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强娶以后》 1、第 1 章 陌上花开,姹紫嫣红,临安春色正好。 日暮西山,几道人影披着晚霞,从城外官道飞驰入城,停在路口。一辆青布马车颤悠悠跟在后头,落下好远。 三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胯/下马匹油光水滑,价值不菲,其中一个马鞭上还缀着金饰。 檀色圆领袍的小娘子被他们围在中间。她容貌清丽,却腰配长刀,手持马鞭,马背挂着弓箭,周身兵器寒气四溢。 路边吃饼的外地人吓了一跳,摊主投来个少见多怪的眼神:“是昭阳郡主。” 宁国公府的昭阳郡主,整个国公府把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号称临安小霸王。 郡主笑吟吟的,马鞭朝这边一指,这人吓得脸色煞白,眼看她身旁一个竹绿色圆领袍的少年下马来。 摊主笑呵呵:“几位郎君要些什么?” 少年唇红齿白,“请老伯包十个胡饼。”便放下十文钱。 少年取了胡饼就走,摊主看见这人鹌鹑似的,有些好笑:“郡主不欺负平头百姓。” 少年分了饼,四个纨绔香喷喷地吃着。路人馋虫大&#xe863;,很快在摊前排起长队。 他拍拍马背上的碎屑,马儿打个响鼻,他也打个饱嗝。 “云娘,你真要带她回府?” 陆云娇耸肩,背后弓箭哗啦响,“你带回去?” 没人应声。她环视一圈,三个少年眼观鼻鼻观心。 瓜田李下的,他们可不想背上强抢民女的名头。 陆云娇叹气,“明明是做好事……” 另一个身形圆润的少年笑呵呵,“云娘心地善良……嗝!好人做到底。” 她的鞭子唰地指过来:“不如送你送到西?” 他嘿嘿一笑,继续吃饼。 四人囫囵吃完,三脸餍足,脚底抹油开溜。陆云娇拿着剩下的六个,看着青布马车颤巍巍地停在跟前。 许娘子声音还在抖:“郡主,要不算了,那朱家肯定不敢再来……” “你家虽然不远,但现在送你,我家车夫就进不来城门了。你不必担心我欺负你。整个临安城,谁不知道我陆云娇!” 她得意一笑,神采飞扬。 许娘子两相比较,一咬牙,“我听郡主的。” 郡 主名声再嚣张,也好过朱家的混账。 马车进了国公府,陆云娇翻身下马,两个打扮干练的侍婢迎上去。 牵马的侍婢更高瘦,贴过去轻声说:“郡主,国公生气了。” “有多生气?” 老管家孙叔在旁边咳了咳,一脸和蔼。 陆云娇懂了,附在另一个侍婢耳边嘀咕一阵,给她胡饼,再捏捏自己的脸,把风干的表情捏得更加鲜活,这才轻快地走向了书房。 “阿爹!” 看见她笑容满面地进来,陆国公嗯了一声,不轻不重地吹了吹胡子。 她看见父亲两撇胡子一左一右妖娆起飞,配上严肃如锅底的表情,差点笑出了声。 陆国公差点发作。然而女儿很快就摆出安静听训的模样,让他酝酿已久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清清嗓子,“你又出去玩了?” “嗯……” 陆云娇擦擦眼角,作拭泪状。 “……委屈什么?” 她慢慢抬头,双眼盈盈泪光,“知道阿爹疼我,我不该委屈。” 在国公发火之前,她捋起袖子又放下,一道青紫色的瘀痕惊鸿一现,“这是朱家小仆打的。” 另一边捋起青色的指印,又唰地放下了,“这也是。” 陆国公唰地坐直了,“你站着让人打?为父让你学武,不是让你挨打的!”又让她上前说话,“疼不疼?” 陆云娇背着双手,满脸写着懂事:“早不疼了,阿爹不必担心。” 陆国公长叹一声。 小仆敲敲门,陆国公瞥了一眼:“不就跟你说两句话,看你阿娘,急成什么样了……” 他每次教训女儿时,国公夫人都会打岔,就怕女儿被罚狠了。 女儿被养成今天这样,多少有她的功劳。 陆国公虽然觉得这不太好,但不代表女儿能吃亏! 他摆摆手让陆云娇离开,琢磨着明天怎么跟朱家谈这事。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他陆正的女儿! 陆云娇如蒙大赦。 没想到陆国公嘶了一声:“等等……云娘,你打了朱家的人没有?” 她一僵,“打、打了……” 陆国公眉头一竖,“打了几个?” 她比个手指,“八个。” 陆国公胡子一飞,“你一个人?” 她弱弱点头。 陆国公声音都在抖 ,“上次一个打六个,这次长进了,八个?!” 陆云娇一看不好,只得老实交代,“林绍帮忙打了两个,所以我还是打了六个,没长进……” 陆国公指着她,“你嫌林家家规不够严?!” 林绍就是身形圆润、手执金饰马鞭的少年,也是骁勇将军林将军的次子,性子憨直,很喜欢跟着陆云娇转悠。 林家家规严,往日陆云娇打架,只让他望风。 陆云娇委屈地摸鼻子,“我不想说,是阿爹让我说的……这要是战场上,女儿还得算冒领军功……” 陆国公冷笑,“少跟我来这套。声东击西都学会了。” 只说自己受了委屈,不提对方如何。 他险些被蒙骗过去。 陆国公虽然心疼她的胳膊,仍然气得胡子直飞。 “自己过去跪着!” 他一指小佛堂的方向,陆云娇还在挣扎,“可是朱家欺人太甚……” 他眼睛一瞪,她委屈巴巴地低下头,退出去了。 她一脸沉痛,心里仍然窃喜。 今天打架回来没挨揍,可喜可贺。 不过,不能让父亲觉得这招不管用了,得装一装。 然而没走两步,她实在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余光却瞥见身后有道人影。一看过去,差点吓飞了魂。 陆国公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脸黑如墨。 她脸上的得意没来得及收! 陆国公一声怒喝! 陆云娇惊慌失措! “阿娘——!” *** 国公夫人孙氏打发女儿去了小佛堂,陆国公吹胡子瞪眼:“你看你看,惯成什么样了!一个打八……六个!” 硬是把话吞下去,八改成了六。 “你别气,云娘固然有错,可那朱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国公哼了一声。 他只是不想女儿沾染上朱家这种人。 虽然她打架没输过,没丢他的脸。 孙氏给他揉太阳穴,陆国公端起茶盏又放下了,“云娘有没有说朱家做了什么?” 他刚才只顾着训人,完全忘了问。 “朱七郎昨日打猎,抢了个良家女子。” 陆国公太阳穴一跳,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孙氏有个表妹,姓谢,嫁了个朱姓小官。朱小官歹竹出好笋,他是好笋,底下跟了一大家子歹竹。 王后和孙氏是亲姊妹,朱家攀了宫里和宁国公的亲戚,从上到下都得意洋洋的。 得意归得意,他们前些年住在明州老家,没闹到过临安,再加上朱小官本人不错,谢氏手脚麻利,次次都能抹平,所以他们虽然不太喜欢这家人,但看在姻亲的份上,一直没说什么。 没想到他们来了临安没两年,竟然闯下了这等祸事。 “那女子就关在城外别庄,她今日把人救下了。幸好那女子还没被糟蹋,否则又是一桩官司。” “她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 陆国公不吭声。 他家这个郡主,身边聚着几个身世显赫的小纨绔,上下风声摸得一清二楚,只差没把手伸进宫里去。 只怕以王上和娘娘对她的宠爱,宫里她要伸手,也是伸得的。 否则陆云娇出身国公府,哪能轻易封了郡主? “别让云娘&#xe863;手,这污糟事我来解决。” 孙氏叹气:“你这么想没错。但我可以,云娘可以,你和肃之行之都不可以。” 陆国公拈着胡须。 他出身寒微,起于行伍,最高做到过衢州刺史。 本来还可以往上升,但王上即位后忌惮武将势力,他算半个外戚,便急流勇退,领了虚职,过起了悠闲日子。 他出面,代表的是国公府。 而朱二郎官职虽然不高,却在衣锦军。 衣锦军是王上手心一块肉。 国公府和衣锦军,啧。 陆国公不想搞砸自己悠闲国公的形象。 见他犹豫,孙氏劝道:“朱七郎无理,云娘路见不平。晚辈的冲突,合该晚辈自己解决。朱家再不知趣,你出面也不迟。实在不行,宫里总有办法。他们这样行事,也拖累娘娘的名声。我们急,她也急。” 陆国公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可是她都十五了……” 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媒人慑于她的威名,无人敢上门。 宫里让他们多挑挑,有没有合适的少年郎。可是他们一个人都找不出来。 “她的亲事急不来,得选个她看得上的人家。你看满临安城,她能看上谁?” 陆国公一想,还真没有。 孙氏祭出杀招:“云娘吃了亏,肯定要找补回来。你不让她出气,她还要闹。” 陆国公 当机立断:“就让她去。多给她派几个人,别让人打伤了。” 孙氏笑着应下。 她的手指从太阳穴移到了肩膀,揉捏得陆国公浑身舒泰,气都平了。 孙氏让人去请郡主过来。陆国公被夫人温声哄着,觉得刚才太凶了。 他咳了咳,摆出一个不那么凶的表情。 没过多久,陆云娇就到了。 一道人影猫儿似的扑进夫人怀里,撒娇地叫了声“阿娘”,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句“阿爹”。 陆国公气不打一处来。 跟谁装委屈?打架的又不是他陆国公! 孙氏敲她脑门,把刚才的安排说了一遍,只略过了想给她议亲的一段。 陆云娇笑得很甜,“我知道了,阿娘放心。” 陆国公眼皮子一抽。 他反而更不放心是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二郎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形清隽的少年走进来,还没等陆云娇抬头,就一折扇敲在她头顶。 陆云娇怒,“二哥!” 陆瑜瞥她一眼,给父母见了礼,唰地展开折扇,“你又惹祸了?” 陆瑜以前大小也算个纨绔,陆云娇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就牙疼。 陆瑜意有所指,“我听吴清和那小子说……” 陆云娇一脸“你再说一个字就咬死你”。 陆国公竖起耳朵:“说什么?” “……他说城里有家新开的停云楼,味道不错。” 陆瑜挤眉弄眼,陆云娇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二哥别见外,三日后妹妹请你去吃。” 陆瑜掐指一算,“三日后要上衙。” “两日。” “那就明日。”陆瑜微笑,“说定了。” 明日你不是也要上衙?! 陆云娇眼刀子嗖嗖的。 陆瑜摸摸脖子,假装没看见。 孙氏忍俊不禁,“别欺负你妹妹。” 陆国公看着俩活宝,无奈地端起茶盏。他余光瞟到陆云娇慢慢退后,立刻喝止:“你站住!想去哪?” 陆云娇回头讪笑:“阿爹端茶送客,我焉能不走。” 陆国公一愣,看看手里的茶盏,又看看她,气得想把茶盏扔过去。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你嘴上是什么?” 油光发亮的。 陆瑜悠悠补刀:“吴清和说你买了十个胡饼,在路 口只吃了四个,还有六个呢?” 陆云娇震惊地瞪他一眼,扭头就跑,身后砸了个茶盏,碎瓷飞溅。 陆国公的怒骂跟着飞出来:“给老子回来!” 孙氏劝他坐回来。陆国公气得胡子乱飞,“你看她你看她!” 造了哪门子孽,别人家里都是儿子惹人头疼,女儿乖巧听话,怎么到他这儿全反了? 陆瑜面不改色地劝:“父亲想开点,别人家的儿子在外惹风流债,好歹我们家这个惹不上。” 一句话惹得他喷了茶水,胡子往天上吹。 “你也反了不成?!”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第 2 章 “兰露!柳风!” 陆云娇人未至声先到,两个侍婢迎出来,见她一拐一拐地走路,顿时吓一跳。 柳风个子高瘦,人也沉稳,先扶着她,“郡主回府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 陆云娇疼得直抽气,“别提了,刚在荣桂堂绊了一下……” 她跪久了腿脚无力,刚才踩在湿滑的青石门槛上,差点飞出去,幸好拽住了桂树。 柳风熟练地帮她涂药,陆云娇&#xe863;&#xe863;脚,“还行,躺一晚就好。兰露去荣桂堂看看。” 孙氏喜欢侍弄花草,要是让发现桂树被她薅秃了,以后挨打就没人帮着劝了。 柳风又伺候她换了衣裳,引她去了东厢房。 许娘子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两个时辰,腿都坐麻了,听见门响,吓得连忙站起,讷讷不敢说话。 郡主不光收留她,还拿了一套看似普通的新衣裳给她。但她看过了,这衣裳是吴绫做的,全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一匹。 她的手太粗糙,要是摸两下,说不定会勾起丝来。 她不敢收,陆云娇却执意让她收下,只说是给她的添妆。 许娘子感&#xe863;不已。 都说昭阳郡主嚣张跋扈,仗着出身高贵,看谁不顺眼就打谁,实在是无法无天。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可是昭阳郡主打进别院时,一脚踢得朱七郎在地上翻滚,神采飞扬:“本郡主就爱锄强扶弱,不服憋着!” 许娘子不懂大道理,但郡主对她有恩,她不能把郡主当坏人。 陆云娇叮嘱两句就出去了,留下一个小侍婢伺候。 小侍婢十二三岁,笑容满面,十分客气。 许娘子拿起衣裳,却发觉里面有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个装着金簪的木盒。 她吓得赶紧找小侍婢,谁知小侍婢捂嘴一笑,“娘子收着吧,郡主吩咐了,这也是给娘子的添妆。” 许娘子呆呆地站着,抹了抹眼角。 ** 城西的朱家灯火通明,大夫进进出出流水似的换,个个脸色不好看。 朱二郎和谢氏站在房门口。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出来,被朱二郎拦下:“七郎伤势如何?” “伤并不重……” 他没说完,谢氏 就叉着腰:“七郎被打成那样,怎么会不重?!” 朱七郎被抬回来时,身上糊满了鲜血和泥土,差点吓疯了她。 大夫脸色黑了,拱了拱手就往外走。身旁的药童也跑得飞快。 朱二郎被吵得头疼,让她别出声。没想到谢氏抹抹眼角:“七郎是你亲弟弟!我是为他好,他被打出毛病,以后怎么做官?” 又一个大夫来了。谢氏仍然滔滔不绝,朱二郎叹道:“意娘,你少说两句……” 没想到谢氏红了眼,“二郎,你也嫌弃我?” 朱二郎很尴尬,甩袖往里走,谢氏紧追不舍。 朱七郎趴在榻上,脸上血污已经洗净了,只是眼角唇角几块青紫,看着滑稽。 看到二哥,他有点激&#xe863;,大夫连忙按着他,怕他碰到伤处,反被他一巴掌拍得踉跄,“别&#xe863;我!” 朱二郎连忙赔罪,说了一通好话才送走大夫。回来看见谢氏教朱七郎:“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这么大&#xe863;静,生怕郡主不知道你抢人?” 陆云娇酷爱路见不平,她的大名能让地痞流氓夹紧尾巴,更能让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回家读书。 朱二郎皱眉:“这什么话?是七郎先理亏!他原先胡闹,你不让我说他,现在闯了大祸,你高兴了?七郎,你明日就去赔罪!” 时值乱世,北方战乱不息,越国却承平日久,只因历代越王都奉行保境安民之策。 越王对内赏罚分明,管束甚严。他真怕这个糊涂的弟弟触了越王的霉头。 谢氏一噎。 朱七郎好半天才回神:“我不去!哎哟……” 大夫说他轻微骨裂,没有大碍。只是伤筋&#xe863;骨一百天,最好躺着。 被打成这样,还让他赔罪? 谢氏也不同意。朱二郎反问:“那你想让郡主闹到宫里去?” 他态度坚决,谢氏赶紧背着手做个手势,一个仆妇悄悄溜出去。 朱二郎没注意,继续训他。朱七郎捂耳朵怪叫,死活不听。 朱二郎实在没办法:“你不赔罪,明天就回明州去!” 朱七郎瞠目结舌,可是看见他的脸色,顿时萎靡下来。 朱二郎刚刚松了口气,身后却响起一阵哭声:“天也,七郎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哪个天杀的……” 一个满头银 翠的妇人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妇人和几个幼童。 朱二郎头大如斗,瞪了谢氏一眼。谢氏低头装没看见。 朱家原籍明州,朱二郎上头本来有个哥哥,但早年病没了,底下三四五六都是妹妹,只有老七是男丁。 皇帝疼长子,百姓疼幺儿。朱家老来得子,把朱七郎惯得无法无天。 朱家祖母王氏出身小户,在市井里过了大半辈子,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二儿子进了衣锦军,二儿媳又和王后娘娘、国公夫人是表姊妹,顿时扬眉吐气,每天头上插满一排银簪子,像只银孔雀。 朱二郎被哭得脑子嗡嗡响,“阿娘……” 没想到王氏一拐棍打过来,哭骂道:“要不是意娘告诉我,你还想瞒着!七郎挨打了,你还让他赔罪?!就算闹到王上面前……” 她越说越离谱,朱二郎捂着被打疼的胳膊,连忙拦着她:“是七郎做错了事……” 王氏立刻就要发作,朱二郎赶紧解释。王氏抹抹眼泪,总算安静了,脸色还是不好看。 “那小娘子订了亲事,要是搅没了,结仇不说,佛祖菩萨也会怪罪,何苦来哉……” 王氏慈祥的脸有些狰狞,“她被我儿抢去一夜,哪里还有清白?她不嫁给我儿,还想什么亲事?!” 朱二郎气得没话说,可是亲娘发话,他不敢忤逆。 他不免在心里怪罪陆云娇。 非要闹这么大,不好收场。两家还是亲戚,不知宁国公府怎么教的。 “只可怜我儿,打成这样,以后怎么见人呐……” 王氏哭着拍拍朱七郎,没想到朱七郎身上还有伤,嗷一声跳起来,衣物滑落在膝弯,露出了被打肿的屁股。 王氏还算镇定,毕竟是亲儿子,可她身后那群妇人孩童就不一样了。 谢氏散了消息,朱家三四五六娘都回来了,有的还带着孩子。 没想到看见两块白花花又青紫红肿的屁股。 屋子里尖叫一片,四个娘子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乒铃乓啷一阵乱响。 她们抱头冲出去了,孩子们也被红肿的屁股吓到,嚎叫起来,被王氏一瞪才跑出去。 就连谢氏也涨红了脸,避去了屋外。 朱二郎又气又无奈,可是看到王氏仍然一脸宠溺,一 股更强烈的无力感浮上心头。 他做了什么孽,要把一家子接来临安…… 朱二郎走出去,谢氏凑上来想问点什么,他却黑着脸,径自走了。 *** 一大清早,陆国公在院子里练拳,余光瞥见一条黑影悄悄摸进了蕙风院。 “站住!” 黑影溜得更快,三两步摸进了主屋。陆国公急忙跟过去,陆云娇正贴着孙氏撒娇。 陆国公正欲发作,&#xe863;&#xe863;鼻子,“什么味道?” 陆云娇笑得一脸乖巧。陆国公看见她端着个盘子,上面盛着几块胡饼。 陆国公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她脸上有些熏黑,像刚从灶里捞出来。 