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配音演员穿到年代文》 1、俏军官 纷杂的记忆涌入脑中,李潇潇费力地睁开眼,身上又冷又疼。 江浪哗啦作响,劈头盖脸拍过来,有人抬手挡在她脸上,但她还是不小心吸了点水,剧烈地咳嗽了几下,下意识地挣扎着划动手脚。 “没闹够?”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一阵凉风刮过,李潇潇抖了抖,僵着身体不敢动—— 她穿书了,成了书中同名女配,现在人在江里。 江水湍急,翻起层层浪花,夹裹着他们一路往下冲,两岸青山景色飞速倒退。 男人用绳索将自己跟李潇潇连在一起,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手掌托在她下巴上,带着她仰泳。 一想到原身对这男人做了什么,李潇潇顾不上嗓子火辣辣的疼,连忙哑着声说:“对、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谢谢您来救我,您辛苦了。” 重锋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搞不懂这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早前部队野营拉练,经过白沙村时,刚好连着几天暴雨,江流水位上涨,于是指挥员当即决定暂时停留,协助村民防汛,原本城里来这边演出的剧社演员们也一起帮忙。 就在今天一早,重锋刚到江边防汛前线,就听说有人掉水里了。 当时边上几个剧社演员都慌了神,不停地喊旁边陆军的战友去救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更是恨不得直接将人推下去,让战友马上将他们同伴捞上来。 汛期时的江流又凶又猛,附近的都是陆军的普通步兵,单兵作战能力自然比不上侦察兵。 重锋本就是侦察兵出身,晋升后也一直在前线战场,甚至这次野营拉练之前,他才刚打完仗回来。下水救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跳了下去。 他和这姑娘很快就被冲出一大段距离,等追上人了,他却发现,这姑娘会游泳,根本不想让他救。 这简直就是胡闹了,任这姑娘平时游泳再厉害,现在江水这么急,她很容易就会把小命玩没了。重锋自然不会任她耍性子,干脆用绳索将两人腰间连在一起。 然而,即使 绑起来,这姑娘也不老实,又踢又打,重锋没法,干脆用手刀在她后颈上劈了一下,将人弄晕了。 刚刚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她又要开始闹腾了,可没想到她跟换了个人似的,老老实实地管好自己的手脚。 李潇潇半天没听到回应,有点忐忑:“那个……” 重锋依旧毫无波动:“留着力气,保持清醒。” 她飞快又小心地说了一声“好的”,乖乖地闭嘴了。重锋这才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四周的情况。 李潇潇松了口气,开始考虑更重要的东西。 原身是羊城剧社女演员,随剧社到白沙村表演,因为吃醋跟男二舒诚吵架,意外落水。她见舒诚慌张,为了让他愧疚,仗着自己会游泳,想要晚点再上岸,于是对来救她的人恶语相向,被对方一个手刀劈晕了,醒来后就是现代的李潇潇了。 如果按原著发展,李潇潇即将进入毁一生的剧情了—— 上岸后,她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伤口感染,回到白沙村后高烧不止,陷入昏睡。等她醒来已是两天后,社长早就带着其他社员先回城了。 社长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剧社即将被并入市文工团,但演员要先通过文工团的考核,如果不通过,就要被下放到农村文艺队。 考核就在她醒来后的第二天,她当然是不愿意去农村的,于是不顾村民的劝阻,强撑着身体往城里跑。 结果,就在回去路上,她被装成“好心人”的人贩子骗了,不但失了清白,还被拐卖到大山里。多年后,她被警方救出,人却已经疯了。 而她那异父异母的善良女主姐姐,早就代替了她,成了千金小姐,第一时间赶来抱着她痛哭,然后亲手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李潇潇回顾完原身的命运,拳头已经硬了。 命,她要。 前途,她也要。 * 与此同时,白沙村。 羊城剧社本来到这边是要演出的,没想到前几天刚到地下车,暴雨就来了,把通车的路都冲垮了,整个剧社连人带车被困在村里。 村委们跟剧社也是老熟人了,特地给腾出一个院子,供演员们练功。 文工团的考核期快到了,除去到防汛前线轮守的男 演员,剧社其他人都在始练早功,两名老师在旁边督促指导。 然而,大家刚开始没多久,社长就带着轮守的社员回来了。 社长何世明今年五十多岁,平时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此时却一脸凝重。他身后的几名男演员也神色各异,显得心事重重,一声不吭地回到众人里面。 这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有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何世明摆手示意安静,声音沉着,严肃地说:“之前就说了,女演员不能上防汛前线。但今天早上,有人挑唆李潇潇到江边。现在李潇潇掉江里了,解放军同志下去救人。今天跟李潇潇有接触过的人,都主动来找一下我。否则,等后面公安上门再被揪出来,我不会帮忙说一句话。” 何世明说完,也不看众人的反应,直接走到一个小房间里,等着相关社员进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那江水有多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李潇潇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那这事儿就成命案了,到时候公安肯定要仔细盘问的,那他们还来得及参加文工团的考核吗? 要知道,他们排的都是剧目,如果演员被扣住,少一个角色都要找人补,要是少几个角色,那都不用演了! 一时间,院子里怨声四起,纷纷骂李潇潇是害人精。 此时,一个娇小的女孩从京剧组那边钻了出来,跑到配乐组边上的清秀青年跟前,一脸担心地问:“舒诚,你今天不也在江边吗?潇潇怎么会掉到水里了呢?” 舒诚正为这事烦着,听到这话就更烦了。他抬眼一眼,发现是李潇潇的好友王美兰,心想:难怪能跟李潇潇那蠢货凑到一起,都是一样没眼色。 今天他在江边轮守的时候,李潇潇突然就跑过来,质问他是不是给社里一个小旦送花了。那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呢,她就这么直接问了。这年头男女关系严格,要是被人借题发挥会很麻烦,于是他让她赶紧闭嘴回去。 可那李潇潇不依不饶,见他准备走开,就要伸手拉他。他哪能让她这么搞,连忙将她甩开了,她没站稳,掉到江里了。 听到王美兰将话头扯到他身上,舒诚脸色都黑了:“江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那 么多战士同志都在,谁都没拦得住她。” 王美兰一副快哭的模样:“唉,她怎么偏偏今天跑出去呢?本来吴老师今天就要在她和苗秀心之间定一个演李铁梅的,现在……唉!” 《红灯记》是市文工团指定的考核曲目,而李铁梅是这部戏的花旦,如果演这角色,演员在评委们面前表现的机会就多了,通过的机会自然也大了。 舒诚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顾不上王美兰,沉着脸绕过其他社员,来到苗秀心前面:“苗秀心,是你做的好事?” 李潇潇出事,直接受益的就是苗秀心! 在其他人讨论的时候,苗秀心还在吊嗓,突然被打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看了舒诚一眼,嘲讽地说:“舒诚,我可没拿你的好处,你少在我面前横。你不就是怕李潇潇出事,没法跟李宝珠交代吗?怎么,现在人还没找回来呢,这就急着找人背黑锅了?” 李潇潇喜欢舒诚,舒诚却不喜欢她,而是喜欢她姐姐李宝珠,可李宝珠喜欢的是一个国营饭店服务员,但那服务员喜欢的又是李潇潇。 这段复杂的四角恋关系,剧社里不少人都知道。 舒诚家境好,平时也没少给大家分零食的,还弹得一手好月琴,是配乐组的门面。京剧跟配乐分不开,因此他在社里很受欢迎。 “你……”舒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确实需要找到挑唆的那个人。 李潇潇是自己掉下去的,这是刚才现场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事情。 现场里有村民、军人、演员,万一李潇潇真的出事了,宝珠问起他来,她也只能找当时跟他一起的其他男演员对口供,而他跟那些男演员关系好,他们自然向着他,省去中间他和李潇潇拉扯的那段。 到最后,宝珠了解到的真相就是:有人挑唆她妹妹到江边,然后她妹妹不小心掉到江里了。 如果这个人挑唆的人是苗秀心,那就更好了,因争抢角色引起的意外,他甚至可以完美抽身。 想到这里,舒诚哼了一声,朝苗秀心冷冷地说:“我劝你马上去找社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苗秀心:“呵。” 其他人都只是窃窃私语,舒诚声音不小,其他人的纷纷看 了过来,目光落到苗秀心身上,渐渐变得怀疑起来。 * 剧社里人心惶惶的时候,李潇潇已经被重锋带到岸边了。 重锋双脚一触到泥底就把李潇潇放开了。李潇潇浑身软趴趴,像一只刚脱完壳的螃蟹,手脚完全使不上力,最后厚着脸皮从连在腰上的绳索借力,才连滚带爬才上了岸。 她瘫坐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水,抬起头看向救了自己小命的男人。 像一柄剑。 那一瞬间,李潇潇也说不上为什么:明知道这是七十年代中期,热.兵.器时代,但脑海里依然蹦出了这么个形容。 男人留着板寸短发,眉眼锐利,身形高大,被包裹在挺括的军装中,显现出干净利落的流畅线条,锋锐而沉稳,简直就像是从征兵宣传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太帅了!李潇潇有种想要站起来行军礼的冲动。她正想着,忽然发现对方身上的军装口袋有四个,微微一愣。 这年代不实行军衔制,只有职级,因此军官制服上也就没有杠和星,甚至样式跟普通士兵的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士兵军服上衣口袋是两个,而军官的是四个,制服用料也会好一点。 李潇潇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人是军官。 在她穿过来之前,原身不但骂人家是流氓,还打了他一巴掌,甚至威胁他回去就告他耍流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娇美人 李潇潇强行安慰自己:对方看起来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么年轻的军官,最多是个排长,那应该就是二十级左右……? 她正在想着,就看到那军官解开腰上的绳索,她也马上有样学样,却怎么也拆不开腰上那个看不懂的结。 这是部队里常用的绑法,重锋单膝蹲了下来,三两下给她扯开了。 李潇潇有点尴尬,又莫名有点愧疚,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重锋结合大概的落水时间和江水流速,推测了一下距离白沙村的距离,又看了一眼嘴唇发白的少女,从挂袋里取出一个小胶瓶,解下水壶,一并递给她:“吃一片。” 李潇潇忍着身上的疼痛,接过来后却没有马上吃:“我……我身上有伤。” 重锋说:“这是消炎药。” 李潇潇咬了咬牙:“你有碘酒。” 这都是单兵野外训练时必备的东西,除了应急药物,应该还有火柴、小刀、军用压缩饼干之类,都是随身携带的。 重锋把一小瓶碘酒拿了出来,一并给了她。 李潇潇看了看那装着碘酒的棕色小瓶,见重锋转身往树林里走,她忍痛倒抽着冷气,站起来扯住他的衣袖:“等等!” 重锋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眼角边的泪痣上一顿,眼神微动,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小姑娘早就没了之前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衣服裤子上全是泥,两条麻花辫还在往下淌着水,脸色苍白,看着很狼狈。 她瞳仁里泛着水光,眼角发红,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点鼻音:“伤口在背后,我够不到,请你帮帮我。” 重锋当然知道她的伤口在背后,所以才要走开回避。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话。 李潇潇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原身说他耍流氓,那也只是说,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可一旦碘酒上了身,那个位置是她自己够不到的,要是她回去一闹,那他就要倒霉了。 事实上,在原著里,原身上岸后才醒的,也没让这军官帮忙上药,一路哭哭啼啼回了白沙村,将这事闹大了。这军官当场就被押走,而她自己很快也伤口感染 ,高烧不止。 可现在要是不给伤口消毒,倒霉的是李潇潇。 她心想,是时候使出话剧演员和配音演员的本事了。 李潇潇酝酿了一下情绪,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圈越来越红。 她的泪花在眼里打滚,就是不流下来,隔着厚厚的水光,瞳仁愈发显得清澈黑亮。她抿着唇,拽着他衣袖的指尖都用力得发白,微微发颤。 无需开口,重锋看着她那模样,就感觉自己像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了。他心里有了一丝松动,心想: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要不就…… 紧接着,小姑娘带着软糯的哭腔开口了:“求你……” 算了。重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李潇潇声音一顿,马上擦了擦眼泪,眉眼一弯,语气都带了点雀跃:“谢谢。” 重锋:“……” 李潇潇把碘酒塞到他手里,又飞快地吃了一颗消炎药。 即使知道她是装可怜,但重锋既然答应了,自然也不会反口。他转过身,说:“你把衣服弄好,好了之后叫我。” 李潇潇也不矫情,把上面的碎花衬衫脱了下来,挡在身前,背对着他:“我好了。” 重锋转过来,看到她背上那片伤口,在两片蝴蝶骨之间,看着血肉模糊,实际伤口并不深。 他先用水壶里的清水洗了下伤口,李潇潇毫无准备,“啊”地叫了出来,整个人都绷紧了,随后微微发抖。 重锋见她抖得跟筛糠似的,这回知道要提前预告一下了:“要上碘酒了。” 李潇潇一脸视死如归的壮烈:“好的。” 重锋平时跟战友没少互相包扎伤口,技术纯熟,很快就处理好了,转过身,让李潇潇把衣服穿好。 李潇潇总算解决了第一件大事,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心里仍是非常高兴,连带着神色都飞扬了起来,朝重锋道了谢,又问:“同志你怎么称呼呀?” 重锋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解放军。” 李潇潇:“……” 你逗我呢? 重锋神色自若,也没做什么解释。 部队里纪律严格,这种野营拉练是外出特训,自然管得更加严格。 因为沿途都是借住百姓的屋子,少不了跟百姓接触,很多百姓表示想给战士们写信,甚至有的 姑娘要表达好感,所以军中禁止外训时向百姓透露姓名跟地址。 李潇潇原本还想跟他互相认识一下,听到他就回了“解放军”三个字,以为他这是怕她赖上他了,不想告诉她名字,于是识趣地不再追问,也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两人稍作休息后,开始往白沙村的方向走。 * 白沙村,一座老旧民房内。 这里临时用作野营拉练部队的指挥所,今天这个钟点,原本该开会商讨事情,但现在指挥员郑国兴正被手下的兵气得脑仁疼。 他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咱们光州陆军是拿不出人了吗?这帮小兔崽子,让一个刚调过来的团长跳江救人,像什么话!” 一旁的副师长谢明义不慌不忙地提醒:“首长,小重同志现在也是咱们光州军区的人了。” 一提到这个,郑国兴火气顿时消去不小,甚至又忍不住翘起了小得意的嘴角。 能不得意吗?几个军区都争着想要的人,最后落到光州军区,还归到了他手下。之前消息一出,他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即使隔着电话线,都能想到同僚们那羡慕嫉妒的表情。 “那也得加强下武装泅渡训练,”郑国兴摆摆手,吩咐道,“老谢,回头修改下半年的训练计划。” 谢明义点点头,慢吞吞地说:“要不就按上回重锋的建议来,我觉得就挺好。” 郑国兴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谢副师长,你这个思想有点危险呐,重锋年纪小天马行空也就算了,你一把年纪了还拎不清?” 重锋那份计划,还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这年轻人想从侦察连里挑人,单独组成一支特别小队,还要申请预算配备军中最好的装备,甚至还想跟他申请征用从战场上缴获的敌方武器,因为他们现在用的狙击.步.枪,都已经是别的国家淘汰的型号了。 这不是疯了吗? 谢明义说:“一把年纪怎么了?我可不是老古董。” 郑国兴说:“你当我不想给大伙儿都配点好东西?那不是没钱吗?按他那个想法,养那一小撮人得花多少钱?你让其他兵怎么想?” 他顿了顿,又说:“当年老重还在西北的时候,有个下属叫李彦,就重锋现在这想 法,当年李彦就提过。老重当时被李彦说服了,还真由着他去弄了一个小队,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重就是重锋的父亲重建忠,跟郑国兴、谢明义都是老兄弟了,只是大家平时东西南北天各一方,平时联系基本都是打长途公务电话,很少聊陈年旧事。 谢明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郑国兴,郑国兴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老重都后悔死了。当年那场仗,李彦折进去了,小队也几乎全军覆没,就回来了一个,还复员了。那是真不应该,都是侦察连里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尤其是李彦,这么多年了,就只有重锋能破了他的训练记录。” “现在重锋要走李彦的老路,老重当然会反对,他们父子见面就吵。要不然老重人就在京都军区,哪里轮得到咱们捡便宜,是重锋自己申请调过来的。” 郑国兴说完,又叹了口气:“这路早就走过了,行不通,咱也别给老重添乱了,他最近估计不好受。” 谢明义有点意外:“他又怎么了?” “你还记得以前军校的那个周志鸿老师?”郑国兴说,“周老师后来不是被调走了吗?这都快二十年没他消息,原来是做机密项目去了。最近项目完成,他要出关了,估计会调去军工集团的研究所。” “那不是挺好的吗?老重不好受什么?” “李彦是周老师的儿子。” 谢明义愣了一下,一声“我草”脱口而出,千言万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俩这捂得够紧的……不对啊,周老师的儿子怎么姓李?” 郑国兴白了他一眼:“是老重捂得紧,我也是才知道。周老师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去做秘密项目,没联系过家人,有误会了。李彦改了名字,随母性,老重一开始也没认出来。” 也就是说,李彦至死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并不是抛家弃子的人。