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妻为后》 1、回京(修) 宸国,垂恩元年,五月。 初夏天气,日光将午,碧空朗澈,明晃晃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 马车的主人一路上游山玩水,抵达京城时,已过去月余。 眼看着马车进城了,京城内熟悉的喧闹声灌入耳中,车内两人都不免露出些兴味索然的神色来。 暌违两年再次的回京,宁悦兮并未打起帘子往外看那熟悉的街道,此番回京,并非所愿,若是没有那道圣旨,她宁愿和苏停云在扬州待一辈子。 外头日头正猛,马车内的闷热如密网一般将人围住,宁悦兮纤手难耐的握着白纨扇用力扇了几下,微咬着嫣红的唇瓣,水波潋滟的乌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苏停云瞧着妻子这般模样,忍不住弯了弯薄唇,她这具身子耐不得热,也耐不得冷,就像是温室里生出的花朵儿,极是娇气,他温声道:“兮兮,再忍耐一下,很快咱们就到国公府了,先喝点水。” 苏停云,字容思,乃郑国公世子,而她是世子夫人。 宁悦兮轻轻的“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正要喝水,马车骤然停下,宁悦兮身子一晃,差点将水洒出来。 苏停云握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子,他镇定道:“坐稳,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松开宁悦兮,打起车帘往外一看,便看到对面四五个人骑着马拦在他的马车前。 苏停云脸色微沉,看向正中间那个人,对方一身飞鱼曳撒,腰悬绣春刀,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赵苍梧。 苏停云皱眉道:“赵指挥使拦住下官的去路,有何贵干?” 赵苍梧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眸光越过他肩上的空隙,往马车内瞧了一眼,他道:“奉皇上之命,宣世子爷即刻带家眷入宫觐见,不得延误。”这话似对他说,也似对车内之人说。 苏停云在扬州任知府两年,皇上这个时候召他入宫,无非是述职,既是述职,为何要带女眷? 当赵苍梧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时,宁悦兮平静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 看来回京城,她注定是不能清静了。 皇帝的旨意,不得不让苏停云多想,即 便如此,他也只能从命,跟着赵苍梧入宫。 宸国宫殿巍峨,恢弘壮阔,屋宇迭起,浮翠流丹,往前延伸似无尽头,置身其中,奢华大气之感扑面而来,所谓皇家风范大抵如此。 乾清宫外,宁悦兮正欲与苏停云一块儿进去,被赵苍梧伸出手臂拦住,赵苍梧用万年不变的冰冷语气说道:“皇上叫苏大人商议正事,请宁郡主移步去偏殿。” 宁悦兮的父亲当年战死沙场,被大行皇帝追封为“宁王”,是宸国唯一一个死后荣膺异姓王之人,而她则被封为长宁郡主,人称一声“宁郡主”。 宁悦兮刚好不想见那人,如此甚好,轻轻点头,便跟着一旁的小太监去了偏殿。 偏殿内,正南方是一张黄花梨卷草纹罗汉床,床上置着矮桌,矮桌上摆着珐琅彩双龙捧寿纹香炉,炉内熏的是迦南香。 宁悦兮坐在下方的紫檀西番莲纹圈椅上,宫人给她上了一盏茶便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不安的情绪终于像萌芽的春草一般探出浅浅的一茬。 将她安排到这里,是为何? 那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宁悦兮出神之际,龙舆已经抵达乾清宫门外,还未停稳,明黄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皇帝迈开大步往前走,贴身伺候的太监小跑才能跟上去。 不多时,宁悦兮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偏殿的帘子从外头被打起,一抹明黄色映入眼帘。 来者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了。 当今皇上秦洵乃大行皇帝之七子,生母丽妃乃先皇后亲妹,因先皇后无所出,赵家便将幺女亦送入宫中,丽妃姿容绝色,入宫后宠冠后宫,不到一年便诞下一子,两年后又诞下一女,十年间一直荣宠不衰,秦洵被养在皇后膝下,若是没有永昌十年那场赵氏通敌卖国案,他本该被立为太子。 因为此事,赵皇后和丽妃相继薨逝,秦洵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落尘埃,在宫中受尽冷眼,遭人欺凌,无人瞧得起他。 在先帝众多皇子中,他原本是最没希望继承皇位的那个,谁也没料到他能在残酷的夺嫡战争中脱颖而出,永昌二十年废太子秦淳谋反,他与大将军杨显风里应外合,带着三千私兵杀入皇宫, 活捉废太子,救下垂危的皇帝,此后便顺利继承了皇位。 秦洵为人果决狠辣,杀伐决断,又兼资文武,知人善任,在朝堂上恩威并施,经过他两年的治理,宸国官员大改奢靡之风,吏治逐渐清明,同时外患已被击退,国家才有安定之象,谁知废太子余孽死灰复燃图谋造反,他掀起了血腥残暴的剿灭之举,故而众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明君,有人说他是暴君。 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眼前。 他不是要召见自己的夫君么,怎么来这里了? 刹那间思绪纷涌,宁悦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双膝弯曲,款款下拜,她道:“臣妇给陛下请安。” 这个声音一如既往轻柔娇嫩,就像春雨滴入梦中的声音,让秦洵心底生出了几分恍惚,他按住心尖上的颤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宁悦兮今年十八,他记得她十五时身量便如现在这般高挑窈窕,秾纤合度,往姹紫嫣红中一站,瞬间能将其他人衬托成庸脂俗粉。 她将头埋的很低,从秦洵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衣领处一截雪白的粉颈,和鸦青色似镀了光一般绸亮的头发。 秦洵并不能满足于此,他垂眸睨着她道:“宁氏,抬起头来。” 宁悦兮将头缓缓抬起来,长睫掀开,仰起脸,正对上秦洵的眸光。 她目光平静的打量他,秦洵的轮廓俊美似往昔,长眉凤眼,高鼻薄唇,他的脸曾是众皇子中最为出众的,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皮肤偏冷白,折射出来的光比月光还冷。 脸还是那张脸,不过如今他身上穿着四团龙袍,天子威仪令人俯首,这个杀伐果断的帝王,和她记忆中那个谪仙般清孤的男人已经判若两人了。 宁悦兮不知他为何会来偏殿,不过她一个外臣女眷与他单独在这里见面终究不妥,她垂下眸光,神色淡淡道:“听闻皇上要见的是臣妇的夫君,夫君在正殿相候,请皇上移步正殿。” 虽说,曾经她爱这个男人不可自拔,两年的时光她已经学会慢慢的放下,如今再见到他,内心已归于宁静。 秦洵得知她已入宫后,朝会都没上完,丢下群臣便来了这里,这两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和 她相见的画面,再见到这张魂牵梦绕的脸时,他觉得自己濒死的心又开始蓬勃的跳&#xe863;着。 两年不见,她的五官长开了不少,越发明媚娇妩,眉心一颗胭脂痣娇艳欲滴,一对眸子极黑且亮,璀璨如明珠,嵌在莹白如雪的脸上,容光逼人。 可这“夫君”二字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将他浑身血液浇的冰凉。 秦洵不由冷笑一声,他往前走了两步,垂眸俯视她,他道:“朕要见的是你。” 宁悦兮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内心忽又多了几分忐忑,脸上却不显,她道:“皇上,臣妇已有夫君,和您私底下见面很是不妥,请陛下放臣妇出宫。” 秦洵轻轻一笑,眉眼间的神色似怀念,似回味,他道:“你从前与朕私底下见过那么多次,现在说不妥,是不是晚了些?” 宁悦兮词穷,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他们之间早就形同陌路,如今旧事重提有何意义? 见她不语,秦洵忽然轻声道:“夫君,你唤的是苏停云?” 宁悦兮见秦洵明知故问,微微蹙眉,是他先冒犯她,那她也不必客气。 莹白的小脸上透出一丝愠色,她抿着唇道:“臣妇与他拜过天地,他自然是臣妇的夫君。” 秦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拉起来,倾身过去,几乎贴着她的脸,声音从齿缝 中蹦出来:“告诉朕,你为何要嫁给他?” 他曾跟她说过,他一定会明媒正娶迎她过门,同时也在心里发誓,若能登上帝位,他一定会让她做自己的皇后,可为什么,她不能等他? 宁悦兮吓了一跳,她的手腕扭了两下,急的小脸绯红,眉眼间的胭脂痣如同一滴血快要浸出来,她咬了咬红唇道:“皇上,请你放开臣妇。” 秦洵不仅没放,反而手又捏紧了几分,他冷着脸:“朕不放,回答朕。” 堂堂一国之君,这等行径,跟地痞无奈有什么差别,千娇百媚的眸子狠狠瞪过去,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爱他。” 这句话对秦洵来说,无异于剜心,黑眸中暗流汹涌,他满脸阴郁,声音森寒:“朕以为,兮兮心里爱着的男人只有朕一人,只有朕才配做你的夫君,原来 你早就变心了。” 秦洵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他脸上满是怒意,说明他已经怒到极致。 有些话两年之前都已经说清楚,她并不想再重复,可皇帝陛下似乎很健忘。 反正已经惹怒他了,宁悦兮也不管不顾了,她语气不耐道:“皇上,过去就当臣妇年少无知……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如今臣妇已成亲,皇上也有了三宫六院,您何必在纠结过往之事。” 再说了,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亏,是她先爱上他,虽说她当时被人下药,做出投怀送抱这等羞耻之事,可就算没有药,她心里也是愿意的,最后被无情抛弃的也是她,他一直是赢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先背叛她,还不许她去找其他男人么? 秦洵却想,她要他算了,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圣旨将苏停云召回京城? 他冷笑道:“朕若是不答应呢?” 宁悦兮抬眸,眼里除了愤怒,便再无其他情绪,她冷声道:“如今臣妇已经没有东西能给皇上了,只剩下这条命,如果皇上觉得臣妇曾是您的耻辱,那皇上杀了臣妇便是。” 身子,心她都给过他了,两年前她还是输的一败涂地,如今他又找她,除了想要抹掉她这个不光彩的过去之外,她真的想不到他还有其他什么目的,除了这条命,她没什么可输的了。 秦洵忽然怔住了,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气到了极致忽然就笑了。 他勾了勾唇,眉眼间尽是执拗之色,他的声音忽转温柔,呼吸一点点的拂在她脸上,他说:“朕不要你的命,只是既送出去的东西,又怎能拿回去,朕要你还回给朕,兮兮。”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死罪(修) 宁悦兮从偏殿出来后,一直心绪不宁,只要想起秦洵那阴寒的脸色,她的心尖便要颤一颤。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明白秦洵对她为何还没有死心,他明明不爱她! 两年前,她曾听他亲口说,他爱的是杨妩,如今这样做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惦记她的身子? 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她惶惶不安了,这个京城,她待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停云从正殿出来,见她脸色苍白,微拢着烟眉,似有忧愁。 他的心跟着一提:“兮兮,你这是怎么了?” 宁悦兮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红唇,欲言又止。 苏停云见她有所顾忌,话锋一转道:“咱们先回去吧,别让爹娘久等。” “嗯” 苏宁夫妇回到郑国公府,见过父母,又与家中的诸位兄弟姐妹见礼后,一大家子人一起用了膳,苏停云被郑国公叫去了书房,而宁悦兮则被她的婆母蒋茹拉去院子说些体己话。 在路上,蒋茹同她说道:“兮儿,有时间回去看望你娘亲。” 宁悦兮的娘亲陈静祎是蒋茹的闺中密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蒋茹对宁悦兮也格外喜欢,将她当作亲女儿一般看待。 宁悦兮点点头,笑道:“儿媳晓得。” 这时,宁悦兮远远的看到回廊上有个身穿桃粉衫子的少女,正仰着头在逗弄笼子里的鹦鹉,她认出了对方,便问了蒋茹一句:“表妹如今十八了吧,可许了人家?” 她嘴里的表妹是国公爷庶妹之女,名李霜见,父母双亡后寄居在国公府。 蒋茹看了李霜见一眼,神色说不上有多么欢喜,淡淡道:“这孩子性子顽固,为娘也给了她相看过郎君,她就是不愿。” 李霜见的意中人是苏停云,有宁悦兮珠玉在前,蒋茹看不上小家子气的李霜见,而且容思不喜欢李霜见,她自然不会去撮合。 此事宁悦兮心中亦明了,两人刚走过身时,李霜见远远的往这边瞧了一眼,见宁悦兮窈窕的身影走在回廊上,她轻轻咬了咬唇,眼底的妒意在无人处彻底显露出来。 到了傍晚,宁悦兮去了趟 耳房,耳房内带面纱的女子正低头看书,那女子见了她放下书卷,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郡主。” 宁悦兮将她扶起来,说道:“无需多礼,来姐姐这儿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 聂秋孤道:“郡主想说什么民女知晓,郡主放心,民女绝不会在国公府胡乱走&#xe863;,给郡主添麻烦,等民女之事了,民女定会离开国公府。” 宁悦兮见她如此善解人意,欣慰之余,又生出了几分怜惜。 自扬州到京城,她脸上的面纱从未摘过,盖因这张脸上的伤痕纵横交错,根本认不出本来面貌,除了她和苏停云,谁也不知她的身份,对外两人也说聂秋孤是扬州过来的朋友,不敢泄露其真实身份。 聂秋孤的名声曾在京城很响亮,诗文广为传颂,有才女之名。 只可惜她的爹爹是废太子秦淳的心腹,废太子夺位失败被杀,其党羽却并未伏诛,秦洵登基后局势渐稳,便大肆残杀其党羽,聂秋孤自毁容貌,侥幸捡回一命,从此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宁悦兮在扬州偶遇她,瞧她可怜,便将她收留,她本要聂秋孤留在扬州,可她却执意要跟来京城,说是要祭拜死去的亡夫,她在宁悦兮面前苦苦哀求,宁悦兮也只得答应。 宁悦兮和苏停云走后,秦洵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他真的很难忍受宁悦兮当着他的面叫别人夫君,他丢下手里的奏章,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转&#xe863;拇指上的玉扳指,抿着薄唇陷入沉默中,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怀初,你说她的心里还有朕吗?” 毕竟是他先背弃承诺,娶了别的女人。 那时,谢皇后和秦淳母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他自己日日遭人算计不说,谢皇后心肠歹毒,若他娶了她,那女人必定会朝她下手。 而且是他们害死了自己的母妃,母后,还有外祖一家,让自己和同胞妹妹在宫中倍受欺凌,母妃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心里发誓,他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背负着一身仇恨,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软肋。 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他舍弃了一切,如今大仇报了,皇位也是他的,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张 怀初是秦洵身边的老人了,当初年少的秦洵被关在冷宫里,便只有张怀初对他不离不弃,这么多年来,秦洵一直很信任他。 秦洵口里说的“她”,自然指扬州回来的那位。 想当初郡主对主子的爱也是轰轰烈烈的,他这样的旁观者都为之&#xe863;容,郡主为了主子有多么奋不顾身就有多爱他。 永昌十年,容安太后薨逝,留下主子和康蕙长公主相依为命,后来长公主被迫和亲,就只剩下主子一个人了。 那时的主子虽寄样在虞太妃膝下,但虞太妃明哲保身并不敢帮他,导致主子在宫中饱受欺凌,最下等的太监也可以给他脸色,成年后受封昭王也有名无实,只是换个地方幽禁而已,京中闺秀无人敢嫁给他,而郡主却对自家主子一见倾心,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为了主子差点被致命的毒药毒死,自家主子表面上冷淡,其实对郡主早已情根深种,奈何主子身负血海深仇,很多事情又不能与郡主明言,两人之间误会太深,就这般错过了。 如今郡主虽然嫁给了别人,可张怀初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忘了自家主子,他眼珠一转,笑道:“奴才觉得有,郡主那样好的人怎会那般无情。” 秦洵一怔……是啊,她是那样好的人,好到有了她后,他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这时外头守门的小太监小步急趋进来,躬身道,“陛下,您叫的人到了。” “宣她进来。” 进来的是穿褐色褙子,系襦裙的四十来岁妇人,那人跪地请安。 秦洵锐利的眸光投过去,他低低问道:“朕问你这两年来,郡主与苏停云的感情可好?” 那妇人低着头,恭谨道:“郡主和苏停云的感情很好。” 闻言,秦洵脸色冰寒,周遭的空气都下降几度:“你说什么?” 妇人见秦洵&#xe863;怒,神色一凛,却又不敢欺瞒,她道:“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这妇人是秦洵众多暗卫中的一位,因其擅长厨艺。所以秦洵派他去扬州混入苏府给宁悦兮当厨子,顺便随时给他汇报宁悦兮的行踪。 秦洵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后槽牙紧咬,他声音沉沉,似有千斤重:“好到什么地步?” 妇人知道,不管怎么说皇上都会&#xe863;怒,她 硬着头皮道:“世子与郡主如胶似漆,在扬州府时便恩恩爱爱,每日恨不得腻在一处……” “咔嚓”一声,批奏章的朱笔在男人手中断成两截。 “滚出去。” 听完这些,秦洵的胸膛内似有一把火在烧,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他冷声道:“让赵苍梧入殿。” 好在赵苍梧还未走远,回来的时候,见秦洵坐在龙椅上,抿着唇,那张脸比茅坑的石头还臭。 赵苍梧嘴角一抽,明知故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苍梧是当年赵家的遗孤,管家用自己的儿子替了他,才捡回一命,年幼时扮做小太监藏在深宫当中,长大后为秦洵办事,直到秦洵登基,为赵家平反,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秦洵封为武阳侯,掌管锦衣卫。 秦洵的眸子里渗着冷意:“秦淳逆党查的怎么样了?” 永昌十九年,秦淳因奸、淫先帝宠妃被废除太子之位,他不甘心,于永昌二十年与宣王秦淹举兵谋反,彼时他们已杀入皇宫逼着病重的先帝退位,是秦洵带着私兵杀入皇宫,活捉了废太子,先帝于垂危之际传位于他,他虽登上了皇位,可朝中仍有不少废太子的党羽存在,与在逃的宣王暗中联络,图谋不轨。 永昌二十一年,他开始清缴废太子党羽,陆陆续续已经处理掉了一些,还有些逃逆在外。 赵苍梧闻言,轻轻扯了下嘴皮,他道:“倒是有些进展了。”皇帝召他入宫为着什么事,他大抵能猜个一二出来,啧……苏停云,你娶谁不好,偏娶皇帝的心头肉。 顿了顿,他又道:“聂秋孤跟着苏停云和郡主回京了。” 秦洵并不意外,似早就料到了一般,淡淡道:“私藏钦犯可是死罪,传朕旨意,捉拿苏停云和聂秋孤。” “可要将整个郑国公府都端了?”郑国公手握重兵,不管谁为天子都会忌惮,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也未尝不可。 秦洵另有计较,他道:“不必,只需抓苏停云便可。”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求饶 赵苍梧出发之时,国公府为世子爷办的洗尘宴刚结束,压根就不知道大难临头。 从宴上回院子,宁悦兮去盥室沐浴,沐浴出来后,正好见到苏停云进了房,宁悦兮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见他进来,惊讶的张了张嘴:“容思,你怎么来了?” 苏停云瞧着这她的寝衣贴着诱人的身段,呼吸微紧,他的嘴角带着温和之色道:“兮兮,若是我睡在书房,定然会让爹娘猜疑,今夜咱们将就一下睡在一处如何?” 两人成亲两载,至今不曾圆房,因为之前宁悦兮身子受了极大的伤害,这两年一直在调养,闺房之事于她而言有害无利,是以苏停云一直克制着,而且宁悦兮在秦洵那儿受的情伤不小,对这事情有些小心翼翼,不肯轻易付出感情。 她早跟苏停云坦诚过,苏停云也愿意等她,所以他放弃自己在京中的大好前程,执意外调扬州,就是想要带她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又担心二人分房睡会招人议论,便在扬州府的府邸中,将书房设在寝房隔壁,并打通两间房,中间用博古架遮挡让人看不出痕迹,入睡时,宁悦兮睡寝房,他便推开博古架睡在书房里。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有点猝不及防,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可并不代表她会拒绝苏停云,这两年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而且她的身子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的沉默,苏停云又理解成为另一种意思,他咽下满嘴苦涩道:“兮兮,我们只是睡在一处,你若不愿,我不会&#xe863;你。” 宁悦兮见苏停云误会自己,她原本想要跟他解释,苏停云瞥见她颈项间霜雪般的肌肤,喉结无声滑&#xe863;,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情不自禁,转过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歇息去吧。” 宁悦兮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去。 他先躺到里面,她跟着躺在外侧,两人中间隔着一点距离,谁也没有睡意。 黑暗中苏停云睁着眼睛,房内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苏停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幽幽的香味钻入鼻中。 苏停云呼吸急促了几分,他转移注意力,想起今日在乾 清宫在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问道:“兮兮,你今日是否有话同我说?” 宁悦兮原本想将偏殿那事告诉她,可转念一想,若知她和秦洵见过面,他定然会心里难受,遂打算将事情烂在心底,她道:“只是想问,今日皇上召见你,可说了些什么?” 见她不肯说实话,苏停云有些失望,他不追问,只道:“述职而已,并无其他事。” “哦。” 两人再无其他话,房内再次陷入寂静中。 苏停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宁悦兮身上的香味,往日里闻着淡淡的,如今这般只穿着里衣躺在床上,那股香味格外浓烈些,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神智。 他终究做不了柳下惠,黑暗中,他忽然伸出手猛的抓住宁悦兮放在一侧的手,宁悦兮一惊,想要缩回却被他紧紧扣住,苏停云翻身罩在她的头顶。 双手曲肘撑在她身子两旁,黑暗中苏停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宁悦兮虽能预感即将发生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慌,“容思,你要做什么?” 苏停云声音透着哑意,又带着某种渴望:“阿悦,我想……亲亲你。” 宁悦兮并不想拒绝他,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她对苏停云的感情介乎兄妹之情与男女之情中间,她很矛盾,就在苏停云亲下来的同时,宁悦兮心慌意乱猛的一偏头,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触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滑嫩的想让人一口吞下。 这个吻就像引子一般,让苏停云体内沉睡的欲.望苏醒,他急切的吻着她,从脸颊到脖颈,那湿濡的触感让宁悦兮身子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屋外火光大盛,急遽的叩门声响起:“世子爷不好了,出事了!” 这慌乱的声音让沉寂在情、欲中的苏停云瞬间清醒过来,他面色凝重,披衣起身,想起宁悦兮还躺在床上,他回头道:“兮兮,躺着别&#xe863;,我出去看看。” 宁悦兮瞧着这情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坐起身来:“容思,我同你一起去。” “不,躺着别&#xe863;,别出来。”苏停云又将她压回去,不给宁悦兮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出去了。 国公府出事,她岂能坐视不理,苏停云走后,她便穿好衣服急匆匆的跟了 过去。 火光将国公府的前院照的亮如白昼,苏停云来到时,看到院内乌压压的站满了人,这些人身穿飞鱼曳撒,腰悬绣春刀,都是锦衣卫。 苏停云大惊,凌厉的目光看向指挥使赵苍梧,皱眉道:“赵大人,你这是何意?” 赵苍梧冷冷的扯了下嘴唇:“贵府私藏钦犯,本使奉圣上旨意来捉拿钦犯。” 一旁的国公爷苏紫尧听着就生气,一甩长袖愤怒道:“本官清清白白,何时窝藏钦犯?” 赵苍梧道:“窝藏钦犯之人当然不是国公爷,而是世子爷。”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苏停云。 苏停云没有说话,神色镇定异常,反倒是刚赶过来的宁悦兮正好听到这句话,眼底流露出不安来。 苏停云似有所感,回头看她又跟来了,已顾不上责怪她,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害怕,继而握住她垂在一侧的冰凉手指以做安抚。 这时,两名锦衣卫押着一个穿湖蓝色衣裳的女子出来,高声喊道:“大人,钦犯抓到了!” 说完,抬手将女子脸上的面纱扯掉,露出一张布满疤痕,极丑陋的脸来,根本辨认不出本来面目。 宁悦兮小脸微沉,聂秋孤已经够惨了,若是被锦衣卫抓走,必死无疑,她冷声道:“赵大人,这是我在扬州府认识的朋友,她不过是个可怜的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钦犯,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 赵苍梧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他走到聂秋孤面前,他冷冷道:“听闻聂姑娘手掌心有个胎记,和聂纵的长在同样的位置。” 聂秋孤咬着唇,瞪着赵苍梧,那副憎恨的模样,仿佛两人之间有血海深仇。 宁悦兮道:“这世上长胎记的何其多,你凭什么断定她就是聂姑娘?” 赵苍梧道:“郡主说的有道理,不过聂姑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本官还收藏了姑娘写的诗文,是与不是,姑娘写几个字给本官看看便是。” 宁悦兮一时束手无策,他知道不管怎么反驳,赵苍梧要抓的人,没人拦得住,赵苍梧见她不在说话,神色一冷,厉声道:“将苏停云和聂秋孤带走!” 宁悦兮张开双臂挡在苏停云面前,冷眼瞧着赵苍梧:“人是我救的,你要带便带我走,和世子无关。” 赵苍梧哼了一声:“郡主这话还是同圣上去说吧。” 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停云和聂秋孤被带走。 正堂内,宁悦兮跪在地上认错:“爹,娘,是我害了容思,请爹娘责罚。”聂秋孤一路跟过来十分隐蔽,坐在马车里都没露面,可还是被锦衣卫给找到了。 说完,她正要下拜,被蒋茹一把扶住:“这事情怎能怪你,若是娘见了,也不忍心看这个姑娘受苦。”蒋茹说的是心里话,那聂秋孤在京城何等清名,她曾见过几次,好好的一张脸变成这般,谁都会&#xe863;恻隐之心。 虽说郑国公夫妇并无怪罪她的意思,可宁悦兮很自责,她想起那日秦洵在乾清宫说的话,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苏停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能让苏停云受苦,她必须马上入宫求见皇帝。 宁悦兮回屋换了身衣裳,跟身边的丫鬟杏雨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出去了。 蒋茹担心她做傻事,特地过来叮嘱她,得知宁悦兮入宫请罪要用自己的命换苏停云,她差点气晕过去了。 蒋茹回到院子将宁悦兮入宫之事告诉苏紫尧,苏紫尧怒道:“兮儿这孩子真是胡闹,她以为这样做,圣上就会放过咱们家么,太傻了,圣上这么做,恐怕是早就筹谋已久。” 蒋茹听他这般说,一颗心也提起来了,她道:“夫君,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苏紫尧生完气之后冷静下来,他道:“夫人别慌,圣上此举所求为何为夫心里有数,他没&#xe863;咱们国公府,就说明他并不会对国公府赶尽杀绝。” 若是能拿出诚意来,或许还能保住一家子人的性命。 这一年来,圣上都在铲除异己,收拢权利,那么多同僚倒下了,轮到他是早晚的事。 国公府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他手里,此时苏紫尧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乾清宫 宁悦兮在外头候了片刻,便见张怀初出来了,张怀初见了她便笑:“郡主,圣上在里头等候多时,您跟着奴才进去吧。” 宁悦兮轻轻点头道:“怀初,有劳你。” 张怀初眉开眼笑,如今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知多少人巴结他,一口一个张公公叫的别提多热情,可听着怎么也没有宁悦兮这声“怀初”来的亲 切。 到了里头,宁悦兮见秦洵靠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垂眸正看着,他身上穿着玄色过肩通袖龙斓袍,领口和袖口以小龙花边为饰,这种冷色调让他更显威严,生生将他那份令人惊艳的俊美压下去几分。 她收回目光,缓步上前,恭敬行礼:“臣妇见过皇上。” 秦洵将手中的书往龙案上一搁,长睫掀开,抬起头来,他眸光扫过宁悦兮,见她今日穿了身杏色春衫,白绫长裙,乌发挽成灵蛇髻,发髻上只插了翡翠滴珠步摇,脸上不曾施妆,白白净净如初雪,乌瞳朱唇更显明媚。 他的眸光微深,嘴唇淡淡一勾:“你来为何?” 宁悦兮微抬眼眸,对上他的眼睛,却又被他灼灼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她道:“臣妇是来禀明陛下,救聂秋孤一事,乃臣妇所为,和夫君无关,求陛下惩罚臣妇,不要怪罪夫君。” 秦洵面色冷峻,一丝情面也不留,他道:“此事苏停云已认罪,你无需再替他辩解。” 容思怎么这么傻,居然认罪了,这分明不是他的错啊,宁悦兮心中多了一丝焦虑,她道:“陛下,夫君是为了保护臣妇,才如此说的,若陛下不信,大可派人问聂姑娘。” 宁悦兮的声音娇嫩中带着脆,有种清凌凌的感觉,从前秦洵最喜欢听她的声音,尤其是床榻上她娇娇的喘、息简直蚀骨销魂,只觉得任何乐器奏出的音律都比不上,可现在,他听着她用这个声音唤“夫君”,只觉得刺耳。 