知识点纷纷汇聚于大脑,它们重新组合排列,成了一套完整的知识体系。原本仍有些模糊的难点,在这一刹那也变得无比清晰。 这就是学习超神系统的好处了,能将你所有学习过的知识点融会贯通,并且永久保存。然而,这样一个学习系统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劳而获,它只能使你空前专注,花去最少的时间去掌握知识点,该付出的精力一点也不会少。 颜珩呼出一口气,感受着知识填进大脑带来的欢愉,这时,旁边坐着的女学生正抓耳挠腮地转着笔,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却始终解不出题干。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旁边忽然想起了一道好听温柔的嗓音,“需要帮忙吗? ” 齐悦一扭头,就被颜珩那明艳动容的面容震得大脑发昏,她结结巴巴道:“谢谢,不,不过这道题很难的……” 说话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齐悦的眼眸猛然瞪大,因为她看见,那双修长白皙,几乎可以当作是艺术品的手接过笔后,在白纸上快速挥动着,刷刷刷,解题的思路已经出现在了纸上。 “好了。”颜珩道。 齐悦飞快比对了题目与解题的过程,方才还有些不解的地方瞬间如拨云见日般变得明朗起来,她惊喜地道:“真是这样!你可真厉害!”紧接着,她又将书翻到后面,希冀地看着颜珩,问道:“那这道题呢?你也能帮我看看吗?” 话音刚落,齐悦便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羞赧地红了脸。刚才那道题,课堂上刚刚讲过类似的解题思路,可现在这道题,却是她预习了后面的功课后,有些难以理解的题,用这样的题去问别人,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故意刁难她。 然而齐悦正想出声时,只想颜珩快速看了眼题干,已经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练了起来,不多时,满满一页纸上便写满了她的演算过程。 齐悦从她下笔的一瞬间,就跟着看了下去,在颜珩落笔的一瞬间,一直令她困惑的疑难点也迎刃而解,她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呆呆地说:“你,你也太厉害了!” 两人的动静也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有好事者看完全过程,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套书,翻到末尾几页,指着上面的一道题,问颜珩,“这道题呢?你看看能不能做?” 颜珩接过一看,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似的,便已然在纸上写起了解题过程。 柔软的发丝从她的耳畔滑落,她却恍然不知,只沉浸在解题的过程中,她沉着冷静地解开一道又一道题,仿佛不知疲倦的演算机器。围观的学子从好奇到震惊,到麻木,再到叹服,也不过是短短片刻之间而已。 颜珩又解了几道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有空我们继续讨论。”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直到颜珩走远了,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啊!那不是金融系最近很有名的小师妹 吗?她跑来我们数学系的课堂干嘛?” “这是重点吗?”有人悲愤欲绝道:“重点不应该是她一个金融系的为什么数学比我们数学系的还牛逼吗?” “淦,不愧是A大,怪物倍出,一个陆殷大魔王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来了个怪物师妹,救命啊,为什么要让我感受到世界的参差啊!” 颜珩并没有住宿,因为她如今的住处离A大很近,于是每天上完课便径直回到了家。 颜珩坐在书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袅袅白烟升腾而起,脑中飞快进行着演算,接着慢慢将它们在电脑上敲下。 暮色的光晕透过窗格撒下,此时此刻,它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但若干年后,它会成为华国技术震惊世界的重要转折点。 陆殷早在两年前就进了华国最大的实验室,这里不乏是年近花甲的老学究,冷不丁冒出个年纪轻轻的小辈,却是扎眼得很,但没有人会多说什么,毕竟陆殷年纪虽轻,在生物科学上的研究却已令人望尘莫及。 只不过,陆殷这人做事随性得很,要么几天都不来实验室,要么恨不得十天半个月都睡在实验室,蓬头垢面,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日,他像往常一样做着实验,却见一位教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许是跑得太急了,他的脸上都涨得通红,发丝散乱,他喘了口气,招呼着大家过来,“你们快过来看一看这份研究报告!” 众人被他那火急火燎的模样惹得生了好奇心,纷纷凑上来看,有人还打趣道:“老张,你见着什么了?怎么着急?平日里吃饭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去去去,说正事呢!”张教授直接翻开研究报告,径直翻到最关键的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道:“这两年全球都一直在攻克全息技术,可我们也知道其中蕴含的数据格外庞大,几乎无法用当前的技术计算出来,可现在……你瞧!”他惊喜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一种崭新的想法,从前我们完全未想过,如果真能得出结果,那么实现百万级别的并行处理,将不会是一个空想!” 说着,他将陆殷喊了过来,“小陆教授,这两年你的研究方向与它更加接近,你来看看,这份报告 是否具有可实施性!” 陆殷不置可否,他接过报告,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着,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认真专注,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挑了挑眉道:“这样庞大的计算量,以目前的计算手法恐怕得算到猴年马月。不过……”他摩娑着纸张,淡淡道:“能想到这个角度,也还算差强人意。” 他转头看向老张,问道:“写这份报告的人是谁?有几个地方我想当面亲自问问。” 张教授此时才过三十五,如果没有陆殷,他绝对算是研究院里的小年轻。老张为人爽利,幽默风趣,在研究院里人缘极好,一听陆殷这话,当即用手撞了撞他,拉长了尾音,意有所指道:“那你可赚了,写这份报告的人是你的小学妹。” “学妹?”这下,不止是陆殷,原本还觉得这份报告有所缺漏的老学究们也纷纷探过了头,不知谁感慨了一句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其他人纷纷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老张说道:“是金融系大三的姑娘,叫许颜珩。” 陆殷一愣,心中涌起一股子不真实感。 竟然是她? 此时颜珩也不知道,自己发送的研究报告兜兜转转,竟然进了邻居的手里,没过几日,她收到了邮件的回复,上面写明了时间与地点,对方表示仍有几个问题不够明确,想要当面确认一下。 颜珩心下了然,她在报告中确实有几处细节并没有写明,只是这几个观点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所以能和研究院里的人当面洽谈是再好不过的。 对方定下的时间正是明天,地点也离她的住处很近,就在A大附近一家比较有名的咖啡店。颜珩看见地点时,心底倒是涌现出了些许微妙感,这家店往往是A大学子们约会的圣地,很难想象出来一个研究院的教授会将她约在这里。而且,这地方实在太近了,近到她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知晓自己的住处。 压下心底的疑虑,她再三确认过后,还是换上了衣服,去往了咖啡店。 循着回信里给的信息,颜珩敲响了包间的门,眼眸自然而然望去,里面的人也恰在此时回头,四目相接,一人惊诧错愕,一人饶有兴致。 颜珩下意识又掏出手机, 确认了下位置,却听那人噗的笑出了声,“你没找错,是这里,坐。” 陆殷靠在椅背上,目光也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颜珩来。最初见到这姑娘时,她眼神空洞,浑浑噩噩地上了天台,后来再见到她时,那双枯败腐朽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而现在,对方身上充斥着朝阳般的活力,如同蒙尘的珠宝露出光芒。 人还是那个人,却哪里都不一样了。 颜珩坐下的瞬间,脸上那错愕的神情已经收敛了起来,她镇定自若地伸出手,“许颜珩。” “幸会。”陆殷笑着与她握了握手,道:“陆殷。” 陆殷?? 原剧情中那个和女配联手的反派陆殷??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原文中对反派之前的赘述寥寥无几,只说他在之后发明了世界第一台全息头盔,在明知头盔有缺陷后,却闭口不谈,致使一年后,作为测试的数百名人员的意识被困于虚无的网络中,最终被作为病毒销毁。 华国被致于风口浪尖,后来还是谭舟所带领的集团于浮浮沉沉的危机中力挽狂澜,并打赢了几次商战,才使这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陆殷一生都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中,尽管他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行,可是也仍有无数人对他的全息技术倍感兴趣,可无论前前后后来了多少人,都没能从他嘴里翘出只言片语。 颜珩望着眼前这神情散漫的青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原文中的反派联系起来。 咖啡已经上来了,陆殷拿起勺子,盛了满满三大勺都倒了进去,这才满意地抿了一口,他拿出一张纸递到颜珩面前,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不多不少,正好是颜珩不能确定的几处地方。 “说说你的想法。”陆殷道。 颜珩也不露怯藏拙,只从包里拿出草稿本,唰唰唰地写下了几个数据,接着道:“这些是我目前能演算出来的最大结果,另外的偏差值我也估算在内,只是我并不能确定这数据是否正确。” 陆殷接过来看了一眼,饶是挑剔如他,此时也不禁对眼前的女孩子升起了些许欣赏。这几个数据他也计算过,可那是花费了几年时光,并与几位教授探讨才得出。然而眼前这个女孩,才花了多 久,就已经能计算出这样的结果。 难怪老张当时会喜形于色到那个地步,确实是个好苗子。 “你没有算错。”顿了顿,陆殷忽然拿起笔,又在纸上又写下了一个数字,抬起眉眼,定定地望向颜珩,问道:“如果扩大到这个数字,你还可以算出来吗?” 颜珩顺着看了一眼,她在心底估算了一会儿,接着才郑重道:“可以,但需要些时间。” 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陆殷的预料,脸上那散漫的神情褪去了些,他在今日第一次露出诚恳的笑容。 “那我,静候佳音。”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过去了许久,该到了回去的时候,这里离他们的公寓并不远,又是顺路,颜珩便和陆殷并肩往回走去。 两人身材高挑修长,容貌不俗,并肩而立的场景就像一幅画卷,看着便令人赏心悦目。 颜珩这边过得诸事顺遂,谭舟可就没那么好过了。他前几日才将身上的官司摆平,今天冷不丁就接到谭母的电话,厉声质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谭舟心里一惊,猜到母亲已经知道了夏灵月的存在,原本就不愉的内心更加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妈,灵月是个好姑娘,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谭舟这说法算是默认了,谭母眼前一黑,回想起她查到的资料,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那夏灵月的妈就是个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和谁春风一度有了这个野种。生了女儿后,也没有正经工作,只靠着勾引男人,换取基本的生活所需。有这么一个妈,这女儿能成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怕不是心肝都黑透了! 她被气得脑门突突疼,可也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性,不能硬着来,便生硬地挤出一句,“那你最近找个时间,把人带回来,让我看看。” 谭舟心知母亲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也不愿意再去忤逆她,只好点头同意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破产千金(四) 谭家与许家解除婚约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轩然大波,毕竟许家已经倒台,商人重利,没道理我为你扶贫。不过在听到这事是由谭舟主动提及的,还是引来了不少微词。再怎么说,也得和颜悦色让女方主动提这事,脸面上才算过得去。 为此,谭母没少动怒,可夏灵月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拦在面前最大的阻碍已经被铲除了,怎么能不开心。等谭舟来探望她时,她压下翘起的嘴角,故作忧愁道:“婚约真的解除了吗?” 谭舟将人揽进怀里,“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和她再没有半分瓜葛了。” 夏灵月温柔地埋进他的颈窝间,决定让自己的“圣母”形象更光辉一些,于是细声细语说道:“虽然我们真心相爱,但是许小姐心底一定也很难过,希望她早日找到真心待她的人。” 夏灵月说这话无非是给自己的行为再扯一层遮羞布,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谭舟听了这番话后,脑海中不可控制地再度浮现出许颜珩的模样。 那双眼睛,曾经只要望向他时,就仿佛只能装入他一个人。 也许……她现在还在难过。 也许……我该安慰安慰她。 也许……她那天只是虚张声势。 谭舟抱着夏灵月,木然地想着。 而被谭舟认为现在一定“失魂落魄,暗自垂泪”的颜珩正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无法自拔。连日以来的刻苦努力,让她在一干老教授面前都留了个好印象,认为这是一个好苗子。 临近暑假,A大的学子们不像其他院校的学生,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他们之中大部分的学生要么跟着老教授做研究,要么早早的进了心仪的公司实习,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这就是A大学子的可怕之处,不仅有聪颖的头脑,还有勤奋努力的拼劲。 假期前最后一堂课结束时,颜珩已经和班级里的人混了个脸熟,甚至于,整个院都知道这位蹭课狂魔小师妹,敬佩之余也多了几分亲近。 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困于泥沼,暂时的家道中落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一个契机,便能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于是,刚一 下课,便有几人围上来,照例问了几个课堂上还不清楚的问题,颜珩耐心的一一解答完毕后,才有人好奇问道:“不知道许同学暑假会做什么呢?”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颜珩正想开口,忽然有人几步走来,指了指门口,对着她说:“师姐,有人找你。” 许颜珩顺着望过去,看清楚来人之后,眉毛几乎是一瞬间就拧了起来。 学院内也不乏认出谭舟,并且知道两人之间曾经那些纠葛的,一见到谭舟来找颜珩,瞬间屏住了呼吸,八卦地盯着门口。 “谭先生。”颜珩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神色淡淡,就像见了一位陌生人。 谭舟的心不可控制地痛了起来,他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道:“我记得你之前为了家里学的金融,正巧,快放假了,不如来我的公司实习。”说完,他希冀地看向许颜珩,希望那双眼里的神情不再那么冰冷。 然而,谭舟注定要失望了。 颜珩几乎要被气笑了,这人是怎么回事?先前原身站着未婚妻位置时,他百般不耐,甚至搞垮了许家,现在许家倒台,原身也不是她的未婚妻了,他又来巴巴地献殷勤。感情这人还是个圣父,见谁可怜就对谁好一些?从前是夏灵月,现在是许颜珩。 她冷下脸,“多谢谭先生的好意,但我的假期已经有了安排,就不劳您费心了。” 谭舟又急又恼,口不择言争辩道:“我这完全是一番好意,你不要赌气好不好?不来我这里,你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好工作?你知道,现在A大的学生根本不值钱,社会那么残酷,你为什么不听话呢,我是为了你好。” 颜珩:“……”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浓重的爹味了。 谭舟见她沉默,以为对方已经动摇了,继续再接再厉道:“尤其是,你也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还长成这样……”他隐含不悦地打量了下对方的容貌,眉毛都拧了起来。 “很不安全。” “你不来我这,又能去什么地方呢?”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许颜珩美吗?凭心而论,她是美的,或者说,她的美更像是造物主的偏爱,美得不可方物,美得完美无暇。只消和她靠得近些,你便要时时刻刻警醒 ,时时刻刻检测自身是否完美。 可这样压力也太大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受的了自己的女朋友过于完美的。谭舟这么想到。 “喂喂,这话我们可不爱听了。”原先还站在一旁的几个学子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拦在颜珩身前,不卑不亢地与谭舟争辩道:“这位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许同学好,可你话里话外都在抨击她,抨击她的学历,抨击她的长相,我真没看出来你哪里在为她好。” “另外,社会并不是某些人的一言堂,不要用你的标准和三观强加到其他人的身上。再说,你说你处处替许同学考量,那你可知道,以她现在的成绩,足以让大部分学子仰望。我想,就算谭先生踏上社会许久,也该明白,或许就像你刚才所说,A大大部分的学生是不值钱,可那些顶尖的学子,无一例外都是被国家和社会所争抢的。谭先生又哪来的脸面,不听从许同学的意愿呢?还是说——”女学生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声惊讶道:“你根本不知道许同学有这么优秀,只以为她是个花瓶,迫不及待就跑来pua她?” “……”谭舟被说的哑口无言,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他确实以为许颜珩成绩平平,就算考进A大又如何,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家里有背景人脉资源,哪个人的学历拿出来不是响当当的。 可是,也正如刚才那人所说,A大的普通学生和A大的顶尖学子差距很多。前者多如牛毛,而后者则是凤毛麟角,哪一个拉出来都是能在领悟里创造奇迹的天才人物。 可这样的人,会是许颜珩? 怎么会是许颜珩! 怎么能是许颜珩! 谭舟的脸涨得通红,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远方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陆学长!是陆学长!” “要死,这大魔王出来干嘛?” 来人轻松拨开人群,他穿的极为简单,白衬衫加牛仔裤,外面罩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可是信步走来时,身后的人与风景都沦为了陪衬,只剩下了那人气定神闲的笑容。 他捏着个文件袋,几步走到颜珩面前,牛皮纸袋轻轻在女孩头顶敲了敲,接着才放到对方手里,他连看都没看谭舟一眼,只对着颜珩说道: “申请书通过了,明天就收拾好东西过来。” 颜珩接过牛皮纸袋,与那人对视,笑着说道:“多谢学长。” 女孩的笑干净明媚,虽然浅,却也让人浑身欢欣,陆殷受到感染似的,也回以笑容,接着才吝啬地将目光移向了周围,在掠过谭舟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有些扫兴地移开了。 关于陆殷这个人,校园里流传着无数他的传说,什么“毒舌不饶人”,“学术大魔王”……可许多人却从未见过他的真容,因为这位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进入了华国最顶尖的研究院,很少会露面。可就算这位“高手”深居简出,但江湖上仍旧流传着他的传说,每一次出现在校园里,都会引起轰动。 这次,大魔王不仅出现了,还去找了许同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家纷纷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颜珩手里的牛皮纸袋,紧接着,在看清那袋子上印得金光闪闪的字体后,瞬间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竟然是华国最顶尖研究院的邀请!! 但凡能进入这个研究院的,哪个不是将来会出现在电视或者教科书上的伟人栋梁! 有人颤声问道:“小学妹……你进研究院了?” 颜珩笑了笑,道:“我还不算正式的科研人员,只是去帮忙进行一些实验的。” “那也很厉害了!这么年轻就进去的之前也只有陆殷学长啊!” 尽管如此,围观的学子也露出十分羡慕的神情。能进研究院帮忙,那以后进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只是去帮忙又怎么样?那可是华国最顶尖的实验院!有多少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去! 原先,他们看向颜珩的目光虽然敬佩,但仍旧是当成同龄人来看的。然而这件事情之后,颜珩已经到了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 周围人一声又一声的道贺就像一个个巴掌狠狠打在了谭舟的脸上,他见到了什么?许颜珩竟然进了华国最顶尖的研究院?他刚才还说什么,你不来我这又能去哪儿呢?现在人家用实力证明了,我不仅不来你这,我还能去更好的,你一辈子想都别想的地方! 华国最顶尖的研究院啊!谭舟只觉得脸皮都被抽得火辣辣的疼,再回想起刚才陆殷和许颜珩那眉来眼去的劲儿,他就觉得浑身不舒坦,脸黑得就像锅底似的,一边往回走,一边打电话过去给助理,咬牙切齿道:“帮我去查一个人,A大的陆殷,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他不可控制地回过头去看,颜珩正在学生簇拥在中间,她完全没发现他已经离开了,笑容灿烂,浑身像镀了一层光。 谭舟心底有预感:他再也抓不住对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破产千金(五) 颜珩先经过了重重检验,并签下保密协议之后,才跟着陆殷进入了研究院。进来后,颜珩才知道,在研究院里的教授或助理一般都会住在国家安排的住处,由专人保护,而整个研究院里也只有陆殷是个例外,不过虽然他住在外面,但是家附近的保护人员并没有减少。 望着一排排巡逻人员,以及周密细致的布置,颜珩这才直观体会到国家机器的强大,以及其细致入微的把控力。 自颜珩踏入的那一刻,与她有关的资料将会被严格保密,寻常能探查到的也只有最表面的一些而已。 往常研究院进入新人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只不过颜珩这次却是个例外,她先是用那份报告做了敲门砖,后又用年龄震慑住了所有人。 颜珩只是一个女大学生,可她的创新能力和计算能力已经叫许多人望尘莫及。更不用说,她还年轻,在她的身上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因此,她甫一进入研究院,便有几位老教授想来抢着做助手了。 不过,他们却是已经晚了一步。 陆殷一一敲开旁人的手,只笑着道:“她今后是我的助手,你们可迟了点。” 老张看看他,又看看颜珩,挤眉弄眼地揶揄,“只是助手?” “不然呢?”陆殷神色未变,他领着颜珩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末端,才推开一扇门,领着人进去了。 “你以后,就呆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就在隔壁。”陆殷道,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大箱子。“哦,我差点忘了,这些数据你整理一下,写份报告,三天后交给我。” 颜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见几个硕大的纸箱,那里厚厚摞着一大叠资料,光是看完可能就要花上一周的时间,更别说将数据全都分类整理,再写一份报告了。这样的任务几乎算是刁难了,可颜珩却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陆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却没多说什么。布置下这样一份任务,确实是他的私心。 颜珩能进入研究院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老张将那份报告交上去之后,领导似乎看出了颜珩的 能力,因此也想利用这个假期来看看对方究竟是天之骄子,还是徒有其表。 得知颜珩将要进入研究院之后,陆殷便主动将人要了过来,他的研究方向恰好需要对方的能力,因此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只是,他对于许颜珩这个人观感非常复杂,或者说,有些好奇。 第一次见到对方时,这姑娘刚刚得知母亲也去世的消息,双眼麻木,哭得像个陷入泥沼的小兽,浑身上下写满了枯败腐朽的气息,让人看上一眼都倒胃口。可后来几次相见,她却像脱胎换骨,整个人焕发生机,仿佛从泥沼里跃了出来,眼神里透着神采飞扬。 他太好奇了,究竟是什么缘由才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到这个地步。 他抬眼望去,颜珩已经手脚利落地开始将资料分类了。他没再多看,径直转身离去。 也许对于普通人而言,翻阅这些资料会花去大量时间,然而有学习超神系统在身的颜珩,却能在系统加持下,将人的注意力和理解力开发到极致,当她在比对着资料进行分类整理时,上面的数据就已经自发地填充在她的脑海里。 而当她阅读完所有数据,庞大的数据也会在她的脑内自动串联,汇聚成完整的知识链。 有系统加持,颜珩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研究中,期间有路过的人员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也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有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颜珩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舒展了下筋骨。在这三天里,她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每每都是囫囵吃上几口填个肚子,困了就靠在桌上眯一会,可真的做完这份报告,却觉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半分困倦也没有。 她整理了下数据,迈步走了出去,敲响了隔壁实验室的门。 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响。 “进来。” 颜珩依言进入,里面的光景自然而然落入眼底,随意吃了几口的餐盒被丢在一边,地上落满了揉成一团的纸张。陆殷整个人似乎有些烦躁,他将正在写的一张纸揉成一团丢在脚下后,才抬头望来,看见来人是颜珩后,他微微有些恍惚,“已经三天了吗?” “嗯。”颜 珩目不斜视地走向他,将手里的报告展开,并说道:“总体数据我在首页做了汇总,对比,以及我个人的感悟与结论。” 陆殷接过报告,郑重地翻阅起来,那原本蹙起的眉峰也舒展开来,他三下五除二地阅读完,才勾起嘴角,道:“还算做得可以。” 顿了顿,他望着手里的数据,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颜珩说道:“既然都已经整理完了,不如和我去个地方。” “什——”话还未落下,颜珩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道人影,陆殷已经迈步走了出去,他一扫方才的阴郁不耐,整个人再度变得神采奕奕,甚至还有空转身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颜珩,催促道: “磨蹭什么呢?快走呀。” “……”眼前这人行事毫无章法,做起事来随性妄为,颜珩叹了口气,却还是跟了上去。 刚踏出研究院的大门,门口的守卫在见到陆殷时,便心领神会叫了辆专车过来,颜珩和陆殷坐上后,后者说道:“去裕隆科技。” 一听这个名字,颜珩的心就不可避免的沉了一下。裕隆科技的董事黄秉超与原身的父亲曾是至交好友,原身与黄家小姐黄诗涵关系不错。只可惜,后来许家出事,许父豁出脸去求老朋友帮忙渡过难关,黄秉超不仅没有帮忙,还反咬一口,给了许家重重一击。可以说,原身家庭的败落,也有黄家出的一份力。 而现在,陆殷却要带着她去裕隆科技,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 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疑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了陆殷。 陆殷刚把外面的白大褂脱掉,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扯了扯领口,整个人看上去慵懒惬意。听到颜珩的疑问,他漫不经心地望着车外的风景,说道:“裕隆靠电子科技起家,可如今的领头人太蠢,看不清市场,都快走进死胡同了。这不,我们最近正在做的一个电子科技项目正巧缺个合作商,他也想搭上这条船,那就去瞧瞧呗。” 他轻点了几下指尖,道:“让你整理的那份报告,正好是裕隆这些年来各项盈利增长,数据对比,你做完后也应该知道,这些年它的收益可是年年递减。” 陆殷只说到这里,颜珩却听出了他想表露的真正含义 。报告是由她整理的,她当然更加清晰地能感受到裕隆的收益可以说是每况日下,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地步,如果再不找到靠山,那么偌大的一个集团,濒临破产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这时,如果有人找上门来,抛出橄榄枝,那黄秉超无论如何也会答应,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为了更大的利益,黄秉超估计都会咬牙答应下来。 颜珩有些怪异地看了陆殷一眼,后者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看上去像在小憩。她忽然就想到了原剧情中,眼前这个人罔顾那么多人性命,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能说是没心没肺,更像是冷漠无情了。原来的剧情线里,关于反派的剧情寥寥无几,可以说,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成为谭舟的踏脚石。可是现在,颜珩却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她想揭开这层伪善的面具,看看里面藏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是否是她的眼神太过专注,陆殷忽然睁开了眼,她避而不及,两人的视线就直挺挺地在空气中相撞了。 颜珩:“……” 陆殷却像是早有所觉似的笑了笑,他一点一点扣好自己的衣领,收敛起身上的漫不经心,再看去时,俨然一个不苟言笑的研究人员,接着这位衣冠禽兽的科研人员转头冲颜珩笑了笑,薄唇微张,吐出两个震惊四座的字,“脱掉。” “!!!!”颜珩蓦地瞪大眼。 就连坐在前座的司机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艰难地挤出声,道:“陆殷同志,你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就算爱慕女同志,也不能耍流氓。” 陆殷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指了指颜珩身上的白大褂,又说道:“我是说,让你把你的外套脱掉。穿着研究院的衣服进去,我们俩就给人当猴看了。” “……”颜珩的额头杠起一排黑线。 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在心里笃定道:那小子刚才那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殷率先下了车,颜珩紧接着又下了车,两人都脱下了研究院的外套,年纪又轻,看上去倒真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只不过,那两张杀伤力十足的好看面容,却为他们赚足了眼球。 陆殷和颜珩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见到两人后,先是被他们的容貌震了一震,接着才板着张脸,公事公办道:“不好意思,两位,如果你们不是内部员工,或有出入证明,我们无法放行。” 颜珩点了点头,正要从口袋里掏出研究院的出入证明时,一旁传来一道惊诧的女声:“许颜珩,你怎么在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破产千金(六) 黄诗涵起初在看到背影时还有些不确信,可是转到正面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她便是惊诧地瞪大了眼。 许颜珩!竟然真的是她! 自从许家破产之后,她可从来没有再见过对方,可关于许颜珩的消息却时不时当作笑谈传进她的耳朵里,当初她和许颜珩一起长大,年纪相仿,可对方处处优秀,同一个圈子里,每每两人出去,周围的长辈都逮着许颜珩夸,说她长得漂亮,性格乖巧,成绩又好,她黄诗涵倒成了烘托红花的一片绿叶! 后来,许颜珩竟然好命地和谭舟订了婚!那可是谭舟啊!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谭舟年纪轻轻就已经显露锋芒,那是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就连黄诗涵也不例外,早在许久前见过谭舟后,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位“好朋友”竟然连她的心上人都要抢! 这些年,她沦为绿叶,看着心上人和“好朋友”好事将近,周围都是祝贺之声,嫉妒得面目扭曲。 不过好在,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快意地笑出了声,许家一夕之间破了产,许父许母接二连三去了世,而许颜珩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一朝成了落水狗,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尤其是,前不久,谭家还发布了退婚的声明,可让许颜珩在圈内成了笑柄。 黄诗涵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恨不得出门放个鞭炮,现在在自家公司门口再见到许颜珩时,只以为她成了落魄无比的穷学生,想来自己家的公司实习,于是挑着高傲的眉眼定神望去。 然而就那么一眼,她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便僵在了原地。 许颜珩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落魄困窘,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于,比起以前那份柔弱却需要呵护的美而言,如今的她美得带有三分气魄,只消看上一眼,这人身上的光彩便会让你无法忽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家里都破产了,父母都死绝了,她怎么还能爬起来!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 黄诗涵怄得一股子憋在肚子里,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可转而想到许颜珩如今要来做什么,便又得意地 抬起了下巴,意有所指地对着保安道:“怎么回事啊?这么没有眼力劲儿,都没看出来这是我们许家的大小姐许颜珩吗?大小姐你也敢拦!不想活了是不是!”顿了顿,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看着许颜珩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许家破产了,你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怎么,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矫揉造作的演技叫陆殷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黄诗涵这才注意到许颜珩旁边还站了一位年轻男人。对方生了双极好看的眉眼,含笑时仿佛带着三分情意,让你看了便移不开眼睛。黄诗涵一下子就看呆了,又想到刚才自己盛气凌人的样子被对方全都看在眼里,有心想要辩驳上几句,却不想对方先开口了。 陆殷瞧也没瞧黄诗涵,只看着许颜珩说道:“我前两天休息时,看了部电视剧,剧里有个角色,和这个人倒是有些像,肤若凝脂,面若桃李,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黄诗涵一听就红了脸,她的长相不算顶尖美人,只能靠整容以及每个月的护理,保持着还不错的长相。但在现实生活里,但凡离得近了,都能看出她脸上动过的痕迹,以及那厚厚的脂粉,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夸她长得漂亮,一瞬间就心花怒放起来。 颜珩却是知道陆殷这货肚子里憋了一肚子坏水,果不其然,下一刻,陆殷就问道:“你知道后来她怎样了吗?” 黄诗涵含羞带怯地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陆殷似笑非笑道:“哎呀这姑娘可怜呐,一张嘴处处不饶人,后来得罪了人,就被拔了舌头,丢到乱葬岗去了。” 黄诗涵原本还羞红的脸陡然一变,她听出了对方指桑骂槐的意思,顿时瞪起眼睛,怒不可遏道:“你敢骂我!” “欸欸欸,你别含血喷人,我只是在讨论剧情而已。” 黄诗涵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当我傻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陆殷,没看出对方身上有什么名贵之物,这才冷嗤一声,对着颜珩道:“没想到现在堂堂许家大小姐,竟然沦落到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起。就他这样一没钱财二没权势的男人,连给我们提鞋也不配,你竟然也看得上。不过也是,你现在也不是 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当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上了。” 黄诗涵这番话说得刻薄至极,在裕隆科技处工作的人也不在少数,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到她说出这番话后,瞬间露出了愤慨之色。 陆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罕见的动了怒火。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好戏的颜珩却在这时,定定地望向黄诗涵,她的眼神清澈明静,神色不卑不亢,缓缓说道:“薄伽邱在《十日谈》里曾经说过,人是生来平等的,只有品德才是区分人类的标准,贫穷不会磨灭一个人高贵的品质,反而是富贵让人丧失了志气。”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振聋发聩,“我并不想说哪个阶层的群众就一定高贵,但用狭隘的标准去界定他人,本质上就很荒谬。”说着,她不再看黄诗涵,拿出通行证,对着保安说道:“我们是国家研究院的专员,今天来和裕隆科技的董事进行交涉。” 保安接过她的通行证一看,在看到上面的国家研究院五个字后,瞬间肃然起敬,一边放行一边对他们投向敬佩的目光。 颜珩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径自拽起陆殷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陆殷被拽的一愣,脸上那薄怒的神情还未敛去就变成了错愕,看上去滑稽极了。 颜珩拉着人走到了里面,便神情自如地松开了手,陆殷一时之间僵在原地,脸上既有错愕,也有震惊,还有三分羞恼。 颜珩回过身,眼见陆殷不动,眼神疑惑,不似寻伪,“怎么了吗?” “……”陆殷沉默许久,才慢慢将手背到身后,道:“没什么,走。” 敏锐察觉到对方又生气的颜珩,疑惑地看着那大步往前走的身影。 怎么又生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破产千金(七) 两人走得极快,一点时间也没留给黄诗涵,等后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了。她气急败坏地指着保安,破口大骂:“谁让你把人放进去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可以进去?” 保安对这位胡搅蛮缠的小姐不耐到了极点,却还是耐着性子和她解释道:“小姐,他们拿的是国家研究院的通行证,我们没办法拦。” “什么破研究院!”黄诗涵气得竖起了眉毛,“不也还是群穷酸鬼!” “这位小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一旁的路人终于听不下去了,那人文质彬彬,面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一板一眼道:“国家研究院可不是什么穷酸的地方,那是华国顶尖人才的汇聚地,无数改变社会与历史的科研技术都是从那里诞生的,可以说,那是整个华国的一个重要枢纽。”说着,他喟叹一声,羡慕地望着颜珩二人的背影说道:“可惜,那里只有最顶尖的人才才能进去,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研究院的门往哪儿开。” 俨然就是“大部分人”的黄诗涵觉得自己的膝盖狠狠中了一枪,再听听那人话里的“顶尖人才”,“重要枢纽”,一张俏脸嫉妒得不成人样。 仿佛很久之前,别人夸奖许颜珩的话再度出现在了耳边。 “颜珩真是聪明,听说自己考上了A大,那可真是不得了。” “不像我们家涵涵,念书不用心,得靠她爸爸花钱才能买来个学历。” 凭什么?凭什么你都已经跌到泥潭里还能再次爬起来?国家研究院五个字像块巨石狠狠压在黄诗涵的心口,压的她喘不过气,从小,她就样样不如颜珩,本来以为许家破产后,许颜珩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再也见不得光了,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有再爬起来的一天,还爬得那样高! 那可是华国顶尖人才的汇聚地啊!许颜珩她凭什么也配?! 不同于黄诗涵这边的义愤填膺,黄秉超在见到其中一位研究专员是许颜珩时,先是惊诧地瞪大了眼,接着便熟练地换上慈爱的笑容,道:“珩珩现在出息了,你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么些年,黄叔叔也算看着你长大的 ,一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叔叔也跟着难过。现在看到你好好的,叔叔也放心了。” 颜珩笑了笑,没说话,只公事公办地跟着陆殷,与裕隆科技的董事们进行协商洽谈。 她口齿清晰,逻辑缜密,一番精妙无比的演算数据,配合上她的结论,让所有董事都刮目相看。就连黄秉超在心底,也不得不感慨:老许这人是真的生了个好女儿。 双方洽谈的很是愉快,黄秉超甚至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一早就等在门口的黄诗涵见到这幕,更觉得难以置信,她几步上前,质问道:“爸,你干嘛啊?他们不过是两个小破科研人员,值得你这样殷勤吗?” “闭嘴!”一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黄秉超也难得动了怒火。公司现在已经到了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他这个女儿还来给他添乱,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满是歉意地冲陆殷和颜珩说道:“涵涵从小被我宠坏了,希望两位不要介意。”末了,又对颜珩道:“珩珩,改天叔叔再来探望你。”语毕,他给秘书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对方给领出去。 秘书心领神会,带着陆殷和颜珩往外走去。 黄诗涵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父母很少打骂,因此也养得她无法无天,娇纵惯了,今天先被颜珩激了一下,又挨了黄父一顿骂,气得口不择言道:“你竟然为了别人骂我!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啊!许颜珩许颜珩!她那么好干脆就让她做你的女儿好了,也省得你对她做条哈巴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中,周围的员工纷纷低下头,赶紧走过,生怕卷入什么可怕的纷争。 黄诗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委屈到了极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一巴掌,面子和里子都没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好!我走!你就去给许颜珩做爸爸好了!” 她哭着跑了出去,黄秉超头疼地捂住了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想到黄家已经是这种境地,而唯一的女儿还这般不成器,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啊。 只盼望着这次这份合作能成功,帮黄家渡过这场难关啊。 而陆殷和颜珩也没闲着,除了裕隆科技以外,他们又去 拜访了另外几家科技公司。 在回去的路上,陆殷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和哪家公司合作?” 颜珩想也没想,直接道:“智明是最好的选择。” “我还以为你会选裕隆。” “他们不合适。” 陆殷忽然凑近了些,那双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颜珩,然后玩味似的一笑,“你这算不算公报私仇?” 颜珩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眼神明澈,“公是公,私是私。不过……”她顿了顿,忽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虽然我不会公报私仇,但结果真的不是裕隆科技的时候,我很开心。” 陆殷猝不及防见到了那笑容,只觉得心口一跳,猛的又想起刚才颜珩拉他手时的样子,心里更加烦躁,口气不耐烦地对着司机道:“小李,光坐车太没劲儿,放点音乐来听听。” 小李乐呵呵道:“得嘞!您可听好咯!” 于是下一秒,整辆车里都充斥着“若要盼得喔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格外正气凛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破产千金(八) 正如黄诗涵被那一巴掌扇的心烦意乱时,谭舟也被家里的事情搅得一团糟。自从谭母知道他和夏灵月之间的事情后,就催着他将人带上门,他拖了好几次,却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将夏灵月带了回去。 谁承想,这一带,就成了所有噩梦的开端。 谭母本就看夏灵月不顺眼,横竖看着都觉得那是一个勾引自己儿子的狐媚子,和她那做小三的妈一样,妖里妖气,没个正形。夏灵月起初还想着为了谭舟,要努力讨好谭母,可被谭母搓磨辱骂了好几次后,心底也埋着一股怨气,等谭舟回来,哭哭啼啼地上眼药。 从前的许颜珩就是死在这招上的,夏灵月很有一套,不一味地推卸责任,只说自己做得不够好,哭诉自己的难处,再说以后会做好,让谭舟心底升起无限怜惜之情。 可谭母不是许颜珩,一眼就看出了夏灵月心底那些花花肠子,她是谭家正经的太太,不是什么外边的小三,使不出这种哭哭啼啼的下三滥招数,但就一招,掐死了夏灵月的命门。 夏灵月原先一直不敢让谭舟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些年来,都是做别人的二奶才养活了她们母女二人,谭舟也只以为夏灵月的母亲当年遇人不淑,一个人千辛万苦将人拉扯大,于是他每每看见夏灵月那双湿漉漉的眼神,都会激起无限保护欲,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女孩。 可谭母雷厉风行地将查来的资料甩到他头上,带着愠怒,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们家的少奶奶,还轮不到这样一个女人来做。你要是喜欢,现在可以玩玩,但是要想娶进家门,你不要脸,我和你爸可还都要脸。” 谭舟还沉浸在谭母刚才所说的,夏灵月的母亲是做别人二奶这样一个事实里,他难以置信地抬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谭母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舟儿啊,你是鬼迷了心窍吗!觉得妈会用这种事来骗你?你不信,就自己去查!” 谭母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出去,等人离开后,谭舟才失魂落魄地捡起地上的纸,一一翻阅起来,看完后,他只觉 得天都塌了。 其实已经不必再差了,谭母查的非常仔细,也合乎逻辑,没有半分造假的可能。 谭舟只觉得荒唐,荒唐到他这几年来的信任与爱都是笑话。他是那么信任夏灵月,那么爱她,就算她的母亲曾经有一段这么难堪的往事又如何?他知道后,难道就会厌恶她?在她的眼里,他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忽然觉得浑身冰凉,脑海中飞掠过无数夏灵月朦胧哭诉的双眼,他平时最喜欢那双眼睛,因为那可以让他感觉到全身心的爱与信任。 可是现在呢? 那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甚至于,最初的那场戏剧般的初遇,也究竟是不是巧合? 谭舟忽然不敢细想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当他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他所珍视的这段感情已经有了裂缝。 谭舟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不多时,身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夏灵月,如果是平时,他一定早早接了起来,告诉对方自己在忙,结束了马上回家。可是现在,他却任由那通电话一直响着,没有去接。 然而这电话却像是契而不舍似的,一个又一个,不断的响起,谭舟心里也愈发烦躁,到底有完没完!他一把挂断电话,将手机静音,驱车去了最近的酒。 在那里,他喝得酩酊大醉,好巧不巧,正好被黄诗涵给撞见了。黄诗涵一看谭舟那烂醉如泥,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模样,就动了心思,让人将谭舟带到了一间包间,然后自己脱光了衣服覆了上去。 谭舟喝得烂醉,自然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但是黄诗涵已经提前找好了朋友,只装出是来找自己,没承想看见了这一幕,再用手机拍下了“罪证”,再往朋友圈一发,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 要是普通的男女朋友睡了一觉也就算了,要是没发朋友圈也就算了,偏偏一个是黄家千金,一个是谭家少女,两人不仅睡在了一张床上,艳照还在圈子里流传开来了。 这下,谭母直接气得晕倒了。 她连曾经的许颜珩都瞧不上,恨不得谭舟娶个天上的仙女,更不可能瞧上黄诗涵。可现在好了,谭舟和黄诗涵的艳照传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老朋友打电 话来阴阳怪气说:“看不出来啊,你儿子平时挺斯文正经的一个人,私底下玩得这么开。” 谭母这边被气得七窍生烟,谭舟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是醒来发现端倪的那一刹那,他就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可是黄诗涵到底暗恋他许久,最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吃哪一套,于是哭哭啼啼,柔弱不堪地说:“对不起,谭哥哥,我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我朋友只是想来找我,没想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你放心,我们之间毕竟没有发生什么,所以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朋友圈的照片传就传,反正我的名声早就烂了,不值钱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趴在被子上哭得泣不成声,只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谭舟越听越揪心,心底的那团怒火也在黄诗涵的诉说下渐渐平息下来,在听到最后,黄诗涵那一声声破碎的哭声后,他终于狠不下心了,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却还是下定决心,将黄诗涵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道:“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黄诗涵依言埋进谭舟的怀里,她几乎是费了全身的劲儿才压抑下那几乎要溢于言表的开心,哽咽地恩了一声。 谭舟抱着她,陌生的香水味让他浑身僵硬,他的脑海里飞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可是转瞬间又想起她对自己的欺骗,于是泄愤似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灵月,是你先骗我的。 原男主这边的弯弯绕,颜珩并不感兴趣,自从那次回来后,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新点子,每天就埋在实验室里做着研究,进行各项数据演算。 在系统加持下,这具身体的头脑几乎已经到了脱胎换骨的地步,有些东西,只需她看上一眼,便能熟记于心,并且自动浮现出与之相关联的知识点。 这日,正当她沉浸在研究中时,脑内许久未有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道:“恭喜宿主完成进阶版学习,现在为您展开高级版学习。” 头脑进化这一点,颜珩并不意外,这段时间她进行 了大量的学习,头脑进化也很正常。伸了个懒腰,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在实验室呆了一个多月了。实验室里配有起居室,她还真的完全沉浸在了研究里,完全忘记了时间。 颜珩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将手里的报告交了上去,接着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在走出门时,她还看了眼墙上的出勤人员名单。 陆殷那一栏是空白的,代表着他今天没来。 颜珩穿好外套,由专人送回了自己的公寓,熟练的按下11层的按钮后,她便静静等待着电梯到达,只不过电梯门开口,她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迎面碰上,差点撞到一起。 男人似乎受了什么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正愁气没处撒时,恰好遇见颜珩,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臭娘们,走路长没长眼睛啊!”他抬起手就想给人一巴掌,熟练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身形一晃,纤长的五指扣住他的手,往后一折,腿上再被那么一踹,他整个人就已经被钳制在地了。 躲在暗处,时刻保护宝贝研究员们的兵哥哥们:“……” 这姑娘,虎啊! “你!你干什么!打人犯法的!”男人被这么轻松制服,也知道眼前这姑娘一点也不好惹,当下慌了神,惊慌失措的喊道。 “你叫什么。”颜珩声音淡淡,她甩了甩头,将一侧的头发甩到身后,接着拿起空着的手,当着男人的面按下了110,手顿在拨打的地方,威胁道:“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的?这一层楼上只有两个住户,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男人被威胁地慌了神,他忙不迭说道:“别报警!别报警!我说我说,我是陆殷他舅!” 陆殷的舅舅? 颜珩单手将人拽了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轻松拽了起来,藏在暗处的兵哥哥们又抹了把头上的汗。 颜珩对着那张脸左瞧瞧右看看,困惑出声:“不像啊……” 何止是不像,那简直是千差万别。 如果说陆殷是天上的云,那他舅舅这就是地里最烂的一坨泥。 男人听出了颜珩的言外之意,羞愤地挣扎起来,“你不信就问他!他就在那儿!陆殷!臭小子,你快说话啊! ” 颜珩转过头,这才发现陆殷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那不苟言笑的模样瞧得人浑身发怵。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他确实是我舅舅。” 男人急忙对着颜珩道:“你看你看,他都说了,我真是他舅舅,姑娘你放开我!” 颜珩松开钳制住他的手,男人一被松开,忙不迭按动电梯,一等电梯上来,就十万火急地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着他。 颜珩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模样,又看了看陆殷那紧抿着唇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们俩长得可真不像。”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让陆殷身上那股可怖沉郁的气息尽数散去,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上下嘴皮子一碰,怼道:“就那王八绿豆似的长相,我能像他?” 很好,第一次见怼自己亲舅舅这么起劲的狼灭。 颜珩直觉今天陆殷不对劲,不想再去招惹他,迈着步就想往家里走,熟料还未进门,身前已经横出了一条手臂。 “今天我菜做多了,你不进来坐坐?” 颜珩心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进来坐坐?可还没等她组织好比较委婉的语句,人已经被陆殷拽了进去。 陆殷边拽还边说:“真是便宜你了。” 颜珩:“……”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强买强卖要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破产千金(九) 颜珩虽然和陆殷做了几个月的邻居,却还是第一次踏入他的家。踏入的那一瞬间,颜珩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屋内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处每一寸都被擦拭得非常干净。黑白为主色调的装潢,一丝暖色都无,让这间屋子多了几分冷意,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颜珩被拉了进去,按在位子上后,她四周望了望,平淡地与陆殷直视,陈述事实,“你还没做菜。” “这不在做?”陆殷看上去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他挽起自己的衣袖,走向厨房,“你喜欢吃什么?” 颜珩心底的怪异之情更重了,陆殷迟迟不见她说话,挑着眉眼,漫不经心道:“干嘛呢?皱着个眉毛,我又不会吃了你。” 颜珩坦诚地看着他:“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陆殷一听就乐了,“那你来?” 颜珩顿了一秒,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那不就得了。”陆殷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说道:“你要是随便的话我可就挑着做了。” 颜珩:“……” 陆殷家是开放式的厨房,从她这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在做什么,颜珩看着陆殷手脚利落地切好菜,洗净,熟练翻炒的动作,整个人如坐针毡,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总觉得有哪一处的细节被她忽略掉了。 她不自觉蹙起眉毛,开始思考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陆殷收回弹额头的手指,一手撑在椅背上,狭长的眉眼就那样扫了过来,“你又想什么呢?” 颜珩冷不丁回过神,就见陆殷那张脸近在咫尺,两人的气息似乎都纠缠在了一起,可那双眼眸却是未变半分,她往旁边看了看,镇定自若道:“哦,可以吃了。” 陆殷:“……”他自觉没趣地直起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径自坐到了餐桌上。 颜珩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又生气了? 她压下心底的疑虑,坐到餐桌上,桌上只有几样小菜,但每一样闻起来都香气四溢,颜珩一愣,她倒是没想到陆殷还有 这样的手艺。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陆殷催促道。 颜珩顺势夹了一块,入口的味道让她摹的瞪大了双眼。她将菜吞下肚,这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些都是你做的?” 陆殷挑了挑眉,道:“不然?你那是什么眼神。” 颜珩老老实实地道:“只是有些意外,你看上去并不像会做饭。” 陆殷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没头没尾来了句:“你还真是个大小姐。” 陆殷抿了口汤,放下碗,道:“接下来半年,我暂时会被调离这里,你自己多保重。” 颜珩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陆殷这话倒像是一个丈夫在嘱咐新婚的妻子,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抖了下去。 第二日,颜珩出门时,便看见隔壁大门紧紧阖上,她心下了然,陆殷应该已经走了。 谭家内部,此时正爆发着激烈的矛盾。黄诗涵和谭舟的事情,一开始夏灵月并不得知,这么长时间以来,谭舟都以工作忙为由,拒绝见面,夏灵月一下子就慌了,忍不住就来到了谭家的别墅门口,谁知,刚一到,就看见谭舟挽着黄诗涵,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去。 夏灵月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浑身颤抖,几乎耗费了全部力气才说出了那句话,“你们……怎么……” 谭舟一见夏灵月面色苍白,几欲晕倒的模样,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正要上前时,便察觉到身旁的人轻轻拽了拽他,黄诗涵露出那双含泪的双眼,却强颜欢笑,小声说道:“你去,我没事的。我明白谭哥哥一直很喜欢她,就算她骗了你,你也依然爱她,你去,我一个人可以的。” 这一番话说得动情无比,搭配上那怯生生的表情,让谭舟心底的天平不自觉倾斜了些,想起黄诗涵口中的话,再看向夏灵月时,谭舟的眼底满是愤怒与悲痛,“灵月,我们结束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夏灵月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心脏都被人狠狠揪了起来,被另一个女人看到了自己异常难堪的一面,她急怒攻心,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谭舟!当初说不会 辜负我的人是你,你怎么能骗我!” “骗?”听到这个字眼,谭舟更加生气,他几步走上前,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夏灵月,“是你先骗我的,灵月。”说着,他又痛苦地垂下双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伯母曾经的事呢?难道你以为我知道后就会离你而去吗?” 母亲的往事就像一根刺,谭舟的字字句句就像把她的心又剜出来踩了一遍又一遍,夏灵月只觉得浑身冰冷,又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她反唇相讥道。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得知我母亲的过往,也不会弃我而去,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谭舟被问得一噎,面上却伤心万分,“我是难过你欺骗我,我们的爱情已经不纯粹了。” 夏灵月险些没笑出来,她生生逼回了眼里的泪,冷声道:“谭大少爷,少给自己贴金了。你不就是怕我的事会给你抹黑吗?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和你相处这么久,最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舟被挤兑得面目通红,又不敢置信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出自夏灵月之口,他恨声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他失魂落魄地往后退去,颤着声音说道:“原来这么些年,你说你爱我,都是在骗我。” 他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到了夏灵月耳朵里,夏灵月只觉得大脑中嗡嗡作响,往昔所有美好的画面尽数破碎。 他竟然觉得这么多年的情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但凡养条狗都养熟了。谭舟啊谭舟,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玩意。 夏灵月不可控制地想起,许颜珩当初说的那些话,她说:受害者自始至终都不是你。 是啊,正因为刀没落在自己身上,她才会觉得她和谭舟之间那段龌龊的关系是真爱,现在刀落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那是噬心刺骨的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夏灵月气得狠了,再一看黄诗涵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气得牙痒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谭舟挤出一句话,“谭先生真是高估了自己,我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贪图谭家的权势,至于你这个人,我还真看不上眼。” 从小到大,她就被母亲教导女孩 子要温顺,要无知,只有学会附和男人,夸奖男人,让自己依附在男人身上,才能越活越好。 可现在看来,她母亲的人生像一个笑话,她过的也像一个笑话。 夏灵月别过身,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身后,黄诗涵还在用那温柔的嗓音安慰道:“谭哥哥,别为了那样的女人伤心,你还有我。” 她缓缓闭了闭眼,将心里的苦楚全都往肚子里咽去,恍惚间,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浮现起来,夏灵月猛然瞪大双眼,想到了一件事。 对,她要把这件事告诉许颜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破产千金(十) 夏灵月凭着记忆来到许颜珩的住处,可是她来时,颜珩恰好已经去了研究院,她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人,但是那形迹可疑的样子却让守在屋外的两个士兵上了心。 夏灵月正踌躇着要不要等下去时,眼前忽然出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警惕地打量着夏灵月,开口道:“你是许颜珩同志的什么人?” 夏灵月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我是她朋友。” 两个男人交换了下颜色,接着一人紧紧盯着她,一人拨打了个电话,只听他交涉了几句,接着神色就冷了下来。 “许颜珩同志说,她没有朋友。” 夏灵月急坏了,忙不迭说:“我是夏灵月!” 她的声音很是响亮,电话那头似乎也听到了,只见接听电话的男人在听了片刻后,终于缓和了脸色,说道:“抱歉,接下来就带你去见许颜珩同志。” 夏灵月跟在两人身后,心跳如擂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忐忑不安极了。 许颜珩不过是一个破产了的千金,怎么还有专人保护着?他们这些人又是谁?怎么对着许颜珩这么毕恭毕敬? 她的心里积攒了许多的疑问,这些疑问在见到许颜珩时,通通冒了出来,她试探着问道:“许小姐,你现在这是……” 颜珩将夏灵月约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听到对方试探性的问题,她抱以礼貌的微笑,说道:“这是我的私事,倒是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夏灵月碰了个钉子,心底有些生气,再一想到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唾弃地想:谁知道颜珩又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但转瞬一想,谭舟现在和别的女人搞到了一起,她和颜珩正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于是定了定神,夏灵月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会听到后,才凑过去小声说道:“我知道许家是怎么破产的。” “哦。” 夏灵月咬了咬牙,继续小声道:“是谭舟做的。” “嗯。” 眼见颜珩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夏灵月不禁有些急了,“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了?” “夏小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颜珩这才慢条 斯理地看向她。 夏灵月愣了一瞬,接着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你都知道?” 颜珩没有回答,可那直勾勾的眼神却让夏灵月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又故作轻松道:“你也不用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和谭舟已经分手了,现在我和你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嚯,男女主分手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不过—— “夏小姐。”颜珩忽然开口打断了夏灵月的话,她就那样轻轻的笑着,可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反而让人觉得畏惧,她看向夏灵月问道:“我看上去很像个冤大头吗?” “还是说你已经忘记我当初说的话了。”颜珩漂亮的眼里凝起凌厉的光,看得夏灵月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眼前这个曾经被她踩到泥里的女孩,一字一句如此说道:“我说过,谭舟背弃诺言,这是他不忠不义,他下贱。” “可明知他有未婚妻还要打着真爱旗号和他在一起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现在他转头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就想来和我联手?”颜珩笑着摇了摇头,“夏小姐,我没你想的这么善良。” “当初做下这件事的人是你们两个,虽然大错在谭舟身上,可你真觉得自己就清清白白,出淤泥而不染?不见得。” “如果你明知谭舟有未婚妻,还巴巴地贴上去,明知道谭舟要对我家出手,你有一千一百个机会可以告诉我,而不是等到尘埃落定后再来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你以为这是善良吗?不,这是协恩图报,这是虚伪。”颜珩慢条斯理地说完,接着才说道:“当初的事,我不会忘。当初的账,我也会一笔一笔算。” 她一字一句说完,忽的又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可那笑却让夏灵月打了个哆嗦。 颜珩这么说道:“可惜了啊,夏小姐,我当初还祝福你和谭先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呢。” “可惜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破产千金(十一) 合作项目一日未拿下来,黄秉超就一日提着心,不过一想到黄诗涵马上就要和谭舟订婚,他却是偷偷松了一口气。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黄秉超的第一反应是震怒,他娇宠了这么大的女儿竟不清不白地被人睡了,可转念又一想,若是借此让黄家绑上谭家这条大船,说不定也能渡过眼下的危机。 只是……一想起如果能拿下那份合作项目,那裕隆科技就能更上一层楼,回想起当日双方洽谈时的融洽模样,又想到许颜珩这丫头从小就乖巧懂事,不管怎么想,都是十拿九稳的事。 想到这,黄秉超又嘱咐秘书买了一堆年轻女孩会喜欢的衣服珠宝,吩咐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然而颜珩注定是见不到这些东西了,因为先前递交上去的报告,她现在正在直接与高层洽谈。 如果说先前作为敲门砖进入实验室的报告只是小试牛刀,还残存着不少漏洞,仅能引起部分人的兴趣的话,如今她递交上去的这份报告几乎已经将先前的漏洞全都填上,甚至提出了一份新的设想。如果是先前系统还未进化的时候,她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她的演算,然而进化后的系统加上如今的主角光环,却可以让她完美的跨过这个鸿沟。 负责来洽谈的共有三位,首位正坐在颜珩面前,白发苍苍,脸上挂着和煦平静的笑意,却让人心生敬意,而在他身后,分别站着一男一女,手中拿着报告,态度彬彬有礼。 “许小同志,你交上来的报告我们已经看过了,里面的程序我们也非常感兴趣,不知可否请你演示一下实际的操作。”老者说道。 “自然。”颜珩打开电脑,将整理的ppt投影,接着开口说道:“数据分析是互联网时代的利刃,从市场、销售、到运营,客户调研等,都有它的身影。然而庞大的数据就算进行整合,所牵涉的领域都仍然过于巨大,无法直观体现数据的变迁。所以这个程序的好处就在于……”她笑了笑,打开所编写的程序雏形,刹那间,无数数据在电子屏幕上快速聚拢,变换,闪现,最后形成更加直观的曲线图 。 “它将整合同一领域的所有数据,将过剩的数据轻量化,从而达到更加直观的显示和分析。”顿了顿,颜珩的眸光微微有些发亮,便是语气也不自觉激昂了些许,“以个人的能力,我所能整合出来的也只是一座城市的数据,但若是将它的基数扩大成国家,甚至全球,那它所能整合出来的数据将会更加巨大!更加清晰直观!” 坐着的老者听得两眼放光,心里沸腾不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当今社会,数据也好,信息也罢,已经成为了智力的资产。可正因为是互联网时代,庞大的过剩的数据在处理起来时,却显得更加复杂,必须经由专业的分析团队耗费时间精力才能得出来的结论,现在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软件就可以做到! 但尽管心里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他还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侧过头去询问身后的一男一女,这两位都是行业内的精英,请他们过来也是来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软件是否会出现数据偏差,或者说是徒有其表。 然而两位精英在比对了手中的文件数据,经过了快速的计算后发现,心中估算的数字竟然和软件上给出的数据群差无几,甚至于软件上所显示的数据更为精确!更为准确! 他们的心底涌起惊涛骇浪,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俯下身在老者耳边道:“涂先生,那数据是正确的。” 霎时,老者只觉得自己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竟然真的有人能将如此庞大的数据浓缩在一个小小的软件里,有了它!华国就能从数据变化中洞察出各种蛛丝马迹,世界的动向,甚至于,能窥探出他国的经济政治变化!有了它就能减少多少牺牲与成本,将国家引导向更好的未来! 这一刻,对于软件的创造者,已经没人能把她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了,凭着这项功绩,她就将是国家名副其实的栋梁之才! 老者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握了握颜珩的手,郑重道:“许小同志,你付出的心血,国家和人民都会牢记于心。” “您过誉了,涂老先生。”颜珩微笑道,她谦虚地摇了摇头,诚恳道:“对于一个华国公民来说,建设自己的国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 事情。在我之前,先辈们曾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今日的安宁,他们披荆斩棘将火种带给了今天的我们,我也只不过是一位火种的传递者而言。”顿了顿,她的眼中聚起前所未有的光亮,“但如果在历史这条群星璀璨的长河中,能留下我那一些微不足道的创造,我也为此而感到骄傲。” “说的好!”老者,或者说是涂战忍不住拍起了手,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就像在看一个年轻的优秀小辈一样,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许小同志,不用这么谦虚,你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好,下个月我会办一场小小的家宴,到时候还希望许小同志能来看看,我给你介绍几位老朋友。” “能收到涂老先生的邀请,这可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颜珩这句话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华国,涂战的名字就像一段传奇。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身为一名爱国企业家抵抗来自国外的势力,为建设更好的华国做出了重大贡献。他的妻子也是一名战地医生,曾救死扶伤,颇具美名。独子和儿媳在后来为国捐躯,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 涂美盈的身体十分羸弱,常年被涂战保护在涂家的宅院内,几乎不参加任何的宴会。对于唯一的孙女,涂战可以说是宠爱有加。 而在原著中,也正是在这场宴会上,夏灵月误打误撞见到了涂美盈,成了对方的知心好友,谭舟一下子得了涂战的青眼,接着得到对方的助力。可以说,后期谭舟能成为叱咤一方的商界大鳄,涂老先生在背后付出的可不在少数。 涂老爷子满怀一颗赤子之心,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国家,和这样的人合作,那自然是再愉快不过的事情。 顿了顿,颜珩又补充道:“不过涂老先生您在查看我报告的时候应该发现了这个创意并非我一个人独自完成,中间我曾一度遇到瓶颈,得到陆师兄的点拨才能继续,所以这份功劳不应当只属于我一个人。” 她只说到了这里,但是涂战却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意更浓,说道:“我知道了,那到时你和你那位师兄一起过来。” “谢谢老先生。”颜珩真诚地道了 谢。 颜珩的这项发明在还没有落实之前,仍处于高度保密的阶段,就连研究院的人也只以为,她只是完成了陆殷安排的任务,得到了上面的夸奖而已。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半个月,颜珩也回归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只不过,现在与之前还是发生了些许小小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颜珩在其他学生心里,只是一个学习成绩特别优异的同学的话,可以进入国家研究院实习的颜珩已经是让他们仰望的存在了。 就像陆殷那样,当她的高度已经到达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什么嫉妒,震撼都没有了,只剩下敬畏。 经由之前的报告,颜珩在实验室也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助理,转而成为了一名正式的研究院,往返于学校和研究院之间,忙碌的生活也让她更加充实,也让系统的进程加快了一大截。她心中隐隐有些感觉,再过不久,系统将再一次进化。 这天,她结束了一天的繁忙,照例往回走去,只不过一半时,熟悉的身影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陆殷正站在门口,原本那紧簇的眉峰在见到她时一下子舒展开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在颜珩面前晃了晃,微微俯下身,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笑道:“怎么?这么久不见招呼都不打了?” “好久不见,陆师兄。”颜珩呼出一口气,笑着道。 陆殷挑了挑眉,轻啧,“哟,果然是好久不见,都懂礼貌了,瞧瞧,师兄都喊上了。” 颜珩没去争辩,只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涂战邀请我们去参加晚宴。”陆殷叹了口气,面带嫌弃,可语气却轻快了几分,“你可真能折腾,涂老爷子都被你给笼络了,能耐啊。” “这不,我一看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陆殷摊了摊手,却丝毫没提他去做了什么。 两人一直走到公寓门口,陆殷忽然停了下来,就那样直直地看着颜珩,有些讥讽道:“不过说句实话,我可并没有做些什么,不过提点了几句,你还小题大做的写上了我的名字。你以前怼那谁的时候,我可没觉得你是个好心的姑娘啊。” 其实早在颜珩发来 信息之前,涂老先生便已经和他通了电话。