孙氏刚好吃完一口胡饼,笑道:“你看这皮猴子,说味道不错,让我尝尝。你也试试?” 陆国公削了女儿一记眼刀,拈起一块,“不错——怎么昨晚不拿来?” 陆云娇小声嘀咕:“昨晚不是怕挨打嘛……” 她在路口吃饼,忘了擦嘴。没想到被陆瑜告了黑状,气得她回屋多洗了两次脸。 陆国公一边吃一边作势要打,陆云娇赶紧抱头,钻到孙氏怀里。 “大早上凶什么?她特意拿去热了才送来。” 陆国公哼哼两声,又拿起一块。 世子陆瑾和陆瑜一起进来时,看见三人一起吃饼。 于是兄弟俩也坐下一起。 六张胡饼只剩一张,陆云娇喝了口茶水,左右看看,还在犹豫,陆瑜忽然伸手了。 陆云娇怒目而视。 “嗯哼!” 陆国公一清嗓子,孙氏和陆瑾都笑。陆瑜乖乖放手,眼看父亲把胡饼放到陆云娇手里。 陆云娇得意地笑,和孙氏分着吃了。 一家子和乐融融,柳风过来时,犹豫着不想打乱这气氛。 孙氏端起茶润润嗓子,“什么事?” “回夫人的话,朱家派人来,要抬走许娘子……” 屋子里安静片刻。 陆瑾昨天回得晚,听陆瑜说过了这事,望着陆云娇:“不如我去看看?” “大哥今日还要上衙,别误了正事。我去吧。” 孙氏感觉匪夷所思,“朱家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闹上公堂,还情有可原。但他们是国公府,看上去很好欺负? 谁想的馊主意? 陆国公摇头:“不管朱二郎如何,这朱家人,不能再留临安了。 这么不知轻重,再留下去,迟早闯大祸。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第 3 章 陆云娇也是这么想的。 她一边走一边问:“我昨天没亮名号?” 临安城许多纨绔都挨过她的打。 有一次打了睦州刺史曾大人的儿子。一个好好的喝花酒的纨绔,硬是被她吓得不敢出门,只能憋在家读书,去年还在科场崭露头角,拿了不错的名次。 曾大人为了此事,还派人上门送谢礼。 委实是个妙人。 柳风昨天没跟去,茫然摇头。 快走到门前时,就听到朱七郎在外面嚎。一口一句“郡主还我的小妾”“哎哟疼死我了”,像被打没了半条命。 陆云娇眯了眯眼。 “把飞雪叫来。” 国公府大门紧闭,朱七郎雇了一顶轿子,人站在轿子跟前,被两个小仆搀扶着,又骂又闹,全不管周围路人怪异的眼神。 他骂得有点口渴,正在此时,国公府开门了,一条白影倏地蹿了出来:“汪!” 这是一条养得极好的细犬,毛色雪白柔顺,神采奕奕。 见朱七郎发愣,细犬脑袋一扬,又叫了一声:“汪汪!” 路人们吃吃地笑。 这是国公府不屑和他吵架,派了一只狗出面呢。 意思是他只配见到狗。 朱七郎也是在市井里混大的,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顿时大怒:“蠢狗!” “汪汪!” “快滚开!” “汪汪汪!” “我让你滚!” “汪汪汪汪!” 简直成精了。 路人笑成一片,专看他和狗唱戏。 朱七郎恼羞成怒,竟然忘乎所以地上前,想踢开它。 细犬&#xe863;作敏捷,往后一跃,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有神。 朱七郎大概是忘了自己有伤,挣扎着踢了一脚,却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身旁小仆大惊失色,然而根本扶不住。三人叠罗汉,恰好压住他的腿。 朱七郎嗷的一声,路人们笑得更厉害,那犬也摇摇尾巴,狗脸满是鄙弃。 小仆费力扶起他。朱七郎恼羞成怒,瞥见身后的轿子,眼珠子一转:“好歹是亲戚,你要小妾我送你就行,何苦与我抢——” 百姓们哪见过一个大男人这种做派,都瞪大了眼。 朱七郎被王氏带大, 见多了亲娘撒泼,学了个十成十。凭借这口绝活,在明州横行数年,无人敢惹。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他有毛病,可也有人被打&#xe863;,觉得有隐情。 宁国公只有一个正妻,虽说膝下两儿一女,不需要妾室,但说不定他早想纳妾,却碍于岳家权势,只能差遣子女去抢呢? 这一抢,就抢到了亲戚头上?所以国公府现在都不敢出面? 细犬蹲坐在地,待他骂得起劲,忽然跃起,直奔他面门。 它来势汹汹,快如闪电,两个小仆都吓坏了,各自逃开。朱七郎站不稳,往后跌倒,顿时哀嚎一声。 他的屁股! 细犬一爪子踩在他胸口,在他头顶凶狠吠叫,却不急着下嘴,故意吓唬他。 朱七郎魂飞魄散,四脚并用往旁边爬,却感觉身下一凉。 他的裤子! 红肿的屁股露了出来。路人们先是一静,大笑起来。小娘子们遮眼钻回人群里,小媳妇们从指缝里看,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堆。 朱七郎差点气晕过去。 细犬来回撕扯裤子,咬着一块破布,掉头冲回府里。 “飞雪,哪来的狗皮?不是教过你,别和其他狗打架吗?” 脆脆的女声从门里传出来,路人们踮脚张望,就见一个长相讨喜的圆脸少女走出来。细犬在她脚边转悠,尾巴摇得欢,像是在讨赏。 她见到光屁股的朱七郎,惊叫一声捂眼:“快打走他,别污了郡主的眼!” 十几个家仆呼啦涌出来,个个五大三粗,拿着根粗木棍。 朱七郎连忙捂着下身,在两个小仆的帮助下,扭扭捏捏钻进轿子,又从小窗探出头来骂:“你们仗势欺呜——” 一道影子飞过来,准确地打进了朱七郎嘴里,堵住他剩下的话。 竟是一颗青桃。 路人们都望向圆脸少女,脸上有了敬畏。 这应该是郡主身边的武婢。 她冷笑:“郡主昨日教训过你,你还敢来要人?简直胆大包天,目无法纪!” “她是我的人!” 她掂着一颗青桃,朱七郎连忙捂嘴。 “你欺负人,还好意思胡搅蛮缠。今日敢仗着朱家的名声乱来,明日就是我们国公府,以后是不是要找王后娘娘?!” 朱七郎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大哭:“ 阿娘儿不孝啊,没能把人带回去啊……儿被打死了,我们家要绝后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当着外人哭这么惨,是否有隐情? 路人看他可怜,都生了恻隐之心,全然忘记刚才他如何撒泼。 她也没想到这一出,一时目瞪口呆。 “兰露,还没打扫干净?” 她低身一礼,“郡主。” 朱七郎哭着哭着,忽然觉得周围安静了,抬头看去,顿时看直了眼。 门口站着个面容娇美的小娘子,头顶金簪缀明珠,红襦绿裳,鹅黄披帛,全身鲜亮饱满的颜色衬得肤白如雪,宛如一朵沾染晨露的木芙蓉。 这么美的小娘子,就是昨天把他打成狗的母老虎?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第 4 章 他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他一心一意地盯着小美人,下意识往那边爬,居然卡在了轿窗里。 陆云娇冷冰冰的眼神一转,“朱七郎,你好大胆子。” 朱七郎表情恍惚,嘿嘿地笑。 人比人,比死人,这时候再看那许娘子,只觉索然无味。 感受到他的目光,许娘子不自在地拉着帷帽。陆云娇抓紧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看他色眯眯的表情,刚才抱不平的人都沉默了。 陆云娇没搭理他,朝周围人朗声道:“诸位父老,我不忍有人祸害良家女子,才出手相救。试问诸位,此人该不该打?” 众人附和点头。 郡主这么美,郡主说的都对,郡主干得漂亮。 朱七郎也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气急:“你放屁!” 有人看不惯了:“怎么跟郡主说话呢?” “就是!” 眼见所有人开始讨伐他,朱七郎急了,“你你……那也轮不到郡主你!又不是当官的,凭什么管我?” 周围倏地一静。 不得不说,朱七郎这话没错。 他犯了事,报去州衙,自有人处置。若是郡主报过来的,州衙更不敢怠慢。 陆云娇眉头一挑,朱七郎心肝一颤。 他娘的,为什么母老虎这么漂亮?明知道她骂自己,他都气不起来。 但陆云娇等的就是这句。 她轻摇纨扇,露出个狡黠的笑,“都听到了吗?” 家仆们齐声震地:“听到了!” “还不送去州衙?” 先王整顿吏治时,把临安县衙和州衙并在一起,省得她再把朱七郎拎去县衙转悠一圈。 朱七郎傻了。 他已经挨了打,还要送去衙门再挨一遍?太亏了吧! 家仆们拥上去,抬起轿子就跑,一溜烟就没影了,街上只残存着朱七郎的嚎叫声。 兰露机灵地上前,给一旁呆若木鸡的轿夫们塞了佣钱:“亲戚关系越理越乱,我们府上飞来横祸,诸位多多担待。” 三两句把朱家和国公府撇得一干二净。 轿夫们受宠若惊,纷纷笑称不敢,拿钱就散了。 柳风低声问:“郡主,要是朱家再来人怎么办?” 陆云娇摸 摸飞雪的狗头,以扇掩面,眉眼弯弯:“放心,还有阿娘呢。” *** 当晚,等到陆瑾和陆瑜放衙,陆云娇领着全家去了停云楼。 停云楼在钱塘湖边,最近出了一道玲珑牡丹鲊。吴清和一说,她就馋了,一来就点这个菜,又点了光明虾炙、冷蟾儿羹、葱醋鸡、缠花云梦肉、鲫鱼羹各一份,陆国公还要了一坛花雕酒。 等上菜时,陆云娇便将今日之事细细讲了一遍,讲得眉飞色舞。 陆国公拈须感叹。 今早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亏得云娘机灵。 陆云娇得意洋洋。 而且陆瑜还在州衙做事,肯定会好好“招待”他。 孙氏问:“许娘子没事吧?” 陆云娇:“没事,就是今日家人团聚,哭得厉害。” 今日刚送人到村口,就看见许家人在等,见到许娘子平安归来,许家二老激&#xe863;万分,直跪着喊活菩萨。 孙氏点头,忽然道:“其实阿娘不是问这个。” 陆云娇一怔。 虽说人平安无事,但她到底进了朱家别院,影响了名声。婚事会否有变数,尚未可知。 如果有变,许娘子能否迈过这道坎,也未可知。 陆云娇叹气,瞅瞅两个兄长,“要是生作男子就好了……” 陆瑾笑了笑,陆瑜用扇子戳她,“你是女儿就够让我们头疼了,要是个儿子,我们每天都得收拾你的烂摊子。” 这话说到了陆国公的心坎上。 他也叹气,“你都十五了……” 虽说临安的小娘子们十六七岁才成亲,但别人家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十五岁都定了亲,只有他家这个无人敢求,就怕挨打。 她今早还穿着裙裳,老父亲十分满意,恨不得当场领她出去遛两圈。没想到刚灭了朱七郎,她就换回圆领袍,出门去了…… 陆国公捶胸顿足。 陆云娇就怕他提自己的亲事,抱着孙氏的胳膊撒娇,“阿娘——” “好好,是阿娘想留你两年。” 孙氏笑着捏她的脸,显然是习惯了她这般做派。 别人家女儿都娴静淑雅,唯独她家这个,在外瞎折腾,在家也没个正形。 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舍得她嫁人。 聊着聊着菜就上了。玲珑牡丹鲊香味浓郁,陆瑜又命人切了 些姜丝佐着吃,口感更鲜嫩,索性多点了一盘。 陆国公有点醉了,孙氏与他先坐车回去。兄妹三人从湖边慢慢往回走。 临安城不设宵禁,处处可闻街市叫卖声。陆云娇牢牢盯住一家卖冰酪的小店。 “三碗樱桃羊奶冰酪,一碗加桃圈,一碗加枣圈,一碗加蜜。” 陆瑾温和地笑着:“把我们口味记得这么清楚?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陆云娇感觉大哥就像另一个父亲,被他扫一眼就犯怵,不禁讪笑:“大哥,就是,今天停云楼,我……那个……” 今天停云楼一顿饭花费不菲。 陆瑾无奈,“我知道了,三碗冰酪还是请得起。” “还有炙羊肉!”陆云娇赶紧补充。 陆瑜斜眼看她:“你吃得下?” 陆云娇信誓旦旦:“今天飞雪有功,我要赏它!” 陆瑜才不信。 不出所料,炙羊肉刚刚到手,陆云娇就吃掉一半。 陆瑾笑着不说话,陆瑜啧啧摇头:“你跟飞雪抢肉,良心不痛?” 肉都进肚了,陆云娇懒得理他,打个饱嗝。 走到一家药铺,伙计正准备打烊,陆云娇连忙说:“你且等等,我就买些金创药。” 她常常打架,金创药是必备品。 伙计见她爽快,便把门板搁一边,拱拱手,“娘子稍等,小的洗个手就来。” 冯家药铺是临安的大药铺。他们做事仔细,给客人抓药之前必须净手剔甲。 陆瑾看了看店外挂着的幡子,“你们药铺不是亥时才歇么,今日这么早?” 帘布后传来伙计的声音:“东家来了,有些事要交代,三位客官别见怪。” 陆云娇捂着肚皮:“你这儿有山楂么?” “山楂没了,消食丸还有。” 她看了看,算盘边恰好放着两罐,写着“消食丸”三个字,便拿了上来。 伙计挑帘子进来,仔细给她包好了药,目送她走远,才架上门板落了闩。 他拨亮了灯芯,把灯盏端到后院。 后院房间里,十几个黑衣男子错落有序,沉默地站着。这人放下灯盏,躬身叫了句“郎君”。 他们前方交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目如星辰,挺鼻薄唇,是十分俊秀的长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眉宇间有些阴郁。 他咳嗽几声,端起茶盏轻抿两口,房里只听得到他咽茶的声音。 “继续。” 十几人依次汇报消息,等这人说到宫中之事时,他摇头:“直接拿给郑太医。还有别的事么?” 更深露重,江南的夜风刺骨,他不耐寒,不想听废话。 众人沉默。他便让人散了。 然而他还没走,就见这人慌慌张张冲进来,扑通跪在跟前,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他捧着手炉,神色依然浅淡,只是眼神陡然锐利。 其他黑衣人都看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说话。” 这人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痕,“不、不见了……刚才就放……在柜上……” 他沉默片刻,“那个丢了?” 这人哆嗦着点头。 他略一思忖,想到了刚才那个清甜的声音。 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一定在他们身上,”他目光一沉,“去追!”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第 5 章 陆云娇前脚刚进府,雪白的影子就蹿上来,冲她摇尾巴。 她撕了一半炙羊肉给飞雪,“这是你的。” 狗尾巴停住了。 陆云娇心虚脸。 陆瑾失笑:“云娘,赏罚要分明。” 狗爪子拍在她绣鞋上,疯狂暗示。 陆瑜趁她不备,猛地扯出另一半羊肉往旁一扔,飞雪一跃而起,准确地叼住了。 陆云娇震惊:“二哥!” 两人闹着往蕙风院去,看看陆国公的酒醒了没有。 陆瑾笑着摇头,摸摸飞雪,也要跟过去,忽然发觉了什么,厉声质问:“谁?!” 庭院月色分明,唯有墙角几丛翠竹沙沙摇摆。 陆瑾站了一会儿,才缓步离开。 陆国公早就喝了解酒汤,睡熟了。蕙风院里留了灯,等三个孩子回家。 三人请了安,出了院门,陆瑾忽然叫住他们:“晚上别着凉。” 陆瑜一怔,点点头。 陆云娇正在和飞雪玩闹,没注意这边,两人都没说破。 府里护卫武功都不错,云娘更是自幼习武,不用担心。 作为三兄妹中唯一不会武的人,陆瑜心有戚戚。 陆云娇闻着手上残余的肉香,踏着月色慢悠悠回了山月院。 柳风备好了热水,陆云娇顺手拧了拧消食丸。 居然没拧&#xe863;? 陆云娇拆了另一瓶,眯眼仔细瞧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异样。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灯火次第熄灭。 月色寂寂,照出檐角黑影一闪,如轻燕飞转,扭身落地。 窗子推开一条缝,只见窗棂的影子投在床边,屋内明暗交错,照出床前一横一竖的绣鞋,还能看到被狗爪子勾出的几条丝线。 再往里,只见床帘遮掩,看不清了。 黑影耐心地慢慢拨开窗子,像飘摇的帘帐一样,飞身卷进屋内。 他耳尖,听见床上似乎有&#xe863;静,没有轻举妄&#xe863;。 等到床帘内继续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蹑手蹑脚地巡看一遍。 绣鞋里都找了,就是没有。 他只好看向了床帘内,腹诽不停。 两瓶消食丸,也值得贴身存放?! 他轻轻挑开帘幕,看到床上安睡的少女,和两瓶消食丸。 一瓶在她手中,一瓶在她枕下。 她背对床外。黑影琢磨片刻,先选了枕下这瓶。 轻轻一掰,瓶塞就开了。浓郁的消食丸的味道弥散出来。 黑影纠结了。 虽然听说这位郡主有点厉害。但只是个贵女…… 他轻推药瓶,纹丝不&#xe863;,只能轻掰她的手指。 好不容易掰开一根食指,就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轻笑。 黑影悚然低头,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侧身一让,躲开了一股凌厉的寒风。 她一刀没砍中,便挽了个刀花,刀尖对准了他。 月光下刀光如雪,清凌凌地扫过他的脸。 少女长发低垂,似笑非笑,“你是何人?” 他愕然,心情复杂。 没想到昭阳郡主真的这么能打! 谁家贵女会在床上藏一把长刀! 两相僵持,黑影忽然感觉她杀意暴涨,顿时顾不上药罐,夺路而逃。 身后劈砍门槛的声音犹如闷雷炸响,炸得他竭力奔逃,飞身翻出国公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番&#xe863;静惊&#xe863;了兰露柳风。两人赶来,只见她提刀站在庭院中,对着月色打了个哈欠。 兰露看着满地碎木屑,一脸震惊,“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陆云娇握着药罐,又打了个哈欠。 “没事,吃饱了撑的。” 次日一大早,陆云娇顾不上习武,乖乖去蕙风院交代了昨夜之事。 陆云娇掩面,“我吓得一晚上没睡好,阿娘,我好怕——” 陆瑾知道她中途被惊醒,入睡不易。陆瑜嘴角一抽,踢她的脚,让她别演了。 大清早的,看得他早膳都吃不下。 半个时辰后,陆国公安排增添护卫的事,陆瑾带着陆瑜去了冯家药铺。 一进门,陆瑾目光一&#xe863;。 不是昨晚的伙计。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直觉这家铺子有问题。 陆瑜在药铺里转悠,他走去敲敲柜面,“你们东家今日还在?” 伙计一愣,恭敬地道:“这位客官,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只是问问,你们昨晚那伙计很机灵,签的死契活契?我手下铺子缺人。” 伙计似乎没见过挖人挖得这么直白的,赶紧赔笑:“郎君说的哪个伙计?小的可以帮着问问。” 说话滴水不漏。 陆瑾笑着摇头,“看来无缘。” 伙计送两人出门,忍不住多瞧了陆瑾一眼。兄弟俩说笑着,陆瑜却忽然转头,目光冷冽地看过来。 双方视线恰好对上,伙计表情一僵,暗叫不好。 