秦洵猛地站起来,从龙案后头绕出,宁悦兮见一抹玄底绣金映入眼帘,接着她的下巴便被男人用力握住,她被迫抬起头来,见男人阴沉着脸盯着她,一字字的说道:“朕不必再问,不管什么原因,他敢娶你,他就该死。” 他的眼睛里透出令人发怵的阴戾,宁悦兮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打了寒颤,她了解秦洵,他一直心狠手辣,要杀的人绝不手软,从前那谪仙般的姿容,不过是掩藏真实面目的完美皮囊而已,眼前,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她冷眼瞧着他,冷声质问:“皇上因为一己之私而杀臣子,和昏君有什么区别?” 秦洵低头俯视她,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的下颌处轻轻摩挲着 ,他轻嗤一声:“朕为了你,做个昏君又何妨?” 激将法对秦洵来说根本没用,他不吃这一套。 她只得放软声音,双眸中浮出一层水雾,轻声哀求:“皇上,背叛您的是臣妇,臣妇的命随便您拿去,夫君无辜,求陛下饶恕他。”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停云死,苏停云与她是青梅竹马,他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挚友,更是她的亲人。 秦洵看着她的骄傲一点点的被折损,为了那个男人,她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他本就想要她求他,此刻心里却一点欢喜也无,男人幽深的眸子里暗火在跳跃,他削薄的嘴唇冷勾:“朕不要你的命,饶恕他并非不可,这座皇宫是天底下最华丽的囚牢,朕既然被困牢中,那兮兮便来陪朕一辈子吧。” 宁悦兮的眼睛被泪水泅湿,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染了桃花,她仰着头,怔怔的看着他,她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为何还不肯放过臣妇?” 若不是他早就告诉她,他早就爱上了杨妩,她险些以为他对自己旧情难忘。 秦洵眸光微深,他道:“朕说过,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拿回去,朕要你还回来。” 宁悦兮没有说话,她沉默了。 她曾发誓,这辈子都要离秦洵远远的,绝不会再靠近他,他却要她陪他一辈子,她真的做不到。 秦洵见她的眸中涌&#xe863;着复杂的神色,他并未强逼,松开她的下巴,转身负手立在她前面,冷声道:“朕允许你考虑一天,你若不答应,后天朕就斩了苏停云。”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屈服 宁悦兮逃一般从乾清宫出来。 到了外头,那种近乎窒息般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她扶着廊柱站稳身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等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才离开皇宫,到午门口时,她遇到骑马入宫的郑国公,郑国公见她已经出宫了,便松了口气,他嘱咐宁悦兮不要鲁莽行事,宁悦兮心不在焉的应下了,郑国公见她情绪不高,以为她是为苏停云的事情担忧,也没说什么,让她早些回去歇着,自己则入宫去见皇帝,只是他的运气比宁悦兮还要差,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宁悦兮这天晚上担忧的连饭都吃不下,一宿没睡。次日一早,她去了趟诏狱,出乎意料,赵苍梧竟然让她进去了。 诏狱内暗无天日,无处不弥漫着血腥味,牢狱深处惨叫声不断,就连火光在这幽森之处也是冰凉的,宁悦兮像是走在人间炼狱里。 狱卒为她打开关押苏停云的那间牢房里,她走进去,看着被铁链子锁住的苏停云坐在角落里。 宁熹悦鼻子发酸,闷声喊了句:“容思。” 苏停云骤然站起身朝她走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清晰又刺耳:“兮兮,你怎么来了?” 囚服上有血痕,那些人必然是对他&#xe863;刑了,这些都是因她承受的,如果不是她,苏停云也不会落入这步田地,宁悦兮满怀愧疚:“我来看看你。” 苏停云脸色微沉道:“兮兮,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出去!” 宁悦兮充耳未闻,她飞快伸手抓住苏停云的手,将他的袖口卷起,赫然看到他手臂上的几条鞭痕,顿时眼眶一红,心里难受的很,苏停云自幼锦衣玉食长大,何曾受过这等苦,“容思,你为何要替我顶罪,你原本不必受这样的苦。” 苏停云见她眼中有泪光,心疼的不行,哪里还舍得对她说重话,他轻声道:“兮兮,你是我的妻子,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护住你,没有为何,我心甘情愿为你做。” 宁悦兮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为了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她也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包括这具身子。 她低着头,闷声道: “容思,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苏停云怕她做傻事,他阻止道:“兮兮,这件事情你别管,爹爹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何况我苏家满门忠烈,皇上会网开一面的。”他这话不过是安慰宁悦兮而已,秦洵会怎么对他,他心里真没底,不过他不愿意宁悦兮搅合进去,依他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嗯。”宁悦兮含糊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没打算听他的话,她知道秦洵向来言出必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停云死在这里。 宁悦兮离开诏狱后,一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一直在回忆和苏停云的点点滴滴。 她和苏婷云自小就认识,儿时两家长辈便戏言要结娃娃亲。 当时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可没想到多年后她还是嫁给了苏停云。 说到底,他们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在成亲之前,她一直都把苏停云当作哥哥一般看待。 打小苏停云便待她很好,那时候她总是跟在苏停云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但凡有人欺负她,苏停云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她出气。 每一年的生辰苏停云都会送她一件礼物,这些礼物如今都做了嫁妆,被她带来苏家,如今就摆在她眼前。 五岁那年他送的草蚂蚱,七岁时送的布偶娃娃,十岁时送的自制木弓,十三岁时送的玉佩,十五岁他送了一对玉镯,十六这一年他上门提亲…… 那时父王战死,后来秦洵又娶了别的女人,她感觉天都塌了,整日伤心难过,有一天苏停云来找她,她靠着他的肩膀哭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他哭完了,苏停云才开始说话。 “你若忘了他,便不会这般难受。” “如何忘?” 苏停云半开玩笑般说道:“不如找个好男儿嫁了,有了新的人在身边,时间越长,你渐渐就会忘记过去的事。” 她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苏停云点头:“真的。” 就算可以这么做……想到她和秦洵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若是被将来的夫君知道,必不能容她,她有些泄气的低下头说:“我不想嫁。” 苏停云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怎么行,我还打算三媒六聘娶你过门呢,你不想嫁人,那我的算盘岂非要落空 了?” 原本以为他只是逗她开心,第二天他就派人上门说媒了。 她认为他说的对,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她不想害他,她配不上他的赤诚坦荡,苏停云似乎想到她会拒绝他,那天他郑重说道:“兮兮,不要着急拒绝我,我会给你时间忘却过去,如果你做不到,我不勉强你,但请你也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那一刻,她才知道苏停云对她的心意。 …… 思绪收回,宁熹悦将紫檀雕花盒子收拢,抱着盒子站起身来,心中已做好决定。 到夜里,几声闷雷响过之后,闪电劈过天空,天上仿佛被人捅了个大窟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雨势磅礴,庭院内狂风怒吼,似要将地面的一切都卷走,宁悦兮冒着风雨从国公府的后门出来,在门口坐上准备好的马车往皇宫去了。 乾清宫内,秦洵身着寝衣,散了头发,靠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坐在灯下,他看了半夜,手中的书卷却一页也不曾翻&#xe863;,他仍保持这个静静坐着的姿势,似在等候什么。 外头雨势凶猛,那风顺着槅扇的缝隙吹进来,将烛台上的火苗吹得东摇西摆。 青花花卉纹八方烛台里的灯油又少了些许,秦洵眼角微抬,问了一句:“张怀初,现在几更?” “回主子的话,现在一更。”说完后,心里又默默地想,外头雨势那么大,也不知那位会不会来? 一更天,还早,再等等。 到了二更天时,张怀初又多添了些灯油,雨下了一个时辰,却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似要将大地淹没一般。 秦洵的目光从树上抬起来看向紧闭的门窗喃喃道,“从前兮兮最怕打雷。” 张怀初没敢接他的话。 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外面的小太监进来通报说郡主到了。 “让她进来。”秦洵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悦兮进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雨水从身上滴落下来,在地上一路蜿蜒,将地衣都弄脏了。 她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秦洵,轻轻走过去,适才下马车后她走了一段路,途中狂风肆虐,吹折了她手中的雨伞,她只好淋着雨过来。 她知道此刻一定很狼狈,身子又湿又冷,可她 已经顾不上了,屈膝行礼:“给皇上请安。” 她浑身都湿透了,冰冷的衣裳贴着身子,将玲珑身段尽数勾勒出来,细腰上下的弧度很是诱人。 秦洵瞥了她一眼,眸光微沉:“张怀初,去取朕的斗篷过来。” 宁悦兮原本想要拒绝,可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做的事情,拒不拒绝已经不重要了。 张怀初应声而去。 秦洵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宁悦兮没有躲开。 两人面对面站着,秦洵没有松开他的手,他的眸光落在宁悦兮身上,她的脸冻得发白,湿漉漉几缕乌发贴着脸颊,一双眼睛寒星似闪亮。 她来了,可秦洵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嫉妒的发疯,她最怕雷声,两年前,有天夜里,他同她私缠,也如今夜这般风雨交加,雷声隆隆,一个闷雷砸下来,她小羔羊般往自己的怀里躲,整个晚上都要贴着他的胸口才能睡着。 她那么怕,却还是为了苏停云来了,向他低头屈服。 秦洵心里蹿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双眉下压,盯着她冷冷道:“可想明白了?” 他倒是想知道,她为了苏停云能做到什么地步。 宁悦兮在来的路上便认命了,此时秦洵问她,她内心居然无比镇定,她攥了攥手指,咬紧后槽牙,对上他的目光:“想明白了,只要陛下放了臣妇的夫君,臣妇愿意伺候皇上一辈子。” 这时,张怀初拿着斗篷进来了,他不敢待在这里,放下斗篷后边识趣的退下去。 秦洵见她将苏停云看的如此重要,心口仿佛堵了个大石头,又闷又胀,他眉间拢着一丝阴郁,低声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宁悦兮震惊,瞪圆了双眼。 秦洵轻轻一哼道:“不是说愿意么?这就反悔了?” 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宁悦兮几乎要将嘴唇咬破了,可她别无选择,她只能屈服。 她的嘴唇忍不住的轻颤:“好,臣妇谨遵圣命。” 说完,她冷白的手指扯上腰间的丝带。 湿透了的衣裳一件件坠落,软塌塌的堆在地上。 转眼间,她身上就干净了。 宫内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宁悦兮身子冷的发颤,不自在的用双臂遮了遮。 她身上冰冷,脸颊却像火烧一般。 秦洵幽沉的眸光在她玉雕般的身子上扫&#xe863;,他体内气血翻涌,脸色却冷静如常,唯有那暗潮汹涌的眸子泄露了他压抑的多年的深情。 一想到苏停云也碰过,他就恨不得将苏停云的手给剁下来。 他的喉结无声滑&#xe863;,拿起自己的斗篷,展开罩住她的身体。 宁悦兮身体一轻,被男人打横抱起来。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和离 秦洵抱着她来到寝殿,挥退殿内伺候的宫人,将她放在龙榻上,又将她身上的斗篷解开。 她下意识想抓起被子挡住,秦洵抓住她的手腕,眸子里有炽烈的火焰在跳&#xe863;,紧紧的盯着她,他爱她此刻的坦荡,他不许她挡。 他知道她忘了他,那他就要让她一点点的记起来。 宁悦兮只得咬牙忍了。 冰凉的大手抚上来,&#xe863;作很肆意。 宁悦兮身子一僵,她压住心底的那股不适道:“今夜不行,先让臣女和离。”她不想顶着苏夫人的身份和他做那些事。 秦洵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苏停云,绝做不出这样的事。 秦洵猜到她的心思,薄唇勾起一抹讥诮,他的手上增了几分力道,目光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他道:“朕不&#xe863;你可以,你一声不吭嫁给别人,朕还未惩罚你?” 宁悦兮要被他气死了,分明是他始乱终弃,却还怪她嫁给别人,难道她还要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不成! 她咬牙道:“那皇上想要怎么样?” 他起身覆上去,唇贴肌肤,张开嘴,牙齿用力咬下去。 宁悦兮疼的吸了口气,心里暗骂一句:“疯子!” 秦洵咬了一口松开,满意的看着她白的晃眼的肌肤上渗出鲜红的血,而他的薄唇也变得绯红,令这张俊美的脸更显妖异。 他要咬她,除了惩罚,还有多少心思在里面,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苏停云看到这个印记,便应该明白,这个女人是他秦洵的! 到了后半夜,雨停了,宁悦兮穿着已经烘干的衣裳从乾清宫出来,外头还是一片漆黑,好在秦洵已经替她考虑周全,派了两个心腹侍卫送她回国公府。 回到国公府,宁悦兮已经非常倦怠,可她并无睡意,她去盥室沐浴了一番,杏雨看到她月匈口鲜明的咬痕时,吓了一跳,打着哆嗦道:“姑娘,皇上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宁悦兮的肌肤极娇嫩,若留下什么印记也得十天半月才能消除,何况还是被咬破皮了,大概会留下疤。 宁悦兮见杏雨红了眼睛,杏雨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她和秦洵的过去,杏雨都清 楚,宁悦兮也没什么好瞒她的,她靠在浴桶边缘,怔怔道:“杏雨,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对不起容思了?” 杏雨眼泪吧嗒往下掉,哽咽道:“对不起世子爷的不是您,而是宫里那位。” 沐浴结束,宁悦兮让杏雨替她磨墨,她执起狼毫,在纸上写下“和离书”三个字。 杏雨怔住了,她震惊道:“郡主,你为何要与世子和离?” 宁悦兮手下没停顿,她轻声道:“我本就配不上他的爱,如今更不配了。” 杏雨不再往下说,她只觉得自家郡主真是太苦了。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庭院时,宁悦兮从房内出来,她和往常一样去给国公夫人请安。 蒋茹见她神色憔悴,以为她是担心苏停云睡不好,她拉着儿媳的手道:“兮儿,你别担心,你爹爹已再次入宫求情去了,皇上想要咱们家的兵权,咱们就给兵权,总之一定会将容思救出来。” 宁悦兮闻言,心中一震,随后又苦涩一笑,原来他竟是冲着苏家的兵权来的,是她太天真了,还以为他只是想要夺走自己。 昔年她的父王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父王战死后,他手中的兵权一分为四,分属郑国公,定国公,护国公以及大将军杨显风掌管,定国公谢家乃罪后谢氏的娘家,当年随废太子秦淳造反,失败后,谢家满门被斩,谢家的兵权便被秦洵收回。 当年杨显风扶持秦洵登基,如今更是皇上器重的股肱之臣,能令秦洵不安心的,也只有郑国公苏紫尧,和护国公陈松了。 一箭双雕,真是好计谋。 午前,郑国公从宫内回府,满脸如释重负之感,他说到下午,苏停云便能回来了。 果然,过了午时,苏停云便回到了国公府,他身上只有点皮肉伤,锦衣卫并没有为难他,由此可见,圣上抓他只不过是个幌子,要苏家的兵权,要苏停云的女人才是真的。 和父母说过话后,苏停云走到她面前,他望着她笑道:“兮兮,我回来了。” 宁悦兮想到要与他分离,心酸难忍,泪珠如雨般坠落。 苏停云以为她是喜极而泣,他见不得她哭,心疼的要死,他本想替她擦眼泪,身上脏兮兮的又不敢碰她,只得轻声哄道:“别 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好不容易,宁悦兮才止住眼泪,李霜见在一旁看着,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苏停云这幅模样,怎么也得先洗干净才行。 辞别二老,小两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停云在盥室足足沐浴一个时辰才出来。 他换上天青色妆花缎芦雁纹宽边直身,散着头发过来,他拉起宁悦兮,笑道:“兮兮,为夫最喜欢你梳的头了,今日替夫君我梳一次如何?” 宁悦兮抬眸与他对视,男人嘴角挂着笑,精神奕奕,瞧着她不高兴,刚经受了牢狱之灾还要变着法子来逗她开心。 宁悦兮鼻尖一阵发涩,她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应了声:“好。” 也许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替他梳头了。 两人走到梳妆台前,苏停云坐下,宁悦兮站在他身后,用象牙梳子一下下的替他梳理黑发。 镜中映出夫妻二人的脸,俪影成双,苏停云看着镜子里的她,脸儿尖尖的,眉心一颗胭脂痣嫣红欲滴。 他眼底溢满温柔,他温声说道:“兮兮,反正如今我还没复职,明日我陪你回宁王府看望岳母大人好不好?” 宁悦兮一言不发的将他的头发束在玉冠里,抬眸对上他在镜中看来的目光,她抿着唇冷冷道:“不好。” 苏停云见她忽然变脸,心猛地一提,他迅速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脸道:“兮兮,你这是怎么了?” 宁悦兮抬眸看他,她知道自己必须决绝,若是拖泥带水反而会害了他和苏家,她悄悄的将满嘴苦涩咽下:“容思,我们和离吧。” 苏停云如遭雷击,他浑身剧震,失声道:“兮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宁悦兮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她道:“我知道。”说完,她从袖里拿出一封和离书递给他:“和离书我已经替你写好了,今日我就离开苏家。” 如果没有秦洵逼迫,她们或许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哪怕她心里没那么爱他,将他当做兄长看待多过丈夫,可谁又能说这世上的夫妻皆是彼此相爱才能过一辈子?她觉得她和苏停云这样也挺好的,等她过了心里那道坎,她就会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可惜,她没这个福分。 苏停云 心口发紧,连呼吸疼,他道:“兮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悦兮不想跟他多解释,冷冷说道:“什么意思,你看不懂吗?” 顿了顿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容思,我们之间并不合适,希望你另择良配。” 说完,她不再多言,不去看整个人都僵住了苏停云,跨出一步要走开,手腕被一把握住,她偏头看过去,见苏停云红着眼眶,额角青筋暴突,他咬牙道:“是不是那人逼迫你?” 宁悦兮斩钉截铁的否认道:“不是。” “兮兮……” “不用再说了,你曾说过,如果我做不到,可以离开。” 苏停云颓然的松开手。 他声音艰涩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出。 当年宁悦兮嫁给苏停云也轰&#xe863;一时,王府为她准备的嫁妆颇丰,宁悦兮并非看重钱财之人,这些东西她不打算带走,留在这里权当弥补她对苏停云的亏欠吧。 她只收拾了自己常穿的衣裳和首饰以及那个小紫檀箱子,让杏雨打包装好。 郑国公夫妇那里她是不打算去辞行了,免得又要解释,何况依蒋茹的脾气,定然不会让她离开。 到了午后,杏雨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宁悦兮招呼了院子里几个小厮,将箱拢都抬出去。 苏停云从答应让她离开到她准备走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出现,直到她走出院子,苏停云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比之前要冷静了许多,眼底仍有不舍之色:“兮兮,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宁悦兮鼻子发酸,她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苏停云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她,他怕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了,他声音暗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停云哥哥,以后有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宁悦兮压住声音里的颤意道:“好。” 他没有去送她,大步离开了,宁悦兮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步伐有些紊乱。 她轻叹一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苏停云才从转角处出来,他怅然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内心空落落的。 他站了多久,李霜见就在后面看了多久,她原本想要逃开,却在苏停云转 身的时候正好撞见。 李霜见避之不及,只好迎上来,刚才院子门口的&#xe863;静她都听到了,宁悦兮似乎走了。 她原本该高兴,可看到苏停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苏停云舍不得宁悦兮,所以她想要表哥对宁悦兮快点死心。 她说:“表哥,昨天后罩房里住着的粗使婆子晚上起夜看到表嫂从后门偷偷出去了,也不知为了什么事,那么晚了还要冒着大雨出去。” 苏停云听罢,神色骤然冷了几分,锐利的眸光盯着李霜见,沉声道:“那婆子可知她是去哪里?” 李霜见道:“表哥,我也就随便听了一嘴,其他的不知道,或许马房的小厮清楚。” 话音还未落下,眼前人影一闪,苏停云便错身朝马房去了,李霜见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笑意悄悄浮上嘴角。 她知道苏停云一定会去查,若是查到宁悦兮深夜入皇宫,那他会怎么想? 自己的女人在他入狱后与皇帝有了首尾,苏停云他……一定会彻底的对宁悦兮死心吧。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入宫 宁悦兮回到王府,走到前院,老王妃便迎出来了,宁悦兮看到母亲,加快脚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她屈膝行礼:“母亲,女儿给您请安。” 宁王妃年近四旬,身量纤细高挑,乌发随意挽旧,肤色白皙,五官秀丽清婉,脸上已有了些岁月刻下的痕迹,不似其他豪门女眷那般喜欢添脂抹粉,雅致又素净,宁悦兮的容貌并不随母,因此只有三四分的像。 “兮兮,你可总算回来了,娘亲好想你。”陈静祎将女儿扶起来,一把搂在怀中。 “兮兮也想娘亲,在江南时日日惦记娘亲。”宁悦兮在娘亲的怀里蹭了蹭,心里总算找到一点安慰。 “怎么不见容思?”陈静祎没见着女婿,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宁悦兮知道她必然会有这样一问,她平静道:“娘亲,先进屋,女儿再跟您细说。” 进屋后,等宁王妃坐下,宁悦兮便跪在她面前,“娘亲,女儿不孝,已同容思和离。” 陈静祎一惊,眼角上挑,“你怎么……” 话说了一半,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又问:“是容思提出来的,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女儿自己提出来的。” 陈静祎见她神色冷静,全然不像是被休弃的样子,果然……被她猜中了。 这孩子,怎么说和离就和离,居然也不跟她这个当娘亲的商量一下。 陈静祎脾气再好,此时也免不得&#xe863;怒,她蹙着眉,语气也重了几分:“兮兮,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何要和离,是不是容思对不住你?” “没有。” 既然不是苏停云的错,那问题就在宁悦兮身上,正要责问,婆子匆匆跑进来道:“王妃,郡主,皇上派人过来了。” 宁悦兮一惊,没想到秦洵的&#xe863;作这么快,她前脚进王府,他后脚就派人来了。 宁王妃只得将事情暂时搁下,领着女儿出去接旨。 “传圣上口谕,宣长宁郡主明日入宫,不得延误。” 宁王妃之前或许还有疑惑,现在听到秦洵的口谕,心里明白了大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宁王妃脚底发软,险些没站稳,幸好宁悦兮在她身边,及时扶住 她。 等传旨之人走,宁王妃猛地抓住宁悦兮的手,言语激烈道:“兮兮……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他如今还是不肯放过你!” 宁悦兮垂下眸子,低声否认:“不是。” 她若是承认了,娘亲必定会阻拦,她若阻拦,秦洵不知会想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们。 她越是否认,宁王妃心里就越笃定了,她攥紧宁悦兮的手,指节发白,咬着牙道:“是他负你在先,如今却还要逼着你和丈夫和离,强行召你入宫,简直欺人太甚!” 宁王妃是她的母亲,当年那事宁王妃是知情者,秦洵那个混蛋,骗了她女儿的身子,却始乱终弃,那时看到宁悦兮因此事伤心难过,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都碎了,她对他恨之入骨,如今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居然还要来抢她的女儿。 这个混账! 宁王妃气的身子直发抖。 宁悦兮苦笑道,“娘亲,要怪就怪女儿命不好,咱们斗不过他,您就别管了。” “不行。” 宁王妃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是很刚强,她决不能让女儿再次落入那人手中,否则还不知会被伤害成什么样呢。 他已经伤害过兮儿一次了,她不能让他再伤害第二次了。 午后,她支开女儿,便入宫去找秦洵理论。 谁知,宁王妃这一进宫,便一夜没有出来。 宁悦兮担忧了一宿,当天夜里便让杏雨拿着一块黑色沉香木令牌去了一趟城内的沈记药铺,杏雨回来后塞了一个小瓶子给她。 到了次日一早,她去祠堂给宁王上了柱香,她的父王,在永昌二十年战死,那个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她最爱的人也转身爱上了别人。 上完香之后,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从袖里拿出杏雨给她的那个瓶子,揭开瓶盖倒出一粒药丸,她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就将药丸吞下。 这颗药丸避孕所用,若非她手上有沈家药铺当家的沈灵均的令牌,她根本不可能买到此药,此药避孕却不伤身子,一颗服下,一年之内不会有身孕,最大的弊端便是葵水不会来。 她不愿给秦洵生孕,服下此药是最好不过的。 秦洵仿佛算好了一切,她刚出王府大门,就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 过来接她的是张怀 初本人,张怀初见到她,走过来笑着问候一声:“郡主。” 她此番对张怀初也颇为冷淡:“张怀初,我娘亲可在宫中?” 张怀初笑着说道:“王妃昨夜出宫时,宫中已经下匙了,圣上只得安排她在宫中住下,郡主放心,老王妃无碍。” 秦洵这么做,已经将她逼到了绝境。 宁悦兮看了那紫檀马车一眼道:“走吧。” 马车刚走,苏停云便骑着快马赶到王府,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急冲冲的就要往里走,门口的小厮见状,赶紧上前打招呼,苏停云问宁悦兮可在,小厮遗憾道:“世子爷,您可来晚了,郡主已经被人接走了。” 苏停云脸色骤变,他抬手一拳,狠狠的砸在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宁悦兮入宫时,正是旭日东升之际,万道光芒披落下来,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重檐殿顶,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进入内宫时,宁悦兮换行了软轿,直抵达惊桃宫才停下来。 下了软轿,张怀初脸上挂着笑道:“郡主,主子原准备让您住紫宸宫,但那边正在修葺,只好先委屈您在这惊桃宫住下。”惊桃宫离乾清宫也近。 宁悦兮听到“紫宸宫”三个字,眼底的一丝恍惚稍纵即逝,她淡淡道:“不必了。” 在这儿挺好。 杏雨搀扶着她走进去。 偌大的惊桃宫只住了她一个人,寝殿十分宽敞,里面的摆设无一处不精致奢华,处处透着讲究,那些摆件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每一样都是宁悦兮喜欢的。 那个男人真是将她的脾性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张怀初将她安置好之后,朝宫内的两个宫女招招手,两人走上前来给宁悦兮请安,“奴婢音尘,见过郡主。” “奴婢香零,见过郡主。” 宁悦兮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见这两个宫女都生的颇为标志,音尘年长些,约摸三十来岁,应该是位掌事姑姑,香零年纪小些,大概十五六岁,瞧着这身打扮,应该也不是普通宫女,不过她并不需要她们,只道:“不必了,本郡主有杏雨就够了。” 何况这两个人说是来照顾她,实则是来监视她。 张怀初立马就道:“这哪成,她们两个是 主子专门为您挑选出来的,从前在乾清宫伺候,都是宫里的老人,人也伶俐,郡主若是不要她们,奴才可没法跟主子交差。” 她知道秦洵的性格,他若想送给她,她便怎么推也推不掉,只得道:“那就留下吧。” 须臾,她绕开话题道:“我的娘亲呢?” 张怀初道:“郡主入宫时,主子已经派人将老王妃送出宫去了,郡主安心在这儿住下,往后您和老王妃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呢。” 