得知颜珩所做的一切,陆殷那一瞬间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并不是好心。”颜珩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只是坦诚地笑道:“正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我才会加上你的名字。” 颜珩就那样不躲不闪地看着陆殷,后者被望得竟避开了视线,他抓了抓头发,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几分烦躁,道:“你说谁眼高于顶呢?” “……”颜珩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A大谁人不知,陆殷陆学长,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可惜啊,眼高于顶,傲慢到了极点,一张嘴就像淬了毒,叭叭得你恨不得从世界上消失。 陆殷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只说道:“收起你的好心,我还没窝囊到要靠你。” 只是,下一瞬,他又放缓了语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是生平以来罕见的温柔。 “不过好歹你确实也算帮了我一回,算了,下不为例。” 颜珩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情绪起伏如此巨大的男人,顿了一瞬,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耿直地反问,“做人不能坦诚些吗?” “……”陆殷避开她的视线,低声嘟囔了句什么,颜珩没听清,问了句,结果没承想陆殷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几步走进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颜珩:“……” md死傲娇。 这边,先前吩咐人去暗中调查陆殷身份的人终于给谭舟带回了消息。 “老板,这小子可真不好查。”男人一边将手里的资料整理出来,一边点了根烟说道:“他的资料都被人给遮掩了起来,兄弟我可花了不少时间和人力才给你整清楚,这钱,得加。” “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谭舟不悦地扬了扬眉,示意对方把资料给自己。 “是是,有您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说着,他将资料递了过去。 谭舟接过资料,三下五除二翻阅完毕,对着封面上瘦骨嶙峋的少年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就这么一个东西也来和他作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破产千金(十二) 涂战说要举办宴会的事情都不需要媒体大肆报道,就已经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拿到一张入场券的人比比皆是,可涂老爷子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又怎会来者不拒,因此能来参加这场晚宴的也都是政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像黄家,原本并没有资格可以进入,可因为黄诗涵和谭舟如今算是订了婚,也水涨船高,跟着谭家一起参加了这场宴会。 黄诗涵挽着谭舟的手,感受着周围人传来的羡慕的目光,更加得意地翘起了嘴角。许颜珩,夏灵月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谭舟也算是圈内年少有为的掌权者,再加上谭氏如今看上去蒸蒸日上,前来攀谈的人也不再少数,见到谭舟带了女伴前来,也奉承了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黄诗涵闻言,更加得意,谭舟也有些飘飘然,这些日子以来在心上的阴郁散去了不少。 众人攀谈着,只是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总在四周打量着,涂老爷子呢? 正当他们这么想着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涂老爷子爽朗的笑声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所有人不明所以地望过去,便见涂老爷子走在前面,身子却微微侧着,像是在引导什么人进来一般。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一处。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引得涂老爷子亲自迎进门? 交谈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厅内的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出口,接着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双细腻如玉,雪白赛雪的手,只一双手便让人心神一荡,下一秒,来人的模样完完全全出现在众人眼里。 她穿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礼服,然而层层叠叠的鱼尾似的裙摆铺展开来,随着她迈步时的举动轻轻摆动,将那进来的人衬得越发出尘灵动。 许颜珩在原剧情中的长相本就无一处不美,无需打扮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如今稍一打扮,更像是勾魂夺魄的妖精,让你心甘情愿臣服于她的美丽。 在场也有人认出了那人正是许家的小姐许颜珩,可许家不是破产了吗?怎么还能来参加涂家的宴会? 难道说…… 不少人看着涂老爷子与颜珩的互动,心底也暗暗嘲讽道:许家这女儿可真是好命,家里都破产了还能凭借美貌让涂老爷子鞍前马后,啧啧啧,从前倒没看出来,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黄诗涵看着颜珩款款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眼球的身影,一下子嫉妒得面容都扭曲了,手不自觉抓紧了身上昂贵的礼服。她转过头,正想对谭舟说些什么,却发现心上人正愣愣地望着颜珩远去的背影。 黄诗涵一下子将谭舟揽得更近了些,语气不自觉尖锐了些,“你看什么?她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你还那么在意她做什么?” 面对黄诗涵的指责,谭舟有些被揭穿心思的恼羞成怒,他心烦意乱地甩开黄诗涵的手,道:“我什么时候在意她了?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你也该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不要丢了我家的脸。”说着,他也不看黄诗涵,板着张脸就大步离开。 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只平白得了场笑话,黄诗涵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用讽刺讥笑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羞愤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目光死死盯着许颜珩的背影。 都怪这个该死的贱人! 涂战引着颜珩进来时,早有不少人抱着好奇靠了过来,虽然心底有诸多猜测,但真正面对涂老爷子的时候,还是没人敢把心底的真话给说出来,就怕对方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话一出口就先将人得罪了。然而谭母却不这么想,颜珩一出现她就见到了对方,心底先是掠过疑惑接着便是不悦地挑起了眉眼,笃定颜珩能来这里,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涂战将人引进门之后,又低声嘱托了几句,接着才随着助理的脚步,先往里走去了。 没了涂战,先前那些对颜珩抱有好奇的人们便一窝蜂涌上来攀谈起来。 “不知道小姐您是哪家的千金啊?”有人这样问道,能被涂老爷子亲自请进来的人,来头应当不小。 颜珩抬眼看了对方一眼,那其中肆意打量的目光让她不悦地扬了扬眉,还未等她开口,便听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珩珩,你怎么在这里?”谭母推开人群,状似亲昵地说道,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颜珩, 发现对方在和谭舟解除婚约后不仅没有失魂落魄,反而更加光彩夺目时,心底凭添了几分郁气,故意道:“先前你说要和舟儿接触婚约时我还在想是不是舟儿做错了什么,现在看来,你已经搭上了涂先生这条大船,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间破庙了。” 许颜珩虽然是许家的千金,但以许家的财力,还不能跻身于顶级的圈层,再加上原身为人低调,并不爱参加这些聚会,因此在这个圈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认识她。 她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却引人把颜珩的身份往情妇的方面去想,在三言两语间就抹黑了颜珩,令旁人对颜珩的印象坏到了极点。谭母心里得意,又假惺惺道:“只是你这样做,到底丢了你父母的脸。” 旁人一听,更觉得颜珩这人以色侍人,贪慕虚荣,这其中,并不乏一些和涂老爷子关系较好的人,听了谭母的话,他们纷纷蹙起眉头,心底思忖着待会等涂老爷子出来,一定要好好劝劝对方,不能被这种女人污了名声。 正想到这里时,却见涂战已经处理完了身边的事情,往这里走来了。见众人聚在颜珩身边,便笑着道:“大家正好聚在这里,倒省了我不少力气。” 他指了指颜珩,道:“这是国家研究院的小许同志,别看人家是个年轻小姑娘,她可是今天我们新项目的研究人之一。” 旁人原先还只当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是哪家的千金,后来听了谭母的几句话,便已经将颜珩默认为了涂战的情妇,可是现在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差点闹了个乌龙。 听听,国家研究院,处在这个圈层里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五个字的含金量,能成为国家研究院的研究员,哪个不是国家最顶尖的人才?这样的人物,有国家作为靠山,他们这群人怎么敢随随便便得罪了。最关键的是,这姑娘年轻啊!年轻就意味着有无限的潜力,未来可期,谁也说不准她将来会创造怎样的伟大价值! 一想到自己差点得罪了这样一个人物,旁人看待谭母的眼色便不大好看了,而谭母脸色更是难看,甚至满脸都写着错愕与难以置信。 国家研究院的研究员?她许颜珩?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 搞错了! 可是不论怎么看,那个在人群中吸引了所有人目光,自信大方的女孩正是许颜珩! 这下子,谭母可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一直想给谭舟找一门能给她带来助力的妻子,于是她看不上家破人亡的许颜珩,看不上毫无背景根基的夏灵月,对于黄诗涵,也是勉勉强强接受了。 现在乍一听到颜珩的身份,她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她把那么大一个金娃娃给赶出家门了!悔!悔死了! 经由涂战的正式介绍,颜珩的身份也让不少人称赞,在交谈间,也有不少人折服于这个年轻女孩的知识与见解。 交谈间,谭母又厚脸皮地挤到颜珩面前,亲热无比地道:“珩珩,刚才阿姨也是担心你,现在看到你事业有成,阿姨也放心了。想当初,你爸妈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还有舟儿,他现在在家时,也时常念叨着你呢。” 恰在此时,谭舟也正好走过来,见到颜珩后,他的眼里浮现过片刻的失神,良久才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谭家母子这样的情状,连旁观者也瞧出了三分端倪,涂战皱了皱眉,问道:“小许同志,他们是……?” 颜珩笑了笑,只说道:“父母还在世时,曾给我和这位先生订了婚。只不过后来父母过世,这门婚事也就作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她说的云淡风轻,看上去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涂战闻言,也就笑了笑,没再放在心上。 谭舟却觉得心上仿佛被什么钝器给狠狠敲了一下,让他喘不过气。他预想过在说起他时,颜珩眼里或许有恨,或许有爱,但从未设想过她在提起他们的往事时,她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好像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他愣愣地看着颜珩,难掩眼中的悲痛,望着那道倩影,竟鬼使神差又唤了一句,“珩珩……” 姗姗来迟的黄诗涵恰好听到这句,气得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她上前几步,一把挽住谭舟的手,强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啊,许颜珩。” “确实好久不见。”颜珩淡淡地笑了笑,才将目光移向谭舟,后者被那双眉眼望得心神一荡,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却只听见颜珩轻笑着 说道:“只是没想到,不过几天不见,谭先生身边的佳人已经变成了黄小姐。”她往前走了两步,笑容不减:“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此言一出,谭舟脸上瞬间没有了半点血色,甚至有一种被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当初他带着夏灵月去找许颜珩时,她说的也是这一句。同样的一句话,身边的人却换了一个,简直是将他的脸面踩到了脚下! 谭母也觉得难堪无比,方才她还用言语暗示别人许颜珩爱慕虚荣,琵琶别抱,转眼被揭穿后,自己儿子朝三暮四的事情倒是被扯了出来!再一看旁边人若有似无的嫌弃的目光,更让她觉得老脸羞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破产千金(十三) 一场闹剧很快落下帷幕,颜珩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之后对方会发生什么,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涂战召开这次宴会主要的目的,便是要将颜珩这项技术推广,并且运用到之后的生产中去,颜珩作为主要的科研人员,便是负责大致讲述下这项技术会带来的优势与红利。 宴会之后,许颜珩这三个字再也不是那个家破人亡的孤女,而是一位足以引起他们重视的顶尖人才! 黄秉超从朋友口中得知涂先生竟然都亲自邀请了颜珩后,回想起先前的所作所为,更是如坐针毡,他火急火燎地给助理打完电话,催促着再买了一批年轻女孩喜欢的东西之后,马不停蹄就赶到了颜珩家门口。 然而,等他到了那里,才被告知许颜珩同志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想要见到他的话,可以先填写一张书面申请,等到对方同意之后,才能够见到人。 黄秉超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被如此机密地保护着,也说明了现在的许颜珩在上层的心目中,究竟有怎样重的地位。他浑浑噩噩地填好申请,这才回过神来,铁青着脸让秘书将车驱走。 等颜珩看到黄秉超这份申请后,她只是随手搁置在一旁,便没有再管了。 很快,智明拿下新的项目,业绩蒸蒸日上,作为新一代的企业标杆,可谓是势头十足,而裕隆作为老一辈的,被时代丢弃的企业,自然首当其冲,成了被吞并的一员。 雪落积成高山或许很漫长,然而雪崩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夕之间,裕隆的订单就少了大半,资金周转不灵,企业眼看着就要陷入“瘫痪”状态,黄秉超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偌大的企业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无力感填满了整个胸腔,落日黄昏透入窗内,照得整间办公室压抑似的冷寂,这时,一旁的手机传来消息,他忙不迭打开来一看,只见一排的未读消息之上,老朋友回了一句:哎,老黄啊,这回我是真没法,我先给你转了五十万,你周转下。 五十万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笔巨款,然而对于裕隆现在的困境 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黄秉超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就在不久前,许父也是这样卑微地向他祈求,希望他能帮一帮多年的老朋友。然而他是怎么做的呢?他也只是百般推脱说其实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上绝路,甚至于在对方尸骨未凉时,就和谭舟瓜分起了许家。甚至于,当时在看到许父那幅衰颓的模样,他还在心中暗自嘲讽着:当年不也是这样白手起家的吗?现在好歹手里还有些余钱,怎么就要死要活了? 然而等尖刀彻底扎在自己身上时,黄秉超才知道什么叫剜心刺骨的疼。那是一刀一刀,割去他身上的血肉,更可悲的是,面对这样的困境,他完全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他甚至还得想尽一切方法压下现在裕隆的困境,因为一旦谭舟知道这一切,黄秉超敢确信,对方会像当初抛弃许家一样把他们家给狠狠丢下。 @ 与黄家的焦头烂额不同,颜珩最近为了和涂家的新项目,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在研究院和涂家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往来几周后,事情步入正轨,颜珩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忙碌,而她的勤勉认真也被涂老爷子看在眼里,使得对方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为她介绍起了自己的孙女。 在华国的顶尖圈层里,谁人不知涂老爷子的儿子儿媳为国捐躯,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孙女,可谓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长大,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常有人在私下里开玩笑,就算涂家小姐是个药罐子,只要娶回家也是一桩只赚不赔的生意。然而,对于唯一的一个孙女,涂老爷子却保护得很好,从来不会让她出现在人前,所以当颜珩听到涂战要将对方介绍给自己时,着实是吃了一惊。 涂战明白颜珩的惊诧,解释道:“美盈这么些年,一直被关在家里,也没有知心的朋友。虽然这孩子懂事,从来不说,但老爷子我却懂得她的心思。小许你和她年纪相仿,我也是希望你能在闲来的时候稍微陪陪她就好了。” 涂战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者她对于涂家这位千金——涂美盈也好奇得很,在原著中,只说涂 美盈阴差阳错和夏灵月成了知心好友,然后让谭舟借上了涂家的青风扶摇直上。然而,在后期的剧情中,对于她的刻画几乎寥寥无几,也就是在堪堪结尾的时候,才说涂美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去,涂老爷子大受打击也一病不起,临终前将身后所有的财产几乎都捐给了国家,而把手里的人脉都留给了谭舟。 面对涂战的请求,颜珩自然不会拒绝。得到对方确切的答复后,老爷子也彻底松了口气,到了下午,就有专人引着颜珩去见了涂美盈。 颜珩初次见到涂美盈时,对方正巴巴地站在门口,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期盼的神情。她的话并不是很多,但从交谈中,颜珩却发现这姑娘的学识非常渊博,不论是多么偏门的知识,她也能说出一二来,哪怕有些不懂的地方,也从不会遮掩,反而落落大方的承认,接着虚心学习,一点即通。如果说一开始颜珩还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与对方交流的话,在一天的相处过后,她却是真心把涂美盈当成了朋友。 涂美盈平时几乎不会出门,总是窝在宅院里看书,或是烘焙,每当颜珩来时,她都会精心准备好配套的下午茶点心,然后和颜珩交流起最近看的书,或是各地的风土人情。 于涂美盈而言,颜珩就像那只在广袤天地间自由飞翔的鸟,她无拘无束,拥有深沉似海的知识,像一本厚厚的书卷,没翻一页,都会带来新奇的一面。 她从小生活在爷爷的庇护下,可有时也难免会听到照顾自己的人低声议论说她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身子骨又那么差,说她的父母愚蠢,家财万贯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可涂美盈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父母愚钝。她虽然无法出去用脚丈量世界,但却收获了最真挚的亲情,她的父母虽然早早就离开了她,但她却始终将他们看成是心中的标杆,是心中的英雄。 她并不会怨天尤人,反而感恩着如今获得的一切。 颜珩越是深入的了解,就越是能发现在涂美盈这副纤细羸弱的身躯之下,其实藏着坚强又果敢的内心。 所以面对涂老爷子恨不得把涂美盈保护得严严 实实这一点,颜珩在心底有了一个猜测,或许对方在过去曾经遭遇过什么,才不得不让老爷子防备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在儿子儿媳刚刚离世这样一个时机,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可趁之机。 她没有主动去问,涂美盈也没有主动提及。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两月,颜珩才再次回到了A大,然而这一次学院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些先前她从未知晓的流言蜚语,事件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殷。 先前涂家的宴会,陆殷并没有直接去,但在颜珩的揣测中,对方应该已经主动和涂老爷子搭上了线,原本以为此时他正醉心于研究,却不想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陆殷的“过去”。 “你说论坛上那帖子是真的吗?陆前辈过去真的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吗?” “谁知道呢,虽然那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也不看看他说的是谁,那是陆殷啊!你能想象帖子里说的人是大魔王吗!” 正当两名学生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讲话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什么论坛?”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待看见来人是颜珩后,神情都有些激动与敬畏,现在谁不知晓这位许学姐可是比大魔王还有牛逼的存在,人生履历就像镀了金一样传奇,听到颜珩的问题后,连忙把论坛上的界面打开,递给对方,说道:“就是这个,不久前突然从学校论坛上冒出来的,说的就是陆前辈的过往呢。” 颜珩凑过去看了眼,道了声谢后,便自己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帖子看了起来。光看到标题,她的眉峰便深深蹙了起来。 帖子的标题取得非常哗众取宠【A大男神竟是猥亵犯之子,从小偷窃,打架,劣迹斑斑。】 在文章开篇,笔者就诉说了这样一个家庭:父亲是底层农民,曾因猥亵罪被判过刑,而母亲则缠绵卧榻,很早就离开了人世,几年后,父亲又和女人跑了,至今杳无音讯。而诞生于这个家庭中的儿子,在失去父母后,被寄养在舅舅一家,只是小小年纪却并不学好,在初中时,就常常与学校内的同学发生冲突,更有一次,被发现“偷窃”了他人财物,只是因为当时年纪过小,并没有对其进行处罚。 末了,还附上了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少年满面污垢,宽大的校服几乎将他瘦弱的身躯完全笼在其中,然而每一个看到图片的人,却都会惊恐于一个孩子会拥有那样一双眼眸—— 死寂如深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破产千金(十四) 虽然论坛里没有指名道姓这个少年究竟是谁,但他后续还写了许多对方在A大的履历,能拥有这样人生际遇的人,有且只有一位,那就是陆殷。 尽管几天后,帖子就被删除了,但是几乎大半的学生都听说了这件事。然而这件事也只是在学院内发酵,并没有闹大,直到有一个自称是陆殷舅舅的男人跪在学校门口,控诉自己的外甥没有良心,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舅舅一家走上绝路。 陆殷舅舅这一出将整件事情推向了高潮,尽管仍有很多学生并不相信论坛上所说的内容,毕竟一切实在巧合得过了份,就像背后有一双手正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可是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将这一切的始末都发在了微博上,并引发了热议。无数人对陆殷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他身上那层傲慢的皮囊给扒下来,狠狠钉在耻辱柱上。至此,事情越闹越大,也不再能被轻而易举压下来了。 颜珩有心想找陆殷谈谈,于是先去了研究院,可到了之后,才被告知陆殷的职务现在已经全被暂停了,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也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日期。 老张在门外点了根烟,缭绕的烟雾攀上他紧皱的眉眼,见到颜珩时,才赶忙吸了烟招呼着人坐下了。 颜珩一靠近,先闻到的是那股浓郁的烟味,与之前截然不同,她没有出声,只是等着对方先开口。 老张叹了口气,又道:“那件事,你怎么看?” 他并没有直接说明是哪件事,可颜珩却知道他说的就是陆殷那件事,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的,她说道:“他或许傲慢,但并不冷血。” 在未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前,她并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因此面对老张的提问,她能说的也只有自己对于陆殷的评价,但……颜珩顿了顿,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老张瞧着她稍显困惑的样子,笑了笑,道:“陆殷这小子,别看他现在和我平起平坐,之前他可是我的学生。” 他眯着眼,追忆道:“你或许不信,他刚进学校时可没现在这么俊,整个一骷髅架子,一双眼睛幽幽盯着你的时候,真他娘的 吓人。” 那时,他也只当是一个孤癖的学生罢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开始,他对于陆殷并没有倾注太多的关注。直到那次,他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时,又看到了对方。 身形消瘦的青年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桌上的食物残骸,苍白的面颊上淌下一层薄汗,老张猛然想起这孩子的档案上写得无父无母,亲戚一栏什么也没填。同情的心绪在一瞬间攀到了极致,可他也明白,这孩子自尊心极高,如果直接给予对方明面上的帮助,或许陆殷并不会领情。 之后,他对于陆殷的关注便多了些,也正是因为这份关注,才让他发现了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潜力。陆殷从未提过自己的家庭,老张虽然有诸多猜测,却也没有多去过问,可是他却知道,那个替他日夜不休完成实验的孩子,本质上还有着一丝温暖。如果真的有一天,连最后的这点温存都被剥夺了,对方或许才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此时此刻,舆论的导向正是在一步步引导着事态往他最担心的方向发展,想到这,老张头疼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颜珩的肩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将它说出来,只道:“他刚收拾完东西回去,你要是有空,就去见见他。” 颜珩告别了老张,脑海里却是思绪万涌,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陆殷的过往,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一个一个字句拼凑而成的零星画面却恍若就在眼前。 脚步不自觉快了起来,她大步跨向公寓的方向。 颜珩回到住处,恰好就遇到了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的陆殷,她的脸上透出了些微汗珠,嘴巴微张,小声地喘着气。 陆殷看乐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揩去她脸上的汗珠,但手伸到一步,却还是顿住了,只挂着那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道:“怎么?就这么着急见我?” 颜珩缓了口气,难得没和他继续杠,只问,“你要去哪儿?” “哟,担心我呀,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殷的口气仍旧那样玩世不恭,可神情却是缓和了些,他松开行李箱的手柄,虚虚地给了颜珩一个拥抱,顿在对方耳边,他沉默许久,才说 了一句,“等我回来。” 下一秒,他已经退了回去,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风吹起衣摆,树枝摇动,搅碎了一地的斑驳光影。 四周风声猎猎,颜珩却觉得有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到,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是穿梭于数个时空以来,初次体会过的情绪,但它却很短暂,就像一个春宵的轻梦,在你的心上轻轻掠过,便消失不见了。 颜珩收回心神,对着陆殷的背影在心里说道:“再见。” 陆殷离开后,颜珩继续投入简单的三点一线的生活,与涂家合作的项目即将上市,每个人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唯独谭舟逐渐开始焦躁起来。 谭家曾经抓住时代的际遇,依靠大数据时代一举完成转型,这才跻身上流圈层中。然而涂氏最近传出的种种风声都表明着,他们那项技术一旦问世,将会对谭家带来不可估量的打击。更让他难以忍受的却是,这项技术的研发人不是别人,正是许颜珩,他曾经的未婚妻!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脑海里一会想起许颜珩在涂家宴会上那冷漠的神情,一会又想起陆殷与她并肩而立的亲密模样,胸中怒火翻涌,一时无处发泄。此时正好门被推开,黄诗涵笑盈盈地走进来,可谭舟此时心底正是窝火,一见她便怒不可遏,对着门口愠怒道:“谁放她进来的?” 助理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道:“对不起,这位小姐说她是您的未婚妻,所以我才擅作主张。” 谭舟只觉得心烦意乱,可到底压下了心底的怒火,勉强说道:“你怎么来了?” 黄诗涵嘟了嘟嘴,几步上前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腕,撒娇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挑婚纱,还要留时间去拍婚纱照,我看了好几个地方,我给你看看……”说着,她便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去给谭舟挑选。 后者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心底竟不可控制地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人成了黄诗涵?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夏灵月,她一定不会只想到接下来的婚礼,反而会担忧他的身体,开解他的心绪,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也越发不耐,忍不住打断了黄诗涵的絮絮叨叨,忍着怒气道:“这些事都不重要,我还很忙,你先回去。” 说着,也不管黄诗涵如何反应,直接叫来助理把人带了出去。 直到被拉到门外,黄诗涵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她这是被赶出来了? 助理看出来黄诗涵脸上的难堪,温言宽慰道:“总经理这两天心情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黄诗涵闻言,更为生气,她斜晲了对方一眼,冷声道:“要你多管闲事?” 助理:……” 得,当我放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破产千金(十五) 20xx年7月16日,注定会是华国数据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由涂氏推出的大数据分析工具一经推出,便引来国际热议。 在这之前,华国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数据处理软件,企业在处理数据存储,数据挖掘,数据分析以及数据可视化时,大多依托的是国外的软件,或者说在进行结构化处理时,仍然有许多不到位的地方。 随着网络的普及,数据化的时代俨然已经来临,数据带来的利益庞大且无法估计,几乎运用到方方面面,不论是程序运行,决策分析,服务器升级,还是可视化,数据挖掘和分析等等方面,几乎都有它的身影。 大数据分析工具几乎被运用到了全球最顶尖的几家公司之一,而华国从前一直没有这样强大的数据处理软件,从而无法得到技术上的真正突破,只能在一些核心技术之外的地方不断革新。 然而,如今涂氏推出了这款称为“hua”的大数据分析工具,竟是一举突破了曾经华国无法打破的壁垒,以悍然的姿态冲出了自己的国门。 数据分析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还略显陌生,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并没有引来广大热议,真正引来热议的契机,是M国研究院的领头人突然喊话华国领导人,称华国科研人员窃取了M国的研究成果,并拿出了一份研究报告,逐一列举分析“hua”这款工具是如何发明创造出来的。 新闻刚一经发表,纷纷引来国内外热议,M国拿出的研究报告看上去“合情合理”,而华国在数据领域向来毫无建树,怎么会在突然之间跨过鸿沟,迈向世界第一呢? 于是,不少西方国家纷纷加入了声讨行列,严令华国人交出实验成果,并停止这些卑劣的“小偷”行径。事情传到国内后,群众也发出了不同的声响。 一派人认为:“西方学者们所说都是无稽之谈,华国拥有五千年历史,源远流长的历史里曾诞生过数不胜数的璀璨群星,我们本就是人杰。只许你们有发明创造,我们就活该华国制造?” 而也有一群“理中客”如此说道:“就事论事,西方国家在数据方面确实比我们领先很多 ,而我也看过那份报告,说来惭愧,我并不觉得以华国现在的实力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成果。” 当然,这一小部分言论一经发表,就引来无数口诛笔伐,不少人在底下回复道:“群号发来,一起挣钱?”“还是饭吃太饱,闲得没事干啊。” 关于“hua”究竟是否是华国独立研制出来的成果,网上的言论战争正愈演愈烈,而事件中心的“主人公” 颜珩本人不知何时也被一股暗流推到了大众面前。 在大家正在吵得不可开交时,忽然混进来了一群水军,言语模糊,却引导着人们,告诉他们:据说,这次推出hua的主要研究员只是一名A大的女学生。 起初,这些评论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但随着讨论的人数越来越多,颜珩的资料也被好事者扒了出来,这一扒之下可就算捅了马蜂窝了。 “开玩笑呢?还没毕业的学生就能研制出这些东西了?” “金融系的学生,还是个女的?笑死人了,女的能学会数学?” “听说这女的从前是个千金小姐,手里人脉恐怕不少,谁知道她这份资料是不是靠睡别人睡出来的?女人嘛,只要岔开两条腿,条条都是青云路。” “说的是啊,你再看她那张脸,一看就是整容脸,不过长得还不错,一晚上200我还是愿意睡一睡的。” 在这之前,A大的大部分学生只知道颜珩与涂氏之间存在合作,并且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姐已经进了国家研究院,直到M国喊话华国后,才猛然惊觉,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许学姐的研究成果,那她将是跨越时代的伟大科研者!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尽管他们心底里相信着颜珩不会去偷窃他人成果,可是相比起“偷窃成果”而言,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国科技听起来实在是太像天方夜谭了。 外界吵得沸沸扬扬,除了颜珩本人以外,涂氏这里也饱受言语攻击,就连公司内部暗伏的人群也有了些小动作,不过涂老爷子到底是经历过动荡年代的人,当即大刀阔斧地平息了事件。 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不再只是一个企业,或者说是个人的问题了,来自国家高层的领导人员亲自接见了涂战和颜珩。 起初, 颜珩所提交的报告确实经过重重考核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但一则她的年龄过小,让人难以信服,二则这份研究所需要花费的资金实在太过庞大,于是上层决定和涂氏一起合作进行这个项目。 项目的进度过程他们一直有所跟进,在研究成果实现的那一刻,他们也明白它所带来的收益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年轻的女青年意味着什么!她的大脑就是国家可贵的财富!也正因为上层几乎参与了实验的全程,所以他们非常清楚,“hua”这个大数据分析工具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构造创建出来的,而M国才是可恨的偷窃者! 然而M国却先一步拿出了一份“似是而非”的研究报告,试图混淆历史,实在是小人行径,他们也担心着如果对方再这么说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的也能被说成白的。必须要拿出比“研究报告”更加强有力的直接证据,证明“hua”确实是华国人的发明才行! 所以,领导人也将此番的来意向颜珩表明了,就是想问问她手里有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证据?她当然有。 颜珩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所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华国便发表国际声明,表示:在三天后,将召开科研会议,陈述有关于“hua”的一系列声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破产千金(十六) 科研会议的声明一经发表便引来轩然大波,国内外媒体,无数群众的目光都盯紧了三天后的会议,猜测着华国一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声明。 焦急等待了三天之后,科研会议如期而至。 台下坐满了来自各国的媒体人员,无数闪光灯对准了缓缓走上台的华国代表,与此同时,正在直播间里蹲守的网民们也沸腾了。 “卧槽最后那个小姐姐的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白到发光啊!简直仙女下凡!” “前面的擦擦你的口水,整容脸也配叫天仙?而且这么严肃的场合你还看脸,要不要这么肤浅。” “这个小姐姐就是网传的主要科研人员,真的这么年轻啊……嘶,我觉得华国——危。” “这就不是一张科研大佬的脸……感觉药丸。” 不止网络上的群众对着颜珩指指点点,台下的媒体在看到颜珩出场的那一刻,也像是嗅到了商机一样,纷纷对着她的脸疯狂按动快门。 待到华国人落座后,M国的媒体先声夺人,问道:“请问贵国经过多天讨论之后,是否承认剽窃我国科研人员的研究成果?” 话音刚落,所有相机都对准了华国发言人,而后者只是接过话筒,一脸严肃冷静地说道:“我方郑重声明,华国从未窃取他人的研究成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闪光灯不停闪烁着,M国记者显然并不打算放弃,举起手中那份M国的“研究报告”,高声质问道:“那请问对于我国研究人员拿出来的这份研究报告,华国又该如何解释?”说着,她讽刺地勾起唇角,道:“而且,众所周知,M国的科技实力远远高于华国,甚至可以说领先于整个世界,而华国,就连知识产权的保护,也是近几年才开始慢慢普及大众的。民众尚且在卑劣地盗取他人成果,那背后的国家是否也有理由会这样做呢?” 随着华国一方的翻译将M国记者所发表的言论复述出来,直播间内的民众再一次炸开了锅。 “这也太不要脸了!” “可是她后面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华国内部确实有不少剽窃他人成果的盗贼……这让我觉得丢脸。 ” “就事论事,这方面华国确实有所欠缺,但正在不断改善,可这M国的女记者明显是在混淆视听,试图给华国泼脏水!” …… M国女记者的高声质问让整个现场都窃窃私语起来,她趾高气昂地等着发言人继续讲话,然而这时,却有一道女声冷静开口,“报告是假的。” 出声人不是别人,正是颜珩,M国的女记者显然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声,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恶劣地盯着颜珩,尖锐地问道:“我事先了解过你,你应该就是这次hua的主要研究人员。可据我了解所知,你在研究hua之前,并没有经过漫长的学习,也没有了解过相关的知识,这实在让人觉得费解。” 颜珩闻言,脸上的笑意未减,道:“莎士比亚是全世界最卓越的作家之一,可他仅仅只受过乡镇的初级教育,辍学时才十三四岁,因此在十九世纪中叶,西方的文坛曾发生过一次地震。” “你们并不怀疑莎翁这个人的存在,而只是怀疑在他背后应当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地位尊崇的伟大学者,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悖论。” “人生来便对世界陌生,唯有创造能让我们拥有无限的生命,唯有不断迸发的灵感可以让我们领悟是空的辽阔。”颜珩高声道:“汉语中有一句话叫做: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她灼灼的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不同人种,那些人的眼神或是鄙夷或是讥讽,可她都没有退缩,而是炽烈地望了过去,颜珩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她反问道:“西方国家在细小的管道中窥视了我们多久,还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便是华国的全貌吗?” 颜珩掷地有声的反问让台下的记者瞬间愣在了原地,而直播间也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小姐姐条理清晰,瞬间反杀,牛逼啊!” “就我一个觉得她还没说为什么能发明hua吗?” …… M国的女记者短暂的愣了一瞬后,又马上反唇相讥道:“所以,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你还是没能向我们证明你的能力。” 颜珩笑了笑,接着将自己身前电脑上的画面投屏到了大屏幕上。 在屏幕上,hua这款软件正以高频率的速度运行着,不断交织形成的数据几乎构成了一个全新的 世界,让人目不暇接。 “我在创立hua的时候,曾经藏下了一个隐形代码。”颜珩说着,接着她指尖飞点,在键盘上流畅地敲击出一长串的代码,众人只能看见屏幕上不断飞跃过快到无法捕捉的数据变化,随着最后一个按键的敲下,整个屏幕飞快闪动了起来,黑色的数字密集排列组合到了一起,紧接着像是跳舞似的,排列成了一个草书样的中文汉字——“華”。 屏幕上硕大的汉字就像往那些外国记者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可偏偏,颜珩还没说完,她勾了勾唇角,继续道:“当然,我设下的隐形代码还不止这一个。因为hua是一款华国的软件,所以在华国春节的那一天,hua会放上一首新年快乐。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来实验一下。”说着,颜珩更改了hua的设置时间,只见时间刚一更改完毕,hua便开始唱起了新年快乐,颜珩笑着反问,“我记得贵国的新年应当不是大年初一?” 轻松欢快的乐曲声中,颜珩抛出了绝杀问题,看得直播间的小伙伴们瞠目结舌,心中直喊牛逼。 M国女记者被问得哑口无言,鄙夷的目光不断落到她身上,她只觉得难堪不已,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我的问题问完了”之后,才坐了回去,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一场风波在颜珩的口中三两下被抚平,华国发言人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待颜珩落座后,他才清了清嗓,非常官方地继续说道:“此前,关于我国盗窃他人成果的言论系是谣言,hua是我国科研人员一手经办的程序。之后,若还有人误传谣言,请拿出确切有力的证据。” 一时间,直播间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低情商:别他娘的再来偷我国的东西了。高情商:请拿出确切有力的证据。” 关于hua的科研会议,早在召开之前,就引来了数方热议,刚一结束,“许颜珩”这三个字便上了热搜。 华国最年轻的女科研员——许颜珩,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世界瞩目的数据分析工具“hua”,并让M国颜面扫地,不断短短一天,她的事例便被一传十,十传百的普及开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A大的学子也纷纷跳出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学姐,原先成绩就 非常优异,后来家道中落,痛定思痛后,更是一飞冲天。 据不肯透露的数学系学子说:“学姐每天都会去蹭他们的课,勤奋努力,更可怕的是,她的大脑简直非人类,轻松就掌握了高深的知识点。” 而这时,网上那些曾经说女人学不好数学的人只觉得脸皮都被扇烂了,年轻的女学生们纷纷看到了冲破黑暗的光,心中树立起了更为宏大的理想。 在所有人都在歌颂称扬颜珩的功绩时,谭舟正拉着朋友在酒喝酒,这几日的烦心事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一闭上眼都是颜珩在科研会议上自信发表言论,展示成果的样子。 她是华国最年轻的女科研员,那他是什么呢? 谭舟泄愤似的拿起一瓶酒,咚咚地就灌了进去。朋友也喝得有些醉了,红着脸摇头晃脑地开玩笑道:“你别说,许颜珩那婚退得还真对。女科学家啊,这还真不是我们这种人配得上的。” “来来来,继续喝酒,一醉解千愁啊。”朋友醉醺醺地想去给谭舟倒酒,却不料一扭头就对上他那双阴鸷狠辣的眼眸,瞬间,酒也醒了大半,道:“你干嘛呢?” 谭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神情凶狠地像要把他撕了,“你刚才说什么?” 后者吓得一个激灵,强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谭舟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嘈杂的音乐愈发加剧了心底的焦虑与烦躁,眼前那人嘴巴一张一合,说得尽是些让他恶心的言论,他不知哪来的念头,抓起手边的酒瓶,往那人头上狠狠砸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破产千金(十七) 科研会议之上,颜珩用了铁证般的事实狠狠打了西方国家的脸面,并告诉他们“hua”并不是剽窃来的成果,而是华国自己发明的数据分析软件。 此声明一发布,整个国外的媒体仿佛都像是集体失声一般,绝口不提此事,只有M国政府发了份似是而非的声明,说:M国早在之前也在研究这样的软件,只是被华国抢先了一步而已。 消息传回国内后,又引来了人们的群情激愤,得知这个消息的颜珩,却是不以为意,她洋洋洒洒写下几页纸,眸中烈火灼灼。 她相信,华国称雄于地球的时代即将来临。 关于“hua”引发的热议仍在继续,许颜珩这三个字也仿佛成了传奇伟人般的名字,越来越多的人听说她的事迹,曾经的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赞美之词。但也仍有些人,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盲目地认为“hua”只不过是一款极其基础的软件,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计算。 抱有这样言论的人也并不在少数,甚至这段时间的热搜霸屏也让一些人产生了逆反心理。 “许颜珩许颜珩,天天都是她,烦不烦啊,一个科学家还天天搞营销。” “年轻女人发明出来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特别高端的产品。” …… 谭舟那天砸了人一脑袋血,当天就被带进了警察局,虽然最后私下解决了这件事,可他被带进警察局时,对方的窃窃私语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我刚才看了看!这人曾经还是许同志的未婚夫!” “真假,你可别乱开玩笑。” “当然没有,我有个表妹,曾经在他们公司工作过,就说这位谭总为了个女人和许同志接触婚约了呢!” “哎哟,能不要许颜珩做老婆?那还真是真爱。” “屁,我表妹说了,前不久新发布的订婚通知上,新娘又换了一个。” “……牛逼,城会玩。” 鄙夷奚落的声响不断钻入谭舟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胸中升起了一团无名的火焰,整个人都仿佛要随时失去理智。 出了警察局,他一刷微博看到那些“抨击”许颜珩的言论后,就像是找到了组 织一般,像要发泄胸中的积怨,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发了一长串言论。 直到发送成功后,他才像是舒出了一口浊气,拍了拍脸,回到了家。 明明是晚饭时间,谭父却不在,谭舟瞬间明白自“hua”问世后,他们公司旗下的产业也大受打击,自己的父亲这两天总赔着笑脸去找人通融,想要看看能否搭上这股东风。 谭父在外走动,谭母也没闲着,这几天总打电话过去和她的几个姐妹淘交流感情,可人家一听她的来意,便匆匆挂了电话,甚至还有人嬉笑着说道:“哎哟你家可是连国家级别的科学家都往外赶呢,我们这座小庙哪容得下你们啊。” 谭母到处碰钉子,再听人家这话里话外嘲讽他家有眼不识泰山,把一个金娃娃给扫地出门,那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之余,又生出些许怨恨来。许颜珩,许颜珩,天大的好事都让你给享尽了,怎么当初就没跟着那对短命夫妻一起死了呢! 谭母捂着心口咒骂着,见谭舟皱着眉头进来,也忍不住小声说了两句:“都怪你,当初看上了一个下贱的女人,非要退婚。现在好了,人家许颜珩成了有名的科学家,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谭母越说越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可一吼完,她就后悔了,自责地看向谭舟。 没想到,对上的却是谭舟那双通红的双眼,他冷冷地看着谭母,几乎没有感情的视线让前者无端打了个寒颤。 “你说够了没有?”谭舟的声音并不大,却让谭母的身子难以控制地瑟缩了一下,电光火石间,她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白了脸色,神情惊惶道:“那件事呢?当初那件事她知道吗?” 谭舟短暂的愣了一下,整个人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她不会知道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谭母神色惊惶地点着头,哆哆嗦嗦地去坐在位子上,去拿碗筷,强笑道:“别说这些事了,吃饭,吃饭。” 只是,这顿饭注定吃得也不太平,谭舟还未吃两口,管家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露难色,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谭母正愁心里憋着一口气发不出去,管家一来,便像找到了出气筒,骂道:“有话 你就说!吞吞吐吐得像什么样子!”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开了口,他说:“外面来了群警察,说是要抓少爷的……” 谭母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口中崩溃地喃喃自语,“一定是那件事被发现了,一定是被发现了。” 谭舟那从容镇定的表情也出现了片刻慌乱,他腾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不知所措间,警察们已经进来了,一见到谭舟,下午刚负责审问他的小警察登时就乐了,“哟,又见面了。” 谭舟:“……” 警察公事公办地拿出逮捕令,接着道:“谭先生,和我们走一趟。”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谭舟,正在这时,谭母忽然跳了出来,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哭喊道:“别抓我儿子!事情都是我和他爸做的,和他没关系!” 话音刚落,警察们的脸上先是茫然,接着再是震惊,接着便是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质问道:“难道说在网上发布不良言论的人不是他,而是你们?” 话音刚落,谭母和谭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短暂的空白。 “发布不良言论?” “是啊,鉴于谭先生此前在网上发布一些反动言论,我们将依法对他进行行政处罚。” “哦……哦,是这个事啊。”谭母的泪还挂在面颊上,哭天喊地的表情也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此时看上去真是滑稽极了。 “不过,我们也很好奇,您刚才口中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警察同志替谭舟戴上手铐,接着又笑眯眯地对谭母说道:“那就麻烦您也和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谭母:“……” 这波,这波是自爆卡车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破产千金(十八) 最初,谭母在面对审讯时还抵死不认,只是人的心理终究是有防线的,当防线被攻破的那一刻,所有的真相都会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窥探一二,哪怕她仍在狡辩,刑警们也发现了端倪。 在翻阅了谭氏的一些资料后,刑警当机立断,开始彻查当初的“许氏集团一朝破产”这件事。 当初,谭家联合黄家一步步蚕食许家这件事,他们做得非常小心,时间线也拉得非常长,从表面上来看,就好像是许家内部出现了运营的问题,一时之间资金周转不灵因此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曾经做过这件事,便会留下痕迹,做得越多,痕迹便越多。 谭家与黄家当初做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经查,哪怕表面上进行了数据的掩饰,可只要去计算一下其中数据的变化就能发现不对劲之处,从前,他们还会请专人来进行计算,从效率上而言,并不算高效,然而现在许颜珩推出了“hua”这个软件,它其中就有一个功能便可以查这些数据的来源,但这项功能并不在民间开放,是独属于官方的一项审查工具。 凭借这项功能,刑警们很快便查出了谭氏这么些年做的龌龊事,这不查还好,一查可真是让人吓了一大跳。除了许家,还有许多曾经的小公司都是败在了这样的鬼蜮伎俩之下。甚至于,查到最后,他们还发现,谭家不仅扰乱了整个市场的秩序,更是做了假账,昧下了上交的税收,且数目非常庞大。 查到了这一步,案件的性质就越发恶劣了,高层得知贪污的数目后,大受震动,并且联想到除了谭家以外,肯定还有许多社会的蛀虫藏在其中。于是,下令大肆审查,不少贪污之人落马,民间掀起了一股反贪之风,也让更多人看到了来自“hua”这款软件的威力。 谭家逃税漏税,非法侵害他人财产已成事实,谭舟身为主要人员,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其余直接参与人员,如谭父,黄秉超,谭母等,也纷纷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就像当初许家在一夕之间垮台一样,谭家和黄家也在爆出这样的丑闻后,股市发生剧 烈动荡,庞大的企业如雪崩似的顷刻崩散。 许家这件事毕竟和许颜珩有关,所以在谭舟等人入狱后,高层也派人去向颜珩知会了一声。 听到这样的消息,颜珩一点也不意外,她没有急着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提出想要单独见一见谭舟的想法。 虽然单独会面所需要的流程比较复杂,但相关见面的手续却很快便办好了,颜珩如愿以偿见到了谭舟。只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眼前的男人五官英俊,眉眼间神采飞扬,和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真是天差地别。 应当是为了防止谭舟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手铐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见到颜珩坐下后,他似乎有些激动,挣了挣,但随即又垂下眼帘,一脸沉痛地说:“伯父伯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可颜珩,我后悔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对你——” 他猛地抬起头,想将心里几乎要涌出来的念头一股脑儿说出来,可看见的却是对方不辨喜怒的神色,谭舟不自觉就想到了在涂家的宴会上,颜珩正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洞察了他心底最卑劣龌龊的想法。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颜珩也懒得听他废话,径直打断了他,说道:“到了这一刻,谭先生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谭舟被噎了一瞬,一张脸涨得通红,强辩道:“不是的,我之前是被别人蒙蔽了,你不知道,夏灵月那个女人的妈就是被包养的,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好东西。颜珩你听我说,我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颜珩几乎被气笑了,反问:“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夏灵月的错?怪她生得太美诱惑了你,怪她太会撒谎欺骗了你,你谭舟就是清清白白真君子,她就是十恶不赦坏女人?”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一字一句说道:“敢作不敢当,你还真是个孬种。” 谭舟被骂得气血汹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可偏偏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憋了半天只能说道:“你一个女人怎么也学会骂人了,你从前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颜珩美目一扬,反唇相讥:“从前怎样?心甘情愿被你哄骗,真心爱你才是好女孩,一旦这个女孩不想任由 你摆布,有了自己的思想,揭穿了你的真面目,就变坏了?” 她摇了摇头,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敲在谭舟的心上,道:“每个人生来都是独立的,从来不会是别人的牵线木偶。” “不,颜珩,你听我解释。”谭舟神色激动,手铐摩擦椅背发出尖锐的声响,他急声道:“我是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从前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颜珩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冷,她讽刺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狂嘶吼的男人。 原身的心意他一直都清楚,可对外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反而是沾沾自喜,甚至践踏着这份真挚的心意,不仅毁了她的家庭,还毁了她的人生,她的情感。 可现在,穷途末路之时,他又怀念起这样的情感了。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许颜珩”,只是可悲的自尊心作祟,得不到的才是最可贵的而已。 颜珩直起身子,整理了下衣领,对着眼前歇斯底里的男人展露出娇媚的笑容,原本就异常明艳的面容此时更像是如画的风景。 谭舟看得心神一荡,忍不住道:“颜珩……” 颜珩笑了笑,嘴皮子上下一碰,道:“你也配?” 谭舟呆愣在原地,而颜珩早就从容离去了。他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方说了什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也配? 他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可惜双手被牢牢捆缚着动弹不得,门外的警察鱼贯而入,将他压在身下,严肃警告道:“欸欸欸,你给我老实点!” 他像条死狗一样被压着,整张脸被挤得变形,曾经意气风发的日子仿佛就在从前,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喉咙口发出悲怒交织的呜咽声,眼泪自眼眶滚落。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再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谭家少爷,而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直到这一刻,刀亲自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才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颜珩出来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大街小巷透明的玻璃上贴上了鲜红的窗花,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要过年了啊。 涂老爷子知道颜珩家里的遭遇,因此在过年这天特地将人接到了涂家,过起了新年。 涂家只有 涂老爷子和涂美盈两个人,下人们都已经回家过年了,老爷子老当益壮,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家常菜,庆祝这个新年。 也许是今年的新年,家里终于有了年纪相仿的朋友,涂美盈显得格外高兴,一张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涂老爷子也高兴,多喝了几杯酒。 喝得多了,涂老爷子看着孙女喜气洋洋的神情,不知为何,神色又突然落寞了下来,借口说自己出去抽个烟,便起身离席了。 见爷爷出去,涂美盈也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颜珩问道。 涂美盈小声说道:“这事爷爷不让我多说,但如果是许姐姐,我觉得并没有关系。” 她缓缓说起了幼年时发生的一切…… 原来,涂美盈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骨还不是特别的差,只是后来她的父母双双牺牲,涂家陷入巨大的危难之中,涂老爷子只来得及整顿内部的混乱,却没顾得上她,导致涂美盈被别人掳走。虽然最后,侥幸被人所救,逃了出来,但在被掳的过程中,她被迫服下了大量的药物,损坏了身体,导致这么些年身子骨一直很差。 为此,涂老爷子这些年没少责备过自己。涂老爷子将涂美盈关在家里,一是怕她再受到伤害,二就是因为她这具身体,受不得任何刺激,一点小小的意外可能都要了她的命。也正因为如此,涂老爷子对她的愧疚就更深了。 涂美盈笑着说完了这些话,在她的讲述中,童年的苦难似乎都轻描淡写地不值一提,颜珩不自觉放缓了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道:“你很勇敢。” 涂美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道:“我得到的爱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抱怨什么。”说着,她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么些年,爷爷一直没有找到救我的恩人,我也一直不能当面谢谢他。” “这么些年,都没找到吗?”颜珩有些惊讶,以涂家的人力财力,找寻一个人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找到,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是因为线索太少了,你等一下。”涂美盈说着,匆匆走进房间,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稚嫩的笔触正画着一个男人的画像,她红着脸,小声道:“这是我小时候凭着记忆画的,后来大了一些,对于他的容貌却记不大清了,也没办法画出更详细的图了。” 颜珩接过画看了一眼,小女孩的笔触格外稚嫩,凭借这样一幅画在华国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她猜测,当时绑匪将涂美盈掳走的落脚处,肯定也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一来,找人的难度就更加大了。 她叹了口气,正想将纸还给涂美盈时,目光再次掠过了图画上那双眉眼,电光火石间,一个人的眼神突兀的闯进了她的脑海里。 是陆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破产千金(十九) 尽管颜珩只是做出了一个假设,但对于毫无头绪的搜查而言,即便是一个假设,也是指明了方向。有了调查的反向,涂老爷子手下的人很快就动员起来,往着陆殷曾经的家长查去。 涂老爷子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只花了一月不到的时间,事情前前后后的原委便都查了出来。 原来在当年,陆殷一家还住在相对偏远的山村,交通不便,整体经济又比较滞后,村民们没什么娱乐,最大的谈资就是村头的陆家。 在这穷乡僻壤里,连女人们都灰头土脸,活像个牲畜的地方,偏偏陆家那个后生陆家明就像个城里人,身量高大,皮肤也不像农家人,白得像堵墙,讲话细声细语,看着就不像个男人。 村里的女人没少给他暗送过秋波,而男人们则在背后骂着小白脸。后来,陆家明娶了邻村的村花阿兰,一夜之间,无数小伙子恨得牙痒痒,女人们则嫉妒地红了眼。 陆家明勤快,阿兰也把家里保持得有声有色,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可就在陆殷三岁时,陆家明突然被警察以“猥亵罪”带走,虽然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了出来,可在这样一个落后的村子里,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能给你添油加醋的传播出来。 村子里的人本就对格格不入的陆家颇有微词,这件事爆出来之后,便成了他们饭后茶余的笑料,甚至于开始有意无意挤兑起陆家。 后来,绑架涂美盈的歹徒带着人躲到了这里。陆家明偷偷将人救了出去,自己却在下山的过程中不慎滚落了下去,涂家的人翻阅整座山岭,才在山底找出这具符合dna的尸骨,由此缓缓拼凑出真相的一角。 听完一切,涂美盈的眼圈已经彻底红了,而涂老爷子却是叹了一口气,他沉默半晌,才望向颜珩道:“你上次引荐给我的那位师兄,就是他的儿子。” “是。”颜珩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说了两个字,“很巧。” “这都是命啊。”老爷子摇了摇头,他用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再抬头时,眼圈也有些微 微泛红,他低下头颅,诚恳道:“多谢。” 涂老爷子的道谢是发自内心的,他对于陆殷其实早有关注,对方的学识在学者界是出了名的,只不过后来论坛事件爆发后,他心底到底有了个疙瘩。他害怕自己看上的这位人才,真像文中所说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给予了对方一个机会,也许就会培养出一个对社会造成巨大危害的人。 如果不是后来许颜珩再来引荐,那么在后来陆殷找上门时,他会毫不留情地将人驱出门外。想到这里,涂老爷子一阵后怕,他突然明悟了如果自己当初真的这么做了,可能不只是赶走了恩人的儿子,更是真正将人推上了绝境。 好在,一切都没有偏轨,一切都朝着光明美好的未来发展着。 涂老爷子呼出一口气,心里轻快了不少,他对着涂美盈和许颜珩说道:“走,我们一起去见见他。” 原来,在论坛事件之后,陆殷就一直在涂老爷子的帮助下,继续做着他的实验。听到涂老爷子来找他,他还有些奇怪,出了门,目光在扫过颜珩时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也会出现在这里。 而涂美盈在见到陆殷时,一下子捂住嘴哭了出来,眼前的人和当初那个好心叔叔的脸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爷爷,是他……” 颜珩连忙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涂美盈的背,让她冷静下来。 “涂先生,您这是……?”这会,就连陆殷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不用这么客气,坐,坐。”涂老爷子擦了下眼角的泪,说道:“我们坐下好好说。” 待到陆殷坐下后,涂老爷子才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出。如果说,一开始在听到自己的家乡时,陆殷的神色还充满了警惕和戒备,到了后来,整个人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呆立在原地。 这是颜珩第一次在陆殷脸上看到这么清晰的情绪波动,仿佛一直戴在他脸上的假面裂开了一条缝,汹涌的情感从中声势浩大地涌了出来。 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着,陆殷抿着一张唇,整张脸沉郁得令人畏惧,他不发一言,腾的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涂老爷子叹了口气 ,放任他一个人走了出去。 涂美盈今天情绪起伏太大,陆殷走后没多久她就有些头晕,早早回了房间去休息,颜珩也和涂家人告别,离开了这里往家走去。 涂家住在郊区,颜珩婉拒了涂老爷子让专人送她回去的好意,独自走在寂静悠长的街道上,落霞在梧桐树的背后熊熊燃烧,天边的云静静涌动着。 身后忽然传来呼啸而至的轰鸣声,一个漂亮的侧停之后,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横停在她身前,陆殷将身后的另一个头盔递给颜珩,催促道:“上车。” 颜珩听出对方口中隐含的焦躁,没有反驳,戴上头盔后坐在了后座,非常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陆殷一愣,沉闷的声音透过头盔发出,“你还真是主动。” 颜珩耿直地实话实说道:“我想我是爱护我的生命。” “放心,死不了。”陆殷啧了一声,丢下这句话,拧动把手,整辆车并迅猛地冲了出去,风呼啸着鼓起两人的衣摆,飞速变化的风景像是一片片碎影。 陆殷带着颜珩一路开到了海边才停了下来,他先利落地下了车,摘下头盔,转头望去,看见颜珩还在摘头盔,只是背后一缕头发刚好卡在了扣带里,她解得有些吃力。 “别动。”陆殷拍开她的手,一手拖着沉重的头盔,一手将卡在扣带里的头发解了出来。他摘下颜珩头上的头盔,将它丢在车上,接着往前跨了两步,坐在海边的堤岸上。 此时,黑夜已经降临。伏在寂静黑夜下的海面幽深神秘,它广阔地涌向目力所不及的远方。 陆殷望着海面,说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村子里只有一面小小的湖。一到旱季,浅得只到我的膝盖。可到了雨季,它却汹涌地漫了出来,将田里的庄稼都淹没了。” 他说着,颜珩就坐在他的旁边一字一句地听着。 “那儿的人就像那面湖,一辈子见到的只有这么大个地方,心眼小得只有那么浅,可恶意却能淹没一个人。”说到最后,陆殷的语气有些不稳,他的神情有些焦躁,忽然,他转向了颜珩,接着大力地将对方抱进了怀里。 颜珩猛地瞪大了双眼,陆殷抱得很用力,颜珩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每一毫都快要被 挤入面前这团茫然混乱的血肉里。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刻,陆殷完全卸下了自己的心房,露出了柔软的内里,震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她顿了片刻,接着将手抬起,轻轻拍了拍陆殷的背,说道:“可以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当年……呵。”陆殷冷笑了一声,接着就这样靠在颜珩的肩膀上说道:“我爸不见之后,所有人都告诉我和我妈他是和别的女人跑了。在那样一个地方,每年都有人离开,再也不会回来。我和我妈起初并不相信,可他们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后来你也知道,我爸肯定回不来了。渐渐的,我也恨起了他,猜测他也许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丢下我和我妈,和别的女人跑了。” “没过几年,我妈被逼得改了嫁,被我舅舅压着嫁给了一个瘸腿的男人,听说那男人喜欢打女人,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嫁过去没多久就生了病,也死了。” 陆殷的语调很是轻松,可颜珩却能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正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关于反派的过往描述,在原本的剧情中甚至都没有提及过,只说了他之后犯下的种种罪行。可当往事的扉页被揭开一角的时候,颜珩才发现:任何一个被掠过的小小人物,他在历经人生岁月时,都不会是短短几个字就能说明白,写清楚的。 颜珩忽然有些说不出话,这边,陆殷已经收拾了心情,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我被留在了舅舅家。他倒不是好心,只是前脚妹妹刚死,就把自己的外甥扫地出门,怕被人戳脊梁骨,就只能捏着鼻子把我养大了。再后来,我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继续读书,他就断了我的生活费。”说到这,他的口气倒是轻快了起来,像是曾经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终于散去,日光穿透云层,撒下片刻光芒。 “可我有手有脚,还不能自己去赚吗?再后来的事,老张那个大嘴巴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陆殷放开颜珩,那双总漫不经心的眉眼此时是那样的郑重与平和,仿佛卸下了许多年来的负荷,他就那样直视着颜珩,无关情爱,坦诚地说了声谢谢。 下一瞬,他再度笑了起来,海风吹起他的发丝,月光洒入他的眼瞳 深处,同样是笑,陆殷现在的笑容却是有了光亮,显得神采飞扬。 他拽过颜珩,恶狠狠地警告,“不过今天的事不许告诉第二个人。” 颜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直看得陆殷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颜珩耿直无比地问道:“是说你哭的事情吗?” 陆殷脸色大变,险些咬了舌头,高声分辨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哭了?” “没有吗?”颜珩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肩头处的衣服,道:“湿了呀——” 陆殷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警告道:“你闭嘴!我没有!” 颜珩:“……” 啧,真矫情,不就是哭湿了女孩子的衣服吗?堂堂男子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破产千金(完) 披在陆殷身上的污点最终还是抹去了,只是他并没有选择让父亲所做的事情曝光,而是直接爆出了当初发帖人的ip地址。这个发帖人颜珩或许有些陌生,但和陆殷同一届的学生却都对他熟悉的不得了。 说来有些讽刺,发帖人曾经和陆殷同在老张手底下做实习生,可是后来却被发现他多次剽窃陆殷的研究报告,并窃取对方的实验成果,老张动了怒火,将他赶出了实验室,而他也因为这个卑劣的行为,从而被学校退学。 这样一个人发出的帖子,它所含有的真实性本来就打了个折扣,更不用说本就对此抱有疑虑的A大学子们了。 而对于高层,陆殷却是坦白了一切,很快,他在研究院的职位也恢复了。 陆殷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处理好了这些事,颜珩不得不怀疑他早就知道发帖人是谁,也早就知道怎样做就可以快速消除身上的污点。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放任事件愈演愈烈,大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架势。 颜珩叹了口气,心底对陆殷的执拗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自从“hua”问世,并逐步向大众证明了它强大的实力以后,许颜珩已经是一位年轻有为,冉冉升起的科学界新星,无数人都在期待她会再次带来怎样的新型技术,却不想她给华国创造了一个神话! 四年后,华国的全息技术问世。 在全息技术的支持下,华国的全息影视,全息游戏,全息教育遍地开花。并且在这些影视或者游戏中,所有的背景都采用的是传统的华国传统文化,全息独有的身临其境的形式让全世界的民众都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华国文化,也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狂热的华国风,到处都可以见到穿着华服,或是武侠仙侠风格衣服的外国人。 强大的文化输出甚至让无数国家颁布了“限制华国产品”的限华令,然而这却一点也没有削弱这份人们的这份热情。 也有国际友人曾像颜珩提出抗议,说:“全息游戏的背景不应当只有华国,也应当加入别国的文化。” 对此,颜珩只是微微一笑,并表示,“华国的游戏只会用华 国的背景。”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用你自己国家的文化做背景?可以啊!只要你们国家先做一个全息产品出来。 因为这条言论,国外许多人都觉得华国的许颜珩教授实在太过傲慢,终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代价。然而,三年后,颜珩却再次做出了轰动世界的壮举。 三年后,华国的数据传输系统在许颜珩的指引下再度得到突破,由四个天文望远镜组成终端,并将信息以隐形红外线编码脉冲的形式发送给月球,并成功连接信号! 如果说全息技术的突破引来了世界的第一次“小动荡”,那么使得月球也和地球一样可以被wifi所覆盖,并且进行数据传输这一技术,却是真正震动了整个世界。数据的传输必须要在真空的环境下才能进行,而宇宙中磁场混乱,有各种各样的电波干扰,所以在外来星球上建立数据的连接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可如今的华国却完成了这样伟大的壮举!这也意味着华国已经有了应对宇宙电波干扰的举措,那么这之后和其他星球之间的联系也更为便捷,这相当于是其他国家还在磕磕绊绊摸索的过程中,华国已经迈开步子遥遥领先了一大步,这怎么能不让世界震动! 之后数年,华国不断从其他星球上发现新的物质,并对自己的技术进行改良,并不断创造出令世界震惊的伟大发明。 而对于所有的华国人而言,许颜珩这三个字意味着的永远不只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而是一个辉煌时代的代名词。 许多年后—— 华国已经成了全球第一的强国,许颜珩也成了被写入教科书的伟大人物,学生们在痛苦背诵着与她相关的成就时,也常常谈起伟人的八卦。 “欸欸,你们发现了吗?我之前在翻许研究员的生平时,忽然发现她的每项发明里,都有另一个研究员的身影,然后我一时好奇就去查了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个人竟然是许研究员的师兄!” “你这消息可太落后了,你瞧这个。”说着,另一人拿出光脑,在光屏上调出一则链接打开,只见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我用一生暗恋她。” 点开链接后,就会发现笔者深情并茂地诉说 了一个人钟情于许研究员的一生。 许研究员一生未婚,他就一生未娶。许研究员将满腔的爱与热忱奉献给了国家,他就成为这腔热血中的一份火光,燃烧着自己的理想与汹涌的爱意。 她是自由的风,是耀眼的星辰,视理想与祖国为一切,他知道人永远无法困住风,也永远遮不住星辰的光亮,于是甘愿做追逐光芒的人。 在文章最后,笔者还列出了种种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比如两人曾是邻居,不仅在一个研究院,还曾经都是涂氏的研究员,说明他们早有交集。然而,这些证据却让路人看得都笑掉了大牙,评论说cp粉真是不管什么消息都能当糖嗑。 而真正使这篇文章火出圈外的却是一张模糊的图片,据说那是一张多年以前,不知道谁拍的照片。拍摄下这张照片的人本意只是想拍海边的月光,却不想拍下了两个身影。多年前,技术有限,这两个人影并没有被发现。 直到多年后,人们玩起复原照片这个游戏时,才发现—— 等等这两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等等这不是写在我教科书上的许研究员和陆研究员吗!!!! 救命,他们怎么抱在了一起?! 迟来的“真相”让所有吃瓜群众惊得目瞪口呆。 @ 颜珩这具身体是寿终正寝的,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负责照顾她的小郑发现这位华国伟大的科学家正静静地趴在桌前,停止了呼吸,她的手下,还放着一本笔记,每一页都记录着她的创造,她的思想,这些对于华国而言,都是珍贵的无价之宝。 许颜珩离世,举国哀悼,所有人都会铭记在华国历史上曾诞生了一位伟大的女科学家,她终生未婚,将自己满腔的热情都奉献给了这片她所深爱的大地。 关于“许颜珩”的故事就此落下了帷幕,系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恭喜您完成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成就,已为您转化为过目不忘技能,请问要立即跳转新世界吗?” 颜珩选择了“是”,下一秒,她坠入虚空之中,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与她同时坠入的还有一道小小的金色光点。 