刚才都是陆瑾在说话,他对陆瑜毫无防备。 伙计僵着脸,待两人走出视线,这才匆匆去了后院。 *** 孙氏让陆云娇回房补觉,她死活赖在蕙风院。孙氏只好让人取来两床褥子铺上锦榻,这才让她去睡。 陆国公来转悠了两次,见夫人没能拗过女儿,黑着脸离开了。 陆云娇拽着锦被捂着嘴,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悄声问她:“阿娘,阿爹今晚是不是要睡书房去了?” “还不是你这皮猴子?”她嘿嘿嘿地笑,孙氏很无奈,“别让你爹听见,当心又挨揍。” 陆云娇笑嘻嘻地任她说,忽然抱住她,贴在她脸上蹭蹭,“阿娘最好了!” 在满屋子侍婢的低笑声中,孙氏貌似嫌恶地用帕子擦擦脸,戳她一记,“少卖乖。” 陆云娇立刻把自己裹成蚕蛹。 孙氏刚要吩咐侍婢弄点吃食来,就见侍婢对着她身后眨眨眼。 一回头,陆云娇已经睡着了。 孙氏失笑,摸摸陆云娇发青的眼眶。陆云娇猫儿似的咕哝两句,睡得更加香甜。 孙氏看着她的睡颜,似乎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一时有些恍惚。 蕙风院的管事金雁脸色难看地走进来,看到陆云娇睡熟了,连忙放轻了脚步,贴在孙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孙氏霍然起身,吩咐侍婢守好屋子,带着金雁走出去,有些按不住怒气。 “她还敢来?!” *** 谢氏在东厢房坐立不安,眉眼中是遮不住的怒气。 尤其是到了国公府后,想到朱家和王氏,她更气不打一处来。 在孙家时,她们相差不大,可是成亲以后,真真是两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别说现在一个王后,一个国公夫人,她什么都不算,还只能忍着朱家的市井习气过日子。 侍婢们安静地垂手侍立。谢氏抬起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 想给她下马威?想得美! 侍婢忽然抬头,脚步轻盈地迎过去。谢氏转身,就看见孙氏领着几个侍婢,款步走来。 表姊妹相互见了礼,便落了座。 谢氏摆出笑脸,开口就语重心长:“蕙娘,我今日托大,过来劝劝你,你家云娘,真得管管了。” 金雁站在孙氏身后,悄悄抬眼看了看谢氏。 谢氏没空关注侍婢,只见孙氏仍然微笑着,便大胆地继续说。 “虽说如今乱世,小娘子学个武艺也不错。你我都是为人父母,我懂你的苦心。 “但是蕙娘,谁家小娘子敢和郎君&#xe863;手?不都得有个温柔淑雅的好名声,才能议一门好亲事? “云娘还没议亲吧?她都十五了!一个没议亲的小娘子,插手长辈的事?这不应该!” 朱七郎年纪不大,但他算是陆云娇的长辈。 谢氏今日过来,先把这一点琢磨得透透的。 她就不信,孙氏敢绕过这一点去! 果然,听到这里,孙氏终于看向了她。 “不知云娘她插手了长辈什么事?”孙氏一脸关切。 谢氏鼻孔里冷哼一声,暗骂孙氏蔫坏。 明知故问! 孙氏笑了笑,“都说长嫂如母。朱家大郎走得早,没成家,你便担了长嫂的职责,这么些年你受累了。” 这话说出来,谢氏颇为受用。 孙氏叹气,“只是这朱七郎,明明有个亲娘,还有个长嫂,却能长成这副德行?” 谢氏一僵。 孙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意娘,这不能怪你,有的人根子里就坏了。实在教不好,你也别太勉强自己。朱七郎上头还有个亲娘,你管教太多,反而里外不是人。你说是不是?” 谢氏僵笑,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心里早已气得翻江倒海。 孙氏扎她肺管子,骂她和王氏两个人都教不好一个朱七郎! 她可是孙氏的亲表妹! 因为朱七郎,她被王氏指着鼻子里外骂了个遍,就连那些个出嫁的小姑子,路上遇见了,都能说她两句。 但她能怎么办? 朱七郎在明州惹的事,次次都靠她摆平,这次也不例外。王氏每次只会哭闹,说长嫂如母,让她管。 她管了以后,反而是她挨骂挨得多。王氏绝不说她好。 和二郎诉苦,二郎一心只有公事,只让她看着办,说多了还嫌烦。 想到这里,谢氏看着孙氏的目光不免带着嫉恨 。 “我不如蕙娘你命好。夫君孩子都省心,是我命苦罢了。” 孙氏淡淡地道:“命都是自己的。” 谢氏猛地拔高声音:“你什么意思?” 所有侍婢都看了过来。她们都怕谢氏突然发疯,都准备过来拦着。 “当初这门亲事,是你自己选的,我和兰娘都劝过你。” 谢氏顿时哑了,再也坐不下去,匆匆起身离开。 东厢房里顿时气氛一松。 孙氏叹气,“银屏,没吵醒云娘吧?” 东厢房离正房不远,她怕谢氏的声音吵到了陆云娇。 银屏出去看了看,“回夫人的话,郡主还睡着呢。” “那就好……” 金雁上前给她揉捏太阳穴,孙氏挥手摒退了小侍婢们,苦笑:“父亲当时没说错,升米恩,斗米仇,如今可不成仇了?当初对她的好,她都忘了吧……” 银屏笑了笑:“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金雁银屏都是孙家陪嫁来的,对事情前后清清楚楚。 谢氏父母早亡,从小养在孙家。孙家不曾苛待过她,就连她的亲事也是当做嫡出娘子考虑的。 现在的王上,当时只是镇海军节度使,上头还有几个兄长,怎么都轮不到他坐王位。。 只有朱二郎,当时在明州管理海税。明州海商很多,海税是个肥缺。 孙家当时只是提了朱家,没想到谢氏听说了,死活要嫁。孙家姐妹都劝过她,她就不听。 因为谢氏自觉攀不上王族,也看不上当时的陆国公,觉得和武将不是一路人。朱家算是低嫁,她不会被婆家压得抬不起头。 她执意如此,孙家不想留下苛待她的名声,只能答应,还添了不少嫁妆,比谢家留给她的还多。 谢氏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嫁去了明州。 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朱二郎想往上爬,但临安哪有他施展的地方?就连衣锦军的职位,也是王上私下吩咐过的。 “金雁,你去把兰露和柳风叫来。” 银屏接手给她揉捏肩膀,“夫人要提点她们?” 孙氏无奈,“意娘和我们离了心,在我这里没讨着好,肯定会打云娘的主意。让她俩多注意点,总不是坏事。”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第 6 章 陆云娇在蕙风院歇了两三天,第四天早上,就被陆国公提刀赶了出去。 陆云娇抱头狂奔,身后追着陆国公狂怒的声音:“你自个没院子?再来老子削你!” 孙氏由着父女俩去闹,陆国公进屋把刀一放,看见银屏给孙氏描眉。他闷不做声,坐在桌边连喝三杯茶。 他也想描,但是自从描了好几年,都只能描出两根木柴,孙氏就不让他碰了。 她从铜镜里看见陆国公青绿青绿的脸色,“又给女儿气着了?” 陆国公哀叹一声。 陆云娇回了山月院,背着手巡山一圈,这才坐在锦榻上,仔细琢磨那个拆不开的药瓶。 陆瑾在禁军任职,昨天找了个由头,把冯家药铺查了个底朝天。但所有人都家世清白,唯独没再见过那个伙计,东家也说不上来。 陆瑾没法证明他见过那个伙计,只得作罢。 她仔细想了想,那夜的黑衣人,应该是冲着这个药瓶来的。还特意挑了她开始,可能看她是个小娘子,好欺负。 这么大张旗鼓,里面到底有什么? 陆云娇找了把小刀,用刀尖撬了好久,突然撬出一个角。 她顿时兴奋了,脸色狰狞地继续,才把木塞完全撬出来。 木塞被挑飞到妆奁上。她往药瓶里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陆云娇:? 本来以为会发现纸条之类的东西? 她不死心,在桌面磕了两下,这才有一点黑乎乎的渣滓掉出来,煤灰似的。仔细闻,还能闻见药味。 药渣?! 陆云娇脸色不好看,嫌恶地皱眉,让兰露塞好瓶子扔出去。 冯家药铺把药渣当好药卖?难道黑衣人就是冯家药铺派来的,为了拿走证据? 没想到里面居然装着药渣,还被她碰到了,真晦气! 柳风看见药渣,也是脸色一黑,连忙清理干净,再把桌子抹得一尘不染。 陆云娇跳下锦榻,“柳风你去送个信,我要出门。” 送信是陆云娇召唤三个小伙伴的暗语,柳风应下:“郡主要去哪?” 陆云娇黑着脸,“八风寺,我去消消晦气。” 先王疏浚钱塘湖后,特意在湖东建造了八风寺,也算 得上王家寺院了。 这处寺院风景极好,许多人都喜欢来此游春赏景。 堤岸春柳鸣莺,绿云荟蔚。吴清和依旧是一袭竹绿色袍子,骑着马过来时,就看见她面若冰霜。 “云娘,谁又招惹你了?” 吴清和自忖按时出门,没让她等太久,自己没问题。 他看向陆云娇身后,只有兰露柳风两个武婢,另外两个都还没到。 吴清和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陆云娇瞟他一眼,“别笑了,嘴都笑裂了。” 吴清和咳了咳,一脸正经地陪她一起等。没多久孙盛也来了,只剩林绍没到。 陆云娇有些纳闷,问吴清和:“上次林将军很生气,他被打得很惨吗?” 林绍跟她一起抢人,回家肯定要挨揍。但她最近抽不出空,只能派柳风去林家送了金创药。 她那些上品金创药都送给林绍了,否则不会去冯家药铺。 一想到药铺,陆云娇就气不打一处来。 吴清和努努嘴:“来了。” 一匹黑亮的马儿颠着小碎步过来,林绍抬眼就看到了柳树下的陆云娇。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圆领袍,头上别着玉簪,在柳树下明丽得像一幅画儿。 林绍捂住咚咚直跳的心口,吞吞吐吐地道:“云娘,对、对不住,我爹他……” 陆云娇对小伙伴们向来很随和,“来不了你让人带句话也行。你没事吧?有没有挨揍?” 前后六匹马在湖岸慢慢前行,领头的少女鲜衣怒马,穿花拂柳,分外引人注目。许多小娘子看见她第一眼就脸红,等到看清楚是个少女,脸色就黯淡下来,失望地目送她离去。 吴清和一夹马腹,和陆云娇并驾齐驱:“云娘,你把小娘子的眼神都吸引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孙盛严肃地点头,林绍挠挠头发。 陆云娇斜眼,“想引人注目?” 吴清和拊掌,“当然?” 陆云娇上下打量他,吴清和被她看得发毛,“怎么?” “你可以穿裙子呀。” 吴清和气笑。 孙盛看他们争论不休,摇摇头,对林绍说:“你看他们俩,说好的今天去八风寺消晦气,有本事到佛祖面前也这么吵。” 林绍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吴清和的背影,有些羡慕 他敢和陆云娇说这么多话。 他一直寡言少语,孙盛不觉有异,时不时往两人中间插一句。 一路吵吵闹闹到了八风寺,知客僧领着他们入内,先在大殿上了香,问清楚今日的斋菜,吴清和就提议上后山看看,几人欣然应允。 后山要从大殿的东边过去,走过几道院子,穿过塔林,才能到上山的路口。 半山腰有座亭子,旁边立着几块石碑,其中有一块是前朝书法大家所留。 孙盛领着大家评点一番,索性不再往上爬了,在亭子里歇一会儿就回去,算算时辰,恰好能赶上斋饭。 陆云娇看出孙盛兴致不高,“七郎,怎么没精神?” 他们都望着自己,孙盛笑得几分无奈,“我爹要给我安排差事了……” 三人都没吱声,陆云娇先开了口,“这是好事,舅父是疼你。” 孙盛好半晌才说:“你真没良心。” 就这么盼他这个表兄走。 陆云娇板起脸:“我是为你好。你总不能一直玩下去吧?”她指着林绍和吴清和,“这两个早晚也要有差事。” 孙盛诧异:“那你怎么办,单打独斗?碰上厉害的围攻,你能赢吗?” 陆云娇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我可是很能打的。” 孙盛满脸鄙弃,“算了吧,上次是谁被朱家小仆打了两棍?” 陆云娇假装没听见,赶紧换个话题。 “其实我也玩不了两年了。我爹前两天都说起这事,幸好被阿娘挡回去了。” 这事是什么事,在座的小纨绔听了就懂。 小娘子还能有什么事?亲事嘛。 临安即将失去一个嚣张跋扈的郡主,多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女。 孙盛与吴清和都倍感惋惜。 只有林绍眉头一&#xe863;,愣愣地看向陆云娇。 亲事…… 他还没说话,吴清和击掌,“那今晚就在停云楼吧,我请。” 四人齐聚的饭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陆云娇眼神一亮,却听见身后山道上有人咳嗽一声。 她顿时悚然。 身后居然有人?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她手扶马鞭,回头看去,只看到个青衣缓袍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仆从。 年轻男子长得很俊秀,却脸色苍白,身形瘦弱。 他静静地看着 她,目光像古井一样平静无波。再仔细看,却又能看出一些阴郁的味道。 她看到年轻男子捧着手炉,挑了挑眉。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手炉好像是越王的最爱? 其他人得了越王赏赐,巴不得供起来。他却用得顺手,好像还磕坏了一个角。 再仔细看他的衣裳,像是今年秀州新上贡的料子。宫里上个月才给了她一匹,她都没舍得用,这人居然就穿在身上了…… 有点嚣张。 她低声问吴清和:“这谁?” 吴清和也一脸警惕:“建安侯。” 陆云娇恍然。 原来是他。 他是老建安侯的远房侄子。老建安侯没有子嗣,爵位本来要收回。但他三年前替王上挡了一箭,就袭了爵。 他被那一箭伤了身体,成日病恹恹的。但他足智多谋,王上很倚重他,有好东西都赏他一份。他虽然不上朝,但有时候王上在书房召开小朝议,会特意叫他过来。 他虽然不在朝中,但许多朝政决议都有他的影子。 很多人看不过眼,但碍于王上的爱重,不敢说什么。 建安侯还年轻,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尚不可知,不好惹啊。 如今那些心腹老臣,都得让他三分。 如果说陆云娇是纨绔中的小霸王,那建安侯就是新贵中的新贵。 总之,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前途无量,真的不好惹。 吴清和觉得来者不善,悄悄问她:“云娘,我感觉他在看你?怎么办?” 陆云娇笑了笑。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她能屈能伸。 “……撤!” 众人起身,陆云娇殿后,却听建安侯叫道:“昭阳郡主。” 陆云娇无奈,示意武功最弱的孙盛先走,这才笑眯眯地扭头,“建安侯?” 他握着拳头,稍稍咳嗽,“听说郡主刀法清绝?” 陆云娇莫名其妙,握紧了马鞭,“……还行?” 怎么突然提这个?感觉他要杀人灭口? 他该不会在佛门圣地密谋不轨,怕被人听见吧? 陆云娇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山壁,树木茂盛遮天蔽日,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微微颔首,“某想讨教一二。” 陆云娇假笑两声,打量他的身形,“不好不好,胜之不武。” 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打赢了都没意思。 而且跟权贵&#xe863;手太不划算了。虽然她不怕什么,但她两个哥哥以后还有仕途呢。 她催促小伙伴赶紧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林绍却忽然扭头,惊叫:“云娘!” 他出声之前,陆云娇已听见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将刀往背后一架,就听见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一股强横的力道顺着刀身推来,撞得她踉跄几步。 她连忙撑着一旁的山壁,险些没招架住,滚下台阶。 “建安侯!”陆云娇怒了,“你有病吗?不看这里什么地方!” 佛门圣地,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建安侯表情平静,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剑,架住她的刀,将她压弯了腰。 长刀背在身后,不方便&#xe863;作。陆云娇被惹毛了,猛地扭身卸力,朝后踢出一脚,逼退建安侯,便顺过手来,抽刀砍了过去。 陆国公行伍出身,给女儿找的武师也很优秀,因材施教,让她走了灵巧轻便的路子。一把长刀在陆云娇手上犹如蝴蝶振翅,只见其影,不见其形。 刀声清越,响彻山林,惊得一旁鸟儿群起,扑簌簌飞过众人头顶。 建安侯的随从们看见她的刀法,均是目露惊诧。 昭阳郡主居然这么厉害?难怪丁亥被她打得夺路而逃。 “郎君要出剑了。” 有谁低声说了一句,就见建安侯拔剑而出。 刀剑相击,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回荡在山道上,甚至惊&#xe863;了附近的洒扫僧人过来围观。 外人看着激烈,陆云娇打了一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像是故意挑衅,用言语激她,逼她出刀。但是看他攻势,一点杀意都没有。 更令她惊诧的是,建安侯看着瘦弱,剑法却这么好? 不是说他身体不好? “你分神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陆云娇顿觉不妙。 高手过招只在分毫之间,她一分神,顿时落了下风。而建安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左手扬起剑鞘,在她肩上轻轻一点,陆云娇踉跄一下,往后栽去。 吴清和他们都惊叫起来,拥过来要接她:“小心!” 林绍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紧紧盯着这边,随时准备接 他的剑。 兰露和柳风也很紧张,但对方的随从没&#xe863;,她们也不敢&#xe863;。 现在只是一对一,她们要是&#xe863;了手,建安侯身后还有随从。混战起来是他们吃亏。 陆云娇看似要倒,步子忽然后撤,顿时稳住了,长刀一收一刺,对他扎过来。 这下换他身后的随从们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握紧了兵器。 建安侯安静地看着她的刀,丝毫不为所&#xe863;,站着让她刺。 陆云娇傻了。 他不躲的话,扎的是左肩啊! 不要命了吗? 陆云娇迫于无奈,匆忙收刀。 嚣张归嚣张,她可不想闹出人命来。 眼角余光一闪,建安侯的剑鞘又&#xe863;了。 陆云娇毫无防备。 