这话题有点沉重,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各自默默地点了支烟。 半晌后,谢明义哑声问:“那周老师还有其他亲人吗?” 郑国兴碾灭烟头,低声说:“李彦有个女儿。不过当年他媳妇儿搬过家,也没回老重的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 两 人又聊了一会儿,郑国兴的勤务兵进来了:“报告首长!重团长回来了。” 郑国兴点点头:“让他过来,把其他团长和营长都叫过来,开会。” * 羊城剧社的临时练功院子。 社长何世明仍在小房间里,一个个询问跟李潇潇有接触的人。其他人则在院子里练形体,但大多都是心不在焉。 忽然,院外走进来三名军人,两人一头一尾抬着担架,另一人在旁边跟着。担架上躺了个纤细的身影,上半身和头脸都被衣服盖着。 担架旁的军人朝众人说:“咱们把人给你们送回来了。” 剧社的人都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看向院门口,落在了担架上,呆呆地看着那没被盖住的裤子和鞋子,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它们的主人。 可不就是李潇潇吗! 虽然所有人早就觉得凶多吉少,但当亲眼看到李潇潇被横着抬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慌了—— 被布盖着,是脸都已经被泡得不能看了吗? 出命案得报公安了,还来得及回城里参加市文工团的考核吗? 李潇潇这害人精,死了还要连累别人的前途! …… 众人心思各异,没有人说话。谁也不曾注意到,在人群中,一个娇小女演员偷偷松了口气,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 军人们把担架放在地上,那盖着李潇潇上的衣服却突然动了动。 剧社的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就看到担架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那衣服还稳稳盖在头上。 那场面,像极了鬼故事里的诈尸,两个胆小的女孩子当即尖叫一声,晕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小花旦 李潇潇没想到救自己的军官是个团长。 之前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他的勤务员和两名战士。那三人还带了担架和衣服,见到军官就先喊了声“团长”。 就在李潇潇被那声“团长”震得两眼发黑时,团长表示她走得太慢了,让她到担架上去。 原身是演员,晚上吃得少,今天还没吃早饭就上赶着去吃醋,现在她当然腿软没力气,二话不说就躺了,勤务员还贴心地借了她衣服,她蒙头盖上装睡觉了。 路上她还真睡着了,到白沙村口时才被吵醒,听到那团长吩咐勤务员将她送回剧社的院子。 眼下终于回到剧社的院子了,李潇潇从担架上坐起来,忽然听到两声尖叫。她扒下盖在身上的衣服,然后看到一院子人站在对面,所有人都一脸见鬼的表情。 噢,地上还躺了俩。 她从担架上起来,朝军人们道谢,又还了衣服:“辛苦三位同志,感谢你们,也请再次替我谢谢你们团长。” 团长不在的时候,勤务员显然放得更开,笑容爽朗地说了声“好嘞”,然后跟战友们一起离开。 安静的人群里跑出一个娇小的女孩,冲上来紧紧握住李潇潇的双手,激动地说:“太好了!潇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 李潇潇认出那是原身好友王美兰,看着对方那浮夸的表情,有点想笑。 然而,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一个瓜子脸女孩阴阳怪气地说:“还好没事,不然还要拉上咱们全部人的前途垫背。李潇潇,你能别这么自私吗?” 眼看着其他人也要开口跟着骂,李潇潇抢先开口了,看着那瓜子脸说:“冯晓香,市文工团每年都招人,每年都能考,又何必等到剧社被合并才参加考核呢?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心里没数?” 剧社里整体水平本来就比市文工团要低,因为每年都有厉害的演员去考市文工团,考上后就会调走,留下来的人水平自然都要低一些。 现在农村文艺队缺人,上头做出合并的决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将剧社演员送到农村文艺队——剧社水平比文工团低,上头又不是不知 道。 很多人想不通这点,但自己水平够不够得上文工团的合格线,还是心里有数的。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水平,但是又想着“万一呢”,所以更加焦虑,急需一个发泄口。 李潇潇知道原身有错,但能制裁原身的只有法律和社规,她可不会站着原地挨辱骂,一句直接堵死了后面想骂她发泄情绪的人。 冯晓香气得满脸通红:“你错了还有理了?” 这时,社长何世明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演员们这样,没好气地说:“都站着干什么?不用排练了吗?” 何世明骂了一顿,众人垂头丧气地散开了,他又朝李潇潇说:“你过来一下。” “好的社长。”社长已经往回走,李潇潇刚想跟上去,可王美兰仍拽着她不松手,她回头看着王美兰,“我要过去了。” 王美兰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又委屈巴巴地说:“潇潇,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之前告诉你的事,都是为了你好,我真的觉得你和舒诚很般配,也没想到你会掉下水!” 李潇潇装感动:“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王美兰松了口气,又朝她支招:“待会儿你跟社长说,是苗秀心让你去江边的,这样社长就会处罚她,你就能拿到李铁梅的角色了!” 李潇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敷衍地说了一声“好办法”,终于抽回手,小跑着去找社长了。 不远处,小鼓手卫东用手肘捅了捅舒诚,惊讶地说:“舒诚,那李潇潇竟然能忍住不看你!” 太稀奇了!平日里,那姑娘只要进入有舒诚的地方,三秒内就能将目光准确锁定在舒诚身上,五秒内可以突破重重人墙跑到他跟前。 可刚刚她像是完全没想起来舒诚一样。 舒诚僵硬地把目光从李潇潇的背影挪开,哼了一声:“她最好能再坚持几天,我看见她就烦。” * 李潇潇跟社长谈完之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这会儿其他人都午休去了,王美兰在院子里等她,手上还捧了个饭盒,见她出来,就马上迎了上去:“潇潇,我给你打了饭。” 李潇潇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说了声“谢谢”,直接坐在石凳上,打开饭盒,开始大口吃起里面的红薯饭。 王美兰看着她 埋头苦吃的样子,心里有点纳闷:这人每次都会嫌弃村里的伙食,今天怎么吃得这么香了? 她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笑着问:“潇潇,社长刚才问了你什么呀?” 李潇潇头也不抬,声音含糊:“就问了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美兰又问:“还有呢?” 李潇潇咽了口红薯:“没了。” 王美兰自然是不信的,不然怎么会谈那么久?她不死心地问:“那你落水的事儿……” “我不是说了没问其他吗?”李潇潇抬起头,满脸都是不高兴,眼里带了点不耐烦,连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你不信我吗?” 李潇潇把原身的倨傲模样学了十足,王美兰顿时就有熟悉感了,连忙赔笑着哄道:“当然不是,我们是好朋友啊,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李潇潇哼了一声。 王美兰又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咱们还要一起考进文工团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王美兰问起李潇潇落水时的惊险。 李潇潇挑着中规中矩的点说,说到救命恩人思想觉悟高不留名时,王美兰惊讶地说:“原来你不知道呀?他们不能说名字和地址的。” 李潇潇一脸恍然。 这时,苗秀心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见她们两个,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一边,开始练起形体。 苗秀心在剧社已经三年多了,因为比她厉害的前辈都考去了市文工团,所以她当上了剧社的台柱。 她一直很努力,也不管剧社里那些是非恩怨,不跟任何人交好,也不跟任何人起摩擦,从不在人际关系上花时间,只埋头苦练。 直到半年前李潇潇入社,李潇潇三番四次挑衅她,成了唯一一个能惹怒她的人,也算是刷新剧社记录了。 如果说苗秀心是老天爷赏饭吃,那李潇潇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不过,苗秀心天资不足但刻苦,李潇潇原身天赋过人但懒惰,因此谁也没能将谁完全压下去。 李潇潇前世的爷爷是部队文工团出身的,后来转去电影译制厂当配音演员,但跟原来文工团的战友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其中就有京剧表演艺术家。李潇潇小时候跟各家孩子一起玩,互相学对方的本领。 她朝 苗秀心看了看,那姑娘在练组合动作,兰花掌的手型非常流畅,刚柔并济,丝毫不僵硬。 基础动作更见功底,李潇潇心中惊叹一声“漂亮”,正看得入神,王美兰不屑地小声说:“她连你一半都比不上。” 李潇潇脸色不变,心中无语。 王美兰又说:“潇潇,吴老师把李铁梅的选角改到明天了。你看,她还是向着你的。你今天休息好,一定要把角色拿下来。你唱李铁梅,那我就可以唱慧莲了,咱们一起进文工团!” 慧莲是《红灯记》的一个配角,有唱段,最初吴老师分给李潇潇的就是这个角色。然而,在王美兰的怂恿下,李潇潇开始跟苗秀心竞争李铁梅。 苗秀心也是个有脾气的,说除了李铁梅,不要其他角色。这也意味着,一旦输给了李潇潇,她连文工团都不考了。 李潇潇刚好吃完饭,朝王美兰说:“那你好好练,我先回去睡个觉。” * 剧社在村民们的家里借住。李潇潇回到住处后洗了个澡,回房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比不过苗秀心,刚才她一看就知道了。 更何况,她是配音演员。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是译制片的时代,配音界的巅峰。那时的配音演员是国民明星,是人人羡慕的职业。 可到了现代,国内配音界很少人关注,很多配音演员们甚至要找兼职做,否则没法养活自己。 而此时她就在1974年,再过两年,她就能遇上那个辉煌的年代,说不定能亲手将配音演员的荣耀延续到21世纪,改变未来新生配音演员的逐梦环境。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她得考上市文工团,留在市区,来年初夏考上部队文工团,再通过部队跨区调到沪市电影译制厂。 可要是她现在走京剧这条路,她连市文工团都进不去。 更何况,京剧和配音两者的训练差别太大,而话剧跟配音的训练相通点很多,所以在现代,有的配音演员同时也是话剧演员,她本人就是这样。 然而,按照原著,距离考核只剩下三天多,剧社明天中午就会离开白沙村,即使她现在转去话剧组,也不够时间准备考核。 李潇潇放下毛巾,走到 镜子面前,看着里面跟她前世16岁时一模一样的少女,微微眯了眯眼。 不够时间,那她就想办法让考核推迟时间。 剧社当然没法让市文工团推迟,但对于指挥野营拉练的首长来说,这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 野营拉练驻训期间,官兵们在百姓们家中停留时间长,所以训练之余,都会助民劳动,真正军民一家亲。 战士们暴雨中抢先防洪,暴雨后又抢修断路,在空地上进行各种演习,一切都有条不紊,赢得白沙村百姓一片赞美,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最喜欢在战士们训练解散时冲过去,围着战士们打转。 女孩子们春闺梦里都有个英雄,于是约着三五成群在一起,挎着水壶带上杯子,给训练后的战士们送水。 部队不允许战士在驻地谈对象,但没说不让喝水说话,更何况姑娘们也是百姓,都是一片好意,于是年轻战士们在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红着脸接过水就喝。 炊事班在空地旁埋锅筑灶,早就开始做饭了。 军民们的笑声,伴随着袅袅炊烟,一同飘到空中。 重锋刚写完野营训练的阶段总结,手上拿着套干净衣服,正要去河边洗个澡,经过训练地旁边时,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歌声。 “哟,这声音可以啊,”旁边的方浩明仔细听了听,随即就被勾起了兴趣,一脸兴奋地说,“我草!牛逼!锋哥你听到了吗?” 那似乎是《红灯记》中的一个唱段,曲还是原来的曲,变了调,改了词。原来的歌词被改成这几天战士们的事迹,而且唱歌的少女还一句一种方言,惟妙惟肖。 重锋不太感兴趣地说:“听到了。” 见重锋脚下不停地往河边走,方浩明连忙拉着他:“去看看呗?” 重锋皱了皱眉:“你自己去。” 方浩明死皮赖脸地说:“哎呀别啊,我现在不是你勤务兵吗?你不去我怎么去啊。” 重锋不为所动:“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勤务兵,我看你白天把我衣服给那姑娘给得挺爽快。等回到军区,我就让你叔把你领回去。” 方浩明:“……” 训练地那边传来一阵喝彩声,那歌声竟然没被盖过,仍旧让人清晰地听见词:我的叔叔 数不清,他们都叫解放军,做尽好事不留名…… 那歌声音色渐转,上一句还是诙谐风趣的巴蜀方言,下一句声调降低,转为温柔婉转的吴侬软语。 重锋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歌声的方向。 他的母亲是苏州人,他对她唯一的印象,是他小时候每晚睡觉前听到的苏州摇篮曲。 部队文工团的表演都是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苏州话唱的歌了。 重锋停下了脚步,方浩明见状,朝他挤了挤眉,贼兮兮地说:“锋哥,我去开路,你就在这儿看着就行!” 说着,不等重锋回应,方浩明一头钻进人墙里,其他战友不满地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他们那新调过来的团长,正站在几步开外,朝他们这边看来。 众人都以为新团长要进来训练场,顿时自动朝两边退,让出一条道来。 场内的那姑娘轻盈地转了半圈,刚好回眸看了过来,重锋抬起眼,刚好跟她目光对了正着。 方浩明毕竟还是团长的勤务员,也不敢太放肆,看一眼就退了出来,小跑着回到重锋身边,既是意外又是高兴:“巧了,居然是白天掉水里的那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红与黑 对于李潇潇来说,想要推迟文工团的考核时间,其实并不难。 如果部队那边请剧社演出,社长完全没理由拒绝—— 第一,部队军官救了一名落水社员;第二,这是大军区部队,万一哪位首长觉得演员好,顺手提点一下,对演员来说是莫大的帮助;第三,距离考核还有三天时间,只要能通车,返程只需半天。 如果要演出,因为白天战士们要训练,社长只能将演出定在明天晚上。 除了知道剧情的李潇潇,谁也不会想到,明天晚上后半夜就会再次下暴雨,战士们刚修好的路会再次被冲断。 这样一来,剧社就会再次被困在村里,而起因是为了部队演出才停留的,首长自然不会让部队耽误二十几名年轻人的前途,只能打电话给市文工团,让那边推迟考核时间。 所以,李潇潇要做的,是促使部队那边向剧社提出演出请求。 于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重新填词,写的是这批军人为白沙村做的事情,曲子用《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是《红灯记》里面的一个唱段。 紧接着,她又带着歌词纸和笔出门,在训练地外跟孩子们一起猫在墙头。她观察着官兵们,根据口音判断他们老家是哪里,再在歌词纸上标记,哪句词用哪种方言。 等官兵们结束训练后,她跟着村里的少年少女孩子们一起进去,人一多,战士们为了活跃气氛就开始唱军歌。 只要有声音表演的地方,就是李潇潇的战场。 原身天赋高,高在音域广,声线好,李潇潇用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仿佛就是上一世自己的身体。 她发声用共鸣腔,唱起高亢的军歌时,声音在一众粗犷的男音里丝毫没有被掩盖,反而被衬托得清晰又洪亮,战士们纷纷叫好,又起哄让她唱点别的。 接着李潇潇就用上了下午改编的歌曲。 战士们铁骨铮铮,平日流血流汗不流泪,但当他们听到熟悉的家乡方言时,都忍不住想起家中父母,脸上不由自主地动容,有人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 而且,那歌词竟然都是他们的写实! 虽然他们的付出不图回报,但 是有人能将它们记下来,还写成歌,用这么美妙的歌声唱出来,怎么能让人不感动呢? 路过训练地的人纷纷被歌声吸引,顿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战士们和村民们紧紧挨在一起,一开始还有人鼓掌,后来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场中那大眼睛泪痣姑娘唱歌。 这里跟平时的单向舞台不一样,李潇潇周围一圈都有观众,所以她非常注意照顾各个角度,结合唱段的动作转身。 忽然,她看到人墙被打开了一条通道,而那个白天救了她的团长,就站在场边,静静地看着她。 “无畏风雨,不、不惧洪水……” 李潇潇也不知道怎的,看到那团长,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心里一咯噔,嘴瓢了一下,又飞快地稳住。 幸好已经到了尾声,她硬着头皮唱完了最后几句,在雷鸣般的鼓掌和喝彩声中,尴尬地朝外面的团长笑了笑。 李潇潇心中哀嚎一声:太倒霉了,怎么就偏偏碰上他? 原身对他可没有半点尊重,现在她来唱这首歌,在他眼里看来一定很讽刺! “小姑娘是剧社的演员吗?这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李潇潇连忙回过神,循声望去,朝问话的中年男人笑着点点头:“是,我是羊城剧社的。” “不错,很新鲜,”中年男人穿的是四个口袋,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唱得也好!” 其他战士们也纷纷附和,不知道哪个先开的口:“副团长,咱们请剧社的演员同志唱一出呗?反正他们本来也是来这里演出的,碰上大雨就没演了。” 部队外出野营拉练时,本来就有带宣传队,但这些文艺兵体能本来就比不上其他军种,外出时自然也带不了太重的行当,像京剧必备的配乐乐器,那是想都不要想。 那位副团长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众人:“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这样,你们要是明天能把路修好,我就去跟首长提。” 众人欢呼一声,拍着胸口说:“保证完成任务!” 那副团长又看向李潇潇:“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李潇潇眨了眨眼:“铁梅。” 众人都是一愣,当场哄然大笑,知道这姑娘是学了他们的“我叫解放军”。 她刚才唱的就是 《红灯记》里李铁梅的段子,于是大家干脆叫她小铁梅,又鼓励她明年去考光州军区的文工团。 李潇潇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名字——她可不想带着为情跳江的黑历史进部队文工团。 