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锦鲤妻》 第1章 卖入卓家 “老太太，你就放心，这孩子又老实又能干，瞧这大脑门，妥妥的福气相，绝对错不了，她要进了门，咱们卓少爷的病准好。” 王婆一脸喜气的介绍着身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小女孩的脑门子上，差点把人拍一个跟头。 “快叫人啊，给老太太请安。” 小女孩伸手揉一下额头，遮住了眼底的厌恶。 女孩名叫韩子枫，一天前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苍云国，醒后和继母干了一架，今天天一亮，就被押到了安西县的卓员外家。 来的路上听几人的对话，韩子枫就知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即便她逆来顺受，也逃不掉被卖的下场。 反正韩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看看老卓家是户什么样的人家，再做打算。 想到这她放下了手，有模似样的朝老太太福了福。 小声小气的说道:“韩子枫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 “起来。” 卓老太太挥了挥手，显然对干瘦的韩子枫并不满意。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少爷他烧晕过去了。” 卓老太太立马站了起来，焦急的说道：“快，快去找大夫来。” 眼见卓老太太要走，王婆顿时急了，这丫头要是能卖出去，她就能得一两银子，哪有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老太太，这人你还没说要不要呢？” 听说孙子昏倒，老太太急的不行，哪有闲心去谈这个，朝跟在身后的大丫头翠竹 挥了挥手。 “给她五两银子，人留下。” “是。” 接过银子，王婆立即欢天喜地的去了。 翠竹瞅了瞅低头不语的韩子枫，目光中闪出了几丝厌恶。 这丫头长的长眉细眼，哪有什么福相，她一来少爷就昏厥了，定然是个扫把星。 想起俊美温和的少爷，翠竹的脸红了一下，旋即在韩子枫的肩膀上用力一搡，没好气的说道： “去后院薅草去，咱们卓家可不养白吃饱。” 韩子枫身子单薄，顿被推了一个踉跄。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看着自己那双小了一大截的干瘦小手，韩子枫一阵无语，谁能想到一天前还叱咤风云，到处演讲的医学教授，一天后会变成一个除杂草的小丫头。 一边吐槽着老天爷的不公平，一边观察着后院的地形，她发现卓员外的家并不是很大，但是院墙却不矮，边缘也没有着脚的地方，凭她现在的小身板，跳出去肯定不可能，万一弄不好摔断了胳膊，摔断了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样子想离开就只能等着混熟一些，再找个借口溜出去。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一阵抽泣声。 回头一看，才发现墙根处蹲了一个人，低垂的很低，不住的小声啜泣。 看衣着应该就是刚才喊老太太的小丫头。 “喂，你没事？” 韩子枫凑了过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小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去擦脸，看到韩子枫她怔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事？你是……老太太刚买来的姑娘？” “嗯。”韩子枫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没有。” 小丫头赶紧摇头，脸上有丝紧张。 旋即又挤出了一丝笑。“能卖到卓家也是咱们的福气了，老爷和大少爷常年在外做生意，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平日家里就老太太和小少爷，性子都很好，从来都不苛责咱们。” “既然不苛责，你为什么哭？”韩子枫毫不客气的问道。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又伸着脖子往远处看了看，才压着嗓子说道：“是翠竹，她仗着自己来的早，在老太太面前又得脸，就经常甩脸子骂人，以后你也得小心着点。” “哦。”想起翠竹那张小人得志的脸，韩子枫就觉得反胃。 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说道：“你也别哭了，她得脸你比她更得脸不就得了。” 小丫头抽噎一下道：“老太太面前咱们根本就进不得前，上哪得脸去，少爷身体又不好，整天昏睡，唉，只盼着别出什么意外，不然翠竹非得把我活撕了不可。” “这个翠竹对少爷到还挺忠心的。” 小丫头立即反驳。“那哪是忠心，她打进来没多久，就喜欢上少爷了，这事大伙都知道。” 旋即又紧张兮兮的说道：“你可别瞎说啊，要是给翠竹知道了，肯定又要打人了。” 啧啧，不小心还听到了一个八卦，想了想翠竹那张典型的饼子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当主子的料，除非她们少爷眼瞎了，随后又忍不住问道：“你们家少爷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大夫就看不好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道：“县城里有名的大夫都找过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效，前一阵老爷从京城给找了一个，也是不行，这几天反到更严重了。” 韩子枫的心思立即活泛开了，要是能治好少爷的病，老太太肯定会放她走，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弄到一些盘缠…… 赶紧询问小丫头少爷都有什么反应，听了半天，大致也有了一些猜测，少爷一直乏力怕冷，而且还一直咳嗽，估计是得了肺炎了，对于获得过中西医双学位的韩子枫来说，治这个病并不难，难就难在要怎么说服老太太。 思量间，忽然听到了一阵锣响，小丫头急忙拉了她一把，开心的说道：“开饭了，快过去，去晚了可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韩子枫也确实有点饿，便跟着小丫头去了前院，路上得知她叫吴海颜，是今年春天被买进来的，娘死的早，她爹又好赌成性，赌输了就把她给卖了，也是个命苦的。 到了地方，屋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粗略数了数，丫鬟杂役约有二十几个，在个小县城，这个规模已算是不小了。 瞧着大伙都去拿碗盛菜，韩子枫也过去盛了一碗，还没拿到嘴边，就被一只手给打掉在了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婆媳的斗争 “你干什么，草薅完了吗你就吃，属猪的吗？” 看着扣在地上的饭菜，韩子枫的脸色沉了沉，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说话的正是叫翠竹的大丫头。 不由冷冷问道：“不是到吃饭的时间了吗？为什么不能吃？” 翠竹见这新来的竟然敢顶撞她，顿时就火了，一把揪住了韩子枫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顶嘴，我说你不能吃，你就不能吃。” 如果她是主子也就罢了，韩子枫才进卓家，肯定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可她也是丫鬟，却偏偏总觉得高人一等，实在让人反胃。 不由一把打掉了翠竹的手，分毫不让的说道：“你又是什么，主子？还是夫人？你凭什么管我？” 海颜怕韩子枫吃亏，悄悄的拉了她一把，却被韩子枫甩开了，今天要是给翠竹欺负住，往后就更没有好日子过。 眼见韩子枫不服软，翠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教训教训韩子枫，却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开门进来的，是个四旬左右的美妇人。 翠竹赶紧躬身行礼。 “见过夫人。” 卓夫人点了点头，又瞅了瞅地上的饭菜，不悦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嫌饭不好，都不爱吃了？” 翠竹立即说道：“回夫人，是这新来的小丫头不懂事，说几句就尥起了蹶子，我这就让她把饭收了。” 说完又用力的搡了一下韩子枫。“还不去干活，今天中午的饭你就别吃了。” 韩子枫不由恼火，扬起脸道：“饭是你打洒的，凭什么不让我吃。” 旋即又转向了美妇人，欠身说道：“夫人，该干的活我都干完了，是翠竹没事找事，把碗打掉在了地上，还请夫人明鉴。” 卓夫人皱了皱眉，她本就不喜这个刁蛮跋扈的大丫头，奈何老太太觉得好用，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看韩子枫年纪虽小，说话却条理分明，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子倔劲儿，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 朝厨子努了努嘴道：“再给她盛一碗，去少爷的房外吃，你们都出来吃饭，也不留个伺候的，万一他醒了，没个人在身边怎么能行。” 翠竹立即把手伸手的海颜的背后，在她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她要是留在院子里，哪能轮到韩子枫。 海颜敢怒不敢言，韩子枫却是暗暗欣喜，正愁着无法接近少爷，这不机会就来了吗？看样子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多谢夫人，奴婢这就过去。” 翠竹立即说道:“夫人，她刚来，哪知道少爷的喜好，还是让海颜去。” 夫人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让谁去还需要你指派吗，吃你的饭，瑛紫，你带她过去。” “是。” 翠竹眼露不忿，却是再也不敢吱声了，韩子枫已经端过了碗，临走的时候使劲撞了她一下，死丫头，早晚她会把今天受的气给找回来。 跟着瑛紫穿过竹林，就看到了一个幽静偏僻的小院，瑛紫朝前指了指。 “就是那，少爷刚喝完药，又睡去了，你小心看着，要是再发热，你就去前院喊夫人。” “多谢瑛紫姐姐，我晓得了。”韩子枫乖巧的说道。 瑛紫嗯了一声。“我去拿点东西，一会再来。” 韩子枫几口扒完了饭，也赶紧进了院。 卧房里，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侧躺在床上，如墨般的长发散落在面颊上，看不清模样，右手垂在床边，骨节分明，清瘦修长，只是太过白皙，给人一种不健康之感。 韩子枫轻咳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就走了进去，轻轻的扣住了男人脉搏。 一分钟后，她放开了手，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少爷得了肺病，要是演变成肺结核可就麻烦了，在医学落后的古代，这可是不治之症。 为了确定少爷的肺部到底是什么情形，韩子枫费劲的将少爷翻了过来，让他平躺着，发丝随着少爷翻身的动作往两边散落，顿时露出了一张俊美英挺的脸。 剑锋一般的长眉，挺拔高耸的鼻梁，浓密的睫毛犹如水墨，在眼睑上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眼线，如果这双眼睛能睁开，定然会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韩子枫感叹了一句，便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从门外响起，把韩子枫吓了一跳。 “不要脸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翠竹开门冲了进来，说话间，老太太也在海颜的搀扶下走进了屋。 显然刚才那一幕，老太太也看到了。 沉着脸训斥道：“你对烨儿做什么呢，才刚进门就这么不安分，以后还得了吗？” 韩子枫的脸红了一下，她这动作确实有些爱昧，未免被人误会，她咬了咬牙，决定实话实说。 “回老太太的话，子枫不敢有龌龊的想法，刚才是在帮少爷查病。” 翠竹气的脸色发红，照着韩子枫的脸就是一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对少爷没安好心，老太太，这样下贱的丫头留在咱们卓家实在是太丢人了，您应该马上把她赶出去。” 韩子枫闪身躲了过去，讥讽的说道：“应该说是你对少爷心怀龌龊，不然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红，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翠竹被说中心事，更加的恼羞成怒。 “还敢编排我，找打，海颜，还不给我按住她。” 海颜虽然和韩子枫同病相怜，可也不敢违背翠竹的命令，正要过去，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娘，这孩子是我让过来的。” 卓夫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后边跟着抱了一床新被的瑛紫。 她看了看翠竹，又瞧了一眼韩子枫，皱眉说道：“烨儿还病着，你们就在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还不都退下。” “老太太。”翠竹立即对卓老太太撒娇。 卓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对儿媳说道：“这丫头是新来的，不知轻重，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让她来照顾烨儿，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我要娶了你 卓夫人淡淡说道：“烨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生病我比娘还要担心百倍，这丫头虽然是新来的，但也是个利落的人，况且只负责看着烨儿，也没什么不妥。” 看样子这婆媳俩的关系并不是太好，韩子枫想了想，决定站队卓夫人，毕竟她是少爷的亲娘，在儿子的康复上，还是有足够的话语权的。 便走到了夫人的身边，欠身说道：“不瞒夫人，子枫曾和一个赤脚医生学过几年医，刚才只是想听听少爷的病情如何，因为一时没解释清楚，让老太太误会了，如果夫人信得过，不如让子枫试试，说不定可以治好少爷。” “胡闹。” 老太太顿时火了，手杖在地上敲的咚咚做响。 “一个乡野丫头，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要给少爷治病，来人，把她关到柴房里去。” “慢着。” 卓夫人伸手将韩子枫拽了过来。 “此话当真，你真的会看病？” 韩子枫自信的点了点头，躬身道：“子枫不敢欺瞒夫人，少爷得的是肺病，若发展成肺结核，将会十分的棘手，还请夫人尽早做出决断。” “肺结核是什么东西？” 卓夫人不解。 韩子枫这才想起现在没有这个词，便改口说道：“应该是……肺痨。” 卓夫人脸色顿变，若得了肺痨，她儿子的小命可就没了。 忙点头道：“好，你若有把握，就放手去治，需要什么我让瑛紫给你准备。” 卓老太太又气又怒，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一顿拐杖，恨恨说道：“好，既然你们都不用我，那就自己去办，卓家也不用再费尽心力的给云烨找大夫了，翠竹，咱们走。” 翠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卓云烨，又恶狠狠的瞪了韩子枫一眼，这才跟着走了。 几人走后，卓夫人的脸色沉了沉，继而严厉的说道：“韩子枫，我是不信你的，但是既然僵到了这，我也不得不和老太太争这口气，稍后我会让瑛紫再去偷偷找大夫，你只要看着少爷就行了。” 韩子枫到是能理解夫人，毕竟自己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为了不耽误时间，她伸手捏住了卓夫人的脉搏，在卓夫人和瑛紫无比惊愕的目光中，韩子枫朗朗说道：“夫人最近是否觉得胸口堵的慌，而且月事不准，有的时候还会腹胀？” 卓夫人一怔，点头道：“确实如此。” “这是肝气不舒之症，若不尽早治疗，也会拖成实病，夫人对症下药的同时，也要舒缓心神，多想些高兴的事，方能药到病除。” 卓夫人不由重新打量这个干巴巴的小丫头，最近烦心事确实多，不但因为烨儿，更担心老爷，想起京城中的传言，卓夫人再次蹙起了眉。 随后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你都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就去为你准备。” “那就请夫人帮我拿一副银针，再买些金银花，连翘，大力子，杏仁，虎杖根和七叶一枝花。” “瑛紫，快去准备。” 卓夫人吩咐了一句，又说道：“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稍后我让人在外室给你加张床，直到烨儿康复为止。” 看着主仆俩的背影，韩子枫吐了口气。 她从医多年，这种小病自然不会看错，中药的效果虽然慢点，但是半月应该也足可康复了，眼下也不能闲着，需得帮少爷舒缓一下肺经，免得他继续发热。 想罢韩子枫重新走回床前，将云烨的中衣脱掉，露出了刺裸的胸膛。 学医多年，韩子枫什么样的病患都接触过，但是来到了古代，面对这样一个成年男子，不禁也有些脸红。 难道是因为少爷长的太好看了吗？ 韩子枫瞧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在他胸口缓缓的推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少爷发出了一声申@吟，韩子枫惊喜的抬起了头，顿时看到了一双水墨一般狭长眼睛。 “你醒了？” 卓云烨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的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韩子枫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卓少爷，你不要紧张，我在帮你推拿经络，舒缓郁结。” “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破坏你的名节。” 卓云烨无力的去抓韩子枫的手，抬到了一半又落到了床上。 看着他一脸慌乱的样子，韩子枫忍不住笑了笑，古人对这种名节还真是够执着的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现在觉得胸口舒服一些了吗？” 卓云烨不由恼火，姑娘家怎么可以拿名节不当回事，万一给人知道了，她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我……我没事了，你快把我衣服穿上。” 他再度抬起手去拽衣服，然而久卧床榻，实在是没那个力气，手又落了回去。 韩子枫看他一直不老实，索性把他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用教训患者的口气教训道：“你连点力气都没有，还说自己没事，快点乖乖待着，等你真正好了，再来和我长篇大论。” 见韩子枫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卓云烨不禁大急，脱口说道：“这，这怎么可以，你为了我失了名节，那我就只有娶了你了。” 窗外，前来观察的情况的翠竹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气的七窍生烟，眼中厉色一闪，便又猫着腰跑了。 “哈？” 韩子枫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但却被少爷的惊人之语给惊住了。 愣了一下才摆手道：“这个就不用了，多谢卓少爷的美意。” 卓云烨却像打定了心思，把脸往旁边一转，道：“我意已决，稍后自会禀告……” 韩子枫等了一会也不见下文，凑过去瞧了一眼，才发现卓少爷又昏睡过去了。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想起刚才的对话，又忍不住笑了笑。 旋即又觉得卓少爷肯定病昏了头，不然如何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也不会答应，现在就只有一个小要求，只盼着能从卓夫人那拿些赏钱，好尽快的离开卓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子夜惊魂 一个时辰后，瑛紫拿来了银针和韩子枫点名所需的一些药物，并告诉她自己白天会留在这，免得翠竹又跑来使坏，又过了一会，床铺也让人给搬来了。 窄窄的一条板子，铺上厚被，比在韩家住的大炕可要舒服的多了。 韩子枫对此感激不已，瑛紫让她不用多想，能治好少爷的病，比什么好听的话都强。 韩子枫点了点头，利落的取出了针，用烈酒消了毒，便沿着卓云烨的脊背一字排开，看着她下手的利落劲儿，瑛紫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小姑娘的确是个懂医术的，但是她和韩子枫不一样，把男女之嫌看的很重，瞅了一眼就红着脸去屋外煎药了。 天快黑的时候，韩子枫把药给卓云烨灌了下去，果然他这一下午都没有再发烧。 瑛紫有些欣喜，给韩子枫拿了饭菜，便回去禀告夫人，她前脚刚走，卓云烨就醒了过来。 看着一眼蹲在地上大口吃饭的韩子枫，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喂，你吃的什么，我也想吃。” 韩子枫被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一口饭噎在了嘴里，差点没背后气去。 急的她慌忙灌了一口给卓云烨温的水，这才把饭漱了下去。 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卓云烨忍不住笑了一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你不用害怕，我又不能吃了你。” “谁怕你了。” 韩子枫翻了个白眼，将一边的软枕塞到卓云烨的背后，让他坐的舒服一点。 近距离的接触让韩子枫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些痒，一抬头，却见卓云烨正垂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着自己，不由啊的一声，跑到了一边。 卓云烨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不是不怕吗，那你跑什么？” 韩子枫不由脸红，嘴上却强硬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怕，是你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 卓云烨立即反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韩子枫不禁气结，恼羞成怒的说道：“不看你我怎么给你治病啊，说，你想吃什么，我这就通知厨房做去。” 卓云烨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的饭。“你吃饱了？如果不吃了，我吃你剩下的就行。”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着韩子枫碗里的饭菜很有食欲。 “啊？你要吃我的？” 韩子枫惊愕的张大了嘴，主人吃下人的剩饭？这似乎不太好。 卓云烨点了点头。 “嗯，别的我都不想吃。” 听说他这半年一直都是喝粥喝糖水，难得想吃饭，就给他吃，万一错过了，胃口又要没了。 韩子枫想了想就递了过去。 卓云烨确实饿了，连饭带菜的扒开了。 韩子枫站在窗台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少爷似乎不太聪明的亚子。 这时，门口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在外边喊道:“新来的，老太太喊你过去一趟。” “就来了。” 韩子枫喊了一声，把水放到了卓云烨手边，就小跑着出了门。 外边站了一个和海颜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往西北的墙角指了指道:“老太太在那等你，过去。” 韩子枫并没多想，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哪有什么老太太，假山后只有一个人，正是大丫头翠竹。 不等韩子枫走到面前，翠竹就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不要脸的东西，你会看个屁的病，分明就是对少爷没安好心。” 韩子枫见就她自己，也没有太害怕，反唇相讥道:“没安好心的是你，也不搬块豆饼照照，就凭你也能配得上卓云烨，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翠竹差点没被气吐血，抬手就朝韩子枫抽了过去。 “你个嘴贱的东西，今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 韩子枫早就防着她这一手，迅速的闪开了，旋即回身，狠抽了翠竹一巴掌。 “我不愿意惹事，但也不怕事，你要想找不自在，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韩子枫毕竟身材干瘦，打的并没有多疼，翠竹却受不了了，在卓家丫鬟们都看着她的脸色说话，哪被人这么对待过。 立即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你个小浪蹄子，居然敢打我，反天了。” 韩子枫知道硬拼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撒腿就往回跑，出了林子便和一个丫头撞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乱跑什么？” 说话的正是瑛紫，见到后面发疯般的翠竹，立马就明白了。 大声说道:“夫人正让我找你过去，等着回话呢，快些。” 翠竹伸手拦住她，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一下，我有事要和她说，说完了再让她过去。” 瑛紫脸色一沉。“夫人找的人你也敢拦着，是不是以为除了老太太，这个家就你最大了。” 翠竹掠了一下头发，冷笑道:“什么夫人，当初不也是个使唤的丫头，要不是生出了少爷，她配住在梅花园吗。” “住口。”瑛紫顿时火了。“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翠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管的着吗，给我让开。” 瑛紫脸色铁青的说道:“那好，我这就去禀告夫人，让她问问老太太，这话是打哪传出来的。” 听到老太太翠竹脸色变了变，恨恨说道:“多管闲事的溅货，你给我等着，早晚我会让你为今天付出代价。” 看着翠竹的背影，韩子枫有些担心，她不会久住卓家，但是瑛紫不一样，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她。 “姐姐，她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放心，她还不敢猖狂到那种地步，不过这丫头毒的狠，你以后可得小心点，还有，今天话可不能外传，夫人最忌讳这个。” “知道了，姐姐放心，我绝不会乱说。哦对了，一会我也给夫人写一份方子，你给她煎煎吃了，能缓解下心里的郁结。” 瑛紫闻言叹了口气。“夫人的心事可不是几副药就能去了的，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回。” 韩子枫虽然好奇卓夫人的心病，但是也不好多问，忙对瑛紫道了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别怕，有我呢 一进屋就发现卓云烨在穿鞋，韩子枫赶紧拦住了他。 “晚上凉，地风也大，要是想尽快好，你就乖乖的躺回去。” 卓云烨扶着床边站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没事，躺了几个月，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子了，想出去走动走动，奶奶喊你有事吗？” “没事，就是问问你怎么样了。” 韩子枫随后应付，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刚到卓云烨的咯吱窝，按现在的身高来看，他已经超过一米八了。 又高又帅，还是个少爷，难怪翠竹那么扒着他，他俩要是成了，可真是鲜花配牛粪，卓云烨肯定是那朵花。 心里腹诽，手上却没闲着，一把就他推坐到了床上。 “这个我可不能依你，着凉就得发烧，发烧就会有生命危险，你要是出了事，你奶奶非得吃了我不可。” 卓云烨无奈拽了一下床边的幔帐，只得放弃，转而解释道:“她老人家有些偏执，你不用放在心上，听娘说，过些日子我爹就会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奶奶的心情也就好了。” 韩子枫满意的嗯了一声，转身去给他弄枕头。 卓云烨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医术是和谁学的？” “十三，一个赤脚医生。” 韩子枫扶他躺好，便转身吹了灯。 “你再忍几天，什么时候不再头晕胸闷了，我就带你出去走，现在你得多睡觉养神。” 感觉到那双给自己掖被子的温热小手，卓云烨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一丝少见的笑容。 忙活了一天，韩子枫也累的够呛，给卓云烨整理完被子，自己也躺下了，迷迷糊糊中就感觉脖子凉湛湛的，好像有什么在爬，不由抬手将那东西扒拉到一边。 冰凉滑溺的触感，让韩子枫蓦然一惊，瞬间睁开了眼。 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有蛇？” 她猛地掀起被朝地上的蛇影砸去，人也一下子跳了起来。 卓云烨也被惊醒，眼见一个韩子枫朝自己扑来，立即抱着了她。 “怎么了？” “有蛇，爬到我脖子上了，就在被子底下。” 韩子枫吓的语无伦次，她生来就害怕这种蠕动的东西，不论大小，都是她的天敌。 “没事，不要惊慌。” 卓云烨把她拽到了身后，迅速点起了桌上的蜡，果然看到一个条吐血信子的小蛇，正昂着脑袋，从被子里缓缓游了出来。 “啊！” 韩子枫又是一声尖叫，死死的搂住了卓云烨的腰。 “别怕，有我呢。” 卓云烨低声安慰，旋即拿起了另一只没点燃的铁烛台，猛地砸了过去。 蛇被砸到了七寸，翻滚了几下就没了气。 卓云烨拍了拍韩子枫的手。“没事了，已经死了。” 韩子枫这才敢睁眼，看到死蛇又是一阵尖叫。 卓云烨无奈的拽开了她的手。 “你先坐着，我去把蛇扔掉。” 卓云烨用烛台挑起了蛇，旋即又皱了皱眉。 卓家远离城郊，怎么会有蛇，而且还是条毒蛇，实在是太反常了…… 思量间，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原来是附近的杂役被惊动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卓云烨，两个杂役不由一怔，旋即兴奋的大喊:“少爷，少爷你居然能起来了。” 大夏天的，都没关窗，不多时老太太就被惊动起来了。 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海岩，才想起照顾卓云烨的丫头换了。 立即拿出拐棍捅了她一下。“海颜，你听听外边喊什么呢？” 海颜揉了揉眼。 “好像说少爷起来了。” “什么？快，扶我过去看看。” 老太太赶紧穿鞋，住在下屋的翠竹也被惊动，跑了出来。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卓云烨的小院，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蛇，老太太吓的哎呦一声，差点坐在地上，再看孙子在地上站着，也顾不得蛇了，一把抓住了卓云烨的手。 “烨儿，你真的能起来了？菩萨真的显灵了，翠竹，咱们明天就上灵山寺庙还愿去？” 翠竹却恶狠狠的看着韩子枫，恨不得要把她生吞了，这个小贱蹄子，竟然和少爷贴的那么近。 卓云烨扶奶奶坐下，又赶紧让下人把蛇拿走。 笑着说道:“是她治的我，这丫头的医术挺好的，奶奶不用担心了。” 韩子枫这才缓过神，瞧卓云烨也是一脸冷汗，便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他这个病就怕着凉，反复了可就不好办了。 看韩子枫这么有眼色，老太太的脸色也缓了缓，随后又想起了那条蛇，忙问道:“你屋子怎么会进蛇，不是都洒了雄黄了吗？” 卓云烨笑了笑道:“孙儿也不清楚，可能从房顶掉进来的。” “蛇怎么能爬到房顶上去。” 老太太年纪大，人可不糊涂，但却没有多说。 拍了拍卓云烨的手道:“没咬到就好，等天亮了，奶奶让人把房顶也洒些雄黄，你身子刚见好，快别在地上坐着了。” “没事，老躺着也累了慌。”话音刚落，就咳嗽了一声。 老太太赶紧喊韩子枫扶他上床，生怕孙子受了凉，卓云烨无奈，只好躺了回去，老太太又嘱咐了几句，就带着翠竹和海颜走了。 韩子枫帮卓云烨掖好了被，愧疚的说道:“不好意思，把你折腾起来了。” 卓云烨双眼看着她，目光温和的说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跟我不用客气，离天亮还要一会，你再去睡一觉。” 韩子枫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被卓家买了就是卓家的人，所以并没多想，打了哈欠道:“那好，有事你就喊我。” 被子挨过蛇，怎么想心里都难受，反正天也不太冷，就蜷缩着小寐去了。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瞧着身上盖的锦被赶紧坐了起来。 这可是卓夫人昨天新做的那床，要是给人看到了那还得了？ 赶紧叠好送到卧房，却发现床上没有人，往院子里一暼，却见樱花树下站了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颀长人影。 人影的左手背在身后，身姿潇洒挺拔，微风吹过，点点花雨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一副油画，说不出的闲适清雅。 韩子枫一时呆住了，正巧这时卓云烨转过了头，韩子枫的脸不由红了一下，为了缓解尴尬，她故意装作很生气的喊道:“你才刚好，怎么能吹风，快点回来，要行针了。” 卓云烨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喊道:“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看戏都要被气死 卓云烨嘴唇一动，眸色明显一黯，本就苍白的面色多了一分愁容，更加显得弱不禁风。 韩子枫注意到了卓云烨的微妙变化，以为是他哪里不舒服了，急忙上前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现在要离开卓家，就必须把卓云烨的病治好，而且，这人对自己也挺好的，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每每两人对视，韩子枫总觉得心跳加快，她可是新世界的时代女性，难不成现在还被一个老古董迷住了？ 心动了？ 卓云烨微微摇头，露出苍白一笑，显得十分无力，转身进了屋，瞧着那病态的背影，韩子枫莫名的有一些心疼。 她把银针布在卓云烨身上，发现对方情绪不对，忧愁得很，便多了句嘴，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卓云烨闭着双眸，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俊朗的面容上铺上了忧愁，韩子枫立马就想到了忧郁王子。 “你说烨儿能走了？”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以及震惊声。 听着是陌生的声音，韩子枫刚刚也注意到有人说卓老爷回来了，此时也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却也注意到卓云烨的眉头微微一紧，显然是不悦。 难不成这父子俩是有矛盾的？ 这也能解释为何方才卓云烨情绪变化了。 看来，这卓家也不是那么安生啊。 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疾步而入，带着几分惊喜，见卓云烨坐在床上，脸上的笑容更甚。 粗犷的开口道：“烨儿，你真的好了吗？” 跟在卓老爷身侧的是卓夫人，虽然心结还未散去，可卓云烨的病情确实好多了，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欢喜。 “老爷。”卓夫人轻声一唤，柔声道：“老爷，烨儿在打针，我们等下再来。” 卓老爷这才注意到卓云烨身上的银针，也才注意到立在一侧的韩子枫，府里的下人也大半见过，如今这个倒是眼生。 见此，卓夫人才解释韩子枫的由来，听是刚买来的下人，卓老爷立马阴沉着脸。 厉声训斥道：“新下人就让伺候烨儿，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担得了这个责任？” 韩子枫也看出来了，这卓老爷并非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卓云烨的死活？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却也让人寒心。 也可怜卓云烨。 施针时间到了，韩子枫正要取下银针，就被一直大手推搡了一下，她这小身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完美的落在地面上，要不是用手稍微撑了一下，韩子枫敢肯定，自己的坐骨神经一定会受伤。 真的是莽夫！ 韩子枫默默的吐槽，还没解释，就听到卓云烨的声音。 “子枫是我的人，父亲没必要下狠手！” 本来虚弱无力的声音，却因为语气的那几分坚定，显得多了几分威慑力。 以往，卓云烨从不敢这样和卓老爷，不，应该是卓云烨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过话，就连卓夫人都略微惊讶了一番，目光落在韩子枫身上，竟有些庆幸自己留下了韩子枫。 若非是自己不够强大，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她决不允许烨儿如同自己一般懦弱。 “老爷，韩子枫是我让留下的，她之前学过医，这段时间烨儿的好转全都是因为她。” 卓老爷显然不信，质问道：“你是和谁学的医术？” 韩子枫急忙从地上起来，不甘心却又不敢造次，只能乖巧的福身。 “回老爷，子枫和一位赤脚医生学过一些，见少爷的病症和以前见过的一样，所以才斗胆自荐。” 等她离开了卓家，就不用再做受气包了。 卓老爷明显不悦，可韩子枫也不能耽搁了，上前熟练的将卓云烨身上的银针取下，动作十分娴熟，若是没有练过，肯定做不到这般行云如流水。 卓老爷瞪了一眼卓夫人，便抬脚走了出去，卓夫人的目光跟随而去，黯然的神色多了不少忧伤。 却还是问道：“子枫，烨儿怎么样了？” 韩子枫如实相告。“夫人，少爷的病有些严重，引发的并发症太多，我必须一一治疗，最后才能安稳的抑制肺痨。” 卓夫人叹了口气，担心的看了眼卓云烨，却只能转身离去，到了门口时，脚步一顿。 “你大哥回来了，说，一家人一起吃饭。” 她拒绝不了，卓云烨……也拒绝不了。 卓夫人离开，卓云烨才缓缓睁开眼里，双眸深邃不已，让人琢磨不透，却也因为眉宇间的愁容猜想到他此时的心境。 看来，这位大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韩子枫是越来越可怜卓云烨了，要是可以，她都想带着他逃离这里了。 可显然饭局推不掉，卓云烨稍做休息，便披着披风到了大堂，韩子枫不放心，自然也跟了上来。 刚拐过走廊的拐角，便听到里面其乐融融的笑声，对话中，韩子枫也大致听出来了，卓老爷当官了，而且，是花银子买来的。 并且，一家人现在都在庆祝！ 卓云烨脸上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比之前苍白一些，他也没有任何不适，抬脚进了屋，朝着卓老爷和一个十九岁左右的男人抱拳行礼。 “父亲！大哥！” 卓老夫人看到卓云烨，惊讶不已，急忙让翠竹搀扶着自己起身，焦急道：“烨儿，你说你身体不适，来这里作甚？吃的喝的，自然都会给你送去，这要是出来吹了风着了凉，可如何是好啊。” 这老太太还是真心关心卓云烨的。 翠竹也注意到了韩子枫，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韩子枫只当是没看到，这让翠竹心里更加不悦了，等找到机会，一定要把韩子枫赶出去！ “呵呵，奶奶，您太小题大做了，这云烨虽然身体不好，可也不至于娇弱到这个地步，总不能父亲这么大的喜事他都不来拜访。” 卓云澜带着一脸笑意，眼底却装满了寒冰，说出的话更是权衡好的，让人挑不出半点刺。 啧啧，这一看就是只笑面虎，这卓家，还真不适合多待，不然，看戏都会被气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顶撞大少爷 卓老夫人瞪了一眼卓云澜，不悦道：“烨儿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非得纠结这些礼节，若是出来受了凉，病情加重了，谁负得了这个责。” 卓云澜面色微微一变，奶奶打小就偏袒卓云烨，他就如同透明人一般，从未入得了奶奶的眼，现如今，这个废物连大门都出不了，奶奶依然偏袒，是还指望这废物能给卓家争脸面吗？ 宽大的袖子下面，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便是不甘，却也不敢显露半分。 卓夫人察觉气氛不对，也知道卓云澜从未看得起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拉仇恨，出来缓和气氛。 “老爷做了官，大家欢喜一点，烨儿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至于弱不禁风，吹一下风就受凉，云澜说得对，烨儿也该出来替老爷庆祝庆祝。” 韩子枫知道卓夫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容易啊。 想必平时，这卓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起那日翠竹说的话，更是唏嘘，怪不得会有心结，再这样的家庭里，不气死就不错了。 韩子枫都想找个机会离开卓家了，只是没有钱，寸步难行，等找个机会，要和卓夫人索要一笔医疗费，算是自己跑路的盘缠了。 卓云澜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卓夫人不屑一顾。 这也太没家教了。 韩子枫默默的鄙夷。 卓老爷做了官，自然不想管这些明争暗斗，和卓老夫人说起了做官的好处，卓老夫人也乐得合不上嘴，全然将这边的几人忘却。 卓夫人也不敢扫了性子，和卓云烨坐在一侧，卓云澜冷冷的目光落在卓夫人身上，毫不遮掩眸中的不屑。 感觉到了空气中碰撞的火药味，韩子枫真觉得自己累得慌。 发愣之际，有一只手戳了一下韩子枫的腰，疼得她直冒眼花，回眸看到气势汹汹的翠竹，她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这女人真是闲的胃疼？ 一有空就来找自己的麻烦？ “溅人！”翠竹低声骂了一句，旋即警告道：“别以为有夫人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现在大少爷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像之前一样嚣张吗？我告诉你，识相点自己滚出卓家，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么弱智的威胁韩子枫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幸能遇到。 腰间还传来刺痛，可想而知这女人戳自己那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找准翠竹的穴位，用力的戳了下去，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坏笑。 “那你先保重好自己！” 翠竹一愣，穴位深处传来了一阵麻意，她双腿一软，却不敢倒下，只能撑在一旁的柱子上，一双眼睛圆鼓着，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韩子枫都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翠竹紧咬着嘴唇。“溅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韩子枫轻蔑一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以你之道，还你之身，只不过，我更加专业一点罢了。” 翠竹是为了让韩子枫痛，韩子枫是为了警告翠竹。 卓老夫人轻咳了几声，叫了好几声翠竹，见没人答复，脸色拉了下来。 “翠竹，你做什么？赶紧来扶我回去歇息，这年纪大了，稍稍坐一下就觉得腰酸背痛。” 翠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韩子枫，忍着麻意去扶着卓老夫人。 韩子枫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卓云烨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也露出浅浅的笑意，似乎，只有韩子枫的活泼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卓老夫人走了，卓老爷也回书房去了。 “子枫，来把少爷扶回去休息。”卓夫人招呼着。 韩子枫不敢耽搁，上去要扶卓云烨，耳畔却传来嗤笑声。 “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扶着？云烨，你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卓云烨谦卑有度。“大哥说笑了，我这身子骨一直都弱不禁风，这离了丫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这话听在韩子枫耳中就是另一番韵味，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卓云烨说要娶自己的的话，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这一转变却落在卓云澜眼里，意味深长道：“云烨，你这口味不是一般的粗俗，对一个丫鬟都倾心相待，这要是传出去，别丢了卓家的脸。” 卓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云澜……” “闭嘴！”卓云澜怒斥，旋即冷笑道：“一个丫鬟，真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说话吗？要不是龌龊手段，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这话深深的戳在卓夫人的心尖。 却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可羞辱的话源源不断。 “人人称你卓夫人，时间久了，是不是就忘了本份了，梅花园住久了，是不是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低贱的命就是低贱的命，野鸡即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别想做凤凰。” 卓夫人脚步踉跄，还好瑛紫眼疾手快扶着。 卓云烨手微微一紧，却还是恭敬道：“大哥，我娘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 “长辈？”卓云澜笑得狂妄。“一个丫鬟也配做我的长辈？你也别忘了，你虽然姓卓，可骨子里的低贱，谁都遮掩不住。” 韩子枫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少爷，你口口声声说低贱，可你看看你自己，上不敬长辈，下不尊手足，你有什么高贵的？你想说你是原配生的，就是这个家的正经血统吗？别忘了，你和我们少爷流的是一样的血，再说了，卓夫人又不是小叁上位，你凭什么看不起她？” 所有人震惊不已，就连卓云澜都半响没回过神来，他居然被一个丫鬟诋毁了，虽然听不懂什么小叁上位，可质问的那句有什么高贵深深的刺在心口。 卓夫人也没想到韩子枫会替自己说话，这要是得罪了大少爷，谁都没好果子吃。 趁卓云澜还未发火，训斥道：“子枫，你赶紧带少爷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韩子枫正打算离开，却被卓云澜拦住了，冰冷的眼神看得韩子枫浑身发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煽风不忘枕边风 “一个下人，跟我那么说话？” 卓云澜一字一顿，犹如嚼着冰渣子一样，每个字都充满了寒意，目光更是染上了冰霜，就好似韩子枫触犯了他的逆鳞一般。 但他受不了的是韩子枫的态度，自己可是卓家的大少爷，别说是一个下人，就是人人尊称的‘卓夫人’也不敢在自己眼前造次，她一个买进来的丫鬟，怎么敢？ 韩子枫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卓云澜，真不知道谁给他的优越感？一个所谓的少爷就该高人一等？要不是她现在没有钱跑路，还真不耐烦看到这张脸。 不等她说话，卓云烨咳了几声，虚弱道：“大哥，子枫刚来的，不懂规矩，还请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这一回。” 看到卓云烨如此低声下气的帮自己说话，韩子枫心里就窝火，可她也不傻，如若自己再造次，卓云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卓夫人和卓云烨都要因自己受到牵连。 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这两人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怎么能给他们添麻烦？ 瞄到外面走来的身影，敛去眼里的不甘心，韩子枫垂眸道：“对不起大少爷，是奴婢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看在今日是老爷升迁之喜，不要和奴婢计较。” “我父亲升迁之喜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韩子枫，你目中无人，丝毫不将本少爷放在眼里，别以为你会点医术就可以在卓家横着走！低贱的人就是低贱的人，走了横运，也一文不值。”卓云澜冷哼了一声，这话很明显是故意说给卓夫人听的。 卓夫人面色十分不好看，微微抿了抿嘴唇，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换句话说，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从头到尾，这个家看得起自己的没几个人？ 要不是因为有卓云烨，在老夫人面前，自己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云澜，目中无人的是你！” 卓老爷本是打算叫上卓云澜出门一趟，但没想到，听到他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卓夫人也是自己选的，卓云澜这话是在说自己没眼力见了？ 卓云澜一顿，没想到父亲突然回来，想要解释，却被卓老爷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站在一侧，心里却不甘极了。 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好，父亲竟然处处维护。 卓老爷看了眼卓夫人，随后看到卓云烨。 “身体不好就回去休息。” 卓云烨微微颔首，带着韩子枫离开了，卓夫人站在原地，嘴唇微微一动，却发现对方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带着卓云澜就走了出去。 瑛紫扶住卓夫人，心疼不已。 韩子枫和卓云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小院，卓云烨才停住脚步，憔悴的面容上染上几分怒意。 “你怎么要得罪大少爷？” 他虽然对卓家的事情不屑一顾，却也不傻，卓云澜是个什么人他心里很清楚，如今韩子枫因自己得罪了卓云澜，日后要想有好日子过，那就是妄想。 韩子枫没搞懂卓云烨的怒火来自何处，她也是为了维护卓夫人和他，不然哪会得罪那个人渣，可现在…… 他这是在怪自己？ 不等她发怒，卓云烨无奈道：“大少爷不是那么好惹，你日后看到，还是躲着些。” 这是关心。 韩子枫也没了怒意，微微颔首，默默的跟在卓云烨身后，因为出门站立的时间过长，卓云烨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毕竟，之前都是卧床休息，别说是出门，即便是坐起身来都是很难得。 回到卧房，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嘴唇都白得可怖，额头微微布满了汗珠，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好像有些喘不过气。 而卧房里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毫不透气，韩子枫急忙打开窗户，用扇子给卓云烨扇着风。 “以后身体不要也不要逞强，这自己垮了，别人倒是高兴了。” 这话又是意味深长。 卓云烨苦笑道：“若不是还有娘，我都不知道这幅身子骨还有什么用，整日要人伺候，活生生就是个废物。” “你别多想。”韩子枫倒了一杯水，道：“你这个不是什么大病，有我在，保证你会恢复如初。” 虽然这几日身子骨确实好了一些，可自己得的是什么病，自己也很清楚，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一个小女娃，虽然学过一些，治病方法也略微奇特，可他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解开娘的心结，让娘有个好的归宿，不然，他现在即便是丧命，也做不到瞑目。 看到韩子枫一脸自信，他也不忍心扫兴，道：“那我的病就拜托你了。” 而此时卓家的另一处别院，卓老夫人躺在椅子上，翠竹在一侧扇着风，卓老夫人惬意不已，而后染上几分愁容。 “这烨儿的病也不知道怎么办，那野丫头看着有几把刷子，但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女人也是护着，真不把烨儿当成自己的骨肉。” 提到韩子枫翠竹就满腔怒火，那女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嚣张，在卓家，从来没人敢这么对自己，她一个新来的丫头片子，还敢如此嚣张。 想到方才被她戳到的地方，此时还在隐隐作痛，要不是自己耐力好，哪还能坚持到把老夫人扶回来？ 见卓老夫人不悦，枕边风自然而然就来了。 “老夫人，不是我说主子的闲话，夫人好像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少爷的病情本来就严重，夫人还任由着那女人折腾，想想我们那日撞到的场景，那女人分明就是图谋不轨！这要是和少爷发生什么，有了骨肉，这夫人不就稳了地位，日后，怕是要做这个家的女主人。” 瑛紫那溅人也敢帮韩子枫说话，不就是仗着夫人吗？ 若不是她们阻拦，自己早就和少爷在一起了，少奶奶的身份自然少不了。 想到此，她就恨。 卓老夫人坐起身来，眼里染着怒意，她怎么没想到？这女人有本事爬上儿子的床，就有心思对付自己。 这要真的拿烨儿的命去赌一个重孙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地位可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老夫人有请 “翠竹，你去把那野丫头叫过来。”卓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翠竹面色一喜，急忙领了命出去，要知道，只要韩子枫离开了那个院子，她就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后悔和自己作对。 现在有了老夫人的命令，她脚步也快了不少。 而此时韩子枫正打算给卓云烨疏通经脉，因为常年躺床上的缘故，身体有些地方血液不顺，以至于身上的经脉不通，病症也难恢复。 可卓云烨死活不愿，紧抓着衣领，严谨道：“我不能再一再二坏了你的名声，这要是传出去，你可是要被世人唾弃。” 虽自己愿意迎娶韩子枫，可眼下也没经媒妁之言，更没有父母之命，他不可任由韩子枫妄为了。 韩子枫翻了个白眼，这还只是做推拿，换句话说就是按摩，这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你要么睡觉，要么闭嘴。” 要不是年代不同，她都想把嘴巴给他缝上了，虽然长得俊美，但不代表可以用这种思想来禁锢自己。 卓云烨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韩子枫会这样和自己说话，记得，其他人都是唯唯诺诺，即便自己是个废物少爷，却还是恭敬有加。 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而他愣神之际，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韩子枫褪去，那双温热带着一些薄茧的手赴了上来，却没有任何硌手的感觉，随着手掌划过的地方，一股暖流袭来，他竟不想反驳。 也是身子骨虚了，韩子枫推拿结束就听到轻鼾声，她看着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不由得发呆，真的找不到那么俊美的人了，虽然带着几分病容，却丝毫不影响美感，反倒是多了几分柔和之美。 窗外，一双阴冷得眸子死死的盯着这一幕。 卓云烨光着身子，韩子枫正在背上做些什么怪动作，因为恨，双手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有些尖锐的指甲直接嵌进肉里，翠竹却没有丝毫痛觉。 等韩子枫闭门而出，就被一道力量袭来，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一旁，要不是有围栏，她直接滚到梯子下面去了。 “你个贱、人！到底想做什么？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三番五次的想打少爷的主意。” 听这刺耳的声音，韩子枫就知道是翠竹，脸上有了不悦，身板虽小，气势却得到位。 因为营养不足的缘故，身材矮小，再翠竹面前就如同摇摇欲坠一般，毫无威胁力。 但她低估了韩子枫。 推搡这种手段太幼稚了，虽然矮小，可也不至于够不到，韩子枫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在翠竹脸上。 这一巴掌可谓是猝不及防，打得翠竹一脸懵逼，大圆脸更是随着韩子枫的力道颤了颤。 许久，尖叫声才传出。 “韩子枫，你个贱蹄子，没教养的野丫头，你居然敢打我？” 说着，就朝韩子枫扑了过去。 在这卓家，因为卓老太太的缘故，可没人敢给她甩脸子，现在来了个野丫头，抢占自己的少爷不说，居然还敢甩自己巴掌！ 韩子枫这次有了防备，自然不会被抓到，身材矮小也有好处，从一旁的围栏空隙便钻了出去。 若有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渍。“谁让你总是没事找事，就是欠打。” 翠竹平日里欺负人就欺负惯了，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是因为没人反驳她，所以才会助长她的淫威。 韩子枫深深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自然不会给翠竹欺负自己的机会。 每一次，都要双双讨回来。 屋子里传来声响，卓云烨不悦的打开门，他早就醒了，见韩子枫没有吃亏，便没开门，如今见韩子枫得了好处，便也不打算看戏了。 不然，按照翠竹的狠劲儿，恐怕韩子枫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你们在干什么？” 翠竹瞬间变了脸，原本凶恶，瞬间变成了小软猫，双目噙泪，微微抿着嘴唇，委屈不已。 “少爷，这个贱蹄子无缘无故的打我。” 韩子枫听出这语气中的撒娇委屈，这是求安慰的节奏啊，她也忙跟着诉苦。 “少爷，奴婢正打算出门，谁知道翠竹冲过来就推搡我，这里还有伤。”韩子枫撩起衣袖，上面有一大块青紫，是方才猝不及防撞在围栏上了。 而翠竹脸上却没有任何痕迹，还是那么圆、润，卓云烨冷哼了一声。 “谁允许你们在此喧哗，扰了我的清静，这要是我奶奶知道了，还不扒了你们的皮。” 提到卓老夫人，翠竹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可眼下和韩子枫水深火、热，若是提了卓老夫人，怕是也没人信。 不管了，若是不去，也正好让卓老夫人更讨厌这女人。 “少爷，是奴婢的错，只是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听闻韩子枫医术尚可，让我过来唤她过去把把脉。” 卓云烨面色一变，道：“韩子枫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会什么医术，奶奶身体不适，找城中好大夫来看看即可，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子枫却有股不详的预感，若真的是卓老夫人找自己，到时候不去指定要被老夫人埋怨，可若是去了，又要面对妖魔鬼怪了。 翠竹自然巴不得韩子枫不去，却也恼怒卓云烨替韩子枫说话。 “少爷，这是老夫人的命令，奴婢也无法左右。” 卓云烨还没说话，韩子枫却点点头。 “我跟你去。” 不管如何，卓老夫人现在在卓家还能发的上话，要是自己不去，指不定要惹来什么麻烦，而且，卓夫人帮自己，要是自己不去，卓老夫人指定要牵扯到卓夫人。 卓云烨拧了拧眉，见韩子枫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便随着翠竹一同去了。 刚出了院门没多久，就听到翠竹的怒骂声。 “韩子枫，我警告你，你要是不离开少爷，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有这个本事吗？”韩子枫冷笑了一声，她虽然只想拿着盘缠离开，但也不会由人欺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各怀心思 翠竹气得脸色发青，可想到卓老夫人，心里便舒畅了一些。 如今卓老夫人站在自己这边，韩子枫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她还想黏着少爷，简直就是做梦！ 到了翠竹苑，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字，韩子枫拧了拧眉，这不就是翠竹的名字？看来这老太太对她还真是喜爱。 翠竹自然注意到韩子枫的眼神，瞬间变得神气了，她之前能被老太太看上，就是因为这名字合得上缘。 “你个野丫头认识字吗？看到没，这就是我的名字。” 其实翠竹也不大认识多少，还是老太太念佛经，她在一侧耳濡目染的，可对自己名字二字，那可是熟得不能再熟。 韩子枫懒得搭理，这马上就要见到卓老太太了，还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也不知道翠竹耍了什么小手段，不然，这老太太闲得胃疼？ 此时卓老太太躺在椅子上，沐浴着阳光，一侧还有个丫鬟在扇扇子，好不惬意，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卓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 “来了。” 声音平淡，倒是没有察觉有何不妥，可眼里的厌恶却毫不遮掩，让韩子枫也不敢松懈。 再怎么说，这也是家里的女主人。虽然和卓夫人也不怎么对付，她却是招惹不起的。 她福了福身，道：“不知道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 卓老太太立马变了脸。“你这野丫头胡说什么，让你过来还咒我身体不好？怎么？我还使唤不得你了？” 韩子枫看了眼翠竹，很明显又是这女人给自己下套。 不慌不忙道：“老夫人，您误会了，我看您面色不好，眼眶有黑眼圈，眼里还有淡淡血丝，是长期失眠导致，所以，子枫才斗胆询问。” 这话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她因为和儿媳妇不和睦，没少斗气，这个家也有个对立的人，自然吃啥啥不香，就连夜间都没睡个安稳觉，就生怕这个家会没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见卓老太太面色缓和了一些，翠竹立马呵斥道：“既然都知道老太太身体不适，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看呀，这要不是老太太慈悲心肠，你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说的冠冕堂皇的，韩子枫都懒得计较，果然，卓老太太面色又冷了几分，这韩子枫太没眼力见了。 韩子枫上前去，卓老太太伸出手来，这操心的事情多了，心情郁郁寡欢，久而久之都累积着，这心肺上自然有些毛病，可也算不上大毛病。 “老夫人，你身体没什么大事，开几副补药促进睡眠就好。” 卓老太太自然不会信，翠竹却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得韩子枫猝不及防，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紧接着，就是翠竹劈头盖脸的臭骂。 “韩子枫，你是不是有毛病？开补药的事情还需要你说么？我们找了不少好大夫，你这来就是把老太太忽悠一遍，是觉得老太太和夫人一样任你摆布么？” 提到卓夫人，老太太自然不悦。 “把这丫头赶出去，免得在卓家尽是做些害人的事情。” 这老太太说话还真是不拐弯啊。 韩子枫真想把她脑门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啥！ 居然被一个丫鬟忽悠得透透彻彻。 “不行！” 门外传来了声音，恰好是老太太最不想见到的人。 卓夫人！ 她缓缓而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径直的走到老太太面前，微微福身。 “娘，子枫是烨儿的医生，在烨儿没好之前，谁都不能赶她走。” 韩子枫刚走就被瑛紫看到，知道翠竹不会安好心思，便急忙去找了夫人。 如今只有韩子枫能够医治少爷，大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卓老夫人怒斥道：“简直就是胡来，这女人摆明了心思不纯，这和烨儿也不保持距离，当日我也亲眼看到了，这野鸡想要做凤凰，还得看我这把老骨头同不同意！” 这话含义双层，卓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却还是谦卑有度道：“娘，这段时间烨儿的身体情况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韩子枫让烨儿恢复如初，即便是目的不纯，我也不在乎。” 这是要明摆着和老太太对着干了。 “你……” “你干什么！” 外面传来怒斥声，紧接着卓老爷走了进来，面带怒意，走到卓夫人面前，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下去。 “你个贱妇！明知道我娘身体不适，还尽说些刺激她的话，你这歹毒的心思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韩子枫讶异不已，看来这卓老爷也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瞧着卓夫人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和落寞，韩子枫无奈的摇摇头，女人这辈子到底图个什么。 可当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韩子枫对上卓老爷的眼神，正要开口说话，一抹身影走了进来，脚步踉跄，面色憔悴不已，如同初见时的惨白。 韩子枫心里一颤，这明明好了许多，转眼病情还严重了？ “娘，奶奶怎么样了？”卓云烨猛烈的咳了几声，面色憋的通红，嘴唇却毫无血色，让人瞧着就心疼。 见到孙子这样，卓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其他，忙走上去。 “烨儿，你这身体不好出来做什么？” 卓云烨看了眼韩子枫，韩子枫会意，急忙上去搀扶，一旁的翠竹看得心里恨恨的，韩子枫这个贱人绝对是故意的。 卓云烨看了眼卓夫人，道：“听娘说奶奶身体不好，我着急，就赶来了。” 这话可是戳在老太太的心尖上，又恼又喜。 “烨儿，你这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瞎走动，奶奶都一大把年纪了，身体不舒服很正常，可你要是恢复不好，奶奶就是死了也不瞑目啊！” 卓老爷冷哼了一声。“自己整天都是一副病秧子的样子，还给你奶奶添堵，赶紧回去休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卓老夫人哪舍得孙子受凉。 “韩子枫，你赶紧把少爷带回去好生伺候着，这要是哪里不舒服了，你赶紧瞧着，不然，我可饶不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有了杀心 韩子枫搀扶着卓云烨的手一紧，急忙点头，带着卓云烨回去了。 翠竹十分不甘心，却也不敢耽误，毕竟关乎少爷。 翠竹苑的吵闹就此打住，卓老爷和卓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里屋，而卓夫人苦涩的站在原地，忧伤黯然的眸中逐渐被雾气遮挡。 瑛紫心疼不已，刚要去扶，就被卓夫人拒绝了，她抬眸看了眼里面，扬起嘴角，转身离去。 其中的苦涩，也只有她一人明白。 回到院子里，韩子枫就忍不住恼怒。 “你自己身体怎么样自己不清楚吗？要是再着凉受风，我就是华佗在世，我也救不了你啊。” 本来卓云烨的病情就严重，在这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地方，只能靠着慢慢休养，每次做什么，韩子枫自己都提心吊胆，生怕让这个俊朗的少年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卓云烨咳嗽了几声，道：“不碍事，我去躺躺就好。” “还躺？”韩子枫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若无其事的人，她真没想到，这卓云烨到底是痴傻还是脑瓜子不灵光？居然为了替自己解围，将衣裳打湿，让病情恶化。 卓云烨自知理亏，急忙去换了衣裳。 夜间，韩子枫让卓云烨喝了药，这才要回房间休息，却看到一抹人影走过，鬼鬼祟祟的样子，以为是谁又要对自己下手，她不想再处于被迫状态，便跟了上去。 黑夜里，前面的人影模模糊糊的，她却能一眼看出就是翠竹！ 之前的蛇，肯定也是这女人干的！ 韩子枫冷哼了一声，这次倒想看看，翠竹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而翠竹察觉到身后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才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显得几分阴森。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变得无比宁静，韩子枫才站住脚，这里已经远离卓家了，而翠竹大半夜来这边不可能就是为了陷害自己？ 而翠竹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这里四周都是树林，是郊外了，她今夜就是故意要把韩子枫带到这里来，即便是死在这里，想必也没人察觉。 气定神闲，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传出。 “出来，韩子枫。” 韩子枫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正想往后退，却发现两个大汉突然出现，堵住了她的后退之路。 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翠竹，大半夜来这荒山野岭就是为了收拾自己。 翠竹走了上来，嘴角噙着笑意。“韩子枫，你这大晚上的跟着我做什么？” 她今晚上已经做足了准备，一定要让韩子枫死在这里。 “呵呵。”韩子枫冷笑了几声，余光看了眼两个大汉，道：“你不就希望我跟着来吗？” 她在心里估量着，两个大汉除了身材魁梧一些，应该没有电视剧里那些狗血的武功，毕竟他们的脚步十分沉重。 如此，她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还好，出门时将银针装在了身上，待会儿也只能智取，万万不能硬刚。 翠竹捂着嘴笑道：“韩子枫，你既然知道还跟着来，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我太聪明？” “随你怎么说，但是翠竹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卓夫人看重的大夫，只有我能救卓云烨，要是我死了，卓云烨也活不了，你就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病死？” 翠竹微微一顿，神色有些迟疑，随后嗤笑道：“你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贱人，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好的本事，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你别想用少爷来做挡箭牌，你，必须死！” 翠竹神色变得阴狠起来。 “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招呼这个小姑娘，人家可是瘦弱得很，要怜香惜玉哈。” 两个壮汉不仅收了钱，现在还能品尝美味，自然是欣然接受，闻言，便保证。 “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伺候的好好的。” 翠竹嘴角微扬，随后不忘提醒道：“好，玩完了，别忘记正事。”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翠竹做事，从来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更不会给自己留有任何安全隐患。 看了眼天色，卓老太太快要夜醒了，她还得急忙赶回去伺候着。 韩子枫这里，她十分有自信，过了今夜，在卓家就再也见不到韩子枫这个人了。 待翠竹走后，韩子枫紧咬着嘴唇，宽大的袖子下面两根银针泛着寒光，只要这两人敢动自己，她就有一百个死法送给他们。 “你们确定要对我下手？”韩子枫身材瘦小，却也将情绪控得死死的，气势这一块还是拿捏够了。 两个大汉却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这么个小姑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最后不还是落在自己手里，任由自己蹂躏。 “小姑娘，我说你就别装腔作势了，赶紧把我们兄弟两伺候好了，到时候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另一个壮汉也摩擦着手掌，猥琐道：“是啊，我们兄弟两都会轻轻的，怜香惜玉还是懂的。” 说罢，整个人就扑了过去，韩子枫站在原地，现在两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这就是掉以轻心，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 前面一个大汉优先靠近，韩子枫捏紧手中的银针，因为身高也有些差别，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男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小个从眼前闪过，他便浑身发麻，脚发软，魁梧的身躯瞬间没了支柱，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阿武？” 后面那个男人满脸疑惑，上前想要将阿武扶起来，后颈一阵刺痛，随后酥、麻的感觉占据全身，自己也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浑身力气在消散，他也一头栽在阿武的身上。 韩子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警告过你们，但你们放心，这不会要了你们的命，但……” 话还未说完，一股寒意袭来，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眼前，两声惨叫后，眼前的景象大变。 之前还在哼唧的两个壮汉，此时已经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不停的流出，在月光的照耀下，此情此景格外的诡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遇到我是你命好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韩子枫看着不远处的人影，讶异不已。 这好歹也是两条人命，虽然罪该万死，可自己也没有下死手，这突如其来的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咔嚓了两人。 韩子枫的对话没人答复，那抹黑影模糊不已，她暗暗捏紧手中的银针，余光瞄到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海里也飞速的运转着逃跑之计。 思索之际，黑影动了一下，她急忙警惕起来。 “你到底是谁？”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乌鸦嘴，刚刚还觉得那两个大汉没有武功，能轻易逃脱，现在来个脚步无声的男人，很明显对方是个练家子。 这下自己都没把握了。 “噗通——” 黑影直直倒地，没了声响。 韩子枫愣了愣，直接傻眼，站在原地半晌，她才动了动脚。 “喂，你怎么了？” 回复韩子枫的是一片宁静，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这人该不会是要死了？ 韩子枫思索了几秒，小心翼翼的走到男人身侧，见对方还是没反应，正准备踢踢他，脚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韩子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忙一针扎在黑影身上。 那只冰冷的手一缩，韩子枫才挣脱出来，跟个兔子似的蹦远，平复了一下心情，韩子枫抬眼就看到了死不瞑目的那俩大汉。 她好歹上辈子上过那么多手术台，各式各样的死人都见过，早就练就了一身抗压本事，但面对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还是有些虚。 而黑影有了方才的举动之后，彻底倒在地上了，韩子枫纠结自己到底走不走。 韩纠结再三，还是悄声走到了黑影身侧，一把将他蒙脸的布扯了下来，就着月色，韩子枫看清了黑影的长相，竟还是个挺俊俏的男人。 “唔，冷……” 男人突然呢喃出声，随即整个人缩做一团，双眸紧闭牙齿打颤，全然昏迷了过去。 韩子枫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哪里缩着偷看后，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她一路匆匆，专门挑偏僻的地方走，终于扛着男人回到了卓家，还好卓云烨的院子里有处废弃的柴房。 此时韩子枫已经满头大汗了，全身痛得要死，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瘦小的身板是怎么把这个男人拖回来的。 韩子枫也不敢耽搁，看了眼面色惨白的男人，嘟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算是遇上我了，不然要是别人，你这小命就不保了。” 韩子枫拍拍男人的脸颊，拉过他的手腕，开始切脉。 刚才男人突然说冷，如今马上入秋，日日太阳高照，虽然晚上风大，可搁常人来看，气温一点也不低的。 这说冷…… 韩子枫切过脉，又扒拉着男人左看看右瞧瞧，终于确定下来，他这是中了毒。 中的毒虽然不清楚是个什么名字，但都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逼出来。 将男人的衣衫解开，韩子枫暗道了一声“莫怪”，拈起几根银针就朝着几处穴位扎下去。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悄然过去了许久，外面已经有些泛白了。 她收拾起银针，将男人的衣衫重新扣上，正准备离开，就又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我救了……唔！” 韩子枫被醒过来的男人捂住了嘴。 刚刚扣上的衣衫在两人的动作挣扎间大开，春春色一片，韩子枫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卓云烨第一次被自己解衣服满脸认真羞愧的模样，一下闭上了眼。 韩子枫还在脑子里跑马，眼神逐渐清明的男人早就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显然这是个久置不用的柴房。 男人的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神落在了韩子枫身上，声音沙哑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韩子枫被他捂着嘴，手也被反钳在背后，挣扎不了，话也说不得，只得“唔唔”两声瞪着他。 像是才反应过来，男人拧了一下眉，试探地将手松开，还狠狠威胁道：“不准喊人！不然我要你好看！” 韩子枫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嘴巴有些酸。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她刚才才给男人施了针，按理说他该是得喷出一口毒血的。 但他反而醒了过来对自己动用武力，韩子枫也不打算提醒他了，只猜测他肯定还没恢复好，所以这才敢直接怼他。 男人愣怔了下，“嗤”了一声。 “救命恩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脸色一变，迅速松开钳制住韩子枫的手，与她拉开距离。 接着，只听“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韩子枫嘴角抽搐，揉了揉被死捏着的手腕，看着地面上的人，越想越气，找来根麻绳，将男人死死地绑在了柴房中唯一的一根柱子上。 看着低垂着头昏迷的男人，韩子枫冷哼一声。 “敢对我动手，还怀疑我救人的心，真是给你命了。” 杀人的事她做不出来，但是使一点手段让他痛还是可以的。 “韩子枫！你又躲到哪里去了！杀了人还敢在卓家待着，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翠竹恶毒又难听的声音传入韩子枫的耳中，她脸色一变，匆匆将男人的夜行衣撕下一块塞进他嘴，从窗户悄声翻了出去。 院子外，翠竹带着几个赤袍的捕快气势汹汹地奔来。 韩子枫扫了几眼自己的衣裳，没啥问题后从柴房后走了出来，正好和翠竹一行人对上。 她迷茫地看着翠竹身后的赤袍捕快。“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 “官爷们，她便是那杀人的毒妇！快将她抓了去！” 翠竹没搭理韩子枫，反而对着几个赤袍捕快献殷勤。 赤袍捕快领头的将手按在佩剑上，绷着一张脸，看向韩子枫。 “你便是韩子枫？那竹林里的人，是你杀的？” 韩子枫没想到竹林里那两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咬了咬唇，明明将那男人拖回来之前，她把那两个死人藏起来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真的是冤枉啊 正想着，她抬眼便注意到了站在赤袍捕快身后，笑得一脸得意的翠竹。 翠竹肯定回竹林去了，不然，怎么知道死人了？ “回答我的话！” 赤袍捕快对韩子枫神游天外的模样十分不满，按着佩剑的手一动，长剑出鞘。 锋利的剑刃搭在韩子枫的脖颈边，冰凉中带着一丝威胁。 韩子枫淡然无比，疑惑道：“什么竹林？什么人？” 杀人这种罪名，放在这时代，多半是要以命抵命的。 韩子枫怎么可能认？ 况且那两个大汉本就不是她杀的。 赤袍捕快在她说话间，一直盯着她的双眼，见她并未躲闪并且模样十足的是不清楚后，没有生疑，当即就要抽回长剑。 翠竹一见这情形不对，连忙两步上前，大喊道：“这位官爷，您可千万不能信了这贱丫头的话！她惯会骗人，昨日夜里，奴婢可是亲眼见到她往那竹林去的！她现在，一定是在抵赖！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官爷，您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翠竹振振有词，说话间更是瞪了一眼韩子枫。 这贱蹄子明明昨晚中计去了竹林，那么两个大汉都收拾不了她，还反而没了命，当真是怪物！ 想到自己折返回去发现两具尸体时的惊恐，翠竹越发看韩子枫不顺眼，恨不得当众让捕快把她抓走，判个秋后问斩。 见翠竹眼里毫不遮掩的恶意，韩子枫眉头微皱。 而听到翠竹所说的，赤袍捕快也皱眉，声音不满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着昨日见她去了竹林，那我问你，她是孤身一人进去的？” 翠竹一早便去县衙敲鼓告状，说韩子枫害人性命，要求县衙明察。 被她带着看到了两具尸体后，赤袍捕快几人就被县令头儿派着，来卓府调查事实是否真如她所说。 一路上翠竹都在捕快们面前说韩子枫的坏话。本以为只是两人有仇或是翠竹心怀正义看不惯违法作恶之人，但现在看来，似乎事情另有隐情。 被捕快这么饿一问，翠竹想也不想便答。 “是。奴婢本打算从老夫人的院子回去休息，结果就看到了她鬼鬼祟祟地往府外走……” 翠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若韩子枫不是当事人，这要让她听到了，也会以为事实当真如翠竹所说。 但她越是描述地仔细，韩子枫心底就越发地知道自己能够利用她言语中的哪些漏洞。 于是，等翠竹的一番话说完，她便故意问道：“奴婢刚来卓府没几天，日日都在小少爷的院子里待着，哪里知道卓府哪出有出府的偏门？若是无人引导，怎么知道如何避开家丁的巡查？” 卓府每日入夜都有家丁在府中换班巡逻，时间都是固定的，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 这还是韩子枫有天夜里起夜时注意到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翠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压住心底的窃喜。 “好啊！这下你的狐狸皮掀开了！你昨夜去过竹林！” “所以那林中的尸体也是你……” 赤袍捕快眼见局势逐渐变成两个女人的争执，不耐烦地摆手，看向韩子枫。 “先不说尸体的事，你昨夜可有去过府外的竹林？” 去竹林这事抵不掉。 所以韩子枫认了，乖巧回答道：“是去过一个竹林，但……” “那竹林里就两个死人！若不是你杀的，还有谁！” 翠竹感觉到局势不受自己掌控了，当即抢问。 她这露出的嚣张模样惹得赤衣捕快极为不满，朝她一瞪，道：“再阻碍我，就把你以扰乱办案的罪名抓起来！” 翠竹一听，当即变了鹌鹑，缩到了一边，她想让韩子枫进牢狱，可不是自己。 赤衣捕快扭头道：“你继续说。” 韩子枫朝着翠竹那瞟了两眼，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小声道：“奴婢是去了一个竹林，但是奴婢并不知道是在哪里……只是昨夜有个姐姐来叫奴婢，说是老夫人叫我，便跟着去了。” “谁知道她竟将我引去了一个竹林！” 语气重重，韩子枫的表情也变得生气了，像是被人戏弄了。 赤袍捕快问道：“然后呢？” 韩子枫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因为是夜里，竹林里又黑，奴婢害怕，就跑回来了……” “你、你说谎！” 翠竹又跳了出来，声音又大嗓音又尖利，听得赤袍捕快反手将还未入鞘的长剑指向了她。 “闭嘴！” 闪着寒光的剑尖就在眼前，翠竹吓得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模样狼狈。 “噗嗤。” 韩子枫没忍住，笑了一下。 听到这一声轻笑的翠竹当即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跟个调色盘似的。 赤袍捕快对着身后的兄弟招招手。 “你确定昨夜你独自跑回来了？那里头两个大汉并不是你杀的？” 其余两个捕快跑到他跟前。 韩子枫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因为个子本来就很小，大家也没多怀疑，毕竟，谁能相信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能杀死两个壮汉。 “有人证吗？” 赤袍捕快的话一落，韩子枫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屋子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卓云烨的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 “咳咳。” 他难受地咳嗽了两声，病恹恹地看着院子中的众人。 “几位官爷这是……” 县里捕快统一都是赤袍，有些仿飞鱼服的样式，所以只一眼卓云烨便清楚了他们的身份。 “是卓小少爷？”领头的赤袍捕快对着卓云烨点头，道：“奉命查案。” “原来是查案……” 卓云烨扫了一眼韩子枫，发现她没什么事后，微微放下心来。 其实在翠竹一行人闯进院子时，他就被吵醒了，但一直都在房里待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才出来，就为了给她做人证。 韩子枫见他恹恹的模样，一阵心疼，连忙上前将他扶着，在人咳嗽时给他顺气。 卓云烨猛烈的咳了几声，声音无力，却无比坚定。 “昨夜子枫一直在我房里守着，才出来不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卓老夫人发怒 韩子枫的动作一顿，翠竹也表情错愕。 她们都没想到，卓云烨会作证。 卓云烨缓步出来。“官爷查案，怎的查到了她头上来？” 赤袍捕快听了点点头，恍然大悟。他朝着卓云烨抱拳行礼，道：“原是如此。打扰卓小少爷了。” 说罢，他就扫了一眼还跪坐在地上的翠竹，朝着自己兄弟使了个颜色。 “把这撒谎成性的丫鬟拿下！带回公堂，听候大人审问！” “是！” 捕快们应下就朝翠竹而去。 翠竹一怔，在手臂被拉着后，立刻挣扎了起来，大喊道：“不，我没撒谎！不是我杀的人！不能抓我！” 韩子枫扶着卓云烨，没出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是一场闹剧。 翠竹心心念念想要害自己，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有卓云烨作证，把她自己给栽了进去。 那头，翠竹挣扎着，竟然真的挣脱了捕快的钳制，一头冲向了卓云烨。 “烨儿！” “小心！”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拉住卓云烨躲过翠竹的一扑，韩子枫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便看到惊在原地的卓夫人。 而翠竹这扑空了，那些捕快也不是干吃饭的，两下就将人重新抓住了，拉了出去。 卓夫人匆匆走了过来，拉着卓云烨就上下左右全方位打量。 她神情慌张。“烨儿你没出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卓云烨想开口，但动作间喉头又泛痒，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见状卓夫人立马瞪了韩子枫两眼，紧接着抬手就要往她的脸上甩巴掌。 “让你照看好烨儿，却出了这种……” “娘！” 卓云烨抓住了卓夫人的手，眉头微皱。 卓夫人当即收回手，为他顺气，道：“好好，娘不责怪她，娘只是有些过于心焦了，烨儿先回去躺着，外头风大。” 说着，卓夫人就朝着韩子枫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 三人回到屋里。 卓云烨为了让卓夫人安心，重新躺回了床上。 而卓夫人又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满眼疼爱，给他掖好了被角才喊着韩子枫出了房间。 院子里，赤袍捕快和翠竹早就离开了。 卓夫人站在门口，压低声音。“我听瑛紫说了竹林那事儿。，你告诉我，竹林那人，真是你杀的？” 猜到卓夫人来就是为了这事，韩子枫半点不露怯，她摇摇头，还是将事实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 当然，将自己把那黑衣人扛回来的事隐去了，只说了两个壮汉是被翠竹致使着要玷污自己，自己反抗扎了他们几针，随后逃走了。 听韩子枫说完，卓夫人又看了看她的神态，最后信了。 她低低道：“翠竹历来睚眦必报，你以后小心些她就是，这下她被捕快带走，想必要不了一会儿老夫人就会知道……” 没等卓夫人话说完，本该在院子外侯着的瑛紫就疾步走了进来。 她见着两人在门口站着，朝卓夫人福身。 “夫人，老夫人那里派人来了，说是叫子枫过去。” 韩子枫拧眉，卓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没想到卓老夫人竟来得如此快。 韩子枫朝着瑛紫道谢。“我晓得了，多谢姐姐传话。” 而卓夫人也摆摆手，叹口气道：“烨儿的病还得看你，这一趟，我随你一同去。” 卓夫人竟愿意与自己进虎狼窝，这是韩子枫惊讶的。 她颔首，朝着卓夫人行礼，眉眼乖顺道：“夫人放心，少爷的病奴婢一定好好治。” 她想到卓夫人在卓府的地位，不由得又道：“多谢夫人好意。但老夫人叫的是奴婢，夫人若是去了，怕是会遭撒气……” “我在这府上去哪儿还需要你来置喙？” 卓夫人听韩子枫的话，当即怒斥，随后瞧见韩子枫乖顺的模样，又有些后悔。 她叹口气，直觉着头疼。“算了，就这样，瑛紫，你跟着子枫一同去老夫人院里，若是出事了，赶紧回来告诉我。” 瑛紫领命。 韩子枫也又道了谢，这才和瑛紫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院子外，海颜正按捺不住地踮脚往里张望，见韩子枫和瑛紫一同出来，立马走到了韩子枫身侧，但她又惧瑛紫，不敢和韩子枫说话。 三人就这么一路到了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您可要救救奴婢！”翠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愤怒道：“那韩子枫，她明明就是栽赃“昨夜奴婢一直侯在院里，这些您都知道……那、那竹林里的人，怎么可能是奴婢杀的！” 翠竹吼得撕心裂肺，配上她那张大饼脸，看得刚到的韩子枫一阵表情扭曲。 而原本抓着她的赤袍捕快却不见了身影。 韩子枫悄悄打量了几眼卓老夫人，在她看过来前，低下了头，朝她福身行礼。 卓老夫人坐在软榻边，翠竹扑在她的怀中，她还拍着翠竹的背。 这阵势，足以见得卓老夫人有多么宠这奴婢。 怕是卓府有小姐，也只能到这地步。 卓老夫人拍了拍翠竹的背。“别哭了，去一边去。” 说着，她睨了一眼韩子枫。看到她低眉顺眼的，莫名心底就烦躁、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欺负我房里的人了，真当我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 卓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又严肃，其中包含的怒气更是让屋里其他的丫鬟“噗通”一声都跪下了。 而韩子枫见势不对，也虚虚跪着，大声道：“回老夫人的话，子枫绝对没有这种念头！” “哼，你没有？”卓老夫人抓起手侧的茶盏，朝着韩子枫掷去，怒斥道：“你没有！那竹林的死人怎么来的！翠竹怎么又会被捕快抓走？！” 茶盏半空分开，茶盖打中了韩子枫的额头，当即磕破了一道口子。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在她身侧，口子里也流出了鲜血。 卓老夫人身侧，翠竹看着韩子枫狼狈的模样，心底窃喜，眉眼也控制不住地上扬。 韩子枫疼得咧了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昨夜奴婢是去过竹林，但是被人引去的！翠竹被捕快抓走，那一定是她与竹林的死人有牵扯，这些奴婢怎能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不会恩将仇报 翠竹圆鼓着眼睛，没想到韩子枫如此伶牙俐齿，一定不能让她留下！ 卓老夫人略微一顿，觉得有些道理。 韩子枫趁此机会，继续道：“老夫人口口声声要为翠竹做主，可这不是屈打成招么！” 韩子枫清楚，自己落到了卓老夫人的手里，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与其自己憋屈，还不如让卓老夫人憋屈！ 她句句顶撞，果然气得卓老夫人脸色涨红，胸膛起伏，大口呼吸。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翠竹适时冲到卓老夫人身前，露出一副着急的神情。 没等卓老夫人回话，她就扭头恶狠狠地瞪向韩子枫，咬牙道：“好你个贱蹄子！诬陷我就算了，竟然还顶撞老夫人！这府中的规矩、尊卑，都加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韩子枫没吭声，尊卑这东西，在她一个现代人眼里简直就是笑话，接受了二十多年的平等教育，可不是这仅仅几天就能改变得了的，更别说她还一直想着离开卓家这个虎狼窝。 见她半晌没说话，翠竹气结于心，只拿一双眼狠狠地瞪着她。 而这时，卓老夫人激烈喘息间忽然一把抓住了翠竹的手哼唧了两声。 翠竹扫了一眼说不出话的卓老夫人，眼珠一转，对着一旁的女婢训道：“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进柴房！要是老夫人有个好歹，怕是老天爷都保不了！” 翠竹扔下一句话就一把搀扶起卓老夫人，往里屋去。 旁侧的婢女们忙不迭地起身来拉韩子枫，被她躲过。 她看了一眼卓老夫人的身影，道：“我自己走。”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韩子枫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卓夫人，她刚还在想自己该怎么脱身，一见到卓夫人，眼神就是一亮。 只听卓夫人身侧的瑛紫道：“少爷醒了，要求再看诊。若是老夫人这里没什么事了，就让子枫跟着我们回少爷的院子。” 果然，卓夫人匆匆前来，是为了保她。 然而押着韩子枫的，是卓老夫人院子里的婢女们。 她们早就听闻卓老夫人和卓夫人之间的不和，此时又是卓老夫人身边的翠竹要求将韩子枫关进柴房，而这边…… 众婢女迟疑了。 这场景落入卓夫人的眼中，就是一阵难受。 没等她出声，瑛紫就抢先呵斥道：“怎么？少爷的死活和一个丫鬟之间的轻重都分不清了吗？！” “不、不是的！姐姐，这子枫是翠竹姐姐……” 有婢女开口想解释，被瑛紫呛声回去。 “翠竹？同为丫鬟，不过就是听主子命令的，老夫人有亲口说给韩子枫关进柴房？还是说，你们觉得，翠竹的身份可以凌驾夫人和少爷之上？” 瑛紫这话一出，让本就摇摆的婢女顿时明白了过来，她们慌忙朝着卓夫人下跪，连声求饶。 卓夫人抿唇，摆手道：“都起来。烨儿的病情要紧，子枫，跟我回去。” 这是个机会，韩子枫自然不会放弃，弯腰道：“是，夫人。” 卓夫人转身离开，韩子枫也连忙跟上，瑛紫却是看了一眼起身的几个婢女。 她看着几个面容稚嫩的婢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老夫人已经私下派人跟府衙沟通了。”卓夫人突然开口道：“说是翠竹与那两人并不相识，只是听了她的话雇佣着跑腿办事。” 韩子枫跟在卓夫人的身后半步。 她又听见前面传来的卓夫人平淡的嗓音。 “老夫人还给翠竹做了人证，洗脱了她的嫌疑……” 卓夫人的声音略显落寞。 同时，停了下来。 不远处便是卓云烨的院子。 “夫人……” 瑛紫快步走到卓夫人身侧，卓夫人却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府里下头铺子递来的账簿我还没看完，子枫，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若是你治不好云烨……” 卓夫人顿了顿，扭头和韩子枫视线相撞。 韩子枫秒懂她的意思，福身道：“夫人放心，奴婢绝不会做那恩将仇报之人。” “嗯。” 卓夫人应下，同瑛紫转道离开。 韩子枫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了，这才松了口气，匆匆走进院子。 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粗使丫鬟，韩子枫拐步往柴房去，一眼就看到有个丫鬟正拿着扫帚，往柴房里看。 她心突突一跳，当即喊道：“你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那丫鬟身子一震，手上的扫帚“啪”的一声落地，慌张就要下跪。 “奴、奴婢只是想看看这、这柴房要不要打扫……” 韩子枫听着丫鬟慌张害怕的声音，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一点。 她微蹙眉头道：“那柴房久置不用，不用打扫，需要之时会叫你们。去忙。” 粗使丫鬟连声应答，捡起地上的扫帚就跑了。 看着柴房紧闭的门，韩子枫想起了那个被藏着的男人，他武功高强，自己也只是扎了一下睡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醒过来没。 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夜男人杀死两个壮汉的场景，韩子枫只觉得背皮发麻。 她搓搓手臂，又扫了一眼柴房的门，还是决定等等再去看情况。 半个时辰后。 韩子枫服侍卓云烨用过早膳睡下。 “你这病着不得风，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告诉我。” 叮嘱了一句，得到卓云烨的点头后，韩子枫端着碗，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子枫，今晨奶奶叫你去做什么了？” 卓云烨的声音突然响起。 韩子枫转头，发现他还睁着一双眼。 “没什么大事。你先休息，养好精神，下午就能走动走动锻炼下。” 卓云烨见她顾左右而言他，没再吭声，乖乖闭上了眼。 出了卧房，韩子枫直奔柴房。 然而门一开，里头原本藏着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留下的只有一截韩子枫用来捆他的麻绳。 “好啊，救了就跑？” 韩子枫嘀咕了一句，脸色不大好看。 她侧眼，发现地上似乎有一坨黑色的东西，藏在麻绳下，走过去拿起麻绳一看，才发现是那人不知从哪里找了煤条，写的字——裴遇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卓云烨病情变得严重了 裴遇风……裴？ 韩子枫手指抵在炭字上。 那字写得苍劲有力，只三个字，却让韩子枫莫名有了字帖的既视感。 将名字记在心里，韩子枫起身用鞋将炭字擦掉，更是记得把麻绳放回原处，这才离开柴房。 而与此同时，一个粗使丫鬟匆匆走进了澜院。 “你所说的，属实？” 卓云澜坐在上位，身子前倾，双肘搁在膝盖上，一双鹰眸盯紧地上的丫鬟。 粗使丫鬟缩做一团，瑟瑟发抖道：“回、回少爷的话，奴婢所言皆属实！若有任何蒙蔽少爷的地方，便叫奴婢不得好死！” 她虽身子发着抖，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表忠心，像是生怕卓云澜杀了她似的。 面对粗使丫鬟这模样，卓云澜半点兴致也无，他坐直身子，右手随意搭在梨花木椅扶手上。 眯眯眼，道：“下去，这事做得不错，赏。” 粗使丫鬟顿时激动，连声道谢，随后便跟着一个澜院的丫鬟下去了。 卓云澜手敲着扶手，“嗒”“嗒”的声音颇有节奏。 半晌，他突然停下了敲击，同时笑了一声。 “卓云烨啊卓云烨，你一个杂种，还想同我争高低？” 自言自语罢，他扬声叫来了一个房里的丫鬟。 卓老夫人被韩子枫气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卓老爷的耳朵里。 他当即震怒，派人将韩子枫叫到跟前。 韩子枫一进书房，就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卓云澜和与他对立站着的翠竹。 翠竹的表情明显得意。 “一个丫鬟竟敢顶撞主子！半点尊卑都没有了，你是要反了天了？！” 卓老爷大手一拍桌，脸上多出来的一点肉都跟着抖了两抖。 他洪亮且带着怒意的声音让翠竹都吓得耸了一下肩，卓云澜却像是个没事人。 将视线落在了韩子枫的身上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选出来的，也是什么样的。” 韩子枫瞥了一眼卓云澜，正好看到了他略带笑意的模样。 她收回视线。 卓云澜这话明摆了就是说韩子枫跟卓夫人是一个性质的人，说卓夫人没有尊卑，岂不是就是说卓老爷的眼光不好？ 果然，随即卓老爷子就瞪了卓云澜一眼，不满道：“不会说话就给我憋着！” 卓云澜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老爷，奴婢所说的话全然是发自内心的实话。”韩子枫躬身，道：“若是因为说实话顶撞了老夫人，那便就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韩子枫保持动作不动，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她的态度让翠竹不乐意了。 翠竹听到卓老爷叫韩子枫和自己到书房时，激动不已。 她知道，按照卓老爷的脾性，韩子枫顶撞卓老夫人的消息一传到卓老爷耳朵里，定是不会饶过韩子枫的，她就抱着来看韩子枫出糗被罚的心态来了，结果没想到韩子枫竟然这么说话。 她出声反驳道：“照你这意思，老夫人那是在包庇我，说了假话？你还委屈了？” “委屈并没有，但若说了实话就算是顶撞，奴婢确实心有不满。老夫人的话是否是在包庇翠竹，这事由我们论辩得不出是否，所以，还请老爷明察此事！” 韩子枫接了翠竹的话，但偏偏却说着让卓老爷明察。 顿时气得翠竹手握成拳却又碍于主子在场，对她无可奈何、 “好、好啊！你出言鲁莽顶撞老夫人，使得她老人家昏过去，还成了你委屈？！老夫人主持公正还成了包庇！你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啊！” 韩子枫没吭声。 到底是谁颠倒黑白，她根本不用说，她也懒得和翠竹做无用的争论。 卓老爷从韩子枫和翠竹呛声开始，视线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等翠竹说完，他才看着韩子枫，道：“既然你愿意受罚，那好。” “来人！把她拉出去！顶撞主子，杖罚二十！” 卓老爷话一落，便有家仆进了书房，伸手就要去拉韩子枫。 而这时，书房门口突然窜进一个身影。 “老爷！烨少爷、烨少爷他突然不好了！” 不管不顾冲进来的是海颜。 小姑娘整张脸都哭花了，韩子枫看见她的膝盖处有些小石子，正想着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率先反应过来，一下冲到海颜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卓……烨少爷怎么了？！什么突然不好？怎么可能！” 家仆伸手去抓韩子枫，被她躲过。 她手里有些用力，海颜的脸色都吓白了，说话磕磕绊绊的。 “烨少爷，昏、昏过去了。” “不、不可能。” 韩子枫摇头。 她今天才给卓云烨诊治过，脉象什么的都表现出他在逐渐变好，怎么可能又突然出事？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卓老爷子却皱眉呵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云烨本就体弱，又不是第一次昏迷……” 说着，卓老爷就看向了韩子枫。 “之前不是你一直在给云烨诊治吗？怎么又出事了？” 韩子枫给卓云烨诊治的事整个卓家上下都知道。 但卓云烨本就体弱，这病又一直不好，所以众人都不信正规大夫都治不好的病，韩子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治好。 卓云澜在一旁插话。 “爹，好歹是卓府的少爷，还是去看看。” 他话语中带着点劝意，令韩子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又正好和他对上视线。 只听他笑道：“万一他这病又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呢？” 韩子枫默然。 她还以为卓云澜变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的和卓云烨两母子过不去。 不过…… 韩子枫突然朝着卓老爷下跪。 “烨少爷的病情从奴婢入府以来便是由奴婢诊着。上午还为少爷诊脉没什么大碍，这下午突然就昏迷出事了……还请老爷让奴婢一同去看看少爷，以知道这病情由何而来。” 之前韩子枫都没下跪，面对卓云烨却下跪了。 这之间的细小区别，被翠竹看在了眼里，她狠狠捏紧了拳头，看着韩子枫的侧颜，越发觉得碍眼。 而她充满恨意的眼神，自是落入了卓云澜的眼中。 他手搭在身侧的茶杯盖上摩挲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居然是中毒 而卓老爷答应了韩子枫的请求。 一行人到了卓云烨的院子。 院子里，站着卓夫人身边的瑛紫，正焦急地来回走着。 看到卓老爷打头走进来，瑛紫的脸色一僵，连忙行礼道：“老爷。” 卓老爷摆手，抬脚便要往卧房走，却被瑛紫猛地伸手拦住了。 “放肆！”跟在他们身后的翠竹立马出声，道：“瑛紫，你跟在夫人身侧，怕不是忘记了尊卑？” “你怎么敢拦老爷！” 翠竹仗势欺人的模样并没有让瑛紫收回拦住卓老爷的手。 她咬着唇，低头道：“老爷，夫人已经请来了大夫为小少爷诊治了……” “让开！” 卓老爷呵斥一声，眉眼间明显染上了怒意。 也不知是因为翠竹故意提起的那句“忘记尊卑”，还是瑛紫不和规矩的举动。 瑛紫咬紧了牙，想到卓夫人叮嘱她的话，就愣是没有收回手。 而这时候，卧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卓夫人眼眶红红的模样刚好落入众人眼底。 她看到和自己一门之隔的卓老爷，人愣了一下，连忙抬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夫人，老朽给您写了一方子……” 卓夫人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年过半百，挎着药箱的大夫。 大夫一见到卓老爷，连忙就要下跪。 “卓、卓员外……” 卓老爷没有搭理大夫，反而皱着眉看向卓夫人道：“烨儿到底怎么了？你还哭上了。” 卓夫人遮脸的动作一顿，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她注意到了韩子枫，脸色十分难看。 韩子枫心头突得一跳，几步上前道：“夫人，少爷他……” 啪—— 响亮的声音想起，随即韩子枫的脸上就多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她只感觉到半边脸都是麻的，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 韩子枫愣了一下，朝着卓云烨的卧房看去，但这举动被卓夫人看见了，动了一下，遮住了她的视线。 “让你好好照顾云烨，你跑哪里去了？！云烨中毒了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卓夫人声音尖利响亮，脸色难看极了，明显是怒极。 等她话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出了卓云烨中毒的事。 她看向卓老爷，果然，看到了他脸色铁青。 卓老爷振袖，睨了一眼韩子枫。 “既然韩子枫诊断不力，更是让烨儿中毒了，那就拖下去打了那二十大板再塞给人牙卖出去！卓府可容不下这种大佛。” 家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拉着韩子枫就走。 韩子枫想说话，却被一旁的翠竹道：“给她嘴捂上！照顾不好小少爷还想求饶？没门！” 家仆们听了翠竹的，其中一个死死地捂住了韩子枫的嘴。 随后两只手就被按住，愣是连给卓夫人使眼色的机会都断了。 被这么押着离开院子的那一刻，韩子枫突然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卓夫人刚才话中的中毒。 明明自己配的药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可能中毒？ 