颜珩再度醒来时,耳边充斥着几乎穿透耳膜的尖叫声,浓厚 的血腥味顺着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喉咙处传来撕扯般的剧痛,她粗重地咳了一声,试着张了张口,尽管她说出的话已经轻得不能再轻,可喉咙还是火烧似的疼。 颜珩喘了一口气,爬了起来,就在这具身体的不远处有一条被剪断的白绫,眸光微闪,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身着曳地飞鸟描花长裙,裙摆处缀满了东珠,腰坠金丝镶边的藤花状玉佩,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上踩着双色缎芙蓉软底鞋,只不过此时一只鞋子正散落在一边。结合这里雕栏画栋似的布局,不难猜出这是一具古代贵族女子的身体。 正在颜珩思索间,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了,跑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她灰头土脸,右边的面颊高高肿起,发髻都歪歪斜斜散在了一边,就连一边的鞋子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可见到颜珩的瞬间,她的眼里猛然涌出了欣喜,几步走过去,确认对方安全无恙后,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太好了,公主,您没事就好。”说着,她又狠狠擦了擦脸,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恳求道:“那些蛮子已经杀进来了,奴婢求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亡国公主(一) 小宫女的话音刚落,颜珩脑子里便涌来了属于原身的记忆。 原身名叫英宝荣,是大楚皇帝的第六女,也是皇太子一母同胞的胞妹,封号安宁,地位尊崇,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大楚地广物博,百姓生活富庶,曾经的开国皇帝骁勇善战,于乱世中夺得了江山。建国初年,大楚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大国之危让周边宵小之辈不敢进犯,畏惧臣服于它。然而匆匆三百年过去,大楚皇室不思进取,沉迷享乐,上行下效,官场之内掀起奢靡颓废之风,官员们只顾搜刮民脂民膏,贪图享乐,赋税一年比一年高,又碰上接二连三的天灾,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原身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上坐上皇位的,上一任皇帝昏庸纵欲,竟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实在是为天下人耻笑。 康文帝甫一登基,便改国号为“乾元”,取“一元复始,欣欣向荣”之意,在位期间,他先是降低了高到吓人的税收,又勒令举国上下行“节俭”之风,又广开科举,招纳贤才之辈。太子与公主也时常在民间施粥,救助百姓,迎来了不少美名。 然而大楚陈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沉疴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除去的,这些脏污与腐臭已经深深扎根在大楚这棵参天大树里,每一根枝丫都充满了腐朽的味道,若不能连根拔起,终将遭到反噬。 康文帝的一系列改革显然触碰到了贵族及官员们的利益,此时恰好北狄有了“灭楚”的心思,大楚内部的官员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与北狄里应外合,连取边关三座城池,打了大楚一个措手不及。 战事传来京师,朝野上下,举国震惊。 恰在此时,北狄派使者前来觐见,道北狄的皇帝陛下愿意将三座城池都归还于大楚,只需将安宁公主嫁与他们的皇帝陛下,那么北狄自会与大楚永结秦晋之好。 谁不知道,北狄人野蛮粗俗,且没有伦理纲常可言,父亲的女人还可嫁与儿子,兄弟共用一个女人这些事简直屡见不鲜,而曾经嫁与外邦的公主从来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可为了大楚的江山,英宝荣是愿意的 。可她有深爱她的父亲与哥哥,康文帝与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用亲女,用胞妹来换取和平。而且身为上位者,他们更加清楚的认知道:北狄所说的永结秦晋之好不过是谎言,他们不过是在试探大楚的底线,等到一个国家可以用出卖女人来换取和平时,他们的脊梁骨就已经被敲碎了。 于是太子主动请缨,前往边疆对抗蛮夷,康文帝踌躇再三最终应允,三日后,太子出征,不过耗费半月时光,就已经夺回失去的一座城池,消息传来京师,民心大安,口中直呼太子千岁。 然而,大楚内部已经烂透了,大楚军队内部早已有了叛徒,在太子首战告捷,军心正胜时,叛徒用错误的情报引着五万大军走进埋伏的山谷里,等到楚军进入,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北狄军便将人团团围住,射下箭雨,浇下火油,整整五万大楚士兵全都被焚烧至死,无一人生还。 太子的头颅被割下,高悬于北狄军阵之前,这一战发生于嘉裕关山谷,血流成河,五万英杰的鲜血染红了整面山坡,映得天边都泛起血色。太子败亡于嘉裕的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京师,康文帝备受打击,竟是一病不起。 这之后,再无人能阻挡北狄的铁骑,他们一路长驱直入,有叛军里应外合,大楚在他们眼里,就像一只拔了牙齿的老虎,徒有其表,轻而易举就夺去了大楚的半壁江山,并直往京师而来。 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哀嚎不已,仿佛头顶上正悬着一柄利剑,而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天天落下。 没出三月,北狄的兵马攻入京师,听闻消息后,康文帝吐血昏迷,于当天夜里暴毙而亡,继痛失兄长之后,安宁公主又失去了敬爱的父亲,朝野上下还掀起一股声讨之风,都说大楚就亡于皇室之手,身为公主,竟不愿牺牲自己,前往和亲,身为天子,竟不愿牺牲女儿,负隅顽抗,亲眼见到国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日日声讨之下,原身终于抵不住压力,悬上白绫,以死明志,好在忠心的宫女及时赶到,切断白绫才救下她一命。在对方的劝说下,她换上太监的衣服,仓皇逃离皇宫,直奔丞相府,丞相府的大公子是她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危难之际,她相信对方会给予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正是这位未婚夫,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通敌卖国之人,正是以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原身前脚刚踏进丞相府,后脚便被绑了送到了北狄皇帝的床上。 说起这位北狄皇帝,他的出声颇为曲折,曾是大楚流亡在外的一名奴隶,险些被人打死之际,正是年幼的英宝荣救了他一命。后来,他终于被北狄的官员接回,并登基为帝,只是童年时期的经历让他变得格外残暴,性情也格外扭曲,他深爱着宝荣,但他却厌恶着宝荣不能完完整整属于他。 于是他夺去了大楚的江山,杀死了宝荣所有珍视在乎的人,将她囚禁于深宫之中,除了自己以外,不让她见任何人。堂堂一国公主,竟被圈养成一只供人取乐的金丝雀。 宝荣眼睁睁看着所有她珍视的人都一一惨死在她的面前,施暴者不断凌\辱着她,却还口口声声对着她说着动人的情话,令她作呕不已。可她表面上却是表现出一副害怕温顺的模样,引得对方放松警惕,再用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心窝。 眼看北狄皇帝胸口流血不止,脸色越来越惨白,宝荣终于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接着用那柄沾满了仇人鲜血的匕首了却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中了她这一刀后,北狄皇帝仍旧没有死,反而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在这之后他认识了一位与宝荣相似,却无条件爱她的女子,两人上演了可歌可泣的爱情,并在后世拍成了电视剧。 后世之人,每每说起古代的深情帝王,都会提及这位北狄皇帝,甚至还有人说这大楚的公主可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一个深情的好男人不要。 在后世的撰写中,她的抵死不从成了欲擒故纵,她的坚持如一,成了愚昧蠢笨……实在让人讽刺。 收回思绪,颜珩明白现在正是北狄的军队攻入大楚皇宫的时刻,在原来的剧情线里,北狄军队入了大楚皇宫,所见宫女子都被折辱至死,宫内的太监则成了取乐的玩意,像猫捉耗子似的,将他们虐待致死,只是一天时间,整座皇宫便成了无边地狱。 宫女锦儿见颜珩迟 迟不动,也急了,忙说:“公主的苦,奴婢心里都知道,可什么也比不上活下去重要。您赶紧逃出去,去丞相府找傅公子,他一定会保护您的。” “再不走,若是有人找到了这里,就晚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大力地拍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两个北狄士兵。他们两人手里拿着刀,刀锋处正淌着鲜血,两人一见到屋内的颜珩,便看直了眼睛,“老子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娘们!真他妈的值了!” 锦儿慌忙挡在两人眼前,厉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时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曾经你们陛下求娶过的安宁公主,你们敢碰她?!就不怕你们陛下问罪吗?!”她一口气说完,同时也悄悄打量着两名士兵的神色,她强压下浑身战栗的胆怯,在心里祈求道:搬出北狄皇帝的名号,希望他们能赶紧离开。 然而,听了这话,两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哈哈大笑地往颜珩身边走去。 “公主?哈哈!老子活这么大还真没睡过公主呢!” 说着,他们俩猴急地就想扑倒颜珩,锦儿急了,慌忙扔出手里的药箱,正好砸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后者一个吃痛,手里的刀落到了地上,他暴怒转身,揪起锦儿的衣领,“臭娘们,别给脸不要——” 话未说完,他忽然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银色的刀刃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对上的正是颜珩冷漠的眼神。 颜珩冷冷看着他,一下抽出长刀,鲜血立刻从那人的胸口喷了出来,溅了锦儿一脸,锦儿一下子瘫倒在地,捂住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而另一人显然也没想到颜珩这样一个娇弱的公主竟然眼睛也不眨的,就杀了一个人。他又惊又怒,这回也顾不上什么,只想着先把人杀了再说。 然而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颜珩轻松挑去他手里的长刀,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手中刀光闪烁,对方的双手和双脚已经被废了,只留下死狗一样不断在哀嚎的人。 她浑身是血,提着刀走向锦儿,面无表情地问道:“怕吗?” 锦儿捂着嘴,只慌乱地看着颜珩,后者没 有避开视线,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耳边,女子的尖叫声不断传入她的耳朵里,她不断回想起方才出去找药时看到的一切,痛苦,屈辱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汹涌而出,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两只眼睛里都是泪水,可说出来的话却坚定不已。 “不怕,公主,奴婢不怕。” 颜珩终于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她将刀塞进锦儿的手里,说道:“去,杀了他。” 锦儿愣了片刻,最后还是郑重地接过手里的刀,她走到男人身边,后者惊惶地发出求饶之声,甚至于裤\裆都湿了一片。锦儿闭起眼,心跳如擂鼓,可她还是用力将手上的刀刺了下去。 刀入血肉,哀嚎声一下子止住了。 她慌乱地想睁开眼,眼睛却被一双手温柔地覆住了。颜珩转过她的身子,接过她手里的刀,这才松开手,她快速脱下北狄士兵的衣服,并换上了一套,将另一套扔给锦儿,说道:“将衣服换上,我们准备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亡国公主(二) 北狄军队的铁蹄一朝踏破大楚皇宫的宫门,大肆掠夺里面的金银财宝,奸污女子,火光冲天,哀嚎不止,在这样的人间炼狱中,没有人会仔细去辨别身着北狄服饰的小兵。 锦儿心惊胆颤地跟着颜珩的步伐,一路上到处都可见到衣不蔽体,浑身血污,大睁着双眼的宫女,她心间悲痛,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给公主添麻烦。 两人小心翼翼,终于出了宫门,然而宫外与宫内一般,皆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烈模样,锦儿不识字,但大楚的百姓都知道北狄人罔顾人伦,最是没有人性,从前的她还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可今时今日她眼中见到的景象,她却好像明白了这些。 街上随处可见翻倒的摊铺,斑驳的血迹顺着石阶蜿蜒向看不见的地方,锦儿忍不住捂住嘴,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悲声。 “别哭。”蓦的,她听见身侧的公主压着嗓音低沉说到,锦儿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的却是对方泛红的眼眶,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颜珩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都城,神色却愈发坚毅,对锦儿说道:“锦儿,记住这种感觉,这是国耻,我们永不能忘。” “锦儿记住了。” 他们先去了从前出宫时一直去的宅院,那儿的大门已经被卸了下来,上面的匾额也松松垮垮歪向了一边,所有的房门都大大敞开,庭院里四处都散落着丝绸,破碎的瓷器,以及空无一物的木箱,里面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得干干净净。 颜珩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院子里找到几件完好的衣服,她利落地换上一套男装,又束起长发,手上沾了些尘土往脸上抹了抹,不多时,她看上去便像一个形容落魄憔悴的少年了。 锦儿见颜珩如此作为,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不用颜珩多说,她已经快速地把自己收拾成了不起眼的流浪小子。 风吹着小院发出吱呀的细想,锦儿不安地四处观望着,“公主,我们现在去丞相府吗?” 颜珩四处挑拣着能用得上的物品,听到锦儿的问题,头也未抬,只冷声道:“去了只怕是自投罗网。” 锦儿并不傻,瞬间就明白 了丞相一家怕是早就投靠了北狄,想起前不久傅公子还总来探望公主殿下,现在想来,那副深情的模样只怕都是装出来的! 她越想越气愤,忍不住狠狠呸了声,骂道:“真是个小人!还好公主您没真的嫁给她!”说着,她也蹲下身,将颜珩挑选出来的东西全都打包起来。 颜珩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她道:“以后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公子。” 她直起身子,目视前方,远处硝烟弥漫,可山河轮廓依旧,长长呼出一口气后,颜珩道:“走。” 锦儿乖巧的跟上,“公子我们去哪儿?是去南方吗?” 锦儿下意识以为颜珩就要去南方,毕竟虽然北狄军队直取京师,夺取了大楚的半壁江山,可南方还未遭到他们的屠戮,只要到了那里,她们便会得到庇护。 然而颜珩却只是摇了摇头,眺望远方,道:“不,我们往西走,去璐州。” 颜珩清楚地明白:虽然战火此时还没有波及到南方,但北狄已经拿下了京师,再取南地就如探囊取物,更别说,治理南地的将领正是之前那些主张求和的软骨头,怕是北狄这边跺跺脚,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将女人和钱财都双手奉上。 而在西边,颜珩却知道那有一名老将,曾在先皇在位时,力劝皇帝要仁德,要宽待百姓,同时也要提防在边关蠢蠢欲动的北狄。然而先皇昏庸,听到此等忠言,只觉得刺耳非凡,将人贬到了璐州。 璐州位于大楚的最西面,地势凶险,瘴气缭绕,土地贫瘠,年年欠收,林中又有毒虫猛兽,可谓是真正的凶地。锦儿一听璐州,便是悚然一惊,然而颜珩却看到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有些诧异,问道:“怎么?害怕吗?” “怕。”锦儿没有丝毫犹豫,坦言道:“但公子想做什么自然有公子的道理,锦儿听从就是。” 颜珩心下对这个小姑娘的勇气很是赞赏,在短短一天内,她亲眼见证了这么多,然而还能保持一份镇定,已经非常难得。 颜珩抬手在锦儿的肩上拍了拍,道:“这世间,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毒虫猛兽,而是人心。” “璐州虽凶险,尚不及今日京师经历的万分之一。” 主仆二人收拾好行囊后 ,连夜离开了京师,一路往西而去。北狄军队刚刚打下大楚的京师,正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进行战后的处理,暂时分不出精力去应对沿途逃亡的流民。颜珩也正是算准了这个时机,这才带着锦儿顺利逃离了京师。 而此时大楚皇宫内,仍然找不到颜珩身影的呼延日孥正在大发脾气,北狄的官员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呼延日孥摩挲着手中的弯刀,刀锋一指,对准了其中一个抖如筛糠的年轻男人,“傅明,你说,公主去了哪里?” 傅明被喊到的一瞬间,顿时汗如雨下,他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回道:“臣,臣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便见刀光闪烁,傅明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 血淋淋的小指竟已被利落地斩断了,傅丞相惊恐失声道:“单于怎么能过河拆桥?我们可是同盟!” 呼延日孥冷哼一声,“你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是我退步的表现了。”他直起身子,刀锋冷冷贴上傅明的另一根手指,神色冰冷地问道:“再问你一遍,公主去哪儿了?” 霎时,恐惧攫取了他所有的心神,傅明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道:“南方!一定是南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肯定是被大楚的那些官员给救去了南方!” 呼延日孥把玩着手里的长刀,眉峰微蹙,细细思索着,接着便像是松懈似的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傅明见了,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也悄悄呼出一口气。 然而,气还没完全呼出去,横在右手上方的刀已经落了下来! 傅明痛得一下子蜷起了自己的身子,十指连心,钻心刺骨的疼几乎让他失去理智,然而更可怕的却是接下来呼延日孥回望过来的神情。 “我不喜欢他的眼睛,想来公主也不喜欢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把它们挖出来,等接回公主,再将这份礼物送给他。” 傅明听到要挖出自己眼睛的那一刹那,整个人便惊恐地昏死了过去,而傅丞相也是哀嚎不止,心中为自己与虎谋皮的决定悔恨不已,可为时已晚,北狄的士兵强硬地将傅明拖了出去,下一秒,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传来。 北狄的士兵将眼珠子装好,接着请示道:“单于,如果公主抵抗,不愿回来怎么办?” 呼延日孥睨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有癫狂的笑意。 “那就打断她的腿,敲碎她的骨头,她不需要用到这些没用的东西。只要她回来,我会好好照顾她,好好爱护她。” 呼延日孥笑着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下属听完神色剧变,他飞快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眼前的疯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亡国公主(三) 京师沦陷, 大楚半壁江山落入北狄手中,敌军踏破城池的那一刻,多少百姓惨死于尖刀利刃之下, 多少忠臣泪洒故土, 引颈就戮。 乱世之中, 人如草芥,一路西行的日子里,颜珩见到的便是这幅“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在快到璐州那几日, 南方的消息也顺着流民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北狄已经完全占领了京师,并牢牢把控了大楚北面的疆土,所有大楚的百姓, 男的就地处死,女的送去军营供人取乐,一夕之间,血流成河。 而身在南地的大楚遗民,将康文帝的一个侄子扶做了皇帝,定都临安, 改国号为“兴和”,并主动为北狄奉上黄金百两并数不清的珍宝求和。面对一个不怀好意的敌人, 南方的大楚朝廷竟然奴颜婢膝到这个地步,简直让所有忠君爱国的志士失望透顶。 西行路上, 四处都是流民,一路上所见的惨烈景象实在太多太多了,锦儿的心都深深揪了起来,临了入夜, 总是会被噩梦惊醒。这夜,她再度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抬眼一眼,发现原本应该睡在她身侧的人又已经不见了。伸手摸了摸,那片被窝已经凉透了。 锦儿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往旁边走去,果不其然在附近的树林间,见到了正在挥剑的颜珩。少女作少年打扮,手中握着一柄竹剑,正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仿佛不知疲倦,她的眼神那样坚定,她的动作从未停歇。 锦儿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这一路上,只要得了空,公主便会去练习,原本细腻的双手此时已经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她时常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以至于公主以千金之体都要去做这些事情。可她有时又很羡慕,倘若公主仍在那座宫墙之内,这一辈子,那双手只能绣花抚乐,可现在,虽然它们布满了伤痕,却仿佛打开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颜珩不知疲倦地挥着长剑,不知过了多久,脑内传来系统机械化的声音。 【日挥长剑三百回,恭喜宿主达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成就。】 当天边泄出一丝微光,冗长的黑夜被逐一扫去,颜珩也终于踏着朝露来到了这片传闻中的凶地——璐州。 璐州地势天险,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能进入城中只有一条崎岖山道,且有重兵把守,凡进入璐州城的,都会经过严密审查。而此时,北狄入主京师,守城之人更为用心,生怕混入一个北狄的探子。 往璐州城去的百姓并不多,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前往南地,但尽管不多,排队进入璐州城的队伍也有几米开外。 等候在队伍里的大多都是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颜珩和锦儿脸上也都涂满了灰土,混在其中看上去毫不起眼。 忽然,一阵米香味顺着风传来,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 “米!是米的香味!” 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不远处那口盛满了白色米粥的锅,大呼道:“是粥!有粥喝了!!!” 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百姓的脸上猛然爆发出了光彩,甚至开始推搡起来,这时,矗立在两旁的璐州军立刻亮出兵器,板着张脸高声警告道:“按序排好!每人都有粥喝!若有人抢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泛着银光的兵器,再加上严厉的警告一下子让流民们安静了下来,可看着一碗碗米粥被送到前方人的手里,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急切。不多时,一锅米粥便已经被分干净了,虽说是米粥,但其实米也不是特别多,只占了薄薄一层,但对于这些无处可去的流民而言,他们流浪了一路,已经许久没吃过热饭了,这一碗米粥不仅暖了他们的身子,也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锦儿呼了呼升腾的热气,小心喝了一口,霎时,全身都变得更加暖融融了起来,她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凑近颜珩,小声说道:“公子,这璐州城的官还挺好的呢,我们真是来对了。” 颜珩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 璐州城如今的太守姓李名戎,先祖与大楚的开国皇帝一同从马背上打下了江山,后死于战场,是真正的忠烈之后。然而,当初李戎力谏先皇,惨遭贬谪,到了璐州这个鬼地方做起了小小的太守,算算时间,也已经十年有余了,而李戎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恰在思考间,颜珩忽然察觉到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一低头就发现那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她饿得几乎能看见身上的骨头,拽住颜珩衣袖时,眼睛还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粥。 孩子的母亲见到颜珩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一身的气质却让人望而生畏,生怕孩子得罪了人,连忙扯开孩子的手,接着惊慌地冲颜珩赔罪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孩子饿太久了,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说着,竟是要抱着孩子跪下去。 颜珩一把拖住妇女的手臂,“无妨。”接着,她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温声道:“饿吗?” 孩子憋着嘴,带着哭腔小声道:“饿……” 颜珩将碗塞进妇人手里,道:“喂给她吃。” 妇人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颜珩,接着眼泪便是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不必如此。”颜珩望着她,忽的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她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有光辉闪烁其中。 “同为大楚的子民,危难时刻,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 妇人闻言,泪水涌得更汹涌了,而其余离得人的几个壮汉在听见她的话后,竟是思索片刻,也将手里的粥分给了旁边的老弱妇孺。有一就有有二,渐渐的,整个队伍里的青壮年都自发地让出了自己的食物。 正在负责检阅入城流民的李戎见到这一幕,惊奇不已,他为官数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不禁将心腹唤来,让他去打探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腹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并将颜珩所做作为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戎。颜珩此举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然而流民奔波许久,经年累月的灾难与饥饿足以泯灭一个人的良知,而颜珩那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是将这岌岌可危的良知给唤了回来。 李戎抚着花白的胡须,叹道:“忠孝信悌,礼义廉耻。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才是我大楚子民的节气啊。”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愁容满面地长吁一口,眉宇间的愁容更甚几分。 排序整齐的流民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登记,并经过检测,接着进入璐州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向往。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山林间忽然传来一声令人胆寒的虎啸,大地震颤,枝叶晃动,几乎是下一秒,一只体型硕大的老虎猛然跃了出来。 霎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群再度惊慌失措地骚动起来! “啊!是大虫!是大虫啊!快跑啊!!!” “救命啊!救命啊!我还不想死,别吃我别吃我!”人们慌不择路地就想冲破璐州军的尖刀,就往城里涌去,孩子的哭声,纷乱的脚步声,让人们心头笼罩上更为可怖的阴影。 原先那段难得的安逸让他们险些忘记璐州城的凶名,如今这只硕大的老虎却让他们一下子想起了璐州城的可怖之处,一时之间,哭嚎震天。 璐州军也害怕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心跳如擂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巨虎,在心里祈求着对方只是意外下了山,不是因为饥肠辘辘。 然而,这只巨虎显然已经是饿到了极点,它轻嗅着空气中传来的人味,焦躁难耐地在地上磨着爪子,它凶狠地龇起尖牙,口水淌了一地,硕大凶性的眼眸紧紧盯着璐州军,但它似乎畏惧着对方手里的尖刀,所以迟迟不肯上前。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巨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只要璐州军这里出现一丝异样,它马上就会打破这份僵持的局面。 正在这时,有一名加入璐州军不久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发抖的双腿,猛的瘫倒在地上,手里的长\枪哐当一声落了下来。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原本还在伺机而动的巨虎一下子就瞅准了时机,高高跃起,猛然跳向了那个新兵! 巨虎的动作实在是快到了极点,众人只能看到一道黄色的残影飞掠过眼前,他们只来得及惊恐万分地大喊道:“危险!” 少年绝望地看着巨虎往自己扑来,他想跑,可恐怖却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虎往他这里扑来。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已经闻到了巨虎大张的血口之间传来的腥味,那硕大的尖牙似乎离自己只差毫厘!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只觉得腰间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已经被人带到了一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亡国公主(四) 年轻小兵还没从惊魂中回过神来, 就见将自己推开的少年已经灵活地执起了手里的长|枪,赫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对着那头巨虎。 巨虎功亏一篑, 心知是眼前的小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恼怒不已, 巨目中凶性毕露,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猛然跃向颜珩! 锦儿大惊失色,失声尖叫道:“公子!” 从旁的璐州军也俱是变了脸色, 可猛虎动作如何迅速, 那凛然的身形多么令人畏惧,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巨虎扑向颜珩。流民中,胆小者面色惨白, 背过身去,浑身战栗不已,也有人在这一刻发出了绝望的哭声。 然而下一秒,预料中少年被撕碎的,血淋淋的画面竟是没有出现。 颜珩挽了个枪花,握紧枪, 往前一送,狠狠刺入了巨虎的右眼。巨虎陡然发出凄厉的怒吼, 鲜血滴滴答答淌了起来,它怒嚎着挥动着利爪, 硕大的身躯有如小山般遮住日光。 颜珩的举止仿佛点燃了大家的斗志,直到这时,旁边的璐州军才像是醒转般,由将领指挥, 迅疾地结成队列,接着向巨虎发动攻击。 将领一边维持着队形,一边对旁边的人喊道:“快!疏散人群!去通知太守,有大虫来袭,让太守速速带上兵马过来!” “其余人,听我指挥!在援兵到来之前,我们不能退!”将领紧握着手里的长刀,微微弓着身子,尽管此时恐惧如同巨网拢住了他的心神,他也未退分毫,警惕地审视着巨虎的动作,他略略偏头,对旁边的颜珩道:“小兄弟,刚才多谢你救了我的兵。我刚才看你身手还行,那枪的准头也不错。不过接下来可不安全,你走还是留?” “留。”颜珩没有丝毫犹豫。 “好小子,有骨气。”姜晏眼含笑意夸奖了一句,接着收敛心神道:“待会看我手势行动。”他飞快地将几个手势告诉了颜珩。 颜珩瞬间记在了心里,并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晏敛了敛心神,呼出一口气,巨虎呵出令人胆寒的吐息,他的神情愈发凝重。 璐州虽然有毒虫猛兽,但猛虎轻易却不会下山,他虽有打虎的经验,但先头那只还没成年,况且那一场也伤了许多兄弟才成功制服了那只巨虎,而眼前这只光从那硕大的体型上来看,就明白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成年虎,且饿到了极点。 他抿紧了双唇,只盼援兵来得快些才好。他紧紧盯着巨虎的举动,接着弓着背小心地在它四周缓慢移动,同时背在身后的左手比了个进攻的指令! 霎时,所有人拿着武器,豁出命往前冲去,数不清的刀枪剑戟在巨虎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它那原本灵活的行动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旁人见了都不自觉欣喜起来,唯独姜晏神色更加凝重,大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猛兽濒死之前最容易反扑,谁都不可以松懈!” 话音刚落,就见伤痕累累的巨虎发出临死前的致命一击,它扑向最近的一个男人。男人腿上本就有伤,方才的行动就有些迟缓,躲闪不及之下,被巨虎的利爪狠狠划烂了肚子,虽然有从旁的战友很快将他扶到了一边,但那一击之下,他的整个肚子都被狠狠划破,血肉翻出,肠子都几乎要涌到外面来,那血淋淋的可怖景象让一些新兵都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可事情还没完,猛虎一击成功,还想再接再厉将这些蝼蚁般的人类置于死地,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旁人只见到一道飞快的身影从眼前掠过,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士兵们纷纷移开眼,就连巨虎也生理性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个瞬间,颜珩高高跃起,跃上虎背,左手死死抓住它的皮毛,右手高举长\枪狠狠扎了下去!霎时,鲜血喷了她满头满脸。 “吼——”巨虎发出怒吼,它已经发了狂,拼命甩动身躯,想将背上的人类甩下去,四足重重着地,大地震颤,林间惊起群鸟振翅而飞。 颜珩整个人骑在虎背上摇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可她仍旧死死抓着皮毛,牙关紧咬,右手握住长\枪狠狠拔出,又用力刺下! 噗噗—— 灼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身,鼻腔间尽是浓厚的血腥气,巨虎最后反扑了几下,都没能战胜这个小小的人类,终于——那小山似的身躯轰然倒下。 颜珩松开手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拔下长\枪,从虎背上跃下。 璐州军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身形瘦削的少年从虎背上跃下,她浑身血污,逆着光走来,可漫天璀璨日光都不及少年眼中的灼灼光华。那一刻,姜晏心中有所明悟:眼前这人注定不是池中物,总有一日,她会跃出池沼,化身为龙。纵有千难万险,亦往矣! 一旁的锦儿见危机解除,忙不迭迎了上去,带着哭腔急声问道:“公子!你没事?” “我没事。”颜珩拍了拍她的肩膀,喘了口气说道,她的目光望向刚才被巨虎袭击的男子,几步走上前,蹙眉问道:“他怎样了?” 扶着男人的士兵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呜咽着说不出话。 这时,李戎也终于带着援兵赶到了,见到男人如此可怕的伤势,连忙让随行的军医过来看看。 军医只看了一眼,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见状,男人也像是认了命似的垂下了眼,他一边淌着泪,一边哑着嗓子道:“我这条命也算够本了,就是我媳妇刚怀上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闻言,四周的璐州军都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 自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刻,他们便明白这辈子,这条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应当属于百姓,属于故土,属于国家,他们也知道自己随时会奔赴死境,可真当死亡降临时,却仍会让人畏惧。 男人望着周围一个个红了眼圈的战友,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了下去,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颜珩死死盯着他的眼眸,“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救你,但并不是万全之策,你愿意试试吗?” 下一瞬,男人那原本灰败的眸子再度迸出了光亮,他急切地握住颜珩的手,道:“我愿意!我愿意!” “好。”颜珩安抚地也握紧了那双手,然后偏头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去,找来最烈的酒,针线,再生上一堆火!” 李戎见状,也急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颜珩道:“既然他的肚子破了,那不妨将他的肚子缝起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老军医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这这……将人像牲畜一样对待,简直闻所未闻!”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颜珩厉声道,接着她又望向男人,再度询问道:“我的法子就是这个,你愿意一试吗?” 或许被颜珩眼里的光芒给感染了,男人咬了咬牙,点头应道:“我愿意一试!” “既如此,那缝合的事情,就交给老先生了。”颜珩道。 “这这……”老军医临危受命,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他本想推拒,可看到男人那双祈求的双眼时,还是软了心肠,叹气道:“罢罢,只一点,若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李戎拍了拍老军医的肩膀,大笑道:“你尽管治,万事有我担着!” 这时,烈酒,针线都被送了来,火堆也生了起来。颜珩先用烈酒洗了洗手,并让老军医也如此作为,接着,将线放入烈酒中浸泡,银针与尖刀都放在火上烤过之后才交与老军医。 老军医看她这番行云流水的举动,心下好奇,有心想问,但也知道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只接过针线,小心翼翼替男人缝起了肚子。 男人紧紧咬着牙,明明身下剧痛无比,却也忍着没有发出一声,而其余人也俱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老军医才剪断线,抹了把头上细密的汗珠,长叹了一口气,道:“好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戎忙问道:“他这样算是救活了吗?” 颜珩坦诚道:“如果到了天亮,他仍没有不适的感觉,那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他现在这样子最好不要轻易挪动,等明天稳定下来,再带他进城。” “多谢这位小兄弟,在下璐州城太守李戎,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在家行六,只叫我六郎就可。”颜珩笑道。 “六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真是年少有为。”李戎笑道,他盯着颜珩,意有所指问道:“不过像六郎这样的人才,为何会来我璐州城,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北狄入主京师,兵荒马乱中,只有我与侍女逃了出来。”颜珩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言尽于此,李戎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难怪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原是京城少年郎,难怪难怪。只是……究竟是哪家出了这样惊艳绝伦的少年郎,他竟是毫不知晓。李戎哂笑了下,心道:自己还真是在璐州城待久了。 一旁的姜晏听说颜珩来自京师,算是彻彻底底吃了一惊,“你既然从京城来,为何不去南地?来我们这的人可都是拿不出人头税的流民,你一个公子爷可不像是拿不出钱的人。” 南地建立新王朝后,便立下了一条新规距,凡逃亡至南地的百姓,每人都要交上十钱的人头税。十钱对于富商与士族来说,并不算多,然而对于经受了天灾与人祸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因此,对于那些实在凑不出钱的流民来说,璐州城是最好的选择。 姜晏的质疑也不无道理,闻言,颜珩却只是平视着他,反问,“你觉得,北狄在夺下我大楚半壁江山之后,会就此收手吗?” 姜晏神色一凛,旋即凝重地摇了摇头。 颜珩望向远方山林,越过山川,越过河流,在那更远的地方,是原身的故乡。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人声鼎沸,海晏河清,可如今国都既破,山河日月,满目疮痍。 颜珩回首望来,目光灼灼。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之局,谁又能独善其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亡国公主(五) 放眼望去, 群山叠嶂,隐在潇潇夜色之下,篝火摇曳, 与胭脂红的弯月交织呼应。 颜珩提了壶烈酒, 走向不远处的丛林, 扯下左肩的衣领,已经与伤口粘连在一处的衣服被狠狠扯下,狰狞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来,可颜珩却是连脸色都未变一下, 只拔了酒塞, 往伤口处浇上烈酒。 尖锐的刺痛从左肩处汹涌传来,让颜珩的面色都苍白了几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锦儿一把夺去她手里的酒壶,拿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起来,她红着眼眶怒道:“您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这样随意?” 借着穿透林间的月光,她也看清了颜珩肩头的伤势,鼻尖一酸, 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若您还在宫里,怎会吃这些苦……” 她恨声道:“都怪那些蛮子!” 颜珩任由她擦去肩头多余的血污, 转而问道:“你认为京师为何会破?” 锦儿愣愣地看着颜珩,不假思索道:“不是因为那些蛮子吗?” “不只是。”颜珩轻轻挪下她的手, 目露讽刺,缓缓说道:“还记得傅家吗?” “怎么会忘!”一听见傅家这两个字,锦儿的眼睛便像是燃起了无边怒火,她气愤地咬紧了牙关, 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他们可是一群坏得透顶的小人!” “没错,他们确实很坏,可如今的大楚,遍地都是这群小人。”颜珩继续说道:“这一路上,你见到的是什么景象?是尸横遍野,是山河凋零!达官显贵夜夜笙歌,平民百姓死于荒野,大楚从骨子里就已经烂透了。哪怕没有北狄,早晚也会自取灭亡。” “难道……以后都没有大楚了吗?”锦儿的泪流得愈发汹涌,她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锦儿不懂什么大道理,可锦儿不想让大楚消失。” “傻丫头。”颜珩拍了拍她的肩膀,柔了嗓音,继续道:“没有一个大楚的百姓会想让它消失,就像养花一样,我们得先剪去那些腐朽枯败的枝丫,才能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可……谁会去做这些事呢?”锦儿擦着眼泪,茫然地问道。 “我会。”颜珩回望向她,眼神不躲不闪,黝黑的瞳孔中闪烁着某种坚定的信念。 “这、这……”锦儿被惊得瞪大了双眼,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公主殿下装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念头,这念头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仿佛将一切的教条都给推翻了,脑子乱成了一片浆糊,她结结巴巴地道:“您是女子啊,女子怎么能……”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可颜珩却站了起来,笑着接过了她的话,反问道:“女子不能如何?不能称帝吗?可谁又规定这世间的帝王只能是男人?” “难道女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吗?” “可……可女人家最主要的不就是要相夫教子,繁衍子嗣吗?”锦儿心里乱成了一团,脑海中一边是父母对自己的教诲,一边又是颜珩此时铿锵有力的反问。她眼神茫然,呆愣地说道:“这世间的道理想向来如此……” “那自我起,便没这个道理了。”颜珩这话说得很是狂妄,可不知为何,锦儿的心中却生出了无限的豪情,仿佛眼前的公主殿下真的能斩去世间诸多不平,创建一个空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太平盛世。 “锦儿,那你选哪条路?”颜珩平静地望着她,仿佛只是为了看清她最真实的想法。 锦儿咬了咬唇,神色慌乱,她踌躇良久,才小声道:“我也不明白,但……”顿了顿,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虔诚地跪倒在地,声音坚定有力。 “锦儿会永远追随在您的身侧,永不背叛。” 胭脂色的月光下,大楚历史上最伟大的女帝与她的女相在这一天,缓缓写下了这段传奇的序章。 颜珩处理完伤口,缓步往回走去,锦儿跟在身后,与先前的柔弱乖顺不同,此时她的眼眸里似乎更多了几分坚毅的光彩。 只是,没走上几步,颜珩忽然察觉到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裤腿,低头望去,才拨开一处草堆,拎出了一团小东西。 “呀!是虎崽!”锦儿吓了一跳,惊呼道。 她的惊呼仿佛让这只瘦弱的虎崽受到了惊吓,虎崽挣扎起来,发出微弱的呻|吟。 颜珩此时已经离人群不远了,虎崽的动静也引来了他人的注意,李戎和姜晏也举着火把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喏,发现了个小家伙。”颜珩提起虎崽给两人看。 借着火光,几人才看清这只幼虎还未睁眼,瘦得几乎能看到骨头,就连发出的声音也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结合刚才那只瘦削的母虎,众人也一下子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怕是那只母虎为了自己的孩子,才下山去搜寻食物。 这样的小家伙,如果放归山林,怕是不出一日就已经饿死了。可如果不放回去,他们又该如何处理这头幼年猛兽呢? 正在思索间,忽然见这只幼虎猛然伸出四只爪子,紧紧抱住了颜珩的手臂,仿佛把她当成了母亲一般依恋着。 颜珩有些稀罕,忍不住伸出手逗弄了下它,结果小家伙却舒服地打起了呼噜,她笑了笑,将幼虎抱进怀里,道:“这小家伙,就由我先照看着。如果将来仍是野性难驯,我会亲自将它放归丛林。” 接着,她将目光望向李戎,等待他的回答。要饲养这样的猛兽,还是要得到璐州城太守的首肯才行。 李戎端详了她许久,才沉吟道:“你若是想养便养,只一点,入了城后,你需得住在人烟罕至的地方。若是日后它伤了什么人,也一并由你负责。”他目光威严地警告道。 “我明白。”颜珩应道。 见此,李戎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叮嘱道:“猛兽与人终归不同,你也要多多小心。” 闻言,颜珩笑道:“多谢太守关心,晚辈会时刻警醒。” 李戎这才点了点头,“回去。” 回程路上,姜晏按捺不住好奇心,落后几步,稀罕地看着那只幼虎,又无不羡慕地看着颜珩。 “六郎你小子可真能耐,老虎都给你拐回家了。” 李戎走在最前方,身后的笑声与谈话都落入了他的耳朵里,可他却是神色肃然,心下却是如擂鼓般响动。 自古以来,凡王侯将相出世,必有天赐奇缘。而猛虎,又是勇武之象征。如今,大楚正值危急存亡关头,此事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李戎悄悄侧过了身子,借着烛火再去偷偷打量着那名身形瘦削的少年。只是这一次再看,他忽然觉得对方的面容熟悉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少年也有些诧异地望了过来,只是下一瞬,他便神态自若地笑了起来,目光不躲不闪,仿佛有贵气浑然天成,叫人不敢轻视。 李戎蓦地瞪大了双眼。 他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这人的相貌,像极了曾经来过璐州城的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已死,那眼前这个与他容貌相似的人不就是……? 他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在地。 颜珩眼疾手快扶起了对方,道:“太守,小心啊。” 李戎一手指着颜珩,压低声音,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究竟是谁?” 颜珩笑道:“太守难道忘了吗?我说过,我在家中行六。” 李戎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真是六公主! 李戎张了张嘴,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可他到底没敢直接道破颜珩的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篝火边,与璐州军们相谈甚欢。 他望着那道背影,整个人如遭雷劈,回想起方才种种,仍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六公主?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翌日天明,昨夜那名重伤的男子竟是真的好转了起来,就连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老军医把了把脉,奇道:“怪哉怪哉,竟真的有效。” “那您的意思是……我不会死了?!”男人激动地握住了老军医的手。 老军医吓了一跳,他嫌弃地挥开对方的手,凶巴巴道:“闹什么闹?闹什么闹!小心伤口再裂开,那就是神仙难救!” “欸欸,我这是高兴啊!”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柳暗花明又一村,得知自己不会再死,男人脸上的喜悦怎么也掩不住,他转向颜珩,恭谨道:“这位公子,罗三子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您有什么吩咐,我都万死不辞!” “好,那我可就等着你好起来给我做牛做马了。”颜珩打趣道。 “那当然!那当然!”罗三子乐呵呵地傻笑道。 璐州军也像受到了他的感染似的,一扫昨日的沉闷,大家扛着巨虎的尸体,兴高采烈地往城内走去。 然而,这欢乐的气氛却没持续多久,下午时,所有人都得知了这样一条消息。 原来呼延日孥笑着收下了南地送来的珍宝后,又大口一张,令如今的大楚朝廷送上一万名女童,再加黄金千两作为犒军费,另外,还要求朝廷交出当初与北狄交战的军队首领。 这三条要求,几乎是把大楚朝廷的脸面都踩在了地上,并狠狠敲碎了他们的膝盖,让他们跪在了地上,可偏偏大楚朝廷在听说这些要求后,竟是不带任何犹豫的同意了这份“卖国求荣”的合约! 此事一出,南地四处都是上门抓女童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兵,曾经守护国门的士兵被送往北狄,呼延日孥令人扒了他们的皮,一个个就挂在南北之间的运河边。每每有船只经过,都会看到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读书人口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头撞死在宫墙之外,百姓苦不堪言。这场天灾人祸,使得曾经富庶的疆土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国耻!这是无人能容忍的,莫大的国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亡国公主(六) 璐州城民风淳朴, 因地势天险,很少与外界接触,如今兵荒马乱下, 倒来了不少流民, 多了几分烟火气。只是这里土地贫瘠, 每年的粮食产量都很低下,背靠群山,时不时卷来漫天尘土,因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各个灰头土脸, 身形也不是格外高大。只不过对于流民而言, 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很知足了。 颜珩还未进城,就已经让璐州城的百姓对她多了几分好奇。昨天那群流民进城时, 他们可没少听说有个少年竟勇武非凡,能与巨虎搏斗,听说还救了连老军医都没法的罗三子。于是等到颜珩随着璐州军进城时,百姓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他,目光中也有些难以置信。而年轻的姑娘们,在瞧见那张俊秀的面庞时, 却是悄悄红了脸。 姜晏瞧得分明,好笑道:“你瞧瞧, 他们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说你这小子怎么没长个三头六臂。” 锦儿听了, 竖起杏眼,呛声道:“你当我家少爷是妖怪不成?!” 姜晏啧了一声,“你这丫头,我这明明是在夸你家少爷呢。你瞧, 旁边都是看他看得羞红了脸的姑娘。” 熟料,锦儿一听这话更是气得脸都涨得通红,扭过头去一声不吭。姜晏看得稀奇,嘀咕道:不愧是京城来的小娘们,脾气还挺大。 两人在旁边打闹着,颜珩却是抬眼望着天空,眉峰微蹙。 阴沉沉的天空积聚着团状的云层,黑压压得几乎要坠下来,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无法喘息的闷热。 姜晏顺着看了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别看了,这时节是雨季,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你啊,赶紧先随我去落脚的地方。” 李戎为颜珩安排的住处在璐州城城西,那是一片荒田,杂草肆意生长,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倒是很适合她。 当初颜珩在巨虎口下救下了一名小少年,对方的父亲听说她的住处后,便亲自去山林里打了些野味,拎了些山鸡野兔来给颜珩。锦儿看到那满满一箩筐的肉后,眼睛都亮了,她欣喜接过,道:“公子,您好久没吃肉了,锦儿这就去为您准备。”说着,她便抱着箩筐往厨房走去。 幼虎闻到香气,也摇摇晃晃地跟在她的身后。 颜珩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去屋内好好将身上的尘垢洗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换完衣服踏进小院,颜珩便见院子里站了一人,对方仿佛等了许久,见到她出来,瞳孔便是一缩,仿佛是为那张熟悉的面容而震撼。待颜珩望过来时,李戎微微侧过些身子,道:“请。” 太守亲自去城西将颜珩请去府邸这事,让不少百姓都非常羡慕,心道颜珩年纪轻轻就得到了太守的青眼,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然而真正的事实,却可能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想象到的惊骇。 到了太守府,李戎挥退下人后,这才叩拜于地,对着颜珩恭敬谦卑道:“公主殿下。” 颜珩笑了下,她径直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老神在在,,她意有所指道:“我原本以为太守不会道破我的身份,或者说,至少不会这么快。” “怎么,是南地的消息让您慌了手脚吗?” 李戎被一语道破心思,心下苦笑,脸上却是不露分毫,只说道:“臣今日见公主,是为解心中疑虑。敢问殿下,您假作男子装扮,是要做什么?” 颜珩不答反问,似笑非笑,“太守以为我要如何?” 李戎心下一惊,态度更加谨慎,回道:“臣不知。” 颜珩呵呵一笑,“太守自谦了,您心底已经有了诸多揣测,只是那想法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您不敢承认。”她每说一句,李戎的头便更低下一分,心内更是惴惴不安。 颜珩豁然起身,她亲自扶起李戎,望着对方花白的鬓发,诚恳坦言道:“太守不敢说,那我便大大方方的说了。”在李戎惊诧的目光下,颜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做的正是你心里所想的,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李戎仿佛被颜珩眼底的火光给震慑到了,好半天才艰涩道:“殿下心中既有宏图大愿,何不辅佐新帝,这样也可名正言顺。” 闻言,颜珩冷笑道:“名正言顺?呵,他英连朔只是一条对着北狄摇尾乞怜的狗,当他同意呼延日孥的条件时,他已经站在了大楚的对立面。”她蹙起眉峰,语气冷硬道:“您还想重蹈当年先帝的复辙吗?您看看这天下,内忧外患,人人都知脖子上悬了一柄利刃,可朝廷在乎吗?他们的膝盖已经软了,听见北狄的铁蹄便恨不得将全身家当都奉上,只求醉生梦死度日。” “太守。”颜珩加重了几分语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李戎只觉得被人当头棒喝,整个人都险些站立不稳。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可眼前这人只是个女子。但凡六公主是个男子,他定当肝脑涂地,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偏偏,造化弄人。他在心底恨恨想到: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颜珩放缓了语气,又道:“我知太守仍在介意我的身份,可此时国难当头,这些真的重要吗?” 李戎被问得哑口无言,沉默良久,他才抬起头,问道:“敢问殿下,您做这些事,究竟是为民,还是为仇?” 颜珩笑着坦言:“既为仇,但,更为民。” 她的目光灼灼,似含有万夫不可挡之魄力。 “我的父兄皆为苍生黎民而死,我英宝荣虽生为女子,亦当仁不让。纵前路凶险坎坷,我但求问心无愧。” 她定定的看着李戎,微微颔首道:“我会让太守看到我的决心。” 言罢,颜珩不再多说,径自转身离去。身后,李戎呆愣片刻,终是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摇头叹气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待颜珩回到小院,锦儿早已准备好了晚饭,她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汗珠,嘟着嘴说:“这天气可真要闷死人了,连些风都没有。” 与锦儿有着相同想法的璐州百姓不在少数,他们纷纷望着天嘟囔道:“今年这雨季可真是奇了怪了,不见下雨,反倒是这天一天热过一天。” 然而入夜之后,一声惊雷却把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那密集硕大的雨珠砸在屋顶上,让人止不住的心惊肉跳。有人望着屋外,呸了声,骂道:“个贼老天,下这么大的雨,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雨季常有的雷阵雨,很快便会过去了。然而当这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还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时,整个璐州城的百姓都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 太守府内,李戎也是心急如焚,手下来报:这几日雨势过大,堤坝中洪流汹涌,这雨要是再不停,就要决堤了! 不能再等了! 李戎一拍桌子,当机立断道:“传令下去,令所有百姓收拾行囊,先去北边的山腰处避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亡国公主(七) 滔天如祸的暴雨已经让璐州城的百姓异常不安, 李戎的话更像是往这煮得沸腾的油锅里倒了水,顷刻间便炸了。滂沱的暴雨,在每个人的心里织上了一片未知的巨网。 所有人带着绝望收拾着行囊, 冒着大雨跟随璐州军前往半山腰, 一时, 哭声震天,百姓惶恐不安。 姜晏一边指挥着璐州军,让他们指引百姓往前走,豆大的雨珠顺着蓑衣的缝隙淌了进来, 他狠狠抹了把脸, 嘴里骂道:“他奶奶的,什么鬼天气。” 远远的,他透过雨雾看见了正往这处走来的熟悉的身影, 急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塞给对方,然后急匆匆道:“现在人手不够,小子,辛苦下,替我去看下另一头。” 颜珩握紧令牌, 粗粝的纹路划过她的掌心,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交给我。” 锦儿望着颜珩的神色,蓦然想起那日夜里对方说的话, 她咬了咬唇,咽下了原本要阻止的话,脸上划过坚毅之色,她道:“公子你万事小心, 锦儿会替你照看好这里的一切。” 颜珩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赞许地笑道:“你也小心。” 说着,她已经拢紧了身上的蓑衣冲入滂沱大雨中,没走几步,姜晏忽的拉住她,亲自解下身上的佩剑递过去,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小子,去。” 颜珩接过剑,再抬头,忽的从姜晏眼中读懂了什么,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另一处队伍的行进速度远比姜晏这一边要慢,颜珩边走边找着问题所在。很快,都不需要她仔细去找,尖锐的争吵声已经顺着空气钻入了她的耳朵里。 “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让我们大人去让这些流民?”发声的中年男人横坐在马车上,高高抬起的下巴颇为趾高气昂,他斜睨着璐州军,讽刺笑道:“如今南地的皇后娘娘,正是我家大人的侄女,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拦我们刘家的马车?!” 被喝到的璐州军讷讷不敢言,纷纷垂下头颅,可也有那些年纪轻的,一时没忍住,愤愤不平地呛声道:“可你架了这么多辆马车,山路本就狭小,你自己一个人占了这条道大半,要让其他人怎么走?又要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去?太守说了,当务之急,是要让所有人去山腰处避难!” 孰料,那人听说后,却是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家大人是国舅,命格尊贵,哪里是这些下贱的流民可以比的!都说了,让我们先过去,这些贱民死就死了,你再不让开,小心我家大人上书皇后娘娘,让陛下革了你的职!” 霎时,那些来到璐州城的流民积攒下来的不满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身后是随时会决堤的堤坝,剧烈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有人这般大吼道:“狗官!你这是要我们死啊!那我们也和你们拼了!” 流民怒吼着往前冲,熟料,下一秒,马车边的护卫便抽出了刀,没有任何犹豫,捅了过去。 男人的怒火僵在了脸上,他痛苦倒地,口中发出沙哑的低吼,“狗官……” 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倒地的尸体,殷红的血淌了一地。护卫冷漠地收起刀,无声的恐惧蔓延在每个人的心中,流民们惶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刘老爷坐在马车内,温香软玉在怀,外面的吵闹声让他不悦地扬了扬眉,抱怨道:“怎么没完没了了,真是晦气。” 外头,刘府的管家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接着便目露讥讽地往璐州军望去,“不知现在可否让我们过去?” 璐州军怒容满面,可眼神瞥见那具鲜热的尸体,以及刘家背后的势力,他们咬了咬牙,垂下眼眸,眼看就要开口放行时,一道清洌的嗓音豁然响起。 “慢着!” 管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颇有些恼怒地看向发声处,发现对方只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时,便无不讥讽地嘲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都说了,我家大人可是国舅老爷!” “国舅又如何?便是今天天皇老子站在这里,也得让他们先走!”颜珩不退不让,众人只见一瘦削少年几步就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手提长剑,眉眼凛然,一身气度贵不可言。 管家被唬了一跳,接着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吓到了,登时勃然大怒道:“臭小子,你找死!” 随着管家一声令下,刘府周围的护卫应声而动,纷纷抽出刀,刺向颜珩。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流民们畏惧地捂住了双眼。 然而下一秒,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却唤回了他们的心神。 只见,他们以为会成为刀下亡魂的少年如一道残影,在雨幕中飞掠,他的剑又快又准,他的身形快如疾风,仿佛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些护卫都被挑去了武器。颜珩并没有伤人的打算,然而管家见了这一幕却是对着璐州军惊叫道:“反了!反了!还不快将她拿下!” 璐州军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此时颜珩高高举起姜晏的令牌,高声道:“所有璐州军听令!避难行程不容延误!若有违令者——”她冷下眉眼,肃杀之意让所有人都生出畏惧。 “杀!” 霎时,所有璐州军皆向唤回了理智似的,他们精神抖擞地望着颜珩,高声道:“是!” 刘家的人顿时像无头苍蝇似的,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管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惊慌喃喃,“反了反了,一群疯子……” 刘老爷听见车外总不停歇的骚动,也按捺不住探出了脑袋,不耐地扬起眉毛,道:“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 话未说完,一柄散着寒芒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间,颜珩笑眯眯道:“国舅爷,您的马车把路给占了,小子斗胆,只好扣下您的车马,让其他人先走一步了。” “你你你!”刘老爷被那长剑唬了一跳,又听颜珩口中所说之话,又惊又怒,道:“你放肆!我可是国舅,你敢这样对我?!” 颜珩懒得废话,刀锋轻轻一划,便划破了一指浅浅的伤口,“放行吗?” 刘老爷惊得全身都软了,他仓皇大叫道:“放行放行!让他们先走!!!” 刘家众人听到上头发话,这才手忙脚乱地开始驱使马车往后退,将山道让出来。 山道一空,璐州军连忙招呼着百姓往前走。他们经过颜珩时,纷纷露出感激的神情道着谢。 见此,颜珩只是笑笑,一行人井然有序地往前走着。 蓦然,天边快速积聚起滚滚乌云,刺眼的闪电穿梭其间,轰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声势浩荡的惊雷落下!雨也越下越大,大有将这天地都淹没的架势! 颜珩望着这暗沉沉的天空,眉峰越蹙越深。 像被这可怖的景象惊到了一般,百姓们也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往前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亡国公主(八) 约莫半柱香之后, 所有人只听到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仿佛是什么东西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紧接着, 滔天的洪水唰地涌了下来, 只不过是眨眼之间, 便将整座城池给淹没了! 眼看着那快要成熟的稻谷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昔日的家园都被冲垮,所有人都遮掩不了心中的悲痛,哀嚎了起来, 无形的恐慌弥漫在每个人心里。 而此时, 老天显然不准备给他们悲痛的时间,雨势愈发磅礴,水位也愈发高, 几乎都要没上山道,所有人都慌了,每个人都急不可耐地往前推搡着,秩序乱成了一团。 璐州军们拼命维持着秩序,怒吼着排好队,可失了理智的百姓只知道一股脑往前冲。 危机也正是在这一刻爆发的。 有个女人被推了下, 一个不稳,她往前踉跄了几下, 手上不稳,怀里抱着的幼童就这样脱手而出, 掉入了身下涌动的洪流中去! “草儿!”女人悲痛大呼道。 此时洪流还不算迅猛,然而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仍是致命的危机。草儿扑腾在水中,被呛了好几口水, 她不会水,只能胡乱地比划着手脚,哭喊道:“娘!” 山道边的女人被这一声喊得几乎晕厥过去,她绝望的悲呼:“草儿!娘的草儿啊!” 正在这时,旁人只见身侧掠过一道残影,那人已飞快跳入了水中。 是谁? 正当大家疑惑时,只见水中探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竟然是刚才那个少年! 旁人见他如水中蛟龙,速度敏捷又快速地游向草儿,接着从背面抓住了对方! 女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颜珩用左手伸过草儿的左臂腋窝处,接着抓住了对方的右手,侧着将人往一旁的岸上带。 冰凉的河水掠过颜珩的身躯,水中时不时有细小尖锐的物体划破她的肌肤,刺痛传来,可她神色不变,只奋力向前划着。 正在这时,处理完那边事宜的姜晏也赶了过来,见到颜珩正在洪流中抱着孩子往岸边游,登时掏出怀里的麻绳,右臂用力,笔直扔向颜珩的方向,他大喊道:“喂!快抓着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颜珩心下感激,她一把抓住麻绳,姜晏松了一口气,接着招呼着人过来一齐拉动绳子。洪流冲击下的阻力非常,璐州军们用力拽紧麻绳,终于是将人拉到了岸边。 颜珩先将孩子拖上了岸,早已等在一旁的女人惊喜地抱住孩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颜珩也笑着松了口气,准备上岸,然而就在此刻,只听见细微的撕裂声传来,紧接着,啪嗒一声,那根麻绳断开了! 原本平缓的洪水一下子肆虐了起来!姜晏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地,他眼睁睁看着颜珩的身躯重新落回水中,在肆虐的洪流中消失不见。 姜晏失声大喊:“六郎!” 女人也像受到了惊吓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责地泪流满面,“都怪我,都怪我没抱好孩子……” 绳索突然断裂,颜珩来不及反应,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肆虐的洪流席卷着她的身躯,几乎要将她给震碎。她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稳,寻找着水中有没有可以作为着力点的漂浮物。 忽然,水中仿佛传来一股几乎攫去她所有心神的感应,颜珩只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指引着她前行,她心神一动,屏住呼吸往洪流中心游去。 身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正阻隔着她的前进,而在那屏障之后,颜珩有预感,就是那个东西在呼唤自己。然而越靠近,水流的肆虐越汹涌,激流不断席卷着她的身躯,仿佛要将她狠狠撕碎,然而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前挤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悍然的阻力才终于小了些,颜珩闭气的时间也快到达极点,察觉到阻力变小的瞬间,她便毫不犹豫地往前游去,右手向前一伸,于洪流之中牢牢握紧了那件东西。 几乎是在颜珩握住那样东西的瞬间,璐州城所有正在避难的人群都听到了一声清亮的,响遍山野的野兽的啼吟声,他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惊魂未散的恐惧,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想要跪拜于地的臣服感。 猛烈掀动荒野的飓风在这一瞬间仿佛也小了许多,那惊骇的雷声也渐渐沉寂了不少,天边云雾翻滚,蓦地,竟有寸寸日光硬生生撕开了沉重的黑幕,汹涌肆虐的洪流在这一刻也仿佛停下了奔涌的脚步,水面竟慢慢平稳了下来。 下了数天的暴雨,在这一刻,停了。 百姓们脸上的惶恐缓缓散去,惊喜爬上眉梢,他们欣喜地互相拥抱,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雨停了!雨停了!” 大家欢呼雀跃着,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手指指向山道下的一处方向,惊呼出口,“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竟有一处地方的水位正在慢慢散去,而天边的日光也像是被吸引似的,直直地照射过去,而日光所照之处,赫然站着一名少年! 颜珩自光柱中站起身,缓缓展开右手,在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玉玺。 所有人站在山道上,只见到有一“少年”立于光柱中,霞光耀眼,四周波涛浪涌,唯有他所站的地方是一片净土,而在其身后,再度发出了一道清晰的野兽般的啼吟声! 这回,所有人都知道那啼吟声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了! 因为在少年的身后,他们竟短暂地看到了一条金光闪烁的龙的身影! 纯白色衣袂临风飞扬,天际散下万里霞光,金龙闪耀,缠绕于那瘦削的身影周围,似腾飞而起,飘飘欲仙,这一幕堪称神迹! 欢呼声也好,风声也好,雷声也好,呼吸声也好,所有的声响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在了天地间,大家只能听到自己似擂鼓般轰鸣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百姓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颜珩看着手里的那枚玉玺,眸光闪动。自上一个王朝的君王在城破时,抱着玉玺葬身于火海后,之后它便失落了数百年,然而如今这象征王权的玉玺却正握在她的手中,碧玉上刀锋般工整地刻着八个大字—— 寿命于天,既寿永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亡国公主(九) 天边最后一片乌云也散去了, 肆虐的潮水也停了下来,片片日光洒向大地,雨珠顺着颜珩的发丝坠落, 李戎最先赶到, 早在见到那若有似无的金龙, 以及百姓的跪拜时,便是心跳如擂鼓,脑海中有了清晰的预感。 他一刻不停连忙赶了过来,步伐极快, 双唇紧紧抿着, 他快步走到颜珩身前,厚重坚实的脚步声清晰地落在颜珩的耳朵里,她慢慢转身, 目光平静,展开自己的右手,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就这样望向李戎。 然而李戎在看清对方手里究竟是什么后,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泥地里,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接着连忙用拿来的衣物兜住了玉玺。 李戎甚至来不及从泥地里爬起来, 满脸溅满了泥渍,都忘了擦, 只惶恐又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这、这……” “您不必如此惊慌。”颜珩笑了笑,却是从善如流地披上外衣,将玉玺揣入怀中。她看也不看李戎,径自与他擦身而过, 然而清冽的声音却逐字逐句,清晰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看来太守还没有考虑清楚,无妨,六郎不急,相信您也很快便会给出答案。” 闻言,李戎的眉峰蹙得越深,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脑海中嗡声作响。 一会儿是他仍在官场,向先帝进言,却被呵斥狼子野心,其心可诛,一会儿是他见着瘦骨嶙峋的百姓沿街乞讨,泣卖儿女,而朝廷仍歌舞升平,一会儿他仿佛又见到了颜珩那日的灼灼双眼,耳边充斥着她那时所说的言语,清晰可辨。 “我英宝荣虽身为女子,亦当仁不让。纵前路凶险坎坷,我但求问心无愧。” “我要做的便是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太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字字句句,犹在耳边。 李戎心乱如麻,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已经完全散去阴霾的天空,身后是百姓的欢呼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回答?他究竟该给出怎样的回答呢? 这场引发洪涝的雨终于停了,尽管洪水冲垮了大半的房屋,但好在没有闹出人命。唯独,那些快要成熟的稻谷全都毁于一旦,糟蹋了百姓们半年的辛苦。要是放在以往,粮食尽毁,百姓们可能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然而如今,李戎亲开粮仓,将陈年的米粮挨家挨户发了回去,也足够大家伙支撑到下一季稻谷成熟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日:颜珩于洪流中站起,肆虐的洪水伴随她起身的瞬间缓缓停止涌动,霞光万丈,龙吟阵阵,都说龙是天子的象征,那如今他们璐州城的这位可不就是真龙天子? 然而这话,他们也只敢放在心里说说,毕竟南地那边还有一个大楚“皇帝”。只是颜珩的存在,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璐州城的百姓在经此变故之后,仍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 几天过后,洪水彻底散去,百姓们也投入到了休整作业之中,每家每户都忙得热火朝天。 李戎对着那片崩塌了的堤坝,却是每日唉声叹气着。 经由璐州城的河流一共两条,一条名渭,一条名汀,渭河与汀江交织于这片城池之中,是百姓日常用水的来源。然而一到雨季,水位暴涨之下,一旦堤坝崩塌,就会造成几日前的惨状。 李戎不止一次向朝廷上书,要让朝廷派专人过来兴修水利,然而水利工程耗时许久,所要消耗的经费更是巨大。先皇生活奢靡,根本不愿意掏这笔钱来建设一个不毛之地,康文帝虽有心,但他登基时国库里早就没几两银子,又恰逢北狄来犯,银钱都供给了军队,哪里有钱能给他们璐州城?就这么一拖,便拖到了现在。然而现在,却是根本拖不起来了。 现在暴雨是已经停了,然而李戎却明白,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再来一场暴雨,那璐州城又将被夷为平地。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找一位能治这水的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水利之事尚未有所头绪,下人便来禀报,说朝廷派来了天使,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李戎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知道了,你下去。” 老妻余氏一边替他整理着衣领,一边忧心忡忡道:“这会子派人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李戎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仍是强笑道:“你别多想,哪有这么可怕。” “话虽如此,我却还要多嘴一句。”余氏蹙着眉,眼里泪光闪烁,叹道:“凡事你多忍忍,想想言儿……不管如何,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李戎仿佛又体会到了痛失独子的苦楚,当年因为他反抗先皇,先皇竟让他还未成年的独子去剿匪,自此阴阳两隔,再不能相见。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眶已经红了。他拍了拍老妻的手,以示安抚,接着大步迈出,风吹过他花白的鬓角,曾经挺直的背脊如今却佝偻不已。 李戎领着人亲自去接了天使入城,这次前来的天使姓蔡,听他刚才话里所说,应当还是皇后的亲信。听到这里,李戎不禁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刘家那档子事,他不自觉蹙了眉峰,心里七上八下。 蔡公公一见就拉下了脸,他放下手里的茶碗,语气尖酸道:“怎么李太守见了咱家像是不高兴似的,眉毛都快戳到天上去了。” “不敢不敢。”李戎赔笑道:“只是想到璐州城简陋,怕招待不好公公。” 蔡公公这才笑了起来,他道:“你也不必这样紧张,到底是一城之太守,咱家又敢对你做什么呢?再说,陛下仁慈,嘴里常念叨着要体恤百姓,咱家也得学着些不是?今天我千里迢迢赶来着,也是为着陛下交代的一件小事。”他再度端起茶盏,吹了吹,轻轻抿了口,下一秒,便扬了眉,仿佛是在挑剔陈茶的味道。 李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听了对方这话,一颗心更是提了起来,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蔡公公眯着眼睛,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璐州城的赋税还没有交,陛下让我来催上一催。” 