更何况,她的“未婚夫”也在光州军区,就是不知道在不在这次野营拉练中。万一在,她这事曝光了被对方知道,那就麻烦了。 李潇潇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赶紧回头看看那让她心惊胆战的团长。 然而,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她又跟众人聊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是饭点了,大家就各自散了。 * 剧社这几天留在白沙村,本就没带什么吃食,只能付了伙食费,朝村民们买粮食,请他们帮忙煮熟。 社员们分批轮值,早中午饭时间前去村民家中,将煮好的食物搬回练功的院子里,然后大家一起吃。 李潇潇一踏进院子,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 社员们已经将桌凳摆好,负责搬食物的几个人正在分饭菜,每桌都派一两个人去端饭端菜。 往常到了吃饭的时候,这里都很热闹的,但今天居然没人说话。见李潇潇来了,所有人都看着她。 李潇潇不知道这帮人又怎么了,就连王美兰也都一脸胆怯,欲言又止,没像平时那样上来招呼她。 她也懒得探究他们的想法,眼看着饭菜都分好了,她拿好自己的饭碗,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一个方桌配四条横凳,男女分开坐。她走到女孩子那边,一条板凳挤一下,能坐三个女孩,大多条凳都坐满了,剩下三张都各自坐了两名,但她们都故意坐得宽松,不给她腾地。 李潇潇心里忍不住骂道:妈的,真是庙小妖风大。 冯晓香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们看到你就吃不下饭,你可别坐我们这桌。” 李潇潇说:“那你别吃了。” 冯晓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语气又急又快:“为啥?我又不像你那样到处发骚。咱们都在这里练功,你倒好,想着走捷径,跑到人家部队训练场唱歌,是觉得能□□部看上后提携你?你真恶心!咱们剧社怎么出了你这种人!” 冯晓香今天就是负责搬菜饭的其中一个,路上经过训练场,回来的时候就碰到了李潇潇唱那段改编的戏,回到院子里当即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原来是这事儿。李潇潇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多人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冯晓香这话说得难听,但大家又不傻,都知道这话有水分。不过,李潇潇在别人面前唱歌是事实,去搬饭菜的都看见了,卖弄风骚不至于,顶多也就虚荣心作祟爱出风头。 那几个女生铁了心占着位置不让她坐下来,李潇潇总不能上去把她们掀下来。 这时,隔壁的卫东朝她挥了挥手:“李潇潇,咱这儿还有位置!” 男生那边也坐满了,舒诚皱了皱眉:“这儿哪来的位置?” 卫东站了起来,腾出自己的位置,对李潇潇朝着空位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潇潇看向卫东,有点意外。那个吊儿郎当的男生,跟原身这种作精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手解围。 她朝他感谢地看了一眼,但没打算真的过去坐:“谢谢,但不用了。” 说着,她带着空碗往外走,竟然连饭菜都不盛一下。冯晓香得意地哼了一声,旁边几个女生也是一脸胜利的表情。 李潇潇走了之后,气氛又热了起来,大家开始吃饭,有说有笑。 卫东只好坐了回去,一脸惋惜。 舒诚脸色有点难看:“卫东,你刚才这是做什么?” 卫东低声笑了一下:“这红薯饭我是真不想吃,但是看着她我能多吃两碗。” 他今天也负责搬饭菜,还特意钻进人群里看了一下。他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后悔,自己怎么从前没发现李潇潇这宝藏姑娘呢? 舒诚冷声提醒:“也就脸能看了,你可不要一时昏了头。” 卫东挑了挑眉,一脸暧昧:“你不会是吃醋了?” 舒诚愣了愣,然后一脸嫌弃地说:“你别恶心我。” 这时,社长和京剧组的吴老师从外面匆匆进来。吴老师举高手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家停一下,社长有个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说。” 社员们纷纷安静下来,社长清了清嗓子:“刚才郑首长的勤务员找到我,说郑首长请咱们社为指战员们演《红灯 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兴奋不已。 光州军区是军队一级组织,剧社平时都只能接市文工团不愿去的场子,不是郊区就是山村,这回竟然能给大军区的官兵们表演! 不少人心思都活跃了起来:要是演好了,被首长们赏识,那前途可就有救了。 社长继续说:“出演的名单都定好了,吴老师来公布一下。” 众人连忙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 吴老师说:“演出定在明天晚上六点半。陆海演李玉和,冯莲演李奶奶,苗秀心演李铁梅……” 名单公布完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冯晓香连没台词的角色都没拿到,卫东冲她挤眉弄眼,笑得一脸讨打。 她生气地说:“卫东你笑什么,李潇潇不也没份吗?真是笑死人,千方百计卖弄那点东西,结果人家没瞧上……” 冯晓香的声音不小,社长自然也听见了,脸色有点难看。 吴老师是京剧组负责人,冯晓香平时归她管,她连忙喝住冯晓香:“晓香,你这说的什么话,连社规都忘了吗?” 剧社社规,同门间要团结友好。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平时只要不是太过分,社长和老师们对剧社里年轻人的小争执也是只眼开只眼闭。 冯晓香一肚子气,搞不明白为什么连社长和老师都要护着李潇潇。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社长严厉地看着众人:“你们一天是羊城剧社的人,一天就得遵守社规,不得在外面诋毁同门,影响剧社的声誉!下午的话我再说一遍:这次李潇潇同志落水的事,到了外面不许再提一个字!” 他又继续说:“这次演出机会,是李潇潇同志争取的,原本指战员们是想听她的独唱,但她推荐了《红灯记》和几个主演。” 什么?!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潇潇?是那个作天作地不好好练功、只会围着舒诚打转的自私鬼李潇潇吗? 难道她还真受到那些干部的赏识了?而且她居然自己不演李铁梅,把机会给了苗秀心?不但不演主角,连其他角色都不演,直接不登台?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李潇潇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放长线 李潇潇正数着钱票的时候,主人家的媳妇在房间外敲了敲门:“姑娘,你们剧社的同志来找你呢!” “好嘞!”李潇潇合上行李箱,出了房间。 她走到屋外,果然看到那几个剧社演员来了,其中一个正是苗秀心。苗秀心一如既往的酷,其他人倒是满脸羞愧。 陆海手上提了个大保温瓶,赔笑着走到李潇潇跟前:“潇潇,你晚上还没吃,咱们几个凑了点钱,跟这里的农民买了点鸡蛋腊肉白米,做了点吃的给你送来。” 李潇潇也不客气,收下了:“谢了。” 以陆海和冯莲对李潇潇的了解,本以为她会狠狠地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两人心里都大大松了口气。 陆海连忙说:“哪里的话,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 “就是就是,咱们之前都错怪你了。”冯莲也马上走上来,一脸不好意思,“社长和吴老师都跟我们说了,是你为大家争取了这次出演机会。潇潇,你是好人,咱们都应该谢谢你。” 李潇潇心想:等后天你们醒来发现大暴雨,你们可就不一定是这么说了。 她敷衍了几句,陆海和冯莲又说了些好话,这才回去了。 苗秀心却还没走,等只剩下她和李潇潇时,她终于开口了:“明天一早的选角,我不会让你的,你现在去跟吴老师说明晚上台还来得及。” 李潇潇坐在树下的石板上,打开保温瓶,一股带着酱香的腊肉味飘了出来。 她借着月光看了一下,这些人还算有良心,里面至少有两碗米饭,厚切的腊肉整整齐齐地码在饭面上,还窝了个鸡蛋。 这顿饭放到现代不算什么,可在这里算得上是豪华套餐了,许多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吃上肉。 不过,李潇潇给他们的机会,远远比这顿饭值钱,所以她吃得毫无心理负担。 她边吃边说:“不用选了,文工团考核的时候,你演李铁梅。” 苗秀心愣了愣,随即又皱了皱眉,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吴老师没跟我说明天早上取消选角。” 对于苗秀心,李潇潇非常有耐心,抬起头看着她解 释说:“我今天中午就跟社长说好了。社长明天会跟她说的,然后她再通知你。” 苗秀心仍是半信半疑,实在是从前的李潇潇太能折腾了。然而,面前的李潇潇,眼里没了往日那股讨厌的自大,眼神是罕见的坦荡。苗秀心又问:“那你演什么?” 李潇潇老实地说:“话剧。” 苗秀心一愣,随即冲到她跟前,差点直接上手揪起她:“你疯了吗?” “没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李潇潇又冲她眨了眨眼,“我只告诉了你,连王美兰都不知道这事儿。” 苗秀心指着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别人梦寐以求的天赋,这李潇潇竟然就这样说弃就弃?! “你怎么……”这么激动?李潇潇见她这样,有点发愁了,“你别激动啊,不要影响明天晚上发挥。” 明天晚上的演出,对李潇潇来说太重要了。 她特意推荐了剧里最稳的演员。只有这群人演好了,让首长们觉得他们是好演员,才会不忍心他们的前途被暴雨耽搁,进而让文工团那边延期考核。 苗秀心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被你影响到!” 说着,气呼呼地转身跑走了。 李潇潇切了一声:“死傲娇。” 她很愿意跟苗秀心交好。 在原著中,李潇潇被拐卖到大山里,被救出时已经精神失常,最后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曾经的亲人都只是打钱给精神病院,没有来探望过她。 只有苗秀心仍记得她,时不时来看她,跟她说话。 苗秀心走后没多久,王美兰也来了。 她快步走到李潇潇跟前,笑着说:“潇潇,我还担心你吃不上饭,特意把自己那份留一半给你呢!喏,你看。” 她扬了扬手中的饭盒。 李潇潇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我要换药睡觉了,困得很。” 王美兰连忙拉住她,委屈地说:“潇潇,你为什么没推荐我去演出?我们是好朋友啊。” 李潇潇奇怪地看着她:“对啊,我想在台下看看苗秀心的水平。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愿意陪我看的。” 王美兰:“……” 王美兰脸上差点没绷住,李潇潇心中大笑,一脸真诚地说了声晚安,转身回屋,没看到对方眼 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 第二天一早,李潇潇来到了练功小院。 正是早饭时候,社员们已经三三两两坐好,一见李潇潇来了,许多人都热情地招呼她同坐,连分粥的人都给她多舀一点米,跟昨晚完全是两幅模样。 早饭之后就要开始早功,吴老师拍了拍手掌让大家抓紧时间,随后又说:“话剧组,待会儿早饭之后去布场。” 话剧组的文海燕问:“老师,那咱们的早功……” “早什么功,”吴老师不耐烦地打断她,“今晚的演出多重要,关系到社团的荣誉,咱们台上台下都要一起出力!” 文海燕握了握拳,咬着唇不说话。 “老师说得对!”一个高个子青年马上站了起来,跑到隔壁桌子,将另一个男生拉了起来,“交给我们,保证万无一失!” 青年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陆一鸣,你说对?” 陆一鸣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对对的!” 四周的笑声此起彼伏,陆一鸣局促地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没多久,文海燕和那两个男演员就一起去布场了。他们前脚刚走,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还出早功呢,出了也用不上。” “朱老师不是管话剧组的吗?我听说他都买到工人岗位了,等剧社一散,他就去印刷厂做资料员呢!这不,他这回都没跟咱们一起出来。” 说是话剧组,干的却都是剧里搬搬抬抬的活,谁让样板戏里连一部话剧都没有呢?话剧组都一年多没表演过了。 李潇潇快速地吃完早饭,然后跟吴老师请了病假。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来到了村里的露天表演场。 文海燕和那名高个青年正在吵架,陆一鸣磕磕巴巴地劝架:“你、你们别、别别吵了,有、有、有话好好好好好说……” 高个青年嗤笑一声,指了指陆一鸣,对文海燕说:“你看他,说句话都不利索,他上台能演啥啊?演结巴吗?你告诉我,现在话剧组还能排什么?” 文海燕气得发抖:“唐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转到京剧组,你别做梦了!” “那也比你实在。”唐平脸上倒是没什么火气,只是一脸无所谓,“文海燕,醒醒!19部样板戏里11部京剧,连芭蕾舞 剧都有4部,话剧呢?0!现在哪个团有话剧表演?去京剧里当个扶背景板的都比演话剧有前途!” 文海燕眼圈都红了,陆一鸣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地朝唐平使眼色。唐平啧了一声,干脆走开了。 李潇潇这才从另一边走了过去,朝两人打了声招呼。 陆一鸣从前经常被李潇潇取笑,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文海燕转过脸擦了擦眼泪,一声不吭地走到旁边拆幕布。 李潇潇跟了上去:“唐平不演就不管他了呗,我加入你们啊。” 文海燕动作一顿,看着她:“你?” 李潇潇拍了拍胸口:“对,我。” 文海燕冷冷一笑:“从京剧到话剧?你这话谁信呐?我现在心情不好,别来我面前舞!” 李潇潇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好的,那我先滚了。” 她原本过来也是为了找唐平,于是紧接着就走了。 * 找完唐平之后,李潇潇兜里多了五块钱和几张粮票。她花了三毛钱,朝村里的大户人家租了辆自行车,哼着小曲往村外骑去。 原身的难题有三个:生命安全,前途,身世。 第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正在解决,而李潇潇今天要去镇上的邮局打两个电话,开始处理第三个问题。 原身父母双亡,生父李彦临终前托孤给战友李卫国,李卫国同时又收养了另一个战友的孩子,也就是李潇潇的养姐李宝珠。 李潇潇和李宝珠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都以为自己是李卫国的亲闺女。 因为李彦是为了救李卫国才牺牲的,所以李卫国一直心里有愧,把李潇潇捧在手心宠,养母跟养姐也事事依着她,将她养出了一身大小姐脾气。 李卫国复员后在化工厂上班,之前出事故入院,情况还比较严重,急需钱动手术。 按照原著的发展,一位军工集团研究所所长会派出秘书,前来李卫国家寻找失散的亲孙女。 这亲孙女本该是李潇潇,但李潇潇被人贩子拐卖失踪了,而且养母根本不知道谁才是,但她知道,万一被拐的李潇潇是真千金,她和丈夫这就是等于弄丢了所长的亲孙女。 于是,养母就跟那秘书说,自己曾听丈夫说过 ,李宝珠就是李彦的女儿。 而李彦,正是那所长的亲儿子。 原著里李潇潇的身份就此被顶替。 因此,现在李潇潇要做的,就是给养母打一通电话,让养母知道自己安全健康,并且即将回城,而且能解决养父的手术费,这样养母才不会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只要等她回到城,她就能拿回自己的千金身份。 除了这个身世问题,原身来白沙村之前,还写了一封退婚信,用来回复娃娃亲对象的来信。 原著里这未婚夫连脸都没露,纯粹就是为了烘托原身对男二舒诚有多迷恋。 这未婚夫的所有的戏份,就是作者一笔带过的一封信,以及只在书的结尾提了一下他成了特种部队大队长,军功赫赫,终身未娶。 终身未娶诶!李潇潇想想就心动了,毕竟以后要面对催婚的压力,这莫得感情的未婚夫用来做挡箭牌不是最合适? 算算时间,她那封退婚信应该还没送达的。 所以,除了给养母打电话之外,她还要给未婚夫打一通电话,请他不要拆她寄给他的第一封信。 李潇潇整理好思路,蹬着自行车,灵活地避开地上那些坑坑洼洼。 她脸上神采飞扬,浑身带风,那轻薄的小碎花短衫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 自行车正要驶过村头的大榕树,一个人影从树后转了出来,挡住了去路:“李潇潇,你要去哪里?” 李潇潇连忙刹车,定睛一看—— 这不是舒诚吗?被原身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 她穿过来后一直忙着处理生死和前途的大事,居然把这男的给忘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咫尺间 舒诚长得斯文清秀,白得发光,在这男性人均粗糙黝黑的年代里面,往人群一搁,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个。 然而,他现在心情很差,脸色很黑。 昨天李潇潇刚回来的时候,他原本想着,以她对他的纠缠程度,她应该从社长那边出来后,就会来找他的,结果她根本没来。 看到他的时候,她居然还装作看不见! 村外这条路没有多宽敞,加上刚下完雨,地上仍旧坑坑洼洼,舒诚杵在完好的那块地,把路都堵住了,李潇潇只能停下来。 她顺口回了一句:“去镇上。” 舒诚脸色更黑了:“去打电话?” 这人怎么知道的?李潇潇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随时都要骂人的表情,她皱了皱眉,没有直接回答:“你有什么事?我赶时间。” 她这个反应,在舒诚看来,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脸色更难看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李潇潇,你不要太过分。昨天是你自己拉拉扯扯的才掉下去的,现在想打电话跟你姐告状吗?” 李潇潇秒懂。 原身在家里千娇万宠,养父母和养姐都围着她转。 读书的时候,一到中午,学生们为了打饭挤得满头汗,但李潇潇从来没有这种烦恼。因为养姐李宝珠都会替她打好饭,还会替她占好座位,让妹妹清清爽爽地吃上最新鲜的饭菜。 快毕业的时候,家里又凑出了钱托关系,让李潇潇进了羊城剧社。姐妹俩不在一个单位,李宝珠又拜托舒诚平时多关照一下妹妹。 舒诚正努力追求李宝珠,她提出的请求,他当然会答应。 但他也没想到,李潇潇对他一见钟情,像一块狗皮膏药缠上了他。要是他不顺着她的意,她张口就是一句“我要告诉我姐了”,让他不得不就范。 这回落水虽然是她自己作死,但她掉下去的直接原因,确实就是因为他甩开了她。要是让李宝珠知道他差点害死她妹妹,他以后都不用出现在她跟前了。 本来李潇潇还觉得这男二有点神经兮兮,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让她心里很不爽。但等她想起原身造的孽,又觉得这 男二这反应还算情有可原。 