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位影后》 楔子 八月的w市如同人间熔炉，哪怕是深夜也不曾降下半点温度，市中心的高楼上，顾夜歌一边弯着身子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边认真地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女人来这儿。 能想象吗？仅仅一个半小时之前，她还在画室里麻木地画着素描人头像，心里唯一的盼头就是下了课后晚餐时间偷偷摸摸点的三鲜煲加烤串的外卖。一个半小时之后，她被带到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大厦，一个两年多没见的女人告诉她，她即将飞往欧洲参加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的威尼斯电影节。 为什么要参加电影节？因为顾夜歌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被联考和高考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高三美术生顾夜歌感觉这世界简直玄幻。 如果不是她此刻身处的地方看起来的确贵得不行，她对那个轻描淡写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女人又日夜相处过几个月，她大概会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疯子。 毕竟自从她回国进入高中开始，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离她无比遥远。 画画用的工具不方便带过来，即将参加高考的顾夜歌索性带了本五三过来，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真的能静下心来刷题。 这里找不到适合写字的书桌，只有那种低矮的茶几，顾夜歌坐在沙发上的话，弯着身子写太费劲，索性不坐了，蹲在茶几前开始写。 她刚心不在焉地写完两道选择题，左前方的玻璃门“滴”地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烟紫色茶歇裙帆布鞋，看不出年龄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男人不高，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厚厚的鞋子里有没有藏着增高垫。容貌倒是不错，眉目端正轮廓立体，皮鞋锃亮，领带齐整，看得出精心打扮了一番，只是不知怎的，看上去有种掩饰不住的紧张和踌躇。 顾夜歌笔尖顿了顿，叹了口气，也懒得起身。她放下笔，直接无视了女子身后的男子，“林导。” 女子眉眼含笑，上下挑剔地看了顾夜歌一眼，叹气：“Candy,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顾夜歌很淡定：“越长越丑，茶毒了林导的眼睛，对不住了。” 女子挑了挑眉，没说话，转身望向身后男子，语音轻柔：“则文，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lolita”，这么，现在感觉怎么样？” 西装男人自从目光见到顾夜歌后眼睛就一直是瞪大的，神色从紧张期待到迷茫疑惑再到难以置信一脸崩溃，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和傻：“子惠姐……你……你这是蒙我的？” 顾夜歌手抖了抖，没说话，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红枣汁儿。 女子眼底笑意更浓，“我蒙没蒙你，你自己看不出来啊？” 林则文瞪着眼睛，看了会儿顾夜歌又看了会儿林子惠，心里有苦说不出。他不傻也不瞎，知道林子惠再缺德也没必要拿这忽悠他，仔细看也能看出来面前这女孩眉眼和影片中的相似度……可……可这和想象的剧情不一样啊！ 电影里红衣红唇的小小少女栖在夜色中，把玩着纤细艳丽的蛊蛇，唇瓣含笑，眸色潋滟如酒，黑发雪肤，没有任何后期特效的加持，整个人便如古书中走出的妖精，食人心，摄人魄。 你明知她嗜血又乖张，却偏偏，心甘情愿被她蛊惑，为她所用，世世臣服祭祀只求她一夕笑颜。 像是小说中亨伯特见到洛丽塔的第一眼，一世的沉沦与疯狂，只因那瞬间的惊艳与摄魂。 作为一个流连花丛多年的纨绔，林则文在那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样的汹涌蓬勃，竟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他甚至为了能和林子惠同时飞回国见他心心念念的红衣小妖女，答应了在季子逾的婚礼上做伴娘的要求…… 本以为，无论这条件再如何丧权辱国，只要他能第一时间见到小妖女，就不算亏，到时候，一个是天真懵懂的绝色少女，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商界精英，金风玉露一相逢，该是何等的美妙…… 然而此时蹲在茶几前、裹着个至少二十斤重的脏兮兮的大棉袄大棉裤的人是谁？？？ 那个一低头，脸上的肉堆出印子的人是谁？？？ 那个脸色蜡黄、眉毛杂乱、眼睛肿得不行、黑眼圈和眼袋重得吓死人、鼻子上一道铅笔黑印儿、嘴巴惨白惨白的人是谁？？？ 额头上居然还有两颗痘痘！ 林则文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愤与绝望。 平心而论，先天骨相五官摆在那里，哪怕是这样顾夜歌也算不上丑，但这时候的她恐怕丢素人高中生堆里都算不上出众，在见惯了各色精致的莺莺燕燕的林三公子眼里，简直没法算个女的。 偏偏这人，还是他林三跪舔了两个多月的“女神”…… 林三公子此时感觉宛如自己吃了一口翔，他吃的时候还一个劲儿说真香。 顾夜歌看面前西装男脸色变了又变，不知为何，内心从原本的淡定，竟渐渐变得有种莫名的……内疚感？ 见到林子惠，听她之前说法，再听他们这么一番言论，见男子这般作态，她心里已经把男子此时的想法给猜的个七七八八了——虽然觉得奇妙又难以置信，毕竟，那个世界与那个自己，已经离她太遥远太遥远了。 但她其实并没觉得自己的外貌此时有多么不堪入目，高三作息严重不规律的顾姑娘此时身高165体重120，但她生来漏斗身材，BMI值在20左右，完全是正常水平。美术生每天泡在颜料和铅笔堆里，灰头土脸再正常不过，她肤色是中性黄一白，平日里再忙，正常的水乳洁面防晒都做得到位，皮肤其实已经是身边人里很好的了，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有颗青春痘再正常不过，林公子觉得暗黄完全是因为，他身边都是日日泡在美容店妆容精致底妆昂贵的佳人名媛，个个用粉底都是冷调一白。 天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黑眼圈和浮肿她也没办法。 至于她身上脏兮兮的棉服…那是学校统一配置的校服，不穿不成，衣服被一个美术生穿了三年，早已染上无数的颜料铅笔灰，洗也洗不干净，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女人临走前跟她说过，等会儿会带个看完电影后成为她“迷弟”的人来。顾夜歌被高考和联考摧残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面对这个所谓的“影迷”，只好干脆装没看见。 林子惠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得怎么样？” 顾夜歌回答得诚实：“不怎么样。”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做得比牛多。 林子惠眯眼笑了笑，“那正好。”她忽然俯身，声音里带了那么点蛊惑，“你很快，就可以摆脱这样的生活了。” “……”顾夜歌沉默了半天，特别特别诚恳地跟她说，“林导，你确定我这样，能跟着你们去参加电影节？” 确定不会把媒体和评委们吓跑？ “嗯……”林子惠沉默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半晌，她尽力藏住自己的嫌弃，有点艰难地道：“虽然你现在……嗯，但毕竟可以改造的嘛。” 底子在那儿，好好捯饬捯饬……嗯，说不定就恢复三年前的颜值了呢？ “可如果我不想做这个改造呢？”顾夜歌叹气，索性直接坦白，“林导，我现在高三，马上就要参加美术联考，明年要参加高考，我现在去减肥、美容、为电影节做准备，我的学业怎么办？” 林子惠皱了眉头，“一个高考而已——Candy，参加考试每一年都可以，拿到影后的机会，可就这一次。” “……我不觉得自己能得奖。” “你入围了，为什么不可能得奖？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大概搞艺术的对自己都会有种迷之自信，名家出身又一直备受鼓励的人尤甚，听了这话，林子惠眸底微微有点儿冷。 “……”她其实哪个都不信任。 “何况再如何，一个提名是跑不掉的，你难道不想感受那种万众瞩目的荣耀吗？” 不好意思，还真不想。 剧组之外的时候，顾夜歌其实都不怎么怕她，叹口气，她看着林子惠的眼睛：“林导，如果我会因为这些放弃自己的学业，那么当年我根本不会回国。” 林子惠皱了皱眉头，语气中有点没掩饰好的不屑：“这不一样。” 在韩国拼命练习求一个出道名额，和在欧洲三大拿到影后桂冠，这两者如何一样？ 顾夜歌苦笑，她当然不会说，在她心里登上舞台出道可能真的比参加一个典礼更重要。 “……” “Candy。”大概是感知到了顾夜歌的抗拒，林子惠忽然放柔了语气，她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顾夜歌，“为了拍这部电影，我花了近五年的时间。它对我很重要。现在它取得这样的成绩，我真的非常希望，作为主演的你，能够和我一同见证这个荣誉。” “这也是作为中国人，在海外非常宝贵的光荣时刻，夜歌，拜托你，请不要缺席好吗？” “就当是为了《红夜》。” “……” 说不清是哪句话触动了顾夜歌的神经，方才还坚定的一颗心忽然变得有点迟疑，顾夜歌忽然有些踌躇，她苦笑：“可是……我的学业……” “电影节最晚九月份就会结束，夜歌，今年联考在十二月。”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请专业的老师随身指导你的学业，在参加电影节的时候你同样可以学习，这不会影响你太多的。” “可是……” “夜歌。” 久久的沉默。 红夜……红夜…… 本以为早已干涸的时光之河突然又开始奔流，存在于那个世界的小小少女忽然再次归来，她在顾夜歌的心头世界里漫不经心地一回头，便将她以为坚定的念头轻而易举地击溃。 顾夜歌咬牙，心里不停地默念“就当出去参加校考失败了”“就当生了个病”“就当……”，如此给自己心理暗示许久后，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林子惠的眼睛：“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故人 顾夜歌，女，16岁，现s市高三学生。 12岁那年参加某公司全球选拔，赴韩成为练习生一员，半年后成为公开练习生。练习一年半后，因为种种原因回国继续学业。 回国后的第一个暑假，一个自称导演的女人找到14岁的她，提出让她出演自己新电影的女主。 在通过自己能使用的所有方法了解这个女人的背景和履历后，顾家父母同意签约，顾夜歌进组拍戏。 那其实不是段多令人愉快的合作经历，磨合、矛盾、现实世界与戏中世界的错乱、对角色各抒己见的诠释、客观或主观因素导致的拍摄进程不顺……两个多月的拍摄结束后，顾夜歌就没再见过这个女人。 直到一个月前，林子惠找到她，告知她，影片入围最佳女主角，让她去欧洲参加电影节…… …… 下课铃悠悠响起，顾夜歌心神一松，快速画完手头速写的大致轮廓，转头问身边人：“泽釉，晚上吃什么？” 女生早在下课铃一响起就蹦过来了，等顾夜歌画完轮廓已有些不耐烦，闻言道：“今天周六，可以出校，我们出去吃。” “成。”放下手头铅笔盒和速写板，顾夜歌拿了钱包准备出门——画完速写后满手都是炭黑，在钱包上一捏就是一个印子。 去洗手时正好撞上隔壁班在改作业，她们这节课画的是色彩，一张张水粉摊开放在地面上，上面也有上午她们这个班画的作业，都摆在那里等老师改分。 分还没改出来，等级分档却已经分出来了，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作业摆在最后一档，顾夜歌垂下眼帘，弯了弯唇，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穿着oversize黑色大logo卫衣配破洞小脚裤的女生远远望见顾夜歌，眉头一扬，面上立刻摆上了胜利者的不屑，挑衅地撇了她一眼，扬起笑容走到色彩老师身边，娇声说：“奉奉，这次我是多少分啊？” 奉是色彩老师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 色彩老师也不过二十多岁，正俯身对比着两张作业，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分数还没出来呢，晚上就知道了。” 黑卫衣女生嘟起了嘴，带着不知真假的失望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她目光倨傲地经过顾夜歌，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被挑出来数量最少的一排说：“那一排怎么单独挑出来了啊？是画得特别好吗？” 那排画里大多色调混乱，结构模糊，远近都分不清，果子东倒西歪，梨子苹果全靠颜色.区分，甚至有些颜色都是一样的，和其他画是明明白白的天壤之分。 其中有一幅画，却又和周围有点区别——塑造清晰立体，明暗灰也区分的明显，画面空间感极强，但色调却不知为何，透着股特别的冷和暗，幽冷诡谲，压抑晦涩，整体色调和那些高分作品截然不同。 顾夜歌的脚步顿了顿，默然半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俯身对着水龙头仔细地清洗自己的双手。 色彩老师皱了眉头，冷了声音，“那是画的最差的。” 黑卫衣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周围两个高瘦的女生听到这话，也纷纷转过头，目光微妙地看着顾夜歌，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色彩老师恍若未闻，低头拧着眉头给那张画批了个55。 最低分。 在改分的那一刻，顾夜歌的视线到底是不着痕迹地投了过去，在分数打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垂下眼帘，半晌，忽然极淡地笑了起来。 季泽釉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什么，她很快也洗完了手，和顾夜歌一起往楼梯口走。 路过隔壁班时，logo黑卫衣叫住了季泽釉，语气中带着点讨好的亲昵：“釉釉，你晚上吃什么啊？” 季泽釉随意地笑笑：“去外面看看，随便吃点。” “釉釉，上面那张蓝色调的是你的，这次你肯定又是第一。” “怎么可能。”季泽釉笑笑，“梓容她们画得也很好，芷璋你的也不错。” 喉口莫名的梗塞感消失了点，另一种更令人难受的烦闷却又涌上心头，顾夜歌低声对季泽釉说：“那张蓝色的是你的？” 不待对方回答，她低着头，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一点儿，“挺好看的。” 季泽釉眼睛亮了，“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毕竟夜歌这么爱我，我画的你肯定都觉得好看啊哈哈哈。” 顾夜歌：“……” 打扰了。 “夜歌，哪张是你的啊？”季泽釉开口，亲热的语气，带着好奇。 “……”顾夜歌脸色僵了僵，她完全能感受到黑卫衣那带着恶意如针扎般的目光，默然半晌，她笑了笑，随意指了指：“那张。” 不出意料的笑声。 季泽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张……噗，夜歌，你这么画得这么暗啊。” 顾夜歌耸了耸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 笑声还在继续，黑卫衣笑得花枝乱颤，满脸红痘痘一晃一晃，干瘦的脸上，颧骨高高凸起，薄薄的唇上口红颜色艳丽。 顾夜歌忽然抬头，目光冷冷地直视她的双眼。 笑声戛然而止。 顾夜歌瞳孔极黑且冷，双睫浓密幽黑如蝶翼，如此注视人的时候，目光常常冰冷漠然得近似无机质。 幽暗、诡谲、疯狂。 那不该是属于一个高中生的眼神，苍凉淡漠的深秋阳光下，少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岛，带着属于她的小小黑洞，与周遭世界有着近乎割裂感的格格不入。 而在她目光投过来的一刻，那些黑洞忽然都露出了獠牙，要将人卷入吞噬。 似在平静枯瘠的荒原之上，忽有深渊浮现于猎物足下，在沉默中不动声色地将生灵吞噬。 那一瞬间黑卫衣甚至以为顾夜歌要杀了自己。 龙芷璋的笑声僵在那里，面部表情因来不及反应而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扭曲，瞳孔中甚至出现带着瑟缩的惊惧。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少女很快别过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是唇边笑容多了几分孤戾的乖张。 季泽釉看画看着看着发现人不见了，“诶……夜歌你等等我啦。” 色彩老师先前一直低头在改画，对身边人的暗潮汹涌恍如未闻，可方才顾夜歌望向黑卫衣的那一眼，却正好被他给撞上了。 年轻男人皱了皱眉，眸底略过一丝厌恶。 先前还没发现，可这段时间他实在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学生。 看着乖巧沉默又有礼貌，敬重老师友善同学，从不缺课旷课，也从不闹事惹事，却在有些事上半点亏不肯吃，半步不肯让，她真正想干的事，只要她认为自己没错，再怎么警告也于事无补。 比如上次……虽然最后发现其实不是她的错，是龙芷璋和朋友贪玩才导致的整队人错过了车，最后大家回来还是借的她的钱另外找的车，可一个做学生的，被老师说两句怎么了？他又没骂她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低下头都不会吗？ 非要那么强硬地把一切剖开来说清楚，真是的，一点同学情谊都没有，龙芷璋都委屈得下午旷课了，好几个姑娘跟他闹了几天的脾气，有必要闹得那么难看吗？真是得理不饶人！ 表面看起来敬重老师友善同学，却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骨子里的阴暗叛逆，得理不饶人。 俗话说见画如人，现在学校提供这么好的设备环境，这么纯粹美好的校园时间，可她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虽然塑造刻画什么的都无可挑剔，可色调压抑扭曲得简直不能看！这得心理多阴暗，才能画出这样的画! 人都是向阳的，虽然龙芷璋平常娇蛮了点爱欺负人了点，可人家都是真性情啊！刚刚龙芷章的小心思他不是没听出来，十几岁的小女生嘛，有点傲娇怎么了？有本事打一架啊！又不敢正面刚，又用那种阴测测的目光盯着别人，真是小人做派，让人反感。 打架可能会被记过甚至退学怎么了？他当年也打过啊，记几次过也是青春的痕迹嘛。二十年后同学聚会，说不定还能化干戈为玉帛，一起追忆怀念一下嘛。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一种可能，顾夜歌根本不想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在黑卫衣这种loser身上。她的世界里有扶摇而上，有星辰万里，提升自身能力尽力在高考中博一个更优秀的成绩来为未来铺路or沉浸在艺术作品的世界里，哪个不比将自己放到和loser同样的位置上撕x来得美妙她也许为会一些人和事纵容自己为青春冲动一把，但绝不会是为了那种loser。 他们没有资格在她的青春中留下痕迹，没有资格成为她未来人生路上的阻碍。 他们不配。 如果不是这所高中，那种loser本不会有资格和她有任何交集。 她内心有另一个世界，不受外人干扰。那是属于她的王国，可外人偶然窥见，却如暗域深渊，目触之而心惊。 ——他倒更喜欢那些叛逆坏得明目张胆的学生，自私爱闹事也好爱欺负人也好，至少他知道他们的弱点，摸得透他们的性格，拿捏得住七寸，便出不了什么事。而不像顾夜歌，沉默乖巧尊重师长，却像是蛰伏的孤狼，养不熟，看不透，有时连他都有点怵得慌。 更令人心烦的是，这段时间出过的几件事，真说起来，论理理还都在她那边——可那又能怎么样？总不能为了她去惩罚那些成绩好的学生？ ……一个联考估计都过不了的学生，说不准再过段时间，她就该自己退出不在这个班了。 “等一下。”校门外，两人买好了饭，照例是回学校吃。季泽釉突然说，“我要去书店看下有没有顾则唯的周边，之前去了两次都卖完了，气死我了。” “顾则唯，谁呀？”顾夜歌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事情，乍然听到个从没听说过的新名字，一时微微有点懵。 季泽釉一下子来劲了，“顾则唯就是顾则唯啊，最近很火的！你知道吗，他的舞台……真的是太帅了太帅了，完全是舞台王者啊，哥哥一定要出道啊！” 顾夜歌：“……？” “哎……等会儿我给你看，他真的超级超帅！”季泽釉眉飞色舞。 顾夜歌试探着说：“他是……明星？” “算是，就是最近那个节目，你应该听说过，就是《IDOL TRAINEES》,我们都叫它土豆，最近超火的，他是里面的选手，人气top呢！” 顾夜歌：“……” 不好意思还真没听说过。 顾夜歌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在追星？” 这家伙居然会有三次元喜欢的人，还是明星？ 她不是一向只沉迷于二次元纸片人的吗？ “你不要你家兵长夏目xxxxx……了？” “那不一样……我跟你讲，顾则唯真的超级超级好看，大家都叫他雕刻美男，真的超级好看的……一个男生怎么能长成那样呢……” “……” 顾夜歌其实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朋友所好，自当尊重。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书店门口，中学校门口的书店，门口一排排摆着的往往不是什么经典名著，而是时下大热的明星写真周边，或一些花火系的青春杂志。顾夜歌略略瞥一眼，发现作为一个未成年少女，架子上摆着的明星们自己居然有近半都没见过。 “……” 高中不许带手机，更不用谈电脑，顾夜歌这两年过得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高三才配的一个拿来当闹钟的老人机外无法接触任何通讯工具，不了解当下明星，其实也是挺正常的现象。 但到底会有自己被世界甩于身后的尴尬。 她心里正叹着气，视线却突然被第二列边缘的一本杂志封面吸引——目光本能地停留，却一时无法认出封面妆容精致、造型考究的俊美少年，好一会儿，才将那张脸与记忆中沉默优秀的前辈对应上。 ※※※※※※※※※※※※※※※※※※※※ 这几章主要是女主从高贵路人到深坠坑中的经历……以及穿插一些女主的故事。也算是对后期她对男主的感情的铺垫和解释，这一段略过的话很难解释在根本没有真正接触的情况下，她对男主的感情，小唯对她的意义。我想写一个表面成熟理智但其实是微自闭抑郁性格的女主，有区别的爱才是爱，对其他人友善但都不信任，所有的love所有的柔软都给了一个人这种设定我一直迷之喜欢……He is only one，我想写一个把自己在这世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一人的角色。而且设定女主是戏痴，偏艺术家性格，不擅长交际也许反而更合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 章 首尔湛灰色的天空，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凌晨时透过练习室落地窗看到的夜景…… 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顾夜歌不动声色地将杂志取下——那是本很明显的盗版小报，拿当下大热的明星照片做封面，讲述一些日韩内地明星八卦资讯和饭圈风云，内容多由网络帖子拼贴而成，偶尔还会出现贴上fans写的大热cp的同人文，受众大多是初高中乃至小学的追星小女生。 那头季泽釉正在找她口中“顾则唯”的周边，没留意顾夜歌这边的动静。 “呀，这么又找不到，老板老板，有没有顾则唯的这个？”季泽釉拎着一个16开大小的明星周边小礼盒问。 “……顾则唯的早就卖完了。这儿倒还有李翊君的，你要不要看看？” “这么又没有啊，我都来两次了，李翊君的我才不要呢，哼。” “顾则唯的每次都是秒空的，你要的话我给记着，下次专门帮你进一本好不好？” “唉……” “夜夜你看好没有？”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季泽釉便过来找顾夜歌了，“这里没有顾则唯的，我们去晨光那边看看。” “嗯？”还陷在回忆的顾夜歌微微一惊，放下了手中的盗版小报，“我也没什么要买的。” 见到故人虽然感觉微妙，但抵制盗版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再者，虽然她是真的挺想知道故友的消息的，但知道了，于现在的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换了家店倒是很快找到季泽釉想要的周边，付完钱接过写真，少女眉眼都带着笑，顾夜歌顺手买了最新期的《vogue》和《伊周》《红秀》。 “夜夜你买了什么？”回到教室，季泽釉顾不上吃饭就开始对着新到手的写真一顿彩虹屁，花痴完了之后，开始好奇顾夜歌买的东西。 “就是两三本杂志。”顾夜歌也没先吃饭，随意地打开杂志，先粗略地翻一翻整本杂志，“看完了借你。” “好啊。”季泽釉原本因为好奇凑了过来，闻言立刻笑弯了眼。 杂志开头还是一贯的蓝血品牌的广告大片，精致浪漫的画面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顾夜歌一边打开晚餐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翻到娱乐版块时，她的瞳孔蓦然一缩。 “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珍妮丝·琼与劳拉·安德红毯争艳！” 开篇以当红欧美女星红毯照作题目背景，正文第一张照片却是一个黑发雪肤的亚裔少女的侧影，蓝色的礼服剪裁精巧，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曲线诱人，整体风格却趋于神秘优雅，一眼看去如自深海而出的古老贵族。 红唇，长眉，精致而清淡的眼妆，素白如雪的肤。 顾夜歌想都不想就一把合上杂志，动作之大让季泽釉讶然地回过头。 “夜夜，这么了？” “没什么。” 掩下心头的波涛暗涌，顾夜歌垂下眼帘，试图让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平静下来。 上面的少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半个月前被林子惠忽悠过去的自己。 参加电影节的时候在暑假，但对于高三党而言没有什么暑假可言，前前后后的文化课和美术课补习夹击之下，顾夜歌一个夏天只有不到七天的休（写）息(作业)时间，这时间显然不够，顾夜歌只能和林子惠一起去试图说服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去向老师请假。 假期补习的假毕竟比正规学习要好请一些，彼时美术老师目光微妙，或是当她是觉得自己过联考无望自暴自弃，或是觉得她到现在还顽固不化愚蠢至极地想偷懒去玩儿。有些观点在某些人眼中根深蒂固了之后，做什么都只会加深他的印象。 顾夜歌曾经也觉得老师是无上权威，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评价都能让她或欢欣雀舞，或自责反思。可后来她才知道老师也不过是人，也不过是领着工资的一份工作，他也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偏见，对于有些年轻男老师而言，再怎样的尊敬谦逊努力与乖巧，也没有一起熬夜打游戏骂脏话的男生亲近，也没有穿着超短裙冲他撒娇坐他腿上喂他水果的女生得他偏爱。 那些违规闹事到再多一次就会被退学的嘟着嘴撒着娇的女生的一两句上眼药，可以轻易将一个从高一到高三都对老师敬重有加，样样遵规守纪，从来努力低调的女生在年轻男老师心中的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这一点的顾夜歌很快看淡了这一点——不过是一时的成绩和教育资源倾斜而已，这所高中不过是她人生中路过的一个小小驿站，那些一对一的辅导，更多的指点，偏颇明显的成绩，于现阶段的她似乎很重要，但放到她整个人生看，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没必要真的太把那些放在心上。 幼时阅书量大，那些社会中隐藏的规矩她并非不知道，只是很难接受，很难接受……在印象中似乎应该干净纯净、公平公正的中学里，这些规矩就已经存在。 一个小小的高中，居然就需要十几岁的孩子靠反复算计才能换取本就该属于她的教育资源与公平。 她的初中时期有一半是在练习室中度过，回国后参加中考的成绩实在不算好，s市中考比例是50%的人掉榜进中专或辍学，50%的人能上高中，但只有不到3%的人能进重点高中，顾夜歌过了普高线近百分，却离重点线还有颇大距离，她不愿让父母出钱让自己进一个远超自己此时文化课水平的高中去吊车尾，只进了自己考进的高中，彼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14岁的她进高一的第一个夜晚，听室友嬉笑着说起中考时有哪位哪位同学是怀着孕参加的考试，哪位哪位是公交，哪位哪位脸上动过刀子，觉得世界简直玄幻。 在某个凌晨三点的夜晚，因为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要开始军训，被某位在宿舍开“party“的极具“江湖气”的小公主吵到睡不着觉的顾夜歌，在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睡觉？”后，被那位小公主认为让她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在她的床铺前辱骂威胁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连踹了好几脚顾夜歌的书柜与衣柜。 那一夜于顾夜歌宛如噩梦，小小少女的尊严被人毫不留情地碾碎，再肆意于足下践踏，施害者觉得自己正义又真性情，而被辱骂了一夜的顾夜歌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极具黑色幽默的是，彼时的顾夜歌，甚至根本听不懂她骂自己话——那些脏到极点、与生殖器与性脱不了关系的谩骂，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分别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想去反击，只是无论怎样讨厌一个人，顾夜歌都不可能像她一样毫无负担地将那些话骂出口。 像对方从茅坑中挖出粪便丢到她身上然后哈哈大笑，她想反抗，却不可能让自己因为她们而将双手深入茅坑。那些种种的顾忌，并非因为畏惧对方，而是害怕自己与之同化。 那次之后，顾夜歌彻底得罪了那个“本地”姑娘，挖苦、嘲讽、辱骂、排挤……某天顾夜歌洗完衣服回到宿舍，见浴室没人，其他室友又都洗过了，于是进去洗澡，怎料洗到一半那个姑娘回来，见顾夜歌先她进去洗了澡，直接踹开了浴室的门，将外头顾夜歌的干净衣物与浴巾都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万幸浴室和门是垂直设计，彼时正在沐浴未着寸缕的顾夜歌才得以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后来从那个姑娘的叫骂声中，顾夜歌知道，那个姑娘之前和另外几个室友说过要她要洗澡，尽管她说的时候顾夜歌并不在场，而顾夜歌准备洗澡的时候她出去了，但她仍然认为是顾夜歌的不对，是顾夜歌“无耻”地抢在她前头进去洗澡，是顾夜歌“未经她同意”便擅自进了浴室。 她骂得很大声，几乎整栋楼的人都被惊动了，有顾夜歌从未见过的、对方的同伴看不过去，温声劝她不要做得太过了，不要逼人太甚——同伴说这话时一直看着顾夜歌，目光充满了防备与试探。那并不是见证了不公而报不平，而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她怕龙芷璋做得太过，把顾夜歌逼到极点，反而会伤到自己。 她们一定不知道，那个被她肆意辱骂羞辱了一晚上的女孩，那个沉默稚气的外地孩子，那个被逼到极点骂人都只会结结巴巴的几句书面语的孩子，在之后的某一个夜里，曾握着刀，彻夜地凝视她的床铺，漠然地想象着拳头和刀子在落到她身上时的样子。 如果用利刃剖开她的胸膛，那颗心脏，是鲜红的，还是漆黑的？ 罪恶的想象偏激而肆意，可顾夜歌最终没有真正动一次手。 她放弃出道的希望，放弃心爱的舞台，离开千万少男少女向往的亚洲造梦工厂，换上笨拙的校服，成为一个灰头土脸早五晚十的高中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和一个小太妹同归于尽吗？ 此时这颗心脏中汹涌的愤怒委屈，真的强烈到了要让她彻底毁掉自己吗？ 她记得首尔凌晨四点半升起的太阳，记得晚上练完舞后公司后门年糕店升腾而起的香气，记得14岁生日那天，眉目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姐姐亲手为她做的长寿面，记得第一次登上舞台时里血液中传来的颤栗与激动，记得粉丝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记得母亲一封封字迹笨拙却认真的家书，记得家中的莲藕排骨汤…… 那些细碎却真实的美好，一步步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如果那一刀真的下去，她如何对得起他们？她如何对得起曾为她应援、至今还在等待着她的粉丝？ 这世上或许有无数龌龊黑暗与肮脏，坏人洋洋得意地将我们最心爱的东西都踩得稀巴烂，可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只为美好的事物而活。 