这次剑鞘点在了她膝盖上,她右腿一麻,向前扑倒。 建安侯左手弃鞘,右手弃剑,将她抱了个严实。 万籁俱寂。 陆云娇惊呆了。 随从们和吴清和几人也惊呆了。 洒扫僧人们转过身去,念了句阿弥陀佛。 下一刻,建安侯忽然推开了她,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略带嫌弃,像被占了便宜的小娘子。 陆云娇扶着山壁,低头看看自己的圆领袍,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穿裙子出门亏了。 她要是穿着裙裳,就可以一路高喊建安侯非礼,跑去求越王主持公道…… 建安侯没了兵器,风轻云淡地站在她面前,一&#xe863;不&#xe863;。 陆云娇怒喝:“捡起来!” 敢占她便宜,非得打废他不可! 建安侯不为所&#xe863;,脸色一白,连连咳嗽。显得她咄咄逼人,像个女恶霸。 陆云娇恶狠狠地看着他,实在不想对手无寸铁的病秧子&#xe863;手,只得收刀。 “你等着——我们走!” 一行人扬长而去,洒扫僧人们也唱着佛号散了,随从们连忙过来帮他捡起剑。 有人恭维道:“还是郎君厉害。” 他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回去加练。” 那人如遭雷劈。 他看着山脚下的方向,陆云娇的身影在塔林里穿梭。 “她刀法精湛,一个打你们两个不成问题。现在的我,和她勉强打个平手。” 如果他没受伤,应该可以略胜一筹。 丁亥表面上是冯家药铺的伙计,实则是他的暗卫。虽然经验不足,武功却不差 。 考虑到她能吓跑丁亥,其他人应该都不是她的对手,他才亲自&#xe863;手。 他让人查了陆家,知道陆云娇小错不断,大恶不犯。只要他没兵器,她不会再打。 随从们悄然无声,建安侯咳了咳,从怀里取出一瓶消食丸,递给身后的随从。 暗卫一直盯着陆家,她出门后,就偷偷搜查过她的房间,没找到药瓶,那就在她身上。 她怀里只藏着这瓶,被他换了来。 “拿去让郑太医看看,越王到底在用什么药。” 随从接受,打开一看,愣了,“郎君……” 一瓶满满的消食丸。 建安侯皱眉,再看向塔林时,陆云娇已经走远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第 7 章 这顿斋菜吃得很不是滋味。 陆云娇自觉在寺庙&#xe863;了兵器,是对佛祖的大不敬,硬是在佛前诵经一遍,捐了香油钱才走。 走的时候,陆云娇还四处张望,“建安侯没来吧?” 吴清和眨眨眼,“来了怎样?你又不是打不过他。还是说……” 她都十五了,按说早该定亲了。她的家世在整个越国几乎无人能敌,他也听过长辈议论此事,很好奇陆云娇会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建安侯虽然不讲道理,但长得还不错。会不会不打不相识,陆云娇看上他了? 陆云娇皱眉:“打不过就投怀送抱的男人,真恶心。” 吴清和:? 他错了,他就不该把陆云娇当成普通小娘子。 陆云娇还想解释,却一阵恶寒,很不得劲,翻身上马走了。 虽然被恶心了一把,但她只是觉得被欺负了,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欺负回来。 这种事,绝不会影响她玩耍的心情。 用她的话来说,人不能为狗生气。 她让兰露柳风捡了些石子过来,与他们站在湖边比赛打水漂。 孙盛手搭凉棚,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林绍,人不可貌相啊,打这么远?” 林绍呵呵一笑,又一个石子扔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旋转跳跃,“咕咚”一声坠入夕阳的倒影中。 整个临安城沐浴在柔和的余晖中。四人牵着马,沿着湖堤走向停云楼。 陆云娇兔子似的蹦蹦跳跳,拽了片柳叶放在唇边,吱吱呀呀吹得乱七八糟。 孙盛给她气得不行,自己摘了一片,吹出欢快的小调。 今日吴清和请客,孙盛满腔离情别绪,还喝了点酒。吴清和不敢让他这么回家,否则肯定被孙国舅揍,索性拖着他去钱塘湖边吹风。 陆云娇拽了一根柳条挠他脖子,孙盛趴在马背上,被她挠得呜呜叫。 吴清和笑话他:“就你这点酒量还逞能?” 孙盛抱着马脖子,扭头看她,嘟嘴。 陆云娇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建安侯,顿时恶寒,柳条都扔水里了。 孙盛看着他们三人打打闹闹,又看着水面上模糊的月色,难得地傻笑起来。 当初陆瑜把 陆云娇领到他们面前,他们只把陆云娇当妹妹疼。转眼间她长成个泼辣的小娘子,刀法那么厉害,比他们几个大男人都能打,甚至能和建安侯打成平手…… 四个人在湖边聊到月上中天,才各回各家。 陆云娇玩得轻飘飘的,乐不思蜀。 然而一进门,就看见陆国公黑着脸在正庭等着她。 “什么时辰了——” 她看见陆国公手上的棍子,顿时后背一凉。 不妙,要挨揍了! 陆国公刚要发作,就见女儿三两步奔过来,马鞭佩刀一扔,扑到他脚边,拽着他的衣袖哭诉:“阿爹!有人要杀你女儿!” 陆国公大惊失色:“是谁?!” 谁敢&#xe863;他陆正的女儿! 陆云娇信誓旦旦:“建安侯!” *** 次日一早,建安侯府就派人送来了赔礼,满满当当的几大箱子珍宝。 作为赔礼来说,非常非常贵重。 然而陆国公和孙氏都没出面,管家孙叔出去见了一面。 陆国公指着礼单气笑:“我缺他这些破烂?我缺的是个说法!” 是建安侯又怎样? 平白无故对他女儿刀剑相向!这么大的事,建安侯本人不出面,到底什么意思! 他女儿有个好歹,再多的宝物都补不回来! 他提着刀就要去建安侯府,没想到孙叔尴尬地说:“侯府的人说,建安侯昨夜就没回来……” 陆国公气个倒仰,把刀往桌上一拍。 真是个缩头乌龟! 陆云娇靠着孙氏,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陆国公看着更气,“他欺负的是你!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陆云娇无辜脸:“反正他没占到好处,阿爹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这话总算顺了陆国公的气。 陆瑜思忖片刻,“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所有人都看着他。 “云娘他们一看就不好欺负,建安侯怎么会突然挑衅?” 先不说陆云娇,吴清和是太后娘家、承恩侯吴家的人,孙盛是孙国舅家的,也是陆云娇的表兄,林绍是骁勇将军府的。 这几人就是属螃蟹的,在临安可以横着走。 建安侯跟他们&#xe863;手?匪夷所思。 陆瑾:“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他想试探云娘。” 陆云娇莫名:“我有什 么好试探的?” 陆瑾眯眼:“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她就怕大哥这副表情,赶紧解释:“我有什么能瞒过大哥!大哥英明神武,器宇轩昂!” 陆瑾挑了挑眉。 陆国公却觉得有理,把矛头对准了她:“不管怎样,这几天你不准出门,听见没有?” “阿爹——” “不准就是不准。”陆国公板着脸,“爹来想法子。” 陆云娇气得咬牙切齿,心里给建安侯又记上一笔。 这帐她记下了,她非得找补回来不可! 陆国公一出手就拘了她五天,然而建安侯一直避而不见。陆国公实在没办法,看女儿在家忍得眼睛都绿了,只得放她出门。 五天后吴清和再见到陆云娇时,发现她蔫得一脸菜色,没什么精神,眼神却凶狠如饿狼,活像被人欠债不还。 陆云娇扬手给他一样东西,吴清和接手一看,乐不可支,“这么好的东西,哪来的?” 这是一方上好的歙砚,吴清和看过家里库房,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都没这么好的品相。 陆云娇翻个白眼,“建安侯给的赔礼。不拿白不拿。” 她给孙盛准备了一幅前朝名画,给林绍一把大食犀角匕首,都出自建安侯的赔礼。林绍接过匕首,激&#xe863;得话都说不出来。 等三人都乐得差不多了,吴清和笑了笑,“郡主有何差遣?” 陆云娇眯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差遣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真懂事。”陆云娇满脸慈爱,“走,跟我去打人。” “打谁?” 吴清和看她长短刀带齐了,还以为她想打猎。 陆云娇白牙森森,“建安侯!” 建安侯既然躲着不见人,她就打上门去!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第 8 章 建安侯府离越国王宫很近,附近都是勋贵人家,十分安静。每日天光大亮时,李熙让才悠悠醒来。 受伤以后,他就不爱早起了。 房里陈设过于简洁,像只勾了线条的工笔,没有半点色彩。衣桁上挂着几件素色衣袍,几件秘色瓷点缀在白墙边,净瓶中一枝杏花沾着晨露,显得清幽雅致。 隔壁房里的小炉上煨着药,院子里飘满药香。 文竹听见房里窸窣声响,恭恭敬敬地送药过来。 他坐在床上喝完药,文竹要帮他穿衣,却听他道:“不用了,我再歇会儿。” 他昨晚看文书到很晚,今早有些困。 文竹掩门出去,李熙让咳嗽几声,重新躺了回去。 他拨下床帘,胳膊掩着双眼,恹恹欲睡,文竹却再次敲响了门:“郎君,那边来人了。” 李熙让抬眼,静默片刻。 “进来。” 一人站在屏风外施礼,“郎君,那边来信了,问您进展如何。” 他没说话。 屏风后的人躬身等待,听见一阵窸窣,抬头看见他随便束着头发,闲云野鹤一般,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来。 李熙让走到桌边,翻出一张纸仔细看了看,“暂时没有好机会,先等等。” 这人躬身退下。 李熙让在桌边沉思良久,直至文竹敲门,递给他一个手炉,见他穿得单薄,又心疼地取了件大氅给他披上。 “郎君再忙也得注意身体。临安再暖和,初春也湿冷得厉害,不比那边……”文竹话很多,“昨日礼部张尚书递了帖子,想请郎君上门一叙。” 李熙让眼也不抬,“不去。” 越王想换了礼部尚书,张尚书最近急得很,到处找人帮忙游说,都找到他头上来了。 区区一个藩国尚书。 他还没那么闲。 文竹眨眨眼,“但是张尚书愿意拿出他家祖传秘药……” 他也佩服张尚书。为了这个职位,想投郎君所需,连祖传秘药都舍得拿出来。 听说还是传了上百年的秘药,从前朝宫廷里传出来的。 李熙让仿佛没听见,咳了两声,“磨墨。” 文竹赶紧挽袖子,刚刚拿起砚滴,另一个小仆墨竹匆 匆过来,“郎君,外面有人想见您……” 这三年来,临安有很多人暗中盯着建安侯府,其中大多数是想求他办事。 李熙让以为是哪家权贵求上门来,挑了支羊毫,淡淡地道:“怎么赶人还要我教你?” 墨竹吞吞吐吐地道:“郎君,不好赶啊,是昭阳郡主……” 李熙让感到意外,“是她?” 墨竹连连点头,不知他怎么惹了昭阳郡主,苦着脸问:“若是别人,小的就做主赶了。但郡主轻易碰不得,郎君您看……” 他当时不在八风寺,只听说郎君和昭阳郡主起了冲突,郎君还派人赔了礼。没想到郡主今日打上门了。 他们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李熙让搁下笔,揉着太阳穴往外走,听见前院闹哄哄的,走过月门一看,陆云娇笑吟吟地拄刀而立,周围躺了一圈家仆,身后跟着三个狗腿子。 看到李熙让出现,陆云娇笑得更深了,“建安侯,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你清梦了?” 瞧他这副魏晋名士的打扮,该不会刚刚起床吧? 果然是个病秧子。 她看自己潇洒爽利,再看对方轻袍缓带,总有一种欺负良家男子的错觉。 另外有人把地上的家仆们拖开了。侯府仆从们如临大敌,不敢再轻视陆云娇,却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赶她走。 李熙让静静瞧着她,正想问她药瓶的下落,还没说话,就见陆云娇笑容一收,疾步上前,提刀就劈。 李熙让皱眉,没想到自己没兵器她也&#xe863;手,只能侧身让开这一刀。 她一言不合就&#xe863;手,文竹和墨竹大惊失色。文竹机灵一点,跑去取剑,墨竹悄悄对着周围做了个手势,让暗卫都机灵点,别让郡主伤到郎君。 “郎君接剑!” 李熙让头也不回,反手接住,拔剑相击,发出“呛”的一声。 没想到陆云娇眼神更亮,“就等你的剑!” 她轻快的语气,像是刚才只是逗他玩。 李熙让眼神深沉,剑如游龙,陡然施展出去。 她在李熙让的剑光面前丝毫不怯,出刀更加轻巧敏捷,甚至愈战愈勇。 一个灵巧敏捷,力图以快求胜,一个矫健潇洒,稳扎稳打。两人战在一处,看得人目不暇接。 文竹和墨竹都看傻了 。 谁能告诉他们,昭阳郡主怎么会这么能打?! 两人打了几十回合,陆云娇忽然卖了个破绽,踉跄一步,李熙让没上当,剑尖往前一挑。 只要再往前,他的剑就能压在她颈边,帮她冷静冷静。 哪知陆云娇心思奇诡,不按套路来,忽然扔了刀,身子一矮,自腰间抽出短刀,抬手就刺。 李熙让没注意到她还带了短刀,匆忙避开。陆云娇听见他气息变化,知道他没防备,短刀一挑就收,只打算吓唬吓唬他,翻身捡起长刀后撤,笑吟吟地看着李熙让。 只一眼,陆云娇就懵了。 吴清和长吸一口气,捂住眼。 孙盛林绍都在发愣。 文竹墨竹更是僵在原地,不敢&#xe863;弹,生怕被李熙让发觉他们还在。 旁边墙头树梢簌簌一阵,暗卫都溜了个精光。 李熙让的外衣被她挑开了系带,脱落下去,露出光/裸的一边肩膀,大氅在他另一边肩头摇摇欲坠。 李熙让全身发僵,毫无波澜的双眼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他缓缓抬手,试图拢住大氅。 似乎场面还不够尴尬,本来是一个简单的&#xe863;作,却让大氅裹着外衣滑在地上,使得他上半身完全赤/裸,只剩下雪白的亵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陆云娇呆住了。 她第一个想法是——腿真长。 李熙让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眼神渐渐有了情绪,浮现出一丝狠戾。 他紧紧盯着她,薄唇冷如冰刀。 陆云娇不再迟疑,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李熙让压抑的怒吼:“给我抓住她!”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第 9 章 建安侯府哪里抓得住陆云娇?但国公府只要张开网,她自己就扑进来了。 蕙风院里三堂会审,陆云娇低着头,红着脸,乖乖交代自己干的好事。 陆国公气得没话说:“你你你——” 他还在想怎么找建安侯理论,没想到陆云娇自己乱来,有理都变没理了。 陆云娇保持着最后的倔强:“是他先对我&#xe863;手&#xe863;脚,我没想扒他衣服,就想逗他玩。” “哪知道他这么不要脸,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谁想看他了,他有我好看吗?” “这也不能全怪我。” 三个男人齐齐一静。 陆国公脸色古怪:“他&#xe863;手&#xe863;脚?什么时候?” 陆云娇意识到说错了话,硬着头皮把八风寺的事情说清楚了。 陆国公听了气血翻涌,当即想找建安侯打一架,但一想到她干的好事,又只能坐下了,指着她好一阵子说不出话。 “你早说这事,为父早就去王上面前告状了,还用得着你&#xe863;手!” 她低着头:“我不好意思说嘛……” 谁让她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只想自己先报了仇再说。 堂堂临安第一小纨绔郡主,居然被建安侯占了便宜?这话传出去,她还要不要混了? 陆瑜的扇子摇得飞快:“你该不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吧?” 陆云娇摇头,弱小可怜又无助。 陆瑾清清嗓子:“其实是建安侯无理在先……” 虽然但是,现在她更过分。 三个男人都沉默下去。 喜欢打架,听起来只是嚣张。但脱建安侯的衣服,就…… 真的不好听。 最后还是陆国公拍板:“你去赔礼道歉。就把上次他送的东西赔回去。” 建安侯也休想占国公府的便宜! 陆云娇委屈巴巴:“赔礼道歉可以,为什么我也要去?他上次也没来啊。” 陆国公觉得有理。最后是陆瑾主&#xe863;出面,带着赔礼去了建安侯府。 他侯府上次就来了个管家,这次国公世子出面,可谓给足了面子。 陆云娇就在蕙风院一边等一边挨训,被训得耳朵都疼,看见陆瑾回来,连忙奔过去,“大哥!” 陆瑾看着 妹妹可怜的小眼神,一脸无奈:“我见到建安侯了。” 陆云娇表情一亮。 “他要云娘亲自去,否则他就去告诉王上。” 陆云娇震怒,“他敢!” 陆国公瞥她,“他为什么不敢?” 建安侯要暗中使点小绊子,就是&#xe863;&#xe863;嘴皮子的事。 就算她不怕,陆瑾和陆瑜以后还有仕途。 陆云娇怂了,呆呆地缩回角落里去。 *** 一个时辰后,宁国公府的车马再次进了建安侯府的大门。 自从被陆云娇挑了衣裳,李熙让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他一&#xe863;不&#xe863;,木雕似的坐着。 文竹看他脸色,想劝他都找不到话头。 郎君每次气狠了就会这样,虽然没有一丝情绪,但光是看着就叫人犯怵。 这次是陆瑜带她来的。陆瑾来过一次,不好再来,否则显得国公府低声下气。 门开了,陆瑜先走进来,与他见了礼,转头却没见人,脸色一黑。 李熙让稳坐不&#xe863;,神色淡淡。 陆瑜有些尴尬,“烦请李侯稍等。”就从门外揪了个小娘子进来。 陆云娇来赔礼道歉,孙氏不许她穿男装,特意让银屏给她梳妆打扮。 听说建安侯不喜繁饰,孙氏只给她戴了一支金步摇,再没有别的首饰,十分素净。她一身茜襦藕裳,看上去娇小可人,没长出半根利爪。 陆瑜一脸诚恳:“我家三妹妹并非有意冒犯李侯,还望李侯见谅,勿要与她计较。” 李熙让冷冷地道:“陆二郎言重了。” 陆瑜让孙叔送上礼单。李熙让扫了一眼,忽然瞟向陆云娇。 陆云娇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像是有一张大网兜头罩来,想挪&#xe863;脚步都困难。 他有这么生气吗?哎,等等? 她好像抽了三样东西送出去了…… 她看着李熙让漆黑的眼眸,有些发虚。 要是因为这个被建安侯挑刺,她可半分道理都讲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就给他补上吗? 陆云娇心里的小人滚来滚去。 