而院子里，卓老爷扫了卓夫人一眼道：“既然夫人不愿我进去看烨儿，那便作罢……” “爹，夫人不愿你进去，你就不进去了？”卓云澜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这云烨突然中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啊？到底是真是假？” 卓老爷看向他，却莫名的没有训斥。 而卓夫人听了这话急忙道：“烨儿昏迷……对了，还没抓药！瑛紫，快带大夫去抓药！” 卓夫人因为卓云烨突然中毒昏迷还吐血的事吓到了，一直都没缓过来。 此时略显慌张的模样被卓云澜嘀咕了一声“神经质”，端端传入卓老爷耳中。 卓老爷直接转身离开，翠竹的目的达到了，也屁颠屁颠地回老夫人院子了。 只有卓云澜，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卓夫人手忙脚乱地和瑛紫走到一边去了，趁人不注意进了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轻微的异味。 卓云澜皱了皱眉，走到了床榻边。 榻上，卓云烨平躺着，脸色苍白身形瘦弱。 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卓云澜都快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卓云烨的尸体了。 他看到卓云烨这般模样，心里愉悦极了。 打量了四周一眼，注意到了一旁架子上铜盆里的血色。 “卓云烨啊卓云烨，你可要活得久一些。不然你死了，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云澜，你怎么在里面！烨儿在休息，你、你别打扰他。” 卓夫人回来便看到卓云澜站在床榻边，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更是带着一点哄孩子的意思，听得卓云澜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不过就是关心一下他罢了。夫人既然担心，那我便离开了。” 扔下一句话，卓云澜大步出了卧房。 卓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两分。 夜幕渐垂，韩子枫被家仆打了整整二十大板，随后用麻绳绑住手脚，更是拿布条卓住了她的嘴，扔进了柴房。 这柴房不似卓云烨院子里的，里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枝丫木柴，此时没有灯，韩子枫只能凭感觉挪动，是以她的眼皮与一根支出来的木柴堪堪擦过。 “你就在里头好好待着！按照老爷的吩咐，这等着人牙子来的几日只给你点水，饭就别想了。” “嘎吱——” 柴房们被关上，韩子枫更是听见落锁的声音，臀部传来的痛觉让她想龇牙都张不开嘴，她侧躺在地上，只觉得脸上、臀部传来的痛都是折磨。 但越是痛，她的脑子就越发地清醒。 自己明明早上才给卓云烨诊了脉没发现异常，怎么下午才出去一会儿他就因为中毒昏迷了？ 还让卓夫人哭了一场。 疑惑在脑海盘旋。 韩子枫看着眼前的木柴，只觉得这事不对劲，她的医术不可能出问题。 不是医术出问题，那便就是有人在自己离开院子的时间里给卓云烨下了毒，这才导致后来的问题。 可卓云烨的院子里一向都是卓夫人身边信得过的人去守着，又是谁给卓云烨下的毒？ 疑团一个接一个涌出，韩子枫只恨自己现在被束缚住了。 要是没了这碍事的麻绳布条，自己就能翻窗跑出去…… 等等，窗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一来就发现不对劲 韩子枫扭动着身子，试图站起来，但无论她怎么扭动，因着臀部的伤，最后只能跪着。 她正要找柴房的窗户时，某处传来了响动声。 “啪嗒。” 脚落地轻巧的声音响起，韩子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她没动。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论谁都得吓到。 “噗嗤。” 一声轻笑响起。 韩子枫僵直着身子，只觉得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轻巧得几近没有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最后，一个高大的黑影在她面前显现。 借着微末的月光，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是……” “没想到，我回来这么一趟，竟然还有人行如此大礼，要是我不回来这么一趟，岂不是欣赏不了这么一副好戏？” 裴遇风看着地上的跪坐着的女人，挑眉，语气中满是调侃的意味，他扯下面罩，塞进腰间，围着韩子枫绕了一圈。 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柴房，端端照在了韩子枫的身上。 看着这个自己救过的男人，韩子枫半点也不轻松，仍旧戒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个柴房里的字……”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裴遇风“嘘”了一声。 韩子枫下意识闭嘴，紧接着，她就听到柴房外传来一阵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什么人会在这深夜偷偷跑到柴房来？ 韩子枫不动，裴遇风已经戴好了面罩，藏进了暗处。 “吱呀——” 随着开锁的声音响起，柴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 但外头的人却没有进来。 一盏手提灯盏在门缝中晃了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子枫，子枫。” 是海颜。 韩子枫微皱眉头，没吭声。 她和海颜的关系并不亲近，而且也清楚海颜是个小心不敢冒头的性子，怎么可能冒着来放自己走？ 她没出声，外头提着灯盏的海颜却显得着急了起来。 她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一咬牙，直接挤身进了柴房。 灯盏里的光很弱，但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了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韩子枫。 海颜愣了愣，小心放下灯盏就伸手去晃韩子枫。 “子枫，子枫你醒醒！” 其实韩子枫是清醒的，但她不知道海颜冒着危险私自来柴房的目的，便故意装作昏迷的样子。 现在被她这么一摇，人迷茫地睁开了眼，演技十足的模样并没有让海颜察觉到不对。 韩子枫故作惊讶的模样，压低声音急急道：“海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你也犯错被罚了？” 她适当的装傻，并没有让单纯的海颜看出来是演的。 海颜有些焦急，掏出一块锋利的石片道：“没有没有，你先别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给你先解绑了，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柴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嘭”的一声踢开了。 几个家仆一股脑涌进柴房，在海颜呆滞的神情下，将她一把抓住拉到了一边。 等海颜反应过来开始挣扎，翠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哎呀，我说她怎么这么急匆匆、鬼鬼祟祟地往这头走。原来是要过来放这个小贱人！” 翠竹睨了一眼海颜，冷哼一声，模样甚是跋扈。 “韩子枫可是要发卖出去的！你跟她勾搭到一起，莫不是也想被卖出去？” “我、我……”海颜憋红了一张脸。 她朝着韩子枫看了一眼，最后“噗通”一声跪在了翠竹的跟前。 “翠竹姐姐，是我鬼迷了心窍被她骗了！求姐姐不要把这事告诉老爷和老夫人，求姐姐放我一条生路……” 韩子枫冷静看着两人。 从海颜偷偷来救她起，她就觉得不对。 在看到翠竹踹门进来时，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若是她信了海颜，怕是跟着她跑不出柴房就会被翠竹抓到。 可惜…… 韩子枫看了一眼地上海颜丢下的石片，不经意道：“你说她是过来救我的，证据呢？” 石片被韩子枫压在了腿下。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柴房里到底不似白日亮堂，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藏石片的动作。 而话出口，翠竹立刻接。 “不是来救你的，怎会鬼鬼祟祟跑到柴房来？还……” 翠竹往地上一看，并没有看到计划中海颜拿来划绳子的东西。 她顿时语噎，一把抢过身侧仆从手中的灯盏，走到了韩子枫跟前。 声音尖利道：“东西呢！你藏到哪里去了！” 韩子枫装傻道：“什么东西？” “她拿来……”翠竹的急切差点让她暴露了，立马顿住闭上了嘴。 但韩子枫真切地听到了她的话，反而问道：“她拿来的东西？” “她拿什么东西来了？不就只有一个灯盏么？” 韩子枫努努嘴，那方向正是之前海颜的那柄灯盏。 “啪。” 响亮的耳光甩在了韩子枫脸上，正好覆盖了之前卓夫人打的那个印子。 翠竹甩甩有些痛的手，居高临下看着韩子枫，原本得意的模样收敛了许多。 她眼底闪过一丝恶毒，嗤笑一声，道：“贱人，就算再容你两天又如何！到底是要被发卖出去的，你以为，卓夫人还会救你？她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说罢，她就转身往门口走。 路过满脸泪痕的海颜跟前时，翠竹瞪了她一眼，低低骂了句“废物”。 她扭过头道：“把这废物也给我绑了扔在这里关三天禁闭。” “还想救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有没有这本事！” 海颜瑟缩着，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到底没说出话。 家仆们很快拿来麻绳将她手脚捆住，扔在了韩子枫身侧。 柴房门再度关上，整个柴房里只听见海颜低声啜泣。 外头的脚步走远，韩子枫扫了一眼被扔在柴堆里的海颜。 “你……”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海颜低着头，没敢看韩子。 “是、是我对不起你，我其实并不是、并不是来救你的……” 韩子枫沉默，她知道，从看到翠竹的时候就知道，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偷偷回去 没等她问，那头海颜就自顾自说道：“我不小心弄坏了老夫人最喜欢的一只玉镯，被她发现了就拿着那个威胁我，要我与她做一场戏。” 海颜小声地解释着。 在她说话的时候，韩子枫小心翼翼地将之前藏起的石片捏在了手里。 “她要我假装放你出去，然后她就会带人过来抓你。这样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你就是罪上加罪。” 按照翠竹的想法，她是不仅打算要让韩子枫被发卖出去，更要韩子枫再挨一顿打，以更低贱的贱奴身份卖出去。 贱奴，意味着一辈子都是奴籍，不得自由。 海颜说完便小心地看向韩子枫。 柴房里暗，她只看得到韩子枫一个大致的轮廓，同时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你把那个石片藏起来了？” 海颜的问话让韩子枫停下了手上磨麻绳的动作，她转移话题道：“烨少爷醒了吗？” 刚才翠竹说卓夫人自身难保，让韩子枫第一反应便是卓云烨还没醒。 “没醒。” 韩子枫捏着石片的手缩紧，心头有些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办法去看看卓云烨的情况。 “听说从你被关进柴房，卓夫人这几个时辰都在少爷的院子里待着，亲自照看，烨少爷没醒，底下的人都在猜他以前好起来的那模样，多半是……” 海颜想想，还是没将听来的那句“回光返照”说出来。 她其实心底愿意信韩子枫，但两人之间的接触并不多，导致她也不清楚韩子枫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万一真如旁人说的，卓云烨之前好起来只是回光返照呢？ “不可能。”韩子枫感觉手腕处一松，双手便解脱了出来。“烨少爷的病本就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只是需要费些心神疗养，突然昏迷一定有原由。” 简单解释了一句，韩子枫抬眼便看到了之前消失的裴遇风。 男人站在海颜的身后，动作如猫般轻巧，根本没让粗神经的海颜发现异常。 他朝着韩子枫比了个手势，随后对着毫无防备的海颜背上用力一点，她就身子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刚才那些，你都听到了？” 韩子枫将捆住双腿的麻绳用石片割开，松活了一下筋骨。 裴遇风抱臂靠在柴房墙边，看着她的动作。 “听见了又如何？” “不如何。”韩子枫很清楚自己和裴遇风之间的武力值差距。 男人轻笑一声。“你这架势，难不成还想给那卓云烨看诊？” 明知故问的话韩子枫可没心思回答，她活动完筋骨后，走到了窗边打量了几眼，随后她目光灼灼看向裴遇风。 “既然你在这府里来去自如，那一定知道怎么避开家仆的巡夜？” …… 此时，卓云烨卧房中。 卓夫人从瑛紫手中接过温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卓云烨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卓云烨依旧唇色苍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的额头上尽是汗珠，卓夫人给他擦了擦，过会儿便又冒了出来。 瑛紫站在一旁看着卓夫人的动作，挣扎半晌开口道：“夫人，少爷这样……还是让子枫过来看看，她之前不是给少爷调理了一段时间，少爷都能下床行走了吗？怎么会是那庸医口中的回光返照？” 瑛紫满腔疑惑不解。 卓云烨突然昏迷，韩子枫又没在身侧，卓夫人匆忙得了消息赶来，请的大夫却说卓云烨之前的好转是回光返照。 这怎么可能？ 但那大夫是她亲自去请的，没有经过中间人，断然不会出错。 可这结果，让瑛紫怎么听怎么不信。 韩子枫的本事他们也是见识过的，又是新买进卓家的丫鬟，更是受过卓夫人的恩，按理说不会生出害卓云烨的心思。 种种疑团盘旋在瑛紫的脑海中。 看着满目担忧的卓夫人，她还是想相信韩子枫一次。 卓夫人的手一顿，脸色变了变。 “叫她来做什么？我是信她不错，也愿意在老夫人那里保她，但前提是她能治好烨儿，她被叫走也不叫人来看好烨儿，反而让烨儿出了事，这让我怎么继续护着她？” 卓夫人将帕子递给瑛紫，为卓云烨掖了掖被角。 “我在卓府的局面你也知道，她数次惹事，早就让老夫人和老爷不满了，凭我之力……保不住她。” 瑛紫听得沉默。 卓夫人起身，吩咐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今日便留在院子里守着云烨，若是有什么事，不要惊动到旁人，派人来寻我便是。” 瑛紫应下，她看着卓夫人离开，吹熄烛火便在外间的小榻上躺了下去。 夜渐深，四周都静悄悄的。 “谢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院子，韩子枫扭头对身后的裴遇风道了谢。 裴遇风“嗯”了一声，抱臂藏在黑夜中。 韩子枫四顾片刻，没发现有人后就蹑手蹑脚蹿进了院子。 而裴遇风停在原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脚下发力，一个鹞子翻身便踩上了院子围墙。 他脚步放轻，急急顺着围墙走了几步，方向却是往卓老爷的院子去。 卓云烨院子里的韩子枫没看到裴遇风跟上来，小声地嘀咕了两声，压住了自己心结的疑惑，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一进卧房，她便注意到了从小塌上起身的人影。 韩子枫心头突地一跳，连忙藏在了房中一处暗角。 “谁？谁在哪里！” 瑛紫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却并没有看到人，她皱了皱眉，扫了几眼门口——门依旧关着。 像是刚才那开门的声音是她癔症了一般，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起身便点了一盏灯。 端着灯，瑛紫往门口挪。 “我已经看到你了，别藏了。” 她的警惕性一向很高，反复确定门是关着的后，还是决定看看。 韩子枫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她考虑了一下，还是从暗处走出。 她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瑛紫姐姐，是我。” “子枫，怎么是你？” 瑛紫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惊讶得手中的灯盏差点没拿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逼出毒素 话未说完，瑛紫就沉下了脸。 “你偷偷跑回来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姐姐放心，我一路都避开了巡夜的家仆。”韩子枫走到瑛紫面前，将一张脸暴露在烛火下。 “我偷跑回来，是想给少爷再看一次诊，今晨我明明给少爷诊一次，好生调养几月便不会再发作。但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少爷就又昏迷了，我想，这其中定有不对之处。” 韩子枫看向瑛紫，面上满是恳求之色。 “姐姐，就算夫人不再信我了，还请你再信我一次，少爷此次发作，绝非正常。” 瑛紫面露难色，她是相信韩子枫不错，但她不敢拿卓云烨的性命来做赌注。 “姐姐，只是诊个脉看看，姐姐若是担心，便盯着我，我入卓府便蒙了夫人的恩，也对夫人许诺了要治好少爷。姐姐，就信我一次罢。” 在韩子枫的再三恳求下，瑛紫叹了口气，还是退步了。 她让出一个道，举着燃得正旺的灯盏。 “诊。” 韩子枫眉眼染上喜色。“多谢姐姐！” 她在听到瑛紫第一句话是问她怎么在这，而不是叫人来抓她时，韩子枫便清楚，瑛紫没准能成为她的突破口。 果然没猜错。 收了收自己的思绪，韩子枫走到了床榻边。 一旁，瑛紫点燃了卧房的灯烛。 跳跃的火光下，韩子枫看着床榻上消瘦脆弱的男人，心里一揪。 甩掉心里那点不对劲，她摸出卓云烨的手，翻过，手指一搭，摁在了腕口。 瑛紫燃了烛，便走到她身侧，紧张地注意着她的神情。 “如何？” 韩子枫没有及时应答，反而微蹙眉头，将卓云烨的手塞回了被中。 她沉吟片刻，道：“姐姐，今日夫人请来的大夫说少爷是什么问题？” 瑛紫眼里布满忧伤，带着几分怒意。 “那庸医竟说少爷之前的好转是回光返照！还说什么，少爷这病已经无彻底根治的办法，只能吊着，不然恐是会发展成痨病！” 她家少爷也不过就是体质弱了点，染了风寒罢了。 先前有着韩子枫的诊治，都已经好转了许多能下床了，结果转头外头的不知名大夫就断定他短命，这如何不让瑛紫生气？ 她是卓夫人的陪嫁丫鬟，虽说只比卓云烨大了不过十岁，但也是看着他从一个小豆丁长大的。 “确是庸医。”韩子枫小声接了一句。 瑛紫却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瑛紫姐姐，少爷并不是旧症复发，而是中毒。”韩子枫面色凝重。 “中毒？！”瑛紫噌地一下起身，神情严肃道：“不行，我必须去请夫人来。” 韩子枫看向床榻上的卓云烨，手却拉住了急切要往外走的瑛紫，她不由得有些感慨卓云烨的运气不错。 “姐姐莫要着急，现在少爷并无大碍，想来那大夫误打误撞开了解毒的药，将毒解了个七八成，只需我再……” 瑛紫被这么一说，冷静了下来。 她打量了几眼韩子枫，盯着她的双眼，问道：“子枫，你确定少爷是中毒，不是旧症复发？” “姐姐不信我？”韩子枫当即右手两指并拢指天发誓。“若是我所言有半点虚假，便叫我以后不得好死。” 世人重誓，从不会轻易发誓。 见韩子枫发如此毒誓，瑛紫心底最后的半点猜忌都打消了。 “今夜你就同我在这里一起守夜。明日一早，我便将这事告诉夫人。” 没问瑛紫为何要等白天，韩子枫乖乖地应了下来。 卓云烨的卧房中只有一方小榻，两个人挤挤勉强能睡。 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没等瑛紫去叫卓夫人，卓夫人便来了。 看到韩子枫正在拿帕子给卓云烨擦脸，卓夫人一怔，随即疾步上前一把抢过了韩子枫手中的帕子。 她蹙紧了眉，压低声音呵斥韩子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奴婢……” 韩子枫刚要行礼解释，就被卓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偷跑出柴房，便是违背老爷的命令。”卓夫人扭头，不悦道：“瑛紫，叫人给我把她锁回去。” 瑛紫看了韩子枫一眼，朝着卓夫人道：“夫人，子枫她也是担心少爷。” 她为韩子枫求情，韩子枫自然抓住了机会，连忙补充。 “夫人要将奴婢重新关回柴房，不如等奴婢给少爷将余毒逼出，恢复清醒后再说。” 她朝着卓夫人虚虚跪下，言辞恳切到：“少爷的身子要紧，那大夫没看出是中毒，要么是医术低下，要么便是……被人收买。子枫不会害少爷，还望夫人同意此事。” 她凝重严肃的模样让卓夫人冷静了下来，理智重新回笼。 半晌，她才将视线从韩子枫的身上收回。 “我看着你诊，若是少爷不醒……” “夫人可以怀疑子枫，但不能怀疑子枫的医术。” 想她堂堂一个现代的中西医双学博士，怎么会做砸自己名声、招牌的事。 还拿医术开玩笑？ 韩子枫的想法卓夫人自然不知道。 她一双眼死死盯着韩子枫的一举一动，生怕卓云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又出什么事。 韩子枫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套银针，一一摊开，最后盯着卓夫人不满的视线，同瑛紫一起将卓云烨翻了个身，衣服褪去一半，露出了他瘦弱单薄的背来。 银针一一扎上，卓云烨竟在韩子枫施针时迷糊“嗯”了一声。 这一小小的反应顿时让卓夫人激动了。 “烨儿？烨儿？” 她温柔地喊了两声，卓云烨却依旧闭着眼，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还要扎多久？” 看着卓云烨背上的几根明晃晃的银针，明知是治疗，可卓夫人依旧觉得心疼。 韩子枫严肃道：“稍等片刻，待少爷吐出……” “噗！” 卓云烨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卓夫人还没听清楚韩子枫的话，当即就急了，伸手就要将韩子枫拉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吐血？！” 她救子心切，全然没顾得上韩子枫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查出了真凶 然而她话音刚落，榻上的卓云烨就缓缓睁开了眼，虚弱的叫了声。 “娘？” 虚弱的呼唤声让卓夫人顿时热泪盈眶，当即就要去抱卓云烨，却被他背上立着的几根银针挡住了。 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拭去眼角的泪，连声应答。 韩子枫见毒逼出来了，就收回了银针，默默在一旁候着等待发落。 “娘，我这是……” 卓云烨觉得头有些疼，身子更是比以前更加虚弱。 他抵着发胀的头，只记得自己昏迷前似乎看到了一个东西…… “烨儿，你觉得如何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卓夫人见他面色不太好看，担忧地问。 卓云烨摇头，抬眼便看到了一侧安静低着头的韩子枫和地上的一滩血。 “是子枫……” “是，是她给你扎了几针。” 卓云烨醒了，卓夫人自然信了韩子枫的话。 但转念想到那害得烨儿中毒的人，她就不由得心里一阵恨。 韩子枫见势福身道：“既然少爷醒了，便没有奴婢什么事了。奴婢给夫人开一道温养的方子，按照方子……” “你要去哪？” 卓云烨打断了韩子枫的话，作势就要起身，被卓夫人眼疾手快地压了回去。 她摁住乱动的卓云烨。“快躺好，你现在身子虚，又是昏迷了一天没吃东西，瑛紫，去厨房做碗清粥来。” 瑛紫也高兴卓云烨醒了，愉快地领命离开。 接着，卓夫人转头看向韩子枫，道：“你先将方子写出来，至于你被老爷说着要发卖之事……” “全听夫人做主。” 韩子枫顺从的模样让卓夫人生出了些许好感。 “少爷还需要随时有人看着，你会些医术到底比那些不会的好。” 只说了一句，卓夫人便又和卓云烨聊了一会儿。 韩子枫悟出她话中的意思，吐出一口浊气，这下她算是把自己的小命与清白给保住了。 瑛紫很快就将清粥小菜端了回来，卓夫人守着卓云烨吃完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往府中书房去。 她要去为卓云烨讨公道。 卓府书房中，卓老爷正翻看着一些信件。 门外，卓夫人被侯在门口的小厮拦住了。 小厮面露难色，眼底却没有一丝对卓夫人的尊重。 “夫人，老爷说了，他有事要处理，旁人不得打扰。您……” “旁人？”卓夫人眉头一皱，说道：“老爷何时进去的？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出来？”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小厮话中的不敬，转移了话题。 小厮面色淡然道：“这奴才就不知了……” 卓夫人想到卓云烨是中毒，心里就着急地想尽早抓住下毒之人。 被小厮这么阻拦着，纵使不去想他话中的不敬，也变得不满了起来。 她态度强硬了许多。“难不成这府中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让开。” 小厮犹豫。 卓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两人僵直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是……进不去书房？” 卓云澜悠哉悠哉地朝着书房走了过来。看到卓夫人，不由得勾唇，调侃打趣。 卓夫人见是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云澜是来和老爷谈事的？” 听到卓夫人的称呼，卓云澜脸上露出了一副厌恶。 “少那么黏糊糊地叫我，你配叫这个名字？” 卓夫人一愣，脸色变换一瞬。 此时卓云澜走到了书房门口，朝着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马就伸手要去为他开门。 态度殷勤极了，同之前与卓夫人争执判若两人。 卓夫人自然注意到了这其中的差距。 她拦住卓云澜，语气不明道：“老爷在里头处理事情，云……大少爷怎的能进去？” 反而她不能？ 小厮顿时语噎，脸色涨红。 卓云澜却像是为他解围道：“你和我能一样？” 说罢，人就直接推开门往书房里走。 卓夫人见状冷脸扫了小厮一眼。“见风使舵，这就是府里老人教你的尊卑？这府中，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 扔下两句话，卓夫人就跟在卓云澜身后踏进了书房。 小厮想拦却只是伸了伸手。 门“吱呀”关上，小厮朝着里头翻了个白眼。 不过就是混了个夫人的名头，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 卓云烨躺在床上，旁侧坐着正在写药方的韩子枫。 他偏头，看着韩子枫熟练的执笔姿势，不由得问道：“子枫以前学过写字？” 此言一出，韩子枫动作一顿。 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就是个被继母卖进卓府的低贱丫鬟，凭着原主家中的情况…… 她心里慌乱，面上不显半分，从容放下笔，拈起纸吹干墨痕。 “同村中一个老童生学过些。是不是看起来特别能糊弄人？” 韩子枫起身，给卓云烨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 她以前毛笔练得就不大好，写出来的字总是会被教她的师傅说软趴趴的，但却独成一派风格。 所以，她并不怕卓云烨看出端倪。 “只要能写清楚便好。”卓云烨点头。 韩子枫故意叹口气，道：“奴婢倒是想写得同那些书法家一般，但这能力有限，到底只能写出这狗爬似的字。” “哪里……” 卓云烨见状就要劝她，却被突然打开的门打断了话。 门口处，是气喘吁吁的瑛紫。 “少爷，害您中毒之人，查出来了！” “是谁？” 韩子枫第一个反应过来问。 她其实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但不敢说出来。 卓云烨没出声，却也盯着瑛紫。 瑛紫深呼吸了几口气，语气颇为愤恨道：“是个厨房的厨子！” “厨子？”韩子枫拧紧眉头。 “对，厨子。那厨子之前同夫人有些过节，便一直记恨着。这番看到少爷逐渐康复，心生恶念就给少爷昨日的药膳里下了毒……” 瑛紫娓娓道来。 一通话说出来，让韩子枫听着既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很符合常理。 她皱着眉，在听到厨子留了一卓自首信畏罪自杀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卓云烨静静听完了所有。 根据瑛紫的描述，他想起来了似乎确实曾经有过卓夫人因为一顿饭责罚厨房的事。 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不再查下去 瑛紫说完了一通，口干得紧，一旁的韩子枫见状立刻递上了一杯凉茶。 在瑛紫小口喝水时，只听卓云烨道：“不，不该是这样。” 卓云烨的声音小，却让韩子枫听了个真切。 不由得脱口而出。“因为一顿饭受罚便记恨了夫人，更是借着记恨给少爷药膳里下毒。虽然这说出来符合逻辑，但那日的药膳我也尝了，并没有问题。” 现场气氛一片寂静，韩子枫喃喃自语道：“所以……这厨子只不过是那背后主使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罢了。” 这道理，瑛紫一听就明白，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静下心一想，好像挺对。 卓府中虽然有很多看不起卓夫人的，但像这厨子这样的人，并不多。 众人看不起卓夫人低贱地位上位，却也都欢喜她手下宽松，常得一些赏赐。 那厨子当初是被惩罚了不错，但后来也因为膳食做得好，被卓夫人提拔了。 况且一直以来瑛紫去厨房拿餐食，都是那厨子亲自下手送来的。 若不是韩子枫的提醒，瑛紫都快忘记这厨子还曾向她表露过对卓夫人的感激的。 卓云烨面色沉了几分，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夹杂着几分忧伤，随后淡淡的开口道：“这事到此为止，不管是不是替罪羊，都已经有了人承担后果。” 他作势起身，韩子枫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能够顺利地靠在床头。 韩子枫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少爷的意思，是不要继续查了？” 她有些不甘心。 推出来一个替罪羊算什么？难不成卓云烨的性命在卓府中就这么不值？ 卓云烨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对瑛紫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这事若是娘问起我的反应，你就告诉她到此为止便是。” 瑛紫看着卓云烨的神情，懂了他的意思，福身出去了。 门被关上，房间就剩下韩子枫和卓云烨两人。 卓云烨咳嗽两声，解释道：“就算是查，查到与查不到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韩子枫便肯定了这事背后之人。 除了卓云澜还有谁？ 她沉默，莫名有些心疼卓云烨的处境。 不知想到了什么，卓云烨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娘一直告诉我，莫要与他争锋相对，你进府也有几日了，该是听过一些关于我们的闲谈。他是长子，又能为父亲做事，能不招惹便是最好的，此事……作罢。” 卓云烨说完又咳嗽了两声，但没之前剧烈。 因为咳嗽，他脸上略显红润，精神头也比以前好很多。 韩子枫从这几日的事中看清了卓府中的人情世故，此时看着卓云烨宽慰自己的模样，心中莫名萌生了一个念头。 “少爷多休息休息，待晚些奴婢扶您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卓云烨应下，重新躺回去，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前，卓家书房。 卓老爷刚下令查清卓云烨中毒之事，厨子畏罪自杀的消息紧接着就传来了。 听着下人的禀报与那卓厨子写的遗书，在场几人面色各异。 卓夫人皱着眉，下意识就朝着卓云澜身上瞟了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打量。 而卓老爷一巴掌拍在桌上，两下将遗书撕掉，脸色愠怒。 他怒斥道：“畏罪自杀？把尸首给我扔到乱葬岗去！这种不敬主子的东西，别脏了我卓府的地。” 小厮唯唯诺诺领命就要离开，被卓老爷又叫住。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畏惧。 “老爷，您……” 卓老爷怒道：“这事传下去，凡是同这厨子走得近的，一律罚俸半月，厨房里的爱他人，罚俸一月。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是。” 小厮连忙步子不停离开了书房。 门一关上，卓云澜就故意朝着卓夫人扬了扬头，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失德。失了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卓夫人抿唇，没吭声。 卓老爷倒是横眉瞪了卓云澜一眼。 “不会说话就少说。烨儿是你弟弟，哪有这般讽刺自己弟弟的？” 难得听见卓老爷帮着卓云烨说话，但卓夫人却仿佛没听见。 刚说查清楚事情，那厨子便畏罪自杀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卓夫人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愁意，隐隐中夹杂着一丝不甘，她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捏紧、松开，再捏紧，再松开，反复近十次，才将心底那点不甘吞进肚子。 她抬眼，看向卓老爷，面上是温和的笑意。 “没事。云澜毕竟年纪小，不懂事也正常。” 卓云澜听见“年纪小”、“不懂事”，表情顿变，脸色极为难看。 他刚想说话，就被卓夫人打断道：“老爷，我向您要个人。若是没有她，烨儿怕是还要受些罪。” “要人？”卓老爷顿了顿，说道：“这府中上下，除了瑛紫，还有能让你看得入眼的？” 卓夫人起身，朝着卓老爷躬身，道：“自然是有的。我所要那人，便是老爷打算发卖出去的韩子枫。” 趁着卓老爷还未发怒，继续道：“因着烨儿始终昏迷，我想之前也是她给烨儿诊治的，便斗胆试了试……是她告诉我，烨儿是因为中毒而昏迷的，也是她扎针刺穴让烨儿醒过来的。” 卓夫人一口气连带着都不停。 “纵使她伺候不周让贼人钻了空子，但那一身医术起了大作用。我便想，与其将她发卖了去，倒不如继续留在身边，时时盯着……” 卓夫人话说得周全，不仅将韩子枫私自偷跑出来的消息遮了，更是着重点出了她那一身对卓云烨极为有用的医术，伺候的丫鬟好找，但会医术的，除了韩子枫绝无二人。 卓夫人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留下。 “韩子枫……”卓老爷双眼微眯，露出了点思索来。 一旁被卓夫人怼过几句的卓云澜听着，开口搅合。 “我听说，那丫鬟从进府便和老夫人房中的翠竹呈对立之势。更是多次顶撞老夫人……夫人这是觉得她有用，想拉拢在自己身边？” 卓云澜一针见血。 话出，卓老爷也下意识看向了卓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继母上门要人 卓夫人屏息凝神，生怕卓老爷一个坚持，执意要将韩子枫卖出去。 这府中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的人，万万不能失去啊。 卓老爷看了两眼，便大手一挥道：“夫人要就要去，不过就是个丫鬟。” 卓夫人连忙福身，心里的大石头骤然落地，所有事情办完，卓夫人就借口卓云烨刚醒需要人照顾，离开了书房。 书房中，卓云澜嗤了一声道：“父亲明知她与老夫人不对付，还将那丫鬟拨给她，看来这路边野花依旧香啊。” 卓云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袍，扭头便要往外走。 “站住！”卓老爷阴沉着脸，怒道：“你三番五次不尊重她也就罢了，现在到我面前摆谱，当真以为那事我缺了你不成？卓云澜，你别忘了。我是你爹，只要我一日不死，你能不能在那位面前露面，都是我说了算！” 卓云澜脚步一顿，他扭头，深深看了卓老爷一眼，收回视线后扬长而去，半句话也没说。 卓老爷瘫坐在梨花木椅上，仰头看着房梁，只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带着卓云澜插手自己的事。 这买来的官职…… 卓老爷骤然起身，从旁侧抽出一张宣纸，提笔便写了起来。 卓夫人一路回到卓云烨院中，正好看到韩子枫扶着卓云烨在院子里散步。 此时接近正午，阳光略显毒辣，但因着院中的高大树木，并不会直接照射到人身上。 “脚下小心些。” 韩子枫虚虚扶着卓云烨，抬眼便看到了院子门口站着的卓夫人，她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卓云烨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偏头，卓云烨却看着卓夫人。 “娘。” 卓夫人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咂摸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点了点头，走到两人跟前。 “烨儿身子如何了？” “回夫人，少爷身上的毒已经排尽了。如今只需要好好温养着就行。” 韩子枫恭敬地回答，手臂却被卓云烨抓住挣脱不出来。 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只在心底暗暗想着千万不要让卓夫人看出不对。 所幸，卓夫人只是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之后便关心起了卓云烨的身体，并没有察觉到不对。 借着卓夫人要扶卓云烨，韩子枫连忙让开，在离着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刚站定，便注意到了卓云烨投来的，有些怨念的视线。 韩子枫十分不解，怎么只是扶了几下，这人就怪怪的了？ 卓夫人在院子里带着卓云烨散了一会儿步，韩子枫正要提醒两人时间差不多了，卓云烨不适合多运动，就看到院门口瑛紫疾步走了过来。 “夫人。” 瑛紫叫住卓夫人，朝着她福身。 卓云烨被卓夫人重新交给了韩子枫。 韩子枫的手扶着卓云烨，就被他拉得紧紧的。 “夫人，据门口的小厮说，有个妇人在大门口闹事，吵吵闹闹的。小厮将人赶走，那妇人却赖在门口……” 瑛紫有些大喘气，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卓夫人皱眉道：“赶走便是。怎的闹到了我面前？这要是让老夫人听见了，又该指责我教人无方。” 瑛紫一听，话噎在了嘴里，视线朝着韩子枫的身上看了一眼，道：“奴婢去看了。那妇人疯疯癫癫的闹事，指着说是要见被卖进府中的孩子……那、那孩子便是子枫。” “我？” 韩子枫露出了点惊讶。 原身除了一个恨不得早早将她卖出去的继母外，可没什么女性长辈了。 她那视财如命又恨她入骨的继母会为了见她一面在员外府闹事？ 她怎么这么不信。 卓云烨插话道：“既然是子枫的母亲，想必也是极想念她的。子枫，你去看看。” “奴婢正是继母塞给王婆子的。”韩子枫继续道：“多谢少爷的好意。但奴婢既然已经卖到了府中，便与那家人再没关系，少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见韩子枫不愿意出去，卓夫人吩咐瑛紫派几个家仆过去将人赶走。 瑛紫领命离开。 卓云烨也被韩子枫扶着回了房。 此时的员外府门口，一位穿着一身棉衣的妇人正凶神恶煞地指着员外府的大门。 叉腰破口大骂。“小贱人，别以为进了员外府你就可以飞上枝头便凤凰了！连娘都不出来看一眼，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老娘当初怜悯你，留下了你，你早就不知道被村里的人赶到哪里去自生自灭了！如今却连老娘的一面都不见，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妇人正是韩子枫的继母，江应怜。 江应怜长得膀大腰圆的，又露出一副凶相，当众骂街，很快便引得好些过路人围观。 围观的群众对她指指点点，江应怜反而不以此为辱，反而骂得越发激动。 卓员外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见江应怜情绪激动，都缩着，不敢露头。 其中一个更是捂着自己的脸，上头赫然一个巴掌印，想来是被江应怜动手招呼过了。 江应怜骂累了，觉着有些口干，便朝着卓员外府的大门口啐了一口，惊得守门的小厮连连后退，像是生怕沾染到她的口水，染上晦气似的。 “小贱人，今儿个要是不出来，老娘就偏生不走了！” 江应怜一屁股坐到门口的大狮子脚下，靠着大狮子，勉强挡住了一些毒辣的阳光，她摸摸自己饿瘪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当初韩子枫刚醒，和她打了一架，江应怜气得用蛮力把人制服了，绑着连夜送到了人牙子王婆手里，让她把韩子枫卖得远远地最好。 韩子枫被卖到卓员外府的消息，还是江应怜威胁王婆子问出来的。 她一听韩子枫到了员外府，第一反应便是她那是寻了好去处。 江应怜气得打了王婆子几巴掌，却没成想，这几巴掌使得她被报复，韩家仅有的那几块田被王婆子的几个混混侄子夜里全部糟蹋了。 补救已经来不及，江应怜要去找王婆子算账，却从王婆子那里听说了韩子枫救醒了卓员外家小少爷的事。 虽然不知道韩子枫是哪来的本事救人，但几乎是一瞬间，江应怜便萌生了来员外府找韩子枫的想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你喜欢云烨？ 安西县与韩家隔得远，江应怜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村里的人后，便启程来了安西县。 这才有了来卓员外府大闹的事。 员外府门口聚集的过路人见江应怜不闹腾了，纷纷觉得没什么看头，散开了。 而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员外府门口。 翠竹看着石狮子下坐着的粗鄙妇人，不由得眼底露出点嫌弃来。 但人还是朝着江应怜走了过去。 “听说，夫人是来找子枫妹妹的？” 翠竹故意与江应怜攀谈，聊起了韩子枫。 江应怜一听，上下打量她一眼，发觉翠竹虽然打扮乍一看像丫鬟，但身上好多饰品都是金子后，不由得正眼看她。 “姑娘是……” 翠竹一绾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笑容难以控制。 “夫人不要问我是谁。夫人只需要知道，我与子枫关系亲密便是，子枫还在伺候小少爷呢，说是没时间见夫人，夫人有何事？不妨告诉我，我帮你带话。” 在得知韩子枫的家人来员外府闹事时，翠竹喜不自胜，只觉得是老天爷都看中她，要将韩子枫的把柄交给自己。 于是，她就故意找人拦住了瑛紫，绊住她后自己先一步来了门口。 她装出一副和韩子枫关系好的模样，却说出韩子枫故意不来见江应怜，试探江应怜。 果然，江应怜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当即就骂了几声。 翠竹连忙拉住江应怜，柔声道：“哎哟，夫人。这里可是员外府，你再这么骂下去，可是要被拉去县衙判官司的！” 江应怜被唬住，翠竹四周一看，对着门口的小厮道：“我去给老妇人采买写东西。等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来了，别乱嚼舌根子，不然……” 她的视线在两个小厮身上轻飘飘扫过，其中蕴含的威胁吓得两人点头如捣蒜，慌张应下。 扭过头，翠竹对着江应怜勾出淡淡笑意。 “子枫与我要好，却从未说过家里的事。这番夫人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找她？” 江应怜被翠竹连哄带骗地带离了员外府。 而这头她俩刚走，瑛紫就处理好了事，带着几个家仆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大门口。 她没看到江应怜的人，皱眉问守门小厮。 “那闹事的妇人呢？” “那、那妇人她……” 一个小厮结结巴巴的，另外一个机灵点的连忙扯了一把他，接话道：“那妇人已经离开了。” 瑛紫扫了一眼结巴的小厮，总觉得有点不对，但她没多想，挥挥手遣散了家仆们，转身就要离开。 恰好这时一辆马车朝着员外府驶来，马车的车窗被人从里头掀开，一个小姑娘的兴致冲冲地伸出头往外看。 “诶，那边是云烨哥哥家？这员外府真气派！” 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甚是清秀。 她的视线落在了瑛紫的身上，当即激动地朝着瑛紫大喊道：“瑛紫姑姑！” “哎呀，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大喊大叫的。快，将车帘放下来，不然让旁人看见了，传到夫人的耳里，可是又要训斥您。” 一只手从小姑娘身侧穿过，将她掀车帘的手给扯了回去，念叨的声音被阻挡在了车厢中。 刚才小姑娘那一喊倒是传入了瑛紫耳中，她脚步一顿，偏头一看就看到那马车在员外府门口停了下来。 看到马车上刻的“周”字，瑛紫一愣，随即就扬起了笑容，疾步走到马车前。 车夫认识她，朝着她点点头。 瑛紫语气轻快，故意问道：“刚才，可是马车里的小姐在叫奴婢？” 刚才大喊的小姑娘，安西县周家的小小姐，周琼瑶一把掀开车帘。 “是我！” 周琼瑶被车厢里出来的丫鬟带着，跳下马车。 她直接扑进了瑛紫的怀中，半点大家小姐的模样也没有，看得身后跟来的周家丫鬟一阵惊呼。 “瑛紫姑姑，云婉姨姨可在府中？” 周琼瑶口中的云婉，正是卓夫人的闺名。 瑛紫点点头，牵起周琼瑶的手，就往卓府走，周家丫鬟同车夫吩咐了两句后便亦步亦趋跟在了两人身后。 一路上，瑛紫从周琼瑶的口中知道了周家老夫人六十大寿，周老爷要为她庆寿。而周琼瑶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给卓夫人递帖子，同时出来放放风。 “瑛紫姐姐。” 韩子枫抱着卓云烨的衣裳，往浣洗的院子去，半路就碰到了瑛紫三人。 她朝着瑛紫点头，瑛紫还未出声，倒是周琼瑶先一步开口道：“你是新来的？怎么我不曾见过你？要是我记得不错，你怀中抱着的衣裳，那是云烨哥哥的？” 周琼瑶眼睛眨都不带眨地紧盯着韩子枫怀中的衣裳。 那被揉做一团的衣裳露出来的一面正好是个袖子，袖子领口上绣着竹叶状的暗纹，那暗纹在阳光下反射着莹莹的光。 周家是开布庄的，因着卓夫人和周家家主夫人走得近，身边人的衣裳多半都是从周家定做的。 周琼瑶从小就跟着父兄在布庄里转悠，清楚地记得送来卓家的每件衣裳——尤其是卓云烨的。 卓云烨虽大周琼瑶几岁，体质也弱，不常出门，但周琼瑶从小就喜欢他，每次跟着自家娘亲来员外府，都会缠着卓云烨。 此时看到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抱着卓云烨的衣裳，周琼瑶便忍不住了。 韩子枫看了几眼周琼瑶，注意到了周琼瑶身后的丫鬟和瑛紫拉着她的手，便朝着她福身。 “是的。奴婢怀中抱的，正是少爷的。” 周琼瑶走到韩子枫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深知她喜欢卓云烨的瑛紫连忙出来打圆场。 “琼瑶小姐，这是子枫，前不久夫人拨到少爷院子的，她会些医术，夫人就将她留在了少爷的院子里。” 周琼瑶大人模样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韩子枫的脸上，看着她略显不俗的外貌，心里有些疙瘩。 她在韩子枫面前站定，问道：“你、喜欢云烨哥哥吗？” 韩子枫一愣，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竟是卓云烨那日对着她说一定会负责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又得罪了翠竹？ 韩子枫这一愣，就让周琼瑶不乐意了，摇摇脑袋，头上的珠钗晃得“叮当”作响。 立马拉下脸训斥道：“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这点问题都答不上来？” 见韩子枫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显然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便看向瑛紫。 “算了，娘亲的事要紧。瑛紫姐姐，我们走。” 周琼瑶叫走了瑛紫，周家的丫鬟却在韩子枫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约莫十六七岁，比韩子枫要高上一些，便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子枫，冷冷道：“我们小姐的话你可听懂了？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可莫要生了非分之想。” 看瑛紫走远之后，压低声音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卓夫人一般的。” 说罢，周家丫鬟便快步跟上了周琼瑶两人，留下韩子枫一人站在原地。 这丫鬟，怕不是傻子？ 韩子枫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衣裳，嗤了一声。 自己刚才是出神了，心里隐隐也有些奇怪，但这并不等于她就喜欢卓云烨啊。 现在她尽心为卓云烨治病，还不是为了以后能好好地离开卓府？ 这人…… 韩子枫摇摇头，抱着衣裳往浣衣的院子走去。 将衣裳交给浣洗的下人，等韩子枫回到院子里，赫然看到周家丫鬟站在卓云烨的房门口守着。 而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同时敞开的大门里传来了一道傲娇的声音。 “云烨哥哥真厉害！这东西瑶瑶可是解了好久都没解开！娘还说我蠢笨，哼，有云烨哥哥在，以后瑶瑶遇见什么难题了，都能找哥哥解。” “难道瑶瑶这不是聪明吗？” 韩子枫脚步一顿。 她看了看发现了自己的周家丫鬟，莫名觉得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 她假意咳嗽一声，扭头就要出院子，打算去厨房看看今日晌午的膳食。 但没想到她刚转身，卓云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子枫，你要去哪？” 韩子枫连忙转身行礼。“少爷，奴婢想去看看晌午的膳食……” 她的话没说完，被卓云烨打断了。他朝着韩子枫招招手，温和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咳咳。” 卓云烨没说出周琼瑶的名字，就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他身子抖动，脸色一下涨红变得狰狞，模样甚是可怕，吓得周琼瑶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韩子枫却快步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卓云烨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为他拍背舒气。 她熟练的模样让回过神的周琼瑶有些吃味，故意开口道：“云烨哥哥，我已经见过她了，不用介绍。” 说着，她看了看韩子枫，发现她一心盯着卓云烨，没看自己后，走到卓云烨身前。 “云婉姨姨说哥哥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怎的还会咳嗽？你是怎么照顾哥哥的？” 这番话明摆了就是在质问韩子枫。 这时候韩子枫可一点与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她翻过卓云烨的手腕，给他切了下脉，确定没问题，只是正常咳嗽后，出声要求他回房躺着。 卓云烨被韩子枫关切的模样暖到了，朝着周琼瑶歉意地笑笑，温和道：“瑶瑶，哥哥身体不舒服，就不能陪你玩了。要不你去找娘？她定能……” “瑶瑶知道！”周琼瑶嘟起嘴，委屈道：“既然哥哥身体不好，就不要强行出来了，时候也不早了，瑶瑶就回家了。” 说罢，就朝着带来的丫鬟招招手，离开了院子。 卓云烨收敛了脸上的笑，被韩子枫搀扶着躺回了床上。 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模样，韩子枫想了想，问道：“既然不喜欢那个小姐，少爷又为何要强颜欢笑照顾她心情？” 仅仅是两面，韩子枫就感觉到了周琼瑶这小姑娘的小心眼和对卓云烨的那点小心思。 但她虽喜欢卓云烨，却在卓云烨咳嗽时下意识远离……想来也仅仅是喜欢。 卓云烨对她也有些疏离，韩子枫就猜，他多半是不喜欢周琼瑶的。 果然，卓云烨睁开眼，看着她道：“她是娘至交好友的女儿，自然与常人不同。” 一句话，直接解释了为何不喜欢还有委屈自己。 韩子枫叹了口气，觉得这样子的卓云烨是真的可怜到让人心疼。 她给他掖了掖被角，有些自言自语地道：“少爷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温养好身子。旁人他事就不要担心了，您休息，我叫个人在门口侯着，去厨房拿午膳来。” 卓云烨点点头，眼睛却没闭上，专注地盯着韩子枫。 那双眼本就生得好看，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韩子枫，差点就让她招架不住。 “怎么了？” 卓云烨摇摇头，将被子往上一拉，遮住了自己的脸。 见状，韩子枫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几日后。 韩子枫正给卓云烨扎完针，收拾着东西，房门就被人打开，瑛紫走了进来。 “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吗？竟然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 她将银针收拾好，揣回袖袋，抬眼看着瑛紫。 瑛紫注意到了已经躺下的卓云烨，便朝着她招了招手。 韩子枫跟在瑛紫身后出了房间。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瑛紫神秘兮兮地看了几眼四周，凑到韩子枫跟前，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又得罪了翠竹？” 这问题，韩子枫一脸懵。 她连带着几日都没见过翠竹了，哪里来的又得罪一说。 她摇摇头，又听瑛紫道：“我这几日听到府里下人都在背后说你的小话。本来这事没什么，可我仔细听了听，觉得有些不对。” 韩子枫认真地听着。 “你是被那人牙子卖进府里的，这我们都知道。但前些日子，从你那娘来府外闹事以后，府里就传出了你当初被人牙子带走是因为私通了外男，试图陷害继母与她亲子……” 瑛紫娓娓道来。 随着她这么一说，韩子枫算是明白了。 她那继母江应怜，肯定是听到了她被卖到了员外府，向着来打秋风了。 但这和翠竹，又有什么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要去参加寿宴 韩子枫直接问了出来。 瑛紫扫了几眼她，摇摇头道：“我盘问了那几个嚼舌根子的丫鬟，这才知道这些都是翠竹那里传出来的。所以这才问你是不是哪里又得罪了她。” “这老夫人最是重‘孝’的，若是被老夫人听见了这些闲言碎语，怕是你又要……” 瑛紫话没说完，但韩子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又是被翠竹抓了把柄。 可就瑛紫说的这些事，原身可没干过啊！ 什么私通外男，陷害继母，这明摆就是江应怜曾经做的事！ 韩子枫蓦地捏紧了拳头。 原身亲娘去得早，父亲当时尚年轻，被家中长辈压着娶了江应怜。 江应怜嫁进韩家刚三年，生了个儿子后，原身父亲便在做工途中被砸死了，主家赔了一笔钱，被江应怜拿去修了青砖瓦房，却将原身留在了以前的旧房子里。 江应怜拿着原身父亲的一笔身后款勾搭了村子里一个汉子，整天偷人，还被汉子撺掇着将原身视作奴隶看，整日压榨，非打即骂。 光这些还不够，不知江应怜从哪里听说了原身父亲给她留了一些嫁妆钱，便在旧房子里翻箱倒柜地找，没找到一分一厘，将原身暴打了一顿不说，还要将她卖给村里的一个老瘸子拿银子。 韩子枫刚醒来的时候，就是江应怜要绑她卖给老瘸子。韩子枫自然不同意，和她大吵一架，动了手。 可惜，原身身子亏损，当时她身上更是没有趁手的东西，被江应怜用蛮力绑了。 本以为要被卖给老瘸子了，不成想，那老瘸子竟然喝多了酒，失足跌进河里溺死了。 江应怜气不过，就将她扭了交给了王婆子，要求将她贱卖了出去。 想到这些，韩子枫只觉得心中就像是有把火，越烧越旺。 她对着瑛紫道了谢，将捏紧的拳头藏在身后。 “多谢姐姐关心，那些事我半分都没做过，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老夫人听了这些流言要罚我，我也不怕。” 瑛紫伸手拍了拍韩子枫的肩膀，安慰道：“你那继母不是个好的，以后若是有机会离开员外府，可要小心些她。” 韩子枫没想到瑛紫竟会说到以后出府，不由得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暴露了自己想出府的意图。 但左思右想也没察觉瑛紫是从哪里看出的。 瑛紫看着出神的她，眼神里带着一股欣赏。 “虽说被卖进府里就不容易出去了，但你毕竟有着这一身医术，现在又得小少爷喜欢。没准以后到了合适的年纪，小少爷就愿意将你送出去，许配个好人家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韩子枫收回各种念头，乖顺道：“多谢姐姐的好意。翠竹那事，我晓得了，一定会好好注意着的。” “哎呀，跟你说这事，都差点忘记我来的正事了。”瑛紫拉起韩子枫的手，说道：“子枫，过几日夫人要去周家参加周家老夫人的大寿，届时府里的主子们都回去。” “怕是今年只剩小少爷一个在府里，你可得多注意着，万一出事了……” 韩子枫点头，道：“姐姐放心，有我在，少爷出不了事了，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瑛紫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 韩子枫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才唤了一个近日卓夫人拨到院子里的小厮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是去取下人们采买的药材，准备给卓云烨做点药膳。 卓云烨的病现在略有好转，每天都能起身走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咳嗽了。 韩子枫就想着，顺道给他做做药膳滋补，慢慢加多他的运动量，直到他康复。 一路上，韩子枫都想着刚才瑛紫说的那些谣言，竟不知不觉走岔了路。 等她反应回来，人都已经走到了府中一个偏僻的角落。 “呜呜呜，娘，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小声的啜泣从角落的假山后传出。 听着声音，当是个小姑娘。 韩子枫有些戒备，看了几眼四周，迟疑了片刻，还是顺着声音摸到了假山后。 果然如她所猜，哭的是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到韩子枫，当即就将手中的托盘往怀中藏了藏，目光戒备地盯着她。 虽然害怕，但还是鼓着勇气问道：“你、你是谁！” 韩子枫在原地蹲下身子，和缩做一团的小姑娘平视。 面对小姑娘戒备的模样，她耐心极了。 “我是云烨少爷院子里的，你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小姑娘怀中的托盘里。那托盘里好像是叠着件衣裳，不过被小姑娘藏着，看得不真切。 小姑娘注意到她的视线，更是将托盘直接翻过来对着自己，将盘底给她看。 “云烨少爷院子里的……”小姑娘抽泣两声，思考了几秒钟，随后带着几分芥蒂道：“是那个惹了翠竹姐姐的韩……韩子枫？” 韩子枫没想到自己在这府里竟然有名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都知道。 她点点头，小姑娘的戒备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许多。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韩子枫沉默。 她总不可能说自己是听到了小姑娘的哭？ 这多不给人面子？ 于是，韩子枫故意避开了这话题，只是解释自己走岔了路。 小姑娘年纪小，当真信了她的话。 但说着说着，“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有人欺负你？” 韩子枫最是见不得小孩子哭了——虽然这小孩子最多只比她现在这个身体小一两岁。 她伸手想去给小姑娘擦眼泪，却被小姑娘躲了过去。 这小妮子，都哭成这样了，居然还那么强的戒备心，看着她弱小而又发颤的身子，韩子枫无奈的摇摇头，却也没有其他动作。 小姑娘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泪，嘟囔道：“我、我是夫人院子里的。今日瑛紫姑姑叫我去外头拿周家送来的新衣裳，可我、可我半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衣裳掉在了地上，还被擦坏了……” 说着，小姑娘就又要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缝缝补补焕然一新 韩子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安慰：“没事，不就是不小心把衣服擦坏了吗？若是你信我，不妨给我看看到底是哪处坏了？我会些女红，没准能补好呢？” 小姑娘接帕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韩子枫的眼里满是希望。 “真的吗！” 韩子枫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瞬间觉得心上中了一箭，点点头。 一炷香的功夫后，韩子枫将小姑娘带到了卓云烨的院子里。 她让小姑娘先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去看了两眼卓云烨，确定他还睡着后，就将小姑娘带到了偏房。 从韩子枫重新服侍卓云烨后，偏房几乎都成了她的房间。 紫苏，也就是小姑娘，将托盘放在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动作小心地将托盘里的衣裳摊开来。 韩子枫挪来一个闲置的衣架，将衣裳支在架子上。 紫苏指了指衣裳的腰部。“就是这处。” 这是身宝蓝配月白的对襟短衫半臂褶裙，上头有着大面积的绣花，繁复却又搭配着明亮的宝蓝色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紫苏指着的腰部，正好是衣服上下衔接的绣花处。 此时绣花已经被摩擦得只剩一点了，看起来擦不忍赌。 若是就这么把衣服拿到卓夫人的院子里去，就算卓夫人再通情达理，也会降罪于紫苏。 紫苏怯怯地看着韩子枫，声音颤巍道：“姐姐，这……真的有办法修补吗？” 韩子枫沉浸在看那处绣花中，没听见紫苏的问题。 小姑娘也不敢打扰她，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要受罚了，不由得又小声哭了起来。 等韩子枫脑海中有了修补的法子，回过神就看到她脸上又挂满了泪痕。 “哎呀，怎么又哭了？快擦擦泪水，帮我去哪些东西来。” 韩子枫用袖子给紫苏擦拭了一下泪，等小姑娘稳定了情绪后，就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告诉了她。 “一根针，一卷月白色的蚕丝线，哦对，再加一卷……” 紫苏点头，口中念着韩子枫需要的东西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离开，韩子枫转身便找来一把剪刀，看着架子上的衣裳，觉得手痒痒。 幸好她前世有个喜好缝纫开了汉服店的闺蜜，自己也耳濡目染学了一些缝纫技术，不然这东西就算是摆在她面前，告诉她怎么弄，她都搞不懂。 等到紫苏抱着东西回来时，韩子枫已经将衣服上的一些她觉得累赘的绣花拆了。 衣服大变样，紫苏吓得当场愣住了。 “这、这……” 韩子枫不明所以，拿过她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了？” 紫苏一脸苦意。“这衣服怎么成了这样！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 她相信韩子枫，但不代表就能承受得住她将衣服拆解成如此模样。 况且韩子枫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小姑娘便自发地认为韩子枫这是故意的。 没等韩子枫解释，她就三步并两步冲到架子前，两下就将衣服给扒了下来，叠了叠准备往托盘里放。 她边动作边小声埋怨道：“说好修补，却拆成这模样，这不是铁定了要我受罚么。” 韩子枫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道：“你就这么不信我？” 紫苏的动作一顿，瘪着嘴。 她知道韩子枫的名字，不仅是因为她敢让翠竹下不来台，更是因为卓云烨那外头的大夫都看不明白的病被她调养着竟然能整日清醒了。 她对韩子枫挺佩服的。 “没事。你就在这里看着，若是我补不上，我就带着这衣裳去夫人面前请罪。不会让你受罚的。” 韩子枫承诺的话出口，紫苏看了她半晌，才将衣裳重新挂上架子。 之后，她就一脸震惊地看着韩子枫对那衣裳进行了一个改造。 衣裳上原本绣的芙蓉被韩子枫改成了玉兰花，含苞欲放的月白色玉兰花与原本雍容华贵的芙蓉截然不同，但就着宝蓝色的底子，显得玉兰更加地水灵动人。 竟只是改了几个绣花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而那处磨坏的绣花，也被韩子枫巧手用蚕丝线变作了玉兰花。 紫苏知道绣花不易，但没想到韩子枫仅是用了两个时辰就将衣裳上的所有花朵全部改动了。 这手法、这速度，是紫苏从未见过的。 不由得，小姑娘看向韩子枫的眼神更加敬佩了。 她看到韩子枫正在收尾，不由得出声道：“子枫姐姐，对不起。我、我不该怀疑你的。” 韩子枫甩了甩自己因为高度劳作而酸涩的手腕，挑眉调侃道：“这下见识到了？觉得我修改得如何？” 紫苏自然是给出了高度的评价。 刚才看到这套褶裙的时候，韩子枫就觉得上头的芙蓉有些太突兀了一些。 毕竟衣裳是宝蓝色的，上头的芙蓉又是大红大紫的，看起来总觉得审美奇怪。 卓夫人是个温和的性子，芙蓉纵然很是雍容华贵，但一想到这衣裳穿到卓夫人的身上，韩子枫就觉得不太适合。 这才想到了将上头的绣花改了，改成了低调高洁的玉兰。 只希望卓夫人倒时看到了这衣裳，会喜欢。 韩子枫想着，将衣裳好生取了下来，让紫苏叠好，重新放回托盘。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送去夫人那里。若是夫人察觉了，你就把我供出来……” 韩子枫叮嘱了紫苏两句，就将人送出了院子。 而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翠竹看见了。 她连忙躲在拐角，看着紫苏端着托盘离开，不由得眯了眯眼。 翠竹作为卓员外府势力最大的丫鬟，自然不记得紫苏一个小丫头的身份。 但能出现在韩子枫的身侧，还走得近，那肯定是卓夫人那里的。 她眼睛轱辘一转，在看到紫苏离开后，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韩子枫没注意到偷偷摸摸的翠竹，送走紫苏后就去正房看卓云烨。 卓云烨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 “少爷，你这是醒多久了?” 此时不过晌午，送膳食的丫鬟已经将膳食盒子送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夫人这是要怪罪？ 韩子枫见着了，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无意地问了一嘴。 卓云烨看着她的动作。 “不久，才看了两页书。” 两页书，绝不超过一刻钟。 韩子枫布置好碗筷，就将卓云烨扶下了床，他刚坐到桌边，韩子枫打算去收拾一下床铺，却被他一把拉住，差点没站稳。 “怎么了？” 卓云烨双眼巴巴地盯着她，指了指身侧的凳子道：“你也坐下来吃。还有，以后不能在私下里叫我少爷，我不喜欢。” 韩子枫微怔，她当然不喜欢一口一个“少爷”的，但这里是古代，并不流行平等。 她还屈居人下是个丫鬟呢，若是不注意着身份，很有可能又被人拿去做把柄害自己。 韩子枫还想着离开员外府，当然不会给旁人这个机会，所以这才养成了一口一个“奴婢”、“少爷”的习惯。 但此时听到卓云烨的话，倒有些心暖，她也不别扭，谢过之后就在卓云烨的身侧坐了下来。 一顿饭安静用完。 韩子枫将碗筷收拾进餐盒，交给外头的家仆送去厨房后，回到了房间里，准备给卓云烨再扎几针。 每日汤药扎针配合着来，再辅以运动，卓云烨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只要情绪不太激动，基本与正常人无异。 这日，韩子枫正扶着他在府里的小花园散步，紫苏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满脸的焦急。 她看到韩子枫，大喊道：“子枫姐姐，出事了！出事了！” 韩子枫和卓云烨同时停下。 两人扭过头。 看到紫苏气喘吁吁的模样，韩子枫心头一跳，想起了今日便是那周家老夫人寿宴的日子。 这出事，莫不是因为那件衣服？ “是夫人回来了？那件衣裳……” “姐姐，我跟你解释不清，但夫人冷着一张脸回来的，叫你过去。”紫苏苦着一张小脸。“我、我同你一起去，毕竟那件衣裳是我摔坏的，姐姐你只是帮我修补了一下。” 卓云烨听着两人的话，好奇心十足，但却没问，只是看着韩子枫。 韩子枫张了张嘴，简单地朝他解释了紫苏不小心摔坏卓夫人参加寿宴的衣裳，然后自己私自改了一下的事。 听罢，卓云烨点点头道：“竟是这事。不用担心，娘一向对待下人都温和，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弥补不了的坏事，一定不会罚你们的。” 说着他就看向韩子枫，小声地说：“况且有我保你，你不用担心受罚。” 男人的声音虽小，但清楚地传入了韩子枫的耳里。 她顿时红了耳尖，瞪了他一眼。 “等会儿不要在夫人面前乱说话。” 两人之间亲密不似主仆的行为并没有让紫苏看到。 小姑娘正着急到直跺脚想法子。 “紫苏，别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夫人并不是要罚我们呢？” “我可是远远地瞧见了夫人的模样，半点笑意都没有，怎么不会是要罚我们？” 紫苏说着说着就给自己吓得眼眶里聚满了水雾，像是随时都能落泪似的。 韩子枫是见识过她小哭包属性的，连忙安慰了两句。 而卓云烨也说：“我陪你们一同去。” 说罢，不顾韩子枫的反对，就要朝卓夫人的院子走。 这自顾自的模样，气得韩子枫一把拉住了他。 “少爷！” 她加重了语气，只觉得生气。 “少爷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受不得折腾？而且我俩不过就是府中的丫鬟罢了，少爷这番过去为我们做主，是想做什么？” 韩子枫生气的模样让卓云烨退后了一步。 明明他才是主子，可看到韩子枫生气，莫名地觉得自己应该听她的，他抿唇，道：“若是娘真的要罚你们……” 韩子枫看着他。“少爷不用担心这些旁的事，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就行。” 说罢，她就扭头告诉紫苏，让她等一会儿自己。 将卓云烨送回房后，她就掸了掸身上的衣裳，跟着紫苏两人一起，去了卓夫人的院子。 卓夫人的院子距离卓云烨的并不远，不多时就走到了。 一路到正屋，韩子枫踏进门就嗅到了房中燃着的熏香。 紫苏落后她半步，模样有些害怕。 她扯了扯韩子枫的袖子。“姐姐……” 恰好这时房中的珠帘被拨动发出响声，清脆的声音掩盖了紫苏的声音。 瑛紫一手掀起珠帘，一手朝着韩子枫招招。 “哎呀，子枫，你可终于来了。” “夫人正要我去找你呢。对了，小少爷可有安置妥当？听说你陪着小少爷在小花园里散步，这么匆匆地来了，小少爷他……” 瑛紫对卓云烨关心极了。 韩子枫拉住她，急忙安抚道：：“姐姐别着急，我已经将小少爷带回院子了。还吩咐了家仆在外头盯着，不会出事的。” 听到这，瑛紫这才点点头，安心了下来，只要少爷没事，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她将韩子枫两人往里头带，但又没说为什么卓夫人会叫来韩子枫。 韩子枫见着她轻松的模样，觉得应该不像紫苏说的那样，便也就没出声询问。 “夫人，子枫和那小姑娘来了。” 三人朝着卓夫人齐齐福身行礼。 卓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穿着的正是被韩子枫该过的那套对襟短衫半臂褶裙。 原本放在架子上时，韩子枫便觉得若是卓夫人穿上了肯定很好看。 这下当面看到了，果然如此。 玉兰花十分低调，配上宝蓝色的底子可谓是一绝。 卓夫人今日搭配的首饰也都是白玉做的，头上更是为了衬衣裳，簪了一支小巧却精致的玉兰花簪子。 她扭过头来，脸上略微带笑，韩子枫一晃神，还以为是玉兰花成精了。 不得不说，那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老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这一身穿着，竟衬得卓夫人年轻了十余岁。 卓夫人抬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 “子枫，这衣裳是你改的？怎么会想到将那些芙蓉改成玉兰的？” 卓夫人的语气里一点责怪都没有，反而是满满的疑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周家少爷 韩子枫朝着她躬身，老老实实道：“回夫人的话，这芙蓉虽好，倒也不是人人都适合的，夫人性子温婉，为人又亲和低调。芙蓉雍容华贵，夫人虽架得住，但总会让人看起来觉得气质违和。于是，奴婢便自作主张，将那些芙蓉改做了更适合夫人的玉兰花……” 韩子枫的一通解释，不仅夸赞了卓夫人的品性，更讲清楚了原由。 不由得让卓夫人对她的好感加深，颇为赞同地直点头。 等她的一番话说完，一旁的瑛紫也赞同地搭话道：“没想到子枫的眼光竟如此好。以前夫人便觉得衣服上绣芙蓉花有些庸俗，但那周氏夫人却极力推荐夫人，说是芙蓉配得上夫人的身份……” 瑛紫说着说着就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对，连忙道歉。 卓夫人摆了摆手。 现在她的心情很好，笑眯眯的，也不计较瑛紫话中的不足。 “无碍，虽然这小姑娘弄坏了衣服，但念在你俩将它重新修补好了，就算是功过相抵，无罪。” 一直惴惴不安的紫苏一听，激动地“噗通”一声朝卓夫人跪了下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卓夫人挑眉道：“这你可不该谢我。若不是子枫懂得点女红救场，你这可算是闯了大祸。” 卓夫人故意吓这么一下，紫苏当即白了脸，可怜巴巴地扭头看向韩子枫。 韩子枫觉得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两眼，将人拉了起来，对着卓夫人行礼道谢。 乌龙解决了，韩子枫正打算借口回院子，就听到卓夫人出声问她。 “子枫，你既然会得一手女红，那可会设计衣裳的样式？” 与此同时的周府外，一辆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周府的门房朝着那马车打量了几眼，在看到里头出来的儒雅年轻男人后，连忙迎了上去。 “大公子！大公子您怎么回来了？可是京城的布行出事了？” 周家大公子，亦是周家如今的一把手，周钦看了两眼门房。 “我不过就是回来一趟，怎的就成了京城布行出事了？这话要是被爹或者娘听见了，你有你受的。” 被周钦这么一说，门房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话，当即自己掌嘴几下，朝着周钦讨好道：“嘿嘿，这不是只让大公子听见了么，大公子这不说，小人也不乱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周钦无奈地笑笑，他边指挥着小厮帮忙搬马车上的东西，边回道：“那万一我说了呢？” 门房小厮傻呵呵地笑了两声，挠头。 周家大公子周钦为人儒雅性情随和这都是出了名的，周家府上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公子不会轻易处罚下人，所以这才在他的面前没那么多忌讳。 小厮们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周钦先一步走进周府。 门房已经递了消息下去，想来要不着一会儿，府里的上上下下都会知道周钦回来的消息。 “哥哥！您终于回来啦！” 周琼瑶一路小跑，在看到周钦的瞬间，眼里亮了亮，直接冲进了他的怀中，被周钦抱了起来。 看着活泼的妹妹，周钦脸上的笑意更深。 “瑶瑶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喜欢这么粘着哥哥？这要是被娘看到了，怕是又要嘀咕你。瑶瑶不怕娘说你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周琼瑶顿时拉下了一张小脸。 她从周钦的怀中挣扎出来，退后两步，叉腰对着周钦“哼”了一声，模样十分傲娇道：“哥哥又拿娘来教训我！哼，瑶瑶已经快有半年没见过哥哥了，为什么不能抱一下？” 周钦不由得失笑，但眼里的溺宠是少不了的。 “好好好，哥哥错了，瑶瑶别生气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到了周家正厅。 正厅中，收到周钦回来的消息，周家两夫妇早就到了正厅里等着。 周钦与周琼瑶一跨进正厅，周夫人立马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她拉住周钦，围着看了一圈，眉眼间尽是关心。 “瘦了，又瘦了一点！儿啊，当初娘说了不要你去京城布行，你非去，还答应我了好好吃饭。怎的又瘦了？” 周夫人脸上带着丝不满，语气也有些抱怨。 主位上稳坐的周老爷本喝着茶，听到周夫人的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上下打量一眼周钦，皱眉道：“哪里有瘦了？明明就是你过于担心了……” “周仕尧！” 周夫人冲着他带有威胁地一喊，周老爷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瞬间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就连呼吸都减慢了不少，生怕自己呼吸都是大错特错。 两人之间的举动落入了周琼瑶和周钦眼里，不由得都笑了。 周琼瑶更是毫不保留地笑出了声，得到了周老爷没有威胁力的一瞪。 周夫人拉下了脸，看着周老爷，道：“我说钦儿瘦了那就是瘦了！你向来没啥眼力见，当然看不出了！” 说罢，就不顾周老爷吃瘪的神色，将周钦拉到了一边侃家常。 周钦对自家爹娘的相处方式极为熟悉，所以也没安慰亲爹的意思。 反而是周琼瑶朝着周夫人俩瞟一眼，再看看周老爷，一股烟儿跑到了周老爷身边黏糊。 正厅里，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半晌，一个丫鬟手中捧着一卷东西，匆匆走进了正厅。 看到那丫鬟，周夫人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拉住周钦，道：“钦儿啊，你还记得当初琼瑶为卓家夫人设计的那身衣裳吗？” 周钦自然记得，微微颔首，笑道：“那是妹妹头一次设计的，儿子自然记得。可是那设计卓家姨不喜欢？” 记得当时卓夫人可是喜欢得紧。 周夫人朝着丫鬟招手，丫鬟立马走到两人身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周夫人。 “不是不喜欢。但我发现啊，云婉她自己改动了一番，那衣裳竟更好看了。”周夫人急忙把丫鬟递来的画卷展开，上头赫然画着穿着一身对襟短衫半臂褶裙的卓夫人。 在看到画中卓夫人身上的衣裳时，周钦的眼前一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被翠竹教训 卓家。 听到卓夫人问出的话，韩子枫下意识就答了句“会”。 缓过神，她转身，正好看到卓夫人脸上洋溢起了笑容。 卓夫人朝她招招手，韩子枫便走到了她身侧。 “子枫啊。”卓夫人拉起了她的手，眼底里都是笑意，语气里更是多了几分得意，道：“你为我改的那身衣裳周家夫人很喜欢，她向我打听，问你会不会设计衣裳的样式。若是会的话，想请你设计几件画出图纸，给她看看呢。” 韩子枫没想到自己仅仅是改了一下卓夫人的衣裳竟然引来了被人的看好。 她心中自然是愿意做设计的，但却有些迟疑。 看着卓夫人妥帖的笑容，斟酌道：“夫人，奴婢现在在府里，并不能出去……” 卓夫人没想到她想的竟然是这事，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无碍,只要你好好为云烨诊治，别说是帮你给周家搭线做设计了，就算是出府，我也是会为你想办法的。” 韩子枫顿时激动了起来，她当然想出府了！不然当初也不会铤而走险去为卓云烨诊脉。 她听明白了卓夫人话中的意思，便退后一步朝人福身，道：“多谢夫人厚爱。” 卓夫人点点头，将她留着说了好一会儿关于卓云烨的病情，这才在瑛紫的提醒下，让韩子枫回去。 但临走前，她嘱咐韩子枫，一定要好好设计要拿给周夫人的设计图。 若是做好了那些设计图，周夫人要了，没准还能挣些嫁妆钱。 从愿意接纳韩子枫的那天起，卓夫人便让瑛紫查了查她的身世，最后更是知道了江应怜来闹事没成的事，便起了以后若是她不犯错，全心全力治好卓云烨，就放她出府的打算。 但这些打算卓夫人并没有告诉韩子枫。 从卓夫人院子里出来，韩子枫只觉得自己撞了运了。 她埋头，心里想着该设计一些什么服饰，脚下不停往卓云烨院子去，没成想，没走多远，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 那人一声痛呼，熟悉的声音使得韩子枫下意识看向她。 是翠竹。 翠竹捂着心头的位置，一脸愤恨地瞪着韩子枫，朝身边的其他丫鬟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抓起来啊！走路都不长眼睛的，真当以为攀上了卓夫人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没门儿！” 翠竹恶狠狠地骂了两句，随即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些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都是素日笼罩在她的淫威下的，一听她出声要抓人，都不敢违背，直接将韩子枫围了起来，伸着手想要抓住她。 韩子枫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撞到翠竹，心底暗自说了声倒霉，不断躲过那些丫鬟伸来的手。 但丫鬟已经将她包住了，她想冲出去，却被一个丫鬟直接伸手抓住了头发，刺痛直冲天灵盖，韩子枫眼前一黑。 她这副身子本就瘦弱，一直以来照顾着卓云烨自己都没怎么运动，根本不是这些做粗活丫鬟的对手。 很快就被她们钳制住了手脚。 翠竹见韩子枫被控制住了，冷笑一声，走到她跟前，伸手羞辱似的拍着她的脸。 “怎么样？还要不要反击？” 她拍着韩子枫脸蛋的手突然改为掐脸，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掐得韩子枫吃痛。 翠竹却看得十分爽快，越发使劲。 “哟，这就痛了？韩子枫啊韩子枫，你不是能耐地很吗？你给我反击啊？！” 翠竹逐渐嚣张的语气并没有让韩子枫产生半点怒气。 她看着翠竹那面目狰狞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笑，同时甩了下头，将翠竹的手给甩开了。 “哟，开始反抗了？” 翠竹见韩子枫有动作了，立马退后一步，动作怂语气却依旧贱贱的。 她朝着押住韩子枫的几个丫鬟使了个颜色，道：“我开始听说了，夫人的衣裳被个小丫鬟弄坏了，你给她把衣裳拆得七零八碎的……这种事也敢做得出来？真以为有少爷护着你，你就可以在这卓府无法无天的？给我打！狠狠地打一顿！不打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翠竹边说边往后退，直到退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后，她这才停下来，准备欣赏韩子枫挨打的场景。 然而韩子枫哪里会如她意。 这边丫鬟的手一松，韩子枫立马就跟个泥鳅似的，蹿了出去。 同时从地上捡了几颗拇指大小的石头，另一只手藏在背后，摸出了随身的银针。 她横眉，盯着丫鬟们。 “你们若是敢靠近我一步……” “这么个贱丫头都捉不住，要你们有何用！畏畏缩缩的，怕她做什么！就她这小鸡仔似的身材，半点力气都没有，还以为她能以一敌十？” 翠竹在后头煽风点火，语气中更是带着生气。 丫鬟们得罪不起她，只得硬着头皮去抓韩子枫。 但韩子枫借着身形小，不断在丫鬟们的手下掠过。 每次明明都快抓上她了，却花一眼，人就在另一处了，让丫鬟们逐渐失去了理智，纷纷红着眼，叫嚷道：“站住。” 而就在这时，一道厉喝破空传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瑛紫匆匆朝着这边走来，身后赫然跟着卓夫人。 翠竹人一愣，恨得牙痒痒，明明是个教训韩子枫的好机会，这卓夫人和瑛紫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不然，今日不让韩子枫脱层皮，她的心头怒火怎么散的去？ 见此，立马拉下脸，当即对着丫鬟们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就算是听了那些谣言，也不能窝里斗。都给我散开！” 丫鬟们纷纷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一副受罚样子散开站着。 韩子枫将手中的银针收起，但捏着的石子却没丢。 瑛紫在前头开道，卓夫人稍稍落后两步，两人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聚众闹事？”卓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凛厉的眼神落在翠竹身上，声音也冷了几分。 “是事情不够做了，都轻松了？竟然敢在府里闹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上门拜访周夫人 这卓夫人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可始终都是府里的主子，丫鬟们虽然畏惧翠竹，可也畏惧卓夫人，急忙退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但一听卓夫人问起她们又是为何聚集在这里时，都下意识地看向翠竹，不敢吱声。 瑛紫见惯了翠竹让手下的丫鬟们欺负人，从前是卓夫人叮嘱她了不能与翠竹产生冲突，现在翠竹却是要找韩子枫的麻烦，这如何能忍？ 当即，她就盯着翠竹道：“这些丫鬟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围着子枫做什么？” 翠竹一时语噎，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被卓夫人当场抓住她欺负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丢脸的可是她。 翠竹立马朝着卓夫人敷衍地一福身：。 “时候也不早了，夫人，老夫人还等着奴婢给她拿东西去呢，就不打扰夫人了。” 说罢，就直接孤身溜走了。 只剩下那十余个丫鬟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其中的一个实在受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丫鬟跪着不断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奴婢是听了翠竹的话来的……” 有了一个，自然剩下的几个丫鬟也都动摇了，纷纷跪下求饶。 韩子枫扫了一眼她们，走到卓夫人跟前。 “多谢夫人相救。夫人这是打算去……” “本想着去看看烨儿，没想到刚好遇见这事。翠竹她没怎么你？” 卓夫人看着韩子枫，眼尖地注意到了她脸上被翠竹用指甲掐出来的红痕。 韩子枫敏锐的感觉到了卓夫人的视线，丝毫不怕她看，回道：“只是掐了下脸罢了，其他倒也没什么。” 面对这回答，卓夫人叹了口气，不疑有他。 而一旁的瑛紫已经将那群丫鬟遣散，不过让他们去后院那些婆子处领罚，教训了几句。 到底是没抓到十分明确的证据，卓夫人也追究不了翠竹的行为。 三人一行回到了卓云烨的院子里。 因为卓夫人为韩子枫出头了，搞得翠竹以为她会追究，还是收敛了几天。 直到她听说周家夫人竟对韩子枫改过的衣裳欣赏极了，并且要请她为周家的布庄设计衣裳后，翠竹淡定不起来了。 她一拳捶在桌上，“嘭”的一声巨响让进来的丫鬟都吓得一哆嗦。 “翠、翠竹姐姐……” 丫鬟缩着肩膀往前走了几步。 翠竹正在怒意头上，看到丫鬟胆小如鼠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厌烦。 “什么事。” 语气都极其的不耐烦。 丫鬟连忙道：“你吩咐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那妇人果然又来了，还带来了韩、呃，那个贱丫头曾经的贴身之物……” 说着，丫鬟就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方帕子。 帕子上绣的是雪中梅花，但因为绣的人手法稚嫩，梅花只绣出了三分气韵，甚至有些还绣得极为滑稽。 翠竹一把扯过帕子，看到上头幼稚的绣工，不由得冷哼一声。 “也不过如此，怎的就得了周家夫人的喜欢？” 翠竹的声音小小的，丫鬟并没有听到，还以为是给自己说话，不由得抬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退下去？难不成你手里就没活计做了？” 训斥的话语一出来，丫鬟忙不迭地转身出去了，动作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逐。 丫鬟一走，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翠竹拿着手帕的手逐渐捏紧，她看着手帕，念念有词道：“就算是有卓夫人护着你又如何？若是出了这事……我看她还护不护得住你！” 而此时的卓府正厅内，卓夫人正在接待突然登门的周夫人与周钦。 卓夫人坐在主位，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 “真是劳烦妹妹跑这一趟了，不顾就是几张图纸，让府中的人来拿便是，哪里需要劳烦妹妹亲自跑一趟呢。还带着大公子……” 周钦与周夫人坐在一侧，听见卓夫人的话，周夫人连忙笑呵呵接道：“不麻烦不麻烦。” “还不是因为钦儿想见见这设计图纸的人。”周夫人故意调侃，有些醋味道：“姐姐是不知道啊，之前我把你那画像拿出来的时候，钦儿可是直夸那设计好！衬出了姐姐的气质！” 周钦在一旁坐着，被周夫人说得面上有些羞意。 但到底是将来要做一家之主的人，即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礼数还是很周到的。 他对卓夫人点头，道：“那设计的确很亮眼，而且娘老是夸那上头的绣花绣工精湛，想来每个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功夫，怕是绣不出玉兰的那等气韵。卓姨，不知那位是府中的哪位姑姑？” 卓夫人一听，乐道：“她呀，可不是府里的老人，不然就这么亮眼的设计，早被我寻来负责衣裳了，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 说罢，她就扭头让瑛紫去把韩子枫叫来。 周氏两母子听到卓夫人的话，都有些不可置信。 等到韩子枫被子瑛紫领来正厅，看到她未脱稚气的脸庞，周夫人不由道：“姐姐这莫不是在诓我！这姑娘年纪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怎的绣工就……” 周夫人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看着从容镇定的韩子枫，莫名觉得没准还就是她。 她笑得眯眯眼，道：“既然姐姐说是她，我对姑娘的绣工也十分的喜爱，不妨姑娘给我绣个适合我的手帕？” “帕子我带了，线什么的也带了，就看姑娘觉得我适合什么了。” 周夫人招招手，站在她身后的周家丫鬟就掏出了一个不大的赤色檀香木盒。她交到韩子枫的手中，韩子枫下意识地就朝着卓夫人看了一眼。 “没事，子枫，你就试试。” 得了卓夫人的话，韩子枫就将檀香木盒放在了瑛紫挪来的桌子上，随即坐了下来。 她打开木盒，看了几眼里头的各种丝线与针，有了想法。 周钦从韩子枫进门的时候起就没吭声过，平日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今多了几分异样。 周夫人一向疼自家儿子，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反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得到了赏识 趁着韩子枫在挑选丝线，便侧过身子，低声问道：“钦儿，怎么了？” 周钦敛去眸中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没事。不过……娘真的让她这么试了？就不怕是假的？” “娘看过那么多绣娘的作品，旦历年来能得到您夸赞的并不多……虽然儿子没见过那衣裳的真貌，但也能猜到其中绣工的厉害之处。只不过这么小年纪的一个姑娘家，就算是从小学女红，也不见得能练出老辣的绣工……” 周钦充满了疑惑。 但卓夫人一口咬定了是这个小姑娘绣的，他也没证据指明不是，只能看着自家娘将带来的手帕给出去。 也得幸好他提前做准备，和周夫人商量了借口绣手帕，当场看人绣工的事。 周家两母子的心思韩子枫并不清楚。 此时她已经选好了需要用到的针线，从木盒中拿出了绷在绣绷上的帕子。 这是一张正常规格的锦帕。 月牙白的底色很是素净，基本算是万用的底色。 韩子枫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周家母子二人，心中有了合适的选择。 她将桃红色的丝线取出穿进针眼，用针尖在锦帕上比划了几下后，就穿了进去，开始绣花。 手腕扭动间，一朵朵小巧玲珑的花朵便跃然于上。 看到她熟练的手法，周家母子终于放下心，确信卓夫人不是在糊弄她们了。 半个时辰后，韩子枫终于将最后一针收尾。剪掉丝线后，将绣绷拆掉。 她起身，将手中绣好的锦帕递给了瑛紫，恭敬的看着周夫人。 “夫人，奴婢绣好了。” “来来，瑛紫，拿给周夫人看看。” 卓夫人连忙招呼瑛紫将手帕递给周夫人。 而周夫人拿到手帕，一旁的周钦看到上头绣的花后，不由得问出声。 “姑娘怎么想到绣五色梅的？” 手帕上赫然是几簇小巧精致的五色梅。 外围桃红的五色梅往里颜色逐渐变浅，中间的小花朵则是鹅黄色的，小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别提有多好看了。 虽然花朵好看，绣工也精致，但周钦从接手周家布行开始，着手经营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哪位绣娘会在女子用的手帕上绣五色梅的。 其他的绣娘无一不是绣鸳鸯、芙蓉和牡丹的，倒是这小姑娘另辟蹊径，竟然绣了不常见的五色梅…… 周钦微微挑眉，眼底升起了点兴趣。 韩子枫不卑不亢朝周家两母子行礼道：“奴婢见周夫人与少爷关系甚好，夫人身上的衣裳首饰都很低调，便一下想到了五色梅，五色梅花朵常见，但在绣品上并不常见，况且也含着家庭和睦的美好寓意，奴婢便大胆地绣了它。” 周夫人一愣，见此，韩子枫躬身，道：“若是少爷与夫人觉得不妥……” “不不不，很好！甚好！” 周夫人打断了韩子枫的话，拿着那方手帕爱不释手。 卓夫人见韩子枫的手帕引得周夫人的夸赞，不由得调侃道：“要不是子枫还会些医术，在照顾着云烨，我怕是都要将她送给妹妹了。妹妹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再看看她设计的衣裳？” 之前周夫人托卓夫人，为她要的设计的图纸都已经到了卓夫人的手上。 而周夫人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但被韩子枫设计的手帕吸引了注意，差点就忘了，连声答应了下来。 瑛紫将卓夫人准备好的图纸拿了出来。 韩子枫借控一共设计了四份，多数都是在看过卓夫人在周家布行买来的成衣后想到的。两份都是相关的设计修改，剩下的那两份，则是她私心画出的汉服样式。 苍云国虽然在她看来是古代，衣裳的样式经过瑛紫的描述，同华夏的汉服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但仿品就是仿品，根本没有汉服中的美感和气韵。 于是，她就将印象中最深刻的明制与襦裙都画了出来。 这能不能得到周家母子的喜欢，她一点也不能确定。 韩子枫忐忑间，周家母子看完了四份设计图纸。 周钦从里头准确地挑选出了那两张汉服的设计，再三细看后，问道：“这两张图纸的设计，虽然形制有些眼熟，但与我国境内的衣裳样式到底存在不同，姑娘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韩子枫的身子一僵，没想到周钦竟然能看出来这不是自己设计的。 正当她纠结该怎么说出的时候，又听见周钦道：“亦或者说，这是姑娘自己设计的款式？这两种衣裳光是在纸上画着就很亮眼，若是用以好的布料做出来……” 周钦的话咽了下去，但一旁的周夫人秒懂他的意思。 主位上的卓夫人半懂不懂，却能明白周钦对这两种衣裳的看重。 但她看到了韩子枫不断搅合手指的小动作，明白她是在紧张，出声问道：“侄儿是觉得这设计的衣裳不能卖吗？还是如何？若是不能倒也无妨，左不过是多画了两张图罢了。” “不不，卓姨，这两种衣裳做出来不仅能卖，是会大卖！” 周钦的脸上带着点激动，他捏着设计稿，心底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若是将这小姑娘叫着去布行设计衣裳，那他们周家的布行，岂不是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这可是发展周家的好机会啊！ 他此次回安西县，不仅是因为想念家人，更是因为他当初带去京城的那批织品衣裳等很得宫里贵人的喜欢，得到了来自宫里的订单，成了名副其实的预备役皇商。 但同时，京城的布行有了更大的竞争——所有做生意的都希望自家的生意能够和皇家搭上关系。 周家即将皇商的消息一出来，外头那些竞争的布行纷纷都铆足了劲头想要把周家布行给挤下去。 各式各样的织品衣裳如流水般涌入了宫廷，周钦知道自家的织品能得到贵人的喜欢是因为设计独到。 但设计这东西，需要时时推陈出新，周家的绣娘都是周边绣坊招收进来的，就算是有新式设计，都却万变不离其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不会忘了本 能让周钦觉得亮眼的不多，更别说拿去宫里了。 周钦头疼，回来这么久只和周老爷商量过，周老爷只告诉他急不得，但这怎么可能不急。 这才在看到韩子枫的设计时，有些控制不住。 韩子枫看到他喜欢汉服的设计，心里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这些设计是奴婢梦里梦见的。奴婢在听到夫人说要让奴婢设计点衣裳后，当晚就梦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个地方人人平等，天下的人都能吃饱喝足，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而这些衣裳的样式，便是它们的祖先传下来的……” 韩子枫用梦做借口，将自己那个年代的事情给讲了出来。 一番话的最后，她道：“奴婢犹记得，梦中的人都称这衣裳叫汉服。” “汉服？”卓夫人听得疑惑，继而说道：“听起来倒像是个民族的衣服。这梦听起来不现实，但何尝不是一种寄托呢？” 卓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笑，扭头看向正在思考的周钦。 “侄儿觉得如何？” 周钦回答地干脆。“既然这些衣裳样式是梦中出现的，那便是姑娘自己想到的，算作是姑娘设计的。这四份设计，周家都可以收下。” 周夫人也知道儿子的想法，再说了，这对周家来说，可是一场质的飞跃，只要发展得好，周家的未来指日可待。 如今儿子也都发话了，她自然不会沉默，也在旁边应和道：“那姑娘可有在梦里见过其他的衣裳？那些人穿的是什么姑娘可记得？” 韩子枫摇了摇头，自己可不傻，这要是全盘托出了，以后就没了新鲜劲儿，便含糊说了几句自己记得不清。 周夫人也没恼，只是笑呵呵地说以后韩子枫要是再梦见了一定要拿纸画下来。 她说，没准那是韩子枫祖上的仙人在指点她。 韩子枫莫名心底触动了，紧了紧拳道：“多谢夫人。” “这两份修改的设计也做得不错，姑娘可有想过试试做这些设计？” 周钦又抽出那两张在周家衣裳的基础上修改的设计图，问到。 这种想法韩子枫之前当然没有了。 她本来一直就打算治好卓云烨后离开卓家，重懆旧业去当个大夫开个医馆或者随便去找点其他的喜欢的事做。 哪里会想到做设计呢？ 她的表情很好地回答了周钦的话，周钦当即抛出橄榄枝。 “若是姑娘愿意每月抽出一点时间来做衣裳的设计，之后画设计图提供给周家布行，我愿以周家林京布行掌柜的身份聘请姑娘做周家专门的设计……设计师。” 这个时代到底没有“设计师”一职，周钦迟钝了一下才说出。 他专注地盯着韩子枫，让她难以拒绝的同时也生出了点跃跃欲试。 伟大的国家上下五千年，服侍文化更是历史悠久。 若是自己将汉服在苍云国传播出去，岂不是无愧自己的重活一回？ 她当即抬头，看着周钦，眼底尽是雄心壮志。 “我愿意！” 这可是赚钱的机会，谁会放弃？ 当天，周家母子皆是满脸笑意地带着韩子枫的设计图离开了卓府。 周家母子离开后，卓夫人将韩子枫叫到身边。 她看着神态宛若脱胎换骨的韩子枫，语重心长道：“我自然是不会阻拦你做那设计图，但你的本职你别忘了。云烨的病……” “夫人放心。”韩子枫懂得卓夫人的意思。“能为周家布行做设计，全靠夫人引荐。若是没有夫人，子枫也不会被周家看中。夫人的恩我时刻记着，不敢忘，也不会忘。” 韩子枫严肃的模样在卓夫人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她点头，不再扯着韩子枫叮嘱卓云烨的问题，只是偶尔去看看卓云烨恢复地如何。 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便过去了。 韩子枫给卓云烨按规矩施完针后，又为他诊脉，终于放下心。 注意到卓云烨看着自己的视线，她收拾着银针，道：“少爷的病基本控制住了。只需要清淡饮食，切忌动怒，便不会再随时晕倒。不过少爷的身体底子还是不行，奴婢为您定下的锻炼依旧不能停歇。” 卓云烨一听，脸色微变，带着点苦色。 “你那锻炼一套下来，基本能废我半条命。真的非锻炼不可？” 韩子枫听着动作一顿，正色道：“非锻炼不可。” 因为卓云烨的身体底子不好，又容易染风寒，她开始就只是带着卓云烨时常散步。 等好一些了，受得风了，就将前世各大学校都会做的广播体懆教给了他，每天都监督他跳懆，给他喊拍子。 开始卓云烨还不太能受得了这种运动，经常做到一半就腿软眩晕，到如今，已经逐渐能跳完整套了。 但他也变得不喜欢跳懆。 “话说起来，今日的体懆少爷还没跳，您收拾收拾，出来先跳懆。” 韩子枫无情的话语让卓云烨死了心，自己扣好衣服扣子就起身。 他看着韩子枫将外衫拿来，不由得开口，语气哀求道：“今天能不能就不跳懆了？” 韩子枫动作一点没停。“不行。” 语气中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 见赖不过去，卓云烨也只好穿好衣服，跟她一道出了房间。 今日的天气不错，虽然天上挂着太阳但一点也不热，正适合运动。 韩子枫喊着节拍，卓云烨则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节奏地跳起了懆。 但就在卓云烨做到“体侧运动”的时候，他身侧的韩子枫听到清脆的一声。 “嘶……扭到腰了。” 卓云烨就着弯腰的姿势，尴尬地看着韩子枫。 韩子枫嘴角抽搐，万万没想到做个广播体懆他还能扭到腰。 无语归无语，韩子枫还是没耽搁，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同时问道：“哪一出扭到了？” 卓云烨摸了摸自己的腰部一处，韩子枫一看，有些接近胯部了，不由得有些迟疑。 但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准备去摸穴位。 她扶着卓云烨，本就站得近显得很亲密，更别说做出手朝人家摸去的动作。 “你们做什么！” 外面传来了怒吼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白的变成黑的 韩子枫面色一变，这声音自然知道是谁，除了是翠竹那个多事精还能是谁？ 这女人是不是很闲啊，怎么每次自己和卓云烨有一些亲近的动作，她就会出现，这是专门防着自己的？ 翠竹气得面色如同猪肝，胸口一起一伏，眼底满满的全是恨意，这女人居然一次又一次的对少爷动手动脚，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而翠竹身后跟着几个家仆，几人几乎是冲进院子的，尖叫出声。 “大胆！韩子枫！你不守规矩与人私通就罢了，竟然还敢对少爷动手动脚！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翠竹的尖叫响彻云霄，她身后的家仆也机灵，立马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把韩子枫从卓云烨身边拖走了。 卓云烨的腰还疼着，翠竹又在旁边大声闹事，不由得就让他情绪激动，脸色也白了起来。 “你们误会了，子枫她不过是……” “少爷！”翠竹红着眼盯着卓云烨，就好像要把他的身子盯出一个洞来，咬牙切齿道：“这韩子枫惯会骗人，少爷怎么能信她！她刚才那行为举止，拿出去让任何人看，那也都是使狐媚手段想要勾引少爷！” 翠竹咬死了韩子枫是狐狸精，边骂边指使着家仆把她拖出去。 而韩子枫回过神，在家仆换手的时候一手肘撞在他胸膛上，成功脱身。 她从怀中掏出银针藏在背后，视线落在了翠竹身上，冷声质问道：“勾引？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翠竹气得口不择言，想也没想，道：“我一双眼都看到了！” 说罢，她才察觉有些不对，扭头对家仆怒吼。 “你怎么怎么抓她的！这点事都干不好，小心我让老夫人给你们都发卖出去！” 家仆们屈于她的淫威，不敢反驳，作势再去抓韩子枫。 韩子枫手里的银针捏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人。 只要有一个家仆靠近她，她手里的银针就会发挥它的另外作用。 “都给我住手！” 卓云烨一声厉喝吓到了所有人。 他脸色苍白，久违的怒意使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翠竹，你不要仗着奶奶倚重你，就来我院子里放肆！子枫是不是勾引，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通话喊出，卓云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同时心脏“嘭”“嘭”跳动的声音他也听得分明。 韩子枫注意到了卓云烨不正常的脸色，立马冲到了他面前，刚好扶住了腿软要摔倒的卓云烨。 卓云烨的半个身子都挂在了韩子枫的身上，胸膛剧烈起伏，很明显，他刚才的情绪波动很大。 “少爷！我这是为了你……” “要是不想害死他你就给我闭嘴！” 韩子枫一句话怼得翠竹愣住，随即手上动作了起来，在卓云烨咳嗽几声后，摁了几下他身上的几个穴位。 她眉头紧蹙，急问道：“你觉得如何？” 卓云烨缓过来了，长长地呼吸几下。 “没、没事了。” 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自己本来治得都好转的病人又被刺激得咳嗽，任凭韩子枫怎么开解自己，都受不了。 她冷眼看向翠竹，声音也多了几分气势。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没事就给我滚出去！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又犯病？！” 韩子枫扶着卓云烨，两人那举止明显都抱在一起了，看得翠竹恨红了眼。 这下又听到韩子枫叫自己“滚”，指责自己，当即指着她，不管不顾气道：“你不守规矩私通家仆，还送出了定情手帕，又在这里勾引少爷，你这个狐媚子竟然叫我滚？！有本事去老夫人面前辩解！” 虽然生气，但翠竹一直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果然，在听说了自己“私通家仆”后，韩子枫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疑惑。 同时卓云烨也皱眉问道：“什么私通家仆？” “原来少爷还被蒙在鼓里！”翠竹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旋即一字一顿的解释道：“韩子枫她与府里一个送潲水的家仆私定终身，送出了自己绣的手帕。她还撺掇着那个家仆，让那人在送潲水的时候将她给借机送出去……那家仆不小心把手帕掉了，要不是被人发现了，这贱丫头就跑了！” 翠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要不是韩子枫知道自己进府来没做过这事，原身更是在以前不认得这府中的任何人，她都快信了！ 卓云烨显然不信，盯着翠竹，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她私通家仆，可有证据？” 翠竹抱臂，下巴微抬，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嚣张的模样。 “当然有了！这事已经闹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奴婢此行前来，就是老夫人的命令！” 卓云烨敛眸，已经好转些的他收回了压在韩子枫身上的力，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你走一遭。子枫是我院子里的人，不管这事真的还是假的，我有权知道结果。” 一听卓云烨要跟去，翠竹的眼神一亮。 随即视线在韩子枫的身上掠过，心里暗暗想。 等卓云烨看到了那个证据，再加上家仆的人证，怕是白的都只能变成黑的。 到时候，韩子枫还不是任她拿捏？ “那是自然。少爷，请。” 翠竹招招手，让家仆从门口让开。 但卓云烨却将手搭在了韩子枫的身上。 “我这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你且扶着我些。” 韩子枫点头，将人扶着。 她也是很想去看看，她是何时“私通”家仆了，又送出了什么样子的手帕。 看到两人的亲密，翠竹恨得牙痒痒，眼底的恨意更是毫不遮掩。 在韩子枫从她身侧经过的时候，终是没忍住悄悄伸出了一只脚，试图绊倒她。 但她的小伎俩被卓云烨注意到了，提醒道：“子枫，小心脚下。” 韩子枫余光早就瞄到这一幕了，对于翠竹，还真是要无时不刻的防备着，不然…… 自己还不得吃亏！ 不过！将计就计她也用得如火纯情。 翠竹一怔，脚还没收回就被踩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痛从脚指头传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当场对峙 翠竹面色大变，正想要骂人，但却被韩子枫打断了话。 “脚下？啊，没什么啊。” 韩子枫故意装傻，以牙还牙踩了翠竹一脚，这也是翠竹活该！怪不得自己。 自己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翠竹倒吸了口凉气，碍于卓云烨在场，她只能沉默，若是自己说出来了，那便是她故意要绊倒韩子枫，但要是不说…… 翠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气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看着两人走出去，她低声道：“韩子枫！你给我等着！不扒了你的皮，我翠竹名字倒过来写！” 翠竹狰狞的面容让一旁的家仆们看了个彻底，但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触她的霉头。 韩子枫一路扶着卓云烨，到了卓老夫人的院子。 刚进去，就和抱着一叠脏衣的海颜撞个正着。 韩子枫从解除医术的误会后，就一直没再见过海颜。如今看到她竟觉得有些恍惚。 海颜看到是她，想打招呼，却在注意到他们身后跟着的翠竹后，连忙抱着衣服匆匆离开了，半句话也没留下。 “站在这里做什么？”翠竹没好气地说道：“你照顾少爷这么久了，不知道他身子弱？还让他在这里干站着，韩子枫，你的胆子真大啊。竟然敢拿少爷的身体开玩笑。” 翠竹此时见缝插针地找韩子枫的错处，仿佛不刺她两句，心里就不痛快似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韩子枫都不为所动。 翠竹气得银牙紧咬，直接冲到了两人前头去，先一步进了卓老夫人的厢房。 等韩子枫两人进去，恰好听见她在卓老夫人的面前颠倒黑白。 那说得可是一个天花乱坠。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那韩子枫一听说要来您院子，就使了狐媚子的功夫，不知怎的就缠着少爷也来了。老夫人，她与家仆私通企图逃跑就罢了，到底是府里的人，与奴婢也是一起伺候主子的。但她还勾引少爷！奴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她那只手，明摆了就是要往少爷的腰上摸！” 翠竹添油加醋的一通说，卓老夫人被气得直朝地上杵拐杖。 韩子枫一进门，她就厉喝道：“给我跪下！不要脸的东西，我将你买回来，不是让你勾引我孙儿的！” 卓老夫人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一番话出口，见韩子枫半点跪的意思都没有，顿时就觉得血液倒流。 卓云烨皱着眉，看着卓老夫人被翠竹挑拨成这模样。 