行,那就今天摊开说清楚,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她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看着舒诚,说:“舒诚同志,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舒诚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话会从李潇潇这狗皮膏药嘴里说出来。 李潇潇继续说:“之前我那样对你,其实都是为了测试你对我姐是不是真心的。现在你已经通过考验了,我支持你去追我姐,加油!” 舒诚已经反应过来了,满脸不屑:“李潇潇,你怕不是失忆了?之前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 什么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什么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等等,隔三岔五就说一遍,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 “那都是演戏时随便说的,我哪记得?”李潇潇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摆出一副头疼的表情,“你不会当真了?你挺好的,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在拒绝他表白似的!舒诚恼羞成怒,但又不想失了风度,冷笑着说:“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喜欢什么类型,我给你留意留意。” 李潇潇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啊。” 她心里补充了一句:反正不是你这种白斩鸡。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脑中闪过昨天救她的那名军人的身影。 简直是教科书般的身材。 咳,罪过罪过,那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兵哥哥,神圣凛然不可侵犯……她连忙咳了一声,强行将那画面驱散出脑中。 她还真敢说!舒诚脸色又黑了,正想开口,一阵整齐有节奏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他连忙噤声——他跟这李潇潇孤男寡女聊这种露骨的东西,万一被别人听到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李潇潇也看了过去,发现又是那位团长,后面还跟着他的勤务兵,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路边跑,步伐一致节奏整齐,连跨步大小都是一样的。 两人很快从李潇潇和舒诚身边经过,那勤务兵看到她时,还很惊喜地朝她打了一声招呼:“小铁梅!” 李潇潇也冲他笑了笑:“早啊!” 就这么瞬间,两名军人就往前拉开了距离,李潇潇也不想再跟舒诚废话了,跨上自行车,脚尖一蹬就要开骑。 可舒诚觉得话还没说清 楚,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于是抓住了后座。 李潇潇差点连人带车摔下来,一脸火大地回过头骂了一句:“你有病啊,抓我车干嘛!” 少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舒诚一愣,手下不自觉地松了松。 李潇潇趁机推着车往前跑了几步,然后麻利地上车,一溜烟地骑远了,仿佛他是什么瘟神鬼怪,恨不得马上拉开十里八里。 舒诚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像是哪里空了一块似的。 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一阵凉风吹过来,吹散了舒诚脑中纷乱的思绪。 他渐渐冷静下来,一个新的想法很快冒了出来,看着那已经几乎变成一个小点的少女,眼底再次浮起不屑:呵,不过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倒是新鲜,他差点都上当了。 * 而另一边,李潇潇两条长腿使劲蹬车,全速追上了前面两人。 昨天她在唱歌时碰到这团长,还担心计划会被他拦一下,结果人家根本没有针对她的意思,演出也顺利地被安排上了。 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李潇潇单手扶着车把,朝团长挥了挥另一只手,热情地打着招呼:“解放军同志好,昨天谢谢你,辛苦了!” 重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妨碍防汛是违纪行为。” 李潇潇还没开心几秒,对方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她顿时傻眼了:不会,这是要追究责任? 方浩明见小姑娘睁大着眼,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那双桃花眼里一片茫然无措,被眼角那颗泪痣一衬,满满都是无辜,招人心疼。 他连忙打圆场:“放心放心,咱团长就是提醒一下你……” 重锋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刀。 方浩明马上就怂了,声音在自家领导的眼锋下渐渐弱了下去。 李潇潇摸不着这团长的脾气,但她已经看出来自己跟他气场不合,于是也不敢再嘴贫,规规矩矩地表达了一下以后不会再犯的决心,然后逃也似的发力蹬着自行车往前冲。 方浩明一脸可惜,小声地抱怨地说:“锋哥,干嘛把人家吓走啊,这离镇上还有大老远的,男女搭配跑步不累嘛!” 他们今天是要到镇上跑一趟,到镇上邮局打电话回军区 简单说明情况。 这电话本该是由身为指挥员的郑国兴打,原本村委里也有电话,但之前大雨将电话线冲断了,只能到镇上打,而路也没完全修好,最多只能骑自行车去。 郑国兴一把年纪一身老伤,跑这一趟就不太合适了,于是这任务就落到了重锋身上,毕竟他职级够,同时还负责本次野训的评估。 重锋目不斜视,视野中少女身上那片小碎花随风而动,朝气蓬勃。他声音平稳:“平时在基地时就要二十公里负重越野,现在白沙村距离镇上不过七八公里,还不用负重,要是你觉得累,回去有必要针对性加强训练。” 方浩明:“……” * 李潇潇到了镇上后,直奔邮局。 这年头打电话不便宜,短途每分钟五分钱,长途每分钟一毛钱,所以邮局里排队打电话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当初原身收到未婚夫的来信时,信里内容非常简单,甚至没有提起婚事。 对方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和她父亲是故交,他即将调任到光州军区,等安定下来后,将会上门拜访,最后留了个电话号码,让她有事可以随时联系。 信里说“我与你父亲是故交”,原身以为对方说的是养父李卫国,于是她跑去问李卫国。李卫国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样,最后告诉她,这是小时候定下来的娃娃亲对象。 原身那会儿正迷恋舒诚,这莫名其妙一封信就多了个未婚夫,怎么可能接受呢?于是她发了场脾气之后,气呼呼地提笔回信——洋洋洒洒两页纸,开头第一句就是“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后面剩下的两千字全是明嘲暗讽的。 这小镇的邮局里只有一台电话机,安装在一个小亭子里。 等候的人不多,因为电话费贵,大家都长话短说,几乎都是一分钟内出来,李潇潇很快就排上号,凭着记忆拨通了信里的电话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把年轻的男声:“您好,光州军区总台。” 居然是总台电话?李潇潇有点意外,很快又释然:原著结尾才提到这未婚夫成为特种部队大队长,时间线是八十年代末,现在人家说不定还只是个战士,当然只能留总台电话了。 “您好,”她的声音仿佛山间流过的泉水,清澈又甜美,“麻烦找一下重锋tong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败家女 接线战士说:“同志,总台这边只能帮忙传达消息,你留言。” 军区人数众多,如果都打电话来找人,那根本找不过来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外部打进来的电话都只接受留言。 李潇潇松了口气:“噢这样,那太好了。” 不用跟本人实时通话,免去一切尴尬! “那辛苦接线员同志,麻烦您帮忙转告他,”李潇潇说,“我是李潇潇,之前给他回了一封信,请他收到后不要拆开。我已经重新给他寄了一封,请他以第二封回信为准。” 说着,她又随便编了一个为什么不要看第一封信的理由,接线员一一应下,并且表示会传达到位。 挂上话筒时,通话时间还不到一分钟。 这就搞定了催婚挡箭牌,李潇潇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等外面的计时员算好第一通电话钱后,她准备拨打第二个电话。 下一通电话,她是要打去养母陈红娟的单位。 这年头每个单位都设有传达室,电话就安装在里面,有专门的人负责接电话,然后通过传达室的麦喊广播,让工人来传达室接。 陈红娟现在陶瓷厂上班,李潇潇拨通电话,另一头几乎是马上就接起来了,传来了一位老大爷的声音:“找哪个?” 这大爷粗声粗气,语气不怎么好,连单位名字都没报,跟部队的接线员素质差多了。然而就算这样,每个打电话的人都得忍着,否则他一个不高兴,硬是给你拖时间,甚至不帮你喊人,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李潇潇连忙说:“同志您好,麻烦找一下陈红娟,我是她家里人。”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礼貌周到,老大爷忽然态度360°大转弯,乐呵呵地问:“哦,是宝珠对?” 李潇潇本来想说不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老大爷能说出李宝珠的名字,显然陈红娟平时没少在单位里说家里的事,把李宝珠那大孝女夸上天了。 至于提到跟李宝珠完全相反的二女儿李潇潇,十有八九没什么好话。 “嗯,”李潇潇不动声色,又提了提语速,稍稍带了点着急,“我有急事找一下妈妈。” 那大爷一听,连忙说: “孩子你别着急,我这就喊你妈妈过来。” 李潇潇连声道谢,隔着这古董电话线,听到另一端传来大爷喊广播的声音,没过多久又夹杂了一把女人的声音。 陈红娟气喘吁吁,显然刚才跑得急,怕闺女多花了电话费:“喂?宝珠啊,啥事儿啊?” “妈妈,”李潇潇抓紧时间,不想给她反应的机会,“我过几天就会回家,有办法凑爸爸的手术钱,你不要太担心,不要冲动……” 李潇潇还没说完,陈红娟就认出了她:“李潇潇!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陈红娟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那老大爷显然也反应过来了。 陈红娟的家里事早就在厂里传开了:那败家二女儿不学无术,在剧社也不努力。现在剧社要被合并了,她肯定是考不上文工团的,家里为了不让她被下放到农村,又得托关系给她在市里找工作。可买岗位也要钱,李卫国夫妻俩东拼西凑,还没凑够呢,那败家女儿又准备生日了,闹着生日礼物要一块手表。李卫国没办法,只得没日没夜地加班,就为了拼那一点点的奖金,结果疲劳开工出了意外。 陈红娟骂着骂着就开始哭了起来,李潇潇完全没法说下去,那老大爷当即抢过电话,劈里啪啦又是一顿骂。 李卫国对李潇潇好,是因为他心里有愧想报恩,是真把她拿自己当亲生女儿。而陈红娟对李潇潇好只是表面,纯粹是因为爱李卫国。现在李卫国出事,而且还是因为李潇潇出的事,陈红娟现在恨不得扒了李潇潇的皮。 陈红娟显然平日对李潇潇积怨颇深,老大爷这一顿抱打不平,激发了她的爆点,让她一边哭一边加入了骂战,那两人离广播麦又近,电话另一头顿时声音震天,估计整个陶瓷厂都听到了。 李潇潇:“……” 合着她花这半毛钱一分钟的天价花费,是上赶着找骂呢? 这显然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沟通的,电话费也贵,于是李潇潇直接把电话撂了。 反正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陈红娟知道她活得好好的,这样万一那所长秘书找上门的时候,陈红娟不至于轻举妄动,直接说李宝珠是真千金。 只要那秘书一上门,手术费应该也 不成问题。 她是她,原身是原身。作者非要把原身写成讨骂的弱智,她最多也只是收拾原身的烂摊子,想让她挨原身的骂,那是不可能的。 李潇潇转身推门出了电话小亭子,交了钱后,正打算走去业务窗口那边买信纸信封,却看到那团长站在打电话的队列里。 好家伙,这团长跑得可真够快! 重锋几乎是同时在余光中看到有人盯着自己,抬了抬眼尾。 他自认为眼神寻常,不带半点压迫,但那姑娘仍是一个激灵,居然马上就绷成一条直线,远远朝他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 重锋:“……” 这年头军民一家亲,见到军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碰着野营拉练,在村落里经常都能碰到军人。 李潇潇冲他笑了笑,又飞快地转过身,买了信纸信封邮票,借了支笔,缩在业务窗外的长台一角,飞快地写起信来。 重锋把目光收回来。轮到他的时候,他把电话亭的门关好,拨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传来接线战士的声音,重锋报出代表个人身份的密码,表明身份后,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地情况,让接线战士转告军区首长预计的回归时间。 重锋说完之后准备结束通话,那战士显然临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重团长,刚才有个叫李潇潇小姑娘打电话过来,给您留了言。” 重锋动作一顿:“她说什么了?” 接线战士说:“她说之前给您回了一封信,但是她当时写信的时候心情不好,很多错别字。她希望您不要看,请您当作没收到第一封,只看第二封。” 这意图显而易见,重锋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果然是李彦大哥的女儿,这行事风格都一模一样。 他那锐利凛冽的眼神,不自觉现出一丝柔和:“她还说什么了吗?” “啊……啊!”那接线战士冷不防听到重锋的笑声,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半天才回过神,“没、没了。” 重锋这几年战功累累,声名鹊起。在调任光州军区前,他手下那支队伍说是同为侦察兵,但实际训练项目的数量、训练强度都远超原来的侦察兵,单兵作战能力碾压其他军种,成了那个军区的尖兵。 能训练出这样的尖兵, 教官本人自然是严格高要求的。几乎所有经过他手上的兵,最大的感受就是:整个人仿佛被打碎了之后重塑。 重锋团长,人如其名,锋锐冷厉,不苟言笑。 接线战士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对面的那位真的是重锋团长吗? 重锋结束通话后,付钱离开邮局。 另一边,李潇潇没多久后也写完信,封好贴上邮票,随手就塞进邮筒中。一想到兜里还揣着几块钱,不但能吃顿好的,还能打包一堆回去,顿时心情大好,蹦蹦哒哒地去下馆子了。 而此时此刻,水湾陶瓷厂里,陈红娟刚刚被李潇潇挂了电话,正一肚子火。 她回到车间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跟工友们又抱怨了一通,想到家里如今的情况,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她人长得黑胖,当年年轻的时候家里托了十几个媒人,都找不到合适的,那些臭男人一看到她的长相都一脸嫌弃。 这种事情多了也就麻木了,可后来有一回,媒人急匆匆地上门来,一看到她爹就连声恭喜,又拉着她的手说:虎妞,这回你可总算能嫁出去了! 她一家子都满头雾水,她爹有些不信又有些期待,媒人领着她一家子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小房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二十二岁的李卫国,捧着一只小碗,手忙脚乱地追在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后面喂饭。 那孩子显然平时也是这样惯了,像是在玩游戏一样,嘻嘻哈哈地往门边跑,却没想到陈红娟他们进来,一下子撞到大人腿上摔倒了,嘴巴一扁,顿时哇哇大哭。 陈红娟看着李卫国,又看了看地上的小孩儿,满脸通红,连忙蹲下去要扶那孩子,谁知道那孩子一边哭着还能一边清晰地喊叫:“丑八怪丑八怪!” “潇潇!”李卫国皱了皱眉,三两步跑上去将孩子从地上提起,一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一边朝陈红娟道歉,“这位同志,对不住,是我平时没教好,她逮谁都是这么喊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声“丑八怪”,陈红娟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平时听到的比这难听多了,比如“黑猪头”“猪乸”之类的。带着恶意的外号,以及同龄异性们嫌弃的目光,几乎从 她记事以来,就一直如影随形,她早就习惯了。 所以,当她第一次触碰到这样带着善意又温和的目光,一下子就破防沦陷了。 她在路上就听媒人说了,这男人复员快两年了。长得俊,家里就只有个老母亲和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儿还不是亲生的,是战友的遗孤,一份工资养着三张嘴,那老母亲还带病,家里也就存不下什么钱了。 俊是俊,但没钱,连彩礼都拿不出,一个病老母两个拖油瓶,长得再俊也不能当饭吃,足够让姑娘们退却了。 而李卫国也没想着结婚,怕给孩子找了后妈,后妈对孩子不好,万一有了亲生孩子,后妈区别对待,那就是愧对死去的战友。 陈红娟看准了孩子就是李卫国的突破点,跟他保证,如果结婚了,她不会另外要孩子,会将他两个女儿当成亲生的,就是她自己不吃,也会把孩子喂饱。 她家里人因为她嫁不出去,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父母已经不指望靠她赚彩礼钱了,只盼着赶紧将她嫁出去。 于是就这样,她如愿嫁给了李卫国。而李卫国也没有让她失望,尊重她爱护她。即使二女儿李潇潇越长越刁蛮任性,陈红娟也觉得,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然而她的丈夫倒下了,她对李潇潇多年积压下来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下午收工后,陈红娟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就看到平时勤奋的大女儿李宝珠坐在凳子上发呆,对着镜子在摸自己的脸。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一片火烧云,日光透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光的缘故,陈红娟觉得大女儿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陈红娟问:“怎么还不做饭?今晚还得给你爸送饭去呢!” 李宝珠缓缓抬起头,说了一句让她觉得没头没脑的话:“妈,我亲爸是李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话剧人 将近午饭时间,国营饭店内坐满了人,服务员忙碌地来回穿梭。 李潇潇点了柴鱼茄子煲和两碗米饭,焦糖色的茄子上铺了层新鲜葱花,鲜亮浓稠的汁水还在砂锅里咕咚咕咚地翻滚,冒出柴鱼的咸香味。 这一共才花了3毛钱加3两粮票,今天她从唐平那里得了五块钱,扣掉租车费和电话费,现在还剩下四块,她真是爱死了这个年代的物价。 