未来会有更瑰丽的舞台等着她，更华美的戏服为她而准备着，还会有无数的，未来的FANS，期待着，等待着，与她相遇。 此时的隐忍并非因为顾夜歌有多善良，而是对方，不值得。 她不配。 在那个夜晚，十四岁的女孩在陌生的校园里，对着黑暗，沉默地对自己承诺。 她一定，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一定会成长到足够强大，直到—— 碾死对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红夜 ——显然，在这三年的时间里，顾夜歌并没有实现这一愿望。 但这三年里，她的确成长了太多。 过去那些人将她保护得太好，即便是身在异国的娱乐圈中，她也未曾自己真正接触过那些属于成人的利益交换。十四岁回国重返校园后，半年内她见到的那些属于“成人世界”的东西比前十四年加起来都要多，十四五岁的末流普高远比文明束缚下写字楼里的世界更加赤裸凶残，兽性狰狞。而这一次没有人为她撑起保护伞，她不仅得独自面对那一切，和那些人对抗、以攻为守，还得时刻忐忑，时刻注意着自己不被同化。 以至于顾夜歌再一次看到《红夜》中孤艳乖张的孩童时，竟如同古文中“八十始得归”的老人般，在黑暗中泪落不止。 彼时顾夜歌坐在飞往欧洲的头等舱上，望着窗外的夜景，默默地想着一些毫无意义而又乱七八糟的心事。 对16岁的顾夜歌而言，“老师”怎么看她对她影响并不大，决定好了和林子惠一起去参加电影节，便将将手头的事全部放下，全心全意地为颁奖典礼做准备。 对她来说影响更大的，是那种从一个世界回到……或者说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失重感”。 进组拍摄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快三年，那段记忆在三年的高中生涯后已不再清晰，顾夜歌对自己能否问鼎影后半点想法没有——事实上她对这一切依旧没什么实感。她的人生似乎分成了两部分，参加全球选秀前的十二年和高中两年是一个世界，十二岁到十四岁的练习生生涯和之后的拍摄是另一个世界，这些年她已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和另一个世界脱离，看过往如镜中幻梦里，却在此时突然被林子萱给一把拉了进去。 林子萱订的是头等舱，这家公司提供的飞行餐实在不错，但顾夜歌显然没什么机会享受，几乎是在答应林子萱的同时，她的减肥计划便被提上了行程。 其实作为净身高165，胸围75G，腰围刚刚60，实打实沙漏身材的姑娘，顾夜歌实在没觉得自己刚刚120的体重有多么见不得人，她的BMI也一直在正常范围内，但显然，在以瘦为美的□□，这个体重一般年轻女孩都无法接受，更不用说即将作为女演员出现在镜头前的顾夜歌。毕竟，“上镜胖十斤”这个定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好在顾夜歌这个年纪新陈代谢快，她又是年年体育拿第一的身体素质，减起来相当之快，从和林子萱谈妥时开始控制饮食，到在欧洲落地不到两天的时间，她的体重已经轻了四斤——当然，有多少是水分和肌肉的流失，就很难说清楚了。 “OK。”正悠闲地享受着自己晚餐的林子萱终于受不了顾夜歌的眼神，她笑着用叉了个香草焗蜗牛，将它放在面前的柠檬水里刷了刷——去掉酱汁，将至递到顾夜歌的唇边，“别这样，你以前做练习生的时候，难道没有这样节食过吗？” 顾夜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她不太想咽下去，这一口吞下，下一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两天她只摄入了一些代餐的液体和少量的粗娘、鸡胸肉及半个雪莲果，骤然减少的能量摄入显然让她的身体不太高兴，激素影响，她现在的心情相当低落。 “还真没有，那时候年纪小，训练强度大，总觉得自己怎么吃都吃不胖。” 林子萱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异国他乡做练习生，当时一定很辛苦。这两年回归校园，应该惬意了很多？” “……” ……呵呵。 顾夜歌其实现在也没怎么搞明白林子萱的底细，自然无意将自己的高中经历向她诉说。 “呵。”林子萱笑了笑，在座位扶手上按了几个键,“飞到目的地还有十几个小时，不如看部电影如何？” 顾夜歌垂下眼帘，对自己即将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什么电影？” “……《红夜》如何？”林子萱低头摆弄着电子屏，淡淡道，“我记得，你还没有看过完整的它。” 顾夜歌沉默，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抓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期待、憧憬、怀念、畏惧、情怯……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即将打开，她几乎瞬间僵在座位上，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现在？” “……嗯。”林子萱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电子屏上，她似乎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勾唇笑了笑，按下最后一个键。 四周突然黑了下来，这个舱里只有她们两人，这是顾夜歌登机时就发现的事情，此时林子萱从容的操作似乎又验证了她的另一些猜测。在一片寂静中，有轻缓的音乐出现，像是沉睡许久的一个时空中，黑夜的精灵自远方而来，轻盈而隐秘。 顾夜歌的手心微微出汗。 光影浮现，片刻后，瘦金体的“红夜”logo出现在屏幕上，色如凝血，字字浮动，清冷却又绮艳，如有暗香。 稍响，“红夜”二字如雪溶于黑暗，一切复又归于沉寂。 顾夜歌凝视着空间中某一处虚无的点，觉得自己如同乘上一列时空火车，而她并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忽然有光破空而来，像是位面之门突然打开，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入另一个世界…… 《红夜》。 …… 顾夜歌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热泪模糊了视线，鼻子被堵住，低低的混着嘶吼声的啜泣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林子萱沉默了片刻，递过来几张纸巾，“好啦，结束了，别哭了，Candy，别哭了……” 顾夜歌的牙关在不住地打颤，狼狈地接过纸巾撸掉鼻涕，她怔怔地凝视着虚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小小女童的笑靥似乎还存在于这个空间中，她被拽入那一个世界，身已归来，魂却至今未能脱身开来。 仿佛大梦始觉醒，不知是庄公是蝶。 黑暗中林子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你这样，我可真是要对自己的导演能力自恋一番呢。” 顾夜歌的身体还沉浸在震撼中——眼睛红肿，鼻子堵塞，什么都乱成一团，但她却觉得自己的脑子异常清醒，像是大雨过后的山间，一切灰暗的、模糊的、浑浊的都被冲刷了个干净。半晌，她突然开口，“她真好看。” “……”黑暗中看不出来林子萱是什么表情，静默半晌，她的声音中似乎带了点调侃，“她不就是你么” 顾夜歌摇了摇头：“她不是我……我似昔人，非昔人也……不对，她也不是过去的我。她只是她。” 只是《红夜》中的瑰夜星辰，红衣少主。 是那个乖张暴戾却又柔软的小小孩童。 顾夜歌突然说不出话来，好像有许多尘封的东西突然浮现出来，自另一个世界……自她的世界！那些被遗忘许久的东西，那些已成了碎片的情感。 林子萱轻笑了一声，黑暗中没人看得清她的神色，只听见极轻的一句:“那么……欢迎回来，My……”话语忽然顿住。 顾夜歌犹沉浸在红夜的世界里，并没有留意。 许久的沉默，林子萱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和淡:“但你必须是她，至少，这段时间，你得把自己变成她。” 如果是平常的顾夜歌，只怕会心头一凉，有些警醒和防备。但此时，她身体里却有种奇异的情绪在流转，让她漠视了林子萱声音里的冷。 ——她看到了自己创造的作品，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角色。 “我永远也不会是她。”顾夜歌的声音突然有些疲惫。黑暗中她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竟和电影中风华绝代的红衣少女有了七分相似，艳色灼灼，让人瞬间忽视掉她不过是个素面朝天的高中生，“但她是我的。” 她是我的。 黑暗中少女双瞳冰冷，长睫如翼，唇边笑容潋滟妖娆又疯狂。 像是画中的妖精突然附了信徒的身，电子仪器冰冷斑斓的光映在她脸上，光怪陆离。 这场景诡异又香艳，若是有其他人在场看到了，只怕非得把顾夜歌当成人格分裂症患者送到精神病院去不可。 林子萱的双眸愈加复杂起来，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脱离了她的控制，但不知为何，半晌，她却低低地道：“也好。” 飞机很快抵达，平生第一次到欧洲，顾夜歌全程跟在林子萱身后，任由安排。 她的英语还没韩语好，到了地自然不敢乱跑。林子萱配了个助（翻）理（译）随身跟着她，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顾夜歌当然不知道她在干嘛，或者说就算她知道也未必搞得懂。 她住的地方就在林子萱隔壁，欧洲的酒店大多逼仄，外表看起来再贵也一样。数不清的包包、鞋子、礼服堆起来后更是令人窒息，能活动的地方还没有顾夜歌寝室大，她再宅也没法在屋子里待住一整天。 但想做个游客悠闲地出门转转显然没门，林子萱对她出门的扮相要求高的很，想出门必须提前半天由专业的造型师给她搭配衣饰、化妆、做好发型，力求每个细节都完整精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杂志 那段时间顾夜歌几乎整天泡在酒店的健身房里，每天超过五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让她苦不堪言，身边私教一对一盯着，想偷个懒都不行。 光健身还不够，仪态、口语……都得跟上，和每天十六个小时靠时间拉锯的高中不一样，顾夜歌每天的课都是一对一盯着，一天八小时下来，比高中还要累——但也比在G高充实了太多。而且累归累，每天的睡眠都是充足的，饮食虽然因为减肥极度克制，但都是精心挑选精致烹饪的，虽然因为量少会饿，但吃完之后的满足感远比G高泔水一般的食堂强的多。 累归累，但每天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提升——身体日渐轻盈，精神却日渐饱满，顾夜歌这段时间心情非常不错。 临近电影节开始的一周，顾夜歌已经减到110左右，原本浮肿的面部肉眼可见的轮廓清晰了很多，脸小了，五官便自动放大了，明艳度精致度瞬间up，高强度的健身让身体线条像是被重新塑造一遍一样，沙漏身材的优势显露出来，造型师精心搭配出扬长避短的造型让她视觉上又减了十斤高了十厘米，以至于每次好不容易被批准出门了，顾夜歌都会盯着镜子中的美人好半晌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其实不大搞得懂林子萱的想法，毕竟此时她可以担保无论哪国的媒体都不可能认识她。但这番言论在得到林子萱的一个白眼和一个“懒得和你解释”的表情后，顾夜歌理智地没有再重申了。 嗯，反正没让她花钱。 但临时抱佛脚的效果终究有限，现实中看顾夜歌在两周内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身段容貌都相当拿得出手，可镜头太残酷，整个人小了一圈的顾夜歌上镜后仍然达不到林子萱要的效果，所以此刻出现在顾夜歌手上的杂志上的那张绝色美人图……嗯，是精修。 还是应该给p图师开百万年薪级别的精修。 不知林子萱是否提过要求，这张图将顾夜歌的五官都调的更幼态化，看起来不太像现在的她，反而更接近《红夜》中的角色——十四岁的顾夜歌。加上妆发影响，和此刻灰头土脸素面朝天的16岁高三生顾夜歌看起来判若两人。 顾夜歌到底害怕被认出来，囫囵看完整本杂志，顾夜歌将它悄悄放在抽屉最下层，打定主意等会儿只借其他杂志，这本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走廊隐隐穿来少女的嬉闹。 “……你投了顾则唯没……” “他超帅！我的天，他实力真的一骑绝尘……” “泽泽也很可爱啊！我还记得他上次公演的小鹿帽子……太萌了！” “朱长煦也很帅啊，舞蹈实力绝了，他性格超暖的，爱了爱了！” “哈哈，其他人你们随便夸，把顾则唯留给我就好。” “不不不，确认过眼神，顾则唯是我老公！” “醒醒姐妹！……他明明是我男朋友！” “滚滚滚，你们在本唯妻面前说啥呢。” “切～” “乾坤未定，人人皆是顾夫人。” “……” 三四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嬉嬉闹闹地进了教室，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热闹起来。 季泽釉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笑着说：“澜澜，我买到了顾则唯的周边！” 门边一个小个子女生“嗷呜”一声扑过来，眼睛发亮：“顾则唯？你哪里买到的，我跑了好几次都没有。” 季泽釉笑得有一丝得意：“就是学校大门往左边走，火锅店旁边那家，我也是找了好几次。” 宋澜抱着周边，啧啧赞叹一会儿，对着封面上少年的脸直接就亲下去了：“啊啊啊啊，唯唯我老公！好帅！” 季泽釉脸黑了，一把把周边抢过来，擦干净上面的唇印：“宋澜你干嘛！” 宋澜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釉釉，我刚买了《花火》和《红秀》，你要不要看？” 季泽釉和几个女孩交流的时候，顾夜歌转身笑着对她们打了声招呼，微笑着看着她们，却一时不知如何加入进去。她压根不知道她们口中说的是谁，索性微笑倾听。 “顾则唯”这个名字屡屡出现在耳边，顾夜歌一时好奇他究竟何许人也，便低声问季泽釉:“我能不能看下那本周边？” 意外的，季泽釉面上浮现出犹豫，踌躇良久，方递给顾夜歌，小心翼翼(对书)地道:“你可千万别伤着它了。” 顾夜歌一时哑然，心情诡异地接下了那本周边。 那应该是一本饭制写真，封面精致，字体Q萌，但并没有明显的主题风格，应该是把不同时期的照片都收集来了。 顾夜歌的目光落到封面上，那是一个侧身而坐的红衣少年，灰金发色，幽长睫羽，侧颜线条如画般精致立体。 他微微昂起头，眼眸半眯，似乎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而在他身后，璀璨星辰融进夜幕里，只余他一身光芒。 若是旁人来做，也许只是一个耍帅动作，可他做来，却似有千言万语，都凝在照片中的那一刻，太多情绪隐匿其中，令观者目光触及之时，心头如有火烧般的炙热。 那是种超出皮相本身的感染力和表现力。 顾夜歌说不出心头那一瞬间的感受是什么，她沉默了半晌，默默地翻开了那本周边。 季泽釉不借则已，一借便忍不住卖力地向别人安利自家爱豆:“你看这套造型!《xxx》舞台上的，唯唯也太好看了，还有这套，我的天，简直是神仙……” 顾夜歌并没有太把季泽釉的话当真，但她愿意介绍，她便安静倾听。 一本周边已经快翻到一半，顾夜歌心中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毋庸置疑，这是个极好看的少年。即便是用“美人”来形容他，也不会有半分违和感。 但娱乐圈好看的人何其之多，何况只是一张可以精修的照片，哪怕这少年的确是好看得过了分，她也应该不会有多大反应。 可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个少年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 好像本该是什么，很重要很熟悉的人一样…… 奇异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正在此时，宋澜拿出刚买的杂志放在桌子上，顾夜歌出于好奇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但下一秒，她却忽然愣住了，顾夜歌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她买了那本杂志，别人也有可能买到那本杂志，如果是认识的人看到…… 这念头太可怕，她一点也不想身边人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想都想得到她的敌人会怎么想办法以这件事来攻击她（虽然她什么也没做错），更可怕的是，她们很有可能会毁了她的另一个世界。 不谈其他，光是她现在这幅黑眼圈快掉下来的枯槁样子，抓住崩的表情拍几张丑图就能成为一辈子的黑历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G高，她和身边人一样都是光着脚苦苦挣扎，可一旦另一个身份被暴露，她可能就是那唯一一个穿鞋的，处处都可能受到制擎。 这一秒顾夜歌心里转过千百种念头。去把那一期杂志全部买光？肯定不行，她又不知道学校外商店进货多少，万一几百本，或者退一步，几十本，岂不谈拿不拿得动，她一下子买这么多就够引人生疑的了，何况说不定已经有不少人已经买了。 打死不认？这个好像可行，可是别人如果不信怎么办…… “诶釉釉你看，这个口红好好看啊！”旁边座位的圆脸女生突然过来，拿着本杂志指给季泽釉看。 季泽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个颜色好看诶。” “是～可是好贵，但好好看，嗷嗷嗷……” 顾夜歌是口红控，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杂志——莫名有点眼熟。 季泽釉看完写口红的那一页，下意识地随手翻了翻——翻到的那一页正好是几个明艳的女星红毯照，为首的少女身着蓝色礼服，黑发雪肤，红唇长眉，美得如同古画中初初长成的帝姬。 季泽釉随手翻过去，将杂志还给圆脸女生。 “泽釉……” 她听见顾夜歌的声音，回首看她，发现少女的神色看起来异常奇怪，“怎么了？” 顾夜歌默然半晌，神色复杂地道:“没什么。” 季泽釉没有认出她。 翻到带自己照片的那一页时，顾夜歌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那一瞬间脑海中设想出无数句解释的话语，但季泽釉根本就没有认出她。 日日相处的朋友都没有认出，何需担心其他人。 她应该觉得庆幸和安心的，可是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头，压得她郁郁不展欢颜。 这种抑郁感在晚自习前成绩公布时达到了顶峰。 联考前的一段时间都是一周一考，今天正好是上次考核公布的时间，榜单贴出来的瞬间，全班人都一窝蜂的挤上去，有人一边给后面人报成绩，一边满天胡侃。 “卧槽刘子荣你蛮厉害勒，这次比周自从还高!” “我多少我多少？” “嘿嘿哪有，我速写都没画完。” “你个龟孙子……” “司稚奈251，我的天有人过250了!” “哇，厉害了厉害了。” “251？哇靠，那林瑾辰多少？冉阳多少？季泽釉多少？李梓容多少？” “林瑾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顾夜歌一直是沉默的，她挤在拥挤的人群中，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倒不是她非要自己现在挤着过来看，而是名次榜就在教室里头，现在不过来看的话，等会儿大家都看完了，榜单前就她一个人来看，只会更受瞩目更尴尬。 当然，想要早一点知道自己这次分数有多低也是原因之一。 好不容易看得到榜单了，顾夜歌想都没想就从倒数第一开始看，第一眼没找到，她怔了一下，心里瞬间那点涌起的窃喜与奢望被她飞快地压下，设想出最坏的结果来给自己打预防针——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把一切都往最糟糕里想才不会受伤。 最后她在倒数第十一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虽然这第十一是因为有两人没参加考试，但这还是给了她些许的小欢欣与安慰，毕竟之前几次，她是真切地在倒数三名里徘徊。 “哇龙芷璋你真厉害，这次是前十诶。” 顾夜歌站在成绩榜前琢磨自己各科成绩的时间有点儿久了，身边的人早已换了两波。她本已不太关注身边，可娇柔的女声响起时，顾夜歌全身的防备几乎都瞬间下意识地竖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蛰 女孩轻哼一声，声音里透着点轻佻又浮夸的傲慢，刺耳异常，顾夜歌一听就知道是谁。 两三个描眉画唇的干瘦女生围着龙芷璋走了过来，见榜单前的顾夜歌，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低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打着人人都听得懂的哑谜。 “诶，你看她……嘻嘻。” “真搞笑，切~” “来的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考得有多好呢。” “咦～” “啧啧……” “嘻嘻，要我说呀……”个子偏低的女生对着龙芷璋耳语。 龙芷璋穿着夹趾拖鞋，听了她的话，充满优越感地笑了起来，望向顾夜歌时，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轻蔑，她扬声道：“别把我和她一起比。” 个子偏低的女生忙不迭地笑起来：“是是是，她当然不配啦，芷璋可是……” “嘻嘻，‘当年’……‘当年’嘿嘿……” 夹杂着浓重恶意的讥笑入耳，不知什么原因，顾夜歌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钝痛起来。这是她打小就有的毛病，每每这种时候，她的肚腹之间总会像沉沉地坠着什么东西一样，一阵发寒的生冷。 但奇异的，她此时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折——或者早已习惯。她此次成绩的确糟糕，对方有有优越感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何况是在隐形“等级”严苛的G高。 顾夜歌第N次地回顾了一遍自己所做的事——美术于她不过是练习生经历后文化课跟不上时，为了升学而做出的选择，她似乎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加上一些外界的因素影响……集训前一段时间她的成绩跌落谷底，而她尽力去找寻其中的问题，认真听课尽心做笔记，老师将她弃之不顾，便去拜托相熟的朋友帮自己看画、评价、解惑……她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尽力了，而结果她无法干预。 既然如此，何必烦忧？旁人说什么本就是是旁人的事。 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不忿，是因为什么呢？ 顾夜歌认真地想了想，找到了答案。 她转身，走到那个低个子女生面前，淡声：“我的纸胶你用完了吗，可以还给我了吗？” 低个子女生显然没想到顾夜歌会突然转身对她说话，她瞪圆了眼，长大了嘴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表情——她发出一声嗤笑，冲顾夜歌甩了个眼色，倨傲道:“待会儿就还给你。” 语罢，她和身边女生交换了下眼色，几个女生一起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夜歌，不约而同地嗤笑出声来。 一个高个黑长直女生眼睛滴滴地转，口里阴阳怪气地道，“当年~当年哟。” “嘻嘻。” “……” 龙芷璋对着顾夜歌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就一个纸胶……啧啧……” “对，就一个纸胶。”顾夜歌冷声打断了她，“陈蓉有，你光这两天，前前后后来我这儿借了七八次东西了，颜料纸胶刮刀素描纸美工刀样样都靠借，刮刀你还给我借没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这么喜欢巴着龙芷璋，你找她借不就好了，何必当变色龙？那纸胶我也不要了，你身上这么臭，我怕沾上了味儿，闻着恶心。” 这几个女生哪里料到闷得跟包子似的呆子顾夜歌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个个瞪圆了眼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顾夜歌转身回到座位，黑长直才嗷嗷叫起来：“我操，她刚刚说什么？” “她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神经病这。” “她还说你臭！” “这真是脑子有病，她怎么还留在学校里，不去精神病院吗？” “ctm的，什么jb贱bsaoxxxxxxxxxxx……” 高三生终日活动的区域不过是二三十来平方的教室，顾夜歌转身回到座位也不过离她们几米距离，那些污言秽语依旧在熏臭她周遭的空气，哪怕觉得自己并不如何在意，作为一个正常人，那些谩骂也桎梏着她的心情，使其始终在一个极低的区间徘徊。 顾夜歌忽然想起练习生时期，前辈谈及作为爱豆要面临的舆论压力，那时还真的有人正儿八经地给她上了几节课，彼时满怀梦想的孩子并不清楚，有些东西能伤人到何等地步。 “一些被歪曲的事实，被传得人尽皆知，即使是不断地澄清不是这样的，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女生的谩骂犹在耳畔，顾夜歌的思绪却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说她狂妄也好自大也好，她就是笃定，出了这个校门，龙芷璋之流再不会有资格与她有半分交集。高中三年于她不过是一场试炼磨砺，却也许是这些此刻倨傲得意的“社会人姐妹”此生唯一也是最后的张狂时候。 耳畔不歇的谩骂声突然停止，顾夜歌抬眼看去，一个矮瘦的中年男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对身边男生指挥着什么，龙芷璋们见了他，眼睛一亮，立马打住口中的谩骂，花蝴蝶般绕在他身边，娇嗔着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只听得清零星的字句。但从她们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拿眼打量顾夜歌、眼神得意又张狂的样子来看，那些话想来与顾夜歌脱不了干系。 已经见过千百次这样的情况，顾夜歌漠然地垂下眼，专心削手中的炭笔——她这一组晚上有速写课。 “嘿嘿，你们呀……”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笑着回应小女孩的娇嗔，语似斥责，但从表情来看，他显然受用得很。 老神在在地撇过一眼顾夜歌，他其实如何不知道这些小姑娘的鬼心思？但知不知道都没什么相干，对他而言，“懂事儿”的龙芷璋们显然比呆子似的顾夜歌讨喜得多。 一个瘦瘦的男生拎着一盒水果走过，黑长直女生回头直接抢过来，男生楞了一下，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站在那里看着她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黑长直女生转身，对着中年男人笑得牙不见眼，口里嚷着：“老师，吃水果吗？” 她用的是问句，可事实上根本没给老师反应的时间，捏起一颗饱满的葡萄直接往他嘴里塞，葡萄颇大，中年男人反应不及，一时吃得颇为狼狈，咬破的葡萄汁溅在女生手心，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神色从容，显然已经习惯了。 黑长直嘿嘿地收回手，毫不在意地用带着葡萄汁和口水的手又捏起一颗葡萄，塞进自己的嘴里。 今天晚上是a组上速写课。 联考的美术三门里，素描看功底，色彩看天赋，速写看勤奋。 没有几个孩子没幻想过自己是不用付出多少努力就能一览众山小的天才，何况是年少早熟的顾夜歌。她曾经以为自己最好的会是色彩，最差的是速写，但最后却发现，三门中唯一能拯救她的,是速写。 联考前的美术班隐形等级森严，“画霸”拥有诸多特权和一众拥垒，画渣连最基本人权都保障不了——交着一样的学费，别人老师全天一对一指导，而你只能三十分钟一组地摆着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来给别人当道具——而那些“使用”你的人，只会嘲笑你甚至diss你骂你——“你手怎么又动了？”“才过去十几分钟，你怎么又站不稳了？” 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部丢给画渣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的画具被随意占用是理所当然，你的被晾在最角落是理所当然。你全天一个人沉默地对着照片临摹，整天下来不曾得到半句点评也是理所当然。 美术是几乎没有老师上课讲解的——一个学期一两百个课时只会有不到十个是用来讲课的，其余时间全部都是自己画。而老师的作用在于在你画画时在身后给出点评，在画错的时候帮你修改帮你找到自己的问题，文化课尚有可能自己看书本找教辅琢磨，对于普通美术生而言，老师如果完全不管，几乎没有办法找到提升自己的办法。 顾夜歌隐隐觉得这一切有哪里不太对，但她说不出来，对于几乎被剥夺了一切发言权的中学生而言——手机被禁无法联系外界联系网络、家长半个月都未必见得到一次，且见到了也未必能理解、老师和学校几乎掌控了一切，现在（处罚、体罚、罚款、记档案……）和未来（获得的教育资源以及受其极大影响的高考）——想要没有污点地度过高中三年，同时在毕业时拿到漂亮的录取通知书，顾夜歌几乎只能沉默地自我调剂。 还有一年……只有一年……可是一年之后，迎接她的，又究竟会是什么？ 三门成绩中，顾夜歌的速写可以在G高所有美术生中排到前十。 并不是她有多擅长速写，而是在极度的压抑下，她在三门课都付出了相同的努力（色彩可能还多一点），但只有速写给了她回报，靠这唯一一门能看的分数，将她从倒数十名里艰难地拉了出来。 G高美术生文化课都是一个大班，但学美术时被分成了三个小班，按等级分的班，顾夜歌在最后一个班。 而速写因为老师不够，又额外的再分了组，上课时按走班制，上课的那个组的成员去另一个教室上速写课。 “上课了上课了。”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拎着本书进来，扬声，“速写a组的去隔壁教室上课。” “噗。”一个穿豆豆鞋紧身裤的男生一下子笑出声来，“我们班哪儿来的a组。” 顾夜歌刚刚收拾好速写书和素描纸速写板，正准备拿笔盒，闻言，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眸光微闪，旋即若无其事地拿起笔盒，侧身走了出来。 移动板凳的声音并不大，但也不算小。 教室里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豆豆鞋男生扬起眉头，有点惊奇地“咦”了一声。 低头玩手机的双马尾少女抬起头，看到顾夜歌，弯了下唇，笑了一下。 黑长直撇着嘴，带着耳机的脑袋往后一仰，发出大大地一声“切”。 陈蓉有盯着顾夜歌的背影，眸中仿佛有极亮的光在闪烁，晦暗不明。 ※※※※※※※※※※※※※※※※※※※※ *:这段话出自木村拓哉的采访，当时看到真的很受触动。 前面越隐忍，后面打脸越爽～ 夜歌这辈子最憋屈的时间就是联考前了，联考一过就可以走剧情线了，前两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在还没到男女主真正见面的时间里让小唯出场的办法，老开心了。 推荐大家一首歌:Who's laughing Now–Jessie J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7 章 跨越一个教室不过十来步，可在那些目光投过来的一瞬间，顾夜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飙升，那一瞬间——爽、极、了。 A组是人数最少的一组，只有十二个人，进来后大多是些陌生的面孔，顾夜歌沉吟了一下，走向人最少的地方。 “夜歌。”一个个子高挑的灰衣女生走进教室，在她身边坐下，笑着地对她打了个招呼。 顾夜歌心头一跳，面色平静地回应一下她的招呼，低头将画具放下——得承认，那一瞬间心头浮现的欢喜，几乎抑制不住。 一个蹲在灰衣少女身边的高个少年哀嚎一声，“师父!你不是说好和我一起坐的吗？” 林瑾辰笑骂一句:“滚滚滚，一边儿呆着去。” 少年撇了撇嘴，不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顾夜歌将画具架好，低头极浅地笑了一下。——晚间的风突然特别温柔，画室的灯光明亮，耳畔是少年人的打闹嬉戏，这是十六岁的秋夜…… “卧槽……”林瑾辰和身边人不知说了什么，忽然极气愤地骂了一声，忿忿道，“搞什么……真是的，她又闹什么……” 顾夜歌微微一惊，暖声道:“怎么了？” “……TM的……”顾夜歌听了好一会儿才从女生忿忿的低骂中听清楚了大概，“……刘子琦说要坐有芦荟的这个角落，现在又说要过去，不坐了，真的是，我专门为她搬到这里来，突然又不坐了……” 她是因刘子琦所以要坐到这个地方，而现在她要因为刘子琦而走。 像是冬日沐浴到一半时，周遭忽然都变成了冰雪，又像是好不容易跋涉而归的人，刚刚钻进温暖被窝，突然被人在心上放了一把冰块……说不上多伤人，却是真的寒凉透骨。 方才的欢喜都成了笑话，顾夜歌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想来是一贯的木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疲倦和谨慎的:“……要不，你就坐这儿？” 林瑾辰铁青着脸摇了摇头，低头飞快地收拾画具，带着一身冰霜离开顾夜歌身边。 惨白的灯光下，顾夜歌手中的笔在抖，怎么也画不下去。 林瑾辰起身的那一刻，顾夜歌抬头，正好看见门口两个交谈正欢的身影，其中一个在林瑾辰走过去的时候闪进了黑暗里——是龙芷璋。 另一个身影则在林瑾辰到的时候转身，带着散漫的笑意和她说了句什么。——那是一个黄胖高壮、三角眼的女生，和林瑾辰说完话后，她透过林瑾辰肩膀望了顾夜歌一眼。 