他想开口帮韩子枫站台，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韩子枫目光直视卓老夫人，眼里半点惧怕都没有。 “子枫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若是听信了身旁人颠倒黑白的话就要惩罚子枫，子枫自认没做过对不起少爷的事，也没出现过那劳什子的‘勾引’，自然不服，也不会跪。” 她腰杆挺得笔直，一身正气的模样看得老夫人冷笑一声，道：“死鸭子嘴硬。认证物证皆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辩解！” 她转头看向卓云烨，叫翠竹去扶卓云烨坐下。 翠竹一听，眼神登时亮了亮，连忙上前就要伸手扶卓云烨。 却被卓云烨直接躲过了。 翠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一下憋红了。 “少爷……” 她故意放软了声音，眼里也酝酿起了一丝委屈，但却没得到卓云烨的半点同情。 他不仅不看她，更是自发走到了韩子枫的另一侧，道：“子枫，我去那边坐会儿。” 韩子枫看到了刚才他对翠竹的冷落，被突然叫到名字，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 “好啊！刚才还说自己是清白的，哼，要不是你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子枫怎么做什么还要告诉你一个丫鬟？” 卓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 她的表情很难看，以至于翠竹都不敢诉苦，只能默默地站到了一边去。 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落寞。 翠竹的那副模样自然是被卓老夫人看在了眼底。 没等韩子枫辩解，她就扭头道：“去把那不守规矩的东西给我带进来！” 厢房里另外的丫鬟立马出门了。 不过一会儿，两个家仆就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门。 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仆被另外一个强壮的桎梏住了，身材瘦小的家仆更是被反绑住了双手，嘴巴上勒着一根粗布条。 因为勒住嘴巴，他不仅不能说清楚话，更是涎水到处流，模样甚是恶心。 “老夫人，人都到了。” 丫鬟退到了旁侧站着，身材瘦小的家仆被身后的那个一把推倒在地，随即他自发地改为低头跪着。 众人在看到瘦小家仆不断到处流涎水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点恶心，只有韩子枫的面色如常。 韩子枫冷静的模样被翠竹看在了眼底，她愤恨地捏紧拳头，对着家仆没好气道：“把他嘴巴里的东西弄掉，让他说话。” 强壮家仆立马应答，将那布条取下。 “老夫人，饶命啊！奴才、奴才只是被那小贱人迷了心智，这才答应了她的！”瘦小男人得了空就开始哀嚎了起来，同时也跪在地上不放弃往前挪动。 “奴才田壮对天发誓！若是对老夫人有半点不尊敬，所说有假，便连这门也走不出去！” 田壮干嚎着，话多得卓老夫人都有些受不了。 她看向韩子枫。“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人证？”韩子枫看了好几眼田壮，面不改色道：“奴婢从未见过此人，更别说什么私通了。老夫人不是说还有物证么？那是什么？” 听到韩子枫提到物证，翠竹唇角立马勾起了一抹笑意。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啊…… 竟然敢提到物证！ 田壮当即扭动身子，叫喊着让看守他的家仆在他的身上掏东西。 “那个手帕！你送我的定情手帕，我可是还留着呢！要不是留着这手帕，今日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怕是我田壮都要被你害死了！臭表子，你害得我好苦！” 田壮骂得红了眼。 看守的家仆从田壮的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居然帮忙作证 在看到那方手帕的瞬间，韩子枫就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但没等她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手帕就被卓老夫人拿在了手里。 卓老夫人举着那方手帕，没管耳边田壮的干嚎。 “人证物证齐全，这事就算是拿到衙门官府请青天大人判，你也是在劫难逃！” 翠竹当即附和道：“韩子枫，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想说些什么！” 韩子枫扫了她一眼，朝着卓老夫人躬身，旋即指着还在干嚎的田壮。 她冷静道：“若不是他自己说出了名字，奴婢怕是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手帕奴婢是看着眼熟，但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奴婢的物件儿。况且当初王婆子将奴婢卖进来时，奴婢身上可什么都没带，穿得还破破烂烂的，哪里像是能藏东西的？” 韩子枫字字真心，旁侧的卓云烨听到了，看向她的眼神都莫名地怜惜了起来。 他是听过旁人说当初韩子枫进卓府的时候，有多么多么的落魄，身上的衣裳都是各种补丁打着。 要不是卓府家大业大，卓夫人也愿意拨出一笔钱给府里的丫鬟家仆们统一服装，韩子枫怕是连一件好衣裳都买不了。 她是被人牙子卖进卓府的，每月便没有银钱，不像是那些自发进府或被家人送进来的…… 卓云烨陷入了沉思。 而韩子枫则是和翠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了起来。 韩子枫说那手帕不是她的物件，翠竹直接将手帕砸向了她，“啪”的一声准准砸在了韩子枫的脸上。 “难不成老夫人和我还是诬陷你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手帕上，可是端端绣着一朵枫叶呢！” 翠竹抱胸，稳操胜券的模样看得韩子枫顿时狐疑了起来。 难不成是他们去苏家拿的？但问题是…… 韩子枫正想着，将那方手帕展开一看,不到一秒就立刻将它捏紧在了手中。 见到她这副模样，翠竹知道她跑不掉了，抬了抬下巴。 “怎么？真的不是你的？” 手帕的确是‘韩子枫’的，但却是原身的。 看到手帕的时候，韩子枫也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自己为何看着它眼熟——当初原身没被迫嫁给糟老头子前，是有个暗恋的对象。 这手帕，便是原身在那年七夕节前绣好，准备扔给暗恋的那人。 但可惜，原身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没等到七夕节，那人便举家搬迁，离开了村子，此后半点音讯也无。 少女心刚萌动，就被迫断了相思，原身气得将手帕塞进了柜底，发誓永远也不再会拿出来。却没成想，如今成了害韩子枫名誉的物证。 见她半晌不说话，翠竹直接对着卓老夫人道：“老夫人，认证物证在此，韩子枫也默认了，是不是要按规矩处……” “等等！” 韩子枫及时回神。 听到翠竹的话连忙打断。 她的视线落在翠竹的身上，随即粲然一笑。 “翠竹姐姐怎么能说奴婢是默认呢。奴婢只是觉得这手帕眼熟，所以反应才大了一些。这手帕上虽是绣了枫叶，但绣枫叶的手帕多了去了，翠竹姐姐怎么就一定咬死了说这是奴婢的？” 韩子枫摸了摸那方手帕，将其中绣花的部分展示出来。 “况且奴婢的绣工可比这上头的好多了。要不然，前几日周家夫人与周家大少爷也不会因为看到奴婢为夫人改的衣裳，而‘专门’来请奴婢绣手帕了……” 韩子枫给卓夫人改衣裳和周家母子来卓府的消息，卓老夫人是知道的，但她却并不知道她所来的目的。 只隐隐听翠竹打探来说，周家母子来时，叫去了韩子枫。 此时听到韩子枫是因为绣工精湛被周家母子看中，卓老夫人的脸色变幻了一瞬。 她到底活了半辈子，见识过各种风风雨雨，不消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卓老夫人问道：“这绣工自然是练出来的。” “对对！当初这贱丫头将手帕送给奴才时，可是说了这是她年纪小些亲手绣的！” 田壮收到了翠竹的眼神威胁，当即人一个激灵，抢话到。 “哦？年纪小亲手绣的？”韩子枫眯眯眼，看着田壮，一字一顿道：“那当初我可告诉过你，我新拜了一个绣娘师傅，学了其他的绣法？” 韩子枫这话一出，田壮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没答上来。 他微微低着头，不断朝着翠竹使眼色，却都没得到她的回复，只能抻着脖子道：“自然告诉了！当初你还说，你极其敬重你的师傅，可惜被卖进了府里，不然定然会给她养老送终……” 田壮越说越顺。 他一直注意着韩子枫的神情，若是有稍微的变，立马就改口，一番话说下来，竟然让人听得有理有据。 可惜……这些都是韩子枫故意诈他的。 她笑笑，笑容清澈。“你说得差点就让我信了。但是很可惜，我的绣法与如今绝大多数的绣娘都不一样，在我被卖进府前，可都是一直在伺候继母……根本没有拜过什么绣娘为师。” “编得挺像的，可惜，完全不对。” 一直在一旁观战的翠竹见田壮败下阵来，低声骂了句“蠢货”。 她故意找茬。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韩子枫，你为了逃脱责任，编谎话我也是能理解的。但你面前的，可不是一般人！” 卓老夫人也觉得翠竹说得在理，沉吟片刻，道：“绣法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但你们各执一言，我相信证据，更相信翠竹。” 韩子枫早就预感了卓老夫人不会讲道理。 她朝着卓云烨投去一眼，正琢磨着该怎么反驳时，看到卓云烨站起身了。 同时，厢房门口冲进来了一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田壮的身侧，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海颜以额抵地，身子虽有些发抖，话音却仍旧响亮。 “老夫人，奴婢、奴婢要为韩子枫鸣不平！翠竹她告诉您的，全部都是她故意做出来的一场戏！其实那手帕是她从子枫的继母那里要来的！而这个田壮……” 海颜挺起身子，指着身侧的田壮，紧咬着牙齿，道：“他也是拿了翠竹的银子，故意污蔑子枫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平地惊雷 海颜的话如平地惊雷，将众人炸了个猝不及防。 起身准备为韩子枫说话的卓云烨皱了皱眉。 他看着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的海颜，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颜看了几眼被戳破了事实，脸色变得狰狞的翠竹，心一横。 “这些都是奴婢无意中看到、听见的。当初子枫的继母来府里闹事，瑛紫姐姐带人去时，人已经离开了。但是奴婢看到的，却是翠竹将人带走的，之后回来，她手下的一个丫鬟就常常出府……” 海颜将自己那日躲在一边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自从上次她被翠竹拿捏着差点害了韩子枫后，她就一直愧疚在心。 但当初事情败露，翠竹过河拆桥，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卓老夫人，并且还添油加醋地说海颜不尊敬主子。 卓老夫人便将人交给翠竹处置，翠竹怀恨在心，多少重活累活全部让她做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弥补的海颜在看到翠竹和韩子枫继母接触后，立马做了跟踪她的决定。 可惜她不是能够外出采买的丫鬟，不能时常出府。 “但在奴婢的留意下，看到了翠竹让丫鬟给田壮送东西，还把一方手帕给了他。所以……所以奴婢这才站出来了。” 海颜说罢，翠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她的面前，当场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直将人扇得摔倒在地。 她还想去揪海颜的头发，被卓云烨及时叫家仆控制住了。 “好你个小贱人，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翠竹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模样狰狞半点温柔不见。“我就说你怎么愿意向我低头了，敢情你是要害我！” 翠竹骂骂咧咧地骂了半天海颜。 坐在贵妃榻上的卓老夫人在听到海颜说的话后，就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 本来她还有些不信海颜的话，但在看到翠竹过激的反应后，登时什么都懂了。 “翠竹，这事……” 她启声，话还没说完，翠竹就像是回过神了，顿时跪倒在地，涕泗齐下，对着她喊冤。 她声音凄厉，手却握得死紧。“老夫人，这小蹄子是记恨奴婢啊！老夫人，您可千万不能信她的鬼话！奴婢在您身侧这么久了，难道老夫人还不清楚奴婢的秉性吗？！” 翠竹口口声声求饶，话中也是带着点打感情牌的意思。 卓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人容易心软。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就想放过她。 但卓云烨可不愿意。 要不是有海颜站出来，就算是韩子枫再能言善辩，这私通的帽子都得扣到她的头上。 “奶奶，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卓云烨神情严肃道：“若是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就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奶奶，孙儿知道翠竹是您身边的人，伺候您也周到。但韩子枫也是我身边的人，更是……” 卓云烨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扭头看了一眼韩子枫，两人视线相撞，韩子枫下意识就朝人笑了一下。 这笑容落在了卓云烨的眼底，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子枫一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当初怎么会冒着清白被毁的风险，给自己脱衣扎针？ 虽然子枫一直说那是她的医者本分，但在医者本分前，横亘着的可是男女大防。 所以…… “更是什么？” 卓老夫人觉得右眼皮一跳，看到卓云烨和韩子枫两人“眉目传情”，莫名地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她一问，卓云烨自然流畅回答道：“更是因为子枫是孙儿立誓以后要娶的女子。孙儿相信她的品性定不会差……奶奶！” 卓云烨的话没说完，就注意到卓老夫人一口气吸进，身子后仰，直接就要晕过去。 他突然变了话头，被他当众“表白”懵了的韩子枫也缓过神，二话不说冲到了卓老夫人的面前。 她正要给卓老夫人切脉，翠竹就惊怒大吼道：“你个狐狸精！不准动老夫人！” 翠竹使劲挣扎，家仆震惊与卓云烨的话，手下也松了点，被她成功挣脱。 她如离弦的箭，冲向了韩子枫，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快！把她抓住！” 见翠竹癫狂的模样，卓云烨只觉得让她碰到韩子枫，必定会出大问题，不由得目眦欲裂。 家仆到底没练过武术，追不上使了全力冲过去的翠竹，手指堪堪从她头上的钗子划过。 韩子枫怀中躺着昏迷的卓老夫人，自然不可能松开，躲也来不及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摸出一根银针。 只要翠竹敢上前，她就用针扎她穴。 “都给我住手！” 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人影。 熟悉的声音传来，同时一道银光闪过，翠竹整个人身形一僵，竟是直直倒在了地上。 生死不知。 韩子枫提起的心骤然放下，没等她注意去看门口的人是谁，一旁就传出了海颜的惊呼—— “噗——”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烨儿！” 卓夫人不顾形象地冲了进来，她身侧的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韩子枫匆匆一眼，却皱了皱眉。 怎么是他？ 同卓夫人一起来的，正是之前韩子枫救过的裴遇风。 今日他一身月牙白锦袍，头上戴着个玉冠，面容俊朗。 若不是那一双熟悉的眼睛，韩子枫都不敢肯定是他。 “烨儿，烨儿。” 卓夫人将卓云烨揽在怀中，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去探他的鼻息。 卓云烨刚才惊惧之下竟吐血了，正好被卓夫人看到。 瑛紫也进了厢房，见韩子枫抱着卓老夫人，便过来接手。 “伯母，云烨这是怎的了？” 裴遇风从人群中伸长了脑袋，往卓云烨的方向看，声音中带着点疑惑。 然而卓夫人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他也没恼，继续在一旁看着卓夫人两母子。时不时的视线更是往韩子枫的身上瞟，对她很是感兴趣。 卓老夫人被瑛紫叫了其他丫鬟扶进里厢躺着，韩子枫终于空下来，疾步走到卓夫人的身侧。 她伸手为卓云烨诊脉，半晌才道：“夫人，少爷当是昏迷了。” “为何烨儿会突然吐血？”卓夫人满目焦急之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不合时宜的话 将卓云烨扶到贵妃榻上躺着，韩子枫这才细细地为他切脉。 卓夫人在旁侧焦急地等着，直到韩子枫收回手，她立马上前道：“如何了？方才我问你，烨儿他为何会吐血，可有……” “少爷与老夫人一样，都是气急攻心导致的昏迷。至于少爷身体底子差，这才吐了血。稍微温养平静情绪便好。倒也没旧症复发。” 韩子枫的话宛若定心剂，让卓夫人松了口气。 但转念想到进来时看到的场景，她就盘问跪在地上的海颜一句，方才得知翠竹竟陷害韩子枫的清白。 田壮早就在海颜戳穿他和翠竹的龌龊交易时晕过去了，此时被家仆抬了出去。 “若只是翠竹的事，老夫人也不会昏过去……”卓夫人觉察到了海颜话中的遮掩，“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使得老夫人昏迷，翠竹癫狂伤人？” 海颜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她知道，若是说出卓云烨当众表明以后会纳韩子枫为妻的事，卓夫人即使再看中韩子枫，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但这不说，又是违逆主子，若是以后卓夫人知晓了真相，自己只会受罚。 艰难的抉择中，她选择了闭嘴。 韩子枫见状还是站了出来，朝着卓夫人罕见地跪下了：。 “夫人，少爷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奴婢有过，还请夫人责罚。” “不合时宜的话？” 卓夫人看了一眼昏迷的卓云烨，又看看韩子枫，莫名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当初看到她俩举止亲密的画面。 她微皱眉。 旁侧一个丫鬟看了几眼房的人，直接走了出来，对着卓夫人行礼。 “夫人，少爷说以后要娶韩子枫为妻，这才使得老夫人气急昏迷。” 那丫鬟低着头，明面上看着是为大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实际上，却不知心底在打着什么小算盘，说完话唇角都勾起了，一副得逞的模样。 “什么？！娶、娶……” 卓夫人一把捂住心口，人踉跄两步。 韩子枫想起身，却被她一眼瞪过去，明白了过来，继续跪着。 一直在看戏的裴遇风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不由得对卓夫人拱手。 “伯母，今日侄儿来得真不是时候。既然伯母家中忙，侄儿就先离开了。待哪日伯父回来了，再来拜访。” 他的话打消了凝重的氛围。 卓夫人也才回过神，心里懊恼自己竟忘记了还有个外男。 “真是伯母糊涂了，这事发生得让伯母措手不及……来人，备马车送晋安回去。待老爷与澜儿回来了，晋安再来也不迟。” 裴遇风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微微颔首，没想到自己顶替卓夫人的远亲程晋安，还能有意外收获。 看来这女人在封家也没那么好过啊！ 裴遇风再度拱手离开，离开时却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苏子枫，想必，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 一个丫鬟竟招得员外府“娇贵”的二公子喜欢？还要娶她为妻？ 看来这丫头的心思，深得很呐。 裴遇风这个外男一离开，卓夫人立刻吩咐瑛紫留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照顾她，而卓云烨则是被家仆背回了院子，韩子枫和海颜也被叫着跟了上去。 卓云烨被其他丫鬟服侍着躺下，卓夫人将韩子枫两人叫到了外间。 “云烨和你……”卓夫人看了几眼韩子枫，说道：“是不可能的。这点你要有明确的认知。” “韩子枫，就算周家的夫人愿意聘用你做他们布行的设计师，但是你的身份，依旧是卓府的丫鬟——除非那纸卖身契销毁。” 卓夫人面容清冷，说话间一直注意着韩子枫的神情。 她本以为韩子枫会产生抵抗的情绪，没想到她十分的冷静，甚至在听到自己点她身份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卓夫人顿时狐疑了起来。 没等她问，韩子枫就自发站出来道：“奴婢对少爷绝无半点绮念。至于少爷那些话……” 卓夫人看着她清明的眼神，一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她不是那些人口中的“狐媚子”，品行端正，便摆摆手，不再听此事。 就算以后卓云烨真的做出了什么事，也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他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了，等这次好了，就可以将韩子枫借势派去负责府中各位主子的衣裳服侍…… 卓夫人的算盘打得精明极了。 韩子枫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过就是想治好卓云烨趁早离开卓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老古董”的男女有别思想就留下来，将自己糊里糊涂嫁出去？ 这和她的预想一点也不一致。 在她思考间，卓夫人转头看向海颜， “海颜，叫你来，是有件事。” 海颜连忙行礼道：“夫人请说。” “你先看看这卓家。”卓夫人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不大的信卓，递给她。“本来这事不归我管，但当初你是我招进来的，这卓信也恰好送到了我手上，别人也求到了我头上……我也不得不管。” 海颜满心疑惑：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夫人管？ 她接过那卓信，当众拆开细细一看，顿时表演了一个三秒落泪。 “你……”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海颜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海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卓夫人就咣咣磕了几个头。 额头和地板相撞，韩子枫都听见了声音，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的头。 同时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小姑娘这么激动。 卓夫人叹了口气。“请来，不用行这么大礼。你该感谢的，是你那远房的舅舅。” “若是不他打听到了你爹将你卖掉了，也不会拿着一卓信求到了我面前。” 卓夫人眼露怜惜。 海颜的家里情况她知道，更是在听他舅舅说，海颜的生父后来因为越赌越大被赌坊卖掉，路上病死后，更加的觉得这小姑娘可怜。 所以这才在海颜舅舅拿着县衙求来的信，请求赎回海颜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 “你舅舅说，傍晚便来接你，到他们家去。你一个姑娘家，又是他妹妹唯一的女儿，他定待你如亲女一般……” 卓夫人又念叨了几句，说完便朝韩子枫招招手，让她去老夫人房里找瑛紫，让她去账房将海颜的卖身契寻来。 海颜听着，又是狠哭了一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山匪 韩子枫照卓夫人的吩咐，替换了瑛紫，自己守着昏迷的卓老夫人。 卓老夫人房中的丫鬟都是常年被翠竹的淫威压着的，如今见翠竹的大势已去，纷纷对韩子枫示好，各有心思。 一个丫鬟拉住了韩子枫的手，在她的注视下讪讪一笑。 “哎呀，子枫妹妹，你现在可是夫人和小少爷面前的大红人，如今翠竹倒了，怕是以后府里的大丫鬟都要换个人了。” 那丫鬟朝着韩子枫挤眉弄眼的。 韩子枫却抽回手，道：“都是府里的丫鬟，哪里来的大小之分？” 示好的丫鬟脸色一僵，半晌才憋出一句。 “自然是能管束大家的就为大了。子枫妹妹才入府，怕是不懂。” 韩子枫看了她一眼。 随后任凭她怎么说，韩子枫都不接话，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那丫鬟气得跺脚，但又奈何不了她，只得悻悻离开。 “我好心与你结交你倒是不搭理我，万一老夫人还是舍不得翠竹，到时候你便会成为她的报复对象。毕竟，是你害她成这样的。” 丫鬟扔下一句话就要出院子，在她走到院子门口时，韩子枫朗声道：“既然你都明白，那还结交我做什么？图个连坐的罪？” 丫鬟身形一顿，头也不回连忙跑开了。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韩子枫估摸着卓老夫人也该醒了，转身推门进去。 果然，床榻上的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她却喊着翠竹的名字。 听到开门的响声，她扭过头来，在看到韩子枫的时候，眉头皱了皱，随即冷声道：“怎么是你？”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平淡。 韩子枫走上前，微微福身道：“是夫人叫奴婢来看着些老夫人的。” “翠竹呢？” “翠竹她……”韩子枫迟疑了一下。 卓老夫人却摆摆手，闭上了眼。 “罢了。我知道，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你这么个小丫头的手上。是我老了，看不明白了啊。” 卓老夫人话虽是感慨，却半点也没透露出她会不会将翠竹保下来的意思。 韩子枫垂下眼帘，静静听着她说。 半晌，卓老夫人才重新睁开眼，迟疑道：“烨儿和你……” 韩子枫自然知道老夫人的想法，道：“回老夫人的话，少爷与奴婢没有一点私情。至于少爷今日所说，老夫人可将它看做是浮云……” “放肆！你一个丫鬟，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卓老夫人突然发怒为难，韩子枫退后一步，朝她九十度躬身，但却并没有跪下。 她的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卓云烨那不过就是玩笑话罢了，怎么能当做一回事？ 况且她绝不可能留在这员外府里，她是自由的，更不可能爱上一个老古董。 卓老夫人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莫名觉得自己气也没用。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了瑛紫的声音。 “子枫？子枫？老夫人醒了吗？” 卓老夫人扫了一眼门口，朝着韩子枫冷哼一声，没有搭理。 韩子枫看了她几眼，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情绪，只能扬声道：“老夫人已经醒了。瑛紫姐姐，是少爷那边有事吗？” 外头的瑛紫听到老夫人已经醒了，立马推门进了厢房。 她照例给卓老夫人行礼，之后便对韩子枫道：“少爷如今还没醒，你去看看。老夫人这里，我来照顾。” 韩子枫点头就离开。 她一路匆匆往卓云烨的院子去，却在半路看到几个神色慌张的丫鬟和家仆正在往卓夫人的院子去，不由得拉住了其中一个。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神色慌慌张张的，老夫人才刚醒，可莫要吓到她了。” 被拉住的是个眼生的丫鬟。 丫鬟似乎也不认识韩子枫，着急脱身，便急切道：“是翠竹！翠竹逃跑了！人影都不见了，我们奉夫人的命令看着她，却没想刚才我去看的时候，那柴房里竟然没人了！” 韩子枫一听翠竹逃跑了，下意识就皱皱眉，有些担心。 她松开抓着丫鬟的手，自己快步回了卓云烨的院子。 院子门口照例有家仆守着，看样子没出什么事。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关心卓云烨的安危了。 在她看来，翠竹被关禁闭，不仅是因为她试图以龌龊的手段害人，更是因为听到卓云烨当众明志后，癫狂的举动。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逃出了卓府，还是藏在了哪里。 此时的卓家后院的围墙处，翠竹正飞快地刨着墙角的一个狗洞。 那狗洞刚好能容纳她，等刨开，她立马就钻了出去，不顾身上的衣裳被残缺的砖块撕破。 围墙外是一片小树林。 翠竹一钻出来，就埋头奔着外头跑了出去。 她的脸上摸了锅灰，发髻更是散乱，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几个洞，看起来竟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等跑得远离了卓府，到了一处山脚下，确定安全以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刨洞时挖断的指甲，咬紧了牙关。 “韩子枫！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得如此落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袱。 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些金银细软，若是卓老夫人在场，怕是能一眼认出那些金银细软的来历。 翠竹如珍似宝地摸了摸其中一个玉镯。 “还好还好，藏着的东西还在。” 她看了几眼，便将小布包袱重新叠好塞到胸口，刚起身，转过去就看到了几个朝着这边走来的男人。 “哟！大哥！哪儿竟然有个娘们儿！” 那几个男人做山匪打扮，为首的脸上更是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刀疤悍匪的身侧，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想跑的翠竹。 刀疤男嘿嘿一笑，手中拿着的大刀反手抗到背上。 “喂！那娘们儿！给老子站住！要是你再敢往前一步，老子的这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翠竹哪里见过山匪这种阵势，当即就吓得软了腿，一屁股摔在地上，眼露惊恐。 “你、你们要做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道别 山匪一行人走到了翠竹身前。 十几个大汉将她团团围住，各色的视线在她的身上逡巡。 翠竹的手软腿也软，不由得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叫外头的混混收拾韩子枫的时候。 真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但她绝不可能就这么认输！ “各、各位好汉，我、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家里人赶了出来，身上更是分文没有。”翠竹眼泪唰地一下下来了，哽咽道：“好汉们饶我一条命！” 刀疤男将大刀杵在地上，打量着翠竹的双眼眯了眯道：“身上分文没有？” 翠竹点头如捣蒜，泪水洗掉了脸上的一些黑灰，露出了里头的皮肤。 虽然她长得一张饼子脸，但到底跟在老夫人的身边，也讲究，皮肤是极好的。 众位山匪一见，当即激动了起来道：“大哥！这娘们儿长得不行，但这皮肤好啊！” 说着就有咸猪手往翠竹的身上摸。 她被山匪围在中间，山匪们越走越近，她左看右看，一个都打不过，只能缩作一团当鹌鹑。 卓府里，翠竹逃跑的消息传到了卓夫人的耳中，她立刻下令搜院，却根本没有找到翠竹的半点踪影。 “夫人，翠竹之前一直放在这里的一个小木盒被打开了。” 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个不大的木盒子走了过来。 卓夫人一眼看去道：“那是做什么的？” 那丫鬟是翠竹以前留着和自己住照顾自己的，很是受了很久她的奴役。 所以在听说翠竹逃跑之后，立马回到了两人居住的房间里。 但是却只看到了翠竹床上打开的木盒。 “奴婢曾经见翠竹将老夫人赏赐下来的东西往这木盒里塞，许是藏东西的。” 卓夫人看了几眼木盒，扭头问跟在身后的家仆道：“到处都找了，人还是没找到？” 家仆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还真是胆大！竟然敢逃跑！”卓夫人脸色变了变，“去，去找那人牙王婆子，告诉她府里有丫鬟逃跑了，让她多注意些。” 丫鬟领命下去，卓夫人遣散了家仆们，随手将木盒丢到了一边。 本来按照府里的规矩，翠竹很有可能会被发卖出去，但是老夫人一向偏心她，很有可能只会让她受些皮肉之苦。 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地跑了！还记得带走了自己值钱的东西。 卓夫人偏头看向窗外。 只要翠竹不再出现在卓府的范围内，跑了便跑了，但要是再出现…… 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傍晚，翠竹逃跑和海颜即将离开卓府的消息在府里传开了。 府中下人纷纷议论不已。 韩子枫去拿厨房拿饭菜的路上，就很是听到了几个丫鬟在讨论这件事。 有的高兴翠竹终于不在卓府了，他们整日也不用胆战心惊了，有的却是在瞎猜着白天时老夫人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海颜离开的是，却没有人提及。 韩子枫提着餐盒往回走，迎面撞上了一脸急色的海颜。 她停住脚步，刚要开口，就被海颜一把抓住了手臂，拉到了一边。 海颜面露担忧道：“子枫，你知道翠竹逃跑的事吗？” 韩子枫点点头。 “怎么了？” 海颜看了看四周，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韩子枫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当初我继……江应怜她并没有回去？反而是被翠竹留在了安西县？” 海颜忙不迭地点头。 她还补充道：“不仅如此，当初我还听到翠竹在私底下说，若是将你发卖不出去，就让你那继母来闹事……” 海颜叭叭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韩子枫。 韩子枫虽然都听进去了，但同时产生了一个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这话一出，海颜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她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道：“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翠竹拿捏到了我的错处，我也不会鬼迷了心窍去听她的话害你……” “如今我要离开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就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事。还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的错。” 韩子枫听到这理由也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微微一笑道：“都过去了。你具体什么时辰离开？我来送送你。” 海颜听得热泪盈眶，一把将韩子枫抱住，闷声闷气道：“不、不用了。我听门房说，舅舅已经到了。我就先离开了。” “子枫，我会想你的。” 说罢，她就松开韩子枫，往后退了几步，擦了擦泪水，对她摆手告别。 韩子枫自认和海颜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但此时却有些伤感。 她回了一个再见，看着海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 等人走了，韩子枫这才看了两眼自己手中的餐盒，想起来卓云烨已经饿了。 顾不得伤感，她连忙匆匆回了院子。 果然，一进屋，卓云烨问她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慢？我都快饿死了。” 卓云烨是饭点前一点醒过来的，醒了就问韩子枫要吃饭。 被海颜的道别耽误了一会儿，韩子枫心里也带着点歉意，便亲自给他布菜。 厨房做的是六菜一汤，四荤两素，汤是晌午就开始炖煮着的老母鸡汤，很是有营养。 看着卓云烨消瘦的身形，韩子枫下意识就给他狠夹菜。 卓云烨眼见着碗里堆得越来越高，自己都快找不到地方下筷子了，这才出声提醒道：“多了多了。子枫，你这是想养猪还是要我撑死？” 韩子枫一愣——这不都一样？ 随即她反应过来，臊红了耳尖道：“你大病初愈，是该吃好吃饱。” “赶紧的，别废话，快吃。” 她故意绷起脸，恐吓卓云烨。 卓云烨见着笑笑，连声应答下来。但见到韩子枫放下筷子往一边站后，他顿时不乐意了，道：“你不坐下来吃？” 那餐盒里撑的饭还有一个人的量，碗虽然没有，但有个喝汤的小碗，拿来吃饭还是可以的。 韩子枫扫了一眼，道：“没有筷子让我如何吃饭？少爷是不介意奴婢的口水？” 她话说得直白，为的就是劝退卓云烨。 卓云烨只是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神情，听见她的话，立马收住了，还笑着看她道：“当然不嫌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偶遇 “你以后便是我的妻子，与妻子同吃同住哪有嫌弃之说。” 韩子枫想也不想反驳道：“就算是少爷一心想娶奴婢，但尊卑有别，老夫人和夫人他们会同意？” 韩子枫一语中的，说得卓云烨沉默了下来。 看着他突然放下筷子，韩子枫明白自己的话太过了，就端起一旁放着的汤碗，哄道：“是奴婢……” “我说了，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我不喜欢你自称奴婢。”卓云烨看向韩子枫，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初见你时，你连顶撞大哥都敢做，怎么现在一口一个奴婢了？” 韩子枫哑然。 这还不是为了保命，不然谁喜欢没事以贱称称呼自己呢？ “好好好，我不自称奴婢了。”韩子枫还是选择哄他，“我们娇贵的小少爷，云烨少爷，吃饭好不好？再不吃，这汤都要凉了，可惜了。” 她的卖乖成功让卓云烨心情好了一些。 他叫着韩子枫，两人一起，将厨房装来的饭菜吃了个多半。 黑夜很快来临，服侍卓云烨睡下后，韩子枫躺上了正房里的软榻上。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带着卓云烨刚做完操，韩子枫就收到了周家的消息，说是即将中秋节了，之前韩子枫的设计图已经有了样品，周钦要请她去看看，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若是没有，那今年的中秋，苍云国各地的周家布行都会推出出自韩子枫设计的衣裳。 消息是递到了卓夫人的手上。 听传话的丫鬟说，卓夫人听到消息时还挺高兴的，似乎是觉得府里出了韩子枫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丫鬟，很骄傲。 “夫人准许你今日出府一天，瑛紫姐姐已经跟门房招呼了，你只需要在申时前回府便可。” 传话的丫鬟说完后便离开了。 韩子枫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休息的卓云烨，走了过去。 “我今天得出府办点事，要不我叫个丫鬟过来照顾你？虽然你病已经好了，但是还是需要一个丫鬟在旁侧注意着点。我可不想回府后看到你又昏迷不醒。” 她话里的关心被卓云烨听了个真切。 他暗道韩子枫是个别扭的性子，点头答应了下来，还乐得美滋滋的。 都没再称呼自己为少爷了，还不用贱称称呼自己，这算是两人关系的一大进步。 虽然成亲之事老夫人拒绝了，但在卓云烨的心里，他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放弃。 安置好卓云烨后，韩子枫这才收拾了一下出了卓府。 踏出卓府门槛的那一刹那，看着外头陌生的街景，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自由了。 但同时，她面临了一个难题——这安西县原身并没来过，自己穿越后，也都是被王婆子一路悄悄领着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她哪里知道周家布行在哪里？ 韩子枫二话不说扭头就先问了卓府的门房，在两个门房的叙述下，这才半懂不懂地知道了该怎么走。 “谢谢两位。” 韩子枫朝两人道谢。 门房摆摆手，笑呵呵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韩子枫则是掉头按照他们所讲的路走了出去。 “不会出事？虽然我们俩给她说岔了一条道，但若是她仔细观察四周，该是也能找到？” 看着韩子枫离开，一个门房扯了扯自己的同伴。 另外一个不屑地嗤了一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给她说岔道了？明明就是正确的！”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懂了对方的担忧与小算盘。 而已经离开卓府一段的韩子枫并不知道两个门房故意捉弄了自己。 她一路走，一路记着周围的商家与景象，不知不觉按照门房说的，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照他们说，该是右转……” 韩子枫朝着右侧的路一看，一眼看到底的却都是门前站着各种姑娘小倌的秦楼楚馆。 而她的左侧，才是一路商业街模样的店铺。 韩子枫顿时明白了过来，脸色一黑。 正准备往左侧去，就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应怜？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海颜的话——“你继母被翠竹留在了安西县，怕是以后会出事”。 韩子枫看着江应怜在一处馄饨摊停了下来，叫了一碗馄饨大口吃喝，不由得就跟了上去。 “什么？！五文钱！怎么这么贵！你是不是见我是外地人，所以就想要宰我！” 江应怜一拳砸在桌上，将馄饨碗都震得小幅度跳了一下。 那馄饨摊的老板是个比她矮些的瘦弱妇人。 见她横眉怒目瞪着自己，又拍桌又怒吼的，不由得就有些心生怯意。 周围一些食客见到江应怜找事，有的替摊主鸣不平道：“这馄饨本来就是这么个价，婶子也是一直在这里卖了几年了，哪里来的宰客？” “就是就是。这么一海碗的馄饨才五文钱，已经很便宜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仅要了个海碗，还怀疑人家摊主宰客，是不是想吃白食？” “怕是故意看摊主是个妇人家，来吃白食的哦！” “……” 各种各样的话传入了江应怜的耳中，气得她当即捏紧了拳头，又是一下砸在桌上。 她被说得面红耳赤，嘴巴却很硬道：“老娘需要吃白食？！看到我头上的簪子没？这可是玉的！可值钱了！就这么一根簪子，买她十个馄饨摊子都还有余，我犯得着吃白食？！” 混在围观人群中的韩子枫顺着江应怜的话，看了几眼她头上的玉簪。 通体碧绿，在阳光下更是泛着油光，当是一支很好的玉簪。 不过江应怜一个乡下妇人，常年从事农活，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好的玉簪？ 韩子枫心里顿时有了成算。 而馄饨摊的事还在闹。 因为江应怜说了头上玉簪值钱，却迟迟不肯掏出五文钱，周围数落她的人又多了一截。 馄饨摊的摊主更是在众人的打气下，鼓足了勇气道：“我、我这摊子摆在这里几年了！从来都是按照碗的大小收费，那海碗里那么多馄饨，怎的就不值五文钱了？若是你再赖着，那便到县衙去！问问青天大人是怎么评判的！到底是我一海碗的馄饨不值五文钱，还是你在吃白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一套明制 摊主抬出了县衙，江应怜顿时萎了一截，但还是梗着脖子骂骂咧咧道：“这么小的馄饨，里头肉都没多少，还好意思收五文钱。我呸！” 她不满地从怀中掏出了个钱袋子，在那干瘪的钱袋里摸了半天。 这才摸出不多不少五文钱排在桌上。 她微抬下巴看向摊主，眼底满是不屑道：“看到没！铜板都在这了，再说老娘吃白食，摊子都给你掀了！” 看到她这副嚣张又小气的模样，众人都发出了一声唏嘘。 摊主气得不行，直接将她的碗收过去，将汤连碗一同砸在了地上。 江应怜和众人都被摊主这一举动唬到了。 她黑着一张脸，冷笑一声道：“砸碗？这碗不是我砸的，我可不付钱。” 摊主看都不看一眼她，旁边有熟悉的食客问摊主怎么的了，摊主这才朗声回答道：“狗吃了的碗，没必要再留着让其他客人也用了。毕竟那都脏了，配不上人用。” 这话中的意思直白极了，摊主硬气的模样更是得到了一些围观者的起哄。 夹杂在里头的也有一些人说摊主亏了。 江应怜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从她身侧走过的摊主，一耳光直接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摊主的脸立马红肿了起来。 “闹事了！闹事了啊！” 人群中有人大喊，顿时就有食客为正义起身，将江应怜给制伏了。 韩子枫见江应怜自己找死，时候也不早了，就先行一步去了那条商业街。 街上的第三家，便是周家布行。 布行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头没什么标志，但韩子枫注意到了马车的用料都是很好的木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哟，客人是来扯布料还是做衣裳的？” 门口的小厮见着韩子枫走去，立马上前招呼。 韩子枫收回目光，道：“我是你们主家少爷叫来的……” 小厮一听是周钦等的人，立马就“诶”了一声，嘴里哔哔地说着将韩子枫往布行里引。 周家的布行到底是安西县的龙头产业，更是遍布全国的，布行的选址好不说，进门便能看到墙上挂着的各种料子，中间也摆着摊子，上头都是各式各样的料子。 小厮一路将韩子枫领到了楼梯处。 “姑娘，往上去二楼，少爷在上头等着呢。” 说罢，他就告辞重新回到了大门口。 韩子枫走上二楼，一眼便看到了各种挂在架子上装在高大玻璃柜的衣裳。 她心生惊讶——倒是没想到，这个朝代竟然就有玻璃了。 周钦正在二楼同一位妇人说话，两人谈笑间，妇人看到了楼梯口站着的韩子枫。 妇人笑笑，手帕遮住笑意，只露出了点弯弯眉眼，十分端庄大方道：“周大公子，那便是你要等的人？” 周钦应声扭头，看到韩子枫后连忙招呼人。 韩子枫也回过神，压住心底的疑惑走到了两人跟前。 周钦介绍道：“这位是本县县丞夫人，姓薛。” “薛夫人。”韩子枫朝人福身。 薛蔷眉眼温和，笑道：“姑娘，不用多礼。周家即将出的那几件衣裳，都是姑娘设计的？简直是有灵气极了，姑娘未来可期啊。” 周钦叫韩子枫坐下，随即就朝着薛蔷道：“薛婶婶好眼力。那几件确实都是出自子枫之手，今日我叫她来，也是为了让她看看是否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婶婶若是不介意，不妨留下来看看？” 薛蔷爽快应下。 周钦从二楼的一个角落里搬出几个衣架，随后叫着韩子枫帮忙，将他带来的几件衣裳都挂在了架子上。 如今的衣架与现代的不同，是可以将衣裳“穿”进衣架的，也就相当于是个另类的模特。 衣裳一“穿”进去，展示地就非常地直观。 “子枫，这件便是你说的那套明制，版型与绣花都是按你信中说的，严格照图纸来的，觉得如何？” 周钦站在其中一个衣架前。 韩子枫一眼看去，当即眼神亮了亮。 那是一套明制三件套。 上衣是偏白的豆沙色立领斜襟长袄，上头用银丝线与红丝线绣着几只红眼白兔，白兔被花灯装着，而花灯上缠绕着豆绿色的枝蔓，整体显得活泼可爱，仿佛白兔随时都能跳出花灯。 下身则是经典的秋香色与靛青色的间色马面裙。原本绣在长袄上的红眼白兔在马面裙上却是作玩耍状，些许豆绿色的枝蔓与海棠红的花朵相得益彰，勾勒出了一副红眼白兔的玩耍场景。 长袄上还搭着云肩，秋香色与荼白色的渐变云肩样式好看，多片的云肩之间更是用手工钉珠衔接。 周钦拿来一串流苏珠串，边往云肩上串，边道：“这是姑娘在图纸上画的搭配小物件。我娘恰好有串珠串，便叫我带来了。” “姑娘觉得如何？” 流苏珠串串在云肩上，顿时如同画龙点睛，更显华丽精致。 韩子枫看着那串成色上好的珠串，有些担忧道：“公子是想要将那些小物也做出来？” 汉服其实并不用搭配多少小物，她画在图纸上的，只是突发灵感想到的适合的东西。 当初给他们设计稿的时候，韩子枫其实并没有提到那些小物件，却没想到周钦竟然注意到了，还专门找来了适合云肩的珠串。 一旁的薛蔷此时道：“这衣裳是真的好看，搭配了珠串后，我已经可以想到若是叫个小姑娘穿起来，戴上钗环，该是有多么琳琅多么赏心悦目。” 这套明制更加适合年轻的姑娘，薛蔷看清楚后还有些惋惜。 她到底已到中年，已经不太适合这身了。 不过……她看剩下的那三套里面，另外一套也不错，便想着等他们确定下来，一定要定一套。 而且这身她穿不了，她家里还有个女儿，才将将十五六岁，正是活泼开朗的年纪。 肯定很搭。 薛蔷心中的想法韩子枫不知，她看完剩下三套后，有些惊叹如今绣娘绣工的精湛。 总共四套衣裳，竟没有一套能让她挑出错来。 她不由得朝周钦道：“四套都不错，公子是想批量售卖还是走私人定制路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望尘莫及 “姑娘若是愿意私人订制自然好，批量售卖也不错。” 周钦觉得，无论怎么卖，就凭着那一套明制汉服就能让顾客们纷纷掏钱。 最后他俩一商量，决定由韩子枫改动现今周氏布行有的衣裳样式，改后的统一批量售卖。 而韩子枫自主设计的，则是视作高端订制，顾客们若是有想法也可以告诉韩子枫，由她来设计。 私人订制其实在周氏布行不算罕见，毕竟有些高门大户都是从周氏布行扯布，由绣娘按照要求赶制的，基本没几个重复的。 而韩子枫提出的私人订制要更加地系统化一些。 她一讲完，周钦就觉得可行。 两人在一旁商量着事业，不知不觉间连薛蔷都忘记了。 直到薛蔷将四件衣裳都细细看过一边，越看越喜欢，问周钦时，才反应过来。 “这四件衣裳若是不用改动，岂不是立刻就可以对外售卖了？” 薛蔷摸着其中一件周氏布行改动的衣裳，眼底尽是赞叹。 周钦点头道：“自是如此。” 薛蔷立马道：“那这四件，我可否都要了？我此行来，本就是为了选两套衣裳回去，但一直没看到中意的……” 薛蔷摸着衣裳，一直有些不舍。 她想着将那套明制送给自家女儿，自己留一套，剩下的可以分给自己交好的姐妹。 看着她的模样，周钦也不好扫了她的性质，答应了下来。 韩子枫看着她对衣裳喜欢的模样，不由得心生一计道：“薛夫人，若是以后的新品都能给您送上一套，您可愿意在参加的各种宴上穿我们的衣裳？” 她这话一出，周钦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图。 薛蔷身为县丞夫人，多的是参加各种宴会。若是她能穿着周氏布行的衣裳出席宴会，那不就是变相地做推广？ 如今的商业中有推广的概念，却不完善。基本都是店家自卖自夸出来或者借着旁人的口，口口相传传出来的。 想这种隐性广告，有，但不常见，也不会强制。 韩子枫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她既然给周氏布行提供设计图，也要做私人订制，那肯定就要让他们的客源变得越来越多才好。 她刚才与周钦浅谈了一下，周钦告诉她，若是打算走批量和私人订制的两条路，那以后她每完成一个私人订单，就给她额外的提成。而批量售卖的衣裳，也按照布行八她二的分成给她分红。 这算作是她与周氏布行合作的保障。 给得极为丰厚。 韩子枫自然愿意以现代商业的竞争方法帮周钦揽客。 “如果都是这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衣裳，我自然更愿意穿你们家的。” 薛蔷的话让韩子枫顿时眼神一亮。 她连忙询问了薛蔷的爱好，对衣裳有没有什么挑剔的地方，心里合计着回去琢磨给她设计身衣裳。 薛蔷极为配合地说了自己的喜好，说罢，还调侃地来了一句道：“子枫你问得这么清，若是下次设计出来的衣裳不好看，我可是不买账哦。” 韩子枫拍拍胸脯打包票道：“夫人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快到晌午，薛蔷要回县令府了，周钦亲自将四套衣裳都打包给了她，和韩子枫一起将人送到马车上后，这才重新回到二楼商讨关于设计与推广的事。 韩子枫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方法教给了周钦，周钦听罢后，极为惊叹道：“姑娘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可这商业嗅觉，连我都望尘莫及。” “以后，还是要多劳烦姑娘了。” 周钦说着就起身朝韩子枫抱拳躬身，她连忙起身将人拉住道：“别别别，你这样我有些不太适应。” 在周钦的要求下，韩子枫改了称呼道：“我能做这些，还是因为周夫人与周哥您呢。”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毕竟我也有分红。对了，关于推广，我还有些想法……” 韩子枫将话题又转到推广上。 她不仅打算让薛夫人给安西县的周氏布行当代言人，更是提出让周钦张贴画报和发小传单。 “画报张贴在店门口和一楼，这样顾客们不用进店、不用上二楼就可以看到本季新推出的衣裳样式。而这小传单，则是拿来揽客用的……” 画报有助于宣传，将主打款式画在上头，显得更加直观便捷。 小传单则是正儿八经为了揽客的。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酒香+推广产生的实际效应，那可是成倍的。 若是再加上有名商标的加成，更是价值难以估计。 不然，现代的x台怎么会成为最贵白酒的代名词？ 韩子枫的各种想法简直震撼了周钦的思维。 他顺着韩子枫的预计一想，不由得人就有些激动了起来道：“若是如此，那我到时回京城，也能不用担心皇商的选拔了！” 皇商？ 韩子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周钦这才略显尴尬地将自己回安西县的缘由跟韩子枫讲了一遍，明显将她视作了自己人。 “少爷，少爷？晌午了，掌柜的问您，今日可要留下用饭？” 楼梯口传来了一阵喊声。 一个小厮“噔”“噔”走了上来。 韩子枫扭头一看，发现外头太阳已经挂得高高的了。 “子枫留下来吃过饭再回去。” 周钦发出邀请，韩子枫却婉拒了。 她看到周钦流露出的失望，忙解释道：“我家小少爷的病才刚好不久，我得回去看着他些。” 周钦知道卓云烨久病不愈的消息，却没想到如今竟然痊愈了，不由得就叫住韩子枫，愣是买了隔壁一家糕点店的桂花酥让她带回去。 韩子枫不愿意收，周钦就说道：“我比云烨虚长两岁，小些的时候我也常去员外府，云烨可喜欢这家的桂花酥了。” “上次去也没见到他，连他痊愈的消息都不知道。这两卓桂花酥，就算是赔罪礼，子枫一定要替我带到。” 韩子枫听着哭笑不得，只得答应了下来。 不过，周钦可买了不止两卓。 走回员外府，也不过用了一刻钟。 韩子枫提着三卓桂花酥露面的时候，两个门房小厮互看一眼。 “子枫姑娘回来了。” “你这一路可顺当？哎呀，我俩记错了路，不知道姑娘可发现没有，真是抱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痛痛呼呼 两个小厮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故意的事说做了不小心。 韩子枫扫了他俩一眼，倒也没计较道：“无妨。头一次出去，不认识路是走了些冤路，不过也误打误撞找到了布行。还得多谢两位小哥指路呢，不然我连大致方向都摸不着。” 韩子枫的客气让两人顿时红了脸。 见他俩的模样，韩子枫心里暗笑一声，提着桂花酥就进了府里。 两个小厮看着她离开，不由得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起来。 韩子枫一路回到了卓云烨的院子。 她刚进去，就看到卓云烨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逗弄着桌上木笼里的一只虎皮鹦鹉。 那虎皮鹦鹉长得胖乎乎的，身上有着白、褐、蓝三种颜色。 两只翅膀背在身后，跟个小老头似的，被卓云烨逗得不断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嘴里叫着“坏蛋”、“坏蛋”。 听着它那像模像样的声音，韩子枫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她走到卓云烨身边，将装着桂花酥的油纸卓放在桌上。 看了几眼虎皮鹦鹉，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它都生气了。” 没等卓云烨说话，那虎皮鹦鹉就抢先道：“生气！生气！坏蛋！生气！” 它不断地在笼子里蹦跶，随后走到了靠着韩子枫这边，歪着头看她。 卓云烨收回手，扫了一眼桌上的油纸卓，耸动了下鼻子道：“这是……桂花酥？” 韩子枫点头，伸手也想逗弄几下虎皮鹦鹉。 她将手指伸到笼子时，那鹦鹉竟然主动地将头往她的手指上蹭，滑溜带着点凉意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韩子枫不由道：“你还是只小坏蛋？怎么我摸你就不叫了？” 卓云烨闻到熟悉的桂花酥味道，顿时口舌生津。 但是那是韩子枫带回来的，他便问道：“这是你买的？” 韩子枫摇摇头，目光没从虎皮鹦鹉的身上转移。 只是答道：“是周钦买的。他听说你大病初愈，想着你喜欢他们布行旁边那家的桂花酥，便买了点让我带回来。” “你想吃？吃过午饭了吗？吃过了就吃点，但是……” 韩子枫抬头，话还没说完就见卓云烨已经将油纸包给拆开了。 看他难得这么喜欢，韩子枫便止住了，没再说什么。 但是等他吃了三四块后，还是将他的手给摁住了道：“少吃一些，晚点再吃。” 卓云烨顿时红了耳尖，讷讷地答应了。 一副小孩模样看得韩子枫忍不住地发笑。 “要吃！要吃！” 虎皮鹦鹉在笼子里扇动着翅膀，两只小绿豆眼却是盯着那卓油纸包里头剩下的两块桂花酥。 那桂花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香气中更是带着甜味儿，引得虎皮鹦鹉一直叫着“要吃”。 见它也是个小馋猫，韩子枫便掰了一点给它喂。 “对了，我倒是忘记问了，这鹦鹉是……” “是娘送来的。说已经找了训鸟人教会它说话，送来给我解解闷。” 卓云烨又止不住地伸手去逗弄虎皮鹦鹉。 结果小家伙护食得很，以为卓云烨是要抢他的吃的，扭头就啄了一下他的手指。 韩子枫阻止来不及，等再去看卓云烨的手时，发现那被啄的地方竟然红了。 韩子枫不由得想，还真是个金贵的小少爷。 而卓云烨则是有些生气，皱着眉看着笼子里洋洋得意的虎皮鹦鹉道：“敢啄我，小心你以后半点其他的都没得吃！” 虎皮鹦鹉根本听不懂，护住了食物的它优哉游哉地在笼子里跳了几下，随后啄了两口水，跳上笼子里的架子，叫着“休息”、“休息”。 “好了好了，它也不是故意的。这鸟有些聪明，护食得紧。” 韩子枫抓过卓云烨的手，下意识揉了几下就松开了。 等抬眼看到卓云烨有些不正常的眼神后，她尴尬地笑笑道：“那什么，揉揉就不痛了，不然，我给你说句‘痛痛呼呼’？” 明显逗小孩子的话让卓云烨心里那点旖旎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轻咳一声，道：“你觉得，给这鹦鹉，取个什么名字好？” 与此同时，一个头上戴着纱笠的人影匆匆走过，疾步进了街上一家客栈。 “客官是住店还是？” 小二迎了上来，那人却没搭理他，径直往楼上住房走。 见这人神神秘秘的，还不搭理自己，小二也不恼，问道：“客官是找人？不知您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人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小二，白纱后传来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道：“那个叫江应怜的妇人，住在哪里？” “客官请随小的来。” 小二将人带到了江应怜的房间前，还想说些什么，就见身侧的人直接推门进去了。 “神神秘秘的。” 小二瘪瘪嘴，露出了点嫌弃，扭头下了楼。 而厢房里，江应怜正在收拾包袱。 她一边收拾，一边嘴上骂骂咧咧的道：“个小贱人！都要攀上枝头变凤凰了，却不肯见我一面，亏得我以前还给她留了个宅子。我呸！” “都说不是自己生的就没心眼，都是白眼狼，果然是这样！玛德，要不是那臭婆娘闹事，我也不至于被罚了根簪子……” 江应怜之前在馄饨摊闹事被热心人押去了官府后，被判定打了几板子，还要给摊主赔钱。 但她身上哪里还有银子，只得咬牙将身上唯一之前的玉簪抵押了。 现在她的钱袋里，就只剩下了不到一百文钱。 若是再弄不到钱，她可就要流落街头了！ 她动静大得很，连一个人走进来都不知道。 直到那走进来的人出声道：“江应怜。” “哎哟我的天爷！”江应怜扭头看到个将全身都遮住了白纱，还以为看到鬼了，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但等那人再开口，她才知道是人。 “我是翠姑娘身边的人。你还记得和翠姑娘的约定吗？” 白纱下，翠竹嘶哑着嗓子，透过朦胧的白纱，看着江应怜。 她笃定江应怜会答应。 果然，江应怜立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狗腿道：“当然记得当然记得！翠姑娘是要我做什么？大人尽管说！” 翠竹勾唇，脸色阴沉道：“我要你去员外府继续闹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珍珠 “什么？！”江应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又去员外府闹事？这、这真的是翠姑娘说的？” 江应怜有些狐疑。 她一直都在试图看到白纱下那人的面容，但是那白纱实在是太长了，一点缝隙也不见，她只能朦胧地看出是个女人。 翠竹之前还提醒她不要去员外府闹事，应该闷声发大财。 而且翠竹也答应了江应怜，若是自己搞定了韩子枫，就不会再要江应怜出手。 但是现在…… “自然是翠姑娘说的。”纱笠下的女人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做不做？事成之后，你可是能成为卓员外家小少爷的岳母的！” “到时候，荣华富贵，金银首饰那可是数之不尽的。” 女人上前一步，嘴里全是诱惑的话。 江应怜被那一句“荣华富贵”刺激了头脑，当即答应了下来。 女人似乎松了口气，道：“你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江应怜走到了女人身边，两人交头接耳一阵后，白纱下的手伸了出来。 女人扶正自己的纱笠，语气稍显平和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江应怜连连点头。 女人作势要走，却被江应怜一把拉住了。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搓搓手道：“虽然话是那么说的，但是若是我办不好，那岂不是就会遭罪？姑娘你看，先前翠姑娘都给我缴了十天的房钱，还给我了根玉簪……这回翠姑娘没给点其他的东西？” “啊不不不，我不是怀疑姑娘私藏了，就是觉得，翠姑娘当不是那样的人。” 江应怜嘴里说着不怀疑，眼神却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纱笠下的翠竹气得胸膛起伏，当即就要反驳道：“我什么……不对，翠姑娘没说要给你东西。我只是个传话的，哪里知道？” 她真是没想到，江应怜竟然这么不要脸。 不愧是韩子枫的继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不要脸的东西！ 翠竹的胸中熊熊火焰燃起。 藏在白纱下的手也忍不住捏紧。 但她还是长呼一口气，心中默念“忍”字诀，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摸了一锭银子扔给江应怜。 “就这么多。事情办不办是你的事，我话已带到。翠姑娘也说了，以后与你再无纠缠。” 翠竹扔下话就匆匆离开了厢房，速度快得似乎后面有着妖魔在追赶。 厢房里，江应怜喜滋滋地将银锭子捡起来，咬了一口确定是银子后，高兴地直接叫来小二退房。 只要闹事成功了，她就能以卓家小少爷岳母的身份住进卓家，如此她还在外头住客栈算什么事？！ 当然是直接收拾收拾东西，去投奔员外府啊！ 江应怜在客栈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员外府里，韩子枫正和卓云烨激烈地讨论着虎皮鹦鹉的名字。 韩子枫边逗鹦鹉，边道：“我觉得叫珍珠就好。你看它，羽毛花纹好看，还没有半点的杂色，又是虎皮鹦鹉中的白化品种，珍珠多适合！” 卓云烨却反驳道：“珍珠多没新意？叫虎子。这小东西活泼又爱啄人，取虎皮鹦鹉名字的首字，寓意好……”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有丫鬟进了院子，两人这才停下。 那丫鬟是卓夫人叫来的，说是之前出去应酬的卓老爷和卓云澜回来了。 韩子枫听到消息，逗鹦鹉的乐趣一下去了大半道：“行了，就叫珍珠。” “少爷，该我们去正厅见老爷和大少爷了。” 韩子枫逗趣地叫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扶卓云烨，却被他躲过了。 卓云烨僵着脸道：“我身体都差不多好了，不用你扶。” 看到他这模样，韩子枫噗嗤笑了一声。 还是个小孩子，就因为给鹦鹉取个名，又闹别扭了。 卓云烨不知道她内心所想，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绷着脸对那传话丫鬟道：“我们马上去。” 丫鬟点点头退下了。 两人没做什么收拾，便到了正厅。 正厅里头，卓老爷正呵呵大笑，除开卓云澜和卓夫人外，竟还有个外人。 那人见到卓云烨走进来，不由得抚摸了几下自己的胡子，打量几眼道：“这位便是卓兄的那位小儿子？真是一表人才。” “杨兄谬赞了。”卓老爷脸上得意极了道：“我家这小儿子啊，虽然长相不错，但是身子骨一直不好。” 说着，他就突然叹口气道：“这可是我心里头的一块心病啊。” 卓老爷说着惋惜，感情却不到心里，让人听着总觉得差了点味儿。 “父亲，杨伯伯。”卓云烨朝两人打招呼。 卓老爷没有为卓云烨做介绍，像是忘记似的。 但从他的话语中，卓云烨知道了中年男人的姓，这细微的观察男人看在眼中，连声应答。 杨国振对卓云烨的赏识，被一侧坐着的卓云澜看在眼底。 他最是见不得卓云烨出彩，故意道：“云烨的病是好了？怎的今日你这丫鬟都不扶着你了？” 他挑刺的意味过于明显，不仅韩子枫听着不爽，作为客人的杨国振更是微皱了一下眉头。 但是他却转了下眼，和事道：“云烨这看起来倒是像好了，看来云澜侄儿对云烨的病很是了解嘛。” “真是羡慕卓兄，有这么两位一表人才的儿子。云澜年少有为，在外头又是卓兄的左膀右臂，云烨虽然身子骨弱，若是以后考了科举，没准能中个状元光耀门楣呢！” 杨国振的夸奖让卓老爷很是受用，当即就哈哈大笑了出来。 韩子枫站在卓云烨的身后，敏锐地注意到了对面卓云澜看过来的眼神。 她抬眼，两股视线直接对上。 卓云澜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句话，却根本发出声音。 他那句无声的话，韩子枫却是看懂了。 他说，是你。 半个时辰后，韩子枫站得脚都快麻了。 这时她看到瑛紫悄悄走了进来，在卓夫人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紧接着就听卓夫人道：“老爷，时候不早了，厨房里做好了晚膳。” “客房也已经收拾好了，杨大人舟车劳顿，厨房很是做了些这里的特产，大人可以尝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生计所迫 卓老爷有些意犹未尽，但卓夫人这么一说，他也有些饿意，便招呼着杨国振到旁厅吃饭。 本来这种聚会卓云烨就不喜欢，一直听着卓老爷和杨国振互相吹捧，只觉得头疼。 韩子枫见他不耐神情，当即找机会道：“老爷，夫人。少爷大病初愈，奴婢一直都是叫厨房为少爷做药膳，少爷也有些不舒服，这晚宴……” 卓云烨顿时懂了她的意思，做出一副难受虚弱的模样，被她扶着。 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 卓夫人心疼儿子，当即就答应让韩子枫扶他回去。 卓老爷却有些不满道：“不舒服就回去，下次就不用再出来折腾一番了。” 这话中的意思明摆了就是嫌弃卓云烨。 韩子枫有些不爽，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连忙扶着卓云烨离开。 等他俩一离开，卓云澜就借势开口道：“云烨这副模样，倒是不知以后怎么考科举。” 卓老爷被他的话激怒，卓夫人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倒是杨国振，略感兴趣地看了几眼卓云澜。 他眯了眯眼——这卓员外府里，似乎并不是一派和平啊。 卓老爷怒斥道：“云澜！客人还在面前，你就算担心自己弟弟，也该有个度！” 卓云澜不再挑刺，卓老爷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转头就招呼杨国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偏厅，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而韩子枫和卓云烨回到院子后，也先用了膳。 药膳是韩子枫专门为卓云烨调配的，让厨房每天做一顿，起着强健体魄的作用。 他现在不仅每天都要跳操，更是在韩子枫的要求下，做一些简单的体能锻炼。 虽然卓云烨的病好了，但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质却不是一时能改变的，只能慢慢调养。 隔日一大早，卓夫人就将卓云烨叫去，送杨国振离开。 过了一夜韩子枫才知道了杨国振的身份——卓老爷买来那个小官的顶头上司。 他能来员外府做客，不仅是因为卓老爷卖力巴结，更是有着卓云澜在里头推波助澜。 “杨大人若是愿意，什么时候来安西县都能找卓某。”卓老爷对着杨国振抱拳道：“卓某到底是初入官场，还是需要大人多多提携、指点。” 杨国振被小厮扶上马车，对着卓老爷回礼道：“自然自然。” 两人互相又客气了一般，车夫这才“驾”的一声鞭了马匹。 马车掉头准备远离，一个人影却是在这时蹿了上来，直接冲到了员外府门口。 那人影速度快得众人都猝不及防，等到她干嚎起来，跟在人群后的韩子枫这才看出竟是江应怜。 江应怜明显没注意到她，对着卓老爷就是一顿叫喊道：“老爷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姑娘！我这个做娘的，知道她被卖进了员外府，上次来却没见着面……” “听说姑娘在里头受了罪，我这做娘的心里头难受啊！老爷！卓老爷！让我看看我家姑娘！求求您了！” 江应怜一顿哀嚎，大嗓门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 那远离的马车也慢了下来，车窗明显被人从里头撩起。 卓老爷看着宛若疯妇的江应怜，脸上满是嫌弃道：“哪里来的泼妇，敢在我卓府门口闹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滚。” 卓老爷一点好脸色都没给江应怜。 江应怜听了翠竹的诱惑，哪里会舍得离开？ 她在员外府门口蹲了一夜了，才等到了大门打开，卓老爷一行人出来送人。 虽然江应怜看到杨国振时，畏缩在一旁，等杨国振离开了，这下才冲了出来。 但不代表，她就真的怕。 她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来的道：“老天爷呀！简直是没天理、没人性啊！如今我连自家的姑娘都见不得了，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说着，江应怜就作势要朝员外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头撞。 卓夫人见着她是个妇道人家，又有拳拳爱女之心，都心软了。 江应怜这么一装，立马吓得她喊道：“快！把人拉开！” 门房小厮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了。 江应怜撞死不成，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又是捶地又是哀嚎的，十分有疯癫的模样。 卓云澜略显嫌弃地扫了她一眼，道：“你女儿是谁？疯疯癫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府里的人对你做什么了呢。” 江应怜假意擦擦泪，答道：“我女儿，便是前不久王婆子卖进府里的韩子枫……” 话还没说完，惨还没卖够，江应怜就看到韩子枫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人竟然在场，吓得直接一个抽气噎在了胸口，难受地捶胸。 韩子枫看向她道：“我爹娘早就去世了，爹去世前是续弦了不错，但那继母早就将我逐出了家门，家谱上更是没有我的名字……” “所以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女儿？” 江应怜一噎。 旁侧的卓夫人也皱着眉道：“什么？都已经逐出家门了，怎的还来闹事……” 她话没说完，卓老爷就已经看不惯，振袖离开了。 卓云澜本该也离开的，但是他看着韩子枫临危不乱的模样，莫名觉得有趣，抱臂在一旁围观了起来。 一直没出声的卓云烨动手拉了拉韩子枫的衣袖，悄声问道：“这是你那继母？” 韩子枫的身世，王婆子早说了，卓夫人更是查过。 不过卓云烨可知道得不多，只从言语中知道了她有个继母。 韩子枫点头。 江应怜注意到了两人略显亲密的举动，顿时眼神一亮，面上却装出委屈的模样。 她看着韩子枫，甚是可怜地说道：“枫儿，当初娘将你卖出去，是娘不对。但是那可是为生计所迫啊！” “为生计所迫？”江应怜的鬼话连篇，韩子枫都快惊了道：“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出口。” “难道你将我卖给人牙子，不是因为我与你吵架动了手，那能给你彩礼钱的老头也淹死了，你没钱拿了？好一个为生计所迫！” 江应怜本来就打算给韩子枫泼脏水，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结果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实施几步，竟然自己的人设就要立不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她急得站了起来，想要去拉韩子枫，被门房小厮一把制住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卓夫人明白过来她是在演戏，朝门房小厮使了个眼色，道：“将这位夫人请进府里。既然是来找女儿的，子枫也不是外人，进去说话。” 见卓夫人同意让她进去，门房小厮便将人带着，进了府。 外头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看了，纷纷摇头离开了，根本没人关心江应怜会不会有事。 府里，卓夫人让瑛紫将卓云烨送回去。 她看向正打量四周的江应怜，道：“这位夫人同我来。” 被员外夫人如此款待，江应怜甚是得意，根本没多想，跟了上去。 韩子枫见状也跟了上去。 倒是卓云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卓夫人一路将两人带到了正厅。 员外府正厅里，各种名贵瓷器、花卉摆放在各个边角。里头的桌椅都是红梨花木，杯盏更是上好的民窑瓷器。 江应怜一路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当场冲到那些瓷器前，将它们卷进包袱带走。 她贪婪的模样被卓夫人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点出。 “坐。” 几个丫鬟悄声进来，给三人斟茶，动作利索稳当。 让江应怜又一次垂涎了这“人上人”的日子。 她假装端庄地坐了下来，轻咳一声，脑袋里却想着改如何让卓夫人答应自己留在员外府。 韩子枫却有些狐疑地看了几眼主位上的卓夫人。 她知道江应怜拜高踩低、贪慕荣华的性子，自然不愿意再和她沾染上关系。却不知道为何卓夫人愿意将人给带进府里。 直到卓夫人开口说话道：“江夫人觉得这屋里的装潢，可有不对之处？” 江应怜没听出她的意思，连忙答道：“有！当然有！” “哦？有什么地方让江夫人觉得不对了？”卓夫人端过茶杯道：“江夫人不必拘礼，这装潢一事我本就不擅长，这些还都是让丫鬟们布置的，若是有哪里不对，以后我可得小心提点提点她们。” 她故作苦恼，看得江应怜正色道：“那些瓷瓶都是贵重品，怎的就随意放在角落里？依我看啊，就该都放在显眼的地方！” “这样旁人看到了，才会知道员外府家缠万贯！” 江应怜说得掷地有声，韩子枫在一旁听了却不由得笑了声。 放在显眼处显摆自家有钱？这怕是暴发户才会做的事！ 在韩子枫眼里，江应怜那模样，简直跟红楼梦里读过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模一样。 而卓夫人却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听着江应怜继续的各种自以为的好房子该有的装潢。 等到江应怜说得口渴了，她端起一旁的茶杯就要喝。 卓夫人连忙出声道：“这杯子里的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江夫人可要好好尝尝。” 卓夫人这么说，可江应怜哪里知道什么雨前龙井的，只知道一口闷。 结果除了茶叶的苦涩外一点也没尝到，更是呛到了自己。 她气得将杯子一下掷在桌上道：“啪”的一声，杯盖都震得掉了下来。 江应怜却仿佛没听到。 卓夫人这下一点逗弄她的心思都没有了，站起身，就要往外头走。 见状，江应怜忙道：“等等！” 她跑到卓夫人跟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包袱道：“我这一趟也来得不容易，夫人既然愿意让我进府，不妨给我个住处？” “我知道，卓小少爷可是看上我家姑娘了，既然如此，我就做主，将她许配给小少爷！这我做娘的，是不是……” 江应怜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话让人一点也喜欢不起来，更是让卓夫人皱了眉。 本来一直安静看着的韩子枫也拍案而起道：“江应怜！你不要胡说！” “我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你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 韩子枫不知道江应怜是从哪里听到卓云烨看上自己的消息的，更生气她在卓夫人面前乱讲话。 她好不容易将卓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刷起来了，结果江应怜闹这么一出。 若是卓夫人小心眼一些，便会以为是她故意告诉江应怜的。 要成了那样，怕是自己以后提出府都不行了。 韩子枫思绪千回百转，卓夫人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她看着江应怜，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 江应怜本来心里还有些惴惴，一定卓夫人的口气，瞬间明白这事一定是真的。 她故意端架子答道：“哪里知道的，夫人就不必操心了。但是这事……”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以后再也不准她进卓府！” 卓夫人高声一喊，就叫来了两个家仆。 身材高大的家仆几步就走到了江应怜的跟前，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人抓住往外头拖。 江应怜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直到快要到门口，才看准了扒住门。 她朝一直视作空气的韩子枫大喊道：“你个贱丫头！还不快救我！” 韩子枫对她的呼救置之不理，任凭家仆将她拖了出去。 江应怜的喊叫越来越小，韩子枫扫了几眼卓夫人的表情，拿捏不定她是到底打算做什么。 她咬牙，心里暗骂江应怜是蠢货，朝着卓夫人躬身道：“夫人，江应怜她……” “没事，起来。”卓夫人说。 她看了几眼门口，道：“我叫她进来，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是有多么贪心。” “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也是叫自己‘娘’的人。这样有本事的姑娘都卖了，简直黑心肝。” 卓夫人解释了几句。 韩子枫这才明白过来，卓夫人突然反常地邀请江应怜进府，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让江应怜看看自己如今是在什么地方做事。 虽然行为直白了一点，但是这其中的暖心还是让韩子枫很是受用。 她暗自在心里谢了卓夫人两句，跟在人身后回了卓云烨的院子。 而卓府门口，江应怜被两个家仆直接摔了出去。 “嘭”的一声，她摔在了地上，痛得整个人都龇牙咧嘴的。 她想再冲进卓府，却被两个门房小厮拦住了。 其中一个小厮狠狠道：“你再闯信不信我们去报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半夜翻墙 门房小厮的话一出，江应怜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 她刚从县衙出来，自然不想再回去，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但江应怜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最后愣是脚步一转，围着卓家围墙走了一圈。 走得她的脚都痛了，这才看到了一处遮掩地并不隐蔽的狗洞。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韩子枫那小贱人也是翅膀硬了，幸好老天爷不亏待我……” 看着狗洞，江应怜念念有词。 她心生毒计，将狗洞遮掩好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当天夜里，江应怜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卓府那个狗洞前。 月黑风高夜，正是干坏事的好时候。 她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后，趴下身子，一下挤进了狗洞。 “哎呦喂！” 狗洞不大，刚好能容纳一个百余斤的妇人，但江应怜比同龄人稍显丰满，导致她的半个身子直接卡在了狗洞口。 她惊呼一声，但发现狗洞那头是个杂草丛生的废院子后，就放开了胆子。 此时的韩子枫正提着一盏小灯，在和卓云烨带着两个家仆在卓府的后花园转悠。 大晚上的，她睡不着，卓云烨也睡不着，两人一合计，便打算出来走走。 临近中秋，秋高气爽，月亮也逐渐变作圆盘。 皎洁的月色洒在院子里，很有一番味道。 “这大半夜的出来，夫人不会说什么？” 毕竟不是现代，韩子枫觉得就算带了两个家仆，孤男寡女的出来逛园子，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也会乱说话。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快要被同化了，竟然也开始担心名声。 这时候卓云烨却很是淡定，道：“看到了就看到了。” 韩子枫：？ 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担心她贞洁的男人哪里去了？ 她看了几眼卓云烨，就快想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了，这才听他幽幽道：“看到了，我便能名正言顺娶你了。不好吗？” 韩子枫直接心里大呼好家伙。 她起身，作势去拿灯盏就要走道：“那还是不了，少爷的名节要紧。这万一以后成了您的污点……” 韩子枫故意做出一副扯清的模样，被卓云烨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月色下，因为近距离，她将卓云烨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道：“韩子枫，别开玩笑，我不喜欢玩笑。” 卓府废弃院子里，江应怜终于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从狗洞里“扯”了出来。 她深喘了几口气，才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四周。 废院子里杂草丛生，到处都黑黝黝的，秋风吹过，不知哪里传出了“呜呜”的声音。 听得江应怜背皮发麻，疾步往院子口走了出去。 她头一次来卓府，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走。 竟然误打误撞躲过了巡夜的家仆们，直接到了卓老爷的书房外。 “我说了！这个家里我做主！卓云澜，只要我还在一日，他卓云烨就是你的弟弟！我就是你爹！” 书房里传出一阵厉声呵斥，江应怜的动作一顿，想起这该是白日里见过的那老爷的声音。 不过……这是在说什么？难不成，是什么秘密？ 江应怜宛若看到老鼠的猫，顿时起了兴趣。 她蹑手蹑脚躲到了书房打开的窗户下，开始听墙角。 书房里，卓老爷气得额边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桌上。 而他的面前，卓云澜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垂在两侧的手其中一直捏紧成拳，心中更是克制着自己的不满。 凭什么！ 卓云烨打小身体都不好，更是常常疾病缠身，没怎么出过府。 卓老爷上任了，攀上了杨国振，听到他说科举竟然动了心思给卓云烨继续请私塾先生？ 当初因为卓云烨身子弱不能出门，奶奶力排众议请了私塾先生在府里授课，更是让他也留了下来，与卓云烨一起学习。 美曰其名作伴，其实他哪里不懂那是陪衬！ 卓云澜心里满是怨气，更夹杂着对卓云烨母子的刻骨恨意。 都说小的孩子更遭人疼，卓云澜可算是明白了。 他看了两眼卓老爷，片刻后，屈服道：“既然父亲这么说，儿子便听父亲的。” “时候不早了，儿子就不打扰父亲处理公务了。若是还有其他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说罢，卓云澜转身就要离开。 卓老爷却叫住了他道：“慢着。” 卓云澜应声停下。 “杨大人来府上，你出了些力，但以后你还是不要过于插手这事。”卓老爷坐下，看向卓云澜道：“毕竟当初那官是你从中周旋买下来的，我听了些风声，说是朝廷开始严查卖官鬻爵之事。” “派的人还是大理寺少卿。事情牵扯过多，杨大人隐晦地与我提了一句，该是要……” 外头，江应怜听得断断续续的。 听到卖官鬻爵，她就算是不懂也明白过来卓府中藏着龌龊。 她正暗自得意，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谁！谁在那儿！” 江应怜慌乱地往后一看，才发现竟是几个家仆巡夜看到了她。 她吓得当即就要跑，却被冲过来的家仆们眼疾手快摁在了地上。 书房里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骚乱，卓老爷警觉，停下了话语，叫上卓云澜一起，出了房间。 “老爷！这名小贼在书房窗台下偷听，要该如何处置？” 巡夜的家仆都是健康力壮的，江应怜就算有着蛮力，也拗不过，只得被狼狈地压在地上。 她的脸贴着地，慌乱之下喊道：“不准、不准动我！动了我，我就将你们员外府卖官鬻爵的事情上报到衙门去！” 江应怜自以为亮出底牌能吓到众人。 却不成想，卓老爷本只打算让她吃点皮肉之苦再威胁两句罢了，一听这话，当即道：“拖下去！舌头割了，卖给王婆子去。” “还敢威胁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卓老爷早年间便以狠辣的手段做了员外，如今当了官，有着秘密藏着，被人这么威胁自然起了血性。 当即就不打算让江应怜活着出去。 而卓云澜却在家仆们要将江应怜拉出去时，喊道：“等等。” 江应怜以为他是怕了，立马趁热打铁又叫嚷了几句。 卓云澜忽视她的话，走到她身前，映着灯盏一看，勾唇道：“我记得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作死 “你是上午闹事的那妇人，这府里不说重兵把守，也是有着家仆巡夜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卓云澜语气略带引诱道：“又或者说，是谁带你进来的？” 江应怜到底有点小聪明，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是、是我那不成器的丫头带进来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误打误撞进了这里……”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都已经让卓云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扭头，对卓老爷道：“父亲觉得如何？若是我记得不错，这妇人可是卓云烨院子里那丫鬟的母亲……” 卓老爷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他看出了卓云澜的那点小把戏，但是并没有拆穿，反而道：“把人关进柴房，明日早晨，将云烨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叫过来。” 江应怜哀嚎着被家仆拉走，卓云澜见卓老爷要等到明日，心里凉了一点，敷衍告辞后就离开了。 而卓老爷则是叫来了一个家仆，让他去查江应怜到底是怎么进府的。 翌日，韩子枫被叫到了书房。 卓云烨因为被她强制留下做操，就没跟来。 她独身进了书房后，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跪着的江应怜。 “你怎么还府里？” 韩子枫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被江应怜当即抓到了把柄。 她一个暴起就冲到了韩子枫面前，扬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更是叫着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说什么带我进府寻个差事，却指使着我到这里听墙角！” “若不是被家仆抓住了，我都还傻傻地帮你听墙角！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韩子枫在卓府与卓云烨同吃同住一起锻炼已经几月了，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江应怜揉搓。 她一矮身子躲过了江应怜的手，随即反手将人抓住。 “我什么时候说要在员外府帮你寻差事？” 韩子枫冷冷看着江应怜。 她的眼神不仅冷还带着点探究，直要看到江应怜的心里头。 仗着身后有卓老爷和卓云澜，江应怜狐假虎威道：“你现在抵账是没有用的！我已经告诉卓老爷了。” 韩子枫微皱眉，抬眼便注意到了卓云澜看过来的视线。 他朝韩子枫挑衅地一笑，有些好奇面对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应对。 “老爷，奴婢昨日一直跟在云烨少爷身边伺候着，半步都未曾离开，根本没有时间将她带进府里。” 韩子枫不卑不亢，继续道：“况且奴婢早就与她断了关系，她的事，昨日奴婢都未曾管，更别论私底下了。其中公道还请老爷做主。” 卓老爷昨夜已经差使人去查了江应怜怎么出现在府里的，此时心中自有成算。 他也知道江应怜是在诬陷人，所以看向她，严肃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如何进府的？” “若是被我查出你有所欺瞒，昨日我说的惩罚，便是后果。” 那个家仆将整个卓府都快翻过来了，也没有注意到被江应怜遮掩好的狗洞。 但他从旁人那听说了二少爷和丫鬟夜里逛花园的事，禀告给了卓老爷。时间一对照，就知道韩子枫是清白的。 也算是另类地洗脱了她的嫌疑。 江应怜顾左右而言他，不断朝卓云澜投去求助的视线，希望他能出手救自己。 然而，卓云澜不为所动。 “我、我是……我是被她带进来的。老爷，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怎的就不信呢？” 江应怜反而还责怪起了卓老爷。 一旁的卓云澜没找到这民妇竟然这么蠢笨，不由得心中暗道失策。 可是他也不慌，就看着江应怜装傻。 “你可还有证明清白的证据？”卓老爷看向韩子枫。 韩子枫当即道：“奴婢除了昨日上午与少爷一同去送杨大人外，根本没在门口露过面。这些老爷派人去门房一问便知。” “你、你自然不是将我从正门带进来的！”江应怜见卓云澜忽视自己，便明白靠他绝对不行。 都是姓卓的，怎么可能会帮她一个外人？ 她的话引起了卓云澜的兴趣道：“不是将你从正门带进来的，难不成去钻狗洞了？” “对！就是！” 江应怜煞有其事地将韩子枫怎么告诉自己卓府有个一人大小的狗洞，然后让她钻进来装作新入府的人在府里谋一份差事。 话说得多，可纰漏百出。 若是凭着钻狗洞就能进来混一份差事，那员外府的墙角早就到处是狗洞了。 江应怜见众人都沉默了，以为自己的话唬住了他们，不由得沾沾自喜。 “来人！把这疯妇给我拉出去！” 卓老爷彻底看不下去了，直接高声叫人。 卓云澜也啧啧两声，朝着一脸懵的江应怜说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不，老爷！你不能罚我！不能！不然我就把卓府卖gua……” 江应怜的话还没喊出来，就被家仆一把捂住了嘴。 她被拉了下去，韩子枫一直低着头半点都没偏移。 “行了。没你的事了，下去。” 卓老爷烦躁地摆摆手。 韩子枫道谢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狗头传来一句风凉话道：“到底不是亲生的啊，连长辈死活都不用管，啧。” 她脚下半步没停地离开了书房。 走远了，这才慢了下来，呼出一口气。 江应怜自己作死就作死，怎么还惹上了卓老爷。 韩子枫心里默默地想。 不过也多亏有惊无险，不然她今日连怎么脱身都不知道。 就在她一路往卓云烨院子回的时候，看到翠竹苑一个丫鬟也走了过来。 看到她时还高兴地招了招手。 那是个不太眼熟的丫鬟，听说是卓老夫人新选来接替翠竹位置的。 叫翠喜。 “子枫妹妹，子枫妹妹！你等等我！” 翠喜匆匆跑了过来，小跑使得她有些气喘。 韩子枫问道：“怎么了？” 翠喜笑道：“是老夫人听闻云烨少爷病好了，打算去长云山的寺庙里还愿呢！” “老夫人一直念叨着说，当初云烨少爷醒了就该去还愿的，一直没去成。这下正好赶上好时候，就让我通知你，让云烨少爷也收拾收拾，明日去一同去寺里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上山 翠喜是个外向的，嘴巴更是能说。 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将话头转到了别处。 韩子枫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后日便是中秋了，明日去，寺里人不会很多吗？” 翠喜挠挠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了，老夫人是这么说的，许是不介意。” “那好，我等下回去便告诉少爷。”韩子枫点头应下。 翠喜还想拉着她闲聊，但被韩子枫提醒了两句，想起自己还要去梅花园跟卓夫人报消息，就离开了。 韩子枫也不耽误，径直回了卓云烨院子。 将卓老夫人要求去长云山寺庙还愿的消息告诉卓云烨后，他只是淡淡点头答应下来。 倒是挂在门口的珍珠，不断叫着“去还愿”。 因为珍珠是被训练过的，它也粘韩子枫，所以基本她在院子里的时候，都会将它放出来。 鸟笼的门一打开，珍珠就高兴地在整个房间里飞，巡视似的。 最后翅膀一扑棱，停在了韩子枫的肩膀上，昂首挺胸叫着“自由真好、自由真好”。 韩子枫笑笑，用手点了下它的头道：“你倒是机灵。” 看着一人一鸟的互动，卓云烨走到韩子枫面前，盯了几眼被夸使劲蹭韩子枫的珍珠。 直到将珍珠盯得换到另外一个肩膀上站着后，他这才状若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和韩子枫唠嗑。 距离员外府几里外的一座山脚，翠竹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后将戴着的纱笠一把撩开。 她看着通往山里的泥路，咬咬牙。 今日她好不容易骗了那山匪，得到了下山的机会，结果下山来打听，才知道江应怜竟然被卖到了那人牙王婆子的手里。 她是听说了王婆子私下在找她的，所以也不敢去她的家，只能远远地偷摸看了几眼。 但什么也没看到。 江应怜被卖到王婆子手里，说明自己用她做枪使的计划落空了。 想要对付韩子枫，只能自己再想办法。 翠竹深呼吸几口气，手不由自主摸到了脖颈上。 那里有着一圈红痕，是被之前那刀疤山匪勒出来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子枫，你给我等着！” 翠竹恶狠狠嘀咕了两句，径直进了山。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回到了刀疤他们的山寨里。 刀疤正喝着酒，同山寨的二当家摆谈着中秋的事。 见翠竹进屋来，他斜睨一眼，道：“回来了？” 翠竹的脚步一顿，低声“嗯”了一句，紧接着抬眼道：“大当家，我想借几个弟兄。” “借弟兄？做什么？才来山寨几天，以为搭上大哥就可以指使山寨里的兄弟了？” 没等刀疤说话，二当家就搭话了。 之前刀疤和几个喽啰捡到翠竹的时候，他并不在场。后面得知翠竹自己勾搭着刀疤，以压寨夫人的名头在山寨里横行霸道时，他就十分看不起她。 翠竹知道二当家看她不顺眼，故意忽略了他的话，走到刀疤面前就大胆地伸手去摸他的肩膀。 刀疤“嘿嘿”一声，将人直接揽在怀里。 醉醺醺的他低头就去亲翠竹，翠竹忍着恶心，和人纠缠在一起。 二当家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只觉得胃里犯恶心，翻了两个白眼便离开了。 当天下午，刀疤就叫去了几个山匪，让他们听翠竹差遣。 翠竹在屋里换衣裳，外头的几个山匪嘀嘀咕咕地猜她为啥叫他们过来。 “进来。” 屋里传来翠竹的声音，几个山匪互相对视一眼，踏进了房间。 翠竹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扫了几眼山匪道：“我要你们做几件事……” 一刻钟后，几个山匪各自揣了一块碎银，出了房间。 “这女人真恶毒。”一个山匪将碎银拿在手里滚了滚道：“但这银子，我喜欢。” 其他几个山匪也附和道：“每人一块碎银，啧，真大方。” 山匪们嘀咕了几句，将碎银贴身揣好后，其中两个扭头出了山寨。 第二日，天未亮。 卓府门前就停了几辆马车。 卓老夫人要去长云山还愿的事府里传遍了，卓云澜等了一天，都没得到消息。 差人一问，才知道卓老夫人并没打算叫他一起。 卓云澜气得一拳砸在墙上，剧烈的疼痛使他清醒过来。 “原来我做这么多，还是偏心那个废物！” 传话的下人瑟瑟发抖。 而卓府门口，卓老夫人已经在翠喜的搀扶下，进了门口一辆马车。 卓夫人看了几眼，对着卓云烨道：“云烨，你是自己坐一辆还是同娘……” 她的话没说完，韩子枫就注意到翠喜从马车上跳下来。 “小少爷，老夫人叫您陪她一起。” 卓夫人的话顿时没了声。 她看了几眼卓云烨，叹口气道：“算了，你与你奶奶乘一辆。她这次去长云山寺庙还愿，也是为了你。” 卓云烨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想叫韩子枫陪同，却被翠喜告知老夫人不让她上车。 韩子枫只得同卓夫人、瑛紫一起，乘坐一辆马车。 “走。” 韩子枫坐在马车口，和瑛紫面对面。 瑛紫一声话出，车夫扬鞭马车移动了起来。 长云山在安西县以南，距离县城三里多，马车缓缓一路，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长云山山顶上有一座长云庙，因着是周边唯一的一家庙宇，享受着周边几个县的香火。 是以，当卓府两辆马车到时，山脚早就停着几辆马车了。 “这长云庙在山顶上，来求菩萨的，还愿的，都得爬千阶梯。” 韩子枫率先跳下马车，没等她打量起四周，就听到了卓云烨的声音。 卓老夫人正在一侧让翠喜整理衣裳，见着卓云烨下车就去找韩子枫了，当即脸色就变了变。 她皱眉，对着走来的卓夫人道：“烨儿和那婢女怎的走这么近？” 卓夫人知道卓云烨喜欢韩子枫的事，但她得到过韩子枫的承诺，便也相信她。 只是回道：“许是不舒服。毕竟烨儿也许久没有外出了，这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当是闷得慌……” 卓老夫人想起一路上卓云烨安静的模样，不再生疑。 几人在山脚整顿好后，卓夫人就叫来瑛紫。 “你去找找这儿挑肩舆的山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护身符 肩舆是由两人或多人组成的人力上山轿子。 长云山高，千步阶梯不是常人能适应的，卓夫人记得卓云烨的身体刚好不久，不想他受累，这才打算让瑛紫去雇佣几个挑肩舆的山民。 但她的话被卓老夫人听见了，当即就呵斥道：“我们是来还愿的，要心诚。你这叫了挑肩舆的山民来，岂不是苦累都是人家帮忙受了？” “就不怕菩萨怪罪下来，让烨儿的病情再度反复？！” 卓老夫人执意不坐肩舆，卓夫人则以卓云烨的身体弱为由，坚持要坐。 两人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卓云烨被提醒着，才注意到两人因为此时争吵起来。 他上前去，用身体隔断两人的视线，道：“娘，奶奶，不过就是肩舆的事，不要扰了大家的好心情。” “不妨租几架肩舆，若是半路实在走不动了，再坐，可好？” 卓夫人和卓老夫人两人也不算过于执拗。 本来两人也就是争一口气。 经过卓云烨的折中打圆场后，两人这才算是同意了下来。 瑛紫按照吩咐，去找挑肩舆的山民，而剩余的人，则是开始攀登千步阶梯。 一道阶梯直通山顶，由山脚望去，仿佛阶梯绵延不绝。 瑛紫和挑肩舆的山民随后赶上众人，他们跟在其后，韩子枫则是落后卓云烨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到底是身体底子不行，卓云烨快要走到山腰时便不行了，在韩子枫的强烈要求下，有些不情愿地坐上了肩舆。 一个多时辰后，长云寺终于显现在众人面前。 韩子枫一路匀速控制着自己的节奏，走到山顶竟然还是第一个登顶的。 登顶后，她就被长云寺门口三两成群的人群惊讶了。 “看来，长云寺庙的香火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难怪老身求的愿显灵了。”卓老夫人从肩舆上下来，不由得感慨。 寺庙门口有着几个穿袈裟的僧人。 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对着众人就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们上山，是为了还愿还是求愿？” 僧人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神态和蔼面容慈祥，颇有一番佛意。 卓老夫人手里拨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道：“是来还愿的。静慧主持可在？” 卓老夫人和僧人在一旁说去了，没有进寺庙的意思。卓夫人见状也走到卓云烨的身侧，关心他的情况。 而韩子枫，却在打量人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家夫人。 周家夫人明显也看到了她，面露惊讶，朝她点头示意。 “几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僧人与卓老夫人说完了话，叫过众人。 几人随着僧人走进寺庙，同周夫人迎面撞上。 “卓老夫人，是来还愿的？”周夫人同卓老夫人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就拉过卓夫人，讲着飞云寺里的菩萨多么灵。 一行人被拆作了三份。 卓老夫人叫过卓云烨，就往寺庙正殿去了。 韩子枫被留在了外头。 瑛紫走了过来，打算和她一起等，却不想韩子枫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她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瑛紫注意到了她的神态，问。 韩子枫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但实际上，非常有问题。 因为她刚才似乎看到翠竹了！ 翠竹从那次事情之后消失了这么久，怎的突然会出现在飞云寺？ 韩子枫的脑海中生出了疑惑。 她没叫瑛紫看出来，也没告诉她自己发现了疑似翠竹的人，只是在卓夫人说要去拜佛后，找了借口远离了他们。 韩子枫一路走到刚才看到翠竹的偏殿，却发现这里来拜佛的人很少。 一个僧人走到韩子枫身边，关切道：“这位施主可是迷路了？” “不，我只是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韩子枫如实回答。 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找人的话，不妨告诉贫僧他的体貌特征……” 身侧的僧人正在热心地想办法帮韩子枫，韩子枫就看到门口停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吸引她过来的翠竹。 翠竹没走，站在门口，看模样瘦了一些，脸都变尖了不少。 僧人注意到了韩子枫的失态，抬眼看到翠竹，便笑呵呵道：“施主莫非要找的，便是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主持带回来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犯了点错，跑了出来。” “但后来于心不安，就找到了主持，想要在飞云寺带发修行。” 僧人三言两语便将韩子枫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护身符模样的东西，作势要递给韩子枫。 韩子枫下意识接住了，听到僧人说道：“这是寺里开过光的护身符，贫僧与施主有缘，便赠予您。” 她看了几眼手中的护身符，想要拒绝却面对僧人的模样半天开不了口，只得拿在手上。 与此同时，门口的翠竹走了进来。 她看着韩子枫道：“子枫，没想到竟然能在寺里遇见你。” 神态举止没有一点问题，人也是明显很放松，甚至于眉目都很温和。 韩子枫没做声，心里更加狐疑。 她想到曾经在员外府时翠竹的嚣张，怎么都觉得她不可能来寺庙做尼姑。 “既然施主与姑娘要论旧事，不妨去偏院为香客们准备的厢房？” 僧人提醒了一句，翠竹当即就要来拉韩子枫，被她躲过。 “你在玩……” 什么把戏四个字没出口，韩子枫就觉得头一阵眩晕，跟前的翠竹模样也开始模糊。 她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短暂的清明让她明白过来，自己或许是中了蒙汗药。 而翠竹见自己的东西起作用了，一把将韩子枫抓着就往偏殿后面拉。 韩子枫短暂地清醒后就直接陷入了昏迷，连半点自救的机会都没创造出。 等她醒来，人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 而此时的飞云寺里，东边一处偏殿突起大火。 “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水啊！” 喊声使得寺里的僧人立马戒备起来。 香客们也注意到了偏殿燃起的熊熊大火，看着正往正殿烧来的猛烈火势，众人纷纷四散逃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被翠竹得手了 听到寺庙走水的第一时间，卓云烨就找到了卓夫人，同时还看到了周夫人。 但他却没看到韩子枫道：“娘，子枫呢？” 人群正在往寺庙外涌，僧人们多数都去扑火了，剩下的几个留在正殿门口维持秩序。 卓夫人被身侧的人挤着，有些不太适应，没听清卓云烨的话。 “什么？” 但靠近卓云烨的瑛紫听到了，大声答道：“子枫去西边的偏殿了，也没说去干什么……” 起火的是东边的偏殿，虽然与西边的隔了一段距离，但看不到人，卓云烨莫名地心底一跳。 他下意识转身就要往回挤，被卓夫人一把拉住了。 她冷下脸，呵斥道：“卓云烨！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回去，若是那火烧到了正殿，可是会出事的！” “娘，子枫还在里头，我怕……” 听到他是为了韩子枫要回去，卓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拉住人，劝道：“你没听瑛紫说吗？子枫去的是东边的偏殿，那里离西边远，不会出事的。” “倒是我们，该先出去。” 就在卓夫人说话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飞云寺正殿。 宽阔的正殿里虽然东西不多，但木质结构的房子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屋顶燃火，烧断了一些较小的房梁，断裂的房梁直接掉在地下，很是砸到了几个没来得及撤离的人。 哀叫声此起彼伏。 卓夫人见状朝瑛紫使了个眼色，主仆两人一人拉一只手，直接凭借蛮力将卓云烨给拽着带出了寺庙。 周夫人一直跟在他们的身侧，等走到空旷处，看着燃起熊熊大火的寺庙，不由得想起自家儿子也来了的事。 “完了完了，周钦今日也来了，说是来找个带发修行的苦修帮忙……这突然走水，他可在哪里去了呀！” 周夫人不由得也着急了起来。 卓夫人听到了她的话，拉住人宽慰道：“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寺庙里头的香客们多数已经逃出，剩下的也在僧人的帮助下离开了。 卓夫人在外头看到了早就出来透气的卓老夫人和翠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她转念想到还少了个韩子枫，就又担心了起来。 在寺庙里百余个僧人的全力救火下，火势逐渐被控制。 香客们也在主持的要求下，一个接一个，陆续离开。 “烨儿，该走了。” 卓夫人看着死死盯着寺庙出口的卓云烨，不由得叹了口气。 卓云烨红着眼，没回话。 卓夫人已经拜托周夫人帮忙，带着卓老夫人和翠喜下山了。 瑛紫也被她叮嘱着，去和救火的僧人打听韩子枫的下落。 但直到寺里的僧人们都扑灭了火，开始核算损失，都没有一点韩子枫的消息。 瑛紫面上也有些难过道：“那些救火的僧人说……偏殿里有几个香客没及时跑出来，被断裂的房梁砸死了，已经被火烧得不成人形了。东边偏殿虽然没起火，但也没有子枫的踪迹。” 卓夫人俩母子一直在门口等着，更是没有看到韩子枫从寺里出来。 如今寺里的香客已经被僧人都请走了。 韩子枫……依旧下落不明。 “夫人，少爷，子枫她一向机灵，不会有事的。” 瑛紫看着卓云烨面无表情紧盯大门的模样，不由得宽慰两句。 卓夫人也收住思绪，拉着卓云烨，连哄带劝地才将人带下山。 马车上，一直没出声的卓云烨突然抬头看着卓夫人。 “娘，子枫她到底是出事了，还是先离开了？” 两刻钟前。 韩子枫醒了过来，察觉自己被绑住手脚后，就知道自己中了翠竹的计。 她看了一圈四周，除了一张床，一个瘸腿桌子外，屋里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她不由得皱眉。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了翠竹的声音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里头的那丫头，随便你们玩儿，但无论她说什么，她身上的绳子都不能松开。”翠竹看着几个山匪道：“若是松开了，那到时候，死的可就是你们几个了。” 山匪们听了翠竹的话，其中一个觉得不屑。 不过就是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罢了，那里来的威胁力？竟然连他们这么几个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都打得过，那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他们是绣花枕头呢！ 一个臭丫头罢了，怎么可能有那本事！ 但那人也是想了想，并没有出声。 翠竹耳提面命说清楚了后，就将门一把推开。 她一眼看到了清新过来的韩子枫，不由得走了进去。 “哟，醒了？” 几个山匪跟在她的身后，摩拳擦掌走进了房间。 这房间本就不大，挤着几个高大的汉子，顿时显得更加狭小了起来。 韩子枫的嘴被翠竹用布条绕着头死死绑了一圈，勒得她生疼，同时也无法出声，身上虚软无力的状态让她更加警惕。 她看着翠竹，一双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翠竹对她这逆来顺受的模样半点快意都没有，反而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 她两步上前，对着韩子枫的脸就甩了一巴掌。 力度之大，搞得她身后的几个山匪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翠竹抓着韩子枫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道：“你不是很能干吗？当初关进柴房了，也能逃出来，后来还将我戳穿，让我被关柴房……” “啪”。 又是一耳光，扇在韩子枫的脸上。 翠竹的心里闪过一起快意道：“现在怎么不反抗了？” “韩子枫，我告诉你！我翠竹，自从逃出卓府的那一日起，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一定会弄死你。” “现在好了，你落到了我的手里……”翠竹笑笑道：“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用想着反抗了。” 她的笑容狰狞道：“你中了我下的软骨散，是不是浑身无力？” 翠竹松开手，韩子枫直接垂了下脑袋。 她对着身后的山匪使了个眼色，几个山匪立马解开自己的衣裳，一起上前。 