原身是月光族,工资在她手里从来没撑过一个星期,李宝珠怕她在剧社里饿着,平时没少给她零花钱,这回来白沙村之前,还特意多给了一些。 李潇潇一边吃,一边想着回城以后,要怎么处理和李宝珠的关系。她一想到李宝珠,心情就很复杂。 理智上,她是知道自己不应该有偏见的,因为在原著中,这位女主角浑身上下都是人类闪光点,孝顺父母,爱护妹妹,与人为善。 但感情上,她没法喜欢这个人,因为原著背后的创作初衷。 她和原身名字一样,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花钱请写手,以她为原型塑造女配,写了原著《将恶毒女配踩在地上摩擦》。 这个人就是她的大学室友周宝姝。 周宝姝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喜欢李潇潇,于是周宝姝就恨上李潇潇了。 而李潇潇恨周宝姝,是因为周宝姝间接害死李潇潇的爷爷。 前世李潇潇开了家配音工作室,经常会接一些电视剧项目,为剧里的角色进行后期配音。有的演员台词功底好,会用原声,所以会出现演员到她工作室录音棚的情况。 有一次,一名流量明星客串了一部剧,那明星本身音色很不错,他的团队也在给他立全能人设,于是就提出让他用原声的要求。 结果那明星虽然音色好,但台词功底是真的不行,制作期紧,一直录到了深夜才勉强过关。那明星就提出顺路送她回家,结果被狗仔队拍到,她马上被推到了风浪尖,网上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一些疯狂的女友粉甚至寄花圈到工作室。 就在事情发酵得最厉害的时候,周宝姝让人把八卦杂志和报纸,放在了她家附近公园里,放在那张平时爷 爷跟人下棋的桌子上,被她爷爷看到了。 她爷爷拿着那叠报纸杂志,要去她的工作室,结果在路上被车撞倒,入院几天后,仍是没能熬过去。 李潇潇大受打击,也没能对周宝姝起诉成功。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悲伤里走出来,在朋友的鼓励下才重新振作。 而周宝姝抱上了大腿,从十八线糊咖变成当红流量小花,见自己喜欢的人整天对李潇潇嘘寒问暖,嫉妒得发狂,找写手写了这本《将恶毒女配踩在地上摩擦》,还寄到李潇潇的工作室。 在这本小说里,李宝珠是善良的锦鲤女主,因为养妹失踪,在养母的助攻下,顶替养妹的所长孙女身份,改名为周宝姝。 男主原本喜欢养妹李潇潇,因为她的失踪而悲伤,已经成所长孙女的周宝姝没有嫌弃男主的饭店服务员身份,不离不弃地陪伴他,最终感动了他。两人在一起后,迎来了开放的春风,男主乘风而上,成为商界大佬,宠周宝姝一世。 周宝姝并没有让写手直接给自己安一个好出身,而是让自己从头善良到尾,以大好人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接收原本属于李潇潇的东西,而李潇潇被拐卖到大山里受尽折磨。 “服务员同志,麻烦来一杯冰啤酒!” 想起前世的事时,尽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李潇潇还是忍不住难受,干脆点一杯冰啤降火。 她知道周宝姝是周宝姝,李宝珠了李宝珠,就像她是她,原身是原身一样,但她感情上仍旧接受不了。 冰啤很快就到了,李潇潇大口喝了几杯,冰冻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落到胃里,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接受了,将这李宝珠当成空气。 爷爷临终前跟她说,要好好做配音,不要活在仇恨里。 她穿到这世界,是要迎接中文配音史上最辉煌的时刻的,而不是将恨意转移到李宝珠身上的。 * 李潇潇吃完饭后,在镇上骑车兜了一下午风,然后去供销社赚了一圈,攒点小零食,兜里的钱花完了,这才慢悠悠地往白沙村骑。 半个多小时后,她远远就看到文海燕正在村口来回走动。 文海燕一见李潇潇回来,马上迎了上去,到了她跟前,又猛地停了 下来,一脸局促:“怎么才回来,戏都快开场了,快走。” 李潇潇下了车,耸了耸肩,说:“这个点还哪有位置啊?我跑了一下午,累死了,可不想站着看。” 《红灯记》今晚六点半开演,总时长两个小时。这年头没什么娱乐节目,这种戏也是一两个月才能看一次,很多人都会提前去占座,这会儿已经快六点了,好位置肯定是没有了。 见李潇潇又准备上车,文海燕连忙拉着她,说:“有位置的,陆一鸣给咱们占着位置,在前排呢,我跟他五点钟就过去了。” 李潇潇挑了挑眉,唇角微微翘着,眼里带着笑意,目光带了点促狭,却非常坦荡,直看得文海燕脸上泛红。 今天早上,她朝李潇潇发了脾气。可过了没多久,吴老师就过来了,还带着唐平,跟她和陆一鸣说,以后唐平会调到京剧组,李潇潇跟他对调,来话剧组。 这消息自然引起剧社所有人讨论,而被讨论的人却请假出去了。 文海燕当时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李潇潇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调过来了。 一时间,她兴奋又激动,同时又很愧疚,简直坐立不安了。 文海燕终于鼓足勇气,说:“你为什么要跟唐平换组?咱们话剧组都是搬搬抬抬的,快一年没演出了。” 李潇潇歪了歪头,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剧社里大多数人可都看不惯我。” 文海燕脸蛋更红了。 “走,看戏去。”李潇潇勾了勾她的肩膀,又拍了拍后座,“来,我载你。” 文海燕抿唇笑了笑:“好。” 李潇潇再次骑着自行车,后面载着文海燕,一路骑到了自行车的主人家,把车还给了人家,然后一起往表演场那边走。 到了之后,李潇潇朝文海燕说:“海燕,你先过去,我去后台找一下苗秀心。” 文海燕给她朝指了指舞台前那一排排的凳子:“咱们在第五排中间,你待会儿直接过来就成。” 李潇潇点点头,然后往后台走去。 演员们都已经在后台准备就绪,李潇潇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神色各异。她仿佛没感受到一样,直接走到苗秀心旁边:“苗秀心 ,借一步说话。” 苗秀心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跟着她走到一边,这才说:“你还真转组了。” “当然啊,”李潇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不等苗秀心回答,她又继续说:“不说那个了,我有其他重要的事。” 苗秀心叹了口气:“你说。” 李潇潇说:“待会儿表演完之后,首长可能会慰问表演人员,你记得提一下剧社人员后天就要参加文工团考核,然后说你对市文工团向往已久,希望这次能考上。” 苗秀心嘴角一抽:“我不需要首长提携。” 李潇潇想了想,咳了一声:“我今天到镇上,听一个老人家说,根据他的经验判断,今晚可能大雨。你看啊,要是大雨把路冲断了,咱们可又回不去了。首长他们不知道咱们要考文工团,所以你要告诉他,他知道了也会主动帮我们跟文工团那边沟通的。” 她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地看着苗秀心:“秀心好姐姐,拜托了,你也知道我刚转话剧组的,两三天时间是肯定没法准备,所以你暗示一下,最好是把考核时间延到一个月之后。” 苗秀心的太阳穴跳了跳,几乎有点怀疑这人是来破坏她演前情绪的:“你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哎呀,要不然我怎么会推荐你?”李潇潇说,“那不是因为你演得最好吗?你演好了,首长肯定觉得这么好的苗子,不入文工团就可惜了。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试试就行,没成功也没关系的。” 苗秀心被她夸了一番,脸上也没多高兴,最后还是妥协了:“我不保证成功。” 李潇潇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谢谢。” 离开场的时间不远了,苗秀心得准备上台,李潇潇回到自己座位上。 * 表演非常成功,演员谢幕的时候,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李潇潇看到文海燕眼里闪动着羡慕,低声朝她说:“我们会回到舞台上的。” 文海燕回过神,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水光,声音带了点哽咽。 剧社已经很久没让话剧组登台了。 她其实没有指望能通过考核,她只是想作为话剧演员,再一次站到舞台上演绎属于自己的角色,而不是作为布场人,上舞台搬搬抬抬,然后下来看着别人在台上绽放光芒。 文海燕声音里带了点哽咽,用力地点了点头:“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话剧魂 演出结束后,观众们陆续散场,演员们也回去卸妆,最后只剩下话话剧组三个人,负责拆卸设备和收拾道具。 李潇潇正要跟上去一起干活,文海燕拉住了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塞给了她:“你不用跟我们一起收拾,我和陆一鸣都收拾惯了。你今晚回去把这个看熟,把周毅芳的词儿记一下。”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字迹工整清秀,竟然是一本手抄的话剧剧本。 “这是《雪山春雷》的剧本,我们演第三幕。”文海燕又说,“后天就要考核了,明天一早剧社就会回城里,回去以后咱们在小礼堂排练。” 样板戏一共19部,分两批问世。它们之所以被称为样板戏,不是因为表演团队只能演这19部剧,而是因为所有的创作都要以此为样板,体现与之一样的内核精神。 李潇潇粗略地翻了翻,有点无语:“这不是《杜鹃山》吗?” 《杜鹃山》是第二批样板戏里的京剧:柯湘受组织安排,到杜鹃山领导农民自卫军。自卫军中有叛徒勾结地主恶势力,捉了雷刚的母亲,雷刚不听柯湘的劝说,去救人时落入敌手,最后柯湘带领自卫军与敌人斗智斗勇,救出雷刚母子。 李潇潇手上这本《雪山春雷》,不过是换了个背景,角色性转改名,接受组织安排到山里的男主人公朱建发,而亲人被抓走的是女性角色周毅芳。另外,还删减了一些多人场景,台词也调整成话剧的风格,幕数也调整了。 第三幕讲的正是周毅芳得知亲人被抓走,心神大乱,要下山救人,朱建发给她分析情形,但她不听,激动之下还破口大骂,周围的乡亲出来劝架。 文海燕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办法啊,这是朱老师以前写的,就只有这个了。” 话剧组平时在剧社就没什么地位,一年多没上台了,李潇潇原身半年前才入社,所以她脑里也没有看过《雪山春雷》的表演。 “写不出来也不能抄啊,”李潇潇无奈地说,“还把柯湘换成男的,把雷刚换成个女的,人家雷刚是莽但不弱智啊,现在女人 都撑起半边天了,这《雪山春雷》把周毅芳写跟个傻子一样,不合适?” 文海燕原来也没注意这个问题,被李潇潇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等她回答,李潇潇又问:“你让我演周毅芳,那你演什么?” “朱建发啊。”文海燕见她皱了皱眉,连忙又说,“或者你演朱建发,我演周毅芳,也是可以的。” 李潇潇朝她身后的陆一鸣扬了扬下巴:“那他呢?” 陆一鸣已经在她俩旁边一整晚了,半个字都没说过,连大气都不敢喘,畏畏缩缩地跟在文海燕旁边,最大程度地远离李潇潇。 从前的李潇潇不但嘲笑他,而且还说过“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想被你的结巴传染”这种话。 突然被李潇潇提到,陆一鸣绷紧身体:“我我我我我……” 本来话剧组的演员就不够,陆一鸣这都不能算一个了,顶多半个。文海燕扶了扶额头,替他说:“他演劝架的老头。” 年纪大口齿不清,就算上台磕巴了也是符合角色的。 陆一鸣赶紧点头附和。 文海燕又解释说:“还有朱友跟朱绵兄妹俩,也一起演劝架的村民。咱们只演第三幕,你不用背全剧,只背这幕的台词,时间有点紧,但你有京剧基础,应该还是能背得下来的。” 朱友跟朱绵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十二岁,不是话剧组的人,但他们的父亲就是管话剧组的朱老师,也算得上是话剧组的外援了。 文海燕知道,这注定是一场蹩脚的表演,连演员都凑不齐,甚至连男主演都没有,只能由女孩子反串。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也能将这一幕演完! 李潇潇看着文海燕眼里坚定的目光,笑了笑:“我是能背,按你的说法,大家上台也能演完,但你有想过台下的观众吗?” 文海燕一愣:“什么?” 李潇潇一字一句地说:“话剧是演给观众看的,演员自我感动没有用,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观众不会因为演员有多难而喜欢这个表演。” 文海燕反应过来了,脸色涨得通红,声音提高了一些:“那不然还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做一台剧吗?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没办法就想办法。”李潇潇很冷静,“我转组是为了进文工团的,不是只为了演一次蹩脚话剧。你现在就抱着‘只要能登上一次舞台就死而无憾’的想法,也不管台下的观众会不会喜欢,这是本末倒置,也是对话剧的不尊重。” 文海燕还真没想过能进文工团。 一个没有话剧表演经验的李潇潇,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陆一鸣,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这里面就只有她自己是真正的话剧演员——歪瓜裂枣的组合,还想演一出好的话剧吗? 考核之后,她就只能被下放到农村了,在农村更不可能有城里那种大舞台,她只是想最后一次站在大舞台上而已,难道她有错吗? 她如果不爱话剧,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话剧组?而李潇潇竟然说她不尊重话剧! 文海燕有点恼羞成怒,但还是极力忍着:“‘想办法’?说得简单,你倒是说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别别别别吵、吵架了……”陆一鸣见两人这样,怕她们吵起来,“有有话好、好好好好说……” 李潇潇看着文海燕不说话。 文海燕也渐渐冷静下来,别开眼,低声说:“我不是故意想吼你的。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可以商量。” “在主要角色上面,男女角色不能反串,”李潇潇看着文海燕,说,“比如这里面的朱建发,角色形象就是高大英武的青年,如果由女孩子演,就不会好看。” 这她当然知道……文海燕说:“道理我懂啊,可是没男演员啊。” 李潇潇指了指陆一鸣:“他不是吗?” 陆一鸣虽然说不上十分英俊,但五官端正,这种长相在化妆之下可塑性会很强。而且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长手长脚,因为常年包揽剧社内的重活,身板结实,不胖不瘦刚刚好。 就是可惜是个结巴。 这回不等文海燕发话,陆一鸣就已经连忙摇头摆手了:“我我我我我不不不行的!” 李潇潇看着陆一鸣:“你想过当主演的,台词也很熟。” 陆一鸣整张脸霎时就红了。 文海燕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他脸色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简直恨不得钻进地底里去。 陆一鸣经常一个人的时候,自娱自 乐地演着剧里的角色,尤其是男主演。他虽然说话结巴,但他可以不发出声音,只做嘴型和动作,一个人过过瘾。 然而有一次,他被李潇潇撞见了,也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这就是他一直避着李潇潇的原因。 他只是在心里幻想着而已,并没有奢望过真的能做主演。 陆一鸣有些慌了,连眼睛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朝文海燕解释,但因为太紧张,磕磕巴巴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文海燕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海燕,你去我们今晚看戏的位置坐着。”李潇潇跟朝文海燕说完,又转过脸朝陆一鸣说,“你跟我过来。” 两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按着她说的去做了。 等文海燕坐下了,李潇潇朝陆一鸣说:“待会儿你站上舞台,然后就跟你自己私下练的一样,只做动作和口型,可以吗?” 陆一鸣低着头,点点头。 李潇潇沉默了一会儿,说:“陆一鸣,从前对你说过那些话,我很抱歉。” 陆一鸣惊讶地抬起头,一脸受宠若惊,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没没事。” 李潇潇笑了笑,朝舞台上做了个“请”的动作:“上去。” 陆一鸣点了点头,抬手搭在舞台上一撑,轻巧地翻了上去,站到舞台中央。 他们刚才还没开始收拾舞台,用来给演员拾音的电容话筒还在,被矮竿固定在舞台台口。李潇潇走到了话筒旁,半蹲在边上,朝陆一鸣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 不远处的文海燕坐在下面,看不到李潇潇,只能看到陆一鸣。 《雪山春雷》第三幕是发生在周毅芳家中,周毅芳正在收拾家伙,准备下山潜入恶势力的地盘。得知消息的朱建发赶来劝阻。 文海燕看到陆一鸣在舞台上快步跑了几下,因为扩音器的缘故,她听到了跑步后那种喘声。 她愣了愣,总感觉哪里不对。她没来得及细想,台上已经到了朱建发第一句台词了—— “周毅芳同志!请你听我说,这是豹头的圈套,你可千万不能中计!” 文海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下起来。 咬字清晰的台词通过话筒传了过来,那把男音充满磁性,仿佛溪底缓缓流过的砂石,沉稳而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倾听。 这根本不是陆一鸣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定心丸 文海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这一幕。 仿佛在做梦。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听。 舞台到观众席之间有点距离,她其实并不能看清楚陆一鸣的细微表情,但通过刚才那把声音,她脑里竟然能自动生成画面了! “海燕,演完了,过来。” 那把迷人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来,快步跑到舞台上,一脸急切地问陆一鸣:“刚才是怎么回事?” 陆一鸣一脸崇拜地指了指旁边,激动地比划着:“她她她她……” 文海燕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蹲在舞台口边上的李潇潇,正惊疑不定时,就看到李潇潇把话筒关了,然后开口了—— “怎么样,宝贝儿,喜欢我的声音吗?” 是“他”! 仍是那把低沉干净的声音,却少了刚才台词里那份正义耿直。 那声“宝贝儿”在舌尖上像是打了个转,短短三个音节跌宕起伏,柔情万种,文海燕瞬间感觉血气从脚底直往上冲,让她的脸红了个透。 文海燕看着李潇潇那张漂亮的脸,盯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巴,听着那比男人还男人的声音,不知道该怀疑自己,还是该怀疑这个世界。 她和世界,总有一个疯了。 李潇潇忍不住哈哈大笑,声线音色渐渐上升,从低沉到清亮,再到中性,渐渐变成女性特有的尖细,回复到本音。她冲文海燕挤眉弄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文海燕:“……” 这人从低沉男音到娇俏少女音,无缝转换,中间连气口都没有,简直像牛奶般丝滑。 “你……你怎么做到呢?”