李戎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可璐州城今年的税,已经免了啊。” 闻言,蔡公公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冷笑道:“免了?谁免的?李太守啊李太守,你是不是忘了,如今皇位上的陛下,不是先头那个了。” “你这般话要是说出去,可是要我禀明圣上,诛你九族?” “臣不敢。”李戎重重跪地,头伏在地上,“可公公不知,璐州城先前遇了洪涝,今年的收成全毁了,能否请陛下再宽限一年?明年,明年就交上。” “明年?”蔡公公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发出阴冷刺耳的笑声,他站起身,足尖停在李戎面前,接着微微抬脚,接着用力踩在了对方的手上。 李戎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蔡公公却是愉悦地眯起眼,道:“李太守可真是好算盘,无诏开粮仓可是死罪,曾经身为镇西将军的你应当不会不知晓?” “你!”李戎勃然大怒。 蔡公公冷笑着继续加大脚上的力度,“你个丧家之犬,冲我摆什么威风?”他恨恨泄了通火,这才对随从们说道:“去,将那些贱民们手里的粮食全都收起来!” “是!”随从们得了令,正要出门时,却听见一声暴喝—— “都给我停下!” 蔡公公吓了一跳,扭头便看见李戎竟站了起来,他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口中却还是叫嚣道:“你做什么?我奉的可是陛下的令!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李戎豁的抽出腰间的长剑,锃亮的银光让蔡公公脸色大变,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大叫,“你别乱来!你若是杀了我!陛下定不会放过你!” “去他娘的狗皇帝!”李戎一剑削去他的发冠,在对方刺耳的尖叫声中,吼道:“老子反了!” 他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随手指了一个早已吓软的随从说道:“你,去城西,告诉一个叫六郎的人。” 他顿了顿,下一秒,像是认命似的发狠说道:“就说,当初那个问题,老子同意了!” “还有,别耍小心思,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办不好差事,老子把你三条腿都卸了!” 随从一听这话,连忙连滚带爬冲了出去。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蔡公公几乎想哭了。 他娘的,说好的李戎丧子之后就是一只拔了牙齿的老虎呢!早知如此,当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这璐州城啊!这不找死呢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亡国公主(十) 随从出去后没多久, 李戎就腾的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着步,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蔡公公适时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咱家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得罪了陛下哪有好果子吃, 况且……”他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万事好商量嘛,来年交,咱们就来年交。你先给我松绑,待咱家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这不就是小事一桩嘛。” “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 闭嘴。”李戎不耐烦地打断他,数十年来的怒火仿佛在此刻累积到了顶点,他唰的抽出刀, 闪烁着银光的刀甫一出鞘,蔡公公便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跳起来,他结结巴巴地大喊道:“你你你,别乱来啊!” 李戎胸口处剧烈起伏着,似乎在强忍着怒火, 蔡公公慌得大气也不敢出,正在这时, 不久前离去的随从急促地敲了敲门,咽了咽口水, 紧张道:“大人,您托我去传话的那个人到了。” 李戎倏的松了一口气,眉眼间的郁气散了些,他插回长刀, “让他进来。” 伴随着吱呀一声,蔡公公也忍不住偷偷拿眼望了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清俊的少年,身量颀长,容貌虽然稚嫩了些,眼里那股子气韵却唬人得紧,蔡公公自诩也是侍奉在娘娘身边的人,有幸见过几次皇帝陛下,可这会子在璐州城见到的这个少年,那漫不经心望过来的眼神,竟然比陛下还要令人畏惧,还要高不可攀。 这人是谁? 颜珩只看了蔡公公一眼,便收回视线,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对此事的惊奇,只是笑道:“几天不见,太守似乎有些变了。” 李戎尴尬地笑了笑,接着收敛起脸上的神情,问道:“臣再斗胆问一句,您那日所说,可有半分假话?” “我还是那句话。”颜珩毫不避让,目光灼灼,“纵有千难万险,我亦问心无愧,只往矣。” 仿佛被那双眼眸给点燃了似的,李戎只觉得自己胸腔间似有无处豪情在奔涌,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策马奔腾的沙场之上。 “臣明白了。”他正了正神色,除下武器,双膝跪地,恭敬地伏下头颅。 “那臣也愿追随主上,万死无悔。” 李戎一指,指向蔡公公,道:“这是臣献上的第一份礼,该如何处置,便交由主上来决定了。” 蔡公公吓得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可颜珩却是轻而易举地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该做主的人可不是我。” 这日,正在忙着重建房屋的璐州城百姓们忽然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锣鼓声,伴随着璐州军的呼喊,所有人面面相觑,跟着对方来到了太守府门前。 太守府门前原是一片苗圃,如今被洪涝冲垮之后倒是露出了一块空地,百姓们都聚在一起,心底有些局促不安,只能小声交流着。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将我们叫到这里来了” “不会是要将先前发下去的米粮又给收上去?那可不行,我这一家子都等着这点粮呢!” “谁知道呢,看看,有人出来了!” 百姓们立刻循声望去,结果这一看就是吓了一跳,只见太守府里走出来了一个少年,对方还提着一个被塞住了嘴巴的人,瞧瞧那被提着的人的穿着打扮,可不就是宫里派来的公公!霎时,人群间的骚动声更大了! 颜珩像提着蔡公公,后者呜呜地挣扎着,脸上浮满了惊慌。 颜珩没去理他,目光扫向面前的璐州城百姓们。而百姓们在短暂的愣神后,也纷纷发现眼前这人赫然是那日“逼退洪水,身环金龙”的少年,眼中又惊又喜,原先他们便对颜珩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见了真人,竟是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口中直呼“仙君”! 蔡公公瞧了恨不得把眼睛都给瞪出眼眶,他在心底怒骂道:“你们这帮愚民!逮着个人就喊仙君,实在是愚不可及!” 然而还未等他分辨上几句,颜珩已经提着他的衣领,将之重重地扔到了地上,蔡公公咕噜咕噜一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摔得灰头土脸,心中又惊又怒。 颜珩却是朗声道:“想必大家先前都已经知道了,南地有了新皇帝。”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手指向蔡公公,继续道:“这位便是新皇派来的使者,可你们知道,他是来宣布什么旨意的吗?” “什么旨意?”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他要让我们交上这一年的赋税!”颜珩冷声道。 话音刚落,人群便像炸了锅似的喧哗不已。 “不是说今年免税了吗?怎么又要交税?” “苍天啊亲娘嘞,刚发了一场洪涝,上半年种的粮食都给冲没了,老子拿什么交税?!” …… “诸位想想,新帝登基后可做了什么?”颜珩继续高声道:“他可还记得大楚京师被破时的惨状?!” “北狄侵我国土,屠我同胞,他做了什么?!”颜珩捏紧了双手,声音逐渐高昂,字字句句,泣血之言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给咱们的仇人!屠了我们同胞,占我国土的仇人献上千两黄金,并数不清的珍宝,献上万名女童,又将曾经死守国门的将士当作俘虏送给了那帮蛮子!” “我们的将士啊!他们就被扒了皮挂在河边,日日夜夜被人践踏!生前,他们以血肉筑成道道城墙,死后却不能入土为安,连尸身都要被折辱。如今,他在南地夜夜笙歌,却又要吸干我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国君不仁至此,卖国求和,可还配得上天子二字?!”颜珩高声反问道。 百姓们的怒火在这一刹那被彻底点燃,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沉痛的愤怒,有些人与颜珩一样,都是从京师过来的流民,他们亲身体验了那场战火,因此触景生情,神情更是悲愤。 “配不上!他不配!” 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颜珩无比清楚这一点,她目光一凛,手指指向蔡公公,厉声问道:“那六郎敢问诸位,这位天子派来收税的贼子该如何处置?” 百姓们短暂的愣了愣,不知道谁先带头说了一句“该杀”后,整个人群都齐刷刷地怒吼道:“杀!该杀!杀了这个狗官!” 耳边充斥着百姓愤怒的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不遮掩的怒火,直到这时,蔡公公才是真的慌了手脚,他哪里顾得上此时他正处在泥泞的街道上,心里又惊又惧,鼻涕眼泪留了满脸也来不及擦,只吓破了胆的,用身体在地上拼命蠕动着。 然而百姓们却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蔡公公绝望地发出呜咽声,颜珩闭了闭眼,抽出腰间长剑,自背后猛然刺入他的胸口,霎那间,血流如注。 对方只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身子剧烈颤动了几下,便歪着身子斜斜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颜珩豁的抽出长剑,鲜血溅满了她的裤腿,可她的眼中却似燃起了一团火焰。 她从怀中掏出玉玺,高举过头。 阳光洒下,碧绿色的玉玺发出耀眼光芒,恰如那日洪水中亮起的光柱,让无数人心神震荡。 颜珩举着玉玺,仿佛对所有人宣誓般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君不仁,令贼子入主我泱泱大国,欺我子民,犯我疆土,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我既得传国玉玺,受命于天,便在今日立下誓言,一日不杀尽贼子,一日不夺回疆土,便永不回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亡国公主(十一) 随着颜珩拿出传国玉玺, 百姓们的情绪也仿佛在一瞬间便点燃了。李戎望着被人群簇拥的那道清瘦身影,眼眶微红,心中叹道时也命也, 接着率先跪下。 “愿追随殿下, 万死无悔!” 李戎的举动就像一个旗帜, 霎时,百姓们也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高声道:“愿追随殿下,万死无悔!” 锦儿捂着嘴跪下, 眼里泪意汹涌, 她陪伴颜珩最久,也最清楚从天之骄女变成亡国公主,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可她的殿下啊, 从未停下脚步,恰如一束光,照亮了这昏暗腐朽的世间,撕开了蒙在如今这片大地上的阴霾。 她虔诚地趴伏于地,在心中发誓。 她这一条命,这一身骨血, 都将献给她敬爱的公主殿下。 璐州城反了,这消息注定是藏不住的。 颜珩此时正坐在太守府里, 和李戎商量接下来的事宜。余氏眼见李戎并未听从自己的劝解,仍旧一意孤行, 甚至犯下了这等弥天大罪,面对颜珩时心里也憋了一股气,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将茶盏重重地放在她面前。 李戎有些尴尬, 他忙道:“你先下去。”待余氏离开后,又向颜珩解释道:“乡野粗妇,不懂规矩,还望殿下见谅。” “关心则乱,夫人是性情中人,我自然不会苛责。”颜珩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李戎瞬间放下了心,旋即又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峰,道:“只是,如今璐州已反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殿下准备怎么做?” “瞒?”颜珩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打算瞒。” 李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那殿下的意思是就让这消息直接传出去?”他顿了顿,又难掩忧愁道:“可若是真传了出去,北狄与南楚恐怕都会有所动作。” “不会。”颜珩站起身,她走到一旁的沙盘边,轻松摆布了几下,一副明朗的局势图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南楚与北狄之间隔着一条运河,轻易并不会战,大约还能维持十年左右的和平。而璐州城虽然处在两方对垒的交界处,乍一眼看去好像腹背受敌。可眼下,对于他们而言却并不是一个出兵的好时机。” 颜珩继续道:“于北狄而言,吞下大楚半壁江山,它也需时间来消化,这小小璐州城恐怕不值一提,就像可以随手就捏死的小虫子。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错,呼延日孥会先派樊城的守军过来探一探我们的虚实。” “英连朔乐得坐山观虎斗,想坐收渔翁之利。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焉知谁是那只黄雀?”颜珩冷笑一声,目光望向李戎,眉眼凛然。 “不知太守可还记得昔年嘉峪关之役?大楚贼子用错误情报诱我兄长并五万军队进入嘉峪关,最后整整五万人无一活口,都葬身于嘉峪关。” “此等国耻,臣自不敢忘。”李戎沉痛道。 便是这一场战役彻底折了大楚的羽翼,令那些蛮子长驱直入,夺取了半壁江山。 “而如今樊城的守军将领,正是那卖国求荣的叛国贼——王佑。”颜珩信手推翻沙盘上代表樊城的旗帜,冷声道:“他若敢来,我便教他有去无回。” 正如颜珩所料,待北狄和南楚收到璐州城已反的消息时,呼延日孥当即就下令让樊城将领王佑去处理乱臣贼子,而英连朔巴不得两败俱伤,因此暂时按兵不动,只看事情后续如何发展。 樊城离璐州城不远,只是因为璐州地势凶险,又是个不毛之地,呼延日孥才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它。王佑早就知道了璐州已反的消息,并派探子去打探里面的虚实。 呼延日孥的命令到的时候,王佑也收到了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展开情报一看,他险些被逗乐。 传国玉玺?仙君?就这? 不过是些愚民罢了。 王佑合上情报,只觉得这差事实在太简单了。璐州城刚遭遇了一场洪涝,守城的太守虽然曾是镇西将军又如何?年纪这么大怕不是连弓都拉不开了,不过是一群散沙罢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服饰他的美貌女子见他松了一口气,柔若无骨的身子已经攀了上来,娇笑道:“大人,可是好事?” “天时,地利,人和。”王佑哈哈笑道,顺带捏了把美人纤细的腰肢,“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美人咯咯笑着,双手搂住王佑的脖颈,道:“那妾就在此恭贺大人了。” 王佑一把抱起人,香了口,大笑,“待我飞黄腾达,定迎你回门,日后,你也不用去看那只母老虎的脸色。” 一夜被翻红浪,颠鸾倒凤之后,王佑起了个大早,去城里点兵,亲点了三千兵马,接着浩浩荡荡地往璐州城进攻。 璐州城险在山高,险在山路崎岖,然而入城之路仅有一条,一旦打开这条路,取璐州城无异于小菜一碟。 王佑自负,右手一挥,兵马散开,将这座城池团团围住。他驱马上前几步,高喊道:“李戎老匹夫,你还是速速开门投降!璐州背靠群山,一旦我围住你下山的口,届时,弹尽粮绝,你可就退无可退了!若是现在投了我北狄,我还会向陛下美言几句,保你留个全尸!” 他高声喊完,对面的城池却是毫无动静,王佑也不急,只令一小队兵马去破城,其余人按兵不动,时刻提防四周变动。 恰在这时,右翼的军队突然受到了伏击,骏马嘶鸣,队伍一下子叛乱起来,王佑变了变脸色,却还是稳住下属,高声道:“不要惊慌!速速变阵!” 樊城的军队立刻变幻了阵型,然而来自右翼的袭击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减弱,王佑怒不可遏,催马向前,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作乱。 心底的念头刚刚转完,一具尸体便赫然砸向了他。王佑险些被砸下马,险险避开后怒目瞪向远处,一杆飘着红缨的长枪赫然出现在他的耳里。 只见一面容俊秀的小将手持一杆长|枪,那枪在他的手里被耍得虎虎生威,宛如游龙,一枪扫过,便扫下了数名樊城军,他驱马在前,悍勇非凡。 王佑瞧着那稚嫩的面庞,勃然大怒,挥舞着双刀就冲了上去,大喝:“稚儿怎敢!” 哐当—— 双刀猛的撞上长|枪,王佑只觉得双臂被这股大力震得一荡,虎口处都不自觉有些发麻,可眼前这名小将的攻势险然还未停下,长|枪一挥,赫然又劈向了他! 王佑心下骇然,慌忙向后避开了半步。 战场之上,退让半步便已然分出胜负。 颜珩心下冷笑,她长|枪一挑,那枪便似活物般,灵活地勾住了王佑的衣领,她驱着马,轻轻松松地将人挑起,高声道:“王佑已被生擒!降者不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亡国公主(十二) 另一边, 按照计划准备攻樊城的李戎心底仍是有些不安,虽说殿下与他担保,说必能守住璐州城, 但他仍是忧心不已。知道殿下是六公主的人唯他一人而已, 若届时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难辞其咎。 正坐立难安间,忽有小兵前来报讯。 “报——” 李戎一下子站了起来,“何事?” 小兵咽了咽口水,快速道:“太守, 殿下亲自带人冲出去了。” 李戎手里的刀一下子落在地上, 他都顾不上捡,火急火燎地就要点人往外冲。 正在这时,小兵喘了一口气, 又说道:“殿下把王佑生擒了。” “什么?殿下出事——”李戎脸上的惊忧一下子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兵难掩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殿下实在勇武,竟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生擒了王佑那狗贼!如今活下的樊城兵马, 也尽数成了我们的俘虏。” 生擒了王佑? 得了千名俘虏? 李戎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然后一巴掌拍向传话的小兵,口气很冲, 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奶奶的,你说话大喘气干啥?” “嘿嘿嘿,我高兴嘛!” 李戎捡起长刀,心下对于颜珩的评价却是又高了几分。有勇有谋, 文可安邦,武可退敌,再想到那枚传国玉玺,他心下感慨:他如今追随的这位殿下,怕不是世间真真正正的英主。 内心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扫去,李戎跨出营帐,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大笑道:“如今殿下已生擒了王佑,咱们也不能落后。冲啊!随我拿下樊城!” 士气在这一瞬间高涨到了极点。 “冲啊!” 王佑怕是被擒住的那一瞬间才明白,他想来个瓮中捉鳖,旁人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早在他踏出樊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别人瓮中的鳖。 可是…… 他被堵了嘴巴,吊在院内,眼睛喷火似的瞪向那名灰头土脸的小将,凶狠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璐州城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少年英才,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锦儿打了一盆水进来,颜珩接过后将脸上的血污细细擦净,接着转身看向王佑。 王佑原本怨毒的神情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刹那,转化成了惊恐!他拼命扭动起自己的身子,口中发出呜呜的挣扎声,仿佛要说些什么。 颜珩几步上前,拿出了塞在他嘴里的破布。 王佑都顾不上喘气,惊恐地瞪圆了双眼,“鬼!鬼啊!有鬼!” 颜珩的神色冷了下来,“看来你还认得这张脸。” 王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大叫道:“你是何人?为何装成太子的模样?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连我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看来王统领这些年着实过得很惬意啊。”颜珩冷嗤了声,颇为讥讽。 “你是……你是……”望着眼前“少年”熟悉的样貌,电光火石间,王佑想起了探子情报上所说的“六郎”二字,霎时,什么关窍都想通了,他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口,“你!你是六公主!” “难为王统领还记得我。” 王佑被对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惹怒了,原先败于一个年轻小将手里,已经让他羞愤难当,如今得知这年轻小将不仅是个女的,还是曾经那娇滴滴的公主殿下,他更是气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愚蠢小女子!我当然记得你!堂堂安宁公主,不愿和亲,以至于大楚遭受灭顶之灾!我怎么会忘?!” 锦儿一听这话,便气得端起水泼了上去。 “你胡说什么呢?” 王佑被泼了一脸,反而更加起劲地骂道:“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妇人之见,愚不可及。当初,若不是公主殿下不愿和亲,大楚便不会亡国!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原来在王统领眼里,国家兴亡皆与女子有关。”颜珩险些被气笑,王佑正待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便听颜珩声色冷冽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北狄早有不臣之心,偏说红颜祸水。” “内有奸臣勾结外贼,卖国求荣,偏说我不愿和亲。男人守不住国门,反将女人推出去。骨头都软了,恨不得跪在地上讨好那帮蛮子,却有脸说女人不够贞烈。”颜珩讥讽道:“再者,王统领摸摸自己的良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嘉峪关的五万英魂可都在看着你呢!” 话音刚落,平地就像吹过了一场风,骇得王佑拼命挣扎起来,他惊慌叫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必装神弄鬼!” 颜珩回身望向他,目光冷得让后者如堕冰窖,王佑只觉得全身的骨血都一寸寸,一厘厘的给冻住了。 颜珩的声音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便会让你去亲自去和我兄长,和那五万英烈道歉。” 说完,颜珩转身就走,锦儿飞快堵住王佑的嘴,连忙跟上去,气愤道:“公子,这等小人您现在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的命呢?” 颜珩只是摇了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待她收复失地,坐上帝位,会向全天下昭告曾经这些人犯下的罪行,她要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时刻警醒:一国之灭亡,不止在于强敌,更在于内乱。 至于那些软了骨头的男人们,在卖国后还想名垂青史?他们也配? 她要让历史牢牢铭记住这一刻,他们的罪行会被史书永远记下,永远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亡国公主(十三) 李戎曾经能凭军功被封为“镇西将军”, 于军事上的造诣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樊城统帅王佑被生擒,大半兵马又被抓去做了俘虏,城内群龙无首, 就是一盘散沙。 李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攻下了樊城, 接着整顿兵马, 令人去将颜珩迎进城中。 樊城内的百姓们起初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城门被迫,数不清的兵马冲了进来,他们才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家中。 兵在他们心中是可怕的, 犹记当初新上任的统帅大人一到了城里, 便令人奉上姿容俏丽的女子,而他手下的那些北狄兵马,各个也是在城中为非作歹, 更有甚者,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直接抓来按在地上,光天化日之下就如禽兽般凌|辱他们。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大楚的百姓,然而一夕之间却被勒令换上北狄的服饰,说北狄的语言, 若有人反抗,就被扒了皮掉在城门口。最早, 也是有几个硬骨头敢反抗的,但渐渐的, 随着城门口的鲜血越淌越多,所有人都熄了反抗的心思,穿异服,说异语, 被北狄人奴役着。 如今听到兵马之声,他们各个都抱头鼠窜,瑟瑟发抖地躲回家里。二宝屏着一口气躲回自己的茅草屋后,阴冷的风从屋顶的大洞里猛烈地灌了进来,他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小声哭泣了起来。 就在几个月前,父亲还曾是一名大楚的士兵,虽然每日只负责街上的巡逻,算不上什么大官,可二宝发自内心地崇拜着他。然而,那一夜,樊城来了位新统帅,不由分说,将当时所有的士兵都带了出去。 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父亲回来,听人说,他的父亲就是城墙处那吊着的数具尸体之一,可往城墙处的路上都是那些穿着奇怪衣服的身形高大的兵,他害怕极了,只敢远远看着。 再后来,母亲也被人带走了。他亲眼见着母亲拼命反抗那似山般高大的男人,他发了疯似的想要推开对方,却被人狠狠拉开摁在地上,凌乱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身上,耳边是母亲绝望的哭喊声,渐渐的,那声音越发微弱了下来,渐渐的,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起来。 那一天,二宝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国破,但却深刻体会到了“家亡”两个字的含义。 而今天那些忽然闯进来的兵马,又让他再次回想起了那地狱般的可怕场景,他绝望地抱住自己的身躯,瘦削的身影看上去可怜极了。 恰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身躯不自觉缩向阴影处,然而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下一瞬,茅草屋的门被打开了。 二宝连忙抱紧自己的头,跪在地上,身子如抖筛似的颤动着。 然而想象中的可怕场景却没有出现,一双温暖的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伴随着清冽的皂角香气,他听到了这样温柔动听的声音。 “别害怕,你我都是大楚的子民,快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到了一生中最难忘的场景。 来人嘴角含笑,如画中仙人降落世间,这昏暗的小小一方天地,仿佛有了对方的存在,而透出夺目的光彩。 而方才对方口中所说“大楚”二字,却像是触动了二宝的心弦,连月来的悲痛在这刻通通爆发了出来,他张开嘴,嚎啕大哭。 锦儿一下子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擦眼泪。颜珩也不急,等他发泄完,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二宝抽抽噎噎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接着,颜珩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出生年月,家中人数等等,二宝也都一一答了。 颜珩问身侧的锦儿,道:“记录好了吗?” 锦儿凛起眉眼点了点头,她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吩咐的事,锦儿都不会出错。” “嗯。”颜珩凑过去看了眼锦儿所书写的记录,上面的字虽然还不大好看,但书写工整,记录准确,她笑着拍了拍锦儿的肩膀,夸奖道:“做的不错。” 锦儿雀跃地捧着记录本,呵呵地笑着。 颜珩回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末端为红的竹签递到二宝手里,道:“广场那里正在分发粮食,你拿着这根签,排到红色那一队里。”拍了拍小孩瘦削的身躯,她道:“快去。” 二宝一听到“粮食”二字,便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惊喜爬上眉眼,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连带着溅了颜珩和锦儿一腿泥。 锦儿瞧着颜珩裤腿上的泥渍,又气又笑,“公子,咱们就不该来城外,你瞧,这里又脏又乱,还不如去城中呢。” 颜珩信步走出,揶揄笑道:“可我瞧你挺高兴的。” 锦儿嘟了嘟嘴,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幼年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也有清晰的部分,锦儿仍记得,家中饥寒交迫,万般无奈下才将她卖入宫中做了宫女,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困于深宫中了,却没想到公主让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地,也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得感。 这些稚童脸上浮现的惊喜填满了她的胸腔,让她觉得这数月来的奔波与痛苦仿佛都不值一提。 “公子你真厉害。”锦儿轻声呢喃道,发自内心地敬佩着颜珩。她跟随在颜珩身边最久,可以说是见证了她如何一步步成长起来,也明白对方每天挑灯练剑,读书至深夜的辛苦。 李戎恰好跟随士兵登记到这一片区域,见到这一幕,他令左右屏息,自己默默瞧着。眼见颜珩走远,他才拿出手里的几支竹签,竹签末端或是绕着红绳,或是绕着黄绳,或是什么都没有,既感慨又欣慰地露出笑意。 颜珩入城后,先令璐州军分成几列,识字的去统计人口,登记在册,不识字的便去分发粮食。 每人凭手中竹签去领,红签为稚童,黄签为老人,没有标记的签为壮年,众人按颜色排好,一签一袋,领了粮的就折断他所持有的签。 这样,既节省了人力,让这些不识字的兵也能分清楚粮食,又避免了争抢与秩序的混乱。 上匡社稷,下抚黎民,实乃明君之相。或许,她真能带领大楚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樊城并不算小,然而众人忙碌整天统计出来的数字却令人触目惊心,只不过短短数月,樊城的人口便少了一半有余,其中被北狄人凌|辱折磨致死的数不胜数。 姜晏是个暴脾气,一听结果就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子,大骂道:“真是欺人太甚!这帮蛮子把我们的人当什么了?畜生吗!”他气得来回踱步,愤愤抬眼,望向颜珩问道:“六郎,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颜珩闻言,只抬了抬眼皮,“杀。”顿了顿,颜珩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一个不留。” 姜晏仿佛被那双眉眼中的魄力给震了震,但旋即便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是该杀!这帮畜生活着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等姜晏出去后,颜珩才问向李戎,道:“太守可认为我残暴?” 李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以德抱怨是君子所为,却不是君王所为。”他诚恳道:“我认同殿下的做法。” 颜珩笑了笑,接着拿出舆图,摊在李戎面前,用笔圈出几个地方,道:“樊城落败的消息应当还没传出多远,太守,趁热打铁,再将这几块一并打下。这样,便成三足鼎立之势。” “可如此一来,殿下不怕北狄和南楚联合吗?” 颜珩笑着,又拿出一封信,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英连朔胆子虽小,却也并不多傻。倘若有机会放在他眼前,他也会选择博上一博。” 李戎定睛一看,看清上面的署名正是“英宝荣”三字后,便是骇然抬头。 “殿下这是准备挑明身份了吗?臣恐怕,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太守忧心了,写信的是英宝荣,与我六郎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日,所有樊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先前那伙涌进来的兵马是他们的同胞,还给他们分发了粮食。吃着热腾腾的米饭,换上曾经的服饰,再没有忧心忡忡的害怕,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清晨,巨大的锣鼓声将他们吵醒,璐州军们喊道:“所有人于广场集合!” 百姓们面面相觑,既是疑惑又是好奇地往广场边走去,等到了那里,他们才见到这数月来,一直欺辱他们的北狄士兵都如丧家之犬般被捆成了一团,曾经那耀武扬威的脸上,如今都写满了恐惧。 姜晏揪起面前的首领,高声道:“殿下有令,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尽数处死,你们可有异议?” 百姓们先是愣了愣,接着便是大声,像是发泄般的说道:“没有异议!” “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家人!该死!他们都该死!” “一帮畜生!殿下杀的好,殿下英明!” 底下人群义愤填膺地怒吼着,他们个个骨瘦如柴,眼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姜晏也不自觉被这份情绪给点燃了,右手一挥,刀锋齐刷刷地落下,还在挣扎的北狄士兵们身首分离,鲜血淌了一地,浓厚的血腥气让广场变得犹如炼狱,可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姜晏抓起一旁的旗帜,旗帜上晃动的“楚”字在鲜血的映衬下格外瞩目,看着这一幕,樊城的百姓们再承受不住,一个个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随着姜晏的举动,城墙上所有的士兵也都插上了属于大楚的旗帜,曙光降临,黑色旗帜猎猎随风,肆意飞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亡国公主(十四) 大楚疆域辽阔, 樊城等地距离京师甚远,就算快马加鞭,传递消息也要一月有余。 李戎本就是老将, 就算先前龟缩于璐州城, 也不曾于兵马上懈怠, 也难怪在原本剧情中能揭竿而起,反抗北狄,只可惜到底寡不敌众,又逢人心动荡, 最后被镇压了下来。 而如今颜珩加入, 却是让这支军队有了主心骨,不论是退洪水引龙缠绕的神迹,还是传国玉玺, 都像给百姓们加了一次强心剂。更不用说,她在战场上那骁勇善战的表现,几乎从未落败的战绩,更是让所有群众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颜珩的信早在准备攻打周围城池前,便已教人快马送向了南楚。这信来自璐州,信上署名又是安宁公主, 官员们不敢有误,连忙火急火燎地呈给了英连朔。 英连朔原本看到署名时, 脸上透着些漫不经心,然而等他细细将整封信看完后, 却是整个人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急切地对身旁的太监说道:“快,宣丞相,张太傅, 刘侍郎并大将军入宫见朕。” “唉,奴婢这就去。”太监见皇帝如此情状,也知事情紧急,连忙快步奔出了大殿。 此时已是深夜,可得陛下诏令,几位心腹重臣还是匆匆换上朝服赶到了宫中。 殿内,英连朔一见他们进来,就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张和先,“这字,可是宝荣的?” 张和先一听“宝荣”二字,心底便是一跳,他恭敬接过信件看去,上面写着一手漂亮娟秀的簪花小楷,那熟悉的勾捺让张和先心里一阵激荡,眼圈微红,声音都哽咽了几分。 “确实是六公主殿下。” 见他这副情状,英连朔眼底的冷意更浓,他嗤笑了声,“还真是朕的好堂妹。”说着,他抽出信将于其余几人去看,道:“诸位请看这信里所言。” 其余三人凑近,将信上内容细细看完。 汪相率先捻着胡须开口,“依六公主所言,她逃出京师,皆仰赖于一位骁勇善战的侍卫。如今这位夺了璐、樊两座城池,又旨在攻下周边城池,竟生了不该起的念头,想攀附公主殿下,故而,公主才向陛下写了这封求助信。” “丞相所言不错。”英连朔挑了挑眉,又问,“那几位觉得,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刘侍郎,也就是如今皇后的生父沉吟片刻,如此道:“既然方才张太傅坦言,这确实是六公主亲笔所写,那至少可以证明公主殿下此时正在璐州城。”他顿了顿,这才冲着英连朔谄媚笑道:“不过,臣以为这却是一个好时机。” “哦?怎么说?”英连朔转头笑问。 刘侍郎姿态更低,“六公主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先是经历丧亲之痛,又骤逢国家聚变。想必此时正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境地,倘使陛下这时伸出一些援助之手,联合对方先一同抗击北狄。我方有运河天险,正面交锋必然是对方与北狄,届时,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兵力消磨了大半,陛下不就可以趁机坐享渔翁之利?” “你的意思是……”英连朔沉吟半晌,方道:“朕助璐州从北狄身上挖下一块肉,再坐山观虎斗?” “正是如此,陛下英明。”刘侍郎趁机拍了个马屁。 大将军听得眉头紧皱,迟疑着反驳道:“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是养虎为患?” “这……”刘侍郎一时哑口无言,而另一头的汪相却适时开口道:“刘侍郎所言倒是不无道理,北狄强横,以此时南楚的兵力确实无法相抗,倒不如先让旁人去消磨他的兵力,我方休养生息。再者,璐州那边毕竟不是大楚血脉,名不正言不顺,殿下只要振臂一呼,便是名心所向。而且……如果六公主信上所言不虚,我们也可将她作为一枚棋子,探听对方消息。” “只是……若只有公主一人,怕这小女子被奸贼花言巧语迷惑,陛下不妨派出一人前往璐州,既是去说联合之事,又探一探对方虚实。” “汪相考虑得甚是完善,就依你所言。”英连朔点了点头,“只是这人嘛……” 君王拉长的尾音让厅内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神,虽说前往璐州是为了洽谈一事,但璐州现在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又是鼎鼎有名的恶地,真去了那里,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都是个问题。 长久的寂静中,众人只听英连朔笑了笑,道:“张太傅,你与宝荣毕竟是旧识,就辛苦你多跑一趟了。放心,你离开的日子,朕会好好善待你的母亲。” 张和先苦笑着跪了下去,“臣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那这事便交给爱卿了,时辰也不早了,几位也早点回去歇息。”英连朔笑着说道。 张和先踏出殿门,汪相等人冲他客套了几句,便相携离去,只余下他,吹着夜里寂寒的风,身形萧瑟。 他明白自己身为先太子的太傅,在当今陛下心里这事,恐怕永远会是个芥蒂。可他张和先自为官那一日起,便发誓要将满腔热忱奉献于这片大地,他殚精竭虑,未有一日敢忘。 他给陛下献计,陛下从未用过,他苦口婆心劝解,却也成了他怀有异心的象征。想起那卖国求荣的合约,想起那运河上飘满的鲜血,他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睁开眼,望着漆黑夜幕下透着冰冷的高墙,几乎吐出一口血。 难道大楚真要亡于此处了吗? 而另一头,颜珩没过几日也收到了南楚要派使臣来璐州的消息,她笑着冲李戎道:“太守先前不还苦恼璐州的水利该如何整治吗?现下不用急了,人就快到了。” 李戎只想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可看着颜珩成竹在胸的模样,又想到她先前一系列的安排,惊道:“殿下所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张和先?” “当然不只是为了张先生,他英连朔的兵,我也要,还得让他心甘情愿交出来。” 南楚派使臣来璐州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因而张和先是自己伪装成过路的行商跟随其他百姓一同上路的。他原先心底总带着几分不安,可听旁边的百姓们说璐州有多么多么好,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璐州好? 一个凶名在外的不毛之地竟成了好? 张和先可真是好奇极了。 然而真的当他随着百姓进入璐州城时,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璐州他并不是未曾来过,早在北狄还没攻破大楚前,他就曾随先太子来过这里剿匪,那时,这还是一个贫瘠穷困的小地方,盗匪横行,为剿灭山上的一窝盗匪,他们都花了好大的力气。只是最后抓到的这群盗匪,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实在是饿的快要死了,才不得不落草为寇,每每回想起来,他都是一阵唏嘘。 可如今,他踏入的这个地方,与他记忆中的璐州城简直天差地别! 只见街道上干净整洁,两排有序地排列着许多摊贩,每个人都在卖力地吆喝着,街边行走的人脸上也都带着笑容,空气里弥漫着饼香,引得张和先都有些饿了。 他顺着香味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找寻那味道的来源。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绑着红袖章的大爷给拦了下来,大爷竖起两道眉毛,凶神恶煞道:“怎么回事?!瞧你一副读书人的长相,怎么都不看字的?看到路边的指示牌了吗?靠右行!” 张和先被训了一顿,脸一下子就红了,他顺着大爷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一旁的路边看到了一个竖着的木牌,上面刻着“靠右侧行”。再抬眼往四周看了看,果不其然发现这周围的行人竟都是靠右侧前行的! 老大爷领着他走到一边,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我看你好像是新入城的,恐怕还没有个落脚处,小老儿知道有家客栈价钱便宜,住得舒坦,要不带你过去看看?” 张和先一愣,接着忙道:“那就按老人家您说的安排。” “得嘞,那你就跟我走呗。”老大爷乐呵呵地领路。 路上,张和先忍不住攀谈道:“老丈手臂上的红布是为何意?” “你说这啊。”老大爷晃了晃右手,不无得意地道:“这是璐州城新出台的规矩,凡街上大小事宜,都由带了红袖章的人监督,你别看我这么大把年纪,不识几个字,可小老儿我眼睛可尖得很,要不怎么能抓到你?” “是,是。”张和先忙应着,接着又奇道:“那要做这监督人员可有要求?” “那自然是有哩!得眼神好,腿脚快!”老大爷道:“不过我家那口子常说我老废那心力做甚,直接去养老院不更轻松快活?哎,可我这把作惯了农活的老骨头,是真的闲不下来哩。” “再说,每月也不费神,就这么四处走走,就能得一百文钱,小老儿可从没见过这般好的差事。” “养老院?!”张和先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急切问道:“那是何地?” “嗨,也就是璐州城供养我们老人的地方,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话虽如此,老大爷的嘴角却是要咧得飞起,他将人带到一家客栈面前,吆喝道:“徐老三,我又给你拉人来了,你别忘着给我记上诶。” “晓得晓得,一人三文,俺没忘。” “没忘就成。”老大爷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对张和先道:“就这,你自个儿进去。”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张和先望着他矫健有力的背影,再看着周围每个人脸上挂着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南楚那些面黄肌瘦的饥民,明明都是大楚子民,生活却是如此天差地别。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璐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亡国公主(十五) 张和先活了四十多年, 早已是不惑之年,可这几天所见所闻,却比他先前几十年都来得震撼。璐州城的每一条规矩似乎都在推翻着他求学多年得来的认知, 就算现在他还未亲眼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六郎”, 张和先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预告。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张和先不来,颜珩也不去催, 她乐得让张和先自己去感受璐州城的变化。 在原著中,张和先这个角色只是充当激化矛盾的一根□□。原身蛰伏数年, 表面上看对呼延日孥千依百顺,仿佛已经认了命。可实际上,她没有一刻忘记家国覆灭的仇恨。 张和先那时作为南楚的使臣前来拜访, 英连朔本意是想让他带着珍宝去向北狄称臣, 却不想张和先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上。 呼延日孥自认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勒令将张和先的尸体扒皮后五马分尸, 一代忠臣落得如此下场,实属令人唏嘘。 原剧情里, 对于张和先的描述, 只有这寥寥数笔, 然而有着原身记忆的颜珩却明白, 对方是多么刚直不阿的一个人才。能被康文帝选作太子太傅, 就说明他不是一个庸才,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头衔,才使得他始终不被英连朔信任。 颜珩捧着书卷,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 来者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颜珩放下书卷,回道:“请他去正厅候着,我马上就来。” 她今日不再作男装打扮,而是换上了繁复的裙装,眉眼处细细描画了一番,额间点着红色花钿,随着她起身走动,发间的海棠珠花步摇轻轻晃动,更衬得人比花娇。 张和先坐在正厅,侍女为他沏了一杯茶,他却无心享用,只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璐州城的百姓并不知道“六公主”的存在,而他也从未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及目的,可就在昨夜,他决定于今日去拜访一下公主,以及那位璐州新的掌权者时,却发现自己的案桌上静静放着一封信,信里什么都没说,只给了一个地址。 他心下有所猜测,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掌权者”也更加忌惮,哪里有心情去品茶。正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张和先立马站了起来,一揖作到底,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南楚使臣张和先拜见——” 张和先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的眼里印入了一双精致的芙蓉面绣鞋,瞳孔一缩,心有所感,他猛然抬头,结果所见之人让他的眼眶一下子泛了红,他急忙收敛心神,道:“公主殿下。” “张先生不必多礼。”颜珩笑着扶起了对方,口中温声说道:“您是兄长的老师,幼年时对我兄妹俩多有照拂,于宝荣而言,您就是我的长辈。” “不敢不敢,臣惶恐。”张和先被颜珩扶着坐了下来,神色又惊又喜,他悄悄的将颜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无碍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颜珩瞧见张和先这番小心翼翼的举动,也并未点破,在原剧情中,张和先一生未婚,生平最在意的人除了母亲之外,也就自己的关门弟子,和弟子的胞妹。 原身从小到大就是个乖巧温顺的性子,张和先对她视若己出,从未因她是女子之身而轻视她,认为女子就应该只读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书籍,反而常常给她讲老庄孔孟等等。 张和先不仅是先太子的老师,也同样是原身的老师,也正因为如此,在亲眼见到恩师遭受那等酷刑后,原身万念俱灰,彻底走上满是鲜血的复仇之路。 张和先垂下眼眸,暗暗擦了擦眼角的泪,道:“眼见殿下此时平安无事,臣便放心了。” 话音刚落,一股属于原身的悲凉与委屈之意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颜珩也像是受到感染似的红了眼眶,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让先生担心了。” 张和先心底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心中的疑虑又冒了出来,“既然殿下无事,那先前的信是……?” “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岂能见到先生?”颜珩说着,将身前的一盘点心推了过去,道:“这是璐州最新的特产——凉糕,正是解暑的好物什,先生不如尝尝?” 玉白剔透的小巧糕点被放置在瓷碗中,没有昂贵的食材,看上去却异常可人。细细闻去,还能闻到清冽香甜的味道,将夏日的暑热都给扫去了。 然而张和先却是分不出心神去思索,在听完颜珩的话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漫了出来,骇得他几乎做不出反应。 良久,他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般,唤了声:“六郎。” “是我。”颜珩捻了块糕吃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果然如此,张和先苦笑着摇了摇头。 六公主,六郎,多么明显的破绽,可竟无一人想到这两者会是同一个人! 可谁又能想到呢? 如今璐州城运筹帷幄的掌权者,在不久前还只是个养于深闺的女子! 他苦笑了声,“殿下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韬光养晦,量力而行。这是当初老师您教给我的。”颜珩不避不让,继续道:“但您也说过,必要时,也要有一往无前的魄力。” “宝荣认为,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您看看如今的江山,内忧外患,掌权者奴颜卑膝,百姓苦不堪言。”颜珩一瞬不瞬地望着张和先,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身为大楚的子民,谁能忘记这段耻辱?” “纲纪扫地,奴颜卑膝,乃国家之耻。先有北狄夺我半壁山河,将我同胞屠戮,亡我大楚之心昭然若揭,后有南楚卖国求荣,意欲将我大楚江山拱手相让。” “他英连朔软了骨头,任人欺之辱之。可我英宝荣不会,就算舍了我这身血肉,我也定要将这群蛮夷赶出大楚的山河。” 颜珩的话让张和先一下子回忆起,呼延日孥提出的三条,近乎折辱的要求,可英连朔不仅没有反驳,没有愤怒,反而是讨好地令人赶紧完成了这些事。 那些时候,哪怕你捂着耳朵,闭着眼,也总能听到百姓的哭喊声,见到一张张麻木绝望的面庞,张和先不自觉咬紧了牙关,双手紧握成拳。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此次在璐州的所见所闻。明明前不久,这还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边陲小镇,可如今却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生于此处的百姓们各个都带着笑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他为官多年,所求的不就是一幕吗? 颜珩说完后,突然跪于张和先面前,伏下头颅,声音恳切道:“但求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殿下不可,快起,快起啊。”张和先吓了一跳,心中既是激荡又是感慨,他慌忙扶起颜珩,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臣身无长物,这副年迈的身躯也不知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如若殿下不嫌弃,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先生不必自谦。”颜珩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她拍了拍手,门外锦儿嬉笑着探进脑袋,道:“接风宴都准备好了,还请随我来。” “这这……”张和先推辞道:“哪里需要这么铺张?” “先生不必推辞。”颜珩引着人往前走去,口中笑道:“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由百姓们送来的时令菜做成的。” 锦儿嘟囔着嘴抢着说道:“虽然不名贵,可都是他们的心意,这说明我们公子厉害着呢!” “没大没小。”颜珩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神情却并没有动怒,笑道:“今日授课如何?” “公子放心,今日教了十个字呢,我比对过了,没有出错。” “授课?”张和先奇道。 锦儿抢着答道:“”城中有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公子好心,将他们聚起来办了个学堂,得空的时候,我也会去教上几个字。”说着,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眼底神采飞扬。 听着她欢快的笑语,张和先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脸上露出笑容来。 “到了到了。”锦儿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先行一步,坐了下来。这般举动,可以说是有些目无尊卑,可颜珩却像是习以为常地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此时,桌上已经坐了几人,其中一人张和先认得,正是先前他的同僚,曾经的镇西将军——李戎。 他还记得,那时他送对方出城时,那双眼里满是灰败之色,可如今却再度焕发了生机。 李戎端起一杯酒,递过去,豪迈笑道:“没想到咱们两个老不死的还能有再聚的一天,来来来,这得干一杯。” 张和先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面前这群人爽朗自由的笑声,心情畅快极了,他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笑道:“旧友重聚,当浮一大白!” 李戎嘴里嘀咕着“什么酸掉牙的句子”,正想再喝一杯时,腰侧却被人狠狠拧了一把,扭头便看见余氏和颜悦色地望着他,然而出门在外,尤其在昔日好友面前,怎么能落了面子,他忍着剧痛,笑道:“喝,喝。”,气得余氏咬碎了一口银牙。 酒过三巡,颜珩借故离开片刻,李戎偷摸着过来和张和先咬耳朵。 “喂,老张,你觉得公主怎么样?” “堪称麒麟儿,才智无双。”张和先赞了句,接着又望向李戎道:“你觉得呢?” 李戎两颊通红,歪歪斜斜靠上去,明显是喝多了,他揽着张和先的脖子,道:“他娘的,老子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可真他娘的能打啊……” “能打?”张和先满脸疑窦。 可正当他想再次询问时,却发现身侧的人早已打起了鼾。 颜珩不知何时回到了席间,望见这一幕,半蹲着身子,神色难掩愁容,月光下,她恍若神仙妃子般美丽。 张和先望着美貌无双的公主殿下,心中这般想到:刚才的话,许是自己听差了,看来今夜他也喝醉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亡国公主(十六) 颜珩的真实身份, 在北狄与南楚仍旧只是个谜,就连如的璐州城,也只有几人知道她就是大楚的六公主, 同时也是如今璐州城的掌权者。 张和先与颜珩送去的书信也一前一后飞往了南楚, 英连朔多疑,想必除了张和先以外,还会再派人来多加试探, 然而任凭那探子如何精明,也不会想到如今璐州城的一把手就是养在深闺的公主殿下。而只要英连朔想不到这一点,颜珩便可以继续布局筹谋。 果不其然, 不多时,璐州城便收到了回信。 南楚同意联合借兵, 联合璐州一同抗击外敌。 身份的掩护让她能在暗中运转很多事情,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颜珩并不打算暴露。张和先应承下这份差事,很是爽快, 也并未言明自己的难处。可他不说, 颜珩也能猜到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英连朔手里。思及此, 她唤来李戎,吩咐对方做了一件事。 而这边,张和先带着英连朔的旨意前来,前去联络各地的官员成了一件名正言顺的事情。到底是能曾经被选作太子太傅的大儒, 将合纵连横发挥到了极致。同时,先前一直困扰李戎的璐州水患也终于有了治理的方法, 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整个璐州城都投入到了忙碌之中,可这份忙碌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然而忽然有一天,在这充实的生活中, 却投入了一粒石子,打破了平静的现状。 “殿下,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女子失踪的案子了。”李戎满脸愁容,心下很是自责。这月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发生了三起失踪案,明明如今的城池都在他的戒卫之下,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他的失职。 “可推测出什么人,是什么目的?”颜珩蹙眉问道。 李戎快速回道:“属下先前带人去看过了,从现场痕迹来看,应当是山上的盗匪。” 璐州城群山环绕,几处山头之间地形复杂,再加上沟壑天险,寻常人步入其中,很快便会迷失方向。璐州城的盗匪由来已久,这里本就不是富庶之地,常有水患战乱,大批饥民流离失所,无处可去,便逃向了山头,落草为寇。 李戎曾领兵去剿过这群盗匪,但狡兔三窟,璐州兵马不足,终归是无法彻底剿灭。之后,北狄大军攻入大楚,他倒是险些忘了这群盗匪。原先,在第一个女子失踪时,他还没未细想,因此也没有和颜珩汇报,然而等到第三个女子失踪后,他便不能再瞒下去了。 “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李戎跪倒在地。 “瞒而不报,监察不利,确实是你的失职。我就罚你三月俸禄,再加十个板子,下去领罚。” 这惩罚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李戎心里一松,神情却是更为郑重。 “多谢殿下。”他叩拜于地,大步离开。 等李戎离开后,张和先才沉吟开口道:“臣以为此事多有蹊跷,恐不像李太守所言那般简单。” 颜珩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观点,继而说道:“若是盗匪,行事狠辣,不会只虏年轻女子,却又不抢夺银钱米粮,没这个道理。” “那殿下准备如何?” 颜珩的食指在桌上轻点几下,略略抬眸,“既然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我便亲去瞧瞧。” @ 璐州山峰林立,入了夜后,老鸹的啼鸣让寂静的山林更显可怖。忽然,夜幕中隐隐有两道身影走过,轻微的嗓音听起来还带着些喘息。 “这才几天,怎么又要抓女人了?先前不刚抓过去一个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神官大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呗,别多管闲事。免得神官大人知道了,用神火将你烧成灰烬。” “哎哟饶了我,你可别将这话说出去。”另一人似乎被吓到了,他惶恐地挤出笑道:“我这不是看神官大人又要找女人,心里有些嫉妒好奇嘛。” “住口,神官大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正当二人争吵时,风仿佛将不远处的声音也带了过来,细细辨去,仿佛是女子的哭声。两人对望一眼,接着蹑手蹑脚靠了过去。 月光下,二人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原是两名女子。 站着的那位作侍女装扮,正耐着性子劝道:“小姐,回去,李公子他不会来的。” “你胡说。”坐着的那位背对着他们,虽看不清面容,但那带着哭腔的嗓音却听得人身子酥了一半,她执着绢帕,一截皓腕恰好裸露在外,莹莹似霜雪,光是一个背影,两个山匪便知这是一等一的美人。 颜珩细细拭着泪,仿佛悲从心起,绝望不已,可埋在绢帕中的眼神却清明一片,她已然发现了身后的细小举动,于是抬着头,状似无理取闹地道:“我不信,你替我去瞧瞧,李郎他为什么不来。” 锦儿一急,脱口而出,“那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不走,我便要在这等着。”颜珩故作悲痛掩着面,哽咽道:“左右你待在这也帮不了我什么,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若是见到了李郎,就告诉他,先前的事让他别忘了。” 锦儿瞥见颜珩右手几不可闻地挥了挥,她咬了咬牙,口中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您的话带到。”说完,便转身消失在漆黑夜幕之中。 锦儿离开后,颜珩依旧尽职地扮演着一位失魂落魄的小姐,可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 “你……你们是谁?”她捏紧了自己的帕子,往后退了两步,身形害怕地颤抖起来。 而此时,两名山匪的眼里却实打实写满了惊艳。 “这趟可没白走,赚大发了。”年轻点的脸上挂着□□,忍不住便想上手去摸上一把。 年长点的,却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狠狠拍了拍年轻山匪的头,警告道:“收起你的这些心思,这可是神官大人要的人。” 年轻的山匪挨了一记,也冷静了下来,忙谄媚地说了一通好话。 颜珩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谈话中的“神官”二字,可还未等她细想,年长的山匪便已快步走来,一掌劈向了她的后颈。 少女的身子软趴趴地倒了下来,山匪扛起她,大步往山里走去。 两人这一路上都没再说话,风潇潇,树影婆娑,谁都没注意到他们扛着的女子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而远方的丛林间,一道黄色的身影自始至终悄悄跟在身后,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亡国公主(十七) 两个山匪走了许久, 才到了深山处的寨子。凉风吹走漆黑的夜幕,巍峨群山,寂静长夜, 只余火把哔哔剥剥的声响。 颜珩被山匪扛进寨子, 丢进了一处空置的房间,那人动作很是粗鲁,径自将人扔进去后, 便大力地合上了门。门外传来清晰的响动声,房间落上了锁。 她适时地睁开双眼,靠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能看见这里除她之外, 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她们蜷缩成一团,害怕地不住颤抖着身子。 颜珩坐直身体, 掌心处传来一阵刺痛,应当是刚才以手撑地时被磨开了些,她并不在意。然而,这时, 忽然有个小姑娘挨了过来, 怯生生地开口道:“你、你受伤了, 要包扎一下才行。” 颜珩看了她一眼,接着坦然将手伸了过去,小姑娘接过后,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草药, 仔仔细细敷上后又撕下干净的裙摆认真包扎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颜珩笑道。 美人一笑, 让应小雅看得都呆了。早在颜珩被丢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美得恰似天上明月的女人,她是那样美, 就像画中的仙子。 “哪里,哪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应小雅低下头,余光瞥见对方身上那昂贵的衣物时,更是紧张地抓紧了裙摆,脸也变得通红。 颜珩放缓了语气,微微蹙着眉道:“我不久前正在山脚下等人,却不料突然冲出两个人,不由分说将我掳上了山……” 闻言,应小雅也难过得撇起了嘴角。 “你与我遭遇一样呢,我也是在采药的时候,被他们掳上了山。”她回忆起当时的经历,畏惧地抱住自己的身子,小声抽噎道:“山贼们掳走年轻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事……昨天,就有一个人被带了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应小雅的声音越说越低,房间里的其他女人也被感染似的,小声啜泣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让这间房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恰在此时,门外的挂锁突然出来了响动,所有的女人皆是一抖,恨不得将自己藏进黑暗里。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婆子浑浊的目光满是威严地一扫,接着便将目光对准了颜珩,在看到那副容貌后,更是厌恶地皱起了眉毛,对身后的两个人高马大的黑壮女人说道:“将那个女人带出去。” 两个女人得了令,面无表情地一左一右架起颜珩,屋子里的其余女人全都畏惧害怕地哭嚎出了声,唯独应小雅不知哪来了勇气,她抓住黑壮女人的衣服,抖着嗓音问道:“你们要将她带去哪里?”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婆子冷着脸抄起手里的烧火棍,狠狠打在应小雅的手上,后者吃痛地松开了手,婆子吊着眼警告道:“老婆子劝你们也别多替别人操心了,今个儿是她,怎知明日不是你?” 一席话让整间屋子蒙上了更深的阴影,女孩们发出绝望的哭嚎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黑壮女人架着颜珩往外走去,将近破晓,山间的风还有些阴冷,整个寨子所占的面积其实并不大,但有好几处隐在山凹丛林之中,如果光从外界来看,可能真不能辨清里面的布局。 每隔两三米,都有两名精壮男子守着,时不时,还有巡逻的人手,只是大部分人的神色都很是懒散,在看到颜珩时,更是兴奋地瞪大了双眼,眼里污浊的欲|望展露得一清二楚。 不过更令颜珩注意的是,璐州城这十几年来的粮食产量都很低,要不也不会成为官场上无人想去的地方。璐州城里的百姓虽说勉强还不至于挨饿,但也绝不会像这寨子里的人一样,各个膀大腰圆,脸上更是泛着邪性的光。 蓦然之间,颜珩想到了一个可能。灾年时,人有时会跨越人性的底线,思及此,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有男人腆着脸凑了上来,一双眼不怀好意地将颜珩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王婆,这就是今天的货?诶呀,长得可真美啊。” “去去去。”王婆剜了他一眼,接着厌恶地指着颜珩道:“什么美不美的,神官大人说了,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妖邪的象征,是祸国殃民的存在,是要被肃清的对象。我看你是被妖邪的皮囊给迷惑了心神,也想要接受神罚了!” “神罚”二字一出口,男人便畏惧地低下了头,两股颤颤,连忙辩解道:“不不不,王婆。”说着,他猛然一抬头瞪向颜珩,义正词严道:“都是这妖女迷惑了我!她会妖术!您可一定要让神官大人好好惩戒她!” 王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说:“放心,今夜接受神罚后,这妖邪便会坠入阿鼻地狱,被三千业火炼化。” “是是。”男人讨好地笑道:“那到时候往生汤就托您多给小的一碗。” “哼。”王婆冷哼了一声,那布满沟壑的脸上却很是得意,她慢条斯理瞥了男人一眼,才道:“到时候再说。” “走。”王婆扭头对着两个女人说道,转头时,对着颜珩又是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 越走两边的道路越宽阔,火把也越来越多,浓厚的血腥气顺着阴冷的风送入颜珩的鼻腔间,四周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她们几人的脚步声。 那是一片空地,斑驳的血迹染红了泥泞的土地,几口大锅正架在火上熊熊燃烧着,稻草结成的绳索一圈一圈将这里围了起来,每三寸都贴着一张黄符,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仪式的现场。 空地正中央的石台上,赫然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鞭伤等其他可怖的伤痕,几乎没一块好肉,整个人蓬头垢面地歪倒在一侧,不知是死是活。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仿佛让颜珩堕入了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攀着尾椎而上。 空地中央的男人们听见响动声纷纷转过身来,面对这样恐怖的场景,他们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神色格外镇定,甚至透着些麻木冷酷,令他们看上去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王婆恭敬虔诚地跪倒在地,道:“神官大人,此女正是今日抓来的邪祟,请您惩戒于她。” 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道袍,容貌很是“慈眉善目”,让人望之便觉亲善,黑色的鞋履踩过被血染红的泥地,他上上下下将颜珩细细查看了一番,接着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一甩浮尘,开口道:“莫急,就算天神降罪也需公正,待某来探查一番,切勿冤枉一个好人啊。” 众人听了,无不神色动容,纷纷跪下齐声道:“神官慈悲,天神慈悲!” 神官捋了捋胡须,信步往颜珩处走来,两个黑壮女人也趁机将人钳制得更加紧了些。 颜珩也抬眼去看这所谓的神官,只见对方边围着自己转圈,边在口中说着一些听不清的咒语,周遭的人见此,只把头低得更下。他绕了几圈后,声音逐渐加快起来,忽然他发出急促的一声惊呼,仿佛整个声音被猝不及防掐断了,再接下来,他摹的睁开眼,双目瞪起,一改先前慈眉善目的嘴脸,就像是忽然被人占据了身躯一样,指着颜珩大喝道:“大胆妖孽!胆敢藏于人间,还不快快现行!” 话音刚落,周围燃烧的大锅里的水忽然冒出了火焰!水中生火,更有火球绕着盆不断旋转,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幕让旁人骇得将头低得更下,口中喊道:“天神大人!快惩罚这个妖邪!” “不急!这妖物法力高强,待我再探探她的底细。”说着,只见在旁人眼里,“被天神附体”的神官在颜珩头顶这么虚虚一抓,接着骇得倒退了几步,从怀中拿出一个净瓶,往水里滴了几滴水。 紧接着,便出现了让所有人都胆寒的一幕,那透明的清水竟然变红了,就像是鲜血一般! 王婆尖叫道:“是鬼血!”她抖着枯枝般的手,指着颜珩大喊道:“快杀了她!这是个妖怪!” “勿怕,勿怕。”只不过眨眼之间,那神官赫然又变回了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走过去轻轻拍着王婆的背,温声道:“人受苦难,皆因世间魑魅魍魉横行,只消将这些妖邪诛尽,散了他们的道行,食了他们的血肉,便能进入往生之地,此后再无生老病死之苦。” 他的一番话,说得众人脸上都溢满了向往的神情。 然而,一道冷冽的嗓音却似笑非笑地淡淡响起。 “神官有句话说得不错,世人蒙受苦难,皆因世间有魑魅魍魉。而在我看来,这最大的恶鬼,便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江湖骗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亡国公主(十八) 颜珩已然挣脱了束缚, 旁边两个黑壮女人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脸色难堪地怒瞪着她。 神官适时怪叫起来,“快啊!她身上的妖邪复活了!快把她抓起来!” 一声令下, 周围围观的男人全都抄起手里的家伙,想要将颜珩至于死地。 然而寨子里的人再多, 也不过是群没有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乌合之众, 颜珩只是随手执起了一根长棍, 便轻轻松松将人都撂翻在地。 风吹起女子华美的服饰, 发间的步摇发出叮咚脆响,然而那张曾经让人失神的, 宛如月下仙娥的面容此时落在璐州山匪们的眼里,不亚于修罗鬼刹。 神官吓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口中大喊道:“妖人!你乱造杀孽, 终会遭到天谴!” 颜珩一言不发,她脚步不停,继续向他走来, 神官吓得连连往后爬,口中慌忙道:“若是你诚心悔过,我也会禀告天神, 让天神宽恕你的罪行。只要你放过——” 话未说完, 一柄锋利的刀刃破空而来,直直地插入他的两腿之间,神官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身子一软,下半身流出腥臭的尿液。 颜珩还待往前, 然而,王婆猛的扑过来,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尖叫道:“你个妖邪,休想伤害神官大人!” 地上被撂倒的男人们也手脚并用地往她这里爬来,眼神怨毒地盯着她,妖异的脸上透着狰狞。 “下地狱……你这个怪物。” 王婆死死抱着颜珩,偏头对神官大喊:“大人,您快跑!” 神官愣了一瞬,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听了王婆的话,他连忙手脚并用站起来,想要往外逃跑。 眼看着神官快要逃出去,王婆也释然地露出一个笑容,然而下一瞬,她却听到耳边传来女子悠悠的叹息,隐含痛惜。 神官撩起衣袖,只恨不得自己在装上一对翅膀,好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至于身后那些信众,他才不管呢!只要让他逃出去,到处都有愚民继续让他骗!说到底,这帮人也真是废物,连个女人也制服不了! 他恨恨地想着,接着趁着夜色步入茂密的丛林,想要抹黑逃下山,正在这时,一声阴冷的,似乎从吼间发出的低吼却将他钉在了原地。 那是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吼声,并不响亮,但在这漆黑的夜幕下,却显得格外清晰。神官一下子想起了曾经听山匪们说过的,璐州山上猛虎巨多,稍有不慎就会被拖走,分食干净。 然而在刚才那一声低吼之后,林间又变回了之前的寂静,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神官咽了咽口水,额间冒出斗大的汗珠,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清晰巨大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他试探着往前挪动了一下脚步,“咔嚓——”一声,树枝断裂,他吓得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正在这一刻,丛林间跳出一道黄色的身影,伴着令人胆寒的嘶吼,将人扑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男人的惨叫声在林间响起,山匪们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叫声,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畏惧。 王婆抓着颜珩尖叫道:“你个妖邪!你做了什么!” 下一秒,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被丢了下来,从他的穿着打扮看,赫然就是刚才逃跑的神官。他的右手像被什么猛兽硬生生地扯了下来,疼得满地打滚,泪水和鲜血糊了一脸。 “大人啊!”王婆悲痛欲绝地扑过去,浑浊的眼里不断涌出泪水,她红着眼睛瞪向颜珩悲鸣,“妖女,你不得好死啊!” 十斤舔着爪子,也就是之前救下的那只幼虎,它慵懒地走到颜珩身边,邀功似的发出撒娇的轻吼。 颜珩轻轻拍了拍十斤的头,接着才将目光转向王婆,那锐利且威严的眸子让王婆一下子噤了声,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畏惧。 “依刚才神官所言,如果那人身上附着妖邪,那它的灵魂便会在水中现出原形。”颜珩几步走到神官面前,模仿着刚才他的举动,在他头顶上虚虚一抓,接着从对方怀里拿出净瓶,往水里滴了一滴。 清澈的水涌动了下,接着便泛出了诡异的红色,就如同鬼血一般! 山匪们见到这一幕,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鬼血?这怎么可能?神官怎么会是妖物呢! 颜珩对着其余几人,也如法炮制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举动,令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所有人的“灵魂”竟然都能让水变红! “若真是如此,不仅你们的神官是妖邪!你们每个人也都是这世间最丑陋的,披着人皮的厉鬼!”颜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每一个人。 这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他勃然大怒地瞪向神官。 “你是个骗子?!” “他当然是个骗子。”颜珩看着地上死狗一般喘息着的神官,冷声道。 其余山匪愣了一瞬,接着便哭爹喊娘地求饶起来。 “女神仙饶命啊!我们都是受了那个奸贼的迷惑,求您网开一面啊!饶了我们!” “饶?”颜珩呢喃着这个字眼,望着眼前不断磕头求饶的人群,眼底泛起讥诮,她指向一旁那衣不蔽体的女人,高声道:“若真饶了你们,谁又去饶恕她们!那些无辜的女子又有何错!” 闻言,山匪们更加害怕,一个个哭声震天。 “我们也是不得已,被蒙蔽的啊!” 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坏心情,十斤发出一声怒吼,并凶狠地眦起自己的尖牙,成功让那些哭天抢地的人们闭了嘴。 “不得已?被蒙蔽?”颜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冷笑了声,接着才道:“事实果真如此吗?你们真的没有一时一刻怀疑过他吗?” “或者说,在这样的刑罚中,你们当真只是听从神官的命令吗?”颜珩诘问道。 “当然不是!”还未等他们开口,浑身是血的神官便像是自暴自弃地拧笑着开口了,他阴冷如蛇般地目光看向其中一个男人,玩味道:“阿柱,你不正是因为翠儿不喜欢你,喜欢铁生,才心生嫉妒的告诉我,你怀疑她被妖邪附体了吗?” “真是可怜啊,这个小姑娘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一直苦苦叫着情郎的名字。” “你胡说!”阿柱仿佛被人揭穿了心事般恼羞成怒道,然而他的身后却传来男人难以置信的质问,一回头,他便被铁生揪住了衣领。 “是你?真的是你害了翠儿?!我们可是兄弟啊!” “兄弟?!”阿柱激怒似的冷笑,“兄弟怎么会和我抢女人!” 两人争吵着,扭打成一团。周围的人也像被感染似的,猜疑,愤怒,仇恨,席卷了每个人的心灵,让所有人都疯魔了。 神官咳出一口血,近乎疯狂地看着这一幕,他对着颜珩大笑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王国!所有人都是我豢养的傀儡!我让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 他拧笑着咧开嘴,“国不成国,君不成君。乱世之下,天子威仪扫地,我得民心,是大势所趋!”神官踉跄着站了起来,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颜珩,高声道:“我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 王婆失魂落魄地拽住他的衣袖,老态龙钟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大人,大人,您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儿子先前不也是您救的吗?” “哦……你儿子啊,说起来我都忘了。他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辛辛苦苦救活了他,他却要向官府举报我,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推下了悬崖。” 神官每说一句,王婆的神情便难看一分,到了最后,她如遭雷劈般跌倒在地,癫狂地发出惨叫。 “你个骗子!你还我儿子!你个杀人犯!他还那样年轻啊——” “谁叫他想坏我的好事!”神官拧笑着,接着猝不及防用完好的左手抓起王婆往颜珩那边丢去,接着,整个人就想往外跑去。 十斤正想去追,颜珩却轻轻拍了拍它,接着拾起一旁的弓箭,拉满弓弦,只听“嗖——”的一声,神官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穿胸口的利箭,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身体逐渐变得冰凉,眼神也慢慢涣散起来,他费力地睁了睁眼,一道红色的裙摆落在他的眼前,让他几乎移不开眼。 女人的声音淡漠地响起。 “天子不会将屠刀对向自己的百姓,你,只是个懦夫。” 神官猛的咳出一口血,意识仿佛回到了久远之前,那时他还在京城,有幸见过太子仪仗。 纵马在前的少年脚跨骏马,英姿勃勃,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是那样和善,周遭的百姓崇敬地望着他。 而今日所见的这名女子,正像极了当年他所见的太子殿下,犹如天上的烈日骄阳,光芒万丈。 电光火石之间,他瞪大了双眼,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他终于想起了那人是谁。 安宁公主……原来是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亡国公主(十九) 李戎的效率很高, 几乎是天方破晓之际,就顺着颜珩先前留下的线索准确找到了山贼的藏身处。这群山匪不过是被“神官”聚集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先前也只是仗着地形优势, 躲在暗处掳些柔弱的女子,要不是这次踢到铁板,恐怕璐州城内的女子免不得还要遭到迫害。 然而即便如此, 璐州军们在看到寨中可怖残忍的场面时,也不禁有些胆寒。 幸存下来的山匪都被绑了起来, 李戎喊过去一个个审讯, 在审讯中也问出了所谓“神官”的真相。 原来,就在几月前左右,璐州山里突然来了位自称是“神官”的男人, 他说大楚龙气低靡, 将有大祸发生,天神怜惜他的子民, 故派他前来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山匪们起初自然是不信的, 可这男人却是冷笑一声之后, 念了串咒语,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手指竟然无端冒出了火焰!