韩子枫看到这阵势，哪里不知道她是想找人坏了自己名声。 但她此时浑身无力，只能看着那几个大汉步步走来，翠竹转身走向门口准备离开。 “还挺漂亮的啊。小美人，放心，几位爷来疼你……” “住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变故 变故陡然发生。 门口的翠竹被一个人反钳制住了手脚，在她呆愣的时候，几个人冲进了房间，和几个反应及时的山匪交起手。 韩子枫一眼看去，便看到了周钦。 他的身侧还跟着个身披袈裟，却梳着发髻带着碧玉冠的男人。 男人面容慈和，手上虚虚挽着一串通体发亮的佛珠，就算是没出声，也让人丝毫忽略不了他。 周钦……怎么会在这儿？ 韩子枫看了几眼周钦。 房间里的山匪们已经被冲进来的几人缚住了手脚。 周钦一路直接走到韩子枫的面前，帮她把勒住嘴的布条解开，有些庆幸道：“幸好我来看了一下，不然……” 他的话没说出来。 韩子枫身上的麻绳也被他解开了，虚软的身子没了束缚，一下跪坐到了地上。 她皱着眉，微微有些难受：“谢了。我应该是中了软骨散，暂时身上没有力气，等我缓缓。” “姑娘中了软骨散？”那一直站在门口的玉面男人被韩子枫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他走来，举止从容文雅。 在距离韩子枫两步远的地方，他才停下，朝身侧的侍卫伸手，那侍卫立马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周钦见状，为韩子枫介绍道：“子枫，这位是沈昭，京城人士，是我在京的至交好友，也是京城皇寺带发修行的居士” 听了周钦的话，韩子枫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这男人不仅留着头发还穿着佛寺的袈裟。 “好啊！原来你还勾搭了周家的少爷！” 被人抓着的翠竹见着周钦对韩子枫亲密的模样，气得出声攀咬。 她恨恨道：“我就说呢，你怎么会这么淡定，原来是知道有人来救你！今日-你独自出现在偏殿，也是为了这他私会！” “哈哈哈哈，竟然有人会喜欢你……韩子枫啊韩子枫，到底是他瞎了眼，还是你狐媚子的能力又强了呢？” 翠竹张口闭口都是骂人的话，一旁的沈昭听得挥了挥手，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位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如此造口业，以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沈昭瞥了一眼翠竹。 将她钳制住的侍卫立马出手，在她的下巴上一扯，只听细微的“喀嚓”一声，翠竹便张着嘴，直接下巴脱臼说不出话了。 韩子枫逐渐缓过来，看到那侍卫的手段，不由得咋舌。 几个山匪在被抓住的时候就卸了下巴，根本出不了声，周钦见韩子枫能自己站起身了，便扭过头道：“多谢沈兄了。” “要不是沈兄身边时刻跟着侍卫，怕是我孤身一人闯进这里，都是双拳难敌四手。” 沈昭念了两句佛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言重了。” “时候也不早了，飞云寺莫名走了水，晚上不能住宿，也该早些下山。” 说罢，沈昭就朝外走去。 韩子枫此时也缓过来了，在周钦的陪同下慢慢往外走。 等他们出了房间，那些抓着山匪的侍卫才将人一个个直接打晕，抗在肩上，飞也似地下山了。 周钦注意到韩子枫还是有些虚弱，便叫了两个还在揽客的山民，让她坐肩舆坐了下去。 几人为了省时间，在山民的带领下，绕开了走水的飞云寺，从小路下山。 是以，韩子枫根本不知道几个卓家的家仆正在飞云寺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到了山脚，沈昭带着侍卫，将山匪和翠竹扭去了官府。 周钦则想送韩子枫回员外府。 韩子枫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今日多谢。” 周钦不强求，叮嘱了几句后，就与她分道离开。 然而韩子枫却并没有回员外府，反而到在街上的客栈里开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韩子枫松了一口气。 自己被绑架，飞云寺又走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多半都是翠竹想要掩人耳目才制造的骚乱。 而且韩子枫有理由怀疑，在翠竹的计划里，她被山匪玷污后，肯定会“死”在那场大火中。 这样才是一个稍显完美的犯罪。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久久盘旋着，为了保险起见，韩子枫打算修整一日，明日去员外府或飞云寺打听关于自己的消息。 若是这个“意外”操作好了，她可是能直接获得自由。 卓云烨的病已经稳定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对卓夫人的承诺。但卓夫人一直没提及让她离开的事，这个机会又正好凑上来了…… 韩子枫打算冒险试试。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韩子枫就乔装打扮了一番，穿了男装，又用脂粉改了下面容，这才放心地往飞云寺去。 到飞云寺时，她一眼便注意到了几个眼熟的卓家家仆。 几个家仆面前，是一位寺里的僧人，正在与他们说些什么。 韩子枫站的远，有些听不见，便上前几步。 只听见那僧人说：“当日的香客尽数离开了本寺…只有几人遭遇了不测，除开已经被认领的尸首外，只有两具女尸还未有人领走。” “根据几位所说的，其中一具倒是颇像，施主们若是不介意，便随我来，看看是不是……” 僧人说罢便领着卓家家仆要往寺里去，结果转身看到韩子枫扮作的少年，只以为是来上香的香客，几步走来。 “抱歉，昨日寺里突=起大火，殿内还未修整，施主若是来上香的，怕是得等几日再来。” 僧人朝着韩子枫道了几句“阿弥陀佛”，韩子枫惋惜道：“倒是可惜了。我在这周围走走，多谢师傅。” 韩子枫在飞云寺外闲逛，僧人也没法劝，只带着卓家的几个家仆进了里头去认领尸体。 韩子枫心里忐忑极了，在外头不断走着，假意拜山水，倒是没让人看出差错。 但那几个卓家的家仆中有个却多看了她几眼，在跨进飞云寺时，凑到了为首的那人身侧。 他悄声道：“你看那人，像不像小少爷院子里的韩子枫？” 为首的家仆看了两眼韩子枫，低声呵斥道：“那是个男的！你是傻了吗？人家都有喉结呢，怎么可能是女的！” “可是……” 那家仆还想说什么，被为首的敲了一下额头，这才歇了想法。 而一刻钟后，韩子枫看到卓家的家仆们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不幸遇难 她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只隐隐捕捉到了几个字“怎么办”、“尸体”。 猜测他们一定是将那火灾里的尸体认作是自己了，韩子枫松了一口气。 等到卓家的几个家仆商量完，又进殿，韩子枫这才上前叫住一个僧人打听。 她疑惑地问道：“大师，这次寺里大火查出原因了吗？” 僧人正在扫地，闻言点点头，道：“昨日主持就报官了，县衙的大人们都来查了，说是西边偏殿的烛火不小心被上香的香客弄倒了，这才引起了大火……” 韩子枫追问道：“那有伤亡吗？刚才那些人，看着像是来找人的？” 僧人答道：“有几位西殿上香的香客没来得及走，不幸遇难。阿弥陀佛。” “那几人是山下卓员外府的，说是昨日员外夫人来上香时，少了个女婢。可惜，他们昨日便来了，直到今日都没找到……看模样，应当是遇难了。” 得了僧人的回答，韩子枫更加放心了，道谢几句后，对着僧人频繁来往的飞云寺躬了躬身子。 在心里暗暗谢过这座寺庙，能给她名正言顺“假死”离开卓府的机会。 回到安西县里，看着热闹的街道，韩子枫终于感受到了自由带来的愉悦。 她正站在街道一边观察着四周，人不注意就被一个匆匆跑过的小丫头给撞到了。 那小丫头直到她肩膀，一撞手上的东西就掉了。 “哎呀！” 韩子枫也踉跄了两步，但还是立马反应过来，去拉小丫头。 “我、我的药！” 小丫头看着跌落在地散开的油纸包，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举动搞得韩子枫有些措手不及，尴尬地蹲下身。 她伸出手，想要去擦小丫头的眼泪，却被躲开了。 只好出声道：“小姑娘别哭，这药我给你再捡一份来。先擦擦眼泪，别哭了。” 韩子枫边说，边将散落在地的药材往药包里捡。 麻黄、蛤蜊、百合、甘草…… 捡起一种，她就认出一种，紧接着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小丫头瑟瑟地也在一旁捡药材，韩子枫扫了她两眼，看到她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这药、是给谁包的？是治疗哮喘的？” 地上散落的药材粗略一看，韩子枫就认出这该是治疗哮喘的蛤蜊定喘丸的药材。 蛤蜊定喘丸具有止咳定喘、滋阴清肺的功效，常用于支气管哮喘的治疗，不过脾虚和湿生痰多者不宜服用。 小丫头抹掉脸上的泪珠，讷讷道：“我、我叫竹词。这药是给爷爷包的。” 韩子枫将地上所有的药材都捡起来了，同时也装进了之前的油纸包。 油纸包在竹词摔倒的时候蹭破了，这才导致药材都散落了一地。 韩子枫看了看，最近的医馆就在身后不远处，于是便叫着竹词，想去再给她包一份药材。 谁知竹词却站在原地，死也不去。 反而还想抢过韩子枫手里的油纸包。 “你这是……” “爷爷还在家里病着，我已经、已经没有银钱去买药材了……” 竹词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声不大，却听得韩子枫难受。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没事。我给你付钱。” 竹词一听，抽泣了两声，悄悄看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真的吗？” 得到韩子枫再次的肯定后，她才放下心，对着韩子枫深深地鞠了个躬。 “谢谢姐姐！” 姐姐？ 韩子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伪装出来的喉结还在，不由得有些疑惑。 但想着小姑娘的爷爷可能还在家等着救命的药，她便先带着小姑娘去医馆重新捡了一份。 “药给你，这下可要好好拿着哦。” 竹词结果油纸包，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扭头就跑。 速度比之前撞上韩子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盏茶的功夫后，竹词终于在一间门户有些落魄的商铺前停了下来。 她推开门，里头就传来了一道伴随着咳嗽的苍老人声。 “是……竹词回来，咳咳，回来了吗？” 竹词眼眶中又酝酿出了泪意，但她强忍着，大声喊道：“爷爷，是我！” 说罢，就朝着后院跑去。 商铺的后院是典型的四合院样式，整座房子前头是家商铺，后头则是住人的四合院。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到竹词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但还是强撑着起身了。 躺椅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似乎连老人这点身子都受不住。 见着老人使劲咳嗽，竹词连忙跑到他上前。 “爷爷，爷爷！您怎么样了？胸闷不闷？有痰吗？我去给您拿痰盂！” 说着，她就扔下手里的药包，要往房里去。 结果没跑两步，就被老人一把抓住了。 “不、不用……” 竹词听着，泪水一下就涌出来了。 她慌忙拿起药包，想到自己刚包的药，对着老人道：“爷爷您别着急，我、我给您煎药去。” 老人抓着她的手这才松开了来。 等竹词煎好药，老人正闭目养神，呼吸间也只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爷爷，药煎好了。” 竹词端着药碗，喊了两声。 而此时，商铺门口，一个人牙子带着韩子枫刚好到了地儿。 人牙子搓搓手，看着面前衣着不错的小公子，殷切道：“小公子，按照您的意思，这唐家的铺子是最合适的，只是这唐家老爷子病久了，里头也没怎么打理，估计有些破旧……” 韩子枫摆摆手，脆生道：“破旧一些无妨，这铺子地段挺好的，能进去看看吗？” 人牙子连连点头，脸上堆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他往商铺前走了两步，敲敲门，扬声道：“唐老头！开开门！我是牙行的人！” 后院里，竹词耳尖，听见了外头的叫喊声。 躺椅上的老爷子也听见了，没等竹词说话，就伸手推了推她。 “竹词，去开门。” “爷爷！您怎么能把这宅子拿去牙行卖！” 竹词情绪有些激动，手里的药碗一歪，一些药水就倒在了地上，看得她心疼。 她将药碗放在一边，气呼呼的。 “竹词，听爷爷的话，去、咳咳，去开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宅子不卖 唐崇旺说着说着就咳嗽了起来，竹词听着他咳嗽，硬不起心，只得慌张给他梳气。 商铺外头，人牙子见敲门没反应，只得尴尬地解释道：“这老爷子得了哮喘，家里头又只有一个捡来的小乞丐，估计是那小乞丐不在家……” 他的话音一落，商铺的门就被打开了，竹词的脸出现在门后。 “怎么是你？” “小丫头？” 韩子枫没想到买个商铺还能遇见竹词，不由得笑笑。 结果竹词板着一张脸，模样气鼓鼓的，闷闷说了句。 “宅子不卖！” 紧接着就“啪”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韩子枫有些尴尬，人牙子尴尬过后骂了两句，抬手就要锤门。 “你个小乞丐！唐老头都说要卖宅子了，关你什么事！还不把门给我打开！” 韩子枫看着紧闭的大门，拉住了人牙子，制止了他锤门的动作。 她上前一步，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声道：“竹词，能开下门吗？我不强求买宅子，但我想看看，你爷爷吃了药如何了。我会些医术，若是唐爷爷的病情不重，或许还有控制的可能，竹词，开开门，好吗？” 商铺里头，竹词听到了韩子枫的话，有些动摇。 唐崇旺是唐家最后一个人了，这唐家的宅子从她被唐崇旺捡回来起，就知道是唐家祖辈传下来的，也是唐崇旺住了一辈子最难舍去的地方。 唐崇旺年轻时丧偶，中年丧子，老年得了难治的哮喘，而且病情日益加重。 而竹词则是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丢了，被街上的乞丐们抚养长大。 后来五六岁时因为乞丐们打架卷入其中差点死掉，还是唐崇旺将她捡回来治好的，之后竹词就自发留在了唐崇旺的身边，照顾他，为他跑腿捡药，到如今刚过十岁生辰。 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就靠着这宅子在安西县有着一处遮雨地。 可若是宅子被卖出去了，他们岂不是就要被赶出去？！ 可韩子枫说她会医术，竹词想到之前她凭借一点药材认出效用的场景，就知道不是假的。 竹词犹豫了。 唐崇旺扶着墙，慢慢走到了商铺里。 “竹词，开门。” 竹词见他出来了，连忙就去扶，但她并没有插上门闩，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一老一少暴露在了韩子枫和人牙的眼中。 唐崇旺又咳嗽了几声，同时喘息声也急促了起来。 见状，韩子枫身为医生的习惯促使她直接冲向了人，将唐崇旺扶住就往商铺里的板凳上坐。 “爷爷！” “小心，您先坐下。”韩子枫转头问竹词。“喝过药了吗？” 竹词哭着点点头，哽咽道：“刚、刚喝过。” 韩子枫见状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看了两眼，决定先给唐崇旺切脉看诊。 这一看，才发现了是真的不对劲。 之前她见竹词包的药，是蛤蜊定喘丸，但是这唐老爷的症状，却是痰多、脾虚。 蛤蜊定喘丸不适用于痰多脾虚的患者，若是用药不当，很有可能治病治不好，反而还加重病情。 韩子枫紧皱着眉头道：“竹词，你之前去开药，是怎么描述唐爷爷的病的？” 竹词认真道：“爷爷这药是一直在用的，所以那家大夫也知道……就照例包药了……” 原来如此。 韩子枫见唐崇旺依旧胸闷，忙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银针套，准备给他扎两针，暂时止住这咳喘。 竹词看着她，瑟缩了两下，还是没阻止。 反而是围观的人牙子，出声道：“小公子，这唐老爷子的病都是痼疾了，你这……” 韩子枫没有回答他的话，拉开唐崇旺的衣领。 背上部第七颈椎棘突下，后正中线旁开0.5寸便是中医上主治哮喘与咳嗽的定喘穴。 一根银针下去，慢慢的唐崇旺的呼吸声就变得平静了起来。 竹词和人牙子在一旁看得惊讶，直到唐崇旺睁开眼，人牙子这才反应过来。 韩子枫已经取针装进针灸包了，人牙子连忙凑上前，对着唐崇旺道：“哎呀，唐老爷子，看来真是缘分啊！” “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有着一手医术，这一针扎下去就平了你的喘疾……”人牙子眼睛轱辘一转，说道：“小公子是想买你家的宅子做医馆，要不你这就松松口，卖了？” 唐崇旺被竹词扶着，睁眼看了几眼韩子枫，一眼就看出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不过他没点出，只问道：“小公子打算出多少钱买这老宅？” 韩子枫扫了两眼商铺里头。 商铺的面积约莫有个百平，里头空空如也，只有门口这头有张瘸了腿的桌椅。 不过窗户多，里头打扫得也挺干净的，若是稍加装修一下，该是能割出坐诊室和药房。 而且之前人牙子说，唐家老宅后头是个住人的四合院。 韩子枫对四合院的兴趣挺大的，便问道：“可否去后头看看？” 唐崇旺卖宅子是整座一起卖的，韩子枫这话提出来他自然答应了下来。 不过竹词有些不满，想说什么也被他一看看得憋住了。 将后头连着的四合院一看，韩子枫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心思顿时坚定了下来——这宅子，她一定要买下。 前头的商铺面积大，稍加装修很适合做一个诊所，后头又是有着几间偏方的四合院，里头的装修很得韩子枫的喜欢。 她想想，道：“七十两，如何？” “七十两！”竹词惊呼出声。 唐崇旺也明显地有些哑然。 他当初到牙行去挂房售卖时，人牙子来实地看过房子，最后只得出了五十两的价格。 虽然价格是低了一点，但唐崇旺知道，因为自己的喘疾，家中已经分文不剩了。 而且他有预感，若是没有奇迹，自己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偷摸去将唐家这座老宅挂到了牙行，准备卖得的银子都留着，等自己离开时，给竹词傍身。 七十两……确实挺多了。 一旁的人牙子也有些惊讶，对韩子枫的态度更加殷勤了。 “这好啊！七十两可能在县里头买个更好的宅子了，唐老头，你还不快谢谢小公子。” 韩子枫在牙行的时候注意过各种宅子的卖价，七十两是她能给的最高的价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买宅子 但她此时却没那么多的银子，只得悻悻道：“这七十两，我先付给您二十两，剩下的最多在下月低给您。唐爷爷，您看如何？” 当初给周家出售的四张设计稿卖得了二十两银子，而和周钦签订分成合同后，他也多给了十两银子定钱。 所以如今韩子枫的身上，不过只有不到三十两银子。 唐崇旺明显动摇了，但竹词却站了出来道：“不！我不同意！” 她转过身，抓住唐崇旺的衣裳，眼泪说来就来。 “爷爷！这是唐家的祖宅！我们不能卖！” “而且卖了的话……我们住哪儿？”竹词抽抽搭搭的。 唐崇旺看了几眼韩子枫，摸着竹词的头，想劝，却也不知道怎么劝。 韩子枫却蹲下身子，和竹词平视。 她看着竹词的眼睛，严肃道：“竹词，你相信我吗？” 竹词闭口不言，但她记得刚才唐崇旺喘疾来了是因为韩子枫才止住的。 “竹词，若是你相信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承诺。”韩子枫顿了顿，说道：“这宅子我就算买下来了，你和唐爷爷都能住。只要你们不说离开，这宅子总有两间偏房是你们的。” 竹词震惊地抬头看着韩子枫，看着她眼中的郑重后，“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抱住了她。 人牙子见状，直呼道：“哎呀呀，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晓得么！” “不过小公子真是善心啊，唐老头你们简直太走运了！” 唐崇旺也有些鼻子酸涩，但老人家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他同意了将房子售卖给韩子枫，由于是分期，只得给人牙子二两银子的介绍费后，和韩子枫单独签订了正式合同。 签订合同后，韩子枫就先给唐崇旺付了二十两的首付钱，之后，她更是给唐崇旺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给竹词写了个新方子，让她去药铺包药。 今日是中秋，街上人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越近晚上，街上的人越多。 韩子枫将整个宅子都细看了一下，随后就找唐崇旺借了纸笔，画了个大致的修改设计图。 竹词回来时，手里不仅提着药包，更是拿着一个小巧的、用竹子编制的喜鹊灯笼。 面对韩子枫疑惑的眼神，她红着脸解释道：“这、这个灯是我捡的……” 小姑娘红着脸飞快地跑进了后宅，喜鹊灯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行动之间，竟仿佛真有只喜鹊般。 韩子枫坐在商铺里，看着外头街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模样，不由得有些想见识见识古代的中秋。 于是，等竹词服侍唐崇旺吃完药，她就将小姑娘拉过来，邀请她陪同自己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她换回了女装，但多加了一个纱笠，出门倒是也很方便。 与此同时，卓府。 从知道了韩子枫“死亡”的消息，卓云烨一整天都没吃过饭，更是闭门不出。 这一幕看在卓夫人的眼里，疼在她的心里。 她又一次端来了餐饭，敲响了门。 “云烨，你听娘的话，开门，吃点东西好不好？” “那些下人不是说了么？那两具女尸面目全非，只有一个像子枫，但也不见得是子枫啊。”卓夫人缓缓，“庙里的僧人都说子枫是去东边偏殿了，那些女尸又是在西边偏殿发现的，万一子枫她也逃出来了呢？” 其实对于韩子枫的死，卓夫人听到时也挺难受的。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是人都会产生感情。 但她也分得清，韩子枫不过是员外府的一个下人罢了，只比一般的丫鬟要多才些。 但没想到卓云烨竟然真的喜欢上了韩子枫…… 卓夫人一时不知怎么说了，只得叹口气，招来个丫鬟，将餐饭塞进她手里。 同时叮嘱道：“若是少爷出来了，就赶紧劝他吃。” 丫鬟连声应下，卓夫人也离开了院子。 中秋佳节，卓府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卓老爷早就带着卓云澜去邻县上任了，而卓家剩下的人里，卓老夫人一贯不喜热闹，更别说听到卓云烨为了一个丫鬟的死绝食，更是气得在翠竹苑的佛堂里礼佛，根本不管外头的事。 卓家安静极了，外头的街道却是热闹非凡。 韩子枫带着竹词，两人在集市上闲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不快活。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了哈！” 一道敲锣的声音将街道上多数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韩子枫自然不是例外。 她拉着竹词挤进那敲锣的商铺前一看，原来是周家的布行。 周家布行门前，一个小厮手里拿着面铜锣，颇有节奏地敲响—— “正值中秋，布行上新品咯！走过路过的叔婶姐弟们，不妨拿走一张宣传单，看看我们的新品~若有空，进店可看实物~” 小厮说了几句话后就开始边敲锣边唱着打油诗。 好些百姓都上前，在他说的地方拿走了一张宣传单。 韩子枫没上前，但听见了人群中的议论声。 她身侧一个妇人已经手快拿了一张宣传单，正看着上头的字一个个念叨道：“中秋特惠……这衣裳怕是值不少钱！” 有人接话道：“这不是说了，中秋今晚会降价嘛！在周家布行扯够多少多少布就送一些其他的布……嘿呀，正好我家孩子的秋衣还没来得及做呢！我得进去看看！” 说着，那说话的人就拿着宣传单进店了。剩下的人中，还有些在研究宣传单的。 “这上头还说了啥？消费满一两银子就裁衣？哦哟，这不是假的！但这一两银子未免也太多了……” “那怎么可能是假的！周家的布行在安西县开了几十年了，信誉一向不错，怎么还会作假呢！” “……” 站在人群中的韩子枫看着好些人都捏着宣传单进店了，不由得感慨广告的效力。 正想着，身侧的竹词就扯了扯她的衣裳。 “姐姐，我们早些回去。” 经过一会儿的相处，小姑娘已经不怕生了，还有些粘着韩子枫的意思。 韩子枫又看了几眼挤满了人的周家布行，应声答应了下来。 两人牵着手就往人群外挤。 等她俩刚挤出人群，面前就停下了一辆马车。 韩子枫正想绕道离开，就看马车上伸出一只手，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容暴露在她眼中。 “夫人，您小心。” 瑛紫从马车上下来，随后将卓夫人也给小心地扶下了马车。 两人与戴着纱笠的韩子枫擦肩而过，走进周家布行。 卓夫人…… 今日是中秋，按理说，卓云烨的身子好了，为该跟着她一起出来看花灯？ 怎么人都没见？ 韩子枫站在原地，有些走神，随即手臂就被摇晃了几下。 “姐姐，你怎么了？” 是竹词注意到了她在发愣。 韩子枫甩甩脑袋，将自己脑海里的那点不对劲甩开。 她都已经“假死”离开卓府了，与卓府的人基本上算是没什么关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她重新牵着竹词的手，两人往回走，道：“我没事，走。” 古代的中秋虽然热闹，但玩儿的也不多，新鲜感一过，韩子枫就没了念头。 便带着竹词早早地回到了唐家祖宅。 因着房间还没收拾出来，韩子枫只能暂且与小姑娘住一夜。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她就找到了唐崇旺，询问他木匠的事。 唐崇旺依旧躺在他的太师椅上，但吃过韩子枫换过的药后，人明显更加精神了一些。 他问：“姑娘是打算开医馆？” 韩子枫点头，但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也不能纯粹说是医馆。现在的医馆基本都只是简单坐诊和抓药，我打算再加一个针灸理疗。算起来，应该是综合类的医馆。” 唐崇旺听得似懂非懂。 他起身，咳嗽了两声，但很快缓了过来，道：“木匠的话……你可以去问问街尾的刘家。刘家老爷子祖辈都是木工，手艺基本在安西县是一绝。街上和周边的很多人修缮房子，都会找他。” 韩子枫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如今房子大多都是木质榫卯结构与青砖结合，虽然容易发生火灾，但比现代房子更加有韵味。 唐家祖宅是由青砖建成的，但前头的商铺则是木质的榫卯结构。 若是重新修缮，自然要沿用这结构。 同唐崇旺说了几句自己想改造房子的打算，韩子枫得到了他大力的支持。 同时，得知韩子枫打算去请刘家老爷子后，唐崇旺又将竹词叫了过来，让她领路。 小姑娘一听说要去刘家，当即蹦跳了起来，带着韩子枫不一会儿就到了街尾。 街尾只有一户人家，大门紧闭。 韩子枫看了两眼后，上前几步扣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 紧闭的大门里半点响动也没有，韩子枫等了等，又准备敲。 结果手还没碰上去，“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 “刘爷爷！我是竹词！这是买了我们家房子的姐姐，她想翻新一下房子，爷爷就将你们家介绍给姐姐了……刘叔有空吗？” 竹词活泼地跳出来，语气欢快。 刘家老人见是她，也笑呵呵的，刚开门的戒备全然消散。 “有空有空。他昨儿个刚回来呢，还没接伙儿，刚好赶上了。” 说着，他将门打开，道：“都进来说话。” 刘家祖辈便是木匠，父传子子传孙，不仅手艺越发精湛，价格也比较适中。 刘家如今的木匠叫刘根，是刘老爷子的独子。 他听说是唐崇旺介绍的人后，当即答应了下来唐家祖宅前面商铺的翻修。 “我带了自己设计的图纸，您看看如何。”韩子枫从怀中掏出设计图，说道：“若是可以，您看整体弄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她的设计图画得比较简单，稍微一解说，刘根就看明白了。 他想了想，估算道：“加上材料差不多二两银子。” 闻言韩子枫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当即摸出二两碎银交给刘根。 刘根没推辞，与她商定了动工的时间后，韩子枫就带着竹词离开了。 路上，她算了算自己还剩的银子，突然觉得有些皱巴巴的。 等商铺翻修好了，还得去联系提供药材的供应商，还得雇佣捡药的小工…… 不算不要紧，一算吓一跳。 她想了想，转道带着竹词去了一趟书坊，准备买些纸笔回去。 “诶，你们看过周家布行的新衣裳没？那绣花那设计，简直和以前的一个天一个地！” 书坊里，有人悄悄地在谈论。 韩子枫看去，发现是两个交头接耳的姑娘。 另一个姑娘道：“当然看过了。他们昨夜不是发的那劳什子宣传单么？上头都画着呢！” 最先开头的姑娘搡了一把她。 “哎呀呀，你怎么就只看宣传单呀！你都没走进去看看？” “我、我，那不是囊中羞涩么……”姑娘的脸瞬间红了，手里抓着一本诗集。 “哎呀呀，囊中羞涩？我看不是，明明就是看到了个好看的公子，想要多看些诗集跟人家搭话么~” 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了起来。 韩子枫也回过头，选了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付完钱回到了祖宅。 “竹词，麻烦你晌午去隔壁街的餐馆里买三份饭回来。”韩子枫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说道：“姐姐要做些事来不及，你看着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 她将碎银塞进了竹词的手中，竹词却连连后退拒绝。 她摆手道：“不、不，姐姐，我和爷爷单独吃就行，不用……” 见她拒绝，韩子枫当即拉下了脸。 她故作不高兴说了几句，竹词这才同意将碎银收下，中午出去买饭。 事情打点好，韩子枫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画给周家布行提供的设计稿。 周家布行。 “少爷，昨日布行一共卖出了二十三件成衣，其中三件是店里的，剩下的都是这次强推的新品。各种布帛也各有卖出……” 周家布行掌柜翻看着账本，嘴里念念有词。 他的面前，周钦边听边点头。 等他话一说完，周钦脸上露出了一副满意的表情。 他问：“制作出来的宣传单，都散发出去了吗？” 布行掌柜点头，脸上喜意明显。 “少爷，您那什么广告是真的有用。这敲锣打鼓的一弄，再发些宣传单，好些顾客看了都进店扯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赚钱的东西 “这要是搁在以前，那可是只有季节交替时才会出现的。” 掌柜一讲起话就滔滔不绝，周钦听了些后摆手让他下去了。 他拿起一张设计稿，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昨日卓夫人来布行时的模样。 卓夫人本意是来买几身衣裳的，挑选的也都是韩子枫当初设计的那一批，但是模样却有些不对。 周钦当时配着来参观的沈昭，并没有出去见卓夫人。 现在想来……莫非是员外府出事了？ 周钦收回念头，又在布行待了一会儿才回到了周家。 他刚回周家，就遇到了周夫人的贴身丫鬟。 丫鬟见他回来了，眼神一亮，迎上来。 “少爷，夫人正说找您呢。您回来了就好，若是无事，请先随奴婢去一趟夫人哪儿。” 闻言周钦跟在了丫鬟身后。 不多时便到了周夫人的住处。 厢房里，周夫人正与周琼瑶母女俩说这话。 周琼瑶人小，坐在凳子上就忍不住晃荡腿。 她支着两只手撑住下巴，苦着一张小脸，道：“娘是不知道，我今儿去员外府的时候，连云烨哥哥的面都没有见着。” 周夫人有些不喜看到她晃腿，但也只是小声说了两句，紧接着接话道：“哦？云烨难不成是又病倒了？” 周琼瑶不知想到了什么，跳下板凳，双手叉腰，模样十分的不满。 “才不是！云烨哥哥好着呢！但是，但是女儿听员外府的一些丫鬟说，云烨哥哥身边那个婢女在飞云寺遇难了，所以哥哥才绝食了……” 她想到了韩子枫的模样，有些不喜道：“我就说怎么没看到那个婢女呢。” “遇难了？！”一直没出门的周夫人脸色有些僵硬。 同时推门而入的周钦也听到了她这句话，不由得反问道：“什么遇难？谁遇难了？” 没等周夫人斟酌好怎么回答她，周琼瑶就欢喜地扑进了自家哥哥怀中，嘟囔道：“是云烨哥哥之前那个婢女啦！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琼瑶都没得玩儿了……” 周琼瑶不知道韩子枫与周家合作的事，印象里对韩子枫也没什么好感。 她此时扑在周钦的怀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娘亲和哥哥两人不对的神色。 周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将周琼瑶从周钦的怀中撕开，找了个借口将她搪塞了出去。 周琼瑶翘着嘴离开了房间，十分不高兴。 她一离开，房间安静了下来。 半晌周夫人才道：“钦儿，你看我们和子枫的合作的事……” “不，不对。”韩子枫是周钦救出来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根本没有遇难。 周钦很清楚，一定是卓家产生了什么误会。 他的反对一出，周夫人以为是他不相信。便想劝两句，却听他道：“韩子枫没死。只是那日她被歹人抓住了，我与沈昭救了她……最后她自己往卓府去的。怎么会遇难了？” 周钦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想，但他没说出来。 听了他话的周夫人却拧眉接话。 “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她没回卓家？可这……” 可这又是为何？ 周夫人想到当初自己发现了韩子枫的天赋后，卓夫人那一副骄傲的模样。 但转念一想，她有些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周钦道：“或许她假死不回卓府，有她的理由。钦儿，既然你见过她，想必她也不会忘记与我们签订的合同，若是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新找来的设计师……” 周夫人想明利害后，就当韩子枫真的遇难了。 而与他们周家布行合作的，是另外一位同名同姓的姑娘。 周钦听明白了周夫人的意思，点了点头。 关于此事，周家就这么将真相帮韩子枫藏住了。 可韩子枫并不知道。 她此时正纠结于设计图纸怎么交到周钦手上去。 她是在卓家成了一个“已死”之人，但周钦知道自己还活着啊！ 若是自己堂而皇之地去周家布行给设计稿，万一被卓府的人看到了，岂不是就无了？ 韩子枫看着自己飞快画出来的设计稿，莫名觉得有些头秃。 “咚咚”两声，房门被敲响了。 外头响起了竹词的声音。 “姐姐，吃饭啦！” 韩子枫听到她的声音，眼前一亮。将几张设计稿卷卷，拿着出了门。 唐崇旺与竹词依旧在老宅住着，韩子枫便让他们与自己一起吃饭，算是当做一家人。 唐崇旺已经快七十了，虽然有着喘疾在身，但用了韩子枫重新配制的药方后，喘疾明显被控制住了。 所以，他也就对韩子枫带了点疼小辈一样的情感。 祖宅堂屋被竹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中央一个大方桌，桌上摆着几道菜和三碗米饭，放得规规矩矩的。 唐崇旺已经被竹词扶着坐下了，韩子枫走过去，刚好开饭。 一顿饭毕，竹词扶着唐崇旺在太师椅上坐下后，就去洗碗归还碗碟。 而韩子枫则是在她出去前，将自己那几张设计图塞给了她。 “竹词，帮姐姐跑个腿。”韩子枫看着小姑娘，说道：“帮姐姐把这点东西送到周家布行去。若是有人问你送给谁，你就说，给周钦。” 竹词点点头，脸上带着些慎重。但她好奇地看了两眼卷成条状的图纸，有些好奇道：“姐姐，这是什么呀？” 韩子枫回道：“这可是赚钱的东西。送到了，回来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虽然韩子枫才搬进祖宅不到两天，但她早就注意到了小姑娘爱吃小零食。 尤其是糖葫芦。 昨夜去逛街，小姑娘愣是看着一个小贩卖糖葫芦都快挪不开步子了。 可惜当时小贩扛的竹扎上已经是最后一根糖葫芦了，没等韩子枫说买，就有人抢先一步买走了。 她只能看到小姑娘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目光，目送那最后一根糖葫芦离开。 “谢谢姐姐！”听到糖葫芦竹词就激动了起来。 顿时觉得干劲满满，提着餐馆的饭盒就出去了。 韩子枫目送她离开，刚准备离开，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呜呜，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大夫啊！求求帮忙叫叫大夫！” “这人咋突然倒了？该不是什么急症？快让开些，让开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帮忙 骚乱声在外头传出，韩子枫下意识停下扭头一看，一堆人便引入眼帘。 生为医生，听到“急症”二字，她顿时耐不住了，走到了人堆中。 人群围作一个圈，将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围在中央。 两个小乞丐约莫十余岁，瘦瘦小小的，脸都有些脱相。 “呜呜呜，救救他……求求你们了。” 一个较大一点的乞丐将另外一个抱在怀中，不断地朝着周围的人躬身磕头。 而他怀中那个小乞丐，脸上两片红晕，已然昏迷了过去。 周遭的人各种猜测，从“急症”到“绝症”，议论纷纷。 韩子枫抿唇，上前两步，问道：“他是怎么了？我是大夫，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清醒的小乞丐立马直起身子，将她的小腿拉住。 “大夫，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我、我虽然没银子，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 “呜呜，求求你，救救他……” 小乞丐哭得撕心裂肺，韩子枫也有些不忍。 周围的人却对着她指指点点—— “哪里来的小姑娘哦，不要闹事！这要真是急症，那可不得了……” “点点大的小姑娘，是啥大夫？你可莫要骗人。” “就是就是，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你胡闹！” “……” 各种质疑铺天盖地。 韩子枫看了两眼昏迷的小乞丐，朗声道：“近日天气炎热，他两腮通红，鬓边都是汗，说明在外头暴晒了一段时间。” 说着，她上前一步，蹲下身伸手将昏迷小乞丐的眼睛翻开看了几眼，又诊了下他的脉。 半晌，她接话道：“是中暑，不是什么急症、绝症。” “你能抱得动他么？”韩子枫对着愣神的小乞丐问。 小乞丐立马连连点头。 于是，众人就看着三人进了唐家祖宅。 有与唐家铺子相邻的人一看，都猜到了韩子枫的身份。 有个嘀咕道：“这小丫头，真是大夫？” 可惜，没人回答她。 唐家祖宅里，韩子枫找来唐崇旺的一副躺椅，让小乞丐将昏迷的放在上头。 随后就开了个方子，让小乞丐去附近的药铺抓药。 小乞丐捏着方子，脸色涨红，半天都没出声或离开。 韩子枫下意识看去，在注意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后，反应过来，伸手要将方子拿回。 见她的动作，小乞丐以为韩子枫嫌弃他没钱，不愿意救人，吓得反手将纸张捏皱，藏在了身后。 他支吾道：“我、我……” 韩子枫愣怔，随即笑了笑，道：“别怕。我的意思是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帮你抓药。” 闻言，小乞丐明白自己是误会她了，当即脸色爆红，将方子递了过去。 韩子枫叮嘱了两声，拿着方子就打算出门，却正好碰到一路小跑回来的竹词。 “姐姐，姐姐！我回来啦！” 小姑娘冲刺进来，小辫儿随着奔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线。 然而当她一进门看到商铺里的两个人后，顿时停住了脚步。 看向韩子枫的眼里也带着大大的疑惑。 韩子枫被她的模样逗笑，解释道：“他俩是问诊的小客人。正好竹词你回来了，不如帮我去抓个药？我才来安西县不久，对这街道也不太熟悉……” 韩子枫眨眨眼。 来了安西县除了去飞云寺礼佛，就一直没出过卓员外家，也算是“初来乍到”。 竹词是个热心的小姑娘，没等韩子枫解释完，她就同意了。 但朝着韩子枫比了个“2”，意思是想要两根糖葫芦。 能用几根糖葫芦收买一个小跑腿，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韩子枫自然愿意。 她一点头，小姑娘就出去了。 等竹词离开一会儿，韩子枫这才想到，刚才她似乎忘记告诉自己有没有将设计稿好好交到周家布行了。 不过不急，等会儿小姑娘就会回来。 韩子枫回到了小乞丐身边，询问他为何他的伙伴会中暑。 此时的周家布行，掌柜的从竹词送来设计稿后，就连忙出了门。 他带着设计稿，乘了马车到了周家。 门口小厮想拦人，却发现是布行掌柜，便殷勤地将他请了进去。 “你说什么？！这是一个小姑娘送来的？” 周钦拿着设计稿，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是韩子枫的风格后，冷静了下来。 布行掌柜连连点头道：“那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并不是之前的子枫姑娘。少爷，这……” 掌柜还不知道韩子枫离开员外府的事，只以为是有人做了假的来骗钱，心里有些惴惴。 周钦摆摆手道：“是子枫的设计稿。应该是她不方便，才让人送的。” 他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可有问清楚那小姑娘的住处？” “自然。那小姑娘就在布行不远处……” 从布行掌柜口中打听到韩子枫现在的位置后，周钦放下了心。 他将设计稿翻过一看，发现上头浅浅写着几行字。 定睛一看，是韩子枫那熟悉的笔迹。 几行字扫一眼不过片刻。 韩子枫当初留话，想来想去觉得单独解释记几句有些过于奇怪，就简单说了自己在卓府已经“身死”，自己当初和卓夫人的约定已经完成，将计就计离开的事。 周钦明白过来，有些感慨自家娘亲的心思缜密。 …… “事情就是这样。”小乞丐挠挠脑袋，道：“要不是被那个主家赶出来，我们也不至于在街头讨饭。” 想到将自己赶出来的主家，他就愤愤道：“我们虽是孤儿，与街上的乞丐混在一起，但我们也是用劳动换取饭食吃的！谁知道、谁知道那人竟然骗我们！还说我们偷了他店铺的东西！非得把我们赶走……” 韩子枫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 许是韩子枫的好意让小乞丐感觉到了，他红着脸，道：“我、我叫栓子，十三岁了。” 他指指躺在躺椅上依旧昏迷的小乞丐。 “他叫二根，比我小两岁。我们俩虽然没有银钱，但若是姐姐不介意，等二根醒来了，我们就给您做工！不管是做什么，我们都可以的！” 栓子眼巴巴地盯着韩子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收下两个帮手 韩子枫本来救他们前，就对他们有银子付诊费不抱希望。 现在看着栓子的模样，她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相信他，不打击他的积极性，点头答应了下来。 栓子十分激动道：“谢谢姐姐!” 连喊姐姐都顺口了许多。 韩子枫走到昏迷的二根身边，看他的情况去了，栓子眼神亮晶晶地看了几眼四周，有些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他真的……能在这里做工吗？ 虽然韩子枫的医馆还没有开起来，商铺里更是没有修缮，但在栓子的眼里，这已经比他见过的许多地方要好了。 上一任雇佣他们的主家是做药材的，雇佣他们去帮忙晒制药材，却在即将结束工期的时候说他们偷了贵重的药材外卖，要将他们抓去官府。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足以让两个见识浅薄的小乞丐害怕。 于是，他们被赶出来了。 主家也将谣言散播了出去，导致两个小乞丐再接不到雇佣，直到花光最后一文钱。 也就有了今日他俩顶着炎炎烈日一路讨饭，耳根却中暑之事。 竹词不愧是常为唐崇旺抓药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带着药包回到了祖宅。 韩子枫叫着栓子与她一起去煎药，小姑娘也不嫌弃栓子，拉着人就进了后院。 等一碗汤药出来，给二根喝下去，没过一会儿人就醒过来了。 “醒了就好。” 韩子枫看着两个小乞丐在一旁窃窃私语，拉过竹词，问了几嘴她送设计稿的事。 得知设计稿交到了布行掌柜的手上后，她松了一口气。 同时栓子也牵二根，走到了她面前。 韩子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两个小乞丐朝着韩子枫就跪了下来，重重磕头。 二根更是在栓子的注视下，小声道：“谢谢姐姐……” 说完，他就缩到了栓子的身后去，只露出半个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韩子枫和竹词。 栓子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二根他与人不太亲近，但是姐姐放心，我们俩无论做什么都很快的！而且二根还比我细心！姐姐一定要留、留下我们……” 栓子和二根两个小乞丐都眼巴巴地盯着韩子枫。 韩子枫最是受不得被这么盯着。 两个小乞丐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她上一世一直救助的那家孤儿院的孩子。 上一世，她每周末都会去孤儿院一趟，给孩子们带糖果和需要的物资。 那个时候，孩子们都会扑向她，将她团团围住，一口一个“谢谢姐姐”。 可惜……不知道自己出事以后，那些孩子会不会遇上别的救助人。 “姐姐？” 面对突然出神的韩子枫，栓子有些惴惴，不由得出声轻喊。 二根也紧紧盯着韩子枫，生怕她说一个不。 栓子喊了几声，韩子枫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怎么了？” 栓子道：“若是姐姐不方便，我们也可以不留下，以后挣到了银钱，一定给姐姐送来……” 栓子虽然嘴上说着可以不留下，可眼底的期盼一点也未减少。 韩子枫想了想，觉得药铺开起来也得招聘员工，正好眼前有两个能培养的，便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你们可以留下。但现在我的药铺还没装修好，后面的院子也没腾出来，你们……” 韩子枫一时想不到该给两个小乞丐安置在哪里。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竹词却忽然抓起她的手晃了晃，朗声道：“姐姐，我隔壁那间偏房，我昨晚收拾啦！可以住人的！” 一听竹词的话，两个小乞丐的眼神顿时亮了。 韩子枫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头顺势将他们安置在那间偏房。 等安置好，她又细细问了一下两个小乞丐的情况，最后决定与他们签个雇佣合同，算作药铺的正式员工。 “正式员工？”栓子有些不解，道：“是……一直雇佣我们的意思吗？！” 他的语气中略带惊喜，二根也点头，同样的疑惑。 韩子枫答道：“是的。不然为什么给你们安排住处？” 她扫了一眼两人，心想不仅要雇佣两人，估计还得给他们预支银子前去买一身合适的衣裳。 雇佣合同在这个朝代闻所未闻，是以韩子枫写出来也只是为了约束自己和两人。 等他们在合同上摁上了手印，韩子枫便将心中早就计划好的酬劳告诉了两人。 却得到了两脸呆愣的模样。 二根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一句。 “每月，五十文？！” 栓子也喃喃了一声。 韩子枫以为是他们觉得酬劳低了，解释说这只是前期试用的酬劳，以后还会涨。 许是“涨”字刺激到了两人，他们当场给韩子枫表演了一个无准备落泪。 韩子枫迟疑片刻，旁侧的竹词却出声道：“你们哭什么呀？有银子拿还有地方住，不好么？” 栓子擦擦泪水，哽咽道：“好，当然好！但是……为什么呀。我们只是为了给姐姐报恩，姐姐……” 韩子枫恍然。 她微微弯下腰，与两人平视，道：“报恩归报恩，你们既然与我签订了雇佣合同，那我就该给你们该有的酬劳。不要哭了，都是两个男子汉了，怎么还说哭就哭呢？” 栓子背后的二根当即止住了眼泪，只是停得太快难免打了个哭嗝。 滑稽的模样逗得竹词忍不住笑了出来，四只眼睛顿时移向了她。 竹词顿了一下，急忙住嘴。 收下两个小乞丐做雇佣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韩子枫趁着还有时间，戴上纱笠就带着两个小乞丐出门，打算给他们换一身衣裳。 等买完衣裳回到家，两个小乞丐梳洗干净的模样愣是让竹词看了又看。 无他，这俩小乞丐长得太端正了！ 一直在后院休憩的唐崇旺得知韩子枫捡了两个小乞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同时还拉着不常说话的二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算盘，教他拨算盘。 韩子枫一问，才知道唐崇旺是觉得二根对数字比较敏感，打算培养培养他，没准以后能为韩子枫打打下手。 雇工到位，药铺却是等着刘家的刘根上门，才开始动工。 在刘根做工的期间，栓子和二根宛若两只小陀螺，一直帮忙，没个停歇的时候。 韩子枫将一切看在眼里，默默觉得自己的善心没有白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妙心堂 刘根作为安西县最受欢迎的木工自然有些本事。 唐家祖宅的铺面不过在他的手上捯饬了十日，就焕然一新。 而这十日里，韩子枫也在唐崇旺的帮助下，成功与一家不错的药材种植大户签订了长期购买药材的协议。 离开卓家的第十五天，韩子枫在刘根那里定的医馆牌匾终于送到了店里。 她在栓子和二根的帮助下，将牌匾挂上了大门。 “二根，你认得牌匾上的字不？” 栓子站在大门口，仰头看着牌匾，小声地问身侧的二根。 自从唐崇旺发现二根有点算术的天赋后，就每天都会教他识字算数。如今十余日过去了，二根还是认得不少的字。 他看了几眼，肯定地答道：“认得。” 栓子还想听他说到底是什么字，却发现二根转身往店里走，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一把拉住人，小声埋怨道：“你光说认得，倒是告诉我叫什么呀！怎的现在你在唐爷爷那里学了认字了，就不愿意与我多说话了？” 栓子有些闷闷不乐。 其实唐崇旺教二根时也提出让栓子也来认字。 但栓子仅是安稳待了两日后，就又跟着在前头做工的刘根打下手去了。 美曰其名，自己不是学字的料子。况且他与二根不分你我，二根会了便是他也会了。 之后，任凭其他人怎么说，他都不愿意继续认字。 这才导致如今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只有干瞪眼。 二根的脚步一顿，闷闷答：“没有不理你。你自己不识字……算了，牌匾上刻的是‘妙心堂’。” 栓子没把他前几句话听进去，只捡着“妙心堂”三字念念有词。 而此时的店铺里，挂好牌匾的韩子枫正想着医馆该如何开张。 唐家祖宅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算太好。 加之他们这条街上没有医馆，一般的患者都不会往这边来，所以韩子枫才会头疼开张的事。 面对挂了牌匾，也张贴了一张医馆问诊的纸张在门上，依旧没有患者光临的医馆，韩子枫叹口气。 她看看外头寥寥的路人，打算出门逛逛。 …… “少爷，您是不是又觉着不舒服了？” 距离妙心堂不远处的一处巷子口，一位身着不俗的俊公子突然捂住心口，扶着墙壁的手青筋毕现。 他的身后，跟着个小厮。 见他这模样，小厮立马从怀中掏出个白玉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就要给俊公子。 俊公子却艰难地推开了小厮递来的药丸。 他的嘴唇嚅动了两下，最后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倒了过去。 小厮吓得连忙将人拉住。 “少爷！” 韩子枫刚好走到巷子处，一眼就看到了小厮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身侧的竹词惊呼出声道：“好漂亮的人！” 韩子枫定睛一栏，发现那小厮背上的竟是熟人——之前在飞云寺时，与周钦一同的带发居士，沈昭。 秉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想法，韩子枫走上前去。 “这位小哥……” 沈家小厮看到韩子枫时，下意识将沈昭护在身后。 他皱眉，满眼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韩子枫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指了指小厮背后的沈昭。 “我与沈公子算是认识。也是恰巧会些医术，碰到了你们，想着来帮帮忙。” 韩子枫言语诚恳。 沈家小厮看了看她，又扫了竹词一眼，微微有些皱眉。 今日沈昭与他一同出来，本是去找周家大公子，去不成想周家大公子接到京里的消息，天未亮便离开了。 与他们恰巧错过。 小厮以为沈昭会回去，没想到沈昭却起了心思在安西县转转。 于是将车夫遣回去了，只余下了他跟着。 没想到正好遇上沈昭旧疾复发又不吃药…… 沈家小厮掂量了片刻，觉得纱笠下身形单薄的韩子枫与竹词都不像是会武的，对他产生不了威胁，便答应了下来。 他将沈昭背着，在韩子枫的引导下，到了妙心堂。 “妙心堂……” 小厮看了几眼名字，莫名觉得不错。 韩子枫将人带到了专门隔出来的病房中，并且让小厮将沈昭放在床上。 “他这是老毛病？” 韩子枫之前注意到了小厮手里捏着的瓷瓶，所以先问了一句。 小厮应答了一声。 紧接着在看到韩子枫将纱笠取下时，顿生狐疑道：“你真的会医术？” 一个小姑娘，说自己会医术。 这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不可置信。 韩子枫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就着沈昭放在外头的手，直接搭上去诊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切”便是诊脉，而四字之首的“望”则是最简单也最为细致的对病人的观察。 一般人生病，身上的各处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例如之前二根的面色赤红、不断发汗和偶尔四肢抽搐等。而韩子枫看了看沈昭，却并没有从表面看出什么东西来。 “闻”是指从病人的声音、咳嗽、喘息与身上的气味来判断病人的症状。 沈昭昏迷了，沈家的小厮又在韩子枫身侧紧紧盯着，让她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姑娘家，愣是克制住了靠近沈昭听心跳的一系列动作。 四字中最为简单的便是“问”。 通常就诊的患者都会告诉医生自己的情况。 但现在沈昭昏迷，韩子枫只好从小厮下手。 她想了想，问道：“既然是旧疾，发作得频繁吗？你手中的药丸，我可以看看么？” 小厮迟疑片刻，就在他纠结时，病床上的沈昭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韩子枫盯着小厮，继续道：“他是中毒？而且是慢性毒素……你手中的药应该也只能压制住他每次的犯病，不能根治。” 听着韩子枫点出了沈昭的病，小厮一下激动了起来。 摸出白玉瓷瓶就递给了韩子枫，急切道：“小大夫可有办法根治？” “少爷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的。京……啊，老爷请来的那些大夫都没有根治的法子，只开出了这克制的药丸。但是药三分毒，如今少爷犯病时，已经需要好几粒药丸压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自然不是骗人的 小厮说着说着就有些担忧。 他从小就被卖进了沈府，陪伴着沈昭长大，也是最清楚沈昭病情的人之一。 如今沈昭突然昏迷着实让他紧张了，不然他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戒备，告诉韩子枫这些。 毕竟…… 小厮的眼神闪了闪，闭上了嘴。 韩子枫嗅了嗅掌心的药丸，拈起一粒尝了尝。 半晌回道：“我虽然有眉目，但目前也没把握能根治，只能先让他醒过来。” 沈昭身上的毒不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更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如今说根治，韩子枫只有四成的把握，而且若是处理不当，沈昭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她没有告诉小厮这事，只打算先开点温养的方子，让他换掉那个压制毒性的药丸。 不然等到她能为沈昭拔毒时，沈昭很有可能因为病情反复而亏空身子。 看着病床上的沈昭，韩子枫莫名觉得这第一眼就觉着清冷的居士竟然有些可怜。 而在她思绪万千时，小厮已经已经接受心绪平稳了。 他喊了两声，才将韩子枫唤回来。 小厮道：“那劳烦小大夫了。” 说罢，他就自发地退后几步，给韩子枫腾出了施展的空间。 韩子枫对他的识趣挺受用，同时告诉了他自己会使用到银针，让他掀开沈昭的衣裳，露出背部。 小厮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姑娘都用银针给旁人诊治么？” 看着韩子枫熟练的扎针动作，小厮只觉得背皮发麻，耐不住问了声。 韩子枫刚好将最后一针扎进穴道，随意道：“只是部分人罢了。” 只是部分人？ 小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韩子枫这时却离开了病房，给沈昭开药方去了。 药方开好，韩子枫就顺手抓完了几副药。 竹词坐在医馆门口，高高的板凳使她晃荡着双腿。她的对面，坐着栓子和二根。 小姑娘看着韩子枫走进病室，不由得歪了歪头：“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岁呀。我怎么感觉她什么都会？” 正看着二根拨弄算盘的栓子蓦地抬起头，表情略显严肃地回道：“那肯定的！不然怎么区分出庸才和天才呢！” “但竹词你别伤心，我这话也不是说你是庸才。”栓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就是……就是可能会的都不一样罢了！” 他指指二根，又指指自己，道：“就比如我和二根。二根会算术，我可不会。但我力气大呀，搬东西都比他搬得多！吃得还比他多！” 竹词：？ 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慰好吗？ …… 病房里。 韩子枫取下沈昭身上的银针不到一刻钟，他人就醒了过来。 “苏姑娘？” 沈昭揉着头，环视四周后还是有些疑惑。 他注意到韩子枫正在收拾几根银针，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昏迷时感觉到的痛楚。 心口的疼痛已经消散。 若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发病了，沈昭快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梦。 小厮激动地扑到了床前。 “少爷！您吓死我了。” 沈昭将小厮拉开，自己起身站好。 叫他没什么其他问题，韩子枫笑道：“沈居士觉得如何？” “少爷，是小大夫给您扎了几针，您才醒过来的。”小厮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了。小大夫给您开了药，以后咱们就不用吃那劳什子药丸了……” 小厮还在一旁念叨不休。 沈昭听着他念叨，“嗯”了几声。见韩子枫要出去，忙喊住人。 “这番多谢苏姑娘了。不过，我记得周兄说姑娘是住在员外府的。怎么……” 沈昭看了看四周，意思不要太明显。 韩子枫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便解释道：“我已经离开员外府了。就在这边盘了铺面开医馆，这事还劳烦沈居士莫要说出去。” 她直勾勾盯着沈昭，看得沈昭莫名点头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病房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中。 韩子枫正寻思着怎么找借口出去，就听到背后的门帘被掀起，传来竹词激动地声音—— “姐姐！有病患！” 她当即对沈昭道：“沈居士的毒素暂时压制住了。我看了看你们的那药丸，替换了更为温和的药方，已经抓了几副给这位小哥了。” “外头来病患了，就不多加招待沈居士了。” 说罢，她就福身出了病房。 沈昭站在原地，看着人离开，没吭声。 见他这模样，小厮想了想，小声道：“少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不要早些回府里？” …… 妙心堂虽然开在没有医馆的巷子里，还是来了病患。 这消息让韩子枫很是高兴。 来抓药的是一位妇人，还有些眼熟，韩子枫一问，才知道竟是周遭一家猪肉铺的老板娘。 妇人坐在韩子枫专设的就诊桌前，听着韩子枫的话，伸出手臂，将手腕枕在腕枕上。 对于韩子枫这么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妇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出声问道：“姑娘真是大夫？我这病虽然不大，但也容不得胡闹嘞。姑娘可莫要哄我。” 妇人的不放心让韩子枫有些专心不下来。 于是她便诚恳回答待：“婶子放心。我这一身医术师传数位名医，自然不是骗人的。若是婶子不信，那不妨先不告诉我您的症状，看我给您切出来。” 虽然师传数位名医这名头说出来比较哄人，但妇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毕竟，她是看了韩子枫贴在妙心堂门口的布告才决定来试试的。 那布告上写着——“诊费五文，药材另算，疑难杂症皆可诊治，诊错不收分文。” 这看诊的费用向来不低于十文铜板，而且很多医馆面对一些疑难杂症都下不去手，只能通知人尽人事，听天命。 而突然冒出个五文就能诊治疑难杂症的，自然有人想要试试这“便宜”是不是真的。 妇人便是其一。 抱着好奇，她让韩子枫又是诊脉又是看舌苔的，直到韩子枫提出摸摸她的肚子，妇人这才有些不耐烦。 她眼带警惕道：“小姑娘，你这一通做下来，可啥也没跟我说。这咋地就要摸肚子了？虽然你是个女娃，可这光天化日的就让人看肚子……也不太好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开张 面对妇人的质疑，韩子枫解释道：“婶子若是觉得羞了，不妨进病室里给您看。我给您诊脉诊出了点东西，但还是得按按肚子切实看看才能确定。” 见对方迟疑，她眨眨眼，继续道：“若是婶子还觉得不行，那我可就不保证我能准确诊出了哦。” 妇人脸色变了变，点头答应了下来。若是她那顽疾真能医治好，自己都能轻松不少。想到曾经那些大夫的诊断，妇人的步伐都沉重了几分。 “韩姑娘，告辞。” 进病房时，韩子枫和沈昭迎头撞上。 她及时止步，沈昭朝她点点头径直离开。 沈家小厮却记着诊费，提着药包跑到柜台去结了账。 当韩子枫给妇人的腹部触诊后，她心中的诊断更为明确了。 她让妇人起身，自己则是找来纸笔打算给她开方子。 见她这模样，妇人心中狐疑更甚。 “小姑娘，你真看出我的问题了？” 韩子枫手一顿，毛笔在纸张上沁出个墨点，自信满满道：“自然。婶子是不是排便不通，有时候稍微吃多一些便会胃疼？” 妇人愣了一下，直直点头。 韩子枫看向她，又道：“婶子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之前的大夫都是给您怎么开药的，但我给您开药的话，只用吃上几个疗程就会有效果。” 她笑着眯眯眼。 没等妇人开口，就又接话道：“若是婶子不信，可以暂时先不给诊费与药费。等您的问题解决了，再来给也不迟。” 一听可以不给诊费，妇人顿时放下了心。 韩子枫是说清了她的问题不错，但妇人从前为了治自己的这个毛病，可是没少花银钱。 但每次都是银钱花出去了，问题却没根治。只要一停下那些大夫开的药，这毛病就又会再犯。所以她才会谨慎又谨慎。 但韩子枫的话无异于给了她一个保障。 妇人轻咳一声，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看看效果了。我姓钟，我家那口子就在这条街上开的猪肉铺。若是效果好，我一定帮你宣传。” 韩子枫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同时药方也已经开好，她叫着钟婶子一起，在外头捡了几副药后将人送走了。 钟婶子一走，竹词和栓子两兄弟就忍不住凑到了韩子枫的跟前。 竹词率先开口道：“姐姐，恭喜开张！” “恭喜恭喜！”栓子附和道：“我还以为会没人来呢。” 二根也道了几句恭喜。 韩子枫收下了三个小帮工的善意，同时脑海里灵光一闪。 既然她这医馆地理位置不好，那她是不是可以通过义诊来扩大名气？ 只要医馆的名气传出去了，患者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韩子枫当即说干就干，叫着竹词三人就是准备出去义诊的东西。 …… 此时，卓府。 下人手里端着新鲜的水果，匆匆走进前厅。 前厅里，赫然坐着卓夫人以及扮作程晋安的裴遇风。 裴遇风一袭青衫，端的是翩翩公子的范儿，与卓夫人谈笑风声，哄得卓夫人心底对这个“侄儿”极度满意。 “对了，与伯母说多了，差些忘了正事。晋安此次登门，实属有事相求。今儿伯父可在家？”裴遇风岔开话题，说道：“前些日子来拜访，恰好不是时候。要不是侄儿那事实在是着急，许是再度登门也得要些日子。” 裴遇风叹了口气，故作惆怅。 他喃喃道：“要是伯父都对那事束手无策，怕是我……” 见他突然这模样，卓夫人也没多想，连忙回道：“侄儿放心，今日便是老爷回来的日子。你才华横溢又知进退，你伯父知道了那些事，定会帮你挣脱泥淖。” 裴遇风点点头，似是被安慰到了。 恰好此时瑛紫从厅外进来，匆匆走到卓夫人身侧，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裴遇风身怀武功，又听力极佳，只断续听到了“到了”、“大少爷”几个字。 他眯了眯眼，扫了几圈正厅里的陈设。 同时有些疑惑怎么来了这么久，都未见到韩子枫的影子。 瑛紫话说完直起身子，对着裴遇风福了福身。 没等卓夫人启声，门口就走近和个人。 听到脚步的裴遇风扭头，便看到了进门的卓云澜。 卓云澜只是扫了他一眼，嗤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怎么，这是让侄子打秋风来了？” 这带刺的话一出口，卓夫人的脸色就白了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下意识蜷起。 她微蹙着眉，正欲开口，裴遇风就率先起身朝着卓云澜抱拳。 “多年未见，兄长别来无恙。” 话语里半点对卓云澜那句“打秋风”的恼怒都没有。 面对裴遇风这反应，卓云澜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斜睨了裴遇风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故意刺道：“别来无恙倒不必。若不是那下人说了，我怕是连你是谁都不认识。” 言语之意全是表达着自己对裴遇风的看不起。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卓夫人连忙起身，问道：“云澜，老爷呢？” 她的称呼让卓云澜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出声语气更是不好。 “你叫我什么？” 他的态度全然是不在意地在“程晋安”这个旁人面前，将卓夫人的面子往地底下踩。 卓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手握成拳，头一次目光迎上了卓云澜。 “身为嫡母，我为何叫不得你名字？卓云澜，你别太过分！” 一通话说出，卓夫人心里那块石头瞬间落地，但同时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是她头一回直面迎上卓云澜，表达出对她的不满。 卓云澜对于她的这反应明显有些错愕，转瞬眼神变幻了几下，冷哼一声直接离去。 看着他离开，卓夫人一口气吐出，差点一屁股坐回椅子。 而裴遇风也在这时候适时出声。 “伯母，这……” “让晋安看笑话了。”卓夫人朝着裴遇风扯出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她坐回去，又道：“晋安放心。既然兄长与嫂嫂是被人诬陷身死，留下晋安一人。这世上伯母便是晋安最亲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为何不能义诊？ “你留在卓府，至于其他的事……伯母自会找老爷帮你打点上下，处理干净。” 裴遇风的目的达成，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而卓夫人也找了借口离开，只叫了瑛紫给他安排个院子住着，又吩咐人好生招待。 等收拾完毕，裴遇风借口熟悉府里，在员外府逛了逛。 却无意在卓云烨的院子外，听到了几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少爷都持续这个状态好久了，听说老夫人都为此气得差点一病不起呢。” 几个丫鬟凑做一团，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接话。 “哎。真不知那韩子枫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少爷对她的死如此难以释怀……怕不是真的像谣传的那些，少爷本打算娶她？” 这话一出，自然引起了其他丫鬟的不满。 “怎么可能！虽然云烨少爷体弱多病，但到底是员外府的二少爷。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丫鬟？” “就是就是。谣传就是谣传，当不得真的！” “要我说啊，那韩子枫还挺可惜的。好不容易弄走了翠竹，却不成想拜个佛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啧啧。” “……” 几个丫鬟的讨论声不大，却声声传入了隔墙的裴遇风耳中。 听到韩子枫因为礼佛送命，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么个狡猾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裴遇风心底疑惑不减。 仿佛脑海同时生出了两个小人，一个告诉他“韩子枫真死了”，一个强烈反驳“不可能”。 他摇摇头，想起自己假做程晋安来安西县投靠卓夫人的目的，彻底将韩子枫的事抛到了脑后。 逛完一圈员外府，裴遇风踩点确定了各处的位置后，又找了借口出了府。 …… “姐姐，东西都准备好了！” 竹词拍拍手里的小包袱，兴致冲冲地朝着韩子枫喊了一声。 柜台后，韩子枫正在拿纸笔。 听到她的话，出声应了一句，随后就收拾了东西走出柜台。 而妙心堂外，栓子和耳根人手一个小板凳拿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出来的韩子枫二人。 韩子枫将医馆的门阖上，几步下了台阶，与竹词他们一同往街道口去。 一路上，她叮嘱了三人自己义诊的目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 因着韩子枫不大识路，三个小帮工都走在她的前头。 不多时，便到了几个街道的交汇口。 这里人来人往，同时一旁还有个交易的集市。 韩子枫带着三人走进集市，刚好看到集市口的一个摊位空了下来。 没等她出声，栓子就率先过去将摊位抢占了下来，朝他们挥手。 “我去借张桌子顺便缴费！” 栓子扔下一句话，就朝着集市里头飞奔去。 韩子枫从他们口中知道集市上的摊位是要缴费拿去铭牌的，便与剩下两人先坐了下来，把写好义诊广告词的木板放在跟前。 木板韩子枫之前专门找木匠刘根定制的活动广告板。 上头有滑槽能够更换木板，而下面则是三角固定的底座，方便竖直举放在地上。 广告板上，写着“义诊”三个大字。 大字下，是画着几个小表情，同时还加了小字写出了妙心堂的地址。 三人一坐下，被韩子枫分派了任务的竹词就喊着“义诊，不收一文钱”。 没喊两声，就吸引过来了几个挎着篮子的农妇。 “哟，义诊？那是什么东西？” 打头的农妇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广告板，似乎对它十分感兴趣。 韩子枫起身，脸带笑意。 “就是看诊。” 农妇一听看诊，瞬间后退两步，面带警惕之色。 “就你们几个小娃娃？看诊？哄谁呢？” 语气十分的不相信。 这模样与之前的钟婶子十分相似。 “大娘，我姐姐可厉害了！你可不要小看她！” 竹词撅了噘嘴，为韩子枫撑腰。 后头的二根也点点头，但因为内向，他没出声，脸也有些发红。 农妇嗤笑一声，围观过来的百姓也纷纷笑了起来。 仿佛竹词在说什么笑话。 有个好心的壮汉出声道：“小姑娘啊，这看诊可是门道深得很哦。你这年纪看起来也不大，怎的就敢出来摆摊？还看诊？” 韩子枫没生气，反问道：“我为何不能会医术，难道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一定医术精湛了？” 壮汉被这么一呛，脸登时红了大半。 他挤开其他人，站到韩子枫的跟前，粗声粗气道：“既然小姑娘这么说了，那你给我看看，看看我有啥毛病！” 韩子枫扫了几眼他的面容，挑了挑眉道：“叔真的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诊？” 迎面对上韩子枫的目光，壮汉的心里一个“咯噔”。 难不成这小姑娘真有点本事？ 万一真被她点出来了自己那毛病，岂不是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萌生了点退意。 但围观的百姓们却不给他台阶，纷纷喊道：“看啊！怎么不能看了！” “那些坐堂的大夫都不敢看诊，小姑娘这是没经历过毒打啊。” “兄弟，怕什么，让她看看！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这一般都是男人做大夫的，还是头一次看个小姑娘做大夫呢！不晓得是不是作秀哦！” “……” 壮汉被架在了火上。 同时栓子也缴纳了摊位费，扛着借来的桌子回来了，直接将桌子摆在了壮汉与韩子枫之前的空地。 也搬到个凳子在壮汉那方。 他憨憨挠挠头。“姐姐，没耽误你？” 韩子枫摇摇头，抬眼看向壮汉。 身后百姓的怂恿让壮汉心底的那点退缩消散了。 他干脆在凳子上坐下，伸出手朝上闷声闷气道：“看！我从来没啥毛病，倒是给小姑娘试试手。” 韩子枫没有点破壮汉故意撑起的面子。 她手指搭在壮汉的手腕处，同时视线细细地打量了壮汉的神情与面容。 片刻后，在人群中传出猜疑时，韩子枫收回了手。 她微微蹙了蹙眉，这表情在壮汉的眼底却成了被难住了。 壮汉立马起身，更是朗声规劝道：“小姑娘啊，这做大夫呢，不是你看几本医术就成的。” “快拆了你这个摊子，不然万一给人诊错了，岂不是给自己丢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好奇心害死猫 壮汉充满善意的话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感慨。 都说他人善良又为别人着想。 韩子枫抿抿唇，抬眼看着壮汉。 “叔，讳疾忌医是不好的。我也不知道您以前有没有去看过，但是你的问题有些严重。” 韩子枫没有点明壮汉的病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听她说完这些话，壮汉心里又是一“咯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韩子枫扫了几眼他，想到她看出来的一点毛病就觉得有些可惜。 于是她飞快地写了一个药方，没叫人看清就折叠了递给壮汉。 “按照这方子，叔去抓十副药，每三日一副，吃上一个疗程，便会有些效果。” 宛若特务接头似的将药方塞给壮汉后，韩子枫就招呼着要给下一位看诊。 最开始挤在前头的妇人凑到了韩子枫跟前。 她伸长了脖子。“小姑娘，你也没说他是个什么毛病啊。光开了副药方，做做样子谁不会？” 妇人话说得难听，听得一侧的壮汉顿时粗了脖子。 他反驳出声道：“人小大夫已经给我检查毛病了，检查的是对的！你为啥非要清楚我是啥毛病？要看就看，不看就让开。” 壮汉怼了两句，妇人当即不乐意了，撑腰就要和他理论。 但刚做出架势，就被别人挤到人群中去了。 因着壮汉说的话，一些人也本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理，挤到前头让韩子枫给他们诊脉。 栓子和二根当即在一旁叫着让人排队，维持秩序。 韩子枫除却开始那个壮汉的隐疾没有直言外，其他的患者都清楚地点出了他们的毛病，开方子的开方子，告诫调理饮食的告诫，忙得晕头转向。 而在她诊了好几个人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停留在了桌前，施施然坐下。 裴遇风唇角微勾起笑，坐在韩子枫的对面，伸出手腕。 “大夫不妨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韩子枫一眼认出了他，张了张嘴，还是照例给他切脉。 她绷着一张脸，半晌才道：“公子的身体强健，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以后晚上定要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头。” 裴遇风眉头一挑。 他正欲说话，就被一旁的竹词叫着起身接待下一位患者了。 面对竹词的态度，裴遇风也没恼，站在一旁就盯着韩子枫。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了一趟府，竟然看到了那个在员外府众人口中“已死”的韩子枫。 时间很快过去。 韩子枫坐得屁股都痛了，才将最后一位凑热闹的人叮嘱完该如何调理。 人一起身，其他后来的人就试图往凳子上坐，韩子枫却率先起身。 她朝着众人歉意地笑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医馆了。今日义诊就到这里了……” 一听她要走了，那些后来的人不由得就出声问道：“小大夫明日还来不？你家的医馆在哪处？” 整个上午，韩子枫在集市里真真切切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医术。 是以很多人都愿意以后去她的医馆里看诊、抓药。 韩子枫答道：“医馆就在右侧石子巷第四家，牌匾妙心堂的便是。我会义诊三天，明日与后日都是这个时间点。若是有需要，可以看着时间来。” 她的回答安抚了众人。 人群中更是有着说要去医馆里花钱看诊的。 韩子枫招呼着竹词他们收拾摊位，栓子跑得快，扛着桌子就去还了。 “能借一步说话么？” 裴遇风见他们收拾，走了过来。 虽然与他仅有几面之缘，韩子枫不好落他面子，点点头就跟着人在一旁去了。 周围一没人，裴遇风就卸下了自己伪装程晋安的那套模样，倚靠在身后的围墙上，抱胸问道：“你不是员外府的丫鬟吗？怎么还在外头摆摊看诊了？” 韩子枫隐约猜到了他这问题，从容道：“自然是为了生计。” 她说完，就见裴遇风轻笑了一声。 同时他还调整了一下自己靠墙的姿势。 两人的视线对接，韩子枫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员外府现在可都是传的你已经‘身死’的消息。而且……那二少爷，更是为了你，绝食数日了。” 韩子枫当然不知道。 她离开卓府后就一直专注地盘算自己的事业，哪里有关注过卓家的事？ 更别说卓云烨绝食这种隐秘事。 想到卓云烨，韩子枫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心底还似乎因为裴遇风的这话，生出了点愧疚来。 她想，就卓云烨那身体，绝食数日不得又出问题？ 心里如此想着，眉头就不住地皱起。 细微的变化落入了裴遇风的眼底，他笑笑，腰上一个用力就直起了身子。 浑身的气势也因为他的姿势变得正经起来。 裴遇风盯着韩子枫，小半晌，才出声道：“既然你脱离卓府，不再居人之下了，那还是得道句恭喜。” 韩子枫敷衍地应了一声。 同时也有些好奇，自己与裴遇风也不大熟悉，除却那次的救命之恩，也仅仅是交换了名字的关系。 怎么他就与自己搭话了。 而且，他又为何会出现在卓家，被卓夫人称作“晋安”？ 韩子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将自己的疑惑嘀咕了出来。 她面前的裴遇风一怔，随即“哈哈”笑出了声。 完全没意识到的韩子枫一脸茫然。 裴遇风笑了几声就收住了，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又是嗤了一声。 “好奇我为何出现在卓府？这事说来话长，而且涉及有些秘事，怕是不能告诉你。但是如今你已经离开了卓家，这些事就不要好奇了，不然……好奇可是会害死猫的哦。” 明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说话却故意带着十分少女的语气词，听得韩子枫一阵恶寒。 同时她也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心里话，退后两步，道：“抱歉，这事我不会管的。” 她还想再说两句话，却听到了远处竹词的喊声。 裴遇风整理了下衣裳。“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子枫姑娘了。” 扔下一句话人就离开了，身影很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韩子枫看了两眼，扭头走回了竹词的身边，与三个小帮工回到了妙心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不知廉耻 之后的两天，每天天刚亮韩子枫就带着家伙事到集市摆摊义诊。 因着她年纪小又医术高超，每次都能准确诊断出旁人的病症，面对个人隐疾也能妥帖照顾人面子，于是她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 安西县的多半数人都知道了集市有个小姑娘在义诊，她自己还开了家医馆，接收各种疑难杂症患者。 停下义诊的第一天，妙心堂的门槛差点就被慕名来看诊的患者踏破了。 这些患者中，多半都是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剩下的几个却都是沉疴痼疾，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上门求医。 韩子枫仔细斟酌后，接纳了其中两人，剩下的几人却只开了几副药。 柳成便是身患痼疾却只开了药的其中一人。 他坐在妙心堂看诊台前，死死盯着去抓药的韩子枫，忍不住开口道：“小大夫，我这病难道是只能靠吃药吊着了？就没有别的根治的办法了吗？” 柳成心里惴惴。 他是做脚商的，常年到处行走卖货。却没成想在他上次卖货回来时，身上竟然陆陆续续生出了红色的疹子。 本来柳成常年在外难免会有些病痛，对这些疹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听着同行的脚商，抓了几副清热去火的药吃。 结果没想到，这么一放任，就出大事了！ 他背上的红疹子不仅从腿上蔓延到了胳膊上，甚至还有些颜色变深，有的更是化作了脓包。 那些脓包颜色透亮，液体清浅，柳成开始没当一回事，后面却被折腾得够惨。 直到一个大夫点出那玩意儿是水痘，还会传染，柳成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因为要传染，他浑身上下不得不包裹严实，很多客户因此不愿意与他接触，导致他货也卖不出去了，只能回来看诊。 结果找了好些大夫，都不见起效。 这才在偶然听说了韩子枫的名声后，连忙来求医。 却不成想，韩子枫竟然看了几眼疹子后，直接打算给他捡药。 柳成苦着一张脸，有些丧气。 那头，韩子枫却已经抓好了需要的药材，手指翻飞折叠药包。 她随意回道：“不用担心，只是几副药的事。” 听着韩子枫的语气与话语，柳成还是提不起劲，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韩子枫抬眼看了下他的模样，顿时想到了之前的钟婶子，明白了他不高兴什么。 于是解释道：“你身上的是水痘，目前还算能够控制。只要你按照我开的药来喝，不出意外，一个疗程下去能好个大半。等一疗程结束了，你再来复诊，看情况抓药就行。” 韩子枫的解释并没有让柳成高兴起来。 他想，之前那些大夫也都是这么说的，结果抓的药都没起作用。 不由得人更低落了。 韩子枫见他这模样，也不多解释，叮嘱了药该如何吃后，就进病室看其他人的情况了。 浑身包裹严实的柳成提着药包离开了妙心堂，韩子枫也投入了新一轮的工作中。 被她留在医馆的两人的病有些棘手，也需要适当的照顾加以按摩。 所以韩子枫才征求了病人与家属的意见，将人留下。 她进病房时，其中一位病人的家属正在与自家人嘀咕着什么。 见韩子枫进来了，立马闭上了嘴。 韩子枫没注意到那人行为的可疑，先去看了另外一位病人的情况。 “摁这里觉得如何？” 她手下摁着病人背上的一处，病人当即叫唤了起来。 不用回答，韩子枫就知道手下的位置有问题。 她记在了心里头，对他的病情有了个大概掌握。 那病人叫唤了一阵才停下来。 也是知道自己有些丢人了，红着脸问道：“找大夫，我这能不能治好啊？我都已经找了三个大夫了，若是您也不行，我这、我这……” 那人噎了话头，半天想不出再治不好自己该如何。 韩子枫取出随身的银针，用高度白酒消毒后让病人翻身趴下。 病人当即听话地趴了下来。 韩子枫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挑眉道：“你是想穿着衣服增加我扎针的难度吗？” “啊？是扎针啊？我还以为按摩呢。” 病人嘀咕了两句，后知后觉地脱下上半身的衣裳。 一个成年男人的背部赫然出现在韩子枫的面前，她脸色不变，拈起银针就要往背上的银针上扎。 “不知廉耻。” 一句小声的四字国骂让韩子枫的手一顿，银针擦过病人的背部。 病人还没感觉到，也没听清那句四字国骂，只喊道：“小大夫，你下手可轻点啊，我怕疼……” 韩子枫没管身后传来不和谐声音的人，拈起银针直接扎到穴位上。 几针稳当地下去了，她这才起身，扫了一眼另一侧的几人。 那是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和她的爹娘与奶奶。 刚才那出声的，便是小姑娘的奶奶。 见韩子枫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了，那老妇人直接对着人翻了个白眼，瘪着嘴拉着一张脸。 那模样，就像与韩子枫有啥深仇大恨似的。 韩子枫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就转身打算出去找竹词帮忙。 结果刚走到病室门口，就又听到了那道扯长了嗓子难听的声音—— “这世风日下啊，年纪轻轻还未婚嫁就不顾男女之防看人裸背。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老妇人说完就朝着韩子枫的方向啐了一口，摆明了看她不顺眼。 她这话一出，小姑娘的娘当即伸手拉住了人，急道：“娘！您这是说什么话呢！人家小大夫是给人看诊的！哪里是您说的那些龌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妇人跳脚打断了。 老妇人指着小姑娘的娘，眼睛却盯着自家儿子。 “你看看你！这娶的是个什么媳妇！你老娘说一句她愣是要顶我三句了！是不是翅膀硬了就觉得不需要我了，想随意埋汰我？我告诉你，不可能！囡囡这病我还要找她算账呢！要不是她家都是短命鬼，囡囡怎么可能躺在这里？！” 老妇人当即撒起了泼。 声音又尖又利，说得小姑娘的爹脸色黑沉一片，年轻妇人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撒泼没用 见自家儿子不说话，老妇人的心里舒坦了一些，眯着眼问道：“怎么，你这是说不出话来了？” 韩子枫懒得看他们家的狗血八点档，径直走了出去。 不过，对于老妇人对她的辱骂，她是不可能随意揭过的。 病房里。 杨大壮看着自己亲娘那副刻薄的模样，想说什么但话在唇舌辗转一番，终究变作了一句。 “娘，我们是来给囡囡看病的。不是你说这些的时候。” 杨老婆子一听自家儿子的话，当即人就若点燃的火药，炸开了。 她双手叉腰，一只枯枝似的手点到了杨大壮的头上，嘴里哔哔叭叭没个停歇—— “看病？！要不是她家那毛病，我的囡囡怎么可能变成这样？！而且你这找的是个什么大夫？年纪小小就没点廉耻看人裸背，这能有什么医术？要我说，就该去找我们村子里的那位大仙，大仙手下医治好的小娃娃，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当初你爹那病……” 杨老婆子又是埋怨媳妇，又是满嘴韩子枫的坏话，更是连跳大神的人都搬出来了，不愿意在医馆给孙女治病。 听得一直沉默的杨家媳妇又气又急，但又反驳不了，只能唰唰地掉眼泪。 杨家人的吵闹使得病室里另外一个患者不乐意了，他扭头看了杨老婆子两眼，故意道：“你既然不相信人小大夫，那你倒是把人带走啊？在这里闹事算个什么事？真当天下各处都是你家，都得看着你面子行事？呸，脸皮比城墙还厚。” 患者心直口快，半点颜面都没给杨老婆子留。 杨老婆子的脸也因为他的话顿时变作猪肝色，涨红一片。 韩子枫再进门时，就看到杨老婆子朝着那患者冲了过去，扬起手臂作势就要扇人耳光。 她当即拉下了脸。“你在做什么！” 杨老婆子根本没注意到进来的韩子枫，突然的厉喝声让她急急停了下来，脚下一个没注意，愣是来了个平地摔。 这一摔，杨老婆子不乐意了，在地上直接滚了起来，叫唤连天。 “哎哟，我老婆子的腿！我的老腰哦……这是要我命啊！这哪是大夫啊，明明就是催命的无常！” 杨老婆子在地上一手抱腿，一手摸腰地叫唤着，韩子枫的脸色有些难看。 前世那些在医院闹事的人她见得多了，杨老婆子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扭头看向杨大壮。 “要治病，就把你这娘给带出去，被打扰了别人。不然……” 后半截的话韩子枫没说出来，但杨家媳妇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即伸手拉住杨大壮，说道：“相公，你让娘她……” 她的话没说完，地上的杨老婆子就气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瞪着眼面色狰狞地就要去抓杨家媳妇。 杨家媳妇被她这架势吓得肩膀缩了缩，韩子枫看着丝毫没收敛的杨老婆子，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衣领就将人往外拉。 一直没开口的杨大壮见韩子枫的架势，慌了神，道：“小大夫，小大夫，你这是……” 在杨老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前，韩子枫将她拖出了病室。 杨大壮追了出来，想劝却迎上韩子枫生气的目光不敢上前。 此时的妙心堂里正有几个抓药的，看到韩子枫拎着个老婆子出来，都心生疑惑，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啥？小大夫怎的把人给拎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老婆子，我记得没生病？与她来的好像是和一对夫妇来的，没准是一家人？” “……” 杨老婆子反应了过来，手脚用力想挣扎开，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 将她一把扔到一边，韩子枫甩了甩自己有些脱力的手。 她冷眼看着地上瞪着她的杨老婆子：“从今以后，妙心堂不欢迎你。” 说罢转身就要进病房，被杨大壮伸手抓住了。 杨大壮的神情有些慌张，急急问：“小、小大夫，囡囡的病……” 杨家的小姑娘是遗传的哮喘，韩子枫在将人叫进病室前，有简单的了解过。 小姑娘的祖父便是因为哮喘发病猝死的，而母亲也有轻微的哮喘，但并不致命，一直好好温养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杨小姑娘仅仅六岁，都已经因为哮喘发作摸过三四次鬼门关了。 因为发作越发厉害，杨大壮慌了神，找了很多大夫都给出了治不了的结论，甚至还有的怕小姑娘猝死，直接将人赶出了医馆。 兜兜转转，这才求到了妙心堂来。 他盯着韩子枫，手上将人抓的紧紧的，生怕她离开。 杨老婆子看到自家儿子的动作，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各种咒骂出声。 “小姑娘我可以医治，但你娘……”韩子枫看了一眼杨老太婆，“如果她不道歉，这事可没完。” “在医馆闹事，耽误人治疗，我可以去官府告她。到时候也能看看，到底是她的那张嘴厉害还是县爷的刑法厉害。” 韩子枫轻飘飘地吐出几句威胁的话，杨大壮立马就扭头去劝自家娘。 可杨老太婆向来胆大、嘴上又不饶人，哪里听得进韩子枫的话，当即滚在地上就开始撒泼。 “哎哟天爷啊！我一个孤零零的老太婆都要被欺负了啊！看个病，又是剥人衣裳又是亲亲我我，我就说了两句就将我推倒在地，是我老太婆可怜啊……” 杨老太婆在地上又滚又闹，掀顶的声音很快就找来了过路的人。 妙心堂的门口挤满了围观者。 韩子枫的太阳穴也突突地跳，心底升起一股火气。 许是注意到韩子枫表情的不对，杨大壮连忙去扯杨老太婆，结果被她故意打掉了手。 被指点，杨大壮的脸色有些难看：“娘，你这……” 杨老太婆根本不搭理他，就在地上滚。 韩子枫深呼吸一口，盯着地上撒泼的老太婆：“撒泼是？行。” “你们把小孩带走，妙心堂不欢迎，慢走不送。” 韩子枫没办法跟杨老太婆动手，但能下逐客令。 一旁的围观者听到她的话，纷纷叫好。 杨大壮的脸色越加黑沉，听到杨老太婆还在叫喊后，终于忍不住了。 “陈桂芳！你是不是要让我女儿也死在你手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落下的月子病 杨大壮的这话一出，地上撒泼的杨老太婆顿时就停住了，神情慌张。 她眼神飘忽着：“你、你说什么呢！我是你亲娘，难不成我还会害囡囡？” 杨大壮的脸色阴沉，杨老太婆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心里慌得很。 她起身，脸上扯出一个笑，想去拉杨大壮却被人甩开了。 唐大壮黑着脸：“既然小大夫不想您出现在这医馆里，为了囡囡，您就出去。” 杨老婆子还想说什么，去面对杨大壮的脸色，只得收住。 她转过身，对着韩子枫就瞪了一眼，随即脚步健硕地离开了医馆。 见她离去，韩子枫淡淡说：“进来。” 人扭头进了病室。 杨大壮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杨家小姑娘的哮喘是先天性的，相对于来说算是发现得早。 虽然不能根治，但也可以得到良好的控制。 她这次发病属实是吓到了杨大壮夫妇俩，杨老婆子一离开，杨大壮俩夫妇就对韩子枫的话说东不往西，十分顺从。 开了些益气温阳的药方叮嘱杨大壮每日给小姑娘口服，又给小姑娘做了一次艾灸，整完一套韩子枫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看着熟睡过去的小姑娘，突然想起有这方面的药贴。 于是她叮嘱杨大壮：“下月初你来店里，我给你开下一疗程的药，然后拿几个药贴给你，配合着用也能好好调理。” “这哮喘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还是需要时刻温养着，小心照料着就行。” 杨家媳妇连声感谢。 杨大壮也红着脸道谢。 韩子枫摆摆手，去给一边的患者取针。 那患者是个活泼的，针一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了。 他摸摸自己的背，砸巴砸巴嘴：“好像也不痛？扎了几针反而还舒服了一些。” 韩子枫清洁着银针，答：“你这毛病也好控制。多来扎几针配合着药按时吃就行。不用那么紧张。” 患者嘿嘿笑了两声，答应了下来，满面春风地出去付诊费了。 而杨家夫妇俩也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出了病房。 折腾了一上午，韩子枫在病室里收拾完东西，就迎面撞上了来叫她吃饭的竹词。 “今天那小饭馆送来的都是姐姐喜欢的菜，快来快来。” 由于店里有着好几个人，韩子枫也得坐诊，抽不开身，便专门在石子巷一家手艺不错的小饭馆定了一月的饭菜。 每天都由小餐馆的小厮送来。 今日送的是回锅肉、山药炖猪蹄和清炒时蔬。 三道菜分量十足，吃得几人心满意足。 就在栓子去挂“休息”的牌子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医馆。 韩子枫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第一个来看诊的猪肉铺老板娘，钟婶子。 钟婶子眉眼难掩激动，看到韩子枫在店里，当即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她面前。 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到：“小大夫，你真是神了！” 说完这话，她正欲再说，却突然脸色一僵，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她笑了笑，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最后低下身小声道：“你那药我吃了这么几天，上厕所竟然顺畅了！” “哎哟，我可许多年没有上过这么舒服的厕所了。真是神了啊！” 钟婶子压低的声音并没让旁人听见。 韩子枫猜到了她风风火火跑来医馆多半是为了这事，出声道：“那倒是恭喜婶子了。我开的那副药您吃够一个疗程就行，千万不要因为感觉好了就停药，不然万一反复了也不好再处理。” 钟婶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即和韩子枫扯了两句家常，扭头就去柜台结了之前欠的诊费与药费。 她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但不过一会儿又提着一条猪肉，重新登门。 “这肉是我家那口子说送你的，小大夫你可千万要收着，就当是赔罪礼。” 钟婶子面带点尴尬的笑：“毕竟我先前那么怀疑你的医术，这……嗐，不说了，都过去了。若是小大夫原谅我，就把这肉收下！” 她一直将猪肉往韩子枫的怀里塞，韩子枫被说得不好拒绝，只得将肉收下，让竹词提到后院厨房去。 而钟婶子见状也没走，喜气洋洋地在医馆转了一圈，边看边夸，愣是将韩子枫搞了个大红脸。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说起来我倒还忘了点事！” 韩子枫疑惑地看向她。 只听她道：“我这……有个妹子。她身上也有些毛病，一直求医都没求到，吃了很多药没用……小大夫，要是可以，我能告诉她让她来这儿不？” 在如今钟婶子的心里，韩子枫的医术那可是打遍安西县无敌手。 各种疑难杂症通通不是事儿。 韩子枫一听又是吃了很多药都没用的，便问：“具体是个什么毛病，她告诉过婶子你么？” 钟婶子当然清楚一点，立马说了出来：“她呀，嫁人得早，生娃也早，年纪轻轻的也不懂事，就没怎么坐月子，结果年纪大点了，身上就各种毛病了。” “她丈夫也去得早，现在膝下就一个儿子在读私塾，挺能干的。但听说考科举的话需要些盘缠，她因为落下了月子病，重活也做不得，只得在家绣绣花补贴家用……” 钟婶子一说就将那个妹子的情况全数倒了出来。 总结一句话，年轻时没坐好月子，受了风，如今年纪稍微大点了，就又怕冷又怕风，出虚汗、关节还容易疼痛。 每到雨天腿脚都疼。 韩子枫一听，就明白过来她这不仅是有俗称的月子病，还伴有风湿的症状。 这种毛病早治很轻松，但像这个拖久了，治疗难度也就大了。 所以那些医馆才不愿意收这个病人。 钟婶子说得口干，咂咂嘴，一旁的竹词看到了，立马递来一杯茶水，被她一饮而尽。 她看向韩子枫，有些拿不定：“小大夫，你看这，能治不？” 那妹子和钟婶子走得近，所以她也担心，此时看着韩子枫略皱眉，不由得心里忐忑。 韩子枫自然不会拒绝病患：“能，让她来。” 这话一出，钟婶子当即应了下来，也不坐了，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妙心堂。 说是去给人报信儿，让人早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又有新的想法 韩子枫还是第二日才看到钟婶子和她那个妹子。 那是个看起来比钟婶子要年轻些的妇人。 据钟婶子介绍，韩子枫知道了她姓陈，就叫着陈嫂嫂。 陈嫂嫂人显得有些拘谨，只跟在钟婶子身侧，韩子枫问一句她答一句。 昨日夜里下过一场雨，外头地都没干。 陈嫂嫂进来时韩子枫就注意到了她一手抱着臂，眉头微蹙的模样。 “是手臂又痛了？” 她问。 陈嫂嫂点点头，眉头丝毫没有舒展开的意思：“都是老毛病了。” 韩子枫细细地问了几声她的症状，一切脉观察，确定了她就是刚生了孩子受了寒气，落下的月子病和风湿。 一听“风湿”，陈嫂嫂的脸色一白，忙问：“小大夫，我这病能治好不？” 既然韩子枫让她来了，肯定是心里有点把握的。 她的风湿发病规律，痛处基本又是定点，痛起来人冷汗都能逼出来。遇到寒气疼痛加剧，反之减轻，韩子枫便就症写了副祛风除湿、温经散寒的药方。 但陈嫂嫂看到韩子枫一写药方，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紧蹙了。 她迟疑道：“小大夫，我这病……能不能少吃些药？” “之前的大夫也都给我开的药方，让我煎作药水。但吃多了，人就有些反胃，实在是喝不下去。” 陈嫂嫂面露难色看着韩子枫。 韩子枫想了想，点头道：“能，但是吃药还是得吃点，毕竟口服和外用比起的话，口服更好。” 解释着，韩子枫就将药方修改了一点，增加了温经散寒的泡脚中药的配方。 韩子枫将药抓给了她，陈嫂嫂连声道谢。 一旁的钟婶子有些惊讶：“就这么就好了？” 陈嫂嫂的月子病持续了这么久，一直都没得到很好的控制，韩子枫仅仅开了几副药就说能调理好，着实让人惊讶。 韩子枫答：“嗯，其实很多痼疾的治疗难度都不是很大，主要是因为没人敢用药，没时间好生温养，也没人敢承担治不好的责任，这才导致越拖越难治。” “在我这里，病只有绝症和非绝症。只要不是各种癌症晚期，基本好生温养着都能好好生活。” 韩子枫的话说得钟婶子与陈嫂嫂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讶。 如今这时代，可没人敢说这样的“大话”。 陈嫂嫂家里忙，今日又是私塾放假的日子，便匆匆回去了。 钟婶子倒是留下来在店里帮了点忙，逢人来抓药她就跟人摆韩子枫的医术有多厉害，人不可貌相等等。 说得好些人都立马坐下来看诊了。 暮色低垂，韩子枫将“暂停看诊”的牌子挂出去后，搬了个板凳坐在医馆外头。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思考着医馆能不能有什么创收副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询问，韩子枫知道如今这朝代的医馆多数都是只卖药材提供抓药，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医馆才会提供坐馆看诊的服务。 同时诊费高昂，很多家里清贫一点的人家生病往往都只愿意挨着，不愿意去医馆看诊。 想要解决这种问题，不仅是降低诊费能解决的，还得想一个贫苦人家得了病还能吃上药的法子。 韩子枫难得的迷糊了。 “姐姐，你在干嘛？” 竹词突然歪头，伸出个脑袋盯着韩子枫。 韩子枫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顺势就将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 她又道：“若是能做各种中成药就好了……一次做了量多能降低价格，还能治病。” 韩子枫小声的话语被竹词听进了耳里。 她眨眨眼，问：“中成药是什么东西呀？” 韩子枫答：“是一种经过炮制以后的中药，相比看诊抓药，会不灵活一些。” 说完这话，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对啊，如果患者购买了对应症状的中成药，不就不用看诊了吗？ 虽然现在做不了汤药类的，但膏药和各种蜜丸、糖浆是能行的啊！而且汤药做不成，还能提前抓好常用的药包，到时候根据患者的病症，卖药包不就成了。 韩子枫的脑海登时清明了起来。 她当即抓了十多包治疗感冒的药包，尽数包好后交给了竹词。 因着看诊需要耽误韩子枫很多时间，其他时候外头的患者抓药都是竹词来负责的。 她在唐崇旺的教导下会识些字，患者拿来药方就能按照药方抓药，这么饿几天倒也是熟练了起来。 韩子枫将人拉过：“这几个药包是拿来售卖的中成药包。若是有患者来抓感冒类的药，又没带药方时，你可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买药包，每份十文钱……” 将药包的功效与治疗对象说清楚后，韩子枫就到一旁去琢磨该如何炮制膏药和蜜丸了。 而在竹词的注意下，隔日那些药包便卖出了一半。 如今正是季节交替的时候，很多抵抗力不强的人都得了感冒，是以韩子枫做出来的药包有了足够的发展空间。 她的药包价格不高，一份里基本有三天的量，患者拿回去按照叮嘱的煎药便基本能痊愈。 很快，韩子枫的那些个药包就在各大医馆传开了。 “这药包里头不都是寻常的药材么？她怎的就卖那么低？” 安西县最大的医馆，仁寿堂的掌柜听闻石子巷某家医馆在卖药包，效果还十分好时，立马吩咐着小厮去卖了一份回来。 结果一打开，里头都是寻常的药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仁寿堂掌柜当即就皱起了眉。 买药包的小厮没走，站在一边，殷勤道：“掌柜的，小的问过了，那些人说是不用看诊就能抓药，而且药包又花费低，就愿意买。” “而且听那抓药的小姑娘说，他们的药包基本药到病除，比很多看诊抓来的都还要灵呢！” 小厮的话没有夸大，但听在仁寿堂掌柜耳里就变了个味。 他盯着摊在桌上的药包，架势愣是像要把药包盯出个花儿来。 半晌他才皱眉到：“不、不行。若是让她这药包这么卖下去，我们的生意绝对会被影响到。” 小厮一听，当即挺直了背：“掌柜的，要不要我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来谈合作 他做了个手势。 仁寿堂掌柜马常山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虽然是容易阻了我们的生意，但同样也阻了同心堂的生意……” 安西县医馆不多，仁寿堂与另外一家同心堂是其中的龙头。两家医馆恰好正对门，就无形中形成了对立之势。 马常山是几年前被主家提拔上来的，刚当上仁寿堂的掌柜，就被同心堂的人设计了一道，差点将医馆里众多的药材毁于一旦。 是以之后的几年里，两家医馆的关系更加势如水火。 前不久同心堂的掌柜才在他面前炫耀了他们医馆盈利更多，气得他几日夜里辗转思考对应的法子。 马常山看着拆开的药包，心底隐隐有些激动。 他觉得，或许妙心堂的这个药包，能够成为提高仁寿堂盈利最有效的手段。 只要他能在同心堂注意到前，与妙心堂的人谈好，一同售卖这类似的药包。 马常山将药包收拾好，急切道：“我让你去买这药包的事不能传出去，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小厮点点头，将人送出仁寿堂。 …… 妙心堂后院，韩子枫正在院子里教竹词制作药包。 之前她自己制作的药包尽数卖了出去，但卖完后，韩子枫才意识到，若是自己想扩大销量，光是自己一人制作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药包还得有明确的辨别标识，不然万一别的医馆模仿着制作售卖，却闹出事别人来找妙心堂，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专门去木匠刘根那里刻了一枚章，上头画着的正是她为妙心堂设计的商标。 油纸包上头能够印章，刚好解决了问题。 如今竹词也认完了所有的药材，韩子枫便让二根暂时顶替着抓药之事，让她帮自己做药包。 “所有的油纸先在角落印章，写药包的名称，”韩子枫边做边说，“随后就根据上头的名字，配比药材……” 她手把手教，竹词也跟着一步步学。 很是认真。 很快，竹词就熟悉了流程，速度只比韩子枫的慢一些。 “姐姐，有人找你！” 栓子从前院门口支出个头，喊了一声。 韩子枫手上动作不停：“是看诊的吗？让他稍等。” 她将手上正在做的药包飞快包好，起身叮嘱竹词好好做，才朝医馆里去。 医馆里，匆匆赶来的马常山不停地打量着医馆内的各处。 韩子枫出来时，就看到他正盯着病室的门一动不动。 她走上前：“伯伯是看诊？您什么症状，有没有在别处看过？” 常规三连问一出来，马常山才反应过来，脸上扬起笑意。 他摆手：“我不是来看诊的。” 柜台上有药包，放在显眼的地方。 他伸手指了指，道：“我是仁寿堂掌柜马常山，听了姑娘医馆里卖的药包，来问问。” 韩子枫恍然。 多半都是来谈药包合作的。 她点头：“既然如此，那马掌柜请随我到后院。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说着，就邀请马常山进后院。 马常山欣然应允，跟在韩子枫的后头进了后院。 在看到正包着药包的竹词时，他挑了挑眉，情绪收敛得当。 唐崇旺恰好从房里走出来，看到马常山，顿时愣了愣：“马掌柜，你……” 以前唐家没落魄时，唐家的人凡是生病抓药看诊都是去仁寿堂的。 是以唐崇旺认得马常山。 马常山也眼熟他，笑呵呵地打招呼：“原来这小掌柜是唐兄家的，真是没想到啊。” 听他这么说，唐崇旺连忙摆手。 没等他出声，一旁的竹词就解释到：“姐姐是买我们房子的人，不是爷爷的孙女。” 小姑娘直言直语，马常山一个马屁没拍准，怪尴尬的。 韩子枫见此连忙缓和道：“马掌柜此来是想谈些什么？” 院子里的桌上摆着正在制作的药包，一侧阳光比较充足的地方更是有着几个晒药的架子与竹筛。 马常山看了几眼，表明来意：“我已经看过姑娘制作的药包了，琢磨着若是姑娘愿意，仁寿堂也想做同样的药包来售卖。” 韩子枫本以为他是谈合作的，一听只是招呼一声打算自己制作药包，当即顿了顿。 “自己制作？” 马常山点点头：“姑娘这药包并不难，基本识得的人拆开看看就能分清楚里头的药材是什么。所以就来跟姑娘打声招呼……” 说着说着，马常山的脸上露出了点尴尬：“其实我们都能直接仿照着做了卖，但和气生财，这毕竟是姑娘想出来的点子，招呼一声更好。” 马常山不仅是为了招呼一声，更是为了与韩子枫结个善缘。 妙心堂刚开业不久就弄出了这么些新点子，马常山之前更是注意到了几个在他们这里都没医治好的病人，从妙心堂喜气洋洋地出来。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韩子枫小小年纪就有着媲美神医的高超医术。 这怎么算，都不能与妙心堂交恶。 马常山的心思百转。 韩子枫迟疑片刻，道：“既然马掌柜这么实诚，那我也不用顾忌些什么了。” “实话告诉您，我不仅打算卖这些药包，更是弄出了一些其他类型的中成药。那些就不像这药包一般好制作，若是马掌柜有心，不妨与我们妙心堂合作。” “我们每月提供适量的中成药给您的仁寿堂，您与我们签订分红协议。你们不用制作，只管售卖，我们也不用泄露制作办法，岂不是双赢？” 能挣钱的渠道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道理韩子枫很清楚。 同时她知道，光说是不够的，得拿出实物来，才能谈下这笔生意。 于是她说了声“稍等”，扭头就去拿自己之前做的几类中成药成品。 这些都是照着医馆几个病患做的，韩子枫本打算留着等他们复诊时赠送，现在拿来给马常山看看也未尝不可。 看到各类的中成药后，马常山暗暗心惊韩子枫脑袋的灵光，也明白过来这些能够创造出来的利益。 他转念一想——自己医馆制作药包，得花费时间与人工，若是直接从韩子枫这里低价购买，虽然赚得少了，自己也相应承担的责任也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合作共赢 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姑娘的想法很好，至于这些……中成药，姑娘是想如何合作？” 竹词搬来了两个椅子，马常山和韩子枫都坐下谈话。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却挡不住韩子枫热切的心。 “据我所知，仁寿堂是县里最大的医馆。”韩子枫看着马常山笑笑，“想来客流量也比较大。” “我们妙心堂可以每月提供一定量的各类中成药，按照药品的成本价加每个药品一文手工费的价格卖给仁寿堂，之后的定价，就看仁寿堂如何定。” “马掌柜觉得如何？” 每个药品只收一文钱做手工费是韩子枫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她现在研究出的中成药种类除却药包外，还有蜜丸、汤剂和一些衍生的养生类产品。 比如之前给陈家嫂嫂包的泡脚包,就是她准备发展的衍生产品之一。 马常山暗自思忖了片刻，知道韩子枫给的诚意足够，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同时他又道：“既然是合作，我自然希望我们是妙心堂独一份儿的合作医馆。不然那若是其他地方也卖了，我们仁寿堂就算患者再多，怕是也消不了多少。” 马常山的想法很简单。 仁寿堂既然和妙心堂合作了，那就不能有其他的医馆插足。 不然那他无法保障那些提供给仁寿堂的中成药能创造出应有的价值。 他也不能借此翻身。 韩子枫对他这想法微微惊讶了点，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独家授权自然是好的，也不容易出事。” “既然马掌柜答应了，那不妨我们现在就立字据？好歹是涉及到银子的事，可马虎不得。” 韩子枫说着就去房里取了纸笔，和马常山边商量边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合作合同给敲定下来了。 两人各自签了字摁了手印，马常山更是回了一趟仁寿堂，将公章拿来敲了个红印，合同双方各执一份，合作的事才尘埃落定。 马常山小心地将合同卷好，揣进衣兜里，朝着韩子枫抱拳：“以后还要麻烦韩姑娘了。” 韩子枫也朝他福身回礼，笑颜晏晏：“不麻烦不麻烦，合作共赢嘛。” “合作共赢？”马常山头一回听到这个新奇的词，“是共赢，哈哈哈。” 因为合同的签订，两人的心情都很好。 马常山更是提出了本月预计拿货的数量——目前的中成药有五种，每种定下了五十份，而衍生产品韩子枫暂时还没整理制作出来，所以马常山暂时没要。 光是手工费就是二百五十文。 马常山当下就付给了韩子枫，剩下的药材成本价等交货后付尾款。 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妙心堂，韩子枫也提着略显沉重的铜钱串，美滋滋地摸了又摸。 虽然这些钱没有先前给周家卖设计图多，但这可都是韩子枫靠自己赚的。 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竹词看着韩子枫财迷的模样，也高兴地凑上前：“姐姐好厉害！竟然能和仁寿堂谈合作，简直是太棒了！” 她朴实的夸赞让韩子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揽过她就数了两文钱给她。 韩子枫笑呵呵道：“给你买糖葫芦。” “接下来的几天，就要忙一些咯，竹词啊，我今天教你做的几种药包，会做了吗？” 因为竹词没读书，韩子枫就雇佣了她在妙心堂做事，每月的银钱与栓子两人一样。 先前她在前头店铺里帮忙抓药，现在被韩子枫叫来做药包，上手又快又好，很是让韩子枫满意。 