文海燕震惊得无以复加,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了,一脸激动地冲上去握着李潇潇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潇潇,你真的太棒了!” 没想到李潇潇竟然还会变男声!这么一来,陆一鸣就能上场,她们不用反串了。 陆一鸣也走了过来,朝李潇潇不停地竖着大拇指。 李潇潇拍了拍文海燕,又朝陆一鸣说:“陆一鸣,你的口吃是心理原因,这种完全可以恢复的,只要你平时多开口,坚持练习。” 她目光坦荡,眼神清澈,带着 期待。 陆一鸣迎着她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心口像是酸,又像是胀,还滚烫,让他眼眶有点发热。 他从来没奢望过自己能做主演。就连只是偷偷想一下,他都觉得羞耻,怕被文海燕和唐平知道。 他是结巴啊,连一句台词都不能完整顺畅地说出来,又怎么可能当上主演呢? 然而,因为面前的这位姑娘,他竟然真的可以上台做主演了。 陆一鸣抬起手臂抹了抹眼睛,胡乱地点着头:“好、好好的,谢谢谢谢谢你!” “好了,”李潇潇朝两个队友笑着说,“咱们赶紧收拾东西,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文海燕和陆一鸣异口同声地说:“好!” 陆一鸣不愧是承包了整个剧社重活的男人。 与说话时的样子不同,他干起活来时动作麻利,很快将背景板、幕帘、话筒等东西拆了下来,两个女孩子几乎还没碰到那些累活,他就已经抢先做了,她们只叠一下帘布,将东西装到收纳箱里。 陆一鸣将东西搬到推车上,三人一起将东西送回练功院子,然后才各自回住宿处,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李潇潇累了一整天,洗完澡后就摊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电闪雷鸣,整个村子都被惊醒了。 李潇潇也醒了,下床把窗户掀开一道缝,急促的雨水马上飞溅到窗台上。 闪电撕裂了天空,像是有双手从云层上接连不断地倒水,厚重的雨帘将外面一切都遮挡住,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重新合上窗户,脚步轻盈地躺回床上,心想这真是场及时雨。 然而,同一时刻,剧社的许多人本来还在做着被首长夸奖的美梦,还没来得及回味,就被雷惊醒了,再次陷入恐慌中—— 战士们中午刚修好的路,本就是临时搭的,这会儿肯定得被冲垮了,他们肯定来不及回城里参加考核了! * 大雨下了一夜都没有停,村长和部队再次安排人员轮守值班,随时注意江面情况。 幸好白沙村地势偏高,村头村尾附近一片水汪汪,村中却没有内涝。剧社的练功院子没多少室内地方,李潇潇干脆没过去了。 李潇潇还在吃着早餐,文海燕和陆一鸣就 过来找她了。 两人朝房东一家打了声招呼,坐到了她身边。 文海燕一脸怒容,压着声音朝她说:“幸好你今天没过去,你不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 这回就连好脾气的陆一鸣也没劝文海燕了,生气地点着头:“就、就是!也不想想他、他们之前听、听到能、能出演的时候,有、有多高兴!” 李潇潇一脸惊讶地看着陆一鸣:“原来你生气的时候不结巴?” 文海燕:“……” 陆一鸣:“……” 文海燕也震惊了,连忙转头看着陆一鸣,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还真是!” 虽然不是完全不磕巴,但比其之前一个字重复四五遍的时候,实在是好太多了。 陆一鸣呆了呆,也反应过来了,脸上那点愤怒被开心取代,摸着后脑勺傻笑:“是是是是是哦!” 文海燕拍了他一下,瞪着他说:“怎么又来了?” 陆一鸣被人说惯了,也不生气,仍是傻笑:“继继继续努力!” “这才对嘛,”李潇潇把昨天从镇上买的一袋蹦砂拿出来,给了房东家小孩一小把,其他都放到两人面前一起吃,“剧社那些人不值得较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在骂我,我才不过去院子那边呢!” 两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文海燕又有点担心:“路是没法通车了,那些设备行头啥的,每个人背一点,到了镇上再坐车。只要这雨中午停了,应该能赶得及末班车。” 这姑娘想得太单纯了。真要那么做,配乐组的行当可不轻,还有舞台道具等等,得走上七八里山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剧社大多人的德性,谁背重的谁背轻的,铁定要吵上许久。 李潇潇一边想着,一边扔了个蹦砂进嘴里,咬得嘎嘣响,说:“别急嘛,桥到船头自然直。”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急?文海燕和陆一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法理解这人怎么还有心情吃零嘴的。 文海燕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蹦砂,劝道:“别吃这个了,容易上火,你也不怕伤嗓子啊?” 现在这丫头的嗓子金贵着呢,不能有半点差池! 李潇潇有点无奈,心想得找个时间教他们如何科学保养声音,还 有剧社养成的那种晚上吃得十分少的习惯,也是要不得的,完全不健康。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陆一鸣连忙跑过去开门,竟然是苗秀心。 苗秀心穿了件雨衣,头发仍是被打湿了一点,进来后把雨衣脱下,抹了一把脸,朝几个人说:“文工团考核日期延迟了一个月。” 文海燕几乎是同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陆一鸣直接惊呆了说不出话。 即使李潇潇之前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的时候,仍是非常高兴。 她连忙跑过去将她引到坐上,给她倒茶,又把蹦砂都推到她跟前,还给她捏了捏肩骨,笑嘻嘻地说:“辛苦了辛苦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苗秀心功底扎实,以她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什么露脸机会,也不需要延迟一个月考核,但她依然帮了这个忙。 一个月的时间,对话剧组来说,足够化腐朽为神奇了! 文海燕见她们两人这样,有点反应过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潇潇:“你……难道你早就知道……” “嘘,”李潇潇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不可说,不可说。” 苗秀心看着李潇潇说:“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 她顿了顿,又说:“要是你想重新唱京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吴老师。” 她话音刚落,文海燕就一脸敌意地看着她,陆一鸣也满眼紧张地看着李潇潇,生怕李潇潇答应了。 李潇潇笑了笑,说:“不了,我更喜欢话剧。” 苗秀心见她坚持,也不多说,点了点头,没多久后就离开了,赶着回去把落下的早功补起来。 李潇潇拍了拍手,朝剩下的两人说:“好了,咱们现在来讨论一下剧本。” 因为房东一家还在,他们在屋内讨论不方便,幸好屋外还搭了个放杂物的棚子,于是三人搬着小凳子到棚子下面了。 李潇潇也不绕圈子了,坐下来就说:“那个《雪山春雷》不行,得重新写一个小话剧的剧本,不用长,但要完整。” 这话一句,对面两个人都惊了,文海燕说:“写剧本?谁写?” 李潇潇指了指自己。 文海燕:“……” 陆一鸣:“ ……” 李潇潇说:“我爸爸以前是部队的嘛,他认识几个部队文工团的话剧演员,小时候我还跟他们学过呢!当初我进剧社的时候就想选话剧,但是爸爸觉得话剧没前途,给我选了京剧。” 这理由是编的,但足以将之前的让他们奇怪的点都解释了,比如为什么会伪音,比如为什么对话剧有自己的想法等等。 果然,文海燕和陆一鸣眼睛都亮了。 李潇潇说:“在这之前,我们应该都要明白一点:这是一次考核,我们的剧是用来应付这次考核的,目的是进入文工团。考核方式都清楚?” 两人连连点头。 这次考核跟文工团平日的招生考试不同。 本质上来说,这其实就是剧社对外的常规表演,只是将前排的观众席,留给文工团的老师们,后排依然对普通观众开放。 看起来有点随意,实际上也说明文工团那方对剧社演员没有什么期待,但这恰恰成为对话剧组最有利的优势。 李潇潇问:“你们觉得百姓喜欢话剧吗?” 两人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摇了摇头。 “错了,”李潇潇微微一笑,“百姓其实很喜欢话剧。” 文海燕一脸不认同,说:“怎么可能?你看现在有哪个表演团演话剧?不是不能演,是没人看,比起话剧,京剧更受欢迎!” “那是因为剧本太烂了。”李潇潇摊了摊手,“比如那个《雪山春雷》,完全就是抄《杜鹃山》的,还没抄好,角色改得不讨喜。人家《杜鹃山》故事主线一样,但是内容更好,还有吹拉弹奏唱。观众看《杜鹃山》都看了多少回了,怎么可能会想看《雪山春雷》?” 事实上,1976年后,许多曾经被禁的话剧再次上映,话剧一跃成为百姓们最受欢迎的舞台表演,甚至出现了许多人通宵排队买票的奇观。 话剧之所以更受欢迎,是因为创作成本更低,表达方式更通俗易懂,表演门槛也更宽松。在1975年,多地学生甚至在学校就有自创话剧,表达内心的想法。 能让人从观众变成表演者的艺术,受众自然也多。 李潇潇又说:“我再换个问题,你们喜欢看《红灯记》《杜鹃山》,或者其他样板戏吗?喜欢到一年到 头只看这些,都觉得心满意足?” 对面两人飞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下。 文海燕又紧张地看了四周一眼,确定没人后才说:“喜欢还是喜欢的,就是看多了有点那个啥……” 陆一鸣也小声地说:“主、主要是是,也没其他可、可看了嘛!” 李潇潇摊了摊手,笑着说:“对,就是其实大家都已经看腻了。” 现代里大家看剧看电影时,碰到喜欢的也许会来个二刷,甚至三刷,但再喜欢也不会连续七八年每个月就来一遍。 哪怕时代不一样,观众在这点上都是相通的,否则也不会出现1976年后的那种盛况,归根到底是人们有思想文化上的需求,到那个时候—— 年轻情侣会牵手轧马路,外滩上每晚挤满勾肩揽腰的情侣;社会上掀起游泳健身潮,女孩们的泳衣还有半透明的款式,比现在许多人都大胆多了;还有后来席卷全国的“流氓风”,烫头穿喇叭裤跳迪斯科,即使高校老师们拿着剪刀守在门口给大学生剪头发剪裤脚,都阻止不了年轻人那颗叛逆的心。 这些都是人们内心的真实精神需求,尽管现在还没到那个狂欢的时候,但这些想法现在就已经在萌动。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保证新剧本能“过审”的同时,再满足观众们心中那点没说出口的需求。 这点过审技巧,是现代每个创作团队都必备的。比如某点种马文,男主后宫三千,到了荧幕上就是1V1死守男德;比如各种耽改影视剧,完全改成兄弟情等等。 可文海燕和陆一鸣毕竟还是这时代的人,尽管心里也是觉得样板戏看腻了,但还是没胆子说出来。两人一听到李潇潇这么直接,连忙把食指竖到嘴唇上:“嘘!” 文海燕瞪着她:“这种话也是能说出口的吗!” 李潇潇冲她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说要出来商量嘛,这里不会有人听到。” “放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脸从容,“五天内,我给你们一个全新的剧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女儿们 暴雨连下几日,终于停了。 村里一片泥泞,村头村尾成了水塘,军民们都忙着挖沟排水,将水都引走后,又争分夺秒地修路。 “这回总能走了?我不想再吃红薯了!”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李大小姐又去献点艺,可就难说了。” “说的也是,本来要是没有那出,咱们现在都已经回城里了。” …… 羊城剧社的练功小院又恢复使用了,村民们已经帮忙将地上的积水请走,还将雨水冲出来的坑用沙子填平,演员们可以放心在上面练习。 暴雨前大多人都争分夺秒地练功,现在考核时间延后一个月,大家又觉得时间还长,不时聊天偷懒。 几个女演员正叽叽喳喳地闲聊,文海燕听到她们隔三岔五就要讽刺一下李潇潇,忍不住走过去说:“现在是练功时间,你们能不能别一直聊天?” 冯晓香嗤笑一声,看了文海燕一眼,说:“是啊,练功时间,你们话剧组那个李潇潇呢?人在哪儿呀?真是笑死人,就三个人还想上台。啊不对,你们那个小结巴也能算演员么?” 她旁边的女孩子们纷纷掩着嘴偷笑。 “我的天哪!冯晓香,你牙缝上这么一大块菜叶,还把嘴巴咧到耳根子?” 这话一出,全院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冯晓香,她下意识地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院子门口—— 又是那该死的李潇潇! 李潇潇一边看着她一边笑,都笑出眼泪了。 真有这么好笑?这冯晓香到底干嘛了?其他人见李潇潇那模样,纷纷都对冯晓香好奇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往她们那边张望。 冯晓香一脸羞愤,隔壁几个女孩子连忙说:“晓香,你别信她,你牙上没有菜叶子!” 李潇潇继续拱火:“你们几个什么眼神呐?没看她牙缝都是绿色的嘛!” 不知道谁先笑了起来:“噗,绿牙缝……冯晓香同志不是最优雅的么?” 谁不知道冯晓香是剧里最臭美的那个呢?听说出门前都要至少花半个钟在打扮上。全剧社不管男演员女演员,长相穿着仪态等等,都被她评头论足过。 冯晓香一时间 有点惊疑不定。 都说物以类聚,冯晓香看不得别人好,跟她一起玩的也是嫉妒心强的,她也知道她们是什么德行。她平时就化淡妆,她们正眼红她能用上那么贵的东西呢,想让她出丑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恨恨地瞪了李潇潇一眼,捂着嘴巴跑开了,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玩伴。 李潇潇几乎是同时收住了笑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仿佛刚才快笑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所有人:“……” 太会演了?! 李潇潇施施然地走过去,这几个妹子小嘴叭叭的,要是不把冯晓香弄走,十有八九要过来挑衅她。她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吵架的。 她将手上的本子递给文海燕:“剧本写好了,你和陆一鸣看一下,看完之后拿给社长审核。” 文海燕的嘴巴张成了“O”型,随后用力地点点头,双手发抖地接过本子,激动地说:“我这就去找陆一鸣,他刚刚被老师喊去打包东西了。” 李潇潇刚想说“不急”,可文海燕已经一溜烟跑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手上拿着一卷纸,朝配乐组那边走去,仿佛没看到其他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配乐组原本就没演员忙,见她走过来,都下意识地看向舒诚。 舒诚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想终于忍不住来找他了么? 他故意低头摆弄着月琴,抬起那连女生都羡慕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拨动琴弦,发出几个悦耳的音节。 待会儿用什么语气回应她好呢?不屑?温和?要不还是冷淡得了…… 舒诚还在想着,李潇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却不是向着他的—— “卫东,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舒诚猛地抬起头,转过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李潇潇连眼尾的余光都没有给他,正拿着一叠纸,专注地看着卫东。 卫东显然也有些意外,却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小鼓,马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当然可以。” 卫东这家伙!舒诚捏了捏拳头。 从前对舒诚死缠烂打的痴情女李潇潇,竟然都不看舒诚一眼了!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替舒诚尴尬,积极地转移话题,开始互相聊起中午吃什么。 毕竟舒诚跟冯晓香不 同,舒诚家里是实打实的条件好,剧里除了苗秀心那小古板之外,谁没吃过舒诚派的零食? 李潇潇原本还想在配乐组这边说,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人一下子就聊了起来,声音有点大,她指了指远处苗秀心练功的专属地,说:“这里太吵了,我们过去那边。” 卫东笑眯眯地拿起小鼓:“好!” 舒诚:“……” 李潇潇跟卫东走了过去,苗秀心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李潇潇也不客气,拿出一叠简谱,递给卫东:“是这样的,我们话剧组写了个新剧本,需要一些背景音乐,其中有你的小鼓,还有弦乐类的和木管类的乐器,像小提琴和鹰骨笛等等。” 她顿了顿,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也知道的,我人缘不怎么好,如果我去说,他们不一定愿意配合,所以……” 卫东一脸了然:“所以你希望我去帮你说服他们?” 李潇潇点点头。 前世她的配音工作室经常做商业广播剧,商用的背景音乐都需要版权,而且她不想用多授权的音乐,所以花了很多钱请人制作,全版权买下,因此她的工作室拥有自己的背景音乐库,每一首她都有亲自跟进,毕竟那都是钱。 当时她徒弟还一边跟她吃泡面,一边感叹:“兜里没几毛钱,一个星期吃不上肉,但是我们拥有最贵的BGM库。” 也幸好她记性好,谱子都在脑里了,不然她还真是血亏。每一首都是精品,放到广播剧里时,剧粉经常刷一句“神仙配乐”。 果然,卫东一看谱子,眼睛都亮了,惊喜地看着她:“这些都是你写的?” 不是她写的,但是全都属于她的。李潇潇挠了挠脸颊,咳了一声:“是一个我认识的人写的。” 卫东说:“你给我一份,你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够爽快!李潇潇竖起拇指:“好兄弟,识货!” 讲真,这老铁是血赚了,当初这一小叠纸可花了不少钱,让她吃了多少个工作日的素,也就周末回家的时候才能吃上肉。 每张谱子都标明了乐器,卫东把乐谱抱在怀里,如获至宝,冲着李潇潇傻乐。 两人就此约定,合作愉快。 因为有苗秀心在,其他人也不会觉得他们两个 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卫东把乐谱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李潇潇达成了目的,也不想留在这院子里,于是哼着小曲儿往住处走。 她刚出了院子没多久,舒诚的声音就追在她后面—— “李潇潇!” 她仿佛没听到一样,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舒诚:“……” 他心中腾起一阵火气,跑上去想拦住她。 李潇潇听到脚步声,拔腿就跑,像脱缰的野马,让舒诚追都追不上。 舒诚:??? 见鬼了,这还是女的吗?竟然能跑这么快! 李潇潇风一样回到住处,连气都不带喘的。 小样儿,你潇爷我前世拿过多少校运会女子四百米金牌,就你一白斩鸡还想追她?想啥呢!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刚进房间没坐下几分钟,女房东就过来敲门了:“姑娘,你们剧社有个男同志来找你,你出来一下,说是有急事呢!” 