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幕让所有山匪们都生了畏惧之心。 不过, 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把神官当成客人尊敬地奉养在寨中, 并未像现在这般狂热。 然而, 自来了寨子中,神官日日是天不亮便起,立于山头对着初生的太阳虔诚祷告, 每每寨中人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也倾囊相授,口中念叨着:“天神,关爱着每一个子民。” 渐渐的,他那副伪善的皮囊便帮助他在寨中迎得了大部分人的信任,在他们眼里,神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又知识渊博,他从不介意他们的出身,反而宽厚善良地对待他们每一个人,像极了对方口中那平等公正的神明。 然而,起初人们都以为神是慈爱的,直到有一天,璐州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暴雨,这场雨下了许久,一直没有见停的迹象。虽然后来洪水退去,但寨中却发了瘟疫,一个又一个的人接连倒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上一秒还是好端端的,下一秒忽然开始上吐下泻,没过几天,整个人便像是被什么魔鬼吸干了骨血似的,丰盈的血肉变作干瘪,死状尤为凄惨。 这件事给整个寨中蒙上了极大的阴影,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而这时,又是神官站起来说这是天神降下的惩罚,神爱子民,但不会怜爱逆神之人,寨子里会发瘟疫,正是因为还有人不相信神的存在。倘若还想活下去,那便日夜不停像神祷告,神会聆听你的愿望。为此,神官还为大家煮了所谓的神水,让患病之人喝了下去。 山匪们本就已经陷入绝境之中,眼看前方有人指了条明路,那自然是不管不顾奔了过去。而奇也奇在这,不知是何缘故,喝了神官所谓的“神水”之后,竟真有人好转了起来!再过不久,这令人胆寒的瘟疫竟也被奇迹般的治好了!自此,神官在寨中的威望到达了顶峰。 所以在这之后,他说人受苦难,皆因世间魑魅魍魉横行这话时,寨中众人也是深信不疑,同时也对那无病无痛,无灾无苦,永得极乐的往生之地向往不已。 神官曾说:鬼魅常匿于女子之身,故而他们下了山,虏掠的也大多是落单的女子。将人掳来后,会先由神官检测,对方是否是妖邪,确认是妖邪后,会被神官带回房中施以术法,接着第二日受寨中所有男子的鞭刑,将体内的妖气压下,再食其骨肉。 这野蛮又残忍的做法简直毫无人性,问到这一步,璐州军再看眼前这群瑟缩着的百姓便没了任何怜悯之心。 食人血肉,谈何为人? 然而,也仍有人对山匪们口中所谓“神迹”半信半疑,小声交谈道:“指间冒火,又有神水,万一真是个神官呢?” “他所谓的神迹,只不过是一些骗人的伎俩。”颜珩束了头发,虽身着裙装,却仍是英姿飒爽,除李戎以外的士兵都知道自家长官为了确认贼人的窝点,不惜扮作女子,如今乍一下见到这高挑美丽的人走了进来,年轻点的直接涨红了一张脸。 颜珩将她从“神官”房里拿出的几个瓷瓶放在众人面前,拧开其中几个瓷瓶,将其中的粉末涂抹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众人不解其意,然而下一秒,他们便瞪大了双眼,只见那素白的指尖竟然无端冒出了火焰!那火猝然出现,吓得几个年轻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而李戎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忙道:“这就是他骗人的方法?” “不错。”颜珩点了点头,熄了火,道:“此人却是学了些诡骗的伎俩,这三样是磷粉,硫磺以及樟脑粉末,一经接触就会燃烧,并且不会灼烫到手指。恐怕他在行骗前,总会趁谈话中间偷偷将它们抹在手上,再伪装出凭空起火的神迹。” “而所谓神水……”颜珩将另一张记满了笔记的纸张展开,说道:“先前这群山匪染上的病名叫霍乱,而在这样纸上恰好写的是它的配方,我想:应当是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张药方,接着依样画葫芦熬了药,虽没有金针辅助,但也阴差阳错救下了几人的性命。” 此话一出,璐州军们便是连连点头,而山匪们则是信念崩塌的模样,虽然早知神官是个骗子,但是亲眼见到颜珩一口道破其中的关窍,各个都如丧考妣,只恨不得将那死去的“神官”大卸八块。 不过…… 颜珩回想起她在神官房中搜出的数量不少的硫磺粉末,心忽然砰砰跳了出来,她附耳在李戎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听闻后,猛的拍案而起,连旁边的亲兵都被唬了一大跳。 李戎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肃起面容,环顾了下队伍,从中点出几人,接着嘱托了下属将人看紧后,便带着人跟上颜珩出去了。 李戎跟在颜珩身后,可自听到那句话之后,心却总是无法平复下来,他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问道:“殿下,您方才说,璐州山上可能有硫磺,这话可是真的?” 也难怪李戎这般喜形于色,毕竟大楚虽然疆域辽阔,但有些资源却很是稀缺,其中之一便是“硫磺”。书中记载,它能化金银铜铁,是世间的奇物,而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它最大的用处便是制成危力强大的火\药。 大楚曾经能成为鼎盛一时的王朝,就是因为制成了危力强大的黑\火\药。然而,因为硫磺资源的缺失,所以导致黑\火\药的产量越来越少,可如果在璐州山发现了大片的硫磺资源,那殿下的夙愿就…… 颜珩道:“这就要仰赖太守手下的人了。” 李戎神色一凛,接着转头对身后的几人快速耳语了几声,那几人在听完后,原本还有些茫然的面孔一下子郑重起来,他们冲着李戎和颜珩行李后,便散在山林间细细找寻起来。 李戎走向颜珩道:“这几人都是我手下冶矿的老兵了,请殿下放心。” 颜珩点了点头,两人都没再说话,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着,十斤百无聊赖地在山林间打着滚。眼看日暮渐渐降临,整片山林将于归于沉寂时,先前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李戎叹了口气,正想劝颜珩早些回去,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声:“大人!找到了!” 李戎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惊喜砸晕了,他拽着对方的衣领,一叠声的询问道:“确认了?看清了?” “确认了,看清了,就是黄铁矿。”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淤泥,整个人高兴地傻笑着。 李戎喜不自禁,从洪水退去,传国玉玺,身绕金龙,再到今日发现罕见的黄铁矿,他从未如此确信过,眼前他跟随的这名女子,恐怕才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胸中豪情激荡,感慨万千,他跪拜于地,道:“殿下,这是吉兆啊!您的夙愿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啊!” 天命所归?或许是,或许不是。 颜珩望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幽幽涩涩的清香,微微润湿在空气中,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掠过了无数画面,但最终定格在百姓们凝望过来的一双双信任的眼。 她不禁握紧了双手,感受到胸腔中那颗心脏着你砰砰直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明亮。 但不论如何,她会撕开这冗长的黑夜,让这世间泄下一丝光亮。她要让这江山四海清平,让百姓仓禀殷实,让大楚万国来朝! 这不仅是英宝荣的愿望,也是颜珩的夙愿。 确认璐州山上确实有黄铁矿后,李戎与颜珩在短暂的兴奋之后,也意识到这一块地方的重要性,当机立下,派可靠之人给驻守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寨中那些被解救的女子们却正哭哭啼啼着,准备寻死觅活,更有的险些与璐州军们起了冲突,好几个想要劝解的璐州军都无从下手,颇为不知所措。 寨中女子除却最近被掳上山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刃早早就被掳了来,和寨里的男人成了亲,也孕育了子嗣。比如说王婆,她便是从一个小村子里被掳来的,早先也曾反抗过,可在嫁给寨中男人,生了儿子后,她便一心向着寨子了。 璐州军们一一比对过,又确认无误过后,才将这群被掳来的女子单独分了出来,本想着山匪作乱,与这些可怜无辜的女子无关,可谁知,她们一听说这群山贼可能会被处死后,有部分女人就和发了疯似的撒泼打滚,口中不断咒骂着璐州军们。 颜珩来时,就听见有人哭天抢地地大喊道:“哎哟!你杀了我儿子的爹!那我们娘俩该怎么活!不活了不活了!” “早知这样,你们不不如别来呢!原先我们也只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们却偏偏来破坏我们的生活!还说什么为了老百姓呢,我们都要被你们杀光了!哎哟你们这群丧良心的,要被天打雷劈的!” 应小雅听了这话,登时就恼了,她义愤填膺地迈出了一步,正准备说话,身侧的一个姑娘却悄悄拉了拉她衣袖,望着对方那惶恐的神情,应小雅咬了咬唇,最终没有开口。 “安安稳稳?这群山匪,把良家女子掳上山来,欺之辱之,再杀了烹食?你们也配叫作百姓!”出声这人正是当时清点时揭开锅炉的小兵,无人知道,当他揭开锅盖,看见里面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血之后,他有多胆寒,有多愤怒! 那样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就被夺去了,他们这群当兵的,有人出于自愿,有人也许是为生活所迫,可真正成了璐州军的一员,没有一人是不将百姓的安危挂在自己心上的。然而他们拼死守护的百姓,如今却像牲畜似的被煮成了吃食,这如何不令人痛心惋惜! 女人被他说得一愣,她心虚地垂下眼光,嘟囔了声:“说的好像那女人就是什么好东西似的……”说到这,她便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大声道:“我先前都问清楚了!之前那女人她根本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就是个贱籍出身的娼妓!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话音刚落,璐州军内也是哗然一片,“娼妓”这个称呼一出,原先那纯白无暇的受害者身上仿佛多了一层洗不掉的污垢,显得她受的苦都是“罪有应得”似的。 女人见大家都好像沉默了下来,更觉得意,她叉着腰,得意洋洋道:“那小贱痞子一入了我们山寨,我就觉得她不对劲,瞧她那狐媚妖娆的样,将爷们的魂都给勾走了。我就觉着天官所言不假,这女人就是个妖邪!”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她死有余辜了?”颜珩信步走来,脸上仿佛是挂着笑,可眼底的冷意却让人畏惧得不敢直视。 经由昨日这么一闹,女人也知道眼前这名看上去貌美无双的女子,其实是一名“男子”乔装而成,不仅如此,还是这群人高马大的璐州军的首领。 她瞥了眼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庞,心里骂了句小白脸,面上却是赔笑道:“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只是那小贱蹄子确实是个娼妓,您也知道,娼妓嘛……身子一躺脚一开银子就来了,做的就是这么个皮肉生意。小妇人虽然也没什么正经营生,但自认为比起她……还是高贵些的。” 说着,她还有些羞赧似的低下了头。只是等啊等,就等不见人叫她,整个地儿都像是没了声息,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她脸上的笑终于绷不住了,额间也沁出了些许汗珠,眼珠子一转,她又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话,道:“当然,她许是也有些强处的……” 话音方落,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颜珩不再看她,冲旁边一名璐州军道:“先前让你统计的人数核算准确了吗?” 小兵神色一凛,挺直背脊,快速回道:“回禀殿下,已全部核实完毕!” “很好。”颜珩微微笑了笑,接着冷酷地下达命令,“将那些参与刑罚的人全都带起来。” 璐州军们得了命令,立即快速行动起来,山匪们本就是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伴随着惊慌的哭喊声,不消片刻,这片空地上便挨挨挤挤跪满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山匪,这其中也包括了刚才那些与璐州军们发起冲突的人。 山匪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可是望着璐州军那一个个伟岸的身影,看看他们腰间配上的长刀,再看看为首之人望过来的,如有实质的锐利眼神,他们也敏感地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 山匪们恐慌地扭动起自己的身躯,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我们都说了,是被奸人迷惑,才酿下大错!你们不能滥杀无辜啊!” “无辜?”颜珩唰的一声掷出手里的长剑,长剑哐当一声落在男人的面前,锋利的剑芒吓得男人往后仰去。 颜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若真觉得自己无辜,那便拿着这柄剑自刎。” 男人吓得神色大变,他歇斯底里地哭嚎道:“不要啊!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他挣扎着爬起来,在地上砰砰砰磕着响头,“大人,您饶了我!我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我不会再犯了!求求您网开一面,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他人也像被感染似的,纷纷哭嚎着跪在地上求饶到,一时,哭声震天,而璐州军这边,也有几个年轻的小兵受感染似的红了眼眶,似乎已经起了怜惜之情。 李戎默默记下那几个小兵的面容,摇了摇头,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们如今求着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当初你们又给过她们机会吗?”颜珩一手指向不远处盖着白布的地方,厉声问道,那里正是璐州军们收敛起来的可怜女子的尸身,或早被啃食干净的一把骸骨。 山匪们不约而同望向那白布之处,只见山风吹动白布的一角,露出里面怨恨瞪大的一双眼睛!只那么一眼,他们竟莫名觉得恐怖到了极点! 颜珩锐利的目光盯向刚刚与她辩驳的女子,高声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比她高贵,左一个娼妓,右一个贱痞子,可你知道,她为何沦落风尘吗!” “她与你一样,本是良家女子,可父亲烂赌成性,欠了赌坊一屁股债!这老畜生还不出钱,便拿亲生女儿去抵债!他还了债务,轻松快活!可他女儿呢,自此以后沦落风尘,成了人人都唾弃的娼妓!” “她不无辜吗!她一不偷二不抢!欠了一屁股债的人不是她,还债的人却成了她,到最后还要成为你们口中的贱妇!谁又来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拾起长刀,横在女人颈间,稍稍向前推了半寸,锋利的刀锋一下子划破了对方的肌肤,尖锐的疼痛吓得女人魂飞魄散,发出刺耳的尖叫。 “闭嘴!”颜珩冷冷道:“她虽是娼妓,可从未害过他人性命,而你们这群食人血肉,连畜生都不如的狗东西,不如早早了却性命,省得污浊了人间的空气。” 女人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软着身子倒了下来,其余人也被颜珩口中的话吓得两股颤颤,臊臭的尿味飘散在口气里,令人作呕。 颜珩神色变都未变一下,她将手中的刀拋给最近的璐州士兵,只丢下一个字。 “杀。” 有人尖叫起来:“你这个魔鬼!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会不得好死!” 圣人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真正能宽恕他们罪行的女子已经逝去,无人能替她们宽恕这些人的罪责。而一味的容忍,也只会让人心存侥幸,最终酿成不可挽回的苦果。 颜珩肃杀的字眼让所有璐州军浑身一凛,大部分人不再犹豫,抽出腰间的长刀,手起刀落,山匪们便没了呼吸。而也有些人,于心不忍,犹豫半晌,直到被旁边的人推搡了下,才举起刀挥了下去。 待到所有哀嚎声都停止,空气中已是布满了浓厚的血腥味,颜珩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毫不躲闪地望向那片鲜红的大地,接着平静地扫过璐州军的每一位士兵,将他们脸上的神色一一收归眼底。 良久,颜珩才呼出一口气,高声道:“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们牢牢记在心里。你们是大楚的将士,身后站着的是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今后,你们面临的敌人会比今日见过的更可怕,也更会伪装。谁都可以犹豫,谁都可以害怕,唯独你们不可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你们是大楚的将士,更是大楚的防线。若是连你们都不能果决些,他们屠戮的便是你们的亲人,攻占的便是你的家园!” 如今的大楚正像这群被分食殆尽的女子,曾经昌盛富强的它如今已奄奄一息。北狄夺了大半江山,屠了多少子民,可仍有人妄图和平共处! 这不是宽容,是无力改变现状的懦弱!南楚朝廷对着北狄奴颜媚骨,只把百姓推向水深火热的地狱中,虚伪,可笑! 颜珩立于人前,裙摆处尽是血污,风猎猎作响,她走到白布边,掀开一角,轻轻阂上了对方的双眼,女人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在这一刻恍惚安详了许多。 十斤似乎察觉到主人低落的心绪,走过来轻轻蹭了蹭她,微弱的日光在这一瞬仿佛也亮了些许,颜珩立于光明之下,裙摆飞扬,宛若神女。 应小雅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虽然周围人都说那是他们璐州军的首领,只是为了查明山寨的位置,才不得不扮作女子,可她知道,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女子! 她是那样果决,那样勇敢!教人只看上一眼,便心悦诚服! 正想到这里,应小雅忽然瞧见颜珩回过身来,竖起食指,置于唇间,轻轻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捂着嘴,才勉强压下心里激动的情绪。 璐州山上的盗匪一事终于落下了帷幕,璐州军们成功将那些被掳去的女子带下了山,然而,那些女子在归家不久之后,竟又发生了变故。 其中一名女子,竟是在归家当晚,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亡国公主(二十) 死去的女子名叫林秀娘, 是城西一名军户的娘子,膝下有一刚刚满月的女儿, 前些日子,她本是去给军营的夫君送些需要的衣物,却不料被山匪盯上,然后被掳上了山。 好在,她被掳去后还未遭受什么折辱就被营救了出来,本以为送她回家是一件阖家团圆的喜事,却不料只过了一日,那年轻鲜活的生命便成了一具尸体。 如今, 林秀娘的尸体已经被带到了衙门, 同时她的丈夫也因有谋杀之嫌疑被下了狱。如今璐州城大小事宜一分为二,凡与军事相关,皆由李戎处理, 而牵扯到治内事宜, 都转交给了张和先。 张和先不负他的名声, 在极短的时间内, 便将璐州城并樊城等的诸多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今日,他正与颜珩汇报着对方离去几日,璐州城内的大小事宜,就听见下人来报, 说是衙门那边闹起来了,徐县令说这案子疑点太多,可他实在没法子了,便来请先生过去看上一看。 这样看来,他和颜珩今日的谈话是谈不成了。张和先面有愧色,“抱歉, 殿下,我恐是要先离开会。” “先生虽然分身乏术,可瞧上去却比早先来时快活多了。”颜珩笑道:“看着先生在我这小小城中过得如此趁心,我也便不后悔当初厚着脸皮去将您请来了。” “哪里哪里,是殿下治理有方。”张和先说着,顿了顿,他笑道:“不如殿下也随我一同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乐意至极。” 两人相携离去。 衙门离张和先如今的府邸并不远,他们到时,正门已经被百姓们给团团围住了,不得已,徐县令只能将人从后门带了进去。 在见到来者除了张和先还有颜珩后,他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行了个礼,心底惴惴不安,干巴巴憋出一句,“这……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啊。” “徐县令不必紧张,您在璐州城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颜珩温声道:“我今日来,也不过是随张先生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谢殿下。”徐县令感激地起了声,接着叹了口气,道:“这事,和昨日被剿的山匪也有干系。” “死者姓林,名秀娘,是城西一名军户的娘子,也是昨夜殿下您救下的女子之一。可就在昨夜,这林秀娘竟在自己家中用一根白绫上吊自杀了。” “据他们隔壁的人家所说,昨天夜里,他们听到林秀娘与丈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们也发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经仵作查验,林秀娘后脑处才是她的致命伤,因此很有可能是有人为了伪造出她自杀的假象才故意将她吊了上去。” “结合邻居的证词,目前最大的疑凶便是她的丈夫罗三子。” “罗三子?”颜珩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神情微微一惊,她当初在初到璐州城时,随手救下的便是这个罗三子。那时,对方肚子上破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可一心挂念着的只有自己的妻儿。 “您认识他吗?”徐县令忙问道。 颜珩组织了下语句,将当日的情景飞快地陈述了一遍。 “这便奇了。”徐县令疑惑道:“昨夜审讯时,那罗三子痛哭流涕,对杀害妻子的罪行供认不讳。” “可今日天不亮,罗三子的老娘便在衙门外哭嚎着人是她杀的,不关儿子的事。乡里乡亲们听说了这事,也想求个真相,这不,就将我这小小的衙门给团团围住了吗。”徐县令赧然道,接着他望向张和先,诚恳求道:“张先生,徐某不才,虚长了您几岁,可说来惭愧,我能考上进士,全靠先生当年所写的手札,今日,徐某也想请先生再帮上一回,看看这案子究竟是何缘故。” “如今这案子最大的疑点,便在于罗三子和他的老娘口径不一。”张和先快速道:“先升堂,将这二人再审上一审。” “是。”徐县令连忙火急火燎地安排了下去。 张和先与颜珩往前走去,片刻后,张和先忽然问道:“殿下,若罗三子真是凶手您当如何?” “律法森严,不可轻变,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颜珩笑了笑,回道:“先生不用试探于我,我的态度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属下明白了。” 徐县令很快便将堂升了起来,将罗三子和他的老娘郑氏都分别审讯了一番,可得出的言论依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无外乎是两人死咬住了是自己犯的罪,且情节均是合乎逻辑。 罗三子说是昨夜秀娘回来后,他嫌弃对方入了山贼窝,失了清白,两相推搡间,不慎将人推倒在地,让她撞上了桌角,事后太过害怕,才会将人给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而郑氏则说,是她见儿子和儿媳争吵,一时气不过,便推了林秀娘一把,熟料,林秀娘就撞在了桌角上,呜呼一声没了声息。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的证词仔细看来,既有动机,又合情合理,除了行凶者有所差别以外,其余都没什么分别。徐县令为官数年,还真没见过这种抢着认罪,且证词都合情合理的案子,也难怪会请徐先生过来辨上一辨了。 两人证词说完,台下的百姓早就吵成了一锅粥。 “哎哟我就说这林秀娘和罗三子感情一点也不好,平日里的恩爱都是装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而且我听说林秀娘还被掳去了贼窝,虽然官差大人说了她们都是清白之身,可谁信呢?这罗三子恼了她也在情理之中嘛。” “是极是极,而且林秀娘嫁给罗三子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这是要绝罗家的后啊。” “可怜罗三子,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还得搭上自己的命。” 张和先将百姓们的交谈也都记在了心中,他沉吟片刻,转而问向颜珩道:“殿下,刚才那两人的证词你如何看?” 颜珩一针见血地点明,“太过刻意。” 张和先又问道:“依殿下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理?” “分,可破,合,亦可破之。”颜珩回道:“若他们都在遮掩着什么,那就去问问那个不会说话的人。” 闻言,张和先赞许的点了点头,罗三子与郑氏两人的证词都像是为了认罪而编造出来的合情合理的理由,恐怕秀娘撞了桌子这事是真的,除此之外,就是真假参半了。 张和先沉吟片刻,接着他走上前,附在徐县令耳边说了几句,后者听得眼神一亮,连连点头。 很快,罗三子和郑氏便又被带了上来。 再见罗三子,颜珩几乎难以将眼前这人与前几个月所见的人对应起来,他面颊凹陷,双目无神,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脑后,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道:“不是都说了吗?凶手就是我,还要问什么?” 徐县令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说秀娘是你一时失手,将她推到了桌角,接着,你便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惊慌失措下,将她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模样。是这样吗?” “是。”罗三子供认不讳,一旁的郑氏却是哭着喊道:“青天大老爷,人不是我儿子杀的,是我杀的!” 徐县令一拍惊堂木,瞪着罗三子,大喝:“罗三子,直到现在你还要撒谎吗!” “人死之后,要比平常更重,更遑论将人举起,套进垂在房梁上的白绫里,你右腿有疾,前些日子又受了伤,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如何能挂起林秀娘?!除非,你有同伙,而这同伙,就是你的亲娘郑氏!” 话音刚落,罗三子的眼神终于变了,他忙道:“和我娘没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就杀了我。” 郑氏也哭着争辩道:“大人,真不是,都是我干的,和我儿子没关系啊!” “一派胡言!”徐县令蹬起双目,道:“我看分明是你二人,合伙杀害了林秀娘,还不快速速认罪!” “你个狗官,不要信口胡言!”罗三子怒道。 徐县令不躲不闪,厉声质问,“那你如何能将林秀娘挂上房梁?”顿了顿,他如此说道:“难道说,你在外面有了新欢,与新欢合谋杀了林秀娘吗?” “你放屁!”罗三子显然被激怒了,他脱口而出道:“我对秀娘一往情深,如何会有新欢?” “一往情深便是将她杀害!还不告诉旁人真凶是何人吗!”徐县令诘问道。 罗三子崩溃地捂住自己的头,“别问了别问了,是我杀的!别再问了!” 而一旁的郑氏也崩溃了,她哭嚎着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道:“是林氏!是林氏她自己嫌自己不干净,想一了百了,我儿才和她起了争执,一不小心将她推向了桌角。” “娘!”罗三子想要让郑氏闭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她一股脑将话全吐了个干净。 “可我发誓!那会子撞了桌角,林氏只是流了点血,人还是好好的!后来那人不知怎的就挂了上去,我儿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郑氏将所有的话都说光了,罗三子自知无力更改,他崩溃地哀嚎了起来。 徐县令长叹一口,又问,“罗三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本官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罗三子哑着嗓子说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原来,昨夜林秀娘归家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罗三子问了好几遍才知晓那天林母来过一次,话里话外都是说林三娘这么些年,也没给罗家生个儿子延续血脉,又失了清白,如今她表妹年纪也大了,虽是和离过的,但前头生的各个都是儿子,又是花容月貌,给罗三子做个妾正好,这样两姐妹还能亲如一家。 罗三子听后,登时怒从心起,想去质问岳家,可林秀娘却拉住了她,泪眼婆娑,只说都是自己对不起罗家,希望罗三子再结一门好亲事,这样也不用每次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说无后了。 罗三子当然不同意,他待秀娘是真心的,可秀娘不知怎的,昨日就像是钻了牛角尖,只说自己失了清白,不堪相配。一来二去,罗三子也有了火气,便争吵了几句。 后来,林秀娘不知怎的,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刚好就嗑在了桌角上,郑氏也是这时候过来的,她只看见了林秀娘撞上去的一幕,以为是儿子推了人家一把。 随来,林秀娘很快就醒了,脑后也没看出什么大包,人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罗三子和郑氏也就放了心,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那天夜里,林秀娘就一条白绫吊死在了家里。 起初,罗三子和郑氏都以为这事是对方做的,一心想替对方背锅。 可今日这么一说,他们也明白,仅凭他二人单独的力量,是无法将林秀娘扛上房梁的,而林秀娘真正的死因又是脑后的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所有人都迷惑不解时,刚才负责去再次进行尸检的仵作也回到了公堂之上,他高声道:“经检验,确实在受害人林秀娘颅内发现了血块。颅内有了血块,初时,人并不能觉察到不适,然,不消多久,血瘀于脑内,便会置人于死地。” “我与衙役方才又去比对了下现场痕迹,推测出这样一个结论。” “林秀娘应当是当天夜里自己挂好白绫,想要自缢身亡。可就在悬上白绫,踢翻凳子的瞬间,脑内的血块已经要了她的性命。” 这本是一场意外,然而重重巧合之下,却教一家人阴阳两隔,罗三子得知真相后,在公堂上哭得险些晕过去。 颜珩望着这一幕,唇紧紧抿着。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个林秀娘,她们这一生都被束缚在“三从四德”,“清白忠贞”的字眼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短短一生,只在小小的方圆天地间,操持家务,孕育子嗣。 可这么多林秀娘里,能有几人得到丈夫的尊重?能有几人真正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人,不是他人的附庸。 尘世对女子苛责太多,仿佛要将他们打磨成一个个精美的观赏品。只需美丽,柔顺,乖巧,愚昧,永远依附于男人生存,这样便是完美的女子了。 呼延日孥口口声声说深爱着英宝荣,实际上也不过是把她当成是一件完美的观赏品。所以当这样一个赏玩的物件突然有了锋芒,有了自己的思想后,他会是那样恼怒。 可女人生来不是男人的附庸,思想,主见,自由,野心,强大,聪慧从来不应该是属于男人的独有名词。 颜珩呼出了一口气,她会做些改变,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只属于她自己。只是,她也明白,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想要改变并非在一朝一夕,不过,历史车轮永远是滚滚向前,一代又一代的思想不断传承下去,终有一日,旧的秩序终将被新的秩序所取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亡国公主(二十一) 山匪一事彻底落下帷幕, 而在璐州山上发现的黄铁矿也被严格护卫了起来,由信得过的匠人开采, 再统一运输到冶炼的地方。火\\药的制作算是机密,因此除了高层几个人员以外,对外一律是非常只字不提。 与此同时,南楚派来的兵马也终于到达了璐州城,这支军队统共有一万人,与如今颜珩势力范围内的兵力相比,不算多,也不算少。至于领兵之人, 他的资料已经被放在了颜珩的案桌上。 她拿起张和先写下的那份资料, 飞速看完后,便按下,颇为讥讽地道:“派这么一个草包来, 还真像是我那位堂兄能做出来的事。” 原来, 这领兵之人姓杨名治, 杨家在南楚的名声虽然不像几个大家族那般显赫, 却也不是籍籍无名,只是,出名的方式却不那么拿得出手了。 杨家祖上一向都是芝麻绿豆般的小官,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汪相的独子看上了杨家的女儿,不仅不顾父母的命令执意将人娶进了门,还对她千娇百宠。 杨治本人,一无才二无德,肚子里全是些花花肠子,还十分好色, 男女不忌。在家里时就是个小霸王,被父母和姐姐宠得无法无天,后来姐姐嫁给汪相后,那更是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那是三天两头惹出些祸事来,得罪了不少人,可架不住他头上有汪府罩着,等闲之人也惩治不了他,就算真惹出了事,也就不痛不痒禁个足。 只不过这次,他算是踢到了铁板,当街调戏的姑娘是刘家的千金,刘皇后得知后,立马给英连朔吹起了枕头风,后者也是屡次听到关于杨治的恶行,只是总顾及着汪相的面子才没有下手整治。可杨治屡教不改,终于还是消磨掉了帝王最后一丝忍耐度,于是英连朔大笔一挥,此次与璐州联合的统帅,就丢给了杨治。 英连朔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派出些精兵良将,只从南楚军营里拉了一只最懒散无能的军队,再配一个草包统帅,就赶去了璐州。 届时,如果璐州真的能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璐州输了,那他也没有损失什么。 颜珩不需细想,就已经猜透了英连朔的那点小心思,她好笑地摇了摇头。 李戎不解,有些急道:“危机当前,殿下为何还能笑得出口?” 张和先和颜珩对视一眼,也笑道:“殿下是笑有人机关算尽,最后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颜珩笑眯眯回道:“还是张先生懂我。” 李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颜珩,又看看张和先,只觉得被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夹在中间,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在这个家里,常常因为听不懂人话而显得格格不入。 没过两日,来自南楚的军队也终于到了璐州城。璐州城的百姓自从听说要与南楚联合时,也是既好奇也欣喜,甭管那边的皇帝德行如何,这些人可都是他们的同胞呢。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那欢喜的心情便荡然无存了。 “大人,前面就是璐州城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些许,露出里面正撑着脑袋休憩的男人,闻言,男人不悦地扬起眉毛,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 杨治还想再睡,可现在已经全然没了睡意,无奈只能撩开帘子下了马车,换了匹马去骑,脸上挂满了阴郁的神色,让左右都不敢上前。 杨治骑在马上,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心里仍是不舒坦。 刘家的千金怎么了?到时候还不是要嫁人,长得也不是什么天仙,被他摸一把也不会少块肉,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还把他赶到这鸟不拉屎的璐州城。谁不知道这璐州城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 眼前的景物一点一点铺展在他的面前,杨治都忘了挥动马鞭,只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墙后面的景色。 这是璐州城? 其内街道整洁平坦,骑着马走在上面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两边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杨治眼花缭乱。 看见这么多新奇的玩意,他一下子来了劲,驱马向前,身后的南楚士兵们见到统帅突然向前,起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等到他们走进璐州城后,才知道为何他们的统帅会这般喜形于色了。 这哪里是一个不毛之地,分明是想都不敢想的富庶宝地!瞧瞧这的百姓,各个面色红润,哪像他们南地,街上都是骨瘦如柴的流民,那些高官倒是一个个肥头大耳,富态逼人。 杨治原先那股子不快登时一扫而空了,可正当他如同在南楚时,在街上纵马驰骋时,前方突然蹿出一列护卫队,飞快在下面栓上绳索,接着,对着他亮出了锋利的兵刃。 杨治连忙勒住缰绳,他居高临下地坐在马匹上,冷哼了声,嚣张道:“你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为首的将领给轻轻松松揪了下来。 杨治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身体早已被掏空了,被撂倒在地后,他还努力挣扎了两下,可那小胳膊小腿根本撼动不了护卫队坚实的双臂,他像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脸贴着地面,低吼道:“反了天了你!我可是南楚派来的统帅!代表的可是陛下!你们大人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你们算什么狗东西,敢拦我?!” 一听他这话,护卫队的士兵们钳制的手便松了几分,他们面面相觑,璐州要和南楚联合的消息他们也知道,可谁能想到,他们原本只是抓个在街上纵马的人,谁知随手一抓就抓了个南楚派来的统帅。 他们互看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恰在此时,跟着杨治一起赶来的随从见到主子被擒住,忙不迭冲过去,将人推开,厉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可是陛下派来的杨统帅,你们胆敢对他无礼?” 几名护卫兵们互看一眼,行了个礼,“哦,原是杨统帅,失敬失敬。” “我们兄弟几人依法巡视街道,平日里便是负责抓捕当街纵马之人,没想到今日抓到了杨统帅,真是失礼了。” 杨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越听对方这话越有指桑骂槐的嫌疑,恼羞成怒道:“你敢骂我?” “不敢不敢。”护卫兵们客客气气回道。 “什么破规矩。”杨治口中继续骂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当街纵马的说法?” 护卫兵们不卑不亢地回道:“您来自南楚,可能有所不知。太守有令,为防冲撞百姓,璐州城上下,一律不准当街纵马。凡犯此律,皆由我等擒拿后提去刑牢。” 杨治被噎了回去,越发觉得对方正是在羞辱自己,他一把拍开正在替自己整理衣冠的随从,一甩马鞭,狠狠抽向了中间的那名护卫兵。 “小爷我今天偏偏就是要破了你这条规矩,你待如何?” 为首之人察觉到眼前有危险,果断向旁边避去,可还是慢了些,杨治的马鞭擦过他的右臂,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还敢躲?”杨治眼里满是戾气,他忽然转过身,蛇一般的鞭子就甩向了一旁吓呆了的小孩。 只见那长鞭就快要触碰到那小孩时,那名护卫兵飞快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小女孩。 “啪——” 马鞭在那名护卫兵的背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璐州城的百姓们尖叫连连,吓得缩成一团。 杨治得意不已,他阴鸷地笑着:“在南楚,旁人见了小爷尚且要避让三分,你这贱民竟还敢拦住小爷,今日我便要让你记住,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说着,他又狠狠挥出一鞭,这一鞭,危力更大,且是朝着对方头颅方向去的,显然是下了死手。 如果那名护卫兵在此时躲开,那么他怀里的孩子必定会血溅当场,杨治正是算准了对方不会躲,这才肆无忌惮地挥出了这一鞭。 眼看着这可怖的一鞭就要打到那人身上,杨治的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然而就在此时,旁边忽然飞出了一杆长|枪,它快如闪电,灵活异常,宛如有生命似的,在马鞭要挥到人时,将其牢牢绞住了。 杨治一看有人坏了好事,正欲发怒时,手里的鞭子却被人狠狠一拽,他没个防备,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你谁啊——”他含糊不清地挤出一句话,费力地抬起眼,却见一面容俊俏得仿佛是天上仙人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收起长|枪,如此说道:“你确实应该知道,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进了我的地盘,趁早把你那套嚣张跋扈的劲儿给收了。我可不是英连朔,面对你这样一个酒囊饭袋,只会鱼肉百姓的废物,还能容忍一二。”说着,长|枪的尖头抵住杨治的脖颈,她压低了些音量,道:“如果还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我不介意用点特殊的手段。” 随从见了自己主子像条死狗一样被摁着,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对身后南楚的士兵们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呢!还不快给我拿下他!若是大人少了一根汗毛,我必回禀夫人,教丞相好好惩戒你们!” 南楚的士兵们一听这话,原本还犹豫的神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们连忙拿起武器,准备拿下颜珩。 然而颜珩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下一瞬,伴着一声让所有人都胆寒的吼声,一只黄色的老虎从旁边越了出来,它大张着嘴,露出其中锋利的獠牙,喉咙间发出的低吼让南楚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 “救命啊!是大虫!别吃我!别吃我啊!!!” 他们瞬间变了脸色,尖叫着想要逃离,然而这时李戎也已带着人到了,训练有素的璐州军将这群乌合之众团团围住,接着,压着他们往外走去。 这群南楚派来的士兵大多数和杨治一般,都是群没见过血,又懒散的废物,平日里就是在军营里混混日子,哪真刀真枪见过这么大阵仗,这不,只是这么一吓,斗志已经去了七分,被璐州军们赶着,一个个就像鹌鹑似的往前走着。 杨治被十斤紧紧贴着,耳边都是老虎喷吐出来的气息声,早吓得面如白纸,他身子一抖,下半身已是涌出了腥臭的黄色液体。 十斤嫌恶地挥起爪子,却不料一不小心踩在了杨治的两腿之间,他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睛一翻,人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杨治的随从一见势头不对,连忙跪下来,将头磕得砰砰响,求饶道:“大人,饶命啊,我们初来贵地,不懂规矩,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我知道。”颜珩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温柔,她和颜悦色道:“只是璐州城也有璐州城的规矩,你们犯了规矩,我也会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这不过分。” “是,是。”随从见颜珩软了语气,忙道。 “依照璐州城的规矩,凡当街纵马,都要被捉去刑牢,关上一个月。” 一听到要关一个月,随从的心就狠狠揪了起来,然而下一瞬,颜珩又缓缓说道:“但我瞧你家公子细皮嫩肉的,恐怕受不了那个罪。” “是是,大人仁慈。”随从喜不自禁。 颜珩笑眯眯地继续道:“牢狱之灾可免,但是就得破财消灾了。” 随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过去,道:“这是五百两银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们公子一回……” 颜珩接过银票,迟疑出声:“五百两,恐怕……” 随从咬了咬牙,又掏出一叠银票,挤出笑道:“这另外的三百两,是额外孝敬给大人您的。” “三百两啊……哎。”颜珩道。 随从面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在心里狂骂道:他娘的你们璐州城几年的税收都能不能有三百两,还嫌少吗?妈的! 然而面上,他还是强颜欢笑,脱下鞋子,在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拿出一小袋金叶子,他肉痛地递给颜珩,道:“大人,这是此次公子带的所有家当了,再多的,就没了。” 望着那散发着阵阵脚臭的钱袋,颜珩用长|枪挑过。随从见她不再说话,正想上前带杨治离开,却不料护卫队的长刀们已经横在了他的身前。这突然的变故让他震惊不已,随从难以置信地望着颜珩。 “大人你怎可出尔反尔?” “我如何出尔反尔?”颜珩慢条斯理地笑眯眯道:“这些银子买的是你家大人当街纵马的罪,可他出手伤人的罪还没算呢。”她目光一凛,对着护卫队的士兵们说道:“把人带走!按律惩处!” “是!”士兵们互看一眼,皆是笑着高声应道。 接着,颜珩对刚才那名受伤的士兵说道:“不畏强权,一心为民,好小子。”她拍了拍对方完好的肩膀,接着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他,道:“做得不错,拿着去治伤。” 然而,这名士兵却没有接过银票,说道:“多谢大人的美意,可是守护百姓是我等的天职,这点皮肉伤不碍什么事,我平日里已经领了那么多俸禄,足够了。这钱,我不能收。” 颜珩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略微差异片刻后,有心再问:“可这钱我已经赏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样……”小士兵挠了挠自己的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一亮,道:“就请大人将这笔钱赠给学堂。” “为何要赠给学堂?”颜珩奇道。 小士兵不好意思地说道:“原先,我们这群人是没有资格读书的,大人不仅建了学堂,还不分贵贱,让所有六岁以上的孩童都去上学,不收分文,这是天大的功德。我家里也有人正在那里读书,我没什么本事,但也想尽点力。” 这下,颜珩的目光是彻底变了,她深深看了眼眼前这名小士兵,他皮肤黝黑,面容算不上俊秀,可眼里的真诚,与那一片赤子之心却让人动容。 “你叫什么名字?”颜珩问道。 霎时,这人挺起胸膛,高声回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梁超!” “以后别做护卫队了,李太守身边最近正缺人。” “这……多谢大人!”梁超接过令牌,喜出望外地就想要跪下去。 颜珩扶起他,这样说道:“别急着说谢,你要是表现不好,太守可会随时将你赶回护卫队。” 梁超凛起眉眼,道:“我必不辜负您的期望!” “行了,去。” “是!” 颜珩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十斤在她脚边打了个哈欠,神色慵懒,原先在南楚士兵的恐吓下惊慌失措的百姓,现在也平复了心情,欢笑声再度响了起来。 颜珩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虽然这变化还很小,但终有一日,它会让这片大地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杨治被带到牢里后不久便醒了过来,他环顾左右,问清随从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璐州城将领耍得团团转,身下那不可言说的部位还时不时传来剧痛,他痛得面目扭曲,对狱卒说道:“快叫你们大人放我出去!我可是南楚派来的统帅!” 被叫到的狱卒掀了个眼皮,努努嘴,示意他往左手边看,接着凉凉道:“哦,统帅啊,好巧啊,你右手边这个是北狄的统帅呢。” 杨治往右边一看,果然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吊在那里,他似乎被割了舌头,听见声响后,只能呜呜呜地叫着。此人正是先前攻打樊城时,被颜珩挑落下马生擒的樊城统帅王佑。 杨治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大喊道:“我姐姐可是南楚丞相的儿媳妇!” 这回,狱卒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杨治难以置信,他拼命捶着栏杆,“你听见了没!我姐姐可是南楚丞相的儿媳妇!” “得了你!就这还天天嚷嚷。”这时,杨治旁边的老汉,也就是先前扰乱避难队伍的刘老爷忽然开口道:“老夫的侄女可是当今皇后娘娘,还不是一样在这吃牢饭。” 霎时,杨治崩溃了,他哀嚎大哭。 “我错了!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刘老爷幽幽叹了口气,继续道:“想当年,老夫刚进这刑牢,也如同你一样,哀嚎不止。后来啊……” “后来怎么了?”杨治惴惴不安地问道。 “也没啥,就是嗓子喊哑了,还被人吊起来打了一顿,后来我就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许哪一天,上头那位被别人嘎嘣咔嚓了,咱俩就能出去了。” “那如果他没死呢……”杨治又问道。 刘老爷顿了半晌,接着打了个哈欠,口中喃喃哎呀有些困了,说着便躺了下来,呼呼大睡。 杨治瞧得眼睛都恨不得瞪出眼眶,他崩溃不已,真想把人拎起来晃一晃。 能不能有点底气!让我看到点希望啊! 杨治的崩溃并没有传到颜珩手里,南楚送来的这支一万人的军队,果然都是些拿不出手的货,各个骨瘦如柴不说,连基本的军令都认不得,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他们的统帅杨治一进璐州城就被下了大狱,这么一个下马威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李戎再去问时,他们便一股脑儿都和盘托出了。 原来,他们本就不是军队,只是从北方逃难过去的流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投了军,想着能不能吃上一口饱饭。然而他们没想到,进了军营后的日子和他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每日能喝上一碗稀的汤米已经算顶好的了,平日里也不是在训练,而是被拉去修建贵人们用的宫殿。据说,他们这批人本是用来给皇帝陛下修避暑山庄的,不知怎的,就被拉来了璐州城。 “避暑山庄?”颜珩挑了挑眉,讽刺道:“北狄都骑到他头上了,还在贪图享乐,真是把贱骨头。” 李戎不置可否,道:“我最近按您的吩咐,每日三餐,并不断操练着,总算也有了成效。” 顿了顿,他又惊喜地补充道:“这其中,有一名小将格外悍勇。” “哦?”颜珩来了兴趣。 李戎笑道:“此子名叫季礼易,模样像个俊俏的书生,可几次训练交锋都拔了头筹,我细细看过来他们的比试,此子不仅有勇还有谋,可堪大用。” “季礼易?”原先一直听着的张和先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吃惊地脱口而出。 见颜珩和李戎都望了过来,他才继续道:“我原先还为太傅时,曾去过江南,那时,江南有一风头正盛的才子,正是这个名字。我读过他的文章,确实胸中有丘壑,腹中有真章。据说年方十六,已经连中三元。以他的才华,考个官身并不难。” “我原想着再过不久,他便会成为我的同僚。只是后来……他便像销声匿迹似的,再没有消息了。”张和先继续说道:“如果太守刚才所说之人,与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那么,殿下,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务必要将他收归己用。” 从两人的口中,颜珩脑海中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文到极致,武也到极致。她的指尖在椅背上轻点着,心中喃喃。 季、礼、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亡国公主(二十二) 又过数月, 转眼深秋已过,眼看着就要入冬了。然而, 尾端的秋老虎仍是让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 往年这个时候,璐州城的百姓都在苦恼着收成太差,这个年该怎么过,然而今年却不同了。先是免了赋税,接着又教与他们正确耕种的方法,还派人修建了沟渠,如今他们去灌溉庄稼根本不需要翻山越岭地去取水,方便得很。再加上, 辛苦了一天回家还能看到放学归家的孩童摇头晃脑背着书, 一天的劳累也都值了! 这一年的收成很好,谁都知道这是那位传说中的“仙君”带来的,而且“仙君”手里有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 这才是真的真龙天子呢。虽然百姓们面上仍不敢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但是对于他们而言, 颜珩的威望已经在无形中到达了顶峰。听说,他们要去攻打北狄时,都纷纷自发送上了蔬果、衣服等等,这些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 却是百姓们的心意。 原先,南楚过来的那支军队,在南楚时,总是被当作劳力,高官们见了他们皆是不屑一顾,而百姓们见了他们则是唯恐躲避不及, 哪里像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就连出征前,都有百姓们前来慰问。 望着那些简单的,却充斥着心意的东西,好几个汉子红了眼眶,感慨道:“我现在觉得,当兵也挺好的。” “谁说不是呢,原先在那边时,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日子。”另一人咬了一口喷香的油饼,说:“你们说,我们到时候还会回去吗?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我想跟着这位大人。”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也纷纷沉默起来,半晌,才有人咬了咬唇说道:“我也不回去了,反正我赤条条一个人,没什么牵挂。与其在那边整日受白眼,还不如在这里活得像个人样。” “我也是!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也!” …… 正说着,有人撞了撞身侧的男人,问道:“季礼易,你呢?” “我?”被唤到的人微愣了片刻,接着才笑道:“我也不想回去。” 他执起水囊,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开。凛冽的风吹过这寂静的长夜,然而季礼易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火热,或者说,自从来了璐州以后,那颗沉积的心才再度跳动了起来。 而此时的太守府内,颜珩已经收到了安插在北狄的探子的汇报,她一目十行地阅览完,接着放下那张纸,烛火下的眼眸熠熠生辉。 “几位先生,天冷了,该收网了。” 探子查到的信息,与颜珩所知晓的原剧情没有多大差别。这一年,将近年关时,呼延日孥大肆操办自己的万寿节,北狄和南楚都送上了贺礼,可谓烜赫一时。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万寿节前夕,北狄内部却发生了一场极大的流血斗争。 呼延日孥上位的过程并不光彩,他本就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老单于死去后,膝下无子才将他找了回来,可原本按照规矩,若单于无子,将传位给自己的兄弟呼延利。可偏偏,出了呼延日孥这样一个变故,打乱了呼延利的计划。而老单于的旧部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联手将呼延日孥扶持了上去,本想着此子出身低微,应当很好把控,却不想呼延日孥是个不折不扣,泯灭人性的暴君。 呼延日孥一登基,就将所有反抗他的人尽数屠了个干净。呼延利一脉,只有一人活了下去,逃亡别部,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之后,呼延日孥攻打下了大楚,坐镇京师,扫除大楚内的不安份子,无暇顾及北狄内部,正在这时,呼延利的儿子集合那些想要反抗呼延日孥的人,在呼延日孥的万寿节上发动政变。不过,在原剧情里,呼延日孥虽然受了重伤,却依旧将这场叛乱给平息了下去。也是在这场叛乱之后,呼延日孥让南楚与北狄都看到了这位暴君强大的实力,自此两边愈发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然而,这次,颜珩便要趁着这场叛乱,一举夺下被北狄夺去的江山。而这第一站,便是嘉峪关,它曾经让原身兄长以及五万大楚英烈命丧于此,赤红的鲜血曾染红整面山坡,这是所有大楚子民都挥不去的耻辱,忘不掉的血泪史,也是他们被敲断的第一节脊梁骨。而今,她要让他们捡回这节脊梁骨。 嘉峪关,将军府内。 阿古纳听着探子的回报,不耐烦地掀起眼皮,他右脚抬起,跨在长榻上,一身健壮的肌肉使他看上去如同一只猛兽。 “他们有多少人?” 探子瞬间听出主将心情的不悦,慌忙跪下,飞快回道:“约莫三万余人……” “废物,才三万人就让你吓成了这样!” “咚——” 探子的头上被酒壶狠狠砸了一下,力度之大险些让他歪倒在地,然后他死死稳住了身子,边发抖边趴伏于地,声音发颤。 “将军饶命。” 怀里的舞姬也像被吓到了似的,纤弱的身子抖如筛糠。 阿古纳掐起舞姬的脖颈,“你慌什么?” “没,没有……”舞姬勉力挤出一丝笑。 然而,下一秒,就听咔嚓一声,她的脖子便被大力扭断了,她瞪大着双眼,整个身子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所以说老子最讨厌中原女人,满口谎言。” 他随手将女人丢开,起了身,走到探子身边,后者吓得将头低得更下,阿古纳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接着一脚将他踹翻,披上外衣,快步走上瞭望台,果见不远处燃起了狼烟。 即将有战事将要发生,阿古纳却丝毫也不惊慌,反而欣喜地舔了舔唇,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厮杀的快乐了。 张和先并没有跟随颜珩上战场,大军出击,城内需要人驻守,他便留了下来。尽管好友李戎再三保证公主殿下武艺非凡,他也仍是惴惴不安,生怕对方出了什么意外,尤其,他们即将面临的敌人还是北狄赫赫有名的猛将——阿古纳。 他在帐房间内再三踱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炎热的天气更是让他的心都焦躁了几分,恍惚之间,张和先仿佛听到了来自战场的锣鼓之声。 而此时,战场之上,锣鼓之声逐渐加快,激昂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璐州士兵的心上。颜珩加紧马腹,率先纵马冲了出去,她手持长|枪,如入无人之境,将敌人挑翻于马下。身后的璐州军见此,也大受感染,神情激昂地跟随上她的脚步。 阿古纳一下就看见了璐州军内最显眼的那名小将,他舔了舔唇,兴奋地驱马上前。 颜珩身前忽然扫过一把长戟,她驱着马快速推开了些,同时,用长|枪狠狠抵了回去。只听“铛——”的一声,枪戟碰撞,发出嗡嗡鸣响,颜珩虎口处被震得有些发麻,她目光望向来人,神情凛然。 短暂的交锋,阿古纳也看清了眼前的人,这是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敌方将领,对方身量颀长却消瘦,却拥有与他不相上下的力量,然而真正让他兴奋地瞪大了眼的是—— 他随手将身边的人全都杀光,不论是璐州军还是他自己的兵,都眨也不眨地用长戟将他们刺了个对穿,接着他玩味地盯着颜珩,眼里浮现起兴奋、戏谑的光芒。 “一个女人,竟然上了战场,可真是稀奇。” 颜珩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她一甩长|枪,目光不躲不闪,“女人上战场又如何?”她驱马向前,长|枪迅如蛟龙,灵活地刺向阿古纳,“我今日还要留下你的命!” 阿古纳没料到颜珩二话不说,便直接驱马上前,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弯腰避开,然而左胸处仍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连带着身上的铠甲都一起被撕碎了。 “啧,看来你连女人都不如。”颜珩淡淡道。 因为刚才那个避让的动作,阿古纳弯下了腰,此时他抬起头,却正好撞上颜珩那居高临下的目光,霎时,怒火席卷了他的整个胸腔,他勃然大怒道:“卑鄙的女人,我定要杀了你!再一寸寸饮尽你的血!” 说着,他狂怒着举起长戟,劈向颜珩。 然而不论他如何进攻,对方就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总是吊着他四处打转,他气得几乎疯了,“躲躲闪闪的,有本事与我一较高下!”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那响动犹如九天惊雷落下,直震得大地都颤了几颤,马匹嘶鸣,北狄军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惊惧不已地望着声源处,然而所见之景骇得他们瞬间软了骨头。 只见,嘉峪关那坚不可摧的城墙竟然破了一个大洞!而城墙上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其余幸存的人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 阿古纳这时终于反应过来颜珩刚才的举动,是要绊住自己的脚步,为那边拖延时间了,这种被完全玩弄于掌心的屈服感彻底激怒了他,他红着眼睛攻向颜珩。 然而这一回,曾经那躲躲闪闪的对手却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哐当一声,阿古纳险些握不住手里的长戟,他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力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大,难道说,刚才还不是她完全的实力? 几乎是想到这里的瞬间,阿古纳只觉得腰间被大力地击中,整个人从马上坠落,剧烈的撞击让他咔出了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眼里竟是难以置信,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女人挑落下了马。 颜珩驱马走到他面前,微微勾起唇角,回答了刚才他问的问题。 “将军,这一较高下的实力如何?” 阿古纳被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可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飞快落下最近一人,坐上他的坐骑,接着令北狄的军队将颜珩团团围住,而自己却是忍着伤痛往城中疾驰而去。 北狄的士兵将颜珩围了个水泄不通,颜珩冷笑一声,长|枪所过之处,无人可挡,接着她驱马向前,追上阿古纳逃窜的身影,她收起长\枪,拿出背后的弓箭,拉弓搭弦,沉重的弓弦被拉到了极致,她凌厉的眼神对准了阿古纳。 下一瞬,一箭射出! 远方刚炸了城门的李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急道:“哎哟这么远,怎么射得中啊!” 话音刚落,他就眼睁睁看着那箭如有神助,准确无误地从背后贯穿了阿古纳的整个胸膛,对方高大的身躯从马背上咕噜一声滚落了下来。 身旁的下属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李戎:“……” 好嘛,小丑竟是我自己。 阿古纳一死,北狄的军队就是没了主心骨的一盘散沙,颜珩带人将他们轻而易举地击溃了。 血战过后,璐州军们终于取得了胜利,颜珩领着人走进嘉峪关,方才那声势浩大的惊雷早已吓得城中人惶恐不已,口中直说是上天降下的神罚。 颜珩走在最前,她在步入嘉峪关的瞬间,便抖开了手里的旗帜,黑色旗帜迎风飞扬,上面硕大的楚字几乎要随着这面旗帜冉冉腾飞。 城内的大楚子民见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悲苦,放声嚎哭了起来。就连璐州军们,看到这一幕,心内也是百感交集,一个个红了眼眶。 国泰民安这四个字,曾经对于他们而言,是那么普通的字眼。然而,一年前,当北狄人的铁蹄踏破他们的城门,屠戮他们的百姓时,他们一个个都成了亡国奴。此时,熟悉的旗帜重新飘扬,他们不再是亡国的奴隶,而是真真正正拥有主权的大楚子民!他们不会再被奴役,他们可以挺直腰杆! 颜珩扬起旗帜,高声道:“天佑大楚,国祚绵恒!” 百姓们齐齐跪下,泪流满面地放声大喊:“天佑大楚!国祚绵恒!” “天佑大楚,国祚绵恒!” 颜珩等人进城后,很快便将所有北狄人都给抓捕了起来。将北狄人所占的物资一一还给百姓,又处理了大小事宜之后,颜珩才前往关外那处山岭,立下了一个衣冠冢。 嘉峪关之役,对于原身英宝荣而言,是她苦难命运的转折点,也是大楚国运的转折点。 她的兄长,大楚的太子殿下,曾经有望成为一代明君,然而在嘉峪关,他与五万大楚将士却因奸人告密,与外贼联合,含冤死在了这里,甚至,死后连尸首都无人收敛,被北狄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生前,被同胞背叛,死后,被挫骨扬灰,何等屈辱! 望着那个衣冠冢,属于原身的情绪涌满了全身,颜珩深深吸了一口气,任凭凉风拂面,抚平她心中不平的心绪。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颜珩叹了口气,道:“回去。” 李戎点了点头,接着跟上她的步伐。 无人见到,在他们离去之后,有一道身影在这衣冠冢前站了许久,良久,才转身离去。 城中,打了胜仗的璐州军们难得休憩一把,正吵吵闹闹喝着酒,好不快活,有人往门口一瞥,忽然瞥见一人浑身湿透的走进来,便笑道:“老季,你怎么回事,衣裳都湿透了。” 季礼易温和一笑,“出门时猝不及防遇到了场雨,不妨事。” “你快些去换身衣服,然后出来喝酒,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主君也允许我们可以不醉不归呢。” “我知道了。” 季礼易回到房内,脱下湿漉漉的衣裳,后背处仍然可见深可见骨的鞭伤,这些伤痕应当是陈年旧伤了,只不过当年受伤严重,才留下了如此清晰的疤痕。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想起今日所见之景,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行囊深处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接着往外走去。 深夜时分,颜珩尚在与李戎商讨着璐州城内的事宜,忽听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 颜珩诧异地抬起了头,问道:“可说是谁?” “他自称是璐州军中的一员,名叫季礼易。” “请他进来。” 颜珩和李戎对望一眼,都不知对方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季礼易走入厅内,恭恭敬敬地跪拜于地,不卑不亢道:“拜见太守大人。”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拜见六公主殿下。” 登时,李戎那散漫的态度便警醒了起来,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小子,莫要说笑。” 季礼易坦然回道:“大人不必提防我至此,草民曾有幸得蒙太子相助,自然认得出和太子长相如出一辙的六公主殿下。” 颜珩被他一语道破身份,又听他说与原身的兄长相识,神色微敛,令人坐在一侧后,方问道:“你深夜前来,如此小心翼翼,究竟所为何事,大可开门见山一谈。” 季礼易叹了口气,接着道:“草民今日前来,只为了将一样东西交给公主殿下。” “什么东西?” “殿下一看便知。”说着,季礼易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泛黄的纸张。 颜珩快速接过,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正是大楚国内的奸贼私通外敌的证据! 看完纸上所写的内容,颜珩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季礼易道:“这等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查到的,你从何处得来?” 季礼易叹了口气,说起当年事。 原来,当年他虽是江南一代的才子,却挡了他人的路,他出身贫寒,被莫须有的罪名捉拿下了狱。任他如何自证清白,审案的官员却一口咬定他有罪,那时,他才知道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后来,正是寻访至江南的太子听说此案后,才亲自审理,还了他一个清白,并严惩了犯事的父子。 自那之后,他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要投入太子营下,为他鞍前马后,供他驱使。而太子也曾看过他的文章,并夸赞他有大才,能堪大用,并分出了些许人手给他,让他去探听一些事情。 后来,太子便离开了江南,前往嘉峪关抗疾病北狄,随后,太子死于嘉峪关的消息传回整个大楚,很快,北狄的兵马便一举攻破城门,官员们纷纷逃往南地,而新任的皇帝为了讨好北狄人,竟然同意了那个荒唐的合约。可怜他的胞妹,才十三岁,就被捉去献给了北狄。而这之后,他的母亲也郁郁寡欢,很快便离开了人世。 而他很快也被人供出当年之事,只能假扮成流民,这才逃过一劫。 他手里握着这张纸,不知还可以有谁能信任,有谁能交付? 直到,他阴差阳错被带到了璐州,见到了如今的六公主殿下。 早在第一眼,他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太子胞妹,他震惊于对方以女子之身让手底下的官员心悦诚服,可是那时他还不确定,六公主身为一介女子,究竟有没有能担起这封信的能力。 直到今日,他亲眼所见对方那完全不输于男子,或者说,生来无可匹敌的魄力,他确信了,六公主便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颜珩听完后,望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单,和证据,很快便明白了当时的情景。想来,当年原身的兄长已经发现大楚内部有了内贼,就连他的身边恐怕也有别人安插进来的势力,他不敢声张,于是借季礼易之人,去探查证据。季礼易是一张生面孔,表面上看两者的交际也非常之少,旁人就算要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他头上。 太子原本应该是想等嘉峪关一役结束后,便回到清理内部这些腐朽的势力,然而阴差阳错,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而这时,颜珩也明白眼前这个“季礼易”究竟是何人,在原本的剧情中,要在临近结尾时才会出现。 那时,呼延日孥挥军南下,进攻南楚,有一小将悍勇非凡,率领一万余人的军队抵挡了北狄五万大军足足半月,呼延日孥喜于他的才华,想要将之收归帐下,可他宁死不降,最后被恼羞成怒的呼延日孥万箭穿心而死。 对于曾经的季礼易而言,南楚就算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也是他的家园,是他宁死也要守住的城池。只是,如今,有了颜珩,让他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新的希望! 季礼易起身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只愿殿下驱除鞑虏,内除奸贼,便是死而无憾了!” “先生高义。”颜珩将人扶起,她看向季礼易,目光灼灼,“宝荣定不负你所托。” 望着那张与太子如出一辙的面容,那同样闪动的灼灼光华,季礼易喜不自禁,多年来的积郁在此刻终于泄出,他边流泪边畅快地笑出了声。这个容貌尚且稚嫩的少年,直到此刻才展露出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 嘉峪关失守可是大事,探子快马加鞭将这事上报给了离这最近的官员,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原身名义上的“未来公公”傅丞相,他看到急报说所说嘉峪关失守,吓得险些没晕过去,忙问道:“是何人所为!” 探子慌忙拿出一张画像递过去,道:“正是此子,只是这人颇为神秘,我们只探查到了他的一部分消息……” 傅丞相慌忙接过一看,原先那火急火燎的神情再见到画上之人的容貌时,瞬间吓得面无人色,就连手也握不住那画像,任凭它飘飘忽忽落到了地上。 他抖着嗓音,一屁股坐到地上,“太、太子殿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亡国公主(二十三) 傅从之惊骇之余, 也回过味来了。太子已死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时嘉峪关外被重重包围,根本不可能有活口会跑出去, 而且, 他也派暗探去查探过, 太子确实已经战死,随着五万将士, 一同死在了嘉峪关。 既然,这不是太子,那又是谁? 傅从之都顾不得自己现在趴在地上, 形容狼狈,急切地问道:“那人叫什么?” “名字倒是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是从京师逃难过去的,家中行六,所以旁人都称他一句六郎。” “六郎……六……”傅从之口中喃喃着这个名字,电光火石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起身子, 猛然瞪大了双眼,“这人身量几何?身旁可还有别人了?” 探子比划了一下颜珩的身量, 接着又说:“随他一起去璐州的, 除了一个侍女, 也没有别人了。” 家中行六,自京城而来, 与太子殿下如出一辙的容貌……这样的人,除了曾经的安宁公主英宝荣以外,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人,可那可能吗? 傅从之扑通一声倒了回去, 心里只觉得荒唐至极。 一个亡国的公主,不仅没有死在这乱世之下,反而集合军队,亲自从璐州那里一路打了过来。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探子见傅从之不知所措的样子,也急了,忙道:“大人,反贼们恐怕不日就会攻打到这里,他们班手里不仅有精兵,还有火\\器,以城中目前的守备,我们恐怕无力抵挡,您早日下令,我们该如何去做?” 如何做? 傅从之急得目眦欲裂,能如何做? 你不都说了他们手里既有火\\器,又有精兵吗?他能干什么! “快!通知夫人与少爷,让他们收拾好行囊,我们当晚就离开!”他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扶正歪掉的发冠,又火急火燎吩咐道:“你速去备上最快的马,本官再亲自写一封信交给陛下,这信务必要快马加鞭,早日送到陛下手里。” “是!” 望着探子离去时那十万火急的身影,傅从之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赶往去书桌旁写了一封信,将嘉峪关失守,与六公主正在璐州的消息一同写在了里面,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接着马不停蹄赶往后院。 后院内,傅夫人正在一刻不停地收拾着行囊,急得额间都冒出了冷汗。 傅从之赶到院内,发现东西竟然才收拾了一半,不禁有些恼了,“怎么回事?我都说了,那反贼都快打到这儿了,你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你急什么!”傅夫人快速装着东西,反驳道:“这都是明儿要用的东西,马虎不得!” “他一个眼睛都瞎了的废物!哪里需要这些东西!”傅从之随手将一些不是必须的物品给扔掉,厉声喝道:“我们可是在逃命!” 熟料一听这话,傅夫人便是撒泼打滚地坐在了地上,哀嚎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当初是你要反,说什么扶持新帝上位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呸!你看看现在我们家成什么样子了!明儿被剜了眼睛,你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狗地方,我当年也是侯爵府的千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样一个人!” “当年是你非要谋反,私通外敌,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儿子的眼睛都赔上了,现在又来说我们娘俩拖累你!傅从之,你还有没有心啊!” 傅从之听得双目充血,他扬起手,狠狠给了傅夫人一个巴掌,气得胸口涌动。 “住口!” 傅夫人被打得歪倒在地,发髻都散在了一边,又惊又悲,哭声更是震天,傅从之只觉得头疼不已。 偏在这时,傅明在屋里听到了动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身后的丫鬟急声道:“少爷,你小心点!” 果不其然,在走出房门时,傅明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被绊倒在地,丫鬟想要扶起他,却被一把挥开,他讽刺地大笑道:“爹!你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当初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就迎娶了六公主,当上了驸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迎娶六公主?做驸马?”傅从之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他冷着眼看向傅明,残忍地道破真相,“你以为现在率兵攻城的人是谁?正是六公主殿下英宝荣!” “荣儿……?”傅明微愣片刻,接着发狂似的发出喊叫:“这不可能!”他手脚并用往前爬去,神情卑微又仓皇,“不!你撒谎!她不是被带去南楚了吗!” “率兵攻城?这怎么可能?她是个女人啊……”傅明低声喃喃。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怎样温柔娇羞的姑娘,只是偶尔瞥了他一眼,便会害羞地低下眉眼,这样柔弱的姑娘,在这乱世中,不应该依附于男人才能苟活下去吗? “哼,爱信不信。”傅从之懒得管他们,快速地收拾起行囊。 恰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大地都被震得晃了几晃,傅从之一下跌坐在地上,他骇得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飞快爬起后,也顾不得再去拿些什么,只抓了些银票往怀里一塞,便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丫鬟小厮们也被这震天的响动吓得倒在了地上,震响过后,外面也逐渐传来人们惊惶的尖叫声,恐慌之下,人性卑劣的一面被无限放大,几个小厮对看一眼,忽然冲入房内,翻箱倒柜地拿起珠宝银票。 傅夫人骇得大叫道:“你们做什么!来人啊!快把这些贼人抓出去!” 可是任凭她如何叫喊,也没有人出来,几名小厮冷笑着看向他,目露讽刺道:“夫人还是省省力气,现在这种时候,大家都忙着逃命,谁会来管你?”说着,他们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盯向不远处的傅明道:“不过,若是你再叫下去,我就要了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命!” 傅夫人一下就捂住了嘴,她挪动着身躯挪到傅明边上,抱着儿子,眼泪簌簌落下,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当初,在得知老爷想要谋反时,她劝住了老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可是……那时,她也被傅从之口中所描绘的那幅美景给吸引了。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让人仰望的尊崇啊!现在,那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傅从之从府内逃出来时,他也学乖了,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脸上涂上了些灰尘,跟随着逃难者的脚步,往前走着。 然而,正当他快要逃出生天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接着人群自动分成两派,有将士高声呼喊:“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大楚的士兵!不杀大楚的子民!请按序排好!不要争吵!” 躲在人群中的傅从之听到这话,更加害怕,想要往后退去,可是百姓却挤着他往前走去,他心里急得直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是何人,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 如今刚刚破城,城内诸多事宜还需处理,可识字的却不多,颜珩也主动包揽了些活儿。 傅从之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慌得手一下子抓紧了胸前的衣领,掐着嗓子,抖着声音回道:“小民……叫李明,住在泷水巷子,家中只有小民一人。” “嗯。”颜珩点了点头,接着在纸上记录着。 傅从之小心抬眼看了一下,眼见对方正在认真记录着,以为颜珩并没有发现自己,于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熟料,下一瞬,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似笑非笑的一声轻问,“你好像很紧张?” “这……小民初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心里害怕。”傅从之慌忙道。 “真没想到,原来您这满口谎话的本领还挺厉害的。”颜珩微眯起眼,一口道出他的身份,“傅丞相。” 傅从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猛然抬头,却只对上颜珩似笑非笑的眉眼,惊惧之下,就想转身逃跑,然而还没走出半步,脖颈处便横上了一柄锋利的长刀。 傅从之哭丧着脸跪了下去,“殿下饶命啊!” 颜珩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难得一见,丞相怎么见着我就想跑?不如随我回去,好好叙一叙旧。” 傅从之见颜珩心硬如铁,也不免变了脸色,他狠戾地抬眼望过去,威胁道:“您就不怕我道破您的身份吗!” “牝鸡司晨,你终究会遭到天谴!” “天谴?”颜珩眼里的冷意更浓,“那算什么!” 若这世间没有一分公道可言,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上位者只知道贪图享乐,奴颜婢膝。这天谴,她谈何畏惧?!既然男人救不了这世道,就让女人来,千百年来,都由男人制定规矩的世道也该变变了! 天谴?!它算什么! 从今往后,她便是天! “倒是丞相,通敌卖国,残害忠良,这笔账,我们也该好好算算了。”颜珩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他带走!” 在清点人数时,李戎还在傅家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傅夫人和傅明,看两人身上的伤势,应该是被人乱刀砍死的,曾经京师煊赫一时的丞相夫人和丞相嫡子,落得如此下场,说来也是唏嘘。 回想起傅明和颜珩的关系,李戎还是尽忠职守地将此事告知了她。然而颜珩听说后,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句“葬了。”便不再理会。 呼延日孥收到傅从之快马加鞭送来的信时,整个人已经被万寿节发生的事闹得满心窝火,如今展开信件,先是看到嘉峪关失守,再是看到领兵之人竟然是英宝荣后,他只觉得心中的无名火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把将急报捏成团,狠戾阴沉地笑着:“传令下去,我要御驾亲征。” 万寿节叛乱一事尚未平息完毕,朝内正是动荡之际,按理说,这时御驾亲征是非常不理智的一件事情,然而呼延日孥却是一意孤行。面对这样一位□□专断的暴君,臣子们虽然有心想反对,却也畏于他的暴虐,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时也命也。 