见到韩子枫递过来的铜板，竹词想推辞：“那些药包我都会做啦！但、但是……姐姐不用给我铜板的。我的月钱不是已经给了吗？” “这是姐姐挣的钱，我不能要。” 说着，就一直躲韩子枫，不愿意收下那两文钱。 因为唐崇旺的身子还要调养，竹词又怎么都不愿意动用他卖房的钱，所以韩子枫才提前给她预支了月钱。 竹词想着，既然自己都拿了月钱了，就得好好做事。 这么些天下来，她看到韩子枫天未亮就开门准备坐诊，有时候看诊连饭都会忘记吃，自然知道她挣钱辛苦。 所以无论韩子枫说什么，她都不愿意接下那两文钱。 一次两文钱，两次、三次、无数次呢？ 那得多少银子呀！ 韩子枫都还没给够买房的钱呢，店里拿药材也需要用钱，竹词心里明白得很。 看到她这么推辞，韩子枫也不好强求，只得将铜板收好。 她拉过竹词，摸了摸她的头：“竹词真乖。” 竹词的耳尖一下红了，羞怯的模样逗得韩子枫心软极了。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韩子枫就又重新开始教她做其他的中成药。 竹词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动作，模样认真又可爱。 …… 马常山一路回到仁寿堂。 匆匆将合同锁紧自己放重要文书的小匣子后，他才有了一点踏实感。 而他刚回到医馆里，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从门口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一走一晃，手上戴着好几个不同成色的扳指，笑眯眯的，正是他一点也不想见的同心堂掌柜，赵乾。 赵乾的手里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大摇大摆地朝着马常山走来。 他远远地就喊着：“啊哟，马掌柜，我可终于等到你回来咯。” 马常山看到他这副大腹便便的模样就觉得讨厌。 他后退两步，微蹙眉头：“你来做什么。” 语气略显反感。 赵乾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反感似的，瞥了一眼医馆里的小二，呵斥道：“怎么，贵客登门都不搬张椅子来？你到底还想不想这里做事？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万一哪天得罪了贵人可怎么办？！” 赵乾呵斥小厮的行为简直就是在马常山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他脸色不虞，但没吭声。 因为他知道，赵乾惯会找事，若是自己吭声了，那今日绝对不能将他轻易送出这个门了。 小厮麻溜地搬来了椅子。 赵乾一屁股坐下，全身的重量压在椅子上，椅子都有些不堪重负，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坐着舒服了，赵乾这才笑眯眯地看向马常山：“哎哟，刚才马掌柜说啥？” “我这教训下人呢，没听清，不如你重复一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野生人参 他蹬鼻子上脸的模样气得马常山太阳穴突突地跳。 仁寿堂里的小厮们都偷偷投来了目光，抓药的患者更是支起了耳朵，准备听墙角。 马常山不好发脾气，只得阴沉着脸道：“不知是哪阵儿风将赵掌柜吹来了，你竟然愿意来我们店里，还真是稀客。” 赵乾把玩着手里的文玩核桃，看着马常山黑沉的脸，心里更爽了。 他乐呵呵道：“哎呀，没风，没风。这不看马掌柜今儿个出去了一趟么，所以来问问。” “听说石子巷里头开了一家医馆，叫什么……妙什么的，”赵乾作势思考，“哎呀，不是些什么重要的，记不住名字。” “只是我听说那医馆在卖些什么药包，不用看诊就能买，还比一般抓药的价格低几文……” 赵乾看向马常山，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知道马掌柜听说没？” 听他这么一番话，马常山明白了他是过来探虚实的，便道：“自然是听说了。倒是不知那医馆到底哪里吸引了赵掌柜，竟然来我仁寿堂打听？” “这要打听，也打听错了地方。” 赵乾手一顿，两个核桃相撞发出了“咯”的一声。 他双手撑在椅子两侧扶手上，身体前倾，身上的衣裳都撑得不成样了。 他一双眼盯着马常山：“我可是看到马掌柜去了石子巷呐。马掌柜这说的，难不成是去溜达的？” 马常山脸色一变，面上假意云淡风轻：“只是好奇去看了一眼罢了。” “若是赵掌柜还想问什么，马某也不知道。” “马某还有事，就不与赵掌柜闲聊了。想来赵掌柜店里也忙，就不留了。”马常山负手转身，“来人，送赵掌柜回去。” 一个小厮机灵地跑了上来。 赵乾的脸色变了又变，难看得很。 他冷哼一声，直接起身，朝着马常山的背影嗤了一声，这才又悠悠地把玩着文玩核桃往仁寿堂大门走。 边走，他还边扯长了声喊：“哎哟，就不打扰马掌柜了啊！也是我赵乾没面子啊，好容易来一趟都被请走了。啧。” 马常山才不理会他的话，头也没回。 他啥也不说，赵乾也不自找不快，直接离开了。 出了门就直奔同心堂。 回到同心堂，一个小厮立马迎了上来，赵乾匆匆道：“去给我打听打听，对门儿那老不死的到底去石子巷做什么了。” “还有，给我再多买点那个医馆的药包，让刘大夫看看，做出差不多的。” “这么个赚钱的机会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 仁寿堂定的中成药韩子枫很快就和竹词准备好了。 让栓子跑腿将东西送去仁寿堂后，韩子枫就被二根叫住了，说是店里剩下的药材没多少了，让她联系人送点来。 制作药包还是花费了不少了药材，而且因为卖出去的中成药有了反馈效果，很多人都愿意绕道来妙心堂抓药，那些药盒子里的药材好些都见了底。 韩子枫点点头：“我知道了，等栓子回来我就让他去跑一趟。” 唐崇旺介绍的那家药材提供的人家种植园在县外，唯一能联系的店也在隔了石子巷几条街的地方。 韩子枫上次是和竹词一起去谈的合作，但是现在她和竹词都走不了，只能让栓子跑腿。 栓子对安西县很熟悉，所以办事起来也快，不一会儿就将仁寿堂的中成药送了过去，一溜烟儿跑了回来。 听说了要去拿药材，栓子立马答应了下来，一点也不耽搁地出了门。 他刚出门，就有个复诊的患者登门了。 韩子枫被二根叫了出去，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得了水痘的脚商柳成。 看着脚商穿着正常，她挑眉：“柳大哥，你的水痘都好了？这也没过多久。” 距离柳成第一次来妙心堂，也不过才过来半个多月。 韩子枫给他开的药可是一个月的，这并没到他该回来复诊的时间。 “小大夫！”柳成很是激动，“你真是神了啊！” 他盯着韩子枫，目光炯炯，神情难掩激动：“我按你说的，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药，现在就剩下两副了。” “我每日都会看看身上，结果今日我一看——嘿！我身上的那些红色疹子，全都消失了！那些脓包也都消下去了，只留下了浅浅的一点粉……” 柳成说起自己好起来的身体，就急切地想要撩衣服给韩子枫看。 全然忘记了韩子枫还是个小姑娘。 他这架势吓得韩子枫连声提醒：“不用给我看，不用不用。” “那些疹子消了就好。你把剩下的两副药吃了以后再来复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反复的迹象就行。” 水痘一般都是小孩得地多有些，凡是得过水痘的，基本会形成抗体，以后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再被传染。 但为了保险，韩子枫还是让他到时候来复查。 经过韩子枫的一打岔，柳成冷静了下来。 他尴尬地挠挠头：“刚、刚才太激动了，就差点忘记韩姑娘还是个姑娘家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我常年在外行走，没怎么与姑娘家打过交道，脑子里就没那根弦……” 见他憨里憨气地道歉，韩子枫笑了一声，气氛轻快了起来。 她笑到：“没事。柳大哥的病好转了，激动是正常的反应。” 韩子枫的善解人意让柳成的脸倏地红了。 他尴尬地笑着，随后一敲脑袋，埋怨自己到：“这激动地，我都差点忘事了！” 他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跑了出去，就在韩子枫疑惑的时候，就看到他手里抓着个盒子，跑了进来。 柳成将盒子放在韩子枫面前的桌上，在她好奇的眼神下，“啪嗒”一声解开盒子的扣子。 里头的东西赫然呈现在韩子枫的眼前。 盒子里垫着红色的绒布，上头放着的是根两指粗的人参，形状规整，根须粗长，韩子枫一看，就知道是根珍贵的野山参。 果然，她听柳成介绍到：“这是根野山参，是我之前走商时别人拿来与我交换货品的来的。” “我也不大会用，想着韩姑娘是个大夫，肯定有发挥得到它作用的地方，就拿来，想送给姑娘。” 柳成将木盒往前一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不提供药材 韩子枫当即愣住了。 这么珍贵的野山参送给她？ 她连声拒绝道：“不行，不行。我哪里能收柳大哥的东西！而且还是根野山参。” “这根人参，怕是年份不低于二十年？这不说药效了，就算是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很好的价钱呀！我哪里能平白收这么贵重的参？” 韩子枫说什么也不要。 见她这么强烈地拒绝，柳成也没法强求，只得将木盒子关上。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姑娘的恩情，其实不是这野山参能抵的。” “虽然我看诊是给了诊费没错，但姑娘可是相当于救了我的命啊！我可是听说了，这水痘若是严重了，会致命的！” 柳成脸上有些惊恐：“我这两天才听说，我们那个商队里，就有个也得了水痘的脚商。他没得到及时的医治，而且还信了一些偏方，人已经去了……” 韩子枫听着他说，也有些唏嘘。 这个时代的医术并不像后世那般精湛。 许多的赤脚大夫都是靠着一些偏方给人看病抓药，很多时候遇上这种大夫，你都只能看天命。 而医馆看诊又贵，只要不是特别有钱的，基本都不愿意去医馆。 所以一些小毛病都有可能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这么严峻的形势下，韩子枫庆幸自己还有着上辈子的记忆。 不然，万一自己生病了，怕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心里思绪百转，柳成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哔哔叭叭说了一堆话。 等两人都缓过神，时间都过去了快半刻钟。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柳成将木盒子好好扣好拿着。 他准备离开，韩子枫起身去送。 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栓子朝着医馆冲刺了过来。 “姐、姐姐！出事了！” 栓子跑得快，一个急刹在医馆的台阶前停下，累得整个人气喘吁吁的，撑着双腿疯狂呼吸。 听到“出事”，韩子枫的眉头就忍不住皱起：“出什么事了？” 柳成因为这一打岔，下意识停了下来。 而栓子狠狠吸了两口气，抬头看向韩子枫：“那家种植园，说是不给我们提供药材了！姐姐，这该怎么办啊！” …… 与此同时，同心堂的门口停下了一匹马。 马上的人利落得翻身下马，径直快步走了进去。 赵乾正在翻看着账簿，骑马的男人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 他睨了人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事情办的如何了？” 骑马的男人正是之前他吩咐出去办事的小厮。 小厮脸上盛满了殷勤的笑容，狗腿回到：“自然是没有辜负掌柜的期望。” “小的去打听了，对门儿的是去了妙心堂不错，而且还有人看到姓马的和妙心堂的小掌柜聊天来着。许是在说药包的事儿。” “掌柜的，您看这事……” 赵乾翻动账簿的手停了下来。 他扳动了大拇指上的扳指，眯了眯眼：“那老不死的，去了医馆还不说。真当他不说我就查不到了？哼，和人聊天……” “照着他那办事的门道，肯定是去和人商量合作了。” 赵乾扫了两眼手边的账簿。 上头本月的收支明细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偶尔几个赤字都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冷哼一声：“等我研究出了同样的药包，看看到底是你挣钱还是我挣钱！” 赵乾一把将账簿翻回正面。 …… “不给我们提供药材？为何？” 韩子枫万万没想到栓子说的出事竟然是这事儿。 她当即脸色就拉了下来。 一个医馆除却坐诊的大夫外，就属药材重要。 这要是断了药材，那还算什么医馆？直接叫看诊店算了。 栓子也急，额头上都是汗：“那家种植园的说是我们要的药材太少了，还频繁，给我们送一次太费时间了。” “然后他们就说了，不给我们提供了，让我们另找别处去。” 栓子想到种植园的人说出这话时的模样，就气得牙痒痒。 他一路飞奔过去，结果种植园的听说他是妙心堂的，直接就拦住了他。 而且后头还说，如果妙心堂愿意每斤药材多给点银钱，他们送送也无妨。 栓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听得很是明白——他们这摆明了就是宰人！ 韩子枫沉默着。 当初唐崇旺向她推荐这家种植园的时候，只是说这家种植园的老一辈与他认识。 可先前她与竹词去时，是一对年轻夫妇接待的。 那对夫妇听说是新开的医馆，各种盘问，给的价格也有些虚高。 要不是韩子枫相信唐崇旺，知道他不会坑自己，怕是早就扭头走了。 可谁知道现在他们还想涨价！ 韩子枫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那种植园当真这么说了？” 她又问了栓子一句。 栓子点点头。 韩子枫点头，拍拍栓子的肩膀，正要出声，就听一旁的柳成道：“韩姑娘是找不到能提供药材的种植园吗？” “若是姑娘不介意，我倒是认识一家不错的私人种植园，位置就在县外。距离这里不远，韩姑娘可要换一家？” 柳成看着韩子枫。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推荐也很是卖力。 “那家种植园是我家里一个长辈开的，药材都是长辈亲手种的。品质都很好，数量的话……提供一家医馆还是绰绰有余的。” 韩子枫顿时扭头看向他。 毫无疑问，若是有更好的选择，韩子枫当然是会选择更好的。 她压下心里的各种情绪，问：“那……麻烦柳大哥带我们去看看？能成不？” “医馆里的药材所剩不多了，若是不早些找到合适的，怕是抓药都会凑不齐。” 柳成等的就是她这话，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他是脚商，有着自己的货运马车，刚好驾着来了，就叫上韩子枫，准备立马去那家种植园。 韩子枫回到店里与二根、竹词招呼了一声，准备跟着柳成一起去。 但竹词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裳：“姐姐，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她。 韩子枫想了想，激动沸腾的血液冷却了一点，思维也清晰了起来。 她这可是要上一个陌生患者的马车啊，还是个男人。 若是对方有什么不对的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种植园谈合作 韩子枫看了一眼正在摸着马儿的柳成，扭头点点头，道：“行。” 见她答应下来，竹词很高兴，当即就原地蹦跶了两下。 栓子也想坐马车，但他清楚，韩子枫这不是去玩的，便眼巴巴地盯着两人上了马车，马车随着柳成的驱赶扭头离开。 因着店里坐诊的走了，二根就默默取出了“暂停看诊”的牌子。 这几日他将药材认得差不多了，基本上抓药还是没问题的。 …… 马车行驶不急不缓。 柳成一路上都在说着关于那家种植园的事，韩子枫默默听着，倒是竹词时不时地出声搭两句话，气氛一片和谐。 马车很快就在县外一处宅子外停了下来。 韩子枫下车一看，柳成已经几步走到了宅子门口，抬手敲门。 “扣扣”的两声响起，不一会大门就被打开，里头露出了个身形微显佝偻却面容慈祥的老妇人。 “这是……小柳？你怎么来啦？”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柳成，将大门大开，示意她进去。 韩子枫牵着竹词落后柳成半步。 而在她朝着老妇人点头微笑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韩子枫，惊呼一声：“这、这不会是你的妻女？小柳，也没听说你成亲了啊？怎么娃娃都这么大了？”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点诧异，眼睛更是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被误会，柳成连忙解释：“不不不，婆婆，这是……县里一个医馆的小大夫，姓韩。” “之前我不是得了水痘吗？是她给我治好的。” 柳成挠挠头：“这不他们需要找种植园吗，我就想起了婆婆。” 闻言，老妇人细细看了几眼韩子枫，还是有些疑惑。 皱着眉，小声道：“这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小柳，你可不要欺负我老婆子老眼昏花哦。小姑娘的医术……” “婆婆，我叫韩子枫，是妙心堂的大夫。”韩子枫上前一步，“冒昧问一句，您的眼睛是不是看不清人，总是模糊不清，而且有时候是完全看不到一点东西？” 老妇人的年纪看起来起码都六十多了，满头银发，身形还有些佝偻。她拄着一根拐，走路的时候是下意识地用拐去探路。 所以韩子枫才猜测她的眼睛有问题。 而且也的确是有问题。 老妇人的眼睛看着有些浑浊，眼球带着薄薄的一层白膜，很明显是白内障的症状。 “哎哟，对啊。小姑娘眼力不错啊。”老妇人惊叹了一声，“我这眼睛啊，都是老毛病了。” “年轻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问题，年纪大了，渐渐地就开始看不清楚，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 老妇人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她边说边走，领着韩子枫几人进了宅子。 老妇人一路将几人领进了堂屋，正要叫着他们坐，一个老嬷嬷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对了，小柳，你说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 老妇人坐在主位，朝柳成的方向偏了偏头。 柳成看了一眼韩子枫，忙道：“是韩小大夫想找个种植园合作购买药材。这不婆婆您家里有个嘛，我就多嘴，推荐了一句。” “顺便带韩大夫过来看看。” 老妇人一听是来打听种植园的，就摆摆手，叹口气。 她还没开口，一旁的嬷嬷就道：“种植园今年的产出不太高，云姐眼睛又看不清，就给了大少爷经营了。” “现在问种植园谈合作，怕是来错了地方哟。” 嬷嬷的话让柳成愣了一下。 随即他看向韩子枫，注意到韩子枫微蹙的眉头。 立马道：“那云大哥呢？” “今儿个刚来看过云姐，现在怕是回去了。”嬷嬷如实回答，“云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少爷来这边来得勤。” “没准你现在去大少爷府上，还能看到他。” 听嬷嬷这么说了，柳成只好带着韩子枫去云婆婆的儿子，云左家里。 几人离开时，韩子枫注意到云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起了盹儿。 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是没精神。 那照顾云婆婆的嬷嬷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之后就关了门。 柳成尴尬地看了看韩子枫，正想开口，就听竹词脆生生道：“我们一定能谈到种植园的！” 小姑娘打了个气，捏着拳头的模样像极了韩子枫前世看过的一张表情包。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扭头看向柳成：“就麻烦柳大哥再载我们一程，去那位云大哥的府上了。” 柳成正纠结怎么说呢，一听这话当即答应了下来，“诶”了一声就让他们上马车。 又是坐了快两刻钟的马车。 摇摇晃晃的，竹词差点就趴在韩子枫的腿上睡着了。 马车一听，她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揉着双眼问：“到、到了吗？” 说着就去扒拉车窗帘子。 “到了，走。” 韩子枫拉了她一下，小姑娘顿时清醒。 跳下马车韩子枫才注意到，面前的并不是哪家的宅子，而是一处种植园。 而且周遭的模样很是让她熟悉。 她正纳闷儿，就听到了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 “这不是，韩姑娘嘛？” 韩子枫和竹词两人同时扭头，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个缓缓走来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正是之前唐崇旺推荐的那家种植园的主人家。 妇人夫家姓唐，与唐崇旺正是一个姓。 唐氏看了几眼韩子枫，又看了几眼柳成，有些不认识他，便自以为是韩子枫的相公，瘪瘪嘴到：“韩姑娘这是夫妇俩一起亲自来与我谈生意？” “哎哟，不过就是几文钱的事嘛，用得着找汉子一起来不？” “难不成是怕我欺负了你去？” 唐氏的话说得有些难听。 韩子枫想到她临门涨价就觉得憋屈，随口怼了一句：“欺负我？唐夫人应该还没那个本事。毕竟唐夫人的眼力见的都不怎么样，又背信弃义，哪里能欺负得了我呢？” 唐氏一口气噎住，脸色立马涨红。 她当即跳脚到：“背信弃义？你在这里泼什么脏水呢？开了个小医馆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个毛都没长齐的死丫头，我们先前提供的药材真的是喂了狗了！” 柳成不是头一次看到妇人撒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违反约定 但从前都是看热闹，这次是自己也深处其中。 他不由道：“这位夫人，话可不能乱说。你们种植园与韩大夫是合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 柳成的话还没说完，唐氏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有你开口的地儿吗？！” “妇人家说话，你个男人插什么嘴，嘴碎。” 唐氏说着就啐了一口。 韩子枫没想到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当即就将竹词往自己的身后推了一把。 随即冷着脸看向唐氏：“拿药材该给的银子都给了，你想怎样？” 唐氏扫了韩子枫一眼，表情有些嫌弃。 她正欲开口，就有一道男声响起：“小柳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云家大哥云左看了两眼韩子枫，又扫了一眼唐氏，察觉出了几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他扛着一柄锄头，人生得高大、结实，往柳成的身侧一站，就仿佛一棵大树似的，直接将唐氏的身影给遮了过去。 “云大哥。” 柳成朝他点点头，笑了一下，随即给他介绍人：“这位是县里妙心堂的小大夫，姓韩。” “云大哥，我这次是来找你帮忙问问种植园的药材对外出售不？小大夫的医馆需要有一家固定的种植园供应药材，这不我就想到了你们……” 柳成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白了。 韩子枫也在他介绍的时候朝云左点了点头，两人算是见过了。 而一旁的唐氏站在那边没走，支起了耳朵听，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最后反应了过来：“你是要和他们家合作？！” 唐氏的脸一垮，眼里还带着点震惊。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韩子枫身边的这男人并不是她的相公，而是个想插手自家生意的人！ 唐氏当即就不爽了。 妙心堂的订单虽然没有其他的医馆多，但是之前那小厮来的时候，可是说的要加大药材量的。 而且她也听说了，县里好些人都在说有个叫妙什么的医馆在卖药包，很是赚钱。 唐氏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就明白过来是韩子枫的医馆。 她和自家相公本以为韩子枫不认识周边的种植园，打算坐地起价，结果不成想人家扭头就去联系别人了！ 唐氏一下炸了。 她两步冲上前就要去拉韩子枫：“不行，你是和我们家种植园合作的，怎么可以反悔呢？！” 韩子枫躲过了她的扒拉，身后的竹词跳了出来，神情严肃，宛若个小大人：“你怎么这样！” “明明是你们自己要涨价的，是你们反悔在先，凭什么姐姐不能同其他的种植园合作？” “你这就是、就是那什么县令放火……”竹词没怎么读过书，突然卡了壳。 韩子枫提醒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竹词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她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韩子枫，满眼的崇拜。 果然！子枫姐姐不仅医术厉害，还很有学问！ “什么县令、州官的，”唐氏瞪了一眼竹词，“我只知道她是和我合作的！” “这反悔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是要赔钱！” 唐氏的眼底掠过一道算计的光芒。 当初韩子枫去他们种植园谈合作的时候，是照例签订了两份文书的。 虽然唐氏不太懂文书上写的条条款款，但是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反悔的人会给对方赔钱。 韩子枫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当即冷了脸：“是你们坐地起价在先，要论约定？好啊，那我倒是想问问你，约定的文书上是不是写了不得哄抬药材价格，凡是价格更改须得双方商定后修改相关条例？” 韩子枫的话说得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围观的柳成和云左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下轮到唐氏傻眼了。 她可不清楚那文书上到底写了个什么。 看着韩子枫胸有成竹的模样，唐氏心里一慌，但为了面子，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我们哪里反悔了？” “今天那小子过来说要药材，我们不是告诉了他需要涨价，然后让他回去商量吗？这哪里是反悔了？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看唐氏强行辩解，韩子枫笑了一声。 她轻声到：“那我们需要对簿公堂吗？” “让栓子和你在县衙去对峙，到底当初你说的是什么话，到底是不是你违约在先？” 一听到公堂，唐氏慌了。 她连忙后退几步，拉开了与韩子枫的距离，警惕地看着她：“威胁人谁不会？” 韩子枫懒得搭理她，扭头对着云左道：“让云大哥见笑了。” “前合作商这样，我换掉也是情非得已。云大哥若是介意……” 云左家的种植园与唐氏他们的其实相隔不远。 两家的种植园各有千秋，隐隐存在一点竞争的。 看着韩子枫这样理性地对峙唐氏，云左对她有了些好感度，一听要和自家合作，他自然道：“不介意不介意。” “能与韩大夫的医馆合作，也是我家种植园的荣幸。” 唐氏见两人有谈有笑的模样，气得牙痒痒。 但是此时她只身一人，韩子枫那侧却有着好几个人，她心里没底，气得一跺脚，暗道一句“你等着”，扭头就走。 竹词一直看着唐氏，看她悄咪咪跑了，不由得对着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云大哥，这么在外面站着也不太好。”柳成挠挠头，“不如让小大夫进去看看？” “我可是跟她讲了，云婆婆十分会照顾药草，你家的药草品质都很高呢！” 云左听到柳成这话，不由谦虚道：“哪里谈得上品质很高，小柳兄弟你夸太过了。” 说罢，就领着几人进了种植园。 整个种植园一眼望去，韩子枫脑海里就剩下个“大”字。 云左带着他们逛了一圈，该介绍的一点没落下。 足足半个时辰，众人才回到种植园门口处。 而韩子枫也明白过来，柳成所说的药草品质高不是假话。她当即就敲定下来要和云左签订个文书。 云左听了她和唐氏的对话，也知道签文书是为了双方的利益保障，答应了下来。 一番折腾完毕，等韩子枫两人被柳成送回医馆，都已是傍晚时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柳成将韩子枫他们送到医馆就离开了。 医馆里没啥人，韩子枫便将去翻来了印章，在带回来的两份文书上敲下红印后，才将其中一份好生收了起来。 而另外一份，明日云左来送药材的时候，会顺路带走。 外面日头渐落，整个天色被染作红霞，大片的火烧云壮丽又磅礴。 韩子枫坐在院子里，看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听到唐崇旺喃喃道：“天降彩霞，这是有喜事啊……” 韩子枫看了两眼唐崇旺，又看看火烧云，怎么都觉得那只是一堆堆普通的火烧云罢了。 封建迷信要不得。 …… 第二日一早，云左就将韩子枫定下的药材送到了妙心堂，并且将文书也带走了。 之后连着几天，韩子枫和竹词都在努力地制作各类中成药。 在韩子枫的努力下，她又研制出了好些衍生的产品，放在妙心堂的柜台上售卖。 而仁寿堂更是在县里集市的时候宣传了一波，各种中成药大卖，整个仁寿堂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与此同时，京城的周氏布行内，来了一位贵客。 “薛公公！” 周钦看到门口一身锦袍太监打扮的男人，立马迎上前去。 薛公公朝他点点头，脸上带着笑。 他从袖中摸出了一卷明黄色布帛，周钦一看到那东西，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薛公公更是笑眯眯地展开布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精简又明了，是宣布周家布行成为皇室钦点织造类供应商的。 周钦难掩激动，待薛公公的话音一落，他就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高呼接旨。 从薛公公的手里接过圣旨，周钦在薛公公的盛情下起了身。 “周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光耀门楣呀。” 薛公公随口夸赞了一句，周钦连忙道：“公公过谦了。” 说着，他就从怀中摸出个金锭，塞给薛公公。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一点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才是。” 薛公公看着金锭，眉头一挑，暗自收下，嘴上道：“那就算是沾沾周皇商的喜气。” 随后薛公公就带着人离开了周氏布行。 他一走了，布行里的小厮们全都高兴地将周钦围了起来。 入耳的都是道贺之语。 周钦振臂高呼：“这次竞争皇商，大家都有功！全部薪水翻倍！” “谢谢东家，恭喜东家成为皇商！” 众小厮异口同声的欢呼让整个周氏布行都陷入了喜悦中。 而随着薛公公的离开，其他京城里竞争皇商的布行都知道了消息。 有人叹息有人高兴。 在其中一位资历较老的布行东家的组织下，当日晚上就请了周钦，为他开贺喜宴。 这算是老规矩了，所以周钦答应了下来，晚上准点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月楼。 单独的包厢中，散落坐着不到十人。 皆是京城各大布行的东家或掌柜的。 看到周钦进来，其中一位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道：“周家侄儿，我们可是都看过你呈上去的衣裳了。” “那是从哪处请的绣娘？竟然设计出了那么精美的衣裳，听宫里头的说，各位娘娘都喜欢得紧呢，争相抢着要在你们布行定做衣裳。” 包厢内的众人都被这话带着，齐齐看向周钦。 想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挖的人，更有甚者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说话的老者姓陈，家里经营的布行是自己白手起家一手操办起来的。 与周家也有些沾亲带故，所以才叫周钦侄儿。 周钦知道他是在打听，只是答道：“那些衣裳不是绣娘设计的。” “哦？不是绣娘设计的？” 陈家老者有着惊诧。 正准备再问，就看周钦走到了桌边，倒了一杯酒：“我来得迟了，让诸位叔伯久等了。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就一口气喝了三杯酒。 见他这阵势，各位在商场上精明的掌柜们都清楚他是不打算说了，纷纷转了话头。 开始起哄劝酒谈着自家布行的生意。 这宴会名为给周钦庆祝，实则算是一年一度的布行掌柜交流大会。 酒过三巡，周钦感觉到头有些不舒服，便找了借口准备先行离开。 然而他刚打开包间的门，就差点撞到了几个带刀侍卫打扮的男子。 为首那个皱着眉，后退一步：“你是……周家布行的少东家？” 周钦此时还清醒着，只是头晕。 他点点头。 看了两眼带刀侍卫，在注意到为首那人支过来的铜制令牌后，一个激灵，酒醒了。 只听那人道：“奉命办案，还请少东家让让，莫要让犯罪之人污了少东家的喜气。” 那铜制令牌上赫然写着——“刑部”。 刑部的人？来查什么案子？ 周钦便让道，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疑惑。 包厢里的都是各大布行的东家和掌柜的，怎么犯罪还要动用刑部的人？ 一时间，周钦的脑海里混乱一片。 同时，包厢里传出一阵短促的喊声，紧接着，周钦就看到陈家那个老者被几个带刀侍卫给抓了起来。 那人喝得烂醉如泥，被几个侍卫领小鸡一样领着，一路离开了醉月楼。 包厢里清醒的就没几个，周钦甩甩脑袋，叫了个小二，吩咐照顾好包厢里的人，转身离开了。 “周、周钦！” 正走到门口，周钦又被叫住了。 声音有些耳熟。 他转身便看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沈复茂朝着周钦招招手，几步走到人跟前。 他道：“刚才那些刑部的人你看到了？” 周钦点点头，叫了声沈伯伯。 沈复茂叹口气，将人拉到一边无人处，低声道：“上头一直在查左相宋海峰手下那些卖官鬻爵之事，前不久大理寺少卿奉命南下查案，如今所搜集的证据尽数递交了大理寺……” “陈氏布行早前就与左相一家交往甚密，这次许是被查到了什么。” 沈复茂看了两眼四周，继续道：“如今京城官场动荡，虽然我不曾牵扯其中，但我任刑部侍郎，怕是会被有心之人惦记。万一我出事了，还望侄儿能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帮我照顾好昭儿。” 沈复茂一副托孤的模样看得周钦心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秋后的蚂蚱 他不曾牵扯进官场斗争中，自然不清楚里头的各种尔虞我诈。 只皱眉承诺道：“伯伯放心。沈昭与我从小长大，感情一向不错，若是有人盯到他，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伯伯也不要过于担心。既然是上头出手了，那些人也就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沈复茂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拍了拍周钦的肩膀，说了句“保重”，就匆匆踏入了夜色。 周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日，他就在街上听到了从醉月楼中传出来的消息。 说是除开陈氏布行外，昨儿个夜里还有许多的人都被刑部的带刀侍卫抓走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两日后，卓府。 卓老爷在卓云澜的帮助下，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京城传来清查卖官鬻爵之事后，他当即觉得不对，生怕自己被查出，老早就带着卓云澜回了卓府。 结果，刚回府不久，县衙来抓人的官差就到了。 “我那官虽是买来的，但我自上任以来就一直勤勤恳恳、恪守本分，从未搜刮百姓民脂民膏，凭什么抓我！” 卓老爷被几个衙役抓着，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语气也极度愤愤。 此时的卓家正厅里，卓家众人除去大早就出门的卓云澜，其余人都在。 不过众人都不敢上前，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向来身处高位的几人怎么也想不到，家里不过是跟风买了个官，竟然连衙役都闯进来抓人了。 带衙役来抓人的，是安西县县丞，薛广。 他看着卓老爷狼狈的模样，叹口气：“卓兄，这是上头传来的旨意。我等只能照办。” “这卖官鬻爵之事牵扯甚广，我只是一介小小县丞，不敢也不能与上头作对。还请卓兄配合些。” 说罢，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众衙役上前。 他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念到：“兹有安西县员外卓氏、其子卓云澜，以高额银两财宝贿赂买官，更涉嫌与左相宋海峰勾结谋反，令安西县县丞早日将人抓拿归案。” 一听到“涉嫌勾结谋反”，本来跪在地上的卓老夫人眼前一黑，惊呼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天要灭我卓家啊！” 她痛哭了出来，声音凄厉。 造反一向是众朝都忌惮的事，只要牵扯上，就落不得个好。 卓老夫人早年也算是走南闯北过，自然清楚得很。 哀嚎两声，她就一个暴起，冲到了卓老爷的身侧，扬手就要去打他。 “你个逆子！逆子！这卓家，是要绝在你的手里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整懵了，直到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衙役们才反应过来，将卓老夫人钳制住，牵到了一旁去。 卓夫人也暗自落泪，啜泣不断。 卓云烨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懵了，挺直了身子，喃喃：“造反？父亲怎么会做这种事……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他一激动，人就眼前一黑，身子直接栽倒了下去。 卓夫人就跪在他身侧，当即惊呼一声“烨儿”，将人抱在怀中。 “烨儿！烨儿！你怎么了！你醒醒！看看娘，你看看娘啊！” 卓夫人眼里含着泪，摇晃了几下卓云烨。 怀中的人却身子软软的，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卓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崩溃大哭、 整个卓家大厅都陷入了哀痛中。 正厅外，知道了县衙的衙役是登门抓人的，所有的丫鬟家仆们慌乱逃跑。 生怕卓家倒下的时候，下一个被牵连的就是他们。 卓云澜从外头正要回家，就看到几个丫鬟从卓家后院的狗洞里爬了出来。 他眉头一皱，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一个丫鬟，厉声呵斥：“你怎么回事？背着包袱是要去哪儿？！” 卓家即将倒下，丫鬟就算心里畏惧他还是梗着脖子道：“大、大少……老爷涉嫌造反，县丞都来抓人了……” 没等她话说完，卓云澜就眉头一皱，要往卓家大门口冲。 然而刚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脚步一顿。 县丞来抓人？涉嫌造反？！ 卓云澜立马想到了点事情，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模样，扭头就跑。 而此时的卓府正厅中，薛广才发现卓云澜竟然不在。 他神情一凛：“卓云澜呢？怎么少了个人？” 卓父被造反的罪名砸得晕头转向，自然没有回答他。 反而是跪在地上的一个丫鬟瑟缩着出声：“回、回大人的话，大、大少爷……不，卓云澜他天未亮便出府了，至今未归。” 丫鬟咽了咽口水，小心抬头看了两眼薛广。 如今卓府出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这些下人。 所以她才冒死开口，希望到时候抓人的时候，自己能将功抵过。 薛广一听，需要抓的人少了俩，当即叫了几个衙役：“赶紧去吩咐将县城城门关上，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人儿，还会插翅飞走了！” …… 韩子枫得知卓家被抄家，卓父和卓云澜卖官鬻爵涉嫌造反的事，时间都已过去了十余天。 薛广去卓府抓人时，虽然大动干戈，但百姓们都不知情。 要不是城门一连严加把守了几日，卓家的好些丫鬟们都逃了出来，将消息散开，百姓们估计都还不清楚。 而韩子枫这几日刚好都宅在医馆，没怎么出门，所以才知道得晚了。 她当即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卓云烨和卓夫人的模样，心里一阵慌意。 “那卓家的其他人被牵连了吗？” 她急切问。 说话的患者并不知道她与卓家的关系，只以为是好奇，便答：“这个好像并没有。” “不过卓家的人还是都被县丞抓走了，而且我还听说，那卓家的大儿子跑了！二儿子昏迷，至今未醒呢！” “啧啧。卓家在安西县盘踞了这么多年，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涉嫌造反被抓。真是世事弄人啊。” “真是可惜了，当初卓夫人在邻县闹洪灾的时候还去施粥来着。可怜这么一个菩萨心肠的人了哟。” 医馆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之中都是唏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心不在焉 韩子枫越听越觉得心里慌，莫名地就着急了起来。 当初她进卓家虽然是以丫鬟的身份进去的，但卓云烨和卓夫人一直对她都还不错。 后来更是愿意让她给周氏布行做设计，给她牵线。 怎么说，都算得上韩子枫的半个恩人。 如今这种情况下，韩子枫自然坐立不安，担心他们。 医馆里有来看诊的患者，韩子枫只得压下心里的躁动，将所有的患者都好好看完后，这才找了栓子，让他出去帮忙打听一下卓家的事。 栓子虽然疑惑，但没问为什么，只以为韩子枫是想凑热闹，便匆匆跑了出去。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回到医馆里。 “姐姐，我打听到了一些卓家的消息！” 栓子找到正在做药包的韩子枫。 给他递了一个凳子，小男孩乖巧地坐下，一字一句道：“十几日前县丞大人去卓府将卓员外抓了起来。” “卓家的其他人也都带到了县衙，但是据说是因为卓员外只是涉嫌造反，证据并不充足，所以卓家的其他人就被放走了。但是卓家已经被抄家了，各种金银细软更是全数贴了卓条……想来那些逃过一劫的卓家人也过得不好。” 韩子枫眉头从他说话起就一直皱着。 等他一说完，就问：“那你打听到了他们现在的下落吗？还有，卓家只有卓员外被抓走了？那为何当初会有那么多的衙役在城门口检查出入？” 这阵仗，可不像是人都抓到了的样子。 栓子一拍脑袋，继续道：“的确是少抓了一个。就那个谁……哦，卓家的大少爷！” 卓云澜？ 韩子枫一怔。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卓云澜当初在卓家的模样，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当初卓家买官，卓云澜也是在中间出了力的。 听到卓家的人并没有被全部牵连，她松了一口气。 同时一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在卓家早就是“死人”了，这次，她到底要不要露面帮助他们？ …… 与此同时，安西县郊外一处破庙中。 卓云烨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枚铜板抓着，看了两眼地上稻草堆上蜷成一团的卓夫人。 卓夫人脸色通红，双目紧闭，人时不时地叫两声“冷”。 明显就是染了风寒的模样。 卓云烨捏紧铜板，走到卓夫人跟前，蹲下身子：“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 说罢，他就出了破庙。 临走前，将破庙的门拿东西抵上了，以免有贼人发现里头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妇人。 卓云烨一路匆匆赶到了县城门口。 前来把守的衙役们多半都离开了，只剩下衙役们一日几轮的轮岗检查。 卓云烨一路进了县城，将铜板捏在手里，埋头就往同心堂的方向走。 以前府里的人生病了，基本上都是同心堂的人去上门问诊。 所以卓云烨也只记得这么个地方，也希望他们能看在曾经卓府出手的阔绰上，愿意给他帮助。 “卓、卓小少爷。” 一进同心堂，卓云烨便被一个以前常去卓府的大夫注意到了。 那大夫明显有些愣怔，叫了一声后，脸色就变了变，眼神里也有着一股嫌恶。 卓云烨正欲开口，就听他道：“卓小少爷，听说卓家都已经被抄家了，你都成了庶民了，怎的还穿着锦衣？真是不怕人笑话啊。” “我听说，你们家是造反谋逆？怎么你还敢在街上晃悠，不怕那县衙的官差将你抓去？” 那大夫句句都是挖苦。 卓云烨以前除了在卓云澜的口中，哪里还听过这些话，当即脸色阴沉了下来。 但他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没管那大夫，径直走到了抓药的柜台前。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将几枚铜板小心放在柜台上：“麻烦小哥帮我抓一副治疗风寒的药。多谢。” 抓药的小厮扫了一眼柜台上的铜板，皱眉答：“才八枚铜板就想抓药？你怕是在做梦？就算是治疗风寒的中成药包，那也得十枚铜板一副。你这八枚铜板买不起。” 虽然抓药小厮没有驱赶他，但言语中的嫌弃一点也不少。 卓云烨以前从未过问过这些事，自然不清楚抓药需要多少银子。 这八枚铜板还是他被衙役抓走时，一个丫鬟塞给她的。 卓云烨抿抿唇，心里有些落寞。 这时候那大夫走过来了，出声笑道：“八枚铜板就想抓药？天老爷啊，你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少爷。” 卓云烨充耳不闻他的挖苦，将铜板摸回去就离开了同心堂。 等他一走，同心堂里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看这卓小少爷的模样，卓家是真的倒了？啧啧，真是世事无常。” “嗤，八枚铜板就想抓药，谁给他的勇气啊。”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据说他从小身子就弱，如今突遭大难，不会出事？” 众人的交谈直到同心堂掌柜赵乾回来都没停歇。 赵乾一听，知道了卓云烨来抓药，却少了两枚铜板抓药小厮不给抓的事。 他笑呵呵地拍了拍那小厮的肩膀，夸赞道：“干得不错！有前途！” “虽然两枚铜板不多，但那也是钱啊！这次施舍了他，下次怎么办？” 赵乾的夸赞让抓药小厮更加来劲，狗腿地回是他教导得好。 而卓云烨离开同心堂后，又去了别的几家医馆，无一例外，都是被请出来了，没有一家愿意给他抓药。 卓云烨看了几眼手中的铜板，决定去仁寿堂试试。 结果正好碰到了马常山听说了刚才他去同心堂的事。 马常山二话不说，以成本价卖了卓云烨一副治疗风寒的中成药包，最后更是好好将人送到了门口，直言若是还需要抓药，可以去仁寿堂赊账。 卓云烨心里感激，对着人就鞠了一躬：“谢谢马掌柜。若是以后我卓家能东山再起，定不会辜负马掌柜的此番相助。” 又是囫囵了几句感谢的话，卓云烨才抱着药包安心离开。 然而刚走到城门口，他就嗅到了一阵食物的香味。 “咕噜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认错人了 他的肚子响了一声，招来了一个过路人探究的目光。 卓云烨的脸热了热。 他抱着药包，想着自己还剩下两文钱，便朝着香味的源头走了去。 那是一处卖包子的摊位，摊位前围了一些顾客。 卓云烨走去，才看清摊主是个年轻的妇人，正在忙里忙外地装包子。 “嫂嫂，来两个肉包子！” “我要三个素包子！” “我要来十个肉包子加三个素包子！嫂嫂先装我的，我的多！” “……” 好几个顾客都在叫嚷着让妇人给他装包子，热闹极了。 卓云烨注意到蒸笼中的包子已经不多了，连忙将铜板举着，递到妇人的跟前。 “麻烦嫂嫂给我装一个素包。” 卓云烨的声音在众多粗人面前，显得清脆好听。 正在装包子的妇人一看是个俊俏的小公子，立马就笑着接过他的铜板，利落地给他装了一个素包子。 更是热心地叮嘱：“这包子刚出炉，还有些烫，小公子可不要着急。” 从卓家落魄，卓云烨见过无数人的白眼，听过各种奚落，突然此时有些感动，鼻尖一酸，匆匆低下头。 他接过包子，挤出了人群，却听到人群里那些顾客在问妇人怎么就愿意给他先装包子。 卓云烨的脚步一顿，只听见妇人笑了一声，说道：“那小公子长得那般俊俏，自然是优先咯。” 后面传来一阵唏嘘声。 卓云烨抿抿唇，将包着包子的油纸好生揣在怀中，低头就往城外去。 最后剩下的两文铜板买了包子，他就没有银子了。 卓夫人还没清醒，这包子卓云烨想留着给她补充体力。 …… 与此同时，韩子枫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去找人。 她再三纠结下，还是决定亲自去找卓云烨他们。因为她知道，若是此时有陌生人去找卓夫人，肯定会被怀疑。 卓家突遭大难，又是逆反的名头，周围的人肯定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哪里还会有“好心”的人愿意收留他们呢？ “姐姐，门已经关好啦！” 竹词和栓子两兄弟将医馆的门一关，就凑到了韩子枫的身边。 他们都被韩子枫告知了要去找卓家众人的下落。 韩子枫看了两眼，点点头：“竹词与我一起，栓子和二根你们俩一起。我们分头找，半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打听到消息，找到人，都回医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晚饭了。 韩子枫他们是吃过了，才决定出来找人的。 但时间不多，只能在外头找半个时辰。 几个小帮工郑重地点点头，异口同声：“好！” “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人的！” 竹词开口安慰了一句。 韩子枫心底一暖，扯出一个笑来：“希望。” 说罢，四人就分开，两两相伴，分道去寻人。 韩子枫与竹词一路从妙心堂出去，去了一趟卓家，结果看到卓家的大门早就被贴上了卓条，门口更是站着两个衙役。 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韩子枫心里倍感复杂。 竹词扯了扯她的手：“姐姐，我们去县衙那边打听打听。” “既然他们是从县衙出来的，那县衙里的衙役们肯定看到了他们去往了哪个方向。有了明确的方向，找人不就更加容易了吗？” 竹词的话句句在理。 韩子枫点点头，在她的带领下，一路到了安西县县衙。 然而在县衙门口一打听，她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卓家的老夫人和一个丫鬟因为生病，被带去外头看诊，人不见了？！” 这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到这种情况下还跟着卓家人的，除了瑛紫韩子枫想不到任何人了。 她咬了咬唇，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面前的一位衙役。 “劳烦再问大哥几个问题。这银子不多，只能请二位大哥喝杯酒，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县衙门口站岗的两位衙役一听只是问问题，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其中一个更是飞快地接过碎银，揣进了口袋，正声问：“你想问点什么？” 韩子枫道：“那卓云烨和卓夫人呢？他们如何了？我听人说他们被释放了，那人是去了哪里？” 衙役见是打听卓家的，当即就答到：“是放了没错。人嘛，之前离开的时候，是往郊外走的。” “整个卓家的丫鬟在抄家前就跑光了，所有的家产也尽数被查抄干净了。那母子俩也是可怜人，要不是一个丫鬟念及旧情给他们了一点银子，都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活下去呢。” 衙役啧啧感慨了两声。 光是这么说，韩子枫就能够想到卓夫人和卓云烨该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她朝着衙役道谢几句，随后就拉着竹词往城门口走。 “你站住！站住！把我的包子还给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韩子枫下意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个小乞丐手里拿着东西朝自己疯狂跑来。 她下意识将人拉住，人也一个趔趄。 小乞丐见自己被抓住了，当即就张嘴要去咬韩子枫拉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前面就是县衙，你偷东西小心我们把你带过去！” 竹词的恐吓成功吓到了小乞丐，小乞丐瑟缩了一下，手中的油纸包“噗通”掉在了地上。 人也跪倒在地，不断求饶：“姐姐不要把我送过去。我、我只是抢了他一个包子，我还给他！现在就还！” 跟在小乞丐身后的人跑了过来，在和韩子枫视线相交的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韩子枫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 “子枫？子枫！真的是你吗？你怎么还活……不对，你不是她。” “对不起，姑娘，我认错人了。” 卓云烨的脸色一僵，随即退后了半步，拉开了和韩子枫的距离。 他偷看了两眼，心中满是震撼。 但想到当初那具尸体，便下意识觉得自己是认错人了。 而且面前的韩子枫，因着生活好起来加上有度的调理，模样与之前不说脱胎换骨，但也大不相同。 所以卓云烨直接就判定自己是认错了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再次相逢 小乞丐和竹词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但小乞丐心里害怕他们把他送去官府，所以对着卓云烨就是一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把包子还给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卓云烨将油纸包好好藏在了怀中，以免包子的温度降下来。 他看了一眼韩子枫，还是觉得她像极了自己认识的那个丫鬟，便语气温和地询问：“姑娘可否放了他？” “虽然他偷了我的包子，但我的包子已经追回来了。他年纪也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到卓云烨的话，小乞丐眼神一亮，连声承诺自己以后不会再行偷鸡摸狗之事。 改正的态度极为端正。 韩子枫这才将他松了开。 小乞丐深呼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朝着两人扔下句“谢谢”就飞快跑远了。 而竹词却有些不开心，噘着嘴，语气愤愤：“他这明明就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松给他放走啊。姐姐，这……” 韩子枫朝她摇摇头：“能改正就好。” 那小乞丐身材干瘪瘦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结果。而且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管怎么说，能改过就行。 韩子枫没那么多的要求。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与卓云烨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 看着卓云烨打算离开的模样，韩子枫清清嗓，开口道：“卓云烨，我是韩子枫。” 卓云烨被她这直接干脆的话打得人愣怔了半晌。 半天才张了张嘴，问：“子枫？” 韩子枫点点头。 “有些事说来话长，等你安顿下来我再跟你解释。” “对了，卓夫人呢？我听县衙的衙役说，她与你一同离开的县衙，她人呢？怎么不在？” 卓云烨看着韩子枫清秀的面容，莫名觉得自己低了她一截。 一向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此时在韩子枫的面前低了头，捏着手里的药包：“娘还在城外的破庙……” “什么？！破庙？！” 论韩子枫怎么想都想不通堂堂偌大个员外府的夫人与小少爷，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在破庙落脚的地步。 她看着卓云烨的模样，心里感情更加复杂：“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把卓夫人接回来。” 说完，韩子枫才注意到了卓云烨的怀中还有个油纸包。 一看，正好瞧见油纸包一角印着的商标印章。 她想也没想，问：“你怀里的，是在仁寿堂买的中成药药包？” “你怎么知道？”卓云烨有些惊讶。 韩子枫没解释，只叫着竹词去租了一辆马车，几人匆匆赶往卓夫人落脚的破庙。 到破庙时，天幕已经染上了墨蓝。 马车车夫点了个灯笼，韩子枫这才在稻草堆中发现了面色潮红的卓夫人。 她看到卓夫人的脸色，就觉得不对。 手一模卓夫人的额头，果然，人发烧了。 韩子枫忙让竹词帮忙，背着卓夫人冲到了马车前。 “娘，你看看我，娘！” 卓云烨以前很少见过卓夫人生病。 从看到韩子枫急匆匆将人背出来，就察觉到了不对。 结果推了几把，卓夫人一点没醒，昏迷中无意识的呢喃声都小了更多。 他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 正巧韩子枫提着灯笼，与竹词一道坐上车。 刚上去，就被卓云烨一把拉住了。 她扭头，在灯笼的微光下，看到了卓云烨略显脆弱的模样。 “子枫，我娘她……不会有事？” 堂堂七尺男儿，眼眶里都含着水雾。 韩子枫的心被他这模样一剑戳中，下意识就摇头承诺：“你放心，有我在，夫人不会出事的。” “就是就是，姐姐可厉害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肯定不会让这位夫人出事的！” 一旁的竹词打岔夸了两声韩子枫。 卓云烨心里的慌乱这才降低了一些，但他还在紧紧凑在卓夫人的身侧，让她的头能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看着卓家母子俩的模样，韩子枫叹口气，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心口。 明明只是为了报恩的话，她完全可以给卓云烨一些银子，然后给他们找个住处安顿下来。 根本不用将两人接回家。 自己这是怎么了？ 韩子枫想不明白。 刚才看到卓云烨眼中含泪的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心动了。 明明他不过是个自己治好的病秧子古人…… 韩子枫越想越多，陷入了一阵混乱的思绪中。 马车悠悠行驶，在妙心堂门口听了下来。 随着车夫的一声“到了”，韩子枫率先下了马车。 紧接着竹词也跳了下来，最后卓云烨才扶着卓夫人，慢慢地下了马车。 妙心堂此时大门开着，栓子已经被门口马车的声音叫唤来了，一看到韩子枫带着两个人回来，连忙就说过去搭把手。 却被卓云烨拒绝了。 竹词将栓子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栓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卓夫人和那个小公子啊。” 竹词点点头。 看着韩子枫和卓云烨一人一边将卓夫人搀扶进医馆，就小声嘀咕：“怎么感觉姐姐和那个小少爷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呢？” 但竹词年纪小，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竹词！快来把这副药拿出去帮我煎出来，栓子去烧一锅水来。” 将卓夫人扶进病室，韩子枫喊了一声才将两个胡乱猜测的小帮工叫回了神。 两人通通应下，一人去拿药包煎药，一人则是跑进后院的厨房里烧水。 唐崇旺还没休息，听到外头的声响，走到了医馆里。 “子枫啊，这是咋的了？” 他在病室门口看了几眼，就注意到了站在那里就很引人注目的卓云烨。 韩子枫正在给卓夫人诊脉，回到：“没什么。唐爷爷，时间不早了，您去休息。我给病人看个诊。” 听她这话，唐崇旺应了下来，回到后院去了。 而卓云烨则被这些陌生的人吸引了。 他分心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给卓夫人诊脉的韩子枫，心想，韩子枫即使离开了卓家，过得更加自由了。 “卓夫人只是染了风寒，还好还好，你买的药刚好能治。今晚发发烧，然后那药每天吃两副就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看懂人情世故 韩子枫抱来一床被子，盖在了卓夫人的身上，给她掖好被角，才将卓云烨叫到外头。 她看着卓云烨，道：“后院的偏房倒是还剩两间，不过并没有收拾。里头东西堆得多，今晚你和卓夫人只能在病室里睡一晚……可以吗？” 她征求的语气并没有让卓云烨感觉到不适。 他点点头，应答道：“若是没有你，我们今夜都还在破庙。就算这只是个病室，但里头有床榻有被褥，已经很好了。” 突遭大难让以前娇贵的小少爷看懂了人情世故。 他明白，若韩子枫以前没在员外府里做事，当初他们也没有多加照顾她的话，他们母子俩如今依旧会在那个又冷又黑的破庙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所以他明白也能理解韩子枫的意思。 韩子枫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抱来一床被褥，给卓云烨后，竹词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姐姐小心烫。” 韩子枫从她手里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卓夫人那张病床的床头柜处。 她叮嘱卓云烨：“今晚可能得麻烦你照顾一下卓夫人。这药温温热的时候就给她喂了，晚上注意保暖，别让她再着凉。” “我的房间就在后头左手边第二间，若是卓夫人的病情反复了，你就来敲门叫我。” 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韩子枫这才放心地回了后宅。 因为惦记着卓夫人的病情，半夜的时候韩子枫起夜，专门去病室看了一眼。 卓云烨睡得沉，并没有听见韩子枫轻手轻脚开门的声音。 而病床上的卓夫人安稳极了。 韩子枫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热度降下来了，当即松了一口气。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韩子枫进到医馆就看到卓云烨正坐在抓药的柜台前，打量着那些一个个巴掌大装药材的抽屉。 她朝人打招呼：“早。” 卓云烨听见她的声音也回了一句。 紧接着又道：“我娘已经退烧了，人也清醒了。” 说罢，卓夫人就从病室里走了出来，就仿佛与卓云烨商量好的一样。 卓夫人的面容略显沧桑，韩子枫注意到，她的头上更是隐隐约约有着几根白发。 但即使如此落魄，卓夫人依旧端庄：“子枫，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若不是你，我怕是这次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 说着，就要朝韩子枫福身。 韩子枫哪里敢受她这一礼，连忙冲上前拉住她：“夫人，你别这样。” 想到自己诈死离开卓家，韩子枫有些尴尬：“其实离开卓家并不是我的本意……” 她的话才开了一个头，人就被卓夫人拉住手，摇头压制了下去。 卓夫人抬眼与韩子枫对视：“我都明白。” “如今员外府已经没了，你也不必叫我夫人。若是不嫌弃，叫我程姨就好。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必再提起。” 卓夫人笑了笑，韩子枫立马叫了一声“程姨”，哄得卓夫人心里顺畅极了。 见着两人如此和谐，卓云烨没出声，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直到听到卓夫人问诊费的事，才听到韩子枫解释：“这医馆是我开的。这处的宅子也是我买下的。” “就是之前给周家做设计图得到的银子。” 韩子枫突然想起自己出房间时，竹词告诉自己宅子的偏房已经打扫干净了，当即道：“对了，我问过云烨了，如今老夫人与瑛紫走失了，你们打算留下来找。” “不如这段时间就住在我这里。” 程云婉看了卓云烨两眼。 她昨日发烧一直昏迷，并不清楚卓云烨是怎么遇上韩子枫的。 但如今卓家没了，他们能投靠的人也多因为卓老爷涉嫌造反的罪名不敢收留他们。 程云婉明白，现在不是别扭的时候。 所以她应答了下来。 …… 妙心堂里，韩子枫收留了卓夫人两母子。而距此隔了一段距离的同心堂门口，挤了好些踮起脚伸长脖子的百姓。 同心堂里，一个小厮苦着脸，对着同样黑沉着脸的赵乾小声道：“掌柜的，这、这怎么办啊！都出人命了，这万一闹到府衙去，岂不是个大麻烦吗？” 原来，小厮早上一开门，两个壮汉就抬着个简陋的担架冲进了医馆。 担架上头盖着白布，略微凸起，小厮一看就傻了眼。 这才让两个大汉得了逞，将担架放在了医馆大堂中央。 紧接着，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就冲了进来，一把将小厮推倒外地，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得嚎了起来。 “这天杀的同心堂啊！竟然朝我卖假药！害得我重病的爹直接一命呜呼！老天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妇人喊声震天，很快医馆门口就聚齐起了人。 小厮见势不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就想去拉那妇人，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挡在了面前。 两人看着就是乡下常做农活的，身材壮硕，凶神恶煞的吓得小厮哆嗦着身子。 他颤颤巍巍刚说了一句话，就注意到了被哭嚎吸引而来的赵乾。 “掌柜的，这些人闹事！” 小厮高喊了一声。 那肥胖妇人扫了一眼赵乾，就像是见了腥的猫，使出与身子不符的利索，一把就抓住了赵乾。 同时怒目瞪着他，嘴里尽是一些污言秽语：“就是你！你个糟践人性命的狗东西。要不是你卖了我假药，我爹怎么会死？！快赔钱！” “不然我就把你告去县衙！” 赵乾开医馆这么多年，这种碰瓷的不说见过五十一百个的，也见过那么好几个。 他当即就挣脱了妇人的手，同时叫来了医馆里的大夫，让他去看担架上的死人。 还让那妇人拿出购买了他们药包的证据。 大夫瑟缩着，掀开白布看了几眼：“掌柜的，人……好像是因为中毒死的。” “中毒？” 赵乾从肥胖妇人那里拿到了剩下的半包药包，让大夫看，发现其中竟然真有互相排斥的两种药材。 而且这两种药材同食，出现的症状就是中毒。 赵乾的脸色一下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陷害 “不，不可能是药包有问题。” 赵乾扭头，对着大夫说：“你再仔细看看那些药材。” “要是这药包有问题，其他的怎么就没问题？”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夫连忙又细细查看了几番油纸包里头的药材碎片。 但无论他怎么看，都还是第一次检查出的那些。 大夫挠挠头，迟疑道：“没准，是做这药包的人做错了？” 赵乾看了两眼肥胖妇人，正好与妇人眼神对视。 他沉默着，视线落在了对门仁寿堂的牌匾上。 紧接着，一道灵光自他脑海闪过：“这药包，可不是我们同心堂做的。” “出事了自然不该找我们。” 同心堂的小厮和大夫一听赵乾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 机灵的小厮想将功补过，连忙解释道：“这药包可是我们掌柜的从那妙心堂买来的，与对门的仁寿堂都是一家子做的。” “我们只管售卖，这药包出问题了，自然是找不上我们。” 大夫也应声附和。 肥胖妇人一听，翻了个白眼，表情难看：“不怪你们？！哼，这药包是我从你们医馆买的！我可不管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赶紧赔钱！不然我爹的尸体就放在这儿！”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想怎么赖账！” 肥胖妇人蛮不讲理的模样气得赵乾直咬牙。 他死死扣着玉扳指，眼底划过一丝阴沉。 真当他治不了这人了？竟然敢蹬鼻子上脸来敲诈他！真是活腻歪了！ 赵乾招招手，身边的小厮立马倾过身子。 他压低了声音，说的话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绕道去后院找个做药包的人来，让他假扮妙心堂的人，将这罪认下。” “然后让人去妙心堂闹事。对了，出去的时候，去仁寿堂买个同样的药，将那油纸也换掉……” 小厮点点头，当即朗声道：“掌柜的，小的现在就去妙心堂找人。” “这种黑锅，我们同心堂可一点也不背的！” 小厮将戏演了个十成。 要不是赵乾吩咐的他去做事，他都快以为那药包真是妙心堂流出来的了。 肥胖妇人一脸狐疑地看着小厮离开了。 没等她出声，两个壮汉中的一个便立马走到她身侧耳语一番。 肥胖妇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点满意之色：“二哥你去。爹爹这事我一定要个说法！” 那壮汉扭头就出了同心堂。 赵乾看着壮汉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只觉得右眼皮直跳，心道不妙。 …… 一炷香的功夫后，妙心堂。 韩子枫正给一个患者把脉，就看到猪肉铺老板娘，钟婶子一脸急色走进了医馆。 她正欲打招呼，就看到钟婶子扑到了她桌前。 紧接着，她就急切道：“子枫啊，出事了出事了！” 韩子枫随口问：“婶子这是怎吗了？急匆匆的，出啥事了？” 她虽然与钟婶子在攀谈，手里的事却没落下半分。 诊断出患者的病情，给他写了个药方子后就温声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钟婶子见她忙着，便愣是等到韩子枫让患者去抓药，这才一把将人拉起来就往外走。 被她这么拉着，韩子枫没反应过来，差点被桌子腿绊倒。 “诶，婶子你慢点！这到底是出啥事了啊，您怎么着急。” 钟婶子反应过来自己太着急了，也没来得及解释，便一跺脚，语速飞快：“我今儿个去买菜，结果看到了同心堂的门口围了一大堆的人。” “我去问了问，你猜怎么着？” 见钟婶子故意卖悬念，韩子枫有些无奈地笑笑：“婶子，您又说出大事了，又跟我留悬念让我猜。这要真是大事，岂不是就耽误了？” 钟婶子一愣——对啊！自己这不是在耽误时间吗！ 她尴尬地摸摸鼻子，道：“那同心堂啊，说是卖了假药包，被人抬着尸体找上门了！” 韩子枫还以为什么事呢，当即失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与我有什么关系呀。” “那卖的假药是一种药包啊！就是……”钟婶子左顾右盼，最后手朝着柜台一指。 “喏，就是那上头的那种。” “这药包你开医馆前可是没有的，那同心堂的药包不是从你这里卖的？” 妙心堂与仁寿堂合作售卖药包的事，早就在之前宣传的时候传出去了。 当初仁寿堂的药包卖得火爆，同心堂的赵乾也强硬要求大夫在搞清楚了一些简单的中成药成分后，搭乘这趟快车卖了好多。 但一直没有宣传。 同心堂和仁寿堂又挨得近，钟婶子自然误以为同心堂也从韩子枫这里拿了药包。 自然听到那药包吃死了人，才慌乱地跑了回来找韩子枫。 韩子枫摇摇头：“我只和仁寿堂合作，并没有和什么同心堂合作过……” “那那些药包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同心堂自己做的？”钟婶子一语中的。 韩子枫皱着眉，想到钟婶子说的药包吃死人，不由得就觉得有些烦。 当初她只与仁寿堂独家合作，原因之一就是怕合作多了，有些人滥竽充数坏了她中成药的名声。 但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韩子枫看了一眼还在纳闷的钟婶子，道：“多谢婶子告诉我这事。我还是去看看，万一出点其他的事，也好有个防备。” 说罢，韩子枫便带着钟婶子一同出了医馆直奔同心堂而去。 而此时的同心堂大堂内，小厮找来的一位妇人正假模假样地看着手里的药包。 看了半晌，她才道：“这的确是我们妙心堂的药包。” 她这话一出，肥胖妇人当即抢话：“呵，那你这意思就是认罪了？” “你看看你卖的什么假药！我爹虽然病重，可好生调养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要不是你这药包，我爹他怎么会出事！” “你还我爹命来！” 肥胖妇人突然暴起，十指弯曲做鹰爪状，奔着说话的妇人就去。 她模样狰狞，看得同心堂门口的一些百姓都纷纷后退半步。 妇人没想到肥胖妇人会突然来这一出，吓得脸色惨白，躲都来不及躲。 只大声喊道：“我、我只是一个抓药的，我没银子赔！你去找我们掌柜！你、你去找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扔出去 韩子枫挤进人群，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出门时注意着带了纱笠，周围的百姓们看着她都有些好奇，但没有一人认出她的模样来。 肥胖妇人已经扑倒了那名冒充妙心堂伙计的妇人身上，抓着她的头发就使劲扯，更是用她长长的指甲去划妇人的脸。 妇人哪里由她的蛮力大，脸上不一会儿就落了红。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一口咬死道：“我们掌柜的有钱，你去找她，去找她啊！” “我只是妙、妙心堂一个做药包的，我哪里知道这些事！” 妇人被肥胖妇人揉捏着，说话的声音出口都转了几个弯。 要不是韩子枫耳尖，估计就听不清楚那句“妙心堂”。 她心想，自己果然来对了！ 她妙心堂何时对外招收过伙计了？还是专门制作药包的陌生妇人。 韩子枫脸色难看，但有纱笠挡着，外头的人并不能看到。 肥胖妇人骑在那妇人的身上，朝着她扇耳光，“啪”“啪”的声音清脆响亮。 “你不知道？这药包不是你们做出来的？！要不是这药包，我爹怎么可能死！” “都怪你，都怪你！” 看着这场闹剧，一直静观其变的赵乾脸色黑如锅底。 他鬓边青筋直跳，最后一拳头砸在了身侧的柜台上。 他怒斥道：“我这里是同心堂，要闹事，你去妙心堂去！在我这里闹事真是胆子大了。” 肥胖妇人看都不看赵乾一眼，依旧用手掐着身下妇人的脖颈。 赵乾忍无可忍，当即就叫了小厮来：“把他们给我扔出去！” 肥胖妇人这下不乐意了，一个蹦跳起身，浑身的肉都抖了抖：“你敢！” 她瞪着赵乾。 随后瞥了一眼门口围观的人，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没天理啊！害死了人还想抵赖！真是没天理啊！我老父死得好冤啊！” 被松开的妇人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肥胖妇人。 她使劲咳嗽几声，摸着自己的脖子，道：“你你在这里闹什么事！有本事就去妙心堂！那药包都是从妙心堂传出来的，出了问题自然该去找他们！” 妇人时刻记得先前赵乾身边小厮找自己时说的话，所以话语之间都将仇恨往妙心堂上拉。 韩子枫越看越生气，最后两步上前，将头上的纱笠掀开。 她看着那地上狼狈的妇人，冷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妙心堂何时请了你做工？” 她的出现让事情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妇人和同心堂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赵乾倒是稳住了，只不过紧紧抿着的唇泄露了他的心绪不平。 韩子枫扫视一周，朗声道：“我妙心堂自开业以来就从未对外招收过伙计，去过店里的都知道，我们店里的都是几个小帮工。” 说着她就扭头看向地上的妇人：“婶子这么大一个人了，难不成还能叫‘小’帮工？” “你、你……” 那妇人一手指着韩子枫，身体颤抖。 韩子枫看向她：“我什么？难不成这往妙心堂泼脏水，我这个掌柜的还不能自证清白了？” 赵乾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眯着眼。 他朝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马会意，站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已经被掉包过的药材。 “这药包可是你们妙心堂的东西，怎么就是给你们泼脏水了？你可看清楚了再说！” 韩子枫眉头微皱，将小厮手中的药包拿了过来。 油纸的确是他们家的不错，没有一点问题。 但里头的药材…… 韩子枫细细地翻看着，一旁的众人都注意着她的动作，数十双眼睛盯着她，未移动分毫。 半晌韩子枫都没出声，一旁的小厮以为她只是在拖延时间，嚣张开口：“怎么样？这的确是你们妙心堂的药包。我没说错？” 小厮得意洋洋地想，那药包可是他专门找人去仁寿堂买的，确确实实在妙心堂出来的。 韩子枫就算再看，那也都是妙心堂的东西，也都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赵乾在小厮之后也开口了：“小掌柜，我体谅你们妙心堂的药包做得多，可能将药包混杂了。但你可要看清了，这都是你妙心堂的东西，这吃死的人……自然是该你妙心堂负责。” 一旁的肥胖妇人也不管到底是谁的药包，只恶狠狠道：“我管你们谁是谁。但是今天必须有人出来给我爹磕头道歉，再赔银子，给我爹厚葬了！” “不然……”肥胖妇人和她身侧的另一个壮汉环视周围一圈，“我们兄妹三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韩子枫抬头看了一眼同心堂中间放着的担架，轻笑一声，随手将那药包放在了一旁大夫的看诊桌上。 她把油纸卓扯出来，药材尽数倒在了看诊桌上，惊得那大夫连声惊呼。 “这、这，你这是糟蹋药材啊！” 韩子枫随意道：“糟蹋药材？” “那药材其中两味药性互斥，误食者轻者中毒腹泻，重者直接毙命。” “这油纸卓的确是我们妙心堂的……” 她这话一出，还没说完，一旁的小厮就跳出来，指着她道：“看看！都承认了这是你们妙心堂的东西，那死了的老爷子……” 韩子枫看着他，眼神宛若看猴。 她慢悠悠问：“你这是在着什么急？这油纸卓的确是我妙心堂的，但药材可不是。” “别以为随便买了包中成药，将那药包的皮子一换，就能拿来滥竽充数了。” 赵乾没想到她会说中自己的计策。 他看着韩子枫，声音冷淡：“小掌柜的话是说，我们在诬陷你？诬陷妙心堂？” 韩子枫一只手拨弄了几下桌上散落的药材，点点头：“这不是诬陷是什么？” “那小掌柜可有证据？空口白牙说我们诬陷，可是站不住脚的！” 赵乾看韩子枫只不过是个小女娃，被这么直白的一说，当即不乐意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韩子枫刨动药材的手不停，也没直接回答赵乾的话，直到她将桌上的药材明确地分离了出来后，才悠悠道：“我自然有证据。” 她将油纸卓展开，平摊在看诊桌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不是我们的药包 “你们去买药包的时候，怕是没注意到？这油纸包上头是标注了药包的效用与药材的分量的。” 说着韩子枫就指着油纸卓的内部，让人看。 最先看到上头的蝇头小字的是同心堂的大夫。 他脖子一伸，看清楚上头的字后，脸色当即变了，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不着痕迹地瞪了两眼挤过来的小厮。 “这上头有字？我怎么没看到……” 小厮小声嘟囔了几句，在看清油纸卓上头的字后傻了眼。 同时韩子枫继续道：“这是治疗喘疾的一种中成药。同类的中成药，我们一共推出了两种。” “但这里头装着的药材却是治疗其他的。与我们的两种药包所需药材毫不相关。” 韩子枫抬眼看向小厮和赵乾：“至于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二位知道？” 她将话头抛给了两人。 赵乾皱着眉，看了两眼缩着脖子的小厮。 简直就是个废物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没出声，一旁的小厮却一个机灵，梗着脖子狡辩：“没、没准是你们制作的时候装错了呢？这种错误又不是不可能犯！” 一旁围观的百姓也有同样想法的。 韩子枫笑笑，云淡风轻道：“我们制作药包的一共就两人，所以一直以来，一次只做一种药包，准备的药材也都只有那一种所需要的。” “怎么可能犯这种错呢？”韩子枫眯眯眼。 她扭头指着同心堂柜台上放着的几个药包，道：“那是同心堂卖的药包？我们妙心堂只和仁寿堂有过供货合作，所以我完全可以判定，吃死人的，不是我们的药包。” 肥胖妇人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当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 她脸色铁青：“好啊！原来一直以来你们就在戏弄我们兄妹三。要不是这小掌柜来了，我们还真就信了！” “哥，动手！” 肥胖妇人的话一出，她身后与她模样神似的壮汉一个箭步冲到了柜台前，随后手一捞，就将柜台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外地。 紧接着肥胖妇人也一改刚才坐地哭嚎的模样，狰狞着脸，提起手边的东西就去打砸各处。 赵乾被这变故愣住了，等听到东西被打砸的声响，他才反应回来，当即高喊：“还不快阻止他们！这要是砸下去了，我们的店还要不要了！” 一声令下，同心堂的所有小厮全部扑向了肥胖妇人两兄妹。 而这时候，他们的另外一个兄弟也回来了，见着里头在打砸东西，立马反应过来，抓起一条板凳就往那些小厮的身上砸。 整个医馆里混乱做一团。 韩子枫乘着混乱挤进了人群，在离开前，她穿过人群，看了两眼正在一边着急的赵乾，心知自己肯定这回得罪上了这人。 她想了想，扭头回了妙心堂。 同心堂里的混乱让热心百姓跑去县衙报了案，一众英武的衙役很快到了现场，控制了乱状。 同时这边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对门的仁寿堂中。 “什么？赵乾他竟然卖假药，还害了人？！” 马常山正在对账本，一听门口小厮进来说的话，气得“噌”地一下人就站起来了。 他拧着眉，表情严肃：“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赵乾也做得出来！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马常山和赵乾斗了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他手段低贱，但没想到他真的有朝一日会踩到为医的那条底线。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账本。 账本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赤字早就减去了一多半，功劳全是妙心堂的药包的。 “掌柜的，现在县衙的衙役已经去了同心堂，赵掌柜已经被带走了。听说这事要查下来，估计同心堂都得关门！” 小厮啧啧两声，没再继续说，转身去做事了。 马常山叹了口气，继续看账本。 虽然他震惊赵乾竟然做出了这种事，但沾染上卖假药的事，他也不能乱插手。 再说了……赵乾的背后还有同心堂的东家呢。 那东家都没出手，他去多管闲事算什么？ 同心堂卖假药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在整个安西县传开了。 各个茶肆酒楼里，都能听到有人谈论这事。 韩子枫也让栓子注意着去打听同心堂的处置结果。 直到事情发生的第四天，栓子才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同心堂的掌柜换人了！说是同心堂的东家做的，之前那个掌柜被县衙判了对死者家属的赔偿和八十大板，愣是去了半条命。” 栓子摇摇头：“我还听说了，那个掌柜的最后推了一个小厮出来顶嘴。不然的话，他又是卖假药又是戏弄死者家属，多半都会被判一命抵一命……” “这八十大板和赔偿都算是低的了。” 韩子枫听到这消息，登时松了半口气。 既然那人不再是同心堂的掌柜，想必也做不出威胁她妙心堂的事。 只要自己谨慎着一些就行。 韩子枫夸了栓子两句，又摸出几枚铜板，让他出去买两斤肉，晚上她亲自下厨。 一听这话，栓子欢呼出声：“好诶！谢谢姐姐！” 说罢就接过铜板，飞快地出去卖肉了。 晚上，韩子枫守信下了次厨，做了一次回锅肉，吃得桌上的众人满嘴流油。 程云婉和卓云烨两母子也不例外。 “这手艺，就算是以前员外府重金请的厨子都做不出。子枫真是厉害。” 程云婉话语朴实，筷子上的东坡肉肉块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蜜色的油光。 一块肉刚好是刚入口的大小，配着米饭吃，满嘴生香。 卓云烨虽然一直埋头吃饭，但听到程云婉的话，也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 程云婉提议出去溜达一圈，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地求着她带上自己。 最后程云婉直接将几个孩子都带出去了。 没了孩子的嬉闹声，院子安静了下来。 唐崇旺已经回了屋。 韩子枫正在收捡碗筷，卓云烨看了她几眼，凑上前帮她。 “你帮我把桌子擦了。擦桌子的帕子就在外头的洗漱架下头挂着。” 韩子枫端着碗筷往厨房去，见卓云烨要跟上来，便让他去帮忙擦桌子。 卓云烨点点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第一次抹桌子 卓云烨扭头就去取抹布，沾了水擦桌子。 韩子枫利落洗完碗筷收拾了回来，就看到卓云烨还在非常认真地擦桌子。 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都洗完所有东西了，你怎么还在擦桌子？是上头太油了吗？” 说着就要去看，结果被卓云烨用手挡了回去。 韩子枫注意到，就算是在油灯下，卓云烨的耳尖都红得很是明显。 这害羞的模样看得她越发想笑。 但面对卓云烨严肃的模样，愣是忍住了。 卓云烨小声道：“还……差一点点就好了。你别担心。” 韩子枫“哦”了一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要我帮忙吗？” 卓云烨当然拒绝了。 于是韩子枫就说要出去找程姨离开了。 卓云烨送了一口气，转过身子。 面前的木桌上油乎乎的一片，他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反而桌面越发地粘腻。 以前擦桌子的事都是交给栓子他们几个做的，今天是卓云烨二十年来头一次拿抹布擦桌子，也是头一次让他陷入了对自己陷入了怀疑。 他难道连个桌子都擦不干净吗？ 正纳闷着，背后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你这确定不是忘记用面汤水了？” 韩子枫倚靠在门边，看着在油灯下显得发亮的桌子。 三个小孩子里，栓子吃饭最为狂放不羁，所以基本上每次擦桌子的时候，桌上都会有一些残渣。 今天韩子枫不仅做了东坡肉，还炖了一点骨头，所以那桌面上才会油乎乎的一片。 但她没想到，卓云烨竟然只用沾了水的抹布去擦桌子，完全没想到她放在一边的面汤水！ 古代没有洗洁精，韩子枫还是问了竹词，才知道能用面汤水清理一部分的油污。 所以每次做饭，她都会专门留下一小盆的面汤水，放在堂屋，等着擦桌子的时候用。 谁知道卓云烨这么实心眼儿呢，竟然连面汤水能去油污都不知道。 卓云烨被说得脸色通红，支吾道：“我、我以前没做过，不太清楚。” 他尴尬极了。 但韩子枫却很是不以为意。 她将袖子挽起，走到卓云烨身边，拿过抹布。 随后在面汤水里洗了洗，保持着半湿润的状态开始擦桌子。 卓云烨在一旁专心地看着。 半湿润的抹布里含有一些面汤水，擦桌子的时候稍微用力，便会浸湿桌子。 韩子枫的手上用力，一处处来回擦拭，没几下桌面就干净地不再泛着油光。 很快，一张桌子就擦好了。 卓云烨看得满眼惊讶。 “就这样就好了？” 韩子枫将就着那面汤水，将抹布洗了一下，扭干水分。 她笑着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卓云烨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看着韩子枫麻利地倒掉那些污水，又去洗干净了抹布挂着，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失落。 卓云烨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双手。 难道……他抛开员外府少爷的身份，其他的事就都一点也不会吗？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一直要待在韩子枫的家里，白吃白喝？ 卓云烨沉默着。 韩子枫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情绪，挂好抹布后在院子里叫了两声：“云烨，我们出去逛逛。” 如今快到冬季了，外头黑得早，但依旧抵挡不了县里百姓们晚间散步的热情。 石子巷口更是热闹无比，各家门口都挂着灯盏，整条街上灯火通明。 这是现代不常有的夜景。 韩子枫看得惬意，身后的卓云烨一路跟着她，脑海里还是之前的那个疑惑。 “诶！这簪子好看啊！” 韩子枫注意到了一个小商贩摊位上的一只簪子，当即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身后的卓云烨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是只点翠镶料石水仙蝶纹头花。 小珠子穿成的水仙花生动又巧妙，银枝做的叶片上是一层薄薄的翠鸟羽毛。水仙花上停留着一只小蝴蝶，展开双翅仿若随时都能飞走。 整枚纹头花拿在手里，随着动作蝴蝶的触角还会浮动，十分得韩子枫的喜欢。 那小贩看出了她的喜爱，当即趁热大跌道：“姑娘喜欢这枚纹头花？” 韩子枫点头，扭头问身侧的卓云烨，眼神却半点没离开那枚纹头花：“你觉得好看吗？” 卓云烨以前除了在卓夫人的首饰盒里见过这些东西外，很少看到过这些东西。 此时韩子枫问，他十分直男地回到：“好看。” 说着，还往韩子枫的发髻上看了两眼。 韩子枫也觉得好看，开心极了。 “姑娘若是喜欢，就将它买下。这枚纹头花可是从京城传来的，这批货里头我也就只得了这一枚……” 小贩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枚纹头花的珍贵。 笑眯眯的模样让谁韩子枫瞬间谨慎了起来：“您的意思是，这东西很贵？” 她顿时就想把它放回到摊子上，结果手被小贩拦住了。 小贩搓着手，答：“倒也不是很贵。就……这个数。” 说着，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韩子枫眉头微皱。 她知道点翠的珍贵，但五两银子买这么一只簪子…… 说实话，她不舍得。 而且她还在唐崇旺那欠着五十两的尾款还没给呢。 这五两银子太多了。 如此想着，她就疯狂摇头，将簪子放回原处：“还是不了。五两银子太贵了，不行不行。” 小贩一听，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姑娘，是五十两呢！哪里是五两了。这点翠的首饰一般只供给宫里的娘娘，流出来的多都是百余两……” “我这簪子哪里贵了！五十两已经很便宜了啊。” 小贩不说不要紧，这一说让韩子枫恨不得赶紧拉开和他摊子的距离。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一只簪子五十两？就算是点翠，这也是天价！” “我买不起买不起。” 说着就下意识拉着卓云烨离开。 卓云烨刚才明明看她很喜欢，可现在却被拉着落荒而逃，很是不理解。 在他看来，五十两也并不是很多，那枚点翠首饰若是真如小贩所说，只供给宫里的娘娘用，那五十两的确是很便宜了。 “子枫，那簪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任重道远 卓云烨刚开口，就见面前的韩子枫停下了。 她转过头，眉头微蹙，神情严肃：“虽然我是喜欢那枚簪子不错，但是五十两也太贵了。” “以前你在卓府估计不知道，这十两银子就是一般人家一年的开销呢！更别说五十两了，这能改善好多人家的生活。” “况且……我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房钱没有给唐爷爷。”韩子枫叹口气，“距离截止的日期只剩下一个月了。我这医馆开业这么多天，加上给仁寿堂出中成药的银子，也只能堪堪凑齐十两。” “这五十两啊，任重而道远呐。” 说罢，韩子枫注意到了卓云烨同样皱起的眉头。 她笑笑，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别看我说得这么严重，其实我还是有些进账的。比如之前我还给周家布行投了几个设计图，还没给我结算银子呢。” “所以你别担心。” 韩子枫看着卓云烨的样子，就猜出他多半是在思考怎么帮自己。 所以这才出声宽慰他。 卓云烨抬眼看向她，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忍不住紧了几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回儿，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程云婉和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的手里都拿着一根糖葫芦，吃得欢快。 程云婉的手上也有一根，不过没吃。 见到韩子枫，她更是无奈地笑笑：“我这还是第一次被小孩子们请着吃糖葫芦呢。” “我不吃甜的，子枫吃。” 说罢就不由分说地将糖葫芦塞给了韩子枫。 韩子枫推辞不得，只得接下，同时又扭头看向卓云烨：“你吃过糖葫芦吗？” 卓云烨常年待在员外府，进口的食物都是府里厨子精心制作的。 自然没有吃过大街上卖的这种小玩意儿。 他摇摇头，韩子枫就笑着让他吃两颗。 小贩们做的糖葫芦颗颗分明，每一颗山楂都裹着糖浆，是以分食也可以。 但在旁人的眼里，两人的行为还是有些亲密。 卓云烨红着耳尖，迎上韩子枫满是期待的眼神，还是一连吃了两颗。 入口的糖葫芦酸甜适当，咬破凝固的糖衣后，山楂的酸意席卷整个口腔。 “是不是很好吃？” 韩子枫问了一句，问完更是直接咬了一颗。 程云婉已经带着三个孩子往家里走了，只留下韩子枫和卓云烨两人落在他们身后。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虽是隔着半米的距离，但两人间的氛围却是十分亲昵。 卓云烨落后韩子枫半步。 他点点头，看到韩子枫璀然一笑，莫名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 回到宅子后，几人就洗漱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等韩子枫进了房间，卓云烨却脚步一转，轻轻敲响了程云婉房间的门。 “娘，我有些事情想找您……” 翌日一早，韩子枫起床就发现没看到卓云烨的身影。 只有程云婉在医馆里教着三个孩子识字。 程云婉在嫁给卓员外前，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是个有文化的丫鬟。 所以才一大早就被唐崇旺拜托着教导三个孩子识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立马扭过头。 “子枫，你醒了？”程云婉朝韩子枫招呼，“竹词闷的小米粥该好了，要不我们先吃饭？” 没等韩子枫回答，几个孩子都举着双手高声赞同。 桌上，韩子枫还是没看到卓云烨，便随意问了一句：“程姨，云烨呢？” 程云婉朝她看了几眼，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而坐在程云婉身侧的竹词却吱声道：“大哥哥天未亮就出去啦！” “出去？做什么了？” 韩子枫有些疑惑。 卓云烨从来到医馆开始，每天都只是在医馆里帮忙，从未独自一声不响地出去过。 韩子枫皱皱眉，听到竹词清脆的声音：“大哥哥说是想自己出去赚银子……具体的就没告诉我们了。” 竹词的话一出来，一侧的程云婉也点点头。 她道：“烨儿昨夜同我说了，我们不能白住在你这里。他想着出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事，这样也不至于你一直将我们养着。”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夫人，被人伺候着。但以前做丫鬟的那些底子还记着，我也想着，去看看哪里有需要丫鬟、嬷嬷的……” 程云婉将筷子端正地放在一侧，看向韩子枫。 她知道韩子枫是念在以前在员外府的那些旧情收留他们的。 昨夜她也卓云烨说了，韩子枫的生活并不是特别的好。所以娘俩一商量，打算都出去找事情做，挣点银子。 同时也在县里头找找当初与他们失散的卓老夫人和瑛紫。 韩子枫一听程云婉的话，当即就站起了身子，眉眼间带着焦急之色。 她的语气也因此变得激烈了起来：“程姨，就卓云烨那个身体底子，您还允许他出去给人家做工？” “你们在我这里并不是累赘，况且就算是出去做工，也能在医馆里做……哪里需要出去呢？” 韩子枫想着，卓云烨当了二十年的大少爷，性子虽然软和敏感，但也是要强的人。 万一遇上狗眼看人低的雇主，很有可能会发生些争执。 到时候卓云烨万一出事了，还不是得她们来照顾？ 越想，韩子枫就越发觉得心里有些惴惴。 她此时的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了。 程云婉感觉到了她外漏的不满，头一次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有些冲动。 她拉了拉韩子枫的衣裳，道：“先吃饭。他出去也还不到一个时辰，吃过饭再去找也不迟。” 韩子枫哪里有心情吃饭。 但扭头看到程云婉担忧的神色，她还是乖乖坐了下来，叫着三个孩子一起，快速吃完了饭。 将竹词留在家里帮忙洗碗后，韩子枫就暂时关了医馆的大门，带着栓子和二根出了门。 程云婉本来想去，被韩子枫劝住了。 她一本正经道：“我和栓子他们去就行。他们俩对这安西县熟悉得很，人又机灵，用不着多久就能找到。” “您别担心。” 她倒是反过来劝程云婉别担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请相信我 一离开医馆，三人就合计着，分头去找。 从周家布行的十字路口分道，一人一条街地去打听，很快就让韩子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那背影所在的地方，是一家正在修建的小楼旁的工地。 几个赤膊的壮汉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卓云烨那瘦瘦高高的样子，活像是掉入了狼窝的小白兔。 韩子枫一看他正与一个汉子交谈，离得远，她并不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但注意到了那男子用脚踢了踢脚旁一根小碗碗口大的房梁，而韩子枫清楚地看到卓云烨点了点头。 她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打算做什么，只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气不打一处来。 就卓云烨那个身子，还去干粗活扛房梁？！ 她气得直接跑了过去。 与卓云烨一同扛房梁的汉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公子哥儿，眯着眼问：“你真的要扛这个？” 卓云烨看了看地上的房梁，咬牙再度点点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他急切道：“我能扛得动的，还请相信我。” 汉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是想不通为啥一个好好的公子哥儿要来工地跟他扛房梁。 但想到管事的木匠说了，若是这小公子扛不了，就让人离开，顿时也宽了心。 “不要逞强，这玩意儿可不比其他的东西，怕是十个你都没它重。” 汉子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卓云烨正想说服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卓云烨！” 那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卓云烨连忙扭头，看到是韩子枫后，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身上与汉子谈判时的勇气也一下消散了多半。 他张了张嘴，道：“子枫，你……” 没等他的话说出来，韩子枫就沉着脸道：“你跟我来。” 说着就将人拉到了一边，一点逃避的机会都不给卓云烨。 工地上的人按部就班地做着手上的事，这边又很少有过路人，所以一到安静处，韩子枫就背对着工地，紧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卓云烨的眼睛，连声质问：“你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做事出来找粗活干？难不成你不识字？不知道一些书局可以做誊抄的事？非要出来紧着粗活干。” “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治好身体了，就可以随意糟践？要是我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人去扛那根房梁了？” 韩子枫越想越气，一连串的质问出口后，还是觉得不解气。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样下去，卓家只会败在你的手上。” 话一出口，韩子枫就注意到了卓云烨变换的脸色。 她“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绝对不行。 卓云烨不开口，韩子枫也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闭着嘴。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直到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尴尬：“诶，小子。你还干不干了？” 是之前那个要和卓云烨一起扛房梁的汉子。 他看了几眼韩子枫，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眼睛一眯，无师自通了些东西。 于是随口打趣道：“怎么的？这是媳妇儿上门找了？哎哟喂，想不到你还是背着你家小媳妇儿来的啊。” “听大哥一句劝，这粗活啊，实在是不适合你干。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虽然没啥配饰，但身上那衣裳却是上好的料子，行为举止更是像极了哪家的公子哥儿。” “这模样这身段，哪里是干这活的料子？” 汉子说话很是实在。 他走到了韩子枫两人身旁，伸手拍了拍卓云烨的肩膀：“别跟你媳妇儿闹别扭了，快些回去。这活真不是你能干的。” 说罢就走了，根本不搭理卓云烨想解释的动作。 韩子枫见状高声喊了一声：“谢谢大哥，劳烦您知会一声管事的。我就带我相公先回去了，等有空了定来给大家赔个不是。” 那汉子脚步未停，摆摆手，背对着韩子枫两人的脸上带着窥破真相的满足笑容。 看，还真是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妇，啧啧。 见汉子走了，韩子枫也拉着卓云烨，准备回医馆。 “子枫，刚才你那话……” 卓云烨看着韩子枫拉着自己的手，没走一步就停了下来，任凭韩子枫怎么拉他都不动半分。 韩子枫也顺势停了下来。 她微微歪头看着卓云烨，打趣道：：“怎么，觉得做我相公委屈你了？” 卓云烨看着她眯眼打趣的模样，下意识地摇摇头。 正欲说话，就听韩子枫又道：“既然不委屈那就乖乖地跟着我回去。别整天没事乱想，我的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稳定收入的。” “若是想减轻我的负担，就别搞这么一出出的。你想想，为何你父亲因为造反被带走了，县衙却将卓家的其他人放了？而不是株连九族？”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周家布行所在的十字路口。 同时，被韩子枫点拨了一句的卓云烨突然咂摸出了卓家抄家这事中的不对劲起来。 没等他细想，韩子枫就拉着他跑了两步，与早就等在路口的栓子和二根汇合了。 “大哥哥，你以后别乱跑了，姐姐听到你出去了，可担心了。” 回到家里，卓云烨迎面就碰上了程云婉和竹词。 竹词人小鬼大，看见卓云烨就拧起了眉毛，面容颇为严肃地指责他。 卓云烨顿了顿，看向走向医馆准备开门的韩子枫。 莫名地觉得有些暖心。 他蹲下身，平视竹词：“我以后不会让她担心了。” 听到这承诺，竹词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像个小旋风似的跑进了医馆。 而程云婉站在卓云烨的身后，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家儿子身上的变化。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子枫她……” “娘，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们卓家。” “什么？！” 程云婉脑海中一片空白，半天才出声：“云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云烨看着程云婉，注意到了自家娘亲眼尾的皱纹，也注意到了她同以前除容貌外的各种变化。 他声音淡淡：“据我所知，造反之事只要查出，牵连到的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是会株连九族降罪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另有龌龊？ “为何单单这次，爹爹被官差以卖官鬻爵与造反的罪名抓走了，县衙却将我们放了？”卓云烨微微抬眼，看到了一片乌云正悄悄地遮住太阳的光芒。 他继续道：“从古至今，造反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从来没人逃过株连九族之罪……可是我们卓家，只是安西县一个小小的员外罢了，就逃过了。” “这到底是陛下开恩，还是其中另有龌龊?” 随着卓云烨的声音响起，程云婉陷入了沉默。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卓云烨的意思。 卓家被抄家是事实，卓员外卖官鬻爵是事实。但造反这事，可从来没有过苗头。卓员外却因为这个罪名被押解到了京城，卓云澜也下落不明。 卓家家破，人却没有亡。 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其中的不对劲。 程云婉看着自家儿子，温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今卓家倒了，他们没了倚靠。 又因为造反的罪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有人敢再和他们走近。 以前积攒的人脉顷刻间化为虚无。 就算是程云婉再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做才能接触到京城的官场，查清卓员外的事。 程云婉想不到，卓云烨却被韩子枫点醒明白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成拳，眼底浮起了志在必得的光。 他道：“我要考状元！” “只要我成为了状元郎，那京城的官场自然会打开，我也能查清到底是谁害得我们卓家家破。” 正在为患者诊脉的韩子枫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无心的几句话，就让卓云烨起了考科举的心。 更不知道，为了这事，她未来会有多么的秃头。 “照着这药方去抓药，一日三次，不消一月你的病就会好。” 唰唰写出一张药方，递给患者后，韩子枫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她已经在这看诊桌后坐了快两个时辰了，长久地坐着，不说腰疼，屁股更疼。 所以得了空，她就赶紧起身伸懒腰运动运动。 正在她耸肩伸腿舒缓身体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周家的小厮在门口探了探头，看到韩子枫后，眼睛一亮，连忙跑到了她面前。 “你是……” 韩子枫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小厮从怀中掏出个东西，连声道：“韩姑娘，我是周家布行的。您以前去布行应该看到过我。不过您那次去怕是也没注意到我，嘿嘿，我记得您就成。” 小厮有些自来熟，脸上殷切的笑容并没有让人觉得不适。 韩子枫瞥了一眼桌上小厮放的东西，这一瞥，立马来了精神：“你是来送稿酬的？！” 看诊桌上放着的是一叠银票。 韩子枫铁定自己不会认错。 但看清那一叠的厚度后，突然有些迟疑了。 没等她问，小厮就惊讶道：“姑娘果然厉害！猜得一点没错！” 韩子枫被他这模样逗笑，但却没拿那一叠银票。 那可是一叠银票啊！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看面额，一张一百两，少说也有千两！ 这数额，哪里是韩子枫的稿酬该有的。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从离开卓家，也就给周氏布行送过一次设计图。 而且只有几张，按照上次的价格，最多也就百两。 根本不可能有千两的巨款。 韩子枫没动，小厮眼珠一转明白过来她在顾忌什么，忙解释道：“姑娘，这里的银票一共是一千两一百两。” “除却姑娘那几张设计图的一百两外，剩下的一千两，是少东家专门嘱咐我们给您的。” 韩子枫满脸问号。 周钦没事给她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让她卖身给周氏布行？ 思绪突然如脱缰的野马，越想越偏。 但韩子枫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她设计的衣裳有多么的受人喜欢，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是以，韩子枫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张嘴艰难道：“这么多的银子，其实……也无非不可。” 她与周氏布行本就是独家合作，也就另类地相当于卖身了。 韩子枫想着，就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千两很多没事的。 然而小厮却听得云里雾里，挠挠头憨憨地问：“姑娘刚才说的啥？” “这多的一千两其实是少东家拿您设计的衣裳参加了皇商的选拔，脱颖而出被宫里头的选中了。特例给您分的，算是感谢您的帮助……” 小厮这么一解释，韩子枫这才明白了过来。 同时想到了当初似乎也在周氏布行听说过这事。 她略显尴尬地看着小厮，将自己脑海里那点憨批一样的想法挖坑埋了起来。 同时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出“卖身”二字，不然面前的人呢都要以为她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了。 既然是沾喜气的银子，韩子枫自然会接。 当即就把银票卷了卷，放到了袖袋中，同时对着小厮道：“多谢小哥送来了。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也到了晌午，韩子枫就想着留人吃个饭。 周家小厮却连忙摆手，拒绝了：“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跟掌柜的回禀呢。就不打扰姑娘了。” 说完人就跑出了医馆，韩子枫连再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她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袖袋中沉甸甸的银票，突然感觉心里是异常的充足。 一千一百两啊！白花花的银子！ 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啊！ 脑海里思绪百转，韩子枫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付清欠着唐崇旺的尾款。 但那银票面额是一百两，她必须得去钱庄换成碎银。 所以韩子枫与店里的二根招呼了一声，就揣着巨款出了门。 安西县只有一家钱庄，在周氏布行所在的那条街中央。 钱庄修得低调，韩子枫一路进去，只注意到了里头空荡荡的。 这钱庄与现代的银行大同小异，都开着一个窗口，窗口后头便是钱庄的掌柜。 “姑娘是来借还是存银票？” 钱庄的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 他戴着个单边的眼镜，从窗口看着韩子枫，微微眯着眼，模样挺和蔼。 韩子枫将袖袋中的一叠银票取出：“劳烦存一千两，剩下的一百两换做银锭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不心痛是假的 “好嘞。” 老叟从窗口将一叠银票取了过去。 随后韩子枫只听到了几声敲印章的声音，窗口就出现了一张泛黄的钱庄存据。 上头的格式与现代的存据很是相似。 老叟道：“这存据在陈氏所有的钱庄都可通用。” 见韩子枫有些疑惑的眼神，老叟又接话道：“陈氏钱庄在整个苍云国都有开设钱庄，就连带着几个邻国的大城市，也都有陈氏钱庄的子钱庄。” “小姑娘不必担心。” 老叟笑笑，笑容和蔼又亲人。 莫名的，韩子枫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儒雅的气息。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紧接着老叟就将剩下的一百两按照韩子枫的要求，分别换成了十两一锭的银锭子和一些碎银。 