李熙让把礼单放在一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云娇。 陆瑜皱眉,往旁半步,把她挡在身后。 他看云娘干什么? 惴惴不安又暗暗气闷的小脸被挡住了,李熙让视线下移,看 着他身后的藕色裙摆。 “男子汉大丈夫,我光着身子不算什么——倒是昭阳郡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文竹无语。 郎君明明气得饭都吃不下,药都不想喝,什么叫“不算什么”。 陆瑜脸色微变,“李侯这是何意?” 礼单都收下了,就是接受了赔礼,怎么还提这事? “只是有些话,我想单独和郡主聊聊。” “不行。” 陆瑜拒绝得很干脆,目光中有了警惕。 先前&#xe863;手&#xe863;脚,现在单独聊聊? 男人最了解男人,谁知道建安侯对他妹妹打什么主意? 莫非李侯早就对妹妹有想法? 李熙让也不挽留,让文竹把礼单送回去,端起茶盏,“那就不送了。” 陆瑜也沉了脸,转身拉着陆云娇要走。 眼看要谈崩,陆云娇急了,“二哥!” 她再没面子,谁敢议论就揍谁好了,不能因为她耽误了哥哥们的仕途! 建安侯一看就不好惹,还记仇。真要得罪了他,哥哥们平白无故树了敌,她要愧疚一辈子! 她赶紧站出来,“聊就聊,谁怕谁!” 陆瑜低斥:“云娘!” 陆云娇回他个安心的眼神,大大方方跟着李熙让去了庭中。陆瑜想跟过去,却被文竹拦了下来。 陆云娇一边跟着他,一边琢磨着自己手无寸铁,要是他想&#xe863;手,该怎么反击,连李熙让停下脚步都没发觉,差点一头撞上去。 李熙让高她一个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只挑了挑眉:“投怀送抱?” 陆云娇盯着他的佩剑:“借刀杀人。” 李熙让下意识握住佩剑。 陆云娇抱着胳膊:“说吧,你想干什么?” 李熙让薄唇一凛,被她气笑。 “那就不谈了。” 他转身要走,被陆云娇扯住衣袖,一回头,就看见她泪光盈盈:“李侯——” 李熙让一个激灵,竟然忘了扯出衣袖。 在屋里和文竹据理力争的陆瑜也惊呆了。 他看到了什么? 云娘拽着建安侯的衣袖?建安侯居然没挣脱? 陆瑜呆呆站住,心情复杂,感觉不认识自家妹妹了。 陆云娇两根手指捏着他衣袖,貌似嫌弃又不敢松开,只是轻轻地左右摇晃,一脸我可爱我有理。 李熙让却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坏笑,握着剑柄不敢松开。 李熙让强忍住拔剑的冲&#xe863;,摊开手掌,“东西拿来。” 陆云娇懵了,“什么?” “那瓶消食丸。” “哪瓶?”陆云娇一愣,脸色尴尬,“我扔了……” 李熙让皱眉,“为何扔掉?” “你要那些药渣做什么?”陆云娇神色一变,脱口而出,“冯家药铺是你的产业?” 李熙让没什么表情,气息却乱了一瞬。 他的人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弄出来一点药渣,就被她扔了? 他转身就要走,陆云娇连忙拽着他的胳膊,“你别走,我帮你找,你别这样,求求你了……” 她可不想连累两个兄长被他记恨! 远处的陆瑜不明真相,只是看着他俩拉拉扯扯,神情呆滞。 他的妹妹,和建安侯,拉拉扯扯…… 成何体统…… 李熙让眼神冰冷,周身肃杀,“你怎么找?缓兵之计当我看不出来?” “是我扔的……你去找不是大海捞针吗?只有我知道怎么找,你信我,真的!” 李熙让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轻拂衣袖,抖开了她。 “我给你三天。三天找不到,整个临安都会知道你干过什么。” 陆云娇被他抓住把柄,捏着鼻子认了。 “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尤其是你大哥。” “为什么?” 大哥心思机敏,有他帮忙,肯定能更快找到。 李熙让查过国公府,知道陆国公为人粗犷,不拘小节,但世子陆瑾养得极好,文武双全,心思细腻。 要是让陆瑾把冯家药铺联想到他身上,很容易被陆瑾发觉秘密。牵一发而&#xe863;全身,他三年的辛苦布局就会被打破。 他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稍稍贴近她耳边,低声说:“那天在八风寺,我听你说,你爹有意给你议亲?” 陆云娇暗叫不好。 “你要是把药渣之事告诉别人,我就说你早就对我芳心暗许,才来侯府脱我衣裳。你说陆国公会怎么做?” 陆云娇差点气厥。 还能怎么做?她脑门上就烙个“倾慕李侯”的印子,洗都洗不掉!不跟他议亲就没法收场的那种绝望! 这个坏到骨子里的病秧子!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李侯放 心,我还没瞎!” 李熙让挑眉。 陆云娇怂怂地低头:“李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临安城中一枝花,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 回去的路上,兄妹俩一个骑马一个坐车,一改来时的吵闹,一路沉默。 陆云娇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陆国公三人在蕙风院,只看到陆瑜神色凝重地回来。 孙氏很紧张:“建安侯怎么说?” “礼都收下了。” 三人松了一口气。陆瑾看出他欲言又止,“出了什么事?” 陆瑜喉咙干涩:“我总觉得,建安侯对云娘,好像有那么点别的意思……” 陆国公嗯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别的意思?你是说……” 陆瑜沉重地点了点头。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第 10 章 一家子顿时发了愁。 宫里早就在催她的亲事,她要是真看上了建安侯,他们也好给个准话。 次日早上,孙氏实在坐不住,来找陆云娇,却发现只有兰露和柳风在院子里。 “云娘呢?” 兰露和柳风面面相觑。兰露低声道:“郡主要出门,不让我们跟着,也没说去哪。” 孙氏失望地离开了。 陆云娇不知道府里已经为子虚乌有的事愁上了。 她在李熙让面前吃了大亏,不敢知会吴清和他们,自个沿着国公府附近巡了一圈未果,就独自找到城外。 临安有专人清理废弃杂物,城外还圈了块专用地。陆云娇刚刚勒马,就有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围过来。 为首的男孩儿十分老练,与她商定了价钱,一盏茶的工夫,就找了十几个药瓶。 男孩儿找了两块干净的布,每个瓶子都擦了一遍,全部包起来递给她。 陆云娇要走,男孩儿却追过来, “小的叫四两,贵人以后用得着小的,可以到安民坊来。” 她觉得名字有趣,“四两?” “爹娘想卖了我,跟人牙子要价二两,我逃出来了,就叫了四两。” 陆云娇点头,觉得他比看上去还机灵,“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走。” 他抹抹黑乎乎的脸:“小的在外面才值四两,在贵人府里不值钱。” 陆云娇走后,四两走回孩子堆里,有个更小的笑他:“不撒泡尿照照,贵人怎么看得上你?” 其他人没帮腔,贼溜溜地看着他俩。四两憨笑着,忽然扑向他,挥拳揍了过去。 两人打在一起,没过多久,笑话他的孩子慌张地钻出人群,溜到一边。四两挥挥拳头,那孩子吓得抹着鼻血钻进林子。 日头当空照,孩子们懒洋洋地躺在草丛里。只有四两坐在路边,等着可能上门的生意。 不远处传来嘚嘚马蹄声。孩子们稀稀拉拉坐起来,像田鼠从洞里探出脑袋。 四两一脸诧异,连忙迎上去。 陆云娇多牵了一匹马,劈头就问:“你会骑马吗?” 没等四两说话,陆云娇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放到另一匹马上,“城外还有其他这样的地 方吗?赶紧带路!” 孩子们目瞪口呆。 挨打的听见&#xe863;静回来,有人告诉他:“四两被富贵小娘子抢走了!” 四两一开始被颠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只是不敢抬头,死死地抱住马脖子。 有他带路,陆云娇不至于抓瞎,在别处找到了药瓶,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那些都不是,她急得要命,幸好有他,才解了燃眉之急。 她收好药瓶,“你不好奇我在找什么?” 四两收好赏钱,捂眼,“娘子没来找过东西。” 陆云娇诧异。这小子成精了。 天色已晚,陆云娇便顺路带他回安民坊。 四两深知机不可失,追在马屁股后面问:“贵人还有吩咐吗?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陆云娇随口一提:“那就盯着建安侯吧。怕不怕?” 现在她最大的仇敌就是建安侯。然而那一块都是贵人居所,他这样的孩子很扎眼。她好奇四两要怎么盯,也存了考量他的心思。 四两摇头,“不怕。要是有&#xe863;静,小的怎么告知贵人?” “来济泰坊找昭阳郡主。” 陆云娇策马离去,四两张大嘴巴,神情激&#xe863;。 居然是昭阳郡主! 城里的店家已经点起了灯火,叫卖声此起彼伏。陆云娇又累又饿,还了借来的马,吃了一份碎金饭,抹抹嘴就去敲建安侯府的门。 墨竹来应门。她要进去,却见墨竹恭敬地伸出双手,顿时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墨竹笑出一颗小虎牙:“郎君吩咐,若是郡主来访,必须交出身上所有兵器。” 陆云娇阴阳怪气:“你们郎君权势显赫,却胆小如鼠。” 然后解下佩刀,啪地拍在他手心。 她抬腿要走,墨竹又拦在她面前。 陆云娇叉腰:“又要做什么?” “郎君吩咐的是‘所有’兵器。” 陆云娇气得直笑:“我何曾……” 一想到上次用短刀挑了他衣裳,顿时不做声了,从腰后抽出短刀,拍他掌心。 她再往前走,墨竹又拦。 陆云娇浑身无力:“有完没完?” “郡主的马鞭也交给小的。” 陆云娇交出马鞭,对他温柔地露齿一笑。 “我的马只认这条鞭子。你要是弄坏了,我就上侯 府来抢李侯的鞭子。” 墨竹吓哭,然后一抹脸,面无表情地带路:“郡主请。” 侯府用的是素绢灯笼,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李”字。陆云娇看了两个,随口问墨竹:“都是李侯自己写的?” 墨竹惊诧,“郡主如何知道?” 陆云娇看着银钩铁划的字,冷笑一声,“字比人还嚣张。” 反正李熙让听不见,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绕过正堂,穿过东侧院,就走进了府中花园。陆云娇看着高低错落的太湖石,再看看远处夜幕下只剩黑影起伏的凤凰山,“李侯的园子比人有意思多了。” 自家造园还借了凤凰山的景,王上都没他嚣张。 墨竹偷偷看了屋子那边一眼,不敢接话。 陆云娇看见水中游鱼随她影子游移扎堆,忍不住对着鱼晃晃手指,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陆云娇抬头,看见李熙让轻衣缓袍站在廊下,形单影只,莫名生出一丝寂寥之感。素绢灯笼在他头顶招摇,一明一暗,衬得他眼神深沉如墨。 昏黑的天地间,园林屋廊只剩粗细不等的线条,就连他也融在这幅简洁的画作中,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陆云娇想,他要是换身衣裳,往佛台一坐,刷层金漆,说不定会有信徒给他上香。 跟个木人似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年轻权臣都是这么深沉么? 虽然光线暗淡,李熙让却将她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皱起眉:“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李侯穿这身,根本看不出腿有多长。” 四下死寂,李熙让脸色铁青。 陆云娇输人不输阵,沾沾自喜。 她找回了药瓶,才不怕他,大步走过水上连廊,对他伸手。 李熙让下意识退了一步。 陆云娇莫名其妙:“躲什么,拿着啊?” 李熙让看着药瓶,却注意到她的手。 她的手纤长得正好,既不会细得拿不住刀,也不会粗得失了美感。白嫩的掌心上有老茧,也不知私下习武吃了多少苦头。 李熙让突然沉默,陆云娇觉得莫名,“你不要?那我扔了。” 她对着池水作势要扔,李熙让忽然反扣她的手腕。 他长得高,陆云娇被他提得踮脚,气得朝他一脚踢过去,“放手!” 李熙让拿走药瓶,退后一步,恰好避开这一脚。 他脸色很不好看:“你不能好好说话?” 他居然还倒打一耙?! 陆云娇气得下意识拔刀,但一手抓空了,才意识到什么,只得握拳咳嗽,缓解尴尬。 墨竹忍住笑,手上的长刀短刀马鞭掂得哗哗响。 陆云娇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又看着李熙让。 “你莫名其妙对我&#xe863;手,还威胁我,居然还让我好好说话?!” “是你乱拿东西。” “是你没管好自己的人!” 陆云娇气得跺脚,转身就走,毫不留恋。李熙让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别忘了我的话。” 敢说出药瓶的事,就让她知道好看。 “知道了——” 她懒懒的声音还在水面回荡,人已经走远了。 刚热闹起来的庭院沉寂下去。微风拂面,鸣虫阵阵,鱼儿忽然摆尾,“哗啦”搅乱了水中月。 李熙让看着药瓶,指尖还残存着刚才的触感。 看着坚硬粗糙,却柔软得要命。 他咳嗽两声,打开药瓶看了看,才交给文竹。 “让丁亥认一认,再送给郑太医。”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第 11 章 陆云娇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出门前仔细检查佩刀马鞭,和墨竹讨价还价一番,这才要走。 墨竹也巴不得她赶紧走,送她出门时,开心得眼角都笑出了皱纹。 陆云娇威胁他:“以后出门小心,尤其是路过小巷的时候。” 墨竹笑眯眯的,才不怕她:“郡主慢走。” 大门在身后关上,陆云娇活&#xe863;活&#xe863;手腕,嘀咕:“太凶了。” 病秧子不光会使剑,力气还那么大。对着灯光看了看,还有一圈轻微的瘀痕。 她磨磨牙,又在心里记了一笔帐。 有朝一日李熙让失势,她一定要砸了他的侯府! 事情尘埃落定,陆云娇突然放松,觉得肚子又饿了,琢磨着吃点什么。不知那家胡饼收摊了没。 “陆云娇。” 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还很凶。陆云娇诧异抬头,见旁边巷口走出一人,站在她面前。 她瞠目结舌,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 陆瑾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建安侯府,满脸凝重。 “跟我回家。” *** 蕙风院里气氛严肃。 孙氏牵着她进了东厢房,窸窣一阵才来正屋。陆云娇低着头站在屋子中央,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人。 陆国公靠在榻上,看她一眼就气得背身,等一会儿消了气,再看她一眼,又气得背身。 陆瑜没说话,撑头看向窗外。 孙氏一脸忧愁。 陆瑾喝了一口茶。 陆云娇被他放茶盏的声音吓到,忍不住缩缩脖子。 “我放衙看见你从碎金饭的摊子出来,以为你先回家了,没想到阿娘说你一早出门就没回来过。你去哪了?” “我去玩了……” “一个人?” 陆云娇支吾着点头。 陆瑾盯着她:“你不是去玩。” 陆云娇眼神很真诚:“我真是去玩。” 陆瑾轻笑一声,“平时你玩饿了,在外面不吃太多,因为你知道阿娘会准备你爱吃的炙羊肉。今天肉都放凉了,你还没回。” 听到炙羊肉,陆云娇忍不住捂着肚子,眼神飘忽。 “何况那摊子不远,你如果真的饿了,回家就行。” 陆云娇强词夺理:“我只是突然 想吃碎金饭!” 然后在陆瑾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饿坏了吧?中午没吃?” 她低头不语,陆瑾的眼神锐利起来,“建安侯府有什么事,让你连吃饭都顾不上?” “说!” 陆云娇吓得小心肝都在颤,但李熙让的威胁在前,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真没什么……” 陆瑾无奈叹气。孙氏接了话:“云娘,你老实说,你和建安侯到底……嗯?” 孙氏怕她吃亏,刚才拉着她检查过了,她手上的瘀痕让孙氏心惊肉跳。 陆国公扭过头:“他又欺负你了?” 陆云娇赶紧阻止:“真没事,我就是……找上门和他打架……” 陆瑾反问:“我会信?你向来吃饱喝足才去打架,从不吃亏。” 陆云娇语塞。 “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陆云娇被大哥的敏锐吓得一个激灵:“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陆瑾眯眼:“看来真有把柄。” 陆云娇感觉搪塞不过去了,只好心一横,半真半假地说:“就是那天,他在八风寺&#xe863;手&#xe863;脚……” 陆瑜抬头,陆国公转过身来,孙氏攥紧了帕子。 “明明是他不对,还要我赔礼,我实在气不过,就想再找他打架,没想到还是打不过……” 陆瑜用折扇敲她额头,恨她不争气:“不知道叫帮手吗?二哥不会武,大哥会啊!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时候犯傻?” 陆云娇埋在孙氏怀里不吭声。 陆瑾挑眉:“气不过?说真话。” 连环撒谎堪称致命,陆云娇绞尽脑汁,只好狠下心来,把锅甩给了李熙让:“那天他碰了我这里!” 她指着平坦的胸口。 三个大男人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孙氏气得直抹眼泪,“难怪云娘你……这要怎么开口……” 陆云娇配合地抱住孙氏,挤出几滴眼泪。 她再三保证没有别人知道,撒了会儿娇就溜了。 陆瑾目送她溜走,喝完最后一口茶水,起身拍拍衣袍。 “大哥你去哪?都这么晚了。” “我去和建安侯谈谈。” *** “郎君,药来了。” 文竹推门进去,看见他保持着提笔的姿势,墨汁洇透纸背,纸上却一个字都没写。 屋里墨香氤氲,地上居然扔 了十几个纸团,文竹一惊,一个个捡起来,全部投入火盆烧掉了。 李熙让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皱眉,“苦了点。” 