叛乱之后,呼延日孥如今手里的军队只剩下三十多万,然而只是这三十多万,也远比颜珩手里如今的兵马要多上不止一倍。 他带上将近二十万的兵马出了京师,再跨过一条江河,便可顺着官道一路往前,呼延日孥带着人马浩浩汤汤来到了梁城。此时,梁城早已失守,成了颜珩的囊中之物,只不过一路接连不断的战事,也让她手下的兵马疲累不已。 如今这天,赶上秋老虎,愈发炎热,无形之中也滋生了人们心中的烦躁。 呼延日孥听得探子回报,打探到城中守备后,坐在营帐内,笑着灌下一大壶烈酒,眼神阴鸷,“给我日夜不休地去破城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抵挡到什么时候。” “是。” 随着呼延日孥的命令,北狄的士兵便像不要命似的,不停攻打着城墙,城内的璐州军分为数个小队,每次上前一个小队,训练有素的不断浇下火油,并以护城的钩刺阻拦敌人进攻的脚步,在其他小队进攻之时,其余小队不断喘息休憩。 攻城战本就能打,也更耗费人的体力,与璐州军相同的是,北狄的军队也刚经历过一场鏖战,没有任何喘息就被拉出来打攻城阵,心里早已生了些许怨言。 呼延日孥远远看着梁城久攻不下,那些士卒畏畏缩缩,不敢向前的模样,便发了狠狞笑道:“传令下去,谁要是见了钩刺就往下躲,我便割了他的脑袋!” 呼延日孥这个命令一下,无数北狄士卒瞬间慌了手脚,被莫大的恐惧攫取着,他们不要命似的拼命往上爬去。 颜珩目睹着这一切,只是冷静地下令道:“点火,扔火|药。” 好不容易爬至墙头的北狄士卒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让他如堕冰窖的话,浑身的骨血都仿佛已经冷凝了起来,他慌忙扭头,对下面的人说:“快!快撤!” 然而,已经太迟了。 他微弱的呼喊声淹没在巨大的轰响声之下,大地震颤,泥沙飞溅!挂在云梯上的北狄士卒在火|药炸开的波动之下被震了下来,而地上那些离得近的士卒却被炸了个正着。 浓烟散去,露出焦黑的一个深坑,坑中遍布着支离破碎的尸体,这骇人的一幕让所有北狄士卒升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他们或瘫坐在地上,或跪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北狄的语言,祈求真神不要降罪于他们。 “陛下!对方有火|药,您看我们是不是缓一缓,商量一下攻城的计策再说。”有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跪在呼延日孥面前说道。 “退?”呼延日孥冷笑着将人踹翻,“我说了,要日夜不休地破城!” “可这样下去将士们,啊——” 话音未落,他便被一剑洞穿了心脏。 呼延日孥笑得猖狂狠厉,他一把抽出长剑,任凭喷涌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继续攻城,谁敢退,我便屠了他满门。” 其余有心想劝的臣子见了这一幕,哪里还敢再劝,慌忙跪下,将身子趴得更低,唯恐惹火上身。 传令之人硬着头皮将呼延日孥的命令告诉了战场上的每一个士卒,听到这样一条几乎没有人性可言的命令,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疯了似的拿起手里的长刀,攻向城门。 颜珩望着场下乱成一团的北狄军队,眉眼清明,“以静制动,以守为攻,这一战,他已经输了。” 北狄军在呼延日孥严酷的命令下,不眠不休进攻了三天,然而三天过去,梁城外的尸体倒是垒得如同小山一般高了,可别说攻入城中了,梁城的城门都没有被丝毫撼动的迹象。 璐州军们以逸待牢,不断消磨着北狄军的数量和体力,眼看着梁城久攻不下,所有北狄人心里都升起了绝望与恐慌,这是精神上莫大的压迫。 天气愈发炎热了,就算偶尔掠过的风,也是灼烫的,连日来紧绷的神情让北狄军们疲累不已。 忽然—— 有人闻到空中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伴随着席卷而来的热浪,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火!是火!烧起来了!快跑!跑啊!” 不知是哪处营帐先着了火,伴着吹过的风,只是刹那间,便将北狄驻扎在这里的大半营帐给点燃了!冲天的火光几乎映红了整面天空,北狄人哀嚎着疯狂逃窜,可大火已起,大有燎原之势,哪里是人力能抵抗的。 惊呼声,哭嚎声,惨叫声,伴随着这漫天的火光,清晰地落入每一个璐州军的心里,可他们的眼神却毫不避让。 可他们时时刻刻记着颜珩那日所说的话,你们是大楚的将士,更是大楚的防线,谁都可以犹豫,谁都可以害怕,唯独他们不可以。假如他们犹豫了,软弱了,敌人举起的屠刀将对准他们的同胞。 “陛下!快逃!火已经燃起来了!我们的人已经被困住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呼延日孥几乎是被催促着上了马,他骑在马上,周围都是些苟延残喘的败军之将,身后的火光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他输了,输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一个只配做金丝雀的女人的手里! 自从坐上北狄的王位之后,他何时这么狼狈过,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人驱赶着!不甘!愤怒!他很想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去和敌人拼杀。可是他不敢,他永远忘不了曾经作为乞丐时,遭受的欺辱和冷嘲热讽,他不愿意再回到那段时光。 他握紧了缰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往前疾驰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江河边,只要顺利过了江,他便可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可恰在此时,他突然发现江边已经有一队人马等候在那里,他们身后竖着的赫然是大楚的旗帜! 为首的白袍小将带着人嘶吼一声,便冲向了北狄零散的人马。北狄人先是疲于攻城,今日又受到火攻,军心早已荡然无存,面对来势汹汹的璐州军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季礼易奉颜珩之令,等候在这里,率领士气大振的璐州军,轻而易举便将这群不成气候的败军击溃于马下。 围在呼延日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士卒死去,季礼易率人包围住了呼延日孥,锐利的兵器指向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暴君。 “投降,你已经输了。” “投降?哈哈哈哈哈”呼延日孥狂笑道:“我才不会!英宝荣在哪!让她来见我!” 季礼易眸色更冷,“败军之首,就被痴心妄想着要见到殿下了。” 说着,他纵马向前,长刀劈向呼延日孥,可后者能坐稳北狄的单于之位,除了他严苛的刑罚以外,还有他不俗的武力。 两人打了几个来回,季礼易摸着肩膀处的伤痕,神色微凝,呼延日孥大笑几声后,继续冷冷道:“叫英宝荣来见我!” “你!”季礼易被激怒了,正想着不管不顾继续向前时,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清冷道:“别中了激将法。” 季礼易微一扭头,便看见有一道身影与他擦身而过。 颜珩抬了抬手,将左右挥退。 呼延日孥近乎痴迷地看着那张面孔,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面孔,曾经那上面写满了美丽与柔顺,宛如被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然而那张面庞仍旧美丽,眼里却闪动着灼灼的光芒,如同他们北狄人敬畏的雪狼,凛然威严。 呼延日孥舔了舔唇,贪婪地盯着颜珩,道:“你真是让我惊喜,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颜珩连唇角都未牵动一分,“恐怕未必。” “若早知当日救的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我定当一剑杀了你。”颜珩平静地说着,可那冷静的语气却让呼延日孥的心头一跳。他敛了敛心神,旋即又笑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虽然你的模样更美了些,但我还是更喜欢听话的女人,所以你就死在我的手里!”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驱动马匹,快速冲向颜珩,手里的利器对准着颜珩,这一切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旁人几乎来不及应对。 季礼易边策马向前,边惊呼,“殿下!小心!” 呼延日孥也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然而下一秒他便笑不出声了。 一柄尖锐的刀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他的笑凝固在脸上,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颜珩。 “你……” 嘭的一声,他从马上坠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鲜血不断从心口处涌出,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冷凝,冷得可怕,就像许多年前,那无数个流浪的夜晚。 颜珩走到他身边,恍惚之间,呼延日孥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天,甜美的小姑娘不嫌弃他浑身脏污,反而温柔地唤人治愈他身上的伤势,她是那样美丽,那样高贵,让人看了一眼便觉亵渎。 无数痛苦的夜晚里,他只有回忆起当时小姑娘的笑容,才咬着牙拼命活了下去。如果说对方是天上的皎月,那他便是地上的尘埃,面对她,他总是说不出的自惭形秽,仿佛只要站到对方的面前,她的丑陋便会无所遁形。 他又爱她,又恨她。 呼延日孥只觉得眼神都有些模糊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颜珩的衣袖,口中近乎卑微地喃喃:“我真的爱你……” 颜珩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她避过那只手,接着一把抽出插在呼延日孥胸口的尖刀,冷冷说道:“而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这世间多的是这样的男子,在他穷困潦倒时,若有一女子救他于危难,他起初,必是心存感激,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奉献给对方。 然而,一旦他爬上高位,他便会畏惧有人将他悲惨的过往揭露出来。于是,曾经温柔美丽的女子也变得面目可憎,甚至引来他的恨意与嫉妒。 这样的感情,也配叫爱? 不过是懦夫伪装自己欲|望的遮羞布罢了。 季礼易走过来,伸手在呼延日孥的鼻下探了探,然后惊喜地对颜珩道:“殿下,此贼已死!” 颜珩缓缓站起身,隔着江河望着远处的城郭。 草木繁盛,蓊蓊郁郁,还似旧时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她回来了。 虽说璐州城率兵攻打过来的消息很快便引得人心惶惶,然而呼延日孥已经率领兵马御驾亲征,对于这位暴君的性情,虽然许多北狄的老臣都颇有微词,可是对于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却从来不会怀疑。然而这样的自信还没坚持几天,就随着急报一同破碎了。 “报——” “陛下战死,璐州军已攻打至城门口!我们该如何应对!” 北狄的臣子吓得急声问道,“什么?怎么这样快?” “他们手里猛火雷……” 猛火雷?那不就是火|药!当年大楚开国皇帝便是凭借这个一路打下了江山,甚至险些将他们北狄也收入囊中,那段历史如今还被刻画在他们的历史里,猛火雷,也是他们对火|药的别称。可不是说,大楚自从上一代起,便再难开采出黄铁矿了吗?这猛火雷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北狄吗? 他刚想到这,便听见外面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是人力无法阻挡的“天人之威”,脚下一软,人已经踉跄着跪了下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颜珩一席戎装,手里提着呼延日孥的头颅走了进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可她的神色却变也未变。 她淡淡瞥了一眼从旁的北狄臣子,后者仿佛被掐紧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色銮殿,威严庄重。下铺金砖,平整如镜,四面各立七十二根粗壮楠木通天柱,每一根上都细细雕刻着大楚国内的瑞兽,离御座最近的两根柱子上刻两条腾飞的金龙,圆睁的兽眼仿佛守护着这片大地。 颜珩大步向前,站在御座之前,将呼延日孥的头颅高高举起,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将士,高声道:“奸贼已除!天佑大楚!幸哉!” 将士们齐齐高声道:“天佑大楚!幸哉!” 李戎望着左右那狂热欣喜的神情,他定了定神,率先跪了下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主殿下立刻即位,以安民心!” 季礼易紧随其后跪下,高声道:“臣附议,请公主殿下即位!” 公主?什么公主? 其余不知情的将士们猛然听到这个字眼,皆是茫然的对视片刻,尤其是姜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眼看向颜珩。 难道说—— 这么些天,与他们并肩作战,上阵杀敌,单枪匹马挑了贼首的统帅,他竟然是个女子? 在将士们目瞪口呆的眼光中,颜珩缓缓摘下头鍪,满头青丝缓缓披散在肩头,瞬间柔和了面容处锋利的棱角,显得婉约了几分,然而那双眼却格外锐利,教人不敢轻视。 “正如各位所见,我便是昔日康文帝的第六女英宝荣,是一个女子。”她随手将呼延日孥的头颅往前一丢,任凭那丑陋的头颅骨碌碌地顺着台阶滚下,这才慢条斯理道:“乱世江山,群雄逐鹿,有能者居之。我擒王佑,夺樊城,杀阿骨纳,破嘉峪关,如今北狄的单于也被我斩于马下,这江山,我守得!这位子,我也坐得!” 姜晏只觉得胸中激荡不已,他望着眼前这个耀不可挡的少女,亦如初见时,对方从虎背上跳下的英姿飒爽的身影。 他早知此人绝非池中物,却不想她远超过自己预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从旁将士还在犹豫震惊,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成了第三个跪下臣服的人,“臣附议!请公主殿下即位!” 偌大的大殿中,他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是受到了感染,将士们深深看了眼颜珩,接着心悦诚服地跪下,高喊道:“臣等也附议,请公主殿下立刻即位,安抚民心。” 听着眼前将士们的呐喊,她的手指缓缓抚摸过身后的龙椅,接着,没有犹豫地坐了下去。 这是大楚权力的汇聚处,也是天下最为尊崇的地方,一旦坐下,便要将这天下苍生挑在肩上。 从前,只有男子才能坐得这个位置。而今,她便要做这第一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亡国公主(完) 这一天, 是所有大楚子民都无法忘怀的一天。就在一年以前,国门被北狄的铁骑无情地踏破,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他们的同胞, 多少人惨死在刀枪剑戟之下, 女人成为北狄人肆意摆弄的玩意。 不许穿大楚的服饰, 不许说大楚的言语,桩桩件件无不提醒着他们一个事实:他们都成了亡国奴! 然而, 现在,望着城郭上飘满的黑色旗帜,所有大楚子民这一年来的积郁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他们欢喜地抱在一起,大声的哭喊着,发泄着心中所有的喜悦。 至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竟然是一个女人这件事,百姓们并不在乎,他们自己有眼睛,亲眼所见正是女皇陛下带人将北狄这群蛮夷赶出了大楚,夺回了他们的江山, 可比那些满口“牝鸡司晨”的老酸儒强多了!真有骨气,真有能耐, 当初在北狄占领大楚山河时, 为何不出声说话?如今到来马后炮, 虚伪至极! 冬至,祭天台上。 白玉砖石铺就的九九台阶绵延向上, 左右各有128名乐舞生载歌载舞,歌颂新帝文治武功祈求大楚天下太平,伴着燔柴炉内冉冉升起的烟火,颜珩身穿明黄色帝王服饰, 头戴冕旒,一步步,踏上这九九台阶。 直到最后一步踏上台阶,颜珩才微微抬眼,对诸神行三跪九拜之礼。 她展开祝文,高声道:“夫仁民则昌,德盛则兴。煌煌我祖,万世垂功……奠基大楚,百族盛兴……以颂以祷,大礼告成,伏惟尚飨!”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颜珩转过身子,面向她的臣民,将手里的传国玉玺,高高举起,朗声道:“朕得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愿我大楚抚度四方,万国来朝!” 祭天礼成! 霎时,天门洞开,云霞蒸蔚,所有人都见到了堪称神迹的一幕,彩云之间,似有金龙穿梭其中,年轻帝王身披霞光,猛虎环其身侧,这如何不让人敬畏!如何不让人拜服! 所有百姓自发地跪倒于地,口中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员们也一个个叩拜于地,高呼万岁。 颜珩登基后,改国号为“贞明”,尊号“昭圣皇帝”。 昭圣皇帝即位第一件事,便连发数令。 这第一条,便是细数列举傅从之、王佑等人私通外敌,构陷忠良的罪责,被带到銮殿之上,听着颜珩一条条列举出他们所犯的罪行,这些曾经烜赫一时的朝堂忠臣终于慌了,他们跪在地上,将头嗑得砰砰作响。 “陛下!饶命啊!臣再也不敢了!” 颜珩恍若未闻,只冷着嗓音说道:“通敌卖国,不可轻恕。传旨下去,傅家、王家等主犯五马分尸,本家之人一律处死,三代以内不得为官,朕要他们的鲜血来告慰嘉峪关战死的五万英魂!” 傅从之等人听得两股颤颤,还想再哭嚎求饶,却不料女帝先他一步,眉眼厉然。 “堵住他们的嘴,拖出去!” 女帝杀伐果断的模样倒是镇住了不少轻视她是女子之人,他们纷纷压下心底那些小心思,将头低得更下。一令既出,女帝又搬第二令,而这第二令则是细数了英连朔卖国求荣,奴颜婢膝的种种罪行。太监将长长的诏书念完后,颜珩冷着眉眼讽刺道:“上不匡社稷,下不抚黎民。外敌当前,他只知贪图享乐,弃天下苍生,祖宗礼法于不顾!他英连朔也配称帝?!” 与此同时,颜珩于京师称帝,并于銮殿上宣读“英连朔不配为帝”的消息也传到了南楚。 英连朔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气得将满桌奏折都挥到了地上。 六郎就是六公主,多么明显的破绽,可偏偏没有人发现,或者说根本没人会想到一个深宫中的公主竟然有这么才智与武力,就连他也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她可真是朕的好堂妹啊!”英连朔气得面目扭曲,回想起当时妄想稳坐钓鱼台的自己,更觉被对方狠狠羞辱了一顿,现在还谈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自己倒是快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陛下息怒,六公主终究是女流之辈,坐在皇位上名不正言不顺,您才是真正的真龙之子。”刘太傅谄媚笑道,往常他便是靠这一手好马屁才赢得圣宠,然而如今英连朔见他说话,越发想起当日情景,怒从心起,提起脚便是往他心窝处狠狠踹了一脚! “老匹夫!当初就是你诓骗朕与她联合的!”想到这,英连朔回过味来了,忙唤人来诘问道:“张和先的生母呢?” “一直被我们密切监视着,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英连朔松了一口气,可转瞬又变了脸色,他急道:“不!你带兵过去再确认一番,把她给我严加看管起来!” 下属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令行事,很快便出发了,然而等他带着人马冲入张家府邸,准备将张母带走时,却发现这小院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影呢。 直到此刻,英连朔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颜珩耍得团团转。再回想那封痛斥他罪行的诏书,他更觉身为帝王的颜面都丢尽了!胸中气血翻涌,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等他幽幽醒转时,正想开口唤人去取些水来,却发现身边伺候的宫人一个个见了他皆如见到厉鬼般畏惧,他心中更是震怒,将榻上的玉枕狠狠砸了下去。 “一个个的见了朕都像见了鬼!是不是都觉得朕这个皇帝做不了多久了!”英连朔一口气骂完,忽觉喉中一紧,接着咔出一口鲜血,赤红的鲜血让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他惊惧地大叫道:“太医呢!传太医!” 原先就在偏殿侯着,不曾离去的太医听到这一声,忙不迭进去跪在英连朔面前,哭着嚎道:“陛下息怒啊!您现在不宜动怒……您……您……” 他畏惧着跪拜于地,身子抖如筛糠,“您得的是痨病。” 霎时,宛如一道惊雷在英连朔的耳边炸响,他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好笑,“痨病?痨病哈哈哈哈哈!”他癫狂地笑着,身旁的宫人惊惧地跪了一地,口中直呼“陛下息怒。” “这是上天都觉得朕有罪吗?” 宫人听到这里,更觉害怕,只敢将身子趴得更低。 英连朔的眼里尽是疯狂,“便是有罪那又如何!朕如今还是真龙天子,还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来人。”他高声道:“把这个废物拖下去处死。” 然而,正如英连朔口中所说,仿佛是上天都认定了南楚皇室的罪责,除了皇帝身染重疾以外,当天夜里,一场地龙翻身让南楚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好不容易等到震动平息,人们才发现太极殿外的八条垂脊全都坍塌了,上面的金色瑞兽重重砸在地面上,尽数碎了。 见到这一幕,本就病重缠身的英连朔更是目眦欲裂,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药石无灵,痛苦地死去了。 至此,南楚,气数已尽。 半年后,女帝挥兵南下,南楚根本无力抵挡,最终开城投降,归顺于女帝。 三年后,女帝再次率兵出征,一举剿灭北狄,“昭圣皇帝”之威名,四海皆知,令番邦小国畏惧臣服。 自女帝登基后,兴办女学,选取女性官员,女子地位大幅提升,这之中,最耀眼的便是女帝曾经的侍女江锦儿,她是第一届女学考核中最优秀的学子,在朝堂中大放异彩,后成为一代女相,成为女帝的得力助手。 贞明七年,大楚开创盛世,外国来朝,天威浩荡。 原剧情中的穿越女林萌萌也按照剧情来到了这个世界,她本是现代社会的一名女高中生,最近偶然读了一本有关北狄历史的同人小说,名叫《凤求凰》,书中讲述了北狄皇帝呼延日孥,与大楚亡国公主英宝荣的悲剧爱情故事。 在书中,呼延日孥虽是严苛冷酷的暴君,但是对英宝荣却深情一片,可英宝荣面对他的温柔攻势,却始终不为所动,后来甚至还假意曲意逢迎,最后一刀狠狠捅在了呼延日孥的胸口处,伤透了这位北狄皇帝的心。 林萌萌彻夜未眠,将这本书看完。看完后,她疯狂爱上了书中这个偏执深情的帝王,又恨透了始终不接受他的英宝荣。在她看来,呼延日孥将满腹真心都交给了英宝荣,而后者却视如草芥,未免太清高做作了些! 哼!如果是她穿越,她一定要好好拥抱这个可怜的暴君,告诉他什么才是真爱,那种欲擒故纵的女人才不是他的真爱! 可是林萌萌万万没想到,她只是随便一想,竟然真的能来到这个时代。 自从看完《凤求凰》后,她便把有关于北狄的历史都看了遍,对其中的建筑、风俗和穿着都了如指掌,如今望着这熟悉的城郭,她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天哪,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个时空!那么,她不就能见到呼延日孥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便不可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长姐,别偷懒,做不完这些,回去后,娘又要责罚你了。”林芽儿看林萌萌又开始发呆,好心提醒着。 听到这一声称呼,林萌萌才猛然回过神来,她望着眼前凌乱的杂货,心中有些不屑,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帮你们这帮贱民做杂事的,她来这里是为了当皇后娘娘! 一想到呼延日孥,想到他英俊的面庞,想到他的深情,林萌萌便不禁红了脸。 林芽儿见她又开始发呆,懒得再劝,只说道:“长姐要是实在不想干,就去旁边歇会,别挡着我。” 林萌萌被呛了一声,难堪地站到一边,她不动声色地扫了扫这里的陈设,心中暗道:看来原身也不是什么富贵的家庭,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 要死,在古代商户可是最低等的存在。 想到这里,林萌萌更气了,既然都让她穿越了,为什么不给她换个身份,比如说……呼延日孥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英宝荣。 虽然她看不上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但不可否认,她还是很希望拥有对方的皮囊和身份的,拥有了美貌和地位,她不就可以和呼延日孥开开心心地谈恋爱了吗? 想到这,她火急火燎地冲到一旁的水缸,撩开头发,细细看了眼这具身体的容貌。这一看,便是惊喜地笑出了声。 她前世可算不得什么美人,可现在这副长相,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虽然年纪尚小,还看不出些什么,但假以时日,肯定能长成一个动人的小美女。 林萌萌这下满意了,眼珠子一转,回想起书中的剧情,已经有了主意,她偏头问林芽儿,“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林芽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回道:“贞明七年。” 贞明?什么贞明? 北狄历史上是这个年号吗? 难道说是她记差了? 林萌萌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安,她对林芽儿说了句:“我出去下”便快速走了出去。 大街上,林萌萌心里的那股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在她看过的历史里,这个时候的大楚应该是被北狄占领的,而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穿的都是北狄的服饰,可现在,环顾四周,这些人身上穿的样式却与她看的书中记载所言完全不同。 心中的恐慌愈来愈盛,林萌萌抓过街上的一个女子,低声问道:“你知道呼延日孥吗?” 女子警惕地看着林萌萌,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才缓缓摇头。 “不认识,没听说过。” “不应该啊……” 林萌萌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没有呼延日孥?那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恰在此时,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几名女子嬉笑的声音,而她们口中的谈话却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这次考核小雅又取了甲等,看来之后的终考第一,定又是她了!请客请客,今天必须请客!” 应小雅被说得羞红了脸,但心中亦是高兴不已,当年若不是有女帝,她恐怕早已被山匪凌\\辱至死了,后来回到家中,父亲嫌弃她进了贼窝,认为她早已失了清白,想要把她草草嫁人,换一份彩礼。 她曾经也心生绝望,被“清白”“女子应当如何”这些字束住了手脚,可每每回想起璐州山上,女帝的身影,她便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后来女帝登基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楚,朝野上下无不震动,无人知道,女帝登基这件事对于普通女子而言是多大的鼓舞! 是女帝让天下女子看到了除了“相夫教子”以外的另一条道路! 女子生来便不如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便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千百年来不成文的条条框框剥夺了女人的尊严,给她们戴上了无形的枷锁,成了一具具没有自我的“尸体”,女子永远不被允许有自己的主张。而现在,女帝的存在却狠狠打了说这些话的人一个巴掌! 她用事实告诉千百年来规矩的制定者们:女子与男子一样,拥有智慧与野心,男人可称雄,女儿亦可蔚为万夫雄。 她点了一桌好菜,又继续道:“你们几个成绩也不差,待到终考,说不定还能分到江丞相手里去做事呢。” “若是真能去江丞相手里便好了,听说她可是最早跟着女帝的人,从前还只是个小丫鬟呢!” “你还说,你以前不也是个杀猪匠的女儿吗哈哈哈哈。” “我那不是佩服嘛~!哈哈。” 林萌萌听见她们的谈话,心中的疑窦愈来愈多,但是她可以确信:眼前的这个大楚,和她在历史上看到的大楚完全不一样。 回想起方才那几名女学子的交谈,林萌萌难以置信地想着:女帝?难不成这个世界竟然是一个女人做了皇帝吗! 她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着,正在这时,茶馆里说书人高亢的嗓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贼人趁公主分神之际,竟是驱马向前,妄图偷袭女帝!可女帝身负龙气,只见她美目一睁,气沉丹田,就将贼人击飞至十米开外!贼人被拍得口中吐血,最后倒地而亡!女帝杀了此贼,便率领兵马,攻向都城,可谓雷厉风行!”说书人说到这里,啪的一声敲响了惊堂木,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听得入迷的观众纷纷怒道:“怎么能断在这里呢!” “哎哟可吊死人胃口了!” 观众们走出来的时候,还沉浸在剧情的余韵中,甚至说起了八卦。 “话说,女帝到现在都还没成婚,你觉得最后谁能嫁给女帝?” “我支持季将军,年少有为,模样又俊,和女帝郎才女貌,正是相配。” “不不不,我支持张先生,温文尔雅,尽忠职守,虽说年纪大了些,但年纪大点疼人啊。” “可拉倒,我瞧着他们都配不上女帝。” “也是,这世间男子可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们女帝了。” 众人哈哈笑着,而林萌萌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女帝也愈发好奇,正在这时,林草儿找到了她,看着浑浑噩噩的长姐,她叹了口气,将人拉了回去,归途中,她小声叮嘱道:“今日是爹与兄长的忌日,娘心情不好,你可得小心些,别惹事了。” “忌日?他们已经死了吗?” 林萌萌不禁脱口问道,话一出口她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草儿震惊不已地看着她,有些不高兴地拧起眉毛。 “长姐今日怎么回事,不仅忘了今时今日是何年月,连爹和兄长死在北狄人手里的事实也忘了吗!”说着,她红了眼眶,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林萌萌被那句“死在北狄人手里”给震在了原地,她连忙跟上林草儿,一直追着到了家里,仍有些愤怒,她拽过林草儿的手,大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林草儿气急,一把甩开手怒道:“这群该死的北狄人,若不是女帝已经将他们剿灭了,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剿灭了?那呼延日孥呢?”林萌萌急声道。 “你又忘记了?那狗贼早被女帝割了脑袋,尸体都拿出去喂狗了!” 轰隆—— 林萌萌险些站立不稳,她难以置信地抓住林草儿,发了疯似的大喊:“死了?!这怎么可以!他那样深情……” “啪——”话未说完,她的脸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屋中踏出的妇人满脸怒容,她颤着手指指向林萌萌,诘问道:“瞧瞧你在发什么疯!你在替谁说话,替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林萌萌捂着脸,回想起书中剧情,更觉难过委曲,她大声反驳道:“他才不是畜生!他是世间最好最深情的男子!”顿了顿,她还急着搬出事例来证明。 “他对安宁公主的爱便是最好的证明!” 话音落地,林萌萌只觉得整个院内都静了下来,林草儿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她,林母也像是头回认识她般震惊,她抬起手,嘴唇嗡动。 “我竟不知你有这番心思……” 她一下子冲过去,扭着林萌萌,压着她跪在父亲与兄长的牌位前,痛斥道:“你这个畜生!给我抬眼瞧瞧!你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死在了这狗贼手里!一刀刀,被扒了皮,吊在运河边上!” “你竟还替这狗贼说话!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肝,心都黑透了!” 林母说到此处,语气都不自觉哽咽起来。 “你竟都忘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了吗!他们这帮畜生屠杀了多少大楚子民,便是你!也是我当初苦苦藏了起来,才不至于你被抓去被他们凌\\辱!你如今怎能如此忘恩负义,倒替这些畜生说起话来了!” “我……”林萌萌被说得哑口无言,有心想要反驳,但面对着红肿着双眼的林母,和前面父兄的牌位,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很想说:不是的……小说里不是这样写的,可是听着林母声声泣血的控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惶恐不安极了,坚定的信念一点一点崩塌,她只看过《凤求凰》这本小说,然后再挑着看了些历史,从不知晓原来她不曾了解的历史,竟是这样惨烈。 林母见她垂下面容,也叹了口气,但还是硬起心肠,将她关在了柴房里,锁上门,冷冷道:“你在里面好好想想。” 林萌萌脑子里乱成一团,一边是《凤求凰》中的剧情,一边是林母口中的话语,根本分不清真假。柴房里又冷又湿,她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还从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被关在这里,心里更是又委曲又后悔,她哭了整整一夜,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时,眼前不再是那个昏暗的柴房,而是她熟悉的温馨的房间。 她回来了!林萌萌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开心过。 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她连忙坐到电脑桌前,细细查起了关于大楚和北狄的那段资料,从未了解过的真相缓缓铺展在她的面前。 北狄占领了大楚的国土后,屠杀了大楚将近四成人口,不仅屡屡开口要去数十万两黄金,还让南楚奉上女子。而她曾经“深爱”的北狄皇帝,呼延日孥更是暴虐,竟把当初反抗过他的大楚将领并士兵都扒了皮,吊在运河旁边…… 回想起林母说的话,林萌萌面色惨白,说不出任何话。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接着,她又去查了关于安宁公主的资料,紧接着出现的历史却真真正正让她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原来,这位安宁公主本是宫中女娇娥,一朝城破后,她并未像《凤求凰》中所写,成了呼延日孥的笼中雀,而是离开京师,扮作流民,来到了璐州城,接着便开启了她传奇的一生。 林萌萌一个一个字读下去,愈发心潮澎湃,待读到最后一行字时,眼眸也不自觉亮了起来。 遂,女帝即位,开创大楚盛世,堪称千古明君。 昭圣皇帝辉煌的一生虽然只用了短短千字就能概括,但林萌萌还是勾勒出了她一步步称帝的轨迹,那一副副画面仿佛铺展在她的面前,清晰无比。 这时,再回想起呼延日孥所做的种种一切,林萌萌只觉得恶心无比,她把手里里看过的《凤求凰》删掉,然后咬牙切齿发了条微薄。 【妈的臭男人你也配?!】 大楚国内,幽幽醒转的林萌儿并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只道自己仿佛得了离魂症似的,气得林母破口大骂:“定是这帮北狄狗贼,死了还不消停,丧了良心上了我儿的身!” 至此,原本的剧情全部落幕。 昭圣皇帝一生未婚,然功绩赫赫,后从女学考核中选出一人作为继承者,于贞明五十九年溘然长逝,举国哀恸。漂浮在空中,将“英宝荣”一生看尽的康文帝并太子两人望着这盛世江山,互看一眼,皆是感慨良多。 太子长叹,欣慰又感慨:“我不如宝荣。” “咱们都是死透的人,还谈这做什么?”康文帝释然一笑,“该归去了!” 正待父子两人想要相携离去时,却听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呼喊。 “爹爹,哥哥,等等我呀!” 康文帝与太子惊讶转身,果然见到年少时的英宝荣如乳燕般扑进他们的怀里,两人轻轻拍着少女的背脊,又惊又喜。 康文帝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道:“怎么都成了女帝了,在爹爹面前还是像个孩子。” 宝荣嬉笑着吐了吐舌头,她拉起兄长和父亲的手,笑着往前走。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宝荣对着只有她能见到的女子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颜珩回以微笑,接着从世界中脱出,消失许久的系统在她耳边说道:“恭喜您完成千古一帝成就,自动为您转化成心悦诚服技能。恭喜您完成盖世将才技能,自动为您增强身体数值,此数值不以身体改变而变化。” “已为您清楚残余情感,是否进入下个世界?” “是。” 颜珩只觉眼前一花,便已进入了下个世界,然而甫一踏入这个世界,便听到系统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在脑海里响起。 “警告警告,该世界存在非法系统,请宿主小心应对。” 颜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眼前有一名妇人正垂着泪看着她,妇人的眉眼极为精致,然而病容满面,面颊凹陷,生生折损了那副美貌,她哑着嗓子说道:“是娘没用,劝不住你爹,才让你平白无故代替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也怪娘,没把你生成儿子,才让你受了这份罪。” 妇人看着颜珩高高肿起的脸颊,心愈发痛了。 “下乡下乡,你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一) 颜珩闭了闭眼, 感受到脑海中传输进来的记忆。 原主名叫柯玉珍,母亲是蒋家的小姐蒋淑兰,祖上也曾做过官, 后来帝制被推翻后, 原身的外祖便去了外地做了门生意, 那时恐怕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倒真让他做了起来。那时,蒋父便为蒋淑兰订了一门娃娃亲,男方也是当地有名的富户, 名叫柯懿。 后来,民国局势动荡,在日本人的大肆打压下, 蒋家的产业没能挨过去,最后只能卖光了铺子,守着点老本过活, 再后来, 蒋父染上了y□□, 偌大的家产也被毁于一旦,蒋父把家产挥霍一空, 紧接着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只能靠蒋母和蒋淑兰糊火柴盒子,才勉强把日子过了下来。 与蒋家悲剧般的收场不同,柯家的产业虽然也遭受了重创,但还不至于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柯懿在父亲的做主下远渡重洋,去海外留学。 蒋家如今落魄到了这步田地,柯母早已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 可柯父念着当年旧情,仍旧做主让柯懿迎娶了蒋淑兰。然而柯懿在海外接受了新式教育,有了新的思想,对于父母包办的婚姻很是不屑,他原本是不想娶蒋淑兰的,可没成想那次随母亲登门拜访时无意见到了这位蒋小姐,对方那空谷幽兰似的美貌让他心神一荡,欢天喜地地将人迎进了门。 然而,等到蒋淑兰过了门,柯懿便发现这女人无趣得紧,每日便是之乎者也,孔孟之道,让她换一身稍微露个胳膊的裙子,便像要了她命似的,活脱脱一副华美的棺材,久而久之,柯懿对她的那份喜欢也被消磨殆尽了。 恰在此时,他在报社结识了一位同样留学归来的女子,她名叫苏明薇,热情大方,活泼开朗,一下子就点燃了柯懿那颗沉寂的心灵,而苏明薇也倾倒在柯懿的才华之下。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想着定要携手走完余生,然而柯懿家里却还有一位妻子。 这时,本就看不上蒋淑兰的柯母便出了个主意,那便是“贬妻为妾”。解放以前,富裕人家里面娶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民国法律上规定了不能同时和两个人成婚,同时也禁止纳妾,但此时的富户为了钻空子,往往不称纳妾,而叫“姨太太”。 柯母这法子,便是让苏明薇成为柯懿的大太太,而蒋淑兰这个破落户便成为“姨太太”,这样的说法便是放在古代,也教人不耻,然而此时,柯父已死,柯母早就看蒋淑兰这个儿媳妇不顺眼,百般嫌弃她的家底,再加上柯懿与苏明薇两人是“真爱”,这个法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为此,柯母还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劝说蒋淑兰,只说:“懿儿如今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怎能让旁人知道他妻子的娘家是个抽y□□的,这说出去多难听。” 蒋淑兰性子本就柔顺,被婆婆这么一说,心里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含着泪认了下来。 摆平了蒋淑兰,苏明薇心里还觉得分外甜蜜,于是欢天喜地地嫁了进来,她与柯懿本就情投意合,嫁进来之后更是新婚燕尔,羡煞旁人,苦得蒋淑兰只把苦往心里咽。 再后来,蒋淑兰和苏明薇一前一后怀孕,蒋淑兰生了个女儿,苏明薇却一举得男,在柯母与柯懿心里,自然更加重视苏明薇母子,越发轻慢蒋淑兰和她所生的赔钱货。 一年以后,解放了,明确规定一夫一妻制,一夫多妻被明令禁止。虽然新法不溯及既往,但柯家对外统称夫人是苏明薇,以至于蒋淑兰,与原身柯玉珍的身份便尴尬了起来。 而按照原本的世界线,柯玉珍才是本世界的主角,虽然前期遭受磨难,但是很快便会守得云开见日出,她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学习天赋,在意外被柯懿发现后,便如获至宝,后来又凭借她女主的身份,一路披荆斩棘,路遇贵人,让整个家蒸蒸日上,连带蒋淑兰在柯家都有了一席之地。反之,苏明薇虽然生的是个儿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只知道在外惹是生非,在一次次给柯家招惹来麻烦后,柯懿终于厌倦了这个儿子,与苏明薇离婚,让她带着儿子滚出了柯家。 然而现在的世界线里,柯廷耀,也就是苏明薇所生的那个草包儿子,却早在不久前磕破了脑袋后,被一缕幽魂给占据了身躯。 这缕幽魂是后世一名名叫魏索南的男人,自小便是游手好闲,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谁知一朝梦醒,他就成了苏明薇的儿子柯廷耀,甚至于还有了一个掠夺他人金手指的系统。 根据系统所说,他这具身体,同父异母的妹妹原本应该就是世界的气运之女,只需要让气运之女生活悲惨,那么他便可以掠夺对方的金手指,不断增强自己的气运。 按照原本的剧情线,再过不久,柯玉珍便会意外被柯懿发现她在学习上的天赋,接着开启她一路开挂的人生,而柯廷耀则会被作为知青下乡。然而现在,魏索南接管了柯廷耀的身躯,理清家里人的关系后,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该抱大腿的对象,那就是柯母。 对于这么个宝贝金孙,柯母自然是千依百顺,如今柯家下乡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但按照上层的意思是,如今桐凤镇下乡的男同志稍微少了些,希望剩下几家能让男同志下乡。原先,因为柯玉珍展露了她的才学,柯廷耀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柯懿虽然更重视男丁,但为了整个柯家,也只好先让儿子下乡,想着左右自己能在背后帮扶一二,他的日子不会太苦。 然而如今魏索南和柯母这么一说,再加上柯玉珍还没来得及展露自己的才学,知青下乡的人选便已经定了下来。 柯玉珍如今也才十五,她在柯家生活了十五年,表面上看是柯家的小姐,其实她与母亲过的生活比旁边下人的还不如。平日里,他们不被允许去正厅吃饭,只能去厨房自己取,而且柯府的下人也是些惯会踩高捧低的,平日里见着老爷太太这么磋磨蒋淑兰母女,自然是有样学样,分给她们的食物都是些残羹冷炙,就是连屋子里的物件坏了也无人修理。 柯懿每年只会来看望那么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看了一眼,便又匆匆离去了。柯玉珍虽然还小,但也知道父亲嫌弃自己是个女儿,但知道父亲掌管着一家报社,是顶厉害的文化人后,她的心里又升起了孺慕敬畏之心,每日里让母亲教她习字读书,蒋淑兰祖上好歹是做过官的,她虽然不曾读过新式教育,但对于旧式教育中的四书五经却是烂熟于心。 今天,听说柯懿久违地要过来一趟,柯玉珍开心极了,满心欢喜地想要向父亲吐露自己的心声,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柯懿便已经自顾自地将话都给说完了。 他要让柯玉珍作为知青下乡。 柯玉珍虽然总被关在小院里,但是也时常听到下人们的议论,最近他们常常讨论的便是知青下乡这件事,可是当时他们口中所说的人选是“柯廷耀”。 满心欢喜被打破,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忍不住哽咽着说了一句:“在爹心里,我便不是你的孩子了吗?”十五年来的积郁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她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句,“可先嫁给你的是我娘!” 便是这么一句,惹恼了柯懿,他狠狠扇了柯玉珍一个巴掌,又把在柯玉珍面前提及旧事的下人全都发落了,对着蒋淑兰,胸口气得涌动,冷笑对下一句:“你教的好女儿!”接着便摔门离去。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柯玉珍的悲惨遭遇正是在知青下乡这一年开始的。 桐凤镇里,谁不知晓柯府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富户,就算现在没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队伍里几个知青本就看柯玉珍不顺眼,总是嘲讽地叫她:“地主家的小姐”,“姨太太的女儿”。 柯玉珍有苦难言,后来下了乡后,她的美貌又成了原罪,女人们见了她都要骂一句狐狸精,可便是在这样苛责的环境中,她也咬着牙坚持了下去,后来听说国家要恢复高考,她便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发奋刻苦地努力学习。 然而,收到掠夺金手指系统提醒的柯廷耀自然不会让她实现这个愿望,反而是买通了村里的流氓,让他抹黑去了柯玉珍的屋子里,让所有人看见他们的女干情。柯玉珍就这样,莫名其妙又被扣上了一顶“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柯懿听说后,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直接做主将她嫁给了那个二流子。 嫁给无赖之后,起初,柯玉珍凭借自己的美貌还让无赖稍微上了段日子的心,然而后来,狗改不了吃屎,无赖又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在柯玉珍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后,更是对她百般磋磨,天天骂她赔钱货,更是嘲讽她当年想要考大学的愿望,说女人还读什么书,相夫教子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从前,柯玉珍从不觉得生为女子就该低人一等,然而父亲明目张胆的偏爱,丈夫的嫌弃,婆婆的指责却也压弯了她的背脊,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临死之前,她都不断在问自己。 难道女人的一生就是相夫教子吗? 柯玉珍很快便被磋磨至死,而在她死后,世界气运归于柯廷耀,他先是凭借改革开放的春风收敛了一笔财富,又凭借对后世的经验迅速进入了房地产圈,赚得盆满钵满,最后成为后世鼎鼎有名的商业巨鳄。 回顾完原身悲剧的一生,颜珩便觉得胸中燃起了一股怒意。 明明已经结束了封建时代,然而不论是蒋淑兰,还是柯玉珍,她们的命运仍旧逃不出男子的摆布。然而好在,这世道已经有女子先驱楷模大步走了出去。她们早已在这黑暗中开辟出了一条狭小的道路,只要有人不断去走,它便会被不断拓宽,直到完全撕开这片腐朽的黑暗。 柯玉珍本有能力去走,然而却阴差阳错过上了悲剧的一生。 然而这个时代远比先前那些封建社会要好上许多,所以柯玉珍在最开始被迫下乡时也没放弃,她的悲剧不止是时代开放后,仍旧思想愚昧的人,更是那个凭借系统,夺取他人气运,不劳而获的后世幽魂。 蒋淑兰见柯玉珍低着头不说话,一张干瘦的小脸肿起了大半,心里更是疼痛,悲从心起,她用帕子捂着嘴无声落泪。 蓦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蒋淑兰抬起头,便迎上女儿宽慰的眼神,她听到对方如此说道:“娘,别哭了。” “你瞧,我在这里过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止不定下乡之后,离了这家我还能过得更好。”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无声安慰着蒋淑兰。 蒋淑兰既感动于女儿如此贴心,又陷入自己无法给她更好生活的自责中。她望着这空空如也,昏暗潮湿的小院,忍了忍,将泪憋了回去,红着眼眶,一下,又一下细细抚着颜珩的发丝,轻声道:“是娘没用,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颜珩摇了摇头,接着看向蒋淑兰,温声道:“娘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她瞥向对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将它拉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多年,替我洗衣做饭,教我读书习字,我都记着。” 蒋淑兰望着那双眉眼,心里又酸又甜,再也抑不住悲痛,抱着颜珩痛哭了起来。 “娘的珍儿啊!” 属于原身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颜珩也不免红了眼眶,蒋淑兰抱着颜珩痛哭了一番后,心底那股郁气终于消散了些,蹙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她轻轻抚过女儿红肿的脸颊,道:“珍儿方才说得有理,是娘想差了,与其让你在这个家里再受折磨,不如让你离得远远的!” 颜珩道:“我能走,那娘呢?娘就甘心待在这里,任劳任怨地待一辈子吗?” 蒋淑兰一愣,脱口而出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除了留在这里还能去哪呢?”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现在这个家里,明面上的夫人是苏明薇,而她不过是个过去的“姨太太”。霎时,蒋淑兰的眼眸黯了下来,唇也不自觉抿成了一线。 颜珩见此,继续道:“娘有没有想过离婚?” “离婚?”蒋淑兰小声惊呼道,接着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知道这个词,解放以后,便说妇女拥有自由离婚的权力,然而这个世道,哪个女子有魄力离婚,离了婚她又能去哪呢? “娘年纪正轻,为何就要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孤苦无依地过一辈子呢?”颜珩望着蒋淑兰问道:“娘爱那个男人吗?” 蒋淑兰猛然抬头,恰好撞进女儿那双清明的眼里,仿佛所有的谎言都无所遁形,她沉默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出嫁前,她其实早已心有所属,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无力反抗。 “既然不爱,为何不选择离开?从前女子没得选择,婚姻自主由不得自己,但现在我们可以!”颜珩握住蒋淑兰的手,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娘在犹豫什么,娘怕离婚后,成为我的负累。可是,如今已经是新社会了,不再是女子不能抛头露脸的旧社会,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一样能做。” 蒋淑兰听得心头一震,隐隐约约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读书,高考。”颜珩回道。 “可高考不是已经取缔了吗?” 颜珩不躲不闪,道:“国家发展离不开人才,既要人才,它便会恢复高考制度。” 蒋淑兰望着女儿坚定的双眼,恍然之间觉得她成长了许多,她心里欣慰至极,又甚是骄傲,咬了咬牙,她对颜珩道:“是该读书,女人只有读书,才不会轻易被人蒙蔽,娘支持你。” 颜珩缓缓露出笑容,“那到时,娘就同我一起离开。” 蒋淑兰眼眶含泪,却也是笑了。 “都听你的。” @ 桐凤镇下乡的知青名单很快便定了下来,而这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柯家小姐柯玉珍。当然,现在解放了,柯家的资产也大多都被清缴了,柯玉珍自然不能被叫一句“资本家的小姐”。然而,即便如此,其余几个知青看待她,也不免带了几分高傲。 这个年代,三代贫农是最根正苗红的存在,而他们这群知青,家庭的成分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这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柯玉珍的家庭。与原本剧情中发展的一样,在下乡途中,颜珩便清晰地感觉到了旁人对自己的排挤。 这样显而易见的排挤便是连负责带他们回乡的大队委都发现了,看着眼前这帮模样白嫩清秀的知青,知道他们还高傲着呢,便开口敲打几分,“现在我们下乡都是为了去给国家做建设,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既然决定要下乡了,那就收起脾气,别搞小团体排挤,团结一致好好做!” 几名知青挨了训,不情不愿地开口道:“知道了。” 隆隆的铁皮火车很快便载着他们到了这次下乡的目的地——古里,然而要进入古里村,还需要翻过整整一座大山,再往里走,车子便开不进了,大队长就吆喝着大家把行李拿上,跟他一起往里走去。 一听到还要翻过一座山,几名知青的脸色便是难看了起来。在家里时,他们何曾吃过这种苦啊,登时忍不住怨声载道起来。 大队长一听这话,便是冷着脸警告道:“让你们下乡,便是要改改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毛病,一个个连吃苦耐劳都不行,怎么建设国家!”正说着,他便指向颜珩,道:“瞧瞧,人家柯同志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抱怨过,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呢?” 被大队长这么一提醒,大家伙才发现这一路上,他们以为娇生惯养的资本家小姐柯玉珍当真没说过半句抱怨的话,相反,看看人家,现在都已经背好了行李,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那轻松自然的劲儿让人看了就泛酸。 “她一定是装的。”几名女知青凑在一起,不悦地小声道。 “等着瞧,真走了山路,她一定忍不住喊累。” 几名知青为了不被颜珩比下去,也纷纷快速背好行李,不再怨声载道。 大队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看日头,带着大家往山里走去。 山路崎岖,此前又刚下了一场雨,满是泥泞,很不好走,几名知青没走几步路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抹了把脸上的汗,心中想着我都这么狼狈了,柯玉珍她肯定已经快要累倒在地了! 他们满怀欣喜地一抬头,却发现他们眼中资本家的小姐健步如飞,哪有半分快要累倒的样子。 知青们崩溃了。 哪有这样的资本家小姐,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还不带喘的! 大队长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对颜珩点了点头。原先在看到名单时,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位柯家的小姐,生怕对方被资本给侵蚀坏了,现在看来,人家分明是位吃苦耐劳的好同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知青们,大手一挥,便让大家停了下来,说道:“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我们继续出发!” “终于可以休息了。”知青们爆发出欢呼,他们赶忙坐下来,敲打着已经酸疼不已的双腿,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而等到身上的疲累缓缓散去,精神也恢复了些后,他们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今晚,他们要风餐露宿地在森林里过夜! 此时,月上梢头,阴冷的山风穿林而过,哔哔啵啵的柴火声伴着沙沙叶响,望不见底的幽暗树林竟变得可怕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尖叫划破所有人的耳膜。 “救命啊!蛇!有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二) 发出尖叫的人名叫顾兰, 是家里的独女,在家从没吃过什么苦,甚至平日里连简单的打扫, 顾母都舍不得让她碰, 结果这一趟下乡之旅,生生让她吃了这十多年来没吃过的苦。 她的心里本就隐隐处在崩溃边缘,如今一抬头, 便见到一条靛青色的蛇盘缩在她面前的树枝上, 还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刹那间,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人也腾地下站了起来, 只可惜动作太猛, 旁边又是个山坡, 顾兰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滚下去时,她害怕地闭紧了双眼。 然而,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 有人一把扣住了她的腰,牢牢将她护在怀里,接着稳住了她的身形。惊魂甫定,顾兰才敢睁开双眼,眼皮颤颤巍巍地掀开, 才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她震惊地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柯玉珍?!” 颜珩扶稳她后,便神情自若地松开了她, 仿佛只是随手而为,也不再去看她。 “你……”顾兰还没说完,便见颜珩走过去,擒住那条让她畏惧不已的蛇,在知青们的尖叫声中,将它放归至丛林深处。 “这是靛青蛇,对人类没有攻击性。”颜珩拍了拍手,解释道。 知青们先是见她轻描淡写地抓起蛇,接着再见她镇定自若地说出这番话,一个个都像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地盯着颜珩。 “小柯同志说得对,大家也不要太紧张,这里很少有毒蛇,还是坐下来好好休息会。”大队长出声道。 听了这话,知青们这才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颜珩刚才那镇定的举动,大家那颗不安的被抚平了不少,心底对她的好奇越来越多。 一天的山路走下来,早就让知青们累得气喘吁吁,现在可以稍微休息会,大家纷纷从携带的行李里拿出家里带来的干粮垫垫肚子。 顾兰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从行李里拿出母亲为她准备的清蛋糕,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连吃了好几块,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接着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颜珩,这才发现她眼中的“资本家的小姐”正拿着苞谷面饼在吃。 她有些疑惑不解,她的父母与柯家有些来往,当然知道对方家中不缺钱,就比如这清蛋糕,小小一袋要花上一元钱,她家一个月才能买上一回尝尝鲜,而柯家的太太却时不时买上一袋回去。 她还以为柯家的小家都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原来并不是这样。 恍惚间,她想起父母曾用嫌恶的表情说起柯家,说他们竟还有着旧社会的恶习,家里有个姨太太。临行前,得知他们下乡的队伍里有柯玉珍后,她的父母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能和姨太太的女儿来往,免得学了坏风气。 她曾经也同父母一样,认为这位“姨太太的女儿”一定是个不好相处的女孩子,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与她想的完全不太一样。就说刚才,那么惊险的一幕,得亏对方拽了自己一把。否则…… 想起那颇为陡峭的山坡,顾兰便觉得嘴里的清蛋糕也泛出了苦味,心也久久不能平息。 她将手里残余的蛋糕吃尽,接着偷偷拿眼瞥向颜珩那稍显冷漠的侧脸,顾兰给自己打了打气,接着挪步到对方身边,真诚地道了声谢,她说道:“刚才的事,谢谢你。” 颜珩看了她一眼,只回道:“刚才我离你最近,拉你一把是理所当然的,你没事就好。” 四周树影重重,阒静无声,顾兰搓了搓手臂,小声询问道:“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闻言,颜珩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顾兰松了一口气,拿上行李快步坐到她旁边。 明明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但不知为何,颜珩就这么随性地坐在那里,却让顾兰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顾兰小心翼翼瞥着颜珩,只见对方落在月光下的侧脸并不白皙,身形也略显柴瘦,狭长的睫毛如翩飞的蝶翼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映着深沉的寂静眼瞳,让顾兰一下子想起了黄昏与夜幕交界处的海,既有幽幽光华闪动,又深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她正看得出神,冷不防下一秒,颜珩缓缓转过头来,顾兰躲闪不及,尚未来得及避开眼眸,却见颜珩牵动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 顾兰一下捂住嘴,只觉得心脏都飞快跳了起来。 休息了一日,天方初亮,大队长便高声吆喝,将人都从睡梦中喊了起来。 “起床了!起床了!该继续走了!” 知青们猛的被惊醒,揉着酸疼不已的臂膀,认命地爬了起来。大队长一看他们困顿萎靡的样子,便高声喊道:“醒醒醒醒!都打起精神来!” 知青们胡乱收拾了下东西,便被催促着上了路。有了昨天的经历,今天再走山路,他们倒也习惯了不少,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落日前到达了古里村。 然而,饶是他们已经做好了下乡会吃苦的准备,眼前的景色也仍是让这群城里的知青惊得呆住了眼,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慌。 颜珩从来都知道这是一个贫瘠困苦的时代,可所有单薄的文字描述都远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古里村处于山谷之间,交通多有不便,有的城镇中或许已经铺上了石子路,然而在这里,仍是会扬起尘沙的黄泥路。地面狭窄,凹凸不平,说它是一条马路,可它两边又挨挨挤挤着许多栋违规搭建的建筑,牲畜的粪便随地可见,在这炎热的天气下,阵阵恶臭味已经逼近了所有人的鼻腔间。 有几名知青一时没忍住,捂着嘴就干呕了起来。 大队长见怪不怪,只冷着脸道:“我知道在来这里之前,你们都是城里的少爷,小姐,但是到了古里村,你们就是古里村的一份子。主席曾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们到了这里,趁早改掉身上偷奸耍赖的懒劲!” “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身上还有资本主义的腐朽精神,我一定好好记上一笔!”大队长继续道:“现在,拿上你们的行李,跟我去你们的住处!” 知青们提着木质行李箱走了一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然而听见刚才大队长话里的警告,还是苦哈哈地提着行李费力地跟上,生怕落后一步就被记上一笔。 一行人亦步亦趋来到了古里村为他们准备的落脚处——生产队仓库。 铁质的仓库改造成了住所,一间房内可以住上两到三个人,院子里也由生产队的人搭建了一个土灶,方便知青们做饭,屋内陈设非常简单,就几张床和桌子。 大队长将人带到后,丢下一句好好休息,明天再给你们安排工作后便离开了,知青们望着这简陋的住所,心里都有些绝望。 “这地都是泥……怎么住人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一下子就点燃了人群中的不满情绪。 “是啊!而且我刚刚一路上可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可都是粪便!天哪,他们一点卫生意识都没有!” 顾兰个子小,躲在人群中看着其他几个知青小声抱怨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余光瞥见颜珩已经利落地选好了位置铺好了床,接着出了院子,心里一动,便跟了出去。 院子里,颜珩走到水缸前看了一眼,接着眼光往四周望去,似乎在找着什么,顾兰凑上去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呀?” “水缸里没水了,我去挑点水回来。”颜珩拿起角落里的挑担和水桶,平静地说道。 顾兰先是吃了一惊,接着飞快道:“那我也来帮忙。” 颜珩看了她一眼,停顿半晌,然后道:“你恐怕挑不动两桶水,提一桶就行了。” “唉。”顾兰高兴地应着。 出了门,颜珩挑着担找了附近的村民问道:“老乡,水在哪挑啊?” “呀!你们是新来的知青!”穿着旧褂子的村民睁大了双眼,像看个稀罕物件似的,上上下下看了眼颜珩两人,看着那小胳膊小腿,疑道:“哎哟你们平日里都没干过这个活,行吗?不行我叫人来帮你们。” “我们能行。”颜珩笑着道:“再说,天都已经晚了,大家伙都忙一天了,不好再麻烦你们了。” “哎哟你这小同志不仅模样长得俊,嘴也甜呢。”村民乐呵呵道:“那行,我就领你们过去,到时候你们两个女同志真挑不动,我也刚好帮上一把。” “那可真是要好好谢谢您呢,还没问过您叫啥呢?”颜珩一边跟上村民的脚步,一边攀谈着。 “我姓黄,叫我黄大叔就成!” “黄大叔辛苦了,我叫柯玉珍,另一个姑娘叫顾兰,您看我们刚来这儿,对古里村也不怎么熟,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您要是不嫌麻烦,就和我们唠上两句呗。” “哎,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年轻可真是客气,这有啥麻烦不麻烦的。”黄大叔笑着说道:“我们这儿不大,改明儿等大队长带你们绕上一圈就都认识了,大家伙平日里关系也都不错,不用担心有人为难你们。只一点……你们可要千万记牢了。” 黄大叔说到这里时,便转过了身子,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他盯着颜珩和顾兰,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不易让人察觉的害怕,他手指了指南边那座山,说道:“只有那儿,千万别去,最好都别靠近它。” “那山里,可有狼哩!前两年我们这不还打着仗吗?死了多少人,后来这尸体都被狼给叼走了。据说,这狼吃了那些尸体,都变得邪门了起来,会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还会学小孩哭,引着你去呢。” 这可怕的言论伴着黄昏时吹起的山风,让顾兰吓得浑身一凛,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低呼,黄大叔也抖了抖身子,看了眼天色,快速道:“那井就在不远处,咱们走快点,趁天黑前赶紧回去。” 这下,便是顾兰,也忘了一天的疲乏,只恨不得再给自己加上一对翅膀,快步往前走去。果然,就像黄大叔所说,古里村并不大,他们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打水的地方。 黄大叔本来瞧颜珩小胳膊小腿,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想着需要帮个忙,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瘦弱,手上全是劲儿,看她提着那满满两水桶的水,倒像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就连顾兰也看得恨不得把眼睛瞪出眼眶。 黄大叔咧开嘴夸赞道:“我还当你们这群城里的知青都是些干不了粗活的小年轻,没想到你这小姑娘力气倒不小。” “毕竟主席都说过,咱们妇女同志也能顶个半边天呢。” “是这个理。”黄大叔哈哈笑道。 顾兰费力地提着手里的水桶,只觉得它重重地不断往下坠去,再一看颜珩挑着满满两桶水却仍是神态轻松,而且三言两语间就和古里村的村民熟络了起来,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黄昏的余韵缓缓洒在这片大地上,让这座破旧贫穷的小村庄难得多了几分诗情画意的美,然而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却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有妇人忽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她脸上都是汗,眼睛里急得冒出了泪,一看到黄大叔,便立刻跑了过来,接着嘴一撇,抓着人的裤腿就跪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老黄啊!咱儿子,咱儿子丢了!” 黄大叔一听这话,登时头脑发懵,三魂丢了气魄,他抓着婆娘的手,急得红了眼。 “啥意思?你说清楚,好好的,大毛怎么丢了!?” “我也不知道。”李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道:“你说他是不是被狼给叼走了!” 听了这话,黄大叔也急了,他喝道:“你个婆娘别胡说!”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得脸上都沁出了汗。 他和古里村里的人都不同,别人像他这把年纪的,家里孩子都好几个了,可他家里可只有大毛这一个独苗苗,平日里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现在乍一听到孩子丢了,黄大叔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整个人摇了几下,险些就要摔到地上。 随李翠一起来的还有大队长和其他几个村民,大队长一把子扶住黄大叔,又说:“老黄,你别急,说不定孩子是在哪玩忘了回家,我带人去给你找。” 听了这话,黄大叔一把抓住大队长的衣袖,喜不自禁,千恩万谢,“队长您可真是我老黄的大恩人!” “既然是找人,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也来帮忙。”颜珩道。 大队长这才发现站在老黄身边,手里挑着水的人竟是今天他刚领进村的两个知青,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仿佛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快便适应了这的生活,眼中悄无声息地掠过一丝赞赏,然后道:“行。” 顾兰也自告奋勇道:“我也一起。” “那成,就一起。”说着,大队长又叫随行的几个村民道:“你们去把村里其他人找来,让他们也帮忙着一起去找找。” “知青站也去通知一声,谁要是有空,就让他们也来帮个忙。” “哎,明白了。” 吩咐完,大队长便领着人绕着古里村开始找起了黄大叔失踪的儿子黄大毛。 古里村并不大,发动全村人一起寻找之后,很快便发现了黄大毛的踪迹。 然而,发现的地点却教人心生绝望。 黄大毛的人并没有被找到,但是在南边后山外边发现了他的一只鞋子。 李翠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一晕,狠狠栽到了地上。 黄大叔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的脸色瞬间变作惨白,霎时便想冲进去,然而大队长看出他的意图后,一把抓住他,吼道:“你干啥!你不要命了!” 黄根生被猛地一拽,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哭着说道:“我这把年纪可就他一个儿子,他还那么小!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就是我死了也得救他出来啊!” 大队长连忙扶起他,神情却很是为难。 “你先起来,你也知道,这后山里都是狼,这会子天都黑了,我怎么敢放你进去?” 黄根生一听这话,顿觉天都塌了,他不管不顾又爬了起来,执拗地就想往山里去,“谁都别拦我!为了我儿子,我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旁人一见这还了得,连忙将人生生给拽住了。黄根生被拽住后,还在拼命挣扎着,那股子悲凉绝望的劲儿让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大队长狠狠闭了闭眼,接着咬了咬牙道:“老黄,你停一停,我带人和你跑一趟,但进山危险,我不强求,谁要是愿意随我一起进山的,就往前一步。要是不愿意,也就罢了。” 话音刚落,古里村的男人们纷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都没人往前站上一步。 黄根生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生出无限悲凉,他趴在地上,泪缓缓流下,佝偻弯曲的身形看上去可怜极了。 正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个瘦削小巧的身影往前站了一步,伴着坚定的嗓音。 “我去。” 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楚那身影竟然是个瘦弱的姑娘时,登时瞪大了双眼,甚至有人脱口而出呵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可别开玩笑,这是进山,不是逛街!” 颜珩的目光准确锁住了他,接着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你如果觉得我不行,大可以和我比上一比。” 那男人被颜珩这么一激,再看看她那副仿佛随时要被风吹倒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些火气,大步跨出,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一个黄毛丫头不成?”说着,他又轻视地看了颜珩一眼,道: “到时候我要是弄伤了你,可怪不得我。” “彼此彼此。”颜珩笑道。 大队长一见这架势,便觉要遭,他头疼不已,只能出来打圆场说道:“小柯同志她刚从城里——” 话还没说完,便听“嘭——”的一声,众人甚至没看清颜珩是何时动的,如何动的,只觉得眼前那么一花,方才还气势汹汹冲向颜珩的男人,已经被那看着瘦弱的小姑娘一把撂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吃惊地张大了嘴,“?!!” 颜珩钳制住男人的手,后者使劲挣了挣,也没挣脱,神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咬牙切齿道:“我认输了!你松开!” 颜珩从善如流松开手,接着问大队长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大队长愣了一瞬后,惊喜出声,“行啊,你这个小姑娘,够能耐啊!” 接着,他又望向古里村的其他人,再次问道:“还有人愿意去的吗?” 长久的沉寂之后,许是受到了颜珩的感染,竟然零零散散又站了几个男人出来,黄根生喜不自禁,他对着这几人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喊道:“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黄根生都记在心里,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大队长叹了口气,将人扶起,道:“老黄啊,你也别高兴太早,我实话实说,这山里确实危险,我也不能为了你的儿子白白让其他人送命。这次我们进山,只在外围给你找上一圈,再里头,我们也不去。到时候,要是在外围能找到大毛,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没能找到,你也得接受,这就是他的命。你如果同意,我这就带人进去,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 大队长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黄根生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含着泪点了点头。 “那成,小赵,你带他婆娘先回去,其他人跟我去公社来上家伙。” “大家伙也都散了。” 村民们稀稀拉拉地往回走去,大队长也领着进山的人去了公社,拿了几个手电,又拿出了几条枪,这其中一条便给了颜珩,他教了下对方如何开枪,然后道:“进山打狼可比寻常的打架危险许多,这把枪到留给你,你毕竟是女同志,咱们也要照顾一二,到时候如果有危险,你就对着那群狼崽子,狠狠地来上一下。” “其他同志有异议吗?” 对于将枪分给颜珩这个举动,其他人也都没有提出异议,他们纷纷摇了摇头。 大队长清点了下人数,给其余人拿上钉耙等武器,接着戴上手电,往山里进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三) 乌云遮照住了昏暗的天空, 只泄下疏冷凉薄的月色。枯朽的杈丫以诡异的姿态蜿蜒交错在一起,阒静的黑暗中,脚步声, 呼吸声,心跳声都是这样的清晰可闻。 正如大队长之前所说, 他不会带他们去山林深处,然后就是刚刚进入山的外围, 黑暗中的恐惧已经被放大到了极点。饶是这群汉子是主动站出来的, 已经算是有魄力的人了, 此时心里也是如擂鼓般响动着。 忽然,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忽然响起了细碎的,宛如婴儿啼哭的声音, 所有人想起有关于“狼”的传闻, 登时骸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咔嚓——” 不知是谁踩碎了脚下的枯枝, 风吹起的气息裹挟着一丝腥臭味拂了过来,几乎是和大队长的“小心”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轰然炸响的枪声! 下一秒,野兽痛苦的嘶吼声顿时响了起来。颜珩收起枪, 拉着身侧险些被咬到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后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大队长胡乱扒下头上的手电,往四周轻轻一照,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便觉得头皮发麻, 只见他们的周围三三两两足足站了有六七匹狼,他们隐在黑暗中,被手电的光照到后,不仅没有后退, 反而还向前逼近了几步,咧开的嘴中露出锋利的尖牙,口中正不断向下淌着涎液。 而他们脚边,正躺着一只腹部中枪的野狼,它的身躯不断抽搐着,口中发出“嗬嗬嗬”的低吼。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幕镇住了眼前的狼群,所以它们虽然已经饥肠辘辘,却也没有贸然前进。但大队长知道,此时它们没有退去,就是想再等等看,如果他们这里流露出一丁点的畏惧胆怯,这些狼群便会一拥而上。 他握紧了手里的枪,额间都冒出了汗。所有人都屏着息,对面的狼群也没有退后,双方开始无声的拉锯。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谁没有拿稳手里的钉耙,哐当一声,它掉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个信号,狼群嗷呜一声,齐齐冲向了他们,村民们陡然发出畏惧的惊叫声。 大队长砰砰开出两枪,绊住了两头狼的身影,接着大喊道:“队形不要乱!瞄准开枪!稳住!” 然而这回随他上山的古里村村民,本身就不是有经验的猎人,许多人更是第一次直面野狼群,面对那一匹匹猛然跃过来的狼群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拿得稳武器,一个个要么是打空了,要么是根本挥在了歪处。 黄根生见着野狼群,想到独子在山脚下丢的那只鞋子,更是怒火直接往上涌去,瞬间红了眼睛,举着钉耙就冲了出去! 然而,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猎人,也没有经受过训练,野狼动作灵活,一下子就避过了他的攻击,接着另一只野狼趁他不注意,猛然从背后袭了上去! 有人见到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大喝:“老黄!快躲开!” 然而黄根生早被怒火填满了头脑,哪里还听得到旁边的声音。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那匹袭向黄根生的野狼中了一枪,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旁人只见那瘦弱面嫩的女知青,神态沉着冷静,一枪射中野狼后,快速将人拉起,又反手握住枪柄,狠狠砸向从旁边袭来的另一匹野狼。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几乎让人做不出任何反应。 饶是先前他们看过颜珩潦倒了一个成年男性,此时见她这么风轻云淡,沉着冷静的模样,都不免升起了浓浓的震惊和佩服。 野狼群似乎也被颜珩这狠厉的一击给吓到了,头狼深深看了颜珩一眼,僵持片刻后,带着剩余的野狼慢慢退去。 见野狼退去,众人这才惊魂甫定地长呼出一口气,黄根生被颜珩这么一拽,也知道自己刚刚差点给大家伙惹了麻烦,回想起刚才大家被团团围住的惊险一幕,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懊悔,一张脸皱成一团,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都怪我!” 大队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道:“这咋能怪你呢,知道你心里着急,但前面不还有段路吗?咱们再仔细看看,没准大毛激灵,正在哪躲着呢。” “哎。”黄根生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 正在这时,颜珩忽然神情一凛,对着众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去辨别着风中传来的各种声音,蓦然,她像发觉了什么似的,对其他人飞快说道:“我知道大毛在哪儿了。” 黄根生那昏暗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急切地问道:“真的吗!?” 颜珩点了点头,接着引着众人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斜坡走去,接着指着那儿道:“他应该就在这里。” 黄根生忙不迭想要冲过去,然而大队长眼疾手快拉过了对方,他先用手电照了照,这才发现斜坡虽然陡峭,但有一棵枯树竟横在半空中,而大毛正挂在这树上,虽然眼睛紧紧闭着,但胸口处正微弱地起伏着,他还活着! 黄根生借着光,亲眼见到儿子还好端端地活着,脑袋里紧绷的那个弦啪一下断了,他捂着嘴,跪在地上呜咽着哭泣。 也许是大家的声响惊动了大毛,那原本一动不动挂在树上的孩子掀开了一层眼皮,他先是畏惧地缩了缩身子,但是在见到面前的人不是狼群,而是村子里的人时,立刻费力地张大了嘴,啊啊地呼救着。 黄根生抹了把泪,红着眼眶道:“毛啊,爹马上来救你。” 说着,黄根生一手抓着大队长,身子慢慢矮下去,大毛也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在空中交汇,接着牢牢握住了! 