虽然换钱繁琐，但老叟半点不耐都没有。 韩子枫拿到钱妥当地装进钱袋子后，朝着老人家道了句谢才离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一离开，没过多久那老叟就将钱庄的门关上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韩子枫就是先去找唐崇旺给尾款。 五个略有重量的银锭子叫出去，说不心痛那都是假的。 但同时韩子枫的心底涌起了满满的满足感。 她环视一周，觉得自己终于对这宅子有了“家”的归属感。 唐崇旺将银子收好，咳嗽了两声：“子枫，既然你这银子都已经结清了，那我也该是时候搬出去了……” 在韩子枫的医馆落成后，唐崇旺一直都在后宅好好养病，如今除却偶尔的咳嗽，身体还算是好了一些。 当初韩子枫让他们爷孙俩留下，无非就是竹词的那番哭诉。 唐崇旺的年纪也大了，身边只有竹词一个小孩子照看着，难免会出意外。 所以韩子枫一听他这话，连忙道：“唐爷爷，您不用搬出去。难道相处了这么久，爷爷还没习惯与我们做一家人吗？” 韩子枫的脸色带着点惋惜。 她故意叹了口气，道：“栓子和二根都是我捡回来的，我们都将您当做了自己的爷爷，搬出去这事，自然是不行的。” “如今虽然家里人多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韩子枫挽留的意思唐崇旺明白。 他看着韩子枫面上的真切，本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半晌，他哈哈地笑了两声：“那好，那好。” “说真的，我也舍不得栓子两兄弟。既然你不嫌弃我这个老人家，那我也就厚着脸皮住下来了。” 唐崇旺又是絮叨说了几句话，彻底断了搬出去的念头后，韩子枫这才松了口气。 “那我就先去前头坐诊了，爷爷您歇会儿。” 打了声招呼，韩子枫就进了医馆。 结果刚进医馆，就差点迎面和卓云烨撞上。 “怎么了？” 韩子枫注意到了卓云烨微皱的眉头，便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看到卓云烨抬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追问了两句，才知道了他打算考科举、走仕途救父的想法。 韩子枫看了两眼医馆里的几个患者，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将人一把拉住拉到了一边的拐角，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她挑眉道：“这是好事啊。其实你走仕途是目前的最优选择，干粗活真的不适合你去做……” 说着韩子枫就忍不住长篇大论了起来。 从卓云烨的身体素质开始，到他的脑袋瓜子灵活适合学习结束，无一不是在说卓云烨的想法转变得好。 这么一连话说出来，卓云烨羞愧地红了脸。 他视线微微朝下，总觉得之前那个只想着用劳力换取酬劳的自己宛若是个傻子。 恨不得就地挖个地缝，钻进去。 等韩子枫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卓云烨才出声道：“若不是你那番话点醒了我，我怕是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这些事。” “我爹他不可能参与到造反之事中，他平生最是胆小不过，不然也不会在卓云澜的怂恿下，才去买了个小官做……” 提到卓云澜，卓云烨的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造反之名迷雾缭绕，若是我不进京城官场，是根本不能够接触到的。” “所以我唯一的途径就是考科举，中状元，当着天下人的面，还我们卓家清白。” 韩子枫点点头，对他的话十分赞同。 “不过……”卓云烨突然转了话锋，“如今我和娘身上一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了，考科举的事……” 卓云烨抬头看向韩子枫，表情羞愧。 若是放在许多年前，他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银子而烦恼。 虽然他话说得模糊，韩子枫却是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要银子嘛！ 她熟悉。 当即韩子枫就要摸银子，但手突然一顿，紧接着看向卓云烨，发现他的神情由羞愧转为了一种特别复杂的。 电光火石间，韩子枫明白过来，面前的这位曾经可是卓家的二少爷，也是个心思极为敏感的家伙。 这要是自己掏出银子直接塞给他，难免他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所以韩子枫改掏钱的手，朝卓云烨的肩膀上拍了拍，郑重道：“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读书，接受教育，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卓夫人我也会好好照顾的，”韩子枫真诚地笑笑，“只要以后你中状元了，别忘记了我对你的帮助就成。” 韩子枫的笑意让卓云烨莫名觉得，面前的姑娘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鬼使神差的，他重重点了几下头:“好，我不会忘记的。” 当夜，卓云烨躺在床榻上脑海里都是韩子枫下午的那个笑。 同时他也懊恼，自己怎么就跟着她伸手要盘缠了。 虽然人收留了自己，可不代表就一定非要帮助自己啊！ 卓云烨气得一拳砸在床榻上，反馈回的力道让他清醒了片刻。 但没多久，人就沉入了梦乡。 因着要供养一个读书人，韩子枫空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询问适合卓云烨的书院。 她找了好些认识的人，问到了一个就在邻县的松鹭书院。 “松鹭书院这段时间是在招收学子，但必须有着秀才的举荐书才行。没有的话，基本没有进去的可能。小韩是打算让家里哪个孩子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秀才的老头 猪肉铺的钟婶子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柜台上，手里抓着一把南瓜籽，磕得起劲。 自从韩子枫治好她便秘的毛病后，无论听到了什么八卦，钟婶子都想着来和韩子枫一起唠。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韩子枫找书院的消息一出来，她二话不说就登了门。 韩子枫本来在看账本，钟婶子一来，注意力就全在她的身上去了。 “秀才？我哪里认识什么秀才……婶子，安西县出过秀才吗？” 韩子枫皱着眉，有些头秃。 她不是安西县本土人，又很少听陈年旧事的八卦，哪里知道安西县出没出过秀才。 不过韩子枫面前的钟婶子却眨了眨眼，环视一周，神神秘秘地凑近韩子枫，压低声音到：“我们县呐，虽然没有出过秀才，但我知道有个曾经是秀才的老头。” 韩子枫当即看向钟婶子，眼底尽是探究的光芒。 钟婶子声音低低的，要不是韩子枫的耳力好，估计都听不见她的声音。 “那老头啊，说是京城的，因为涉嫌抄袭，没有当上官儿，这才来了安西县。当年来安西县的时候，我才嫁人呢，这一晃过去了十多年咯……” 钟婶子怀念了两句年轻，随后就告诉了韩子枫那位老秀才目前的住址。 正好就在韩子枫之前去过的陈氏钱庄那条巷子里。 距离陈氏钱庄只隔了两户人家。 得了消息，韩子枫自然等不得。 钟婶子一走，她立马就叫来了卓云烨，打算去拜访一下那位老秀才。 钟婶子说清楚了，虽然那位老秀才当年涉嫌抄袭，可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定罪。这才被忽略了，没有给个一官半职。 本来按照老秀才的家世，他是能够查清当初的事的，但不知为何，老秀才驳回了家里人彻查的要求，一意孤行来了安西县，并且在此定居。 照着钟婶子的描述，韩子枫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落魄老秀才的模样。 她想了想，决定带点医馆的特产去。 “我已经打听过了，松鹭书院只能带着秀才及以上的举荐信进去的。”韩子枫边走边很卓云烨解释，“而且钟婶子说了，那松鹭书院是就近最好的一家书院，书院的先生们也都提倡因材施教。” “我想，那很适合你去。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你定下了。” 韩子枫的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卓云烨，问：“当然了，若是你不愿意去那家书院也没关系。你认识哪里的书院？我们一起去打听打听能不能报名。” 韩子枫一手操办卓云烨读书的事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半点不适。 反而他还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当即回到：“我愿意。” 那模样，像极了韩子枫前世参加朋友婚礼时，新郎满眼爱意迫不及待地说出相许一生的话语。 韩子枫抖了抖，甩掉脑袋里的各种yy。 她拍板：“那行，就这么说了。” 说罢就继续往前走。 陈氏钱庄并不远，不到一会儿便到了。 韩子枫注意到了钱庄竟然关着门，惊讶之余没想太多，照着钟婶子的话，就敲响了隔了两户那家宅子的大门。 卓云烨落后她半步，乖巧地站着，活像个与姐姐上门拜年的害羞弟弟。 “叩叩叩”的几声响起。 大门里并没有任何的响动。 韩子枫想了想，朝卓云烨招招手，让他来敲门。 结果刚退后两步，面前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您是……钱庄的掌柜？” 与隔着一个小小的窗口不同，面前的老叟不仅面容慈祥，更是腰背挺直，行走间自成一派风骨。 听到韩子枫认出他的话，老叟笑笑，脸上的褶子都露出和蔼的光辉。 他点头：“正是我。” “姑娘此来是……” 陈广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子枫二人，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韩子枫手里提着的东西上。 没等韩子枫回答，卓云烨就率先道：“先生，晚辈卓云烨，见过先生。” 说着还规规矩矩地朝陈广行了个礼。 陈广的眼底闪过一起满意。 卓云烨继续到：“晚辈与……朋友此来是想请先生为晚辈写一份举荐信。邻县的松鹭书院招生，晚辈听说先生曾是秀才，便想着来叨扰先生。若是不便，还请饶恕晚辈二人的自作主张。” 他说话行为举止间不卑不亢，给足了陈广面子。 陈广摸了摸下巴处的须髯，手一松，将门打开了。 “进来。” 韩子枫的眼神一亮。 与卓云烨对视一眼后，两人就跟在了陈广的身后，进了宅子。 进去后韩子枫更是贴心地将大门重新合上，随着落锁“咖嚓”一声，她扭头，发现陈广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打量的意味毫不掩饰。 韩子枫笑道：“随手关门，习惯，习惯。” “要是先生不适应，晚辈打开也成。” 说着就要去开门，被陈广出声打住了。 陈广将两人径直带到了正厅坐下。 一路上两人都没多看周围，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坐下，就听陈广道：“老朽当年是中了秀才不错。但因涉嫌抄袭，被削去了名字，这名头……说来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们找我啊，是找错了人。” 陈广话语惋惜，可面上却半点不显。 明白人听了他的话，多数都会直接找借口离去，但韩子枫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他这个秀才的，哪里肯放手。 当即就答：“既然中了秀才，说明先生的才华是得到了认可的。” “恕晚辈直言，涉嫌只是一个猜测。当年既然没有查到具体的证据，那么很有可能只是旁人的诬陷。” 韩子枫起身，朝着陈广躬了躬身子：“还请先生帮忙。” “我朋友他真心想进松鹭书院学习考科举，若是没有一封举荐信，那么门槛都没有资格去摸。还请先生帮帮忙。” 韩子枫的态度放得足够低，让陈广惊讶的同时，卓云烨也感动了。 他看了几眼韩子枫，也朝着陈广鞠躬，不得到他的回答，像是不会起似的。 同时，卓云烨心底的意志更加坚定了起来——他一定要考科举中状元，这样才不会辜负韩子枫对他的看中与信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举荐信 陈广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反倒是慢悠悠地抿了几口茶后，才开口道：“若是你们不介意，老朽这封举荐信，写也倒未必不可。” 韩子枫露出了点惊喜，连声道：“多谢先生！” 卓云烨也连声道了谢。 两人足足的礼数让陈广很是受用。 他本打算直接推掉，但面对两人的礼数，还是决定帮帮忙。 陈广让两人在正厅等了一会儿，随即就去取了笔墨，边写边问了一些卓云烨关于时政看法和读过的书相关的问题。 陈广只问了卓云烨，韩子枫只能在一旁听着两人有来有回的对话。 最后陈广满意地落笔，看向卓云烨的眼神也带着十足的赞同。 他摸摸须髯，感慨道：“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通透的孩子。” 安西县知道陈广是秀才的人很多，有些想进松鹭书院却没人脉的，多半会找上他，请他帮忙写举荐信。 那些人多是备足了厚礼，但一听到他当年被削去了名字，就转身离开的不少。 留下来的几人，没有一人过了陈广的考验。 这次遇见卓云烨，倒是头一个能将他的问题对答如流的。 陈广想着，将举荐信封好，递给了卓云烨。 卓云烨迭声道谢，满带笑意地看着韩子枫，眼底的兴奋难以掩饰。 陈广笑笑：“好了，老朽我也要去开店咯。我呀，等着你以后中举的好消息。” 这话中的谢客之意清楚极了。 韩子枫见状，掏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她道：“这是给先生带的一点药酒，不大值钱。都是我自己配制的，可以放心食用。” 韩子枫带的是她自己闲来无事调配的药酒。 唐崇旺自从身子好些以后，就经常馋酒。但竹词却不允许他去外头买，唐崇旺几次三番被抓住后，也拉不下面子了，只得念叨着。 韩子枫一次无意听到了，就想着药酒似乎也是一种很好的保健品，便张罗着，随意泡了几坛子。 在拿出来之前，她试过味道，非常成功，这才敢拿来给陈广送礼。 男人没几个不喝酒的，陈广也不例外。 这礼物算是送到了陈广的心坎上。 他也没推辞，将小坛子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问到了里头浓烈的酒香后，眼神一亮。 不由得夸赞道：“定是好酒！真是有心了。” 韩子枫笑笑：“先生喜欢就好。若是您觉得不错，下次我再给您送点来。” 说罢也不要陈广拒绝，直接就告辞带着卓云烨离开了。 抓着手里的举荐信，卓云烨心里的兴奋就没停过。 两人从陈广宅子离开，觉着时间还早，就干脆租了辆马车，打算先去松鹭书院一趟。 有着举荐信，松鹭书院的先生招收下了卓云烨。 但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听说你们是安西县的？” 拦住他们的，是个长得匪里匪气的少年。 少年看模样也不过十八九岁，但身材高大壮实，眼尾更是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看着就不好惹。 韩子枫微蹙眉，拉着卓云烨退后一步，拉开和男人的距离。 她道：“你是……” 少年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他们。 半晌才道：“你管小爷我是谁。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 这来势汹汹的模样，说没事韩子枫那是一点都不信的。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书院的一个角落，这里除却来报名的人来往外，根本很少有人走。 松鹭书院又是必须有推荐信才能报名，所以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更别说有着少年在，一个个都脸色一变，匆匆走远。 韩子枫像老鹰护小鸡似的将卓云烨护在身后，但没想到就在她思考该怎么脱身的时候，身后的卓云烨走了出来。 “我们是安西县来的不错。小兄弟是有什么事？” 卓云烨语气淡淡。 少年一听他的话，眼神当即亮了亮，一改刚才嚣张的模样，笑得一脸殷勤。 更是搓搓手，打算往韩子枫两人身前靠。 他道：“那、那你们知道安西县那个妙心堂吗？我听说那个妙心堂发明了什么中成药什么的，卖得可好了。你们知道吗知道吗？” 看着面前眼尾带着刀疤却殷勤地宛若哈巴狗的少年，韩子枫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人……模样怎么能差别这么大？ 见两人半晌没回答，少年顿时皱起了眉，表情显得有些凶。 他加重了语气：“喂！问你们话呢！到底知不知道啊？” “简直就是浪费小爷的时间。” 少年嘟囔了两句，转身就要走。 韩子枫被他这模样弄得满头问号，不由得出声：“我们自然知道。请问小兄弟打听妙心堂做什么？” 一听韩子枫知道，少年当即飞快转身回到了他们跟前。 眼巴巴道：“自然是有我的事要做！” “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回安西县？”少年语速飞快,“刚才忘记介绍了，我叫叶萧，是叶家漕帮的少帮主。” “既然你们知道妙心堂，那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叶萧拍拍胸脯：“都是朋友了，帮个忙不为过？” 韩子枫看着他自顾自成为自己的朋友，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直防备着的身体松懈了下来，答：“我还没答应呢，你这……”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朋友？！”叶萧脸色一变，瞪着韩子枫。 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卓云烨对他这种自来熟的少年有些不喜欢，下意识挪了一步，身体挡住了叶萧看向韩子枫的视线。 这动作成功惹怒了叶萧：“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做朋友就不做，真以为本少爷喜欢？” “哼。” 叶萧头一甩，不再去看韩子枫，十足的傲娇。 卓云烨心里有些酸酸的，看着叶萧，语气不冷不淡：“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就要拉着韩子枫离开。 韩子枫正纳闷呢，被这么一拉，当即喊了出来：“诶诶，云烨你等等。” 叶萧睨了一眼两人，看卓云烨当真是要走，气得直咬牙。 “不帮忙就不帮忙呗！耍什么帅呢？” 但想到自己的打算，他顿时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朝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我又不吃人 叶萧大喊：“你们给我站住！” 可前面的卓云烨脚步半点不带停的，拉着韩子枫埋头往外走。 见状叶萧有些着急，加快了步伐将两人拦下了。 他微微喘气，埋怨道：“走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卓云烨没搭理他，扭头要再走，被韩子枫一把拉住。 她道：“叶萧，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家兄长他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听到韩子枫对自己的称呼，卓云烨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她。 但韩子枫盯着叶萧呢，根本没注意到他充满疑惑和惊喜的眼神。 叶萧脸色复杂地打量了两人几眼，小声嘟囔：“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兄妹……” “嗯？叶萧你在说什么？” 韩子枫没听清他的话，问了一句，被叶萧随意找话搪塞了过去。 叶萧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就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我给妙心堂送封信。” “你放心，小爷不会让你们白跑腿的！帮忙送信过去，若是有回信，再拿回来，事成给你一锭银子如何？” 叶萧说着就要去摸银子。 这举动让韩子枫更加好奇了。 给妙心堂送信？确定没搞错？ 韩子枫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叶萧，而且关系好到了可以互相递信的地步。 况且松鹭书院距离安西县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为何叶萧不自己出去？ 韩子枫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但她还是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试探地问道：“能冒昧问一句，你给妙心堂送信是为了什么吗？” 叶萧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摸出一锭银子就往她手里塞。 同时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封。 “反正都是一个书院的人了，你家兄长也报过名了，我不怕你跑，就先把银子给你。” 东西一塞满怀。 韩子枫还想再问，就听到一道叫喊声传来——“少帮主，少帮主！您在哪儿啊？” 那喊声略显稚嫩，叶萧一听到却当场脸色变了。 他扔下一句“千万送到拜托了”，就飞快地朝着喊声相反的方向跑没影了。 韩子枫看着手中被塞来的信封，有些哭笑不得。 她耸了耸肩，脸上尽是无奈：“这人咋就这么放心把钱和信封给我了。就不怕我不给他带，然后也带着你去别的书院吗？” 卓云烨接话：“你不会的。” 虽然被人夸是好事，但莫名其妙被陌生人信任就很奇怪诶。 韩子枫心里有一万种想吐槽的。 她和卓云烨边走边说，离开了松鹭书院。 在书院报过名后，里头的先生说三日后才开始学习。 里头实行与现代类似的“住校”制度，每个月有三天的休假。 所以韩子枫和卓云烨回到安西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读书用的纸笔、书本和生活用品。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散漫地逛街。 韩子枫卖得爽快，给卓云烨花钱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她觉得好的去买，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买了好大一堆东西。 要不是每个店都能叫小厮送货，怕是光将东西带回去都会让他俩崩溃。 后院，韩子枫正照着自己写出来的购物计划清点物件。 “笔墨纸砚有了，先生要求的几本书也买到了，被褥有了，几个盆子有了……” 后院的桌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各种东西。 韩子枫一边清点，一边念念有词。 将整个清单都勾画完成后，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圆满之感。 看到正在搬运东西的卓云烨，忍不住打趣道：“云烨，你知道吗。我这帮你忙里忙外的，我都快以为又是你身边的小丫鬟了。” 卓云烨拿东西的手一顿：“你不是小丫鬟，别这样说自己。你很厉害的，要不是你……” 韩子枫笑笑，将计划清单折了几下，塞到卓云烨手里，拍拍手道：“好啦，好啦~我该帮的都忙完了，剩下的就麻烦你自己搬进去啦。我去看看那个叶萧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说罢就离开了后院，留下卓云烨一人在后头来来回回搬运东西。 叶萧的那封信被韩子枫回来时随手放到了看诊桌上。 因着她和卓云烨出去采买，医馆挂上了歇业的牌子，里头空落落的，只有程云婉和三个孩子坐在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韩子枫将信取了出来，略略一看，发现叶萧信里竟然是在询问可不可以和她合作，利用叶家的漕运渠道，将出自妙心堂的中成药卖到各地。 这赚钱的生意自然吸引了韩子枫。 不过兴奋过后，她仔细一想，觉得还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妙心堂如今的名气只是靠着安西县和周边的县城。 因着上次同心堂卖假药害死人的事，许多原本蠢蠢欲动的医馆掌柜的都歇了心思，纷纷扭头向妙心堂递来了橄榄枝。 但韩子枫很是个干脆地都拒绝了。 她现在中成药的生产只靠着她自己和家里的几个人，完全是小作坊式的生意。 这样的供给根本跟不上别处医馆的需求。若是长此以往，那些拿去医馆的中成药肯定会涨价。 涨价了，就不能体现出中成药的便利和价格低廉了。 这不是韩子枫想看到的。 她有计划开个制作坊制作中成药，但还都在打算中，叶萧的写封信无异于是给了她一个底气与动力。 韩子枫想了想，决定下次亲自去松鹭书院与叶萧谈谈。 “子枫，这次云烨去书院读书的事，麻烦你了。” 程云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韩子枫跟前，叫她在发呆，叫了一声，说话语气温柔。 自从卓家被抄，程云婉见识过许多白眼吃过许多闭门羹，韩子枫对她们娘俩的好，她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韩子枫看了一眼之前程云婉坐的地方，与卓云烨对上了视线。 这下她才明白过来，卓云烨应该是跟程云婉说了。 她连连道：“没事的程姨。这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啥大事。” “再说了，能拿到陈先生的推荐信，还是云烨自己努力呢。我也没出啥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爱心资助 她挠了挠头，道：“我都跟云烨说了，我这算是爱心资助。只要他好好学习，考中状元，以后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就行。” 韩子枫朝程云婉眨巴眼睛，话越说越不正经。 “那是自然的。”程云婉被她逗笑，“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然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韩子枫的不正经让程云婉轻松了些。 她又接话：“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什么了。医馆里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韩子枫点点头，拉过程云婉的手臂，语气甜腻：“行的行的。我要程姨帮忙的地方可多了，您以后可不能推辞啊~” 程云婉笑得眉眼弯弯。 不远处叫着三个孩子写大字的卓云烨抬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出神。 他许久没看到过自家娘亲发自内心的笑了？ 卓云烨不记得了。 当初在卓家，上至老夫人，下至丫鬟小厮，没一个省心的。 自卓云烨记事起，他就只见过自家娘亲脸上的疲惫与讨好。 如今卓家虽然没了，可她却活得越发自由随心，笑容也多了。 卓云烨心里想着，手中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笔。 “哎呀，大哥哥！你把墨滴在我的纸上啦！” 竹词的惊呼声让卓云烨挣脱出了回忆。 回过神发现被墨滴染黑的字，他连忙道歉：“刚才是我没注意。我给你重新拿一张。” “不用了不用了。姐姐说了，要节约用纸~这个纸翻过来也是可以用的！” 竹词边说边将写满了字的纸张翻了个面。 那个墨滴沁入纸张后就没了，根本不会沾到桌子上。 纸张翻个面，竹词继续抓着笔在上头写写画画。 一旁的栓子偷偷看了几眼竹词写的字，又看看身旁二根的，最后对比对比自己的，顿时泄了气。 他发泄似的将毛笔夹在自己人中处，双手撑脸，敲起嘴巴，嘟囔道：“我就不会写字……这都是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的东西，我哪里学得明白呀。” 听到他的小声抱怨，一直规矩练字的二根抬起了头。 他伸手将栓子夹在人中的毛笔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 轻声道：“只要好好学，就一定会认识的。若是以后我和竹词妹妹都会写字了，你不说写，连个字都不认识，那还怎么一起看话本了？” 竹词也抬起了头，声音清脆：“栓子，我可不会再给你读话本了哦！” “啊？怎么可以这样！” 栓子当即慌了。 不看话本怎么行！ 那些话本里的各种神鬼异志可好看了！他可不要被抛弃！ 小少年当即抓起笔乖乖地认字、描字去了。 竹词与二根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个“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就到了晚上。 吃过饭，程云婉带着三个孩子照常出去散步了。 因为明天卓云烨就要去书院了，程云婉特地叫上了他一起，似乎要同她说些什么话。 韩子枫犯了懒，洗了碗就上床窝着了。 这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天气越发冷起来，要不是为了生活，韩子枫都恨不得天天待在被窝里。 她琢磨着，也该去买些炭和烧炭的盆子，这样房间也不至于太冷。 想着事情，人就头一点一点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被冷醒。 “……一定要抓到！不能……上头命令……” 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 韩子枫正打算睡就被赶走了瞌睡。 她卷了卷被子，摸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打算起来去上个茅房。 结果刚开门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黑影从院墙处翻了过来。 “咖嚓。” 黑影踩到了一根枯枝，与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韩子枫来了个对视。 韩子枫浑身寒毛瞬间炸起，磕巴道：“你、你是谁！” 那黑影似乎捂着腹部，身子微微弯曲，看模样是受了伤。 没等韩子枫再问，外头就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而这一次，韩子枫听清楚了—— “若是不抓到那人，你我回去都交代不了！那些东西要是递到上头去了，掉脑袋可不是一个两个！赶紧给我礼物追！我就不相信了，中了我淬毒的一箭还能继续活着！” 听到外头故意压低的声音，韩子枫只觉得再厚的披风都热不了她冰冷的手脚。 那黑影还靠在墙边，没有动弹。 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韩子枫也紧张得不行。 “我、我是大夫。你别、别动手，啥事都好说……” 没等她拖延人的话说完，那黑影就出声了。 声音沙哑，但意外耳熟：“小丫鬟，是我。”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韩子枫反应了好久才想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 她不由得小声惊呼：“裴遇风？！” 黑影闷哼了一声。 韩子枫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便指着黑影：“我、我拿个东西。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说着就飞快抓起一根扫帚。 裴遇风捂着剧痛的腹部，看清了月光下韩子枫的举动，不由得嗤了一声：“都救过我…一次了。不会还不记得？” 韩子枫略显尴尬，但还是捏着扫帚让裴遇风挪到了月光下。 借着月光，她才肯定了下来是自己认识的那人没错。 “不行，这毒……” 裴遇风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韩子枫听到“毒”就想到刚才墙外那人说的“淬毒的箭”。 她眉头一皱，没想太多，将人扶起就扛到了医馆里。 把高大的男人往病室的床上一塞，韩子枫这才去找了火折子点灯。 煤油灯的火光不亮，韩子枫将就着将它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裴遇风身上的伤势。 看到那支被折了半截的箭矢，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箭扎了这么深。这些人是真的想要把你置于死地啊……” 韩子枫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找来剪刀、白酒和纱布，准备先给裴遇风清理一下伤口。 没想到才刚拿到东西，就听到身后推门的声音。 “子枫，这么晚了，你还在忙吗？” 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韩子枫的寒毛再度炸起，被吓了个半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你是谁 病室门口，程云婉散着头发，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模样像极了某岛国的那位贞子姑娘。 韩子枫看到她的时候，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裴遇风。 平复心情后，她敷衍道：“啊，对对。想起来有点事还没做完，程姨您快去睡，这么晚了，熬夜对皮肤不好。” 程云婉模样困倦，她也没多想，叮嘱了一句“夜里凉注意衣裳”就转身要离开。 韩子枫刚准备松口气，就听见身后“咳咳”的声音响起。 顿时，她的身体僵住了。 这裴遇风，昏迷了还尽给她找麻烦！ 韩子枫提心吊胆的，生怕程云婉回头一探究竟。 程云婉以为她着了凉，转过身：“子枫，你看看你，都咳嗽了。” “再要紧的事儿也不要晚上做呀。明儿个早晨早些起来再做，赶紧去休息。” “不然着凉了对身体不好。” 说着程云婉就一脸关切地想要走进病室，吓得韩子枫一手支在身前，连声“您别过来”。 程云婉的脚步一顿，人也显得清醒了一点。 她微皱眉，正欲说话就被韩子枫截断了话头：“程姨，我只是干咳两声。没事的没事的。您快去休息，我马上就弄完了。” “您不用担心，真的！” 韩子枫为了验证自己身强体壮，傻乎乎地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见她这模样，程云婉笑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韩子枫站在原地等了半晌，听到外头程云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遇风啊裴遇风，你又欠了我一条命。” 念叨了两句，为了保险，韩子枫将病室的门反锁上了。 之后就在里头给裴遇风扒箭头、消毒、止血和包扎一条龙服务。 那箭矢幸好射歪了，并没有涉及到内脏。 韩子枫注意到箭矢周边的肉已经有中毒的迹象，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不清楚那箭头上面到底是什么毒素，只得去简单配了一副万用的消毒药方，熬了出来，放凉了给裴遇风灌了进去。 等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天都微微亮了。 韩子枫伸了个懒腰，脑袋点得鸡啄米似的，不得不将病室锁着，回房间休息。 这一睡，便睡到了晌午。 要不是竹词喊，她估计都还睡得昏天黑地的。 “对了姐姐，大哥哥已经被程姨送去书院啦！大哥哥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要看着你喝完这碗汤。” 餐桌上，竹词坐在韩子枫的对面，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撑住脸蛋，一双眼盯紧了韩子枫。 竹词所说的汤乘在瓷碗里，是炖的枸杞老母鸡。 韩子枫点点头。 因为还惦记着病室里昏迷的裴遇风，韩子枫飞快地吃完了饭，将鸡汤一饮而尽就擦擦嘴打算去看看裴遇风。 结果谁知道刚走到小门，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你、你是谁！你怎么在我们的病室里！” 栓子手里抓着钥匙，一脸震惊地瞪着病室里床边坐着的裴遇风。 裴遇风唇色苍白，额头上更是有冷汗冒出。因为动作，腰间包扎的纱布微微沁出了血色。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栓子，就已经废去了很多力气。 “你……” 栓子还想质问，被匆忙赶过来的韩子枫一把拉住了。 韩子枫看了一眼病室里头，注意到了裴遇风腰间沁血的纱布。 皱眉解释道：“栓子，他是今天一大早就来求医的。没事没事，他腰间的伤是与贼人打斗所致的，不要害怕。” 边说韩子枫边把病室的门掩上。 同时还叫来了二根与竹词，跟他们讲了差不多的话。 裴遇风与人交手受伤翻进院子被她解释成了侠客抓人，与贼人打斗不慎被射了暗箭。 言辞夸张却很得三个小孩的信任。 “那他也太厉害了！”栓子的眼神亮晶晶的，手上更是比划着打架的动作。 他做出一个耍剑的动作：“侠客这么威风，我喜欢！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做侠客！” 栓子被激起了兴趣，竹词却皱着小脸，眼底满是担忧：“那箭矢会不会有毒啊？受伤很严重吗？” 竹词没有看到裴遇风的伤势，但只是听着韩子枫的描述，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侧的二根手里抱着算盘，脸上没什么大表情。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胡乱做姿势模仿打斗的栓子，淡淡道：“做侠客可是要受伤的。你不是怕痛吗？” 栓子被说中了小毛病，脸登时红成了猴子屁股。 见状，韩子枫道：“我还得去帮那个哥哥处理伤口，你们在外头看好店，有来看诊的患者了再叫我。” “好的姐姐！” 竹词乖巧应下，另外两个男娃娃也都点点头。 韩子枫这才放心地回到了病室里。 看到坐在床边闭目休息的裴遇风，她不由道：“啧，你这情况昨夜幸好是碰上了我。” 不然被那些人抓到或者遇见了别人，不说出事，光是腰上的伤口都可够他喝上一壶的。 裴遇风掀开眼帘，勾了勾唇角：“这种情况都能碰上，说明我们有缘。” 他声音虚弱，却不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韩子枫牙痒痒。 “行了行了，躺下。”韩子枫拿起消毒的工具，“我给你看看你这伤势。” 裴遇风顺从地重新躺在了病床上，闭着眼，直到韩子枫将他腰间的纱布剪开。 “嘶……” 伤口撕裂，一些里头的纱布已经染上了血，更有的缠住了肉，拆除的动作间难免会痛。 韩子枫“啧啧”了两声，将高度的酒倒在了干净的纱布上，随后摁在了裴遇风的伤口处。 昨晚拔箭头的时候，撕裂了他腹部周围的皮肤，又加上起床动作的撕扯，现在光是消毒都是一种折磨。 “那箭头上的毒，能有办法解么？” 裴遇风咬着牙，紧闭着眼还是没忘记问毒素的事。 韩子枫将废弃的纱布丢在一边，答：“能知道是哪种毒才好说。昨晚给你灌了点解毒的药，但是好像作用不是很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威胁 想到昨晚给裴遇风灌药的艰难，韩子枫就想将手里的东西都扔了，直接来句“不干了”。 但最后，医者天性还是占据了上风。 裴遇风微蹙眉，忍住痛意直到韩子枫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 将剪子纱布放好，韩子枫叮嘱到：“你的伤口还是不能剧烈运动，自己多注意着。” “另外……”她扭头看向裴遇风，上下打量一眼，“我这开了医馆，来往的人多，你结了仇家最好不好太过招摇。我可不想人没救到惹了一身骚。” 韩子枫愿意救裴遇风，完全是因为有过几面之缘，也互相帮助过。 不然照着昨晚那情况，她不报官都是好的。 裴遇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人缓缓起身，捂住伤口站定。 他看着韩子枫收拾，道：“我最多下午就会离开，麻烦你了。” 韩子枫挑眉，轻“嗯”了一声。 随后她就将垃圾收拾到一边，出了病室。 就算有裴遇风在，该看诊还是得看诊，一切如常。 “掌柜的在不在！你们掌柜的呢？怎么都是几个小娃娃。” 妙心堂的门口突然走进几个男人。 几人长得凶神恶煞的，腰间还挎着刀，一进门就将店里的患者吓得跑到了一边躲了起来。 韩子枫惊觉来者不善，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到他们跟前。 “我便是妙心堂的掌柜，”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众人，“诸位是有何事？” 几个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三大五粗的，根本就不像是生病的人，韩子枫自然不会将思绪往那上头去。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病室里的裴遇风。 这些人来势汹汹，多半都是找裴遇风的。 果然，韩子枫正想着，几个男人为首的就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就你？你莫要诓老子，不然这刀抽出来这医馆就得见血！” 韩子枫对他们的蛮横十分反感，但还是耐心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 柜台前的竹词也磕巴道：“姐姐就、就是掌柜。你们这么闹事是会被抓的！” 几个男人见出声的是个小女娃，都捧腹大笑了起来。 轻蔑的意味尽显。 “少说那么多废话！”为首男人一把抓住韩子枫的衣领，“我问你，昨儿个夜里，你们可有发现什么鬼祟的人？” 男人将韩子枫揪着衣领提溜了起来：“或者说你们医馆里有没有个腹部中了一箭的小子？” 衣服领子勒住了韩子枫的脖颈，让她脚不沾地，强迫性地看着男人。 这羞辱人的动作让韩子枫生了气，下意识就掏出了自己随身的银针。 “没、没有！” 她回了一句。 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捏着银针，只要男人再扯她一下，她就会一针扎出去。 男人“嗤”了一声，手一松，韩子枫人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几步，撞到了看诊桌才停下。 她重新看向那几个男人，心里盘算着若是自己出手能有几成的机会将所有人都放倒。 然而她正想着，那几个男人里站在后头的一个人就一声惊呼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老大，我好像看到那小子了！他在外头！跑了！” 几个男人立马集体转身，夺门而出。 他们一走，韩子枫立刻松了一口气，大大地喘息着。 竹词飞快地跑到了她跟前，将人一把抱住就委屈地直掉眼泪。 “姐姐，你没事？那些人也太坏了！他们笑就算了，竟然还羞辱人，呜呜呜……” 明明被拎被羞辱的是韩子枫，小姑娘却哭得撕心裂肺的。 看得韩子枫是一阵的无奈。 她摸摸竹词的头，小声安慰：“没事的。他们人不是都已经走了吗？别哭了，乖。有我在呢。” 竹词埋在韩子枫的怀中哭了半晌，这才擦擦泪水重新回到了柜台后头。 “小掌柜，你们这是咋的了？咋惹上那么一群人？” 之前被吓跑的患者看医馆里没人了，便小心地走了回来。 其中一个更是忍不住打探。 韩子枫正打算去病室看看裴遇风，脚步不由顿住：“不知道啊。听他们的口气，许是他们在找什么人。我们医馆可没树立过什么仇家。” 妙心堂除了得罪过同心堂的前任掌柜的之外，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韩子枫这话算是实话实说。 那人听了“啧啧”两声，嘀咕到：“这倒是飞来横祸了。” 韩子枫没搭理那人，径直进了病室。 病室里裴遇风坐在床边，听到韩子枫进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的外头某条巷子里，几个男人奔着一个与裴遇风差不多大的身影一头栽进了死胡同。 “各位大、大哥，求求你们了，别追我了……别追我了。” 见是死胡同，那人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就朝着几人跪了下来，不断磕头作揖。 几个男人看到那人陌生的脸，都愣了一下。 最先出声让人追赶的男人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大哥，这……” “混账！连个人都看错了，要你有何用！” 为首的男人一脚踢向出声的人，将人直接踢得身子微微腾空，“嘭”的一声砸在了巷子边的围墙上。 剩下的几人见老大生气，都不敢出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极了。 “各位大哥，我只是偷了个荷包……”与裴遇风身形酷似的小偷手打着颤将怀中一个粉嫩的荷包掏出，他一脸苦相，“大哥们饶过我，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为首的男人扫了一眼小偷，一手摁住腰间挎着的长剑：“走！给我再去找！我就不相信了，那么一个活人还能长了翅膀消失不成？” 几人在他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小偷才一改之前讨饶的模样，将荷包揣进口袋，“嗤”了一声。 “一群宵小。” 医馆里，韩子枫跟裴遇风说了刚才有人闯进来问人事。 她没有故意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当时的场景，并道：“我不关心你为什么被追杀。但是我希望你早点好，不要让我的医馆被你的事情牵扯。” 她这话说出来并不是冷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不请小哥一起？ 妙心堂虽然是她一个人的，但她的身后，还有着唐崇旺爷孙俩、程云婉母子和栓子两兄弟。 唐崇旺爷孙俩若是没了自己还能生活，程云婉母子也能艰难地过日子。 但要是自己出事了，波及最大的就是栓子两兄弟。 两兄弟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韩子枫舍不得让他们再过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 所以，她肩上的责任很重，韩子枫容不得自己的医馆和自己有半点闪失。 那几个男人公然闯进医馆闹事，肯定是有所依仗。 当初她遇见裴遇风的那次，他也是被追杀…… 韩子枫心思百转，裴遇风也明白她的顾忌，点点头。 “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上包扎的纱布，心里琢磨着是时候离开安西县了。 “那好。晌午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吃饭么？吃的话，我让栓子给你送。” 裴遇风不好出病室的门，韩子枫就只能差使栓子帮忙跑腿。 见他点头说了句“多谢”，韩子枫挑挑眉。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几乎是在竹词准备做饭的时候，程云婉就踩着点儿回家了。 她手里提着个东西，脸上喜气洋洋的：“我回来了。” 竹词率先冲到她的怀抱中，乖巧又粘人。 其他两个小孩也都高兴地叫了一声“程姨”，甜得程云婉笑眯眯的。 韩子枫笑道：“程姨只不过是出去了半天，你们就这么粘人，这怎么行啊？” 面对她的故意埋怨，竹词“嘿嘿”道：“姐姐是不是也想粘程姨？” 她说着话，做出了一副“我懂”的表情。 这小模样逗得韩子枫乐不可支。 “我看外头有这种小糕点，就买了一些。”程云婉说着，将手里的油纸包提着晃了晃，“只花了两文钱。味道不错，子枫你尝尝？” 程云婉热情地将油纸包拆开，拿出一块糕点递给韩子枫。 韩子枫接过尝了尝，糕点入口即化带着一丝甜味儿，很是好吃。 “好吃！” 她的夸赞让程云婉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笑。 叫来三个小孩，都递了一块糕点后，程云婉一拍脑袋：“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子枫，你昨天给的那卓信，我给了云烨，他应该能帮你交给那个孩子。” 之前韩子枫看了叶萧的信后，本来是打算等找时间去松鹭书院与他当面谈谈。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还是抽空写了卓回信，拜托程云婉带去给叶萧。 听到她的话，韩子枫点头道：“麻烦程姨了。” 程云婉笑笑：“哪里麻烦。” 扭头她就叫着几个孩子不要把糕点渣滓落在身上，一脸慈爱的模样看得韩子枫心里满满的暖意。 竹词吃了两块糕点，将手上残渣舔舐干净后拍拍手：“我去做饭啦！” 说着就往后院走。 韩子枫想起病室还有个裴遇风，就叫住她道：“中午多煮一碗饭。病室里的那个病人也要留下来吃饭。” 竹词点头离开，栓子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帮忙烧火。 “今天接待了病人？”程云婉往病室探了探头，发现门是关着的后就歇了心思。 她突然想起昨夜韩子枫大半夜的来医馆找东西的事，便问：“子枫，昨夜你要找的东西找到没？” 韩子枫微怔，举止有些许的不自然。 她嘴里还吃着一块糕点，含糊道：“找到了。” 程云婉点点头，没再多问，走到了柜台边去一个个清点药匣子里的药材数量了。 几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事做，韩子枫看了程云婉两眼，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多拿了两块糕点，自然地走进了病室了。 “喏，程姨带回来的糕点，味道不错，你尝尝。” 她将糕点塞进裴遇风的手里，随后就兀自坐到一侧去翻看医书了。 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又看看韩子枫的背影，裴遇风“嘶”了一声，还是默默将糕点吃了。 糕点入口，他表情略显惊讶，随后三下五除二地就全部入了肚。 倒也是挺不错的。 裴遇风咂咂嘴想。 两人虽然同在一个房间，但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搭理，还算平和安静。 直到病室的门被敲响，韩子枫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该是吃饭了。” 说罢就开了门。 与外头还没走的程云婉四眼相对。 韩子枫抓着门把手的手瞬间缩紧，想起身后的裴遇风曾经可是假扮过别人去卓家的！ 若是被程云婉认出来了……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韩子枫注意到程云婉的视线看向她的身后，身子不由更加僵硬，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 她磕巴道：“程、程姨，我们先去吃饭！” 说着就要把程云婉往外推。 “诶诶，子枫你慢点。”程云婉被韩子枫轻推着离开了病室的门，韩子枫脚往后一勾，病室的门就顺势关上了。 随着“啪”的一声响起，她听到程云婉温和的声音——“子枫不请那位小哥一起吃饭吗？” “啊、啊？” 韩子枫愣了愣，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程云婉。 程姨没认出来？ 可是当初裴遇风的确是在卓府出现过啊，还是顶替了被人的名字…… 韩子枫一头雾水。 “那小哥看起来同我娘家侄子长得可真像，也是有缘。子枫不请他一起出来吃饭？不是说他也要留下吃饭吗？” 程云婉完全没有认出裴遇风，只觉得她长得像娘家那个侄子。 这转变让韩子枫脑海空了一瞬，随即试探性地问：“程姨，当初在卓家，我似乎见过您那位侄子？我记得您当初叫他晋安？” “对，你当初该是见过。”程云婉点点头，“当初我娘家哥哥出了点事，晋安就被叫来投奔我们，让老爷给他谋条出路……” 程云婉将当初“程晋安”投奔的事娓娓道来。 韩子枫却听得脸色变了又变，各种疑惑丛生。 照着程云婉的意思，当初裴遇风假扮程晋安进卓家，是为了让人给他谋差事？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但见程云婉并没有将裴遇风认作程晋安，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等程云婉一说完，她就转身将病室的门打开，朝着里头喊了一声：“裴大哥，出来一起吃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长得真像 被叫做裴大哥的裴遇风挑了挑眉，“听话”地走出了病室。 此时已是晌午，医馆里并没有患者，所以韩子枫才这么放心。 看到裴遇风从里头出来，程云婉又是细细地将人打量了几眼，看得韩子枫倒是担惊受怕的。 直到程云婉笑道：“小裴与我娘家侄子长得可真像。要不是我家那侄子耳后有个小肉痣，比你又瘦上那么一些，我都快错你俩是一个人了。” 裴遇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韩子枫，收回视线后他朝着程云婉点点头：“婶子长得好看，娘家侄子定然容貌也不差。多谢婶子夸奖了。” 这话让程云婉很是受用，脸上笑容更加真诚了些。 几人回到了后院吃饭。 一顿饭毕，韩子枫给裴遇风拿了瓶金疮药后，他人就结了药钱，离开了。 程云婉将人送到医馆门口，等人都走得没影了，才不舍地回过头。 注意到她情绪有些失落，韩子枫下意识问：“程姨，您这是怎么了？” 程云婉笑笑，笑容不复裴遇风在时灿烂。 她一手捂着心窝处，道：“不知为何，我看到小裴就想到了晋安。也不知道晋安现在如何了。” 韩子枫张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半晌才安慰道：“没事的。程姨您别担心，既然卓伯伯的事都没有影响到你们，那您侄子也多半不会受到牵连。” 这话像是安抚到了程云婉的情绪。 她点点头，没再出声。 与此同时。 在隔了妙心堂两条街的一家茶楼里，裴遇风与先前偷人荷包的小偷碰了面。 那小偷看到裴遇风时，明显的眼神一亮：“小二，我要与这位兄弟一起上二楼！” 茶楼的小二被叫过来，殷勤地领着小偷与裴遇风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包厢，隐秘性比一楼的大厅高了不知多少。 一进包厢，不再做小偷打扮的男人就拉住小二叮嘱道：“上两壶好茶来，另外不许人进来打扰。” 小二一听是大主顾，立马笑嘻嘻应下离开了包厢。 门一合上，男人立马就蹿到了裴遇风的跟前。 “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我已经与那些人遇上了，当时他们是在找人，少爷是已经与他们有了冲突吗？” 男人是与裴遇风一同长大的书童，被赋了裴姓，叫裴楚。 裴楚当年被裴遇风选中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的身形与裴遇风相似，更是学过武术。 裴遇风从京城亲下南方，身上背负着亲查卖官鬻爵与左相一党贪污受贿之事的皇命。左相宋海峰已经被捕，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却还有些逍遥法外的。 裴遇风南下就为了搜集足够的证据，没想到走漏了风声，被他们派来的人一路追杀。 这才误打误撞躲进了韩子枫家的院子。 裴楚是后脚离开京城的。 他以前也不常与裴遇风外出，所以那些人并不认识他，这才放走了他。 裴遇风一手搭在桌上，视线却落在大堂中央台子上的说书人身上。 那说书人正手舞足蹈地讲着：“……那大理寺少卿出生时天降霞云，当今圣上当即下令给尚书府送去赏赐。果然，十八年后，少年长成，获任大理寺少卿……如今恶人落马，头等大功便是那器宇轩昂的少卿大人！” 说书人言辞间尽是对现任大理寺少卿的敬佩，听得裴遇风都忍不住红了耳。 一侧的裴楚注意到裴遇风一直在听底下的说书，不由道：“少爷，这老头子都讲了好几天您南下查案的事了。这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了，不是惹事么？” 前几日追杀裴遇风的，是左相手下最得力的一个门客派来的。 那门客狡诈，人在京城行事张狂，但无论裴遇风怎么查，都找不到他贪污受贿的证据，没办法将人抓捕归案。 上次从卓府离开，裴遇风回了一趟京城，正好被那名门客撞见。 于是那人就属实恶心了裴遇风一把。 “少卿大人，您南下的日子过得可好？” 想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裴遇风久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他沉着脸，道：“安西县的事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手上也有些证据。是时候离开了。” “裴楚，这几日你可有打探到那些人的落脚地？” 被点到名的裴楚立马答：“有的有的。那些人就在靠近县城大门的那家驿站里。而且县城门口基本都是他们的人，若是从县城出去，怕是不容易。” 裴楚离开京城后，与裴遇风一直都是飞鸽传书联系的。 他来安西县前，就知道了京城那门客派人寻裴遇风的事。所以才一路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裴遇风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发出“笃笃”的声音。 他眯着眼，道：“无妨。出城，有的是办法。” 几日后，妙心堂来了个熟客。 “柳大哥，您这是又回来了？” 韩子枫正在医馆里看账簿，抬头就看到了进门的柳成。 她不由得招呼，柳成的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柳成点点头，走到了柜台前：“韩妹子，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找你谈谈。” “哦？什么事？”韩子枫合上账簿。 店里的竹词已经给柳成递了个韩子枫定做的高脚凳，柳成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指了指柜台上摆着的中成药，道：“我这次出去，有好些人都在朝我打听你医馆里这些中成药的事，问你能不能往外出售。” “若是可以，他们都愿意定。”柳成挠挠头，脸不由得红了红，“我也想着你这中成药卖得这么好，不如试试给我一些货，我去别处卖卖，看看效果。” “当然，若是不行，也没事。” 柳成的态度十分诚恳。 “向我打听的，与安西县隔得也不远，我想着这中成药的名声既然打出去了，那你可有往外卖的想法？” 听到柳成的第一句话，韩子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也没打断柳成，任人说完了，才叹息道：“不是我不愿意。如今我这些东西的供应暂时还上不去呢。光是仁寿堂和我们自己医馆的售卖都差不多了。” “若是要再往外卖，估计得等我组建个制作坊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卖炭翁 柳成听着点点头。 他憨实道：“没事。我这次回来，怕是要开春才再出去。到时候也不晚。” 韩子枫听着点头，心里暗自琢磨是时候筹备开制作坊了。 柳成又和韩子枫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妙心堂。 他一走，韩子枫就提了一壶药酒，揣上银子去了一趟刘木匠家。 她找刘木匠打听了一下周边的房子，随后定做了好些家具，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木匠家。 刘木匠家距离妙心堂不远，韩子枫慢悠悠地走着。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老人挑着一个担子，边走边喊：“卖木炭咯！卖木炭咯！上好的木炭，不出烟不呛人，只要两文钱一斤，两文钱一斤！” 老人的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裳更是单薄，肩上的担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韩子枫停住脚步：“老人家，您的木炭能给我看看吗？” 之前韩子枫说买炭暖屋子，一时间都忘记了。 要不是正巧遇上了这卖炭翁，估计又得多挨上一晚冻。 老人一听韩子枫的话，当即应了一声，笑着将担子放下。 那担子下的框子上盖着一层黑乎乎的麻布。 老人将麻布一把掀开，露出了里头码得整整齐齐、大小几乎一致的木炭。 “这木炭是我自个儿烧的，姑娘瞧着如何？” 筐子里的木炭都是黑乎乎的，韩子枫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并没有多少掉渣的。 她点头：“麻烦您帮我送到前头的妙心堂。您这里一共多少斤？我都买了。” 两个竹筐并不是很大，韩子枫估摸着也没多少，便想着全都买下。 这卖炭翁的模样让她想到了那首白居易的《卖炭翁》，不由心生怜悯。 况且家里人不少，一直烧到入春的话，这些炭没准还不够呢。 卖炭翁一听韩子枫的话，当即浑浊的眼神都亮了亮。 他鼻尖一酸，连忙应答：“这里一共不过百斤，姑娘全要我给您送到府上！若是觉得少了，我可以回去给姑娘再挑一担子来。” “我家就在城外头的山脚下，距离这儿不远。只要姑娘需要……” 卖炭翁将麻布重新盖在竹筐上，将扁担两头挂上，弯腰往肩上一扛，一使力气担子就重新扛了起来。 韩子枫边走，边道：“我家里人比较多。这些炭也不知能烧多少日子。要不过几日老人家您再来？今日外头风吹着冷，老人家您卖完这一担就先回去。” “不然冻生病了可不好。” 她话语中的关心让卖炭翁心情酸涩复杂。 面对她的好意，卖炭翁只得连连答谢。 两人一路攀谈走到妙心堂，不过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让卖炭翁帮忙把炭全部堆放到后院的一间杂物房后，韩子枫掏出钱袋和他算钱。 一股冷风吹过，卖炭翁将扁担夹在胳膊弯里，冷得下意识搓搓手：“姑娘，我哪儿一共八十三斤的炭。您卖得多，给一百六十文就成。” 八十多斤的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都是老人家一点一滴烧出来的。 韩子枫怎么可能贪这点小便宜？ 况且这时代，三文钱就能买一斤肉了，整整三斤炭，一共六文钱，她必须给人家。 韩子枫没管卖炭翁的优惠，固执地将一百六十六文钱全部交给卖炭翁。 卖炭翁推辞不成，急得满是褶子的脸都涨红了。 韩子枫劝道：“老人家，这是您该得的钱。下次您有着好炭了，先来我们医馆问问都成，但这优惠，我不能要。” 见韩子枫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卖炭翁才堪堪收下那一捧铜板，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的钱袋子。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卖炭翁不断地朝着韩子枫鞠躬，看得她心情又是一阵复杂。 就在卖炭翁扛着空竹筐准备离开的时候，竹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的手里抱着一件厚实的衣裳，看样式大小，多半都是唐老爷子的。 果然，韩子枫听她道：“老爷爷，这是我爷爷让我给您的衣裳。是爷爷新裁的，您穿上。” “外头冷风大，爷爷说您也上了年纪了，身子骨经不得冻，所以让我将这衣裳送给您。” 说着竹词就一伸手，将那衣裳往卖炭翁的怀中塞。 卖炭翁人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迭声道：“这、这怎么能行！我不能要着衣裳，不行不行。” 说着他人就扛着担子要往外走。 竹词见状眼疾手快地将衣裳叠了叠，塞进了他的竹筐里。 竹筐里搭着的麻布被压了下去，里头并不是很脏。 卖炭翁没注意到，等走出医馆多远了，才发现竹筐里多出的那件衣裳。 他立马将竹筐放下，拿出衣裳就想带回到医馆，但摸到那衣裳厚实的棉，不由得老泪横流。 他念念道：“我哪里值得这么好的衣裳哟……” 但他还是止住了脚步，没强制将衣裳送回去。 更是哭了一场后，小心翼翼地将衣裳穿在了身上。 医馆里，竹词哼着调子，往柜台走。 韩子枫笑问：“刚才那真是唐爷爷要你送的衣裳？” 这问题出来，竹词的脚步一顿，伸手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姐姐怎么知道不是？” 韩子枫与他们爷孙俩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哪里不清楚唐崇旺的脾性。 唐老爷子心善，但不会主动到那种地步。 送衣服的事，肯定是竹词自己想出来的，只能说征求过唐老爷子的意见——毕竟那衣裳是唐老爷子的。 韩子枫笑而不语，心里对她的善良还是很赞同的。 其实她不贪那六文钱，还让卖炭翁过几日再来，何尝不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善意。 她没有自作主张地将东西递到卖炭翁的跟前，但是愿意将他现有的竹炭全部买了，让他早些回家。 也算是韩子枫的善意了。 只是没竹词她明显。 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忙的人那么多，韩子枫现在还没到能“富则兼济天下”的地步。 但能伸出援手的时候，她还是愿意的。 “嘿嘿。反正爷爷同意了，那衣裳还是他帮我选的，只要我好好在医馆里做事，以后给爷爷买好多好多新衣裳都可以！” 竹词骄傲地扬了扬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好消息 但不到片刻她话语一转：“我们没有那件衣裳，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那个爷爷没有这件衣裳，就过得很苦了。天天受冻的日子，谁喜欢呢？” 想到卖炭翁干瘪如枯竹的手，竹词的脸上露出了点心疼。 韩子枫揉揉她的脑袋，十分理解小姑娘的想法。 她语气温和道：“你做的不错，姐姐支持你。” “谢谢姐姐！” 被夸奖了的小孩眼里仿佛有光，看得韩子枫心里升起了一股骄傲。 家里买到了炭，韩子枫就在程云婉买菜回来后，同她知会了一声。 同时还带着竹词去刘木匠家买了几个烧炭的火盆。 看到火盆，韩子枫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摸银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刘木匠：“刘师傅，您会做炕吗？” “炕？”刘木匠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这里是南方，冬季又湿又冷，稍有条件好点的家庭都是选择每个屋子摆个火盆，从来没有说做炕的。 所以刘木匠一头雾水。 韩子枫见他这模样，想起北方才有炕，立马朝他解释了一番：“就是高高的，能用厨房的热气保温的……” 听她说完，刘木匠眉头微蹙，半天才道：“那种的能做，不过会麻烦一些。” 韩子枫的眼神一亮：“麻烦不要紧，若是您能做，那就看看找个时间，给我们家去堆几个？我家人多，房子也大，光是烧炭的话，不太保温。” 刘木匠点头答应了下来，韩子枫这才喜滋滋地将火盆的钱付了，带着竹词回了医馆。 而刚回医馆不久，猪肉铺的钟婶子就磕着南瓜子登门了。 她一进门，那大嗓门就招来了好多视线：“子枫啊，你托我的事我帮你打听到了！” 韩子枫正在医馆的一角摆弄刚买来的火盆，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起身。 钟婶子也注意到了她，磕着南瓜子就走到了她跟前：“哟，这是买了个火盆？准备在医馆里头烧炭火？” 韩子枫解释道：“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烧个火盆，患者们上门有个烤火的地儿。” “这炭挺不错的，”钟婶子看着火盆里烧着却没一点呛人烟味的炭，夸了一句。 随后竹词就搬来了板凳，两人在火盆边坐下。 “对了，婶子说那事儿帮我打听到了？”韩子枫问，“是哪家的宅子？离我说的那家种植园远不远？他宅子多大？” 钟婶子从包里掏出一把南瓜子，塞到韩子枫的手里，边磕边道：“就在你说的那种植园不远的村子里。是我一个妯娌家的老宅子，独间的青瓦房，大概……” “有你们医馆这么大。” 钟婶子所说的医馆，是病室加上外头这一大间。 韩子枫预估了一下，感觉挺合适的。 她之前托钟婶子帮忙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最好在云家的种植园附近。这样改成制作坊，虽然离店里远了，但是离种植园近，缺药材什么的，也能及时送到。 她是上午去刘木匠家时顺道找的钟婶子，没想到下午就得了消息。 这速度，属实很快。 “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带刘木匠去看看。若是不错，就把那宅子买下。” 韩子枫很信任钟婶子，当即敲板没问题就买宅子。 钟婶子却听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我与我那妯娌说的数是这个……” 韩子枫看到钟婶子比了个“五”。 “若是高了，你可就别买了。他家那虽然是青瓦房，但年头也长了，重新改一下得要废些功夫。高了也不划算。” 钟婶子满心都是在替韩子枫着想，让她十分守用。 她笑道：“五两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我看看房子再说。多谢婶子帮忙打听……对了，我听说您家相公喜欢喝酒？正好我这里泡的有药酒，给你弄点，拿回去喝。” “小酌怡情，药酒还强身健体呢！” 说着韩子枫就去给钟婶子拎了一小坛放在柜台上卖的药酒。 这些药酒都是分装出来卖的，一坛三文钱，约莫有一斤。 见状，钟婶子脸上的笑没断过，却口是心非道：“哎哟，子枫啊，这哪里成。你这是拿出来卖的？给我一坛岂不亏了？不行不行，这多少钱一坛，我买一坛，不要送。” 面对如此真性情的钟婶子，韩子枫哭笑不得，但还是与她一同演戏道：“不值钱。拿回去喝，要是没婶子的帮忙，我这还得花好多时间呢。” 说着就把酒坛塞到了钟婶子的怀里。 钟婶子乐得不行，又推辞了一番，才美滋滋地将一坛药酒收了下来。 同时她还不忘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南瓜子，塞给韩子枫：“一点小零嘴儿，吃起来喷香！” 韩子枫自然地接过南瓜子，随手揣进口袋里。 钟婶子告诉韩子枫那宅子的地址后，也没久待，烤了一会儿火就拎着那一小坛药酒离开了。 她一走，竹词就钻了出来：“姐姐明天要去看宅子吗？我可以一起去吗？” 每次韩子枫出去，竹词就都会缠着她想要一起。 这次也不例外。 韩子枫摸摸她的头：“当然可以。” 隔日一早，韩子枫就找了马车，打算去钟家村看看。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就到了地儿。 她这是第一次与人谈宅子，同时她也有心让程云婉帮忙在医馆做事，就也带上了她。 一到钟家村，三人下马车就注意到了马车旁站着的清秀妇人。 妇人一身厚实的棉衣，梳着一根辫子，看起来倒很是年轻。 她朝着韩子枫打招呼：“是韩姑娘？” 妇人说话温温柔柔的，笑起来也如春风拂面。 韩子枫点头：“是我。怎么称呼嫂嫂？” 何莲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挽起，柔柔道：“叫我何莲就成。我家嫂嫂还是同你说了我们那宅子的情况。韩姑娘跟我来。” 何莲在前头带路，韩子枫与程云婉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此时不过辰时一刻的样子，钟家村的人都已经起了床。 只有少数的几家关着门，里头升起袅袅炊烟。 “我家宅子就在前头，离村口不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再遇唐氏 何莲在前头领着路，抬手遥指，顺着那方向一眼看去，韩子枫就看到了一家青瓦房。 距离村口的确不远。 韩子枫跟在何莲的身后，程云婉拉着竹词，落后她们两步。 言谈间，几人就到了。 青瓦房是独间的宅子，带了个小院儿和一间小的厨房，但是都不大。 房子里头被分割作了两处，韩子枫被何莲带着转了一圈，觉得还算满意。 制作坊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只用有个做饭的厨房和储存各种中成药的地儿就行。 外头的院子稍微收拾一下，也够雇佣几人做中成品的场地。 韩子枫打量着房子的情况，随口问：“何嫂嫂想卖多少银子？” 何莲笑笑，答：“这房子也不值多少，若不是我家嫂嫂在问，我也不会起心思把它卖了。姑娘看着给就行。” 韩子枫点点头，随即和程云婉商量了一下，两人一直觉得这里挺适合的，便就定了下来。 韩子枫出五两银子，何莲笑着答应了下来。 就在韩子枫掏钱的时候，她下意识问：“何嫂嫂现在还住在村子里吗？可有在哪里做活计？”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何莲愣了一下，随即道：“这老宅是老人家住的地儿。我家老人在几年前就去了。我和我家那口子修的新房离这里不远，至于活计……倒只是在家绣绣花，其余的倒也没做什么。” 昨日和钟婶子闲聊的时候，韩子枫特意问过何莲家里的情况，知道了她现在是在家带孩子，便起了心思，说到时候制作坊能不能从钟家村雇人。 她在安西县认识的都是县里的人，能信任的也都是县里的，这把制作坊开在外头，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照看着。 经过钟婶子的推荐和这短暂的相处，韩子枫觉得何莲人还不错，就想着雇佣她。 故而问了这么一番话。 她将银子递给何莲，同时道：“我买这宅子是想开个小的作坊，到时肯定会聘人。若是何嫂嫂有心思来这里做事，不妨哪天赶集了来妙心堂找我。” “这宅子会翻盖一下，所以时间挺长，何嫂嫂可以考虑考虑。” 说罢韩子枫还觉得有些没说透的，咂咂嘴补充道：“钟婶子同我的关系不错，我便想着她既然肯向我介绍嫂嫂，那嫂嫂的人品也不会差。若是嫂嫂愿意，我这制作坊一定会给你留个位置。” 韩子枫的一番话说得诚恳，何莲看着她付钱这么大方果断，对她的好感也不低，顿时有些动摇。 她想了想，问：“那你们这里需要做些什么？” “就做些中成药，很简单的。”韩子枫解释，“县里仁寿堂卖的那个药包，您看过吗？大致就做那些东西。” “至于工钱，暂时还未定。一定会比你只在家绣花卖强。” 韩子枫笑笑。 何莲咬了咬唇，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到时候再说。这事我得同我家那口子商量一下……” 韩子枫没强求何莲一定要来，但见她动摇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她又留着何莲问了一些钟家村的事，这才将青瓦房的大门锁上，揣好地契准备离开。 何莲自发要送她们，却被韩子枫婉拒了。 “何嫂嫂你去忙，我们在这里转转。” 说罢就和程云婉、竹词一起慢悠悠地钟家村村口走。 “哟，这不是那什么……妙心堂的小掌柜么？怎的在我们村子里转悠？” 韩子枫正四顾看着钟家村的情况，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道阴阳怪气却耳熟的声音。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张差点被她遗忘的脸——她的前合作商，唐氏。 唐氏双手抱胸，站在韩子枫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直接挡住了路。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韩子枫和程云婉，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但在注意到程云婉的容貌后，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但程云婉做了半辈子的卓家夫人，身上的气势可不是唐氏能比拟的。 她侧头，微微倾向韩子枫，问：“子枫，这位是……” 没等韩子枫回答，听到她这问题的唐氏就自报家门到：“我？你连我都不知道？” 程云婉：？ 她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唐氏被她这模样气得一句话都难出声，涨红着脸道：“我家可是有安西县最大的药材种植园！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哼，无知。” 看唐氏如同跳脚小丑的模样，韩子枫一阵无语。 被程云婉拉着的竹词一直盯着唐氏，等她说完，话出声道：“程姨以前可是员外府的夫人，自然不认识你这一介村妇。” 听到竹词怼自己的话，唐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她怒吼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乱插什么嘴！这里是你说话的地儿吗？！” 听到她教训竹词，韩子枫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一双眼紧紧盯着唐氏：“麻烦您老让让。” 唐氏叉腰，得意道：“我就不让，怎么的？比难不成还敢推我？” 这条路其实挺大，韩子枫见状就往一边走，唐氏却不要脸地脚一挪，横着又挡在了韩子枫的面前。 连着几次她都故意挡住了韩子枫，摆明了就是不想给他们让路。 “好狗不挡道，”韩子枫轻笑一声，“难不成您连狗都不如了吗？” 唐氏是个多心眼儿的人精，一听韩子枫这话，顿时炸了：“你骂我是狗？！” 她气得一把抓向韩子枫，但被韩子枫灵活地躲了过去。 唐氏气得头发都炸了，伸手抓不到人，直接对着韩子枫扬手就要扇耳光。 她的那点小心思韩子枫动动脚指头都想得到。 直接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下意识一个过肩摔就将唐氏摔了出去。 她瘦小的身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径直飞到了地上。 见势竹词更是朝着在地上叫唤的唐氏做了个鬼脸，这才拉着程云婉小步跟在了韩子枫的身后离开。 等唐氏爬起身，几人早就走了个没影儿了。 “可恶！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卓老夫人的下落 唐氏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动作间牵动了身子上的摔伤处，更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从钟家村回到医馆，韩子枫没停留多久，就去刘木匠家问了能开工的时间。 得了个准确的时间后，她这才安心了下来。 同时也琢磨着等制作坊正式落成，在钟家村招收几个妇人做中成药，之后就可以联系叶萧和柳成，商谈往外销售中成药的事了。 未来的计划一步步明确，韩子枫沉浸在对妙心堂的发展构设中，没注意到推门进来的程云婉。 “子枫，子枫？”程云婉没忍住叫了两声，唤回了韩子枫飘忽的思绪。 她抬眼，看向程云婉：“程姨，怎么了？” 程云婉尴尬地笑笑，在韩子枫的对面坐下。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在地搓了搓，道：“子枫，程姨能不能再麻烦您个事儿？” 她的态度放得很低，看向韩子枫的脸上更是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这模样搞得韩子枫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啥。 只能道：“程姨有啥事你就直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存在麻烦。” 听到韩子枫将自己当做了一家人，程云婉的眼眶里瞬间充斥着水意。 她深深叹了口气，用手背拭去滚落的泪珠：“子枫啊，老夫人至今都没有消息，我担心呐。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托人找找？” “以前在卓府，老夫人虽然说对我不太和善，但她对云烨一直挺好。自从上次她在狱里生了病，被瑛紫带出去看诊了，就一直没回来。” 程云婉说着说着就又没忍住哭了。 韩子枫摸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 程云婉接过，边擦泪水边道：“其实也怪我。若是当初我强制要求陪同，那也不至于与她们走丢了。如今她下落不明，我担心啊。” 从程云婉母子被韩子枫带回医馆后，程云婉就一直惦记着卓老夫人。 但她不好麻烦韩子枫，就自己悄咪咪地每天晚上吃完饭，出去问。 结果这么连着半个多月过去了，她连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自己心里更慌了。 这才找上了韩子枫，希望她能帮忙。 一听是要找卓老夫人，韩子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以来也忘记了这件事。 她心里升起一股懊恼的情绪，但面上不显，反而安慰程云婉道：“既然当初是瑛紫陪着老夫人出去的，那她一定不会出事。” “我相信瑛紫姐姐。这事儿我应下了，等会儿就出去托人问问。若是有消息了，立马告诉您。” 韩子枫的话说到了程云婉的点子上。 她点点头，眼圈红红的。 韩子枫没磨蹭，陪着程云婉坐了一会儿后就直接去了钟婶子家。 她在这条街上熟悉的人就是钟婶子，所以这种事也只能找她帮忙。 一听是家里老人走丢了，钟婶子当即拍拍胸脯答应了下来：“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帮你办好。” 随后韩子枫在钟婶子家的猪肉铺很是买了几斤肉和排骨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得空她就会去猪肉铺买肉，顺道询问钟婶子打听到的消息。 钟婶子热衷八卦，身边更是聚集了一堆热爱八卦的婶婶嫂嫂的。 还真就让韩子枫瞎猫碰上死耗子，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说是这城南的乞丐窝附近，似乎就有着像你说的特征的那两个女人家。”钟婶子手里剁着排骨，朗声回答。 韩子枫一听当即皱了皱眉。 乞丐窝？ 卓老夫人和瑛紫怎么会流落到那种地方去了？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朝着钟婶子道了谢。 钟婶子将她买的排骨利落地装好，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运动流下的汗，打趣道：“我要是打听不到那一老一少的消息，怕是都对不起你在我这里买的肉哟！” 韩子枫被这话也忍不住逗笑了。 这已经是她来钟婶子家的猪肉铺买肉的第十天了，也是终于有了点消息的一天。 若是真打听不到，倒真是挺尴尬的。 告别钟婶子，韩子枫拎着排骨就回到了妙心堂。 晌午吃饭的时候她将消息告诉了程云婉，程云婉立马坐不住了，眉眼间带着一丝焦急。 她匆忙道：“怎么会在乞丐窝呢？那地方那么脏，老夫人当时又生病……” 程云婉越说越害怕，但是想到韩子枫说的两人都在，又忍不住地庆幸。 “不行，我等不了了。” 程云婉说着就将筷子拍在桌上，扭头就要出门。 她难得这么一副急哄哄的模样，让韩子枫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她。 “程姨，您别着急。等吃了饭，大家一起出去找人。” 韩子枫的话犹如一针定心剂，让程云婉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看韩子枫，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见状，一旁的栓子出声道：“程姨，先吃饭。吃饱了才能找人不是？” “您放心，卓奶奶只要在安西县，就一定会找到的。再不济我们都还在呢，能找到卓奶奶的！” 栓子的话让程云婉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伸手摸摸栓子的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一顿饭几人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结束了，碗筷也没来得及洗，就关了门一起去了城南的乞丐窝。 一路从热闹的街道走到城南的乞丐窝，韩子枫注意到周遭的房子越发破旧，人也穿得不再光鲜。 直到看到倒在一个个倒在地上的人时，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韩子枫勉强还能闻，跟在身后的竹词却忍不住地捏住了鼻子。 声音闷闷道：“这里怎么这么臭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乞丐就冲到了他们的跟前，衣裳破破烂烂的，浑身更是脏兮兮的。 那乞丐身形单薄，手里更是拿着个只有半截的碗，朝着几人讨钱：“几位小姐夫人，给点钱，给点钱！” 韩子枫身后的程云婉没忍住，掏出兜里仅剩的两文钱，弯腰放进那乞丐的碗里。 速度快得韩子枫都来不及制止。 乞丐一看到钱，眼神就亮了，立马大声喊道：“夫人菩萨下凡，夫人菩萨下凡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找到了！ 有了乞丐这激动的一喊，其他窝在道路两侧的乞丐如同见了腥气的猫，纷纷拿着个讨饭的碗或者瓦片，一股脑冲了上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此起彼伏的讨钱声在耳边响起，韩子枫微皱眉，扭头便注意到了一脸慌乱、不知该怎么办的程云婉。 程云婉察觉到了韩子枫的视线，朝她尴尬地问：“子枫，这怎么办啊……” 围着他们的乞丐挡住了去路，一个个的手伸得老长。多数乞丐都是瘦骨嶙峋的，瘦得人都脱了相，眼球像是突出了，模样可怖。 “把手给我收回去！” 韩子枫正想着该如何脱身，就看到一个小乞丐的手伸到了程云婉的腰间，试图去取她的钱袋子。 她下意识将那小乞丐抓住了，反手就扭了一下他的手臂。 小乞丐被抓住也不羞愧，当即哇哇大叫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面对小乞丐的挣扎，韩子枫手上力气半点没松，反而神情严肃地盯着他。 她问：“你为什么要去偷别人的东西？” 那小乞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脱相的模样莫名让韩子枫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她正想着是在哪里见过他，就听到身侧一声惊呼，随即手腕上传来了一阵痛意。 那小乞丐竟然咬了她一口！ 竹词见状，立马炸了：“你怎么还咬人？！自己偷东西不说，怎么还咬人呢？！” 她这话出来，小乞丐早就躲进了乞丐堆中，看不见身影。 而那些围着他们的乞丐见他们一直不给钱，好多都骂骂咧咧地拿着碗重新坐回了原处，只剩下了几个，依依不舍地围着韩子枫他们，想要让他们掏出点钱来。 看着周围这些人颓废又肮脏的模样，程云婉的眉头紧紧蹙起，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 她低声问：“老夫人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子枫，那消息会不会不准啊……” 听到这个问题，韩子枫也拿捏不定。 她摇摇头：“不清楚。但我们都走到这里了，还是进去看看。” 他们所处的位置还只是乞丐窝那条巷子的巷子中央。 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那两个熟悉的人影，韩子枫为了不白跑一趟，还是决定再往里头走走。 但程云婉迟疑了。 她看着道路两边瘫在墙角边的乞丐们，怎么也不相信卓老夫人和瑛紫会流落到这种地方来。 程云婉又急又气，韩子枫看了她两眼，决定让她留下。 韩子枫拉住竹词，叮嘱道：“你和程姨就在外头等姐姐。千万记得不能给这些乞丐铜板，明白了吗？” 竹词自然懂得韩子枫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韩子枫就站在原地，看着竹词将程云婉拉着，出了巷子。 她们一走，韩子枫就没了后顾之忧，径直走进了乞丐窝的里头。 一路下来，无数个看到生人的乞丐朝着她抖碗要钱，韩子枫都没有搭理。 她的视线在这些乞丐们的身上一个个掠过，知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小乞丐，是之前她遇见卓云烨时那个偷人荷包的，也算是相识。 想来找他帮忙，该会愿意。 她停了下来，走到那正在眯觉的小乞丐身边，轻声喊：“小乞丐？” 面前的小乞丐偏了偏头，嘴巴嚅动了两下，但是并没有醒来。 韩子枫抿唇，伸手摇了摇他，想叫醒他问一问关于卓老夫人的消息。 被突然晃动身子，小乞丐“噌”地一下就原地跳起，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谁，谁动我了？！” 韩子枫下意识后退半步，和他拉开距离：“是我。” 小乞丐这才注意到了面前的韩子枫，愣怔了片刻，随即偏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你怎么在这里。” 韩子枫道：“我家里有个奶奶和姐姐走丢了，听人说好像有人看到在这边。我就来问问。” 说罢她就看向小乞丐：“能帮我找找吗？她们应该是在一起，大概半个多月一个月前来的。” “奶奶和姐姐？”小乞丐挠挠头，“我们这里……好像倒是有两个这样的人。” 小乞丐朝着韩子枫招招手，示意她跟在身后：“跟我走，去看看。” 韩子枫连忙跟上。 乞丐窝里一团乱，地上到处都是各种的污秽，几乎没处下脚，偶尔角落里更是会跑过几只同样干瘦的老鼠。 有了小乞丐的带路，韩子枫在里头走得比先前快多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巷子的尽头。 这巷子的尽头竟然是座破败的土地庙，里头没走几步就躺着个人，那些人要么浑身发抖裹着身上的破布保暖，要么就嘴里说着胡话。 韩子枫看得眉头紧皱，前面的小乞丐却习惯了。 他边走还边解释道：“这边的土地庙都废了好多年了，自从这里成了乞丐窝以后，县衙也没有来修缮过。能在土地庙里有处落脚之地的，基本都是些老弱病残。” “要是我记得不错，你说的那两人就在这里头。” 小乞丐的话让韩子枫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土地庙外头尽是些一看就有问题的乞丐，那里头…… “喏，就是那两个？” 小乞丐抬手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韩子枫一眼便看到了靠在土地庙外的石阶边，互相依偎着的两人。 正是她要找的卓老夫人和瑛紫！ 韩子枫顿时激动了起来：“瑛紫姐姐！” 她的喊声不小，却只让土地庙这边零星的几个乞丐偏了偏头，其余的还都保持着原样，似乎都已经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 石阶边，瑛紫将卓老夫人抱在怀中，身上搭着一块破破烂烂的麻布保暖。 听到韩子枫喊的那一声时，她迷茫地抬起了头：“子枫？” 韩子枫没听到她小到几乎没有的声音，察觉到了不对的她疾步走了过去，半路上差点踩到一个乞丐的腿，但那乞丐像是没察觉到，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没多想这其中的怪异之处，匆匆走到了瑛紫和卓老夫人身前，蹲下身子。 “瑛紫姐姐？老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时疫 瑛紫面容憔悴，唇色更是发白起皮，只有发髻勉强还算端正。 但韩子枫注意到，她发髻上曾经插着簪子的地方被一根代替了，模样瞧着是前无仅有的落魄。 韩子枫的叫声让她扭过了头，动了动唇。 随后眼眶里迅速凝结了水雾，泪珠顺势滚落下来。 她的唇都在颤抖，朝韩子枫伸出手：“子、子枫？” 韩子枫听见她喃喃：“难道我这是……要死了吗？怎么会看见你了呢……可老夫人还生着病，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瑛紫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抬手去摸韩子枫的动作都废了她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 她看着面容姣好、眉眼间带着陌生的韩子枫，只以为自己是快要死了，韩子枫的灵魂来接她了。 但就在碰到了韩子枫的那一刹那，手下的温热让她的身子顿时僵硬。 她一把抓住韩子枫的手臂，眼底迸发出了一种剧烈的情绪——那是疑惑与期盼。 韩子枫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百味杂陈。 她反手将瑛紫的手拉住，不断低声道：“瑛紫姐姐，我还活着，你也没有……死。” “瑛紫姐姐，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和程姨找了你们许久，终于让我找到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韩子枫低低的声音在瑛紫的耳里宛若天籁。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激动的情绪让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紧紧抓住韩子枫的手，用力点头。 韩子枫扭头，看到那个小乞丐还没走，于是朝他招招手。 小乞丐被两人相认的画面感动到了，有些哭鼻子。但为了不被韩子枫发现，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走到她跟前：“怎么？” “小弟弟，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去巷子口找一个带着个小姑娘的妇人。告诉她人我已经招到了，让她去租辆马车……” 韩子枫刚才就注意到了瑛紫怀中的卓老夫人一直没动静。 她的右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但见着人的胸膛还有一丝气儿，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赶紧把人带回去。 如果单纯只有她、程云婉和竹词，这两大一小，是完全没办法将卓老夫人和瑛紫带回去的。 只能租一辆马车。 小乞丐点头答应了下来，脚步一转就朝着乞丐窝的外头跑去。 瑛紫已经回过了神。 “姐姐，你能自己走吗？”韩子枫起身，朝瑛紫伸了伸手。 瑛紫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腿。 韩子枫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腕处肿了，鼓了一个大大的包，像是扭到了但没有及时正骨。 “那好，我们稍微等等。等等就能回去了。”韩子枫重新蹲下。 小乞丐十分靠谱地找到了在巷子口等着的程云婉和竹词，随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程云婉就去租了马车，在小乞丐的带领下到了破庙。 在看到卓老夫人昏迷又呼吸虚弱的时候，程云婉的泪夺眶而出。 她手颤抖着想去摸卓老夫人，但还是止住了：“子、子枫，娘她这是怎么了……” 在等马车的空隙，韩子枫给卓老夫人简单地检查了一番。 发现她不仅正发着高烧，还偶尔说着胡话，像是人都烧糊涂了。 破庙这里场景不对，韩子枫没多检查，只觉得隐隐心里有些不安，便想着到家了再问问卓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发病的。 “要等回去了才知道。”韩子枫将卓老夫人背在了背上，一侧的程云婉也见势搀扶起了瑛紫。 几人在小乞丐的带领下出了乞丐窝。 将卓老夫人和瑛紫安置上马车后，韩子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碎银，悄悄塞给小乞丐：“弟弟，麻烦你了。这点银子，你去买些吃的，买件像样的衣裳。” “不然这万一降了温，你身上的衣服可不够你保暖的。” 小乞丐的身上虽然是件棉衣，但韩子枫注意到那棉衣已经是薄薄的一层了。 估计也不保暖，这才给他拿了这么多银子。 小乞丐见状没推辞，飞快将银子贴身揣好，就对韩子枫粲然一笑：“谢谢姐姐！” 韩子枫点点头，轻“嗯”一声，坐进了马车。 马车很快在妙心堂前停下。 韩子枫将卓老夫人直接背到了病室，瑛紫也被叫着进去了。 程云婉担心卓老夫人的情况，也跟着进了来。 几人中，只有竹词回到家就去了后院。 病室里，几人将卓老夫人团团围住。 程云婉脸上的担忧丝毫不减，她紧张地抓着手，问：“子枫，老夫人只是高烧吗？她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不会出事？” 韩子枫正侧坐在病床边上，搭上手腕给卓老夫人看诊。程云婉的话她暂时没回，不过随着切脉、看舌苔等等动作下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同时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跳得不成样子。 “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半晌，韩子枫才语气迟疑地得出一个结论。 憎寒壮热，痓厥谵狂……这不是古书上常写的时疫才有的症状吗？！ 韩子枫心底暗暗一惊。 她下意识缩了缩手，被等在一旁的程云婉和瑛紫看在了眼里。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老夫人（娘）她……” 两人异口同声地想问情况，却因为对方也开口了就停了下来。 韩子枫再度诊了一遍，终于敲定——卓老夫人的症状，是时疫没跑了！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自己进乞丐窝时看到的一些乞丐的症状，韩子枫眉头死锁，一把抓住瑛紫，急切问：“老夫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胡话的？那个乞丐窝里是不是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向瑛紫。 幸好她现在头脑清醒着，能反应地过来：“自从我们离开县衙与夫人少爷分开，就一路沦落到了乞丐窝，大概是前两天，老夫人就开始反复地发热了。” “我身上的簪子都当了买了包子，根本没钱买药，只能咬牙撑着……乞丐窝里是很多人都与老夫人一样。” “子枫，这病很严重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打！十大板！ 这可是时疫！ 若是爆发式传染那可是能要一整个县城人命的易传染瘟疫！ 韩子枫的心里暗暗怒吼，但面上却只皱着眉，不敢显露出她的半点焦虑。 在这种时候，韩子枫越是着急头脑就越是冷静。 她站起身，在病室里来回走动。 “不行，这事得禀明衙门。乞丐窝里那么多人，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传染到了的肯定占了多半……若是那些携带者又出去讨钱……” 几乎是瞬间，韩子枫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副哀鸿遍野的画面。 而一侧的程云婉和瑛紫听了她的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担忧。 她们听不懂什么是“携带者”，但很清楚事情都到要禀明衙门的地步该有多严重。 程云婉顿时紧张了，一把抓住韩子枫的手：“那我娘她这病能不能救？我们才找到她，云烨还没见过她一面，他也还没有给卓家正名……娘她不能有事！” 她急得直接朝着韩子枫跪下了，眼泪哗哗直掉：“子枫，程姨没别的愿望了，只想求求你，救救我娘！不然、不然我可怎么向云烨，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程云婉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瑛紫见状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声啜泣。 见状，韩子枫叹了口气，将两人扶了起来。 她解释：“老夫人的症状，很有可能是时疫，就是瘟疫。传染性很强的。” “既然她是进了乞丐窝以后才开始发热说胡话的，那肯定这问题就是从乞丐窝里传出来的……这事严重得很，我得让栓子跑腿去衙门说一声，至于救治，我自然会尽力。” 韩子枫很清楚，若是自己这个从后世穿越来的人都治不了这瘟疫的话，那这次的病治愈的希望只能说是渺小又渺小。 古代只要遇上时疫，控制得当的都还会死一些人，其他患者都只能看着药辅助，用自身的免疫力抵抗过去。若是控制不得当，基本是一处爆发，几城皆毁的结果。 这事太大了，她必须通知县衙。 安慰好程云婉和瑛紫后，韩子枫在病室里翻出了自己写药方的纸笔。 用烈酒消毒双手后，快速写了一封信折叠好。 她现在算是与疫病患者密切接触过的人，需要隔离一段时间，只能叫栓子跑腿把信送去县衙。 将信从门缝里递出去，韩子枫转头就告诉了程云婉两人时疫的预防与隔离的一些知识。 两人半知半解地听着。 而病室外，栓子捡起信就揣进口袋，跑出了妙心堂。 县衙距离妙心堂有些距离，栓子记得韩子枫的吩咐，耽误不得，便一路小跑。 不到两刻钟就冲到了县衙门口。 “大人！等等！”栓子看到县衙门口的衙役正要换班，连忙加速冲了过去。 两个衙役顿住脚步，其中一个脸色很不好，看着栓子恶声恶气道：“要报官？先敲了登闻鼓再说！” 登闻鼓便是每个县衙门口摆着的一架大鼓。 无论什么身份的人，有何冤情，只要敲了鼓就是正式走流程报官。 但栓子可不是要来状告他人的，他掏出韩子枫的那封信，气喘吁吁道：“大人，我是妙心堂的人。这是我家掌柜给县令大人写的一封信，说是十万火急！大人，麻烦您帮我送进去！” 栓子朝着那两个衙役就狠狠鞠了两躬。 开始恶声恶气的衙役听到是给县令写的信，不由得挑了挑眉，一把扯出栓子手里的信，不由分说就展开扫了一眼。 美曰其名，替县令大人先看看是何时。 “时疫？乞丐窝？！” 那人脸色一变，小声的惊呼引得身旁的衙役伸头过来，也想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但衙役一把将信揉做一团，扔到了栓子的脸上。 栓子记着韩子枫当时慎重急切的语气，连忙将信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他正欲开口，那衙役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们安西县几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事儿，现在怎么可能有！我呸！还妙心堂，明摆了就是过来骗人的！” 衙役两步走到栓子面前，一把将他的衣领抓住，将人拎起：“敢糊弄县衙？老子不赏你几个板子，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着衙役就把栓子拎着往县衙里头带。 栓子使劲挣扎：“我没有骗人，大人，我没有骗人！” 但成年男人的力量哪里是他能反抗的，只能被抓小鸡一样地拎进了县衙。 “哎哟，梁老大，梁老大！大人还在县衙里头呢，这小娃娃又喊又叫的，怕是会……” 梁老大的同伴想要劝他，却被他远远丢在了身后。 几人刚进县衙没一会儿，就迎面撞上了个一身官袍的薛县令。 栓子没看到人，还在挣扎叫喊，薛县令见状皱了皱眉。 梁老大暗骂一声，将栓子扔在地上就朝着薛县令行礼：“大人。” “大、大人？” 三两下起身的栓子没顾被摔成两瓣的屁股，眼神一亮，盯着薛县令就冲了过去：“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您看看这封信！” 说着他就将揉得皱巴巴的纸递给薛县令。 梁老大心道不妙，想伸手去抓栓子，被他灵活的躲过了。 而那封信也被薛县令下意识接住：“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这写的啥？” 薛县令叱了一声就扫了两眼纸上的字，随即人就脸色一变。 他倏地抬头，看向栓子：“这信是谁写的？乞丐窝发生了时疫，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县令很警觉，在看到信上写的“时疫”二字后就察觉到了问题。 栓子见状想出声解释，却被梁老大抢了话头。 梁老大瞪了他一眼，对着薛县令笑的一脸谄媚：“大人，您怎么能信一个小娃娃说的话呢？这安西县几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时疫，怎么可能今年就发生了？” “再说了，时疫一向都有源头的。我们周边几个县可没有哪里说传出了时疫呀！” 梁老大话里话外都是在否认，说的内容也很容易让人信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控制 时疫传播一向有先兆。 要么是天灾导致牲畜死了产生时疫，要么就是战争过后许多尸体处理不当，产生了时疫。 这安西县几十年来又没天灾又没人祸的，怎么会产生时疫？ 薛县令的眉头紧皱。 他看向栓子：“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见薛县令问，栓子立马道：“是我家姐姐。她是妙心堂的掌柜，今天从乞丐窝里救回了一位奶奶和姐姐后，就隔着门，将这封信塞给了我。” “大人，我姐姐她是大夫，从不骗人，还请大人重视此事！” 栓子年纪不大，也从未见过时疫发生的境况。 但他相信韩子枫，相信韩子枫的能力，这才锲而不舍地恳求。 薛县令捏着信，心里捉摸不定。 半晌，就在栓子又忍不住准备开口时，他听见薛县令道：“这事我会派人去查。若真如信上所言，及时控制住时疫自然是好的。” 他话头一转：“但若查无此事，你们可是要获罪的！” 薛县令的表情十分严肃。 时疫这事容不得儿戏，要是真的及时控制住了还好，但要是没有这事，消息又走漏了出去，人心惶惶，便是可以治罪的。 栓子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还是朝着他“噗通”一声跪下，郑重道：“栓子不怕，栓子相信姐姐！还请大人及时派人去查！” “行了，起来。”薛县令扫了一眼梁老大，“把他送出去。” 梁老大心里愤愤，但在薛县令的面前也不太好表现出来，只是声音里带着股怒气，朝着栓子说了句“该走了”。 两人在薛县令的注视下离开了。 他将信纳入袖袋，背过手转身去寻了人将乞丐窝疑似产生时疫的事吩咐了下去。 而县衙门口，栓子被梁老大一把推了出去，人一个踉跄。 梁老大语气难听，朝着栓子瞪了几眼：“没事找事！” 栓子也不恼，拍拍身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径直跑回了妙心堂。 妙心堂病房中，韩子枫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不断搅合散热。 病床的身侧坐着程云婉，不断给靠在床头上的卓老夫人擦汗。 卓老夫人高烧不退，人又是烧得迷糊了，在说着胡话。她的额头上，身体上，全都是汗水，成串地往下落。 “子枫，药好了没？能不能喝了？”程云婉眉眼间焦急之色不减，不断地询问。 韩子枫拈起汤匙，滴了一滴药水在自己的手上，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这才递给程云婉。 一接过药碗，程云婉就小心翼翼地给卓老夫人喂。 但三汤匙的药水老人家只喝得进一汤匙，其余的都洒落在了衣裳上，不由得让程云婉更加心焦了。 她慌张地用手帕擦拭溢出的药水，着急道：“子枫，子枫，娘她喝不进啊！怎么办？！” 韩子枫安慰道：“没事，差不多喂了给她就行。我已经让二根关了店出去买酒了，大概一会儿就能回来。” “实在不行就双管齐下，总会有办法的。” 韩子枫的安慰只让程云婉缓了缓，她继续一匙一匙给卓老夫人喂药。 等一碗药水喂完，背上都紧张地出了一片冷汗。 程云婉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起身扶着卓老夫人躺下。 “咚咚。” 病室的门被敲响，韩子枫听见立马放下手中正在写的药方，抓起一个自制的简易口罩，起身去开门。 房门被开了个缝儿，外头传来了竹词的声音：“姐姐，二根买到酒了。我给你拿进来吗？” 听见是竹词的声，韩子枫松开了抓着的门把手。 门顺势打开。 竹词的怀中抱着一个矮胖矮胖的酒坛，酒坛上头用麻绳系着红布，里头正是韩子枫需要的高纯度白酒。 这个时代弄不到酒精，只能勉强试试用高纯度的白酒来代替酒精，用作降温。 也不知道行不行。 韩子枫心底嘀咕了一句，让竹词进了病室。 现在妙心堂已经关门了，除却栓子和二根被韩子枫勒令不能和他们有过多亲密接触外，其他人都是疫病潜伏者。 这里是医馆，少不得要来看诊、抓药的人。 为了安全考虑，韩子枫就叫着几人，关了门，自行隔离。 她还抓紧时间自制了好些简易口罩，告诉几人需要带上。 除了程云婉和昏迷的卓老夫人，几人都将韩子枫的话听在了心里，反馈在了行动上。 白酒被抱进病室后竹词就出去了。 韩子枫顺势将门关上，找来干净的布，把酒拆开倒了一点在上头。 面对她这一系列的举动，程云婉有些不解，却也忍住没问。 直到韩子枫用沾了布给卓老夫人擦拭身体，她终于忍不住了。 迟疑问到：“子枫，这就是你说的什么物……物理降温么？” “可为何是用白酒擦拭身体？” 程云婉注意到，韩子枫并不是给卓老夫人的全身都擦了，反而是挑选了几个特定的地方，例如手脚心、颈部、腋下和胸部等几个地方。 难道用这白酒擦身子还有什么妙用不成？ 一个问号在程云婉的脑海里形成，疑惑更是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韩子枫有条不紊地、由上至下用白酒给卓老夫人擦了身子。 擦完她才回答程云婉的疑惑：“酒精具有挥发性，可以吸收并且带走大量的热量，一般用作物理降温。可惜，我们没有酒精，只能用高浓度的白酒代替。” 就算是高浓度的白酒，以白酒的普遍浓度，也不会超过65°。 面对她这一番理论，程云婉听得似懂非懂。 但她还是明白了韩子枫做这些是为了给卓老夫人降温，点点头心里将这方法记了下来。 “也不知道栓子的信送到县衙没有……” 一放下手里的事，韩子枫就开始惦记自己的那封信。 时疫早控制早解决，能救不少人的性命。 她正想着，病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外头是竹词惊喜的声音：“姐姐，栓子回来啦！而且他说县令大人承诺了会派人去查时疫的事！” 听到这话，韩子枫终于放下了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探查源头 她朝着外头应了一声，让竹词告诉栓子别出去乱跑，得了竹词的应答才回头去看卓老夫人的情况。 擦拭的白酒早就没了踪迹，只留下了一屋子的沉闷酒气。 混着卓老夫人和瑛紫身上那股从乞丐窝带回来的味，实在是不太好闻。 瑛紫从韩子枫给她正骨、涂了跌打损伤的药油后就沉沉睡去了，一直没醒。 而程云婉一直侯在卓老夫人的身边，时不时地按照韩子枫告诉她的办法，给卓老夫人的身体各处擦白酒。 约莫半个时辰后，程云婉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子枫，起作用了，起作用了！” “我娘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 韩子枫看到她正一只手搭在卓老夫人的额头上，满眼惊喜与激动。 走过去探了探温，发现真如她所说，温度降了下来。 “暂时可以不用给她擦身子了。时不时给她喂点温水，差不多晚上就会醒，到时候熬点小米粥，搭配着药喝酒成。” 韩子枫说到。 虽然疫病不是那么好治的，但只要细心照顾、不大范围传播就基本没什么问题。 程云婉已经在卓老夫人的病床边待了小半天了，完全连步子都没挪动几步，衣不解带地守着她。 若不是这样，卓老夫人的高烧也不会这么容易降下来。 韩子枫看着她略显憔悴的模样，安慰道：“程姨，你饿不饿？要不然去吃点东西。从乞丐窝回来，你就一直没吃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 “总不能老夫人的病好了，你累倒了？” 听见她的善意劝解，程云婉顿了顿，又给卓老夫人擦了擦汗，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声音低低语气温和：“我过会儿就去，顺带给娘熬上小米粥。” 韩子枫点点头，不再多嘴，坐在一边去看医书了。 而此时的乞丐窝，闯进了十余个井然有序的衙役。 “所有人，全部给我起来！衙门办案！” 为首的衙役长着一张国字脸，他一手摁在腰间的佩剑上，看着地上到处或躺或靠的乞丐们，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的嗓门很大，这一声怒吼，直接惊起了几个乞丐。 那些乞丐被惊醒，都发出了一声国骂，但扭头看到是一堆衙役，纷纷缩起了脖颈，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衙役们。 梁老大站在萧虎的身侧，扫了几眼从地上爬起来的乞丐们，暗戳戳道：“老大，这些人的模样哪里像是得了疫病的哦！依我看，那小崽子就是谎报到县衙，戏耍大人的！” 他说得气愤不已，像是被戏耍的不是薛县令，而是自己似的。 萧虎瞥了一眼他，朝着后面的衙役吩咐道：“给我一个个地看！这里头的人，只要有一点发热昏迷的，全部抓出来！” “宁可错杀一个，不可错过一人！” 萧虎身后的衙役纷纷得令散开，一抓一个乞丐，将手往人的头上一考，确定没有可疑的发热后就松开去检查下一个。 这样的速度很快，即使萧虎只带了十五个衙役，也很快将巷子里的乞丐们全部排查了一次。 他们也走到了巷子的尽头，看到了那座破败的土地庙。 萧虎扫了一眼被抓出来异常发热的乞丐。 一对上他的目光，还算清醒的几个乞丐立马想要激动了起来，想要挣脱束缚。 “大人，我没犯罪！为啥要抓我！” “大人，我只是感染了风寒，额头才发热，求求您，放过我！” “大人……” 一声声求饶在小巷子里传出。 萧虎没搭理那些乞丐，径直朝着土地庙走去。 外头查出来的乞丐约莫不过十余人，这其中也只有几个是昏迷并且说着胡话的，非常符合疫病发作的特征。 这情况让萧虎对待这事严肃了起来。 “这里头……” 他正想问，就看到里头跑出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破烂烂的，面色惊恐，连看到衙役们都没遮掩过去。 “又死人，又死人了！是瘟疫！是瘟疫！” 那人边叫喊边朝外头跑，速度之快，要不是萧虎反应及时，都要让他跑掉了。 萧虎一把抓住那乞丐，眉头拧起：“你说什么？里头‘又’死人了？” 乞丐被猝不及防抓住，愣怔了半晌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朝着萧虎就扑了过去，别萧虎挡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紧他的大腿。 乞丐痛哭流涕、语无伦次：“大人，求求您，带我走！这、这不是人待的地儿啊！里头又死了…又死了一个。是天要灭我们、天要灭我们啊！” 萧虎强忍住不满，揪住乞丐的领子，让人和自己平视。 但无论他怎么问，那乞丐就跟发了疯似的，念叨着“天要降罪”。 这时候梁老大走了过来，凑过了个脑袋：“老大，我们去里头看看。” “就着乞丐怕是失了智，问也问不出啥。” 梁老大的话让萧虎反应了过来。 他朝着一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发癫的乞丐揪住，自己则是领着剩下的朝着破庙里走。 