秦洵怕宁王妃会反对她,所以干脆不让她们母女见面,可真够狠。 安置好她之后,张怀初便告退了,临走时,他让她好好准备准备,今夜秦洵要来过夜。 宁悦兮听着别扭极了,她曾经想过要做秦洵的妻子,如今却做了秦洵的小妾,简直讽刺。 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夜幕降临后,音尘和香零伺候宁悦兮沐浴。 盥室内,两人将宁悦兮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脱下,妙曼曲线一览无余,香零倒吸了一口气,扶着她迈进浴桶内,水汽氤氲,如轻纱半裹着她身子,她的肌肤莹润雪白,比釉色极好的白瓷还要精致漂亮。 音尘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多不知多少貌美的女子,如宁悦兮这般美得一点瑕疵,还是头一次见。 所谓“活、色生香。”说的便是如此。 沐浴完毕,音尘用浴巾替她擦干,在她身上穿上轻薄的衣裳。 宁悦兮看着穿衣镜中自己身上的这件所谓的“衣裳”,其实就是一层粉色的轻纱,薄的跟没穿一般。 宁悦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等着秦洵玩弄的物品一般。 两名宫女扶着她躺在床榻上,杏雨全程都没机会插手,看着自家姑娘一副任由人摆布的样子,心疼的很,只可惜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宁悦兮听到宫内宫人们请安的声音,眼睛一抬,便见男人大步朝她走来。 秦洵进来时,见宁悦兮侧卧在床上,单手支着下巴,满头青丝如瀑般散落在枕上,这躺着的姿势也妖娆到了极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微挑着看过来,,秦洵呼吸微窒,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宁悦兮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起身要行礼,就被他给按住了,秦洵坐在 床榻边上,屋内的宫女有眼色的都退下了,杏雨也被音尘给强行拉走。 屋内灯火煌煌,男人眼里幽光跳跃,那神色似将猎物钳制在爪子下准备享用的猛兽一般。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宁悦兮的小脸,沿着她的黛眉轻轻划,到眉心的胭脂痣一点,顺着挺翘的鼻尖刮下来,最终停在她饱满的红唇上。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如今他终于能重新拥有她了。 他眉间带着肆意畅快的笑意,他抬手拿起她的一缕发丝放置鼻端嗅了嗅,他笑道:“兮兮,朕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宁悦兮的反应却很平静,她只是淡淡道:“臣女曾为人妇,皇上这么做,可别后悔。”很快她入宫的消息就会传开,那时秦洵必然遭人非议。 秦洵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他无惧道:“朕没什么好后悔的。” 宁悦兮露出些许诧异之色来。 说完,他松开宁悦兮的下巴,手指往下拉住薄纱衣上的系带:“让朕来看看,之前留在兮兮身上的印记还在不在。”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侍寝 纱衣被他用指尖挑开,他看着那个印记,眸光又深邃了许多。 齿痕的颜色变深了,破裂的肌肤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咬进去的凹凸感清晰可见,他的眸光深了几分,挑眉道:“没上药?” 宁悦兮嘴皮轻轻一扯,继而嘲讽道:“哪里敢,这可是陛下留下的印记。” 她的肌肤这样白,全身上下一点瑕疵也没有,若是真留下这个印记在上,那就是不好看了。 他的手指肆意捏、弄,道:“改明儿朕让张怀初给你送来最好的去疤药,不出七日,这个印记便会消失。” 要留也不能留疤,得留点其他什么在上面。 宁悦兮心道,太好了,她也不想留下他的印记,疤是他留的,她没必要说谢。 秦洵也没想要她的感谢,绕了这么久,也该办正事了。 他给宁悦兮下命令:“起来替朕更衣。” 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她紧紧的盯着他,一字字的说道:“臣女请求皇上,不要伤害我的娘亲,也不要伤害苏家人。” 秦洵不太高兴她这个时候还想着苏家人,沉着脸“嗯”了一声。 君无戏言,还怕他反悔不成?他的兮兮可是一点都不相信他。 如今的苏家,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他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宁悦兮站起身来,随着她起身,身上的粉色纱衣滑落,堆在手肘处,她从床榻上下来,站在秦洵面前,仰头开始替他解衣领上的盘扣。 秦洵默默的欣赏她,眼睛简直挪不开。 他的兮兮可真美啊。 宁悦兮替男人解衣裳的&#xe863;作并不熟练,在给他松玉带钩的时候,扯了几下没扯开。 秦洵低下头,看着她颇为生涩的&#xe863;作,心底生出一丝异样感觉,他捏着她的手,眼底透出一丝探究之色:“怎么,没伺候过男人?”连玉带都不会解。 宁悦兮微微蹙眉,下意识道:“没有……”她可从来没有帮苏停云脱过衣裳。 不过她可不想让秦洵知道,自己跟苏停云有名无实,她道:“衣裳穿戴都有丫鬟伺候,何劳臣女&#xe863;手。” 她说到“衣裳穿戴”,秦洵就自&#xe863;脑补了一个 苏停云与她脱衣同榻而眠,甚至做过更多亲密之事的画面。 秦洵恼火,手指利落的将身上的衣裳解下来,将宁悦兮往怀里一带,他冷笑道:“既不会伺候男人,那今夜朕便好好教你。” 说完,他将宁悦兮打横一抱,放在床榻上,随后倾身压下去。 他从她的眉尖一路吻下来,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眷顾过,刚开始他的&#xe863;作很轻,温柔又急切,对待她就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雀跃又小心极了。 在她柔嫩芬芳的红唇上停的时间最久,他用舌尖轻轻的舔舐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咂了一番,那表情似在回味一般。 他舌尖探进去后,一阵猛烈的吸允,啧啧水声在安静的殿内很是清晰。 宁悦兮被他吻到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 后来,他就像是解除了禁锢般肆无忌惮。 他这股疯劲儿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谁也无法想象,他那样清冷雅致的外表下会有这样的一面。 宁悦兮双手揪着床单,咬着红唇将要溢出来的声音憋下去,她闭着眼睛,睫毛颤&#xe863;,不准自己发出那种羞人的声音来。 秦洵见她这样克制自己,高昂的兴致被一盆冷水浇下,他的心凉了凉,黯哑的声音在宁悦兮的头顶响起,“阿悦,睁开眼睛看着朕。” 他要她睁开,她便睁开,眸子表面浮着一层水光,深处却极冷,清醒又冷静,她这个表情告诉他,她很不情愿。 就算她不情愿,秦洵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他语气恶劣道:“兮兮,从前你跟朕幽会时可不是这样的表情,莫非觉得朕不如苏停云?” 宁悦兮见男人满嘴都是酸话,她原本不想来回答他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可为她也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她冷笑道:“没错,你是不如他,皇上何必自取其辱。” 哪个男人会喜欢心爱的女子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秦洵就更不用说了,一瞬间仿佛打翻了整个醋坛子,满寝殿都是酸味,秦洵脸色阴沉无比,他冷笑道:“是么,那往后朕还得跟兮兮勤加练习,才能让你对朕刮目相看。” 宁悦兮此刻只觉得秦洵分外讨厌,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被他这身皮囊所惑。 一、夜荒、唐,次日宁悦兮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睁开眼睛,看到阳光斑驳的落在地衣上,将寝殿内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她翻身起来时,只感觉浑身被碾过一般疼,尤其是腰间酸的不行了,她掀开薄被低头一看,果然腰眼上现出淤青色,她吸了口气起身。 听到&#xe863;静,音尘,香零都过来伺候她。 看到她身上的痕迹,两人看着脸红,音尘还好点,香零的脸就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两人利索的替她将衣裳穿好,梳洗完毕后,从寝殿出来,杏雨端来早膳给她用。 用完早膳后不久,宁悦兮跟音尘,香零说了一会儿话。 她道:“音尘姑姑,香零你们两个一直都在皇上身边伺候么?” 音尘是掌事姑姑,人也稳重的很,她带着一丝笑道:“郡主唤奴婢音尘即可,奴婢之前在容安太后跟前伺候,太后薨逝后,奴婢便调去了虞太妃那儿,皇上登基后,才将奴婢调去乾清宫当差。” 容安太后就是已故的丽妃娘娘,秦洵的生母,这个谥号是秦洵追封的。 香零道:“奴婢八岁入宫,从前也在容安太后的宫里当差,只是奴婢那时年幼,并没有在太后跟前伺候着,后来被调去花房,是音尘姑姑在皇上面前提了奴婢,奴婢才被调去乾清宫。” 原来如此,看来秦洵对之前他母妃身边伺候的人颇为优待。 音尘,香零两个,瞧着性子也不错,不过,她并不信任她们。 有她们两个在,自己的一举一&#xe863;都会被秦洵知道,她不会一辈子留在秦洵身边让他这般作践,她会想办法逃离皇宫,有些事情还是要避开两人才行。 宁悦兮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颇为客气:“你们两个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往后本郡主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你们可得多提醒些。” 音尘道:“郡主哪里的话,这是奴婢该做的。” 宁悦兮又道:“杏雨从小跟着本宫,本郡主与她亲如姐妹,也习惯她伺候,往后还有由她来贴身伺候本郡主,这宫中的大小事务由音尘来负责,至于香零,你替本郡主端茶送水便好。” 既然宁悦兮都这么安排了,两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自宁悦兮走后,经李霜见的提醒,苏 停云大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 那天他在宁王府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了老王妃。 他问老王妃原由,老王妃不肯告诉他,还让他别再纠缠,老王妃似有难言之隐。 除了宫中那位,还有谁能让老王妃都忌惮? 用一个聂秋孤夺走苏家的兵权就算了,他还夺走了自己的妻子,简直欺人太甚! 苏停云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也不能接受宁悦兮被夺走的事实。 次日,他便进宫面圣。 秦洵下朝回到乾清宫,身边的张怀初眼尖,远远的就认出是苏停云,张怀初看了秦洵一眼,提醒他道:“主子,苏世子进宫了。” 秦洵一听,眉尖一挑,往乾清宫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苏停云站在外头候着,他冷冷勾唇,“既然来了,那便见上一见。” 秦洵入宫后,宣苏停云进来。 他进来后,秦洵屏退所有的宫人。 待人都走了,秦洵靠在龙案上,睨着苏停云问:“你入宫为何事?” 苏停云说:“臣入宫是想接妻子回家。” 秦洵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讥诮笑了声,他也没有遮遮掩掩:“苏停云,她已经与你和离,你算哪门子夫君?” 苏停云的脸上隐隐透着怒意,不客气的说道:“陛下用臣来威胁她,逼她与臣合离,此事并非她的本愿,求陛下放了她,臣愿意以死相谢。” 秦洵冷冷扫了他一眼,眸光幽沉:“苏停云,她本就是朕的女人,你不要做梦了。” 他是答应过宁悦兮不&#xe863;苏家人,可若是苏停云主&#xe863;来招惹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苏停云见秦洵如此霸道,简直不要脸,他脑子都气昏了,完全淹没了理智,已经顾不上君臣之仪,他大声质问道:“陛下夺臣妻,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 他秦洵会怕人耻笑,曾经他受过的耻笑还少吗? 其他事情他倒是可以做个明君,唯独这件事情不能。 秦洵皱着眉,冷眼瞧着他道:“你与他和离在先,朕接她入宫在后,合情合理,谁敢耻笑朕,苏停云,今日朕原本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看在郡主的份上,给朕滚出去,否则别怪朕无情。” 苏停云不怕他吓,他态度极为强硬:“陛下一日不放臣的妻 子,臣便在这里跪一日。” 秦洵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他高声喊道:“锦衣卫!” 两个锦衣卫进来,一左一右架着苏停云就要出去,苏停云试图反抗,被两人压住肩膀,强行拖出去。 苏停云原本想要跪在宫门外逼秦洵,可若是这样做岂非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那些人又会怎么议论宁悦兮,他看着乾清宫紧闭的大门眼底充满绝望,最终颓然的离去。 宁悦兮被秦洵接入宫中之事一夜之间在宫中传开了,苏停云刚走不久,淑妃杨妩便来乾清宫。 她是为宁悦兮的事情来。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封号 乾清宫的鎏金银竹节铜薰炉内冒着细细的炉烟,龙椅上身穿团龙袍的天子正襟危坐,紧绷着脸,龙目微敛,脸上还有未消除的怒意。 杨妩见他这般模样,便知他心情不好,她神色一凛,上前恭敬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秦洵语气淡淡道:“起身。” “有事就说。” 秦洵这冷淡的态度让杨妩心里涌出一阵酸意,他待宁悦兮必然不是这个态度,想到昨夜里他在惊桃宫待了一个晚上,她心中的酸意便像发酵了一般,越发重了几分。 她杨家三代为相,祖父乃两朝元老,哥哥杨显风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她嫁入皇家,做个皇子妃也属寻常,可当年他求娶她,只许了侧妃之位,哥哥原本不答应,是她一意孤行嫁给他,可这两年来,他对她就一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尽管他这样薄情,可杨妩却还是对他抱有期待。 她心里不舒服,脸上却没显露半分,她温声道:“陛下,您宠幸郡主,按照宫里的规矩,应该给个封号。” 宁悦兮入宫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她负责打理后宫,行皇后之权,这种事情当然要她来处理的。 秦洵挑眉,目光在杨妩脸上轻轻一扫,不假思索道:“此事待朕考虑后再做决定。” 杨妩原本就担心,秦洵对宁悦兮旧情难忘,给她的封号必然不会太低,甚至可能超过自己,谁知秦洵却没考虑清楚,杨妩一时摸不透秦洵的心思,她又试探道:“郡主乃已故宁王之女,忠烈之后,品级太低自然配不上她的身份的,还请皇上仔细斟酌。” 杨妩那点心思秦洵岂能不明白,他不&#xe863;声色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杨妩见始终探不出秦洵的心思,便只得作罢,“臣妾告退。” 杨妩走后,张怀初看了秦洵一眼,满脸欲言又止的神色,秦洵道:“有什么事想问就问吧。” 张怀初道:“主子,您已经临幸过郡主,若是不给封号,恐怕说不过去。” 秦洵停下手中的朱笔,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朕心里有数,你不必提醒朕。” 他怎么可能委屈了她,只不过这份位 之事,还要先同她商量一下,免得到时候她心里有疙瘩。 张怀初便不再多言。 秦洵拨了拨手上的玉扳指道:“去朕的库房挑拣些好玩意送去惊桃宫。” 秦洵原本是要赏赐宁悦兮,让内务府直接送东西过去,可转念一想,内务府的东西哪有他库房的东西好,他给兮兮的自然得是最好的。 “那两匹遮月纱顺带给她送去。” “奴才遵命。” 杨妩走出一段路,身边的宫女茜素说道:“娘娘,可要见一见那位郡主?” 昔年自家姑娘与那位郡主还是好朋友。 杨妩脚步一顿,望着阳光底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眸光略深道:“不必了,等她有了封号,迟早会见面。” 秦洵的态度她摸不透,他城府太深了,她看他始终都像雾里看花一般,总隔着什么,就当年的事情而言,也是宁悦兮先喜欢上秦洵,至于秦洵的态度如何,谁也不知道,如今他又将宁悦兮接入宫中来,她以为他的心思终于要浮出来,可秦洵不着急给宁悦兮位分,又似在告诉旁人他并未看重宁悦兮。 可越是这样,杨妩心里越是不安,她总觉得宁悦兮会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杨妩道:“派人去盯着惊桃宫,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本宫。”宁悦兮你不是退出了么,怎么还要回来? 茜素应声:“奴婢遵命。” 暮色降临时,张怀初带着秦洵给的封赏来了惊桃宫,宁悦兮收下赏赐,张怀初又道:“还请郡主好生准备,今夜陛下还会来。” 宁悦兮漫不经心的应下了。 张怀初走后,杏雨便伺候宁悦兮沐浴更衣。 洗完出来没多久,秦洵便来了。 宁悦兮屈膝行礼:“见过陛下。” 寝殿充盈着暖黄的灯光。 秦洵见她站在光里,身着一身粉色丝绸睡袍,乌发如瀑般垂落下来,衬得脸颊白净的像新雪一般,乌眸红唇,眉心那颗胭脂痣朱砂一般红艳。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扶起宁悦兮,“不必拘礼。” 顺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往床榻上走。 寝殿内的宫女识趣退下。 秦洵盯着她问:“在宫里待的可习惯?” 从进宫到现在,宁悦兮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既没有对秦洵表现出冷漠反抗,也没有很热 情,她这个样子,似乎是根本不在乎他。 秦洵知道自己不能太心急了,曾经他伤透了宁悦兮的心,如今要一点点的修补,必然不能太过着急。 宁悦兮语气平常:“没什么不习惯的,又不是没在宫里住过。” 秦洵闻言,眉眼间染了笑,他不笑则已,一笑又添了几分风流,仿佛仙人有了七情六欲一般:“朕倒忘了,你曾来宫中做客。” 可不是么,当年父王出征,她和母亲被接入宫中,大行皇帝美其名曰照顾他们母女,实则是以她们母女二人为人质,防止父王谋反,当年她还随几位皇子、公主,在弘文殿一起读过书,秦洵的妹妹,康蕙长公主和她当年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 只可惜……康蕙如今也不在京城了。 秦洵见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兮兮,你在想什么?” 宁悦兮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如今这宫中变了许多。” 当然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一样。 秦洵变了,她也变了。 秦洵心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触,不过他没有接她的话往下说,他伸出修长手指开始解她的衣裳带子。 宁悦兮不太适应,她伸手抓住秦洵的手,蹙眉道:“皇上?”抗拒之意很明显。 秦洵觉得她误会自己了,可转念一想,又似乎没有误会,他道:“朕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宁悦兮反正也不能拒绝他,松开手,任由男人将睡衣的系带解开。 丝绸睡衣滑落,里面是一件水红色肚兜,肚兜的系带绕过锁骨绑在雪颈上。 她的肌肤像白瓷一样透着柔光,肩若削成,锁骨精致漂亮,往下勾、壑深深。 秦洵喉结下滑,哑声道:“躺下。” 宁悦兮依言躺下。 肚兜下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腰,腰眼处有两处淤青,秦洵瞧着那青紫痕迹,微微皱眉,昨夜与她久别重逢,他过于兴奋,一时就忘记了分寸。 秦洵皱眉,将手中装着白玉生肌膏的盒子打开,将里头的药膏抹在她的腰、眼处。 揉完了,他解下肚兜带子,看着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痕迹,眸光深深道:“你这肌肤还和以前一样碰不得,一碰就会留下印子。” 嫩豆腐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 偏这句话不该说,他什么都得到了,却不肯对她负责,宁悦兮心底的伤疤被人揭开,冷笑道:“既然皇上知道,不如别碰妾身了。” 秦洵知道宁悦兮巴不得这样,他忍不住笑了,他道:“兮兮,别这样,朕瞧着你也很喜欢,若是朕和你每日只在床上躺着,你岂非少了许多快乐?” 宁悦兮脸一红,将目光撇开,不去看他充满揶揄的眼睛。 偏偏秦洵不放过她,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昨天夜里,后来,你叫的很大声,你应该记得吧。” 宁悦兮羞愤不已,脸更红了,她瞪过去:“那是皇上逼的。” 秦洵轻轻笑出声来,什么也不说,就用一双充满戏谑的眸子看着她,这样比说什么都可恶。 秦洵原本今夜想放过她,可替她抹药的过程中,情难自禁,药抹完后,便覆上去含住她的嘴唇。 罗帐低垂,隐隐透着两个人缠|绵的身影。 待云收雨歇,秦洵不顾两人汗湿的身子,将宁悦兮搂在怀里,从后面吻她汗湿的鬓发,他的手轻抚她,微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说道:“兮兮,朕封你做个宁妃如何?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朕会给你更大的惊喜。” 她是郡主,父王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一入宫就封妃,也无人敢置喙。 等她诞下皇嗣,他就昭告天下,封她为皇后,现如今只好暂时先委屈她一下。 这也是他今日没直接跟杨妩说的原因,他要先知会她,别让她误会他只是让她做个妃子,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皇后,从前是,现在也是,未来还是。 宁悦兮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听到秦洵说的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她迷迷糊糊的说道:“不要……我不要……做你的妃子。” 秦洵见她累成这样都不忘了拒绝他,他脸色微沉,眸子里的温柔顿时被冰霜掩盖,他握住宁悦兮的香肩,强行将她给扳过来,他用力捏了一下宁悦兮的下颌,疼的宁悦兮睁开了眼睛,见秦洵冷冰冰的盯着她,微红的脸皱成一团:“皇上这是做什么?” 秦洵狠狠的拧了下长眉,他沉着脸道:“你不想做朕的妃子也得做,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朕。” 宁悦兮心里骂了一句“疯子”,也懒得 再搭理他,闭上眼睛睡下了。 秦洵被她这样不在乎的态度给刺痛了,他当年娶杨妩,也只给了侧妃之位,他登基后封杨妩做淑妃,皇后的位置是为她空出来的,他时时想着她,处处念着她,她怎么就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秦洵越想越气,扳着她的腿,几下将她给弄醒来了。 宁悦兮见他的疯劲又来了,身子受不住,疼的张开嘴狠狠的咬着在他的肩膀上。 牙齿咬进了肉里,没想到秦洵不仅不生气,反而愉悦极了,他兴奋的笑道:“兮兮,你咬吧,你留给朕的印记,朕一辈子都不会抹掉。”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宴会 骄阳似火,庭中的树叶被晒得绿油油发亮,蝉声一阵高过一阵。 内务府给惊桃宫送来了冰盆,冰鉴,使得宫内清凉舒适。 宁悦兮赤着脚坐在罗汉床上发呆,一旁杏雨轻轻的打着扇子,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昨夜,秦洵掐着她的腰逼问她的画面。 男人嘶哑着嗓子,一字字咬牙切齿:“兮兮,为何不肯做朕的妃子?” 她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被褥:“皇上只说过让臣女陪皇上一辈子,可没说要臣女做皇上的妃子,臣女不想要名分。”她自会逃离这里,名分于她而言不过是枷锁。 秦洵被她简直气疯了,那表情恨不得掐死她:“朕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她讥诮道:“皇上还真有自知之明。” 封妃之事,也因为宁悦兮的反抗而不了了之,这件事情秦洵并没有逼迫她,因为他深知宁悦兮的性子,若是他真下旨,那她便真敢抗旨,若是抗旨,他的脸往哪里搁,难道还真杀了她不成,他可舍不得。 这事情一拖再拖,杨妩又去秦洵那儿问了一回,秦洵倒是给了个准话,说暂时不封,虽然没位份,可她占着秦洵的宠爱,杨妩也高兴不起来。 秦洵的后宫妃嫔也就那么几个,可也照样争风吃醋,就因为秦洵一连去了惊桃宫几次,就有妃嫔来杨妩跟前吐苦水,说皇帝厚此薄彼,冷落她们。 秦洵自登基后,宵衣旰食,三更睡五更起,除了开国皇帝之外,历代皇帝就属他最勤勉,搁在平日,后宫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 不患寡而患不均,从前各宫妃子都分不到圣宠也就罢了,可如今圣上独宠郡主,就像油锅里放入一滴水,整个后宫都炸了。 谁背着皇帝不说一句,皇上和郡主这样没名没分的在一起,遭人诟病。 对此,杨妩一副和事老的姿态,只是劝着,却并未出面劝说秦洵,一来是怕得罪秦洵,二来是想作壁上观,秦洵这样做必然让惊桃宫的那位成为众矢之的,她只要等着坐收渔利就可。 六月十六日,杨妩准备在御花园举办荷花宴,派人去各宫都说了,惊桃宫这边也递了话过来,说 是与宁悦兮好多年不见,希望她能去参加,姐妹一起叙叙旧。 待送话之人走后,杏雨便问宁悦兮:“郡主想去吗?” 杏雨倒是不希望宁悦兮去,如今她们郡主在宫中如此受宠,那些妃嫔们定然嫉妒的要命,若是自家郡主去了,那些人还不得处处为难她。 因为一个秦洵,宁悦兮与杨妩的姐妹之情早就断了,叙不叙旧根本没有意义。 宁悦兮却说:“为何不去。” 她若是总闷坐在宫里,这宫里之人还不都以为她见不得人,反正她有郡主的封号,也并非是个人就可以为难她。 音尘见杏雨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她笑了笑道:“杏雨放心,奴婢奉命照顾郡主,定然不会让郡主受委屈。” 她派香零去春霏宫回了话,得知她应下,杨妩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来,旋即她的嘴角又勾出一丝笑意来,问身边的茜素道:“舒莹长公主那儿回话了没?” 茜素道:“回了,长公主说定会准时赴宴。” 她接着又道:“娘娘,您明明说只请后妃,怎么将长公主也请了?” 杨妩轻轻一笑:“你不懂。” 咱们这位舒莹长公主还未嫁人之时,便与惊桃宫那位郡主不对付,宁悦兮就算没有封号也是郡主,后妃们不一定敢惹她,但是这个长公主就不一定了,有她来才有好戏看呢。 御花园的荷花湖一到夏日,便成了这宫中最美丽的风景。 荷花湖乃人工开凿,规模极大,名曰菡照湖,上有飞桥凌烟,湖边有水榭楼台,一直延伸到了湖中,做观景之用,水边的码头上泊着几叶扁舟,还可泛舟湖上。 而湖面上,荷叶铺满水面,一朵朵的荷花像浴水的仙子,从碧波冉冉升起,在微风中舒展娉婷之姿。 杨妩的席面设在湖边的观雅小筑里头。 宁悦兮坐着软轿到这里时,听到小筑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娇笑声,杏雨和音尘两个在前方打起帘子,宁悦兮款步走入。 她一进来,小筑内的娇笑声便停了一瞬,一双双眼睛齐齐朝她看来,宁悦兮一眼扫过去,便看到八.九位佳丽,其中两位,还是大行皇帝未成年的公主。 因音尘提前跟她说过后宫的妃嫔们,所以宁悦兮也心里有数,秦 洵这两年忙于政务,甚少来后宫,妃嫔并不多,宫中品级最高的是杨妩和陈雪安,杨妩为淑妃,陈雪安封陈妃,虽品级一样,但杨妩掌管后宫大权,实际在陈妃之上。 其次是两位嫔位的妃子,蓝嫔和玉嫔,再就是一位刘昭仪,昭仪后面有一位叶美人,和一位李美人。 普通官员尚有三妻四妾,秦洵的妃子却这样的少,也属罕见了,人虽少,可各个都生的如花似玉,妍媸各态。 宁悦兮大致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而众人在没见到宁悦兮之前,皆以为她生的再美也不过一个残花败柳而已,定是用了些狐媚手段才勾搭上了皇上,好奇之余又有些鄙夷。 可她走进来之后,瞬间就颠覆了之前这些妃嫔们的想法。 宁悦兮身穿淡粉色衫子,沈绿色荷叶裙,身姿妙曼,那腰肢嫩芽似得细,行&#xe863;间,如水中洛神凌波而来,那张脸更是美得无可挑剔,半分瑕疵也没有,许是被男人滋润多了,眉眼间那股妩媚冶艳的神韵简直要命。 众人那些一较高下的心思都歇下去了。 怪不得哪怕已经嫁做人妇,皇上也要将她召入宫中来,生了这样一副容貌,哪个男人不为之神魂颠倒。 那几个嫔妃们都是一脸酸相,宁悦兮倒是没去关注这些,她的目光落在杨妩身上,杨妩身穿海棠红洒金如意纹褙子,束腰金绣莲纹长裙,裙上覆着层层娟纱,甚是华美。 两年不见,杨妩的容貌倒是没变多少,依然和从前一样婉丽端方,气质优雅,看到她这张脸,过去种种在脑海中浮现,宁悦兮眸中泛起浅浅涟漪,片刻后,又复平静。 她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子:“淑妃娘娘。” 杨妩脸上仍然挂着端方的微笑,她道:“郡主肯赏脸过来,本宫真是高兴,郡主快坐吧。” 宁悦兮看了杨妩一眼,知道她虽面带笑容,可心里说不定早就恨死她了,她亦不&#xe863;声色的说道:“臣女多谢娘娘。” 杨妩与她相识于八年前国公府的茶会,那时她两一见如故,交情一直很好,她对她毫无防备,甚至还将她心悦秦洵之事告诉杨妩,可不知怎么就被杨妩发现秦洵并非池中之物,数次见面后边对秦洵上了心,当时她还被 蒙在鼓里,直到传来两人定亲之事,她才知道杨妩已经暗中抢走了她的心上人,此后她便与杨妩绝交,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谁料这么快就相见了。 杨妩她……一定不希望自己入宫吧。 宁悦兮垂下眸子掩住翻飞的思绪,转身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她面前设下几案,几案前是一条水渠,渠中流水清澈,偶有花瓣淌水而过,她记得这观雅小筑还是先帝在位时修建的,先帝极爱附庸风雅,因想学古人曲水流觞,便在这观雅小筑特地开挖渠道引水进来。 这水却并非活水,而是一大清早宫人特地从宫外的玉清山山泉运回来的,在杨妩开席之时,从上游将水源源不断的灌入,形成水流之后,酒水便会随水而来,这样大家喝酒时,便可顺手从水中拿起杯盏来饮。 刚坐下,不远处便传来一个女子的讥诮声:“咱们这一排坐的都是后宫的妃嫔们,郡主又不是后妃,坐在这儿恐怕不合适吧?” 谁都听得出来,刘昭仪这是在讽刺宁悦兮没名没分,她的话音一落,众嫔妃们以及两位未及笄的公主都朝宁悦兮看来,都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宁悦兮转头一看,是个身穿浅紫上襦,浅粉束腰襦裙,梳双环望仙髻的女子,那女子生的艳丽娇俏,脸儿尖尖的,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刻薄。 最为特别的是,那女子如她一样,眉心亦有一颗胭脂痣,给她这张脸又凭添了几分灵气。 宁悦兮微微讶异,莫非这秦洵收集胭脂痣上瘾了不成? 她早料到今日这宴无好宴,只要她出现,必然会有人找她麻烦。 音尘瞥了宁悦兮一眼,见她气定神闲,心里倒是佩服她沉得住气。 宁悦兮还未开口,音尘便先道:“昭仪娘娘,奴婢今儿可要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是淑妃娘娘设下的坐位,位置都是指定好的,你说郡主坐错地方了,岂非是说淑妃娘娘安排不妥当?” 刘昭仪被一个奴婢训斥,脸上无光,尴尬异常,可她偏偏不敢得罪,她的眸光忍不住朝杨妩看去,见对方脸色微沉,投来一记警告之色。 刘昭仪本人只想给宁悦兮一个下马威,谁知却被一个奴婢当众数落,只感觉脸都丢尽了,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偏偏这儿连一个为她撑腰之人也没有,心里对秦洵不禁多了几分埋怨,皇上怎么就偏偏宠爱一个破鞋! 