眸光轻蔑，如同看待帮朋友随手处置的垃圾。 ——她是故意的。 哪怕是再粗神经的人，也能轻易感知到这些信息。 刘子琦的看法其实影响不了顾夜歌半分，但是—— 她都能感知到，林瑾辰会看不出？ 不过是不在意，或是想都不想，就舍掉了她而已。 她是应该反省的——反省于为什么要把左右自己情绪的权利赠送给她。 内心暗涌的怒火被顾夜歌冰封住，顾夜歌慢慢拿起笔练习画局部，此时于她而言，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耳机里hebe在唱:“……才刚成真的美梦，转眼就幻灭破掉……” 顾夜歌皱起眉，有些烦躁地切掉歌。 就在她的不远处，一个穿着马丁靴的少女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纤细精致的巴掌脸上，浅棕的瞳孔隐隐流转出奇异的光芒。 像是发现了什么令她极感兴趣的东西。 少女起身，似乎正准备上前对她说些什么，但也就在此时，老师进来了。 司稚奈皱了皱眉头，迈出的步伐收了回去。 这一切，顾夜歌当然都没有看见。 双人速写20分钟一张，画完后老师按好坏排序，顾夜歌的画排在第六的地方。 这一刻的欢喜压过了之前的所有压抑。 A是按上次单科最高分排的，这里的第六，基本上也就是全年级的第六。 司稚奈第一，李梓容第二，冉阳第三……林瑾辰第八。 顾夜歌心中有极复杂的情绪涌现——人会尽力让自己心理上"过得去"，方才总成绩出来，龙芷璋之流对着她冷嘲热讽时，她其实有在暗暗借季泽釉林瑾辰的成绩来安慰自己——再怎么样，她们也没有季泽釉林瑾辰考得高。 对自己超过对方绝望，便只能把这寄托在友人身上，友人超过她，便阿Q式地也觉得欢喜。 所谓的“友人”，还未必真的拿她当朋友。 这种想法荒谬而又可笑，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堪和不耻。借助他人的成绩来安慰自己……这样的自己。 说不清第多少次，内心的兽如濒死般疯狂着叫嚣，嘶吼着要逃离这一切，逃离黑暗的高中，逃离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美术，逃离这冰冷的画室，逃离可怖又可憎的“同学”“老师”……逃离明明已经拼命努力，却还是这样无能的自己。 此刻她本该在舞台，在练习室，在摄影棚，以轻盈的姿态在爱着她的人们面前吟唱舞蹈。她本该为那些东西而活。 沉默着崩溃的内心被这样的分数给拉了回来，看着画上冰冷的数字，她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夜幕低垂，四周寂静无声，走廊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美术生十点半下课，顾夜歌离开画室时已经十一点半，但她显然不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画室的灯还亮着，有黑眼圈沉沉的女生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默默画着速写，走廊里惨淡的路灯下，高挑的女生笑盈盈的和男老师聊天，不知说道什么地方，娇嗔地伸手拍了下老师的胸膛，老师眯起眼笑，极是受用的样子。 顾夜歌带着速写板，漠然而疲倦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去教室拿书包时，正好龙芷璋、颜絮琪、徐蓉有……都在，老远看到顾夜歌，便开始怪声怪气地叫嚷：“……哎哟哟，这不是……‘当年’……‘当年’，哈哈哈……” 颜絮琪一边叫嚷一边看着顾夜歌怪笑不止，油腻的黑长直一甩一甩，几乎快结成个抹布。 ‘当年’这个称呼，出自写生时。因为龙芷璋颜絮琪耽误了整队人，最后回去反而是顾夜歌季泽釉遭到批评，龙芷璋在那里空口白舌颠倒黑白，反而把责任过错都推给季泽釉时，顾夜歌愤怒之时，对着龙芷璋脱口而出的一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是否踩到了龙芷璋哪个痛点，从那之后那群人见到顾夜歌就会怪声怪气地叫：“当年！当年哟~当年~” 像个复读机。 有男生不明所以，知道来历后觉得好玩儿，也会跟风一起喊‘当年’，倒没有多少恶意，纯粹开玩笑地觉得好玩儿。 可顾夜歌不觉得好玩儿，但她也不觉得有多生气，她只是单纯觉得吵。每次一堆人跟公鸡打鸣般对着她不断重复叫嚷那几个字时，她都想撒把鸡饲料过去。 实在太聒噪了。 她当然知道除了龙芷璋颜絮琪之流之外，其他人跟着喊只是出自好玩儿、合群的心态，她也并非真的被伤到而生气愤怒,她只是单纯，觉得这些鹦鹉学舌的人，low、无脑、无聊且吵闹。 这种时候她什么反应都会被他们拿出来反复嘲弄，哪怕她压根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带着耳机听着歌正嗨忍不住笑了一下，都会被他们反反复复地揣测意淫然后嘲笑：“哇哇哇你看她笑了！” “她是不是疯了？还笑？” “以为自己笑得很好看吗？” “卧槽……” 想想挺可怜的，她一个无意的表情要被他们当成圣旨一般研究好久，他们对自己爸妈大概都没这么关注。 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反应都不要有。顾夜歌来到自己的桌子前略略打量了一下——OK，应该没人动过。 她把书包里昨晚做完的卷子放进去，又抽了两套新的放进书包。 拿完起身，顾夜歌带着耳机走出教室，全程速度都没变过。 身后一群人盯着她的背影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他们在说什么？ ——太聒噪了，不想听。 “卧槽真这么走了，当年姐真是牛逼啊……”颜絮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无不挖苦地道，眼见着顾夜歌都快走出教室了，她还是盯着顾夜歌的背影不肯放开一眼。 目光仔细地从顾夜歌全身扫来扫去，真是的，走路背那么直干嘛？以为自己是超模吗？屁股那么翘挺干嘛，高中三年一个男朋友都没有的傻x…… 她扫着扫着，目光突然凝住了，盯着顾夜歌书包上的一个小logo怔了一怔，眼见顾夜歌要跨出教室，还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看得更清楚。 怎么会……怎么可能？ 顾夜歌随意甩在桌子上的书包和国外留学的表姐奉为传家宝的东西在脑海中反复交错，一模一样的logo、花色、大小、款式……她还记得那个一向高不可攀的表姐抚摸那个包时，如对待刚出生婴儿般的小心翼翼和面上的得意。 颜絮琪甩了甩头，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要是不是，那就一定是这丫头买了个便宜的假货来忽悠人。 ※※※※※※※※※※※※※※※※※※※※ 论暗黑系少女的成长史。 写后面的大纲时总感觉夜歌性格其实更像个反派……偏执又极端，除了小唯谁都不在乎，没有彻底黑化完全就是因为对小唯的执念。 “她其实根本就希望这世间的星辰都为他而转动，落雪飞霜都为他而降落，山泉为他潺潺夜莺为他吟唱，她根本就希望他始终被万物宠爱如王子。所有伤害过他诋毁过他的人都该下地狱。” 希望能在第十章左右结束掉校园部分，开始顾影后甜爽的事(追星)业(之路)线～ 《cry baby》——Melanie Martinez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8 章 画完速写写完卷子已经临近两点。 顾夜歌疲累地放下笔，趴在画板上闭眼放松两分钟，艰难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掉手上的炭笔灰，准备上/床。 宿舍已经熄灯了，整座宿舍楼万籁俱寂，室友一个早就睡了，一个还在别的宿舍不知是画画还是聊天。 顾夜歌抿了抿唇，俯下身，从衣柜的最深处的角落里熟门熟路地摸出了一个手机。 高强度又全封闭的集训快要将人逼疯，几乎七成以上的人都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在学校里用手机，只在遇到文化课班主任的时候会收起来。——美术老师不管这个，有几个男老师甚至会和学生夜里一起打农药。 即便如此，顾夜歌也不敢冒险，G高的老师向来将双标两个字玩到极致，曾有个学生举报优等生周自从带手机放歌打扰他人休息，反而是那个举报的学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玩手机怎么了？他成绩好啊！” “自己成绩那么烂，还有脸举报人家周自从，你以后给人家舔屁股都不配！” “丑人多作怪！”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这样的话语，出自一个高三班的班主任。 与此同时，因带手机被记过、罚检讨、通告批评、停课的人不计其数，那个举报的学生，就曾因为手机被停课赶回家过两次。 所以哪怕龙芷璋之流每天在教室里玩手机玩得得意得不行——得意于自己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知晓最新的消息。同时对于那些十几岁的太妹来讲，而言手机还是身份(有钱)性格(大胆)的象征。 顾夜歌也不敢冒险。 只有在作业都完成的深夜，整个G高似乎都睡着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有老师来查寝的时候，她才会取出关机了的手机，躲在被子里，等它苏醒，让它带自己去另一个世界。 顾夜歌不打游戏也不聊天，她所做的不过是看几篇文章，听几首歌，看一两个舞台或MV，看一小段电影。 每天几乎超过二十个小时的训练，睡眠被压榨到不到四个小时，而用手机的世界完全是从睡眠里挤。顾夜歌当然不可能在那个世界里停留太久——她还不想猝死，她每次至多不过是看个十五二十分钟而已。 可人活着，还能尽力地坚持下去，很多时候，不过就是为了那么一刻钟的时间。 学校的网速慢得惊人，很多时候顾夜歌都是在重复地看已经下载好了的那几个视频，但这天看完一个收藏多年的舞台后，她突然来了兴致，点开详情，随意地看了看下面的评论。 “……无论……还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豆舞台，虽然现在很多人追捧xxx……但是，还是……” 很长的一大段评论，顾夜歌粗略看了看，大致是些觉得如今的艺人不如过去，所以过来看老舞台了。 ——顺便diss下看不顺眼的新秀。 她恍惚了一下，爱豆行业更新换代太快，这首歌在她的记忆中还是刚出来的新歌，可如今在旁人眼里，已经是“上一代”爱豆留下的老舞台了。 底下有人回复：“你是说豆的那一批人吗？” “是啊，唉，一个个都是些什么呀，除了顾则唯和周容泽、纪瑜浩，其他人根本就没法看……” “那舞台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可别这么说，到时候又要说我们韩粉脸大了。” “还是觉得还是老一辈的好一些，柏铭他们好歹有颜，唱跳也过得去，现在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火的。” “诶，不过顾则唯是真的还行，舞台很亮眼。” “顾则唯？他是不错，不过这小孩太惨了，不敢搞啊……” “内娱还真没见过他这一类的爱豆，希望他能发展得好，不过国内对这一挂接受能力不强，不知道……” “楼上的，顾则唯实力是还可以，但也只是还可以好？和上一辈的xxx xxx还是没得比，豆里只是矮子拔高个而已，放nh(南韩)不够看的。” “拿xxx出来比的人是认真的？他的实力在这个年龄的确是很优秀了啊，唱跳rap都能打，舞台表现力一流，而且爱豆自觉性很高，情商超高，是真的天生爱豆啊。” “我pick的不是他都觉得c位非他不可，顾则唯是真的各方面都没得黑。” “楼上没必要啊，nh这个年纪有这样舞台表现力的也不多的。” “他当年在nh也是top出道的，楼上踩过了。” “xxx都出道多少年了，拿他们出来比不合理，顾则唯的确c有c的道理。” “顾则唯本人是没黑点，可他粉丝太败好感了？到处碰瓷，xxx可都出道三四年了，是他们的前辈，这粉丝也敢撕，一点13数都没有。” “nh出道过的回锅肉而已，要真那么好，怎么出道五年糊了四年半？真正的好苗子像坎妹(“Candy”妹妹简称)那样，零宣传发歌都能拿一位。” “一会儿骂他碰瓷出道三四年的'前辈'，一会儿骂他出道五年糊了四年半……楼上两个打一架。” “豆妹还碰瓷？日常滑跪，很卑微了好吗。” “卑微？卑微到完全打乱市场秩序，各项数据屠榜断层？” “数据好也要怪她们吗……” “数据好到屠榜断层？这个数据如果是正常的，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楼上有锤吗？没锤就在这儿乱扣帽子？” “Candy妹妹当初是歌爆了人走了……《Heaven》的天时地利人和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妹妹实力也是真的强，《Heaven》和当初翻唱的《tell me why》我都单曲循环了好久，作曲说不上多惊艳但嗓子真的太好了，一开口真的是天使在唱歌的感觉，完全老天赏饭吃。唉，她是真的太可惜了。” “不知道夜歌妹妹现在在哪里……当初在nh也是公开练习生里的TOP啊，家族舞台上翻跳《再次重逢的世界》里一张动图惊艳了多少人……” …… 冷不丁看到自己的名字，顾夜歌心头一窒，压抑多年的念头又开始如野草疯长，对舞台的渴望蚀骨一般蔓延开来，她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将那些已然无用的念头压下去。 不能再去想……真的不能再想。 三年前如果没有回国会怎样……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她留在韩国，下一个女团也未必会有她的名额。《Heaven》的成绩谁都想不到，回国之后封闭式拍摄，她甚至是一个月之后点开自己的私人FW刷到它，翻下面的评论时，才知道自己拿到了一位。 关掉页面，顾夜歌对着黑暗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刚刚看到的评论。 顾则唯？ 这个名字近来出现了太多次，顾夜歌忽然起了好奇心，犹豫了一会儿，她点开手机，开始顾则唯的视频。 引擎下瞬间出现一堆，顾夜歌顺手点开一个标题前三个字就是顾则唯的，等待顾则唯出现在屏幕里。 视频里出现几个穿运动服的男孩子，长相清秀端正但并不出众，年纪倒是很轻，应该是截取的练习片段，他们在练习室练习舞蹈。 前·SM公开练习生·顾夜歌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后，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退出了页面。 ……打扰了。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在老舞台下吐槽了。 有几个看起来简直就是素人学了半个月的效果…… ……可是为什么季泽釉她们会迷得不得了？ ……也许顾则唯是真的不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为了能看到顾则唯，顾夜歌还是点进去重新打开了页面。 说实话，受前一个视频影响，此时她对所谓的“顾则唯”已经不报多大期望了。 …… 一个三分钟的视频卡成六分钟播放完了，顾则唯全程没有出现。 什么情况？顾夜歌看了标题前面明晃晃的“顾则唯”三个大字，皱了眉头，点进第二个视频。 这次她按了快进，可等到快进完都没看到顾则唯的影子。 ？？？ 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奇的情况，顾夜歌反而更想见识一下顾则唯是何方人许了，她点进第三个视频，这次她先看了一下评论区…… “唯唯一笑最倾城：此视频标题党，xjm（小姐妹）别浪费流量了。 顾则唯的小娇妻：垃圾标题党蹭热度，举报了。 储蓄卡何时娶我：感谢一楼 八月份的前奏：感谢一楼+1 唯你不可:感谢一楼＋2 ……” 顾夜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夜妖 看了下时间，十五分钟已经到了，再不睡她明天真的会死的，顾·至今没见到顾则唯·夜歌冷着脸看着手机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放下手机睡觉。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账记在了顾则唯的头上，哼，害她浪费了一天仅有的十五分钟美好时光！ 辣鸡！ 顾夜歌当然不知道，这其实是节目组常用的一种套路，为了播放量，在视频标题带上人气高的选手，视频里却压根没有他的镜头。这样可以让更多人看到节目组想让大家看到的选手物料。 如顾夜歌这般为了看顾则唯而来的路人，便有可能因为那些视频成为其他的选手的粉丝。 若是乍一看标题，只怕会觉得顾则唯的part真的好多，几乎每个视频标题都有他。只有真的每个都看了的粉丝才知道，顾则唯的镜头，是真的少得可怜。 大多是挂羊头卖狗肉。 至于这种操作会不会引起路人反感，会不会影响顾则唯人气？别人才不会在乎呢，正好顾则唯人气太高了，和第二名直接断层断出一道东非大裂谷，各项数据都一骑绝尘，差距太大一目了然，想做点手脚都做不了，他人气变低了正好，这样才更容易控制。 一夜无梦。 因为一些剪辑作品，顾夜歌近来迷上一些冷门的老电影，《夜歌近来迷上一些冷门的老电影，《夜访吸血鬼》、《我的小公主》、《V字仇杀队》……当然，以她每天仅十五分钟的“极致时间”，基本上每一部电影都是要花一个多星期才能看完的。 这样的模式反而给了她想象空间，在第二天打开手机继续看之前对后面的剧情有无限的憧憬，和千百种奇思妙想——这一切支撑着她熬过集中营般的高三。 但今日顾夜歌点开电影前，却忽然迟疑了。 今天她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林瑾辰居然也是“顾则唯”的粉丝？！ 想想平素走中性风的高挑少女提起他时少女怀春的样子，和对他写真视若珍宝的样子，顾夜歌就觉得世界简直玄幻… 那姑娘可是一贯只迷漫威等美漫，对娱乐圈小鲜肉嗤之以鼻的人……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捣鼓了那么久都没见到本尊，一方面的确让她觉得郁闷，一方面也的的确确让她更好奇起来。 迟疑了一会儿，顾夜歌还是在引擎输入了顾则唯的名字。 这次她机灵了一点儿，直接“顾则唯舞台”，点开之后先看下面的评论。 “爱犯困的猫咪：看见他就会忍不住地弯起嘴角，心中柔软。 August唯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执手如尘烟：曾经的团宠忙内，现在实力强大、让人依赖安心的哥哥……可明明他现在也才十几岁啊，唯唯这两年真的是经历了太多……” …… OK，视频里应该有他本人没错了。 顾夜歌放心地按了播放。 此时她四周一片寂静的黑暗，宿舍其他人都睡了，手机在被窝中光芒温润，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遥遥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环境影响，她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安静下来，所有的思绪都沉淀下来，陪她一起在寂夜中，等待他将她拉入另一个世界。 ——如果顾夜歌可以选择，她大概不会选择在联考前夕点开那个视频。 有些人天生就是罂粟，是妖孽，不能沾，不能看。 尝过一次便会上瘾，魂魄被摄去，余生都解不掉他的蛊毒。 为了播放流畅，顾夜歌选了画质最渣的来看，人物五官都是模糊的，好在这是直拍，倒不用担心找不到顾则唯。 前奏响起，是首快节奏的歌曲，略有点Kpop的风格，但舞台滤镜没那么重——也可以说没那么精致，但顾夜歌倒是觉得色调看起来颇舒服。 顾夜歌对国内爱豆的印象还停留在张杰、魏晨那一代，见到这样的舞台倒是松了口气——是在她能欣赏的范围内。 开场颇炸，比例逆天还有肌肉的美少年出来就是一幅画，只对准他一个人的直拍更方便看动作。 居然真的还不错。 舞蹈的力度、节奏都掌握得很好，footwort有连贯，重心都找得很准且调整得很快，表情管理尤为出彩——不是只僵硬地全程微笑，而是能根据歌曲的段落来进行调整，每一个表情都非常漂亮鲜活。 Vocal非常稳，但不知道是否开麦。 很明显，无论是舞蹈动作，还是表现力台风，他都是绝对出众的那一个。 同样的动作，他就是能做得比其他人好看百倍。 ——当然，这里也有身材优势。少年人的比例是最好的，顾则唯显然已经比很多成年男子都要高，但却奇异地仍是少年人的比例——腿长腰细，宽肩窄臀，骨架小个子高，头身比好到不科学。 顾夜歌默默地比了下——速写老师说正常人体比例是在六头身和七头身之间，超出这个比例会被打回来，因为会失真。 可如果照着顾则唯真实的头身比画……呃，那画绝对会被打回来的，他真实的比例就很不科学。 如果不是在看视频，她可能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身材真实存在。和画面中其他人比，他整个人简直像被特效拉长过一样，挺拔高挑而精致，优越出众，和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这样的尤物其实随便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哪怕他只有广播体操的业务能力，成为人气top舞台中心粉丝宠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偏偏他业务能力很强，舞姿宛如蛟龙游鸿，行云流水的赏心悦目，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对整个舞台的掌控力。 世人皆有偏见，在顾夜歌未发觉的时候，她其实已是带了先入为主的有色眼镜去看顾则唯。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挑剔目光下，然后顾则唯的舞台，依旧漂亮得令她惊艳。 没有浪费这两天的期待。 顾夜歌意犹未尽地将视频重刷了两遍，心中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下淡淡的赞叹与欣赏，萦绕心头两三天的疑惑稍解。——的确是非常优秀的爱豆，会火不足为奇。季泽釉、林瑾辰会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她顺手点开下一个视频。 这次没来得及设置，画质选了最清晰的版本，放了一会儿也没有卡顿，顾夜歌也就懒得设置了。 暗下去的画面亮起来，红衣少年出现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中。 这次的风格似乎和上次有些不同了，舞台更暗，也更华丽，斑斓的光影，音乐低沉而压抑，却又似乎隐隐蛰伏着兽。 顾夜歌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一次并不是直拍，而是完整的五人舞台。 顾夜歌其实还不怎么认得清顾则唯的容貌——在她眼里，这人换个妆容造型简直像变了张脸似的，虽然都好看得不像话，但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夸张的舞台造型之下，只看脸顾夜歌是真的认不出来。 是以音乐刚响起的时候，她其实没有认出哪一个是顾则唯。 但当歌曲真正开始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人吸引。 顾则唯。 也许你还未分辨得出他的脸，可他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你绝对能瞬间认出顾则唯的身影！ 顾夜歌的目光凝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办法移开！ 个人直拍只有他一人，那种感觉还并不明显，可此时完整的五人舞台上，顾则唯那种天生舞台King的气场毕露无遗！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哪怕他并不是站在舞台中央，你的视线也只看得到他一人，那是种绝对的掌控力和气场，他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镜头短暂地在五人面容上依次扫过，歌曲已到了高潮部分，少年退到舞台边缘处，只在快速扫过的画面中出现了不到一秒的特写。 ——在这一刻顾夜歌突然看清了他的脸。 红衣，银发。 精致的轮廓似用画笔细细勾勒而成，优越的比例似从异次元中破壁而出。 他骨相其实立体干净，但皮相却线条柔软精致。 甚而近乎妖孽。 巴掌大的末日V脸，皮肉走势极其流畅紧致，两腮却奇异地还残存一点点孩童式的婴儿肥。 精致深邃的眉眼，浓密的睫，高挺的鼻，纤细的下颚线条。 浓艳而又纤细。 但不同于大多数男星的薄唇，他的唇瓣，竟是丰润的。 并非方厚，而是精致的，丰润的，小巧的——唇角微尖而上扬，“w”线极其精致，唇瓣饱满立体，唇珠唇峰都极其清晰精致。 完全如画一般。 唇主欲情，这样的双唇，再加上大而圆的黑葡萄似的双瞳，哪怕他再怎么高鼻剑眉，眉目深邃，再怎么神色清冷如玄雪，身姿高挑挺拔如苍竹，也始终有种孩童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与欲，蛊惑人心，诱人品尝。 但少年的气质却并非柔弱诱惑。 有种蓬勃张扬、几乎汹涌而出的锋锐少年气，强悍而又肆意，自他精致立体到近乎冶艳的眉目中涌现，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顾夜歌的心头。 还带着孩童式的执拗与倔强，却又有着正当最好年华的美少年的摄魂夺魄，宛如暗夜独行的堕天使，骄傲而又孤寂。 纯粹而又偏执。 ——那是种只有十几岁少年才会有的东西。 不是干净青葱如中学学长的少年感，而是热烈张扬的——烈马疾行，锦衣少年，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生机勃勃。 少掌天下权，谈笑定乾坤。 百步穿杨过，云龙御红尘。 倾城貌，世子身。 帝子命。 ※※※※※※※※※※※※※※※※※※※※ 夜歌:人类本质都是王境泽…… 原谅我在歌颂小唯的美貌时话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0 章 夜已经很深了。 远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如小小的海潮，而顾夜歌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翻天覆地地汹涌。 顾夜歌说不清自己心头汹涌的情绪是什么……也许只是惊艳？也许…… 心乱如麻。 体内翻涌的情绪促使着她不停地找顾则唯的视频来看，舞台上舞台下，饭拍直拍……见到他便觉欢愉。 人是有倦怠期的，乍然见到的惊艳会勾人心魄，让人辗转反侧，多次去看反而会让人渐渐有了免疫力，能对其冷静理智下来。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于是索性放纵自己去寻觅。 堵不如疏，一次看个够，大概就能理智地去看待了。 ——彼时顾夜歌如是想着。 一点、两点、三点…… 重播、立即播放、寻觅有他的每一个视频…… 她以为能将心头涌动的东西浇灭，最后却发现像是饮鸩止渴。 越看，心头越如火烧，炙得她无法平静。 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海潮席卷过全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点燃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大概是疯了。 熬过了最困的时候，身体反而亢奋兴奋起来，全身都在发烫，双眼灼痛，顾夜歌闭上双眼，她知道身体明天会承担怎样的煎熬。 躯体疲惫一两日就可以调整回来。 真正失控的并非躯体。 没事的没事的……顾夜歌如此安慰自己，她看小说有时候看到一半也放不下来，但许多小说一旦放下来，隔几个小时不看，心就会淡下来，可以冷静地去看待了。 顾夜歌逼着自己入睡，而梦中仍如火炙。 可有些东西的后劲，到第二天才会真正显露出来。 长期睡眠不到四个小时的躯体本已疲惫不堪，顾夜歌昨夜又太过失控，极致的困与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身体，让她此时意识几乎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浑浑噩噩苦痛不堪，窗外阳光正好，她却恨不得就此长眠。 可是还得认真画画，努力改进不足、吸取知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呻吟、嘶吼、啜泣、崩溃，意识却在逼迫自己清醒冷静，还得继续拼命。 昨夜的放纵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期睡眠时间不到四小时、每天学习时间超过18个小时、摄入全靠猪食般的食堂的生活，已让这具年轻稚嫩的躯体几近崩溃。 眼前的世界甚至真的开始旋转、重叠、翻花……用来画暗面的赭石颜料涂到了亮面上去，身旁女生发出低低的窃笑，顾夜歌蓦然惊醒，只觉一阵心悸——生理上的。浑身冷汗，她甩了甩头，清醒了过来。 色彩老师经过她身后，略略瞟了一眼，嗤笑一声，笑声中满满“就料到如此”的意味。但却并不指点，反而对着顾夜歌身旁的女生的画夸起来。 “徐莹莹这画很不错嘛！色调调的非常好看，虽然塑造什么的都还有进步的空间，但我跟你们说过的，一幅画色调调的好，画就成功了75%以上……” 徐莹莹成绩素来在倒数三名徘徊，在搬到顾夜歌身边之前，从来没被老师表扬过。可自从她搬到顾夜歌旁边，就好像蒙尘多年的明珠突然被发掘了，几乎每次上色彩课都要被表扬好几次。 微妙的是，之前另一位姑娘，也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经历。美术班一个月换一次位子，自从徐莹莹搬到顾夜歌后，先前几乎节节课被夸的那位姑娘像是明珠又被放进了匣子，从此再没被拎出来单独表扬过一句，而搬到顾夜歌身边的徐莹莹，则重复了她先前的剧情。 色彩老师夸着徐莹莹，余光却不知怎的，一再地飘向顾夜歌。 徐莹莹红了脸，有点羞涩又有点小得意地低头笑了起来，她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夜歌，神色间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得意与高姿态。 她其实与顾夜歌关系不算坏，也是时常带饭一起上厕所的，但同学之间的关系，在成绩论英雄、排名每周一次地公开的G高，哪怕看起来再不在意，其实也是多少含了一分较量的意味在的。 但顾夜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此时她几乎快疯掉……躯体极度疲惫，头疼欲裂。可此时她需要提起精神、专注注意力地完成作业，绘画和坐在台下听课不同，是真的一点不能分神。 可在顾夜歌的视线里，刺目的阳光、惨白的教室……都成了背景，甚至她手头的画，都成了模糊的马赛克，光与影的交错间，少年的面容似有若无地出现，像是无数遍浮现又飞快消失的泡沫。 无法看到与他有关的东西，与他有关的视频，却仿佛反而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天马行空而肆意的臆想如杂草生长，根本无法控制住。 体内汹涌着的某些东西几乎将她吞没。 像是一枚被制成标本的干花，已被夹在书本中太久，于是漠然，忘记了曾充满水分与生命力地生长在枝头的感觉，只沉默地忍受早已习惯的痛苦煎熬，等待着这一切结束，等待着下一个轮回开启。 可在已习惯了的煎熬中，她却突然被捞出来，给予干净的水与阳光，她在澄澈的水中舒展开身躯，感受水分与生命力重新涌入躯体的感觉，感受自己的重生，感受那在体内爆炸开来的欢愉与美妙…… 可一切戛然而止，方才的一切仿佛幻梦，是以更多的煎熬交换的短暂梦境，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轮回之门还未开启，她还得继续在此煎熬。 六月还没有到来。 她渴求那最终的审判早点到来，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苦痛。却又的确畏惧，畏惧这三年的努力，都作了东流水。 头疼欲裂、心跳沉重、呼吸滚烫、双眼炙痛……身体里似乎又有根弦绷到了极限，她感受得到它一点点断裂的痛楚。 调色的手顿了顿，顾夜歌沉默了半晌，起身低声恭谨地对老师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美术课是没有下课时间的，连着五六个小时都是在不停的画，去卫生间都是要和老师请示。色彩老师斜睨了顾夜歌一眼，轻嗤一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去。 顾夜歌低声道：“谢谢。”碎步跑了出去。 出了一扇门，却仿佛逃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顾夜歌关上门，靠在门上顿了两秒，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与室内的沉闷浑浊全然不同，阳光和暖。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两秒，才缓缓走到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出现一张浮肿的脸，为了便于打理剪的齐耳短发油腻，许久没有修理的眉毛杂乱，双眼皮肿成内双，青黑的黑眼圈宛如女鬼。 唇瓣灰白，带着某种病气。 唯有一双黑瞳，悲哀疲倦之下，依旧蛰伏着火焰铸身的兽，隐忍而锋戾。 ——可在那样的面容之上，这样双瞳，只衬得她整个人愈加病态如妖鬼，瘆人而怪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眼前镜子里的面容，与《红夜》中美艳如妖的孩童是同一张脸。 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地板肮脏，顾夜歌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会儿。 练习生时期她常常练舞到深夜后直接躺在舞蹈室地板上就睡，那时她以为这已是十分辛苦了，如何能想到，未来有一日，自己需要站着，在肮脏的卫生间里贴着冰冷的瓷砖小憩。 甚至连这样的机会和时间都是偷来的，小憩了两分多钟后，身体便自动促使着自己醒了过来——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就完成不了画了，长时间在卫生间里逃避只会给旁人更多讽刺的素材。 但她不想走。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mp3，插上耳机，随便放了首歌。 