破庙外有着一圈儿围墙，虽倒塌了不少，但还是起了遮掩视线的作用。 萧虎他们从门口一进去，一眼便注意到了破庙门口倒地的人。 那人正浑身抽搐着，看模样是想往外头爬。 “大人，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 一阵风吹过，梁老大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臂膀，看着那浑身抽搐的人，莫名心头一跳。 这模样…… 怕不是真的得了疫病？！ 不、不对！疫病发作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其他的病！ 梁老大不断安慰着自己。 他跟在萧虎的身后，慢慢地往破庙里头移动。 与上午韩子枫他们来看的模样不同，破庙外头的那些乞丐已不知道被谁都盘进了破庙里。 数十人歪歪曲曲倒了一地，要不是注意到了他们起伏的胸膛和时不时冒出的一点声音，萧虎都快要以为这些人都死了。 看到破庙里的情况，他心头一沉:“都去看看这些人时不时有异常发热的症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回天乏术 一吩咐下去，几个衙役立马上前，一个个穿梭在倒做一片的人群中，用手探地上人的体温。 “老大，这些人……”几个衙役脸色都不太好看，“死了一半，剩下的全身都在发热，并且活着的多数人中，至少有四成都会说胡话。” 衙役们纷纷看向萧虎。 他们知道此行来乞丐窝的目的，也知道这么多人异常发热意味着什么。 其中一个忍不住问到：“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理？” 萧虎的眉头从进乞丐窝起就没一刻是舒展的。 他神情严肃：“死了的都找个地方全部烧了，还活着的，都安置到破庙里。外头的人都控制着，不能让他们乱跑。我先回衙门一趟，若是大夫确诊这是疫病，怕是不好弄。” 一听要将那些乞丐的尸首烧了，众人都露出了一点异色。 这个时代给人下葬历来都是土葬，很少有将尸首火化的…… 衙役们都是年纪不过三四十的，只在话本中听过有关时疫的处理方式，所以听到火化尸首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但老大的命令必须遵守。 他们不敢违抗，应下后就自发地扛尸首的扛尸首，腾空地的腾空地。 萧虎也满腹焦急地回了衙门，将此事禀报。 薛县令一听乞丐窝的情况，二话不说就找了个仵作和为县衙做事的老大夫，让两人跟着萧虎去看看情况。 若真是时疫，怕是整个乞丐窝都得被封闭了。 而此时的乞丐窝里，众人都看到了衙役们将破庙里的尸首往外背，议论纷纷。 “听说里头的是得了疫病！这是要命的？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走，万一被逮着怎么办？” “那些衙役在干什么？把人的尸体背出来，不会是要……” “这地儿不能待了，破庙里头都是些得了重病的，这衙门都出动了肯定是大事，还是赶紧跑！” “……” 剩下的乞丐们纷纷卷东西逃跑。 但为首的几个跑到了小巷子口，赫然发现那儿被好几个衙役给拦住了！ 完全过不去！ 看着拦在巷子口的衙役，乞丐们都咽了咽口水。 有胆大的，凑到衙役跟前：“大、大人，我们今儿个还没去讨饭呢。大人行个方便？” 说着就往外头挤。 然而他刚上前半步，衙役就拦住了人。 “大人有令，乞丐巷里有人重病，恐是能传染的。自今日起，这里头禁止出入。” 衙役睨了一眼旁侧跃跃欲试的乞丐，声音加重：“违者格杀勿论！” “传染病？禁止出入？！”有人惊叫出声，“那岂不是让我们在这巷子里自生自灭？！” “不，我要出去！我不要病死在这里头！” 出声的人仅用几句话就让人群骚动了起来。 数十个乞丐齐齐扑向外头，他们冲着人多，都想趁着机会冲出去。 然而衙役哪里是他们能撼动的？ 不到片刻几个衙役就用铁血手段止住了暴乱的乞丐们。 鲜血喷溅，靠得近的脸上不免沾染到了。 乞丐窝里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见衙役真的动了武器，纷纷收了心，朝后头缩。 只有一两个还强梗着脖子想要出去的，被衙役尽数就地格杀。 地上流淌着鲜血，蔓延到了众人的脚下。 他们看着那些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大人息怒！”有人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我不出去了，我不出去了！” 一人崩溃，原本凝聚起来的乞丐们纷纷意识到了衙役们不是闹着玩儿的，直接跪地求饶。 “不见棺材不落泪。” 有个衙役嘀咕了一句，冷哼两声。 乞丐们 乞丐们心灰意冷，重新缩回那常年不见天日的深巷中。 两刻钟后，萧虎带着仵作和一名老大夫匆匆赶到乞丐窝。 一进去，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巷子里乞丐们的情绪不对劲。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 他带着人就直奔破庙。 “那是大夫？！”靠在墙壁上的一个乞丐注意到了老大夫挎着的医箱，惊呼出声。 安静的巷子里这声音传入了很多人的耳里。 他们原本崩溃的情绪一下被牵动。 “真的是大夫？！那岂不是我们都有救了！” “县衙怎么可能为了我们请大夫？你想多了。不过就是来看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得了疫病的，至于我们……嗤。” 有人重燃信心，自然有人泼冷水。 两方顿时掐了起来，互不相让。 破庙外，萧虎几人赶到的时候，看到几个衙役正要将入目之处剩下的最后一局尸首扔进燃起的熊熊烈火中。 他连忙叫停，让人将那尸首抬到一边。 “麻烦了。”萧虎对着仵作点了下头，随即带着老大夫进了破庙。 与先前来时不同，此时的破庙里每隔几步便安置着一个病重的人。 老大夫挑了个抽搐的，将药箱放下，随便一诊，眉头就皱了起来。 萧虎在一旁看得担心，问：“大夫，这人是不是得了疫病？” 老大夫并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是再看了两眼病人的瞳孔。 这才缓缓道：“这人……不是。只是寻常的癫痫发作，加上高烧罢了。” 萧虎紧张地情绪一下松了半截。 他看了眼还在抽搐的那人，心道竟然是个癫痫发作的。 他正思考着，那老大夫就自发又给身侧的另外一人诊了诊脉。 等萧虎回过神，就注意到老大夫搭在那人手腕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老大夫的情况让他的心再度提起，紧张地连自己都心跳声都听得分明。 他张了张嘴，问到：“大夫，这人又是……” 那老大夫像是被蓦地唤醒般，手飞速一缩，身体抖着指着那人：“这、这的确是疫病啊！” 萧虎顿时心里紧了紧。 一种意料之中的情绪在心底悄然化开。 他正要出声再问，就见老大夫又去给下一个切脉去了。 等破庙里的十一人全部切脉下来，老大夫的脸色可谓是愁云满面。 不用他说，萧虎都猜到了结果。 “疯了，都疯了！”老大夫喃喃，“我们苍云国都多少年没出过时疫了？！怎的就这么轻易的让我给撞上了……十一人，十人都是疫病，回天乏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爆发 老大夫的话如平地惊雷。 就算是萧虎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暗自心惊。 他扫了一眼地上歪七竖八躺着的乞丐们，神智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问：“劳烦大夫了。这事不能传出，这疫病又是能传染的，大夫回去时可得注意着。” 说着他就叫了个衙役送老大夫离开。 既然已经确定这些乞丐都是得了疫病，而且回天乏术了，萧虎也只能将事情禀报上去，看薛广怎么处理。 在他看来，做好的处理办法便是将这些人就地格杀，烧毁尸首，在这疫病没有彻底爆发前，控制住。 “大人。” 一声叫喊唤回了萧虎的神智。 他扭头，看到了那个与他们同来的仵作。 仵作手里血迹斑斑，见萧虎看来，尴尬地笑笑，将手藏在了背后。 他道：“那人的身上没什么伤口，胃囊里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些未消化干净的肉糜……” 破庙这头萧虎查案查得火、热。 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乞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趁着守卫的衙役没注意，偷摸到了破庙与巷子连接的墙边。 那里因为地势宽阔，堆着些杂物，一只只干瘦的老鼠被两人的动作惊动，在杂物堆里乱窜。 “这事儿能行吗？” 一个乞丐拉住了另一个，骗头看了看周围。 被拉住的乞丐年纪比他小些，朝着他啐了一口，道：“你没那个胆子就别做这事儿！你想在这里头等死，我可不愿意。” 说罢，那年纪大点的乞丐就缩了缩身子，将杂物堆掀开。 靠着土地庙的那一截围墙处有个不大的狗洞。 能够直通外头。 因为塞着杂物，外头又长着草，很少有人知道。 年纪大点的乞丐便是知道这处狗洞的其中一人。 “我、我……”年纪小些的乞丐脸红了红，最后还是一跺脚，坚定了逃跑的心。 他可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连续几日，萧虎都在县衙和乞丐窝两点之间不断来回。 直到最后一个重病的乞丐咽了气，他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出，就看到个衙役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疫病的事传出去了！现在有好些人都在衙门闹事！” 那衙役飞跑过来，上起步接下气：“还有些知道了的，都、都凑到这边来看了……” 衙役的话让萧虎一口气噎在心口。 哽得人生疼。 与此同时，妙心堂内迎来了个有着疫病症状的病人。 那病人是由家属陪同来的，韩子枫本没开门，但那些人见到了外出跑腿的栓子，认得人，家属死也哭喊着要韩子枫开门看诊。 栓子几番拒绝不成，只得无奈地将医馆的门打开。 “快，快把人背进来！” 拉着栓子不让他走的是个老太太。 这妙心堂的门一开，她生怕栓子反悔似的，让自家的儿子将烧得糊涂的老汉背进了医馆里头。 见状，栓子从后院叫出了韩子枫。 边走，他边道：“姐姐，不是我不阻止……我听说这外头都在传疫病了，我看那老人家的模样，也是高热不止，我们又没开门，就想着拒绝。但他们非把我拉住了……” 栓子状态有些萎靡。 他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么威胁着开店。 韩子枫安慰道：“没事。既然人都求上门了，看看就是了。” 她想，到底是医馆，这种时候不开门别人登门求医，也没法拒绝。 若是拒绝了，怕是以后的名声都坏了。 两人谈话间就走到了医馆里。 栓子将人安排进了病室，两人走到医馆里时，正巧碰上了从病室里头出来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身农妇打扮，见到韩子枫了，眼神一亮，踩着小碎步腿划拉地飞快，走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抓住。 “哎哟喂，小大夫，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帮我家那口子看看他的病！” 老太太说着就使力把韩子枫往病室里拉。 她虽然人矮小，手上的力气可大了，拉的韩子枫都差点摔倒。 她不由得出声：“老人家，你别着急。我来了就不会跑，你这拉我我都不好走路了。” 韩子枫耐下性子解释，那老太太一听，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同时也把韩子枫放开了。 “说说是怎么个情况。”韩子枫道。 老太太立马叽里呱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一句接一句，愣是差点让人以为进了养鸡场。 不过就着她的话微微一提炼，韩子枫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走进病室，同时出声问：“你的意思是，你家老伴这病是在集市上卖了菜得的？” 老太太点点头：“可不是咋的。我家这口子每天天不亮就去集市上卖菜，天天晌午回来。今儿个一回来，我就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对，下午就开始发热了……” “这两天不是县里闹时疫么？我寻思着不对，就和儿子带着人上县里头来找大夫。”老太太脸色垮了下来，“但那些大夫一听说他发热不退，个个赶瘟神似的将我们赶出来了。” “要不是曾经在小大夫这里抓过药，我又认得你家的孩子，怕是真的找不到地儿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韩子枫看了她两眼，有些无奈，正想安慰就听到一声惊呼——“爹！爹！您怎么了！别吓我，爹！” 粗犷的男声带着惊恐，韩子枫当即变了脸色冲到了那汉子所在的病床前。 病床上的老叟口吐白沫，浑身发烫，模样看起来极度不对。 韩子枫将汉子一把挤开，自己掏出银针就朝着老叟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约莫两个呼吸的功夫，老叟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汉子见状，红着眼正想问情况，韩子枫就皱眉朗声道：“去叫栓子烧锅热水端来，另外按照我之前抓的治疗时疫的药煮一副。” 吩咐下来，那汉子却怔在了原地，半晌才扭头出了病室。 他一走，老太太就扑到了病床边。 她抓着老叟的手，哀嚎不断：“老头子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可就剩我们俩孤儿寡母的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闹事 老太太的声音凄惨尖利，哭嚎声刺得韩子枫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明白老人家是担心，便出声安慰道：“老人家，别哭了。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老太太一听，抽了两声，愣是停住了。 但她抓住了韩子枫的手，手上力气极大，直直问：“小大夫，你可一定要我家这口子救过来！我老婆子实在没法了，最后这点希望……全放在你身上啦。” 说着老太太就又开始小声抽泣，并且有着逐渐大声的趋势。 韩子枫连忙道：“我会尽全力的。病人需要安静休息，老人家不如去外头坐坐？等人醒了我再叫你。” 一听这话，老太太立马松开了她的手，在她的陪同下出了病室。 走到医馆大堂里，将老太太安置着坐下，韩子枫正欲回病室，门口就又哭闹着涌进了一群人。 “大夫、大夫救救人！救救人！我家孩子高热不止，莫不是得了疫病了……” “大夫，先看我家的孩子！我家的也高热不止……” “……” 突然涌进的人让韩子枫措手不及。 一个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老妪往她的面前挤，愣是将韩子枫给逼到了看诊桌前。 医馆里此起彼伏的哭声与话语声传到了后院。 正在煎药的竹词一听情况不对劲，二话不说冲到了前头。 一看到外头人头攒动，韩子枫被挤到角落的模样，她就着急了起来。 同时大喊：“你们在干什么！再挤姐姐就没地站了！” 小姑娘的声音尖细，带着怒气更是响亮，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 他们齐齐停住，扭头一看，韩子枫都被挤得快要踮脚缩在一边了，不由得都退后两步。 “个小姑娘家家的，多管闲事。” 有人啐了一口竹词多嘴，正巧被韩子枫听见。 她扫了一眼那妇人怀中的孩子，眉头微蹙，冷声道：“你家孩子我治不了，带去别处。” 说着就不再搭理那妇人。 妇人本就是来找她看诊救命的，一听治不了，当即脸色变了。 她也不顾自己的怀中还有个孩子，直接挤到韩子枫的面前，将孩子往看诊桌上一放，抓着韩子枫就厉声道：“为什么治不了！我家孩子才发热一会儿，怎么可能治不了？” “要是连我家孩子都治不了，那你这医馆开着还有何用？！” 话音落下妇人就将看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桌上的一块上好的砚石直接摔作两截，顿时让韩子枫的心都在滴血。 竹词也冲了过来，挡在韩子枫的跟前，叉腰道：“你干什么干什么！闹事的话可是要进衙门的！” 小姑娘虽然有些惧怕面前比她高又长得壮实的妇人，但见韩子枫被欺负，还是忍不住出头。 竹词的撑腰让韩子枫心里很是熨帖。 她扫了一眼其他人，道：“你若是要闹事，那这些来求医的人我可就治不了了。到时候孩子出了事，你负责？” 她话说得云淡风轻，可让旁人听去，就是晴天霹雳。 尤其是那些带着孩子和家人来看诊的人。 “这、这怎么能不治？” 有些人抱着孩子，愣住了。 还有的则是将矛头调转到了闹事的妇人身上：“你得罪小大夫，可别牵连上我们！你不懂规矩，自然有的是人懂规矩！” 说着，那些人就自发地将那妇人挤了出去。 妇人的孩子也被好事者塞进了她怀中。 人群直直将妇人挤到了医馆外，在门边，一个人更是暗中推了她一把。 “哎哟！我的屁股！” 妇人摔倒在地，怀中却紧紧抱着孩子。 她看着妙心堂的牌匾，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光：“呸！黑心肝儿的东西！不治就不治，真以为我稀罕！” 扔下两句咒骂妇人就抱着孩子另奔他处。 医馆里，韩子枫让来看诊的人都分作两伙。 有发热、说胡话等疑似疫病症状的，站一边，剩下的病症另外站一边。 结果，所有人齐刷刷站到了一处。 韩子枫愕然：“这才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她小声的嘀咕被身侧一个老妪听得分明。 那老妪深深叹口气，解释道：“小大夫有所不知，这县城里啊……变天了。” “那乞丐窝的乞丐不知什么时候患了时疫，衙门知道了，派衙役去处理了。结果没想到，其中的一些乞丐趁着衙役们半夜守卫薄弱，齐齐逃了！更是有的乞丐将那些得过疫病死掉的人的衣裳啥的，扔到了各处……” “这不，有些孩子没注意，捡了玩儿，就染上了。” 老妪头发花白，腰背弯曲，模样憔悴极了。 韩子枫听着她的话，沉默了。 她没想到时疫会是以这种情况爆发，更没想到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衙门处理乞丐窝的不慎。 这几日，她和家里人一直待在家里，不敢出门半步。 怕的就是自己身上携带的病毒没有显现出来，怕出去给别人染上了。 结果没想到……安西县还是沦陷了。 老妪见她沉默了，不由得有些心焦：“小大夫，这时疫，您能治不？现在外头不太平，县城城门已经关闭了，若是不能治……” 老妪的表情一变，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吐出一句话。 “要是不能治，我们就都只能等死了……” 低落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众人都看向了韩子枫，对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开了医馆的小姑娘抱着最后的希望。 韩子枫抬头便注意到了众人的模样。 她视线一一扫过，抿唇道：“我会尽力的。” 不能打包票地说她可以，但是她会尽全力救治人。 能救回一个都是好的。 “多谢小大夫，小大夫简直是菩萨转世！” “小大夫，您看看我家的孩子，看看她的病……” “小大夫……” 众人又将韩子枫团团围住。 趁着他们还没往前挤，她连忙朗声道：“医馆里的病室位置不多，大家排好队！一个个地来，我都会看！不要担心！” 她的话犹如一阵定心剂，让骚乱逐渐小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大雪 同时，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 韩子枫一坐下就开始看诊，一个看好继续下一个，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来看诊的人看着不多，但看诊加上开药方抓药，很是费去了一段时间。 等为最后一个人开完药方，天色都已昏暗。 “婶婶，您的药抓好了，承蒙惠顾，一共十文钱。” 竹词利落地将油纸包扎好，递给面前的妇人。 妇人将十个铜板放在柜台上，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将铜板收好，竹词这才蹿到了韩子枫的身边。 两人刚想说话，门虚掩的病室里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老头子！你醒了！” 两人闻声进了病室。 上午就来了的那对老夫妇还在病室里，那老叟双眼迷蒙，显然是刚刚转醒。 老太太坐在床边，抓着老叟的手，泪说来就来。而他们的儿子跪在病床边，神色也难掩激动。 韩子枫看到这一幕，有些动容。 “哟，小大夫来了。”老太太看到韩子枫来了，连忙擦干泪珠，搬来一把凳子递给韩子枫。 韩子枫顺势接过，但没坐，反而是走到了老叟的身边：“老爷子，我给您切下脉，看看恢复情况。” 老叟看向她，半晌才迟钝地点点头，期间一直沉默着没出声。 韩子枫坐下。 脉象平和，只是微微有些虚。 她道：“我给你们抓副药，回去后按照医嘱好好吃药，注意着不要出去与人接触……” 韩子枫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后，就让竹词去抓了一副之前卓老夫人吃过的药。 送走老太太一家，韩子枫这才有了心思搬出板凳在外头静坐。 她坐了半个多时辰，盯着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心情复杂。 “这大冬天的，疫病流行起来可别遇到啥天灾啊……” 想到乞丐窝里那群衣衫单薄的人，韩子枫喃喃。 但老话说得好，怕啥来啥。 当天半夜里，安西县就下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雪。 都说冬至前后下雪那是“瑞雪兆丰年”。 可在安西县县令薛广看来，这简直就是老天不开眼。 时疫爆发的事打得他措手不及，原本处理好的乞丐窝也成了一处禁地。 那些活着的乞丐们暴动，打晕了好些衙役逃跑，将疫病传染了出去。 薛广知道的时候，恨不得将那些人找出来，一个个直接杖毙。 但很显然，他不能。 “大人，这雪一下，怕是得冻死好多人。” 萧虎与薛广两人站在县衙大堂门口，看着绵绵不绝的大雪沉默着。 雪花堆积在地面上，一脚踩下去都能没过脚踝。 此时天幕还是一片漆黑，外头风雪交加，就算是站在门口，薛广都能感觉到那冷到骨子里的风。 他深呼吸一口，负手回到大堂：“雪一停，就把府里的人全部派出去，搜查那些死在大雪中的人。” “尸体一定要尽快处理，不然搁置久了怕是还得出事。” 萧虎一听，明白了薛广的意思，连声应下。 与此同时，韩子枫也被下雪的声音吵醒了。 她刚掀开被窝就打了个冷颤，连忙将汤婆子摸出来，再裹上一件厚实的披风，这才敢开门。 但开门的瞬间，寒风刮在脸上，还是让她立马将门关上了。 “这么大的雪，怕是又得出事。” 韩子枫皱着眉，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片白。 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得再找出一床棉被，缩回被窝里继续睡。 一夜过去。 韩子枫出门的时候，竹词正举着手想要敲门。 “姐姐，你醒啦！”竹词眼神亮晶晶的。 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身上裹着韩子枫之前专门定制的棉袄，头上用红绳绑着两个小辫儿，模样很是精神。 竹词指着院子里的一个丑丑的雪人，道：“昨晚下雪啦！看！那是我和栓子哥哥堆的雪人！好看吗？” 小姑娘盯着韩子枫，满心想着求夸赞，就差把字写在脸上了。 韩子枫细看了两眼那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那雪人丑，还算是好的。要不是底下那坨雪堆插着两个树枝，韩子枫都会把它认错。 但面对竹词满是期待的模样，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堆得很棒。” 得了夸奖，竹词立马就飞奔了出去，冲到了正蹲在一边的栓子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她得意道：“栓子哥哥，姐姐夸我啦！” 栓子正在看二根拿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画，被竹词这么一拍，差点表演个狗吃屎。 他摸了摸自己被拍的地方，下意识和竹词拉开距离。 “不就是被夸了嘛……拍我做什么。”栓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竹词横眉：“你刚才说什么？” 话语上扬，明显是带着疑惑。 栓子立马一个激灵，憨笑道：“姐姐夸的好！那个雪人能堆起来，全靠竹词妹妹！嘿嘿，我只是个打下手的……” 他挠挠头。 竹词听了这一通彩虹屁很是受用，微仰着下巴：“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二根抽了抽嘴角，捏着手里的树枝同傻乎乎的两人拉开了点距离。 二根：可千万别把傻气传给我了。 “孩子们，吃饭啦！” 程云婉从堂屋探出个头，喊了一声，竹词立马拉着栓子应了一声跑向堂屋。 韩子枫也应声走了过去，与二根一前一后。 在路过二根之前蹲着的地方时，她的脚步一顿，眼神也落在了地上的一堆痕迹上。 加减算式一堆，还有一些简单的字。 作为那堆痕迹的写出人，二根已经闷头进了堂屋，没注意到韩子枫停下来了。 没想到……家里还出了个学霸。 韩子枫轻笑了一声，想到自己只交过二根一次现代的加减算法，就进了堂屋。 席上。 韩子枫喝着稀饭，突然问：“程姨，老夫人情况怎么样了？” 卓老夫人在回到医馆的第二天醒了一次，但没多久又昏沉睡了过去。 之后韩子枫就一直没大注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各种医书，后来又被叫去给其他患者诊治，自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休沐 瑛紫突然出声：“老夫人的情况挺好的，就是身子有些虚，不大能下床。” 她坐在程云婉的身侧，端着碗，注意到韩子枫投来的视线，朝人笑笑。 从她的脚好了后，她就一直跟在程云婉的身边，帮着她做饭、照顾老夫人。 韩子枫点点头，将碗里的稀饭一饮而尽。 碗还有着点余温，捧在手里暖呼呼的。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大雪，有些出神。 而一旁的程云婉注意到她的动作，叹口气道：“这一场雪下来，怕是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往年下雪就会冻死人，今年又碰上时疫……” 程云婉抿着唇，没继续说。 她眉头微蹙，眉眼间尽是担忧。 见两人都沉默了，其他人也都小声地吃着饭，整个堂屋安静极了，只剩下炭火燃烧产生的“噼啪”声。 “姐姐，程姨，今天是不是云烨哥哥回来的日子呀？” 竹词擦擦嘴角的汤渍，看向韩子枫和程云婉。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反应过来——今日是月底，也正是松鹭书院休沐的日子。 程云婉点点头：“倒是差点忘记了这事。” 说罢她看向韩子枫道：“之前云烨说书院月底会休沐几天，多半晌午就会回来。子枫到时我出去接接他。” “现在县里头不太平，不去接我不大放心，你看行吗？” 程云婉满是征求的意思。 外头疫病盛行，卓云烨在书院里估计也不清楚，有人去接自然是好的。 韩子枫当然不会拒绝：“那程姨莫忘了多买些菜。云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煮些好吃的。” 家里的家务事韩子枫都交给了程云婉。 一是医馆她走不开，没时间处理，二是程云婉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多学习学习如何操持一个家，照顾家人。 韩子枫想着正好，就将家里的杂物事都拜托她了。 不过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可以叫着帮忙，也不累。 程云婉笑得温和：“子枫说的是，我会记得的。” 一家人吃完饭，韩子枫就带着二根去了医馆前头，程云婉独自出了家门去城门口接卓云烨。 医馆里头，韩子枫一开门就注意到了外头屋檐下蹲着一个人。 那人衣裳看着挺厚实的，但身上已经堆积了一层的雪。 “姐姐，有些不太对。”二根也注意到了那人，看到对方惨白的脸色后，身子一僵，想到了点不好的回忆。 他提醒了一句，说完人就上前。 “你……”二根的手刚搭上那人的身体，就发现人已经僵直了。 他抿着唇，轻轻用力一推。 那人直接倒地，动作都未变分毫。 显然，人直接冻僵死了。 韩子枫看着那具冻僵的尸体，直觉得心底一股凉意蹿起。 这不是她看到的第一个冻死的人，却是最难以让她忘记的。 直到医馆来了人，她都没缓过神。 来的是钟婶子。她穿着一身素色棉袄，脖子更是围着毛领，手上握着个汤婆子，还是觉得冷。 “哎哟，”钟婶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冻死的人，“真是造孽，怎的就死在了你们店门口。这人都不知道晦气么！” 钟婶子皱着眉多嘴了一句，紧接着就道：“前头衙役正在找冻死的人，二根，快去跟那些大人说一声，也免得让人误会了去。” 二根听罢就裹紧衣服出去了，钟婶子将有些愣的韩子枫拉到了医馆里。 看到屋里燃着炭火，钟婶子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她拉着韩子枫坐到了炭火边上，笑得牙不见眼的：“子枫，你这炭火买得可真是时候。这天窝在家里烤烤火，那简直了！” 炭火温暖，韩子枫回过了神。 她伸出手，感觉到之间的暖意后看向钟婶子：“婶子今儿个来是有啥事？” “嗐，我能有啥事啊。”钟婶子摆摆手，“这不是闲着无聊，起早了回来见你们店开门了嘛。” “我就寻思着，找你来聊聊天。” 钟婶子虽然这么说，韩子枫可不认为她就单单是来找自己聊天的。 果然，家常说着说着，钟婶子就话锋一转道：“我今儿个散步走到了城门口，前几天不是限制出入了么。今儿个去的时候，发现外头挤着好多人。” “嘿！我可是头一回看到了那么多人。”钟婶子咂咂嘴。 转眼看向韩子枫：“你猜怎么着？那些人啊，全是难民！都是从更南边一路过来逃命的。” 难民？更南边？ 韩子枫起了兴趣：“南边打仗了？” 钟婶子摇摇头，噘嘴：“哪里哟。听说是南边有个县城遭了旱灾，死了好些人，起了疫病，这不，这些人就逃命来了。” 一听和疫病有关，韩子枫就更加关注了。 她拉着钟婶子，细细一问，才知道现在的安西县外头已经聚集了好些从南边逃命来的难民。 那些难民本是昨夜陆续来到安西县的，但是安西县因为疫病，已经拒绝接纳外来人口。 难民们不依，不听这里也闹疫病的事，非要闯进来。 结果被县衙镇压了下去。 难民们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不愿走，都在城外挤着。 结果昨夜一场大雪突来，难民死伤好多，薛县令见状也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活生生地死，正在县城里张榜，招聘大夫为城外的难民和城内的患者们看诊。 听到这消息，韩子枫沉默了一晌。 她想了想，知道自己对着疫病了解，也研究出了治愈的方法，便出声道：“婶子，麻烦你走这一趟了。我晚些就去揭榜报名。” “……啥？”钟婶子瞪大了一双眼，“你要去报名？给人看诊？” 韩子枫点点头。 钟婶子却一把拉住了她，脸上一副着急：“我告诉你这些事，哪里是要你出去给人看诊哟！你个姑娘家家的，这外头正闹时疫呢，我都很少出门了，你这上前去揭榜，岂不是把自己往那火坑里头推？” “不行不行，就算你会医术是个大夫也不能去。” 钟婶子一手捏紧了韩子枫的手腕，用力之大，直叫人倒抽一口凉气。 她也没注意到韩子枫的不对，只说什么也不准韩子枫去。 “你孤零零的一个女娃，家里又有那么多人照顾，哪里能去蹚那火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揭榜 钟婶子放软语气。 她看着韩子枫，继续劝道：“婶子知道你厉害，但是那些流民都是饿慌了的，你这小姑娘去，那不是往狼窝里跳么！” “咱们就算是想要帮帮衙门，也得看看自己的能力呀。实在不行……你就学之前员外府的夫人，学她去外头施粥！那不是一样能博得好名声么。” 钟婶子自诩看清了韩子枫的意图，帮她想着主意。 韩子枫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为了好名声而去揭榜看诊的，但面对钟婶子一脸的担忧，她只得咽下自己的解释。 想了想，韩子枫道：“我明白了，多谢婶子。” 但该去揭榜看诊还是得去的。 韩子枫心底暗想。 不过除了看诊，施粥应该也不错。 看诊不是为了医馆和自己的好名声，施粥嘛……让程云婉带着瑛紫去，打着妙心堂的名义，博好名声也无妨。 心里暗自敲定了计划，韩子枫就和钟婶子闲聊了起来。 钟婶子家里的猪肉铺受到了时疫的影响，暂时没什么忙的，所以这段时间她时不时地都会出去闲逛。 虽然是挑着人少的地方去，但韩子枫听着难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韩子枫半哄半骗地给钟婶子诊了个脉，确定她没啥问题后，给她塞了瓶强身健体的药酒。 钟婶子笑眯眯地提着药酒离开了，韩子枫扭头找到了瑛紫，说关于施粥的事。 “以往每逢有天灾人祸，夫人都会组织府上的人出去施粥，”瑛紫面露怀念，“既然子枫有这个打算，那这事交给夫人和我最为合适。” 韩子枫点头：“我正有此意。就是得麻烦姐姐和程姨了。” 说着她就掏出了几两银子，塞给瑛紫，说是用作施粥的费用。 瑛紫没推辞，接过银两好生收起。 “姐姐，大哥哥回来啦！” 竹词小跑到后院，满脸喜意地朝着韩子枫摆手，示意让她过去。 听到是卓云烨回来了，韩子枫叫上了瑛紫，两人一共进了医馆前头。 医馆门口，程云婉正笑眯眯地拉着卓云烨进门。 卓云烨背着个包袱，整个人离开的这一月浑身多了点文气，人也看上去精神头好了不少。 他看到韩子枫时，眼神明显一亮，唇角也不由勾起一抹微笑：“我回来了。” 韩子枫脚步一顿，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悸动。 她笑说：“书院如何？有没有交到不错的同窗？” 两个问题一出，站在卓云烨身边的程云婉就忍不住道：“我都已经问过啦。” 她拍拍卓云烨的肩膀，眼里尽是骄傲之色：“我们云烨啊，被书院里的先生夸了。说若是好生努力，便是明年的春闱，也是有能力夺得头筹的……” 参加科举考状元说来简单，但古往今来有着无数的人被拦在了这条路上。 在苍云国，几十岁还在考春闱的学子数不胜数。 能得到书院先生这样的夸赞，说明卓云烨是有能力的。 韩子枫听着莫名觉得与有荣焉。 她看向卓云烨的眼神里也带了点慈爱。 这视线与卓云烨对上，让本怀着少男春心的青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没等他多想，手里的包袱就被程云婉取下了。 同时还听到程云婉念叨说：“瑛紫啊，你带云烨去看看老夫人。他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过两日又得走，多让祖孙俩待待也好。” 瑛紫点头，叫着卓云烨就去了后院。 见人走了，韩子枫这才拉过来程云婉，跟她讲了自己打算去城外布施的事。 如她所料，程云婉对布施一事没有半点反对之言。 同时还主动揽下了担子。 韩子枫无奈笑道：“程姨，在你去接云烨的时候我就告诉瑛紫姐姐了。这事儿的确得你们帮忙，我也不插手，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往在员外府也会做这事，熟悉着呢。” 程云婉拉住韩子枫的手。 事情谈定，当天下午程云婉就和瑛紫出去采购了一波食材。 她们主要熬粥和蒸馒头，需要米面数量挺多。 结果出去这么一采买，发现因为时疫，许多商家都不愿意卖了。 要么就是价格虚高，大米、白面都十文钱一斤，就连陈年米面都卖到了八文钱一斤的价格。 活一副宰人的架势。 程云婉和瑛紫逛了几家米面铺子，看着都是一样的价格，两人想到城外缺衣少食的难民，一咬牙，将月钱也贴了出来，买了几十斤米面回家。 东西买回来了，韩子枫见他们忙，就将医馆关了门，全家出动和面做馒头。 终于在傍晚时分，将几大笼屉的馒头蒸了出来。 “今晚蒸了点馒头，晚上外头的人也不会饿着。” 韩子枫租了辆牛车，和瑛紫合力将大笼屉抬上了车。 她拍拍手，一屁股坐在了牛车上。 程云婉也换了身朴素的衣裳，跟了上来。 “姐姐早点回来！”竹词在后门朝着几人招手，满脸的恋恋不舍。 她的身侧站着栓子和二根，都朝着韩子枫他们挥手。 倒是卓云烨很平静，只是朝着她们点头。 韩子枫挥挥手，扭头对车夫喊了声：“大哥，走。” 牛车速度不快，约莫一刻钟后到了安西县城门口。 韩子枫老远就看到了镇守在城门口，手上握着武器的衙役。 衙役们站得笔直，将城门堵得严实极了。 “来者何人！现在严禁出城，速速离开！”一个衙役注意到了牛车，将手往腰间的长剑一搭，摆出了随时进攻的架势。 瑛紫及时跳下马车，走到那衙役身侧：“大人，是这样的……” 在瑛紫和衙役交涉时，牛车停了下来。 韩子枫扶着程云婉下了车，自己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瞧见了那个贴在城墙边公告牌的招大夫告示。 她直奔公告牌去，扫了一眼，一把将告示揭下。 这行为吸引了两个衙役的注意，连忙跑过来：“你是大夫？” 两个衙役上下打量韩子枫一眼，都不太相信她是大夫。 其中一个更是厉声呵斥到：“乱揭榜可是会获罪的！你可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看低 苍云国的律法韩子枫并没有仔细研究，当然不清楚这一条。 但她好歹前世也看过一些类似的古装剧，或多或少都明白这道理。 于是韩子枫老神在在道：“自是晓得，不然也不会揭榜。”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对韩子枫的不信任。 但她既然已经揭了榜，还知道乱揭榜会获罪，那么衙役也说不得什么了。 直接叫她：“既然如此，你同我们哥俩走一趟。” 两个衙役将韩子枫直接带去了衙门，在衙门相关的地方报了名，确定了她是大夫之后，才将她重新带回城门口。 等韩子枫办完事回来，瑛紫早就和门口镇守的衙役商量好了，同程云婉在衙役们的看守下，分发着热乎的馒头。 起初难民们一看到被抬下牛车的馒头，就控制不住地引起了一些小范围的暴动。 那些难民疯了似的往程云婉他们面前涌。 要不是衙役及时武力震慑，加上瑛紫高声的安抚，怕是门口设置的关卡都要被难民们冲垮。 瑛紫与程云婉一人面前一大笼屉馒头，不断分发。 “小心烫，一人一个，没有多余的。” “排队排队！不排队的，一律没有！不准抢别人的满头！不然我把你记住了，明天的施粥就没你的份了！” 瑛紫嘴里一直念叨着，边分发馒头边维持秩序，好不忙碌。 见状韩子枫连忙上前加入了她们。 两刻钟的功夫后，所有的难民都领到了一个馒头，而笼屉里还剩下了几个胖乎乎的馒头，程云婉见状朝着两个小孩招招手。 “孩子，来。” 那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警惕上前。 程云婉一手抓起一个馒头，塞给小娃娃，口中更是念叨道：“多给你们一个，多吃点才能长高。” 小娃娃抓着白白的馒头就不撒手。 而距离两个小孩子的不远处，已经吃完了分到馒头的难民们纷纷眼露凶光，死死盯着两个小孩。 程云婉注意到了这情形，她叮嘱到：“要是害怕，你们就在这里吃完再离开。” 两个小孩听到程云婉的话后，瑟缩着看了两眼守在身边的衙役，还是在一个各自觉得相对安全的地方蹲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馒头。 看到他们夸张的吃相，韩子枫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她朝着程云婉道：“程姨，明天与后日两天，我都得与衙门招来的大夫们给他们看诊。到时候的布施，就麻烦你和瑛紫姐姐了。” “看诊？为他们？”程云婉有些错愕。 韩子枫一直没跟他们说这事，所以她也没朝这边想过。 本以为韩子枫是要在医馆里坐诊，却没想到是参加了衙门的招募。 程云婉一时哑然。 她拍拍韩子枫的肩膀：“子枫，你做得很好。这两天，你就放心。” 布施的计划是连续三天，今日算作一天，剩下的时间和衙门组织的看诊时间刚刚好。 得到程云婉的保证，韩子枫放下心。 三人将笼屉收拾好，又坐着牛车回了医馆。离开前，韩子枫还特意谢过了守门的衙役，得到了衙役的青眼。 韩子枫不知道的是，他们几人刚走，萧虎就带着一个衙役匆匆赶到了城门口。 看了眼外头挤作一团的难民，萧虎问：“下午可有动乱？” 守门的衙役站直了身子：“回大人，没有。” “那就好。”萧虎叹口气，“县令大人已经朝上头递劄子说这事了，县里粮仓不足，用来作救济粮的更是少之又少。怕是要等到上头拨款下来，才能买到救济粮啊……” 他满腹担忧，打量着外头的难民们。 却突然眼尖地发现了一个难民的手里竟然抓着个白色的物件儿，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馒头？ 萧虎的脑海里顿时闪过真相。 但没等他细想，身侧的衙役就道：“大人有所不知，刚才妙心堂的人来给外头的人发了一波馒头。属下已经问清楚了，接下来的两日他们都会来布施，救济粮之事，大人怕是不必忧愁。” 衙役的话说得清清楚楚，萧虎听得分明。 他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道一定要马上回去告诉薛县令此事。 念头一出，他就匆匆巡查完了城门口的情况，回了衙门。 妙心堂布施的事薛广一听，当即拨了几个镇守衙门的衙役，让他们到时去城门守着，帮忙维持秩序。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二日。 韩子枫早早地按照时辰提前到了衙门等着。 她刚到一会儿，衙门口陆续就来了两三个腰间挎着医箱的中年男人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叟。 几人只是斜瞥了她一眼，闷头就进了衙门。 韩子枫摸摸头，反应过来应该是要进去报道，便也跟在了一个男人身后。 谁知没走几步，那男人就拦住了她。 他横眉厉喝：“哪里来的小丫头，不知道这是衙门么？哪里是你能乱走的地儿，快快离开，莫要挡了大人们的路。” 男人比韩子枫高了不过一个头，但下巴看模样都像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的身后几个衙役正往这边走，应了那句“莫挡路”。 韩子枫没想到又遇上个看不起自己的人。 她扫了一眼男人，朗声道：“伯伯这是说的什么话？见您挎着药箱，想必是衙门招来为城外难民看诊的大夫？既然是大夫，为何又管上了这本该是看门小厮做的事？” 韩子枫话语半点没留情面。 对这种眼睛长到天灵盖上的人，她觉得也没必要留情面。 男人好歹几十岁了，哪里听不懂韩子枫话中的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牙关紧咬，额边青筋暴起：“你、你……” “伯伯别动怒。”韩子枫突然朝他笑笑，“我这人生来就嘴快，要是得罪了伯伯，还请伯伯见谅。” 说着就模样乖巧地朝人福身道歉。 这与刚才说话截然不同的模样令男人一懵，仿佛刚才的怒气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脸上的表情都茫然了一瞬。 三言两语就将他摆平让韩子枫半点怼人的快感都没有，不由得瘪瘪嘴，露出了点嫌弃。 “二位这是在做什么？萧大人可是在里头等着呢，二位若是再不去，怕是赶不上大人的安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闹剧 走来的衙役看了几眼两人，不由得出声提醒。 韩子枫道了句谢，抬脚就往前继续走，与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反应了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愤地捏着手里药箱的带子，半晌扔出一句“牙尖嘴利”。 凭着记忆，韩子枫走到了昨日城门口那两个衙役带她去的地方。 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等待的其他几个大夫和一个身着红袍的带刀衙役。 萧虎见人到了，便收回视线：“在下衙役长萧虎，奉县令大人之命招募了大家。据统计，城外的难民一共两百余人，城内有发热症状的患者也不下于这个数。接下来的几日，还请诸位尽力而为。” 萧虎的话音一落，几个大夫中的老叟就接话道：“自是要尽力的。多谢萧大人了，看诊之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没别的事，还请大人现在就带我们去。” 跟在老叟身后的两个大夫都点头同意。 萧虎挥手，正准备带着众人离开，韩子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喊：“萧大人，既然是看诊这种大事，为何会招个小娃娃来？” “还是个女娃。这难道不是视人命为儿戏么？！” 韩子枫身后的中年男人一脸愤懑。 他嗓门大，又是特意喊出来的，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韩子枫也扭头看向他。 萧虎扫了一眼男人，微眯眼：“你是……” “我姓吴，曾经是名赤脚大夫。”吴航挺起了胸脯，看起来甚是骄傲自己的身份。 能做赤脚大夫的，多半都是会些医术的。 吴航是县城外吴家庄的人，入赘进了安西县县里。 在这个朝代，入赘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吴航夫人的娘家做米面生意，在安西县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们家一向不喜大夫，尤其是吴航这种野路子的赤脚大夫。 所以吴航入赘之后，就被勒令不能出去给人看诊，也不能用夫人家的钱去开医馆。 为此，吴航很是气愤。 但碍于老丈人的强横，他也翻不出风浪。 直到这次时疫爆发，他利用自学的医术救了老丈人，老丈人这才主动提起了衙门招募大夫给难民看诊的事。 吴家老丈人本打着让吴航在衙门出出风头，给自家挣面子的算盘。吴航也想自己的药方若是得了衙门的认同，以后在安西县的大夫中能占一席之地？ 是以，他报了名，想要在这次的招募中大放光彩。 结果没想到，县衙这次招募的大夫里，一个有名气的都没有，甚至还出现了个小女娃。 吴航顿时炸了。 他指着韩子枫，眉眼间都是抵触，语气更实际激烈：“衙门连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都请来了，是看不起我们的意思还是不讲那些难民的性命放在眼里？” “这么大的娃娃，她懂什么？！她怕是连时疫是什么都不知道！” 吴航说话间吐沫星子到处飞。 这幅场景看得韩子枫忍不住嫌弃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面对吴航的质疑，其他的几个大夫也纷纷做出了反应，询问韩子枫：“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看你这年纪，还未到及笄之年？你家中可有人从医？” 韩子枫一路摇头。 那些问话的大夫都被她的实诚噎住了。 其中的老叟摸着下巴的胡须，作势思索，问到：“若是老朽没记错，前段日子县里新开了个医馆，叫什么妙……” 看老叟抓耳挠腮想不起自家医馆的名字，韩子枫提醒到：“妙心堂。” 老叟恍然大悟，点头的同时手也握成拳：“对！妙心堂！” “老朽可是听闻，那妙心堂的掌柜的，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可是姑娘？” 老叟眉目慈祥，朝着韩子枫投来了视线。 她这话明摆了就是给韩子枫找台阶下。 韩子枫失笑，正欲开口，身后的吴航就抢过去了话头：“哼，管他什么妙心堂、慈心堂、仁心堂的。一个小女娃娃，怎么可能会医术？怕是连字都认不全！” 吴航的语气极为贬低。 众人听到这话，也都闭上了嘴，互相对视。 韩子枫挑眉，问：“吴大夫为何这般不信任我的医术？实不相瞒，我正是妙心堂的掌柜。” 她表明身份后，朝着吴航挑衅似的一笑，怼到：“刚才吴大夫也说了，您曾经是个赤脚大夫。我开医馆这么久，同仁寿堂也有过合作，也去考察过安西县很多的医馆，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吴大夫的名头呢？” “难不成，您如今不是大夫了？” 吴航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他虽然听不懂“考察”二字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听明白韩子枫这是在讽刺他如今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 作为一个将自己的医术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人，韩子枫这一招无异于是打蛇打七寸，刺激到了吴航。 他瞪着韩子枫，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个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哪里担得起大夫之名！” 听到他质疑自己的身份，韩子枫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劳您费心。我但不但得起，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扔下一句话，韩子枫就懒得和各种人再说，扭头看向萧虎：“萧大人，时候不早了，劳烦您带我们先去看诊。” 萧虎点点头。 他从薛广那里知道了当初写信来衙门，说乞丐窝闹疫病的人就是韩子枫，所以对韩子枫十分有好感。 这时候听她的要求，立马答应了下来。 萧虎领着几个大夫出门，吴航见状气得死死捏着拳头，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要是萧虎真的看中他们这些大夫，肯定会见他没跟上回来找。 于是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然而等到他腿都站麻了，才惊觉萧虎竟然把他丢下了！ 吴航心里的怒气轰然升腾，只得找了个衙役问县衙设置的看诊点在哪，一路走了过去。 吴航引起的闹剧并没有让萧虎和几个大夫放在心上。 他们乘着马车到了看诊点后，就投入了看诊中。 韩子枫被安排坐在城门边缘处，桌前的也基本都是些小孩子。 她也没气，认真地给孩子们切脉断病。 “大夫、大夫救救我爹！救救我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小全 侧方传来了一阵骚乱。 韩子枫应声扭头，一眼就注意到了陈来——那位在衙门替自己找台阶下的老叟，桌前跪着一个正痛哭男童。 男童年纪不大，身上的衣裳满是补丁，袖子和裤脚更是长了一截，他身材干瘦，根本撑不起身上的破衣裳。 男童跪在地上，周围的难民们自发空出了一块空地，将他围在中间看热闹。 陈来皱着眉，手一直抚着胡须。 “大夫爷爷，求求您，救救我爹。”男童抽噎着，“我、我爹他又吐血了，呜呜……” 男童不过十岁左右，虽然知道要找大夫救人，但怎么也说不清楚患者的病情。 见状陈来从凳子上起身，绕到他身侧，正欲去拉男童，一旁就难民吱声道：“大夫这是要去给这小娃娃的爹看病？那我们怎么办？” 有人开了头，那些围观的、还没想到这一层的难民们纷纷开了窍。 他们讲陈来拦住，齐齐质问：“就只有这么两三个大夫，你走了，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要重新排队？” “就只是吐血罢了，又不是马上就不行了，慌什么。等大家都看完了再去也不迟呀。” “就是就是。” 多数的声音都是自私的，只有少数几个说着“吐血是大事”的人被他们呛声淹没在了声海中。 陈来被夹在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地眉头直打结。 几个大夫的看诊桌距离并不远，陈来这里的骚动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但他们只是看着，并没有出声为陈来说话。 陈来扫了一眼那几个大夫，深深叹了口气：“娃娃，你这事……” “陈大夫。”韩子枫起身，“您那里人多，我也空着没啥事，就让我去看看那个孩子的爹爹是什么问题。” 韩子枫朝着陈来笑笑，笑容真诚，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陈来的动作一顿，看向她，半晌才点点头。 “韩姑娘去也好，老朽相信韩姑娘的医术。” 像是为了弥补似的，陈来刚重新坐回凳子，就又提醒道：“若是韩姑娘看不出是什么问题，便将症状记着，等回来了我们几个一起讨论。” 一般一个大夫若是拿捏不定患者的病因，就会找来其他的大夫一起讨论。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种办法就算是放在现代，那也是时常被使用的。 韩子枫明白，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然而她这么毫无负担地走出来，倒是让一些难民看傻了眼。 “这还是个大夫？这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怎的还是个大夫？” “哎哟，你没见她刚才坐在一边给小娃娃们看诊？” “啊，那我还以为是医馆里的学徒，过来跟着大夫们学习的呢。” 韩子枫清楚地听见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在谈论自己。 她也不恼，直接走到了男童的身边，蹲下了身子与他平视。 “好了，我跟你去看你爹爹。你能起来吗？不然可没人给姐姐带路。” 韩子枫朝男童伸出了一只手，看着他的神情温和，让男童放松了警惕。 男童没有搭她伸来的那只手，但是自己站了起来，擦擦眼泪：“谢、谢谢。您跟我走。” 小娃娃还挺有礼貌。 韩子枫挑眉，跟在男童身后。 他们看诊是在城门口，与城外只不过隔了几步。 跟在男童的身后，韩子枫与衙役打了一声招呼，却正好被萧虎注意到了，非得派个衙役跟在她的身后。 说是外头的难民万一心生歹意，有个衙役跟着出事也能保护她。 萧虎的好意韩子枫不得不接受下来。 于是，她的身后就多了个戴着佩剑的方脸衙役。 好巧不巧，方脸衙役正是之前与栓子产生摩擦的梁老大。 “切，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可能懂医术。装模作样。” 梁老大落后韩子枫几步，看着她走在男童身侧，微微偏头倾听不时露出一个笑意的模样，越发觉得韩子枫不靠谱。 虽然……当初栓子送来的信的确是证明了乞丐窝产生了时疫。 但面对如此娇小面嫩的姑娘，梁老大是怎么都不能相信她会医术。 可上司的命令他没办法反驳，只得满腔不满地跟在韩子枫的身后，与她一同走到了男童与其父亲占据的地方。 那是在城墙的一角。 一路过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韩子枫已经一点点地问出了男童的名字和其父亲的症状。 “大夫姐姐，这就是我爹爹。” 小全走到角落的男人身侧，给韩子枫介绍。 韩子枫走近了，才看清那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竟然有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 她一怔。 盲人？ 似乎是韩子枫的神情太过于直接，小全抿着唇，脸色有些僵硬。 他捏着自己的衣角，轻喊：“大夫姐姐，我爹他……看不见。你能给他看病吗？” 这明确的要求让韩子枫回过了神，感觉到了一些尴尬。 她匆忙说了句道歉，随后就走到了男人的身边蹲下，这才注意到男人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同时脸色偏红，呼吸的声音粗重沉闷，像是喉间有痰堵着。 韩子枫正要给男人把脉，就听到男人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小全一把将男人抱住，下意识在地上抓了把血，手就去捂他的嘴巴：“爹、爹！” 男人一阵咳嗽后，平静了下来，手却捂在了自己的胸口。 呼吸更加粗重。 韩子枫注意到，小全手中的雪中，有着一抹此刺眼的红。 “爹……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小全将手上的雪扔到了远处，又忍着冻用雪洗了洗手后，缩回到男人身边，小声地呼唤他。 男人呼吸急促了两下，随后脑袋朝小全的方向偏转：“全、全……” 听到男人叫自己名字，小全刚憋回去的泪水再度决堤。 他抽噎着，抱着男人不断念叨：“爹，您别担心。我、我找大夫了！您不会有事的！” 小小的娃娃将自己形若枯槁的父亲抱在怀中，强忍着泪水的模样看得韩子枫顿时心疼了起来。 她看着小全，道：“小全，能帮姐姐一个忙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赌注 小全擦擦泪：“大夫姐姐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让你爹爹张嘴，我得看看他的舌苔状况。还有……” 韩子枫将自己不太适合做的事都说了出来，让小全代劳。 等观察完患者的情况后，这才开始诊脉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 “高热咳嗽、舌红苔黄伴有胸闷……”韩子枫一个个念叨出来，“这是痰热壅肺性肺炎。” “肺、肺炎？”小全的脸上一片茫然。 他这反问让韩子枫反应过来肺炎在这时代不叫肺炎，便解释道：“就是大家常说的肺痨。” “什么？肺、肺痨？！” 小全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随即他看向男人，双眼呆滞。 韩子枫听到他喃喃道：“肺痨、肺痨……” 在这个谈“痨”色变的古代，这并不是韩子枫第一次看到有人露出这副模样了。 她正想安慰，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肺痨？啧，竟然让你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了。” 说话的是往这边走来的吴航。 他挎着他的医箱，慢悠悠朝着这边走，将韩子枫的话尽收耳底。 “肺痨基本没救了。”吴航眯眯眼看向韩子枫，“既然小大夫年少成名，这肺痨……想必会有‘天才的独到见解？” “小大夫这表情，莫非真能治？” 吴航见韩子枫一点惊讶都没有，很是淡定的模样就生气。 又想到刚才韩子枫他们将自己丢在县衙，一路走过来，心中的怒气就更甚。 他故意夸韩子枫是“年少成名”，就是想给她强安上一个名头——若是韩子枫说能治，他当然可以说她“大放狂辞”，若是说不能治，也能强行说她医术不行，让自己心里痛快。 吴航的算盘打得很精，眯着眼看韩子枫，心里却高兴得仿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中，自己已经赢了一般。 然而韩子枫只是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随后就将他无视了一般，扭头就和小全说话了。 吴航：岂有此理！ “小全，肺痨并不难治。你爹爹这个病也不严重，只要我给你开个药方……” 韩子枫拉着小全正在说，吴航就立马插话进来。 他走到韩子枫面前，一手指着小全的爹，朗声喊到：“哼，肺痨你还能治？还给人孩子开药方？韩姑娘，就算是你年少成名医术精湛，也不能开如此低级的玩笑？” “众所周知肺痨遇上便只有等死，千百年来没有一位患者能够逃过这一劫。怎么偏生你就说它能治？”吴航眼露轻蔑，“嗤，小小年纪就一口胡言乱语，简直就是败坏我们大夫的名声！” 吴航的声音大，引来了围观的人。 众人一听说小全的爹是肺痨，纷纷退后一步，拉开和他们的距离，同时窃窃私语。 韩子枫听到的只言片语中，竟是没有一个人信她能治肺痨。 吴航就现在人群不远，自然是听得比她多一些。 听到那些人将正义的自己和面前的小姑娘对比，他不由得露出了点嫌弃来。 一个装模作样的小骗子哪里配得上与他相提并论？ 吴航腹诽，脸上都抑制不住得意，泄露了一些出来。 韩子枫翻了个白眼。 “大夫姐姐，那个伯伯的话……” 小全抓紧了韩子枫的手臂，他看了看韩子枫对吴航的指责不屑一顾的模样，又看看吴航得意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听明白了肺痨是不能治愈的，但私心又让他相信韩子枫。 万一大夫姐姐就能治，只是别人不知道呢？ 小全纠结极了。 韩子枫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放心，姐姐既然说了能治那就是能治的。你要相信姐姐。”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是以吴航将这话尽收耳底。 见她还是“死不悔改”，吴航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医箱往胸前一横，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不是说能治么？现在就开药方，让人去抓药。这两天，我盯着，我就不相信了，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治的绝症，到你这小女娃的手里就能治了。” “要你真这么厉害，为何只是在这小小的安西县？” 吴航自信极了。 他想，要韩子枫真有治愈肺痨的本事，怎么以前也不见传出个名声来？ 越是这么想，吴航就越发肯定韩子枫的话只是为了骗那孩子。 韩子枫听到这话，挑眉：“我凭什么要让你监督我的患者能不能被治愈呢？你是谁？凭什么？” 吴航顿时哑口无言。 他捏紧拳头，脑海中灵光一闪，道：“那就打赌！若是这肺痨鬼治不好，你就将你那劳什子医馆卖了！以后再也不准给人看诊行医！如何？！” 听到这只要求了单方面的打赌，韩子枫只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脸比马脸还长。 她轻哼一声，瞥眼问：“那我要是治好了呢？” “哦，对。我有一家一医馆，可吴大夫没有呀。”韩子枫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吴大夫以前可是个乡野间的赤脚大夫，连正统都算不上呢。您的赌注又是么呢？” 韩子枫故意的挑衅让吴航脑子一热，“嘭”地将手上的药箱扔在了地上。 他红着眼，指着药箱，一字一顿：“若是我输了，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行医问诊！再将自己毕生的家当都交给你！” “哗——” 家当一出，当即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能够让一个大夫视作家当的东西，自然是与行医问诊有关的。 众人不由得开始盯着地上的药箱，开始猜测里头的东西。 韩子枫扫了一眼那不起眼的药箱，轻“啧”一声，懒懒问：“不会反悔？” 怒气上头的吴航咬牙：“反悔者不得好死！” 他一心想让韩子枫身败名裂，滚出大夫的行列，自然毒誓都敢下。 他拿定了肺痨是不可治愈的绝症，说话丝毫没给自己留有余地。 韩子枫见他快要癫狂的模样，也不逗人了，轻飘飘地答应了下来。 为了打赌一事，韩子枫还主动提出请萧虎和其余的几个大夫作证，在几天里，自己除了特定的时候给小全的爹开药方、看诊，其余时候都让衙役帮忙看着人，其他人也不能无缘无故靠近他们，排除各种威胁，不让这打赌出意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打脸 对于韩子枫的这一提议，吴航只觉得她是在自掘坟墓，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更是对萧虎百般劝说，让他同意了此事。 一路一直跟在韩子枫屁股后头的梁老大倒是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了几番韩子枫，总觉得她的葫芦里卖着不知名的药。 小全爹得了肺痨的事很快在难民中传开，几个大夫也都私底下劝说韩子枫，不要逞强。 韩子枫只是谢过他们好心的提醒，扭头就开了药方给身后的梁老大，让其帮忙抓药。 梁老大暗骂一声，不情不愿地拿着药方回县里抓药了。 与此同时，妙心堂的其他人坐着牛车、带着一个大木桶来城门口布施了。 跟来的还有卓云烨。 “你怎么来了？”趁着看诊的空档期，韩子枫走到了卓云烨身边，低声问。 卓云烨正帮忙抬木桶，听到韩子枫的声音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与车夫一起将木桶稳稳放在地上后，这才看向韩子枫腼腆地笑道：“反正一个人在医馆里待着也没事，就出来帮忙。”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么？” 卓云烨的理由让韩子枫没话反驳。 正好程云婉和瑛紫抬着一笼馒头从两人身边过，韩子枫顺势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让路。 等人走了，才发现卓云烨又去和车夫抬木桶了。 到人大腿半截高的木桶里装的都是刚出锅的稀饭。 桶的上头盖着盖子，四周更是围着一圈圈的纱布，十分保温。 一连五六桶稀饭被抬到城门口，外头的难民们自发排起了长队，人手一个衙门分发的陶碗，眼巴巴地盯着程云婉和瑛紫。 这正是晌午时分，衙役们也轮流换岗回衙门吃饭。 被招募来的大夫们也跟着离开了，等到明日才会再来给城外的人看诊。 韩子枫留了下来，同妙心堂的众人一起布施。 “多谢姑娘，姑娘菩萨心肠，定会有好报的。” 一个老妪小心翼翼地从韩子枫的手里接过盛得满满的一碗稀饭，眼含泪花，嘴里不断感恩。 韩子枫见她瘦骨嶙峋的模样有些不忍，摸来一个馒头递给她：“奶奶，再给您个馒头。您照顾好身子。” “诶，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老妪接过馒头，步履蹒跚地从队伍头离开。 布施一直持续了两刻钟。 直到所有人都捧着一碗稀饭小口地喝着，这才算结束了一场布施。 木桶里干干净净，连一点汤水都没有剩下。 程云婉怀里用纱布拢着，抱着几个馒头在一边叫些小孩来拿。 瑛紫开始收拾摊子。 “等我们的几天布施结束，朝廷上头拨的粮也该下来了……”韩子枫看着外头成堆挤着的难民，不禁喃喃。 卓云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侧，听到她的话，接到：“自然是够的。” 他们今天一来，就和准备离开的萧虎碰上了，萧虎告诉了他们薛县令对他们的布施很支持，并且隐晦地透露了一点衙门的公粮不多，他们这次的布施恰到好处。 若是等朝廷的救济粮拨下来，差不多还要个两天。 韩子枫将这事记得牢牢的。 她不是什么圣母心，但面对天灾，能出手相助自然会出手相助，直到有相关的衙门出面解决。 这其中让她做做好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瑛紫将东西收到牛车上后，程云婉也发完了剩下的馒头回来了。 几人都还没有吃饭，就一起回了家。 时间一晃便到了衙门招募看诊期限的最后一天。 也是揭晓韩子枫与吴航赌注的一天。 这几天里，大夫们上午给城门外的难民看病，下午就去挨家挨户给城里的人看诊。 属实累到人疲惫。 吴航也不例外。 所以当他看到清醒着了、还朝他点头的小全爹时，他愣住了。 “不、不可能！肺痨怎么可能会有治愈的方法？！”吴航后退半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一口否决了小全爹病好了几分的事实，反而咬定小全爹这只是靠着名贵药材将命吊着，产生的回光返照。 其他几个听到他这话的大夫纷纷摇头，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 韩子枫看着吴航，挑眉问：“吴大夫觉得我是用的什么吊着他的命？百年人参？还是什么天山雪莲、鹿茸之类的？” 吴航想也没想到：“我怎么知道！那是你开的药方！” “哦，原来吴大夫还记得那是我开的药方，您没有看过啊。”韩子枫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吴大夫刚才的话，岂不是在造谣么？” “既然您没看过我开的药方，就这么武断地说我是用名贵药材吊着他的命……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韩子枫的话让吴航的脸黑了下来。 他轻易地就被挑起了火气，捏紧着拳头，双眼憋出血丝。 吴航咬牙，一字一顿问：“肺痨怎么可能有办法治愈！你又不是神仙下凡！” “啧。万一我就是呢？” 韩子枫丝毫不介意用一些封建迷信包装自己。 她找到之前给她抓药的梁老大，要到了自己开的那副药方。 “诸位大夫，劳烦看看这药方，是不是对症下药，亦或是哪里有用到了名贵药材的。” 韩子枫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几个大夫。 陈来率先接过，定睛一看，人就愣住了。直到手里的药方被其他大夫抽出拿去看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些之后看到药方的大夫，也要么皱起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要么恍然大悟，嘴里不断念叨着“就该如此”。 他们的反应让吴航心里的探究欲瞬间爆棚。 他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韩子枫到底是开了个什么样的方子，竟然能解决肺痨这个自古以来被所有人视为绝症的病。 “这药方属实是妙！”一个大夫抓着药方，眼底的光一点也遮掩不住。 他的语气也十分激动，抓着药方的手止不住地抖：“小全爹的症状正需要这般的药材搭配！怎么我们都没有想到呢？！” “生石膏、知母、麻黄……这些中药材组成药方，竟有如此效用！若后续病情彻底痊愈，姑娘可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位治愈了肺痨病的大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道歉 那大夫激动着就要上前拉韩子枫的手。 等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韩子枫是个十几岁未出阁的小姑娘，便悻悻地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 他挠头，正欲继续夸赞韩子枫“妙手回春”，就看到身侧一个黑影窜过，一把将他手中的药方给扯了过去。 吴航满眼血丝地盯着手中的药方。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这些药……”他仰天大笑出来，表情却十分辛酸。 千百年来被人当作绝症的肺痨病，竟然只需要这么些药材组合就能治好…… 这事说出去，谁信？！ 吴航的手蓦地缩紧，一把将写着药方的那张纸揉皱。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韩子枫的身上，神情是不甘、愤恨和一抹夹杂其中的复杂。 “这只是过去了两天罢了，他的病也并没有好，不是吗？” 吴航捏紧着药方：“所以，你并不能说自己治好了他。我没输、我没输！” 无论如何，吴航都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打败的事实。 他想，既然小全他爹的病情并没有好全，那么就不能证明韩子枫是赢了。 万一……这后续的治疗出现岔子了呢？ 韩子枫听到吴航的话，心里没有半分意外。 她轻“啧”一声，道：“小全他爹的确没有彻底痊愈。但我想问，若是按照这药方继续吃上几个疗程的药，吴大夫敢说我不能治好他吗？” 吴航不敢，也不能。 药方上的药材组合得当，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差错的地方。 而且治愈的方向正是小全他爹所被诊断出的症状。 吴航只是在赌，万一、这药方就不行呢？ 他咬死了要等小全他爹彻底没事了才算是韩子枫赢，见他几近癫狂的模样，韩子枫笑笑。 她讥讽道：“吴大夫这是打算推到猴年马月去？肺痨病就算治好了，后续也是需要休养一阵子的。要是按照吴大夫的意思，岂不是最少都要等到明年开春去了？” “虽然我很想与吴大夫再打赌，但我的医馆要我坐诊，我可没时间同吴大夫再这么‘玩’。” 韩子枫将吴航的打赌定性为“玩”，引起了围观者的唏嘘。 他们交头接耳，最后纷纷道—— “小大夫的药没问题这打赌就是小大夫赢了。这么大的男人了，怎的还和一个给姑娘家过不去？真是丢人！” “原来这打赌只是一个噱头啊。都说‘愿赌服输’，这是要赖账的意思？” “算我看走了眼！当初还以为这大夫是为了‘正义’出头，结果没想到只是为了让人小大夫难堪。当初铮铮有声地要人小大夫输了关了医馆的门，结果轮到自己输了，就开始各种赖账……啧啧，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 所有人的话语无一不在说吴航的错处。 当初有多少人对韩子枫产生质疑，如今就有多少人愿意力挺她，转而看不起吴航。 吴航气得额边青筋暴起，手紧握地骨节都发了白。 他气，但始终还剩下一点理智，知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对面前的小丫头片子动手。 但心底却滋生了无数个阴暗的念头。 “噗通”一声，吴航朝着韩子枫跪下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看模样，倒像是真的认输了一般。 “我错了，是我输了。但还请小、小大夫放我一马……我的家当您可以拿走，但我还想继续行医问诊……我这半生都在行医问诊，若是没了这事，我真不知自己能继续做什么。小大夫，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井底之蛙没见识，放我一条生路。” 吴航咬紧牙关，朝着韩子枫磕了个头。 他藏在底下的脸表情极度狰狞，但话却说得委屈，声音更是哽咽了起来。 韩子枫听出了他的不甘心，正欲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几个人竟然被吴航的“诚心”道歉说服的，纷纷想让她适可而止。 韩子枫：？ 她收住刚才想说的话，等吴航跪到心底的怒火再度腾升时，终于出声了：“既然吴伯伯愿意认错，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您还是起来，不然这传出去了，我的名头也不好听。” 说罢韩子枫也没去拉吴航，只站在原地看着他起身。 吴航起身的瞬间收敛了自己外泄的怒意，脸色通红，那都是羞的。 他咬牙：“姑娘妙手回春，比我医术好得不止一点半点，自称晚辈倒让我惶恐。” 吴航还想多说两句，韩子枫却被其他大夫叫去询问药方的事了。 他被冷落在一边，脸色好一阵变幻。 这是衙门聘请他们这些大夫的最后一天，时间一到，萧虎就将大夫们叫到了一边，一一表示了感谢。 “这次疫病多谢大家的出手相助，待所有事情重回正轨之日，大人承诺，会给诸位致以谢意。” 萧虎朗声说到。 随后，就解散了众人，并叫了几个衙役送大夫们离开。 韩子枫刚转身，就被萧虎叫住了。 她偏过头，看到萧虎冲她抱拳点头道：“韩姑娘，且慢。小全他爹的事薛大人已经知晓了，并且希望韩姑娘能够继续为他诊治，直至他彻底痊愈。” “若是姑娘不愿也无妨，只是需要姑娘为他的病情再上上心，告诉在下需要怎么用药诊治。”萧虎顿了顿，“肺痨病能治愈，事关重大，请姑娘多加考虑。” “大人说，若是能将药方公布出去，让其他的大夫们都知道如何诊治，大人可满足姑娘一个愿望。无论是金银财宝，只要衙门能拿得出，大人都可尽力满足。” 萧虎言辞陈恳，声音控制在了一个合适的度，以至于别人只能看到他们俩在说话，但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看着韩子枫，将肺痨病可治愈的事有多么重要、薛广如何看重这事，仔仔细细地讲了出来。 话语再三反复，无一是在告诉韩子枫这事的重要性。 韩子枫不傻，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明白了。 但直到萧虎说完，她才沉吟到：“这药方并非是我研究出的……” 这话一出，萧虎的眉头就微皱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牌匾 他以为是韩子枫不愿意贡献出药方，正欲再劝，就又听见韩子枫道：“虽然不是我研究的药方，但能造福百姓，让大家远离苦难，我相信那位写出药方的人自是愿意的。” “萧大人，县令大人承诺的愿望我不能要，但药方我可以写出来、由衙门公布出去。”韩子枫笑笑，“实不相瞒，小全他爹并不是我治的第一位肺痨患者。” 说完这句，她就将之前大夫们离开时还给她的药方递给萧虎。 紧接着又道：“这副药方是治疗痰热壅肺性肺痨的。其他还有几副药方待我回医馆写了差人送去衙门。至于如何分辨，我也会尽量写清楚的。” 萧虎不懂医术，只得点头应答下来。 安西县内的疫病由于县衙的及时反应，基本控制住了。 那些得了疫病的人都被隔离在县衙里，数量也不过百人。 韩子枫他们诊治后都给留了相应的药方，在大夫们离开后的几天里陆续痊愈回家。 而韩子枫也在那日将其他几副治疗肺炎的药方写了出来，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地方全部写得清清楚楚，让栓子送去了衙门。 “姐姐，外面街道上都有人啦！今日都腊月二十七了，明天就是腊八节了呢。”竹词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韩子枫的身侧，手里拿着根墨条帮她研墨。 有县衙的请求在先，韩子枫起了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药方写出来的念头，便连着几日都在忙着这事。 听到竹词的话，她手中的毛笔未停，随口道：“这么快都要过年了啊。既然是腊八节，明日让瑛紫姐姐做一锅腊八粥。” 一听有吃的，竹词的眼神当即就亮了。 她将墨条随手一放，端着小凳子就挤在了韩子枫的身侧，捧着脸满眼期待地问：“腊八粥好吃吗？爷爷不太会做饭，以前都是我做的，从来没有做过腊八粥……不过我曾经闻到过别家腊八节时做饭的香气！腊八粥肯定好吃！” 小姑娘想到曾经食不果腹的日子，情绪就有些低落。 但转念她就又期待了起来——毕竟如今有韩子枫在，他们怎么都不会再过上那种日子的！ 腊八粥呢，以前可从来没吃过！ 韩子枫写完了一个药方，将毛笔涮干净挂起，伸手摸了摸竹词的脑袋。 她的眼里流露出了点心疼，说到：“放心，以后不管是什么腊八节啊、端午节啊、中秋节什么的，只要有特殊的节日食物，瑛紫姐姐都会做的。” “毕竟姐姐说了，以后厨房可是她的天下，她会让我们大家都吃得肚儿溜圆~” 瑛紫从留在妙心堂就一直考虑着自己能为韩子枫做什么。 她虽然与韩子枫相识，曾经也是同为卓家的丫鬟。但如今是韩子枫收留她，她强做丫鬟被拒绝了，就一直想着不能在这里做个吃白饭的。 瑛紫不懂医术，又不会算账，只会些伺候人的本事。 想来想去，决定将厨房承包了。 一日三餐，全由她负责。 韩子枫见她主动，也没多说什么，欣然接受了。 不过有些时候，她还是暗戳戳地跟瑛紫灌输她能独当一面的思想。 可惜，瑛紫怎么也听不进去。 韩子枫只好放弃。 “好！”竹词重重点头，“瑛紫姐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昨日她说，那些腊梅花都能做糕点呢……” 竹词扳着手指头，开始数瑛紫会做的食物。 妥妥一副干饭人的模样。 韩子枫失笑地刮了刮她的鼻梁：“小饭桶。” “哼，我才不是饭桶！大哥哥说了，‘民以食为天’，我这是尊敬上天呢。” 竹词气呼呼地辩驳，让韩子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嬉闹做一团，被刚好走来的卓云烨看了个彻底。 温暖的阳光下，韩子枫眉眼弯弯，笑容甜美，莫名让卓云烨的心底一热，一种情愫悄然而生。 “大哥哥！” 竹词眼尖看到了卓云烨，连忙松开抓着韩子枫的手，朝她摇晃着手，十分热情。 自从卓云烨上了学堂回来，竹词就喜欢在他看书的时候凑在他跟前去。 卓云烨也不生气，还偶尔教她一些浅显的道理。 比如刚才她的那句“民以食为天”。 卓云烨脚步一动，走到了两人跟前。 见到他来了，韩子枫莫名坐直了，用手捋了捋和竹词打闹时落下的鬓发。 她抬眼看向卓云烨，问：“怎么了？是程姨有什么事吗？” 卓云烨摇头：“前头来人了，是县衙的萧大人。” 萧虎？ 他怎么来妙心堂了？ 韩子枫疑惑地眨眨眼，起身就往医馆走。 见状卓云烨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医馆里，侧门开着，萧虎正站在门口，身形笔直活像个守门的门神。 韩子枫刚露头，就看到萧虎眼神一亮，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他一进门，后头跟着的两个衙役就也进了医馆里头。 韩子枫注意到那两个衙役抬着个长方形、约莫一米长的东西。那东西上头盖着红布，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也猜不到。 “韩姑娘。”萧虎朝着韩子枫抱拳，国字脸上带着点喜气。 韩子枫一脸莫名，但还是调整了表情，笑着朝他点头：“萧大人这是……” 萧虎拜拜手，那两个衙役中的一个立马将抬着的东西上头的红布一扯—— 那竟是个牌匾。 牌匾上龙飞凤舞书着三个大字“妙心堂”。 韩子枫的左眼皮一跳，看着那几个泛着金光的字，她的耳边仿佛听到了银子“哗啦”作响的声音。 萧虎对韩子枫的失礼并没有感到不满，他笑道：“这是薛大人亲自为妙心堂定做的牌匾，上头的字也是薛大人亲手题的。” “姑娘贡献出的药方让大人很是惊喜，大人说，姑娘既然不要赏赐，那这赐下来的牌匾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萧虎声音顿了顿，继而道：“不然就是姑娘看不上大人的字了。” 这一口锅突然扣在韩子枫的脑袋上，让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迭声道：“不不不，我哪敢看不起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腊八 韩子枫摆手，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不是当今皇帝亲笔题写的牌匾，但作为一家刚起步不久的医馆，就用前人的成果白嫖到了县令大人亲笔题写的牌匾，怎么说，都是韩子枫赚了。 见她高兴，萧虎也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给姑娘直接挂上，姑娘觉得如何？” 韩子枫现在用的牌匾是刘木匠做的，中规中矩的一个匾。 眼下有县令大人亲笔题写、定做的牌匾在，韩子枫当然千百般愿意将那个旧的换下。 她连声应好，萧虎直接招呼着两个衙役帮她将牌匾换了。 “哟，子枫这是新做了一个匾？” 钟婶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手里揣着一个汤婆子，仰着头看那新换上的牌匾。 她扭头便注意到了萧虎，当即道：“这是衙门的萧大人？萧大人是生病了？哎呀，您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钟婶子没等萧虎出声，就逮着他将妙心堂和韩子枫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让韩子枫都羞得红了耳尖。 她连忙过去拉住钟婶子，解释道：“萧大人是来送牌匾的。婶子，人家萧大人身子好着呢。” 钟婶子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哎呀，我这榆木脑袋。光是看着萧大人在，只以为他是来看诊抓药的，哪里知道是来送牌匾的呀……” 说着说着她突然咂摸出了点其他的味儿，人一顿，扭头惊讶地看着韩子枫：“来、来送牌匾的？！” “萧大人什么时候改行做木匠了？”钟婶子一顿，旋即摇头，“不对不对，等等。这牌匾不会是衙门……” 看她左猜右想终于猜对了，韩子枫无奈点头，算是默认了。 钟婶子这才“哎呀”一声，也不顾萧虎在了，抓着韩子枫的手就又夸她。 一顿彩虹屁下来，韩子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藏着。 真是头一回见识到钟婶子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厉害。 萧虎看着两个衙役将牌匾换好，将旧匾放在了医馆后，就朝韩子枫抱拳告辞。 韩子枫福身：“多谢大人跑这一趟。若是以后衙门还有其他事需要我的，请随时差人来说。范围之内的，定会竭尽全力协助大人们办事。” 萧虎点头，带着衙役扭头离开。 钟婶子也在韩子枫身边朝着他们摆手，热情地帮忙送客。 等人影都走远了，韩子枫这才扭头看向钟婶子：“婶子这是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婶子没事儿就不能来了？”钟婶子挑眉，故意反问。 韩子枫笑笑，拉住她：“当然不是了……” 见状钟婶子也不卖关子了，当即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讲，想要我那连襟去你们的制作坊做事么？” “今日县城门允许出行了，我那连襟就找到了我，说是愿意去。” 钟婶子反手抓住韩子枫的手，拍了拍，有些好奇地问：“那制作坊是干什么的？既然我那连襟都能去，你看婶子我怎么样？” 说着钟婶子就原地转了一圈，让韩子枫好好打量她的身形。 面对她这么活宝的性子，韩子枫再度失笑：“那制作坊就是个做中成药……就是婶子您在我们医馆里看过的那些药包的地儿。” “若是婶子愿意，当然可以去。”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钟婶子给妙心堂提供过不少帮助，她人有实诚，家里经营的猪肉铺更是诚信为本。 这样的人，韩子枫自然愿意让她来自家制作坊。 但听到这话，钟婶子高兴是高兴，同时还有些失落。 她道：“可惜我家的猪肉铺离不开人，我家那口子也不让我出去做活儿。不然你这制作坊啊，我去定了。” 钟婶子摸着汤婆子，和韩子枫又唠了一会儿。 两人谈天说地，时不时笑笑，气氛很是轻松。 等送走钟婶子，韩子枫才想起来之前出来时，好像卓云烨跟在她身后的。 但现在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已经换好的牌匾，想起钟婶子说的县城已经允许出入了，便去了刘木匠家。 刘木匠本是打算早早就去将制作坊改了的，结果没成想县城里起了疫病，城门限制了出入，直到今日城门才开。 韩子枫一来，他就提出会赶工，最迟在正月间将制作坊修整好。 韩子枫应下，回了医馆。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 是腊月二十八，同时也是竹词最为期待地腊八节。 韩子枫早早地就起了床，结果出门发现家里的其他人都起来了，甚至瑛紫还做好了早饭。 一大家子吃过早饭，瑛紫就带着竹词出去采购煮腊八粥需要的东西了。 程云婉带着两个孩子在打扫卫生，韩子枫挽起袖子加入了他们。 “娘，您屋里头要帮忙整理一下吗？” 程云婉从卓云烨的房间里抱出了点脏衣裳，看到卓老太太和唐崇旺两人在太师椅上躺着晒太阳，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卓老太太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程云婉，怪声怪气道：“这事还需要问我？你不会自己拿主意么？” 韩子枫从堂屋踏出来，就刚好听见这一句。 她下意识看向程云婉。 果然，程云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有些难看。 她张了张嘴，没再问出声，默默转身朝着卓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见状，韩子枫快步走到她跟前，语气轻快道：“程姨，我帮您抱。”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程云婉手里的脏衣裳接了过来。 程云婉勉强提起一抹笑：“麻烦你了。” “哎呀，哪里麻烦了。”韩子枫跟在程云婉的身后，走到了卓老夫人的房间前。 等程云婉将卓老夫人的脏衣裳搜罗了出来，她才突然出声道：“程姨，如今也不是在员外府了，您是我留下的人，这些事其实您不用做的。” “我一直都在教竹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哪里知道竟然还有人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就安心享受着别人的劳动成果呢。” 韩子枫状似随口一说，实际余光一直注意着卓老夫人。 果然，她的话音还没落地，卓老夫人就呛声了：“你个小丫头，管事儿还管到我头上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窗花 卓老夫人坐直身子，一双眼瞪着韩子枫。 她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反而十分不满地看着韩子枫，仿佛韩子枫为程云婉说话，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说老夫人，”韩子枫看着卓老夫人挑了挑眉，“您现在住的可是我的宅子。” 短短了一句话，直接就让卓老夫人的脸色一变，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程云婉立马拉住韩子枫，低声道：“子枫，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程云婉！你乱嚼什么舌根！要不是你，我儿子会被扣上造反的名头，员外府会被封吗？！” 卓老夫人站起身，想也没想就骂出声。 从卓家家破、被当做罪人关进牢狱的那日起，卓老夫人就一直接受不了这落差。 她享了半生的荣华富贵突然成了泡影，自家儿子更是被扣上了造反的名头。 这事落在谁身上，都会被打击到。 所以，她病好清醒之后，察觉到这一切的程云婉和瑛紫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生怕刺激到了她的情绪。 但韩子枫可不会顾忌那么多。 她反驳道：“卓家被抄家，那是卖官鬻爵的后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老夫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韩子枫还愿意叫她一句老夫人，都已经算是给足了程云婉和卓云烨面子。 她想，要是卓老夫人再歪曲事实污蔑程云婉，自己怕是都不能忍她留在自家院子里。 韩子枫想着，直勾勾地盯着卓老夫人。 一旁的唐崇旺见状，连忙出声劝和道：“妹子，那些什么事情不逗已经过去了嘛，凡事想开些，自己也过得自在。” 唐崇旺的话音一落，卓云烨就从堂屋走了出来。 刚才外头的声音他听了个大概，知道是卓老夫人气不过闹脾气了，便走到了她身侧，蹲下身子。 他声音温和：“奶奶，别气了，事情都过去了。” 平淡的一句话，无形中给了卓老夫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她瞥了程云婉一眼，冷哼了一声，神情有些别扭地重新坐下。 见状，程云婉也一把拉住韩子枫，生怕她生气：“子枫，娘就是那个性子，你该是知道的。她其实没什么坏心。” 是没什么坏心，只是说话嘴巴毒、始终认不清现实罢了。 韩子枫轻扫了正在给卓老夫人捏腿的卓云烨一眼，倒是有些惊讶他竟然还会服侍人。 闹剧收场，韩子枫与家里几人一起，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净。 等韩子枫坐下休息，瑛紫就带着竹词回家了。 两人手中的篮子装得满满的，晌午瑛紫更是大展身手，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让家里的所有人都吃得肚儿溜圆。 韩子枫在院子外溜达消食，无意中发觉别人家都已经开始挂红灯笼、贴窗花了。 而外头的街道上，也是张灯结彩、好生喜庆。 她顿了顿，溜达了一圈就顺道去买了点红纸，准备回家和程云婉他们一起剪窗花。 “窗花？”竹词惊奇地看着韩子枫，眨巴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与跃跃欲试。 她看着韩子枫将买来的红纸拿出，一下从板凳上跳下，叫到：“姐姐我去拿剪刀！” 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像个小旋风似的，冲进了堂屋。 不一会儿，她就抓着两把剪刀跑了出来。 那剪刀略显小巧，拿在手里刚刚合适。 卓云烨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个板凳坐过来，竹词见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本来是准备给自己的剪刀递给了他。 她道：“大哥哥应该也没剪过窗花？家里只有两把剪刀了，我给你！”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剪刀塞给卓云烨。 卓云烨想拒绝，但韩子枫脸带笑意劝住了他：“试试剪窗花？很简单的。” 她冲着卓云烨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不过还是比擦桌子难一点。” 卓云烨：…… 面对韩子枫的调侃，他故作镇定，实际却红了耳尖。 “上次只是个意外……”他想挽回面子，试图解释。 韩子枫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轻飘飘到：“哎呀我懂。你以前也没做过那些事，不懂是正常的。” “不过这次剪窗花，我手把手教你，学学？很有意思的。” 韩子枫诱哄到。 竹词听了半晌两人打哑谜，一有插嘴的机会，立马道：“大哥哥别担心，有姐姐在，你肯定能剪出好看的窗花的！” 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卓云烨。 卓云烨只得默默将推拒的话咽下。 “其实剪窗花呢，最简单的就是剪对称的……” 韩子枫拿起一张红纸，轻松叠了几下，随即摸出一根碳笔，在纸上画了个图案，就操刀沿着所画的图案裁剪。 她图案画的简单，裁剪的速度也快，没几下就剪好了。 卓云烨和竹词两人认真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她剪好后将多余的纸屑一吹，随后小心地将那红纸展开—— 一张圆形镂空花纹窗花就此诞生。 “怎么样？好看吗？”韩子枫打量着手里的窗花，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卓云烨点点头，竹词则激动地拍手：“好看好看！姐姐太厉害了！就只画了几笔，然后剪了几下就成了诶！” “我也要学会，这样以后每年过年都不用自己买窗花了！” 竹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韩子枫，眼底全是佩服之色。 她这不要钱的夸奖让韩子枫有些飘飘然，她瞥了一眼卓云烨，发现人正拿着那碳笔在学自己画图案后，冷静了下来。 她道：“好啊。今天买了这么多纸，可以慢慢学。” 说完就将自己手中的剪刀递给了竹词，让她自个儿去琢磨。 而韩子枫则是看着卓云烨手里的动作。 卓云烨倒是没有一上来就来难的。 他画了个图案，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却因为其中有一处连接处剩下的纸太细了，不小心弄断了，整个剪纸毁于一旦。 卓云烨明显看着那毁掉的剪纸有些懵。 韩子枫见他状态不太对，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再说了，你这个很好看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守岁 说着她就拿过卓云烨手里的剪纸，小心拆开，放在桌上。 卓云烨剪的也是圆形的，上头画着的一对展翅欲飞的鸟儿。 他拆坏掉的地方，是小鸟的尾部，其实不大注意看，还是看不出来的。 韩子枫看着成品，有些惊讶：“要不是我看着你剪的，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的处女作。” “处女作？”卓云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他这一反问，让韩子枫瞬间反应过来刚才的用词有些不妥。 她连忙解释：“呃、就是第一次的意思……” 但好像解释了有些越抹越黑的嫌疑。 韩子枫看到卓云烨的耳尖红得仿佛快滴血了，匆忙转移了话题。 “既然你对称的剪纸一学就会，我再教你一些难的。” 说着就又取了一张红纸，让卓云烨专注看自己的动作学习。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在剪纸中度过了一大半。 等韩子枫坐得有些腰酸的时候，才发觉已是夕阳西下。 她买的红纸只剩了可怜兮兮的一张。 桌上堆着好些剪纸成品，有韩子枫剪的“年年有余”，也有卓云烨自己剪出的“福”，还有竹词照猫画虎剪出的红灯笼等等。 韩子枫起身，挺了挺腰杆，只觉得自己坐得腰背都快僵直了：“好啦，这么多够了够了。再多也没地儿贴了。” 竹词在她说话间已经将最后一张红纸也拿去剪了。 她心底的兴奋不低，听到这话“唰”地抬头：“姐姐，我们现在贴吗？” 现在贴？ 韩子枫看了一眼，想了想点头：“就是还得调浆糊……”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程云婉拿了个碗，笑着走了过来。 韩子枫定睛一看，发现那碗里的正是浆糊。 程云婉：“看你们剪得差不多了我就去要了点浆糊。这么多，够吗？” 韩子枫松了一口气：“够了够了。” 说完她就叫着竹词一人抓了张剪纸，去找地儿贴了。 在程云婉的帮助下，几人很快就将家里能贴的窗户都贴了窗花。 韩子枫还注意到几个房间的门口都贴着对联，一问才知道都是唐崇旺写的。 那对联全是手写，字迹端正大方，看着就让人舒心。 倒是没想到，他们仅仅是剪个窗花的功夫，家里就变了样儿了。 腊月二十八将家里的对联、窗花都贴好，二十九韩子枫就宣布医馆放假。 在听说正月初一那天街上会有舞龙舞狮表演，韩子枫就一直期盼着时间快快过去。 终于，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堂屋里烧着一盆碳火，碳火四周都坐着人。 此时外头黑压压的一片，走出去就能感觉到冷意直往脖子里钻。 “啊~” 竹词打了个哈欠，脑袋鸡啄米似的点着。 她的身侧坐着二根，见她突然就往前栽去，二根着急伸出手，堪堪将人扶住。 同时脚踩空了，“哒”的一声响，让正在和程云婉聊天的韩子枫一下转过头看过来。 她问：“怎么了这是？竹词实在是受不住了吗？不如就不守岁了，先去睡觉？” 每逢大年三十，韩子枫都会与朋友们一起守岁。 这时候，她还精神得不行。 乍一看到眼睛一眯一眯的竹词，就好心提议出声。 竹词一惊，揉揉眼迷糊道：“不、不要。我要守岁……” 就算是迷糊了，人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 韩子枫没再劝，只是说了一声实在不行就去休息，扭头和程云婉又闲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火盆中的炭火“噼啪”响了两声。 就像是个信号似的，外头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韩子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程云婉一下站起了身。 她走到了门前，屋里其他几人也跟着起身凑到了堂屋门口。 朦胧的月色下，一朵朵烟花炸开，震天的响声宣告着一年的结束。 古代的烟花并不像现代的那般绚丽多彩，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玩意儿。 就算是卓家，曾经也没有大年三十放烟花的能力。 “每年大年三十，各地的县衙都会放烟花。”程云婉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以前过年，家里都会齐聚一堂，无论如何都要守岁到烟花放完……” 韩子枫站在她的身侧，听到这些，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是卓云烨出声打断了程云婉的话：“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夜深了，守岁也结束了，快些去睡觉。” 天空中炸开最后一道烟花，作伞状散落后，消失了踪迹。 仿佛刚才的绚丽是所有人的一场梦境。 程云婉顿了顿，眉头舒展：“好。你们也早些休息。” 她朝韩子枫看了一眼，点点头，回房间了。她一走，瑛紫也跟着与他们道别，回了房间。 三个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整个堂屋里只剩下了韩子枫和卓云烨两人。 摇曳的灯火下，卓云烨的面孔有些朦胧。 韩子枫听到了他的声音：“新年快乐。” 他冲着韩子枫笑笑，昏黄灯火下的面孔竟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韩子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也笑着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同时还道：“祝你新的一年里，学业有成、一路高中！” 卓云烨明显愣怔了一下，旋即抿着唇郑重地点头。 他低声应了一声“会的”。 “嗯？什么？”韩子枫只看到他嘴唇嚅动了两下，并没有听到那句话，于是问了一嘴。 “没、没什么。子枫，快回房休息，明天你不是还想去看舞狮表演吗？”卓云烨提醒。 韩子枫差点忘记了这茬，一拍脑袋匆匆道：“对啊！差点就忘记了！这要是错过了，可就得等下年了。” 说完她就扔下一句“晚安”回了房间休息。 卓云烨站在原地，直到看到她房间的油灯灭了，这才转身将堂屋里的东西收拾了。 大年初一，一年起始的第一天，韩子枫光荣地成了家里最后一个起床的。 她迷糊着双眼走出房间，游魂一样洗漱完毕才清醒过来。 吃过早饭，韩子枫正要回房去换衣裳，就被唐崇旺叫住了。 她偏过头：“唐爷爷，怎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百年好合 唐崇旺脸上带着笑，朝她招招手：“来。” 韩子枫疑惑着上前，结果刚走到他跟前，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沉甸甸的，一看发现是个钱袋子。 韩子枫顿时明白过来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匆忙道：“唐爷爷，我都这么大了……” 听到韩子枫拒绝自己给的压祟钱，唐崇旺的脸色沉了沉，故意问：“什么这么大？难不成你比我老爷子还要年纪大？” 啊，这倒没有。 韩子枫心里暗想。 她抿着唇，只觉得手里的钱袋子是个烫手的玩意儿。 以前她哪里收到过长辈给的压祟钱啊！ 就算是现在有人给了，但这身份…… 韩子枫正在神游，唐崇旺就语重心长道：“这是爷爷给你的，你就收着。” “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那里头只是一点银锞子，值不到多少钱。” 唐崇旺再三劝说，韩子枫这才收下了钱袋。 她道了声谢，唐崇旺乐呵呵地摆手：“好了好了，不耽误你了。你不是要出门吗？快去。” 说完就进了堂屋。 韩子枫换了身衣裳后找到了卓云烨，准备两人一起出去逛逛。 同时她还想问一些关于松鹭书院的事。 街道上人头攒动。 要不是韩子枫两人跟的紧，怕是稍不注意就被人群冲散了。 与之前的中秋节不同，周围街道上的人摆摊的多，更多的则是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的。 还有明显长相异域的卖艺人。 韩子枫一把拉住卓云烨，凑上前去，当场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胸口碎大石。 “好！” 表演的壮汉一锤下去，躺在木凳上的那名壮汉胸口上顶着的大石板应声碎裂。 周围的看客们纷纷鼓掌，场面十分热闹。 韩子枫拉着卓云烨凑到了人群前，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姑娘捧着个铜盆，朝着这边走来。 卖艺人中一位汉子笑呵呵地给众人拱手作揖：“承蒙大家关照，还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接下来我们表演……” 正月里，看客们都很大方，小姑娘端着的铜盆只听见铜板碰撞的声响一声接一声。 韩子枫也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结果只摸出了唐崇旺给的那个钱袋。 她一愣，想起来自己的钱袋竟然忘记带了！ “谢谢，谢谢。祝各位新的一年好事成双……” 小姑娘脸上带着点笑意，距离韩子枫越来越近。 她看了看铜盆里的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钱袋，最后心一横，从里头摸出了个食指大的小银锞子扔进铜盆。 那捧着铜盆的小姑娘看到银锞子，当即眼神就亮了，视线直接盯住韩子枫，热情道：“多谢姑娘！姑娘出手如此大方……” 她扫了一眼韩子枫身侧的卓云烨，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随即恭喜道：“祝您二位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新的一年里……” 百、百年好合？！ 韩子枫傻了。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卓云烨，没成想刚好与他视线相对。 卓云烨微微低头看着她，耳尖又红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韩子枫迅速转过头。 卓云烨的脸和声音都太犯规了。 她就吃这种颜，面对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时候，根本招架无力啊！ 韩子枫在心底疯狂吐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她的反应落入卓云烨的眼底，让人的目光都暗淡了两分。 又看了一会儿那群人卖艺，韩子枫只听到一声“狮子来了”，就看到周围的人好多都在往后头走。 她想到自己是来看舞狮的，也跟了上去。 不过没有再抓卓云烨的手。 两人随着人流挤在街道两侧，中间被空出了一条道，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一头人假扮的狮子活灵活现地蹦跳着上前。 它在街道中间蹦跳，时不时凑到旁边的人群里与人面对面，又时不时扬起上半截身子，看起来情绪很是高昂。 跟在舞狮后的是敲锣打鼓的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都一身赤色衣裳，女的头上簪着大红的花，男的胳膊上绑着红布巾，十分热闹喜庆。 韩子枫挤在人群中，与他们一起跟在了舞狮的后头。 直到快走到一条街的街尾了，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 舞狮的人已经重新整顿往别的街道走了，韩子枫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一直跟着她的卓云烨竟然不见了！ 她顿时慌了神。 “云烨？云烨！” 喊了两声，声音都被喧闹的人群压了下去。 韩子枫挤在人群中，竟然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丢的。 “子枫？”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韩子枫迅速扭头。 她愣了愣，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周钦？你这是……” 周钦见果然是她，表情放松了下来，朝她走去。 他身后不远处，停着周家的马车。 他是刚从京城赶回来的。 “过节，京城那边的事我交给了底下的掌柜看着，回来和家人团聚。” 周钦解释到。 他看了看韩子枫的周围，微蹙眉头问：“我刚才听见你在叫云烨？是卓云烨？” “卓家……” 周钦想到在京城里听到的一些传言，顿了顿，还是没问出来。 从上头整顿官场、他遇见沈侍郎开始，似乎事情就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周家与卓家一向交好，周夫人与卓夫人也算是手帕交。 但卓家被抄家后，周钦听到了消息给家里写信，让周夫人去打听打听卓家的情况，结果得到了周夫人的拒绝。 周钦想到自家娘当初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不由得心底紧了紧，还是没有多问。 周家刚成为皇商，行差踏错一步都能让周家卷入这个漩涡。 周钦不敢拿家中几十人的性命做赌。 韩子枫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想了想，解释道：“卓家家变，云烨、程姨、瑛紫姐姐和老夫人没有被牵连，他们现在都在我家……” “子枫！” 韩子枫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听到了卓云烨的声音。 她当即朝着声源处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卓云烨手里拿着个东西，朝她跑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礼物 “你怎么……” 韩子枫下意识朝着卓云烨跑来的方向走去，刚走没两步，就被人一拉，连连后退几步。 同时身前一个黑影蹿过，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有人叫着抓贼的声音。 韩子枫：…… 幸好被拉了一把，不然她就得和那小偷直接撞到一起。 就小偷这速度，撞到一起多半都会摔倒被人群踩踏到。 韩子枫一阵心惊。 “周钦。” “卓二哥。” 卓云烨和周钦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算是见过了。 韩子枫也缓过了神，抓着卓云烨转了一圈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她语气担忧：“云烨，你刚才哪里去了，我一扭头人就不见了……” 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周钦愣了愣，眼神有些复杂。 卓云烨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只小心地将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这才回到：“我看到了个东西，就去买了。没告诉你，对不起。” 青年软乎乎的道歉让韩子枫心一颤，她干咳两声，有些别扭道：“啊，这样啊。没事没事，不用道歉。” “只是下次你要去买什么，记得跟我说一声。虽然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走丢，但是我难免会担心。” 韩子枫照顾小孩般的语气并没有让卓云烨感觉到半点不舒服。 相反，他很是适应，更是觉得这是韩子枫关心她的表现。 他抿了抿唇，正准备掏出自己买的东西，就听到韩子枫跟周钦道歉，抱歉两人谈话冷落了他。 卓云烨拿东西的手一顿，还是将东西放回了袖袋。 不着急的，东西在手上，总会有送出去的一天。 想到韩子枫拿到东西时会有的表情，卓云烨就忍不住勾了勾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这不是个谈话的地，”周钦看了眼周围人群，“也差不多晌午了，不妨去我家吃个便饭？” 周钦刚回来，周家的人该是听到了消息，估摸着周夫人也等在家里了。 所以他不好请韩子枫两人在外头吃，就想着让他们去周家吃饭。 但这是大年初一，周钦又是刚回来，人家一家人还没团聚呢，韩子枫哪里会去做这个扫兴的。 她摇摇头，婉拒道：“你刚回安西县，怕是还没和家里人团聚。我们这去了，岂不是打扰了？还是不了。” 说完又补充道：“今天我们家里也吃团圆饭，这要是不回去……” 韩子枫看了几眼卓云烨，朝他使了个眼色。 卓云烨当即接话：“若是有事，过几日再说。周姨想必也在等着弟弟你，我们就不打扰了。” 见两人都不愿意，周钦只好将念头摁灭。 他想了想，说：“子枫上次给的设计图很好，做出来的衣服在京城里很是畅销。若是子枫有空，不妨再出一些图纸？” 周钦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过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夹杂着。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从韩子枫那里再拿几张图纸。 之前的那些设计很是得宫中贵人的喜爱，但是仅仅几套衣裳，看多了也厌烦。 他回来前，都已经有很多贵人手下的丫鬟在催他出新品。 韩子枫“啊”了一声，想起来的确已经好些日子没给周家布行投设计图了。 她点点头，直接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了，周钦松了口气，拱手与两人道别。 眼看着周钦回到马车上，韩子枫转过头看向卓云烨。 她看了一眼卓云烨的手，发现竟然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疑惑：“你刚才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怎么……” 卓云烨看了眼周围，道：“我们先回家，回家给你看。” 说着就要韩子枫一起回家。 韩子枫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心底的好奇越发增多了。 她几步跟上卓云烨，两人边走边说，回到了家里。 一到家，卓云烨就将藏在袖袋中的小盒子拿出来，递给韩子枫。 他的耳尖悄然红了，眼神也不敢直视韩子枫，四处飘忽。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今天过年，算作是、是新年礼物。” 见他害羞的模样，韩子枫越发好奇小盒子里的东西。 但她没着急开。 先是仔细看了看盒子，感叹上头的精细雕刻的花纹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扭开盒子的扣子。 “啪”的一声，木盒盖子弹开，里头的东西引入眼帘。 竟然是两只细细的玉镯。 玉镯圈体很细，剔透的碧绿色并没有让玉镯显得老气，反而有些灵动。 韩子枫看着玉镯，下意识将它拿出来套进了手腕。 圈口刚好，是它的尺码。 两只细镯戴在一只手腕上，玉镯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这是叮当镯。” 韩子枫爱不释手地晃动着手臂，玉镯相碰“叮当”声不绝。 卓云烨的视线黏在了她的手腕上，只觉得她寻常就修长的手更加嫩白。 他发着愣，有些庆幸自己买下了这对镯子。 但韩子枫戴了一会儿就把镯子取下来了。 她的举动让卓云烨一愣，一股不妙的感觉升起：“怎么不戴了？不喜欢吗？” 韩子枫摇摇头：“不，挺喜欢的。” 她看向卓云烨，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笑着问：“你难道不知道，送女孩子镯子，是一件危险的事吗？” “有句诗词，‘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随随便便送女孩子玉镯可是会让人误会的。” 韩子枫估计调侃。 看到卓云烨微怔的神情后，更是笑了出声。 卓云烨红着耳尖。 他怎么不明白那诗词的意思，他买这对镯子也是因为…… “这送你了，你不要我只能摔了。” 卓云烨语气硬邦邦的，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说着他就抓起玉镯作势往地上扔。 见状，韩子枫连忙抢下镯子，倒是有些心疼了：“这镯子成色看起来就好，你这随便摔了岂不是浪费银子？