宁悦兮哪怕没名分,品级也在她之上,刘昭仪骑虎难下,只得起身致歉,她屈膝道:“倒是臣妾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还请郡主,和淑妃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同席 刘昭仪才道歉完,杨妩便训斥道:“你入宫时间虽短,但也不能作为借口,本宫倒也罢了,郡主是宫里的贵客,岂容你以下犯上,今儿这宴席你也不必参加了,回宫反省去吧。” 这“贵客”二字就耐人寻味了,谁不知道宁悦兮现在的身份不尴不尬,说她是贵客,听着像是在夸赞,实则跟讽刺差不多。 那边两个公主,偷偷的低下头,掩嘴讥笑。 杨妩说完,又朝宁悦兮说了一句:“郡主,你看这样处置可好?” 本以为宁悦兮必然会觉得丢脸,可她的反应平平淡淡的,根本没当回事,甚至没有去计较,神色自若的说道:“全凭娘娘做主。”她还道此人是杨妩安排的,原来和她没关系。 刘昭仪见杨妩半点面子也不给,顿时红了眼眶,她咬了咬牙,抬眸往宁悦兮身上一瞪,然后才不甘心的垂下眸光,闷声道:“臣妾遵命。” 刘昭仪掩面哭哭啼啼的就出去了,正走到外头,迎面遇到才过来的舒莹长公主,她略屈了屈膝,便快速离去,舒莹皱了皱眉,脚步未停,走入观雅小筑中。 见过礼后,长公主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挑眉问道:“淑妃娘娘,适才本宫瞧见有个妃子哭着跑出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妩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妃子冒犯了郡主,臣妾将她赶出去了。” “郡主?”舒莹似乎想到什么,眸光一转,落在对面宁悦兮的身上,这位置也安排的极巧,怎么偏偏就将宁悦兮安排在她对面了? 舒莹瞧着这张熟悉又讨厌的面孔,眼底露出些许不屑之色,问了旁边侍酒的宫女来龙去脉,随即冷笑道:“宁悦兮,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勾得皇兄将你一个已嫁的妇人带入宫里来?” 舒莹这话可以说是非常不客气了,她从前便跟宁悦兮不对付,宁悦兮总是帮着康蕙来对付她,当年她喜欢翰林院侍讲祝流澌,因康蕙对祝流澌也怀有心思,宁悦兮便处处阻拦她与祝流澌往来,导致后来她错过了祝流澌,嫁了自己不喜欢的驸马,这一切都拜宁悦兮所赐,舒莹早就恨透了她, 早就想要报仇了,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宁悦兮知道舒莹向来睚眦必报,一直对她怀恨在心,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随意的捏,弄,宁悦兮不客气的说道:“舒莹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骂皇上是个会被美色所迷的无道昏君?” 舒莹见她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火气不住的往上蹿,她眼角一挑,柳眉倒竖,怒道:“你胡说八道,本宫从未这样说过!”说完她又忽然明白过来,宁悦兮这样说,就是想要激怒她,她冷笑道:“宁悦兮你为了荣华富贵,不惜甩掉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丈夫,你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本宫与你同席都觉得可耻!” 明明是秦洵逼着她入宫,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攀附权贵,勾引秦洵,宁悦兮被当众这般骂,怎么能忍,说起“水性杨花”四个字,谁能比得上长公主,她正要原封不&#xe863;的还回去,眼角瞥见杨妩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她顷刻间冷静下来,若是她真和舒莹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另说,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宁悦兮嘴角冷冷一勾:“既然长公主羞于与臣女同席,那臣女走便是。” 说完,起身正要走,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慢着。”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神色一凛,眸光纷纷朝来处看去,只见身穿明黄色织金团龙袍的秦洵大步走入,男人铁青着脸,长眉凤眼,高鼻下的薄唇紧紧抿着,下颌线条紧绷,天子威仪重重,令人望而生畏。 杨妩见到秦洵,脸色微变,秦洵明明说不来的,怎么忽然之间又来了? 刚才舒莹的那些话,皇上是不是都听到了? 一时间,众嫔妃心思各异,起身行礼,礼毕,秦洵眸光在小筑内的妃嫔们身上一瞥,最后定格在宁悦兮身上,见对方脸上神色冷淡,与他对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 她这个样子,必然是生气了。 秦洵的心猛地一沉,他就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看,谁知当真有人为难她! 杨妩瞧着秦洵这脸色,便知不妙,她上前说道:“皇上您怎么忽然来了?” 秦洵冰冷的眸光一扫,他道:“朕若不来,你这儿岂非要翻天了?” 说完,他在正中间的食案后席 地而坐,眸光看向宁悦兮,他朝她招招手道:“兮儿,坐到朕的身边来。” 宁悦兮抬眸看着他,只见男人冷冽的眸光里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之色,她稍稍犹豫后,提着裙子走上去,在秦洵身边坐下。 满座震惊,看向宁悦兮的眸光艳羡,嫉妒都有,秦洵的身边连杨妩都没有坐过,他居然让宁悦兮坐,这等宠爱别人眼巴巴的求不来,反观宁悦兮,那脸色也太平常了,甚至有些……不屑。 一旁的杨妩脸色发白,指甲在掌心几欲掐出血来,宁悦兮……他心里只有宁悦兮,她是淑妃,这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女人,他这样做,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秦洵却没那么多功夫去顾忌这些女人的感受,他握住宁悦兮垂落在身侧的手,冰冷的眸光看向舒莹,他冷冷道:“舒莹,听说你羞于与郡主同席?”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长公主,看到秦洵顿时就怂了:“皇兄,这……”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别看平日里舒莹总是仗着长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可实际上,秦洵与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她对秦洵一直很怕。 秦洵也懒得听她解释,他道:“既然你羞于与郡主同席,那就出去吧。” 舒莹见秦洵当中打她的脸,气的脸都白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叫了一声:“皇兄!” 秦洵看她的眼神始终都是冰凉的,他道:“还要朕说第二遍吗?” 舒莹脸色难看的要命,狠狠的咬了下牙,瞪向宁悦兮的眼神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宁悦兮,这个仇本宫迟早会跟你算! 宁悦兮当做没看见,这些人可真奇怪,明明是秦洵得罪她们,却偏将仇恨都算在她的头上来。 舒莹忍住了发脾气的冲&#xe863;,站出来,福了福身子:“臣妹告辞。” 就在她转身之际,秦洵又说道:“舒莹,刚才那些话,朕若听到第二遍,朕定不饶你。” 舒莹脚步一顿,眼角掠过一抹狠色,她道:“臣妹知道了。” 原本大家都抱着看宁悦兮出丑的心态,谁知宁悦兮好端端的,倒是那些故意挑事的人一个个灰溜溜的走了,嫔妃们心中都不是滋味,见宁悦兮坐在皇帝身边,他们一个俊美无俦,一个天姿国 色,竟然出奇的般配,恨只恨自个,没生一张如宁悦兮那般绝色的脸能将皇帝迷得团团转,为了她,连长公主也当众指责。 尤其是杨妩,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让宁悦兮难堪,她的宴会她却纵容长公主,刘昭仪公然侮辱郡主,秦洵岂能不责怪她。 等长公主一走,杨妩主&#xe863;认错,在秦洵面前跪下来:“是臣妾失职,没有护好郡主,请皇上责罚。” 秦洵眼角余光瞥着她,语气不冷不淡,“起身吧,这不怪你。” 她心想,若是秦洵真怪她,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是控制不住的。 宁悦兮脸上露出几分惫懒之色,争来斗去,这些人不累吗? 她懒懒的说道:“皇上,臣女累了,先行告退。” 这宴会还没开始呢,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致参加了。 秦洵道:“好,朕送你回去。” 天子握着她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捏了捏,低垂着眸子,侧脸在外人眼里格外的柔和,就他这一句话,宁悦兮便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酸醋味,她正要说算了,秦洵已经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这是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宁悦兮只得作罢,随着秦洵一同离开了观雅小筑,她们两人一走,其他人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杨妩说身子不舒服,让各位妹妹尽兴,自己先走了,主人都走了,其他人也各自都散了去。 惊桃宫内,宁悦兮吃着杏雨准备的酸梅汤,嫣红的嘴唇亮泽如抹蜜一般,秦洵见她吃的自在,仿佛宴上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到她,不由勾了勾唇,他道:“兮兮,朕来晚了,你可怪朕?” 宁悦兮抬起细密的长睫,平静道:“臣女不怪皇上,皇上也看到了,您后宫的妃嫔们都不喜欢臣女,皇上还是放了臣女吧,臣女在这儿,只会让您的后宫不得安宁。” 秦洵的脸色冷下来,他攥住宁悦兮的手腕,将她拖入自己的怀里捏着她的下巴,冷笑道:“兮兮,这是要反悔了?”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她都一副冷眼旁观的状态,明明那些人都在针对她,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后宫里的人,也不想留在宫里。 宁悦兮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眼里还带着一丝诚恳:“臣女不是反悔,臣女是跟皇上商量。” 秦洵冷哼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不想留在这儿也得留。” 宁悦兮心口一阵堵,懒得跟他说话。 秦洵眯了眯凤眼,语气阴沉道:“你若敢私自逃出去,朕会拿铁链子将你锁起来。” 宁悦兮生生打了个寒颤,她讨厌他如此专断,弯身起来要离开他的怀抱,被秦洵一把按住,男人俯身下来,狠狠地堵住她柔润的红唇。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1、流言 寿康宫内陈设简朴,处处彰显出主人的低调,矮桌上放置青玉雕双层塔熏炉,炉内冒着细细的白烟。 “母妃,皇兄竟然为了一个残花败柳,如此斥责儿臣,儿臣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被秦洵赶出观雅小筑的舒莹公主并未离开皇宫,而是直奔寿康宫虞太妃这儿来诉苦。 虞太妃坐在罗汉床上,手里端着汝窑雨过天青色茶盏,她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抬起眼皮,看了舒莹一眼,舒莹坐在她对面用帕子抹着眼泪,眼眶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虞太妃将茶盏一搁,皱了皱眉道:“残花败柳他都这般护着,可见你皇兄对她极为看重,你何必去招惹她?” 舒莹听虞太妃的语气,是在责备她,她不乐意道:“母妃,怎么连您也说儿臣的不是?” 虞太妃满眼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她道:“母妃这是对你好,依母妃看,这件事情不如就这么算了。” 舒莹没想到太妃会说这等话:“母妃,您是不肯帮儿臣,对吗?” 虞太妃道:“舒莹,你该知道,皇帝与母妃和你并不亲厚,若母妃的手伸的太长,你皇兄必然会不高兴。” 想起从前之事,虞太妃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丽妃死后,大行皇帝命她抚养丽妃留下的一双儿女,她虽应下,可却怕得罪谢皇后,对秦洵兄妹颇为冷淡,谢皇后,废太子欺负秦洵兄妹,她也袖手旁观,谁能料到,秦洵最终能继承大统,若当初她肯对秦洵好一些,如今她便是太后了。 舒莹被虞太妃说了一通离开了。 她离开皇宫,回到了公主府。 舒莹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她召来府上最宠爱的面首白忻,那白忻见她面色不虞,便问了事情的原由,舒莹本就极信任他,刚好憋着难受,便将宫中之事尽数相告。 白忻蹲下身,替她揉着腿,轻柔的说道:“皇上,长公主不能怪罪,既然长公主咽不下这口气,不如好好教训那女子,让她知道长公主的厉害。” 舒莹正有这个打算,不过她该如何对付宁悦兮? 白忻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笑道:“奴才倒是有一计献给公主。 ” 说着,他站起身来,在舒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舒莹听完后,顿时眉目舒展,她红唇上扬:“好,就这么办。” 没几日,对宁悦兮不利的流言就在宫里宫外传开了,说她不守妇道,放.荡狐.媚,把皇帝引诱上钩之后,就将自己的丈夫一脚蹿开,如此败坏风气,惑乱宫廷的女人,不该留在皇上身边。 金銮殿内,百官俯首,山呼万岁,秦洵坐在龙椅上,俯看下方文武百官,他清冷的声音透着威压:“众爱卿平身。” 张怀初提着嗓子高喊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走出文臣队列的是礼部尚书冯玄英。 秦洵的眸光落在长着花白胡子的冯玄英身上,他嘴唇冷冷勾起:“冯爱卿有什么事就说吧。” 冯玄英道:“老臣听闻皇上将长宁郡主召入宫中,这郡主再好,也是嫁过人的,实在不堪为皇家妇,请皇上赶紧放她出宫,免得惹人非议。” 此话一出,殿内群臣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秦洵锐利的眸光扫了他一眼,冷睨着他道:“非议,朕倒是想要看看,谁敢非议,我宸国建国百余年,有哪条祖训规定,皇帝不能宠爱嫁过人的女子?” 冯玄英顿首道:“的确没这个规定,可也没这个先例啊,皇上这么做,将皇家颜面至于何地?” 秦洵所有的情绪都掩在脸下,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只一双眸子似凝着无穷压迫看向冯玄英,他道:“既没这个先例,那朕便来开这个先例。” 冯玄英见秦洵不肯听他的话,痛心疾首道:“臣是一心为皇上,还请皇上三思啊,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臣只好除去这一身官服,辞官回乡。” 老东西敢拿辞官来威胁他? 秦洵冷笑,他道:“冯爱卿年事已高,是该好好歇息了,你既要辞官,朕准了。” 冯玄英实在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自以为在朝中德高望重,皇帝总会给上几分薄面,因此以官职来威胁,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无情,直接让他告老还乡,“皇……皇上……”冯玄英激&#xe863;之下,一口老血喷出来,往后一栽,晕过去了。 秦洵见冯玄英晕死过去了,面不改色道:“张怀初,叫 个太医过来,给冯爱卿瞧瞧。” 有冯玄英这个前车之鉴,剩下那些想要直谏的官员都闭上了嘴,说到底,这是皇帝的家事,也轮不到他们来管,皇家颜面皇上自己都不顾,与他们这些臣子何干? 那日杨妩的荷花宴败兴而归,宁悦兮也没有好好瞧瞧这菡照湖的荷花,这日正是骤雨初歇,宫内有些闷,宁悦兮便领着杏雨和音尘来这湖边转一转。 这个时候,湖边倒也没什么人,宁悦兮瞧了个尽兴,还采了荷花露带回去准备泡茶,途经一处假山,听得两个宫女在假山后面低语。 “听说是郡主主&#xe863;勾引皇上,这嫁过人的妇人风韵自是不一样,皇上一时起了兴致,这才将郡主召入宫中,现在郡主也没有品级,说不定等皇上玩腻了,便会将她送出宫去。” “谁知道呢……我倒是瞧着皇上对她很是入迷,只是可惜了郑国公世子,好端端的头上一片绿……” 宁悦兮听着,手里摇着的纨扇慢慢停下来,小脸沉下来,水盈的眸子里一片冷意。 音尘见宁悦兮&#xe863;怒,神色一凛道:“郡主,奴婢一定会狠狠责罚这嚼舌根的奴才。” 宁悦兮没说话,冷着脸快速走开。 杏雨快步跟上去。 那边的两个宫女已经听到了这儿的&#xe863;静,吓了一跳,正六神无主,忽然见音尘从假山后绕过来,两人吓得瑟瑟发抖。 音尘二话不说,抬手一人赏了一个巴掌。 音尘处置完这两个奴婢。便去了一趟乾清宫。 将今日两个宫女所说一五一十的告诉秦洵,秦洵听罢,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一张脸也森寒可怖,他冰冷的目光投向音尘:“你如何处置那两个宫女?” 音尘打了个哆嗦:“奴婢将二人交给慎刑司。” 秦洵神色阴郁道:“让慎刑司直接杖毙。” 音尘低头应了声:“是。” 音尘一走,秦洵靠在龙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张怀初道:“陛下,依奴才看,这些流言来的蹊跷。” 秦洵凤眸微睁,眸中透出冷冽逼人的光,他道:“去查。” 张怀初犹豫了一会儿,道:“主子,这后宫是淑妃娘娘在打理,若是您插手……” 他的话没说完,不过秦洵也听明白了,秦洵抿着唇沉默 片刻道:“朕知道了。” “摆驾春霏宫。” 春霏宫。 杨妩跪下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洵神色冷淡,:“起身。” 杨妩站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待看到秦洵冰冷的脸色后,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杨妩的心一提:“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臣妾做错什么了?” 秦洵坐在黄花梨卷草纹太师椅上,他挑眉道:“做错什么了,你自己不知道?” 杨妩一惊,秦洵这般问,定然不是因为那日荷花宴的事。 她想起最近宫中的流言,那些话她是听到了,她出于私心置之不理,秦洵知道是迟早的事,她只是在试探,试探秦洵到底有多在乎宁悦兮。 眼下,若她承认自己听到流言却没有及时制止,秦洵一定会怪她失职,杨妩道:“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秦洵没有兴趣知道,他提醒道:“近来宫中有许多辱骂郡主的流言,你没听说么?” “臣妾来了小日子,这几日一直待在宫中不曾外出,并没有听到流言。” 其实她根本无需试探,种种迹象不是足以证明秦洵将宁悦兮放在心尖尖上么,是她自己不肯死心,若不是这么多年他的内心一直被另一个女人完全占据着,他也不会连碰都不肯碰她。 杨妩满嘴苦涩,她又重新跪下,袖中的手紧紧攥住:“是臣妾失职,没有及时制止宫中流言,请皇上责罚。” 秦洵冷眼瞥着她,想起了今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杨显风在西南播州镇压土司叛乱数战告捷……他不能寒了数万将士之心。 秦洵脸色微缓,他道:“爱妃,你兄长为朕平定江山,朕一直记着他的功劳,希望你也能如你兄长一般辅佐朕,让后宫井然有序,不要让朕失望。” 杨妩见他跟自己说话永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有对宁悦兮的时候,才有像对爱人的模样,她心里泛着凉意,脸上却不显:“臣妾明白了,此事臣妾一定会查清楚,给皇上和郡主一个交待。” 如果一开始就不喜欢她,那么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又何必当着宁悦兮的面说他喜欢自己……不过反复细想也明白了,那时他需要自己兄长的支 持,为了谋夺皇位,当然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也许他那天,他早就知道她躲在后面偷听,想到这里,杨妩的心口泛着疼。 秦洵暂时没有&#xe863;杨家的打算,既然杨妩认错,他也给她一个台阶下,他道:“此事的确是你失职,朕罚你半年俸禄,事情查清楚后,尽快给朕一个交代。” “臣妾明白。” 秦洵说完,起身就要走,杨妩见外头天色已晚,她想留下他,在秦洵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忽然出声:“皇上?” 秦洵偏过头去,当他看清杨妩眼底的期待之色后,他将目光移开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今夜就不在春霏宫过夜了。” 得到了意料中的回复,杨妩心酸,她掐着手心,低下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从春霏宫出来,秦洵坐上龙舆,张怀初正要说回乾清宫,秦洵低声道:“去惊桃宫。”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2、自欺 惊桃宫,宁悦兮上身只着一件抹胸,露出雪白的削肩和藕臂,刚沐浴完,半干的乌发如海藻般披在背上。 乌眸转&#xe863;,她问:“杏雨,现在几时了?” “姑娘,已经是亥时了。” 这个时辰她猜测秦洵也不会再来了。 她便让杏雨替她去了纱裙,抹胸躺在床榻上。 说道:“杏雨,替我抹香膏。” 宁悦兮从外头回来生了一阵子闷气之后,没多久便神色如常,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杏雨拿着香膏细细的抹在她羊脂玉般的脊背上,宁悦兮沉得住气,她可沉不住。 忍不住说道:“郡主那些人这样说您,您怎么还能一声不吭,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宁悦兮趴着,脸朝里面,闻言,闷声说道:“说了有什么用,我本就不该留在宫中。” 流言伤人,她听了很不舒服,不去计较并非是因为懦弱。 仔细一想,若是这些流言越演越烈,逼得秦洵做出让步,最后不得不放她走,那也是好的。 杏雨闷闷的哼了一声,还是很不高兴,她的姑娘嫁给世子爷之后,那世子爷将姑娘如珠似玉一般宠着,从不让她受任何委屈,怎么到了皇宫里,却处处受人刁难。 杏雨道:“都说皇上是天下之主,可他连您都护不住,又算什么能耐?” 秦洵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宁悦兮趴着的一幕,她的肌肤像凝固的牛乳一般,蝴蝶骨展翅欲飞,细嫩的腰肢往下隆起一个弧度,一抹沟壑隐现。 也刚好听到杏雨说的这句话。 杏雨看到他时,吓得魂不附体,张大的嘴巴半天没合拢,秦洵竟不知她身边的侍女胆子如此之大,连他都敢编排。 杏雨面无人色,嘴巴&#xe863;了&#xe863;,想要说话,许是过于紧张,喉咙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秦洵挥挥手,让她下去,杏雨逃一般走了。 秦洵坐在杏雨刚才坐的位置上,眸光深深扫过她的脊背,从一旁的罐子里挖出百花香膏在手心,再贴着她的肌肤细细的揉。 抹上之后,雪白的肌肤透着细润的柔光。 宁悦兮忽然感觉力道变了,她道:“杏雨,你的手掌怎么起茧子 了?” 杏雨没说话,宁悦兮偏向里侧的脑袋转出来,看到的不是杏雨,却是眼神晦涩的秦洵。 宁悦兮吓了一跳,水盈的大眼微瞪,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慌乱之下,连皇上都忘记叫了。 急急忙忙的想要起身行礼,又觉得自己这样行礼未免太丢人了,伸手去拿衣裳想要穿上,被秦洵伸手按住:“挡什么?” 宁悦兮没&#xe863;,想起刚才杏雨说的话,暗道一句:“坏了。“她赶紧请罪道:“杏雨那丫头说了胡话,是臣女教导无方,请皇上责罚。” 秦洵眸光一顿,他道:“是该责罚,责罚你乖乖躺着,让朕来帮你抹完。” 刚听到杏雨说的那句话,他的确生气,可看到她躺着的样子,他的脾气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宁悦兮的脸红了,她尴尬道:“不劳烦皇上。” 秦洵眸光在她身上逡巡,喉结上下滑&#xe863;,“怎么是劳烦,朕乐意帮你抹。”不仅乐意,而且求之不得。 他又瞥了眼宁悦兮的脸色,见她脸颊泛红,像是初雪裹着寒梅一般艳,他的心情忽然变好了,眼底染了一丝戏谑,勾唇道:“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宁悦兮避开他的目光,她板着脸掩饰内心的紧张,说话却泄露了底细:“害……害羞……什么,随便你。” 说完又将头扭回去。 她这样可爱的模样将秦洵逗笑了,秦洵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脊、背,似有意似无意的撩拨她,宁悦兮浑身一颤,他声音放轻了些,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兮兮既然随便朕,那朕一定会从头到脚抹便你身子的每一处。” “朕还从未帮兮兮这样抹过呢,抹完之后,全身定然香极了。” 宁悦兮已经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在秦洵眼里,她不说就是默许了,他说全身都抹,那真真是脚趾缝里都不放过,比杏雨抹的还要细致,等他抹完,宁悦兮浑身绵软。 秦洵抹完之后,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自己一直憋着,他只感觉血液集中的某处都快炸了,此时再也不用克制,丢下手中的罐子,俯身亲上去。 屋内炉香细细,烛光摇曳,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到了下半夜,声音渐歇,月亮也落下去了,外头的宫人候着都快打 瞌睡了,终于屋内传来叫水的声音,宫人们推开门提着桶,鱼贯而入。 几个提着桶去了盥室,香零,杏雨过来收拾床榻,杏雨见秦洵用薄被将宁悦兮裹住,只露出一对长腿儿,腿儿无力的垂着,细看那一对玉足的足背上,都缀着红痕,杏雨脸一红,皇上居然亲吻主子那个地方了,真是……真是……杏雨越想越脸红,匆匆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等热水放好,秦洵抱着宁悦兮去盥室,浴桶里,秦洵从后头搂住宁悦兮,身体靠在浴桶的边缘。 他的头伸向前面来,吻着她被水汽蒸的通红的脸颊,他道:“兮兮,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件事情朕一定会严查。” 宁悦兮本就昏昏欲睡,听了他的话,倒是清醒了不少,她的身子无力的靠着他的胸膛,脸上无甚情绪,灯光底下泛着水光的眼底浮着几分冷意:“皇上堵得住宫里人的嘴,难道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吗?” 明明犯错的是皇上,那些人却骂她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件事情秦洵心里有愧,若不是他逼着她入宫,她也不会招来骂名,秦洵贴着她的耳廓亲了亲,柔声道:“哪怕被千夫所指,朕也不能没有你,旁人想说,便让他说去。” 宁悦兮听着内心依旧无波,他若真的深情,当初就不会娶杨妩。 那年父王战死,她和娘亲感觉天塌了一般,那时她常常彻夜睡不着,她找到他,在他怀里哭诉,那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了抱着她。 后来,她才明白,他那份沉默的意义是什么,她要的幸福,他给不了,再后来,便传来他和杨妩要成亲的消息。 他在她人生最无助最痛苦之时背叛了她,哪怕如今他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也不会再相信。 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可利用的筹码,当她失去价值时,他转头就会找上别人。 宁悦兮红唇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她道:“皇上何必自欺欺人,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何况圣上身边也不止我一个女人。”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3、孽缘 秦洵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他握住她的肩将她扳过来。 他五指太过用力,捏着她的肩膀发疼,他道:“兮兮……朕从未爱过那些女人,朕心里只有你一人。” 宁悦兮眼神冰冷的质问他:“那杨妩呢,我记得皇上曾经跟我说过,您喜欢的是她。” 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她得知两人要成亲的消息,约他在六安巷的小院里见面。 那时,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她急匆匆的出来没穿斗篷,站在院子里冻的嘴唇青紫,她等了他许久,他才出现。 他来时,神色冷淡,皱着眉头同她说话:“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样单薄跑出来做什么?” 当时她听在耳里,只觉得秦洵是不想见她才那样说,她怔怔的看着他,张了张冻的干裂的嘴唇,她艰难的问:“我听闻你要跟杨妩成亲了,你是自愿的吗?” 秦洵垂眸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他说:“是,本王是自愿的。” 听到那句话,她感觉就像晴天霹雳,她声音发颤:“为什么?” 他告诉她:“因为本王喜欢她。”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般,多年前直刺宁悦兮的胸口,如今她旧事重提,刺的却是他的胸口,疼的他呼吸都顿了下,当初他是故意说了狠话,为的就是让躲在暗处偷听的杨妩相信,自己喜欢的是她,这样杨妩才会放心嫁给他,谁知她记了这么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根本没得选择,如果他不去争,等秦淳登基后,他就会杀了他,而她是他的软肋,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秦洵的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他张嘴道:“杨妩……她……” 他要解释,但转念一想,解释有什么用,难道告诉她,自己当初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稳住杨家人的心,先助自己夺得帝位,连他自己都觉得卑鄙,说出来只会让她不耻。 他叹了声,无奈道:“你为何不信朕,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朕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相信。” 宁悦兮见他不否认,果然,他心里是有杨妩的。 她的眼睛雾潮潮的泛着湿意,她鼻子发酸道:“从前 是我傻,错信了你。” 也不知是水汽熏的缘故,她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秦洵见她忽然哭了,心疼的不行,他抬手替她拂掉眼泪,可她的眼泪一直掉,滴滴答答打湿了他的手背,秦洵将嘴唇凑过去,吻上她的眼泪,一点点的将这咸涩的滋味吞下去。 他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他温柔的哄道:“兮兮,都是朕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说完后,等了许久,她的哭声渐歇,细细的呼吸拂在他的肩窝处,他低头一看,宁悦兮的眸子已经阖上,湿漉漉的睫毛覆在眼睑处。 