文竹一愣,思索半天,也没想出熬药的工序和以往有何不同,只能猜测他心情不好,“那小的取些糖来?” 李熙让瞟他,“府里没有。” 文竹语塞。 郎君从不吃糖,府里肯定没有。这么晚了,卖糖的肯定都收摊了。 “小的去外面看看,若是还有简单的吃食,就买些回来。” 李熙让每日三碗汤药雷打不&#xe863;,大夫格外叮嘱过不能乱吃东西,以免药性相冲。厨下只做三餐,什么都没留下,想吃别的得另外买。 文竹打开门,似乎瞥到一道疾影,连忙闪身躲开,便见一支羽箭飞射而至,钉在了地上的砖缝里。 “什么人?!” 箭羽尚在颤抖不停,侍卫顷刻间聚集起来,纷纷怒喝拔刀,看向墙头的人。 李熙让霍然抬眼,推窗一看,便看见陆瑾立在墙头,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弓。 他神情冷淡,衣袂翻飞,眼神冰冷地看着李熙让。 李熙让制止侍卫,谁知陆瑾冷着脸,纵身跃下,直逼窗前,拔剑就劈。李熙让想都没想,反手抽剑迎击。 两柄长剑死死相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李熙让对上陆瑾,明显没有在陆云娇面前那般自如。 “陆世子,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陆瑾微笑,“睡不着,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欺负我妹妹的人。” 陆瑾剑势凌厉,把李熙让逼退,又旋身横扫一剑,满桌的纸张被剑风吹飞,哗啦啦漫天飞舞。 “欺负?”李熙让喃喃。 陆云娇向来风风火火,他下意识抓她的手腕,只是怕她真的扔了药瓶,并非有意欺负。 他手指一&#xe863;,轻轻摩挲。 剑柄比她的手腕粗糙得多。 陆瑾微笑,“所以我来帮你长长记性。” 文竹偷偷提起一根棍子,想从后偷袭。没想到陆瑾头也不回,往后飞踢,他就飞到了锦榻上。 李熙让引他去了庭中。两道剑光映着月光交错撞击,打斗声格外紧促。墨竹带了更多人匆匆赶来,一圈侍卫把他们围在中间。 “郎君!” “站住。” 墨竹咬牙站住,目不转 睛地盯着他俩。 陆云娇威名在外,显得宁国公世子安静谦和。他虽然领了禁军武职,职位却不高,和昭阳郡主是两个极端。 但是,直至那一箭,护卫们才发现他潜入了侯府! 陆世子这么厉害?不带这么藏拙的! 陆瑾挥出一剑,往后退开,看着他的目光总算带了点温度。 “不拉帮手,还算是个男人。” 李熙让不语。 他碰了昭阳郡主,不怪陆瑾&#xe863;怒。 只是被兄妹俩打上门,他很难不生气。 他不说话,陆瑾收剑入鞘,冷声道:“我陆家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你欺负云娘,别指望我们会忍气吞声。” 陆瑾看着他的手,“这次是警告,若有下次,你哪只手碰了她,我就砍了那手,丢到钱塘湖喂鱼!” 他转身就走,墨竹眼神询问,他摇摇头,示意不用拦。 直至陆瑾走远了,李熙让才收了剑,揉着眉心,少见地露出疲惫。 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墨竹颠颠地迎上来,李熙让把剑给他,“去看看文竹怎么样了。” 护卫们各自散去。李熙让拢着衣袖站在庭中,远望云中的弯月。 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却站着没&#xe863;,时不时咳两声,直至文竹泪汪汪地走过来。 “伤哪了?” 文竹委屈地捂着屁股。 陆瑾那一脚不重,但他摔下时屁股先落下,所以格外的疼。 李熙让嘴角一抽,似乎想起来刚刚瞥到一眼,床帐好像被他撞塌了…… 文竹小声说:“郎君是回房睡,还是去畅意轩?” 虽然他已经换过床榻,但打了这么一场还回去睡,会不会太糟心了? “畅意轩。” 左右睡不着,不如多看点文书。明天的小朝议他就不去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第 12 章 越王下朝以后回了书房,召了几个心腹臣子去议政。 北方大周强盛,越国逐渐势弱,使臣已经来过两次,其意味不言而喻。 几个心腹加起来两百多岁,说起政事却毫无风度地吵成一团,十几年如一日。 越王被吵得耳朵疼,悄悄嘱咐内侍阿寿:“去把建安侯叫来。” 建安侯虽然年轻,但有他在场,几个老臣会顾忌颜面,不会大吵特吵。 当着年轻人的面吵架像什么话。人上了年纪是要体面的。 阿寿心领神会,气喘吁吁跑进了侯府。 文竹先上了茶水,笑眯眯地问:“王上有何吩咐?” 阿寿往里张望,“李侯还没起?” 这都日上三竿了。 文竹一脸为难:“这……实在是难办,郎君又病了……” 整个临安乃至越国都知道建安侯身体不好,越王也时不时往侯府赐下珍稀药材。 阿寿唏嘘:“前些日子才听说李侯好转,怎么又病了?可否要太医来看看?” 文竹欲言又止。 阿寿一脸八卦地竖起耳朵,“但说无妨。” “昨夜郎君吹了半宿冷风,就吹病了。” 阿寿大惊失色:“李侯何至于此?” 李熙让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从来不会这样作践自己。 他受什么刺激了? 文竹哭丧着脸:“您不知道,昨夜陆世子杀来了,又是唰唰唰舞剑,又是叮叮叮射箭,小的这种贱命,都差点被吓病了,何况是我们郎君?” 他一“唰唰唰”,就用手掌在阿寿眼前疯狂舞&#xe863;。 阿寿吓得丢了盏盖,茶水溅湿了衣袍。 他又“叮叮叮”,并起手指戳过去。 阿寿吓得捂住眼睛。 文竹演示完毕,一脸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淡定。 阿寿捂住心口,“陆世子这么凶?” 文竹点头如捣蒜,甚至想摸摸摔疼的屁股。 天也,他今早起床的时候屁股还在疼。 “那陆世子为什么杀上门来?” 他虽然不想八卦,但请不到建安侯,回宫以后要给越王解释原因。 文竹叹气,“陆世子说我们郎君欺负了郡主。” 阿寿震惊,“整个临安还有人敢欺负郡主?” 一脸佩服。 他抓错了重点,文竹一噎,“……我们做下人的不好细问,陆世子拿这话来找茬,郎君也没和我们解释……” 阿寿捋了捋前因后果,回宫复命去了。文竹让小仆留下来收拾茶水,就兴奋地回了李熙让那里,“郎君……” 被李熙让清冷的眼神一看,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李熙让的确是病了,坐在床上看文书,各色信笺摊得满床都是。 在庭中吹了半宿冷风,以他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生病。 “都说清楚了?” 文竹拍拍胸脯,“幸不辱命!” 文竹走到床边,帮他整理看完的文书,放在桌上。 他唠叨道:“陆世子忒不讲理,郡主真觉得吃了亏,早就自己打上门来了,还用得着他出手。郎君也没对郡主做什么呀……” 陆家兄妹如此嚣张,整个侯府上下憋着一口气。 光是文竹昨天撞坏的床帐就价值不菲,书房里各种折损还没清算完。 建安侯府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李熙让目光一&#xe863;。 他只是没想到,仅仅是抓过她的手腕,就让陆瑾大&#xe863;肝火。 他宁国公府的小郡主真是个碰不得的宝贝。 文竹想了想,“郎君,要不要再想办法让陆世子登门道歉?” 李熙让翻开一页文书,“不用了。” 他还没闲得跟个无法无天的小郡主斤斤计较,让陆瑾吃点教训就行。 文竹惊了,斗胆碰碰他的额头,没觉得发热,“郎君怎么脾气突然好起来了……” 那些个嘴碎的老臣,都被收拾得不敢多嘴。他还想让陆世子知道厉害! 李熙让眼风一扫,文竹自知失言,捏住嘴巴不说了。 *** 书房的争吵暂告一段落。 老臣们喝茶不忘互瞪,像掐红了眼的斗鸡。 越王看清楚只有阿寿来了,脸色一沉,“建安侯呢?” 阿寿附在越王耳边嘀咕一阵,老臣们保持着喝茶的姿势,眼睛都往那边瞟。 越王脸色一沉。 老臣们互相看看,还以为建安侯要倒霉了,会心一笑。 看那小子还怎么嚣张! “去把肃之叫来。” 老臣们都很茫然。 怎么跟陆世子扯上关系了? 老臣们暂避去了偏殿,从窗子看见陆瑾施施然走向书 房,内侍关上了门。 书房里安静得很,他们抓心挠肺,想听点&#xe863;静都听不到。 过了很久,陆瑾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恰好快到午膳时分,宫里按惯例留老臣们用膳。他们走进书房,准备趁着用膳前的空隙再吵一架。 没想到,正好看到越王一脸严肃地吩咐阿寿: “孤记得去年新罗商人献了一些老参,拿两支给建安侯。禁军那边,肃之这个月就不用再去了,在家歇着。” 老臣们心里一酸。 陆家算是半个外戚,王上也能罚陆世子? 真不愧是建安侯,王上简直拿他当亲儿子养! 没过多久,越王赏了两支老参给建安侯,又罚了宁国公世子一个月俸钱,责令其在家反省的消息,就传遍了临安城。 有人琢磨出其中味道。 建安侯的赏赐太单薄了,不像赏;而陆世子的惩罚也不多,不像罚。 两家可能有矛盾,但各有各的理。 手心手背都是肉,越王打也不是赏也不是,干脆赏罚过了明路,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不准再提。 消息一传回府里,陆云娇的圆领袍都被孙氏收走了。 孙氏亲口告诉她,陆瑾什么时候回去上衙,衣服就什么时候还给她。这段日子不许出门。 陆云娇自知理亏,乖乖蹲在家里,做个贤良淑德的郡主。 然而陆瑜怕她憋得难受,特意告假在家陪她。她还没“淑”几天,就和陆瑜“狼狈为奸”上房揭瓦,闹得陆国公头疼。 陆瑾走进花园时,看到陆瑜和陆云娇在凉亭里下棋。 陆云娇虽然穿了裙裳,却嫌梳头麻烦,拿根锦带随便绑了绑,撑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 他失笑。云娘就是个臭棋篓子,下个什么劲。 “大哥!” 陆云娇朝他挥挥手,陆瑜也看过来。他看见她趁陆瑜不备,偷偷换了两个棋子。 他走过去,陆瑜已经拍桌子了,“我这棋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 “不是!” “就是!” 两人吵得厉害,陆瑾看见飞雪蹲在不远处吃草,朝它吹个口哨,飞雪就飞奔而来。 陆瑾一努嘴,飞雪长腿一伸,跳到陆瑜身上,两只狗爪子一通乱捶,黑白棋子就飞得满地都是。 一招解 决争端,快刀斩乱麻。 陆云娇连忙对飞雪张开怀抱,飞雪高兴地扑过去蹭她下巴。 陆瑜鄙视她:“下棋下不过我,就知道支使狗来捣乱。” 陆云娇也鄙视他:“你不敢凶大哥,就知道凶我。” 陆瑜语塞。 他还真不敢凶陆瑾,在陆瑾面前乖如鹌鹑。 陆云娇得了好处,赶紧奉承陆瑾:“大哥器宇不凡英俊潇洒!” 陆瑾换下官袍,穿上常服,当真是君子如玉,气度翩翩。 他挽起衣袖,拈着一枚黑子:“行之,不如我来和你下一盘?” 陆瑜连连摇头,面如土色。 他疯了才和大哥下棋! 陆云娇招呼一声,附近的侍婢都笑着过来捡棋子,没多久就装满了棋篓。 她笑嘻嘻地让座,把棋篓往前一推,“二位请!” 陆瑜被架到火上烤,欲哭无泪,只能拈着白子,执白先行。 他瞅着陆瑜的手,感觉大哥的心比他手上的棋子还要黑…… 陆瑜棋力不错,但架不住陆瑾文武双全,智多近妖。最后收官计目,陆瑜还是输了。 陆瑜投子掩面,“大哥,云娘面前给点面子!” 陆瑾微笑,“承让。” 满院欢声笑语中,金雁来找陆瑾去蕙风院。陆瑾起身没走两步,陆瑜和陆云娇又开始拌嘴。 陆云娇摸着飞雪的狗头,“飞雪乖乖听话,别学二哥,输了不认账。” 陆瑜怒,居然把他和狗相提并论! 陆瑜又想拍桌子,忽然计上心来,眯着眼,用扇子拍拍她肩膀,“云娘乖乖听话,别学飞雪,输了就换棋子。” 陆云娇怒,二哥居然学聪明了! “大哥!你看他你看他!” 陆云娇打不过就叫人帮忙,陆瑾正好走到水廊中间,闻言看看他们,拢袖玉立,笑意暖然。 “都乖乖听话。” 陆瑜:? 陆云娇:?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感觉在大哥眼里,他们和飞雪都一样? *** 过了几天,好不容易孙氏松了口,她能出门了,陆云娇约吴清和他们一起去探望许娘子,还顺手教训了一个欺负她的地痞流氓。 回来的路上闲聊,孙盛试探口风,“我听母亲说,她想给十娘和你大哥牵个线……” 陆云娇拿着个胡饼,差点喷 出来,“你说什么?!” 她本想反驳,可是掐指一算,陆瑾已经十九岁了,的确是可以议亲的年纪。 她眼里精光闪烁,嘿嘿地搓掉饼屑。 阿娘总算不只念叨她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外人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因为八风寺的事,陆瑾才出手。 谁不知道建安侯惹不起?陆世子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竟敢为了妹妹和建安侯&#xe863;手,硬气啊。 陆正那厮一介武夫,儿子却这么出色,有担当有情义,真让人眼热。 眼热归眼热,谁不想要这样的女婿? 半个月来,媒人几乎踏破了宁国公府的门槛。 陆云娇的亲事暂时被放到一边,孙氏先操办起陆瑾这边。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挑出一些家世相当的贵女,便把陆瑾叫过来。 “都看看,你觉得哪个合适?” 陆瑾仔细看过,“儿觉得都很合适。” 孙氏发愁,“阿娘希望你能找个合心意的,不要盲婚哑嫁。” 孙家开明,当初她们姊妹俩的婚事,孙家长辈就问过她俩的意思,如今姊妹俩日子都很和美。她希望儿子也过得好。 但是三个孩子泥鳅一样滑不溜秋,说到婚事就各种逃避。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她一定要让最大的这个定下心来。 孙氏决定,趁着他休息的半个月,先让他相看了再说。 陆瑾告退,出了房门却没离开,而是绕到一旁,看向听壁角的兄妹俩。 陆云娇被抓个正着,却一脸坦然,“大哥,阿娘要给你相看谭尚书的女儿,就定在三日后崇寿寺见面。” 陆瑾又看向陆瑜。 陆瑜轻咳两声,“我作证云娘没撒谎。” 陆瑾抚额。 父亲不在家时,他真是长兄为父。 这两个哪里像十七岁和十五岁?明明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在陆瑾安静的注视下,两人抱着头,乖乖地滚出他的视线。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第 13 章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两日后两家人在崇寿寺见面,名义上是踏春,其实是相看儿女亲事。 崇寿寺是货真价实的王家寺院,越王有时候想听佛法,就会派人请崇寿寺的延智大师进宫说佛。 延智大师是长安人,前朝覆亡以后,他一路流落到江南,留在了崇寿寺,颇为感激越王的赏识,将崇寿寺打理得极好。 崇寿寺明明是偏安江南的寺院,却被延寿大师打理出繁华鼎盛的前朝开阔气象,令整个临安城上下赞叹不已。 谭夫人带了六娘和七娘出来。两个小娘子看见陆云娇时,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她们只听过昭阳郡主的威名,还以为她有三头六臂,没想到是个长相娇美可人的小娘子。 孙氏和谭夫人留下说话,让四人去附近转转。 一离开长辈的视线,陆云娇就松快不少,问谭七娘:“你才十三岁,你阿娘就让你出来走走?” 太不可思议了,她十三岁还在习武。 谭七娘小脸红扑扑:“阿娘让我来陪陪六姐。” 陆云娇懂了。 只有谭六娘出来,未免太扎眼。两个女儿一起出面,若是亲事没成,两家也不会太尴尬,日后好相见。 谭六娘年方十五,眉目温婉,长相端庄,“七娘一直想看看桃花林,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陆云娇很喜欢爽快的小娘子,欣然从之。 寺院后山有一片桃花林,是延寿大师刚来临安时种下的,如今已经繁盛一片。 一行四人沿着林间小道一边走一边聊。谭六娘很善谈,说起临安流行的妆面头头是道。 “长林坊外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东家是洛阳人,他家的胭脂卖得最好,我今日用的就是。” 陆云娇仔细瞧她的妆面,果真微微出汗也不晕开,“那我明日也去看看!” 说完才想起自己钱不够了,只好看向陆瑾,眼神可怜巴巴,疯狂暗示。 谭六娘也跟着看过去,目光忽闪,略显娇羞。 她本不信城中传言,但一见陆瑾本人,便深信不疑。 陆家兄妹长相都极好,陆瑾更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 谭六娘心跳加速,小鹿 乱撞。 陆瑾微笑:“那我明日出门帮你看看。” 陆云娇喜笑颜开:“大哥真好!” 谭六娘看见他们这般亲近,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闺阁中个个鄙弃陆云娇毫无贵女教养,行状无度,嚣张蛮横。她也附和过两句,然而私下里羡慕不已。 她们看到的是园囿中的春花秋月,陆云娇却能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而且陆家兄妹感情这么好,说明家中和睦,不会有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平心而论,这是一门顶好的亲事。 谭七娘眨眨眼睛:“陆世子明日要是去胭脂铺子,整个临安都要知道陆世子有心上人了。” 谭六娘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陆瑾。 陆瑾看着谭七娘微笑。 “做我的心上人可不容易。” 谭六娘笑容一滞。 “天下大乱,我们越国偏安一隅实属不易。我日后要子承父志,为王上效力。她如今是世子夫人,将来是国公夫人,要承担的并不少。” “不能只见光鲜,不见难处。倘若只能风花雪月,那并不合适。” 只会谈论风花雪月的谭六娘脸色一白,不说话了。 陆云娇一开始还频频点头,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拉拉他衣袖,“大哥!” 突然一本正经,人家小娘子都难过得快哭了。 谭六娘低头,谭七娘忽然抱着她的胳膊:“六姐,这儿桃花不好看,我们换个地方。” 陆云娇轻叹。 看看人家十三岁的小娘子,明明小她两岁,一句话的弯弯绕绕比她耍过的枪花还多。 一行人转头没走两步,底下来人拂开花枝,看向他们。 陆云娇脸色一黑,忍不住翻个白眼。 李熙让怎么在这里! 和上次八风寺一样,李熙让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从,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谭六娘不认识他,低头行了个礼。