低沉的前奏响起，金属划过，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沉重的躯体忽然舒展开来。 耳边有女声如低语般吟唱：“Bite my tongue bide my time （咬紧舌头沉默等待我的机会） Wearing a warning sign， （危险警告是我的保护色，） Wait till the world is mine， （等待直到世界属于我的那一天到来）， ……” 昨夜看过的舞台在脑海中浮现，少年舞动的身影如同古老传说中摄人心魂的妖，点燃她沉寂已久的每一个细胞。 音乐让一切最终沸腾。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成无意义的背景，她的灰色的方寸空间起舞。 “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 （你应该看到我头戴皇冠的模样）， I'm gonna run this nothing town， （我将要统治这个破落小镇）， Watch me make 'em bow， （看我是如何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 One by one by one， （一个接一个接一个) One by one by， （一个接一个） 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 （你应该见我头戴皇冠的模样） Your silence is my favorite sound， （你的沉默是我最爱的声响）， ……” 空间狭窄，动作挥出的时候，手指达到隔板上，疼痛传到神经，却激起了她心中的破坏欲。 少女舔了舔唇，目光晦暗邪肆，彷如妖魔。 她沉醉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直至曲终。 最后一个节拍落下，顾夜歌拔下耳机，冷静了下来。 ※※※※※※※※※※※※※※※※※※※※ 歌曲是碧梨的《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葵葵之前有次采访提到，碧梨和lana对他的作品影响很大。 夜歌的业务能力其实挺强的……无论是作为练习生还是作为学生，这里被评判为差是有原因的……毕竟美术能力也是后文的一个伏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故友 廊坊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的早。 毕竟是元旦，练习生大多已经打包行李回家了，只有寥寥几个人还留在这里。 但此时已经深夜，空旷的练习室里，只有一盏灯还亮着。 有结伴去买日用品的男孩路过，遥遥看见灯光下的身影，不由得放慢了步伐，低语着和同伴交流起来，落地玻璃窗映出他们的眼神——倾慕、崇敬、向往、晦涩、妒忌、忌惮、苦涩…… 一窗之隔，他们大多数人还穿着和那人款式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有颜色的不同，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 无论是一骑绝尘的人气，还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不承认的优越实力。 那样一副妖孽绝伦的精致容颜，本已经足够让他得到一切，偏偏他还比所有人都更有自律，比所有人都对自己更狠。 出了这个节目，他们也许再也不会有与他相遇的机会。 那么多复杂目光聚集的人，其实不过是个清瘦的少年。 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个细节都精心练习过无数遍，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试着找到最佳的角度与每个动作最好的力度。 长时间的练习使每个动作都形成了肌肉记忆，练到最后，已经不需要费心调整控制，动作连贯地做出来，就是每个角度都无可挑剔的漂亮。 少年极高，却纤瘦得令人咂舌，细腰窄臀长腿，加上天生的小V脸大眼睛高鼻梁，下颚线清晰优越，五官精致到极点，完全像是自画中破壁而出的妖精少年。 他一遍遍地理顺动作，仿佛不知疲倦。 但人怎么可能真的如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 肌肉早已酸胀麻木，四肢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指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酸痛与疲累中呻·吟着阻拦着他继续，但少年眸中有暗涌的蛰伏的火，他观察着镜子中的自己，动作干脆利落，每一个角度都力求完美，毫不含糊。 晦暗的灯光下，起舞的少年像是涅槃中挣扎的蝶。 粉色的运动装已完全被汗水打湿，原本宽大的版型，此刻却暧昧地贴着少年的躯体，一点一点地，勾勒出他前胸紧实的肌肉、漂亮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沿着向下…… 顾则唯起身，打开自己的包，取出提前备好的干爽衣服。 粉色的运动装边角微掀，却又忽然停住，少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空荡荡的练习室，眸光微沉，默然半晌，他起身去了外面的卫生间。 再次回到练习室时，少年已换了一身清爽的便装。 先前肥大宽松的运动装只大概能看出他的瘦，此时换了简单的便装，却将他优越的身材尽显无疑。 183+的高挑身材，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与逆天比例，笔直长腿，窄而翘的臀，纤腰不盈，肌肉线条清晰，腕线过裆，头身比好得近乎反人类。 他平素练习强度极大，虽然清瘦，肌肉线条却漂亮得惊人。 正值节假日，原本没收的手机都返还给了练习生，顾则唯打开手机，粗略翻了翻微博评论，不知看到了什么，少年唇边忽然溢出一抹笑，宠溺而又柔软。 春水初生，桃林初盛，窗外尚是初雪，室内却在这一笑下，被映衬得满室流华，春色生香。 他的小猫咪（粉丝）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呀。 他退出了微博页面，翻了翻相册，打算挑几张自拍发微博。 点开相册，却冷不丁看到一个角落里的视频，封面他毫无印象。 少年微怔，点开视频，打算若是没用就删掉。 耳机里有音乐声响起，镜头拉近，原来是个舞台视频。 六个十来岁的女孩出现在镜头里，整体风格看起来明媚甜美，少年略微看了几秒，打算关掉删除。 镜头最终定在一个黑色卷发的女孩身上，少女低着头，腰肢纤细，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体却饱满鲜嫩如蜜桃。 应该是个个人直拍。 顾则唯按下退出键。 可就在他手指落下的那一秒，女孩忽然抬起了头。 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肤光胜雪，浓密眉睫，微圆却又因妆容而变得妩媚传神的眼，高挑精致的鼻，唇瓣水润饱满。 舞台灯光璀璨，她的双瞳清澈明亮得仿佛是星辰坠落而成。 明明隔着屏幕，她的目光却仿佛穿过了镜头，正灼灼地看着他，纯澈而又赤诚。 那一瞬间的感觉…… 竟仿佛，遇故人归。 少年的手指按在退出键上，久久没有移开。 前奏结束，女孩们变换着走位，开始了正式的表演。 都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可唱跳实力却都已经相当不错了，舞台表现相当出彩。 尤其是镜头一直对准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是好容貌的天然优势，还是真的有自己练习过，她的镜头感非常强，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的目光完全没办法移开，存在感极强。 舞蹈动作也做得非常漂亮，舞台之上，她整个人都是鲜活的，每句歌词每个走位，她的表情都会随之而变，灵动又漂亮。 Vocal更是优越，音色清越通透，辨识度和穿透力都极强，完全是老天赏饭吃的好嗓子。 当然，才十来岁的孩子，她的舞台固然出彩，却绝对没法算得上完美，比如舞蹈踩点就做得不是特别好，顾则唯很清楚地看到她有好几个动作都快了半拍，大开大合的动作之间转换得也不是特别稳，边唱边跳，有几句尾音隐约能听得见喘息……但瑕不掩瑜，即便是不完美的动作，她做来也是漂亮的，舞台上她的光芒足以让人忽略不足。 这个舞台让人移不开眼的地方并不在歌舞实力，而在于她本身。 一曲将近，女孩们各自回到最初的走位。做完最后一个动作，黑色卷发的孩子笑容明媚甜美又灿烂，她低下头，躯体微微颤抖，看得出在调理气息。随后她很快抬起头，清亮澄澈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向镜头。 微圆妩媚的眼型，眼睫浓密如蝶翼，较之常人颜色更深比例也更大的瞳仁。 扑闪之间，宛如妖冶的墨蝶蹁跹于春日花丛。 这样的双眼，本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此时她的目光澄澈、热烈、明媚、欢喜、纯净……满满的期待几乎要穿透屏幕，直抵你心。 顾则唯微微沉了眸。 一些已经久远的记忆，慢慢地涌了上来。 这个孩子出现在大众面前时，正好是他刚到韩国的时候，彼时作为第一批公开的练习生，且颜值实力都不弱，她的关注度并不低，同为中国人，哪怕顾则唯并不关注，也被动地接受了不少关于她的信息。 那样得天独厚的容貌，加上“名门”出身的光环，那个12岁的漂亮孩子即便在一贯排外的韩国，也是备受宠爱的一个。 这些年幼就被大公司选中的孩子，不仅可以受到最好的老师的精心指导，而且甚至在还未出道的时候，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舞台，甚至拥有自己的粉丝团、后援会，还未出道就已被万众期待。 在顶尖的cody、拍摄团队、后期……的努力下，这些孩子有过许多漂亮得不像话的高光时刻，但在顾则唯心里，对这个黑发女孩的印象却并不是在那些时候……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垂眸，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继续练习，还是回归学业？是长成了美艳少女，还是清秀佳人？是还留在韩国，还是早已经回国了…… 窗外星辰点点，窗内灯光晦暗。 只是极短暂的失神。少年很快退出了页面，起身继续早已重复过千百次的练习。 干爽的衣服很快再次被汗水湿透，少年再次换下的时候，衣服轻轻一拧，便打湿了地板。 他没有删除掉那个视频。 在顾夜歌的记忆里，那一夜之后的日子，忽然变得特别快。 那是段奇特的时光，白日清苦乏味如隔夜的淡陈柠檬水，惨白的阳光，压抑沉闷的画师，掌握一切权力的老师，各怀鬼胎的同学，困，乏，累，压抑，成绩造成的挥之不去的自责、自我怀疑、自否和焦灼。 夜里却瑰丽而妖冶。有绝色的少年在幻境中起舞，body、lip、dance、sing……属于他的一切共同构建出一个只属于她的瑶池仙境。 简直像是磕X，她本只想浅尝辄止，却在不经意间上了瘾，在一次次地试图抵触中一再失守。 周围的老师、同学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NPC，痛苦而迷茫的生活突然有光照进来，她沉浸在他给的梦境里，忘记了俗世的烦忧。 白日里无法抑制的天马行空的幻想，睡间进入他的舞台世界，入睡后又在梦中再相见。 她认真思考过这种状态是否太不应该，却又发现这段时间除了她心情越来越好之外，学业和身体上并没有损害，甚至还都提升了一些。 区别只在于，她过去因身边人的态度和非议而抑郁的时光，被因他而欢喜的种种所取代。 他是精神罂粟。 见到便觉欢喜愉悦，如坠瑶池仙境，让人忘却一切烦忧，在因他而产生的颤粟中，心身都失守。 她试图去抵触他,去扒他的“黑历史”，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仔细地找寻他身上每一个可能让自己不喜欢的点，说服自己他并没有那么好，反复质疑自己是否只是被镁光灯下精致的包装吸引，那一切只是镜头、cody、舞美精心设计出来的惊艳…… 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她实在不应该再去如豆蔻之年般疯狂迷恋一个爱豆。 可终究无果。 网上有人不屑地评价，粉丝不过是喜欢综艺造出来的人设而已，可对顾夜歌来说根本不存在这些，此刻她根本不清楚他舞台下是怎样的性格或设定，也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故事，她只知道，在他站上舞台的那一瞬间，云海翻涌，她的世界里的万物，便通通奔向他。 他本身，便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不是虚假都无关紧要，甚至哪怕他是个虚拟偶像都行。 舞台上的那个少年的的确确就美得令她上瘾般贪婪地一再沉溺，在视听的极致享受中飘飘欲仙。 多少人质疑他们没有“作品”，凭什么坐拥顶级流量，可对爱豆来说，舞台本身便是作品，在顾夜歌这儿，顾则唯的作品能打到足以让她宽容到忽视没超过底线的一切“黑点”“嘲点”。 ——虽然顾则唯并没有什么黑点。 坊间广为流传的一句吐槽“别人是越扒越黑，他是越扒越白，越扒越干净。”便是出自顾则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原罪 彼时顾夜歌沉浸在他的舞台里，虽然因为试图阻止自己转粉而很认真地找了很久的顾则唯的黑料——虽然最后也没找到，作为艺人，顾则唯最大的黑料居然是十五六岁时作为运动boy素颜肤色太健康，和现在的白皙相差太大，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打了美白针…… 顾则唯高中是在美国读的，审美影响，美国的防晒不仅不防晒黑，有些还自带美黑功能（虽然彼时的运动boy顾则唯未必用了防晒），别说亚洲人，就算是天生冷白皮的欧美人，都能变成健康的深小麦肤色。 顾夜歌想了想自己高中军训没做好防晒之后的肤色和现在的肤色区别，忽然开始担心…… 她军训后的肤色和现在的肤色差距比顾则唯的还大，顾则唯这种程度的变化都被大众怀疑打美白针了，那她岂不是要被怀疑全身换血？ 沉迷刷舞台的顾夜歌并不知道，她的少年在外面的世界里创造了怎样的奇迹。 作为一个在节目里拥有近乎统治级别的实力，情商高又零黑点的几近“完美” 的爱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看过节目的人会黑顾则唯——因为绝对服众的实力和一骑绝尘的人气，他甚至连所谓的“对家”都没有。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没有看过节目的其他艺人的粉丝，对他们来说，嘲顾则唯和他的粉丝几乎成了日常。 但嘲的点比较清奇——大数据时代，顾则唯的各项数据太好了，好到让完全不认识不了解他的其他人的粉丝，在没有任何实锤的情况下，一口气咬定他的数据都是买的。 《idol》 中，顾则唯一出场便是绝对的王炸，绝对的全场视觉焦点、视觉中心，甚至有不少选手本身就是他的粉丝、迷弟。作为全场第一个拿下“A” 等级的选手，顾则唯在节目播出第一期便引起了不少关注，直接从一个沉寂已久的小艺人飙升到各项实时榜单前十名。 前十名这个数字，并没有动到娱乐圈人气最高的几位明星的蛋糕——前十以外的艺人大多是国民度比较高的“老”艺人，作品扎实，地位稳固，粉丝已经进入佛系养老状态，数据超了也就超了，大多数粉丝并不会有多恼火，甚至反而会好奇地去看一下顾则唯是何许人也。 彼时知晓顾则唯、会在各个网站提及他的人，大多是看过节目的人，多少对他的实力、性格、外貌、人气有一定了解，哪怕pick的人不是他，也基本不会黑他。出于人类对美人天生的好感，彼时的顾则唯甚至一度成为某知名八卦论坛的组宠，路人缘极好。 让顾则唯风评大转的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第三期播出后，顾则唯的各项实时数据直接飚到了国内前三——具体来说是第二甚至第一。 而到第五期的时候，顾则唯已经力压一众新老流量，全网各项实时榜单都是断层的第一名。 内娱流量局面已数年不变，谁料到今年会冒出个顾则唯来？ 还不只是冒出来占据一席之地，而是直接碾压所有人登上最高位！ 好奇、惊异、质疑、妒忌、焦虑……一时之间，整个娱乐圈的目光都盯在了顾则唯身上。 习惯了自家常年在榜单前几名的流量粉丝炸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选秀节目选手，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还多说什么？骂！ 无论是粉丝还是黑子，一时之间都疯狂地扒顾则唯的过往，试图找到一点点可指摘的地方——粉丝是为了避雷，黑子嘛…… 互联网时期没有隐私，网友们沿着各种蛛丝马迹疯狂扒皮，几乎把顾则唯小学穿的底裤都给扒了出来。 顾夜歌后来在网上找到的那些扒皮贴，其实就来源于这个时期。 可惜后来结果令人失望，全网扒了整整三个月，居然什么黑点都没扒出来，黑子想撕X都拿不出什么石锤来，简直浪费黑子辛辛苦苦扒皮的精力。 当然也不算全无收获，顾则唯小学写的臭屁作文、初中写的中二博客、非主流时期的沙雕自拍……都被扒得一干二净，可惜除了带着孩子气的中二臭屁之外，半点可黑的地方都找不到，反而是顾则唯小时候精致漂亮如娃娃的照片，让一众姐姐粉妈妈粉尖叫不已，又扎扎实实地给他圈了一波粉。 原本对于看过《idol》的人来说，顾则唯什么都好，可坏就坏在——太过完美，太过滴水不漏，实力、为人、外貌管理……都无可挑剔，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出错的娃娃，毫无破绽，却少了属于人的气息，更少了这个年龄本该有的肆意。 ——他的张扬与肆意都在舞台上，台下的他谨慎稳重到数次被诟病无趣冷淡，近乎失真。 甚至真的有相当一部分粉丝是因为“太过完美”“太假”“太谨慎”“太滴水不漏”这个理由而脱粉的，现在的他的确成熟理智得近乎疏离。 如何料到，为了骂他去扒他过往的黑子，找到了他过去的照片、文字。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和寥寥几张照片，一个傲娇、中二、自恋又臭屁的小霸王男孩也跃然纸上。 和现在清冷又疏离的完美少年放在一起看，简直不要太反差萌！ 更有细心的粉丝，把扒出来的顾则唯的所有东西都按照时间整理好——童年、青春期、参加节目、练习、出道、雪藏、解约、涅槃……说他太完美太假的粉丝都闭嘴了，顾则唯的经历简直像一部热血少年漫，少年的成长、努力、改变……都有清晰的轨迹，让人热血沸腾的同时，又敬佩又心疼。 大多数粉丝认识顾则唯时，他就已经实力雄厚、才华横溢、台风强劲、成熟优秀……面对再刁难的镜头都游刃有余，完美得令人崇慕，却让人没法产生代入感，反而会觉得遥远而疏离。 可因为这些所谓的“黑料”，他却突然鲜活起来，大众在惊异于他的成长的同时，出于好奇，也会下意识地去了解他的经历…… 不了解时只是惊艳，了解后却再也没法放下。 这时再看他面对镜头近乎完美的表现时，想起他这一路走来的改变，只会觉得唏嘘又心疼。 明明顾则唯参加节目后才真正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节目每期的几个小时里，能见到他的镜头不过几分钟而已，可因为这些被黑子扒出来的素人“黑历史”（黑子diss10岁时还在上小学的他太自恋），粉丝却像是搞到了养成系爱豆一样，既鸡血又死忠。 这一鸡血，就把顾则唯直接送到了娱乐圈各项实时榜单的巅峰。 对于娱乐圈艺人来讲，其实无论你本人如何完美无瑕，如果黑子想骂，永远都是有理由骂的。 顾则唯本人怎么扒都没黑历史？没事没事，我黑你粉丝素质差，黑你流量注水！ 龙生有九子，九子各不同，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各自有不同的秉性，何况动辄以百万计的流量明星粉丝，这么庞大的数据，总能找到几个脑残低龄粉的，截几张她们“脑残言论”的图，冠以全体顾则唯粉丝的名义，刷屏各大论坛来嘲，便可以轻轻松松败坏顾则唯的口碑。 哪怕一百万粉丝中，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理智乐观、热心公益、成熟优秀，只要有那一个粉丝幼稚莽撞，情绪激动下发表了些“脑残”的言论，便可以在黑子们的火速截图刷屏传播之下，给整个粉丝群体扣上脑残奇葩恶臭之名，永世不得翻身，让辱骂羞辱人身攻击顾则唯和他的粉丝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吃过几次大亏之后，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顾则唯粉丝制作出长长的“顾则唯粉丝守则”，严格规范自己的行为，一旦有脑残或者说只是有争议的言论出现，便会有年长的姐姐粉飞速赶到，劝说对方删除，劝说对方对路人道歉。 可一种新的物种飞快出现——披皮黑！ 披皮黑，即黑粉、对家粉伪装成顾则唯粉丝的样子，来发表一些极度脑残招黑的言论，败坏顾则唯和他粉丝的口碑。 网络世界，披皮再容易不过，关注顾则唯和他的超话，点赞几个夸他的微博，再发几条如“哥哥太帅了啊啊啊啊啊。”“全世界最好的顾则唯。”这种彩虹屁微博，在路人眼里，便可以当做顾则唯的粉丝。 披好皮之后，再发表一些“顾则唯唱功吊打xxx”“xxx只够给顾则唯提鞋”“顾则唯演技比xxx好太多了”“世界最帅顾则唯”这种招黑言论，黑粉再截图搬运传播刷屏，败坏路人对顾则唯的观感，轻轻松松。 这些号普遍注册时间不到30天，超话等级只有一两级(超话只要签到几次就可以升到三级，正常粉丝无论如何不会不到三级，何况是如此热衷于在网络上提及顾则唯的。)，没有任何私人信息，也拿不出任何做数据、购买代言、打榜的截图。 ——这还算是披皮披得比较认真的，有些截图中的用户，上一条动态还在点赞辱骂顾则唯的微博，还在肆无忌惮口嗨diss顾则唯，甚至p冥照、p顾则唯被断头、被分尸的照片，下一秒，他们发表的“顾则唯跳舞比MJ厉害多了”“顾则唯唱功吊打xxx”“你们不要再骂唯唯了！再骂我就自杀给你们看！”同时配图红墨水划手腕……照样会被当成脑残粉的言论，被火速截图搬运到各大论坛。有些吃瓜群众本身并不讨厌顾则唯，但从这些脑残言论中得到了某种优越感，嘲笑顶贴不亦乐乎。 路人不会找到原博研究他本身是不是粉丝，他们一看截图里账号头像是顾则唯，ID里带了顾则唯的名字、昵称，便认定是顾则唯的粉丝。 而有些正好是截图中被拉踩的艺人粉丝，本身就对来分蛋糕的新流量观感不好，这些截图更是给了他们理直气壮大骂顾则唯的理由，长长的小论文写出来，顾则唯的形象进一步被败坏。 顾则唯粉丝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可以劝说真正的低龄粉丝删除言论并向路人道歉，可那些本身就是为了黑顾则唯而注册的账号，粉丝们能怎么管顾则唯能怎么做 可认真用实锤截图解释那些不是粉丝时，地下反而有一堆“路人”冷嘲热讽:“哟哟哟，一出事就开除粉籍，你们怎么脸那么厚呢” “开除粉籍警告。” ※※※※※※※※※※※※※※※※※※※※ 原本只是想一笔带过小唯现在的状态，可是一写到网暴真的完全停不下来…… 作为曾经的知乎原住民＋字母站原住民，天知道我这一年里见过了多少奇葩！ 跟有些恶臭生物真的完全没有办法澄清，因为他们真的完全完全没有逻辑可言，骂怼的话，我又不可能像他们那样骂得那么脏。 小猫咪真的好惨一群女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狂欢 “清清白白癌猥姐姐，一出事全是黑粉披皮。” “怎么就你们家那么多披皮黑呢？怎么别家没见这么多事？” …… 不是没有路人觉得奇怪，可网络大舆论下，那些真正的路人言论很快被淹没，更有甚者，被挖苦讽刺为“粉丝披皮伪装成路人”，将其当成粉丝来肆意轰炸羞辱谩骂，乃至人肉其讯息，人类有自保的本能，很快再也没有路人敢替顾则唯说话，敢质疑那些漏洞百出的“顾则唯黑料总结”。 他们沉默下来，不再与狂欢中的舆论争辩，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 网络暴力风浪起时，收到伤害的不止是顾则唯,还有无数的素人粉丝。 为了不给顾则唯招黑，粉丝们对自己的要求几近严苛，哪怕只是一句“我觉得今天这个造型有点xxx前辈的风格诶。”都会因为提及前辈，担心被骂碰瓷而被劝说删除，“高贵”的路人如果和粉丝产生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几乎都是粉丝来道歉。 甚至道歉都会被diss，因为“路人”觉得粉丝的道歉也打扰了自己。 如此严苛，如此卑微，粉丝也是人，喜欢上顾则唯之前，谁还不是个高贵路人了。本来就有一些暴脾气的粉丝因此而郁闷不满，完全因为“对顾则唯”好而强行压抑自己，可因为披皮黑的存在，在营销号的带节奏下，如此隐忍之下，顾则唯和粉丝的口碑非但没有变化，反而愈演愈烈。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强心脏，有的粉丝不堪忍受大众对粉丝群体的妖魔化和恶意，不愿自己因为粉丝身份就要如此卑微隐忍，哪怕明知道事实真相如何，知道顾则唯是怎样的人，压抑之下，还是选择了离去。 顾则唯还是个小透明的时候她们没有走，在舞台上看不到顾则唯的时候她们没有走，顾则唯还不为人知的时候她们没有走，资本下场剪掉顾则唯的镜头、打压顾则唯的人气的时候她们没有走，对手后台数据作弊，一秒钟数据上升上百万，顾则唯却被限流的时候她们没有走……可此时，在顾则唯终于被更多人知晓姓名，站上了更大的舞台，有了更强的实力更好的作品的时候，她们却因为不堪舆论对粉丝的妖魔化和“正义网友”的种种攻击，不得不离去，线上线下为了保障自己身为公民最基本的安全，闭口不言自己最爱的那个男孩。 一个姑娘在后援会做的澄清微博下，仅仅回复了一句:“委屈得想哭。”便被黑粉们辱骂羞辱了五百多条评论，各种带生殖器的侮辱谩骂，连她的父母家人都不放过。 私信更不必说。 沉浸在网络狂欢中的人们没有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变了味。 那些真正的“脑残”粉被骂当然无可厚非，可到后来，喜欢顾则唯这件事情本身，几乎就已经成了一种原罪。 哪怕是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小女孩，仅仅因为被发现是顾则唯的粉丝，也活该被羞辱全家。 “为什么要骂她？因为她喜欢顾则唯，所以活该被骂！” “她喜欢顾则唯，还不该被骂？” “要是它爸妈知道它会喜欢鸪澤猥，估计很后悔没有在出生时就掐死她。” “活体石乐志。” “这种智商，估计小学都读不完，以后只能靠XXX赚钱，嘻嘻，不知道到那时候它会不会后悔。” “这种脑残小母X，活该被X死。” 无数肮脏龌龊到匪夷所思的话语，争先恐后地击向那个姑娘。 网络正义使者们自认自己所作所为是替天行道，在网络上以各种肮脏得令人作呕的语言侮辱谩骂羞辱其实什么都没做过的未成年小女孩，在他们眼中“是在向资本发出属于人的怒吼。”“是在反抗脑残粉。”“是在保护其他人，不被屎污染双眼。”伟大如佛陀舍身饲虎。 他们狂欢着的面容，狰狞如恶鬼。 彼时在微博上打出“顾则唯”三个字，下头依次弹出的词条如下： “顾则唯粉丝杀妈！” “顾则唯粉丝杀亲妈视频” ——黑粉把海外几年前的宗教案件里的视频搬运到国内，数个营销号转发，说成是顾则唯粉丝为了拿钱看他的演唱会而偷了哥哥治病的钱，并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可顾则唯甚至都没有开过演唱会！！！ 这种造谣黑料包在各个论坛、□□空间里疯传、举报都举报不掉。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路人哪里会知道这些，看到标题下意识就留下了顾则唯粉丝“恐怖”“脑残”的印象。 “顾则唯粉丝侮辱慰安妇” “顾则唯粉丝骂xxx” “顾则唯粉丝割腕” ——这些内容全部来自超话没关注、注册时间不到30天、微博数不到10条、微博粉丝为零，拿不出任何打榜、购买代言记录的截图的低级账号发的微博，它们自称是顾则唯的粉丝，在微博上发表种种脑残言论，神奇的是，在发出不久后，这些微博不可思议地在同一时间里被众多营销号发现，截图转发刷词条，连配的文案都是一模一样。 “顾则唯粉丝打人” ——内容来自节目中人气被顾则唯吊打的其他选手的粉丝发表的微博，该粉丝与顾则唯粉丝有过数次摩擦，这条言论没有任何实锤，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 “顾则唯粉丝脑残” ——…… 天知道有些人为了让这些词条上榜花了多少钱和精力。 大v带节奏，营销号下场，黑热搜居高不下，各论坛水军刷屏开黑帖……舆论被带偏其实不是多难的事情，一时之间，顾则唯粉丝几乎成了“脑残”“低龄”“恐怖”“奇葩”的代名词。 有粉丝气不过，晒出自己的学历，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证明，顾则唯粉丝有很多都是理智的高学历人群。 谁都没想到，这一举动会引起一场匪夷所思的网络暴力。 “中专学历冒充英国名校，顾则唯粉丝究竟有多恶臭脑残” “大型装逼翻车现场！” 几乎是同一天同一时间，数个营销号转发了同一个文案，配图都是同一张——一个写了地址的快递单，上面的地址是“xxxx技术职业学院” ，最后几个字被打了码。 文案大意是，在那条微博下说自己是常青藤学校在读的一个顾则唯粉丝，被扒出来快递地址是某中专——顾则唯粉丝中专学历冒充英国名校。 嘲讽顾则唯粉丝本已成为zz正确，见了这些，网络“正义” 使者纷纷高潮，急不可耐地赶到那姑娘微博下，占据道德高地，对她肆意羞辱谩骂。 “我寻思着你的脸是被擀面杖碾过吗，怎么那么大呢。” “哈哈哈不愧是癌猥。” “梦里的名校吗哈哈哈，真是粉随蒸煮。” “你死了，顾则唯也死了，你们的妈都死了。” “嘻嘻，中专学历是怎么变成常青藤的呀，也教教我呗。” “你是怎么能做到自淫还这么臭不要脸的？” …… 网络喷子占据道德高地，对着那姑娘的账号喷粪不止。 她的电话也被扒出来，被用去注册各种相亲、色情软件，被世界各地的手机号电话短信轰炸，甚至有人兴致勃勃地要扒出她父母家人来。 没有人知道，那张快递单最后被打了码的几个字是“XX雅思”。 她不过是曾经在一个中专附近的雅思学英语而已。 她的学历都是真的。 她并不曾说谎，却平白经受了那么多谩骂与羞辱，甚至被当做一把刀，刺向她喜欢的那个男孩。 是她做错了吗？是她账号里的信息的确有说不通的地方，所以抨击她的网络暴民们只是误会了，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如果真的是误会，最初发现那张截图、发起舆论的人为什么要把图中最后的几个字打码呢？它们是真的只是误会了吗？ 什么时候，粉丝身份，成了肆意侮辱谩骂一个人的理由？ 追星女孩活该低人一等吗？ 但这件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却在于——她那条引发一切的回复在那条微博下并非最赞，相反，是排在极后的位置，前面还有几千条评论，而那张快递单也并非她最近发的照片，而是好几年前，她在微博故事里发的一个开箱视频里的，快递单在视频中出现的时间不到半秒。 这么靠后的顺序，黑粉是怎么找到她的是怎么发现那个地址的？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一个一个，把那条微博下排在那个姑娘前面的几千条评论的每一个发表者的账号都翻进去扒了一遍，把每个账号几年里发表的数万条微博都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每个视频都一桢一桢地扒,最终找出了这么一个和评论所说“高学历”有冲突的地方，并把可能会让人看出来真相的“雅思”打码,再由关注度高的大V带节奏，营销号下场，黑热搜买起，各大论坛水军出动，就是要将顾则唯粉丝彻底地钉在“装逼翻车”“低学历”“脑残”的耻辱柱上。 一个素人小粉丝，被扒得如此仔细，何其骇然。 网络暴力发酵得太快，那个姑娘将原截图和自己的offer放出来时，用实锤解释完一切时，“正义使者”们早就已经骂够了瘾。 事情最后解释清楚了，可是应该道歉的人呢？ 粉丝试图为被网暴、扒皮、人肉的姑娘要一个说法，可翻车了的网络暴民们若无其事，闭麦装瞎，收了钱带节奏的大V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之前又不知道有反转，当时那张截图和她的言论的确有冲突啊，我嘲讽一下怎么了？我又不知道她会因此被网暴，她被网暴管我P事啊。对了，我还有条不接受争议的观点:顾则 唯就是个傻逼，喜 欢这 种玩意儿的 ，都是脑残 。” “温和派顾则唯粉丝和温和派穆斯林哪个更罕见？” 面对粉丝要求他道歉的诉求，甚至回复:“顾则唯粉丝别网暴我这个素人了。” “因不堪顾则唯粉丝网络暴力，本人决定退出微博八小时。” 还有人试图狡辩，说那姑娘拿到offer的学校下面有一个xx学院，录取要求比本校低很多，是个野鸡学校，他咬定这姑娘被录取的是那个野鸡学校，所以其实还是在装逼，他们并没有骂错。“归根结底你被要求道歉不是因为你错了，而是你的粉丝不是GZE粉丝的对手。” 可如果是那个学院录取，标题会写清楚是那个学院，那姑娘的offer明明白白就是常春藤大学本校，压根没有任何一个提到学院的单词。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污蔑。 甚至有人摆出完美受害者论。 “快递单来自几年前的视频，可几年前的视频也是她自己发的啊，她自己发的东西凭什么不能传播。”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把个人信息放在了网络上，她自己暴露的地址信息，怎么能怪别人呢” “如果她不暴露出自己的私人信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活该，顾则唯粉丝打人骂前辈杀亲妈时你们怎么不发声呢？这时候来卖惨？对于粉丝这种低等劣质物种，怎么对待都不为过。” “！” 甚至还有人继续在各个app上发表造谣的言论，咬定是顾则唯粉丝装逼翻车，资本下场，这种造谣的言论甚至屡屡上了各个论坛、知乎、微博的首页，被多次全网推送，试图洗路人的脑。是以在这种各项实锤、澄清都摆着的情况下，还有不少人依旧认为都是顾则唯粉丝的错，仍在高高在上地嘲笑顾则唯粉丝“装逼翻车”，各种辱骂侮辱、妖魔化顾则唯粉丝。 因为一次污蔑，被全网辱骂攻击了数日，至今还在被妖魔化，罪魁祸首却是这般态度。 隐忍许久的顾则唯粉丝终于彻底炸了。 ※※※※※※※※※※※※※※※※※※※※ 写这几章时在想，十年之后再看这些文字时，该是如何想法。 这一年的经历，何其魔幻。 十年之后应该会有新粉来考古，到时候就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那年长的ak，讲述那遥远的故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所谓正义 “去他妈的主持正义，正义只是拿来攻击别人的借口。” “报警了。” “顾则唯粉丝真是高危职业。” 