秦洵眼底透出一抹无奈之色,到底要怎样做,她才肯相信他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她? 而此刻宁悦兮却做了一个,梦见她和秦洵初次见面之时。 永昌十八年冬,父王平定边境叛乱,十四岁的她和母妃随着父王的大军返回京师。 在父王的庆功宴上,她头一次看到薨逝的丽妃之子,皇七子秦洵。 丽妃是后宫中最美的女子,拥有令百花失色的容貌,生的儿子自然不差,彼时秦洵已到弱冠之年,哪怕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让人没法不注意到他,他的那张脸,更是让人见了之后便难以忘记。 宁悦兮见身边好几个闺秀都在打量他,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后来她常常后悔,自个为何要看这一眼,并因为这一眼而误了自己。 她怔怔的望着他,秦洵一身白衣,头束玉冠,如芝兰玉树,那张脸是无可挑剔的俊美,浑身带着清冷孤高的气质,似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她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就一直自顾自的品酒,也不与旁边的人说话,而旁边的人也不怎么搭理他。 宁悦兮看了许久都没挪开目光,直到身边响起母妃带笑的声音:“兮儿,在看什么,是不是瞧上哪家的郎君了?” 她就像偷东西被抓一般,赶紧收回目光,小脸红扑扑的,低下头心虚道:“娘亲尽胡说,女儿才没有呢。” 宴席到了一半,她离席出去走走,行到皇家后花园里,竟然迷路了。 听到假山后面有人语,她正准备问路,忽然一个女子嘻嘻笑道:“七皇子长得可真不错呀,只可惜不讨皇上喜欢,虽 说身为皇子,可一点地位都没有,否则嫁给他也真的不错呢。” 另一个女子嘲讽道:“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听说七皇子生而不详,是个灾星,这样的人咱们还是离得远远的才好,别想着嫁给他,若是被克死了怎么办?” 宁悦兮听别人这样在背地里诋毁那谪仙般的男子,十分生气,她走出来道:“你不想嫁给七皇子,七皇子未必会娶你,或许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似姑娘这般容貌,若是想让人记住也不易。” 那女子见宁悦兮嘲讽她长得普通,气的跺脚,怒道:“你是谁?我们在这儿说话关你什么事?” 她撇嘴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听不惯某些人在背后说人长短罢了。” 那女子脸都气红了,还要争辩:“你……” 她旁边的女子似乎认出自己的身份,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她道:“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再耽搁家里要派人来寻了。” 女子不甘心的被拉走了,宁悦兮怼完之后心里舒服多了,转身正要走,陡然见秦洵从另一侧走出来 宁悦兮怔了怔,目光落在他身上没移开,男人站在鹅卵石道上,草丛零露漙兮,沾湿了他袍子下摆,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原本是做了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宁悦兮被他盯着这样看,脸上一阵发烫,有些心虚,仿佛内心有什么隐蔽的东西被人发现了一般。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那个……刚才……” 话还未说完,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刚才你为何要替本皇子说话?” “与你何干?” 他的语气颇冷,似乎对宁悦兮也没多少感激,反而有点不喜他多管闲事。 宁悦兮没想到他不仅没感谢她,甚至还有些责备之意,她第一次见人这般不识好歹,原本要生气,可想到秦洵的身世,好端端的一个皇子,母妃被赐死,自己又遭父皇厌弃,旁人都看不起他,又替他惋惜起来。 她想着还是算了,不用跟他计较。 她神色自若道:“虽与我没关系,但他们这样在背后诋毁你总是不对的,我替你说句公道话罢了。” 当时她说完这句话,她见秦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傻,接着,他似嘲讽一般笑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为我说公道话,真是新鲜的很。” 说完后,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冷瞥了宁悦兮一眼,丢下一句:“多管闲事。” 转身大步离去。 梦境结束,宁悦兮陡然睁开眸子,眼前一片黑暗,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男人的手扣着她的细腰没松开,宁悦兮睡意全无,两人头一回见面算不上有多么美好,可她后来却情不自禁的爱上他,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一段孽缘。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4、太妃 长公主府。 长公主刚用完早膳,侍女匆匆进来,附耳低语。 舒莹听完之后,嘴角勾起一抹轻慢之色,她不甚在意的说道:“让她查,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皇帝还能将本宫吃了不成?” 秦洵登基后,先帝留下的子嗣,除了五皇子秦淹之外,大部分都被他给杀了,公主也杀了几个,舒莹是为数不多能活下来的,盖因她的母妃虞太妃,曾抚养过秦洵兄妹,秦洵到底念着昔日的恩情,留下她们母女安享富贵。 若是皇帝敢对付她,那就是忘恩负义。 没多久,杨妩便查到了舒莹长公主这里,得知是长公主暗中让人四下里散布流言,杨妩知道瞒不住,只得如实说出来。 秦洵听了后瞬间冷了脸,他吩咐张怀初道:“去长公主府传朕旨意,往后不经允许,舒莹长公主不许入宫,另外,长公主私德败坏蓄养面首,将她府上的面首全部驱逐出府。” 长公主的已经和离了三次,府上蓄养面首无数,若说风流浪荡,谁能比得上她,她却还派人在外头诋毁他的女人,既然如此,那他也没必要纵容她。 张怀初一惊,莹长公主这是触到皇上的逆鳞了,他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杨妩在下面听着很不是滋味,也只有宁悦兮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张怀初带着人去长公主府传完圣旨后,舒莹听了,气的一跃而起,她怒道:“此事并非本宫所为,你们含血喷人,本宫要去见皇上讨要一个公道!” 说完,提着裙子就要冲出去,被几个小太监给拦住,张怀初道:“长公主,您还是省点力气吧,寿康宫偏殿的宫女和御膳房的太监都招供了,再辩解也无用。” 舒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一个下贱的阉人也敢对本宫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张怀初听了,脸色微沉,他冷笑两声:“今日咱家奉旨而来,长公主府上这些男宠一个也不能留,来人,给咱家敢出去!” 说完后,便朝身后的御林军招招手,御林军蜂拥而入,舒莹拦都拦不住,不多时便从里头驱赶出二十来个年轻的 男子,那名叫白忻的男侍同样在内,张怀初没废话,摆摆手让御林军都给赶出去! 舒莹长公主都气疯了,杀了张怀初的心都有,奈何他是奉圣旨,舒莹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此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都说皇上是为了郡主才会这么做的,这郡主可真是不简单啊。 事情也传到了寿康宫虞太妃的耳朵里,虞太妃得知皇帝如此对舒莹,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虞太妃身边的老嬷嬷替她顺着气道:“太妃息怒,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虞太妃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掼在桌上,“皇帝 他太过分了,舒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妹妹,他居然连半分面子也不肯给。” 林嬷嬷道:“都说那宁郡主生的国色天香,狐媚惑主,皇上被美色所迷,依老奴看这话倒有几分真。” 虞太妃沉着脸道:“去将那宁郡主叫来,哀家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宁悦兮午睡刚醒,发髻松散,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杏雨替她梳妆,音尘带着一个老嬷嬷进来,那老嬷嬷见了宁悦兮曲膝行礼道:“奴婢是寿康宫虞太妃跟前伺候的,太妃命奴婢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虞太妃? 宁悦兮隐约记起这么个人来,是舒莹长公主的母妃,她曾听康蕙说起,虞妃此人虽没有过分苛责他们兄妹,但对他们兄妹也十分冷漠,并未给予关怀,昔年谢皇后和废太子欺压他们兄妹,虞妃为了自保,对此视若无睹。 这样的人,秦洵还能尊她为太妃让她在皇宫颐养天年,也是不寻常了。 那老嬷嬷说完,宁悦兮就见音尘给自个使了个眼色,宁悦兮会意,她道:“你先出去侯着,本宫收拾一番便来。” 等老嬷嬷退下后,音尘便道:“主子尽管去便是,奴婢会让香零去乾清宫请皇上。” 宁悦兮点点头,稍微收拾一番后,便领着音尘和杏雨一块出去了。 长公主府的事情她听说了。 这老太妃找她必然与这件事情有关。 秦洵执意要将她留在宫中,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也罢,弄得越麻烦越好,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威胁到了他的江山社稷,说不定他会放她离开。 到了寿安宫,宁悦兮见宫内朝南的太师椅上坐着 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妇人穿着绛紫色宽边对襟褙子,挑线长裙,生的白皙秀丽,尽管肌肤不那么紧致,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貌美。 宁悦兮上前行礼,“臣女给太妃请安。” 她行礼的姿势保持了许久,都不见虞太妃让她起身,宁悦兮的父王是习武之人,年少时倒跟着父亲学过些基本功,就这个点子伎俩还难不倒她。 既然虞太妃没让她起身,那她就规规矩矩的站着,一&#xe863;也不&#xe863;。 虞太妃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宁悦兮,见她许久也不见身形晃一下,奇怪的很,也知道这样做必然刁难不到她,冷着脸道:“起身吧。” 宁悦兮站起来,虞太妃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生的花娇柳媚,艳丽绝俗,往她这冷冷清清的寿安宫一站,这寿安宫忽然间有了生气一般。 可她这样的绝色,太妃欣赏不来,反倒觉得她美而不祥。 太妃冷哼了一声,语气严厉道:“宁郡主,你乃二嫁妇人,入宫侍奉皇上本就不合规矩,皇帝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接入宫中,你便要守规矩知进退,而不是撺掇皇上驱逐亲妹,破坏兄妹之间的和气。” 宁悦兮见太妃故意冤枉她,心中不悦,舒莹自作孽与她何干,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冷意:“太妃,此事并非臣女所为,乃舒莹公主故意在宫中制造谣言诋毁臣女,坏了宫中的规矩,皇上这才惩罚公主,与臣女无关。”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5、护她 虞太妃见她如此说,脸色一沉,怒道:“宁郡主,谁是谁非哀家心里清清楚楚,你竟然还敢狡辩,你如此不懂规矩,今日哀家就好好教你学规矩,林嬷嬷给哀家掌嘴!” 林嬷嬷应了声:“是。” 走到宁悦兮面前,正要抬手,音尘冷声道:“太妃,宁郡主是皇上请入宫中的,若是您打了娘娘,惹了皇上不高兴,岂非得不偿失,还请太妃三思。” 虞太妃抬眸,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哀家教郡主规矩,若是皇帝知道了,必然会感谢哀家。” “林嬷嬷,给哀家打。” “不可!” 音尘闪身挡在宁悦兮面前,林嬷嬷见音尘拦住她,二话不说,抬手就在音尘脸上扇了一个巴掌,嘴里骂道:“贱婢,滚开!” 说完,将音尘往旁边一推,林嬷嬷生的粗壮,音尘被她推得站立不稳,左脚绊住右脚,身子摔倒在了地上,林嬷嬷再次抬手就要朝宁悦兮脸上挥去,这时,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朕倒是要瞧瞧,谁敢打她。” 话音刚落,帘子掀起,身穿明黄色团龙袍的男人从外头进来,林嬷嬷瞥见这个身影,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将手放下,屈膝行了一礼。 秦洵沉着脸走到宁悦兮跟前,他握住宁悦兮的手腕,将她的身子往身后一挡,眸光如刀一般射向林嬷嬷:“老贱婢,朕的人你也敢&#xe863;!” 林嬷嬷被秦洵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打着哆嗦道:“皇上,宁郡主不敬太妃在先,老奴这才&#xe863;手的。” 秦洵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冰寒的脸上浮出一丝戾气,他瞥了眼地上的音尘,见她半边脸都被打肿了,若不是音尘衷心护主,那这巴掌就是落在宁悦兮的脸上。 他这么宝贝的人儿,岂能让一个老贱婢欺负。 他朝跟进来的张怀初使了个眼色道:“将她拉出去,掌嘴三十。” “皇帝,你这是干什么!”太妃见秦洵不顾她的颜面要打林嬷嬷,疾言厉色的冲着秦洵喊了一句。 秦洵转头朝太妃看去,俊美的脸上带着冷漠之色,他拧眉:“当然是将这一巴掌打回来。” 在太妃震惊之时,他又说了一句:“太妃,舒莹是朕办的,您有怨气冲着朕来,&#xe863;朕的人,可别怪朕不给您老面子。” 虞太妃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遍体生寒,生生打了个哆嗦。 不等张怀初掌嘴完,秦洵便拉着宁悦兮离开了。 秦洵一言不发拉着宁悦兮回到惊桃宫才放开她,宁悦兮蹙着眉揉了揉手腕,秦洵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太过用力,将她的手腕都捏红了,他又吩咐音尘去拿膏药来。 音尘将药送来之后,秦洵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己下去抹些药。” 音尘眼底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多谢主子。” 音尘一走,秦洵低着头,握住宁悦兮的手腕,拇指在她的手腕处轻轻的按捏,他道:“疼了怎么也不吭声?” 他低着头,阳光落在他冷白如玉的肌肤上,令他的脸折射出柔软的光,那浑身的冷意似也散了几分,两排细密的长睫落在眼脸处,神色专注,又隐约有几分执拗,宁悦兮一眼瞥去,便看到他这般模样,恍惚间又看到了从前的阿洵,她闭了闭眼,睁开时又复清明,她冷嘲道:“臣女说疼,皇上就会放开臣女么?” 秦洵听出她意有所指,手上&#xe863;作一停,才舒展的长眉又皱起来,“你明知不可能,以后就不要再来试探朕。” 药也抹完了,秦洵心情不大好,宁悦兮也没有上前讨好的意思,秦洵干坐了半响后离开了。 寿康宫这边,皇帝带着人走后,林嬷嬷肿着脸进宫,刚顺完气的虞太妃看到她这张脸火气登时又上来了,她猛拍桌子,怒道:“皇帝,皇帝他太过分了!” 林嬷嬷半边脸火辣辣的却还要安慰老太妃,她道:“太妃,您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虞太妃闭上眼,叹了口气,似认命一般道:“罢了,哀家老了,皇帝也根本没把哀家放在眼里。”她心里悔不当初,那时她若对秦洵好点,如今他也不会这样。 皇帝今儿说的那些话,不仅是气话,而且是在警告她,让她识趣,她也是因舒莹之事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过是个太妃,在这宫里,不过是靠着皇帝那一点点怜悯过日子,若是失去那一点点怜悯,那她再不能安享这富 贵。 想明白之后,她拨了拨手中的佛珠道:“你出宫去给舒莹传个话,让她跪在午门口给皇帝认错,求皇帝原谅。” 林嬷嬷低低应下,然而,舒莹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炸毛了一般,让她跪在午门口给皇帝认错,那明日她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舒莹当然不会去。 愤怒无处发泄,正好府上有几个做事不小心的奴才惹怒了她,她拿着鞭子将这几个奴才就是一顿抽。 那几个奴才在院子里被打的嗷嗷叫,这时一个白衣男子走入院中,低声说了句:“长公主别打了,打死几个奴才是小事,可别弄疼了您的手。” 说完,伸出修长手指,猛地握住舒莹拿鞭的手。 舒莹&#xe863;作一顿,回过头来,看清那人的脸后,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白忻,你怎么回来了。” 白忻朝她温柔笑道:“奴才回来,是想向长公主引荐一个人,请长公主屏退左右。” 舒莹见他说的神秘,便将府内所有人都遣退,她在正厅内等候了片刻,便见一个带着面具的青衣男子款步走入,舒莹见此人神神秘秘的正疑惑,他忽然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看到这张脸,舒莹神色大变,失声道:“怎么是你?” 那男子“啧”了一声,轻嘲道:“怎么不能是我,舒莹,是不是不欢迎你五哥我?” 舒莹却吓出一身冷汗来,她惊恐道:“秦淹,现在宸国上下都在通缉你,你竟然敢待在京城?” 秦淹见舒莹这幅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忍不住讥讽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洵永远都想不到,我就藏在他的眼皮底下。” 舒莹这个时候绝不敢招惹秦淹,秦淹是逆党,若秦洵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她皱眉道:“你来找本宫做什么?” 说完后,她朝白忻投去一记冰冷的眼神,她这个面首平日里最得她欢心,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和秦淹有勾结! 秦淹轻轻挑眉道:“找你合作,你可愿?” 秦淹所谋无非便是造反,他找她合作,难不成要她造反不成,舒莹冷笑道:“你当本宫脑子有毛病不成,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跟你一同谋反 ?” 秦淹低低的声音似在蛊惑她:“实不相瞒,白忻是我的下属,他在你府上待了两年,秦洵若是查到了,你以为你摆脱的了干系?何况你如今连宫都不能进,这岂是长公主应有的待遇?而且当年若非他陷害先太子与父皇的妃嫔有染,先太子又怎会被废,若是先太子登基,绝不会这般对你和太妃,舒莹,只要你愿意跟着五哥一起图谋大事,等将来事成,五哥定封你为大长公主,尊你的母妃为皇太后。” 舒莹只觉得可笑,她道:“造反,凭你一个人?” 秦淹道:“当然不是一个人,聂纵曾经写过一个官员名册,这名册上之人都是当年跟随先太子谋事之人,如今只要拿到这个名册,我便可以联络这些官员,只要他们愿意站在我的阵营里,何愁大事不成?” 这时候,舒莹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她眼底光芒跳&#xe863;,似一簇火在燃烧,秦淹知道,舒莹一定心&#xe863;了。 舒莹的确心&#xe863;了,秦淹说的没错,秦洵若是知道她勾结逆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何况她如今被禁止入宫,堂堂长公主受到此等羞辱,这口气让她怎么咽下去,索性反了他,为自己去挣一份更大的尊荣。 她道:“这名册在哪里?” 秦淹见舒莹上钩了,心情格外好,他勾了勾唇道:“在聂纵之女,聂秋孤的手上。” 舒莹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聂秋孤如今被关在诏狱里。” 秦淹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意,他道:“所以,长公主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五哥我将她救出来,或者不救出来……拿到名册也行。”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6、契合 这一日,左相祝流澌和锦衣卫指挥使赵苍梧一同来到乾清宫,秦洵见这两个不怎么往来的人忽然凑到一块来见他,他轻挑长眉:“你们一起来有何要事?” 赵苍梧道:“皇上,臣连日审讯聂秋孤,酷刑加身,她也不肯说出那本官员名册的下落。” 秦洵冷冷勾唇道:“不愧是聂纵那老家伙的女儿,倒是有些骨气,这个人先留着,别弄死了。” 赵苍梧正想问缘由。 只见秦洵又瞥了旁边的祝流澌一眼,道:“祝爱卿,你为何事而来?” 祝流澌年长秦洵五岁,年二十七,生的俊朗儒雅,从容沉静,当年在弘文殿讲学时,他已然发现这七皇子天资卓绝,他的那些兄弟和他相比,都是平庸之辈,故而,祝流澌选择了他,如今事实证明,他选择的是对的。 祝流澌道:“臣也是为此事而来,近来有人在京城发现逆党秦淹的踪迹。”接着,他又将秦淹出现的地方都跟秦洵细细道来,此人极为狡猾,神出鬼没,要抓住他并不容易。因此他今日才深夜入宫与圣上商量对策。 秦洵听罢,沉吟不语,他靠坐在龙椅上,白皙的手指轻轻转&#xe863;手指上的玉扳指,良久,他才开口道“祝爱卿,你有何对策?” 祝流澌道:“之前没有,不过适才听赵大人如此说,臣倒是有一计。” “说。” 祝流澌道:“臣猜测秦淹回京是为聂秋孤手上的官员名册,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先留着聂秋孤的性命,秦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聂秋孤,如此必然会暴露行踪。” 如今秦淹在暗,他们在明,要想将秦淹等逆党找出来,只能引蛇出洞。 他才说完,秦洵便点头赞许道:“祝卿所言,与朕不谋而合。” 说完,他转头看向赵苍梧:“苍梧,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苍梧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他点头道:“臣一定会让人看好聂秋孤。” 秦淹是秦洵诛杀的兄弟中,唯一一个逃跑的,这厮当年为废太子秦淳的左膀右臂,给秦淳出了不少阴毒的计谋,他自己也差点被秦淹害死,此人不除,他心中难安。 事情商量完毕 ,张怀初送两位大人出去,在乾清宫外头看到苏停云,苏停云见他出现,疾步走过来,张怀初躲都躲不及,就被他叫住:“张公公,臣要求见皇上。” 这已经是苏停云第五次入宫了,张怀初看到他便头疼的紧,“世子爷还是回去吧,皇上是不会见你的。” 苏停云恳求道:“张公公,劳你通报,本世子铭感五内。” 张怀初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回到宫内,他看了眼秦洵冰冷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苏世子又来了。” 秦洵想也没想就说道:“逐出宫去。” 张怀初应了声:“是。” 招呼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去将苏停云给“请”走了。 半刻钟后,张怀初再次回到宫内,告诉秦洵都已经处理好了,秦洵抬眸道:“张怀初,你说朕给苏停云赐婚如何?” 苏停云认为是他抢走了他的妻子,那他赔一个给他便是。 张怀初笑眯眯的道:“主子英明。” 主子是想彻底断了苏停云的念头。 秦洵道:“去帮朕查一下,看京中有哪些适龄的闺秀。” “奴才遵命。” 亥时刚过,秦洵一如既往的来到了惊桃宫。 宁悦兮看到他时,起身迎驾,秦洵踱步到她跟前,闻到她身上沐浴后散发出的幽香,对她总没法子狠下心肠来,他俯身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她抬起眸子,清亮的瞳孔里泛着细碎的星光,他抬手在她的睫毛上轻轻触了一下后,又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手心软腻的触感让他很是上瘾,他道:“做不做朕的妃子,可想好了?” 上次宁悦兮拒绝秦洵给予封号,秦洵虽没提,但心里并没有放弃,流言闹了一阵,虽平息下来,可他这般跟宁悦兮在一起,他总不安心,她不想要名分,但他想要,所以这事情他又不断在宁悦兮面前提,为了让她答应,秦洵软硬兼施,可宁悦兮就是不松口。 秦洵的手心冰凉,贴在脸上像块冷玉一般,宁悦兮往后躲了一下,她道:“皇上问了多次,是臣女没说清楚吗?” 秦洵的手空了,心底一阵闷气,躲他干什么,她哪里他没摸过,他放落举起的手,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郁色:“你为何不答应,朕封 你为宁妃,在后宫里,你的地位和杨妩一样,没有哪个妃嫔能越过你去,你若是不喜欢这宫中的规矩,朕也准许你不必遵守,兮兮,你只需做你自己,难道不好吗?”等将来她诞下子嗣,他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做他的皇后。 宁悦兮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她冷笑道:“一点都不好,如果皇上废掉淑妃,陈妃,那臣女还可以考虑下。” 宁悦兮说话无理,秦洵虽气,但也没有怪罪,她若是不这么说话,她就不是他喜欢的宁悦兮了。 秦洵知道她不喜欢他后宫里这些莺莺燕燕,可他留着她们,也是有苦衷的,一时半会他也跟她说不清楚,总之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他无奈望着她:“兮兮,朕……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但总有一天,朕会给你一个交待,你要相信朕。” 宁悦兮神色平静:“皇上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勉强臣女,做您的妃子,臣女也做不到。” 秦洵见她如此牙尖嘴利,简直要被她气疯了,他咬着后槽牙,气极反笑道:“宁悦兮,你知道朕舍不得杀你,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才敢这么说话!” 宁悦兮抿着唇没有说话,天子&#xe863;怒,宫人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唯独宁悦兮从头到尾都冷静异常,她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她这么跟他顶嘴,根本就不是仗着他喜欢自己,何况他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谁又知道,相反,她是根本不想要他的喜欢,才故意这样说。 两年前的那个下雨天她喜欢的秦洵已经死了,她只想离开这里。 秦洵生气归生气,可又何尝不明白,宁悦兮用的是激将法,若是他中计了,才真正如她所愿,她心里有怨,他能理解,他给她时间。 秦洵克制着心里的怒火,他抬起双手扶住宁悦兮的肩膀,眸中翻涌的情绪渐成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他妥协道:“好,这事朕不勉强你,等你想通了随时可以跟朕提。” 宁悦兮见他又做出退让,心里倒是有些失望,看来秦洵已经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根本就不上当,可她又多么希望他能让她顺遂一回,秦洵,你为何一定要为难我? 秦洵虽受了一肚子闷气却仍然舍不得走,硬是搂着她上榻,一番肆意的揉捏,这事情上宁悦兮总占不到上风,不多时便身子绵软,眉眼横波。 颠乱中,秦洵咬着她粉嫩的耳垂闷声道:“兮兮,你与朕可真契合,朕不信苏停云能给你这般感觉。” 宁悦兮娇软的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换来的是秦洵更疯狂的掠夺。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吵架 乾清宫,张怀初双手捧着一份名册呈上去,嘴里道:“皇上,这是您要的京中闺秀的名册。” 秦洵放下手中的朱笔,接过那份名册,顺手打开,册子的第一页便写了郑国公府表姑娘李霜见的名字,年十八,秦洵皱眉。 张怀初见秦洵的目光停顿在那儿,他赶紧解释道:“主子,这李霜见一直寄居在国公府,听闻她一直爱慕苏世子,如今年过十八都未曾出嫁。” 这份册子秦洵没有继续往下看,他合拢册子,轻嗤一声道:“既然如此痴情,朕就成全她。” 赐婚的圣旨由张怀初送到郑国公府,圣旨宣读完毕后,李霜见多年的心愿达成,喜不自胜。 苏停云的内心却是天人交战,最终迫于国公爷的压迫还是站起身来,将张怀初手里的圣旨接过去,他握住那份圣旨,心中苦涩翻涌,圣旨一下,他便知道,他和宁悦兮再无可能。 宁悦兮却是在次日才知道苏停云赐婚的消息。 杏雨端着一碗樱桃毕罗从外头进来,摆在罗汉床上的矮桌上,见左右无人,杏雨对着手里拿着一卷书的宁悦兮道:“姑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皇上给姑爷……不,苏世子和李霜见赐婚了。” 宁悦兮的眸光从书上抬起来,惊讶在她的眸中一闪而逝后渐渐归于平静,这是迟早的事……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就算没有被赐婚,苏停云将来也会娶别人。 宁悦兮垂眸问:“你听谁说的?” 杏雨道:“适才奴婢路过御花园,偶然从两个宫女嘴里听到的。” 又是御花园,宁悦兮嘴唇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杏雨出去一趟就刚好听到这个消息,未免太巧了些,怕是有些人故意想让她知道,那人以为,她会为此和秦洵吵架吗? 知道又怎么样,从她与苏停云和离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她和苏停云之间早就结束了,她现在只有祝福他,她虽不喜欢李霜见,但那女子也是真心爱苏停云,这样便好。 沉默片刻后,宁悦兮释然道:“他成亲也好。” 杏雨倒是一脸遗憾之色,姑娘和世子爷才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就这么被 活生生的拆散了。 她将手中的书本搁下,吩咐杏雨道:“杏雨,将我带入宫中的紫檀箱子拿过来。” 杏雨知道她说的是哪个箱子,转身就去将箱子拿了出来。 宁悦兮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置的都是这些年苏停云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伸手拿起木箱中的玉簪子,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虽然她内心更多的是将苏停云当兄长看,但若没有秦洵从中作梗,他们两个或许也可以举案齐眉的过一生。 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 他们相识多久,这些东西就保留了多久,如今苏停云就要成亲了,那这些东西留在身边也只会徒增烦恼,若是送给别人,在这宫中难免授人口实,不如就将东西烧了吧。 她正要唤杏雨拿个炭盆过来,一抬头,看到秦洵穿明黄绣金云龙纹袍子走进来,他的眼睛正盯着她手里拿着的玉簪,宁悦兮皱了皱眉,这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音尘,香零都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要藏也藏不住了,宁悦兮神色平静的将手中的玉簪放下,起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起身。” 秦洵走过来,撩起袍摆在旁边坐下,伸手就拿起刚才宁悦兮看了半晌的玉簪子,这是木箱里的东西都映入眼中,有草蚂蚱,布偶娃娃,小木弓,玉镯子,玉佩…… 秦洵的眉间现出一抹阴郁,他沉着脸问:“这簪子从何处来?”这般精心藏着,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宁悦兮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道:“这是臣女的私物。”