李熙让一&#xe863;不&#xe863;,生生受了这礼,就听陆云娇冷笑一声:“建安侯。” 谭六娘愕然,没想到面前这男子竟然是建安侯,王上面前的红人。 然而她现在正是狼狈的时候,一想到让陆瑾和建安侯都看了笑话,谭六娘再也忍不住难过,急匆匆穿过桃花林跑走了。 李熙让静静地看着陆云娇。 许是为了今日陆 瑾的相看之事,陆云娇特意打扮过,但为了不喧宾夺主,打扮比较素净,发间一根簪钗都没有,只别了一朵红黄相间的芙蓉花,却看着格外鲜活明丽。 陆云娇自打记事起,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对着李熙让怒目而视。 要不是陆瑾在场,她早就打上去了。 陆瑾忽然往旁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陆云娇:? 他和二哥这么默契? 陆瑾单刀直入:“李侯,我今日不想和你打架。” 李熙让咳嗽两声,微微点头。 他错开身子,目送陆瑾带着陆云娇走下盛如云烟的桃花林中。 直至绯色裙摆荡开一个活泼的弧度,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树干后,他才收回视线。 一行人继续往上走,走到桃花林的尽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站在佛塔下,闻声看来。 “阿弥陀佛。”老僧唱了句佛号。 李熙让对他点点头,与他一同走到了佛塔背后。 老僧端详他一会儿,微笑点头:“郎君气色不错。” 李熙让不置可否,“那边消息如何?” 老僧双掌合十,“云气多变。” 李熙让眸光一&#xe863;。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第 14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几个错字谭家小娘子们回来以后,谭夫人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 直至陆瑾领着陆云娇回来,两位夫人匆匆话别,各自回家。 陆云娇安慰大哥:“没成没关系,继续相看下一个。” 她向来大大咧咧,孙氏也不想和她说这些,赶她回山月院,单独留下了陆瑾。 “你把今日的事说一遍。” 孙氏未出阁时也相看过,没见过谭六娘这样的表情,猜测是儿子跟她说了什么。 陆瑾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还问道:“阿娘,儿说错了么?” 孙氏有些头疼儿子的不开窍。 “谭六娘只是个小娘子,你何必跟她说这些?说了她也听不明白。别人家教养女儿和我们家不一样……” 孙家开明,陆正多年在行伍中,也不会在乎太多规矩。 “儿只是想找个心意相通的妻子,所以才事先和她说清楚。总比之后纠缠不清要好。” 孙氏想了想,揉着太阳穴:“你该不会……想找规矩不那么多的小娘子做世子夫人?像我们家这样教养的?” 陆瑾点头。 孙氏苦笑:“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我和你阿爹是害了你们。早知如此,何必纵着你们长大,现在亲事都不好找。你是这样,行之也是,云娘更是……” “阿娘,云娘的亲事你们做不了主。” 孙氏一愣,忽然惊得站起身来,颤颤地指着他:“你、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瑾却很平静:“阿娘,我那时候已经四岁了,记事了。” 孙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你该不会……” 陆瑾失笑:“阿娘别想岔了,云娘她……永远是我妹妹。” 孙氏这才稍微平静下来,勉强喝了口茶水。 “她归她,你是你。你的亲事……” 陆瑾稍稍挺直背脊。 “阿娘,我只是暂时无意于此。就算今天不是谭家娘子,李家张家,我都会这么做。” “我并非有意伤害谁,也不想耽误谁。女子的青春何其珍贵?倘若不说清楚这一点,结亲也不过是结怨。” 孙氏这才冷静许多,“肃之,你当真……” 倘若陆瑾从小就知道这事,这么多年下来,日久生情是难免的。 这个长子生性聪慧,遇事沉着冷静,有时候连他们做父母的都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借口? 孙氏心绪纷乱。 陆瑾笑了,“阿娘放心,我是她的长兄啊。” 孙氏点头,揉着太阳穴,勉强放下心来,“今天这话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告诉她。” “儿知道了。” *** 四两傍晚去了趟国公府,还没到正门前,就被一颗果子打到了头。 他捂着脑袋抬头一看,陆云娇正在墙头坐着,手里掂着几颗果子,像是等他很久了。 “郡主,小的看到建安侯回府了!” 陆云娇冷哼一声,“我知道,我都看见他了。他外出了你居然没发现?” 四两惭愧,“真对不住郡主……但小的真没看见他出门!看见他回来,小的都吓了一跳!” 陆云娇挑眉,认真思索。 他偷偷出门?也对,听说越王前两日又召他进宫,他以养病为由推脱不去。他想出门是得避着一点。 不过,他偷偷去崇寿寺干什么? 上次是八风寺,这次是崇寿寺,他难道想偷偷出家? 陆云娇想了想,“你继续盯着,如果他还要出门,你就来报信。” 缩头乌龟总有探头的一天。她就不信,抓不住建安侯的把柄! “小的该怎么报信?” 他身份低贱,进不去国公府。 “简单,你往这里扔个石头就行。必须要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才算数。我的人听见了就会来见你——兰露柳风,过来认个脸。” 话音刚落,一圆一长两张脸就露出墙头,看着墙外的男孩儿。 四两挠挠头。 两边认了脸,陆云娇就翻回府中,赶去蕙风院用晚膳了。 *** 转眼几天过去。 陆瑾的亲事提上日程,陆瑜也不能幸免。他为了躲避相看,最近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今日更是迟迟不回家,听说是让同僚拉去了花楼。 他一露面,桌上四双筷子齐齐一放。 陆国公瞪眼:“你给我过来!” 陆瑜不情不愿地挪到桌边,陆国公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脚踹过去:“你才多大,就敢上花楼?!” 陆瑜大惊,连滚带爬地 冲到了院子里。 “阿娘救我——!” 陆瑜在前面跑,陆国公拎着根棍子在后面追。陆云娇拿着块炙羊肉,站在廊下看热闹。 “好了好了,夫君你等等——行之过来说话。” 孙氏一个眼色,陆国公就停下了。陆瑜背着手,不情不愿地挪过来。 廊下四双眼睛盯着他。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妹妹上次的窘迫。 陆云娇手里的炙羊肉很快吃完了,陆瑾就回屋里端了一整盘给她,美得她眼睛发绿光。 陆瑜还没用膳,又饿又馋,气呼呼地瞪着她。 陆国公活&#xe863;手腕,笑眯眯地问:“想好了吗?” 亲爹已经捋起袖子准备揍他了,陆瑜哆嗦着解释:“整个州衙都去了,我哪能不去?连建安侯都去了……” 陆瑾皱眉:“王上倚重他,看中的就是他独来独往。他怎么跟州衙掺和上了?” 陆瑜挠头:“好像刘大人要给他送侍妾,他没答应。刘大人就说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过得太清苦了,要带大家一起上花楼,他没拒绝……” 陆瑜领了散官,如今在州衙做事,刘大人是他上司。陆国公想让他锻炼两年再领实职。 上司把州衙一网打尽,建安侯都没能幸免,他总不能做漏网之鱼。 等所有人都到了花楼,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没想到回家还差点挨揍。 陆瑜快委屈死了。 陆国公总算放下了棍子。孙氏让厨下另做了两个菜,陆瑜吃得热泪盈眶。 虽然花楼也有酒菜,但他不敢碰,怕加了料。 陆瑜吃完,很没风度地打了个饱嗝,看见桌上空荡荡的羊肉盘子才想起什么,“云娘去哪了?” 他们这才发现陆云娇不见了。 金雁答道:“郡主刚刚回院子去了。” 陆瑾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立刻追过去。 山月院里果然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兰露,看到陆瑾黑脸,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去哪了?” 兰露瑟瑟发抖,“郡主只带了柳风出门,其余的都没说……” 陆瑾气极,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转头就追出了府。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第 15 章 陆云娇从蕙风院偷了件圆领袍回来,兰露就过来禀报说四两来了。 她迅速打扮换装,往墙头一坐,就看见四两蹲在巷子里等她。 她给了一钱银子,带他们赶去了花楼外面。 陆云娇盯着花楼,表情有些狰狞:“但凡我能扮得更像男子……” 就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了! 一句话吓得柳风紧绷精神,生怕她脑子一热就冲进去了,随时准备拦住她。 堂堂郡主进了花楼,国公不得气死。 幸好没有等太久,才蹲守了一会儿,她们就看见李熙让走出花楼,身旁领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 仔细一看,少年应该是个花娘,长得还挺美。 陆云娇冷笑:“看上去清心寡欲,私底下还不是沉迷美色无法自拔?这病秧子,莫不是沉迷美色掏空了身子吧?” 柳风一脸纠结:“郡主,这话私下说说就行……” 要是让家里听见,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李熙让和花娘上了马车,陆云娇带着柳风和四两跟上,准备路上截住他。然而没走多远,马车就驶向了城门。 陆云娇还要跟,柳风连忙劝阻:“郡主不行啊,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我们跟出去该怎么回来?” 陆云娇只犹豫了片刻:“你跟我去,四两回府报个信,我明早就回!” 这时候出城,肯定是干坏事去了。李熙让害得大哥被罚俸在家,她也得抓他个把柄,以示敬意! 她不由分说地拖走了柳风,四两发了会儿愣,扭头直奔国公府。 出城以后,走得越远,周遭就越冷清、越昏暗。侯府马车上的灯笼一摇一晃,照得路旁树木鬼影森森。 马车走得不快,陆云娇一心跟着他,没空害怕。等到停下时,陆云娇才发现已经走得很偏了。 这里离崇寿寺很近,像是一处别院,门口的灯笼随风飘摇,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她心里隐隐有些鄙弃。 建安侯居然把花娘带到自家别院?花楼不够他玩?流连花丛的老纨绔都没他会! 柳风有些为难,“郡主,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里是建安侯的别院,她们肯定混不进去。 她声音有点大 ,李熙让下马车时,似是有意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吓得陆云娇连忙拉着她躲进草丛。 李熙让仍然盯着这边。 陆云娇心一横,捏着鼻子:“喵呜——” 柳风被这一声“喵”给震住了。 她正要说话,却猛地回头,四处看看。 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们?还是说建安侯太惹眼了,有别的仇家? 她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陆云娇,陆云娇茫然,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这方面不是她的强项。 柳风按下疑惑。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青杏下车时,就看到他静静地看着草丛,不由娇笑一声:“郎君在看什么?妾也想看看呢。” 李熙让收回视线,又瞟了远处另一边。 “没什么,看到一只野猫。” 两人走过前方厅堂,到了一间偏僻的厢房。文竹送了茶水就走。青杏关上门窗,这才神色一凛,对李熙让行礼。 李熙让一进来就坐下了,任她自己忙碌,自顾自地斟了杯茶,“刚才可有收获?” “回郎君的话,越州州衙上下对越王都很信服,除了邀郎君前来的刘察刘大人,他有几句牢骚话。” 李熙让微微颔首。 这任越王被武将扶上位,转头就收了军权。他本想从文官这边入手,但看样子也没机会。 刘察牢骚再多,他只是个文官,职位也不高,做不了什么。 想再进一步,只有另想办法了。 “越王知人善任,也算一方霸主。越州州衙事关重大,今后你再遇上他们任何一人,尤其这个刘察,都得仔细盯着。” “是。” “冯家药铺最近太显眼了,我让人把消息转到你这里,你以后有事就找墨竹。” 墨竹统管他身边的暗卫和消息。青杏神情激&#xe863;,“属下领命!” 李熙让又问了些话,青杏一一照答,却发觉李熙让有些心不在焉。 花娘总是对别人的表情十分敏感。 等到问完了话,青杏这才试探地问:“郎君有心事?” 她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花娘温情款款的语调。 李熙让倏地抬眼,目光冰冷。 青杏被他看出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低头。 过了很久,直到青杏冷汗涔涔,恍惚起来,才听见他说:“虽然我 近几年落魄了,不在汴京,规矩却没变过。你不想守规矩,就回汴京去。” 青杏骇然,俯身在地不敢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放下茶盏。 “你先去吧。”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墨竹不知何时等在了门外,笑眯眯地道:“请。” 青杏腿脚虚软地离开了。 李熙让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到眼里冷意都褪了:“人都解决了?” 墨竹低声道:“丁丑一出手,那些人就吓跑了,身手一般,是否要追?” 李熙让沉吟:“追回来关地牢里,先留着。她们呢?” 墨竹说:“去了隔壁崇寿寺,找了间没人的厢房睡下了。”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两个小娘子总不可能露宿野外。 文竹问:“郎君,要送她们回去么?” 李熙让挑眉。 文竹“啊”了一声,“是小的想岔了……” 都亥时了,这时候建安侯府的人把她们送回去,陆世子肯定以为郡主和郎君有什么,不把侯府拆了才怪。 而且为了她们暴露侯府的人手,很不值得。 “让人盯着点,别让人冲撞了。” 他的指尖轻敲手炉,眉眼静静,似在沉思。 追着他出城,是想为长兄报仇? 上次还没吃够亏?真是个奇怪的小娘子。 下次再追着他,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 隔壁崇寿寺的偏僻厢房里,陆云娇挠挠右手心,在梦中翻了个身。 她做了个极为香甜的梦。 梦中她打遍临安无敌手,每天打开房门,就有一群纨绔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给她请安。 她还带着狗腿子们去拆建安侯府,病恹恹的建安侯挣扎着起床,冰封的俊脸上满是惶恐,求她手下留情,他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 她笑眯眯地拖着建安侯回了家,刚刚关门,一脸羞怯的建安侯就扑上来掐她脖子,面目狰狞:“你胆敢让我以身相许……” 陆云娇吓醒了,唰地坐起身来,摸着脖子直喘气。 明明是个美梦,怎么一碰到建安侯就变噩梦了? 而且她为什么会梦到建安侯! 还好,脖子还在,没被建安侯掐断。 这一夜睡得腰酸背痛,陆云娇伸个懒腰,猛然间想起来,她们昨晚追不到建安侯,又回不去城,只能在崇寿寺的厢房过夜。 窗外晨光熹微,陆云娇喘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两人居然一觉睡到了天明。 她居然在外过夜…… 回府肯定会被打个半死吧…… 没抓到把柄,自己还要挨打。 赔了夫人又折兵,陆云娇垂头丧气。 她一醒,柳风也醒了。她看看身上,再看看柳风,两人衣着完好,确认没问题,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第 1 6 章 蕙风院里鸡飞狗跳。 陆云娇再三保证不会再犯,才揉揉跪痛的膝盖,慢慢挪去小佛堂。 孙叔去州衙给陆瑜报信刚回。陆国公猛喝一口茶水,让他先下去,再问陆瑾:“你真的确定跟建安侯有关?” 陆瑾点头,“我亲眼见他今早才回府。” 陆云娇虽然支吾着没说,但陆瑾知道,她一定是冲着建安侯去的。 两人都是今早才回来。 夜这么长,简直没法让人不多想。 陆国公头疼:“我现在觉得二郎没说错……” 陆瑜之前说建安侯和云娘有“别的意思”时,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云娘不揍建安侯就不错了,怎么会看上他?建安侯也不像是喜欢挨打的人啊! 而且就凭那病秧子,也配肖想他的女儿! 现在看来,陆瑜才是最早看透真相的那个。 孙氏叹气,“那现在怎么办?云娘她……” 她想知道女儿是真的看上了建安侯,还是单纯和建安侯打闹。 上次两家闹僵了,现在也不好上门试探。 而建安侯鲜少和别的臣子往来,想找个中人探口风,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云娘正是议亲的年纪,这事马虎不得。 孙氏实在坐不住,想去问问陆云娇的意思,被陆瑾拦下了。 “让云娘冷静一下,再商量不迟。” 陆瑜今日放衙早,一回来就看到三张苦瓜脸,不由惊奇。 “云娘还在跪小佛堂?” 他以前也是个小纨绔,但从不敢夜不归宿,更不敢在父母面前犟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云娘出息了啊。 陆二郎倍感佩服,拿着一盘炙羊肉就去了小佛堂,敲敲门,“云娘,二哥来看你了。” 他从窗棂往里看,陆云娇低着脑袋跪在里面,面前是气势雄浑的佛祖灵位,显得她弱小可怜又无辜。 