举报、申诉、卡号……这次事情到底做得太过分，带头带节奏、人肉很快被永久封禁，可带头最凶狠的几位，直到封禁，他们都没有道过一句歉。 相反，一直到最后一条微博都在内涵讽刺顾则唯的粉丝，似乎自己坚决不道歉是什么极光荣的“烈士”行为——为了反抗资本而攻击他人的“烈士”，呵。 有一些猥琐男甚至见状更加激动，认为是顾则唯粉丝压迫了他们，俨然把那几个主动带头人肉素人的大V当初成了精神领袖。 ——反正钱已到账，啧啧，黑一次顾则唯的费用差不多是其他小艺人的十倍，账号被封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再养一个嘛，钱给的够多就行。 电脑屏幕的光还亮着，中年男人面上浮起油腻而极具优越感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又看了眼银行的到账信息。 可惜这钱他不能一个人独享，中年男人暗自思忖。顾则唯的粉丝太能打，做这一单着实烧了不少钱，为了控制舆论主导方向，他的团队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加班。 好在自以为是的网友不少，打着“反恶臭粉圈”“反抗资本”的幌子，便可忽悠他们激情洋溢地来做自动水军。冲在网络战场第一线，骂得比收了钱的人还勤快。——也不想想，现在的流量里，就顾则唯一个人没公司，反资本啧啧，不过是被人当枪使而已。 不过那些人也不算亏——这种底层loser，现实中没人愿意听他们聒噪，网络上便遇见什么都要激情洋溢、不懂装懂、漏洞百出地大谈一番、自觉自己仿佛是被埋没的天生领袖，睿智英明，众人皆醉我独醒，就该在乱世中称王称帝，可惜肚子里墨水不够，现在十二三岁刚学完世界史的初中生都能听出他的话有多滑稽荒谬，很容易被打脸。现在给了他们一个“反资本”“反恶臭粉圈”这么高大上的命题来发挥，水军下场营造粉丝＝恶臭的主流局面，再加上今时今日悬殊的男女比例造就的一大堆找不到女友的□□丝，哪怕是全无逻辑地满口喷粪，他们也能得到一大堆同类人追捧夸赞，并在其中飘飘欲仙，获得现实生活中绝不会有的满足感。 当然会有路人只是单纯不喜欢顾则唯，这种完全没有关系，顾则唯也不是RMB。但有哪个正常人，会因为不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整日盯在网络上，关注得比粉丝还密切，日日以辱骂羞辱他为人生至乐 他们大概率没有看过顾则唯任何一个舞台作品，没有听过顾则唯任何一首歌，除了几张从动态视频中恶意截下来、再被精心p丑加工过后的鬼畜图外，他们甚至连顾则唯到底长什么样子都未必清楚。顾则唯于他们，其实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承担他们恶意而绝对zz正确的靶子，一个发泄生活中不满的出口。 顾则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顾则唯究竟有没有实力，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其实都毫无意义。 但这样毫不了解的他们，却能够理直气壮地diss顾则唯的粉丝都是“被洗脑”“被人设欺骗”“资本的玩物”，俨然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中年男人啧啧感叹了一会儿，极具优越感地笑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笑太久。 法院传单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一【侵犯公民个人信息】：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资本各怀鬼胎地要把顾则唯打压下去，视粉丝和黑子都如棋子，自以为是的“黄泉路人”觉得粉丝遭遇什么都是活该，自己攻击他们是正义化身，但他们都忘了一件事，粉丝首先是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公民，享有公民应有的基本人权。 明星也许还有种种顾虑，各方面的障碍和流言让其在维权之路上寸步难行……可是平白无故遭受此劫的素人凭什么忍气吞声？粉丝身份不是你们凌霸暴力她的理由，无论她是不是粉丝，她都有资格享有身为公民的基本权利。 谁愿意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受此无妄之灾？ 以女孩父母的身份，他们压根就没动要这垃圾赔钱的想法。请来最好的律师、动用关系收集好一切证据……他们的诉求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要这龟孙子牢底坐穿。 好巧不巧，这么一调查下去，中年男人早几年花钱压下来的□□13岁女孩的事也被调查了个底朝天。 直到最终审判盖棺定论时，中年男人才终于开始后悔起来，不再狡辩，而是趴在地上拼命道歉以求恕免。 可是有什么用呢？ 对已搞定一切的女孩父母来讲，陪自己女儿去旅游散心，给她做心理疏导才是正经事。 有些钱太脏，不能碰，否则只怕有命挣，没命花。 这场纷争最终的结局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但没有关系，做顾则唯的粉丝，从来都是一关过了还有一关，没经历过几次大风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ak。 黑子们很快发明了一种新的黑人套路——说顾则唯的数据全部都是买的！是注水了的！ 数篇貌似干货技术流的小论文全网传播，无数路人点开一看，诶，全部是“技术流”数据筛选，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稍微了解一点的人打开一看，差点没吐血！ 文章里评价水军的依据是什么？账号有没有绑定身份证、银行卡，真实信息有没有完善，有没有本人照片，有没有关于三次元生活的一些东西…… 按这个标准算，顾则唯一百万粉丝里只有七八万活粉。 乍看上去是不是还挺像回事儿的？ 来来来，让我们回忆一下上一件事中姑娘被当做完美受害者、被骂活该的主要原因：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把个人信息放在了网络上，她自己暴露的地址信息，怎么能怪别人呢” “如果她不暴露出自己的私人信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哪怕是视频中无意出现了半秒，只要你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信息，被人肉网暴就是活该，就是没保护好自己，在这种网络环境下，有几个人敢用生活号追星？ 这一百万里有七八万都是个奇迹了。 粉丝用生活号追星，你们说不保护好自己的私人信息，被人肉网暴活该； 粉丝开小号追星，你们说账号没有真实信息，全是水军，流量全是注水； 顾则唯粉丝：你咋不上天呢？？？ 一堆人阴阳怪气地在各大论坛内涵：“啧啧，你们说是开小号？那为什么顾则唯粉丝不愿意在大号上表现对顾则唯的爱呢？这是不是说明，顾则唯粉丝自己也知道喜欢顾则唯这件事情丢脸，见不得人？啧啧，细思极恐啊。” 顾则唯粉丝：…… ……你开心就好。 自从上次事件后，粉丝们都在提醒自家小姐妹千万不要在追星号上暴露自己的私人信息，见这种说法，虽然无语，但前车之鉴太惨痛，大家依旧警惕着互相提醒着：千万不要在追星号上暴露自己的私密信息。 但显然，“流量造假”这个罪名很好用。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微博、知乎、各大论坛……都在疯狂推送“顾则唯流量造假”的新闻。 给出的理由更简单，顾则唯微博评论转发条条都是数千万，甚至有的直接破亿，中国总共也就十三亿人，平均下来难道每13个人里就有一个是顾则唯的粉丝？这可能吗？ 这个理论，似乎也有道理。 ——可稍微了解一下的人就知道，微博设置本来就是同一条微博同一个人可以多次转发评论，有些粉丝比较腻歪，每天都要在顾则唯微博下评论转发几句：“哥哥早安。” “哥哥午安” “宝贝晚安。” “哥哥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今天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听着你唱的《xxx》，不知怎的，突然特别特别地感动。” …… 顾则唯此时当然不可能有数亿粉丝，可他的数据也都是实打实的。——怪只怪，顾粉太腻歪，太黏他，太话痨。 一个热恋粉一天这么腻歪个十几条，一周就是近百条评论，数据自然蹭蹭地就涨上去了。 顾则唯此时刚刚走火，和粉丝正是蜜月期，这样的粉丝占比重相当之大，日积月累，评论数自然就会变成一个惊人的数字。 转发量和粉丝数之间本身就没有必然的关系，顾则唯粉丝也从来没吹过自家爱豆有数亿粉丝，但这些转发评论数的的确确是粉丝一条一条手动做出来的，没办法，顾粉人均话痨又粘人，造成这么大的误解，粉丝也很无奈啊。 但路人不会去了解这一切，小论文一出，营销号节奏一带，便下意识地留下了“顾则唯流量都是假的”的印象。 原本一直占据各项实时榜单前几名，结果这段时间一直被顾则唯压着的流量粉丝们更是激动得不行，人人都要来踩一脚。 “哈哈哈遭报应了，流量造假可还行。” “网红秀星买流量太明目张胆了？还没出道就敢买成这样！” “滚粗！” “秀星三月粉，莫挨我宝贝！” “出不了一个月就会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何必呢？” “水王？” “数据水着这样，也不怕毒奶了你家蒸煮！” 他们仿佛一个个都忘了，自家当初的“流量”，其实也都是话痨的粉丝这么一条一条，手动“刷”“水”出来的。 流量明星和传统艺人生存模式本就不同，粉丝对其本人的黏着性死忠度极高，一日数条的表白几乎是日常，这也是流量圈里衡量粉丝活跃性、死忠度的重要标准，顾则唯粉丝这么热情洋溢地评论转发，也正是因为之前上位的大流量们，几乎都是粉丝这么一条条地送上去的。 殊料人人都在做的不成文规矩，到顾则唯这儿，就成了众嘲嘲点。 不应该的究竟是粉丝一条条地手动“刷流量”，还是新人顾则唯居然压下了他们的爱豆，登上了榜首 不敢说。 很多时候风评一边倒并不是因为真的大多数人那么认为，而是沉默的大多数定律。 顾则唯数据碾压一众成名已久的流量艺人之前，大多是粉丝、看过相关资料的真路人在发声，流量粉丝虽然会好奇地去了解一下，可顾则唯数据没有威胁到她们的“本命”，哪怕不喜欢，也不会费太多精力地黑他。 而在顾则唯压下所有流量前辈，登上榜首之后，情况就完全变了。 流量粉丝大多战斗力极强，在她们下场骂顾则唯后，路人即便好感顾则唯、认同顾则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大多也都选择闭麦不语。 人都有从众性，这部分人闭口不言，黑粉存在感又太强，一时之间，便造就了顾则唯“全网黑”的局面。 客观地来讲，流量粉丝的恼火并非毫无道理，出现在大众视线内不到一个月，彼时顾则唯的知名度、国民度、粉丝数的的确确没有她们的爱豆高和多，压下他们的爱豆登上榜首自然会有人不服。 但顾则唯的粉丝也很冤，平台统计数据本来就是按互动量(转发、评论)、票数、购买力……来计算的，节目组为了流量，甚至直接“明码标价”，如评论过十万可以解锁独家福利、票数过xx万选手可以有优选选择权，数据低的甚至会直接被节目淘汰掉。转发和评论本身就是一个人可以多次操作的，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好，粉丝为了能一直见到顾则唯，也为了他能拿到更好的资源，当然会尽力地去“做数据”。 他们想要给顾则唯最好的，而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其实这种计算方法并非没有道理，流量考量并不只看人头，而是要考虑转化率、购买力的，成名多年的流量100个粉丝可能只有十个会去评论，10个顾粉却可能一人就要评论十条，这种完全不同的鸡血程度很有可能意味着，顾则唯如果上杂志，此时高度鸡血的顾粉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消息，本身热恋期，再加上对身为新人的顾则唯的担忧，一个顾粉就愿意为他买10本。而前辈们尽管现阶段粉丝基数的确比顾则唯大，但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进入养老模式，关注得不那么热切，可能有过半的粉丝都根本不知道消息，而知道的粉丝因为觉得自家爱豆地位已经稳固，虽然还是会买，但大多只是买一本自己看看，并不会像顾粉一样鸡血。 和一千万粉丝的顾则唯合作可以卖出一亿的销售额，和三千万粉丝的其他流量合作可以卖出一千万的销售额，如果你是商家，你会选谁排商业价值，谁会更高 榜单可不管你是不是只是没有顾则唯粉丝激情，不互动不出钱不关注最新动态它就不算你是你爱豆的粉丝。 ——众志成山，合法合规地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做数据，只为自家爱豆不被淘汰的粉丝们一不小心，就把他送上了万人垂涎的流量巅峰，从此以后刀剑与寂寞同享，诋毁与荣耀同尝。 赛时粉丝本来就鸡血，顾则唯参加的还是粉丝参与度极高的生存类的节目，节目组提个要求放点物料，互动量当然蹭蹭蹭地就上去了，而各大平台的实时榜单本来就是按照这些来计算的，这种情况下，他排名不上去谁上去？ 一堆人举着某某实力派演员在榜单十名开外，某某高国民度歌手在榜单二十名开外的例子，来试图说明顾则唯的第一有多不合理，有多“德不配位”，有多不应该。可那种实时榜单本来就是流量们的战场，从始至终衡量的都只有一个：人气。在顾则唯出现之前，出现在榜单前的也一直都是各大新生代流量，从来没见过哪一个实力派老艺人进过前十，这就是个人气榜单，又不是靠作品的业内重奖，何来德不配位之说？ 说句不好听的，若都以实力作品为标准，在顾则唯出现之前，占据那个榜单前几名的人里，又有哪一个德能配位了？ 再者，渣浪一言难尽的操作方式，就连顾夜歌几年没上过，什么内容都没有的小号都被塞了好几十个粉丝，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明星都不可能一点水分都没有——没办法，这不是买不买的问题，渣浪真的会安比例给你塞粉。 滑稽的是，所有人都嚷嚷着顾则唯流量造假，可事实上，在把所有数据都脱水了之后，顾则唯也是一骑绝尘的第一，甚至脱水之后他和后面的差距更大，这种情况下，他有什么必要买数据？水出来的流量，究竟是谁的遮羞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5 章 ——其实如果我们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此时爱着顾则唯的人们，大可不必难过。 任何一个改变旧世界、打破旧规则的事物出现时，都会伴随着无尽的质疑与攻击。 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时间是证明一切最好的方式。 终有一日，他会抵达比那些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数年之后，今日的种种质疑污蔑，再想起来只会使人发笑。 未来的人们偶然提及今人对他的抨击与诽谤，只会觉得荒谬而匪夷所思，如同回望黑暗的中世纪。 多年之后，回望那年夏天，人们迟早会恍然，他们见证了怎样的传奇诞生。 S市的冬天来临时，顾夜歌的煎熬结束了。 窗外的雨稀稀落落地下，顾夜歌翻着教辅，心中一片沉静。 几近惬意。 那场似乎什么都很普通的考试过后，素描、色彩、炭笔、刮刀……所有与美术有关的东西都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不用再面对惶然的画纸，她又回到了她熟悉的世界。 顾夜歌不喜欢画画吗？未必。 但她厌恶联考前的那段时光，将人逼至崩溃的作息，无法琢磨的成绩与评判标准，毫无责任感、毫不掩饰逐利与自私的老师，各怀鬼胎的同学……老师与成绩是无上权威，这权威主导了她的生活，决定了一切，可这权威本身便无权威可言，审判者做事双标且毫不遵守规则——而它本该是维护规则的人。 此时联考结束，她心中只剩下终于解脱了的酥软，如同窒息的人终于被松开了脖子。 成绩还没有出来，大概顾忌到联考前的集训实在强度太大压力太大，这几日虽然开始复习文化课了，但学校安排的课程内容都不重，似乎有意让他们舒缓一口气。 大概前段时间实在崩得太紧，此时明明高考在即，班上气氛竟似已毕业，老师不得不连连提醒——可到底情有可原，又已经到这时候了，大家都没有把话说得太重。 还有一节课，她将会有一个小小的假期。 周六下午到周日下午——这是这半年，美术班的第一个假期。 班主任邱荣正和蔼地对着龙芷璋谈心：“听说你上次测试分数考得蛮好？这次联考感觉还顺利，有没有信心搞到230分？” 龙芷璋满脸得意的笑，细长眼高高挑起，说话间不住地用小黑眼珠子瞟顾夜歌，奚落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她口中含糊地道：“哎呀，这都没准的……奉奉说我能拿240。” 240基本是前三名的成绩了，全省十几万美术生里也能排进前1000，邱荣笑眯了眼，神色愈加和蔼，语重心长地说：“要真能拿240，你可要好好学习，这么好的成绩，到时候不能让文化分拖了后腿……” 龙芷璋暗笑着应下。 小联考顾夜歌考得好又怎么样？上次校内测评她照样比自己低一截！ 好巧不巧，这次排位子恰恰把龙芷璋排在了顾夜歌的前两排，两人位置隔了不到两米，日日16个小时相对，无论想不想听，那头的话都会飘过来。 ——但顾夜歌恰恰是那种，会自动排除自己不感兴趣的一切讯息的人。 顾夜歌正在复习君主集权制的形成，记着记着翻页间忽然想起少年的侧颜，手指停在那里，莫名就失了神。 潋滟华丽的蓝衣如凝宝石，银灰的发蓬松精致，长睫高鼻，侧面线条流畅漂亮如画中人。 音乐流淌，少年扼住自己修长的脖，浅色的瞳孔定定地看着前方。 眉眼如惊鸿。 画面明明诱惑到极致，可他的神色却是清冷的，琉璃般的浅色瞳孔淡漠冰冷，如同易碎的矜贵的瓷器。 魅惑而又清冷。 简直像只银狐。 那实在是举世无双的漂亮。 昔有狐妖诱书生，今有顾则唯。 这失神被同桌打醒，团脸姑娘看着她：“夜歌你怎么了？” “啊？” 妖精般漂亮的蓝衣少年忽然变成宋澜的脸，顾夜歌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龙芷璋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顾夜歌，宋澜则略带嘲讽——像是搭好了一出苦情戏，只等她这个女演员上场去表达对女主角的嫉恨和羡慕。 莫名其妙。 顾夜歌微微有一点懵，意识到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可刚刚对着书本却开始想美少年，这时候被人打醒，顾夜歌莫名有种书房看小黄书被发现了的慌张，她有点惶然，又有点迷茫，重复着低喃了一句：“我没怎么啊……” 他们在说啥呀…… 她是真的茫然。 龙芷璋脸色变了变——角色不上场，戏台子搭得再好也没用。 宋澜也没料到，顾夜歌根本没听见她们方才的话。 S市美术生联考之前会有一次七校联考，规格一切依照正式联考来，评分也是各个学校的大能一起来改，权威性极高，俗称小联考。 谁不知道顾夜歌在小联考中大爆冷门，拿到了总分全班第二的成绩，速写单科更是全班第一。 按理说，学生成绩考得好，老师应该高兴才是，可顾夜歌不一样，她之前几乎天天被色彩老师拎出来当做反面例子嘲讽挖苦，结果这次大爆冷门，被色彩老师捧上天的那几位连她成绩的边儿都碰不到。这种情况非但不能证明老师能力强，反而让人觉得，这老师眼光不行，大大降低了他的权威性。 这几天色彩老师几乎天天都在教训学生：小联考成绩一般会打得比较高，其实没那么准确的，不能当真的，往年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小联考考得可高可高了，结果联考成绩一出来全傻了…… 没有提名，但谁都听得出来他在暗指谁。 宋澜其实不大喜欢顾夜歌，但这回却很想看她反击——美术老师改分不标准早就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会撒娇会来事的漂亮姑娘将速写画成外星人，画的六头身的姑娘有双46码的脚，年轻小伙子一只胳膊只有另一只四分之一大，衣褶全乱画，什么立体感结构都没有照样进前十，样样都无可挑剔的画反而在六七十分徘徊，讲画的时候底下所有人都在质疑，老师先是强行解释“比例不对是因为远大近小”“虽然按标准不对但她画得有感觉”，后来直接恼羞成怒了，“你们懂画还是我懂画？今晚速写作业翻倍！” 高三学生所有资源全部都按照成绩分配，可“成绩”的评判却如此一言难尽，心怀不满的人其实很多，看不上龙芷璋之流的也不在少数，只是“沉默的大多数”，毕竟身在学校，老师掌控了太多权力，权衡利益，没人选择闹得太过分。 于是老师们一个个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都当那些事情不存在，觉得自己特别公正：“说到底一切资源全部按照成绩来，很公平，成绩确实就是看你个人努力，努力的人当然应该得到更多。”学生敢怒不敢笑，偶然忍不住发出声冷笑，还要被骂“有什么直说就好，自己没本事在这儿阴阳怪气个什么？你们这种人以后到社会去也都是蛀虫，都是最底层的垃圾！” 枪打出头鸟，他们自己不干，便盼着顾夜歌干，可惜一直到联考，和美术老师们都分道扬镳了，也没见顾夜歌做出点什么来。 人类的悲喜并不共享，如宋澜之流，他们其实看到了顾夜歌的遭遇，知晓那些不公与荒谬，却并不会因此为顾夜歌不平，反而因为顾夜歌没有第一个“起义”反抗，承受暴风雨，让他们躲在后面受益而觉得忿忿，暗骂顾夜歌太“窝囊”“废物”“一点骨气都没有”“怂货”。 但这些人的想法，和顾夜歌又有什么关系呢？ 眉眼沉静的少女根本与周遭人不在一个世界里，她垂首，自动铅笔飞快地在书页边缘处勾勒出一个轮廓。 蓬松的发，侧面线条精致流畅。妖孽般美貌的少年。 August. August. August…… ……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有人早早收拾了东西，铃声一响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快冲了出去，也有人在迫不急待地和朋友聊天，谈自己新发现的八卦。 “诶，你看到没有？女寝楼下停了一辆宝马7系！” “哇，在哪儿？” “七系？” “我也看见了，在就在女寝‘云梦坊’前面，那车身，真的超霸气。” “你们说，是谁家的是我们年级的吗？” “应该是的，今天下午只有我们班放假诶，其他班中午就放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也就是说，是我们班的人家里的车了？” “谁这么有钱啊？” “会不会是司稚奈？” “不可能，司稚奈她家不是七系。” “那张子文？” “张子文他家是日本车……” “那是……” 有尖尖的女声插了进来：“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个？” 是龙芷璋得意的声音。 这声音刺耳又张扬，顾夜歌正在核对自己有没有带掉作业，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男生们惊呼一声:“哇，龙芷璋你怎么搞到照片的？” “我下午过去拿东西，看到就拍了下来！”龙芷璋得意得挺起平平的胸膛，很为自己认得出车而自豪。 “哟……” 她的声音太刺耳，顾夜歌拧起眉毛，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学校只允许用老人机，顾夜歌打开手机一看，一条信息飞快地跳了出来，“宝贝，宋叔去接你了，车子在你宿舍楼下，家里炖了甲鱼汤，还有你最爱吃的鱼。” 顾夜歌顿了一顿，想要问她在不在，打开编辑时又觉得没必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起了老人机。 雨不大，顾夜歌没带伞，几乎是跑着回了宿舍。 远远就看到自家车停在楼下，顾夜歌无声地笑笑，忽然安心起来。 收拾行李时，藏在柜子深处的智能机滑落出来了，鬼使神差地，顾夜歌又打开手机，寻找关于他的视频，屏幕上浮现他的容颜时，心头所有堵塞着的沉甸甸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她在昏暗的宿舍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是小半个小时，如同坠进一场美梦，直到室友回来，诧异她怎么还没走，顾夜歌才反应过来。 飞快收拾完行李跑下楼，顾夜歌暗暗自责自己让宋叔在楼下等了那么久。 楼下的情景却令她瞬间怔住。 两三个少女围在一辆车后头，正举着手机以各种姿势自拍，动作力求让车子logo完整地入境。 顾夜歌：“……？？？” 为首的干瘦少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龙芷璋，她旁边和她互相凹造型互相帮忙拍摄的黑矮姑娘则是徐蓉有 ，一旁站着嬉笑着的黑长直是颜絮琪，颜絮琪没有和她们一起拍照，而是一边随口和她们谈笑，一边打量着周遭来往的所有人群，一双绿豆眼精光四射，显然是在看，着车来接的会是哪一位。 她大概也看到了顾夜歌，只是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她。——黑长直对着顾夜歌撇了撇嘴，目光很快又扫射到别的地方去了。 “……” 三秒钟之内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夜歌的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 一点点荒谬的膨胀快感在体内涌起，肤浅又浮夸，她思忖着，若是网络爽文的女主，此刻会怎么做？ 一时想不出，于是顾夜歌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顾夜歌的方法来。 龙芷璋举着个自拍杆，正自拍得起劲呢，冷不丁面前一道身影挡住了光，寡淡的眉毛立刻皱起，想也不想便开口：“你有病？挡什么光啊！” 这声音尖锐，正值接孩子高峰期，一时不少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了。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当然，听在龙芷璋耳里，是像死人一样的呆板：“麻烦让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lo-li-ta 龙芷璋这才发现是顾夜歌，没长眉毛只有一块皮的眉梢高高吊起，瞬间就来了精神，高声冷嗤：“哟！‘当年’，就你还让我让一下？你脑子有病？我凭什么让你？” 她声音又高又尖锐，面部表情幅度极大，偏偏人干瘦，看起来就是一张皮在平平的骨头上拧来拧去，又是三角绿豆眼，薄唇，痘印满脸，此时看上去，满满的刻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颜絮琪见顾夜歌过来，本有片刻的警惕与慎重，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顾夜歌身上流连，可此时见龙芷璋这么破口大骂，一时憋不住，噗通一声笑了起来，原本警惕打量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调侃而奚落，很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龙芷璋动作幅度太大，此时楼下又都是同班同学，彼此之间都认识，一时大家的目光几乎都投了过来，大多是好奇的，抱着着种看好戏的心理。 顾夜歌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如此的情绪饱满，如此地令人厌恶，很奇怪，被如此轻蔑对待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下意识的火烧般的愤怒和羞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惊奇，像是看到了风景似的——对于一个演员而言，生活中出现这样的人物简直是个活教材。 顾夜歌恍然大悟地想，原来愚蠢的角色生气起来是这样的，原来想要教人厌恶、表现出粗鲁和没素质的话，表情要这么做，让一个人最大化地显得丑陋恶心的神情是这样的…… 她的思绪很快被自己控制着拉回了现实世界——此时所有的人都被龙芷璋吸引了过来，都在等着看她如何回应，实在不是该出神的时候。 顾夜歌抬头，沉静地看着龙芷璋，深色的瞳孔看不出半点情绪，面上也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笑意，只声音有点冷和不耐：“这是我家的车，我要放箱子，你可以让一下吗？” 空气一下子静下来。 明明她面上淡漠没半点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死人脸”，可龙芷璋就是觉得，她在笑。 有探过来好奇看戏的男孩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和同伴彼此交换了眼神，挑了挑眉，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龙芷璋也好，顾夜歌也好，他们其实都没半点关心，只是单纯地为这出“戏”的有趣、值得而发笑。 有侧着耳朵听的女生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不动声色地淡淡扫过不远处车后厢的两人，心头念头转过几百个弯。 颜絮琪脸一下子僵住，她一向不在乎形象，此刻也毫不掩饰震惊，动作幅度极大地来回打量两人，完全一副为之绝倒的样子。——这模样又间接地给了龙芷璋更多的难堪。 徐蓉有脸色一下子苍白，目光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在她脸黑，此时苍白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只唇色更寡淡了些，几乎与暗沉的皮肤同色，看上去宛如铜人。 此时车窗忽然摇了下来，车厢刚才一直看微信的中年男子终于发现顾夜歌已经到了，忙不迭下车开了后车厢，来帮顾夜歌放箱子。 他操着口槿城方言，笑得喜气洋洋，道：“诶，大小姐下来了啊，这外面下着雨，你快去车子里，车里开了暖气，千万莫把自己搞感冒了。”语罢，手脚麻利地把顾夜歌的小行李箱放上了车。 顾夜歌的身/体没怎么动，只微微松了手让老宋把箱子放上车。后车厢盖上的那一刻，少女抬起眼帘，目光极淡地扫过龙芷璋一眼，无声弯了弯唇，随即转身上了车。 那个笑容里并没有多少得意嘚瑟，只是透着点百无聊赖的厌倦和不屑，像是闲来无事逗街边汪汪直叫的小狗，逗到一半觉得无趣，于是转身就走。 龙芷璋白了脸，鼻孔中连连发出几声嗤讽的气声，不住地“切”来“切”去，嘴里骂骂咧咧，却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她竭力想表达自己的不屑和鄙夷，可顾夜歌最后的那个眼神，却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把坚硬的锤头，将她的骄傲锤得一干二净。 汽车绝尘而去。 龙芷璋堵着气，忿忿地盯着渐渐远去的车，面色阴沉不定，鼻孔里不住地喷这气，半晌，好像终于找到一个diss的理由，突然扬声说:“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这样……” 陈蓉有还有些恍惚，闻声下意识地附和： “对对对……” “打肿脸充胖子……” “……暴发户……” “越是缺什么，越是秀什么。” “人张子文,司稚奈比她家有钱多了，也没见人家炫耀啊……” “你说，她家车不会是租来的？嘻嘻……” “谁知道呢……” “宝马其实也不是很贵的车，真有钱就该开超跑……” “哪个有钱人会来我们学校读书啊？装什么。” “真正的有钱人，根本就不会像她这样……” 她们浑然忘了，顾夜歌只不过是让她们让下地方而已。 微雨中的校园，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们在烟雾中面目模糊。没有人出声反驳她们，但眼见着事情发生的男生们却彼此交换了个眼色，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们，有人不知谈到了什么，低低地笑出声。 雨并不大，但进了车，与干燥对比，还是能察觉到自己周身的潮湿气息，衣服贴在身体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顾夜歌觉得疲累，却又惬意。 老宋一直在用方言试图说些俏皮话逗顾夜歌发笑，可两人代沟本来就大，加上顾夜歌本是沉闷性格，高中三年几乎与世隔绝，此时又疲累不堪，他的那些段子顾夜歌要么听不懂，要么听明白了也get不到笑点。 老宋原本一个人说得很起劲，顾夜歌也试图捧场，可到底代沟太大，看出了顾夜歌根本没因为那些话变轻松，老宋的声音终是渐渐小了下去，顾夜歌躺在后座上，一晃神，就睡着了。 她并没有睡太久。 顾夜歌父母都是槿城人，这套小别墅本就是为了顾夜歌在S市读书方便而购入，距离G高不过小半个小时车程，顾夜歌几乎是刚刚梦中惊鸿，就被人唤醒了。 醒来犹有不知是否身在梦中的恍惚，顾夜歌在楼下发了会儿呆，深呼吸几口冷冽清新的空气，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知是不是小区绿化做得太好，这空气似乎都比学校甜美干净太多，G高加之顾夜歌的那种沉重的看不见的桎梏，似乎随着呼吸，渐渐地消失了。 客厅电视机放着热闹的综艺，傍晚时节，还没来得及开灯，满室雕花红木家具显得格外阴沉。 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手机的光亮着，他的目光却投向电视机，但目光涣散，显然心思并不在电视上。 门外传来动静，男人一个激灵，飞快地起身到门边准备开门。 但在他的手触到门把手的前一秒，嘀地一声，门已经开了。 这座小别墅只有顾夜歌一个人有指纹解锁，就连顾家父母，过来都得要钥匙。 他并不知道，顾夜歌并不需要别人来给她开门。 窗外小雨稀疏，少女在雨声中推门而入。 男人的心，瞬间跳动如雷。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灰白的劣质布料——宽大的校服外套，因洗过太多次而变得发灰浑浊，铅笔灰的印记在上头如同扎染，早就没有什么版型可言，肥大的校裤臃肿地盖到鞋面，是一种奇怪的浑浊的深色。 随意扎起的马尾半散，不同于时尚girl精心设计出的慵懒感，这个马尾纯粹就是乱——对发际线半点修饰都无，头型被歪倒的发视觉上弄得非常奇怪，发质既不蓬松也不干爽，反而看上去干枯而又油腻。 暗沉皮肤、杂乱眉毛、灰白的唇、黑眼圈沉如淤青。 面容浮肿——其实顾夜歌此时并不能说有多胖，但美人发福从来都是太残忍的事，那并不多的脂肪，足以将她所有的灵气轮廓填掉，让倾城之色彻底的跌落凡尘，成为一个只勉强能算好看的庸俗女孩。 如果你见过十四岁前鲜妍流艳的她，再见到此时的顾夜歌，便很容易想起一句话。 ——“昔日的如花妖女，现在只剩下枯叶回乡，苍白，混俗，臃肿。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但我只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男人望着面前女孩的面容，一时怔怔地失了神，他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沉默不语。 顾夜歌正拎着箱子，刚打开门，一抬头就看到男人的面容。 几乎是瞬间，她拧起眉，毫不掩饰双眸中的厌恶与寒冷。 “滚。”她轻声说。 这音量并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但对男人而言，已经足够。 钟嵘低下头，目光中有阴蛰怨愤之色一闪而过，他默不吭声地让到一边。 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顾夜歌目光冰寒，冷冷地扫过男人面孔，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与暴戾。她舔了舔唇，神色乖张而怪异，几近嗜血。 某种冲动在心头疯狂涌动，几乎要破体而出。可是…… 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 七系差不多200w左右，其实算不上豪车，夜歌也不是豪门girl人设。 只是相比于lzz这种……还是差距有点大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烈焰 厨房里油爆声不断，香气四溢，正是炒菜的中年妇人听到动静，扬声问：“是不是夜歌回来了？” 顾夜歌神色稍缓，浅笑着道：“是我回来了。” “鸽子汤已经好了，可乐鸡翅再等一会儿，夜歌你先过来喝碗汤。” “不用了柳姨，我现在不饿，等会儿正式吃饭的时候再一起吃，我先上楼放东西。” “不饿吗……那也行，等会儿记得下来吃饭啊。” “嗯嗯嗯。” 顾夜歌拎着箱子上了二楼。 入眼一片静谧的蓝色，法兰西宫廷风的楼梯，蜿蜒而上，是精致的壁灯和木质扶手，顾夜歌把箱子一放，瘫倒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将刚才的阴郁驱散了些。 空气沉闷，这栋房子只有顾夜歌放假的时候才会有人来住，顾夜歌上一次过来是一月以前，是以房子已一月未曾通风，顾夜歌躺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堵塞的空气，不得不起身把门窗都打开。 这栋房子完全为顾夜歌放假时有地方住而买，顾家父母偶尔过来也全为陪伴顾夜歌，是以顾夜歌不仅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最好的房间，甚而整个二楼完全都是她的地盘——露台上满是她以前捣鼓的各种植物，衣帽间里全是她一年四季的服装和各种汉服、Lolita、cos服，书房一大半被顾夜歌的书占据，一小半摆满了各种如簪子、璎珞、书简、剑、玉佩、步摇一类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和制作他们的原材料，父母送给顾夜歌的价值数十万的名表和各种名牌服饰、珠宝首饰反而被压在最底层。 洗手台旁的柜子里塞了上百只口红、上百盘眼影，及数量同样不少的其他彩妆，全是顾夜歌高中三年网购而得。 天知道她一个根本不能化妆的高中生怎么会对彩妆有那样近乎病态的欲望，不停的买，不停的拆快递……口红大多数十只地买，许多连手臂试色都没试过，更遑论上脸。 大概是越是不能得到，不能去使用，越是压抑，便越是渴望。G高对学生化妆有异常严苛的禁止——虽然许多和老师关系好的人天天在课堂上化妆也什么事都没有，但顾夜歌不能冒险。 那些彩妆最后大多被她偷偷藏在书包里或书柜底下，却不是用来化妆，而是心情抑郁到极点时，拿出来抹在手背上，看那色泽于指尖诞生，于是静静欣赏那美妙的颜色。末了将其晕开，看原本烈艳的色泽渐渐温柔成绯色红晕，如桃林落英，美不胜收。 每到此时，不知为何，心会渐渐安定下来，似乎某种隐秘而不可说的欲望与不甘得到了纾解，于是可以平静地继续为现在需要的成绩而努力。 此刻顾夜歌站在镜子前，用化妆刷以那些色泽细细描绘五官，这几乎是她一周内唯一一次可以给自己上妆的机会，尽管只会有她一个人看到，且很快就得卸掉。 起初还是正常地化妆，后来妆面却渐渐变得夸张而怪异——深蓝色眼影画的眼线斜飞入鬓，重色腮红没有晕开，口红画离了位置，浓重的下眼线如同加深的黑眼圈…… 最后成型的，是一个怪异而浮夸浓重的，小丑般妆容。光怪陆离的颜色全被她往脸上抹。 深红唇膏描绘出一个大笑的嘴巴，然而少女的神情却是冷沉的，她冷冷地凝视着镜子中的人，目光阴郁而又疯狂，深色的瞳孔中如有恶鬼在自焚。 与其说她在化妆，不如说她在以自己的脸为画板，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很奇怪，此时的她比平时更加怪异而“不好看”，但看起来反而和《红夜》中美艳惊人的女童，更接近了。 皮囊之下，有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美艳在熊熊燃烧，怪异瘆人，却又摄人心魄。 顾夜歌久久地凝视着镜子中的人，像是与自己的孪生姐妹对视，又像是与凝视自己宿敌抑或恋人……千百种光怪陆离的念头萦绕心头，她闭上了双眼。 楼下传来柳姨的吆喝：“饭都做好了，夜歌，夜歌，快下来吃饭……” 少女没有睁开双眼，只扬声回道：“我马上就下来。” 语气听不出半分异常。 语罢，她睁开双眼，收敛了眸中所有情绪，拿起旁边的卸妆油飞快地卸掉了面上的妆容，快步下了楼。 灯光明亮，清澈浓香的汤汁盛在薄瓷碗里，数十样菜摆在旁边，顾夜歌闷头喝汤，柳姨刚做好所有菜，此时坐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顾夜歌吃。 入口鲜美浓醇，鸽子肉质细嫩，肉却不多，顾夜歌一会儿就吃掉了大半只，再咬一口可乐鸡翅，尝一口清蒸鲈鱼……这才是人应该吃的食物啊！ 想起学校的“大蒜炒生姜”“盐水煮白菜”，顾夜歌默默叹了口气。 说起来，柳姨其实算顾夜歌的长辈——她和顾母既是雇主与员工，也是亲戚关系，从小看着顾夜歌长大，此时见顾夜歌闷头吃，一边觉得满足，一边忍不住唠叨：“这高中啊，是真的磨人，你看你这都瘦了一大圈……” 顾夜歌囧，她哪里瘦了，明明是肥了不少。 可此时对着浓香的汤汁，听着这样的唠叨，顾夜歌下意识便觉得心底极暖。 可脑海中忽然浮现钟嵘的脸，顾夜歌怔了一怔，笑容收敛，神色渐渐冷淡复杂起来。 饭后顾夜歌很快上楼，关了门放起音乐，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恶心与反感，苍蝇般堵在喉咙。 音乐刚刚放到第二首，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心情刚刚放松又被打扰，顾夜歌皱起眉，道：“门没关。” 男人闷不吭声地推门进来，翁声说：“你的牛奶。” 看到他的一瞬间，顾夜歌的神经瞬间紧绷。 他的确举了一杯牛奶进来，顾夜歌挑了挑眉，全身的防备一点没解除。 书桌在最里面，房间其实不过二三十平，男人却走得很慢，目光低低地，起初在装作不在意地扫视周围，后来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盯着一处不放。 那是顾夜歌的衣柜，衣柜门没关紧，松松地透出一抹粉色。 浅淡的粉色…… 男人的心瞬间跳动如雷，想象着……包裹在粉色里，稍稍一动便可脱落，娇嫩的，温软的，甜美的…… 顾夜歌冷淡地俯视他，想象着将柜子上的玻璃花瓶用力砸在男人头上，脑浆迸射的场景。 她注意到男人的目光，顺着视线一扫，瞬间了然对方在想些什么。 混着荒谬感的愤怒席卷心头，顾夜歌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舔了舔唇，顺手拿起身旁的水果刀把玩。 男人脑海中的意淫正到了最关键头，房间就那么大，他走得再慢此时也到了书桌旁，目光流连在顾夜歌被宽松校服包裹的胸口，他下意识地靠近了顾夜歌，情不自禁地…… 牛奶放在桌上，他下意识抬头，却正好撞上少女的目光。 顾夜歌上来后就散了头发，涂了唇膏，浓艳的色彩，只一抹，便将少女疲累的面容映衬得活色生香，精致瑰丽的眼，漂亮的鼻，冶艳的唇，浓密乌发……皮肤与轮廓的瑕疵此时都不重要了，此时冷冷睨着他的少女，美得近乎摄魂夺魄。 这样如烈焰玫瑰般的美，却并不娇软可口，相反，像是地狱里盛开的血色烈焰，带刺且有毒。 少女侧坐在书桌上，眉峰微挑，唇瓣微勾，似笑非笑。 眸中一片森寒，点墨般的双瞳妖冶而疯狂，杀意凛然。 崭新的刀片跳跃在她指尖，浓密眼帘垂下，她如情人般抚摸着刀背，转瞬目光森森地望向他躯体最隐秘处，喋血之意毫不掩饰。 男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狼狈地后退一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竟是转身就想跑。 少女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身体因兴奋而起了阵阵颤栗。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男人后退一步的同时，半坐在书桌上的少女一下子跳下来，左手握住男人的肩，右腿弯起，毫不犹豫地用膝盖狠狠地……一捅。 男人惨呼一声，然而刚刚出声，就被他自己强行压下。 顾夜歌双手握住男人的肩，让他无法逃离，这姿态竟似情侣，极尽遣睠。 她在男人耳畔如情人般低语：“疼吗？嗯？” 右腿愈加用力，她盯住他，欣赏他痛苦的样子。 不够，这怎么够。 只是撞一下根本就不过瘾，她想要用左手的刀，用尽全力地，一下一下地，刀刀入肉，将那令人作呕的玩意儿捅得稀巴烂。 彻底的血肉模糊，绝望惨烈、后悔莫及的哀嚎……那才过瘾。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顾夜歌闭上双眼，将眸底的猩红压下去。 男人浑身颤抖，目光阴蛰，起初他还在哀嚎，挣脱着想要打顾夜歌。 按理说男女体力悬殊，顾夜歌根本不可能制住他,可生活习惯影响，他身体虚得不行，加之矮瘦，顾夜歌却是一贯强壮，幼年练舞做体能时练出的肌肉都还在，此时他根本就挣脱不掉。 诡异的是，到后面，他的声音竟成了一种近乎享受的呻/吟。 顾夜歌愕然，半晌，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人狠狠地甩了出去。 男人一个琅跄，竟是站都站不稳，抬头阴蛰怨毒地看了顾夜歌一眼，狼狈地转身就跑。 顾夜歌冷冷地睨着男人狼狈逃走的身影，只觉得如同饮了杯美酒般欢畅，醺醺然的扬眉吐气。 待男人彻底离开她的视线，她起身，将衣柜门关好。 一抹粉色在边缘处，她伸手将其放好——那其实不过是个浅粉色的外套而已。 钟嵘是柳姨的儿子，若非如此，他不会有机会接近顾夜歌。 顾夜歌不会忘，八岁那年她听母亲的话去房间叫钟嵘——与她有并不远的血缘关系的表叔。 小女孩推开房门，昏暗的房间里，屏幕上…… …… 他几乎是拖着她往塌上按。 顾夜歌幼年看过的书多且杂，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 因为被锁了，这章删改了很多，看起来可能有些乱。 夜歌是被骚扰猥亵，不是真的被xx。 这章的。大概就是顾夜歌被锁了快20次，没办法只能把很多直接删了。原版会放微博上，微博名与作者号同名。剧情是顾夜歌直接锤猥琐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8 章 食色性也，欲望本身其实无罪，但受欲望驱使，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下手的人，却是禽兽不如。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年幼的顾夜歌拼命挣扎，用腿踢，用牙齿咬，用胳膊肘锤……她发育得极早，身体如小男孩一般健壮有力，竟生生挣脱了开。 刚一下床，她就像开了膛的子弹一样，拼命地向外跑去。 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成为她最厌恶作呕之处。 时至今日，顾夜歌都记得，自己那一日，穿着一件鲜红的运动卫衣，童装，上面有闪耀的大蝴蝶结。 她那时不过八岁。 后来她想，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早熟，如果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事情，懵懂之间并未剧烈挣扎，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是她幼年身体强壮如小男孩，而对方不过是个不到一米七的矮小阴郁瘦柴男，会发生什么？ 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发生过好几次，若非顾夜歌早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顾母喜热闹，节日往往会让亲戚都到家里来，顾夜歌做完作业吃过饭就自己回房间，半夜醒来，阴郁肮脏的男子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双眼盯着她，喘气不止…… 彼时顾父顾母都在楼下环庆节日，整层楼再没有其他人，顾夜歌从梦境中醒来，看着眼前的男人，短暂的惊慌过后，居然没有多少恐惧。 她知道自己床头柜下放着一把大的水果刀。 年幼的孩子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乖张，心里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疯狂与嗜血的暴戾。 无论再如何年幼，她都从来不会是柔弱的羔羊。 八岁的她用网络查询猥亵儿童如何判刑，那是个智能手机还未全民普及、淘宝支付宝还未人人拥有的的年代，她翻阅书籍、上网查询如何能购买到录音笔，思考自己如果……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人的有些预感看似无厘头，其实都有原因可寻，年幼的她第一反应不是去向父母寻求帮助，反而是在思量，如果事情爆出来了，父母会不会想办法帮自己的“表弟”逃离制裁，会不会怪罪她让他们不好做人，会不会偏颇钟嵘想方法哄骗摧毁自己手中的证据，会不会利用监护人的身份让自己做的一切都变成一场笑话…… 谁说童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体幼力弱，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又没有任何话语权，连保护自己都没有办法。 在许多人眼里，孩子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后来她看相关的书籍，都在说最好的选择是告知父母，让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的人保护自己，太多的作者都这么说，她于是迟疑，踌躇很久，终于将一切对父母托盘而出，期待他们为自己出头。 后来？不提也罢。 现实比她预想的更加荒诞苦涩。 回忆至此，顾夜歌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视线被某种液体模糊，她抬起头，不让它落下。 这世界上，永远可信赖的人，其实只有自己。 有时候单纯的恶意也许可以让人早有防备，可夹杂在蜜糖里的刀片、毒药，却会将人伤得体无完肤，插在心脏里的细细的针，让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而给予者还觉得自己委屈，明明是给了糖给你，明明那么爱你那么纵容你。 明明…… 明明对你那么恩重如山，你的一切都是他们施舍。甚至连性命本身都不为自己所拥有。 呵 感同身受、心有灵犀……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那些情况。 耳边Melanie Martine在唱：“You think I’m psycho, you think I’m gone， （你觉得我精神失常，你觉得我无药可救）， Tell the psychiatrist sething is wrong， （快告诉精神医生我有点不对劲） Over the bend, entirely bonkers （整个人缩成一团，完全就是疯了） You like me best when I’m off my rocker （你不是最喜欢我疯癫的样子嘛） Tell you a secret, I’m not alarmed，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才不会害怕呢） So what if I'm crazy All the best people are， （所以我疯了又怎样？最厉害的人都是疯子。） ……” 魅惑沙哑的声线，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孩童的甜美。 多奇怪，这些乖张的歌曲，反而会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平静而畅快。 她需要一些黑暗的、阴郁的……东西来放纵自己内心的某些情绪，以阻止自己真正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父母的爱自以为是又独断专横，林子惠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演绎出《红夜》的漂亮傀儡，林瑾辰待她的冷热其实都不过是权衡利弊，季泽釉不过是需要一个玩伴而选择了她，异性的欲望和流言蜚语骚扰着她，曾经的梦想越来越遥远……这世间于她，究竟有什么是真实的？有什么是可留恋的？ 当然有。 光怪陆离的幻境中，银狐般的少年抬眸，似月宫琉璃尽碎，漫天星光沉淀在他的眼底。 修长的颈脖纤细如天鹅，蓝灰色的瞳孔不染半点凡尘。 那是种稚气而脆弱的美，却又魅惑妖冶得几近霸道。 舞台上的顾则唯只有这几个字能形容——颠倒众生，风华绝代。 但台下的他却截然不同。 还未及弱冠的少年，身姿挺拔高挑如青竹，却是纤细的——腿长头小的身型，站起来最高，蹲下来却小小的一只，像是将自己蜷缩起来的猫咪。 强大而又脆弱。 整个人气质温和而疏离，清冷入骨，却又柔软的，就像…… 就像612星球上，被抛弃的小玫瑰。 独自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日落，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他低头笑一下，整条星河她都想摘下来给他。 数月的迷恋耽溺在此时映衬着她的孤寂，愈加像入骨的蛊毒，她食髓知味，愈加渴求。 顾则唯，顾则唯。 他是遥远的，美好的，明亮的，神秘的，魅惑的，诱人的，危险的……安全的。 他因美而危险，却又因为遥远而安全。 一天半的假日过得很快，顾夜歌拎着箱子到宿舍，计划把东西整理出来放好再去教室。 箱子刚刚放下，还没有打开，室友徐莹莹来了，她放下箱子就开始刷手机，不知为何，她的眼神时不时望向顾夜歌。 糟糕的预感浮上心头，顾夜歌自嘲地笑了下，高中三年经历太多，她竟早已习惯这种感觉。 一个娇小的女生进了宿舍，一进来先搞怪地和顾夜歌徐莹莹打了个招呼，顾夜歌笑了一下，没有在意。 许西明先是和徐莹莹随口聊了两句，她看起来文静柔弱，但在熟人面前一贯鬼马，三言两句就逗得徐莹莹笑弯了腰。 许西明也笑着，眼神却悄悄瞟向了顾夜歌，隐隐有担忧也有试探。 顾夜歌当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她心中隐隐预料到什么——但那又如何？ 聊到一半，徐莹莹去阳台上打电话了，许西明打量了顾夜歌一会儿，见她始终神色如常，犹豫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踱到顾夜歌身边，有点扭捏和小心翼翼地问：“夜歌，你看那个……嗯，那个没？” “什么？” “就□□表白墙和贴的那些……” 心中猜测落实，她听到心中的那个自己冷嗤一声。顾夜歌垂下眼帘，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没有。” 许西明惊愕地睁大眼睛，急急地说：“你居然不知道？夜歌 ……你知道现在表白墙下面骂你骂的有多……唉，我拿给你看。” 许西明说着，拿出手机翻找出来给顾夜歌看。 顾夜歌垂下眼帘，翻着上面的文字，目光沉静，神色是一种冷硬的漠然。 首先是QQ空间里G高的表白墙，一条挂出来的吐槽： “墙墙，我想吐槽一下高三二班的某顾姓女生，同学三年，你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请来豪车和司机硬装白富美何必呢？虚荣成这样，自己不觉得丢人吗？匿了。” 配图是她的座位，上面随手挂了一只帆布包。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教辅和教材，还有一只润唇膏——并没有G高“特殊阶层”必备的各种进口文具，唇膏上也没有那几个众所周知的大牌的logo。 底下评论一堆从未见过的ID，混着五六个熟悉的名字。 “G高顶级白富美校花顾夜歌了解一下哈哈，/滑稽/ /滑稽/。” “高三二班顾夜歌有事吗？自己是什么样子没点逼数？非要装白富美，逗不逗。” “哟，这不是昨天学校门口宝马接送的女主角吗。/滑稽/ /鬼脸/。” “哇，居然是她？” “啧啧……” “我记得上次碰见她，穿的鞋子连logo都没有，有一次好像还穿的是李宁……” “开xx车的不应该都穿AJ椰子吗？穿李宁的也敢冒充白富美，简直是石乐志。” “之前不是有人扒出来她家是小县城的？好不容易把女儿送到S市，她爸妈要是知道她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可怜哟。” “我身边开得起这种车的朋友每天都轻奢潮牌换着来，上着国际高中满世界跑，怎么可能像她一样。” “对对对，我上次还听到她跟朋友说学校商店卖的雪糕十二块好贵，开宝马车的家庭会觉得十二块的雪糕贵？啧啧。” “穿李宁，嫌十二块的雪糕贵，用三块钱的国产笔，唇膏用杂牌……自己感受。” …… ※※※※※※※※※※※※※※※※※※※※ 这章被锁了好几次，被改的很多地方都删了，不知道大家看起来会不会觉得别扭…… 好多地方都删了……让我先哭一会儿。 老天保佑这章终于过了……删了不少段落，我把原文放豆瓣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19 章 …… 底下还有一堆凑热闹的人在玩梗贫嘴，条条都是在讽刺顾夜歌。 99+条评论，几乎是在比谁diss顾夜歌diss得更有才。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这一次，顾夜歌心中居然没有多少波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厌倦和荒谬。 这样的事情，在她入G高的第一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彼时她还在拿练习生的标准要求自己，兢兢业业维护形象，生怕出现什么黑历史。13岁的小女孩，骤然见到那些诽谤污蔑和造谣，几乎气得浑身颤抖。 那些挖苦讽刺的人，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根本就不认识顾夜歌，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看了那些所谓的、漏洞百出的“实锤”，便兴致勃勃地来参与——参与这场毫无意义的狂欢。 贴也有了开扒她的高楼，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龙鬼蛇神纷纷上场，真假混半的爆料和开玩笑般的造谣污蔑层出不穷，龙芷璋发的几条内涵她的说说下面更是一堆人在狂欢。 “哈哈，毕竟是‘当年’嘛。” “建议她去看精神病院。” “我上次好像还看到她带卡地亚的款了，真是服了，她是不知道卡地亚多少钱吗？买假货也不买个低调点的款？” “可能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卡地亚是什么呢，说不定十元店推荐她就买了哈哈，我上次还看到她带施华洛世奇的项链呢，那款官网售价一千多刀，我是真没好意思提醒。” “开得起xx车的家庭怎么可能把孩子送到G高学校读书？就算学习不好，他们也绝对有能力砸钱把孩子送到精英学校去好吗！” “世界那么大，说不定人家只是消费观不一样呀。” “她之前好像提过因为分数自己选择来这儿的……” “楼上的，你信？” “啧啧，楼上洗白技术真差。” “承包我今日份笑点。” “世界那么大？我告诉你，开得起xxx车的家庭的圈子只有那么大！” “我周围家里开得起xx车的家庭的朋友，没有一个会像她一样。” “我上次和她聊天，她居然连xxx xxx（韩国潮牌）都不知道！这种人也好意思冒充白富美？？！” …… 那些牌子顾夜歌的确不知道，顾夜歌现在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唇膏顾夜歌倒是有印象，龙芷璋前段时间软磨硬泡央求着男朋友给自己买口红，男友一再推让，可龙芷璋缠着不放，两人几次夜不归宿后，她最终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只MAC，于是天天下课间在小团体聊天时，在众人面前多次拿出来“补口红”——课间十分钟有八分钟手里都拿着那只口红，涂完了还不忘用眼睛瞟瞟顾夜歌，炫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顾夜歌：“……” 这些都是什么奇葩。 后来有一次顾夜歌心情好，午饭后突然想涂一点唇膏，选了自己的TACHA白管薄涂，无意间被龙芷璋看到了，见口红管身上没有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个牌子上的logo，于是认定她用的是野鸡品牌，兴奋地用不屑+倨傲的眼光在她脸上和口红之间来回扫视，状似无意地大声“和朋友聊天”：“口红还是要买大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牌子，虽然便宜，可谁知道用了会不会中毒……” “有些人呐，就是贪图小便宜，我觉得口红还是MAC最好，正宗专柜大牌，涂起来感觉都不一样，就像我的……” MAC的确不错，彼时顾夜歌包里塞了七八只MAC、五六只TOM FORD、四五只阿玛尼红管黑管、三四只娇兰，以及若干只其他品牌的口红。 只是她怂，又爱买重色，大多数口红只是心情好时抹在手背上欣赏颜色，根本不会拿出来用。那只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几只日常色了。 彼时顾夜歌并没有在意龙芷璋的言论，因为她真心实意地觉得对方是智障。 雪糕是因为那款一直是走平价路线的，算是口碑很好的一个国民款雪糕了，学校外面超市都是售价三元左右，学校里直接翻了数倍，远高于市场价格——所以她觉得贵，付款时随口跟身边人抱怨了一句。 至于不认识那些韩国潮牌…… 顾夜歌低头，默默看了看自己身上穿了几年、半旧不新了的prada衬衫和miu miu半裙，陷入了沉思…… 这倒没什么可说的，她的确不认识那些潮牌，虽然她当初有好几个朋友格外热衷于此，甚至自己创办过。 潮流瞬息万变，顾夜歌虽然在首尔生活过两年，可那时她完全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加上彼时她对装扮自己并不热爱，那时了解就不多，何况几乎与世隔绝了三年的现在。 现在让她说出三个潮牌的名字她都不一定说得出来，何况要她认出龙芷璋们热爱的那些这两年才新出来的走廉价路线的东大门批发货。 许西明见她一直没什么表情又不说话，一时很紧张，小心翼翼地准备安慰她：“夜歌你别生气，这都是龙芷璋搞出来的，没人会真的在意……” 顾夜歌回过神来，察觉到许西明所想，诧异地挑了挑眉，轻笑：“我没生气。” 的确没生气。 她有什么必要在乎那群垃圾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觉得他们都是神经病而已。 差不多到要上晚自习的时间了，顾夜歌看了下手表——这块表是她十三岁时父亲送的礼物，比利时的老牌子，哪怕是折旧，在二手市场上的价格仍然足以将龙芷璋们追捧的潮牌们本季最新款全部ALL IN。 差不多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耽误了时间，东西来不及整理好就得走，顾夜歌把拆到一半的箱子放好，拎起自己半旧不新的帆布包，抬眼看许西明，声音淡淡：“要一起去教室吗。” 许西明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顾夜歌动作，显然没意料到她居然如此若无其事，此时听到顾夜歌声音，呆了一下：“啊？” 很快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回：“好呀。”表情像一只受惊了的小松鼠。 顾夜歌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老师还没来，此时教室正是最嘈杂的时候，天边暮色四合，冷灰调的蓝与教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了门口，顾夜歌面上先前对着许西明的浅浅笑意褪了下去，她垂下眼眸，面色恢复成一种冷硬的漠然，极深的瞳孔中有隐蛰的戾气。 有几波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小团体见到顾夜歌时忽然噤声，像火锅里撒了几滴冷水，教室里很明显安静了一下。 那些人先齐刷刷地看着顾夜歌，然后意味不明地交换了个眼色——完全不用猜，就知道她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教室就那么大，有意无意的低声讨论飘进了她的耳朵—— “诶……你看她……” “真的一点都不心虚啊……” “嘻嘻，毕竟是‘当年’嘛……要是我是她，早没脸来学校上学了……” “啧啧，你看她脸色……你看她表情……” “嘻嘻……” “……” “……” 议论不止，言语宛如炼狱。 一时间小小的教室似乎成了一个阵法，她站在阵法中心，所有人都围着她，面目诡谲地嬉笑着，所有的恶意都向她袭来。 并不是讨厌顾夜歌的人真有那么多，此时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其实未必都是恶意的。很多人只是好奇或觉得好玩儿，——还是沉默的大多数定律，并无恶意的人不会发言，沉默混沌的舆论中，只龙芷璋一伙举着刀叫嚣谩骂，造谣污蔑，此时跟在她身后的人哪怕实际并无立场，只是好奇观望，旁人也会自动将其视为龙芷璋的拥垒。 此时那些其实并无太多恶意的目光和关注，刺到顾夜歌身上，其实都是一样的疼。 这场面乍看上去，堪称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顾夜歌听到心底的那个自己，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冷笑。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奇怪的人，父母不过是写字楼里的社畜，一套房一辆车的贷款，还到自己十八岁还没还完，却偏偏自诩“城里” 的高知大小姐，满满的优越感与傲气，颐指气使地规定着别人该怎么生活，不按她规矩来的全部都是装13。 她们恨不得家境比自己优越的个个都爱皇帝的新衣，不知物价几何，最好一两银子买一个鸡蛋，中间差价全给她们。买最贵的名牌包鞋，背一次就都送给她们。审美庸俗，永远做她们的垫脚石，个个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想吃完阳春面要司机买好了包起来送到大宅子。 家境不如她们的都是穷鬼土帽，是一辈子都变不成幸杜瑞拉的灰姑娘，家境比她们好的都是弱智草包，没有她们洞悉世情机灵美丽——总而言之，她们永远都有满满的优越感。 课间许西明找到她，面色担忧，眼神躲闪，嚅嗫着说：“夜歌，你要不……想想办法，现在这样……” “你要不想办法证明一下……嗯……” 担心是真，受他人蹿使加自己好奇，想看顾夜歌究竟家底如何也是真。 证明一下？ 顾夜歌低头轻笑一声，抬头看许西明，眼神温和：“西明，高一分班之前，我们不是一个班对。” 许西明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然，呐呐地点了下头。 “那就对了。”顾夜歌望着窗外日渐深沉的夜色，神色渐渐冷淡了起来，她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难怪你不知道——三年前我所受到的非议与诽谤，可比今日严重得多。” 她有何必要证明自己？ 她来这里不过是为求学，苦读三年换一纸通知书，再过六个月，这些人再也不会在她的世界里出现。 她一个学生，家境如何，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她有何必要向她们证明自己的财力？ 她们配吗？ 说来有趣，不同于一些资本发展了几百年的国家，国内其实并没有多少old money，历史ZZ影响，顾夜歌父母这一辈，发迹起来的，大多是靠自己的聪明勤奋，抓住机遇，迎风而上。 祖上翻三代大家都是农民，很多细节方面的讲究，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有钟嵘存在。 于是很多时候，那些隐形又荒谬的条条框框，并不是由真正的上流阶层带领，反而往往是那些其实没什么钱，又自诩精英的人创造的——鞋子不穿耐克阿迪是垃圾、口红不用YSL是垃圾、文具不用日本进口是垃圾、衣服不穿最新款潮牌是垃圾、手机不用苹果是垃圾、咖啡不喝星巴克是垃圾…… 东宫娘娘摊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他们其实也只认识那几个logo。 从小处看家境并非没有道理，但就像那个著名的口红和经济的理论一样*，看着高大上，可不考虑实际到处乱用，却是一戳即破的荒谬。 在当下，有一线城市中几十万存款的人，自诩精英阶层，处处讲究处处有优越感，对外地人更是有着浓浓的倨傲，也有中部地区的小老板，家产数亿乃至数十亿，戴着拍卖会上拍下的数百万的首饰，穿着路边小店买的百元衫和国产鞋，把暑假乱跑的儿子赶去做几十块钱一天的暑期工。” 时代造就。 学生时代，如果两者同处于一室，前者往往迷之看不起后者。甚至欺辱霸凌。 不过没关系，现实会教会他们重新做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0 章 反正她的东西又不会因为被说两句就到了她们手里。 和三年前不同，到了第二天，班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在讨论这件事了。 