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她没必要跟他解释来处。 秦洵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脸色阴沉,一把抓住宁悦兮的手腕往怀里一扯,她没站稳倒入他的怀里,腰肢被秦洵牢牢钳制住,男人黑着脸,咬牙道:“是他送的,对不对?他要成亲了,你如今拿着这些东西睹物思人,是舍不得他么?” 宁悦兮见秦洵不分青红皂白就&#xe863;怒,她也生气了,苏停云在她最艰难的时刻选择了陪伴她,她对他纵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他仍然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秦洵他可以有三宫六院,就理所当然,她看一下朋友给她的旧物都不行吗? 宁悦兮冷眼看着他,倔强的抿着唇道:“是又 如何,皇上囚禁了臣女的身子,但臣女的心里想什么,您管不住。” 秦洵彻底被激怒了,他箍在宁悦兮腰间的手越收越紧,都快将她的腰肢给捏断了,当初她爱他时,床榻间情浓之时,她抓住他的手按在心上的位置,她满眼甜蜜的说:“秦洵,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他说他不知,她便勾住他的脖子细细的吻他的嘴唇,软声道:“这里是一颗心,装的全是你。” 如今她却说,她的心里想什么,他管不着,他从未忘记过她,可她的心却已经装了别人! 秦洵的胸腔似聚着一团火,灼着他的血肉,漆黑的眸子乌云密布,他怒道:“你的心既然你不肯给朕,朕要你的身子也不错,毕竟你这身子鲜嫩娇美,真真让人欲罢不能。” 说完,他的手往下去解她的腰带,宁悦兮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她咬牙道:“现在是白日!” 秦洵勾着唇,捏着她的下巴,毫不在意的说道:“白日又如何,你是朕的女人,朕什么时候幸你你都得受着。” 杏雨在一旁看着,吓得脸色苍白,她尖叫了一声:“皇上,您不能这样!” 秦洵发现还有旁人在寝殿内,他粗暴的吼了一声:“给朕滚出去!” 杏雨吓得面无人色,软着腿跑出去了。。 杏雨一走,秦洵粗鲁的撕掉了她身上的衣裳,不过这回他却没有将她抱上床榻,他抬手一挥,将小木箱打翻,里头的东西洒落了一地,玉簪,玉镯全部摔碎了,草蚂蚱正好掉在秦洵的脚边,他狠狠一踩,将蚂蚱给踩烂了。 宁悦兮看着那只被自己从小收藏的草蚂蚱就这样被他毁了,顿时红了双眼,她气的眼泪直往下掉,忍不住骂道:“秦洵,你就是个疯子!” 秦洵根本不在意被她这样直呼其名,他看着宁悦兮挂着泪痕的脸,眼底透着执拗癫狂之色:“你说的没错,朕是个疯子!”他从爱上她的那天开始,就彻底疯了。 等一切都结束了,宁悦兮抱着膝盖缩在罗汉床的一侧埋头哭泣,而秦洵则站在一边系着腰封,眼睛却紧紧盯着哭泣的她,此刻,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回想起刚才自己冲&#xe863;的行为,他心底生出几分愧意,可看着地上洒落的那 些东西,那丝愧疚又消失了。 他握了握拳,手背上青筋暴凸,既做了他的女人,就不该再惦记苏停云。 秦洵面带愠怒,朝外喊了声:“来人。” 音尘,香零和杏雨进来了,杏雨看着蜷缩成一小团哭泣的宁悦兮,心疼的抽起来,她拿了一件斗篷朝宁悦兮飞扑过来,将斗篷罩在她身上,她什么也没说,鼻子发酸的搂着宁悦兮。 音尘大气都不敢出,眼角瞥着还哭的宁悦兮,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怜见的。 连她都无法理解,主子既然爱着宁郡主,为何还要伤害她,这样郡主的心岂非离他更远?不过这些话,音尘可不敢说出口。 秦洵并没有功夫去关心一个宫女的心思,他冷冷吩咐道:“将屋内这些物件全部拿去烧了。” 音尘低头应了声“是。” 杏雨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东西,眼眶顿时红了,她咬着牙,撇开目光。 等秦洵走后,好一阵,杏雨才将宁悦兮安抚下来,当她抬起头来时,杏雨看着她红肿的嘴唇,以及嘴角边上沾的那些脏污,气的心疼,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家姑娘,她家姑娘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地上的衣裳都已经弄脏了,音尘替宁悦兮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替她换上,见宁悦兮脸上泪痕未干,眼睛都哭肿了,受的委屈可不小,她忍不住劝道:“郡主,皇上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您只要跟皇上服个软,皇上便会对您千般恩宠,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宁悦兮还没说话,杏雨就替她抱不平了,杏雨气愤道:“音尘姑姑,您这样说婢奴婢可不认同,咱们家姑娘本就不情愿入宫,是皇上强行逼她来的,既入了宫,他嘴里说着爱姑娘,可实际上他做的全部是伤害姑娘的事,这哪里能算是爱?这样的爱还不如不要!” 她这样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可秦洵毕竟是主子,哪里轮的上一个丫鬟来这么说,音尘心觉得不妥,看了眼流泪的郡主,又将到嘴的话给憋了回去。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赝品 皇帝在惊桃宫大发雷霆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各宫得知后,简直是喜上眉梢。 春霏宫这边刚得到消息,茜素叹了口气道:“宁郡主那样的性子,委实不太适合留在宫中,依奴婢看来,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将皇上的宠爱给耗尽。” 杨妩端着茶盏凑近嗅了嗅茶香,她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咱们皇上的心思谁能猜的透,话别说的太早,不到她真的失宠的那一天,谁又知道有没有变数。”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让男人越有征服欲,宁悦兮比她们这些女人更懂如何将男人的心玩弄在鼓掌之中,欲擒故纵的戏码玩的可真不错,不过这戏也并非次次都有人接招,她就不信,秦洵会对那人一辈子不腻。 茜素一笑,说道:“娘娘说的极是。” 杨妩眸光微转道:“今晚让敬事房将牌子送出乾清宫。” “奴婢遵命。” 也是凑巧,这日刘昭仪派身边的宫女绿芷来敬事房疏通关系,找到敬事房总管太监李川,得知他要去乾清宫送牌子,那绿芷便拿出刘昭仪给的一个玉镯子塞入李川的手里,李川不肯收,绿芷又推回去,笑道:“这是咱昭仪娘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李公公不要推辞,以后还得有劳李公公多加照拂才是。” 李川顿时明白刘昭仪的意思,将镯子塞入袖中,笑眯眯说道:“请昭仪娘娘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绿芷走后,李川便端着绿头牌来了乾清宫,他低着头,躬身端着盘子站在秦洵面前,“请皇上翻牌子。” 秦洵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无甚兴趣,连话都不曾说。 李川哭丧着脸道:“皇上,您都一个月没翻牌子了,奴才没法跟淑妃娘娘交差啊。” 秦洵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拿正眼瞧他,他随意扫了一眼盘中的绿头牌,落在第一个刘昭仪的牌子上,他伸手指了指:“就她吧。” 刘昭仪所在的云茵宫得知皇上今夜要来,从上到下都是欢天喜地。 刘昭仪一整晚都是眉开眼笑,将自己最好的衣裳都拿出来,站在西洋镜前比了又比,直试到一件最合适的才停下,没多久,外头太 监细着嗓子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阖宫上下,跪地迎接。 秦洵大步走入,他的目光在宫内跪着的众人身上一扫,语气平淡:“起身。” 刘昭仪站起身来,满脸娇羞的朝秦洵看过去,声音娇滴滴的道:“皇上,夏日炎热,臣妾特地为皇上准备了消暑的绿豆百合银耳汤,皇上可要尝一尝?” 秦洵这才看她一眼,瞥见她眉心的胭脂痣时,目光一顿:“端上来。” 落座后,秦洵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昭仪生的艳丽,丰胸细腰,那张脸上除了一颗胭脂痣之外,哪里都不像宁悦兮。 刘昭仪没想到,才一个月皇上便不记得她了,她道:“臣妾叫刘莲衣,是直隶总督刘正明之女,今年四月,爹爹才将臣妾送入宫中,皇上怎么这么快便忘记臣妾了?”说话时,一双媚眼勾着秦洵,带着些许哀怨,欲说还休。 秦洵这才想起这么回事,因这女子长了颗和宁悦兮一模一样的胭脂痣,他便多看了一眼,刘正明那老东西想讨好他便将女儿送给他了。 秦洵点了点头:“朕想起来了。” 绿豆汤端上来了,秦洵喝了一口,御膳房的东西,味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只要不是跟宁悦兮在一起,其他女人他都觉得索然无味,待在这里,脑海里想的却全是宁悦兮。 刘昭仪发现秦洵心不在焉,她眸光转了转,绕到他身后,笑盈盈的道:“皇上累了一整天,臣妾给皇上捏捏肩。” 说着,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便捏上秦洵的肩膀,秦洵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想,若是宁悦兮能这般对他,为她去死他也甘愿。 刘昭仪也不知捏了多久,一双手都捏酸了,也不见秦洵喊停下,眼看殿内的蜡烛快烧尽了,刘昭仪只得找台阶给自己下:“皇上,夜深了,咱们就寝吧。” 秦洵站起身来,朝寝殿走去。 他坐在床榻上,垂眸盯着刘昭仪眉心中间的那颗胭脂痣。 刘昭仪跪伏在他的脚边上,上半身挨着他的腿,挺拔处似有意似无意的蹭着他的腿,身上的绯色薄纱衣滑落下来,露出半个香肩。 秦洵半点反应都没有。 宁悦兮嫁给苏停云之后,他不是没有尝试过 其他女人,可当他接近这些女人的时候,完全体会不到和宁悦兮在一起时的那种甜蜜刺激的感觉,就像眼前,他不是不知这个女人想要什么,可他就是没兴趣。 秦洵抬起手指尖轻轻触了一下刘昭仪眉心的胭脂痣,指尖在那上头微微一顿。 刘昭仪见秦洵对她这颗胭脂痣比对她这个人还要感兴趣,她大着胆子伸出纤纤玉笋,将秦洵的手指抓住,秦洵的目光凌厉的看过来,刘昭仪的心噗通直跳,眼中波光流&#xe863;,她娇声问,“皇上喜欢臣妾的胭脂痣么?” 秦洵挑眉,眸光深深,他只说:“胭脂痣好看。” 旁人都说,秦洵心里的人是宁悦兮,她之所以能入宫,并且入宫就有昭仪的封号,全是因为眉心长了一颗和宁悦兮差不多的胭脂痣,她偏不信。 她不相信皇帝会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如此深情,或许皇上只是有喜欢胭脂痣的癖好,这件事刘昭仪想了很久,越是想就越想弄清楚。 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终于问出口:“皇上觉得,是臣妾的胭脂痣好看,还是宁郡主的胭脂痣好看?” 秦洵的神色骤然冷下来,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冷了几分,天子威压重重扑面而来,他捏着刘昭仪的下巴,嘴角噙着冷笑道:“连赝品都算不上,你也配跟她比。” 说完,骤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刘昭仪怎么也没料到秦洵会突然翻脸,她起身快步追上去,人没追到,反而绊了自己一觉摔在地上。 她看着秦洵远去的背影,不甘心的喊了一句:“皇上!” 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刘昭仪连肠子都悔青了,气的将手中揉成一团的帕子扔出去,好端端的她提那个女人做什么,白白丢掉了一次侍寝的机会。 宁悦兮,都是你害的! 宁悦兮却不知自己又无缘无故的将别人得罪了一次。 惊桃宫内,一桌子膳食依然半点都没有&#xe863;,音尘瞧着躺在美人靠上的宁悦兮,妆也不曾梳,青丝垂落下来贴着苍白的脸颊,她那双眼睛平日里看着总是有晶莹的水光浮&#xe863;,此时却很是暗淡,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也比平日格外大些。 自从那日秦洵离开惊桃宫之后,宁悦兮便再未进食,一整天都神 情麻木,不吃也不喝,到今日是第二天了,依然不曾进食。 音尘很是不忍,郡主虽然脾气倔强些,但心地却极好,这样好的姑娘真适合她家主子,她可不想宁悦兮有任何意外,她站在一旁劝道:“郡主,还是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会将身子饿坏的。” 宁悦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她道:“不吃,饿死了最好。” 与其在宫里被秦洵这样对待,还不如饿死算了,一了百了,也好过继续忍受这份屈辱。 他不是要她还他一辈子么,她死了,这辈子就完了,也算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音尘一阵无奈,见宁悦兮苦劝不听,也没有法子,便出去让杏雨进来劝,杏雨说也没什么用,音尘见杏雨垂头丧气的出来,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去乾清宫请皇上过来。 云茵宫中,刘昭仪正在发脾气,她指着跪在面前的一个宫女骂道:“你去内务府怎么才领这点冰回来,是想要热死本宫么?” “从前本宫得宠的时候,都上赶着来巴结,如今本宫不受宠了,一个个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她所谓的受宠,不过是秦洵在一个月之内来了她这里四回却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一边骂,一边用纨扇扇着风,宫内虽放置了两个冰盆,可根本不够解暑,依然有些闷热,刘昭仪在家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一丝闷热都受不住,这脾气上来了,肝火也旺,只觉得浑身都热的难受。 宫女不住磕头道:“娘娘息怒,如今皇上下令裁减各宫用度,各宫的冰块都减少了许多,何况皇上一月前便吩咐过,多余的冰块要先紧着惊桃宫那位郡主和淑妃娘娘,其他各宫若是想要多拿,只能凭运气。” 惊桃宫,惊桃宫,又是惊桃宫,如今刘昭仪听到惊桃宫三个字就忍不住来气! 如今她没有封号,而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昭仪娘娘,她凭什么要让着这个女人处处压自己一头,听说那女人跟皇上吵了架,皇上正冷着她,她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寻寻晦气! 刘昭仪本就性子刁蛮任性,脾气上来后更是风风火火,当下便带着一帮人去了惊桃宫。 惊桃宫这会,音尘和香零都不在,只有一个杏雨陪在宁悦兮身边,宁悦兮饿的头昏眼花,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可她仍然不想吃任何东西,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她脑海里想起和苏停云一起在江南度过的那两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她每日闲着就赏花听戏享用美食,四处游玩,轻松惬意,没有任何拘束,如果当初,她没跟苏停云一起回京该多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恍恍惚惚中,女子硬邦邦的声音传入耳中:“宁郡主,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病秧子模样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求死 宁悦兮睁开双眸,映入眼中的是个身穿绯色薄衫上衫,着留仙裙,带着奢华首饰的女子,仔细一看,竟然是那日在观雅小筑嘲讽过她的刘昭仪。 宁悦兮不知她为何来这里,不过瞧着她这般怒冲冲的模样,定然没有好事情,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刘昭仪,今日本郡主身子不适,不便招待你,请回吧。” 刘昭仪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站着没&#xe863;,冷笑道:“宁郡主,你这是不欢迎本宫么?” 宁悦兮知道刘昭仪来者不善,她抬起眼皮,扯了扯嘴唇:“昭仪娘娘既然有自知之明,又何必本郡主来提醒?”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还跟不喜欢的人客气。 自刘昭仪来到惊桃宫内,便感到一阵清凉,宫内摆了一个青铜冰鉴,正冒着丝丝的白气,殿内四周还摆放着冰盆,将炎炎夏日完全阻隔在外面。 她这儿放那么多冰,而她云茵宫,去内务府拿冰还要看人脸色! 刘昭仪心里本就不高兴,宁悦兮对她又是这种态度,整个人都被气疯了,这还不算,当她看清楚宁悦兮身上穿着的遮月纱做的衣裳时,眼睛里妒火直冒。 这遮月纱取名自“轻云遮月”,其状如雾如云,清透凉爽,用特殊的香料熏制过,穿在身上清凉无汗,幽香袭人,并且香味经久不散。 乃上贡之物,一共才两匹,后宫的嫔妃们都眼馋的不行,皆希望皇上能赐给自己,可皇上谁也没赐,一声不响的收入了自己的私库中,如今却拿出来给宁悦兮做衣裙。 刘昭仪眼红的不行了,她怒道:“宁郡主,本宫虽只是三等昭仪,可到底也是皇上亲封的妃子,你这般同本宫说话,未免也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虽如今皇上来你宫里的次数最多,可却并未给你封号,说到底不过是将你当做解闷的玩意而已,等皇上将你玩腻了,必然将你逐出皇宫,你有什么好张狂的!” 宁悦兮见着刘昭仪如此跋扈,若是以往她必然要给她些颜色看看,可现在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还去计较这些做什么,纵然被这样骂,她也无&#xe863;于衷,可她身边的杏雨却听不下去了,她家姑娘 没有封号,并非皇上不给,而是她家姑娘不屑要! 堂堂正二品郡主,还轮不到一个三等的昭仪来欺负。 她家主子意志消沉,能忍的下去,不代表她也能忍,杏雨怒冲冲的走上前去,沉着脸道:“昭仪好生放肆,我家郡主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指责辱骂,郡主仁厚,不愿与你计较,但奴婢却看不得主子这般受辱,今日只好得罪昭仪了,等奴婢替主子出完气,定然会自行去皇上那儿请罪!” 刘昭仪见一个宫女如此大的威风,心中怒意汹涌,正不知杏雨要做什么,“啪”的一声响过之后,刘昭仪的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刘昭仪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居然被一个奴婢给打了,这还得了,刘昭仪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尖叫起来:“贱婢,你竟然敢打本宫!” 杏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刘昭仪气急败坏,不顾仪态嘶吼道:“来人,给本宫狠狠的教训这贱婢!” 她身后的人就要&#xe863;手,这时,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朕看谁敢&#xe863;手!” 刘昭仪一惊,回头一看,秦洵不知何时走进来了,他沉着脸,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从她身上划过,他的身后跟着音尘和张怀初。 刘昭仪想着自己才是受害人才对,她的眼泪瞬间涌出,身子朝秦洵扑过去,泣泪涟涟:“皇上,郡主身边的宫女打了臣妾,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杏雨说话之时,秦洵就到了外头,事情的缘由他大概清楚,不管刘昭仪是如何辱骂宁悦兮,她既然这么做了,那便是罪不容恕。 秦洵脸色阴沉的扳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旁,凤眸里阴霾密布,他沉声道:“你在辱骂郡主?” 刘昭仪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慌乱,然而嘴上还在为自己辩解,她哭着摇头:“臣妾没有啊,是这个贱婢冤枉臣妾。” “皇上!”杏雨跪在地上,红着眼眶,将刚才刘昭仪说的话原封不&#xe863;的告诉秦洵,秦洵听罢,顿时勃然大怒,他冷声斥责道:“贱人,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男人模样凶狠,刘昭仪被他吓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的皇上不信,杏雨说的他就信了? 宁悦兮冷眼看着这一切,无 论是刘昭仪被打,秦洵发怒,杏雨告状,她都无&#xe863;于衷,有气无力的躺在美人靠上姿势一直都没&#xe863;,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秦洵瞧了她一眼,瞥见那张苍白的小脸时,心揪着疼,可宁悦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秦洵更气了,他将火气都撒在刘昭仪身上,冷声道:“拖下去,杖责三十,贬为答应。” 刘昭仪听了,差点晕厥过去了,她哀求起来:“皇上,是臣妾错了,您就饶了臣妾吧,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洵却懒得听她悔过,朝身后招了招手,张怀初让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将刘昭仪给架出去了,行刑的地方就在宫门口,不多时一阵惨叫声传来,听着让人心惊胆颤,刘昭仪带来的宫人更是瑟瑟发抖,生怕殃及自己。 此时,秦洵已经走向宁悦兮,一撩袍摆,在她身侧的绣墩上坐下。 他垂眸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宁悦兮依然没有反应,秦洵也不着急,就这般等候着,直到外头的惨叫声停下了,秦洵才挥手让宫内之人都退下去。 等人都走完了,他才伸手握住她皓白的细腕,细细软软的一截,似乎比之前还要瘦了些,他将力道都放轻了几分,她两日没吃东西,脸色苍白无血色,皮肤底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这样的她,越发惹人怜惜。 秦洵硬了好日的心肠此刻终于软下来,他道,“为何不可吃东西?” 宁悦兮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她没吱声,根本不想说话。 秦洵心口像被塞了一块石头,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又双手将她的脸捧住,他将脸凑过去,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兮兮,看着朕。” 宁悦兮被迫睁开半阖的眼睛与他对视,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黑沉沉的眸子里隐隐有怒意,但又糅着几分心疼与怜惜。 见宁悦兮终于肯看他,秦洵松了口气,他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低声说道:“朕知道你恨朕,不愿意原谅朕,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吃东西怎么行?” 宁悦兮眸光冰冷在他脸上一划,她冷笑道:“既然身不由己,还不如饿死算了,也好过在这宫里遭人欺凌。” 像她这般如笼中雀一般,失去自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秦洵猛地攥紧了她的手,黑色瞳孔中尽是执拗疯魔之色,她恨他,憎他都没关系,可她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更加不能随随便便将死挂在嘴边,她死了,那是要他的命。 他粗暴的朝她吼道:“不许提死,你是朕的人,朕不答应,便不许死。” 宁悦兮对他近乎失控的怒意没有任何惧怕,轻扯了下嘴唇,露出几分讥诮。 她的神情刺痛了秦洵的眼睛,秦洵怔怔的盯着她半晌,忽然扯了下嘴唇,他冷笑道:“宁悦兮,你若敢死,我便让这宫里之人都为你陪葬!” 宁悦兮被他气的浑身颤抖,她咬着苍白的嘴唇骂道:“秦洵,你无耻!” 她没力气,声音听着也绵软极了,哪里像是在骂人,更像是撒娇。 秦洵见她总算有了几分生气,他脸色缓和了许多,勾勾唇道:“不杀她们也行,你得给朕活下来,好好吃东西。” 说完,转头又吩咐杏雨,香零去端吃食。 端来的是几样清淡的小菜,一碗藕粉桂花羹,秦洵端着藕粉桂花羹在手里,用勺子舀着送到她的嘴边,哄着道:“兮兮,这是你在江南最喜欢吃的藕粉桂花羹,你尝尝。”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宁悦兮满脸震惊之色:“你为何会知道?” 秦洵并不隐瞒,“朕的暗卫遍布天下,要知道你喜欢吃藕粉桂花羹有何难?”说完,他专注而温柔的看着她,等着她张开嘴,吃下他喂给她的食物。 宁悦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脑海里一道光急遽闪过,既然连她吃藕粉桂花羹都知道,那聂秋孤在她府上之事,他必然早就知道了。 而她救聂秋孤那一日,一切都太巧了,聂秋孤偏偏倒在她门口,仿佛早就安排好的一样,当时救人心切,她并未多想,如今想想这一切,都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圈套。 手指紧紧掐入掌心,宁悦兮声音微颤道:“所以,聂秋孤逃亡之事,其实是你安排的?”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亲喂 他笃定自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只要她救了聂秋孤,苏家与她就落下了个藏匿叛党的罪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苏家下手了。 秦洵抬起眸子,神色间并无闪避,他道:“也不全是朕安排的。”逃亡是他安排的,可她逃到她的府上却和他无关。 当年秦淳被赐死,然而当时北边鞑靼大军压境,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为了稳定朝局并未诛杀他的党羽。 等鞑靼被击退,他才腾出手来清缴乱党,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太傅聂纵,他杀了他全家,他知道聂纵的那本官员名册很有可能在聂秋孤手上,便留下聂秋孤这个活口,一来是想问出官员名册的下落,二来是想用聂秋孤引出秦淹。 他的人一路跟随逃亡的聂秋孤来到扬州,谁知那女人机缘凑巧倒在她家门口,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并没有去抓人,而是派人暗中盯着她府上的&#xe863;静。 那时,他心里便滋生出一个念头,他要将她夺回来,这个倒是个好机会,所以后面宁悦兮带着聂秋孤回京,他再派赵苍梧上门抓人,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背往上蹿,没想到他连她都算计,宁悦兮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越来越陌生了。 良久,她轻笑一声,似嘲讽又似感慨:“皇上真是好计谋,臣女心服口服。” 秦洵知她认为自己阴诡卑鄙,那又怎样,只要能得到她,他不惜任何手段。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将勺子往前一送,贴着她的嘴唇:“都凉了,快点吃吧。” 此时,宁悦兮已经没有任何吃的兴趣,她冷冷道:“臣女不想吃了,请皇上回吧。” 说完,将头扭到一边去。 音尘,香零在一旁看着胆战心惊的,她们两个在秦洵身边当差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谁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真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郡主。 秦洵好不容易半威胁半哄的让她答应吃东西,因为这个,她转眼就翻脸,耐心也磨尽了,他嘴角噙着冷笑道:“不吃是吧,没关系。” 说完,他将勺子往嘴里一送,趁着宁悦兮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的脑袋扳过来,对着 她的唇猛地贴上去。 他撬开她的牙齿,将嘴里含着的藕粉桂花羹尽数渡入她的嘴中。 宁悦兮猝不及防的被喂了一口,连挣脱都忘记了,那口藕粉桂花羹就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尝到味道后,她惊愕的睁大眼睛,这个味道居然和江南扬州府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她无声冷笑,连厨师都是他的人,他当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怪不得回京后,那个厨师就不见了,原来是入宫了。 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想用牙齿去咬秦洵,秦洵却忽然松开她的嘴,将舌头也撤出来,男人嘴上沾了一点湿濡,眼底却有笑意,他道:“不吃,朕就一口一口的喂你。” 音尘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谁这么有耐心呢。 直到一碗藕粉桂花羹都见了底,秦洵的&#xe863;作才停下来,宁悦兮也因被迫进食,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秦洵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唇,又给自己擦了擦,瞧着她红唇微肿,还沾了点藕粉桂花羹,莫名的想起上次自己的粗鲁。 可如今,他只感到懊悔,迅速将滋生的龌龊念头压下,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开,转头说道:“去准备一下,今夜朕要在这里过夜。” 这一夜,秦洵倒是克制的很,只拥她入睡,并没有其他多余的&#xe863;作,宁悦兮饿了两天,没什么力气,难得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睡了一整夜。 秦洵五更则起,穿好朝服后,又撩起帐子,看了看熟睡的宁悦兮,俯身在她的额上亲了亲,这才离开惊桃宫去上朝。 朝会结束后,秦洵召了赵苍梧,祝流澌这两个心腹大臣来乾清宫议事。 赵苍梧道:“皇上,最近诏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秦洵掀开眼皮道:“什么事情?” 赵苍梧道:“昨日,舒莹长公主送了一个犯人来诏狱,这个犯人叫张宗武,身上曾经有五起命案,往年曾有个称号叫“血手屠夫”,长公主说那日去青龙寺烧香,此人企图侵犯她,被她身边的护卫所擒,于是便送来锦衣卫的诏狱,此人也的的确确曾被关押在诏狱,只是那一年诏狱走水,被他趁乱逃走了。” 秦洵眯了眯眼:“竟还有这等事?” 赵苍梧 道:“ 属下所说句句属实。” 祝流澌沉吟道:“若是此事并非凑巧,或许那幕后之人是想让张宗武将当年的事情重新演戏一遍,顺便救走某个人。” 秦洵颔首赞同道:“你说的没错,那不如将计就计。”反正让赵苍梧继续关押着聂秋孤,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出来,还不如将她放走,若她将册子交给秦淹,那秦淹必然会有所行&#xe863;,他只要行&#xe863;便会暴露行踪。 等两人一走,秦洵便瞥了一眼张怀初:“张怀初,最近虞太妃怎么样?” 张怀初道:“最近虞太妃身子不大好,已服了四五日的药。” 秦洵垂眸道:“既然虞太妃病了,便让舒莹时常入宫侍疾。” 张怀初道:“奴才知道了。” 宁悦兮这几日气色渐渐恢复了,想逃出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只是这个念头压在她心里,不管多么渴望,她脸上都不曾显露半分。 