陆二郎看得心疼,推门进去,把炙羊肉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会和二哥耍脾气吧?肉都不要了?” “汪!” 他回头一看,乐了,“飞雪都闻着肉味过来了,你还能忍?” 飞雪叫得欢。陆云娇有气无力:“让阿娘知道你把肉带进小佛堂,你肯定要挨揍。” 折扇往她头上一敲,“二哥这是关心你!别跪了,快出来吃饭。” 陆云娇咕哝一声,迷糊地瞅他一眼,刚要站起来,却软绵绵地往旁歪倒。 陆瑜一愣,赶紧撑住她,失手摔碎了盘子。飞雪看了一眼满地炙羊肉,吠叫着跑了,凶巴巴地往蕙风院去。 “云娘?云娘!” 就像在小佛堂投了一把火,火势很快烧遍全府,从上到下人仰马翻。 蕙风院里灯火通明,孙氏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心疼得直抹泪。 陆云娇热得难受,小兽似的呜咽不停。 她乌溜溜的眼珠子蒙了一层雾,小脸红扑扑的,揪着孙氏的手不愿放,“阿娘,我不是故意……阿娘……”显然还惦记着自己彻夜未归的事。 她叫一声,孙氏的心就疼一次,“大夫就来了,还有哪不舒服,都告诉阿娘?” 她的额头太烫手,孙氏的手都在哆嗦。 陆云娇牙齿打颤:“阿娘我冷……” 陆瑜看她身上两床被褥,十分焦急,“怎么还会冷……对了,我去取个手炉来!” 大夫来得很快,眉头皱得很紧。陆云娇只能看清他的白胡子,听见他们断断续续的话语,视线也模糊起来。 “是风寒,但很少见到烧这么厉害……” “郡主很少生病……来得凶……” “若是早点发现……” 一个又一个手掌放上额头,陆云娇觉得这些手都很凉,凉得她难受。 “去请太医……” “那边也得知会一声……” 陆云娇有些茫然,头疼欲裂。 那边?那边是哪边?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也病过一次,病情来势汹汹,阖府上下折腾了好几天。等她好转,父母兄长都瘦了两圈。 后来开始习武,就没怎么病过了,她已经快不记得生病是什么感觉。 如今浑身酸疼无力,整个人像是架在火上烤,又被按进冰水浸泡。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陆国公也有这样的疑惑,但是等到把柳风叫过来,看见柳风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就懂了。 柳风看见陆云娇这样也着急,老老实实地说:“奴婢和郡主一整夜没盖被褥,许是这样着凉了……” 柳风自觉地下去领罚。陆国公又气又心疼,眼眶红红 地看着陆云娇。 多年前的阴影袭上心头,陆国公叹了口气,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虽然他为陆云娇的调皮好&#xe863;烦恼不已,但后来夫妇俩一商量,觉得女儿虽然爱惹事,心里却有杆秤,经常行侠仗义,从不欺辱弱小,就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了。 至于她有没有贵女教养,他从不在乎。 宁国公府不差钱不差地位,找个女婿不成问题。两个兄长都厉害,还怕她被婆家欺负?她不欺负婆家就不错了。 大不了就养她一辈子,只要她开心。 此时此刻,他宁可陆云娇出去惹事,也不想她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她实在病得难受,孙氏便哄她先睡了。 陆瑜挨了亲爹的骂,刚把手炉放回房里,赶来这边,就看见陆瑾把房门带上。 他朝门缝里张望,“是赵太医来了?” 陆瑾敲他一记,“你随我来。” 屋子里,眉目和善的赵太医身后,还带着一男一女两人,普通打扮,看上去像赵太医的随从。 陆国公才向二人行礼,被男子制止了。 “这不能怪你……她怎样了?” 女子顺势坐在了床沿,轻声叫了句“云娘”,眼中尽是爱怜。 陆云娇早已睡熟,听见这句,鼻头一&#xe863;,脑袋往她这边歪了歪。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第 1第7 章 轻缓绵长的咳嗽声从隔壁主屋飘来,文竹叹气,端药过去。 郎君一受凉就咳,昨晚去了别庄,断了一次药,今天更是咳得厉害。他真怕郎君把肺都咳出来。 想到罪魁祸首,文竹就忍不住握紧拳头,看向北边。 总有一日,郎君会好好地回到汴京,气死那些人! 墨竹已经来了,李熙让站在桌边,接过药碗。 “郑太医说无法确定具体症候,但能确定是解毒的方子。” 李熙让霍然抬眼,“解毒?” 墨竹点头,“只要郡主没糊弄我们。郑太医再三查过了,说是用这方子的人身体不好,不能用猛药,只能慢慢解。” 李熙让低眼回忆。 越王何时中毒了?上次的毒箭明明是他挨的。 莫非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越国王位交替,并不像现在安稳。 难怪越王最近&#xe863;作频繁,像是要给世子挑辅臣。恐怕是觉得时日无多,想给世子铺路。 世子庸碌,资质一般。遇到盛世,有一大帮子能臣辅佐,他还能做个守成之主。 但偏偏是乱世。 对他来说,这是掌控越国的好机会。 只要他做了世子的辅臣,世子一上位,越国就是他的了。 墨竹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郎君,今晚越王好像不在宫里。” 李熙让倏地抬眼,“你说什么?” 越王有时候会在春猎时离开临安,还有前些年亲自领兵出征过一次,其他时候都稳坐宫中,从不轻易出来。 他怎么会在今夜突然出宫? “的确不在宫里。但城门并无消息,想是还在临安城内。” 这就更奇怪了。 他的安排还差一些,真怕越王发觉了什么。 墨竹躬身退去,文竹见他没怎么喝药,给他加了一块糖。 文竹笑吟吟的,李熙让皱眉,“哪来的?” 文竹睁大眼睛,“郎君不喜欢么?” 虽然苦味被压住了,更容易入口,李熙让却叮嘱他:“下次不要加了。” 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甜,就很难再吃苦。 一碗药很快见底,墨竹去而复返。 “郎君,昭阳郡主病了。” “怎么病的?”李熙让随口一 问。 “好像是风寒,病得很厉害,国公府去了好几拨大夫,现在赵太医也去了。” 李熙让没想到她病得这么厉害。 那般嚣张跋扈的小娘子居然会生病? 不过…… “你说赵太医?” 赵太医医术精湛,很得越王信任,但是很难请到。他在越国这三年,赵太医为外臣看诊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居然去给昭阳郡主看诊? 虽然越国上下都知道,越王和王后都很宠爱昭阳郡主。但是宠成这样…… 越王偏偏就在郡主生病时出宫了…… 李熙让拢起衣袖,长身玉立,眸中翻滚着莫名的情绪。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虽然乍一想很可笑。 王后先后诞下一子二女,但只有世子长成,两个女儿都夭折了。 就算她是嫡出的王女,怎么舍得放在国公府教养? 但这是种种疑窦之下,唯一的解释。 “墨竹,去打听一下郡主的病情,还有王后的行踪。文竹,去看看府里还有什么药材……上次越王送来的老参,都拿去给郡主。” 李熙让咳了两声,眼神深沉。 “再打听一下,郡主是否定了亲。” 他在临安没有亲眷,无牵无挂,只能做越王手里的刀。越王对他只信不亲。 倘若能有机会更进一步,跨过这条界限最好。 比如,一门亲事。 墨竹似乎不敢相信他吩咐了什么,呆呆地退下了。 李熙让看见文竹的脸色,“有话直说。舍不得两根参?” 文竹猛地摇头,挤出一丝笑意:“小的只是没想到郡主也病了……” 他其实是想说,从没看过李熙让主&#xe863;关心别人。 就连对那位,郎君也是例行公事的问候。 “是人就会病。三年前你能想到今天?”李熙让自嘲地笑笑,清淡的脸上现出一丝狠绝的戾气,“我都不敢想。” 话一往这边扯,文竹就不敢接了,喏喏地退了出去。 他看着香炉上袅袅腾起的烟雾,陷入沉思,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 陆云娇烧了一整夜,天将破晓时才退热,勉强清醒过来。 她一睁眼,四双眼睛就围过来,像看稀世珍宝一样盯着她。 陆云娇攥着被褥,一脸柔弱地打个哆嗦。 “云娘,厨下 煨了白粥,要不要喝一点?” 陆云娇摇头。她嘴里又干又涩,什么都不想吃。 “我想再睡一会儿……二哥没去上衙么……” “二哥是你的福星,等你好起来之前二哥才不去。” 陆瑜挺胸抬头。多亏他去小佛堂看了,赵太医说,若是再晚一些发现,病情会更凶险。 她看着陆瑜,“我记得二哥好像带了炙羊肉来看我,羊肉呢?” 飞雪在外面汪了一声。 陆瑜刚刚挺起的胸膛又瘪了。 陆云娇眼含热泪:“二哥,你宁可把羊肉给飞雪吃,都不留给我吗?我才是你亲妹妹啊!” 全家人都知道她惯会演戏,平常肯定拆她的台。 但她正病着,所以全家人都盯陆瑜。 陆瑜噎住,气得拼命摇扇子,被陆国公轰去一边。 “风别扇到云娘身上!” 孙氏给她擦着额头的汗,“云娘你真是……不舒服就早点出来,阿娘会怪你?也不说一声,就在那傻跪。平时机灵得很,怎么这时候犯傻了?” 陆云娇也委屈,“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晚没睡好,当时只是有点困,就想睡……” 她知道这回做错了。认错态度不诚恳,爹娘不会消气。 哪知道就成这样了。 陆瑾无语:“难怪你乐意跪小佛堂,看来是有跪着睡觉的独门绝技?” 陆云娇默默捂住嘴,无辜地看向大哥。 手腕一&#xe863;,才发现腕上挂着只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看上去有点眼熟,“这是?” 孙氏笑着掖好被子,目露怜爱,“是娘娘给的,延智大师开过光,能护佑你平安康健。” 金镯镶了五颗红宝石,陆云娇看得眼睛都直了,“娘娘来过了?” 她想起来,过年时她随母亲去宫里拜谒,在王后娘娘手上看到过这只镯子。 然而昨夜她一直半昏不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氏笑了笑,“……没来,只是听说你病了,很担心,让人送来了。现在不就退烧了么?等你好起来,就进宫谢个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浑身虚软,枕着孙氏的手掌来回蹭。 孙氏笑着捏捏她鼻子。 陆瑾无情地打破了温情,“起来喝药。” 陆云娇看着大哥的眼神犹如看 到修罗,“大哥……” 陆瑾面无表情地把药碗往前一推。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就软绵绵倒回床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好苦! 银屏拿走药碗,陆瑾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确认她在好转,这才露出微笑。 陆云娇打个寒噤。 “云娘,现在可以交代了吧?” 她一脸茫然,“什么?” “你和建安侯到底怎么回事?你前夜真是追他去了?” 陆云娇眼睛一瞪,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孙氏按住。 “除了有仇,就是有仇!他上次还害得你被罚,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不是君子,是女子。”陆瑾无情戳破,“你病了,他反而送了两根老参。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陆云娇下巴都要掉了。 “你说什么?!”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第 1第8 章 陆云娇在家养了两天,很快就恢复得神清气爽。陆国公还格外赏脸,陪她练了会儿刀。 两根胖乎乎的老参就摆在房里,她从一大早起床开始,就对着老参发呆。 她拨着参须玩,接过兰露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你说建安侯到底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大概是建安侯有愧于郡主?听说郡主病了,才来示好?” 郡主追着建安侯出去,回来就病了,他可能想表示表示吧。 陆云娇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她勾勾手指,示意兰露贴过来,“昨日吩咐的,你都办了吗?” 两个武婢之中,柳风的武功更好,兰露嘴巴利索。这两日她自己要休养,不方便行&#xe863;,就派兰露去打探消息。 兰露安慰她:“郡主放心,国公和夫人还在想办法打听建安侯,没提亲事。” 陆云娇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她和建安侯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那不叫结亲,叫结仇。 要是真的成亲了…… 陆云娇注视着自己的刀,意味深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可不想留下话柄,得想办法还了人情。 陆云娇开了小库房,在里面翻找好久,才找到个粗糙的檀木盒。 孙家豪奢,这么大块的檀木只能算边角料,就丢在角落里垫冰。 她那时候还小,跟孙氏回娘家省亲时看见这个,就要了来,叮叮咣咣随手折腾出一个木盒,又随手丢在小库房里,许多年没碰过了。 兰露好奇:“郡主,想还建安侯的人情,送点别的不行么?” 陆家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孙家也时不时送点好东西来,宫里更是变着法子赏她。兰露刚刚进府时,就被这么豪奢的小库房晃花了眼。 在这里随便挑一件,都能还人情。说不定建安侯还要倒欠。 陆云娇拿起檀木盒,吹掉上面的灰,“一个病秧子,凭他也配收本郡主的礼。” 然而想了想,还是叮嘱兰露:“去找找那边,我记得有缓解咳疾的药包,一起给他带过去。” *** 病秧子建安侯一大早就被陆云娇吵醒了。 她带着两个侍女大摇大摆进了 侯府。墨竹给她奉茶,憋得脸都红了,“郡主稍等,我们郎君……一般不早起……” 李熙让不但不早起,上午一般练字看书,修身养性,从不见外人,除非越王召见。 要不是郎君特意吩咐过,郡主来了要好好招待,他肯定把人关在外面。 陆云娇饮了一口茶,“你们郎君怎么和小娘子似的?春困不醒?” 一句话说得墨竹脸如猪肝,一副想和她拼命又不敢的架势。 “不逗你了。我又不是打架来的。”陆云娇让兰露拿木盒给他,“给李侯的。谢谢他两根老参。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谁都别挨着谁。” 她一口气喝完茶水,起身就走。墨竹端着木盒,凌乱了。 郎君还想和郡主说几句话,他没能把人留下,会不会挨骂? 墨竹惴惴地回来,一进屋子,接到文竹的眼神,就知道他起床气犯了。 屏风后传来声音:“人呢?” 墨竹看着衣桁上的衣裳一件件往里翻,结巴了:“郡、郡主已经走、走了……” 李熙让换衣的&#xe863;作一停,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墨绿色越绫袍衫,衬上他挺拔瘦削的身姿,显得温润且深沉。 他衣襟还没系好,露出雪白的里衣,平添了一分疏懒。 李熙让眼神一冷:“她去哪了?” 小娘子都喜欢俊俏的郎君,他为此特意换衣打扮,怎么她来了就走? 他表情冷淡下来,再鲜艳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一片冷意。 墨竹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咯噔,“应该回府去了?” 郡主是他想留就留的人么? 凭他那点功夫,他也留不住啊! “郡主来送了这个,是给郎君的……” 他乖乖递上盒子,李熙让拿到手就皱眉:“她亲手做的?” 墨竹弱弱点头,“她说是两根老参的谢礼。还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李熙让双手一顿,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办事的?! 文竹一个眼神。郎君还打算和郡主拉近关系,怎么把人放走了? ——有本事你去拦! 墨竹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 李熙让没搭理他俩,只是仔细端详这只木盒。 木盒只有最本真的木纹,天然去雕饰,还散发着斫造之后的木香。手一抹,就扎了 几根木刺。 大半个临安都想方设法贿赂他,送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精美。他还从没有收到过如此随心所欲的礼物。 文竹忙不迭去找针。李熙让换只手解绳子,“国公府连把锁都买不起?” 堂堂郡主,用绳子绑着盒子就算了。 居然是小孩才用的细红绳! 他起床气前所未有的大,文竹墨竹闷头不敢吭声。 李熙让微微蹙眉,却不由自主贴近了看,指尖拈着盒子边缘,慢慢地翻开盒盖。 里面有两个布包,还有一封信。 李熙让展信一看,倏地冷笑:“还敢说我写字嚣张?” 她的字也温柔不到哪里去。 郡主随口一说,墨竹不知道为什么他记这么牢。 “郎君,信上说了什么?” 李熙让没回答。 “找两个锦囊来。” 文竹飞快在库房角落翻出两个锦囊。李熙让翻开布包,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药材都倒进了锦囊里。 他留了个白色菱花纹的,另一个绿色宝相花纹的递给文竹,“挂床帐上。” 墨竹咋舌,“郎君不怕郡主……”下毒么…… 而且他们郎君不配郡主送个香囊? 郡主该不会不懂绣吧? 文竹把绿色宝相花纹锦囊挂起来,素雅的房里只有一点亮绿,十分扎眼。 李熙让静静端详锦囊,白色菱花纹衬得他的手温润如玉。 “她为人爱恨分明,不会下毒。” 还算知恩图报,没用个破木盒糊弄他,给了这些药材。说是家中珍□□门药方,能缓解咳疾。 放在鼻尖轻嗅,能闻到清凉辛辣却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他从头凉爽到脚,忍不住轻嗅一遍又一遍。 香如其人。 李熙让把香囊系在腰间,琢磨着下次找个机会让她看见。 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太天真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