原因无他,对于美术生而言，几乎可以说比高考还重要的联考的成绩，将在今天的八点公布。 多媒体黑板前老师还在讲课，但教室却空了近一半的位子，初春阳光灿烂的早晨，无数穿梭在走廊的身影，正焦急地打着电话或发着消息。 临近高考，老师其实已经不大管这些事了，此时英语老师正闲闲地讲着卷子，对空了一半的教室见怪不怪，讲到一半，还突然停下来，叹口气，劝他们保持平常心，又感叹了一番时光流逝。 程依依趴在桌子上，紧张得低低地哭了出来。身边人一时慌乱起来，努力安慰着她，可眼眸闪烁，分明自己也紧张得不行。 顾夜歌垂眸翻着书页，眉目沉静，与周遭情绪波动极大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忐忑成绩是不可能的，但对于联考，她是真的已经尽了全力。 数月不到四小时睡眠的高密度练习，记了满满几个笔记本的笔记和反省、tip，抹下面子一遍一遍地请教画的好的朋友，无数次地被讽刺躲避拒绝。极度压抑下，无数次躲在卫生间里濒临崩溃的无声嘶吼。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苛责自己。 八点到了。 看着秒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顾夜歌轻轻呼出一口气。 “夜歌，你查了成绩没有” 颜絮琪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极尽亲昵地说道。 “……” 顾夜歌惊了一下，默默退后了五公分，对着颜絮琪亲热得仿佛亲姐妹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瘆得慌。 静默了两秒，见对方眼睛还热烈地望着自己，笑得甜腻，顾夜歌沉默了一会儿，干干地道:“没有……” “怎么还没查呀，要不我帮你查一下”对方语气亲热得近乎娇嗔，直热络得顾夜歌有毛骨悚然之感。 眼看对方即将靠上自己的身体，顾夜歌默默地又退后了五公分。 对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她的冷淡，低头在手机上调出页面，语气熟络:“你考号多少啊，我帮你查一下。” “……不用了谢谢，我下节课去班主任那里拿手机查。” “哎呀，那多麻烦啊，我这直接帮你查了嘛，快告诉我你考号……考号考号！”颜絮琪头也不抬，极自然地催促着顾夜歌，一副极热络熟识的样子。 她可不像龙芷璋那种智障，这种情况下还咬定顾夜歌是打肿脸充胖子。 顾夜歌虽然做事并不按G高的小圈子“规矩”来，但并没有刻意藏拙装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无论是显摆还是装穷。 这些人并不值得她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这几天颜絮琪悄悄观察着，很快就发现很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顾夜歌是不是富二代不好说，但家境远优于G高大多数人却是铁板上钉的事。 过去带着有色眼镜，发现不对劲也本能地忽略掉了，现在却是越观察，越是心惊。 如果不是龙芷璋散播的谣言在先，颜絮琪之流受其影响，先入为主地有了偏见，也不会到现在才看出来。 不过没关系，颜絮琪绝对不是那种碍于面子抹不开，不得不继续和顾夜歌僵持的人，几乎是反应过来的当天，她就做好了决定。 之前看走了眼又怎么样？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呢，只要她脸皮够厚，照样可以把对方变成姐妹。 顾夜歌不动声色地又远离了颜絮琪三公分，这人简直是把两面三刀变色龙这几个字揉开了演给她看。 但要等下节课下课去找班主任要手机再去查成绩的话，时间的确是漫长得过了头——早自习下的时候班主任还没来，昨天班主任又不愿意给手机，她只能等下节课去拿。对于等成绩的考生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夜歌思忖了一下，同一个班，统考分数大家最后总是要知道的，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便顺口报了自己的考号给她。 “180……”颜絮琪口中重复着顾夜歌的考号，手指在屏幕上操作着。S市网络查成绩的步骤还挺复杂难弄，顾夜歌看着身边女生神色凝重地在手机上飞快地操作着，心态微妙——嗯，有人帮她查，不接受白不接受。 “夜歌你的分数出来了，我来看看啊，第一个素描……”顾夜歌听着身边女生的声音，下意识舔了舔唇，心理建设做得再好，这个时候也是紧张的。 颜絮琪的声音忽然断在喉咙里，空气中出现一个短暂的寂静，顾夜歌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回头望向颜絮琪，眸色沉凝。 颜絮琪瞪大双眼，望着手机屏幕，完全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看看自己是否看错了。 但显然，她并没有看错。 半晌，一声尖叫响彻整栋教学楼：“卧槽顾夜歌你考了269啊啊啊啊啊！！！！！！” “……” 刚刚下课，教室里正一片压抑的宁静，骤然一声尖叫，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颜絮琪和顾夜歌。 但没有人出声斥责，在反应过来颜絮琪话语里的信息之后，所有人都炸了。 “卧槽！” “两百六十九？？？！！！” “看错了？？？” “牛逼啊。” “顾夜歌……？？？” “我靠！！！” 像油锅里滴进一滴水，整个教室都沸腾起来了。 美术联考两百六十九是什么概念？ 联考的标准各地都不一样，不同于一些改得比较宽松以至于联考普遍高分的地方，S市……哦不，整个H省，每年的联考状元，也普遍不过两百七出头！ 而G高，从来都没有人考到过两百七的成绩！ 每次的模拟考乃至上次的七校联考，年纪最高分也不过是两百四左右。 269……意味着文化分只要过了本科线，一本几乎是百分百稳的事情。 甚至于，750的满分，她只要拿到了一半的分数，就已经可以轻松进入211大学。 难以置信、愕然、惊异、崇慕、怀疑……感受到周围人狂热得近乎炽热的目光，顾夜歌垂下眼眸，舔了舔唇，问颜絮琪：“你是不是看错了？” 声音很平静，不见慌乱，也不见狂喜。 但听这其他人耳里，却觉得和与顾夜歌之前的声音相比，有种笃定的底气在，落在众人心里，激起每个人各异的心思。 这一句话，几乎也是所有人想问的。 龙芷璋瞪大双眼，脸上红肿的痘痘似乎都变得惨白，闻言，她尖叫一声：“肯定是看错了！顾夜歌怎么可能考这么高？” 声音刺耳尖锐，几乎所有人都瞬间皱了皱眉头。 、 “你们都是傻子吗！怎么会信她！成绩一出来不怕丢脸吗！” 顾夜歌微微眯了眯眸，极深的眸子有暗沉的冷光掠过。 颜絮琪毫不掩饰地冲龙芷璋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老子看了三遍了，怎么可能有错？” “龙芷璋，你说我看错了，你自己考了多少分啊？”颜絮琪语气挑衅，冷嗤一声，转头对着顾夜歌却是瞬间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忙不迭安慰她：“夜歌咱别管她。” “你……”龙芷璋气得扁平的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可过去小团体里颜絮琪的地位就比她高，她好不容易才混进去搭上关系，让她们帮自己一起针对顾夜歌，现在颜絮琪转脸不认人，自己下场怼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无论是骂人的功底，还是背后的人脉money，龙芷璋都远远无法和颜絮琪相提并论。 “嗯……”顾夜歌不动声色地避让了颜絮琪殷勤热切的目光，心中浮现出她们两人一起讽刺侮辱自己的样子，如果此时教室发生的一切是出戏，这出戏的名字应该叫——狗咬狗。 人群静默了一会儿，但显然质疑的人不止龙芷璋一个，一个男声响了起来：“顾夜歌怎么可能考到269啊？你们忘了她色彩有多差吗？” “对呀，奉老师当时可是天天……” 大多数人显然没有这么快丢失记忆，联考之前的色彩课上，顾夜歌几乎一直是作为反面例子存在的。老师几乎每天都在对她明怼暗讽。 当时色彩老师还搞了一个罚钱制度，课堂训练和课后作业画得最差的人罚钱，一张50，那段时间顾夜歌一个人差不多就被罚了小一千，老师当时说的是这钱到时候大伙一起吃饭，不会独吞，老师当时说的是不是真话，谁也不敢说，反正到现在联考考完了快一周了也没见哪个老师提过这事儿。 “她那个色彩成绩，怎么可能考269啊？” 很快有声音反驳他：“可顾夜歌之前速写和素描也一直都很好啊。速写墙上顾夜歌的画挂了快十张了。” “对呀，速写她一直都是A组的，素描也一直画得很好。” 这话也是事实，顾夜歌一直是速写老师偏爱的得意门生，而且联考前的一段时间她几乎一直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进步，几乎每次周考都要比上一次进步十几分——别小看这十几分，美术总分也不过三百，每次考试全班最高的和最低之间差距也不过六七十分，一次十几分的进步，三次就是近四十分的进步，这个速度堪称骇人。 “速写素描再好又有什么用？联考是看总分的啊，以她的色彩成绩，怎么可能会考到269？” 人群中出现短暂的寂静，半晌，一个女生冷笑一声，“我们那几个老师的改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几位“师母”画的比例错乱的画也能被划分进第一梯队，改高分发奖品。 “你们真觉得顾夜歌的色彩画得烂吗？” 以画室老师改出的成绩断优劣，优者给最好的资源，发就奖金和奖品，劣者剥夺所有资源和权力，罚钱罚站受尽冷眼——若评判标准公正也就罢了，若评判者本身就不公正，怎么可能不引人非议？ 事实上，在联考前一段时间，因为这种情况就引起了不少人私底下的反抗，并和班主任沟通，试图离开画室另外再找学习的地方，只是联考在即，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不折腾。 G高美术生的专业课是外包给了外面的画室，画室因钱而来，为钱而教，根本没什么师德可言。 教室里静了一秒，几个姑娘神色复杂地彼此对望，显然对这话深有共鸣。 “顾夜歌上次小联考多少分？一次是狗屎运，两次也是吗？” “她小联考那次大家还不是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联考的老师就喜欢她的风格。” “诶，还别说，其实我一直觉得顾夜歌的画很好看，上次她被批得那么狠我还报不平过。” “她的画真的除了色调之外都很绝。” “之前一直不敢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她那种丧丧的色调很好看，有种哥特风，有时候又有点巴洛克的感觉。” “陈奉一直说她的画色调太暗太阴暗，不够亮堂……可人家国美的优秀色调也不亮啊，色彩画非得亮得像卡通画才行吗？” “就是，明明她塑造空间感什么的都是满分，我一直觉得她的画很好看啊。” “人家那是特色！” “老师毕竟是老师，给她改低分肯定是有原因的……” “明明是奉狗对她有偏见好？龙芷璋程絮儿她们几个天天吹枕头风，人家顾夜歌是白白被他们耽误了这么久！” “人家联考评委给她打的高分！你是觉得陈奉比联考老师还牛逼” “……” 忽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成了她的知音，都对她那被诟病已久的画风欣赏不已。 顾夜歌沉静地垂下眼眸，半晌，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她重新翻开自己的课本，神色间很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还不如回去看顾则唯的舞台。 不知想起了什么，少女忽然怔怔失了神，半晌，她忽然对着虚空绽放出了一个极甜美极甜蜜的笑容，原本冷沉的双瞳温柔似三江春水。 这笑容让她身上先前的乖戾阴霾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忽然变得阳光灿烂得不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冰火 此时出成绩的不止夜歌一个人，惊异过后，大家的议论焦点很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诶，你知不知道……多少分？” “什么？？？” “啧啧，天天被骂的考了最高分，天天被夸的没过线……” “是发挥问题，还是…… 陈奉他们改分就有问题？” 教室的角落里，徐莹莹低着头，惨白着脸，有些失神地望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 周围同学的议论声如刀刃，哪怕没有一句是针对她。 顾夜歌此时的鲜花着锦更凸显了她的难堪。 旁边有人语似同情地安慰着她——可瞳孔中分明有着胜利者的得意和优越感。 她勉强笑着回应掉，低着头，怔了半晌，忽然起身跑出了教室。 怎么……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才是一直被老师夸的那个，她一直比顾夜歌要优秀！ 联考前坐在顾夜歌旁边时，她们几乎是作为正反例子出现在色彩老师口中的——正面的是她，反面的顾夜歌。 多少次，看着顾夜歌认认真真地记繁琐的笔记，一边又一遍地练习，她表面上安慰着她，心里却在自傲地窃喜——自己随便画画甚至上课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偷偷玩手机照样能被老师夸，顾夜歌天天那么努力刻苦，不还是天天被老师挖苦讽刺，成为众人眼里的笑话？ 可这一次，成为笑话的，却是她。 163……足足比顾夜歌低了一百多分。 总分才不过三百分。 S市历年分数线都是183左右，上下波动顶天不会超过十分，一百六的分数，几乎是铁定过不了本科线，甚至于说，连比本科线低十几分的专科线都未必能过。 教室里，龙芷璋红肿着眼睛，怨毒地看着顾夜歌的方向，刚刚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就哭了，身边原本有几个女生一直在安慰她，可在她大声质疑顾夜歌反被打脸之后，几个女生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冷淡了下来，对她之后的哭诉完全无动于衷，甚至有一个原本在安慰她的姑娘，在她哭了半天之后皱着眉头让她别吵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种不通人□□故的怪物，就该永远成为一个笑话，被人唾弃、被人鄙夷、被人羞辱……而不该像现在这样！ 众人的仰慕、好成绩好资源……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龙芷璋你别再骂了……”一个平素和龙芷璋姐妹相称的女生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顾夜歌不就考得好了吗，至于吗……她联考前那么拼命，这成绩是她该得的。你再怎么骂……她的成绩也变不成你的。” 女生叹着气，鄙夷地看了龙芷璋一点，很有点友爱同学、悲悯善良的意思——在顾夜歌成绩公布之前，这种话题她可从来都是兴冲冲地冲在攻击对方的第一线。 这话似乎戳到了龙芷璋的痛楚，她尖声道：“她怎么可能考269？说不定是别人换了卷子，把别人的成绩登成她的了，呸，偷别人成绩的贱人，怎么好意思？” “顾夜歌那种贱货……胸那么大……被男人摸大的，天知道她被几个男人摸过了？” “……这种恶心的事情，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那个被她偷了成绩的姑娘，得多可怜啊。” 空口造谣、诽谤、污蔑。 熟悉的话语传入耳中，竟像是回到了两年前。 可曾经惊吓到小女孩，让她惊慌失措，气到浑身颤抖、夜夜失眠、愤怒绝望、有口难辨的肮脏话语，如今听起来，却只显得低劣而无趣，落在顾夜歌耳里，惊不起半点涟漪。 顾夜歌幽幽地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年呐…… 半年。 呵。 少女垂下眼眸，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稚嫩而森然，与她的外表年龄全然不符，如同黑暗中嗜血而生的小小孩童，乖张暴戾，天真有邪，却又偏偏透出一种诡异的艳色来。 垂落的发挡住了她的脸，清晨阳光灿烂的教室，这个笑像背阴处悄然生长的苔藓，有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森冷孤寂。 正在做题的司稚奈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感地看了前方少女的背影一眼，浅如琉璃的双瞳掠过一丝晦涩的情绪，转瞬即逝。 “砰……”灰色衣服的高挑少女拍案而起，冷冷地睨了龙芷璋一眼，语气毫不客气，“龙芷璋你他妈有胆子把刚刚那话再说一遍！” 正愤恨怨骂的女生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续两次被“身份”远高于自己的人怼，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毫无底气地回应：“……我又没说她……”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林瑾辰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冷嗤，“小心哪次被打死没人给你收尸。” 龙芷璋脸色一僵，梗着脖子忍不住就要反驳，话到口边，不知想起了什么，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李梓容对着她冷笑：“自己考不到好成绩就在这儿骂别人？什么垃圾玩意儿。” 季泽釉皱眉：“龙芷璋你适可而止。” 宋集蓉蹙着眉头，声音娇软：“龙芷璋你这么每次都是这样……” 李璇、张子文冷眼睨着这场闹剧，半晌，忽然对着龙芷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林瑾辰身高腿长，两三步就跨到了顾夜歌的位子，叹了口气，嗔怪道：“你呀，性子未免太怂了点，由她们几个瞎说。”语气很有点操心的家长评价不省事孩子的意思。 李梓容也转过头来，昂着头看她，语气别扭：“你怕她个锤锤？这种人啊，就是欠打。” 宋澜叹着气，语气恳切：“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们就是看不得你考得好，没人会信的。” 李璇遥遥冲她笑了一下，语气亲昵仿若多年故交：“你这次考得是真的很好，我们学校第一名啊，肯定是你的。” 许西明欢喜得双眼亮晶晶：“卧槽夜歌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好！大佬快来给我抱个大腿！” …… 一时之间，竟像是以顾夜歌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圈子周围全是她的亲友团，真心相待肝胆相照，多么感人的纯洁校园情。 几日之前，不耐烦地拒绝了她的请教、和朋友的交谈中不屑地把她贬到地下、和辱骂羞辱她的人好得恨不得穿同一条秋裤、选小组中把她一个人排挤在外、在龙芷璋们明怼暗讽她的时候捂嘴笑的…的，一定和现在的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身/体本能地觉得温暖，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独行了太久的人，骤然来到有火炉的房间，暖意席卷全身，每一寸冻僵的皮肉都感动得痛哭流涕，周身盔甲被暖意催融得几近酥软。这是属于生物的本能。 但心里的冰山，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过去龙芷璋、颜絮琪们炫耀自己的好人脉好人缘，秀闺蜜情同学情，在空间微博上发各种“闺蜜大过天”“十年后……”之内幼稚宣言，拉小团体一起针对顾夜歌，嘲笑顾夜歌的被排挤被孤立的时候，她固然不在意，却也曾真的觉得那是珍贵的少年情谊，甚至有过那么一两次，在独抗众人言语之箭时，成为众矢之的时，对无时无刻不拉帮结派的她们，暗暗地生出一点点的羡慕。 原来…… 原来这一切廉价至此。 所谓的情谊，不过是建立在他人对你价值评判上的泡沫。 天地寂寥，无论是曾经的众矢之的还是如今的众人拥簇，她其实始终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顾夜歌垂下眼眸，周身血肉欢喜暖融，心中却是一片冷寂，犹如冰上浮火。半晌，她低低笑了起来：“没办法，我没她们会骂人嘛……” 没办法，她是真的不会骂人。 她只会……嘘！ 日光之下，少女双瞳幽暗似深渊。 “老师，我能不能……参加校考……”龙芷璋红着眼睛，拦住了步履匆匆的班主任。 邱荣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她这次过来是赶着找顾夜歌的，作为班主任，第一名的成绩居然还是从学生口里听说的，且这次的状元无论是名字还是分数，都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是以她在办公室里震惊过后，立马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走半路上被人拦住，邱荣的心情实在很不好，一看来人，心情更差了，毫不客气地道：“你还指望校考？联考都只考了这么点分，还想着校考？” 真是的，之前陈奉一直说她画画好，她还信以为真，各种资源各种好东西都往她这儿堆，甚至一对一地给她补课，就指望她给自己考个好成绩，结果她考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之前小联考龙芷璋分数就不行，反而是顾夜歌，那一次就已经初露头角，可她还居然真信了陈奉他们几个瞎扯，觉得是龙芷璋一时没发挥啊，顾夜歌则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想想，简直不能更打脸。 龙芷璋要是文化课好也就算了，偏偏她一向是班上倒数三名，全指望着美术分，结果……以她的现在的成绩，不拖累班上本科率就不错了。 龙芷璋闻言一下子怔住，愤恨地低下头，暗骂一声老巫婆。 邱荣当然没看到她的表情，她急着去找顾夜歌呢。 “您让我拍摄学校和画室的宣传片？”办公室中，顾夜歌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邱荣的意思，神色是一贯的淡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变色龙 邱荣笑眯眯地点点头，看顾夜歌的眼神慈爱如同看待自己心爱的得意高徒——当然顾夜歌此时的确是。“我和黎老师他们之前就计划了，你这次考得这么好，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正好拍个宣传片，来给学弟学妹们做个榜样。” 顾夜歌垂下眼眸，半晌没说话，浓密长睫之下，邱荣看不到她眸中神色，却见少女唇边弯起了极冷的一个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 “恐怕不行。”顾夜歌开口，依旧是对师长们一贯的淡漠恭谨，“陈奉老师可以说过我好几次，像我这种人，不如在联考之前放弃考试，放过自己，也免得拖累班上的及格率……我怎么好去作为榜样拍摄宣传片？” 去年阳光惨白的冬日，话语犹在耳畔。 “有些人呐……”男人皱了眉头，有意无意地瞟向顾夜歌，“还不如现在退出，跟我们说一声，放过彼此，要不然考了又没考过，又什么用呢？” 彼时已经临近联考，顾夜歌学了两年的美术，无数个日夜的努力，数十万的开销，在离那场考试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她的老师劝她，像她这种学生，还不如不考试。 你为了高考悬梁刺股数年，战战兢兢刻苦拼命，无数个日夜的血泪与提心吊胆，在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候，你的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劝你放弃高考。因为他觉得你如同垃圾，无可救药，考了只会拉低班上的及格率。 “你说这有些人，天天跟着我们一起起早贪黑的，结果画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画的桌面跟泥巴做的一样，有什么必要呢，这种水平有什么必要去参加联考？” ‘画的桌面跟泥巴一样’，是他评价顾夜歌画的原话。 “我今天这话就放在这儿了，以她的水平，绝对过不了联考！” “这每天的颜料费和学费也好几百呢，天天杵在这儿，好像也在认真学一样，你说何必呢？师生一场，要是现在退了学，这之后几天的学费我还能退给你，也好几千呢。” 有男学生插科打诨：“现在退学，是全部学费都退吗？” “怎么可能。”陈奉瞪他一眼，“开玩笑，我是说现在到联考的那段时间的学费，怎么可能把高一到现在的学费退给你？不可能的。” 男同学嘿嘿笑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学了近三年，傻子才会因为半个月的学费放弃考试。 他目光落到顾夜歌身上，陈奉那些话指向太明显，只要在班上上过课，傻子都知道他说的是顾夜歌，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同情这个风评几近妖魔化的女同学，临近联考，谁不是紧张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种时候被老师当众劝退学，这种心理压力，他自问自己是肯定承受不住的。 无数人有意无意的目光投过来，顾夜歌握着扇形刷的手顿住，随即麻木地继续开始调色。 可是怎么调，都不对，加再多的亮色进去，也始终是一团浑浊的灰暗。 明明刚才，她的颜色还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说，色彩可以反映一个人的心理状态，陈奉、龙芷璋、颜絮琪……她们嘲讽了那么多次她的色调，说她的色调太灰太暗……可是，这种情况下，谁能够保证自己的心情不灰暗，都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谁能真的不在意？ 谁来告诉她，究竟要怎样，才能不被影响，不被那些垃圾影响自己的作品？ “诶。”陈奉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可能的对方不退学的原因，“你是不是担心退了学大家再见面尴尬？不用担心的，只要你退了学，大家以后见面还是可以打声招呼的，以后学校里碰到，你还是可以叫我一声老师，我会应的，不用担心。” 语气像是给了天大的恩赐。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但是，你要是拖累了我们班的联考合格率，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了。” 旁边有女生嬉笑着说：“拖累了会怎么样啊？” 陈奉嘿嘿一笑，倨傲地抬高了下巴，神色轻蔑而不屑，“老师整学生的方法，可多了去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退学也好弃考也好，都行，拖累了我班上的升学率，就别怪我心狠了。” 呵，真厉害，学生若是没有考到好成绩，没资格为自己伤心，反而得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些话语犹在耳畔，而此时，他们全要自己帮她们拍宣传片，去上演师慈徒孝的戏码。 彼时到处都是无形的禁锢，顾夜歌只能沉默，但绝不意味着她遗忘。 “你呀。”邱荣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有点看待自己宠爱的顽劣晚辈的意思，“真是孩子气，陈老师那是气话，还不是为了激励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小心眼地记了那么久。” 她语重心长地劝顾夜歌：“这人呐，活在世上，没人帮衬是不行的，这么大人了，别跟小孩子一样，陈老师也是好心，我们挑个时间……” 顾夜歌垂下眼眸，眸色嘲讽，不置可否。 邱荣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换了语气，神色间很有点诱惑的意思：“你还不知道？这次吴期老师可是下了血本，只要拍了这个宣传片，你就可以拿到三万的奖学金，三万喏，你大学学费都不用愁了……” 她愁过大学学费吗…… 她零花钱都不止三万…… “宣传片我是不可能拍的，老师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顾夜歌起身，俯视着邱荣，目光已然平静下来，动作一如平素，疏离而恭谨。 “你这孩子……”见她软硬不吃，邱荣神色也冷下来了，准备好好说教一顿。 可是还不待她再开口，顾夜歌已了然她要说的话，低垂的眸中掠过一丝厌倦与乖戾，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转身直接走了。 联考之前是没有办法，美术她没办法自己去学，太多不了解的琐碎桎梏了她。如今联考已过，她没有必要再去忍耐他们。 他们既无师德可言，她又何必以师道尊之。 是她给学校交钱，不是她欠了学校。 邱荣看着顾夜歌的背影，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贯沉默恭谨得似乎怎么都不会反驳师长的顾夜歌会直接走了。 电话响了起来，邱荣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叹口气，低声和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神色忽然变得嘲讽：“若不是你们当初那么对待她，她怎么会赌气不拍？小姑娘成绩这么好，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嘛。” 其实无论如何顾夜歌都不可能拍宣传片的，以她此时的形象拍摄视频，林子萱能气得直接从香港飞过来骂人。 顾夜歌文化课一直不差，文综和语文一直稳定在班级前三年级前十，发挥好拿班级第一年级前五也是常事，但和她曾经的美术一样，败在偏科，只能勉强算中庸的英语成绩和令人尴尬的数学直接把她的总成绩从班级前三拉到前三十——嗯，G高美术班是全校最大的一个班，有近七十个人，所以即便如此，她成绩其实也算不上多差。 偏科需要突击，是以联考后顾夜歌几乎可以说逃出了G高这个牢笼，相当多的时间她都在校外进行一对一辅导。 G高那些明面上繁琐到令人发疯的规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只能穿校服，两套劣质衣服日日穿，换洗了三年早已破烂肮脏得不成样子，学大学上大课，一节课100分钟没有休息时间不能上厕所不能喝水，但不同于大学一天就那么一两节课，G高是从早上七点（七点之前是早自习）这么上一直上到晚上十点，中间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各种诸如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吃饭不能超过十五分钟等规矩数不胜数。以及那些小太妹团体规定的各种隐形规矩，顾夜歌在隐忍了三年之后，终于可以不用再care。 顾夜歌回G高过几次，一次走在半路上，隔了近十米的时候，陈奉忽然遥遥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眉眼舒展得意又亲昵，仿佛遇到了和自己私交甚笃的得意门生。 周围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似乎在问他是谁，陈奉热络地介绍着，亲密如多年至交小友。 顾夜歌却怔住，本能地警惕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迎着众人的目光，僵硬地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去班主任那里拿出校条的时候，偶然路过高二教室，听到男子高昂激扬的声音：“你们知不知道高三的顾夜歌？就是上一届最高分的那个，我跟你们讲，她一进美术班我就注意到她了，画画太有天赋了，我特别看好她，当时就觉得她肯定可以考到特别好的成绩，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好家伙，她这个成绩在整个省都是数得上号的……” 顾夜歌垂下眼眸，千万种复杂情绪萦绕心头……她只觉得世界玄幻。 她对教室里男子的印象，是某一次小考试成绩公布后，他在和其他学生谈笑时看到她，顺口说了一句：“顾夜歌啊？加油哦，争取考到190。” 彼时成绩已经公布，那一次她的成绩是220，此间的几次考试也没有低于210过。 她的色彩成绩一直上不去，天知道她有多拼命练习速写素描才把成绩拉到220，而在她终于达到时，她的老师对她说，加油，争取考到190。 在美术班，190不到和220，是班级前十和倒数三名的区别，中间隔了大半个班。 是因为龙芷璋颜絮琪的上眼药，还是他自己看法？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事实就是就算她拼命考到220，在老师眼里，她也永远都是190都考不到的废柴。 那次她怔住后，小声为自己争辩了一句：“我这次是220.”可男人和几个男生在短暂的惊讶后，忽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目光透着成年人看幼稚倔强的小孩子的优越感、高高在上、调侃。 他们在笑什么？顾夜歌不知道，但她也不需要知道。 老师尚且如此，联考前联考后对她的态度宛若两人的同学，更是数不胜数。 无数曾经帮着龙芷璋一起排挤羞辱她的人，好像暗地里欣赏了顾夜歌很多年一样，纷纷过来想尽办法结交她，以她为中心，顺应她的习惯。 龙芷璋曾得意于自己对那个“圈子”规矩的熟悉，而此时那个圈子的人为了结交不喜欢那些规矩的顾夜歌，按照她的习惯将规矩重新定义。 有人不知有意无意，说漏了嘴，“认识你之后，才发现你和龙芷璋她们说的完全不一样。”然后顾夜歌才知道，托龙芷璋的福，自己的形象在G高被妖魔化荡妇化了多少。她这才知道龙芷璋究竟对自己造了多少谣，诋毁了多少。 痛苦吗？生气吗？都不是。 彼时的顾夜歌只是觉得奇异，如同打开一扇新门。 原来书中写的那些热血义气校园情，在你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之后，便可以如此凭空生出来。 换个角度想一想，那些人真的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吗？她们此时的行为，是否也只是为了以“出卖”diss龙芷璋为投名状，来讨好她？ 