黄根生将儿子拽了上来,先是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伤势,发现对方没什么大碍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父子俩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大家伙见了这一幕,也颇为高兴,大队长道:“人没事就成,咱们也赶紧下山。下了山,再找小夏大夫看看,便没事了。” 虽是深夜去后山狼窝里走了一圈,但好在有惊无险,人也安全带了出来。下了山后,村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往家中走去,颜珩往知青站走去,黄根生则背着儿子去找小夏大夫。 到了知青站,让颜珩意外的是,顾兰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在院中等着,颜珩来时,她正来回踱着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听见脚步声响起后,她猛然回头,确认是颜珩回来后,那张脸上顿时露出了笑颜。 “太好了!你可回来了!” 看着顾兰脸上真实不作伪的笑容,颜珩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她道:“走,进屋,外面冷。” 然而进了屋,却发现屋子里的女知青竟还没入睡,甚至连行李都没收拾,只垂头丧气地坐在木箱上,甚至于她的眼眶还红红的。 见到颜珩他们进来,女知青连忙背过身去擦眼泪,顾兰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学着颜珩的样子把床给铺好了。 见她们这幅泰然处之的样子,女知青开了口,带着哭腔说道:“你们难道还真的睡得下去吗?这里这么脏,这么乱。” 突然被呛了一句,顾兰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颜珩看了那名女知青一眼,平静地问道:“那你想怎样呢?” 卢思婷被噎在了原地,她红了脸,好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这句话仿佛一个□□,一下子让她哽咽着说了下去。 “我想回家,我想读书,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想我爸妈了。” 顾兰听了这话,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卢思婷的话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家里的父母,霎时,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卢思婷吸了吸鼻子,看颜珩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心里更堵了,阴阳怪气地问道:“喂,柯玉珍,你不是资本家的小姐吗?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 要说来到古里村的这帮知青里,如今反应最小的可就属柯玉珍了,这位柯家的小姐。 然而桐凤镇上,谁不知道柯家啊,原先镇上有一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后花园,甚至于当初上面来清缴时,家里都被缴出了好几筐金条。虽然现在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看他们家里还有下人嘛!当然,现在解放了,不应当叫下人,该叫帮佣,可那道理还不是一样! 听出卢思婷口中的尖酸刻薄,饶是好脾气的顾兰也忍不住说了句:“你少说两句!” “我偏要说!”卢思婷被顾兰呛了声,更觉愤怒,她圆眼一睁,手指指向颜珩,几乎是吼了出来道:“她就是资本家的小姐!不仅如此,她还是姨太太的女儿!是小三的女儿!” “我妈妈出发前就告诉我,姨太太都是些下三滥的家伙,是贱货!那种女人生的女儿,就和他妈一样,都是下三滥的贱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四) 卢思婷这一声吼, 将隔壁的知青都给吵醒了,大家纷纷走进来,看到僵持的气氛, 有人出声打破这份沉默,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说着,那人看了眼眼睛通红的卢思婷, 再看看颜珩, 瞬间便不满地望向后者, 语气带着些苛责。 “你和思婷说什么了?她怎么眼睛都红了。” 顾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出声道:“哪里是玉珍说了什么!你问问卢思婷,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王志明一愣, 接着看向卢思婷,“你说什么了?” 卢思婷咬了咬唇, 怨念地低声回道:“我就说她柯玉珍是资本家的小姐, 是姨太太的女儿……”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 却是清晰可闻,所有知青都听清楚了她说的这句话。一时之间, 气氛都有些沉默。在这一片安静中, 不知谁开口嘀咕了一句,“卢思婷又没说错, 柯玉珍本来就是姨太太的女儿……” 在这一群下乡的知青中间, 柯玉珍的身份是最显眼也最特殊的,所以在一开始, 其他知青都有意疏远排挤着她,但是也没有人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说出这些话。毕竟,这话题不好剖开了去谈, 没准哪句话就会被人记上,然后被打上“反动”的标签。 然而今天卢思婷,却是不管不顾地道破了其中的关系,让这份勉强维系的安定给打破了。 王志明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在心里将卢思婷和颜珩都骂了一遍。他算是这次下乡知青当中的“小领导”,在下乡时,父亲也曾知会过他一声,告诉他一定要管好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安分守己,安安稳稳地在古里村过日子,只要这样,等到上面口风稍微松些,他也能快点把对方给接回城里。 为此,王志明没少努力,然而这才刚来一天,眼看着这帮知青就要给自己惹出是非来,他便觉得头疼无比,直骂:女人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挤出假笑,僵硬地岔开话题,“别都堵在这里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 按理说,他都已经给出□□了,这两人也该顺着坡下来了。然而颜珩只是平静地望着卢思婷,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我娘是蒋家的女儿,是被我爹明媒正娶迎回门的。然而男子薄情,他与我娘成婚不过几年,就结识了如今的‘柯太太’,他二人干柴烈火,一触即燃。我爹为了哄她高兴,贬妻成妾,倒让我娘成了人人都可唾弃上一口的姨太太!” “你口口声声称呼我娘为姨太太,语气中多有不屑,可当初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嫁与他人做妾吗?未必。”颜珩的语气不重,然而却听得人心头一沉,“解放以前的女子是何地位,我们都读过书,都知道。婚姻,自由都由不得自己,她们的一生就像个货物般,被送到素昧蒙面的丈夫家,替陌生男人养育儿女。” “可如今,早已不是那个时代了!有人推翻了腐朽的制度,让我们不论男女平等地站在这里,共同接受相同的教育,体会自由的气息。你该唾弃的,是当初的旧制度,是那些薄情寡义的男子,却永远不该是那些受苦的女人。” “卢思婷,请你向我娘道歉。”颜珩冷下眉眼道。 早在听到“贬妻成妾”这四个字时,房间里所有的知青都吓了一跳。他们可从来不知晓柯家还有这么大的秘辛!把原本的太太贬成小妾,只为了让心爱的女人能欢欢喜喜地嫁进来,这行为实在是令人不耻! 再回想起卢思婷刚才那咄咄逼人的讥讽语调,旁人也觉得她过分了些,也说道:“卢思婷,这事是你过分了些,你道个歉。” 王志明这时候也出来打圆场了,“是啊,也不是什么大事,道个歉,大家就当翻过篇了。” 卢思婷被众人这样指责,眼眶又红了,她咬着唇,又是气恼又是委曲,含着泪,不情不愿地走到颜珩面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颜珩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跨步走了出去。 卢思婷只觉得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冲着其他人大吼道:“我都道歉了!你们还看什么,都走啊!” 其他几名知青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颜珩出去后,便径直走向土灶烧起了热水,顾兰紧随其后走到院子里,想了想,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往锅里添了一把柴,接着小声说道:“先前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与他们一样,都曾排挤过你,对不起。” “没关系。”颜珩淡淡道。 映着橘红色燃起的火光,顾兰一下就看见了对方手上布满的茧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瑕疵的双手,她更是羞愧,心里堵得慌,拿起劈开的柴火,又想往里塞,然而还没等她塞进去,就被人拉住了手,颜珩好笑地望着她,说道:“你这样塞下去,火就要灭了。” 顾兰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她讪讪地放下手里的柴火,“不好意思,我没干过这活,所以……”话至此处,她便愣住了,她从没做过这中活,所以上手很是生疏,可是看颜珩这熟稔的动作,在家里恐怕早已做习惯了,回想起到了古里村后的中中,顾兰只觉得鼻子一酸,闷闷地道:“你可真厉害,明明是个女人,却比我见过的其他男人都厉害。” 颜珩添了把柴,灶内火光熊熊,她没有转头,声音却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到了顾兰的耳朵里,让后者的心一下子都烫了起来。 “不是因为我虽然是个女人,却比男人更厉害。而是因为,女人天生就不比男人差。” 顾兰听得心头一震,她望着颜珩的侧脸,只觉得对方就像眼前这团燃烧的火焰,烧得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翌日清晨,大队长一早便来到了知青站,将这群知青从睡梦中给喊了起来,并开始分配每个人的任务,并讲清楚了工分的计数方法。 知青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的就是身上的一些“坏习性”,于是普通工人一天可以得到十个工分,相当于四毛钱,而知青们一天则只有4-5个工分,只有随着时间变化,知青的思想发生变化,愿意吃苦耐劳了,那他们的工分才会随之变高。 大部分男知青都被分到了建筑队,跟着一起修整古里村的老破小建筑,而女知青则相对轻松一些,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她们大多也被分配去了田里帮忙,这是最基层的工作,一天劳作下来能得到五个工分。 对于古里村的村民来说,这些活都是平常做惯的,现在做了活还能有钱挣,何乐而不为,但是对于这群知青来说,可真是天都要塌了,下乡之前,因为国家已经开始实施计划生育,他们大多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从没吃过什么苦,然而现在到了古里村,不仅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甚至于吃饭都要自己去挣,一天才五个工分!要是想吃上一顿好的,那得挣到什么时候啊! 大队长将他们脸上的神情都记在心里,接着才说到,县里的领导知道古里村后山的狼患后,决心派下“狩猎工作组”,为响应国家四化建设,让古里村也派出几名能干的同志,组建一支狩猎队,带大家进行正确、规模化的训练,这样也能提高村民们的收入。 知青们听到这里,恍然想起昨天夜里,有村民跑到知青站来,气喘吁吁的说,谁家的儿子被野狼叼到了山里,要是有人愿意进山救人,就可以跟他一起去公社,不愿意也就算了,村子里不勉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知青们全都吓坏了。他们原先只知道古里村又破又穷,可从来没想过这村子里竟然还会有狼!听到村民说有人被叼走,吓得恨不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步都不迈出来,哪里还敢去山里救人? 听到大队长说县里会派人来组建狩猎队,把野狼都给杀了,知青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顺出去,就听大队长又说道:“以后,柯玉珍柯同志,你就是狩猎队的一份子了,每天工作记十工分。” 卢思婷听到十工分,眼睛都瞪直了,难以置信地反问道:“狩猎队?她凭什么进狩猎队?而且,一天竟然能有十工分!我们一天才五工分,这不公平!” 大队长沉下脸,道:“狩猎队的同志们每天都会进入后山去缴狼,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公分当然会更高。小柯同志作为知青,目前也只能拿到正式队员的一半公分,你若是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加入狩猎队。” 加入狩猎队?那不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这中差事她才不干呢! 卢思婷讪讪地笑了两下,不说话了。 王志明心里也有些不满,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装作好奇地问道:“大队长说得有道理,狩猎队每天与野狼打交道,工分高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柯玉珍柯同志,她只是一个女孩子,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大队长冷冷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王志明的笑僵在了原地,只觉得那目光完全洞察了他心底的那些小心思。 “这你大可放心。”大队长缓缓说着,也算是给了其他人一个交代,“昨天夜里,小柯同志就曾经随我们一起进山打过野狼,救出了一个孩子,她的能力我知道。” 跟在大队长后面的一个年轻男子撅起了嘴,不情不愿道:“可不嘛,她昨天一下就把我给撂倒了。” 什么?!柯玉珍昨天竟然和大队长他们一起入山了,还打退了野狼?!怪不得她昨天夜里那么晚才回来!可这怎么可能呢! 大队长拍了拍颜珩的肩膀,笑道:“好好干。” 颜珩回以微笑,“我会的,谢谢大队长。” 知青们又是震惊又是嫉妒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明明他们都是同一天下乡的,甚至柯玉珍的背景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有污点的,可现在人家已经远远走在了他们的面前,将他们狠狠甩在了身后! 王志明望着颜珩的背影,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桐凤镇,柯家内—— 曾经的魏索南,如今的柯廷耀原本正散漫地躺在长椅上,手里捧着本书摇头晃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只觉得这生活真是舒服透了。晦涩难懂的文字,只需要看上一眼,他便能完全烂熟于心,并且知晓它的意思,还能举一反三。 曾经,他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大龄男青年。 但是,现在他来到了解放后没多久的这个时代,后世谁不知道这个时代遍地都是机会,只要抓住一个,他就能鱼跃龙门,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而且,现在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掠夺他人光环的系统。只要对方身上有什么一技之长,他通通都能抢夺过来,为己所用。 说到这,他便想起系统曾经和他说过,原本这个世界的主角应该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柯廷耀回想起原本的剧情线,讽刺地勾起了唇角。 果然女人都是蠢货,明明这个时代到处都能生钱,满脑子想的都还只是读书,啧啧啧。如果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同样会读书,但读书只是他的跳板,为了让他进入更大的圈子,获得更有说服力的话语权。 他晃着身子,惬意地又翻了一页,正在这时,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身子一颤,大汗淋漓,再回过神来时,书还是那本书,可上面的文字他却是一个也看不懂了! 不仅如此,他的脑子也像是生锈了似的,不管思考起什么问题,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黑雾,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如同他前世浑浑噩噩的状态。 柯廷耀趴在地上,连忙在脑海中急着唤醒系统。 “系统!你出来,怎么回事?我的脑子怎么又变笨了!” 系统缓缓上线,说道:“本世界的女主不久前大放异彩,将你掠夺过去的光环又给抢了回去。” “她不是都被我赶到乡下去了吗!怎么还能翻身!一个丫头骗子,去了那中地方能干什么!?”柯廷耀破口大骂,但是旋即他又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慌,他忙道:“我该怎么做?才能继续掠夺她的光环。” “法则不会允许一个世界有两个气运之子的存在,你想要取而代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原先的气运之子消失。” 柯廷耀打了个寒颤,“这不是让我杀人吗?” 系统没有给出回应,然而这中无声的沉默却是让柯廷耀更加害怕,良久,他才像下定决心似的,问道:“我该怎么做?” “去气运之子的身边,败坏他的好运。”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柯廷耀踉跄着爬了起来,然而脑海中一片混沌的感觉让他难受无比,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办法可以暂时让我恢复原先的状态吗?” “有。”机械化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残忍,“但需要宿主的生命作代价。” “要我的命?!”柯廷耀一下子吓得面无人色。 “不会很多,只要你一年的生命。”系统循循善诱。 一年确实不多,可是…… 柯廷耀的眼里尽是挣扎,系统继续蛊惑道:“只是一年的生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得到了主角光环,这世上的一切财富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与荣华富贵比起来,一年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系统每说一句,柯廷耀便动摇上一分,良久,他心一横,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了,兑换。” “好的,宿主。”系统发出愉悦的电子音,接着柯廷耀便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逝掉了,紧随而来的是大脑里的清明。大脑恢复后,再想起先前做的交易,柯廷耀便觉得有些懊悔。 不管时间有多长,这可是一年的生命啊! 他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就像系统刚才所说的,只要他夺取了这个世界,气运之子的光环,之后还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他呢! 古里村不大,所以常常一有任何消息,便传得满村接旨。一个多月的相处,早让古里村的村民们知道这批下乡的知青里面,有一个名叫柯玉珍的女知青,别看小姑娘年纪轻,干起活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没看人家现在已经是狩猎队的一名小队长了嘛! 不过,这几日,他们却得知了一个新消息。 听说,小柯同志的弟弟也要来古里镇了!哟,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小柯同志干起活来那是一把好手,那她弟弟肯定也不遑多让!登时,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便有几个村民早早等在村口,等着把人接回来呢。 柯廷耀经过一路颠簸,跟着大队长的脚步来到古里村,从城镇到山里农村的落差可不是一星半点,风餐露宿走了这么一路,他心里早就积累了不少怨气,等真正看到古里村那满目荒凉,阵阵恶臭的景象时,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村民们见到这一幕,原本欣喜的心情也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仍是想着:也许走了一路,柯同志的弟弟是累了呢。 大队长不像古里村的其他村民,他是知道柯玉珍家里的真实情况的,因此在柯廷耀面前,也没有提及过柯玉珍,只把人领到了知青社,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柯廷耀小心避让着泥地上的粪便,阵阵刺鼻的臭味熏得他险些倒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他弯下腰,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你没事?”正在这时,一道女声在他上方淡淡响起。 柯廷耀仰起头,这才看见那是个苗条的姑娘,虽然五官不是什么大美人,但是胜在皮肤白得很,搭配起来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霎时,心底的那股子不快都被扫尽了,他挤出一个笑,说道:“我没事。” 柯廷耀原想着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却没想到他这龇牙咧嘴的笑看上去更是狰狞可怕,卢思婷在心里嫌弃了一把,却还是认命地把人拉了起来,扶到了里面。 柯廷耀坐下后,喝了杯水,这才觉得气都顺过来了,看着眼前这白皙高挑的小美人,越看越顺眼,忍不住就道:“我叫柯廷耀,你叫什么?” “你姓柯?”谁料,对方听说他的姓氏后登时扬起了眉毛,“你就是柯玉珍的弟弟?” 柯廷耀被问得一愣,直觉对方和柯玉珍关系不好,先是点了点头,又飞快补充道:“但我和她并不怎么熟……” 卢思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之间熟不熟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和我套近乎。” 说完,便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柯廷耀一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嫌弃了!他又羞又怒,尴尬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这时,系统又在他的脑海里提醒道:“检测到气运之子已出现,建议宿主尽快掠夺她的光环。” 瞬间,柯廷耀立马腾一声站了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接着迈步走了出去。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还没有见过原本的气运之子呢。不过依照剧情来看,他的脑海中早已勾勒出了一个模样: 柯玉珍,一个瘦弱可怜的,被亲生父亲赶到乡下的可怜女孩,和他这样备受宠爱长大的儿子形成天壤之别。 想到这,他有些得意地跨了出去,然后望向系统所指名的方向。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却险些让他把眼睛都瞪出眼眶。 面前的少女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身量变高了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黑了些,透出健康的红润,从前眉眼处的柔弱不见分毫,整个人就像是除去浮尘的宝珠,透出些许锐利夺目的光彩来。 仿佛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那双眼眸静静地望了过来。 只是简单的一眼,柯廷耀却觉得整个人都被锁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尾椎处一直攀爬至了头顶。 卢思婷唯恐天下不乱,努了努嘴,意有所指道:“喂,柯玉珍,你弟弟来了,你就没什么表现吗?” 颜珩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两个字。 “不熟。” 接着,便看也不看柯廷耀一眼,径直往屋里走去了。 卢思婷气得牙痒痒,柯廷耀看到这一幕,顿时凑过去义愤填膺地说道:“她在家里时就是这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未说完,就见卢思婷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就你能耐,那你怎么没中和她当面说,背后嚼人舌头,算什么男人。” 柯廷耀被呛得几乎七窍升天。 这时候你不应该和我站在同一阵营,一起痛骂柯玉珍,然后决定怎么对付她吗!你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系统却不管他被气得如何跳脚,只冷冰冰地提醒道:“请宿主尽快打压气运之子,否则将会给予惩罚。” 听到惩罚二字,柯廷耀便是害怕得浑身一抖。 知青在村子里向来都是特殊,最惹人注意的一部分群体,更不用提柯玉珍了,柯廷耀只花了半天,便明白了原来他的妹妹,竟然加入了狩猎队,天天进山去打狼!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柯廷耀只觉得荒唐,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天方夜谭。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他甚至恶意地去揣测:说不定这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系统给出的时间不多了,柯廷耀咬咬牙,也向村里申请了要加入狩猎队。然而要想加入狩猎队,却要经过重重考核,除了要有丰富的经验,还有有强大的体能,这两项指标柯廷耀都不达标,没等他软磨硬泡就已经被人当成捣乱的给赶跑了。 柯廷耀气得几乎吐血,他恨不得凿开那个一板一眼的小干部,告诉对方,他可是来自后世,在他的系统库存里,记录着很多先进的狩猎方法。 一计不成,他又飞速想到:既然别人都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假使他真的拿出了成果,那些先前瞧不起他的人定会被啪啪打脸。 说干就干,柯廷耀从系统给出的资料库里翻找起了有关于狩猎的资料,然而一页一页的看下去,他的心情也越发急躁。这里面记载的方法,很多都需要用到现代化的电子科技产品,可现在解放了才多久,百废待兴,哪有高科技产品给他使用,而除了这些,剩下的大部分方法也都需要团队协作,他单打独斗,也找不到可以和他一起的人。 逐一比对下来,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沮丧,然而正当他快要放弃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方法,待细细看完后,柯廷耀一拍大腿,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网文中的桥段,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是啊!挖陷阱不就好了吗!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当天夜里,柯廷耀便靠着系统给出的路线,成功避开了狼群,在后山处挖了一个“阎王坑”。 所谓“阎王坑”,其实就是古时,猎人常用的一中陷阱,在地上挖出一个深坑,接着再在坑底插上数十根削尖的竹竿,面上铺上一层枯草,遮掩住踪迹,等到猎物踏上,便会扑通一声掉进去,被竹竿刺穿,那时,便是阎王收人,神仙难救。 柯廷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里不□□露出几分得意来。 翌日一大清晨,知青们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还需要人紧赶慢赶地催着,才能起床,一个个早就起了个大早,生怕误了时间,被扣了工分。在古里村呆得越久,他们也越明白工分的重要性,为了让自己的工分能够涨得更高些,他们可不想在外人心里留下偷奸耍滑的标签。 颜珩也同往日一般早早就去了集合地,和狩猎队的其他几名成员集合。 狩猎组的组长见人来齐后,才带着笑容说道:“这段时间,辛苦各位同志了,也是因为你们的付出,才使得山里的野狼少了许多,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们的工作就快结束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露出了笑容。 狩猎队的工分虽然高,但每天过的生活都是提心吊胆的,就算有了先进的武器,和专业的指导,可在狩猎过程中仍然会出现不少意外,这一个月来,他们这群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不少伤痕,此时得知以后不用再做这样的苦差事,他们自然是喜不自禁,连带着情绪都高涨了几分。 组长又勉力了几句,接着才分发武器,让各个小队的队长率领自己的成员像往常一样往山里进发。 颜珩所带的小队虽然是整个组里人数最少的,算上她也只有四个人,然而在她的指挥下,这支小队却是伤亡最少,收获最多的,队员们对于这样一位年轻的女队长,也从先前的轻视到现在的心悦诚服。 这一个月来,上山的路几乎已经摸清了,哪些地方容易有狼出没,哪些地方没有狼出没,大家伙都一清二楚,再加上方才组长所说的话,大家伙的脸上都很轻快。 然而,正当他们小心翼翼地四处巡查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却打破了平和,惊起林中飞鸟。 惨叫的源头并不远,颜珩变了脸色,收整队伍,往声源处快步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颜珩便见到了另一小队的人。对方一见到他们,其中一个原本还趴坐在地上,吓得面白如纸的队员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道:“掉、掉下去了……都挂、挂在了上面……” 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后,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他急道:“柯队长,你快去看看!” 颜珩立刻变了脸色,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走了几步,她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深坑,而坑里面竖满了尖锐的竹竿,更为骇人的是,有两个队员赫然掉了下去,其中一名被当场捅穿了身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浑身汩汩地流着血,而另一名则被扎穿了大腿,此时正痛哭流涕地呼着救,坑边,他的队员正试图将人拉上来。 “到底是哪个人这么歹毒,在这里挖了陷阱的?!”小队员恨声说道。 “先别管这么多,快把人救上来!”颜珩飞快说道。 有了颜珩这一队人的帮忙,坑底的两个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然而那名肚子都被捅穿的队员,早已经断了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睁大着,年轻的面容上写满了错愕与震惊,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死去,而另一名被扎穿了大腿的队员此时也是流血不止,一张面庞惨白得毫无血色,声音也虚弱了几分,他哭着说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颜珩飞快背起对方,冷着脸呵斥道:“你不会死的!” 接着,对身旁的人快速道:“把他带上,我们下山。” 颜珩的身躯在上一世获得技能后,早就被加持过,比起普通人的身躯而言,她的各项数值都要高上不少,背上受伤的小队员,她健步如飞,快速下了山,身后的队员们气喘吁吁跟在身后,也是抬着另一人,紧赶慢赶下了山。 颜珩背着个淌血的队员下山,很快就吸引了古里村村民的注意。 “哎呀,这怎么受伤了?得赶快送到小夏医生那去!”黄根生放下手里的锄头,忙道:“小柯同志,你跟上我,我带你去。” “哎。”颜珩连忙背着人跟上,快步往前走去。 转了几个弯后,一扇古朴的木门便出现在了颜珩眼里,黄根生冲过去砰砰砰将门敲响,高声道:“小夏医生,快开开门!有人受伤了啊!” 他还没敲上几下,门便被一把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量颀长的青年,清冷的眉眼扫了一眼颜珩,便对准了她背上的伤患,看着那不断淌血的右脚,他立刻快步走过来,将人接了过去,对着屋内的学徒说道:“去,把屋子收拾干净,东西准备好,速度要快!” “明白了,师父。”小学徒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一切。 夏天越将人放上榻,接过学徒拿来的止痛药给人喂了下去,不多时,那冷汗涔涔,眉目紧缩的小队员缓缓舒展开了眉峰,神情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夏天越不敢迟疑,操起手里的工具,细细地替小队员处理起伤势来。颜珩和黄根生也站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一幕,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多时,夏天越便清理了伤势,替患者包扎好了伤口,他长吁出一口气,道:“暂时没大碍了,不过我的医术有限,他最好还是去县里的医院看一下。” “多谢你。”颜珩一下子舒出一口气。 夏天越看了她一眼,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他的表情自然坦荡。 “擦擦,你头上全是汗。” 颜珩一愣,接着接过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帕子上清淡的药香萦绕在鼻腔间,让她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与此同时,听说山上多了个“阎王坑”,还害得一死一伤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村里,狩猎队的组长和大队长登时板了脸色,决定将这件事严查到底。 明明早已三令五申过:山上不许挖“阎王坑”,究竟是谁又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五) 私挖“阎王坑”并不是一件小事, 县里派来的人也开始在村里细细排查起来,眼看外面的人就要排查到自己身上,柯廷耀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来回地在房间内踱着步。 “这方法会出问题,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系统冷冰冰地回应,“所有决定皆由宿主做下,系统没有权力进行干预。” “那你知道这种方法这么危险就不要把它放进资料库啊!”柯廷耀狠狠抓了把头发,怒吼道, 与此同时,莫大的恐慌也攫取了他的心灵。 “现在该怎么办?” “咚咚咚——”门忽然被敲响了,柯廷耀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堕冰窖,正在这时, 系统满是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想得救吗?那么,来做一个交易。” “什么,什么交易?” “交给我你一半的生命, 我帮你摆平眼前的危机。” “一半?”柯廷耀吓得面无人色,“不不不!不可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是有,但要看你愿不愿意了。”系统慢慢蛊惑道。 “什么办法?!你快说。”柯廷耀忙不迭问道。 “气运之子的运气,和整个故事所在的国家相挂钩, 打压不了气运之子,不如想想办法窃取国运。” “你这意思不就是让我做卖国贼?”柯廷耀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旋即便是飞快地摇了摇头,他咬着牙坚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行!”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门口的敲门声更加激烈了起来,伴随着男人严厉的呵斥声。 “柯廷耀!请你出来一趟, 配合我们的调查!” “真的不愿意吗?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窃取一些国运,你就可以免除牢狱之灾。”机械化的声音如今听来竟让人无端胆寒,柯廷耀打了个寒颤,耳边充斥着对方的话语。 “你想想……现在的刑罚可比后世严重多了,你进去之后什么时候能再出来呢?就算能出来,错过了金钱累积最好的时机,身上又有了洗不去的污点,你还想怎么翻身?你还想像前世那样,过上人人都可轻贱你的日子吗?” 霎时,柯廷耀回想起前世时的生活遭遇。他不喜欢上学,所以初中毕业之后就早早开始步入了社会,最开始,他也确实凭借自己的手艺赚到了一些钱,甚至还总是嘲讽当初的同学,上了大学又怎样,还不是和他拿着一样的工资? 只是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飞速,他所在的行业渐渐被人工智能取代,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他被裁员了,而曾经那些被他嘲讽的同学,却一个个凭着文凭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他也创过业,可是因为没有做过市场调查,也没有很好的规划,投进去的钱最后都打了水漂。 人至中年,仍旧一事无成,他没有钱娶妻生子,过得穷困潦倒,逐渐厌倦,憎恨起这个世界,觉得为什么有人生来就能含着金汤匙,有人拼命努力却还是过不上好日子! 带着这样的怒火与不甘,他转世成了这个年代的一个少年,身负系统,眼看美好的未来正在冲他招手,却横生枝节……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激烈,柯廷耀却恍若未闻,各种念头汇聚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他只听得到胸腔中剧烈跳动的那颗心脏。 “快决定,否则,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系统凉薄地提醒。 柯廷耀猛然抬起眼,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 “如你所愿。”系统笑道,那诡异的机械化笑声让柯廷耀浑身一颤。然而下一瞬,正如系统所说,它会替他摆平这一切,门外的敲门声果然少了许多,紧接着,他听见了对方离去的脚步声。 柯廷耀确认对方离开后,这才脱力似的倒在地上,他恨声道:“你真是个魔鬼,一步步将我引诱到这个地步。” 系统发出诡异至极的笑声,“那是因为你心中有欲\\望,而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施展的平台,别把什么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走到这一步,有我的原因,也有你的原因。” 柯廷耀被这番话给噎了回去,他强忍住怒火,仍旧没有选择和系统撕破脸皮,只沉着张脸问道:“窃取国运后会发生什么?” “这就不需要你去关心了,反正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阎王坑”一事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还是不了了之了,县里带来了大笔抚恤金交给了两名遇难队员的家属,然而对于那名死去的队员的家人来说,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失去家人的痛苦,而另一名伤者,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助,但是右腿受伤严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次站起来,对于一个农村家庭而言,失去一个劳动力,也可以称上灭顶之灾。 因着这件事,整个古里村都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之中。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更大的灾祸即将落到所有人身上。 一周后的夜晚,正在熟睡的古里村村民们忽然在睡梦中听到了轰隆隆的鸣响,对于年迈的长辈而言,这样的声音他们听得可多了,那不就是当初打仗时候天上飞的飞机吗!一时之间,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生怕当年流血的战争再次发生到自己身上。 这件事情,也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不仅是县里的领导,甚至连市里的领导,都派下了专员前往去调查。出发前,每个人都严正以待,做好了最高级的戒备,然而当志愿军们靠近时,却发现这些来自M国的飞机只是在低空盘旋着,过了一阵,便飞走了,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然而当志愿军们走进时,却发现刚才飞机盘旋飞过的空地中,竟然多了许多毒虫、蜘蛛、鸟等动物,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毒虫蛇蚁,数量极多,甚至于已经到了巴掌大的地方,就爬满了十几只毒虫的地步。 有志愿军还想再往前仔细探查后,却被随行的军医一把拉了回去,后者面容严肃,厉声警告道:“快捂住口鼻!马上往后退!迅速报告上级!这极有可能是细菌战争!” “细菌战争”四字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古里村村民终于松了口气,如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然而,今天的清晨与往日里却有些不同。 清亮的日光下,入冬的天气有些寒冷,天空中竟飘来一团团白色的柳絮,还有泛着黄的枯叶,有村民稀罕地捡起来看了一眼,道:“咦?这种叶子我倒没见过,模样还挺稀奇的。” 知青站里也飘来了许多白色的棉絮,一个小小的院子积了薄薄的一层,甚至于都飘到了水缸里。卢思婷看到这一幕,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谁干的好事啊!这还怎么让人喝水!”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可是又渴得厉害,便用水瓢拂去了上面白色的柳絮,端起来就想一饮而尽。 然而,还未等她凑上去,水瓢便被人劈手夺了过去,接着又扔回了水缸。 睡了一夜,她本来就渴得厉害,现在想喝口水还被人拦着,再一看来人是她的死对头颜珩,更是委屈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就想喝口水你也不让。” 闻言,颜珩严肃地看着她,“这水不能喝。” 许是颜珩脸上严肃地神情不似作伪,卢思婷吓了一跳,眼泪也逼了过去,她惴惴不安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颜珩望着天空不断飘落的枯叶,棉絮等,脑海中回想起华国历史上,解放初期那段时间曾发生的一场来自M国的细菌战争,对方自高空冲着华国投放了数以万计携带着病毒的毒虫蛇蚁,更为可怖的是,它们携带的病菌曾经给许多个国家带来灭顶之灾,而现在这些烈性的病毒都被投放到了华国的土地上,此时,华国部分农村的卫生环境还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泥泞的土地,随处可见的粪便,这些都是助长细菌滋生的因素。 也正是因此,那段时间,华国才爆发了极为严重的烈性传染病,虽然很快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就被全国上下给扑灭了,但是它也曾带来极大的经济和人口损失。 而现在,历史重演。 颜珩当机立断进屋,撕开了干净的布料,层层叠叠裹住自己的口鼻,接着快步走出去,将其他想要出门的知青先拦了下来,把她所知道的情报原原本本告诉了其他人,并让众人先回房间,扯下干净的布料,把自己的口鼻牢牢捂住。 王志明早在听到“细菌战争”这四个字时,就已经觉得有些荒谬了,再听到后面,更是觉得离谱,他本就对颜珩有所怨言,此时更是皱着眉道:“柯同志,你刚才说的这些有证据吗?什么细菌战争?” “我们都已经取得了独立,获得了胜利,哪里还会有别人再打过来?请你不要危言耸听。你现在拦在这里,到时候我们误了时候,被扣了工分,你又怎么赔偿?” 顿了顿,他又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不过我忘记了,柯同志现在是狩猎队的小队长,一天工分能有15个,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群人。” 说着,他便想要越过去出门。 然而还没等王志明走出去,便察觉到手被人硬生生拽了回去!颜珩一把扣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反扣住,加重了些许口气,快速道:“这件事可不只是和你一个人有关系,多一份传染,便多一份危险!” 言毕,她转过身,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照我说的去做,今天你们也不要出门了。之后如果出了问题,被扣了工分,都由我一力承担!” 少女的身量并不高,然而从那具瘦小的身躯里,却透出了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想要听从于她的魄力,王志明被牢牢扣住了双手,更觉羞辱,他拼命挣了挣,却是根本挣脱不了,这时,他又见到其他人都听从了颜珩的话,往屋里走去,更是恼怒不已,他气急败坏道:“行了行了,你放开我,我不出门就行了!” 颜珩从善如流松开了手,王志明猛然被放开,脚步一个踉跄,好险是站稳了,他理了理衣服,瞪了颜珩一眼,接着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柯廷耀混在人群中也往房间里走去,然而他却始终忘不了刚才颜珩望过来的眼神,那是一种仿佛能洞穿他内心所有想法的锐利视线,让他所有的肮脏都无所遁形,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将所有的一切给和盘托出,然而最终他还是回过了神,什么也没说,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房间。 房间内,同住的知青到底还是畏惧于颜珩口中所说的“细菌战争”,他读过书,自然之道细菌对于人体而言,有多么大的危害,于是仿照着颜珩的样子,撕开干净的布料,将自己层层叠叠的给裹了起来,边做边不忘问道:“诶,廷耀,你觉得你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柯廷耀此时早已乱成了一团,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胡乱应了一声,便急切地在脑海中唤醒系统,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窃取国运?这不是害人吗!” “打压气运之子难道就不是害人了吗?别忘了,你先前挖的阎王坑已经害过人了。”系统凉凉地回道。 柯廷耀眼前一黑,羞恼不已,他强辨道:“可这样一来,我会不会也出事?”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脑海中的系统泛起了诡异的电波,仿佛正在洋洋得意地笑。 “你放心好了,保护宿主的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然而,听着这样的保证,不知为何,柯廷耀心底的恐惧却越来越大了。他无形中有股冥冥的预感,自己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他狠狠咬了咬牙,眼中划过狠厉,心中做下了决定。既然已经走进了死路,那就不管不顾走到底! 颜珩稳住知青后,便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防护,古里村条件有限,她所制作的口罩,正是仿照几十年前,东北鼠疫爆发时,防疫总指挥官伍连德先生所制作的“伍氏口罩”,曾经,在伍连德先生的指导下,华国很快便扑灭了由旱獭引起的鼠疫。 但是这次的细菌战,却远比之前的鼠疫凶险许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若是不早早做好防范,很有可能便会无法预估的后果。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准备往外走去,正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一转头,颜珩对上的是顾兰坚毅的双眸,对方这样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颜珩愣了片刻,接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道:“从这里踏出去后,在疫情结束前我们可能都没办法轻易回来,不止辛苦,还有潜藏的危险,你确定你想去吗?” 顾兰没有犹豫,她快速点了点头,曾经柔弱的眉眼此时隐隐透出些坚韧,她这样说道:“你曾经说过,女人天生就不比男人差。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我们都是华国的儿女,没道理你有勇气,我却没有。” “我要和你一起去。”顾兰再次说道。 这下,颜珩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她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 “加油。”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顾兰备受鼓舞。曾经她只是按部就班,照着父母安排去读书上学,这样将来才方便嫁个好人家,从来没有考虑过她自己想要做什么。就算现在上层“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得再响,在有些人心里仍旧是“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套旧思想,她的家庭也不例外。 然而,这趟阴差阳错的下乡之旅,却让她遇见了颜珩,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原来,女人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手去开辟一个新天地。原来,她们本就不比男人差。 顾兰握了握拳,心底的信念更为坚定,她紧紧跟上颜珩的脚步,往村子里快步走去。 村民们此时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漫天飘来的棉絮枯叶,还觉得有些稀奇,更有些孩子,在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蚂蚁后,没忍住心底的好奇,想要伸手去抓。 正当孩子快要触碰到蚂蚁时,颜珩飞快地抱住了他,接着环顾四周高声道:“乡亲们!这些东西上面都有细菌!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 “细菌?什么细菌?!”颜珩这一嗓子把所有村民都吓了一跳,原本那些好奇着想要伸出手的人也飞快收回了手,他们转过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颜珩后,立刻凑了过来,问道:“小柯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它们不是普通的棉絮吗?” “正是因为它们看着普通,所以才会蒙蔽我们老百姓的视野。大家还记得当初席卷东北地区的大瘟疫吗?那时带来病毒的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叶子、昆虫!你们再看看周围,现在已经入冬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苍蝇!” 顺着颜珩手指的方向,村民们顿时发现地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苍蝇,它们趴在晶莹的雪地上,黝黑的身躯更是显得格外清晰,原先他们只是觉得有些稀罕,然而被颜珩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这件事真的不正常! “那我们该怎么办?会死吗?”霎时,所有村民都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细菌”就意味着病毒,虽然如今科技已经在慢慢发展了,但是对于古里村这样比较落后的村庄来说,病毒仍旧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大家不要慌。”颜珩站在人前,高声道:“病毒的传播需要载体,其中最多的就是飞沫传播,也就是我们平时说话飞起的沫子。但是如果我们不让它进行传播,那么病毒的危害和传染性就会大大降低。”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那些激灵的村民发现了颜珩身上异样的打扮,忙道:“小柯同志说的不让它传播,是不是就是你脸上戴的那个口罩?” 颜珩点了点头,接着将如何制作这个口罩,如何正确佩戴的方式快速和大家说了一遍,接着飞快说道:“现在病毒才投入下来没多久,还没扩散,我们一定不能懈怠。” “现在,我们尽快去通知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件事。另外,病毒也会通过水源和直接接触进行传染,乡亲们最近喝水一定要煮沸,杀死水里的细菌,平时尽量不要接触脏东西,饭前便后勤洗手。” “如果看见毒虫,就及时杀死!每杀死一只毒虫,我们就能粉碎别国想要亡我华国的野心!” “如果有人出现了感染症状,一定不能隐瞒!”说到这里,颜珩加重了语气,再三告诫道:“每拖一分,病人的危险便多一分,其他人感染的几率也会加大。如果发现了感染者,一定要及时隔离!” 颜珩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地吩咐了下去,古里村的村民们飞快点了点头。 有了方向,古里村的村民们便开始轰轰烈烈地运动起来。 颜珩也并不停歇,她径直去了公社。对付这样的细菌战,光靠村民们的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动用公社的力量。她坚信,上层早就发现了古里村这边的异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高层的防疫专员到来之前,尽量减少可能会发生的伤亡。 按理说,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队长应该早就出来指挥了,可是现在,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颜珩蹙了蹙眉,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果然,当她到了公社,就被告知今天大队长还没有来,她将关于细菌,和如何防疫的话快速说了一遍后,就赶忙朝大队长的家里跑去。 而此时,大队长的家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颜珩来时,正赶上兵荒马乱的一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六) 大队长段子鹏的身体一直很好, 几乎没怎么生过病,然而昨天夜里不知怎么的,竟然上吐下泻, 还发起高热来, 家里人本想着在夜里直接去请小夏医生过来看一看, 却被段子鹏拉住了, 对方说:“只是小事, 睡一觉就行了,大半夜的就不要去麻烦人家了。” 家里人听了段子鹏这话,便放下心来,谁知就是这么一拖,到了今天早上, 他的病就突然恶化了。昨天还只是发热,今天早上喝了碗野菜疙瘩汤后,不仅全都吐了出来, 还出现了剧烈的胸闷,咯血, 伴随着始终没有退下去的高烧,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家里人给吓坏了! 颜珩来时,他们正准备背起段子鹏, 赶往小夏医生那里。段子鹏晕过去之前, 吐出来了好大一口血, 家人替他擦干净后, 没顾得上清理那些血迹,便匆匆背着他准备出门。 然而段子鹏身材高大,重量可不轻, 家里的男丁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刚满十四的弟弟,只背着走了几步,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古里村并不富有,段家人家里也没有拉车,眼看着段子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段家人急得都红了眼。 正在这时,颜珩快步走了过来,少女轻而易举将段子鹏背在了背上,段子图看到来人,眼睛都一下子亮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欣喜地叫出声:“玉珍姐!” 颜珩用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心底对段子鹏的病情已经有了大致的揣测,待看到那摊血迹后,便是凝起眉眼,快速说道:“他很有可能得了传染病,他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还有地上的血迹你们最好不要碰,及时处理掉。最好,你们现在也赶紧换了一身衣服,把它烧掉,灰埋到土里去。” “传染病!?”段子鹏的妻子一下子惊呼出了声,她看着不断急促喘息的丈夫,又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段家,闭了闭眼,对段子图飞快道:“子图,你和小柯同志一起,带着你哥去看小夏医生,家里万事有我,别担心。” 段子图年纪还小,突然面对这么大的变故,最开始还有些惊慌,然而在颜珩,和嫂子的沉稳表现下,这个小小的少年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段子鹏的妻子看着颜珩,道:“拜托你了,小柯同志。” “放心。” 说着,颜珩便背起段子鹏,和段子图一起往小夏医生的住所赶去。 一路走来,趴在背上的段子鹏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声比一声滞涩,面目狰狞,仿佛快要喘不上去气似的,段子图哭得越来越凶,顾兰叹了口气,她边走边拍轻轻着小少年的脑袋,温声告诉他:“别哭了,你哥哥会好起来的。” 段子图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呜咽地像只小兽。 “谢谢兰兰姐。” 颜珩背着人很快就到了小夏医生那里,然而真的走进了,才发现小夏医生的门口已经堆满了患者,每个人的病症就像段子鹏一样,高烧不退,呼吸急促,还伴有少量的皮肤出血症状。 炭疽杆菌,颜珩的脑袋里飞快浮现出这个字眼。 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毒,人感染之后,便会出现高热、黏膜紫黑、呼吸困难的症状。患者一经感染,病发速度极快,并有可能转化为败血症、脑膜炎等等症状,让患者来不及医治,就病发身亡。 这场病毒来势汹汹,几乎没有给古里村的人们任何反应机会,此时解放才过去十几年,人们对于卫生知识还有所欠缺,更不用说,生活在大山深处,消息本就闭塞的古里村村民了。 就算刚刚颜珩已经高声告诉了他们这是病毒,会引发传染病,应当如何正确防范,然而聚集在小夏医生门前的这些村民中,仍有不少人,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直接暴露在布满细菌的空气中。 小夏医生是古里村唯一的医生,然而夏家的面积并不大,平时里面最多只能放下三个病人,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有些照顾不暇。 第一位送到他这里的是一个小男孩,据孩子的母亲所说,他昨天夜里还是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发起了高烧,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还不等夏天越仔细去探查病情,很快,小学徒又进来告诉他,又来了一例病例,和小男孩的症状完全一模一样。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夏天越的脑海里便蹦出了“烈性传染病”这四个字,他当机立断,将仅有的病人隔离开来,并迅速为自己消毒,并用消毒过的干净布料蒙住口鼻。 当他做完这一切,学徒又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师傅,门口挤满了人,都是一样的病症!” 听了这话,夏天越不禁有些急躁,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往外走去。门外果然就如学徒所说,挨挨挤挤坐了许多人,村民们一见到他出来,忙一窝蜂拥了上来。 “小夏医生!快救救我丈夫!他快不行了!” “不不不,先救我儿子!” …… 翁乱的嘈杂声不断震动着他的耳膜,在那一瞬,夏天越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还小,父亲才是古里村的医生,备受村民们的喜爱。直到有一天,一个早就病重的老太太被送到了父亲手里,尽管夏父用了许多种手段,也没能留下对方的性命。 那一天,他们家门前也如今日一般,挤满了无数人,扬言要夏父“杀人偿命”。自那日起,夏父便不再看病,人也一天憔悴过一天。再后来,夏天越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起初,村民们都不敢让他看病,直到他慢慢展露出自己的医术,才赢得大家的信任。 夏天越一直严格要求着自己,苦苦研习医术,有空便去县里的医院学习新的知识,他一直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从不懈怠。他本以为,假使他在面临父亲当年面对的处境时,他能做得比对方更好。 然而真正到了这一步,看着下面这么多张恳切哭泣的面庞时,他却觉得脑袋里一阵嗡鸣,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真的可以挽救这些人的生命吗? 如果,他没有救回来——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如堕冰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恰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颜珩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我知道大家都想救自己的家人,但是!你们现在一味的往前挤,除了让秩序变得更加紊乱以外,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于还会加重家人的病情!” “什么?加重病情?”众人一听,顿时就慌了,忙问颜珩道:“小柯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夏天越开口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相比起颜珩而言,夏天越一开口显然更具有说服力,原本闹哄哄的村民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夏天越向颜珩投去感激的笑容,接着才缓缓说道:“这应当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并且传染性很强。” 霎时,人群中便又再次响起了一阵骚动。 “真的是传染病?那小柯同志刚才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夏天越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些讶异。然而此时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去细想,望着下面挨挨挤挤的人群,他高声道:“要对付这些传染病,光看医生的救治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团结一心,才能共同度过难关。” “首先,凡是病人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物,最好一律烧毁。” “其次,不要近距离接触患者,必须要接触,必须用干净的衣物蒙住自己的口鼻。”说着,他指了指颜珩,道:“就像柯同志此时的打扮一样。” 眼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夏天越正想继续往下说时,突然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的神情不耐,语气激烈,让夏天越一下子想起了当初堵在他家门口的那些人。 “说了这么多,你直接说你能不能治!” 夏天越微微拧起眉,顿了一瞬,却还是选择坦诚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霎时,人群哗然一片。 “说白了你就是不能治是!庸医!连病都治不好,你还当什么医生!”男人勃然大怒,往前冲了几步,抡起拳头就要挥向夏天越。 千钧一发之际,颜珩一把握住了男人挥过来的拳头,挡在了夏天越的身前,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手里微微用了几分力,眼神锐利,不退半分。 男人仿佛是被她吓到了,吃痛地撤回手,高声反问道:“小柯同志这是要包庇那个庸医吗?” “我不是包庇他。”面对质问,颜珩的神色半点不见恼怒与畏缩,她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人,目光坦坦荡荡。 “我明白你们想要救人的急切心情,但正如夏医生刚才所说,这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 “它的传播性很强,传播速度很快,如果不得到及时的救治,你们所珍视的家人便会被他夺去生命。” 她平静地望向男人,道:“我刚才看你一直紧紧抱着一个和你相似的小姑娘,想必她是你的女儿,你不想让她出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仔细想想,现在古里村只有一个医生,如果夏医生出了什么事,你还来得及背上你的女儿去县里救治吗?” 男人想到这,眼眶顿时就红了,“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女儿才五岁,还这么小……” 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提及自己的女儿时,竟是弯下了背脊,哭得泣不成声。其他村民仿佛也受到感染似的,一个个都红了眼眶,哭出了声。 “大家不要哭,烈性传染病只要得到及时的救治,是不会害了性命的。”在一片哭声之中,颜珩的话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巨大的感染力,一点一点安抚着村民们焦躁的心绪。 “我们按照夏医生所说的,做好防护,把病人交给他,让他遏制病情。再过不久,国家就会派下专员来救助我们,只要撑到那一刻,我们便有救了!” 闻言,村民们纷纷抬起头,一个个难以置信地望向颜珩,“国家真的会派人来?我们这可就只是个穷得啥都没有的小村子啊。” “会来!不仅会派人来,而且会来得很快!”颜珩回望过去,那坚定的眼眸似乎鼓舞了所有人,让人们的心中升起无限希望。 “乡亲们!传染病并不可怕!它并不是什么绝症,但如果我们自己乱了阵脚,那它就会夺走我们珍视之人的生命!” “行!我们信你!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颜珩微微一笑,错开些身子,夏天越心领神会,他呼出一口气,将刚才那些还没说完的话一口气说完。村民们听了之后,纷纷团结协作,开始运作起来。 夏天越望着台下不再混乱,有条不紊的人群,发自内心对颜珩说了声:“谢谢。” 闻言,颜珩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夏天越愣了片刻,很快便收拾好心绪,投入到病情的治理中。很快,在替患者做检查时,他便确定了症状——炭疽病。 炭疽病虽然可怕,但就像颜珩刚才所说,并不是不治之症。首先,他安排学徒,教给其他村民如何去消毒,将那些与患者密切接触的人全都消毒了一遍,并将所有衣物烧毁,火化,埋于地下。 接着,他将家门前的一片空地也拉上了红布,作为隔离带,周围撒上石灰粉,自己则将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充作隔离服,戴好口罩和橡皮手套,然后为病人进行药物注射。 夏医生这边已经打响了战线,颜珩这里也不马虎,段子鹏已经倒下,古里村正是群龙无首之际,她挺身而出,教导村民应当如何防护自己,接着带领乡亲们去灭虫。 看见野外的昆虫或老鼠等,先用药打死,然后烧掉,或者掩埋,村子里平时喝水用的水井,她也带着人去加上了井盖,并派上人去守井,务必确保没有虫子,或者棉絮等飘到井里,且严格要求村民们将水烧开以后再喝。就连平时吃饭的碗筷,更是要洗净消毒之后才可以使用。 同时,村民们也要高度注重自己的个人卫生,勤洗澡,换下来的衣物统一熏蒸,消毒,每日出门都要佩戴好口罩,把裤脚扎起来。 在颜珩的指挥下,古里村上下一心,投入到积极的抗疫运动中去。这一天,所有古里村的村民都没有懈怠,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他们展示了身为华国人空前的团结,和坚韧的品性。 知青站内,也有人去专门通知了他们,让他们一同前去抗疫。 原先,在听到颜珩说这是传染病时,其他人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然而现在见到整个古里村都动员了起来,知青们这才不得不承认:颜珩所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而这时,听到有人说要让他们去抗疫,当即便有一部分知青不干了。 他们可不像古里村的那帮村民们,大字不识一个,没读过书,他们在书本上可见过,有些烈性传染病传播迅猛,致死率还极高,他们要是出去了,一不小心得了传染病可怎么办?! 有几个知青看着外面轰轰烈烈的抗疫运动,心中有些犹豫不决,正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呕吐声。 大家回头一看,却看见卢思婷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开始一抖一抖,猝不及防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得病了!” “完了完了,隔离!谁把她扔出去啊!” “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她会传染给我们的!” “我反正不敢,你去把她带出去!” 卢思婷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被一点一点剥离,她就像是被冲上海面的鱼,曝晒在烈日之下,拼命地大张着口,却只能感觉到空气从她的肺里被抽离。 好痛苦!好可怕!谁来救救她! 卢思婷疼得双手都几乎掐进了肉里,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渺远,意识也开始变得涣散,迷蒙之中,她仿佛听见了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快步走向了她,将她一把捞起,背在了背上。 那人的背,并不宽阔,却格外温暖,温暖得让她几乎想要哭出声来。 恍惚之中,她听到了这样的话。 “柯玉珍,你不要命了!” 柯玉珍?是她来救的自己吗?怎么可能呢? 颜珩正带着人一家家的去排除病发的患者,到了知青站时,正好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嘈杂声,她进去一看,才发现卢思婷已经神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她没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冲了进去,将人捞起背在背上,快步走了出去。 小夏医生门口的空地上,堆起的病人越来越多,然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颜珩环顾四周,高声问道:“还有没有空房子!” 村民们摇了摇头,苦恼道:“村子里就这些地方了,再没别的了。” 正当这时,有人举起手来说道:“小柯同志,去我家!我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先在别人家住上一段时间。” 颜珩望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黄根生,她感激地笑了笑,道:“黄大叔,谢谢你!” 黄根生咧嘴笑着,道:“都是为了村子,这都啥好谢的!” 黄大叔开了这个口,村民们也纷纷举起手来,要把家给让出来作临时的隔离场所。忽然,有人开口说道:“哎哎,我突然想到,解放之前,咱这不还有个基地吗?现在那里头都空了,咱可以让人先去那儿啊!” 众人一听,这才回过神来,是啊,那个基地可大着呢,就是……离后山比较近,万一山上的野狼下来…… 大家想到这,又沉默了下来。 颜珩明白大家的难处,顿时凛起眉眼,高声道:“大家不用担心,去了那里以后,我会和狩猎队的成员们在四周巡逻,绝不让野狼叼走任何一个人!” “对!大家放心,有我们狩猎队在,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其余几个成员也都高声附和道。 村民们这才放了心,然后火速去将基地内的东西清理干净,并做好消毒工作,接着就由颜珩等人,将患者带入新的隔离住所。 患者数量实在太多,夏医生现在也是分身乏术,他这里的病人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将剩下的交给小学徒,跟上颜珩去了最新的基地。 基地虽然空旷,但是现在也已经陆陆续续摆上了患者,夏天越抹了把头上的汗,看颜珩他们还在忙前忙后,便说道:“这里危险,交给我就行,你们先出去。” 闻言,颜珩头也不抬,冷静地陈述着事实:“什么都交给你一个人,你忙不过来。” 顾兰也笑着接话道:“是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们都做好防护的,夏医生不用太担心。” 段子图和狩猎队的成员也忙道:“是啊是啊,就让我们帮忙。” 夏天越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说不出此时心里的感触,只觉得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成,那大家都小心。” “好嘞。” 有了之前的经验,再应对起相同的病症时,夏天越便有些得心应手了,颜珩替他利索地将患者换上干净的衣物,并为其消毒,而夏天越则是快速进行注射等救治工作,两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里的动作。 就这样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大半的病人都已经处理完毕,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剩下最后几个人。 夏天越抹了把头上的虚汗,一天没有进食,再加上高强度的救治工作,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虚,但还是强撑着咬牙忍了下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注射器,然而还没有找到静脉,他的脚下就是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倒在地上,颜珩立马想要扶起对方,然而夏天越却是飞快阻止了她,接着他撩开自己的衣袖,只见手臂上已经冒出了一个个红色斑疹。 两人都是一愣。 这是—— 皮肤炭疽的症状。 他染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七) 顾兰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 才勉强忍住快要溢出口的惊呼声。 夏医生都染上病了,那孩怎么办? 夏天越也觉得格外荒唐,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道:“没事, 我自己去隔离。” 然而整个人还没站稳,身体又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这里动静太大, 惹得其他人都奔了过来。 “怎么了?” 顾兰眼里隐隐有泪光在闪烁,她小声道:“夏医生也感染了。” 一言惊起千层浪,所有人的脸色都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夏天越是古里村唯一的医生,如果他也倒了下去,那么这些病人真的能撑到国家派人来吗? 一时之间, 都没人说话,气氛沉默到可怕, 这份压抑感伴随着基地内病人痛苦的喘息,让人觉得心上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夏天越想挤出一丝笑安慰大家他不要紧,可是此时头脑发昏, 他能感觉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蓦然,有人覆住了他的手。 隔着隔离服, 肌肤的温度根本无法传递过来,夏天越一愣, 缓缓抬起头。 入眼所见的是, 颜珩的眼眸。 他不知怎样去形容这样一双眼睛, 它坚韧, 透彻,如燎原的星火,刹那点燃了他心上的旷野。 “怎么注射, 你教我,我来。”颜珩缓缓道。 旁人一听这话,顿时回过神来,饶是一直跟着颜珩的狩猎队的队员,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他们小心翼翼地劝道:“队长,你不要乱来啊,这种事情乱来会出事的。” 说着,他们又望向夏天越说道:“夏医生,你别担心,我们先帮你隔离好,然后我们几个兄弟现在就跑去县里去请大夫。” “来不及了。”颜珩打断他们的畅想。 从古里村到县里,就算不眠不休地去赶路,一个来回也至少需要两天两夜,而且现在疫情局势尚不明朗,你根本不知道跨出古里村到了县城,会面对什么。 她望向夏天越,目光不躲不闪。 “你愿意相信我吗?” 嗡嗡鸣响的环境里,夏天越听见的就是这句格外清晰的问话,他缓缓点了点头,接着指着手上的静脉抬眼看向颜珩,道:“这条是静脉,在注射处先用酒精消毒。” 颜珩拿出酒精,用干净的棉布蘸取后,仔仔细细消了毒。 “对准血管,针头和血管尽量保持平行,接着保持着平行的角度,慢慢插入到静脉中。” “等看到有血冒出后,再接上橡胶管。” 颜珩取出针管,脑海中回忆起刚才夏天越治理病人时的场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角度都完美复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毫不犹豫拿出针管插了进去。 针管处的鲜血一下子沁了出来,众人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颜珩抿起唇,飞快的接上了橡胶管。 啪嗒—— 点滴落下,清澈的液体顺着橡胶管缓缓流入夏天越的身体里。 这是成功了! 众人欣喜地抱在一起,要不是现在里面都是病人,他们真恨不得高声欢呼起来。 颜珩顾不上去擦额上的汗,她笑着对夏天越说道:“成功了。” 夏天越看着她的笑颜,整个人有片刻的恍惚,他看着满头大汗的颜珩,恍惚间想到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对方也如今日这般满头大汗。古里村这段时日,村民们口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下乡的那位柯知青,说她漂亮说她能干,夏天越从来不信,直到那次见她大汗淋漓背着人一路赶来,那份热忱令他一下子记在了心里。 再到这次,他看着眼前身形瘦削的少女,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有着一往无前的魄力与勇气,耀眼得光芒万丈,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夏医生倒下后,只剩下几个病人还没有处理,颜珩如法炮制,总算是将剩下这些病人的病情给稳定了下来。 忙活了整整一天,大家都有些累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能拯救了无数条生命,所有人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入夜以后,颜珩将人分成两队,一队休息,一队于外面守夜,提防着山上的野狼群。 好在,今夜并没有野狼偷摸着下来,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也能放了下来。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正如颜珩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国家派来的防疫人员也已经赶到了前线。 古里村是他们防疫的最后一站,这里位置偏僻,又离病毒投放点很近,专家们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的一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然而等他们真正进了村,却被里面有条不紊的行动给震撼在了原地。古里村村民们的防疫手段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部分,可是在烈性传染病爆发之际,能在短期内维护好秩序,并严格按照要求来执行,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专员们在进古里村之前,早就已经见识过其他疫区的惨状,患者与非患者混在一处,卫生环境脏乱不堪,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甚至还有人为了一己私欲,私自逃出隔离带,将病菌带往别处。 如今,见到古里村井井有条的模样,不止是专员们,就连派下来的瞿政委也是眼前一亮,觉得古里村的领导人干得不错。 瞿市长带来的防疫专员们一到古里村,便迅速行动起来,打疫苗,病毒排查,后续清理工作等,都风风火火地开展了起来,所有病人也被及时输送往更加安全,设备整齐的隔离区。 在救治防疫的过程中,瞿市长听了一耳朵,便发现这些村民中提到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小柯同志”。 “小柯同志?”瞿市长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转身就与古里村的村民热情地攀谈起来。 古里村的村民一见市长都和自己说话了,那自然是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在村民的描述中,瞿市长不难勾勒出这样一个形象。 一个聪明勇敢,有知识有魄力的年轻女知青。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这倒是让瞿市长有些吃惊了。让知识青年来到乡下,将知识传播给贫穷的山村,让农村与城市能够互相连结,这是知青下乡的主要目的。 然而许多呆惯了城里的知青乍然来到了乡下,怎么能习惯乡下脏乱差的生活环境,一个个每天盼着的不就是能够及时回城吗? 可如今,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乡村,他却见到了不一样的年轻人。突然,他就很想见一见对方了。 说着,瞿市长往知青站走去。 知青站经过防疫专员们细密的消毒清理工作后,知青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然而正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瞿市长到了知青站的消息。 霎时,所有知青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瞿市长进来后,热情地和他们打了招呼,道:“各位知青同志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知青们又是紧张又是欣喜,此时王志明站了出来,深情并茂道:“下乡知青,是为了能够让农村的村民们也受到知识的熏陶,这样高尚的工作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不错,思想觉悟很高。”瞿市长点了点头,对王志明忽然有了兴趣,开口问道:“你将来想做什么?” 王志明听到瞿市长竟然和自己攀谈起来,顿时喜不自禁,整个人都站得更直了些。 “学到更多的知识,然后报效祖国。” 瞿市长拍了拍王志明的肩膀,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紧接着又四处望了望,道:“谁是柯玉珍同志?” 霎时,知青们面面相觑,方才说道:“柯玉珍昨天出去后,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瞿市长有些吃惊。 王志明小心看了眼瞿市长的脸色,接着说道:“是啊,这个柯玉珍向来和我们知青都有些不合群的……”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有知青已经叫了出来,“呀!