就算不要也可以退嘛……” 卓云烨没想到自己的激将法没用，反而韩子枫还说了退货，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扭过头，盯着那对镯子：“摊主说了，售出概不退换。” 韩子枫沉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建成 她抓着玉镯，看了半晌才轻笑出声：“行，我明白了。这镯子我收下了。” 说着就重新将两只镯子戴上手腕。 她的动作让卓云烨的脸色好转，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轻松了几分。 不过他刚心底暗喜，就听见韩子枫低声道：“可惜了。要不是你和我不一样……没准我还真以为这是送的定情信物呢。” 她的声音低低的，若不是卓云烨一直专心注意着她，根本就听不见这些话。 他看着韩子枫的模样，有些疑惑。 什么不一样？ 身份？年纪？性别？还是…… 卓云烨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猜测。 但他一一对照了，都觉得没什么大碍。 再说了，自己最初见到韩子枫的时候，就占了她的便宜，还许诺了以后要与她成亲、对她负责。 难不成她不愿意？！ 卓云烨当即挺直了脊背，心里总觉得堵堵的。 他正想问问韩子枫那句话的意思，恰好这时栓子跑了进来。 他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只憨厚叫道：“姐姐，该吃饭啦！” 韩子枫当即“诶”一声，想也没想转头就拉卓云烨。 手腕上的叮当镯碰撞发出脆响，拉回了卓云烨的思绪。 “走了，吃饭啦！” 卓云烨被拉着进了堂屋。 团圆饭瑛紫做得很是丰盛。 往常吃得最快的栓子成了最后一个下桌的，下桌时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鸡腿，意犹未尽地啃着。 一旁的竹词看到他这副模样，露出了点嫌弃：“又不是只能吃这一顿了，你怎么这么像个饭桶。我可看见了，桌上的好多菜都是你吃光的……” 二根站在竹词的身边，在她说话时附和似的点点头。 两人这同在一条战线上的模样让栓子愣了愣，随即狠狠咬了口手中抓住的鸡腿。 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字音有些模糊：“哼，泥萌嚎过分！” 韩子枫看着互相嫌弃的三人，不由得笑出声。 “子枫，你手上的镯子是新买的？真好看。” 瑛紫不知什么时候洗完了碗，一边解着身上的围裙，一边盯着韩子枫手腕上的叮当镯。 韩子枫晃晃手腕，解释道：“是新买的。云烨送的，说是新年礼物，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见她毫不避讳自己和卓云烨之间的关系，瑛紫还有些惊讶。 其实在这里这么久，瑛紫也看出来了韩子枫和卓云烨之间有些暧昧。 想到曾经在卓家时卓云烨说的，以后要对韩子枫负责，她就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然而韩子枫可不知道她在想这些，只以为她是误会了。 她连忙解释：“瑛紫姐姐你可别误会，我俩只是纯正的朋友关系……” 她越是解释，越觉得自己这举动像是欲盖弥彰。 瑛紫只是抿嘴笑着，脸上就差写个“我懂”了，她这副模样看得韩子枫心里发毛，连忙找了个借口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新年几天转瞬即逝。 直到刘木匠亲自登门，韩子枫才惊觉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 刘木匠是来交工的，同时让韩子枫去验收钟家村那件制作坊。 韩子枫正好闲着，干脆就租了牛车，与他一起去了钟家村。 时隔一个多月再来钟家村，还没进村子，韩子枫就碰上了怀中抱着个孩子的何莲。 何莲看到她有些惊讶，又扫了一眼刘木匠，才明白过来：“韩姑娘是来看那房子的？” “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话还没说完，何莲怀中的小孩子就哭闹出声，浑得不行。 何莲匆忙轻晃着手臂哄那孩子，下意识走到了一边。 韩子枫本来想跟她打招呼的，见她忙着，也只好先和刘木匠去验收房子。 刘木匠的手艺很好，韩子枫打开那宅子门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宅子按照她的想法，分作了两间，大一点的是存放药包等物的存储间，小的则是用来放置器械的杂物间。 院子里还修了几个石桌，听刘木匠说，是他专门托人做的。 韩子枫乐呵呵地结了剩下的工钱。 她在制作坊转了一圈后，才心满意足地踏出了宅子。 “韩姑娘。” 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声，韩子枫立马停下来。 何莲从后头追了上来，一路小跑到韩子枫面前。 她喘了两口气，道：“我记得，当初韩姑娘说了，制作坊建成后就可以招工了？钟嫂嫂她可有帮我带到话？” 韩子枫点点头，看到何莲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当初承诺了要给何嫂嫂留名额，自然是会留着的。” “嫂嫂这是？” 何莲刚才还在带孩子，现在又匆匆陪跑过来叫住她，说没事韩子枫都不会信。 果然，何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才道：“我们村子里的好些个婶婶都看到了这宅子的重建……她们知道了这里以后要招工，都在问我打听，想问问能不能在里头做工。” 像是害怕韩子枫误会似的，何莲忙补充：“村子里的人都挺好的，吃苦又能干，若是韩姑娘有其他的安排也没事。婶子们也都只是打听打听，并没有强迫的意思。” 她说完就眼巴巴地盯着韩子枫。 韩子枫正在考虑说怎么招人呢，听到她这话只觉得是瞌睡了有人给递枕头。 但她没有直接答应，只道：“那麻烦何嫂嫂与她们说说，下午的时候我来面试。制作坊不大，暂时也不需要太多人手，差不多也就三四个。” 何莲一听，眼神一亮：“没事的，三四个也好。村子里的婶子们都在家绣花、种田，能有在家不远就做工的轻松活计，她们当然愿意。” “哪里还会挑剔收的人少呢。”何莲笑笑，“就是这面试……是个什么意思？是要相看相看吗？” 韩子枫一怔，反应过来现在这时代不是说“面试”的，便点点头。 两人谈了一会儿后，何莲就被人叫走了。 刘木匠先行离开了钟家村，韩子枫只好自己在村口找了个赶牛车的人，回到了县里。 刚一到医馆，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栓子就喊她了—— “姐姐，有人找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拜师 韩子枫没顾得上坐，径直去了医馆前头。 医馆初五就开始对外营业了，但是暂时没什么人来看诊，所以韩子枫才落了个清闲。 听到栓子的喊声，她还以为是有人来看诊了。 但一进到医馆里头，才发现是柳成来了。 柳成坐在看诊桌前，一见到她就站起了身。 许久不见，他人感觉白了一些，但皮肤还是比在场的人都要黑，看得出是时常出门的。 韩子枫走过去：“柳大哥，你这是……” 柳成挠挠头：“我是来问问你，之前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估计正月十五一过，我就要出去了，那些中成药什么的，想早些谈下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 韩子枫让他重新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的对面。 柳成是脚商，手底下也跟着不少的人，有着个商队。 每年都会在苍云国和周边的几个国家忘返，交换着售卖一些东西。 自从上次他说了，想卖妙心堂的产品后，韩子枫就想过能拿些什么出去。 中成药药包是一定会拿的，同时她还有些私心，想让柳成把自己的那些衍生的养生、保健类药品也推销出去。 她想想，跟柳成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柳大哥，我这的那些药酒、膏药什么的卖得也很好，你看看能拿些什么，拿多少。我记个数。” 她又道：“制作坊才刚落成，实不相瞒，下午我还要去招聘一些做工的，怕是出货得等个几天。” 柳成毫不介意这个。 他点了一些妙心堂在售的药包，随后又添了一些治疗脚臭的脚气包和舒缓腰疼腿痛的膏药，其余的倒是没要。 见他衍生产品要得不多，韩子枫心里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着看能不能从柳成这里打出个这些东西的市场，结果没想到他这么谨慎，只拿得多药包。 但就算是心里遗憾，韩子枫也没出声强行让他加。 只想着到时候这些东西畅销、紧俏了，柳成会重新回来拿货。 东西一说定，韩子枫就拟了一个销售合同，双方将合作的细节仔细商量了一下，就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合同一式两份，双方各保存一份。 事成，韩子枫起身下意识就想和柳成握手。 但手刚抬起，她就反应了过来，立马改作撑着桌子。 她笑道：“这些东西七天后交货，到时候柳大哥到我们医馆来，我带您去拉东西……” 柳成谈成了一个合作也有些兴奋，点点头应答了下来。 他不多留，等韩子枫说完后就道了别，离开了。 韩子枫将合同好生叠好，藏在了之前藏银票的地方。 看着自己的小金库逐渐壮大，韩子枫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子枫？” 房间的门被突然敲响，程云婉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韩子枫被她敲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就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 她打开门：“程姨，怎么了？” “有人来看诊了。” 程云婉叫着韩子枫去了医馆里头。 看诊的只有一个人，韩子枫很快就解决了，写好药方叫他去抓药。 然而她没歇多久，店里就又陆续来了几个看诊的人。 等把所有人送走，都已经到了晌午。 吃过饭，韩子枫就准备去钟家村面试招工。 然而她刚踏出门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拉住她的，依旧是来看诊的。 韩子枫看着那人的脸色不大好，不好拒绝，转身回了医馆给他诊脉。 “大夫，我这没什么大问题？不、不是绝症？” 那人抓着韩子枫给他开的药方，脸上的担忧不仅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他不过就是有些身子亏损、脱发，看这样子，活像是得了绝症似的。 韩子枫耐下心安抚：“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好好吃药，你这身子就会好了……调理得当，就不会脱发了。” 那人听了还是没缓过神，韩子枫无奈，只得再解释了一遍。 等那人狐疑地去抓药，韩子枫才松了口气。 她又准备出门，结果这次还没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个人。 “你……” “抱歉抱歉。” 男人是突然冲进来的，要论谁的错，那肯定是他的。 所以他不断朝着韩子枫低头道歉。 韩子枫摸了摸自己被撞到的鼻梁，无奈地摆摆手：“没事，你先进去。” 男人看了一眼医馆里头，又看了两眼韩子枫。 他迟疑地问：“您是这店里的掌柜？您这是要准备出去？” 韩子枫听着这话，抬起了头。 男人见状立马解释道：“我叫李长清，家里世代为医。我听说了妙心堂的药包，觉得十分不错，想着来问问。” 李长清冲着韩子枫抿嘴笑笑，笑容有些羞意：“我想拜您为师，跟着您学医术。您看愿意收弟子吗？我懂得很多基本的医理的！” 李长清拍着胸脯，不断推销自己。 韩子枫却听着迷糊了。 世代从医为何还要跟着自己学医术？ 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医术的？ 一个个问题在韩子枫的脑海中盘旋。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似的，李长清解释道：“我是从县衙公布出来的消息知道韩大夫您的。” “肺痨病从古至今都被认作绝症，没有一人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治愈肺痨病人。但县衙公布出来的药方却用材巧妙，不同的药材交叉搭配，竟然解决了这一难题……” 李长清夸起人来滔滔不绝。 看着他这模样，韩子枫只觉得要是和人比赛，家里最能说的栓子他都得靠后稍稍。 说了好半晌，李长清才停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韩子枫出神的模样，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废话有点多，立马脸就红了，同时人也尴尬了起来。 他悄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吞咽了一下，小声叫到：“韩、韩大夫？” 李长清叫了好几声，韩子枫才回过神。 她一回过神，就道：“虽然我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但李兄家世代从医，想必家中长辈的经验比我一个小姑娘丰富不少。” “若说是拜师……李兄怕是找错人了。那副药方也只是我偶然从一处残本上看到的，当不得是我的本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招工 韩子枫拒绝了李长清拜师的请求。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医术不错，也相信自己的文凭是有足够的含金量。 但在这个时代，医术不能只单凭一个人的能力看，经验也是很重要的。 前世她虽然是中西医双学博士，但面对这个世界，她还是不能打包票。 面前的李长清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韩子枫心里惦记着去钟家村招工，也没时间和他多周旋，只又加了一句自己不收徒的原因后，就匆匆离开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李长清站在妙心堂的门口，久久没有离开。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李长清抬头看着妙心堂的牌匾，他的眼底燃起一股势在必行的火焰。 不管这掌柜的收不收自己，反正自己这师傅拜定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退缩的！ 李长清带着胸中满满的志气进了医馆。 而韩子枫也找到了牛车，一路赶去钟家村。 到钟家村时，何莲已经在村口等着了。 一看到韩子枫来了，她就松了口气，立马迎了上去。 “韩姑娘，你终于来了。制作坊关着门，我就让婶子们去我家等着了，姑娘是在哪里面、面试？” 何莲对“面试”二字还有些陌生，磕巴了一声才说正确。 韩子枫答：“既然都在你们家了，那就直接过去。医馆里有些事耽误了，麻烦你了。” 面对韩子枫的解释，何莲笑笑，说了句“不麻烦”。 何莲的家就在制作坊不远，一会儿就走到了。 她家的宅子比制作坊要大上一倍有余，此时大门敞开着，一眼往去就能看到院子里三两站着十余人。 那些妇人都做农妇打扮，只有少数的几人穿着厚实的棉袄，与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子枫一进去，就受到了来自四周的视线注视。 “这就是买了那个宅子的人？怎的是个这么小的姑娘？怕不是莲妹子搞错了？” “哎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熊什么少年的，人家小掌柜年纪轻怎么了？说明人家能干啊！怎么，你羡慕了？” “莲妹子说要面什么东西的，你看看我的发髻乱不乱？身上有没有哪里脏了？我可得给人掌柜的留下好印象，万一就选中我了呢？” “……”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谈论着。 韩子枫目不斜视从她们身侧走过，被何莲领着，走到了众人前头。 “婶子们静静，让韩姑娘说话。” 何莲出声喊了一句。 她人性格温和，说话的声音也喊不了多大声。 只一句就被那些个妇人们的大嗓门儿盖了下去。 何莲的脸当即红了，她尴尬地不知怎么办，只听到身侧的韩子枫朗声喊了一句：“大家静静！” 这四字一出，院子里的妇人们下意识地扭过了头，重新看向她。 偷摸说话的没有了，所有人都专注地盯着韩子枫。 看到她的喊声叫回了众人，何莲悻悻地走到了一边，不在韩子枫的身边做个灯泡。 韩子枫看着众人，道：“我招聘的人，首先需要认得草药，若是有不认识药草的，还请回去。” 她虽然话说得直，但语气的温和中和了话语让人感觉到的不适。 见她挑人这么正式，妇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小半的人都直接后退几步，站到了一边去了。 看着剩下的七八人，韩子枫有些惊讶。 认得出草药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钟家村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认得，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何莲注意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讶然，出声解释道：“我们村子里有好些人家以前都是种植药草的，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认得。” 韩子枫听着点头表示明白。 她打量了一眼剩下的几人，又道：“第二个要求就是需要干活麻利、有充裕时间的。我不认识诸位，这个无法评判，但是刚来我们制作坊，是有一个月的试用期。” “试用期之间，若是造成了制作坊损失的，或是偷奸耍滑的，一律会被裁退，也就是解雇。” 韩子枫这话一出，七八人中又有两个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剩下的几个人她看了几眼，转身拉着何莲走到了一边。 “何嫂嫂，剩下的几个，在村子里的风评好不好？就是不会嚼舌根什么的……” 韩子枫虽然不介意她们闲聊，但是若是有嚼舌根子的人在，制作坊里出点什么事都会传出去。 这对她而言，是一个不太好的事。 何莲摇摇头，轻声道：“能来参加的都是村子里数一数二能干的婶子。我们村里那些爱谈天说地的都没来……” 韩子枫了然地点头。 虽然最后还剩了五个人，但是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她想了想，决定都收了。 重新回到几人面前，韩子枫宣布：“几位婶婶通过了。” 她的话一出，那里人就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笑了出来。 她们朝着韩子枫道了谢，见她还要说话的样子，还是站在原地没走。 其他被刷下去的人也没走，站在一侧看热闹。 “第一个月的试用期里，工钱是十文一天，请假最多不超过三天。试用期过后，工钱则是十五文一天，每月固定三天的休息日……” 韩子枫将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无论是工钱和假期，或者是需要做的事。 全部说出来后，人群有些骚动。 她侧耳一听，发现那些被刷下去的人都在感慨她工钱开得高了。 “一天十文钱呢！一个月三十天，不就是三百文？！”有人当场做算术，“这就是在县里头去做事，都比不得这里。” “就是就是。自从我们的药草田被买出去，大家活儿都只能在家里带带孩子、绣绣花。就能卖的绣花，最高也不过两文钱一副……这一天十文钱，是真的多！” “……” 被刷下去的妇人们无一不羡慕地看向那几个“天选之子”。 被留下的妇人也很是激动，看着韩子枫就仿佛是看到了一个散财童子。 在韩子枫提出要签劳务合同的时候，就算她们不懂，也恨不得当场就完事去上工挣工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收徒 签完劳务合同，韩子枫就带着几个人去制作坊逛了一圈。 同时跟她们讲了自己接了一份单子，明日培训过后就需要将订单赶做出来的事。 众人一听明天就能上工，都很是兴奋。 一点抵触都没有。 看到她们都接受了，韩子枫心里踏实了一些。 讲完所有的事，都已经是傍晚时分。 韩子枫说了声明天上午辰时来制作坊，她教办法后，就解散了人群。 不过何莲没走。 “何嫂嫂，怎么了？”韩子枫走上前去，顺手将制作坊的大门上了锁。 何莲看看她，想了想问：“韩姑娘，我们在这里做工，大家中午的时候怎么解决？” 这问题问得韩子枫一怔。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制作坊的员工们也是需要吃饭的。 而且她刚才竟然忘记了说这事！ 按照一般的情况，制作坊是该包午饭的，韩子枫想想，就势问：“倒是忘记了。我想请个婶子专门每日为制作坊送饭，何嫂嫂有合适的人选吗？” 何莲一听，点点头，动作有些迫不及待：“有、有的。” “我家婆婆做饭味道很不错。”何莲脸上露出了点羞意，“以往村里做红白喜事什么的，那些人都会请婆婆过去掌勺……” “婆婆在家一直闲着，也说找事做，我刚才想了想，就想问问韩姑娘是不是有定下的人选了……若是可以，要试试我婆婆的手艺吗？” 这种招聘厨娘的事，当然不必专门去面试了。 只要做出来的食物好吃，韩子枫就觉得可以聘请。 再说了，何莲这推荐了自家婆婆，也能有个帮衬。 韩子枫斟酌思量了一番，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厨娘只需要每日负责一顿餐饭，这工钱我就不会开那么高了……” 她想了想，道：“除却日常买菜的花销，每月的工钱两百文，需要将餐饭准时送到制作坊。这个没什么难度？” 何莲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赶忙摇头：“没难度。做几个人的饭罢了，很轻松。多谢韩姑娘。” 说着何莲就要给韩子枫福身行礼道谢。 被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韩子枫无奈地笑笑：“何嫂嫂要是想谢我，不妨帮我多看着点制作坊……这事就定下，今天时辰也不早了，厨娘的合同就明日再签。” “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叫来你家婆婆了。” 何莲忙道“不麻烦”。 韩子枫被她送到了村口，在她的帮助下找了一辆牛车后，才在她的目送下离开钟家村。 到医馆时，天色已晚。 她进门就注意到了家里似乎少了个人，叫来竹词一问，才知道卓云烨在她下午出去的时候，已经回松鹭书院了。 韩子枫有些可惜自己这几日没来得及问关于松鹭书院的事。 她叹口气，回了自己房间将几张合同放好。 晚饭席上，韩子枫将制作坊落成、自己招聘好了女工的事情说了，程云婉和瑛紫听了都为她高兴。 竹词也小大人似的高呼：“终于可以不用做药包啦！” 看着大家这副模样，韩子枫开心又觉得好笑。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的，韩子枫就收拾妥当准备去钟家村。 结果她刚一开门，就看到自家医馆的门边上靠着个人。 定睛一看，韩子枫惊讶出声：“你是……昨天那个拜师的？” 李长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开门声，还没等他的思维反应过来，韩子枫的惊呼就传入了耳里。 这一声将他惊醒。 他“噌”地一声跳了起来，朝着韩子枫站直了身子。 被寒风冻麻了的脸半点直觉都没有。 但李长清没管的上这些。 他双眼紧盯韩子枫，脸上的激动掩都掩盖不住：“师傅！您终于开门了！” 韩子枫沉默，眉头也轻轻皱起：“我没说要收徒……” 没等她的话说完，李长清就两步走到了她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同时还大声道：“师傅，除了您，我这辈子不会再拜任何人为师。请您收下我！我什么活都会干一点，收了我，您绝对不会坑！” 李长清这强买强卖的方式让韩子枫有些不舒服。 但她也只是皱皱眉，好声好气地将李长清叫进了医馆里。 毕竟外头冷风吹得她鼻子又冰又红，看李长清身上的雪，怕是人都在门口守了有段时间了。 叫进来暖和暖和也不至于太欺负人。 但这些举动落入李长清的眼里，就是认为韩子枫已经同意他拜师了！ 想到昨日的碰壁，李长清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见韩子枫搬了一个火盆出来，连忙起身走过去：“师傅是要烧炭烤火吗？炭在哪里，我去帮您烧。” 说着就抢过韩子枫手里的火盆，将它放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后，抬眼笑着看向韩子枫。 韩子枫：…… 这人怎么这么主动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长清这样子，韩子枫真的觉得有些棘手。 她总觉得李长清就像是狗皮膏药，黏上了就扯不下去了。 想到这个，韩子枫忍不住叹口气，无奈地指了指后门旁边——那里正放着一筐炭。 李长青兴冲冲地跑了过去，还在木炭框子里发现了火折子，二话不说地拿了出来，将火盆给烧上了。 他围在火盆边，不断拍打着身边的凳子：“师傅快来烤烤火。外头的雪之前下得可大了，我都以为我要冻傻了。” 他搓着手，模样很是自然，一点也没把韩子枫当外人。 韩子枫对他这自来熟的模样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她透过李长清，仿佛看到了从前在就职的大学里那些算得上朋友的人。 他们与她的相处，也如现在她和李长清这般。 但无论如何，在韩子枫的心里都占有一席之地。 韩子枫抛开了杂念，搬了个板凳坐在李长清的对面。 她倒是想好好问问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拜自己为师。 然而问题一出，李长清的回答让她再度沉默。 他道：“我家中长辈说了，要想做成大事，就得有一张厚脸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考验 李长清摸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我倒觉得我修成了这门技术活……” 怎么甩也甩不掉他这个狗皮膏药，韩子枫干脆认了，转而问道：“你既然家中时代从医，医术如何？” 李长清一听这问题，立马挺直了腰杆：“在我家中，能力不说第一第二，但前五肯定还是有的！我爹还夸过我不少次，说我天生就是做大夫的料呢。” 李长清夸自己那叫一个骄傲。 就差没有学孔雀当场开屏。 韩子枫无奈地看着他，直到他冷静下来，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做个测试。” 她指了指医馆的看诊桌：“今日你若是能接待五个患者，并且给对方诊断正确，无一错处，让他们在一张纸上摁个手印，回来我检查。检查过了，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徒弟，不然……” 韩子枫视线上下扫了李长清一眼。 顿时李长清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绷直了。 他明白了韩子枫的意思，连忙接声道：“不然我也不缠着您了。是这样吗？” 韩子枫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看到她这神情，李长清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还好。 他正庆幸着，就又听到韩子枫道：“不过我今日上午有事，不能盯着你。我会在仁寿堂去请个大夫过来坐诊，他会评判你诊治的对错与否。” “他要说你是错的，那就是错的，一切按照他的意思来。” 李长清想了想，不过就是个小考验嘛，以前也不是没被家里人考过，这能难得到他？ 他膨胀极了。 韩子枫搞定李长清、并且去仁寿堂“借”了个大夫后，才匆忙找了辆牛车去钟家村。 到制作坊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时间，被聘请的几个婶子结伴从外头走来。 韩子枫赶忙将大门打开，同时将背着的包袱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几个婶子陆续走了进来，看到韩子枫在院子里，纷纷凑了过去。 她们一看桌上堆着的器具，都好奇地伸长了脖颈。 “这些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是拿来做那药包的东西吗？” “诶，那个好像是印章？怎么还需要印章了？” “什么时候开始教啊，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 几个妇人间气氛很是轻松。 并不像昨日那么沉默。 韩子枫叫着众人坐下，在人群里看到了何莲。 何莲与她视线相对，温和地笑了笑，笑容如春风拂面。 韩子枫心情好了起来，她收回视线，开始讲该怎么制作一个最简单的药包。 “每个药包的配量我都写出来了，大家到时候稍微记一记，将它们记熟练了就行。” 韩子枫按照配方上的比例，抓了点药材，用药秤称了，这才放在油纸上。 漂亮地将油纸包好，她又露出了印着印章的那一面。 “这些印章是开始就敲上去的，基本都在这个位置，大家看看清楚。” “……这样，一个简单的药包就做好了。大家看清楚了吗？知道怎么做了吗？” 韩子枫将做好的药包放在桌上。 几道视线盯着那药包看了会儿，众人才答：“韩姑娘，我们都懂了！” 见状韩子枫就让她们一个个地按照自己教的方法，来做一个药包。 六个人里，数何莲的药包做得最美观也最快。 都是一样的上手时间，何莲的速度简直甩开了其他人一大截。 韩子枫满意地看了几眼那药包，宣布是个成品。 而其他五人做的，虽有些慢，但也都整整齐齐，让韩子枫挑不出错处。 见众人学习能力这么强，原本打算循序渐进的韩子枫干脆放开了教，不仅教她们做药包，还教她们做膏药贴。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在指缝中溜走。 韩子枫的教学也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太阳，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道：“坐了一上午了，大家都起来活动活动，休息下。” “药材估摸着晌午过后就会送到，下午可有的做了。你们可不要心疼这点休息的时间，该休息就休息，不要硬撑着。” 韩子枫动员众人起来活动。 她体贴的话听得一些人很是感动。 她们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在制作坊里做一天的活，就一定会付出百倍的认真来对待这些东西。 因为还惦记着医馆，韩子枫在接到云左送来的药材后，就先回去了。 她让何莲看着众人，打算第二天再来一天，教她们做别的东西。 回到医馆里，李长清正在为一位大夫看诊。 那位仁寿堂的大夫是个中年男子，正摸着胡须看李长清问诊。 “可有时常感觉腹痛、常上茅房？” 李长清手摁在患者的手腕上，嘴上不忘问。 那患者一听，当即点点头，激动道：“可不是嘛！我这段时间跑茅房一天都快不下三次了……” 患者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李长清倒是没露出一点厌烦，认真问诊后就写了张药方。 他先递给了那仁寿堂的大夫，殷切笑道：“大夫觉得我诊得可对？” 仁寿堂的大夫扫了几眼药方，满意地点点头。 这反馈让李长清笑得更灿烂的。 他将药方递给患者，就打算起身，结果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韩子枫。 他当即惊喜喊道：“师傅！” “您终于回来了！” 李长清叫着就上前去迎韩子枫。 他人高马大的，步子也大，韩子枫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抓着一张单子走到了她面前。 李长清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纸递给韩子枫。 韩子枫扫了一眼，发现上头写的正是他上午诊治的人数和仁寿堂那位大夫给的评判。 总数才三个，但这三个里一个误判、错判都没有。 韩子枫点头，有些满意：“不错。” 她扭头看向仁寿堂的那位大夫：“这一上午麻烦您了。要不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再走？” 那大夫摆摆手，拒绝了。 他笑呵呵的：“小掌柜给我开了工钱，当然不能算麻烦，中午吃饭就不必了，我还得早些赶回去仁寿堂呢。” 韩子枫是向马常山借的人，但是人借来了，还是给他开了点工钱。 听到大夫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强求，将人送到医馆外就转身回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逃离 医馆里，李长清跟个小学生似的，站在原地身形笔直盯着韩子枫。 他忍不住问：“师傅下午还出去吗？不出去的话，是不是要亲自盯着我给病人看诊？” 李长清心底暗戳戳地激动。 能在这么一个“天才大夫”面前秀自己的医术，怎么会不让人激动呢？ 韩子枫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觉得他仿佛打了鸡血似的。 她下午的确不去钟家村，得在店里坐诊，所以点了点头。 李长清的反应就差当场蹦起来来个“YES”。 但前提是他知道“yes”。 上午的考验李长清都合格了，下午在韩子枫的监督下，他成功拿到了五个正面评价。 韩子枫也点头由心收了他这个徒弟。 但韩子枫不知道该教他些什么，只好在他的提问下，将如何治愈肺痨病的方法掰开了给他讲。 李长清如饥似渴地学着，很快就接受了韩子枫那来自现代的中医理论知识。 时间就在韩子枫以钟家村、医馆两点为一线的每日辗转下悄然逝去。 很快就到了月底给柳成交货的日子。 制作坊里的女工们各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在交货的前两天下午，将需要的货物全部赶制了出来。 同时还给仁寿堂供上了韩子枫新推出的几种药包。 此时正值三月初春，冬雪消融季节更替，正是容易感冒的时节。 很多老人、小孩的抵抗力不行，频频去医馆看诊抓药。 韩子枫也趁此机会推出了低配版的小儿柴胡药包和夏桑菊药包。 药包一经推出，就得到了很多患者的推崇。 甚至于大家自发地购置了一些药包放在家里，用作常备药预防感冒。 得知这个变化，韩子枫很是惊讶。 她想了想，药包只要妥善保存，还是能放置一段时间的，拿去做常备药，倒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相对于药包来说，现代的小袋装颗粒的药更加耐保存。 韩子枫走遍了安西县和邻边的几个县，终于想到了办法制作颗粒感冒药。 与此同时，制作坊也在和何莲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何莲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制作坊的管事。 这日，何莲早早地出了门，打算早些去制作坊开门，然后统计库房所剩的药材够不够。 结果她刚走到制作坊门口，就发现制作坊的门口倒着一个女人。 那人长着一张大饼脸，身上衣不蔽体，头发更是散乱，身上露出的部分都是青紫的鞭痕。 明显是被人打的。 何莲心一惊，走上前。 “姑娘、姑娘？” 她喊了两声，地上的女人全然没有动静。 何莲不由得有些心慌，担心人已经没了，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结果手还没有碰到女人的鼻子，女人就一下睁开了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何莲被吓了一跳。 她微皱眉，刚想开口，就听到女人虚弱的声音：“救、救我……” 何莲一向心软，女人身上的青紫鞭痕也让她有些同情。 女人的面容很是陌生，何莲猜测她怕是外乡人。 加上她身上的鞭痕，任凭何莲怎么想，都只能猜测女人是个奴隶，被人虐待后逃跑了出来。 善心使她狠不下心拒绝女人。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温和道：“姑娘你能起来吗？身上可有其他的伤势？” 地上的女人摇了摇头，动作迟缓，随意两下更是会倒抽一口气，听得何莲更加为她疼。 她蹲下身子，手轻轻攀附上女人的肩膀：“姑娘你小心些，我扶你起来。若是碰到了伤口，跟我说一声。” 何莲小心翼翼地将女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若是韩子枫正这，定是能一眼认出女人的身份——正是之前从卓家逃跑出去的翠竹。 何莲将翠竹扶进了制作坊，她找来一个软和的垫子，放在凳子上，让翠竹坐着。 随后就忙上忙下地去找东西，准备给翠竹清洗一下伤口，然后该包扎的包扎。 翠竹被人救了，心里却戒备不低。 她环视了四周一眼，发现只是个晒制药材的地方后，终于松了口气。 但想到她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翠竹的眼底就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 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 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她想到自己连夜偷跑下贼山，就害怕地心“噗通”剧烈跳动。 钟家村距离当初绑走她的匪山有段距离，那些土匪就算是找，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过来。 思及此，翠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姑娘，我先给你洗洗伤口，要是痛了，你吱个声。” 何莲手里拿着个碗，里头装着用来做药酒的白酒，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截纱布朝着翠竹走去。 翠竹没吭声，点头同意。 见状何莲只以为她是胆小害怕，又出声安抚了一句，这才小心地掀开翠竹的衣裳。 “这、这……” 衣裳下，遍体的疤痕让何莲顿时愣住了。 那些疤痕不仅有着鞭痕，还有被蜡烛烫烧的痕迹，整个身体疤痕盖疤痕，何莲惊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翠竹的眼神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捏了起来。 她想，要是这妇人敢乱说一句，她就一定要给她好看！ 翠竹心里的狠厉在匪山已经被练出来了。 好不容易掏出匪山那个脏窝，她变得更加敏感、脾气暴躁。 现在能不出声闹，全然是看在要靠着何莲求救的份上。 何莲的眼底流露出了一股怜惜，手下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她语重心长道：“姑娘，若是受了什么罪，能找官府咱们就去官府报案。” “就算是奴婢，也不能下这般重手啊！这些伤痕，怕是让个汉子来受着，都不一定坚持地下去。” 何莲边给翠竹清洗伤口，边开导她，生怕她哪里想不开。 清洗伤口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 等何莲弄完，都已经过去了快两刻钟的时间。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女工们的谈话声，听到声音，何莲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对着翠竹道：“我们制作坊的女工们来了，姑娘剩下的地方就自己再弄一弄。” “你可吃过饭了？若是没吃，我等会给你拿两个果子垫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0章 蜜丸 说完何莲就将翠竹叫到了一边，去接了女工们进来。 女工们进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人。 她们见是个陌生的面孔，就问道：“莲妹子，这是小掌柜新请来的？” 但问出了话，她们又打量了几眼翠竹，觉得她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请来的人。 不然怎么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 而且身上露出来的地方还有着伤痕。 不由得，众人多想了。 但她们也没出声，只是不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翠竹，让她十分的不爽。 何莲笑笑：“不是小掌柜请的人。婶子、嫂嫂们今天还有单子要做，我先去拿个东西就来。” 说完就叫着翠竹出去了。 众女工见状都自发地去库房拿了工具，在院子里坐着开始做工。 何莲跑回家给翠竹拿了点吃的，然后还塞给她了一件衣裳，让她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不然在村子里行走，让别的汉子看见了不好。 翠竹将衣裳换了并没有离开，反而是跟在了何莲的身后，回到了制作坊。 见她跟在自己的身后，何莲有些惊讶：“姑娘是没地儿去？还是……” 翠竹假意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将自己曾在高门贵府做丫鬟但受了嫉妒被人陷害、逃离时又被贼匪掳走、受尽苦难的事美化了一下，讲了出来。 她故意挑着话讲，将自己的苦难扩大了，听得何莲一阵心疼。 她看着翠竹的年纪也不大，不由得心生怜悯：“我没什么能帮姑娘的，这制作坊也不是我开的，但是姑娘若是愿意，不妨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做事？” “待下次小掌柜来了，我替姑娘说几句好话，没准小掌柜就把姑娘留下来了呢。” 何莲想着这一段时间的订单量都大，要不是这些人还在试用期，韩子枫怕是都要再请人。 她便出主意，让翠竹留下先做事，到时候再替她求求情。 翠竹一听，有个落脚的地儿，当即答应了下来，还嫂嫂长婶婶短地哄住了制作坊的其他女工。 在那山匪窝里，她除了寄人篱下外，还自发学会了哄骗人。 要不是她将守门的一个山匪哄骗住了，也不可能半夜偷跑下山。 这本事在这时候，又派上了用场。 众人怜惜她受了苦，都让她只做一些轻松的活计，也没人用另类的眼光看她。 妙心堂里，韩子枫终于靠着自己再三的实践，做出了一副小儿柴胡的蜜丸。 虽然实在做不出颗粒，但是将蜜丸干燥保存，食用时用热水勾兑，也是一样的。 韩子枫激动地将李长清叫到了跟前，让他尝尝自己做的蜜丸口感如何。 在这么几天相处的日子里，李长清使劲了浑身解数，在韩子枫的面前表现自己。 不仅是试药，他还主动提出坐诊，减轻了韩子枫的负担。 一听要试药，李长清当即将韩子枫已经兑好的药水一饮而尽。 “如何？没有那么苦？” 很多小孩子都不喜欢喝苦苦的药水，所以韩子枫在做蜜丸的时候，在不破坏药性的情况下，加了些蜂蜜。 她期待地盯着李长清。 李长清咂咂嘴，评价道：“不苦，喝完还觉得有些甜。师傅这是做成了？这个东西以后就是专门给孩子们喝嘛？” 他看着韩子枫的眼神透亮，心底更加佩服韩子枫的奇思妙想。 要知道，他小时候生病最讨厌的便是喝药了。 因为无论什么药，那个味道都是难以言说的苦。 要是有甜的，旁人都会质疑，毕竟“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苦的药那还有作用吗？ 韩子枫点头：“小孩子不喜欢喝苦的，这种蜜丸做起来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更加利于孩子们的服用。” “既然觉得没问题，那我晚些就去一趟制作坊，将这种做法告诉她们……” 韩子枫嘀咕了一句，在手边的纸张上记了几笔。 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写的她配制蜜丸的比例。 之前那些失败的，要么是水放多了定不了型，要么就是调味的蜜糖放多了破坏了药性。 这次能成功，韩子枫还很是松了口气。 其他的蜜丸制作，只需要将其中的药材换掉就行了。 她想了想，又写了几副小儿常用药在纸上。 李长清见她这么专注，左看右看没自己事了，就回了医馆前面继续坐诊。 将所有的方子写完，韩子枫就将东西收拾好，揣着药方去了钟家村。 刚到制作坊，她就迎面碰上了过来送饭的何莲她婆婆。 何家婆婆生得膀大腰圆的，年纪不过四五十岁。手里推着个竹板车，上头放着几个木桶和盖着纱布的盆子。 她看到韩子枫，乐呵呵地朝她打招呼：“小掌柜的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今天我做了炒腊肉排骨，还烧了圆子汤，留在坊里吃顿饭。” 何家婆婆热情地招呼，韩子枫走近也嗅到了竹板车上饭菜的味道。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没吃呢。许多天没吃到婶子做的饭了，怪想念的。” 说着韩子枫走上前帮何家婆婆扶竹板车。 门槛有些高，若是要将东西弄进去，还得一个个卸下来。 大门半掩着，两人之间谈话的声音不低，制作坊里头的众人自然听到了。 何莲率先起身，叫了两个有力气的婶子，上前去开门准备接饭菜。 结果门一看，站在门前的韩子枫就一眼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翠竹。 翠竹有些变化，但韩子枫对她的大饼脸印象很深，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何嫂嫂，那位是……” 她见翠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何莲拉到了一边，询问。 毕竟任谁看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出现在了自家的作坊里，难免会心生怀疑。 何莲见她的表情有些不对，下意识问：“小掌柜是认得翠竹？” 好家伙！竟然还用的卓老夫人给她取的名字！ 韩子枫心底暗暗咋舌。 她点头，没露出一点不满：“以前见过。她怎么在制作坊里？” 何莲听到两人认识，当即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翠竹人还是挺勤快的，既然认识，那韩子枫应该不会那么强硬地拒绝留下她的请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恨意 何莲心想着，就一五一十道：“早晨我来的时候发现翠竹晕倒在制作坊门口。我看她身上有很多伤口，就自作主张把人叫进去清理了一下伤口……” “她说她是被贼匪掳了，逃命出来的。”何莲时刻注意着韩子枫的表情，“小掌柜你看，她做事也勤快，现在没地儿去了，能不能让她留下？” 何莲不清楚韩子枫曾经和翠竹之间的过往，只觉得翠竹是个可怜人，才说出了这些话。 韩子枫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想到翠竹曾经在卓府那猫嫌狗厌、惹人记恨的模样，她就点不了这个头。 再说了，刚才翠竹是没认出她，要是认出她了，怕不得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韩子枫现在只想好好做生意，可不想再跟她互相扯头花。 她摇了摇头：“我认得她，以前有些很严重的矛盾。何嫂嫂，我知道你心好，但是我不能把她留下来。” 韩子枫与何莲对视，眼里的认真很是明显：“不是我不近人情，若是她认出我了，怕是有的闹的。所以……你还是找个机会，让她走。” 她的制作坊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何莲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她叹了口气：“我明白的，我不强求小掌柜。不过，能留她吃完这顿饭吗？” “天可怜见的，她身上的疤痕一道盖一道，要不是我发现了她，怕是有得罪受……” 何莲还是心肠太软。 韩子枫也不想做那种把人逼到死路上的人，抿唇答应了下来。 但是她说了个要求：“如果她等下闹事，我就会直接把她撵走。不留一点情面。” “何嫂嫂，心软得分对象。” 最后加的那句话，就是明摆了在说何莲有些圣母。 何莲听明白了，也不计较。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制作坊。 进去时，何家婆婆正在给众人盛饭菜。 女工们都排着队，从何家婆婆的手里接过装满饭菜的碗。 而且她还热情地招呼着大家：“没吃饱还能来打，大家多吃点，下午才有精力做活。” 女工们笑呵呵地应声。 翠竹在队伍的中间，见到韩子枫他们回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摸着肚子紧紧盯着何家婆婆打饭。 见她这模样，韩子枫明白过来，她或许是没有认出自己。 “哎呀，小掌柜来了！”何家婆婆喊了一声，“小掌柜快来，我先给你盛碗饭。” 说着她就麻利地盛了碗饭，将两样菜都盖在了米饭上，又摸出个汤碗盛了满满一碗圆子汤。 比起别的女工，韩子枫碗里的肉圆子都要多不少。 足以见得何家婆婆是有多么喜欢她。 韩子枫走过去将碗接下，在一旁女工们架好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她没搭理翠竹，只好好吃饭，同时说了一声下午的计划：“我琢磨出了蜜丸，下午的时候我先教大家做。” “这些蜜丸暂时还没有订单，只需要做些出来拿到医馆和仁寿堂卖……因为工序比较复杂，可能得大家互相合作，好好熟悉步骤。” 女工们纷纷应下。 翠竹在听到韩子枫说第一句话时，脸色就变了。 她一双眼死死紧盯韩子枫，眼神恶毒，就像是要将她看的地方灼烧出一个洞来。 何莲无意中看到了她的模样，心里“咯噔”一跳。 难不成，这翠竹和小掌柜之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何莲抿紧了唇，开始后悔自己怎么随便就将人捡回来了，还试图在小掌柜的面前说人好话，把她给留下。 这要是两人之前真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这举动岂不是在挑衅小掌柜？ 想到这些，何莲不禁坚定了要将翠竹送走的念头。 而此时的翠竹看见韩子枫与女工们谈笑的模样，气得咬紧了牙关，双手紧握。 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队伍的前头。 何家婆婆打了一碗饭放在一边，等将菜都装好，发现面前的人还没动，不由得有些生气了。 她出声道：“你是新来的？怎的不动呢？大家下午还要做工呢，你不拿饭就让后面的人先拿。” 何家婆婆的语气并不好，翠竹听到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脸色更是阴沉。 何家婆婆给制作坊送饭这么久了，又与大家都认识，还没见过谁给她甩脸子的。 一看到翠竹的样子，她当即不乐意了。 将盛饭的勺子往桶里一放，就气得撸起了袖子：“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我给你盛饭你不拿，劝你想好了先让别人拿，你还给我甩脸子了？我得罪过你了？” 何家婆婆的脾气在钟家村并不算好。 只是制作坊的人都是乡里乡亲，互相认识的，从来没人说她什么。 她也觉得这里气氛好，才看起来脾气温和。 这下遇上翠竹了，半点都掩盖不下去了。 这里的声音自然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韩子枫扭头就和翠竹对了眼。 她感受到了翠竹眼里滔天的恨意，当即眉头一皱。 何莲见状连忙上前去安抚何家婆婆的情绪：“婆婆，这小姑娘不是坊里的人……刚从匪窝里逃出来，有些可怜我就留了她吃饭。” “您别生气。” 何莲说话温温柔柔的，何家婆婆挺喜欢自家的儿媳的，听了她的话好受了一点。 但她还是难免地扫了翠竹两眼，嘀咕出声：“从匪窝里跑出来的？怎的跑到了我们钟家村了。要不是你捡到人，怕是都丢了一大圈的人了，还跟我甩脸子……” 她只是随口一嘀咕，翠竹听着却觉得她是在贬低自己，当即不乐意了。 她一改在何莲面前伪装出的可怜样，骂道：“你个臭老婆子，说什么呢？！我要不要吃饭与你何干？！” “嘿你个丫头片子，还来劲了！” 刚被安抚下情绪的何家婆婆顿时被激怒。 她下意识撸了两把袖子，挺直了腰杆。 翠竹气得眼珠都爬上了红血丝，她想也没想，抓起手边已经盛好的饭碗就往何家婆婆的身上扔。 何莲看到这情况，下意识叫了声“婆婆”，人也朝前一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一把火 “啪”的一声，饭碗落在地上碎裂，何莲的身上挂满了饭菜。 她明显呆住了，周围的女工们纷纷惊呼出声，一股脑涌了过来将何莲团团围住。 “莲妹子，你没事？那个碗有没有打到你哪里？” “莲妹子，赶紧把外套脱了烤烤火，这一身的饭菜，像个什么样子啊。” “这姑娘怎么回事？说两句就动手了，要不是莲妹子心好，她这饭还吃不到呢？真是糟蹋东西……” “……” 女工们七嘴八舌，言语间都是对何莲的关心和对翠竹的不满。 翠竹听得更加冒火了，她反驳道：“要不是她自己冲上来，那饭碗怎么可能打到她？” 她这话一出，众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原本还为她的经历心疼的人也都皱起了眉，好奇自己之前怎么就看走了眼。 何家婆婆气得叉腰指着她痛骂：“你都不是制作坊的人你来这里吃什么饭？！” “要是我没记错，你身上的衣裳都是我家媳妇的？她的衣裳上有个我给打的补丁，这拿出去怎么也找不到同样的。穿着人家的衣裳，你还好意思打人，这教养，我呸！” 何家婆婆骂人厉害，三言两语就将翠竹贬低到了极点。 翠竹除了在匪窝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充满恨意地瞪了两眼韩子枫，心想，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生气到失态？ 这制作坊里的人先前都对她好，要不是韩子枫突然出现，自己怎么会暴露？ 翠竹捏紧拳头，指甲掐着肉。 “娘，少说两句……”何莲有些不忍，出声劝何家婆婆。 何家婆婆一看她这反应，不赞同地拧眉：“这种人你还劝着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何家婆婆扭头，招呼着剩下两个还没打饭的人打饭，还叫何莲赶紧回家换身衣裳洗个头，半点关心也没落下。 韩子枫也出声：“何嫂嫂，坊里我暂时不走，能盯着。你先回家换身衣裳。” 听到这话何莲才放下心，出了大门。 她一走，韩子枫的视线就落在了翠竹的身上。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有些冷淡：“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何嫂嫂请你吃的饭，你倒掉了，你甚至对她娘出手，翠竹，许久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韩子枫说的全是事实。 但听在翠竹的耳里，却是贬低与嘲讽。 翠竹冷笑一声。 她韩子枫脱离了卓家，是有钱了，自己做了掌柜的。 自己呢？ 自己被山匪掳走，受尽苦楚，要不是委曲求全跑了出来，怕是命都要丧在那上头。 翠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甘。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让韩子枫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女工们见翠竹还站在原地，有胆大的直接就去推她，结果遭到了翠竹的反抗。 但翠竹再怎么，力气也比不过常年做农活的女工们，只得眼睁睁被推出去，吃了个闭门羹。 “韩、子、枫！你给我等着！” 翠竹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制作坊内，女工们见韩子枫的脸色不太好，只得面面相觑。 直到何家婆婆说话：“大家再不吃，饭菜可就都冷了，还愣着做什么呢？” 女工们都下意识看向韩子枫，确定她没有啥反应后，这才互相叫着，重新开始吃饭。 吃过饭，何家婆婆就带着脏碗和空木桶回去了。 何莲倒是在她离开之前回到了制作坊，不过没看到翠竹后，还是有些失望。 何家婆婆一走，何莲就找到韩子枫。 “小掌柜，刚才的事……” 韩子枫正在改配方，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没事，我让她走了。你不用感到愧疚。” 这么一次事，韩子枫算是看明白了，何莲有些圣母心。 她容易心软到没有底线，所以才会在翠竹这事上纠结。 不过韩子枫可不会管这些。 只要何莲不圣母得太过分，让别人在制作坊来混吃等死，她根本没有干预的想法。 何莲见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顿时松了口气。 她道：“那小掌柜你忙，我先和大家去做活了。” 说完就到一边与女工们做药包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韩子枫都待在制作坊。她改完配方后就将蜜丸的制作方法教授给了女工们。 女工们在她演示了几次后，纷纷上手。 等她觉得时间差不多该回县里时，七个女工里只有两个还不会鞣制蜜丸。 那两个女工很是羞愧，自发保证了明日就会学会，韩子枫劝都来不及劝。 …… 傍晚，何莲检查了一遍制作坊里的东西后，将大门锁上回家了。 她走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就鬼鬼祟祟地在制作坊前徘徊。 翠竹的手里抱着一捆干草，左顾右盼将草放在了制作坊外的墙边。 放下东西后她就离开了。 等到夜幕低垂，四野无人时，才重新出现在了制作坊周围。 “刺啦——” 火折子被擦燃。 翠竹将干草挪到了大门口，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干草堆。 火焰由小变大，熊熊燃烧。 制作坊的大门是木质的，上头打着一层防水的蜡，遇见了火自然很是容易着。 干草堆引燃了大门的一角，看着燃烧的火焰，翠竹只觉得心里莫名的畅快。 她甚至想到了制作坊毁于一场大火，韩子枫跪倒痛哭的场景。 “谁、谁在那儿？！怎么着火了！”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翠竹一个激灵，连忙冲进夜色。 钟家村的农夫扛着把锄头，看到燃起来的大门，连忙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的嗓门儿很大，很快便吸引了周围的几户人家的注意。 大家看到制作坊的门口烧起来了，纷纷端着水盆出来帮忙灭火。 而正在家里准备休息的何莲也被人叫了过去。 “什么？制作坊有人放火？！” 何莲一下慌了，她立马卷好衣裳，提着个油灯就出门了。 当她看到大门被烧得面目全非时，竟有些庆幸。 还好只是大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翌日一早，韩子枫正吃着饭，何莲就匆匆赶到了医馆里。 她一进来，就道：“小掌柜，制作坊出事了！” 韩子枫当即放下筷子：“怎么了？” “昨夜有人在制作坊纵火，所幸村里有人看到了，还及时叫了人灭火。”何莲心有余悸，“半夜里，制作坊仓库里也被人扔了火把，不过幸好昨天我还没叫云左来送药材，里头的药材只有一些，火势没起来。” “不然，怕是今儿个等我过去，房子都要被烧毁了。” 纵火？ 韩子枫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昨日翠竹那恨意入骨的模样。 要说嫌疑对象，怕是翠竹就是那头一号的。 但没有证据，韩子枫不能妄加揣测。 她想了想，道：“我先吃饭，吃完了跟你去看看情况。” “要是情况严重，怕是得停工两天专门修缮。” 何莲点点头，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此时的宅子里，三个孩子在医馆守了一会儿了。 程云婉正在打理院子里她专门开辟出来种菜的小花圃，瑛紫则是在厨房里晃悠，洗碗的同时收拾晌午要吃的东西。 卓老夫人和唐崇旺各自在堂屋里念佛、看书，互不打扰。 整个家里一派安静祥和。 韩子枫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 将碗送去厨房后，她回房添了件衣裳，跟着何莲去了钟家村。 这几日常来，城门口专门牛车拉客的车夫们都混了个脸熟了。 见是她，众人都吆喝着要她坐自家的牛车。 牛车一路晃悠，很快就到了制作坊。 韩子枫一眼便注意到了黑做一片的大门。 大门此时敞开着，门外的部分已经被烟熏黑了，里头却还好着。 走进制作坊的仓库，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 韩子枫这才松了口气。 这制作坊才落成不久，她暂时还不想出钱重新修缮。 “那个撞见有人故意点火的大哥呢？何嫂嫂知道他叫什么吗？” 韩子枫在大门前，仔细看了看大门的情况，问。 何莲立马上前两步：“是村西头的钟三哥，小掌柜是要问他事？我去给你找来。” 说完何莲就匆匆走了出去。 制作坊的女工们在她离开后陆续到了，看到被烧黑的大门时，众人都有些生气。 “这是有人放火？” “你没听人说嘛，昨晚有人看到了别人纵火，还好没出啥事，也没把房子烧着，不然小掌柜的丢多少银子？” “真是黑心肝哟。” “……” 众女工议论了几声，就重新回到了院子里开始做蜜丸、药包。 何莲也很快回了来，身后跟着个长相老实忠厚的汉子。 “小掌柜，这就是钟三哥。”何莲介绍。 钟三哥看到韩子枫的长相，呵呵笑了两声，随口道：“小掌柜真是能干，小小年纪就在县里头有了铺子。” “哪里哪里，叔夸得过了。” 韩子枫点点头，又问：“叔昨晚看清楚那个纵火的人了吗？可有看清她的长相？” 钟三哥挠挠头，语气惋惜：“没有。不过我记得是个女的，她大概有……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处。 “其他的倒是没注意。当时光顾着火了，被她给跑了。” 钟三哥的身高约莫也就一米七几，到他的下巴处，差不多就是一米六左右。 在韩子枫的印象中，翠竹的身高差不多就是这么高。 再加上昨天自己和翠竹产生过矛盾，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韩子枫几乎瞬间断定纵火的人就是她。 得到了需要的消息，韩子枫感谢了钟三哥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何莲见她的神情自如，便问：“小掌柜知道是谁了？” 韩子枫点头。 她没有直接告诉何莲那个纵火的人多半是翠竹，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落在何莲的眼里，她隐隐猜到了些。 一想到是自己把那人救回来的，何莲顿时就觉得胸有郁气。 来都来制作坊了，韩子枫干脆留着教了昨天剩下那两位女工做蜜丸。 等她们都掌握了，又在这里蹭了一顿饭才离开。 一回到县里，她没有直接回医馆，反而扭头去县衙报了案。 与此同时的医馆里，卓老夫人指挥着栓子，要他去掀开房顶的一片瓦。 她道：“昨儿个夜里我看到几只百足虫在屋檐上头，你上去看看是不是有。” 卓老夫人虽然不是命令的口气，但指挥着人的动作很是熟练。 因为她容不下程云婉，时常给她使绊子为难，家里的三个小孩都不太喜欢她。 栓子听到她这话，瘪了瘪嘴，还是搬来了梯子。 但刚把梯子放下，前头的医馆里李长清就在叫他。 栓子一喜，连忙说：“卓奶奶，前头哥哥找我呢，我就先去了。你要看什么百足虫，还是等等。”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卓老夫人见状气得直跺脚，嘴里念叨着这小孩一点也不听话。 她看看四周。 唐崇旺出门溜达去了，程云婉在前头帮忙，瑛紫也出去买菜了。 整个后院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卓老夫人看了看那长长的梯子，又看看自己的脚，想到昨夜看到那几只巴掌长的百足虫的模样，她就打了个哆嗦，脑海一空，径直走向了梯子。 就在她慢悠悠地快爬到顶的时候，程云婉拿着一副药包掀开了隔断前堂后院的布帘。 “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卓老夫人爬得那么高，程云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知道卓老夫人恐高，又怕那梯子没人扶摔到老人家，这才出声。 却没想到，这一出声唤回了卓老夫人的神智，让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爬上了梯子。 “啊！” 她心里突然一慌，手里也下意识松开，整个人就朝着后面摔去。 程云婉喊完就朝着卓老夫人的梯子跑去了，此时看到这个，睚眦欲裂：“娘！” 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直接往前一扑，愣是把自己当做了肉垫，将卓老夫人堪堪接住。 卓老夫人落了地，没出事，程云婉却被冲击力压得直接晕了过去。 “程、程云婉？” 卓老夫人爬起身，见程云婉没有动静，当即背后冒出一阵凉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4章 别扭 韩子枫从县衙报官回去，就看到了一脸急色，匆匆要出门的栓子。 她右眼皮一跳，当即喊住了人：“怎么了？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栓子看到她，眼神一亮，冲过来就拉着韩子枫往医馆里走。 他道：“姐姐出事了！程姨晕过去了！” “什么？晕过去？” 韩子枫立马不磨蹭，跟在栓子后面就进了医馆。 进去刚好碰上卓老夫人在病室前探头探脑。 韩子枫扫了一眼她，没多想，径直进了病室。 病室里，程云婉被安置着躺在一张床上，双眼闭着，胸膛微微起伏，是晕倒昏迷的症状。 李长清正在给她诊脉，见到韩子枫进来，收回手。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不是夏天中暑，怎么会突然昏迷？” 韩子枫一串三连问，一点停顿都没有。 栓子在旁边站着，顺势接话：“是卓奶奶说屋顶上有几条百足虫，想让我去掀开瓦片看看。但长清哥哥叫我，我就走了。” 他瘪瘪嘴，脸色不大好看：“谁知道卓奶奶自己爬上梯子去看了……又被程姨撞见，叫喊了出来。卓奶奶摔倒，程姨冲上去给人做了肉垫，这就昏迷了。” 韩子枫听得不断拧眉。 屋顶上有百足虫？！那卓老太太怎么还想出了这种折磨人的法子？ 这大冬天的，屋顶上怎么可能有百足虫出现？ 韩子枫想着就生气了。 她又扭头问李长清：“检查出程姨为什么昏迷了吗？” 李长清点头，答：“多半是因为冲击力砸到了背部，然后手也不小心岔了气，扭到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晕了过去。” “我看了，要不了一会儿人就会醒了。” 说完，像是为了印证李长清的话似的，病床的程云婉发出了一声闷哼。 众人看过去时，她迷糊地睁开了眼。 “子枫？你回来了啊。”程云婉想用手撑着起身，但发现手稍微一用力就痛。 她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无力垂着的手。 程云婉：？？ 韩子枫坐到了病床边上，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捏到地方了，程云婉痛呼出声。 她便清楚了问题，答：“程姨，你这手扭了，长清给你正了骨，怕是得稍微休息两天。尽量手上不要用力，不然会很痛。” 程云婉愣着点点头。 韩子枫又重新给程云婉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只是手扭了，其他地方没出问题后，就叮嘱她这两天好好休息。 几人出病室的时候，韩子枫注意到了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的卓老夫人。 “娘，您没事?” 程云婉朝着卓老夫人走了过去。 韩子枫看到卓老夫人的嘴动了动，语气不大好地质问：“我好不好你看不到？你这手没废？” 程云婉听到这两句话，表情有一瞬间的难看。 韩子枫也觉得卓老夫人这话说得难听。 倒是她自己没什么反应，只是盯住了程云婉的手。 看她还是关心自己，程云婉安慰道：“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扭到了一点。谢谢娘的关心。”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卓老夫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她连连后退两步，脸色如临大敌：“我什么时候关心你了？！你别在这里乱说。要不是你突然叫我那么一声，我会摔下梯子？这罪受得活该！” “你怎么……”李长清听到这番话，作为旁观者的他都觉得有些难听，想要出声。 结果被韩子枫一把拉住了。 他指责的话没说出口，倒是让卓老夫人注意到了他和韩子枫。 卓老夫人的脸色黑了点，嘴里嘀咕了几句就转身回了后院。 看着她直接离开，李长清倒像是见到了什么珍稀动物，瞪大了眼睛。 那边，程云婉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她朝着韩子枫笑笑：“子枫，我去劝劝娘。” 说完就也跟着回了后院。 韩子枫叹口气，有些心疼程云婉怎么遇上了这么个婆婆。 李长清也在一旁嘀嘀咕咕，指责卓老夫人说话难听，还不知道感谢人家救了自己。 他说，就以卓老夫人那小身板，怕是摔一跤就得半只脚踏进棺材。 韩子枫听得发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子枫每天早上到制作坊监督、教授女工们做药包蜜丸，下午回来与李长清一同坐诊，倒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这天，她正在医馆里统计仁寿堂拿了的货物，医馆里就来了个衙役。 梁老大扫了一眼医馆里，看到韩子枫后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小大夫，你之前报案的贼人衙门已经抓到了。还请你到衙门走一趟。” 自从时疫时韩子枫一改众人印象，不仅施粥还无偿交出治愈肺痨病的事件之后，梁老大终于承认她是个有大才的人。 对她没偏见了，而且每逢这种传信跑腿的事都愿意争抢着做。 韩子枫将核对好的数目写下，抬头应答：“好，大哥稍等一下。” 梁老大板着脸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在整个医馆里逡巡。 韩子枫收拾东西很快，收拾完就跟李长清知会了一声，同梁老大一起出了门。 县衙对峙这事挺容易的，韩子枫有人证在，就算翠竹怎么辩驳，都没有足够的证据。 况且当时韩子枫还发现了制作坊墙边的一地脚印。 衙门的人拿走翠竹的鞋子一对比，花纹正正好，又为韩子枫的猜测增加了可信力。 翠竹照规矩被衙门扣押，判刑杖责十大板，关押一个月。 被衙役拖下去时，她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韩子枫。 怒吼：“韩子枫，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 声音渐远，薛大人因为这话更加生气，吩咐下去给她加五大板。 从衙门离开时，韩子枫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在翠竹被衙役拉下去时，她注意到了翠竹腿上、手臂上斑驳的疤痕，她不禁有些好奇，当初翠竹离开卓家后，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 不过这些念头想想也就罢了。 她可不想再与翠竹扯上什么关系。 回到医馆，韩子枫想着趁着时间早，去仁寿堂清算一下账本，就准备回房拿东西。 结果刚掀开医馆后门的布帘，就看到了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汤，在程云婉门口徘徊的卓老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5章 缺失的疗法 韩子枫脚步一顿，没有出声，更是退后小半步，让门遮掩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探头看着卓老夫人在院子里打转。 卓老夫人时而抬头看向程云婉的房间，时而口中念念有词，神情颇为纠结。 直到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卓老夫人才下定决心，端着手里微凉的药敲响了程云婉的房门。 “请进。” 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卓老夫人应声推门进去。 见状，韩子枫有些莫名地跟了上去。 一走近程云婉的房门，就听见了里头的惊呼——“娘，您怎么……” 程云婉的声音里惊讶占了多半。 韩子枫下意识从门缝看去，发现她接过了卓老夫人手中的药碗，神情很是激动。 这是……老太太转性子了？ 还亲自给程姨端药。 韩子枫不禁暗想。 房间里，程云婉端着药碗，有些手足无措。 她小心问到：“娘，这是您熬的药？” 卓老夫人板着一张脸，视线没有落在程云婉的身上，微蹙眉：“问什么问，让你喝就喝，难不成我还会毒死你？” 程云婉心里的那点希望被浇灭。 但她还是选择看了几眼药碗，将里头的药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口腔中，程云婉向来很少吃药，以至于现在苦得脸都青了。 见她喝下去了，卓老夫人咳了一声，背着手就匆匆出了房间。 那速度，生怕程云婉叫她似的。 屋外的韩子枫在听到里头的响动后就先离开了，所以并没有和出来的卓老夫人撞上。 不然两人都得尴尬。 她搞明白卓老夫人这是别扭地关心程云婉后，就回了房间。 将之前记的账本全翻了出来，拿上就去了仁寿堂。 仁寿堂里，马常山正和抓药的小厮说这话。 听到门口的小厮叫了一声“韩姑娘”，他立马扭过头。 “韩姑娘，真是好久不见啊。”马常山迎了过去。 韩子枫点头，朝他笑笑：“是许久没来仁寿堂了。” 自从店里需要坐诊起，韩子枫就很少到仁寿堂来。 他们来拿药包的时候，韩子枫也是叫着竹词他们负责，自己很少与这边的人接触。 这次来算总账，还是心血来潮来的。 韩子枫被马常山带到了账房。 她说明来意后就与马常山对了所有的账目。 几个月下来，仁寿堂从妙心堂拿了千余个药包，剩下的衍生类产品也拿了不少。 仔细一算，竟然有近百两的收入。 将账目对完，韩子枫看了看马常山，道：“近日我刚开了个制作坊，以后的货物马掌柜是继续派人去制作坊取还是……” 见马常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韩子枫解释到：“制作坊在城外的钟家村，若是马掌柜派人去取，怕是得耗费不少时间。这事我得提前跟您说清楚。” “不然，以后您手下的人来我医馆拿货，都还得多跑一趟，多划不来。” 前些日子没跟马常山打招呼时，韩子枫都是让何莲租借牛车将东西送来的。 但每次租借牛车又耗时又耗钱财，韩子枫一合计，还是打算告诉马常山这事。 她看着马常山的面容，等待着他的反应。 “城外的钟家村？”马常山一拍掌，“哎呀，我们医馆的药材，就是从钟家村周边的种植园收购的。” “反正每月我都会派人去取药材，既然如此，以后我直接让他们去村子里把药包一道带回来就是。” 马常山很是好说话。 韩子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起身准备告辞。 哪知刚走到仁寿堂的大门口，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 “掌、掌柜的！快，我家小姐不行了！掌柜的，快叫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一把抓住了马常山的衣袖，说着说着就当场表演了个秒哭。 韩子枫看着她涕泗齐下的模样，抿着唇悄悄后退半步。 她本想走的，但看着那小丫鬟的模样，莫名地想看看热闹。 韩子枫心想：看热闹不碍事？ 马常山有些无奈地看了两眼小丫鬟，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掰开：“你是……王家小姐身边的脆桃？” “你家小姐的病这是又反复了？”马常山想到王家小姐就有些无奈，“先前大夫说了，你家小姐的病只能温养着。” “她又不能吃药，不吃药想要治愈，那可就麻烦得很。” 马常山叹了口气：“算了，我让大夫跟你去一趟。” 说完他就叫来了小厮，在仁寿堂的旁边的坐诊堂叫来了个大夫。 大夫头发花白，微微佝偻着身子，身上挎着个医箱，是典型的大夫打扮。 脆桃看了看大夫，抽噎了两声，对着马常山鞠了一躬就要去拽大夫。 许是她的“威名”赫赫，老大夫一见她伸手，连忙出声：“哎哟，小姑娘。你可别拽我。我人老了，腿脚跟不上你，你跑得快了怕是要把我带倒。” “慢慢来。” 老大夫虽说着慢慢来，脚下的步子却还是迈得又稳当又大。 脆桃见状收回了手，跟在老大夫身侧，亦步亦趋出了仁寿堂的大门。 马常山目视两人离开，深深叹了口气。 扭头他就看到了还一脸兴趣的韩子枫。 韩子枫：…… 啊，看热闹被抓包了。 她尴尬地笑笑，找话题问到：“马掌柜说那丫头的主子病情只能温养着，这是为何？是什么棘手的病吗？” 见她问起，马常山没藏私，直道：“不是什么棘手的病，就是湿气入体引起的毛病。只是那家小姐体质弱，吃不得药。他们家已经来仁寿堂求过很多次大夫了，去过的大夫都说棘手得很。” 湿气入体？吃不得药？ 韩子枫点点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以前她也见过那些对药不耐受的患者，通常这种患者只能通过食疗和一些其他的外部疗法来诊治。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食疗和理疗一说吗? 韩子枫下意识问了出来。 话语出口，她面对的就是马常山一脸懵逼的神情。 “食疗？理疗？”马常山皱起眉，“食疗倒是能从字面了解其含义。” “只是这理疗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6章 拔火罐 理疗当然是物理疗法了。 但韩子枫没办法跟马常山解释“物理”又是什么。 她只得斟酌答到：“就是治疗方法的一种。比如拔火罐、针灸等都算是理疗的一种。” 马常山似懂非懂地点头，只觉得面前小姑娘的医术似乎到了一个不可捉摸的地步。 起码他是看不透的。 之前衙门无偿公开的那些治疗肺痨病的药方，他就琢磨了许久才懂了其中的道理。 当时听说贡献人是妙心堂的掌柜时，马常山露出了几十年来积攒的震惊。 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友好合作是个明智的决定。 马常山眼珠一转，道：“韩姑娘若是对王家小姐的病情有把握诊治，可否随我一同去王家替她看看？” “毕竟王家时常来仁寿堂叫大夫，他家小姐的病情却没有好转，外头都有人猜测是我仁寿堂故意拖着不给治疗了。” 马常山半真半假地说了一番话。 他想，若是韩子枫去了王家，肯定能当面看看那个闻所未闻的“理疗”是什么。 韩子枫提起了兴趣。 这个时代没有理疗，食疗用得又比较小众，要是自己将它们都推广出来…… 岂不是又能促动这个时代的医学发展，又能赚个盆满钵满？ 一时间，血液里隐藏的那点好胜心都被激起了。 韩子枫当即重重点头：“我倒是少见这种对药物排斥的患者。若是能用自己所学帮助仁寿堂，自然是好的。” 说完她就盯着马常山。 果然，她一答应，马常山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他立马叫了小厮准备马车，与韩子枫后脚到了王家大院。 王家是安西县不大的经商人家，家中宅院大却不俗套。 被王家的小厮一路领着进了一间位置挺好的院子，韩子枫不由得心里感慨。 不得不说在古代有钱是真的好。起码家都要比现代的高楼大厦气派、宽阔。 这要是自己有这么个院子就好了。 到时候还能在宅子里修个小花园，没事能种点珍贵的药草什么的。 韩子枫一边想，一边盘算着要是在安西县买下个这么大的宅子，自己需要存下多少银子。 “脆桃，脆桃。马掌柜将妙心堂的小大夫带来了。你快些让人进去。” 门房小厮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之前韩子枫见过的小丫鬟脆桃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边走还边在擦着泪珠，模样很是可怜。 脆桃瘪着嘴，看了两眼韩子枫：“妙心堂的小大夫？” 她愣了一下，随即看韩子枫的眼神都炙热起来：“就是之前封城时到各家各户寻医问诊的小大夫！我记得！” 脆桃说着就上前拉韩子枫。 韩子枫躲闪不及，被她拉住了手腕，还没出声，脆桃就出声匆匆道：“小大夫，您快些进去看看我家小姐！您华佗再世，有您在，我家小姐定能转危为安，好起来的！” 说完脆桃就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韩子枫一把塞进了厢房中。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韩子枫和厢房里的另外一个大夫面面相觑。 门外，马常山皱起了眉，看着脆桃想训斥又想起这不是自己手下的人。 只得黑沉着脸被小厮歉意带到了外头。 脆桃站在院子里，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太冒失了。 她尴尬地红了脸，但周围并没有人，她只得等到那股劲儿过了才悄悄推开厢房的门钻了进去。 厢房里，韩子枫进来后就先和那大夫询问王家小姐的病状。 大夫是仁寿堂的那个，自然认得她，还打趣道：“姑娘是被脆桃那小丫鬟硬塞进来的？” “哎，明明主子是个小姐，却逮着大夫就往人闺房里塞。这么冒失的性子，真是不知道是谁选出来的。” 大夫摇着头吐槽了几声后，就将王家小姐的症状告诉了韩子枫。 果然如她所料，王家小姐是湿气入体导致的病症。 她的房间开窗向着风口，韩子枫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屋子里有些凉意。 还是看到未关严实的窗户才明白过来风是从哪里来的。 王家小姐面色苍白靠在床榻边，额间隐隐发汗，手却捂着胸口，秀眉紧蹙。 韩子枫进来这么一会儿了，她都没什么反应。 想来是受着疾病的折磨，空不出心神去关心外界。 老大夫正在整理医箱，写出来的方子韩子枫看了，都只是一些让他们好生调理着的劝告之言。 药没开，是因为王家小姐那副药物不耐受的身子。 “小、小大夫……”脆桃慢慢挪到了韩子枫身侧。 她小声道：“刚才是我鲁莽了些，小大夫可千万不要记在心上。” 她边说边打量韩子枫的神情，察觉到她没注意自己后，心里松了许多。 脆桃瞧了瞧四周，发现老大夫在收拾医箱，连忙走过去，将人送了出去。 而回来，她便看到韩子枫掀开了自家小姐的衣裳。 脆桃：？！ “小大夫，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还是个未出阁……” 脆桃急急走向韩子枫，想要阻止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韩子枫重新掖好被角，平淡道：“只是看看你家小姐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病症罢了。” “你不用担心，我一不是男人，二不是什么采花大盗。”韩子枫勾了勾唇，“再说了，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人，都是同性别的，我能做什么？” 脆桃满腹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都是姑娘家，而且自己还在，她能做什么？ 她一想，顿时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韩子枫在看到王家小姐的身子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她看来，王家小姐的病症其实也不严重——起码没进化到风湿和类风湿。 只需要拔拔火罐，将体内的湿气排出去，再食疗温养一阵子，就能重新健康起来。 但这拔火罐…… 韩子枫盯着王家小姐吹弹可破的肌肤，又想了想拔火罐后她的背上可能留下的印子。 嗯……自己该怎么劝说她呢？ “小大夫……”王家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是我的病治不了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8章 很有天赋 马常山正站在街道的另一侧，那里停着仁寿堂的马车。 韩子枫见状没多加停留，转身就过去了。 “韩姑娘诊治得如何？可有办法治好王家小姐？” 马常山语气很是关心。 他一双眼都盯着韩子枫的表情，心里更是忐忑。 要是王家小姐的病韩姑娘都能治好，那以后岂不是能想办法让自家医馆的大夫多和韩姑娘学习学习？ 马常山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韩子枫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很轻松地答：“能治。只是我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器具，要等两天定做一套拿到手了再去帮她治疗。” “用的方法可是姑娘说的理疗？”马常山一脸激动，急切地追问。 见到韩子枫点头后，他更加对韩子枫口中的“理疗”感兴趣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妙心堂的门口，马常山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韩子枫被他送下了车。 “姐姐，你回来啦！” 竹词端着个小板凳在医馆外坐着，一见到韩子枫露面，立马就冲了上去扑到她的怀中。 韩子枫将她抱住，扭头和马常山告别：“麻烦马掌柜将我送回来了。等王家小姐的病治好，我一定会去仁寿堂知会一声的。” 听到她这话，马常山的表情变了变，随后问到：“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叫个大夫去观摩学习？” 马常山的神情略显憨厚：“毕竟这‘理疗’闻所未闻，若是我们仁寿堂也能掌握……韩姑娘你放心，我们不会抢你的生意，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付点学费！” 韩子枫本就有将理疗推广出去的想法。 马常山这番话下来，两人竟莫名地目的达成了一致。 她点点头，道：“自是可以。只不过我能解答的时间并不多，到时估计会委屈下仁寿堂的大夫了……” “哎呀，姑娘能同意这件事，哪里算得上委屈！”马常山爽朗地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韩姑娘给个日子，我早些安排好人，到时候按照一人五两银子的价钱，近距离学习，你意下如何？” 一人五两，这意思就是仁寿堂会叫上好几个？ 韩子枫想了想，答：“人数不超过三个就可。三日后早晨，我回去王家，到时马掌柜让仁寿堂的大夫来便可。” 马常山当即拍板答应了下来。 三个人，不多也不少，但如果能学到一种新的治疗手段，那到时受益的可就是他们仁寿堂。 马常山美滋滋地与韩子枫道了别，乘着马车离开了。 “姐姐，什么是理疗啊？”竹词扒着韩子枫，抬头问。 韩子枫用之前应付马常山的解释跟她解释了一通。 小姑娘一点就通，想到了之前韩子枫在医馆里展现的针灸。 “原来那就是理疗，不用吃药真好。” 韩子枫被小姑娘拉着手臂，进了医馆里。 医馆里，李长清坐在坐诊处瘫着，手里拿着本医术。 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堪比变脸。 韩子枫瞥了一眼他拿着的医术，决定先不打扰他学习。 她将核对完的账本锁进柜子后，这才重新出来。 李长清也放下了医术，正在埋着头写什么。 韩子枫走过去一看—— 原来是在写读书感悟。 “师、师傅？” 阴影笼罩下来，李长清抬头就注意到了韩子枫，他连忙放下笔，乖巧地坐好，将刚写完的“读书感悟”双手呈给韩子枫。 他眨巴着眼，一脸期待道：“师傅，这是我读了您收藏和批注的医术得来的感悟。您要看看吗？” 韩子枫对他的读书感悟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兴趣。 上辈子做导师的时候，她手底下不乏有这种用功的学生，也看过无数篇各种各样的论文。 现在看到这与论文疑似的读书感悟，韩子枫恨不得离它远些。 鬼知道上辈子的那些学生写的论文有多“毒”。 她摆摆手，随口道：“不用了，你自己琢磨就好。” 李长清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他虽然没开口，但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韩子枫，愣是让韩子枫动了点恻隐之心。 她抿了抿唇，还是说到：“还是给我看看。” 说完那张写满了东西的纸就被塞到了韩子枫的手里。 她在心里叹口气，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有抵抗住他一个大男人“卖萌”呢？ 她收拾了自己的思绪，认真看起了李长清所写的感悟。 一刻钟后，韩子枫抬起了头。 她看着李长清，眼里有一丝欣赏。 “师傅，如何？我的理解，没有问题？”李长清忐忑地问。 韩子枫点头：“很不错，你很有天赋。” 她顿了顿，迎上李长清澄亮的眼眸，突然道：“你想不想学一种新的治疗方式？” 这话一出，韩子枫就看到眼前的人愣怔了半晌，紧接着一股夹杂着惊喜与希望的情绪在他的脸上翻涌。 李长清都快遏制不住自己喷薄的情绪了，他死死捏着拳，兴奋地盯着韩子枫问：“新的治疗方式？” “师傅是想教我了吗？我不用再被考验了？” 李长清叭叭的几句话让韩子枫失笑。 她点点头，道：“既然你都叫我师傅了，那该教你的我自会倾囊相授。所以，你要学吗？” 李长清重重地点头，像是生怕韩子枫反悔似的，忙道：“师傅说了那就不能变了哦。不管师傅教什么，我都会好好学习的！” 看着他一脸激动的模样，韩子枫轻轻应了一声。 紧接着她就看到李长清像个猴儿似的，“芜湖”叫了一声，冲出了医馆。 目睹她“猴化”的韩子枫：…… 嗯，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了呢。 虽然想着后悔，但韩子枫还是清楚地知道，李长清对她那套医学体系的接受能力是前所未有地高。 她又看了一眼李长清写出的心得感悟，最后将那张纸折叠了起来，夹在了医术里。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韩子枫不仅在这三天里将“理疗”的概念教给了李长清，还去刘木匠家定了几套质量十分上乘的竹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9章 诊治 经过试验，这些竹罐的密封性很好，能够担任起“火罐”的重责。 是以，在拿到竹罐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与王春蕴承诺后的第三天早晨，韩子枫收拾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动身去了王家。 本来李长清想要跟来，但被韩子枫拒绝了。 王春蕴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拔火罐的话起码得让她露出背。 到时候怎么说，她带着个正值青年的学徒过去，都会让王家的人心生不满的。 斟酌再三，韩子枫还是决定放弃这次唾手可得的实验机会。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仁寿堂派来的大夫虽然有三个，但其中有一位约莫三十余岁的温婉妇人。 妇人姓林，是仁寿堂的接生稳婆，略懂些寻常的医术。 王春蕴闺房外，林大夫朝着韩子枫笑笑，开口道：“韩姑娘看起来有些惊讶？” “是在疑惑为什么掌柜的选出了我一个稳婆来学这新医术吗？” 韩子枫没想到林大夫竟然一下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她点头，看向林大夫。 林大夫唇微抿，眼角的笑意加深：“寻常的大夫都是男子，往往女患者得了病后，因为各种缘由，会抵触男大夫。掌柜的说，既然是三人，那定然不能少了会医术的女子……” 林大夫半遮半掩地说完了原因。 和韩子枫所想基本一致。 她在整个安西县看到的大夫，十有九人都是男人。但是患者怎么可能只有男人呢？ 所以在林大夫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韩子枫就明白过来了马常山的打算。 能有女性大夫跟着挺好的，起码到时候她就能让人进去现场观看自己拔火罐的手法等等。 到时候她也不用再琢磨怎么教其他人拔火罐。 有林大夫学会了不就够了？ 无形中韩子枫的负担减少了两分。 “小大夫，能进去了吗？” 王家家主夫人肩上搭着上好的狐毛围脖，端庄又大气的脸上带着点敬意看向韩子枫。 她的身后，站着的便是王春蕴身边的脆桃和一个陌生的丫鬟。 韩子枫点头：“可以。但我要带林大夫一起进去，剩下的大夫只能暂时等在外面。” 她后面那段话是朝着仁寿堂的另外两个大夫说的。 那两大夫一听，眉头当即皱起。 但接下来韩子枫的话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患者是未出阁的女子，不是我违背誓言不愿教二位，只是当初我和马掌柜都忘记了这事。” “拔火罐需要患者裸露皮肤，二位进去不大合适。” 剩下两个大夫其中一个是之前常来给王春蕴看诊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听韩子枫的话，当即点头：“确实，也是我们考虑不周。” 说完他就往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 剩下那个大夫一看，也跟着退后一步。 王家家主夫人见状，连忙道：“芍药，请两位大夫去前厅坐会儿。” 她又附在那个叫芍药的丫鬟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丫鬟就走到了两个大夫面前，出声请他们去前厅。 两个大夫下意识朝着韩子枫看了过来。 她出声道：“拔火罐的时间少说一刻钟，两位可以去休息会儿。等好了我再出来与你们说关于理疗的事。” 两个大夫互看一眼，最后还是跟着芍药离开了小院。 韩子枫转过头，王家家主夫人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二位，麻烦了。” 韩子枫颔首，与林大夫一起走进了王春蕴的闺房。 自从上次韩子枫提出让王春蕴换一个院子后，王家的人就立马给王春蕴腾了个干燥又避风的院子。 韩子枫进房间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床榻边的王春蕴。 相较于上一次，她今日的脸色可谓是好多了。 听到韩子枫他们的脚步，甚至朝他们笑笑打招呼。 “小大夫果然遵守诺言。” 韩子枫笑道：“自然是要遵守的。” 她说话间就走到了床榻边。 从带的医箱里一一摆出几个竹罐后，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疑惑了起来。 王春蕴斟酌再三，问：“这便是小大夫所说的……拔火罐的罐子？” 韩子枫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拔火罐对身体有湿气的人见效快，但同时也有个小小的副作用。上次忘记告诉你了，趁着现在我还没动手，你要不要听了再考虑一下？” 她想到了拔火罐后，王春蕴的背多半都会遍布罐口大小的淤青，就有些迟疑。 虽然那些淤青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但唯一王春蕴受不了呢？ 若是那样，她就得考虑一下用针灸的方式帮她排解湿气了。 韩子枫拧起眉。 王春蕴见她这模样，下意识问：“什么副作用？” “你的背拔完火罐，是会有淤青的。”韩子枫注意到王家夫人的变色一变，立马补充，“不过过一段时间那些淤青就会自然消散，不会留下踪迹。” 她说完就看向王春蕴。 王春蕴听着却只是微微蹙起眉头，随即笑了一声：“只是一点淤青罢了。什么不比命重要？再说也能消散，这算什么副作用？”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呢。”她笑着，“小大夫别担心，没事的。您治。” 说完就自发脸朝下躺了下去，露出了背部。 韩子枫见状也不迟疑了，小声叫着王春蕴配合，将她的背裸露了出来。 随后她就变戏法似的，从医箱中掏出了准备好的燃烧物。 韩子枫有条不紊地将东西燃烧起来，眼疾手快地拿了竹罐，将燃烧着的东西往竹罐里一塞，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将竹罐摁在了王春蕴的背上。 那个燃烧物依旧燃着不大的火焰，在她的手里。 她如法炮制接连往王春蕴的背上摁了几个竹罐，这才在燃烧物快烧尽的时候，将它踩灭。 竹罐密封性很好，外头又被韩子枫专门盘上了特制的蜡以免泄气。 王春蕴轻轻晃动了一下身子，背上的竹罐却没有一个掉下来的。 房间内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了表情，只有林大夫，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那些竹罐。 “这、这也太厉害了。”脆桃小声嘀咕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7章 章湿气来源 王家小姐人长得小家碧玉，声音也额外的温柔。 跟她说话，被她的一双眸子盯着，就仿佛自己被她深深爱着。 但可惜，她苍白的脸色减了几分深情。 韩子枫抽回思绪，摇摇头：“不……” “果然，我这毛病定是上辈子做恶太多，佛祖专门降下治罪的。” 王家小姐自嘲地笑了笑，抢话倒抢得快。 韩子枫听到她低声的呢喃：“不然怎么就偏生是个‘药石无医’的结果呢……” 韩子枫：…… 她竟不知道该说这闺阁小姐想象力丰富还是抢话厉害了。 就在王家主仆俩都沉浸在悲伤里，快要抱头痛哭的时候，韩子枫无奈道：“小姐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既然我来了没走，那肯定是有办法治的。小姐这么自怨自艾，情绪低落，可是会影响到我的治疗效果的哦。” 韩子枫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故意夸大了说到：“若是治疗效果不行，小姐这毛病可是会导致其他并发症的！比如以后每逢下雨手脚都会痛啊、四肢肿大啊……” 韩子枫故意把风湿病的一部分症状讲了出来，想要吓吓这两个略显奇葩的主仆。 结果没成想，话还没说完，脆桃倒是先被吓到了。 她不知从哪儿摸来了一根手帕，哭哭啼啼地伏在王家小姐的床边：“呜呜呜……小姐，您还没嫁人呢，这要是变丑了，以后没人娶不就成了老姑娘么……那以后你就只能在家待着，奴婢也不能出去买糕点了，呜呜呜……” 韩子枫默然。 合着你伺候你盼着你家小姐好，就是为了出去买糕点？！ 韩子枫顿时看脆桃的眼神都变了。 她见过的干饭人千千万，但要论精神，脆桃怕是能拔得头筹。 “好了，”王家小姐摸了摸脆桃的头，“我会好起来的，别哭了。” 脆桃抽噎着点点头，主仆俩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起来。 韩子枫站在旁边就宛若空气，被无视了个彻底。 倒是王家小姐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她：“小大夫说我的病能治好，可我不能吃药……这如何治？” “自然是一种独特的方式。” 韩子枫卖了个关子。 要为王家小姐拔火罐的话，起码得有趁手的器具。 但现在她手上磕没有合适的火罐，所以治疗的话暂时得等一阵子。 她想了想，看了眼房间里的陈设，道：“小姐若是真想治好这病，怕是得换一间屋子住。” “换屋子？”脆桃睁大了眼睛看着韩子枫。 她的眼里尽是疑惑与不解。 她们是在说治病？治病和屋子有什么关系？ 脆桃心里正纳闷着，就听韩子枫幽幽道：“这屋子里地下湿气重窗户又通风，就算是天气回暖了，外头的冷风吹在身上也是冰的。” “长期生活在一个湿气重的环境里，久而久之人的身体就会受不住。再加上冬天这寒风……” 韩子枫歪头，突然转移话题问：“小姐的病是入了冬才患上的？” 王家小姐和脆桃对视一眼，两人都错愕地同时点头。 韩子枫了然一笑：“所以才让你们先换个地方住。起码屋内湿气不重，角落的木质家具不会腐蚀个角的房间。” 韩子枫朝着进门处的门槛看去。 那门槛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有个地方都是一副被腐蚀了的模样。 要不是她一路听马掌柜说着王家小姐是王家的独女，她都快以为这小姐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王家小姐和脆桃主仆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脆桃当即惊呼出声：“这、这，我怎么没发现！” 韩子枫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就相处的这么一会儿，她已经看清了，脆桃就是个冒失、粗神经的丫鬟。 这要是她注意到了门槛被腐蚀的地方，那还会那么粗神经地将自家小姐和一个男大夫独自留在房间里吗？ 脆桃懊恼极了，想到自家小姐就是因为这些“湿气”导致的病，她就恨不得狠敲自己的脑袋瓜。 王家小姐沉默着，思索了半晌，继续看着韩子枫：“那小大夫还准备治我？难不成单换个房间就好了？” “当然不是。”韩子枫摇头。 她叹口气：“你身体里的湿气得理疗加食疗配合着来，但是我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火罐，没办法给你理疗，只能写几副食疗的方子，这两日你暂且吃着。” “等我定做好了火罐，再来给你拔除身体里的湿气。” 韩子枫想了想，道：“应该这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拔火罐用的杯罐没有太大的要求，只需要密闭性够好就行。 想来去刘木匠家定做一套竹罐也用不着两天。 王家小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扭头叫了脆桃去拿纸笔。 韩子枫没耽误，拿到纸笔就写出了几副印象中比较符合王家小姐病症的食疗方子。 她叮嘱脆桃道：“这些东西搭配好就行，食疗的治疗效果见效慢，但是有强身健体的作用，长期吃也不妨事。只当是正常的餐食就行。” 脆桃猛地点头，如珍似宝地将两张方子收在怀中。 方子写了，也留下了下次来拔火罐的时间，韩子枫便没理由再留着了。 她当即就和王家小姐辞别。 却不想刚被脆桃送着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了。 韩子枫扭头，看到王家小姐朝她笑笑，笑容温和。 只听她道：“小大夫，以后再来就莫要叫我‘小姐’了。我叫王春蕴，以后唤我春蕴便可。” 王春蕴虽然脸色苍白，可眼神却是含着希望亮晶晶的。 她温柔的笑意让韩子枫有些晃神，点头应了下来。 等她回过神，发现王春蕴的笑更深了。 韩子枫：……这么标准的笑容，不去做接待真是可惜了。 一路被送出王府。 韩子枫刚跨出门，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跟着马常山来的，自己出来了，马常山呢？ 她不由拉住了脆桃：“马掌柜呢？” 没等脆桃回答，韩子枫就听到了马常山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韩姑娘，我在这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匮40章 医术匮乏的时代 她看看王春蕴背上的竹罐，又看看韩子枫的手，怎么也想不通那些竹罐是怎么吸附在自家小姐的背上的。 想来想去，脆桃都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韩子枫会巫术。 毕竟那些个话本子里写的，只有会巫术的人才会一些旁人都不会的技能。 “小大夫，为何用火烧一烧，那竹罐就能吸附在人的身上？” 相较于天马行空的脆桃，林大夫可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她觉得，搞不明白的事那就去问，问了总有人会愿意解释。 况且面前的韩子枫是答应了马掌柜要教他们这医术的。 林大夫觉得自己问的很对。 韩子枫也是同样的想法：“林大夫问得很好。” “用火烧一烧竹罐，是因为竹罐里有空气。若是将竹罐里的空气燃烧了，趁着新鲜的空气还没进去，便可以将竹罐立马摁到一个可以吸附的物体上。” “比如人体。” 韩子枫尽量用比较浅显的话讲了竹罐背部压强小于外部时，会产生吸力的道理。 她虽然讲得浅显，林大夫这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物理的人，却是听得似懂非懂。 对上她那双带着点疑惑的眸子，韩子枫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她想了想，道：“你只需要记住，用火焰燃烧一会儿密封的竹罐，就可以给治疗，就行。这个办法就是我说的‘拔火罐’。” 林大夫点了点头，将心里更多关于‘为什么燃烧的竹罐能吸附在人体上’的疑惑埋藏了起来。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韩子枫问了一下王春蕴的感觉后，决定再稍微等会儿。 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才伸手摁了摁竹罐边缘的皮肤，将竹罐轻松取了下来。 几个竹罐取下后，王春蕴的背上已经遍布淤痕。 王家家主夫人心疼地扑到了床边，要用手去碰那些淤痕，被韩子枫及时叫住了。 她道：“这些淤痕会慢慢消失的，但这期间最好不要让淤痕沾水，另外也尽量穿着柔和一点的衣裳。” “拔过火罐的地方肌肤比较脆弱，要是沾水容易发炎生病，衣裳粗糙的话会让患者感觉到不适。” 她的解释王家家主夫人记得清清楚楚。 她抓着韩子枫的手，问：“只需要拔这么一次就好了吗？不用再做其他的治疗了？” 韩子枫点头：“患者体内的湿气并不是很严重，拔过一次火罐再辅以食疗会逐渐好起来的。不要着急。” 王家家主夫人得了这话，当即就激动地落了泪。 天知道之前的大夫们都说王春蕴的体质治不得时她有多难受，如今韩子枫的办法简直就是救了王春蕴的命！ 王夫人抓着韩子枫的手，久久没放。 要不是韩子枫说还得回去教那些仁寿堂的大夫，怕是王夫人都还得留着她。 林大夫虽然围观了整个拔火罐的过程，但除了问了一次外，她基本没怎么出声询问韩子枫治疗的原理。 直到两人被脆桃带到王家前厅，林大夫这才感慨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姑娘的这一手，怕是我们这些学医几十年的都没一人会的。” 林大夫的话让韩子枫怪尴尬的。 她挠挠头回到：“其实这些原理是很简单的，只要林大夫懂得这其中的原理，就会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了。” 林大夫侧眼看向她，表情有些古怪。 韩子枫被她盯得发毛，半晌才听她道：“可刚才小大夫给我解释的那一番话，我基本没停明白，又如何去了解这其中的原理？” “这与我们从小接触的医术，可截然不同。” 韩子枫被怼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她想了想，又道：“拔火罐是有些不同，但针疗……针疗林大夫听说过？” 中医学里用银针刺穴治疗的方式可不少，不存在他们没听过。 韩子枫正想着，却又听林大夫道：“是听过。但针疗可是那些名医才会的，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接触到？能接触到的，不过就是一些关于穴位的皮毛罢了。” 说着说着林大夫还叹了口气，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韩子枫再度哑然。 她想，这个时代的医术竟然匮乏到了如此地步？ 不由得，脑海中之前想到的、那个关于振兴中医学的想法再度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维。 但没维持一会儿，就被她再度埋藏了起来。 毕竟……自己现在可只是苍云国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县城的、小医馆的掌柜的。 她若是想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医界，怕是单凭现在的地位，根本是痴人说梦。 韩子枫对自己的定位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想，要是自己能将妙心堂扩大到整个国家，那是不是就有足够的地位和其他人辩驳如今医术的匮乏？ 种子悄悄在韩子枫的心里种下，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而此时，韩子枫最重要的事，便是教会仁寿堂的大夫们如何拔火罐。 她给王春蕴拔完火罐后就被送到了前厅，那两个早在等待的大夫想问话，被她打断了。 “我们先回去，到妙心堂我再教大家如何拔火罐。” 几人几乎不用看其他人，都确定下来他们是要去妙心堂的。 于是，在王夫人的热情下，韩子枫和几个大夫被王家派了两辆马车送回了妙心堂。 一到妙心堂，韩子枫就叫来了李长清，随后带着几个大夫一同走进了病室里。 “长清，你躺在病床上去，面朝下，露出背部。”韩子枫招呼了一声，李长清想也没想照做。 脑子里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那根弦。 见韩子枫和李长清都没有在意，仁寿堂的几个大夫也忽略了这事，围着李长清躺着的病床边上，都在等待韩子枫的动作。 韩子枫不急不缓地掏出剩下的几套竹罐，一一给三位大夫递过去后，让他们跟着自己的动作学习。 而李长清，则是成了他们实验的对象。 李长清浑然不觉自己成了小白鼠，一脸兴奋地问：“师傅这是要教我们拔火罐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1章 你想第学针疗吗 韩子枫一边点燃燃烧物，一边答：“嗯。你虽然身体里没啥湿气，但是拔拔火罐还有舒经活络的功效，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音一落，她就眼疾手快地将烧了一会儿的竹罐摁在了李长清的背上。 李长清只觉得背上一紧，某个地方热热的，随后就没啥特殊的感觉了。 而韩子枫将手里的燃烧物递给了林大夫，嘱咐道：“小心烧到手，注意控制火焰在竹罐里燃烧的时间和自己摁罐子的速度。” “要在竹罐里灌进新鲜空气前将竹罐摁在患者的身上……” 她话还没说完，首先尝试的林大夫就将竹罐一把摁在了李长清的背上。 林大夫的动作快，但手劲也大，像是竹罐自己吸附不到李长清的身上，她就非得给它摁上去似的。 李长清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韩子枫看得表情有些扭曲：“其实……林大夫你可以轻一些，只要速度快就行了。” 被点名的林大夫尴尬地笑了笑，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有些紧张……” 说完她还跟李长清道了个歉。 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 李长清摆摆手，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没事没事。林大夫您摁就是了，我能受得住的。” 说话时那表情，跟要他英勇就义似的。 韩子枫不由得有些佩服自己这个随手捡来的徒弟了。 明明心里蔫坏，但那模样装得就像被欺负的小可怜一样。 韩子枫在心里暗暗咋舌，同时也让剩下的两个大夫一一操作了一翻。 三人里，除了那个年纪最大的大夫因为手速不行没有成功完成考核外，林大夫和那个年轻点的几乎是上手就会了。 老大夫看着手里的竹罐，又看看自己因为年迈没有一点肉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我这速度，怕是不行了哟。” 但老大夫虽然丧，却丧得很正常。 说完这话他就抬起头看着林大夫和另外一个大夫，眼里都是希冀的光。 他拍拍身侧那大夫的肩膀，语气沉重：“小大夫教的，好好学。学会了以后没准能在别的地方用上。” 被他叮嘱的大夫点点头，神情很是认真、严肃。 韩子枫看着三人，莫名觉得马常山这选坐诊大夫的眼神是真好。 她都有些意动了。 老大夫退出了学习，但还在一边站着。 拔火罐的技巧、时间控制等东西很简单，韩子枫几乎是说完，再随口问，林大夫和那个年轻点的大夫都能回答上。 直到她确定几人都差不多掌握了，才让他们离开。 李长清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裸露的后背上印着五六个红印子。 但他很精神，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舒服得很。 “师傅，你教的那些我也会了！” 李长清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韩子枫，立马迎了上去，边说边在她的身边打转。 作为一个“患者”，李长清说出这番话是韩子枫意料之中的事。 李长清的天赋可以说是在医术上快点满了，他既然能飞快地看明白韩子枫在医术上的批注，那能掌握拔火罐的技巧什么的，算是韩子枫能理解的。 不过…… 她脑海中一个念头萌生了出来。 她看着李长清那副“求夸”的模样，问：“你想不想再学点别的？比如，针疗什么的？” “针疗？”李长清的表情变幻了一瞬。 但很快回恢复正常。 他动了动手指，一双眼盯紧了韩子枫，问到：“师傅会针疗吗？可我听说，针疗是一些名医大家才会的治疗方式……” 李长清话没说完，直直盯着韩子枫。 他未尽的话是什么韩子枫再明白不过。 刚才李长清变幻脸色的那一瞬间，韩子枫注意到了。 当时李长清脸上露出了厌恶与纠结。 她不知道李长清在听到针疗后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但毫无疑问，他是知道针疗的，甚至没准还会。 韩子枫思维转得飞快，她答：“以前在一本医术上看到的。可惜那医术没了，不然还能给你掏出来看看。所以你要不要学？” 用“消失的医术”做借口，李长清的眼神松动了两分。 像是信了韩子枫的话。 她看着他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热情、直率：“当然要学啦！师傅教我，我怎么能不学呢？” …… 虽然韩子枫征求了李长清的意愿，得到了他想学针疗的答案。 但韩子枫的教学并没有立刻展开。 从李长清答应下来的第二日起，她就扔了一个不厚的自制小册子，让李长清熟读并背清楚上头的各种东西。 李长清看到册子上内容的一瞬间，表情有些龟裂。 韩子枫当时笑眯眯地告诉他：“这可是我熬了一宿，凭着记忆写出来的。长清你会好好背？” 听着她温和却明显带着威胁的语气，李长清的肩膀垮了垮：“我会的，放心师傅！” 韩子枫得到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那小册子上写得并不是什么难度大的东西，只是她总结了上辈子各种经验写出来的针疗手册，附加了一个人体穴位图。 光是人体穴位图李长清或许并不会那么地心态崩，但小册子里还有沉甸甸的、来自师傅的“经验”。 虽然少，可各种专业术语简直没绕昏李长清的脑袋。 光是薄薄的一个小册子，他就背了一个月有余。 而这个月里，妙心堂新推的蜜丸等物大受欢迎，许多家里有小孩生病的人都愿意到妙心堂来寻医问诊。 无异于给妙心堂打了一波的广告。 与此同时，柳成的商队也到达了他们第一个交易的地址。 “诶，客官们是打尖还是住店？我们店里新推出的秘制卤牛肉……” 客栈小二一见柳成几人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神就亮了。 尤其是在看到他们身后明显拖载着货物的马车，小二脸上的笑意更加热情了些。 柳成走在几人前头，对着迎上来的小二道：“上一壶酒，再来些你们这里的招牌菜，一桶饭。给我快些上菜，我们还赶时间。” 柳成在这座城里有固定的交易对象，而他还需要带着妙心堂出品的药包、药丸去找合适的买家。 所以时间很是紧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