李潇潇:“……” 这男二这么拼的嘛?都追到这里来了,说好的男女关系严谨呢? 女房东又催了一下,李潇潇只好出去了。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优势的,舒诚顶着一张斯文无害的脸,被女房东热情地请了进来,坐在桌子旁。 李潇潇在他对面坐下:“有什么事,说。” 舒诚微微眯了眯眼,眼底开始结冰渣:“出去说。” 这年代都没有资本家,怎么还有霸道总裁这一挂?李潇潇有点无语,但又不想在别人家里弄得难看,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出了屋外,走到杂物棚下。舒诚终于开口了:“李潇潇,你这是见我不理你,转而黏上卫东了是吗?” 李潇潇:“……” 哦豁,敢情这是以为她欲擒故纵,曲线追他呢?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舒诚,你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这些东西?我以为我上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再说了,”她缓缓地勾起唇角,眼线斜斜飞起,眼角一颗泪痣莫名透着点艳丽的意味,“我跟卫东说话,你又紧张什么呢?” 从前李潇潇总是咋咋呼呼,舒诚只觉得她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双桃花眼。 直到现在…… 他看着那双笑意朦胧的眼睛,有点恍惚,然后他听到她问—— “你 该不会是……吃醋了?” 舒诚回过神,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脸色一黑,声音冷了几度:“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被卫东耍了,到时候哭着找你姐,让你姐觉得我没照顾好你!” “喔,那就好,”李潇潇转过身,侧过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说,“我跟他没什么,不劳您费心,姐夫。” 舒诚觉得最后那两个字特别刺耳,让他有点愤怒,但又已经没有别的理由再喊住她,只得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 经过战士们的抢修,被冲垮的路终于修好了。 这回没有任何意外,羊城剧社的演员们终于坐上了大巴,顺利地返回城中。 李潇潇之前就想过了,现在养父住院,养母不喜欢她,而且她也不想看到李宝珠那张脸,于是打算回来就住到剧社的宿舍,连给重锋的回信都写明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有事不在家。 这天刚好是周五,大巴到剧社时是下午两点多,演员们一下车就奔着食堂去了,李潇潇朝文海燕和陆一鸣说:“我以后住宿舍了,先回家收拾东西,你们去吃饭,不用等我。” 文海燕说:“要我们去帮你搬东西吗?” “不用,”李潇潇笑着说,“也没多少东西。” 两人也不坚持,于是李潇潇一个人回家了。 周五是工作日,陈红娟和李宝珠这会儿都在上班,她刚好不用对着她们两个。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收拾完东西,去一趟医院探一下养父李卫国。 这男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李潇潇每次想到他,都忍不住叹气。 剧社离家不远,这也是当初李卫国看中这单位的原因。她迅速地收完东西,先把行李箱拉回剧社,然后去医院。 李卫国出事之后,陈红娟把李潇潇前身狠狠地骂了一顿,前身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被骂,于是跟陈红娟大吵一架,紧接着就跟着剧社出差,都没来得及去看李卫国。 李潇潇到了医院后,问了一下护士,护士帮她查到了病房号。 病房在住院部六楼尽头的房间,她去到的时候,竟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还很熟悉。 “……又怎么样呢?她现在不知道被转到哪个男人手里呢……” 李潇潇听到铁架吱呀的刺耳声,皱了皱眉,刚好走到门口,然后就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在拼命挣扎着想起来,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 而他的病床边,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把手放在输氧管上—— 李潇潇瞳仁一缩,马上冲了进去,朝那人怒喝:“李宝珠,你在干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解心结 李宝珠动作一顿,把手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看到李潇潇时显然十分意外,微微扬了扬下巴,缓缓地笑了起来,那双本该清纯无邪的杏眼,目光阴狠而怨毒。 李潇潇心中一凛,浑身上下都警惕了起来——她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是周宝姝。 周宝姝和她一样,也穿到这本书里了。 病床上的李卫国很憔悴,脸上涕泪横流,满眼都是绝望,却在看到李潇潇的瞬间,眼底重新爆发出强烈的生机。 他呆呆地看着李潇潇,下一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再次拼命地挣扎着要起来,动作比刚才还要激烈,伸着手努力去够李宝珠的衣袖,把点滴架子扯得摇摇欲坠。 李宝珠冷眼看着男人痉挛的手指,在他快碰到自己时,嫌弃而不屑地轻轻勾着嘴唇,脚下往一边挪了挪。 李卫国扑了个空,整个人往病床下栽。 李潇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李卫国扶住。她一边抱着他往下坠的身体,一边朝李宝珠怒吼:“去叫医生!” 李卫国的伤很严重,是化工厂仓库失火时出的意外。因为吸入浓烟昏迷,没能避开落下的重物,导致呼吸道灼伤,外加左膝盖粉碎性骨折。 可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见没够着李宝珠,转而抓住李潇潇的手,力气大得仿佛要竭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一脸焦急,眼眶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张口却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朝李宝珠的方向拼命努着下巴,抖着干裂起皮的嘴唇,似乎是想要传达什么。 李潇潇知道李卫国想说什么,但此时什么都比不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重要。 刚才她进来前听到周宝姝的那番话,显然这女人把原著里的情节告诉李卫国了,让他以为他最疼爱的女儿李潇潇,失踪了,落在人贩子手里被糟蹋。 说是养父,可这男人也不过才三十四岁,过度的劳累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十岁。 十六岁从军,十八岁复员,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替死去的李彦抚养李潇潇,拼命将最好的给她,几乎是自虐式地赎罪。 而周宝姝刚刚却告诉他,他的养女李潇潇在某个地方正在被 人欺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消息无疑一下子就能击溃李卫国。 在原著里,李卫国接下来会做过几次手术,但粉碎性骨折是无法痊愈如初的,所以他下半生都无法奔跑,就连走路都只能一瘸一拐。可即使是这样,他出院后第一时间,就是拄着拐杖四处去找李潇潇,十多年间从未放弃。直到有天他撞见一伙人贩子当街抢孩子,在那伙人准备上面包车逃窜时,他拉住车门,试图阻止那群人,结果被面包车拖行了几百米,命丧当场。 周宝姝恨她,见不得其他人对她好,就连找人写小说,都要把这个唯一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写死。 李潇潇不知道是因为原身残留的情感,还是因为身为配音演员的共情力,她眼前一片模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攫住,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父亲,”热泪滚过腮边,她朝李卫国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回来了,你别激动,我们先让医生看看……” “潇潇啊,”李宝珠看着面前狼狈的父女俩,心底一阵快意,忍不住笑了笑,仍旧端着姐姐的身份,“爸爸平日对你多好啊,这次他出了事,你以后得好好照顾他。” 李潇潇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李宝珠脸色一沉。 就是这张脸,这眼神,把顾天泽迷得失了魂。 她不知道李潇潇为什么能逃过这一劫。要是早知道她自己会穿过来,她之前一定让那个写手加个情节,多安排几波人贩子,总有一伙能得手,再让那帮人贩子爽够了之后划烂李潇潇的脸! “李宝珠,我让你去叫医生,聋了吗?” 李潇潇的声音毫不客气,李宝珠的心情却忽然变好了,温柔地朝她笑了笑,看起来与原著善良的女主角没什么差别:“姐姐听见了。” 喊她“李宝珠”,而不是喊“周宝姝”,看来还是书里原版的那个蠢毒女配。 “姐姐这就去,不过,”李宝珠笑得愈发温柔,“姐姐待会儿就要走了,坐今晚的火车去京市。潇潇,你知道吗?咱们不是亲姐妹,姐姐的爷爷是研究所所长。以后你和陈红娟要好好照顾你父亲哦!” 说着,她甩了甩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虽然李潇潇逃过一劫,但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这蠢货虽然平时作天作地,但确实拿李卫国当父亲看。这次李卫国出事,这蠢货当然不会不管。 李卫国昏迷了一段时间,恰好在这天醒,让她看了一场好戏。粉碎性骨折的手术费要一千块,还没算上术后各种护理,加起来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之前答应过陈红娟,会向周所长借钱,然后把手术费寄回来。 原著里的李宝珠确实就是这么做了,但她周宝姝可不会让李潇潇好过。 她一分钱都不会给李家。 她庆幸刚才没有拔掉氧气管:周卫国还是好好活着的好,然后成为李潇潇的负累,活活把李潇潇拖死! 李宝珠通知了医生去李卫国的病房后,离开了医院。 李潇潇将李卫国扶回病床后,医生就赶过来了,见到李卫国这情形,皱了皱眉头,粗粗检查了一下。 她看着医生检查完后,马上问:“医生同志您好,我是病人家属,请问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 医生说:“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不能让病人情绪太激动。呼吸道灼伤外面看不来什么,实际对人体伤害很大,你是觉得医生说的都是闹着玩的吗?” “是是是,以后不会这样了。”李潇潇连忙说,“那他腿上的伤,要什么时候动手术?” 医生看了她一眼:“你们凑够手术费了?” 李潇潇说:“会凑够的。” 医生点点头:“那就尽快,最晚一个星期内做了,这种伤本来也不能拖的。” 李潇潇表示知晓,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了。她坐到病床边,看着躺在上面的李卫国。 刚才经历李宝珠那番话时,这个男人眼里没有丝毫怨恨,对性情大变的大女儿只有震惊和不可置信,接着就是乞求,希望李宝珠不要抢李潇潇的东西。 李潇潇对周宝珠太熟悉了,这变态女人肯定是告诉李卫国,自己顶替了她去北京,当周志鸿的孙女。 所以刚才李卫国才想拉住李宝珠,不让她走。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李卫国忽然侧了侧身子,扯了扯李潇潇的衣袖,示意她拿出里面的东西。 李 潇潇连忙打开,发现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天鹅绒小盒。她看了看李卫国,李卫国做了个打开的手势,朝她比划着,眼里都是期待。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那只精致的手表,鼻子一酸,视线再次模糊起来。 李卫国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眼泪,那双长年累月做着粗活的双手,长了厚厚的茧子,刮得她脸上生疼。 “父亲,”李潇潇按着他的手,将它连同那只奢侈的手表,一起握在掌心里,看着他说,“他没有怪你,李彦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李卫国整个人身体一僵。 李潇潇吸了吸鼻子,努力朝他笑了笑,笑中有泪:“李彦队长没有怪过你,我也一样。李彦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 李卫国愣愣地看着她。 明明只是两句话,可李卫国却感觉到了,感到心里那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塌,被束缚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桎梏,化为热泪滚滚落下。 他抬手捂了捂脸面,整个人微微发着抖,喉咙里发出几声喑哑的哽咽。 十几年了,夜里他总是梦见那天的战场,战友倒下的身影,队长托孤的遗言,白天他一看到这孩子,他都要想着以后要怎么提起她的父亲。 他一开始是想着,等她上学了就跟她说。等到她上一年级了,他又在想,她还小,要不然还是到初中。年复一年,他不停地给自己找借口,不敢想象这孩子恨他的眼神。 他最后决定在她十八岁成年的时候说。 可宝珠刚才告诉他,潇潇失踪了的时候,他无比后悔。 他恨自己的懦弱,后悔没有告诉潇潇。他既怕弄丢了潇潇,怕以后到了下面没法跟队长交代,更怕潇潇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她的父亲是大英雄,而不是他这个懦弱没用的男人。 可现在,潇潇告诉他,她知道的,她不怪他。 李卫国抬手捂着脸面,无声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染湿了手背。 李潇潇轻声说:“你安心养病。李宝珠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该我的她拿不走。” 文工团考核在即,剧社的话剧组不能没了她,她现在走不开。等考完之后,能腾出时间了,她就会去收拾周宝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主心骨 李潇潇在病房里陪着李卫国,跟他说了一下这次在白沙村的趣事,还给他唱了那首改编的《红灯记》唱段。 李卫国听得津津有味,整个人的精神比刚醒来时好多了。 将近六点的时候,陈红娟提着保温瓶来了,一进门看到李卫国醒着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喜。然而,没等她开心两秒,她就看到病床旁竟然是李潇潇,心里咯噔一下。 她可没忘记,前些日子李潇潇打电话到她单位,她把这死丫头骂了一顿。 陈红娟僵在门口,李潇潇背对着她,倒是没发现她,反倒是李卫国余光里看到有人,抬头看了过来。 李卫国一向是个温和爱笑的人,陈红娟跟了他这么多年,看一眼就知道他现在是有多高兴,然而他却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褪了一半。 李潇潇见李卫国表情都变了,一回过头,见是陈红娟,在心里哼了一声,嘴上没说什么,只不咸不淡地看着她,免得让李卫国为难。 李宝珠能被那秘书认成李彦的女儿,这其中没少陈红娟的功劳。 陈红娟有点慌了,心想这李潇潇果然朝卫国告状了! 她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冲动骂了李潇潇,但那会儿她真的很担心他,为他的手术费愁得饭都吃不下……对,手术费! 她忽然心里亮了一下:她要告诉他手术费有着落了,这样他肯定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她了。 陈红娟走了进去,朝李卫国小心翼翼的笑了笑:“卫国,你的手术费已经有着落了,咱们都可以放心了。” 接着,她将李卫国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大女儿的亲生父亲李彦,原来是一个研究所所长的儿子,那宝珠就是所长的孙女,宝珠会朝所长借钱等等。 李卫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紧紧地握住拳头。 陈红娟瞧着他表情不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讷讷地说:“卫国,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那天也不是故意骂潇潇的,实在是潇潇这孩子,咱们平时太惯着她了,那天还打电话到咱单位,我不还赶着工呢嘛……” 李潇潇心想,她都没跟李卫国提这些事 情,这陈红娟倒好,自己上赶着送人头来了。 她看着陈红娟,不紧不慢地说:“我才是李彦的女儿。” 什么?!陈红娟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朝李潇潇瞪着眼,仿佛一只被提住了脖子的肥鸭。她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目光落到李卫国身上。 她的丈夫脸上没有愤怒,只是那满眼的痛心和失望,让她宁愿他骂她一顿。 陈红娟扑到李卫国跟前,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解释:“卫国,可宝珠说,她说这是你告诉她的,是你跟她说,他亲生父亲是李彦……” 李卫国没有甩开她,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红娟在事关李卫国情绪的时候,永远是最敏感最聪明的时候,她一见他那样,转过身,一脸后悔地求李潇潇原谅,说不过是误会一场。 她最后又说:“你一直没回来,你父亲的手术费等不及了,宝珠说了,等她到了京市,就会朝她爷爷……不不,是你爷爷借钱,到时候咱们再把身份说清楚……” “她不会回来了,”李潇潇打断了她,“也不会寄钱回来。” “不,这不可能!”宝珠那孩子从小多懂事啊!陈红娟急得脸都红了,“就算她不回来,咱们还可以去京市找她!” 李潇潇忍不住笑了一下,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军企集团下面有多少研究所,你知道她顶替的是哪个研究所所长的孙女吗?她告诉你地址了?还是她给你留电话了?她平时办事那么周全,难道没想过万一有急事找她,你联系不上的时候要怎么办?” 没有,她说的这些,宝珠一个都没留……陈红娟脸色迅速地灰暗下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件事现在不是最重要的。”李潇潇冷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手术费凑齐,让爸爸尽快动手术。” 那些地址和电话,她全都知道,因为原著里就有。凡事分轻重缓急,这件事晚点处理也不急,就让李宝珠做一阵子千金梦好了。 李卫国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出院,不做了。 这得花多少钱!医生说了,做完手术还有后续治疗,他不想老婆孩子东拼西凑到处借钱,一家三口用下半辈子都要为还钱发愁。 