音尘进来双手托着一个沉香木盒子,她上前交给宁悦兮,她道:“郡主,这是老王妃托人送入宫中的,请郡主亲自打开。” 娘亲?宁悦兮一惊,自从她入宫之后,便没有跟娘亲见面,可她心里却时时刻刻的想着娘亲,娘亲这回是给她送什么呢? 宁悦兮快速将东西接过去,让杏雨去妆奁里取娘亲送的白玉梅花簪子,杏雨很快取过来,宁悦兮将白玉簪子插入锁孔中,匣子上的锁立马就开了。 她打开匣子一看,最上面的是娘亲留给她的一封书信。 她将信拿起来,又看了看下面的东西,却是一些首饰珠宝,她心中不解,娘亲给她送珠宝来做什么,她没管那么多,将书信打开一看。 老王妃在信上说,父王的忌日快到了,她要去五台山为父王诵经,在那儿要住上半年时间,暂时不回京城,让她自己保重,另外这些首饰是京中金玉斋的新款,她的生辰快到了,送给她当生辰礼物。 可宁悦兮却看的云里雾里的,她看完后,将信搁置在桌上,抬头朝音尘露出个笑脸:“音尘,本郡主渴了,替本郡主去沏壶茶。” 音尘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等音尘一走,宁悦兮迅速的将匣子里的首饰全部倒出来,匣子空荡荡的,她伸手在匣子底部一按,那里果然有个小机关,触&#xe863;机关后,匣子中四壁的木板忽然倒下来,露出中间的夹层来,这夹层里居然全部是银票!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家书 宁悦兮将里头的银票都拿出来,飞快的数了数,一共是一万两银子,在翻&#xe863;时,她看到银票中间夹着一张字条,她抽出一看,上面写了一句:“兮兮,想法子离开皇宫,不要担心娘亲。” 她握住那碟银票在手里,忽然心酸不已,霎时眼红,当年她出嫁,娘亲将王府的库房都差不多搬空了,这两年来,娘亲一直靠着王府下头庄子收租过日子,这一万两银子也不知怎么攒出来的。 杏雨瞧见宁悦兮泪水盈框,顿时心疼起来,“郡主,您怎么了?” 宁悦兮收了收眼泪道:“我没事,娘亲让我们逃出宫去,这是她给咱们准备的银子。” 杏雨瞪圆了眼睛:“逃出宫……”声音像被人掐住了,瞬间降低了几个度。 宁悦兮点了点头,又问:“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杏雨点头如捣蒜:“奴婢做梦都想。”郡主不喜欢皇宫,她自然也不喜欢。 “只是要离开此处谈何容易?”杏雨脸上露出悻悻之色。 “事在人为。” 宁悦兮刚说完这句话,外头就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宁悦兮一震,将银票重新放入匣子的夹层里,按上机关后,木板归位,她将首饰一股脑儿扔进去,扣上锁之后,将匣子迅速塞给杏雨。 低头一看,手中的书信和字条还未塞进去,脚步声到了外面,已经来不及了,宁悦兮看着不远处的书桌,快步走过去,将书信往书中一塞,翻了几页又将字条也塞进去,拿出一支狼毫,站在那儿低着头在宣纸上一笔笔的描画起来。 秦洵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幅美人低头作画的情形。 宁悦兮眼帘中出现一抹明黄色时,她神色自若的抬起头来,搁下笔,从书案后绕出来,款款下拜:“给皇上请安。” 秦洵走过来握住她的藕臂将她扶起来,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见她这几日气色好多了,心中宽慰,目光看向书案道:“兮兮,你在画什么?” 宁悦兮神色自然道:“画莲花。”反正她只是随意勾勒出几笔,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在画什么。 为了不让秦洵继续将注意力留在她的 书案上,宁悦兮主&#xe863;说道:“皇上,臣女让音尘沏茶去了,咱们去那边坐吧。” 秦洵却不肯,绕开她走到书案后面去,宁悦兮的心猛地一紧,跟着走过去,秦洵见她描画的那两笔,的确是莲花花瓣的形状,他这才想到,似乎很久没看到宁悦兮作画了,也不知她的画技有没有精进几分,他道:“兮兮既然是作画,不如替朕画一幅如何?” 宁悦兮垂眸拒绝:“皇上,臣女的画技您是知道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您还是让别人画吧。” 秦洵道:“ 没关系,朕就喜欢你画的,别人画的再好,朕也不要。” 为了不让她再拒绝,宁悦兮还没开口,他便道:“你若肯画,朕拿张南山的《松下问禅图》送与胭胭,可好?” 说起这幅《松下问禅图》宁悦兮忽然想起聂秋孤来,曾经聂秋孤便临摹过这幅图,与真迹无二,若非行家,寻常人根本难辨真伪。 这段时间,她经历太多事情,险些将聂秋孤给忘记了。 宁悦兮没有再犹豫道:“臣女画艺不精,这种名画给臣女也是暴殄天物,皇上不妨拿另外的东西来跟臣女换。” 秦洵眼底透出些兴味,不愧是她喜欢的人,这般直截了当的性子他喜欢,挑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宁悦兮福了福身子道:“皇上,聂秋孤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她危害不了皇上的江山社稷,求皇上放了她。” 秦洵不知她为何会想起聂秋孤这个女人,难道是刚才他说了什么提醒了她,他挑眉道:兮兮,一幅画就要换一个人,这可不太公平。”他没想到她要求的居然是这个。 宁悦兮抬起头来,眸光轻轻扫过他的脸,神色镇定道:“皇上若是想杀她,早就&#xe863;手了,她只不过是您的一个饵,用了之后便再无价值,既然如此,皇上卖臣女一个面子,将她放了?” 秦洵听了她说的话,笑的眉目舒朗,风流肆意,他深深的望着她,忽而低柔道:“兮兮可真聪明。”不过宁悦兮只猜到了一半,显然她并不知道那个官员册子的事情。 宁悦兮见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稍稍放心,希望秦洵不要看到那封书信。 片刻后,他说道:“兮兮,你既要成全她,那朕便成全你 。”反正聂秋孤也不肯招供,放了她也无妨,一个女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宁悦兮了了一件心事,松了口气:“那就谢过皇上了。” 秦洵见她眉目舒展,脸上露出一抹温柔之色,忽又生出些酸意,他道:“聂秋孤与你交情并不深,你都尚且能替她这么说话,为何对朕却如此无情,难道朕在你心里,连一个聂秋孤都不如吗?” 宁悦兮见他又绕到这件事情上来,不想说下去,她抿着唇道:“这是两码事。” 眼看又要弄得不愉快,秦洵及时止住,他道:“兮兮,此事朕不逼你,朕会等你想明白,无论多久朕都愿意等。” 宁悦兮没有说话。 秦洵的眸光一移,落在那本书上,《宸国地理志》,他微眯了眯眼道:“没想到兮兮还喜欢看地理志。” 宁悦兮吓得魂都飞了,可她脸上却还保持着镇定,她回头看了那本书一眼道:“从前父王在世时,便跟臣女讲宸国各地的风物,臣女好奇便拿书来看看。” 秦洵长眉微挑,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他道:“是么?” 宁悦兮继续撒谎道:“当然是。” 忽然,秦洵伸出手,拿起那本书,宁悦兮瞪大眼睛,惊呼出声来:“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秦洵见她这么大的反应,更加笃定她心里有鬼,宁悦兮不会撒谎,她只要撒谎,就会揪衣角,这个习惯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可多年前,她的一举一&#xe863;早就刻在他的心底了。 秦洵凤眸微抬:“随便看看,你紧张什么?” 说完,他就将书翻开了,从里面掉出一封信,秦洵的眸光彻底冷下来,他将书扔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捡起掉落的书信,睨着宁悦兮道:“谁写给你的?” 宁悦兮见他已经放下那本书,到嗓门眼的心又跌回去,眸中的慌乱平复下去,她面色无波道:“这是臣女的娘亲给臣女写的,不信皇上可以拆开看。” 秦洵拆开看了之后,见书信的内容不过就是话家常而已,他冷峻的面容缓和了许多,看完他将书信递给宁悦兮,眼底带着点讨好的味道:“是朕误会兮兮了,兮兮可别怪罪。” 宁悦兮冷着脸将书信拿过去,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她刚走出没多远,果不其然,秦洵大步跟上来,男人握住她的细腰往怀带,一把将她抱起来,男人的鼻尖在她的脸上蹭了蹭,低低道:“真生气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作画 秦洵忙着哄她, 将那本地理志彻底抛之脑后了,宁悦兮假意生气就是要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他抱着她在身上,到后来一双手就越来越不规矩。 夜里,秦洵留宿惊桃宫,遣退宫女后,秦洵抱着宁悦兮躺在凉箪上,解去罗衫,缠绵到半夜方休。 待风雨皆歇,两人沐浴更衣,秦洵搂着她仍躺在凉箪上,他从后抱住她的身子,低低道:“兮兮,你快过生辰了,可想要什么生辰礼物,你想要什么,朕都愿意给。” 宁悦兮将睡未睡,闻言她睁开眸子,她的生辰是在七月初五,若她说,她生辰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里,那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还不如不说。 她又闭上眼睛,没回他的话。 秦洵一开始以为她睡了,抬头去看她,见她的长睫不停的抖&#xe863;,便知她还醒着,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襟捏了两下,轻轻道:“兮兮,听到朕说话了没?” 宁悦兮睡不安生,只好睁开眸子,“皇上随意吧。”她本想说她不要,她不要他送的礼物,可若是如此,皇帝一定会认为她故意抗拒他,他疑神疑鬼估计又要生气了,她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较劲了,她要离开皇宫了,她没必要去计较这些。 她回答的虽然敷衍,最起码没拒绝自己,秦洵心花怒放,使劲的在她汗湿的鬓角亲了又亲。 次日早晨,秦洵起来时,她也醒来了,秦洵穿好朝服回帐中吻她,见她睁开眸子,便坐在床上,倾身上前,轻抚她微红的小脸,他道:“你既然答应送朕一幅画,画什么可想好了?” 宁悦兮睡意惺忪,信口胡诌道:“最近臣女都在画莲花。” 秦洵捏着她的下巴:“比起莲花,朕更喜欢你替朕画肖像,你可答应?” 画肖像,画莲花都无所谓,不过是为了圆谎,她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睛,声音微哑道:“在这儿画么?” 这样每天都能看到她睡醒的样子,真是好极了,他轻笑出声来,凤眸中漾着细碎的光,“等朕空闲下来,朕让张怀初叫你来乾清宫画。” 宁悦兮难得乖巧应道:“嗯,全听皇上安排。” 秦洵下朝之后,召 赵苍梧去乾清宫议事,问这几天可看到长公主府有可议的人,虽说现在舒莹有嫌疑和秦淹勾结,但她只不过送了一个人罪犯进入诏狱,并没直接的证据去指证她,一切只不过是他们几个的猜测而已。 赵苍梧回复说,舒莹长公主自从被皇上宽恕后,倒是收敛了许多,连面首也只有那么两个,除了那个叫白忻之外,另一人是新面孔,赵苍梧调查过,此人叫沈灵均,祖籍江南,家世清白,做药材生意,经人介绍认识了长公主,没几日就成了长公主的入幕之宾,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破绽。 秦洵让他继续盯着长公主府,并且让诏狱放松警惕,不管舒莹是不是有意将“血手屠夫”送入诏狱,如果有人要劫走聂秋孤,那边顺水推舟让人劫走便是,他可是答应过宁悦兮,要放了聂秋孤,君无戏言。 赵苍梧懂他的意思,当即就去安排了。 第二天,还没有想好送什么生辰礼物给宁悦兮的秦洵,便派张怀初过来传话了,让她先过去为他作画。 既然已经答应,宁悦兮也没什么推辞的理由,收拾一番之后,便跟着张怀初过去了。 乾清宫内,秦洵身穿象牙白金绣云龙纹长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肩背阔正,腰杆挺直,手中握着一卷书,低头正看得认真,细长的睫毛印在冷白的肌肤上,像肌肤上的两抹暗影。 当他气质内敛时,宁悦兮又有了当初那个清冷雅正的七皇子的感觉。 也就片刻恍惚,宁悦兮马上收敛思绪,行礼。 行礼毕,秦洵抬起头了,朝她招招手,宁悦兮走到他的面前,秦洵用手握住她的纤细手指,含笑问道:“需要朕怎么配合?” 宁悦兮脸上没什么情绪,她道:“皇上随意便好。” 秦洵凤眸微挑道:“那就开始吧。” “嗯” 作画的材料张怀初已经准备好了,就摆放在龙案上,宁悦兮挣开他的手,绕到龙案后,她拿起狼毫醮了墨汁,又抬头看了秦洵一眼,秦洵面对她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那眼神也温柔的恰到好处。 春风和煦般的秦洵曾经让宁悦兮没有抵抗力,她感觉到心口微微发涩,迅速的收回目光,低头盯着雪白的宣纸。 她要画 秦洵,那她要将他仙人般的样貌画的完美无缺吗? 她才不要。 他害她失去了夫君,他将她囚禁在皇宫,就该将他画的丑一点。 宫内宁悦兮安安静静的作画,宫外,杨妩到了乾清宫门口,张怀初迎上去:“淑妃娘娘。” 杨妩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她道:“本宫给皇上亲自熬了鸡汤,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张怀初陪着笑脸道:“淑妃娘娘,今儿个恐怕不行,郡主在里头呢。” 杨妩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她道:“哦,原来如此,倒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她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她的眼神渐渐冰冷,手中的帕子被揉成一团。 回到春霏宫,杨妩在黄花梨圈椅上沉默的坐着,她抿唇,一言不发,周遭似萦绕着一股寒气。 不多时,她让茜素唤叶美人来春霏宫。 半个时辰后,叶美人来到春霏宫,她穿的素淡,中人之姿,生的清丽柔婉,行礼后,杨妩让茜素上茶。 上茶毕,叶美人坐下,杨妩说起当初叶家人送叶美人入宫,而她却无能让她获得圣宠之事,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叶美人原名叫叶如絮,是如今工部侍郎叶承祖之女,这叶承祖原本是个小县令,机缘凑巧搭上了杨家,曾在杨妩已致仕祖父的提拔之下,一路高升,叶家为了感激杨家,将女儿送入宫中相助杨妩。 圣宠几乎是这些后宫女人们心中的隐痛,叶美人纵然想要,可在杨妩面前也不敢显露半分,叶美人道:“娘娘这是什么话,能侍奉娘娘左右是嫔妾的福分,娘娘但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杨妩找她断然不会是想跟她说这些话,一定有别的目的。 杨妩见叶美人懂事,她很满意,跟她说了自己心中的忧虑:“郡主在宫中,各宫妃嫔皆无宠,本宫也是为姐妹们发愁啊……” 她的话未说尽,可叶美人却懂她的意思,叶美人道:“娘娘放心,嫔妾一定会帮娘娘想法子解决。” 她既已投靠淑妃,自然只能为她身先士卒。 杨妩见叶美人肯替自己办事,微笑道:“很好,好妹妹,帮本宫就是帮你自己,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宫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 提到“家人”二字,叶美人心 中一凛,脸上却不显半分,只道:“多谢娘娘。” 秦洵的&#xe863;作摆了半个时辰没&#xe863;,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含着几分笑意深深望着她,她在画他,而他也在看她,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一会儿,他笑着问:“兮兮,好了没?” 宁悦兮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在玉山笔架上,抬眸看了他一眼道:“画好了。” “拿过来给朕看看。”秦洵有些迫不及待。 宁悦兮将画拿起来,红唇张开,轻轻吹干上面未干的墨迹,走到秦洵面前,将画递上。 秦洵原本满脸期待,可在看到这幅画后,嘴角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秦洵的眸光慢慢的从画上抬起来,落在宁悦兮的脸上,脸上透着一丝恼色:“为何是这般?” 宁悦兮仿佛没发现他不高兴,假意问道:“皇上是觉得臣女画的不好?” 秦洵的目光又落回手中的画上,他皱了皱眉,的确画得不好,画上的青年衣饰虽和他的一样,容貌却平平淡淡,比他本人俊美的外貌相差甚远,她的画技算不上绝佳,可也绝不会是这等水平。 秦洵又气又笑,他道:“兮兮,你莫非是故意的?” 宁悦兮看到秦洵明明很生气却又憋着没发作的样子,暗暗解气,她眨了眨眼,一派坦荡道:“臣女画技不太好,您也是知道的,只能画出这般水平,如果皇上要是嫌弃的话,不如请宫中的画师来专程替皇上画一幅?” 秦洵见她眨眼,便知她在撒谎,所以是故意气他的? 若是这样,秦洵反倒不生气了,他挑眉道:“朕怎么会嫌弃,别说兮兮将朕画的普通,便是画的面目模糊,朕也喜欢。” 说完后,他抬高声音道:“张怀初,将这幅画替朕裱起来,朕要挂在乾清宫中,往后日日欣赏。” 张怀初上前来,将画接过去,笑着应了声:“是。”低头看了眼那画中的青年,这么平庸的脸和主子差别也太大了,连他都觉得不好看,主子居然说喜欢,由此可见主子对宁郡主真的爱到心坎里去了,爱屋及乌。 主子自从当上天子之后,越发深沉难测,端重沉稳,只有跟郡主在一起之后,身上才能寻到一点少年人的影子,真好。 而宁悦兮见他非但不生气,还要将画裱起来,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反正现在自己的活也做完了,正要告退,秦洵忽然拉住了她的纤纤素手,拇指按在手腕处,他垂眸道:“适才画了这么久,手腕定然酸疼,朕替你揉一揉。”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2吻你 宁悦兮一怔,刚才她忙着将画给他看,竟没有察觉到这点,经他提醒,手腕好像的确有些酸疼,宁悦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拇指正轻轻的用力揉着,神情很专注,仿佛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一件精心呵护的宝贝。 宁悦兮神色淡漠的移开目光,当初他将自己弃之如弊履,如今这故作情深又是给谁看? 秦洵低着头没看到她的神色,他揉了一阵,等宁悦兮那股酸痛消失了,抬头看着她,嘴角勾起点笑意:“好了。” 又记起还有什么没处理,他重新低下头,看到她指尖沾的一点点墨渍,他握住那指尖,张嘴含住,用舌尖轻轻舔舐她的指尖。 湿濡感包裹她的指尖,舌头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一路传到心里, 宁悦兮的心骤然猛跳,她意识到什么,迅速将手抽回掩在袖中,惊慌的低头道:“时间不早了,臣女先回去了。” 说完,福了福身子,正准备要走,秦洵正在兴头上,被她打断,见她低着头有些抗拒的样子,无奈道:“兮兮,今夜留下来吧。” 宁悦兮蹙眉,不情愿道:“皇上,臣女还是回宫吧。” 秦洵不肯,又抓住另一只手,他道:“张怀初今夜告假,朕缺一个磨墨的,你留下来替朕磨墨。” 说完,他又将张怀初给叫进来,说道:“张怀初,你前几日跟朕告假,朕准了,早些退下吧。” 张怀初茫然的“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秦洵,秦洵朝他使了个眼色,张怀初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改口道:“奴才的确告假了,奴才这就走。” 乾清宫内,青花花卉纹八方烛台燃起了烛火,秦洵坐在龙椅上低头批阅奏章,宁悦兮站在一侧,低着头,手里拿着松烟墨一下下的磨着。 其实,秦洵并不是想要她磨墨,纯粹只是想要她留下来而已,她站在身侧,他也没心思看奏章,才翻了几个,便将奏章一丢,靠在龙椅上,偏头瞧着她。 她的鼻尖泛着细腻的光,轮廓比往日更柔和。 秦洵目光炽烈,宁悦兮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对视了一会儿,宁悦兮敛住眼中的情绪 ,她问:“皇上批完了吗?” 秦洵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批完也不想批了。 他睨着她的脸,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坐这儿来。” 宁悦兮不过去,她轻声道:“这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 说完,他拉着她往怀里一带,宁悦兮没坐稳,跌坐在他的腿上。 秦洵单掌握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抬起来,将她的鬓发撩到耳后,他喟然道:“兮兮,你可知这两年来,朕日日夜夜都想这般拥你入怀。” 宁悦兮依然面无表情,她淡淡道:“那不巧,这两年,臣女从未想过皇上。” 确实没想过,也不愿去想。 秦洵怔怔的望着她,那双总是清冷锐利的眸子,忽然流露出一丝与他身份不相符的怅然之色来,他轻声问:“兮兮,你真的爱苏停云,不再爱朕了吗?” 宁悦兮告诉自己,他都是虚情假意,她说:“真的,皇上,从前的宁悦兮死了。” 秦洵深深的看着她,眼睛像是一个旋涡,他说:“兮兮,可你在朕心里从未死去过,朕一直记得四年前,你也像今天这样坐在朕的怀里,你主&#xe863;来亲朕,朕那时,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喜,朕一直怨恨命运不公,直到那一刻才觉得,老天爷也不是没长眼睛。” “别说了!”宁悦兮豁然打断他的话,从他身上一跃而起,秦洵却突然发力阻止她:“兮兮,别走,别走。”他死死的箍住她,单手拖住她的下巴,他的眼底又涌出执迷又疯魔的神色来,他的心在狂跳,胸腔快要炸裂了,眸光亮的惊人,他急切的说道:“那次是你主&#xe863;吻朕,这次换朕来吻你。”宁悦兮拒绝的话没说出口,灼热的气息扑过来,她的嘴被秦洵含住,男人湿濡的舌头探入她的嘴中,一阵肆意的吸允。 宁悦兮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力量悬殊之下,只能任由他掠夺,渐渐的他不只满足于亲吻,龙案上的奏章扫落了一地,宁悦兮感觉身子一轻,她被秦洵整个抱上龙案。 宁悦兮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惊慌的推拒:“不……不要在这里。” 秦洵的手解开她的腰带,他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项处,细细的啄着,他闷声道:“就要在这里,朕喜欢将兮兮的味 道留在这龙案上。” 转眼间,宁悦兮身上的衣裙全部掉落在地上,秦洵抬手抽去她的簪子,满头青丝如瀑垂落。 反观男人依然是衣冠楚楚,未有一丝凌乱,男人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他促狭的看着她,让她浑身迅速泛起粉红,宁悦兮干脆闭上眼睛。 一时,肃正的乾清宫,瞬间便成了旖旎的温柔乡。 他变着法子来来回回的折腾她,宁悦兮的膝盖磕冰冷的龙案上,那一处的肌肤被磨得通红,双手吃力的支撑着身子,心里将秦洵骂了一遍又一遍,只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夜色越发深沉了,里头的声音也渐渐消停下来,这一夜,乾清宫叫了三次水。 沐浴完毕,秦洵抱起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宁悦兮去寝殿,擦了身子穿上寝衣后,便搂在一起睡下了。 倚霞宫内,叶美人从腰带上取下玉佩,递给立夏,她道:“改明儿,你亲自去将此物给宣定门禁军统领白泽川送去,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立夏从她手中接过玉佩,次日便将东西送到了白泽川手中,随之带去的还有一包银子,和叶美人的几句话。 次日,秦洵下朝后,宁悦兮已经离开乾清宫,他正批阅奏章,张怀初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过来,他躬身道:“主子,画已经裱好了,可要挂上去?” 秦洵点头道:“就挂在寝殿龙榻对面。” 这幅画是兮兮所画,但画的又不像他,挂在乾清宫正殿显然不合适,只能挂在寝殿内自己欣赏。 张怀初应下,办完差事后,他来到秦洵身边伺候,问秦洵可想好送宁悦兮什么礼物,他好着人去准备着,秦洵便将一张画好的红宝石头面递给他道:“按照朕所画的,让司宝司打一套出来,一定要在七月初五做好。” 他想要在宁悦兮生辰之日,将他亲手设计的头面送给她。 到了七月,菡照湖中莲子已熟,宁悦兮常常带着杏雨,香零扮作采莲女,去湖中采莲,太阳偏西时去,日暮方归,几人怕水湿了鞋袜,通常脱了鞋袜掩在岸边的草丛底下,上岸后才穿好,这日还和往常一样,上岸后杏雨,香零找鞋子,却只找到宁悦兮的,她们两个的却不翼而飞。 无奈之下,宁悦兮只得穿上 鞋袜先走,回宫后再让人给二人送鞋过来。 此时,一弯明月从东边升起,清辉洒满人间,将远处的宫殿镀上了一层银霜,殿庑上点起了橘红色的灯笼,像明珠似得缀着。 路没走多远,她听到一阵潺潺流水声。 路过的地方,这儿是御花园的假山,假山旁边一条清溪淌过,她跨过溪流,正要从假山旁边经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宁悦兮脚步一顿,心想莫非有人藏在假山中? 她正要凑过去看,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双手出来,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假山洞里拖进去。 她迅速的抓住那人的手臂,一个转身,瘦削的肩膀抵住那人的肩,电光石火中,一个七尺高的男人,被她猛地使力掼倒在地上。 男人被摔下去之后,已落了下风,三两下就被宁悦兮给制服。 好歹她父王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她的功夫虽不精,但防身是绝对没问题的。 那人被她抓了之后,直嚷着“郡主饶命”,见对方认识自己还下此毒手,心觉蹊跷,逼供之下,那人听宁悦兮说要送他去慎刑司便害怕的不行,只得招供了。 原来此人是宣定门禁军李旭,是统领白泽川让他来玷污自己的,那白泽川则是受叶美人差遣,两人似乎有私情,身上各自挂了一块鸳鸯佩,李旭怕到时候白泽川杀人灭口,将这一对鸳鸯佩偷走了,如今两块玉佩和一包银子都在宁悦兮手中。 宁悦兮将李旭砸晕了走出来,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了。 先是安排人在这里玷污她清白,然后又过来“捉奸”,这是要彻底毁掉她啊。 她竟不知何时与这位叶美人结仇了。 宁悦兮缓缓转过身去,赶过来的叶美人定睛一看,只见对方一身碧绿上襦,阔腿儿绸裤,纤腰不盈一握,莹□□致的小脸浸在月光里,乌黑的眸子光华流&#xe863;,那样子,瞧着简直像是林麓深处跑出来的精灵一般。 是宁郡主。 她怎么没事! 叶美人脚下一阵踉跄,险些没有站稳,内心大震,到底发生什么了! 见叶美人震惊的走都走不&#xe863;了,宁悦兮只好勉为其难的朝她走过去。 她到了跟前,橘红的灯光晕在她脸上,让她多了几分人间的 暖意,她笑:“见到本郡主没事,娘娘是不是很意外?” 叶美人表面上镇定,掩在袖中的手却已悄悄攥紧,她道:“郡主说的什么话,本宫听不懂。” 宁悦兮对叶美人的反应半点也不奇怪,她神色自若的说道:“美人听不懂没关系,但是这个,美人认识吧?”说着,她拿出从李旭身上搜到的玉佩,捏着穗子提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 叶美人看到这个玉佩,吓得脸色发白,这块玉佩,她明明是给白泽川的,怎么会到李旭的手里,白泽川到底怎么办事的? 她四下里一看,不见李旭的身影,如今鸳鸯佩又到了宁悦兮手中,看来她是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了。 叶美人摒退左右,让立夏守在入口出,她冷声道:“事情是臣妾让人做的,宁郡主,你想怎么样?”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4、出逃 等人都走了,叶美人盯着她手里的玉佩,攥紧手中的帕子:“宁郡主,你想怎么样?” 宁悦兮勾唇一笑道:“很简单,本郡主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当宁悦兮说完,叶美人犹豫了片刻后下定决心,她根本没得选择。 她咬了咬牙道:“好,嫔妾答应你,宁郡主你最好也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叶美人带着晕死过去的宋旭走后没多久,宁悦兮回头便见秦洵在月光下朝她走来。 她暗暗庆幸叶美人等人走的够快,否则被秦洵撞见了,一切都完蛋了。 秦洵见她看到了自己,加快脚步朝她走来,等到了跟前,男人低着头,一把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似生怕她消失不见了一般,那颗要跳出来的心终于又落回去,微皱眉头道:“为何一个人站在这里,怎么不回宫?” 他在惊桃宫已经等候半个时辰,许久不见她回来,心中焦虑,便带着音尘和张怀初找过来了。 宁悦兮见他脸上带着薄怒之色,眼底的关切不加掩饰,她内心冷笑,脸上神色却平平淡淡,她道:“今晚月色好,臣女在这儿赏月。” 他又问起她身边的宫女,宁悦兮如实相告,根本没提刚才御花园发生的事情,秦洵没有怀疑,吩咐音尘去弄两双鞋给两个宫女送去。 音尘走后,秦洵便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道:“既然你想要赏月,朕便陪你去玉华阁赏。” 宁悦兮心道:“若是和你在一起,哪里还有赏月的心情。”嘴上却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玉华阁她是来过的,是一座四层的阁楼,建在御花园最高处,若是站在玉华阁的最顶层,推开窗,便可以看到菡照湖的百顷荷花,以及湖上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 两人坐在窗下,推开窗,明月照湖的景色映入眼帘,月光的影子映在湖水中,湖水如银镜一般,湖面上升起一层飘渺的水雾,宛若仙境。 张怀初上了一壶茶之后,便退下去了。 宁悦兮托腮欣赏外头的月色,秦洵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他在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束。 秦洵目光炯炯道:“你这身采莲女的打扮 倒是格外清新俏丽,以后可否常常穿给朕看?” 宁悦兮闻声回头,眸子里浸了月光,她微仰着头,抿着朱唇道:“不,以后臣女不想穿了。” 秦洵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为什么?你就是讨厌朕不愿意穿给朕看?”他还以为宁悦兮是因为抵触他而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讨厌。”是以后都没机会了,她要离开这里。 “那为何?”秦洵不死心的问。 “不为何。”宁悦兮语气淡淡的。 她入宫到现在,一直都是用冷冰冰的神色面对他,从未对他笑过,她不是抵触便是戒备。 秦洵墨眉拢聚,眼中似笼罩着乌云,他沉声道:“你就是讨厌朕,不愿意顺从朕的心意。” “兮兮,朕就这么可恶么?” 玉华阁内只有她们二人,秦洵的声音字字清晰传入耳中。 宁悦兮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些话,忽然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嘴唇,睫毛轻颤了颤,她不答反问道:“皇上如此说,仿佛是臣女辜负了您,当初明明是皇上先弃臣女另娶他人,为何现在兴师问罪的却是皇上,臣女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直戳中秦洵的痛处,他舌尖发涩,他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怪她,“兮兮,当初你为何不肯等朕,朕曾说过一定会娶你,是你不信朕。” 永昌十九年冬,那是他和宁悦兮相识的第二年,她偷偷的跑来昭王府见他,听她说出来时还未用午饭,他便将人搂在怀里,刚好不久前厨房里送来一碗燕窝他还未吃,他用勺子将燕窝喂入她的嘴中,还笑着同她说:“兮兮,你先吃这个填下肚子,等下本王让人送饭菜来。” 她张嘴含住,小小的咬了一口咽下去,她红唇湿嫩,他刚想含在嘴里,她却忽然变了脸色,吐了一口黑血出来,他当时见了魂都去了一半。 燕窝他验过毒,可却忽略了那只玉勺子,他瞳孔剧震,幸好那时他留了一颗青龙寺高僧所赠的百毒丹救了她的命。 亲手将毒药送入心上人的嘴里让他痛苦自责万分,看着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恨不得以身相待,她是为自己才受苦的,那时他心里便下了一个决心,她跟着他在一起,只会被他拖累,她是这 世间的美好,他要下地狱,他不能拉着她一起下,所以,他后来才渐渐疏远她,他那么做……只是想要好好保护她而已。 