柯玉珍,你回来了,市长找你呢!” “找我?”颜珩一愣,缓缓走进来。 防疫专员刚到基地,接手了病人,她被彻彻底底全身消毒过,并打了疫苗,这才被放了出来。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她的脸上稍微带了些疲态,可眼神却依旧明亮。 瞿市长一见到她,就眼前一亮,道:“你就是柯玉珍柯同志,我从村民们口中都知道了,你在这次抗疫行动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看着颜珩,感慨道:“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确实难得。” 瞿市长又勉励了颜珩几句,便离开了,一旁的知青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等瞿市长走后,纷纷过来围着颜珩道:“真厉害啊,连市长都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可不是嘛,谁让她是我们知青里的第一人,以后指不定就靠着这层关系飞黄腾达了呢。” 王志明抱着手,靠在墙边,阴阳怪气道。 颜珩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然而正是这种无视的态度,却让王志明越发动怒,他拦住颜珩,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搭上了大人物,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自觉高人一等了?” 颜珩被拦下后,这才缓缓抬起眼,望向王志明,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我从来不觉得飞黄腾达,就等于高人一等。” 她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到王志明的耳朵里。后者听了更觉恼怒,“你什么意思?假清高有意思吗?这个世界谁不想飞黄腾达,谁不想家财万贯,你敢说你不想?” “那你读书是为了什么?”颜珩反问。 这个问题王志明刚刚回答过,可如今面对那双清明的眼眸,他却仿佛被洞察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报效祖国这四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有人读书,是为了出人头地,踏足更广阔的世界,为后世子辈积累财富。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然而有人读书,却甘愿自高处涌往低处,教化人民,哪怕一生都生活在贫瘠的土地上,也为理想而活。” “林文忠公有言: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名誉也好,利益也罢,从来都困不住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八 疫情来势汹汹, 但好在华国反应迅速,及时采取手段,遏制住了病情的控制, 为防止之后疫情复辟, 更是派下专员在村民间宣传卫生防疫的知识,古里村陈年累月下来的违规建筑, 以及土厕,全都被整改一新。 这场疫情席卷了华国的整个东北并西北地区, 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然而奇迹的是, 明明是落后偏僻的古里村, 在面对这场疫情时,竟是无一人伤亡。 与此同时,柯玉珍这个名字在古里村村民心里, 也如段子鹏一样, 有了让人信服的力量, 大家不再只把她当成是城里下乡的知青。 经过防疫人员的完善治疗,到了岁末的时候,这场疫病终于完全消失了,而那些得病的病人也得以和家人团聚,正是一年年末, 合家团圆的日子, 所有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充满了喜意。 对于知青们来说,这也是唯一一次独自在外过年的时候。虽然不能与亲人团聚,但是知青们也都收到了来自家里寄来的东西。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越是到了这种时候, 知青们想要回城的心便愈发强烈。 自从炭疽病结束之后,颜珩便被段队长安排进了公社里,算是作为大队长的一个帮手,处理着村子里的大小事宜,把其他知青们给羡慕坏了。到了年关这天,她在回知青站的路上,就被村民们硬塞了许多野菜窝窝,虽然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让颜珩心里一阵温暖。 知青站内,大家正围在一起煮着暖锅,顾兰见到颜珩回来,立马欣喜地挥起手,招呼她赶紧过来。 伴着冉冉升腾的烟雾,暖锅散发出来的香气让所有人都食指大动。难得到了一年年关之际,也没人去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围坐在一团,开开心心过了个好年。 吃饱喝足后,顾兰跟着颜珩回屋,卢思婷落后几步,跟着她们也进了屋,进屋后,她咬了咬唇,从包裹里拿出一罐麦乳精,拿到颜珩面前递过去,道:“之前的事,谢谢了,这是谢礼。” 麦乳精在这个时候,可算得上是非常名贵的东西了,可卢思婷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来送给了颜珩。 卢思婷仿佛是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和人说过话,此时脸颊上泛起薄红,瞧着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颜珩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接了过去,道:“恩,我收下了。” 见颜珩这般作为,卢思婷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之前还怕对方扭扭捏捏,推拒再三,不收这份礼呢! 往年在城里,这个时候定然已经燃起了漂亮的烟花,然而古里村却没有这个习俗,吃了年夜饭,大家便早早上了床,准备熄灯就寝。 卢思婷坐在床边,总觉得窗外没了烟花爆竹声,静悄悄的,忍不住就托着腮道:“你们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独自一人背井离乡,离开父母的怀抱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说不想回城,那是假的。 顾兰捏着父母送来的粮票,收拾床铺的动作也顿了下来。 “可以的。”颜珩开口道。 卢思婷瞥了她一眼,将信将疑,“真的啊?” “国家要发展进步,就会需要知识人才。只要有发展,我们迟早有一天就能回去。”颜珩道。 顾兰眨了眨眼睛,压低了点声音,悄声道:“你的意思是……高考?” “没错。” 这下,卢思婷的眼神是彻底亮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自己雀跃的心情,她捂着嘴小声道:“那我们不是真的能回去了?”旋即,她又垂下眼眸,黯淡道:“可在这乡下,蹉跎几年,从前的知识我都忘光了,还能考上吗?” 顾兰安慰道:“别太担心,要真是这样,所有人和我们都一样的。”顿了顿,她垂下眼眸道:“可现在我们这里,连本书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呢?” 话音未落,便见颜珩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了几本书。 顾兰离得最近,一下子瞪大了眼,“这……这是!” 平铺在颜珩床上的,赫然是几本高考所用的书籍。 颜珩面色坦然,“最近我经常随队长去县里办事,这几本书都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 说着,她将书本往前推了推,目光扫过卢思婷和顾兰,“要是你们想高考,每天夜里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复习。” 顾兰喜不自禁,卢思婷这回却是有些羞愧地不敢直视颜珩的眼睛,“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找来的,你真要给我们一起看啊?” 颜珩微微一笑,反问,“你不愿意?” 卢思婷登时瞪圆了眼睛,“当然不是!”她咬了咬唇,又道:“你放心,这里你年纪最小,以后但凡有什么不会做的问题,都可以尽管来问我。” 话音刚落,她便见到颜珩挑了挑眉。 起初,卢思婷并不知道那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直到后来,她和顾兰两人跟随颜珩一起开始复习,她才明白,当时颜珩望过来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正需要帮忙的,哪里是颜珩,分明是她自己! 每当颜珩信手拈来,解答出让她困扰许久的问题时,卢思婷一开始还是震惊不已,心说你不是才十六,怎么会的东西比我还多!?但是随着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卢思婷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变作麻木,她看着颜珩轻轻翻了翻书,便将知识点轻松记下的模样,心中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就是有跨不过去的鸿沟的。 尽管每日的工作仍然很忙,能学习的时间只有一点点,但是顾兰和卢思婷都乐此不疲,格外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学习时光,她们也明白,颜珩根本不必和她们一起温书,以对方的文化,完全可以轻松应付高考,只是为了让她们也能一同进步,所以才会牺牲休息时间来教导她们。 卢思婷和顾兰都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颜珩所做的一切,她们都看在眼里,平日的生活里,如果有什么颜珩顾不上的地方,她们也会主动帮上一点忙。顾兰也就罢了,她和颜珩关系好,在知青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可卢思婷最近也像转了性似的,竟也帮着颜珩了,让周围人看得啧啧称奇。 转眼三年已过,知青们在古里村也待了三年。知青们从原先的盼望着回城,到后来,希望慢慢崩散,最后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这三年时间,也足以让知青们和古里村的村民们相知相识,有些觉得回城无望的知青,看着一天天大起来的年龄,也打起了结婚的主意。尤其是知青站的好几个男青年,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队长家的独女段燕。 既然回城无望,那不妨娶一个家室过硬的妻子,这样说不定将来还能通过大队长家的关系,活动活动,然后就可以返城了。 再加上,段燕的模样虽然比不上城里小姑娘,皮肤白皙,却也差不了多少,一双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平日里也爱笑,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然而,想娶她的人不在少数,可段燕心里却早就认准了一个人,那就是城里的知青——柯廷耀。 比起姐姐柯玉珍而言,柯廷耀在古里村便显得有些透明了。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农村人看来,这就不是一个良配。然而在柯燕眼里,这个城里来的男知青与她从前见过的男人全都不一样,善良,温柔,模样又俊,总是对她一人好。 想到这,她余光又望见了柯廷耀投过来的温柔眼神,心就像泡在了蜜罐里,惹得黝黑的皮肤都泛起了红晕。 柯廷耀强忍住作呕的冲动,在脑海里对系统抱怨,“就不能换个人吗?知青站里那么多好看的姑娘,我为什么非得要来勾搭这个村姑?” 系统无情地反驳,“三年来,你别说打压气运之子了,连和她分庭抗礼都做不到,不给你找个可靠一点的妻子,你还怎么出头?还是说,你就想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然后被我夺走你余下的生命?” 听到这里,柯廷耀便是畏惧地浑身一抖,他忙道:“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可是我都已经追了她好久了,她还是不提成亲的事,我怕拖下去就有变故了。” “也是,夜长梦多,不如就抓紧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 系统桀桀笑着,接着在柯廷耀脑海里说出了它的计划。 柯廷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公社内,段子鹏正对着颜珩摇头叹气道:“最近,燕燕像变了个人,对我说的话也不听了,总是三番四次顶撞我,说让我不要插手她的婚姻大事,她要追求真爱。” “都怪那个野小子……” 说到这,他飞快闭了嘴,有些赧然地对颜珩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啊,小柯同志,我这情绪一下子上来了,没管住嘴。” 颜珩却是一下子看破了段子鹏的顾虑,柯燕这件事和柯廷耀有关,而柯廷耀又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段子鹏这是怕她心里膈应呢。 颜珩感激于对方的心细,却还是坦坦荡荡说道:“您说的是柯廷耀,如果是他,他确实不是燕燕的良配,您做的决定没有错。” 段子鹏还只当颜珩是安慰自己,然而当他一抬头,看见颜珩略显严肃的神情后,才立刻意识过来,对方这话并不是在宽慰他,而是所言非虚,霎时,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说着,他面色一变,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结果到了家里,一问才知道段燕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颜珩和段子鹏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要坏。 而另一边,段燕被柯廷耀拉着,往玉米地里走去,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更多的仍然是信任。 柯廷耀一边拉着人一边计算着时间,他刚刚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等到他和段燕两个人“情投意合”,做出“亲密举动”的时候,王志明他们便会因为来找知青站里遗失的东西,找到这里来,接着撞破他们的事情。 到了那时,他和段燕之间便算是成了!等到他娶了对方,还不轻而易举将其捏在手里,段子鹏再有能耐,看在独女的份上,也不得不对他优待上几分。回想起前世他所遭遇的种种,柯廷耀的眼里不免划过一丝狠厉。 正在这时,少女的惊呼唤醒他的注意力。 段燕蹙着眉,小声道:“耀哥,你弄疼我了。” 柯廷耀顿时松开手,说了声:“抱歉。” 段燕揉着手,心中直觉对方今天有些不对劲,但爱意仍旧压过了疑惑,她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燕燕,你喜欢我吗?”柯廷耀没有抬头,这样问道。 一听这问题,段燕立马羞红了脸,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声恩了一声。 柯廷耀忽的抬眼,一把扣住段燕的肩膀,后者受了一惊,拿眼望去,却刚好看见柯廷耀眼里涌动的暗流,霎时,段燕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察觉到扣住自己肩膀的手越发大力,那张俊秀的面庞此时竟透露出让她害怕的神色来。 “耀哥,你放开我,我,我要回家了。”段燕的声音都不自觉发起抖来。 然而柯廷耀却是不闻不问,扣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到了这一刻,就算是对柯廷耀深信不疑的段燕也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她吓得面无人色,身子抖如筛糠,眼泪簌簌落下,张开嘴正想要呼救,却被对方一下子捂住了。 昏暗的月光下,寂静无声的玉米地里,段燕只能感觉到男人越来越靠近自己的鼻息,耳旁忽然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 有人来了。 “你确定是这里?” “对啊,柯廷耀就说东西落在这里了。” “真晦气,还得麻烦我们再走一次。” “咦?那里好像有人?” 段燕察觉到远方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芒,如果是平时,她肯定早就已经欣喜地张口了,然而此时,她和柯廷耀却以这样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到那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看着那白色的光芒就要扫到他们身上时,段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拽。而柯廷耀也被人捂着嘴,拉向了后面。 王志明剥开高高的玉米茎,往里看去,狐疑地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看到,身后的知青也凑上来看了一眼,接着笑着说道:“我就说你看错了,走了,找到东西就回去。” 王志明又四处看了看,确认什么都没有后,这才跟着另一人四处找了找,柯廷耀所说的落下的东西,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东西被落在了玉米地里。 白忙活了一阵,王志明不禁有些气恼,“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嘛。” “算了算了,回去再说。” 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到外面再没有声息时,玉米地里才探出几个人影,赫然就是段燕与柯廷耀,而他们的旁边站着的却是段子鹏和颜珩。 一见到段子鹏,段燕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了过去,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爹!” 段子鹏连忙上上下下看了眼段燕,确认对方还没有受到任何伤时,才震怒地瞪着柯廷耀,“你这个臭小子!你都干了什么!你耍流氓耍到我闺女头上了!” 柯廷耀吓得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忙道:“大队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他眼珠子一转,然后道:“我是真心喜欢燕燕的!实在是情到浓时才出此下册!我发誓,我们是真心的自由恋爱!不是你想的那样!” 段燕看着柯廷耀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早忘了刚才自己惊慌失措的困境,只记得往昔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种种好意,也拉着段子鹏的衣袖说道:“爹,你别怪耀哥了,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就像他说的,我们是自由恋爱,您就成全我们。” 段子鹏被气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一阵。 段燕见此,再接再厉道:“爹,您就成全我们。” 柯廷耀也加了把劲儿,忙道:“大队长,我一定好好待燕燕,不辜负她。你看,从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燕燕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人,这样难道不好吗?” 段子鹏抖着手指指向两人,嘴唇嗡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蓦地,他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扶了他一把,回头一看,正是颜珩。 颜珩扶稳了段子鹏之后,这才将目光对向柯廷耀,“自由恋爱?”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道:“自由恋爱就是趁黑把人拉到玉米地,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柯廷耀被一语道破心思,顿时羞得脸都红了,他心中恨极了颜珩,却还是艰涩地挤出一句话,道:“情到浓时,情难自禁也是正常的……”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嗤,接着颜珩便冷着眉眼如此说道:“情难自禁?” “也是。”颜珩继续说道:“当年你母亲和我父亲也是情难自禁,所以才明知他家中已有妻子,还是打着自由恋爱的旗号强行嫁给了他,甚至让我母亲做了姨太太。” “你胡说什么?!”柯廷耀猛然抬起头,他最看不起的便是柯玉珍是姨太太的女儿这个身份,一直自诩自己才是柯家真正的少爷,可现在颜珩这句话却如当头棒喝,将他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什么叫做,他母亲明知对方已有家世,还打着自由恋爱的旗号嫁过去!? 这不可能!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好母亲。”颜珩懒得看他,接着看向段燕,放缓了几分语气,道:“在自由恋爱之前,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家人。” 段燕被这么一说,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父亲正气得面色涨红,眼中尽是失望,霎时,她也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关头还惹人生气,她焦声唤道:“爹……” 段子鹏拍了拍她的手腕,叹了口气,然后站直身躯看向柯廷耀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别当我不知道。老子长你几十岁,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你要真是喜欢燕燕,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先把你身上的懒劲儿给我收了!每次做工都是挑三拣四,把活儿都推给我女儿,你还真当我不知道?!凡事都让女人做了,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孬货!” “自由恋爱当然可以,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兔崽子,一穷二白,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配吗!”段子鹏强硬地拉起段燕的手,板着脸喝道:“你和我回家!” 段燕被拽得一个踉跄,有心想再说几句,但看着段子鹏难看的脸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白着一张脸,跟在父亲身后,亦步亦趋地回了家。 段家父女离开后,玉米地里只剩下了颜珩和柯廷耀两个人。 颜珩甚至没有再看柯廷耀一眼,便径直离去了。 柯廷耀跪在玉米地里,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被人耻笑时的场景,不甘、愤怒、嫉妒……种种情绪齐齐席上心头,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捏紧拳头,望着颜珩的背影,只觉得胸腔中填满了无尽的怒火,让他无处发泄。 系统适时地在他脑袋里蛊惑道:“恨吗?愤怒吗?想将他们都狠狠踩在脚底下吗?” 柯廷耀怒容满面,道:“你有什么方法?” 系统说道:“再过不久,高考恢复的消息就会传到这里。到那时,如果你一举取得一个优秀的成绩,回到了城里,你还在乎这穷乡僻壤的会发生什么吗?” 柯廷耀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能确保我考上?” “不止考上,我会让你得状元。” “但是……你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什么代价?” “交给我一半的生命。” “一半?!”柯廷耀吓得瞳孔一缩。 系统凉凉道:“已经是优惠过的价格了,你想想,要对抗气运之子,总不能不劳而获,怎样,是像刚刚段子鹏说的,做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是和我做个交易,做个人上人,让他们都高看你一眼?” 柯廷耀捏紧了拳头,沉默许久,久到那风都让他的衣衫变作寒冷,才回过神来,咬着牙道:“我同意做交易。” “如你所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九) 觉得似曾相识?恭喜您抽中伪装魔法!再补买一些章节即可解除。  20xx年7月16日, 注定会是华国数据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由涂氏推出的大数据分析工具一经推出,便引来国际热议。 在这之前,华国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数据处理软件, 企业在处理数据存储, 数据挖掘,数据分析以及数据可视化时,大多依托的是国外的软件,或者说在进行结构化处理时,仍然有许多不到位的地方。 随着网络的普及,数据化的时代俨然已经来临, 数据带来的利益庞大且无法估计,几乎运用到方方面面, 不论是程序运行, 决策分析, 服务器升级,还是可视化, 数据挖掘和分析等等方面,几乎都有它的身影。 大数据分析工具几乎被运用到了全球最顶尖的几家公司之一, 而华国从前一直没有这样强大的数据处理软件, 从而无法得到技术上的真正突破, 只能在一些核心技术之外的地方不断革新。 然而, 如今涂氏推出了这款称为“hua”的大数据分析工具,竟是一举突破了曾经华国无法打破的壁垒, 以悍然的姿态冲出了自己的国门。 数据分析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还略显陌生,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并没有引来广大热议,真正引来热议的契机, 是M国研究院的领头人突然喊话华国领导人,称华国科研人员窃取了M国的研究成果,并拿出了一份研究报告,逐一列举分析“hua”这款工具是如何发明创造出来的。 新闻刚一经发表,纷纷引来国内外热议,M国拿出的研究报告看上去“合情合理”,而华国在数据领域向来毫无建树,怎么会在突然之间跨过鸿沟,迈向世界第一呢? 于是,不少西方国家纷纷加入了声讨行列,严令华国人交出实验成果,并停止这些卑劣的“小偷”行径。事情传到国内后,群众也发出了不同的声响。 一派人认为:“西方学者们所说都是无稽之谈,华国拥有五千年历史,源远流长的历史里曾诞生过数不胜数的璀璨群星,我们本就是人杰。只许你们有发明创造,我们就活该华国制造?” 而也有一群“理中客”如此说道:“就事论事,西方国家在数据方面确实比我们领先很多,而我也看过那份报告,说来惭愧,我并不觉得以华国现在的实力可以创造出这样的成果。” 当然,这一小部分言论一经发表,就引来无数口诛笔伐,不少人在底下回复道:“群号发来,一起挣钱?”“还是饭吃太饱,闲得没事干啊。” 关于“hua”究竟是否是华国独立研制出来的成果,网上的言论战争正愈演愈烈,而事件中心的“主人公” 颜珩本人不知何时也被一股暗流推到了大众面前。 在大家正在吵得不可开交时,忽然混进来了一群水军,言语模糊,却引导着人们,告诉他们:据说,这次推出hua的主要研究员只是一名A大的女学生。 起初,这些评论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但随着讨论的人数越来越多,颜珩的资料也被好事者扒了出来,这一扒之下可就算捅了马蜂窝了。 “开玩笑呢?还没毕业的学生就能研制出这些东西了?” “金融系的学生,还是个女的?笑死人了,女的能学会数学?” “听说这女的从前是个千金小姐,手里人脉恐怕不少,谁知道她这份资料是不是靠睡别人睡出来的?女人嘛,只要岔开两条腿,条条都是青云路。” “说的是啊,你再看她那张脸,一看就是整容脸,不过长得还不错,一晚上200我还是愿意睡一睡的。” 在这之前,A大的大部分学生只知道颜珩与涂氏之间存在合作,并且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姐已经进了国家研究院,直到M国喊话华国后,才猛然惊觉,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许学姐的研究成果,那她将是跨越时代的伟大科研者!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尽管他们心底里相信着颜珩不会去偷窃他人成果,可是相比起“偷窃成果”而言,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国科技听起来实在是太像天方夜谭了。 外界吵得沸沸扬扬,除了颜珩本人以外,涂氏这里也饱受言语攻击,就连公司内部暗伏的人群也有了些小动作,不过涂老爷子到底是经历过动荡年代的人,当即大刀阔斧地平息了事件。 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不再只是一个企业,或者说是个人的问题了,来自国家高层的领导人员亲自接见了涂战和颜珩。 起初,颜珩所提交的报告确实经过重重考核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但一则她的年龄过小,让人难以信服,二则这份研究所需要花费的资金实在太过庞大,于是上层决定和涂氏一起合作进行这个项目。 项目的进度过程他们一直有所跟进,在研究成果实现的那一刻,他们也明白它所带来的收益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年轻的女青年意味着什么!她的大脑就是国家可贵的财富!也正因为上层几乎参与了实验的全程,所以他们非常清楚,“hua”这个大数据分析工具正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构造创建出来的,而M国才是可恨的偷窃者! 然而M国却先一步拿出了一份“似是而非”的研究报告,试图混淆历史,实在是小人行径,他们也担心着如果对方再这么说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黑的也能被说成白的。必须要拿出比“研究报告”更加强有力的直接证据,证明“hua”确实是华国人的发明才行! 所以,领导人也将此番的来意向颜珩表明了,就是想问问她手里有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证据?她当然有。 颜珩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所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华国便发表国际声明,表示:在三天后,将召开科研会议,陈述有关于“hua”的一系列声明。 “这不在做?”陆殷看上去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他挽起自己的衣袖,走向厨房,“你喜欢吃什么?” 颜珩心底的怪异之情更重了,陆殷迟迟不见她说话,挑着眉眼,漫不经心道:“干嘛呢?皱着个眉毛,我又不会吃了你。” 颜珩坦诚地看着他:“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陆殷一听就乐了,“那你来?” 颜珩顿了一秒,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 “那不就得了。”陆殷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说道:“你要是随便的话我可就挑着做了。” 颜珩:“……” 陆殷家是开放式的厨房,从她这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在做什么,颜珩看着陆殷手脚利落地切好菜,洗净,熟练翻炒的动作,整个人如坐针毡,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总觉得有哪一处的细节被她忽略掉了。 她不自觉蹙起眉毛,开始思考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陆殷收回弹额头的手指,一手撑在椅背上,狭长的眉眼就那样扫了过来,“你又想什么呢?” 颜珩冷不丁回过神,就见陆殷那张脸近在咫尺,两人的气息似乎都纠缠在了一起,可那双眼眸却是未变半分,她往旁边看了看,镇定自若道:“哦,可以吃了。” 陆殷:“……”他自觉没趣地直起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径自坐到了餐桌上。 颜珩望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又生气了? 她压下心底的疑虑,坐到餐桌上,桌上只有几样小菜,但每一样闻起来都香气四溢,颜珩一愣,她倒是没想到陆殷还有这样的手艺。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陆殷催促道。 颜珩顺势夹了一块,入口的味道让她摹的瞪大了双眼。她将菜吞下肚,这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些都是你做的?” 陆殷挑了挑眉,道:“不然?你那是什么眼神。” 颜珩老老实实地道:“只是有些意外,你看上去并不像会做饭。” 陆殷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没头没尾来了句:“你还真是个大小姐。” 陆殷抿了口汤,放下碗,道:“接下来半年,我暂时会被调离这里,你自己多保重。” 颜珩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陆殷这话倒像是一个丈夫在嘱咐新婚的妻子,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抖了下去。 第二日,颜珩出门时,便看见隔壁大门紧紧阖上,她心下了然,陆殷应该已经走了。 谭家内部,此时正爆发着激烈的矛盾。黄诗涵和谭舟的事情,一开始夏灵月并不得知,这么长时间以来,谭舟都以工作忙为由,拒绝见面,夏灵月一下子就慌了,忍不住就来到了谭家的别墅门口,谁知,刚一到,就看见谭舟挽着黄诗涵,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去。 夏灵月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浑身颤抖,几乎耗费了全部力气才说出了那句话,“你们……怎么……” 谭舟一见夏灵月面色苍白,几欲晕倒的模样,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正要上前时,便察觉到身旁的人轻轻拽了拽他,黄诗涵露出那双含泪的双眼,却强颜欢笑,小声说道:“你去,我没事的。我明白谭哥哥一直很喜欢她,就算她骗了你,你也依然爱她,你去,我一个人可以的。” 这一番话说得动情无比,搭配上那怯生生的表情,让谭舟心底的天平不自觉倾斜了些,想起黄诗涵口中的话,再看向夏灵月时,谭舟的眼底满是愤怒与悲痛,“灵月,我们结束了,你别再来找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4知青(十) 觉得似曾相识?恭喜您抽中伪装魔法!再补买一些章节即可解除。  谁承想, 这一带,就成了所有噩梦的开端。 谭母本就看夏灵月不顺眼,横竖看着都觉得那是一个勾引自己儿子的狐媚子, 和她那做小三的妈一样,妖里妖气, 没个正形。夏灵月起初还想着为了谭舟,要努力讨好谭母,可被谭母搓磨辱骂了好几次后, 心底也埋着一股怨气,等谭舟回来,哭哭啼啼地上眼药。 从前的许颜珩就是死在这招上的, 夏灵月很有一套,不一味地推卸责任, 只说自己做得不够好,哭诉自己的难处,再说以后会做好, 让谭舟心底升起无限怜惜之情。 可谭母不是许颜珩,一眼就看出了夏灵月心底那些花花肠子,她是谭家正经的太太, 不是什么外边的小三,使不出这种哭哭啼啼的下三滥招数,但就一招, 掐死了夏灵月的命门。 夏灵月原先一直不敢让谭舟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些年来,都是做别人的二奶才养活了她们母女二人,谭舟也只以为夏灵月的母亲当年遇人不淑,一个人千辛万苦将人拉扯大,于是他每每看见夏灵月那双湿漉漉的眼神, 都会激起无限保护欲,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女孩。 可谭母雷厉风行地将查来的资料甩到他头上,带着愠怒,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们家的少奶奶,还轮不到这样一个女人来做。你要是喜欢,现在可以玩玩,但是要想娶进家门,你不要脸,我和你爸可还都要脸。” 谭舟还沉浸在谭母刚才所说的,夏灵月的母亲是做别人二奶这样一个事实里,他难以置信地抬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谭母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舟儿啊,你是鬼迷了心窍吗!觉得妈会用这种事来骗你?你不信,就自己去查!” 谭母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出去,等人离开后,谭舟才失魂落魄地捡起地上的纸,一一翻阅起来,看完后,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其实已经不必再差了,谭母查的非常仔细,也合乎逻辑,没有半分造假的可能。 谭舟只觉得荒唐,荒唐到他这几年来的信任与爱都是笑话。他是那么信任夏灵月,那么爱她,就算她的母亲曾经有一段这么难堪的往事又如何?他知道后,难道就会厌恶她?在她的眼里,他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忽然觉得浑身冰凉,脑海中飞掠过无数夏灵月朦胧哭诉的双眼,他平时最喜欢那双眼睛,因为那可以让他感觉到全身心的爱与信任。 可是现在呢? 那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甚至于,最初的那场戏剧般的初遇,也究竟是不是巧合? 谭舟忽然不敢细想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当他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他所珍视的这段感情已经有了裂缝。 谭舟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再去想这些问题。不多时,身旁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夏灵月,如果是平时,他一定早早接了起来,告诉对方自己在忙,结束了马上回家。可是现在,他却任由那通电话一直响着,没有去接。 然而这电话却像是契而不舍似的,一个又一个,不断的响起,谭舟心里也愈发烦躁,到底有完没完!他一把挂断电话,将手机静音,驱车去了最近的酒。 在那里,他喝得酩酊大醉,好巧不巧,正好被黄诗涵给撞见了。黄诗涵一看谭舟那烂醉如泥,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模样,就动了心思,让人将谭舟带到了一间包间,然后自己脱光了衣服覆了上去。 谭舟喝得烂醉,自然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但是黄诗涵已经提前找好了朋友,只装出是来找自己,没承想看见了这一幕,再用手机拍下了“罪证”,再往朋友圈一发,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 要是普通的男女朋友睡了一觉也就算了,要是没发朋友圈也就算了,偏偏一个是黄家千金,一个是谭家少女,两人不仅睡在了一张床上,艳照还在圈子里流传开来了。 这下,谭母直接气得晕倒了。 她连曾经的许颜珩都瞧不上,恨不得谭舟娶个天上的仙女,更不可能瞧上黄诗涵。可现在好了,谭舟和黄诗涵的艳照传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老朋友打电话来阴阳怪气说:“看不出来啊,你儿子平时挺斯文正经的一个人,私底下玩得这么开。” 谭母这边被气得七窍生烟,谭舟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是醒来发现端倪的那一刹那,他就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可是黄诗涵到底暗恋他许久,最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吃哪一套,于是哭哭啼啼,柔弱不堪地说:“对不起,谭哥哥,我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我朋友只是想来找我,没想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你放心,我们之间毕竟没有发生什么,所以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朋友圈的照片传就传,反正我的名声早就烂了,不值钱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趴在被子上哭得泣不成声,只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谭舟越听越揪心,心底的那团怒火也在黄诗涵的诉说下渐渐平息下来,在听到最后,黄诗涵那一声声破碎的哭声后,他终于狠不下心了,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却还是下定决心,将黄诗涵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道:“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没道理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黄诗涵依言埋进谭舟的怀里,她几乎是费了全身的劲儿才压抑下那几乎要溢于言表的开心,哽咽地恩了一声。 谭舟抱着她,陌生的香水味让他浑身僵硬,他的脑海里飞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可是转瞬间又想起她对自己的欺骗,于是泄愤似的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灵月,是你先骗我的。 原男主这边的弯弯绕,颜珩并不感兴趣,自从那次回来后,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新点子,每天就埋在实验室里做着研究,进行各项数据演算。 在系统加持下,这具身体的头脑几乎已经到了脱胎换骨的地步,有些东西,只需她看上一眼,便能熟记于心,并且自动浮现出与之相关联的知识点。 这日,正当她沉浸在研究中时,脑内许久未有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道:“恭喜宿主完成进阶版学习,现在为您展开高级版学习。” 头脑进化这一点,颜珩并不意外,这段时间她进行了大量的学习,头脑进化也很正常。伸了个懒腰,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在实验室呆了一个多月了。实验室里配有起居室,她还真的完全沉浸在了研究里,完全忘记了时间。 颜珩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将手里的报告交了上去,接着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在走出门时,她还看了眼墙上的出勤人员名单。 陆殷那一栏是空白的,代表着他今天没来。 颜珩穿好外套,由专人送回了自己的公寓,熟练的按下11层的按钮后,她便静静等待着电梯到达,只不过电梯门开口,她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迎面碰上,差点撞到一起。 男人似乎受了什么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正愁气没处撒时,恰好遇见颜珩,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臭娘们,走路长没长眼睛啊!”他抬起手就想给人一巴掌,熟练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身形一晃,纤长的五指扣住他的手,往后一折,腿上再被那么一踹,他整个人就已经被钳制在地了。 躲在暗处,时刻保护宝贝研究员们的兵哥哥们:“……” 这姑娘,虎啊! “你!你干什么!打人犯法的!”男人被这么轻松制服,也知道眼前这姑娘一点也不好惹,当下慌了神,惊慌失措的喊道。 “你叫什么。”颜珩声音淡淡,她甩了甩头,将一侧的头发甩到身后,接着拿起空着的手,当着男人的面按下了110,手顿在拨打的地方,威胁道:“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的?这一层楼上只有两个住户,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男人被威胁地慌了神,他忙不迭说道:“别报警!别报警!我说我说,我是陆殷他舅!” 陆殷的舅舅? 颜珩单手将人拽了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轻松拽了起来,藏在暗处的兵哥哥们又抹了把头上的汗。 颜珩对着那张脸左瞧瞧右看看,困惑出声:“不像啊……” 何止是不像,那简直是千差万别。 如果说陆殷是天上的云,那他舅舅这就是地里最烂的一坨泥。 男人听出了颜珩的言外之意,羞愤地挣扎起来,“你不信就问他!他就在那儿!陆殷!臭小子,你快说话啊!” 颜珩转过头,这才发现陆殷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那不苟言笑的模样瞧得人浑身发怵。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他确实是我舅舅。” 男人急忙对着颜珩道:“你看你看,他都说了,我真是他舅舅,姑娘你放开我!” 颜珩松开钳制住他的手,男人一被松开,忙不迭按动电梯,一等电梯上来,就十万火急地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着他。 颜珩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模样,又看了看陆殷那紧抿着唇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们俩长得可真不像。”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让陆殷身上那股可怖沉郁的气息尽数散去,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上下嘴皮子一碰,怼道:“就那王八绿豆似的长相,我能像他?” 很好,第一次见怼自己亲舅舅这么起劲的狼灭。 颜珩直觉今天陆殷不对劲,不想再去招惹他,迈着步就想往家里走,熟料还未进门,身前已经横出了一条手臂。 “今天我菜做多了,你不进来坐坐?” 颜珩心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进来坐坐?可还没等她组织好比较委婉的语句,人已经被陆殷拽了进去。 陆殷边拽还边说:“真是便宜你了。” 颜珩:“……”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强买强卖要不得! 两人小心翼翼,终于出了宫门,然而宫外与宫内一般,皆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烈模样,锦儿不识字,但大楚的百姓都知道北狄人罔顾人伦,最是没有人性,从前的她还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可今时今日她眼中见到的景象,她却好像明白了这些。 街上随处可见翻倒的摊铺,斑驳的血迹顺着石阶蜿蜒向看不见的地方,锦儿忍不住捂住嘴,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着的悲声。 “别哭。”蓦的,她听见身侧的公主压着嗓音低沉说到,锦儿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的却是对方泛红的眼眶,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颜珩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都城,神色却愈发坚毅,对锦儿说道:“锦儿,记住这种感觉,这是国耻,我们永不能忘。” “锦儿记住了。” 他们先去了从前出宫时一直去的宅院,那儿的大门已经被卸了下来,上面的匾额也松松垮垮歪向了一边,所有的房门都大大敞开,庭院里四处都散落着丝绸,破碎的瓷器,以及空无一物的木箱,里面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得干干净净。 颜珩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院子里找到几件完好的衣服,她利落地换上一套男装,又束起长发,手上沾了些尘土往脸上抹了抹,不多时,她看上去便像一个形容落魄憔悴的少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走被夺走气运的年代文知青(完) 觉得似曾相识?恭喜您抽中伪装魔法!再补买一些章节即可解除。 陆殷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处理好了这些事, 颜珩不得不怀疑他早就知道发帖人是谁,也早就知道怎样做就可以快速消除身上的污点。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放任事件愈演愈烈, 大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架势。 颜珩叹了口气,心底对陆殷的执拗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自从“hua”问世,并逐步向大众证明了它强大的实力以后, 许颜珩已经是一位年轻有为, 冉冉升起的科学界新星,无数人都在期待她会再次带来怎样的新型技术, 却不想她给华国创造了一个神话! 四年后, 华国的全息技术问世。 在全息技术的支持下,华国的全息影视, 全息游戏, 全息教育遍地开花。并且在这些影视或者游戏中, 所有的背景都采用的是传统的华国传统文化, 全息独有的身临其境的形式让全世界的民众都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华国文化, 也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狂热的华国风,到处都可以见到穿着华服, 或是武侠仙侠风格衣服的外国人。 强大的文化输出甚至让无数国家颁布了“限制华国产品”的限华令, 然而这却一点也没有削弱这份人们的这份热情。 也有国际友人曾像颜珩提出抗议,说:“全息游戏的背景不应当只有华国,也应当加入别国的文化。” 对此, 颜珩只是微微一笑, 并表示,“华国的游戏只会用华国的背景。”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用你自己国家的文化做背景?可以啊!只要你们国家先做一个全息产品出来。 因为这条言论,国外许多人都觉得华国的许颜珩教授实在太过傲慢,终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代价。然而, 三年后,颜珩却再次做出了轰动世界的壮举。 三年后,华国的数据传输系统在许颜珩的指引下再度得到突破,由四个天文望远镜组成终端,并将信息以隐形红外线编码脉冲的形式发送给月球,并成功连接信号! 如果说全息技术的突破引来了世界的第一次“小动荡”,那么使得月球也和地球一样可以被wifi所覆盖,并且进行数据传输这一技术,却是真正震动了整个世界。数据的传输必须要在真空的环境下才能进行,而宇宙中磁场混乱,有各种各样的电波干扰,所以在外来星球上建立数据的连接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可如今的华国却完成了这样伟大的壮举!这也意味着华国已经有了应对宇宙电波干扰的举措,那么这之后和其他星球之间的联系也更为便捷,这相当于是其他国家还在磕磕绊绊摸索的过程中,华国已经迈开步子遥遥领先了一大步,这怎么能不让世界震动! 之后数年,华国不断从其他星球上发现新的物质,并对自己的技术进行改良,并不断创造出令世界震惊的伟大发明。 而对于所有的华国人而言,许颜珩这三个字意味着的永远不只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而是一个辉煌时代的代名词。 许多年后—— 华国已经成了全球第一的强国,许颜珩也成了被写入教科书的伟大人物,学生们在痛苦背诵着与她相关的成就时,也常常谈起伟人的八卦。 “欸欸,你们发现了吗?我之前在翻许研究员的生平时,忽然发现她的每项发明里,都有另一个研究员的身影,然后我一时好奇就去查了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个人竟然是许研究员的师兄!” “你这消息可太落后了,你瞧这个。”说着,另一人拿出光脑,在光屏上调出一则链接打开,只见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我用一生暗恋她。” 点开链接后,就会发现笔者深情并茂地诉说了一个人钟情于许研究员的一生。 许研究员一生未婚,他就一生未娶。许研究员将满腔的爱与热忱奉献给了国家,他就成为这腔热血中的一份火光,燃烧着自己的理想与汹涌的爱意。 她是自由的风,是耀眼的星辰,视理想与祖国为一切,他知道人永远无法困住风,也永远遮不住星辰的光亮,于是甘愿做追逐光芒的人。 在文章最后,笔者还列出了种种证据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比如两人曾是邻居,不仅在一个研究院,还曾经都是涂氏的研究员,说明他们早有交集。然而,这些证据却让路人看得都笑掉了大牙,评论说cp粉真是不管什么消息都能当糖嗑。 而真正使这篇文章火出圈外的却是一张模糊的图片,据说那是一张多年以前,不知道谁拍的照片。拍摄下这张照片的人本意只是想拍海边的月光,却不想拍下了两个身影。多年前,技术有限,这两个人影并没有被发现。 直到多年后,人们玩起复原照片这个游戏时,才发现—— 等等这两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等等这不是写在我教科书上的许研究员和陆研究员吗!!!! 救命,他们怎么抱在了一起?! 迟来的“真相”让所有吃瓜群众惊得目瞪口呆。 @ 颜珩这具身体是寿终正寝的,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负责照顾她的小郑发现这位华国伟大的科学家正静静地趴在桌前,停止了呼吸,她的手下,还放着一本笔记,每一页都记录着她的创造,她的思想,这些对于华国而言,都是珍贵的无价之宝。 许颜珩离世,举国哀悼,所有人都会铭记在华国历史上曾诞生了一位伟大的女科学家,她终生未婚,将自己满腔的热情都奉献给了这片她所深爱的大地。 关于“许颜珩”的故事就此落下了帷幕,系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恭喜您完成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成就,已为您转化为过目不忘技能,请问要立即跳转新世界吗?” 颜珩选择了“是”,下一秒,她坠入虚空之中,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与她同时坠入的还有一道小小的金色光点。 颜珩再度醒来时,耳边充斥着几乎穿透耳膜的尖叫声,浓厚的血腥味顺着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喉咙处传来撕扯般的剧痛,她粗重地咳了一声,试着张了张口,尽管她说出的话已经轻得不能再轻,可喉咙还是火烧似的疼。 颜珩喘了一口气,爬了起来,就在这具身体的不远处有一条被剪断的白绫,眸光微闪,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身着曳地飞鸟描花长裙,裙摆处缀满了东珠,腰坠金丝镶边的藤花状玉佩,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上踩着双色缎芙蓉软底鞋,只不过此时一只鞋子正散落在一边。结合这里雕栏画栋似的布局,不难猜出这是一具古代贵族女子的身体。 正在颜珩思索间,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了,跑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她灰头土脸,右边的面颊高高肿起,发髻都歪歪斜斜散在了一边,就连一边的鞋子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可见到颜珩的瞬间,她的眼里猛然涌出了欣喜,几步走过去,确认对方安全无恙后,一下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太好了,公主,您没事就好。”说着,她又狠狠擦了擦脸,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恳求道:“那些蛮子已经杀进来了,奴婢求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后来,许颜珩竟然好命地和谭舟订了婚!那可是谭舟啊!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谭舟年纪轻轻就已经显露锋芒,那是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就连黄诗涵也不例外,早在许久前见过谭舟后,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位“好朋友”竟然连她的心上人都要抢! 这些年,她沦为绿叶,看着心上人和“好朋友”好事将近,周围都是祝贺之声,嫉妒得面目扭曲。 不过好在,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快意地笑出了声,许家一夕之间破了产,许父许母接二连三去了世,而许颜珩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一朝成了落水狗,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尤其是,前不久,谭家还发布了退婚的声明,可让许颜珩在圈内成了笑柄。 黄诗涵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恨不得出门放个鞭炮,现在在自家公司门口再见到许颜珩时,只以为她成了落魄无比的穷学生,想来自己家的公司实习,于是挑着高傲的眉眼定神望去。 然而就那么一眼,她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便僵在了原地。 许颜珩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落魄困窘,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于,比起以前那份柔弱却需要呵护的美而言,如今的她美得带有三分气魄,只消看上一眼,这人身上的光彩便会让你无法忽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家里都破产了,父母都死绝了,她怎么还能爬起来!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 黄诗涵怄得一股子憋在肚子里,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可转而想到许颜珩如今要来做什么,便又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意有所指地对着保安道:“怎么回事啊?这么没有眼力劲儿,都没看出来这是我们许家的大小姐许颜珩吗?大小姐你也敢拦!不想活了是不是!”顿了顿,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看着许颜珩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许家破产了,你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怎么,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矫揉造作的演技叫陆殷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黄诗涵这才注意到许颜珩旁边还站了一位年轻男人。对方生了双极好看的眉眼,含笑时仿佛带着三分情意,让你看了便移不开眼睛。黄诗涵一下子就看呆了,又想到刚才自己盛气凌人的样子被对方全都看在眼里,有心想要辩驳上几句,却不想对方先开口了。 陆殷瞧也没瞧黄诗涵,只看着许颜珩说道:“我前两天休息时,看了部电视剧,剧里有个角色,和这个人倒是有些像,肤若凝脂,面若桃李,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黄诗涵一听就红了脸,她的长相不算顶尖美人,只能靠整容以及每个月的护理,保持着还不错的长相。但在现实生活里,但凡离得近了,都能看出她脸上动过的痕迹,以及那厚厚的脂粉,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夸她长得漂亮,一瞬间就心花怒放起来。 颜珩却是知道陆殷这货肚子里憋了一肚子坏水,果不其然,下一刻,陆殷就问道:“你知道后来她怎样了吗?” 黄诗涵含羞带怯地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陆殷似笑非笑道:“哎呀这姑娘可怜呐,一张嘴处处不饶人,后来得罪了人,就被拔了舌头,丢到乱葬岗去了。” 黄诗涵原本还羞红的脸陡然一变,她听出了对方指桑骂槐的意思,顿时瞪起眼睛,怒不可遏道:“你敢骂我!” “欸欸欸,你别含血喷人,我只是在讨论剧情而已。” 黄诗涵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当我傻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陆殷,没看出对方身上有什么名贵之物,这才冷嗤一声,对着颜珩道:“没想到现在堂堂许家大小姐,竟然沦落到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起。就他这样一没钱财二没权势的男人,连给我们提鞋也不配,你竟然也看得上。不过也是,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当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上了。” 黄诗涵这番话说得刻薄至极,在裕隆科技处工作的人也不在少数,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到她说出这番话后,瞬间露出了愤慨之色。 陆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罕见的动了怒火。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好戏的颜珩却在这时,定定地望向黄诗涵,她的眼神清澈明静,神色不卑不亢,缓缓说道:“薄伽邱在《十日谈》里曾经说过,人是生来平等的,只有品德才是区分人类的标准,贫穷不会磨灭一个人高贵的品质,反而是富贵让人丧失了志气。”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振聋发聩,“我并不想说哪个阶层的群众就一定高贵,但用狭隘的标准去界定他人,本质上就很荒谬。”说着,她不再看黄诗涵,拿出通行证,对着保安说道:“我们是国家研究院的专员,今天来和裕隆科技的董事进行交涉。” 保安接过她的通行证一看,在看到上面的国家研究院五个字后,瞬间肃然起敬,一边放行一边对他们投向敬佩的目光。 颜珩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径自拽起陆殷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陆殷被拽的一愣,脸上那薄怒的神情还未敛去就变成了错愕,看上去滑稽极了。 颜珩拉着人走到了里面,便神情自如地松开了手,陆殷一时之间僵在原地,脸上既有错愕,也有震惊,还有三分羞恼。 颜珩回过身,眼见陆殷不动,眼神疑惑,不似寻伪,“怎么了吗?” “……”陆殷沉默许久,才慢慢将手背到身后,道:“没什么,走。” 敏锐察觉到对方又生气的颜珩,疑惑地看着那大步往前走的身影。 怎么又生气了? 不过,他们却是已经晚了一步。 陆殷一一敲开旁人的手,只笑着道:“她今后是我的助手,你们可迟了点。” 老张看看他,又看看颜珩,挤眉弄眼地揶揄,“只是助手?” “不然呢?”陆殷神色未变,他领着颜珩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末端,才推开一扇门,领着人进去了。 “你以后,就呆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就在隔壁。”陆殷道,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几个大箱子。“哦,我差点忘了,这些数据你整理一下,写份报告,三天后交给我。” 颜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见几个硕大的纸箱,那里厚厚摞着一大叠资料,光是看完可能就要花上一周的时间,更别说将数据全都分类整理,再写一份报告了。这样的任务几乎算是刁难了,可颜珩却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陆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却没多说什么。布置下这样一份任务,确实是他的私心。 颜珩能进入研究院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老张将那份报告交上去之后,领导似乎看出了颜珩的能力,因此也想利用这个假期来看看对方究竟是天之骄子,还是徒有其表。 得知颜珩将要进入研究院之后,陆殷便主动将人要了过来,他的研究方向恰好需要对方的能力,因此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只是,他对于许颜珩这个人观感非常复杂,或者说,有些好奇。 第一次见到对方时,这姑娘刚刚得知母亲也去世的消息,双眼麻木,哭得像个陷入泥沼的小兽,浑身上下写满了枯败腐朽的气息,让人看上一眼都倒胃口。可后来几次相见,她却像脱胎换骨,整个人焕发生机,仿佛从泥沼里跃了出来,眼神里透着神采飞扬。 他太好奇了,究竟是什么缘由才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到这个地步。 他抬眼望去,颜珩已经手脚利落地开始将资料分类了。他没再多看,径直转身离去。 也许对于普通人而言,翻阅这些资料会花去大量时间,然而有学习超神系统在身的颜珩,却能在系统加持下,将人的注意力和理解力开发到极致,当她在比对着资料进行分类整理时,上面的数据就已经自发地填充在她的脑海里。 而当她阅读完所有数据,庞大的数据也会在她的脑内自动串联,汇聚成完整的知识链。 有系统加持,颜珩废寝忘食地投入到了研究中,期间有路过的人员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也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有人,各领风骚数百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颜珩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舒展了下筋骨。在这三天里,她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每每都是囫囵吃上几口填个肚子,困了就靠在桌上眯一会,可真的做完这份报告,却觉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半分困倦也没有。 她整理了下数据,迈步走了出去,敲响了隔壁实验室的门。 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响。 “进来。” 颜珩依言进入,里面的光景自然而然落入眼底,随意吃了几口的餐盒被丢在一边,地上落满了揉成一团的纸张。陆殷整个人似乎有些烦躁,他将正在写的一张纸揉成一团丢在脚下后,才抬头望来,看见来人是颜珩后,他微微有些恍惚,“已经三天了吗?” “嗯。”颜珩目不斜视地走向他,将手里的报告展开,并说道:“总体数据我在首页做了汇总,对比,以及我个人的感悟与结论。” 陆殷接过报告,郑重地翻阅起来,那原本蹙起的眉峰也舒展开来,他三下五除二地阅读完,才勾起嘴角,道:“还算做得可以。” 顿了顿,他望着手里的数据,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颜珩说道:“既然都已经整理完了,不如和我去个地方。” “什——”话还未落下,颜珩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道人影,陆殷已经迈步走了出去,他一扫方才的阴郁不耐,整个人再度变得神采奕奕,甚至还有空转身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颜珩,催促道: “磨蹭什么呢?快走呀。” “……”眼前这人行事毫无章法,做起事来随性妄为,颜珩叹了口气,却还是跟了上去。 刚踏出研究院的大门,门口的守卫在见到陆殷时,便心领神会叫了辆专车过来,颜珩和陆殷坐上后,后者说道:“去裕隆科技。” 一听这个名字,颜珩的心就不可避免的沉了一下。裕隆科技的董事黄秉超与原身的父亲曾是至交好友,原身与黄家小姐黄诗涵关系不错。只可惜,后来许家出事,许父豁出脸去求老朋友帮忙渡过难关,黄秉超不仅没有帮忙,还反咬一口,给了许家重重一击。可以说,原身家庭的败落,也有黄家出的一份力。 而现在,陆殷却要带着她去裕隆科技,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了。 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疑问,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了陆殷。 陆殷刚把外面的白大褂脱掉,解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扯了扯领口,整个人看上去慵懒惬意。听到颜珩的疑问,他漫不经心地望着车外的风景,说道:“裕隆靠电子科技起家,可如今的领头人太蠢,看不清市场,都快走进死胡同了。这不,我们最近正在做的一个电子科技项目正巧缺个合作商,他也想搭上这条船,那就去瞧瞧呗。” 他轻点了几下指尖,道:“让你整理的那份报告,正好是裕隆这些年来各项盈利增长,数据对比,你做完后也应该知道,这些年它的收益可是年年递减。” 陆殷只说到这里,颜珩却听出了他想表露的真正含义。报告是由她整理的,她当然更加清晰地能感受到裕隆的收益可以说是每况日下,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地步,如果再不找到靠山,那么偌大的一个集团,濒临破产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这时,如果有人找上门来,抛出橄榄枝,那黄秉超无论如何也会答应,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为了更大的利益,黄秉超估计都会咬牙答应下来。 颜珩有些怪异地看了陆殷一眼,后者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看上去像在小憩。她忽然就想到了原剧情中,眼前这个人罔顾那么多人性命,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能说是没心没肺,更像是冷漠无情了。原来的剧情线里,关于反派的剧情寥寥无几,可以说,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成为谭舟的踏脚石。可是现在,颜珩却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她想揭开这层伪善的面具,看看里面藏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是否是她的眼神太过专注,陆殷忽然睁开了眼,她避而不及,两人的视线就直挺挺地在空气中相撞了。 颜珩:“……” 陆殷却像是早有所觉似的笑了笑,他一点一点扣好自己的衣领,收敛起身上的漫不经心,再看去时,俨然一个不苟言笑的研究人员,接着这位衣冠禽兽的科研人员转头冲颜珩笑了笑,薄唇微张,吐出两个震惊四座的字,“脱掉。” “!!!!”颜珩蓦地瞪大眼。 就连坐在前座的司机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艰难地挤出声,道:“陆殷同志,你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就算爱慕女同志,也不能耍流氓。” 陆殷听完,笑得前仰后合,指了指颜珩身上的白大褂,又说道:“我是说,让你把你的外套脱掉。穿着研究院的衣服进去,我们俩就给人当猴看了。” “……”颜珩的额头杠起一排黑线。 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在心里笃定道:那小子刚才那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殷率先下了车,颜珩紧接着又下了车,两人都脱下了研究院的外套,年纪又轻,看上去倒真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只不过,那两张杀伤力十足的好看面容,却为他们赚足了眼球。 陆殷和颜珩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保安见到两人后,先是被他们的容貌震了一震,接着才板着张脸,公事公办道:“不好意思,两位,如果你们不是内部员工,或有出入证明,我们无法放行。” 颜珩点了点头,正要从口袋里掏出研究院的出入证明时,一旁传来一道惊诧的女声:“许颜珩,你怎么在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仙侠修罗场文的原6女主(一) 觉得似曾相识?恭喜您抽中伪装魔法!再补买一些章节即可解除。  黄秉超从朋友口中得知涂先生竟然都亲自邀请了颜珩后, 回想起先前的所作所为,更是如坐针毡, 他火急火燎地给助理打完电话,催促着再买了一批年轻女孩喜欢的东西之后,马不停蹄就赶到了颜珩家门口。 然而,等他到了那里,才被告知许颜珩同志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想要见到他的话,可以先填写一张书面申请,等到对方同意之后,才能够见到人。 黄秉超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被如此机密地保护着, 也说明了现在的许颜珩在上层的心目中,究竟有怎样重的地位。他浑浑噩噩地填好申请,这才回过神来, 铁青着脸让秘书将车驱走。 等颜珩看到黄秉超这份申请后,她只是随手搁置在一旁, 便没有再管了。 很快,智明拿下新的项目, 业绩蒸蒸日上,作为新一代的企业标杆, 可谓是势头十足,而裕隆作为老一辈的, 被时代丢弃的企业, 自然首当其冲,成了被吞并的一员。 雪落积成高山或许很漫长,然而雪崩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夕之间, 裕隆的订单就少了大半,资金周转不灵,企业眼看着就要陷入“瘫痪”状态,黄秉超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偌大的企业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无力感填满了整个胸腔,落日黄昏透入窗内,照得整间办公室压抑似的冷寂,这时,一旁的手机传来消息,他忙不迭打开来一看,只见一排的未读消息之上,老朋友回了一句:哎,老黄啊,这回我是真没法,我先给你转了五十万,你周转下。 五十万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笔巨款,然而对于裕隆现在的困境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黄秉超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就在不久前,许父也是这样卑微地向他祈求,希望他能帮一帮多年的老朋友。然而他是怎么做的呢?他也只是百般推脱说其实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上绝路,甚至于在对方尸骨未凉时,就和谭舟瓜分起了许家。甚至于,当时在看到许父那幅衰颓的模样,他还在心中暗自嘲讽着:当年不也是这样白手起家的吗?现在好歹手里还有些余钱,怎么就要死要活了? 然而等尖刀彻底扎在自己身上时,黄秉超才知道什么叫剜心刺骨的疼。那是一刀一刀,割去他身上的血肉,更可悲的是,面对这样的困境,他完全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他甚至还得想尽一切方法压下现在裕隆的困境,因为一旦谭舟知道这一切,黄秉超敢确信,对方会像当初抛弃许家一样把他们家给狠狠丢下。 @ 与黄家的焦头烂额不同,颜珩最近为了和涂家的新项目,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在研究院和涂家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往来几周后,事情步入正轨,颜珩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忙碌,而她的勤勉认真也被涂老爷子看在眼里,使得对方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为她介绍起了自己的孙女。 在华国的顶尖圈层里,谁人不知涂老爷子的儿子儿媳为国捐躯,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孙女,可谓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长大,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常有人在私下里开玩笑,就算涂家小姐是个药罐子,只要娶回家也是一桩只赚不赔的生意。然而,对于唯一的一个孙女,涂老爷子却保护得很好,从来不会让她出现在人前,所以当颜珩听到涂战要将对方介绍给自己时,着实是吃了一惊。 涂战明白颜珩的惊诧,解释道:“美盈这么些年,一直被关在家里,也没有知心的朋友。虽然这孩子懂事,从来不说,但老爷子我却懂得她的心思。小许你和她年纪相仿,我也是希望你能在闲来的时候稍微陪陪她就好了。” 涂战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者她对于涂家这位千金——涂美盈也好奇得很,在原著中,只说涂美盈阴差阳错和夏灵月成了知心好友,然后让谭舟借上了涂家的青风扶摇直上。然而,在后期的剧情中,对于她的刻画几乎寥寥无几,也就是在堪堪结尾的时候,才说涂美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没能熬过去,涂老爷子大受打击也一病不起,临终前将身后所有的财产几乎都捐给了国家,而把手里的人脉都留给了谭舟。 面对涂战的请求,颜珩自然不会拒绝。得到对方确切的答复后,老爷子也彻底松了口气,到了下午,就有专人引着颜珩去见了涂美盈。 颜珩初次见到涂美盈时,对方正巴巴地站在门口,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期盼的神情。她的话并不是很多,但从交谈中,颜珩却发现这姑娘的学识非常渊博,不论是多么偏门的知识,她也能说出一二来,哪怕有些不懂的地方,也从不会遮掩,反而落落大方的承认,接着虚心学习,一点即通。如果说一开始颜珩还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与对方交流的话,在一天的相处过后,她却是真心把涂美盈当成了朋友。 涂美盈平时几乎不会出门,总是窝在宅院里看书,或是烘焙,每当颜珩来时,她都会精心准备好配套的下午茶点心,然后和颜珩交流起最近看的书,或是各地的风土人情。 于涂美盈而言,颜珩就像那只在广袤天地间自由飞翔的鸟,她无拘无束,拥有深沉似海的知识,像一本厚厚的书卷,没翻一页,都会带来新奇的一面。 她从小生活在爷爷的庇护下,可有时也难免会听到照顾自己的人低声议论说她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身子骨又那么差,说她的父母愚蠢,家财万贯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可涂美盈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父母愚钝。她虽然无法出去用脚丈量世界,但却收获了最真挚的亲情,她的父母虽然早早就离开了她,但她却始终将他们看成是心中的标杆,是心中的英雄。 她并不会怨天尤人,反而感恩着如今获得的一切。 颜珩越是深入的了解,就越是能发现在涂美盈这副纤细羸弱的身躯之下,其实藏着坚强又果敢的内心。 所以面对涂老爷子恨不得把涂美盈保护得严严实实这一点,颜珩在心底有了一个猜测,或许对方在过去曾经遭遇过什么,才不得不让老爷子防备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在儿子儿媳刚刚离世这样一个时机,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可趁之机。 她没有主动去问,涂美盈也没有主动提及。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两月,颜珩才再次回到了A大,然而这一次学院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些先前她从未知晓的流言蜚语,事件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殷。 先前涂家的宴会,陆殷并没有直接去,但在颜珩的揣测中,对方应该已经主动和涂老爷子搭上了线,原本以为此时他正醉心于研究,却不想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陆殷的“过去”。 “你说论坛上那帖子是真的吗?陆前辈过去真的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吗?” “谁知道呢,虽然那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也不看看他说的是谁,那是陆殷啊!你能想象帖子里说的人是大魔王吗!” 正当两名学生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讲话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什么论坛?”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待看见来人是颜珩后,神情都有些激动与敬畏,现在谁不知晓这位许学姐可是比大魔王还有牛逼的存在,人生履历就像镀了金一样传奇,听到颜珩的问题后,连忙把论坛上的界面打开,递给对方,说道:“就是这个,不久前突然从学校论坛上冒出来的,说的就是陆前辈的过往呢。” 颜珩凑过去看了眼,道了声谢后,便自己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帖子看了起来。光看到标题,她的眉峰便深深蹙了起来。 帖子的标题取得非常哗众取宠【A大男神竟是猥亵犯之子,从小偷窃,打架,劣迹斑斑。】 在文章开篇,笔者就诉说了这样一个家庭:父亲是底层农民,曾因猥亵罪被判过刑,而母亲则缠绵卧榻,很早就离开了人世,几年后,父亲又和女人跑了,至今杳无音讯。而诞生于这个家庭中的儿子,在失去父母后,被寄养在舅舅一家,只是小小年纪却并不学好,在初中时,就常常与学校内的同学发生冲突,更有一次,被发现“偷窃”了他人财物,只是因为当时年纪过小,并没有对其进行处罚。 末了,还附上了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少年满面污垢,宽大的校服几乎将他瘦弱的身躯完全笼在其中,然而每一个看到图片的人,却都会惊恐于一个孩子会拥有那样一双眼眸—— 死寂如深渊。 自从许家破产之后,她可从来没有再见过对方,可关于许颜珩的消息却时不时当作笑谈传进她的耳朵里,当初她和许颜珩一起长大,年纪相仿,可对方处处优秀,同一个圈子里,每每两人出去,周围的长辈都逮着许颜珩夸,说她长得漂亮,性格乖巧,成绩又好,她黄诗涵倒成了烘托红花的一片绿叶! 后来,许颜珩竟然好命地和谭舟订了婚!那可是谭舟啊!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谭舟年纪轻轻就已经显露锋芒,那是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就连黄诗涵也不例外,早在许久前见过谭舟后,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位“好朋友”竟然连她的心上人都要抢! 这些年,她沦为绿叶,看着心上人和“好朋友”好事将近,周围都是祝贺之声,嫉妒得面目扭曲。 不过好在,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快意地笑出了声,许家一夕之间破了产,许父许母接二连三去了世,而许颜珩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女一朝成了落水狗,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尤其是,前不久,谭家还发布了退婚的声明,可让许颜珩在圈内成了笑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