李 潇潇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握着他的手,眼神坚定说:“爸爸,这个手术一定要做的,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和妈妈一起想办法的,你相信我们。” 李卫国原本还想说她孩子气,听到她那声“妈妈”时,一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着她。 陈红娟手里的保温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眶发红,连忙蹲下身去捡,抹了抹眼睛,声音带了点哽咽:“看我这笨手笨脚的……” 李潇潇原身一直不喜欢陈红娟,嫌她长得丑,不但没喊过一声“妈妈”,连“阿姨”都没喊过。李卫国不舍得训她,又觉得对不起陈红娟。 李潇潇也不喜欢陈红娟,但李卫国养病需要好一个心态,这比吃补品性价比都高,她不会为一个称呼矫情。 两个做父母的都沉浸在幸福感中,李潇潇又留了会儿,然后跟他们说要先回去背台词,准备文工团的考核。 李卫国不敢耽误她时间,连忙让她先回去,让陈红娟也一道去,路上可以作伴。 于是李潇潇和陈红娟一起走出了病房。 到了医院外,李潇潇停了下来,朝陈红娟说:“我以后住剧社,下午的时候已经把东西搬到剧社了。” 陈红娟一愣,嗫嚅着说:“在剧社里哪儿能吃得饱,要是让你爸爸知道了,得担心的。”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李潇潇笑了一下,“咱们也不要演什么母女情深了,我以前确实混帐,但李宝珠这事儿你也没少出力,咱们扯平了。” 她不是圣母傻白甜。 因为李卫国真心对她好,所以她也希望李卫国好。 但陈红娟不一样,这女人太容易动摇,唯一不变的只有对李卫国的感情,所以她才打算跟这女人合作。 “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就是让父亲好起来。在他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 李潇潇话锋一转,说:“手术费要尽快凑齐。之前你们留了一笔钱,打算给我买岗位的,那笔钱算进手术费里,还有这个——” 她抬了抬手腕,露出崭新的手表:“这个跟别人换,能折回一百左右。” 一个岗位少说也得三百,加上这手表,就已经是四百了。 “那怎么行! ”陈红娟说,“到时候剧社散了,没有那笔钱,你去哪儿?你没去过农村,不知道苦。还有这手表,是你爸爸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李潇潇不耐烦地打断她:“是他的身体重要,还是这些东西重要?我能考进文工团,这手表是先押着,等以后有钱了我会赎回来。只要你嘴巴紧一点,他不会知道的,更不会怪到你头上。”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陈红娟的软肋了。 是的,她其实怕的只是李卫国会怪她。 陈红娟瞅着李潇潇,总觉得孩子这趟回来后不一样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心里有个念头蠢蠢欲动,试探着说:“你爸爸还在银行给你们姐妹俩存了笔钱,是留着以后给你们买嫁妆的……” 这确实是李卫国的性格,只是原著里这姐妹俩,一个被拐卖了,一个成千金小姐了,他的那笔嫁妆钱也就没用上了,在原著中也不曾被提及过。 李潇潇点点头:“有多少?还有其他什么钱,都一次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那个岗位钱有一半就是从嫁妆钱里匀出来的,”陈红娟连忙说,“现在银行里还有三百多。” 她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就这么多,其他的没有了。” 那就是还差三百。李潇潇脑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想法,朝她说:“现在差三百,父亲和你的单位,问一下同事,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写好欠条,明天晚上我们再核对一下缺口。” 她又交代了几句,见陈红娟乖顺地应下后,匆匆返回了剧社。 现在还不到晚上七点,饭堂应该还有吃的。李潇潇边走边想,看到剧社门口边站了几个人,见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是文海燕、陆一鸣、卫东,连王美兰和舒诚都在。 李潇潇眼角的红色还没散全,一看就知道是哭过。文海燕上前握着她的手,一脸欲言又止,满眼都是担忧:“潇潇……” 王美兰原本也想上去抱一下李潇潇的,谁知道被文海燕抢先了,偷偷剜了文海燕一眼,又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宝珠下午来过,你们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潇潇,你没事?” 李潇潇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王美兰一噎。 李潇潇不屑地笑了笑 :“尽说废话。” 王美兰悻悻地闭上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脸“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的意思。她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恶毒。 其他人也有点惊讶,毕竟最近的李潇潇跟从前很不一样。 李潇潇朝王美兰逼近一步,王美兰有所感觉,抬起头,面前的李潇潇眼神冰冷,让她心里一寒,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李潇潇嗤了一声,握住王美兰的手臂,用力得让王美兰尖叫一声。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这大晚上的乱叫可不行,连忙上前劝李潇潇放手。 李潇潇将王美兰扯到身前,说:“我就是拿你出气,怎么了?收了李宝珠的钱,这点气总得受着。别怪我丑话说在前,你给她回信写什么都行,但要是你给我下什么绊子,或者给话剧组弄出什么幺蛾子,我饶不了你。” 王美兰从前粘着李潇潇原身,就是为了怂恿她跟苗秀心抢角色,自己好渔人得利。自从她转组之后,王美兰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角色,就再也没主动找过她。 周宝姝前脚来过剧社,王美兰后脚又凑上来扮演好朋友,不就是因为周宝姝想要远程知道李潇潇过得有多难吗? 李潇潇不想因为这种小人浪费时间,干脆趁着其他人在,尤其是舒诚和卫东,在剧社里都是比较说得上话的,趁着他们都在,她提前敲打一下王美兰。 果然,王美兰被说中后,脸上一阵慌乱,被李潇潇推开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辩驳,但李潇潇已经没再看她一眼了。 舒诚本来还想让李潇潇说话对宝珠尊重些,但看到王美兰这表情,他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 李潇潇朝文海燕和陆一鸣说:“我先去吃个饭,你们两个去小礼堂等我,我们待会儿试排一下。陆一鸣,把音响和灯光都装好,简单的就行。” 两人连忙应下,卫东一听,兴趣也来了,连忙说:“我呢我呢,我也有份配乐的,为什么不喊我?” 因为不是常规排练,也不是试戏,李潇潇本来只是打算教两个组员一些舞台技巧,见卫东这么积极,又多了个想法,于是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会一点小提琴?” 卫东拍了拍胸口:“不止一点。” 李潇潇忍不住笑 了:“那要待会儿听过才知道。” 少女眉眼弯弯,因为刚才哭过,她眼角还带着一抹绯色,仿佛一尾鲜艳的红鲤,游过那眼眸中的温润清泉,荡起几分隐秘的旖旎。 既清纯,又带了抹不可言说的艳色。 舒诚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也有空,可以给你们弹月琴。” 舒副行长家的公子,羊城剧社配乐组的门面,剧社演员们捧着他,不止是因为他家世好,更因为他弹得一手好月琴。 然而,李潇潇却说:“不用了,月琴跟我们这个剧不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她是光 羊城剧社小礼堂。 文海燕还在紧张地背着台词,看了角落的人影一眼,嘟囔道:“舒诚怎么也跟来了。” 陆一鸣摇了摇头,用眼神询问卫东。 卫东笑嘻嘻地说:“来做观众也是可以的嘛,反正到时候演出人也很多,你们就当提前习惯习惯。” 几个人正在小声交流着,前门被推开,李潇潇走了进来。 她目光快速扫了一圈设备,然后直接上了舞台,朝文海燕和陆一鸣说:“来,演第三幕。” 趁着他们上舞台的空隙,她又朝礼堂里其他两个人说:“这是话剧组的演练,稍后请两位不要发出其他声音,避免打断演练。” “好的好的,”卫东又举了举手里的小提琴,“可第三幕没有小提琴啊,那我?” 李潇潇指了指观众席的空位:“先坐着,排完之后复盘时用得上。” 卫东连忙坐下。 李潇潇朝台上准备好的二人说:“开始。” 因为演员少,所以剧本的故事十分简单,用旁白辅助情景,以一名少年的视角,采用倒叙的形式展开故事:这名少年上门拜访老兵洪向国,表示自己是替奶奶赵兰来探望他的,老兵是奶奶的恩人,而奶奶已经故去。随后展开赵兰过去的回忆,洪向国年轻时被恶势力追捕,被赵兰救了,后来恶霸地主想强娶赵兰,洪向国鼓励赵兰加入组织,和组织一起打倒了恶地主势力,而赵兰从此也打开了新世界,和组织一起为祖国事业奋斗。 而第三幕,就是赵父回家后,告诉赵兰,恶霸地主要娶她。赵兰不愿,父女争吵,赵父将她关进柴房,洪向国将她救出来。 李潇潇扮演赵父,与文海燕扮演的赵兰对完戏后,退到一边,给陆一鸣扮演的洪向国配音。 第三幕毕,文海燕和陆一鸣都低着头,不敢看李潇潇。 李潇潇说:“你们互相点评一下。”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支支吾吾半半天,李潇潇又说:“陆一鸣先说。” 陆一鸣磕磕巴巴地说:“她、她前面演、演得挺好的,后、后面就生、生硬了,忘、忘词。” 文海燕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演得不好,潇潇前面演得多好啊,我都不用想着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嘴巴就自动说出来了。到你这就……” “海燕,”李潇潇皱了皱眉,“点评就点评,别带情绪。” 文海燕马上噤声。跟陆一鸣乖乖站好,像两个老实挨训的学生。 “因为你们根本没注意对方在做什么,”李潇潇说,“眼睛看着对方,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自己下一个动作下一句台词是什么,缺少搭档间的默契。” 她又问:“继续说,除了台词,还有其他吗?” 不是,还有?文海燕和陆一鸣面面相觑。 李潇潇看向台下:“卫东。” 持续目瞪口呆的卫东马上回过神:“在!” 回应完后,他自己也忍不住无奈地笑了——明明李潇潇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但大家都好像忽略了这点一样,都竖起耳朵认真听她说。 这语气,这神情,比京剧组的吴老师讲解时还严肃。 但话又说回来,他刚才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李潇潇演了个老头,是真的像老头,连声音都是老头音!还有陆一鸣那角色,也是李潇潇给配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潇潇问他:“刚才你坐在下面,他们两个表演的时候,有多少戏份是你看不到他们的脸的?” “我就说呢,刚才一直老觉得别扭。”卫东连连点头,“是,我时不时就看不到他们的脸,不过你演的时候,脸是一直向着舞台的,但这么一对比就更奇怪了,显得对戏的那位就……” 他看着文海燕涨红的脸,识相地把后面几个字省掉。 李潇潇转向话剧组二人:“现在知道了?考核的时候,文工团的老师就在第一排,连台上演员的表情都能看到,你们演的时候如果能注意站位,演技到位表情生动,绝对是加分项。” 两人连忙点头。 李潇潇话锋一转,朝陆一鸣说:“但是陆一鸣,台词清晰、普通话标准,是话剧演员的基本要求。所以,不管你表情再到位,你都无法以话剧演员的身份被录取。” 文海燕仿佛遭了晴天霹雳,她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潇潇给他配一场剧,难道以后还能一直给他配? 陆一鸣却早就想到了,腼腆地摸 了摸后脑勺:“我、我知道的,我本来也、也做不成、成话剧演、演员。” 李潇潇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我不是说了吗?你这口吃是能好的,只是需要时间,以后还是能当个好话剧演员的。” 陆一鸣点点头,笑了笑:“嗯。” 文海燕急了:“那怎么办呐?” 陆一鸣安慰她:“没、没关系,以、以后我、我在农村——” “停停停,”李潇潇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他们,“在白沙村的时候,我一开始就跟你们说过的,我们的目标是过考核,整整齐齐地三个人一起通过。” “如果你是考核的老师,你会出于什么原因去录取一个人?当这个人拥有罕见的技能,这就是录取的理由。” 李潇潇继续说:“这个剧本中规中矩,我们的重点不在于把这个故事演出来,而是通过这个舞台炫技。” 文海燕没懂最后两个字什么意思:“炫什么?技?那是啥……” 跟这个年代的人,很难用几句话解释舞台特效和舞台音效,还不如直观地展示一下。 李潇潇让陆一鸣去材料库拿了片软铁皮过来,捏在手上,说:“刚才那幕,剧本里定的背景是暴雨前,暗示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她走到收音话筒旁,蹲了下来,凑近话筒,用声音模拟风声,不时后退又拉近,控制着不同的距离。 扩音喇叭里顿时传出呼啸的风声,风声时大时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空中急速打转的落叶。 紧接着,李潇潇朝着话筒飞快地连续抖动铁皮,礼堂里顿时响起一阵炸雷声。 风啸雷鸣,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昭示着不详的预感。 李潇潇手指一停,收住气口,礼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四个人八双眼睛,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我草……”卫东喃喃道,“神了!” 文海燕和陆一鸣已经明白李潇潇的意思了,这就相当于京剧里的配乐,是话剧里烘托气氛的背景音,也能让人更加身临其境! 舒诚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半蹲在舞台口的少女,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李潇潇朝陆一鸣说:“羊城剧社的话剧组,一直被当成舞台设计使唤。灯光、话筒 、扩音器、幕布、道具等等,每次布置场地的都是你和海燕。当然,粗重活都是你干的。但你要知道,舞台设计可以不止是搬搬抬抬。” 她站起来,扬了扬手中那块神奇的铁皮,将它交到陆一鸣手中:“这也是舞台设计的一种。” 那片铁皮没有多重,但陆一鸣捧着它的双手微微发颤,有点期待,又有点胆怯,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的喉结动了动,急切地看着李潇潇:“你、你是说,我、我可以试、试着以舞、舞设的身份去、去表现自己?” 李潇潇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本来就是你最擅长的。文工团里也有专门负责舞设的团队,是专业的,而不是其他剧组兼职的,考核的时候,所有文工团老师都会来,这当然包括舞设老师。话剧演员也好,舞台设计者也好,不用管进去后被分到哪里,先考进去再说,以后总有机会演话剧的。” 她又给了他几个思路,但没有将东西具体说出来,只是引导他去思考。 最后李潇潇给两个组员总结道:“现在你们清楚了?我们三个虽然都是演的同一部剧,但要各自呈现不同的东西。我的是配音,海燕的是演技,陆一鸣的是舞台设计。” 文海燕哭丧着脸,指了指自己:“说了半天,竟然是我的最不好过吗?” 潇潇的不用说了,别说剧社,怕是文工团都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会变声的。而陆一鸣的舞台设计要是做好了,也很容易让人耳目一新。 李潇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怂啊,你这拼的是正宗话剧演员的实力,我跟陆一鸣那都是剑走偏锋。” 文海燕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面明明就是潇潇自己演得最好,刚才跟她搭戏真的太舒服了!简直有种自己都成了那个角色的感觉,台词脱口就来。 “角色在剧本里走完一生,每一幕都是不同的人生阶段,让观众感受到角色的变化和成长,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李潇潇看着文海燕说,“当你站上舞台的时候,你就是赵兰,你的想法就是赵兰的想法。技巧永远比不上真情流露,你对赵兰的理解,决定了这个角色是死板的,还是活的。” 她顿了顿,朝陆一鸣 吩咐:“一鸣,把音响都关了。” 陆一鸣正听得入神,听到她的吩咐,手忙脚乱地跑了几个点,将话筒的电都切断了,舞台上不再扩音,说话声传不到礼堂外。 “赵兰是一个青春少女,洪向国是一个正气青年。赵兰要被逼嫁给恶霸,一辈子可能就要毁了。而这个时候,屋外雷鸣电闪,屋内一灯如豆,洪向国破门而入,蜷坐在角落的赵兰抬起头,看到了他在门口挡住风雨的身影。” 李潇潇的声音空灵而缓慢,众人脑中渐渐形成了她话里的场面。 她看着文海燕问:“你觉得,赵兰在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 文海燕还沉浸在想象中,冷不防被她一句话扯回现实,眼神有点躲闪,脸颊微红:“我……” 李潇潇笑了笑,替她说了:“想嫁。” 所有人:“……” 一直没吭声的舒诚终于忍不住低声斥了一句:“李潇潇,你疯了吗?这些是不允许的!” 李潇潇白了他一眼:“要不你出去,要不你闭嘴。” “你……”舒诚忍了忍,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李潇潇继续朝文海燕说:“是的,这些是不允许的,所以剧本里一开头,就是赵兰的孙子上门来拜访洪向国。洪向国是组织成员,救过许多人,赵兰只是其中一个,所以他不会有别的想法。但赵兰跟洪向国不一样,她是一张白纸,所以那一刻她心里悸动,无法表达的情感。加入组织后,因为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甚至到后面多年未见,直到两人阴阳相隔。” “这是一个遗憾,”李潇潇说,“是一次没来得及转化成爱情的悸动,很短暂,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份感情,但这却横跨了赵兰的一生。 不管那个年代,食色性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英雄也是人,爱情跟事业并不是只能二选一。1976年之后,社会风气变化最大的就是恋爱观,随处都能看到秀恩爱的情侣。 赵兰这种悸动而不能说出口的心情,跟现在很多人都是相似的,最容易引起共鸣。而剧本里她和洪向国又不是爱情,甚至到底是感激还是心动,都是见仁见智。 * 白沙村,野训临时指挥所,会议解散后。 重锋将总结报告交给郑 国兴,郑国兴打开看了看,满意地说:“不错。可以了,就这样。” 重锋说:“首长,等回到军区,我想在去京市前休一天假。” “哦?”郑国兴有点意外地笑了笑,“真稀奇,你在原来那个区那么多年了,都没休过假,一来咱们这边就休假?” 重锋也不扭捏,点了点头:“原本赵首长让我休了假再调过来的,但未婚妻在这边,我想过来再休,去看看她。” 郑国兴:??? 啥?这小子居然有未婚妻?他怎么没听老重提起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