他想等他扫除一切障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再将她迎回来做自己的皇后,可当他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她。 宁悦兮怔怔的看着他,眼睛里水光莹然:“所以,我没有等皇上,是我的过错,对吗?”等他又能如何,和他那么多妃子一起来分享他吗?被囚在这深宫中永远不得自由吗?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秦洵心口闷痛,宁悦兮的心里像是竖起一堵墙,将他挡在墙外,他俊逸的脸上浮出一丝歉疚。 发颤的手紧握成拳,他重重吐了口气,缓声道:“不……是朕错了,朕没有兑现当初对你的诺言……朕伤你太深,你不等朕是应该的,可朕心里放不下你,便是让朕下地狱,朕也要将你夺回来。”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纳了那么多妃嫔入宫,她一定嫌他身上脏了,可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他一直都只有她。 “皇上不觉得现在太晚了?”宁悦兮瞧着他眼里的温柔深情,不想被蛊惑,她移开目光 “是……太晚了,朕来迟了,兮兮,你再给朕一次机会行不?”永昌二十年一场大雪后,一场叛乱刚被平复,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收拾残局,接着先帝驾崩,等他服丧完,举行了登基大典,满心都想将她接入宫中,却得来她出嫁的消息。 宁王府嫁女,郑国公世子娶妻,多么风光,多么热闹,可那红色却刺痛了他的双眸,他那日已经生出要闯入洞房抢人的心思,是赵苍梧拦住他,天下刚定,人心惶惶,他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他忍下了,没多久苏停云便提出要外调扬州之事,当时扬州水灾,饥民□□,他原本想要苏停云死在那儿,谁知她亦跟了过去……再回来就是两年后了。 “覆水难收,何必再强求。” “朕只想强求一个你,过分吗?” 宁悦兮偏头又去看那茫茫月色,心底冷笑,强求? 可她不愿啊。 此事后,宁悦兮隔了好几日没见到秦洵。 这日叶美人忽然到访,令惊桃宫上下都十分意外,来者是客,宁悦兮 让香零去沏茶,而音尘,早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被她支去了尚衣监,她又摒退其他人,只留杏雨一人在内。 叶美人朝身后的立夏使了个眼色,立夏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从里头拿出两套衣裳一块令牌交给杏雨,杏雨不明所以的接过去,继而疑惑的看看着叶美人。 叶美人道:“宁郡主,这是臣妾给你准备的两套司药监太监服和出行的令牌,到时你们外出时只说自己是司药监负责外出采办的太监便可,从内宫到宣定门,须得经过福禧门,福禧门值守的太监,臣妾已经买通,郡主只需提起臣妾二人便会放行,酉时四刻,宣定门禁军换值,到时候白泽川会接管禁军,郡主只需将两块玉佩交上,便可从宣定门出去。” 杏雨听到这里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宁悦兮点了点头,叶美人又从袖里拿出一个黄纸包给她递过去,并说道:“这是郡主想要之物,臣妾已经带过来了。” 宁悦兮一手接过来,迅速的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叶美人想的很周到,多谢了。”那日在御花园,她和叶美人做的交易便是,让叶美人送她出宫,而她也对叶美人设计害她之事闭口不提。 叶美人淡淡道:“郡主无需谢本宫,臣妾和郡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到时候宁悦兮出了宫,失去皇上的庇佑,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 说完她起身,朝宁悦兮行礼告退,杏雨送她出去,回来后正想问宁悦兮是怎么说服叶美人替自己做事的,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悦兮将她推了一下,道:“去将衣裳藏起来,别让音尘和香零瞧见了。” 在香零进来时,杏雨已将衣裳收好,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见叶美人不见了,愣了一下,宁悦兮笑道:“香零,叶美人走了,把茶端过来,本郡主一个人喝。” 垂恩元年,七月初三,这一日是先容安太后的忌日。 每到这一日,秦洵下朝之后,便会去宝华殿待上一日,除了赵苍梧之外,谁也不许进去,就算是赵苍梧本人,也最多在里面待上一刻钟就会出来。 宝华殿的正殿,经幡高挂,华盖悬空,供奉着金 胎佛祖像,佛祖下方的香案上摆着供果,两侧是半人高的烛檠,香案上有两盏莲形长明灯,这两盏长明灯,是秦洵亲手点上去的,一盏是给他的生母容安太后的,另一盏是留给母后圣安太后。 赵苍梧上完香出去后,秦洵捻起线香点燃,拜了拜后将香插在宝鼎中。 他撩起袍摆,跪在地上,目光看着那盏长明灯,神色一恍,低喃道:“母妃,母后,儿臣给您二老请安了。” 曾经,这两个人,是世上对他最好之人,如今却都不在了。 秦洵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眼看已经天黑了,暮色一点点的侵蚀着所剩不多的几缕光明,惊桃宫中,宁悦兮和杏雨已经换上了太监的衣裳。 走之前,宁悦兮凑到躺在地上的音尘和香零边上去,推了推两人的身体,适才两人都吃了加了迷药的茶水,现在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确定两人是真的晕过去了之后,她和杏雨一起从惊桃宫出来,而惊桃宫的人早就被她支开了,两人从里出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2找人 两个人低着头往前走, 此刻天色已晚,又是两个小太监,走在路上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自从打?算从宣定?门逃出去之?后, 这条路,宁悦兮有意无意的走过许多次,如今闭着眼睛也知道要往哪个方向。 两人一路疾行, 在酉时三刻抵达福禧门,一路过来,竟然无人发现她们,宁悦兮和杏雨着急逃走, 便没有去注意这个问题,福禧门两个太监将她二人拦住,宁悦兮塞了银子给二人又报上叶美人的名号,那太监二话不说就放她出去了。 眼前着宣定门就在不远处,她的双眸顿时放光, 恨不得和杏雨一下子飞奔过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 像块大幕布一般将天地都给遮住了,离宣定?门还有五十步之远时, 跑的气喘吁吁的二人停下来,两人站在黑暗里,让身心慢慢平复下来,同时也看着宣定门换值。 等那边换值完毕,两人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抵达宣定门之时,两人果然看到了叶美人的老相好,宣定门禁军统领白泽川。 白泽川是知情人,但戏要做全套, 他又怕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亲自上前盘问,宁悦兮便按照叶美人所说重复了一遍,然后从袖中掏出那两块玉佩,白泽川接过玉佩,趁着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塞入自己的袖中,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是奉旨出宫采办,那就放行!” 说完,他的下属便打开宫门,宁悦兮看着通往外头的路,眼中迸放出亮光,她偏头看了杏雨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起快步走出去了! 她不知她离开后,叶美人,白泽川等人会面临什么,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也得由他们自己去承担。 春霏宫,杨妩得到消息,脸上缓缓的露出一抹笑意,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叶美人,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杨妩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叶美人道了声谢,一开始她的计划失败,她原本以为杨妩一定?会骂她,但杨妩得知宁悦兮要离宫后,不仅没有骂她,反而让她相助宁悦兮离宫,看杨妩的神色,这个结果应该是她最想看到的。 秦洵从宝 华殿出来后,已经是月落星沉,龙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秦洵忽然出声道:“去惊桃宫。” 于是,龙辇改道前往惊桃宫。 秦洵从龙辇上下来,大步走入惊桃宫,一路上宫人们跪地行礼,秦洵看着惊桃宫正殿黑漆漆的,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加快脚步往前走,推开门打起帘子疾步走入。 殿内空寂,像一座坟墓,秦洵喊了一声:“张怀初,点灯!” 张怀初快步走入,寻到火折子将宫内的烛台都点燃,暖黄的光线充斥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秦洵目光在宫内一扫,除了两个倒在地上的宫女之?外,哪里还有宁悦兮的身影。 秦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森寒冷气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整个宫内都仿佛被冷气给冻住了一般,张怀初吓得腿软:“皇上,郡主不见?了。” 秦洵脸上透着一股阴鸷之?色,他道:“不用你来提醒,朕有眼睛看。” “去将她们二人叫醒。” 张怀初赶紧走到音尘和香零面前去,仔细一看便知两人是中了迷药,他拿起桌上的冷茶,往两人身上泼下,音尘和香零瞬间转醒。 音尘看到一抹明黄色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跪地磕头道:“皇上,奴婢失职,让郡主逃跑了,请皇上降罪。” 音尘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情,宁悦兮叫她和香零一起喝茶吃点心,两人也没防备,谁知吃下去之后便晕过去了。 秦洵黑着脸听完她的话,冷厉的眸光狠狠的在她身上划过,他双手紧握成拳,手指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突,他咬牙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酉时一刻。” 秦洵眸子黑沉压人,他怒道:“等人找回来了再处置你!” 说完,眸光转开,厉声下令道:“张怀初,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哪怕把京城翻个遍,也要将人找出来!” “奴才遵命。” 宁悦兮,朕看你要逃到哪里去! 是夜,一道口谕十万火急送到赵苍梧手上,赵苍梧接到口谕,略略吃惊,赶紧召集锦衣卫四处找人去了。 一个时辰 前,宁悦兮和杏雨离开皇宫,两人行走在大街上,杏雨拿着包袱,神色茫然的问:“郡主,咱们该去哪里?” 宁悦兮冷静道:“先将身上的衣裳给换掉。”她们两个这样一身衣裳走在大街上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两人找了间成衣铺子将身上的太监服给换下来,那太监服换下之?后,宁悦兮随手就扔给了大街上筚路蓝缕的乞丐,那乞丐见?是长得十分?精致的小哥给他衣裳,跪地磕了几个头,抬头后两人就不见?了,宁悦兮拉着杏雨进了一条巷子。 锦衣卫大半夜出来搜人已经惊&#xe863;了街上的人,苏停云正好与几个朋友在寻香楼喝酒,醉醺醺的从楼上下来,看到锦衣卫在跟前疾驰而过,他的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他没有漏听那句:“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他先是觉得奇怪,锦衣卫只归皇帝调遣,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他心中起疑,第二天不顾宿醉醒来头疼欲裂,便匆匆出门,去宫中打听消息,花了五十两银子终于撬开乾清宫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的嘴,这才知道宁悦兮逃跑出去了。 苏停云大惊,出宫后,骑马四处寻人。 而宁悦兮此时正在京城有名的虎威镖局与镖局的总镖头谈一笔生?意。 宁悦兮拿出两千两银子的银票放在桌上,她道:“这是定钱,如果总镖头将我二人安全送达目的地,到时我便付剩下的两千两。” 虎威镖局至今有百年之?久,开局至今也并非没有送过大活人,但生?的这么漂亮的女人镖局的确没送过,虽说眼前这位小哥穿着普通,但龙虎威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个女子,这身衣裳掩盖不了她的气质,而且出手这么大方,定?然不是寻常出身。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能出得起钱,他愿意送,何况他虎威镖局背后还有人撑着,谁能拿他怎么样。 龙虎威道:“好,姑娘这单生?意我接了。” 宁悦兮见地方识破她的身份,她也直说了:“总镖头既然认出我是女子,那我要求女镖头护送,你可能答应?” 龙虎威表示没问题。 他收了银子,与宁悦兮签了镖单,盖了图书,便安排两人在镖局住下。 ” 宁悦兮 安顿好之?时,锦衣卫正挨家挨户的搜寻,各个城门口也在盘查,转眼,东方发白,仍然没有找到宁悦兮的下落。 赵苍梧让其他人继续寻找,自己则先回皇宫复命。 秦洵得知人美找到,还在上朝便站起身冷冷的丢下一句:“退朝。”在文武大臣满脸莫名的神色当中大步离开。 赵苍梧在乾清宫等候他,见?他进来后一言不发?就去了寝殿,出来之时,身上换了一件常服,秦洵冷声道:“苍梧,走,朕随你一同出去。” 说完,脚下不停的走了出去,赵苍梧迅速跟上。 两人各骑了一匹快马,疾奔出宫,一阵驰骋后,秦洵去了宁王府,他在宁王府没找到人,老王妃没回来,猛然想起,上次老王妃在那封家书中就告诉宁悦兮要去五台山的事情,原来她们母女二人早就有预谋,老王妃的离开,就是让宁悦兮没有后顾之?忧。 从王府离开后,秦洵纵马经过热闹的大街,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只是漫无目的的打?马前行,在人群里穿梭,脑海里却不断的想着宁悦兮可能去的地方。 她也许会去五台山,可就算要去,也绝不会是现在,她一定?会在城内的某个地方躲着,她知道他已经开始找她,会在各个关卡设下障碍,所以她一定?会等,等到他失去耐心放弃寻找,她才会出城。 他回忆起从前跟宁悦兮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那这些地方她会去吗?念头刚起,他又在心里否认,不……她恨死了他,这些地方她绝对不会再去。 那苏家呢?国公府她可能不会去,但她与苏停云毕竟做过两年夫妻,或许他知道她在哪里,秦洵正好打?马去郑国公府,眼角余光中看到一抹熟悉的颜色,他猛的勒马停下。 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推开人群,冲到那两人面前,然后揪起其中一人的衣裳,脸色阴沉,声音冰寒问道:“说,你这套衣裳从何处来?” 那老头是个叫花子,看到秦洵如冷面阎王一般,吓得打?了个哆嗦,他浑身直颤道:“是……是别人不要送给我的。” 秦洵眸光如刀,冷冷的逼视他:“是谁?” 老头战战兢兢道:“我不……不知道,是个生? 的很俊俏的小哥,他见?我的衣裳破烂,便给了我两套衣裳。” 听到这句话,秦洵冷静的面容下掀起惊涛骇浪,抓住老头衣襟的手,隐隐发?抖,他咬着牙道:“那个小各眉心可是有一颗胭脂痣?” 老头点头道:“对……对,没错。” 秦洵暗道了一声:“果然是她!”内心的波澜不能停止,他丢开老头,转过大步离开,沉着脸下令道:“赵苍梧,拿着悦儿的画像去城中的所有的成衣铺子查,看哪家卖过衣裳给她!” 以宁悦兮的能力,单凭她和杏雨两人,是不可能离开皇宫的,她能顺利离开,定?然是有人相助,昨夜他让张怀初派人在皇宫四门盘查,皆说没有看到宁郡主和丫鬟出宫,然后又查了各门的出宫记录,只有宣定门两个司药监负责采买的太监出宫去了。 如今看到这身司药监太监的衣裳,他更加笃定?,那司药监的太监是两人假扮的,她在宫中没什么熟人,到底是谁敢助她,若是这人被他查到了,他定?然要将此人凌迟处死。 赵苍梧领命去了,秦洵也没心思回宫,就找了家酒楼喝酒,等赵苍梧的消息。 宁悦兮在虎威镖局住了一夜,一夜风平浪静,并没有官兵查到这里来, 她去院子透透气,才站了没多久,便看到几个男人从院子里经过,那些男人也看到了她,一个个眼神直勾勾的,宁悦兮心中不悦,转身入屋。 这些男人都是镖局的镖师,为首的叫袁世勋,见?宁悦兮走了,几人便往议事厅去了。 到了议事厅,袁世勋发?现只有孙冬梅和她的几个手下在,孙冬梅是个女人,袁世勋看不起她。 袁世勋没睬孙冬梅,上前拱手道:“总镖头,我听说有趟镖要送?” 龙虎威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孙冬梅,他道:“是有趟镖要送,不过这次送镖孙冬梅做总镖头,你做副镖头。”原本龙虎威想要完全派女人护送,但他镖局的女人功夫比男人到底要差些,于是将袁世勋安排进去做辅助。 袁世勋当即就拉下脸来,他道:“总镖头,老袁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运了这么多趟镖从来没有失误过,你现在要我给一个娘们当副手,我不干。” 孙冬梅听了 狠狠的瞪了袁世勋一眼,怒道:“姓袁的,娘们怎么了,娘们一样干事情,没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差!” 龙虎威见?两人一句话不对就要争执了,呵斥一句道:“好了,都别争了。” 等两人都停下了,龙虎威这才道:“这次送的镖和以往不一样,这次雇主要求女镖师护送。”袁世勋也无可奈何。 从议事厅出来后,孙冬梅去后院见了宁悦兮,看到宁悦兮那张脸后,孙冬梅的惊讶并不比袁世勋少。 她朗声道:“姑娘,我叫孙冬梅,是总镖头吩咐我来见你的,你这趟镖,我来送。” 宁悦兮笑了笑:“那就多谢孙镖头了。” 孙冬梅摇头道:“不必称谢,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宁悦兮道:“等城门口解了封禁再说。” 孙冬梅隐约想到什么,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得了宁悦兮的答复之?后她便离开了。 秦洵坐在太微酒楼的雅间里,他叫了一桌子酒菜却一筷子也没&#xe863;,只顾着喝酒,一杯杯往下灌。 这个酒楼,从前他和宁悦兮也来过,从前他就坐在她的对面,明明酒量也不好,却还是要装作很能喝的样子,几杯下肚,就醉了,她醉也好,他就可以乘人之危了,将她扯过来搂在怀里一顿亲,多好啊。 他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可有了她之后,觉得一颗心都是满的。 如今什么都有了,可没了她,整个心都是空的。 秦洵不知喝了多少酒,可他整个人都是清醒的,喝累了,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就在这时,从屏风后面,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小二,好酒好菜给爷端上来。” 小二应了声:“好勒。” 跟着另一个男人又说道:“哎,不就是送两个女人么,要孙冬梅干什么,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多么贵重的东西都送过,两个大活人送出去还会弄丢不成?” 第三个人说道:“这你可就不懂了,总镖头让咱们弟兄们送的肯定是今日在后院看到的那姑娘,那姑娘生?的那样貌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她肯定是不放心咱们这帮臭男人!” 跟着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说道:“那小娘们长得可真好看,老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 们,眉心还有颗胭脂痣,就跟观音娘娘似的,老子要是能跟她睡上一觉,岂不是赛过活神仙。” 说完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说话之?人,便是袁世勋。 而一座屏风之隔的另一边,靠在椅子上的秦洵已睁开眼睛,那双黑沉的眸子暗潮汹涌,几欲吞没天地,他握住酒盏的手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狰狞暴起,手中的茶盏被他捏得粉碎,尖利的瓷碎片扎入手心,将手心扎的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边那几个人却浑然不知隔壁坐了个阎王,仍然拿着宁悦兮说笑打?趣。 秦洵,越听越恼火,恨不得将几个人割了舌头,然后碎尸万段,正在这时,赵苍梧推开门大步走进来,他来到秦洵跟前,正想说调查到的事情,只见秦洵的面色仿佛被冰霜冻结一般,透着森森的寒意。 赵苍梧不知发生了什么,隔壁在调笑说话但开头那些话他没听到故而不知,只当秦洵是为寻不到宁悦兮而心情不好,他道:“皇上,查到郡主是在哪里买的衣裳了。” 还没有说在哪里,秦洵便道:“不必告诉朕了,你先回去,将派出去搜查的人都给撤了。” 赵苍梧挑了挑眉,不明所以,秦洵又道:“朕自有安排,不必你操心。” 他没说怎么安排,赵苍梧也不问,拱手道:“那臣告退了。” 他走时,将秦洵那桌酒菜的账给结了。 那些亵渎宁悦兮的话他每听一句,心就被抽了一鞭子,他双眼血红,瞳孔剧震,哪怕那股杀人的念头越长越高,他还是狠狠的克制下来。 一切等他见?到宁悦兮再说。 等了一个时辰,隔壁那几个人也喝的差不多了,结账醉醺醺的往外走,秦洵不&#xe863;声色的追过去,那几个人喝多了,压根就没注意身上有人跟着他们,一路上东倒西歪的,直走了半个时辰,秦洵才见?几人入了云觉巷,他跟着入巷,这巷子里别的屋宅都普通的紧,唯独虎威镖局很是气派,门上的匾额也格外醒目,他站在巷口,看着几人走入镖局内,便停下了脚步。 她竟然到了此处。 秦洵的脚在地上轻轻一点,纵身跃上屋顶,从屋顶上往下 看,虎威镖局的后院,与旁边这个宅子的后院仅有一墙之?隔,他翻身落入那人家的院子中。 好在这户人家的人都出门去了,并未有人发现他,秦洵便顺着墙边的树一跃而上,他站在树的枝桠上,浓密的树冠掩藏了他的身影,一双锐利的眸子,从树叶间看过去,紧紧的盯着镖局的后院。 后院住的都是虎威镖局的女眷,秦洵等了一阵,没看到宁悦兮的身影,他并不着急,直在树上待到天黑,眼看着太阳下山了,昏沉的暮色在天空上如水一般泅开,视线渐暗,秦洵的耐心眼看就要耗尽了,忽然小院内,客房的门帘被打起,一个清瘦白皙的少年从里头探出头来。 那少年乌润润的眸子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内没有其他人,这才从房内出来,她的脸朝着这边,仰起头,满脸皆是轻松的笑意。 “咔嚓”一声,握在手里的树干被折成两截,断裂的枝桠刺入了他受伤的手掌心,秦洵根本感觉不到痛,怒火跳&#xe863;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宁悦兮,恨不得从她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在皇宫里,她每日面对自己皆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表情更像是死了爹一样难受,她入宫这么久,从未对他笑过。 昏昏光线中,她的笑容甜美温柔,当年他便是被这样的笑容所俘虏,此时深深刺痛了他。 他不过是深爱她而已,若不是她总是拒绝他,他又何必那样的面目可憎。 屋内太闷了,宁悦兮出来透透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她感觉清净了不少,院子里没有人,可她却总感觉有人盯着她,令她如芒在背,宁悦兮抬头朝对面的墙上看过去,墙的那边只有一棵大槐树,只见树枝摇曳,树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想多了? 秦洵从院子里出去后,骑上马直奔皇宫,赶在下匙之?前回到皇宫里,张怀初在宫里急了一整天,终于看到主子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秦洵见?张怀迎上来,他冷声道:“传令下去,让京城各城门放行,停止盘查。” 张怀初愣了一瞬:“为何?”心想,难道皇上这么快就放弃郡主了么? 秦洵眸光如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沉着脸道:“你说什么?” 张怀初打?了个激灵,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他道:“奴才什么也没说,奴才这就去办。” 张怀初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秦洵的声音,“另外,派人盯着云觉巷的虎威镖局,镖局有任何&#xe863;静,随时来报。” 这次张怀初不敢多问了,应声道:“遵命。” 城门解封如此之快让宁悦兮很意外,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其中有诈,并没有立马就走,而是等了几日,然而这几日京城都颇为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的戒心慢慢的放下来。 想必秦洵寻她不到,已经放弃了,口口声声说爱她,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宁悦兮的内心忽然释然了许多,她终于要挣脱这个樊笼了,离开之?后,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也会将这里的一切都慢慢淡忘掉。 杏雨见宁悦兮坐在椅子上一&#xe863;不&#xe863;,也不知在想什么,她轻轻推了一下宁悦兮的手臂:“郡主,您在想什么?” 宁悦兮回过神来,转头看了杏雨一眼,她:“没想什么,杏雨,你去通知一下孙镖头,咱们今夜就出发,去往西安府。” 她原本想过去扬州,但转念一想,或许别人也以为她会去扬州,可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些人无法找到她。 杏雨磨蹭了一下道:“郡主,您真的舍得么?” 宁悦兮轻轻笑道:“傻丫头,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舍得么?” 这个世上她只有娘亲一个亲人,到时候她会去趟五台山将娘亲接出来一起走。 “我当然舍得,郡主去哪里奴婢就去那里,总之奴婢这一辈子都跟定?郡主了。” 好在孙冬梅有准备,听宁悦兮说今夜出发,当即就召集属下准备,袁世勋那边也收到了消息,也匆匆的安排了一下。 子时,虎威镖局大门大开,从里头迅速跑出来两列人,手里皆举着火把,照亮了整条巷子,又出来两个人,孙冬梅和袁世勋,两人出来后,翻身上马,招呼着弟兄们出发。 马车在子时三刻抵达城门口。 城门口大门紧闭,城楼上,楼下皆有士兵站岗,城门前面摆着两排鹿角,镖局的人马抵达城门口时,城门口把守的士兵便将他们给拦住。 领头的将领喝道:“你们哪里来的, 这么晚出城干什么!” 孙冬梅打?马上前道:“这位官爷,我们是虎威镖局送镖的,因雇主催促,我等只好连夜赶路,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卫彰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又落到后面拖着的那些箱子上面,他沉声道:“把箱子打?开!” 孙冬梅立马回头吩咐:“把箱子打?开,让这位官爷查看。” 负责拉箱子的弟兄从马背上下来,松掉绑在箱子上的绳索,将木箱子的盖打?开。 守门的将领走上前去,手里拿着火把朝箱子里一照,只见箱子里面都是些绸缎,孙冬梅是跟着他过来的,见?两个箱子他都已经查验完毕,便道:“官爷这箱子里头都是些绸缎,您现在也验了,麻烦您行个方便。” 卫彰的目光在两箱绸缎上扫来扫去,忽然冷笑一声道:“你急什么,本将还没检查完毕。” 说完,他伸出手,在箱壁上轻轻敲了敲。 又敲了敲。 孙冬梅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剑,卫彰厉声道:“来人,将箱子打?开!” 孙冬梅,袁世勋等人已经抽出自己的兵器,卫彰呵斥一声道:“本将看谁敢&#xe863;手!” 他的话音落下,城楼上火光一亮,上面蓄势待发?的羽箭正对准他们。 孙冬梅和袁世勋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之?色,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让官府如此兴师&#xe863;众! 他们不敢再&#xe863;,两个守城的士兵走上来,将箱子里的绸缎一件件的搬出来,两个箱子的绸缎都搬空后,下面是一块板子。 箱子里面果然有夹层。 卫彰冷哼了一声,抬手将板子拿来,里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第二个也是。 宁悦兮见已经被人发?现了,只好从箱子里站起来,她身上仍然穿着那套朴素的搭护,然而那张脸却在火光的照耀下如明珠一般光华璀璨。 她轻抬长睫,乌瞳四顾,眸光在看到城门口的马车时倏的顿住,她的瞳孔缩了缩,被袖口遮住的手紧攥起来,她中计了! 虽然隔得远,但她还是在火光明灭中看清了那马车上雕刻的龙纹图案,这时,马车帘子被打起来,里头一个高大的男人弯身走出,他下马车朝这边走来时,宁悦兮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俊 美的脸孔在火光中仍然冷的像千百年不化的雪山一般,那阴戾深沉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她。 宁悦兮咬了咬唇,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是被他逮到了,秦洵,你为何不能放过我? 此时,秦洵已经到了跟前,他身上穿着玄色过肩通绣龙斓袍,那金色的龙纹在火光中半明半灭,他仰起头看着她,眸子中有火光跳跃,他哑声道:“兮兮,想去哪儿,朕陪着你。” 宁悦兮冷哼,头扭到一旁,不去看他那张比以往要瘦削憔悴的脸。 秦洵见?她不说话,便道:“既然说不出,那便跟朕回去。” 说完,他朝站在箱子里的宁悦兮伸出手:“下来。” 宁悦兮转过头去,垂眸俯视眼前这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她内心无力的挣扎了一下,转头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城门,内心的希望终于彻底破灭,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秦洵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细腰,将她从车上拉下来。 孙冬梅和袁世勋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听他自称“朕”,便知眼前这位便是当今皇上。 哪怕这些人都是行走江湖的好手,此时也不免心生?惧意,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秦洵眸光往下一瞥,吩咐卫彰道:“给朕全部抓起来,送入诏狱。” 秦洵拉着她大步离开,杏雨慌慌张张的跟上去。 马车辘辘前行,将士们前后护拥着秦洵的马车往皇宫去。 苏停云找了宁悦兮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后来见城门口解禁了,他便在城门口守着,一连守了几天几夜,直到今夜他终于看到镖局的人出城了,一开始他还没在意,直到城门口起了争执,他才将注意力转向那边,没多久,他就看到宁悦兮从箱子里出来了,他在黑暗里看着她向那人伸出手,再随着那人离开,他的眸子剧烈的颤&#xe863;着,他真的很想跑出去拉着逃跑,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可当他的脚步迈出去之?后,他想起了国公府众人,他还有爹娘,弟弟妹妹……那只伸出去的脚生?生?顿住,这一生?,他大概再也无法拥有她。 马车内壁上嵌着夜明珠,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将宽阔的车厢照亮,此时宁悦兮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