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仅仅几个月之后，顾夜歌迎来了那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如无意外，此后这些人，余生都不会有机会与她见面。 2018年六月，顾夜歌坐在S市唯一的七星级酒店里，严肃地问着对面女子：“那你能帮我拿到顾则唯见面会的门票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3 章 S市，铭华酒店21楼。 彼时顾夜歌高考结束已经一周，林子萱百忙之中抽空飞到S市，来和她讨论《红夜》上映之前的宣传。 林子萱想过很多种顾夜歌的答复，拒绝的、排斥的、提条件的……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棒球服鸭舌帽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咽下刚刚呛到自己的咖啡，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夜歌：“Candy,你没事？” “我好得很。”察觉到女子所想，顾夜歌暗自翻了个白眼——高中毕业后，像解开了尘封已久的魔咒，她的骄纵劲儿全回来了。“你能拿到我就答应你。” 林子萱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五味陈杂，看顾夜歌的目光像是在说“我当你是老谋深算阴郁天才结果你居然是个粉红追星少女”“我以为你要江山结果你只要你男神一笑”“你是不是被人穿越了？”“果然人都是会变的，我的女主角居然变得这么色令智昏”…… 顾夜歌先不耐烦了，她直接问：“你行不行？” 林子萱眉头一挑，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不行？”语气却又低了下去，眼睛转了转，有点儿心虚，“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不是，Adonis的巡演场场都是秒切，顾则唯没出道时的见面会一张票就炒到三万多，现在已经六月了，就是砸钱，也没人卖啊。” 顾夜歌的双眼瞬间暗淡下去了。 林子萱原本还带着点玩笑的意思，见顾夜歌这表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是……Candy，你你你……你这么真心实意地……在追星？” 那眼神，大概和几个月前顾夜歌发现季泽釉林瑾辰都在追星时，看她们的眼神差不多。 只不过顾夜歌一贯秉承朋友所好自当尊重的原则，再怎么愕然表面上也不露声色，林子萱显然没这些顾虑，表情比她当时夸张十倍不止。 风水轮流转，人人都是王境泽。 顾夜歌凉凉地看了林子萱一眼：“不可以？” 她此时神色，倒很有点三年前那个乖僻冷戾的美艳女童的样子。 林子萱怔住，她定定地看了顾夜歌一会儿，半晌，忽然笑开，神色像是只抓住人把柄的狐狸，“当然可以。” 顾夜歌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面上不动声色，只貌似镇定地喝了口茶。 鸭舌帽下的女子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姣好面上浮现出少年人的狡黠：“夜歌呀，你要是有了喜欢的男明星，那可就好办了……” 《红夜》是很典型的文艺冲奖片，故事内核其实偏离主流价值观良多，此前顾夜歌一直以为它根本没法上映。 可《红夜》在欧洲三大电影节拿了奖。 拿奖的当然不是顾夜歌，她入围影后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嗯，林子萱除外。《红夜》这部电影，真正能够名至实归地捧回奖项的，是它极其出彩而又极具特色的摄影、构图。作为一部优秀的文艺片，这部电影在美学上可以说做到了极致。 文艺片向来票房不叫好，可能够在国外捧回重量奖项的电影，到底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商家逐利，顾夜歌也不知道林子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这部电影过了审核，并且预计在八月底的暑期档和大家见面。 当然，可以预见，为了了能让电影正常上映，观众们最终看到的《红夜》，绝对和顾夜歌在飞机上看到的不是同一版。 不知道会删改多少。想起自己的角色的几个重要剧情，顾夜歌暗自皱起了眉头。 《红夜》女主虽然始终是孩童模样，但她身上发生的很多关键性剧情——或者说苦难，可都是非常、非常、非常之重口…… 从天子守国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少年天骄王储，到以他人性命续命，嗜血乖张得近乎妖邪的祸国妖脔……别说电影，原著小说都被禁了好几次，除了实体书外，现在只有一些古早的盗版网站能看的到——正版网站整本书都给锁了删了。 其实《红夜》本身，并没有什么色/情煽动向的描写，更多的是一种陈述，陈述发生在那个孩子身上的苦难，那些故事更像是藏于角落里、人们不愿意多看的血淋淋的史，探讨人性在最极致的情况下，究竟能开出怎样可怖的恶之花。 想到那个世界里，孤寂如斯的美丽孩童，顾夜歌的心微微颤了颤。 林子萱的意思，是让她在电影上映之前，作为主演，去参加各项节目、综艺，为《红夜》吸引关注度。 其实按理来讲，作为演员配合宣传，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微妙之处在于，顾夜歌现在的身份并非艺人，而是个不折不扣的素人，满打满算，她已经彻底地离开了娱乐圈三年。 片酬三年前就已到账，顾夜歌此时若是说自己好不容易高考完，要去好好玩儿三个月，不干了，林子萱也没有办法。 此时林子萱知晓她喜欢顾则唯，在说服她配合宣传的时候，便带着点戏谑的情绪，屡屡不动声色地暗示，答应了这些通告，便可能有机会接近顾则唯。 但她要接近顾则唯的机会做什么呢？ 顾夜歌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像是一场遥远而美丽的梦，在这世界上存在本身，便能带给她力量与光亮，但是靠的太近……现实大概并不会有那么唯美。 “好的。” 清淡的少女声打断了林子萱的话。 “……”林子萱诧异抬头，方才她试探时顾夜歌并不动声色，似乎对她描绘的一切都并不心动，未曾料到，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红夜》上映之前的通告……有书面文件吗，我想看一下。” 其实无关顾则唯，此时高考已毕，事关《红夜》，她其实都不会推辞。 她想为那个孩子做一些什么。 她曾掏空自己，将属于那个孩子的灵魂在自己体内一点一点拼凑完成，铸成一部《红夜》。她曾在最深的夜里，待在被复制于现实世界里的她的故居，倾听她的每一句心声，感受她的痛与绝望，她的愤怒与欲望，她的爱与恨。 她将自己与那个孩子都一点一点剖开，然后，合二为一。 《红夜》中的“暗雪”，对顾夜歌而言，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角色。 “我的合约……” 顾夜歌现在完全是素人身份，上节目走通告势必涉及经济利益，何况她的工作是为了《红夜》，这又要涉及宣传及形象维护。 “我打算把你的合约签约在尘楚。”短暂的诧异过后，林子萱很快回过神来，沉声，“尘楚我是股东，先签一年，具体内容按公司现有的艺人标准，一切以《红夜》为主，四六分成，你四我六。” “一年后无论是退圈还是另寻东家，都随你意。” 国内公司对待新人其实大多是二八分成——公司八成。南韩更惨，公司分走九成后，剩下的一成再几个成员分，很多公司甚至会把一些培训包装及助理经纪人的费用算到艺人头上，明面上年收入几千万的爱豆不仅一分钱工资拿不到，甚至还要倒贴给公司付钱的情况常有发生。四六分成，对于顾夜歌这样的新人而言，实在是非常丰厚了。 ——虽然这个新人曾在亚洲唯二的顶级公司待过，且有了一首成绩相当不错的单曲，但在国内，知道她的人不会比知道一个网红的多。 一年合约实在是非常之短，现如今，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顾夜歌垂下眼眸，低声：“好。” 合约和林子萱计划的工作内容在第二天傍晚送到顾夜歌那里。 相比于南韩对待外籍爱豆的合约，这份艺人约实在是要宽松舒服太多。 当然，也不难看出，尘楚其实并没有什么捧她的心，否则不会签得如此宽松潦草——仅仅一年的约，对方也的确没有必要捧她。这次合约完全是为了《红夜》的宣传，合约里的不少资源，如果不是林子萱的背景，想必绝无可能轮到她。 《红夜》对林子萱很重要，但一部几乎是注定票房不会高到哪里去的文艺片，在其他人眼里，价值并不会太高。 签约后最近的一个通告是作为嘉宾参加一个高奢的活动，日期在十天后。 最重要的一个行程则是一个网综的拍摄，她会是常驻嘉宾。 顾夜歌近三年没有好好接触到互联网，在日新月异的当下，几乎宛如古墓派出来的小龙女一般，此时对着厚厚一叠文件，看了半天也分析不出什么——很多名词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甚至连综艺的规则都没搞懂，对着窗外的雨怔了一怔，忽然想起了高考前一夜的梦境。 那是六月初，学校已为应届生举行了毕业仪式和高考加油活动，她住在考场临近的酒店，心不在焉地复习着早已熟记在心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从小到大，考前复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考。 临睡前刷了一下顾则唯的微博——她的微博完全是为了看他而注册，意外刷到了他给高考生的祝福视频。 画质很渣，似乎是在酒店阳台随手用手机一拍，构图平凡，这样的画质扔到视频app上播放量都未必能有两位数。 然而却因为那一人的入境，整个画面都变得褶褶生辉。 杂志拍摄的布景本就唯美不似人世，神仙姿容的绝色少年出现在其间是太过理所当然的事情，固然赏心悦目，却并不会惊到众人。 可这样普通世俗的画面，他骤然出现，却有种极不真实而恍惚的感觉，太过精致出众的比例容貌，出现在极普通的世俗场景中，像你一回头，偶然发现隐入人间的仙人，又像是你心心念念的漫画人物，忽然打破次元壁，出现在你乱哄哄的房间里，轻笑着摸了摸你的头。 明亮的黄色衬衫，蓬松的浅棕发。 这样跳脱的颜色，穿在十九岁的顾则唯身上，却并没有太多少年的毛躁青涩，更多的是一种介于大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沉稳明净，干燥的，清爽的，令人安心的。 像……一只超漂亮的大型金毛犬。 ※※※※※※※※※※※※※※※※※※※※ 终于结束掉校园篇进入娱乐圈了！简直喜大普奔有没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4 章 明黄色上衣的少年挥手向镜头打招呼。 “hello，大家好我是August。” “在这里给所有高考的爱唯们，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诚挚的语气，真挚的双眸，这其实是个有点官方的视频，但到末了，少年却抬起右手，竖起拇指，做了个他最常用的手势，挑了挑眉，低头勾唇一笑，神色带上了少年人才有的意气与俏皮。 像是看着你长大的邻家天才哥哥，在你奔赴考场前笃定地为你鼓气。 这样形容似乎有点矫情——在看完那个视频的同时，被窝中的顾夜歌一下子笑了出来，眼泪也在同时滑落。 被紧张以及一些其他的情绪压迫得近乎麻木的心脏忽然一下子鲜活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新鲜的滚烫血液。 似乎有无形的枷锁从她身上褪去，顾夜歌对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笑中含泪地想着，明天的考试，她可一定要加油啊。 加油，my girl。 那天的夜里，顾夜歌做了一个梦。 爬满绿苔的城堡式酒店，套房被无数道具和服装填满，她的行李可怜地蜷缩在床头的角落里。 那些几乎堆成小山的服饰包靴中，顾夜歌只能认出零星的几个品牌：爱马仕、华伦天奴、约翰加利亚诺……有几件的logo她当年做练习生时倒是在*公司见过，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顾夜歌都说不出它们的名字。 但看起来都很贵就是了。 窗外海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纯粹的蓝，海天一色，童话般的浅色小房子错落在山间，景色美到极致。 但酒店里的人却来去匆匆，神色焦灼紧绷，人人都妆容精致得下一秒就可以去走红毯，各式各样的语言混杂在耳畔轰炸，许多顾夜歌发音闻所未闻，她至多只能猜一猜它们属于哪一个语系。 那是半年前，林子萱带她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时，她们所住的酒店。 其实林子萱的来历，哪怕是今天，顾夜歌了解的也相当之少。 两年前，她十四岁，这个女人找上门来，带着一张合约，目光发亮地提出，要顾夜歌做她新电影的女主角。 彼时顾夜歌刚刚从韩国解除合约回来，心情低落到极点，听闻这消息虽觉不可思议，可也并没有太多的热情。 毕竟当时林子萱的名字她闻所未闻，上度娘查了查，也只得到寥寥的信息：上戏毕业、拍过几个短片和微电影、拿过几个奖项……那些奖项她查了查，能列入百科，多少有一些含金量，但在那之前她都未曾听说过，也说不上是多么有权威性。 这样一个人，又能拍出多好的作品？且不论她究竟弄不弄得到拍完一部电影的投资，就算拍完了，只怕也是石子投进湖，能不能在院线上映都是个未知数。 林子萱找上她拍电影的理由也很简单粗暴，林导偶然在微博上看到一组动图，被九宫格里占据c位的那张惊艳，顺藤摸瓜找到了图中女孩的信息，看完了她所有的视频。 据她说，在看到她第一眼后，她就知道，这个角色，非她莫属。 那组图源自顾夜歌在韩国时的一个舞台，最后的end part。因为她的中国人身份和S/M练习生身份，当时一度在国内韩粉的小圈子里广为流传。 那场的化妆师被她相熟的欧尼打点过，给她做的造型格外上心。 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漂亮孩子目光清亮澄澈，大而黑的瞳仁中，慢慢的期待几乎快要溢出来，许是灯光使然，她眸中似乎真的有星星在闪耀。 那是只有未经世俗的赤城孩童才会有的目光，纯净、清透、欢喜、明媚、期盼……哪怕是多年后的顾夜歌自己看了，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但《红夜》中的角色，却很难说和这样的形象有什么关联。 那个少女每每出现时，伴随的往往是无尽的鲜血与杀戮，夜色中鲜红的并非少女的红裙，而是人心之恶造就的尸山血海。 她的名字源于最温柔缱绻的诗句，可她的存在本身，便是对那句诗最大的嘲讽与讽刺。 可那一夜十四岁的少女独自看了剧本很久，却最终决定接下了那个角色。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看剧本的过程中，几度无声嘶吼哭泣到崩溃，甚至在读到有些情节时，浑身颤抖，泪落如雨。 在旁人看来大概荒谬，一个根本不曾真正存于世的角色，一个虚构的故事，却让她情绪波动至此。那夜之后，那个孤寂的孩童如同朱砂一般，生生烙在她心头。 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有些蛰伏于心太久的暴戾与乖张，载着她于剧本构成的世界中沉沉浮浮，忽梦忽醒。 顾父顾母知她这段时间有多抑郁，虽压根不信林子萱，可见她执意要接这部戏，也未如何真正阻拦，只是默默地退了为顾夜歌找好的家教老师。 好在林子萱是女子，有些隐秘的担心，倒是不需要过多顾虑。 那部戏拍了两个多月，剧组拍摄地大多在云南，近乎与世隔绝的古镇，让那段记忆在顾夜歌脑海中如同一场梦境，和现实完全割裂开来。 万幸，顾母随着剧组一起去了云南照顾她，每天拍完戏后见到母亲，像是一种标记，维持着她与现实世界的联系，让她不至于入戏太深，全然精神失控。 林子萱不是个合格的长者，但她显然是个好导演。在此之前顾夜歌只有过一部韩剧的拍摄经验，扮演的还是戏份极少，且对演技要求并不算特别高的主角少年时期，可在古镇的那两个月，她几乎是手把手地去教顾夜歌如何去演绎暗雪这个角色。 这过程绝不愉快。导演的□□对年轻演员至关重要，但顾夜歌在这时却并不是个听话的学生，她常常在理解上和林子萱产生分歧，有些是殊途同归，有些就全然是两个角度看待问题。她态度谦逊礼貌，却绝不让步，拍戏前两人争的不可开交是常事。 若是寻常导演，自然不会允许一个新人如此挑战自己的权威，一般新人也没有这个胆子。可顾夜歌却没那么多顾忌，那段时间她脑子里只有暗雪，只有《红夜》。 拍完这部戏后她将成为一个高中生，她并没期待这部电影带给她什么名或利，暂时也没有什么在国内娱乐圈的计划，并不怕得罪林子萱留下骂名。 对她而言，重要的只有《红夜》，只有《红夜》中的那个孩子。 林子萱常被她气得跳脚，可这是她自己一眼相中、亲自请来的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精神常常处在极度的亢奋与大喜大悲中，高强度的武打戏、长时间的吊威亚也都由顾夜歌亲自上阵。过往两年扎实的舞蹈基础帮了她不少，但这依旧不是个轻松的工作。 那是完完全全地剖开自己，以幻想为招魂曲，在自己体内，将那个孩子的魂魄一点一点拼凑完整。 在极度的精神透支下，躯体的疲累显得不值一提。 可如果让顾夜歌回忆起来，对那段时间最大的感觉是什么，那只会有两个字：过瘾。 徜徉于另一个时空之中，体验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极端的爱与恨，极致的畅快淋漓。 那部戏的片酬被顾父顾母保存在另一个账户中，准备作为顾夜歌的成年礼物交给她。两年了，结束拍摄后顾夜歌再未听说过《红夜》的消息，她也没有什么联系林子萱的方式，偶尔兴起，在网络上搜素相关信息也是一无所获，她几乎要怀疑《红夜》是不是流产了，她不会再见到完成的电影《红夜》。 直到林子萱再一次找到她。 作为古装奇幻电影，《红夜》的投资绝对不会小，但在顾夜歌的记忆里，剧组从未因资金不够发愁过，林子萱也不像是会去为了拉投资低声下气的性格——这女人的做派更像是个从出生便骄傲至今的纨绔。 林子萱拍摄《红夜》之前，不过是个得过几个行外人完全没听说的奖项的微电影导演……能如此从容地为一部几乎注定不会有多少商业上的受益的作品烧钱，如非贵人相助，便是林子萱的家世足够支撑她在拍电影这件事上玩个痛快。 在和林子萱的接触中，顾夜歌只能零星地判断出她是单身，家中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出身优越，似乎是香港人——又或者只是在港岛生活过？毕竟，她虽然粤语说的很顺溜，但法语英语也不弱。 年过三十依旧单身，且毫不发愁的女人，其实在国内已经相当稀有了。 何况林子萱的性格……任性也好鬼马也好豪迈也罢，哪一样不是需要物质灌溉的？ 再联想到此次入围威尼斯……顾夜歌心中掠过奇怪的情绪，她隐隐察觉到自己于林子萱也许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构成她完美棋盘——《红夜》的棋子。一个漂亮会演戏的孩子，像是矜贵的古董花瓶。 ※※※※※※※※※※※※※※※※※※※※ 终于可以发文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5 章 虽然这对自己似乎并不会有什么损益，反而颇有好处，但自己身在局中，却对什么都一无所知，被人推着拉着走的感觉，也实在称不上美妙。 但执子者如何想，其实和顾夜歌没有多大关系。她今年十六岁，是s市高中在读学生，在电影节结束后便要投入到也许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中。林子萱的想法于她，远不如明年高考会考什么题来的重要。 在意大利的时间里，顾夜歌对林子萱的嘱咐基本都乖乖照办——反正那些对她也没什么损失。白天在酒店中健身塑体、临时补习英语、阅读和电影节相关的资料，下午偶尔在造型师精心装扮后，助理的陪伴下出门逛逛。 威尼斯利多岛上的建筑大多有些年头，但岁月的痕迹掩不住它的奢华与精致，岛上很多地方是私人所有，顾夜歌无缘得见。但那些能去的地方已经足够一个被全日制住宿高中困了两年的高中生一饱眼福了。 这时候岛上有亚裔面孔并不罕见，但顾夜歌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个下午过去，往往有两三个家伙带着随身的设备，礼貌地询问她能否拍照。 顾夜歌的英语本来就不怎么样，何况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说的压根不是英语，交流沟通自然交给了助理。同不同意其实也轮不到她来决定，她看助理早有预料的架势，心中对林子萱的意图隐隐有些明了。 亲自上门寻到她这位女主扮演者，又花费两年时间才将它制作完成，林子萱在《红夜》上的野心必然不小，此次好不容易入围如此重量级的一个奖项，林子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 宣传的机会有很多种，《红夜》入围的是最佳女主角，那么让她这位女主角引起关注，便是个极容易想到的法子。 屏住呼吸让自己心跳平缓下来——顾夜歌得承认，时至今日她仍对那个圈子有着隐秘的盼望，但她想要的不是剧本，而是舞台。 如今——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国内都不会有为唱跳爱豆准备的专业舞台，这个市场上，没有生存空间留给她。而在《红夜》中的经历尽管十分过瘾，现在看来成绩也算不错。但那与角色与她的共鸣、林子萱对她近乎手把手教的耐心和引导是分不开的，她并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只上过寥寥几节表演课的高中生，能在竞争激烈的国内娱乐圈作为一个演员生存下去。《红夜》里的表现再被称赞，也不能直接解读为她是什么表演方面的天才。 何况，《红夜》拍摄结束后的后遗症，她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现在要做的，是配合林子萱出席电影节，然后回到她艰辛的高三美术生生活中，为高考和联考而奋斗。 晚上可能是一天中顾夜歌见到林子萱机会最多的时间，偶尔林子萱会带着顾夜歌参加某个party或晚会，或是去见几个人。这种时候顾夜歌只需要等着林子萱把她装扮成一个漂亮的瓷娃娃，然后过去高冷优雅地装哑巴就好。——毕竟以她那贫乏的词汇量，想听明白他们的对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顾夜歌在《红夜》中的角色形象，这段时间顾夜歌的造型是清一色的复古优雅——显然不是端庄名媛式的优雅，而是“红夜”式的。是天真有邪、美艳纯真的小妖女，倾城的皮囊下，是属于少年王储的傲骨与英戾。 无论日常装还是礼服，都是在微妙地把持着一个度，使之在复古的同时，不至于太过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妆容也是一样，顾夜歌怎么都觉得，林子萱在有意将她化成十四岁甚至更小时的样子——就像《红夜》中的“暗雪”。 顾夜歌生了一副很好的骨相，丰额高鼻，非常的流畅漂亮。她五官其实很深邃立体，鼻子是亚洲人中难得的高挺精致，但十六岁的女孩婴儿肥还未褪去，满脸饱满的胶原蛋白，深邃都被掩盖住了，只剩下加倍的甜美。还带着点孩童特征的五官分布，整体趋势都偏圆钝。这样的特征优势很明显，古典大气，骨相上的孩童感自带亲和力。但劣势也同样明显，仔细看，她的五官其实已经非常精致了，线条非常之美，但整体大走势的圆钝让她素颜的时候很难称得上惊艳，碰上肤色蜡黄面容的时候，甚至会显得有些土气和愚钝。 好在线条上的圆钝很容易通过妆容改变，眼线画得似垂似挑，鼻头用修容画尖，眉毛贴骨画出小小的弧度，丰润的唇角用唇刷精心描摹出形状，原本就浓密纤长得令人吃惊的睫毛被着重突出——五官都画得美艳勾人，骨相却还是带着孩童感的圆钝无邪，高挺的鼻子平添一分贵气，小小少女微微抬起眼帘，红唇勾起，便依稀是《红夜》中食人心摄人魄的小小妖女。 美艳撩人，天真有邪。 像《lolita》中令亨伯特疯狂的萝，却有不同，《红夜》中的小小少女停留在那一年的血海中，自12岁后再未长大过，却又冷静理性如老谋深算的政客，心底有属于皇族的骄傲与野心。这是个被时光吹得苍老不堪的孩童，情/欲在她生命中并未真正占据太多的比重。 晚会的地板光亮可鉴，顾夜歌盯着玻璃柜映出的小小人影，不知怎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她妈妈的小公主》中的场景。 如果是《红夜》中的暗雪，此时应该慵懒地占据着最昂贵的沙发，一边啜饮着杯中的血色液体，用最优雅的姿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场中的人们——她的猎物们。 但显然顾夜歌不是暗雪。 复古奢华的裙子很符合她的审美，但显然不怎么适合她自己来穿，顾夜歌昂首挺胸收腹，维持着练习生时期礼仪课上教导的标准姿势已是极限，指望她像电影中一样一举一动妩媚多姿美艳撩人显然不可能。不到5厘米的小高跟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顾夜歌看着远处燕尾蝶般自如穿梭人群的林子萱，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跟上去。 反正在她视线范围内，应该不会走丢。 第一次出行的时候顾夜歌死活不肯抛弃自己的手机，尽管做好了时刻跟着林子萱的准备，但作为一个外语能力并不优秀的人，不带通讯工具在异国他乡去一个全然不了解的地方，显然超出了顾夜歌的承受能力。林子萱当时一脸黑线地看着顾夜歌许久，充满嫌弃地丢给了顾夜歌一块电子表。 嗯，一块很漂亮且有通话和计时功能的电子表，顾夜歌后来知道，它的价格可以在一线城市买一个厕所。 问题在于，那是林子萱给她准备的表饰中最不值钱的一个……在林子萱眼里，穿着顶奢高定，带那种手表，简直像是用爱马仕装九毛钱一斤的打折萝卜。 不值钱就不值钱，只要能通话能防止自己走丢，在顾夜歌眼里，那就是最宝贝的一个。 大概有了这块表后顾夜歌有点儿有恃无恐，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充满文科生的诗情画意地感慨了一下这晚会的纸醉金迷，感叹完后，她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林子萱了。 顾夜歌：“……？？？” 好在有通话表护身，顾夜歌还不算太慌。为了尽量避免出现林子萱和人谈得正欢，却被她一个电话打断的事情，顾夜歌决定自己先去找一会儿，再考虑打不打电话。 大概顾夜歌多少还是有点着急的，找林子萱的过程中，推着餐车经过的服务员挡住了她的视线，以至于顾夜歌全然没发现那后面有人，一转身直接撞了上去。 “……？” 鼻息间传来清淡好闻的气味，和欧洲人普遍的混杂着浓重香水的味道全然不同，这是少年人身上才会有的气息。 清爽、灵动、干净、鲜嫩……生机勃勃。 距离太近，对方又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顾夜歌压根没看到对方的脸，便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国外，她忙不迭地改口：“哦不……sorry，sorry……”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这一抬头，便直接怔住了。 她该怎么去形容这一秒的感受？ 作为一个母胎solo，顾夜歌其实从来没法真正理解那些深陷感情问题的朋友，甚至看爱情电影都只能看个情节，异性的魅力，男性之美……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飞蛾扑火？ 许多过往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一刻忽然无师自通。 在这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身边朋友沉迷男色不能自拔时的心情。 那些平日听着觉得太夸张乃至于反智的彩虹屁，在这一刻似乎都显得不够。 因为这实在是一张，太好看太好看的脸了。 晚会的灯光偏暖，将他的黑发都镀上了一层极温柔的光泽，精致到极致的五官却依旧透着矜冷。 眉目间已是成年人的成熟从容，可他面容上依旧有少年的清朗稚气，轮廓立体干净，五官却是极东方式的精致清秀。 他的眼型其实是偏狭长的，线条优美精妙，弧度近乎艳魅，可偏偏本身瞳仁极大，看向你时，乌黑如墨的双瞳像午夜花园里，带着露水的黑葡萄，上头缀满了星辰。 一种孩童般的无邪与懵懂，在少年还未完全长开，却已隐约透着点妖孽气息的眉眼中无声地探了出来，蛊惑着你，引诱着你。 光影氤氲的晚会，这样近乎非人的美貌……顾夜歌在这一刻忽然迷惑了，会不会是沉睡的大妖忽而梦醒，化作人形来人间，恰恰被她给撞到？ 又或是哪个贵族家中，私藏了多年的古董设下了幻境……又或是初醒的血族…… 乱七八糟的想法如被春风席卷的野草，仅仅片刻，便在空中疯长不休。 直到少年出声。 ※※※※※※※※※※※※※※※※※※※※ 祈祷这章顺利过审不要被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6 章 “没关系。”似乎有些惊讶，少年垂了眼帘，语气疏离而温和。 声音是清朗的，一点点初透出的磁性，但基调依旧是少年的干净澄澈。 顾夜歌当然没发现他眼底一掠而过的惊艳。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心脏像是第一次从沉睡中苏醒一样，扑通扑通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林子萱、晚会、媒体……忽然都不再重要了，她没由来地开始庆幸这先前被自己抱怨过的精致妆容和造型。 简直要命，对方明明克制礼貌至此，她却第一次地感觉到体内——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荷尔蒙？ 她活了十六年，实在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她转身取了杯果酒，一边强装镇定地低头啜饮，一边悄悄地打量身边人。 他说的是中文——顾夜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很没有道理的，她心中忽然因为这一点而雀跃起来。 冰凉的液体入口有桃子的清香，一口饮下仿佛拥有了整个春天——顾夜歌漫不经心地想着，她此时心情完全不在酒上。 上帝啊，原谅她，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就留在这儿，多饱一会儿眼福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 顾夜歌当然没发现他眼底一掠而过的惊艳。 嗯，还有发现她目光之后的一点点戏谑。 心脏像是第一次从沉睡中苏醒一样，扑通扑通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林子萱、晚会、媒体……忽然都不再重要了，她没由来地开始庆幸这先前被自己抱怨过的精致妆容和造型。 这感觉很像是多年前获得一次与前辈同台做dancer的机会，有人再怎么低调内敛，身上也自有星光璀璨，吸引萤虫下意识地追逐。 灯光投下长长的人影，顾夜歌穿上小高跟实打实170的身高，却只勉强到对方的肩膀，粗略估计他的身高不会低于180。亚裔天生不显老，何况对方举手投足间成熟从容，和她的同龄人完全是天壤之别，可不知怎的，顾夜歌很确定对方不会超过二十岁——也许还未满十八，和她同龄？毕竟成年人再如何显嫩，和十几岁的少年容貌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成熟男人”身上也不会有那样干净清爽的少年气息。 头身比很好，脸极小，也许比很多160cm的女生还要小，宽肩，长腿，腰很细，是少年人独有的纤细清瘦身形，但衬衫下却隐隐看得出肌肉的轮廓。 比例很绝。 这会是一副极为上镜的皮囊，绝对的合照杀手。可现实中看到了，却会有种浓浓的不真实感，就如同自漫画中走出来一样——这样极端的美并不是大众都能接受得了的，在另一些人眼里，可能反而会产生恐怖谷效应。 顾夜歌并不矮，但他的腰线几乎快到了她胸部的位置，那里转折线条美妙…… 再往下…… 顾夜歌的目光突然像被蛰了一下，猛地收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疯了疯了疯了…… 深呼吸好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冷静了一会儿，顾夜歌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许她的目光会被他发觉，让旁人在之后时候暗暗的嗤笑；也许她已经冒犯到了他；也许已经有人看出了她心里头令她自己都觉得慌张的念头……可是，可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余生都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给她如此奇妙感觉的人，就算那些都是真的又如何，美人在前，此时不看，她怕自己余生都会后悔。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旁人眼里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精致奢靡如电影的晚宴上，光影氤氲，乌发雪肤的美艳少女穿着精致绝伦的黑红色礼服，明艳灼灼，如金色皇冠上的玫瑰，美不胜收。而她身旁的少年，清隽如来自东方的骑士，又矜贵如万众宠爱的王子，少女低垂的浓密双睫微微颤抖，她时不时飞快地打量少年一眼，却又在对方回应之前急急地收了回来，欲语又休，少女心事，毕露无疑。 她大概以为其他人没有发现，然而她的掩饰做得实在太不成功，这画面看上去像极了一部老旧的欧洲文艺片。 顾夜歌当然不会注意这些，此时她眼中只有一人。 少年发量很足，眉毛浓密，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子高挺，肤色很白，但和欧美人的惨白森冷截然不同，那是亚裔才会有的细腻光泽与健康清透。 面部线条异常的流畅，肌肉走向舒展。这是张无论怎样都没法难看的脸。 诶，他怎么好像在笑…… 在顾夜歌反应过来之前，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August？” 林子萱快步走上前来，微微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换上极热情的笑容对少年道：“……” “……” “……” 顾夜歌：“……” 她发誓这次回去后她一定要好好学英语！ 站在这儿一句话都听不懂真的太尴尬了…… 明明是两个华人，为什么都要说英文啊…… 其实无怪乎顾夜歌听不懂，两人都是标准的纽约上东区腔，对话中又有不少是专业术语和隐喻，对于平时听高考真题卷英语听力都磕磕碰碰的顾夜歌来说，听得懂才是怪事。 真·聋哑花瓶·顾夜歌只得站在林子萱旁边，低垂双眸，微笑地“听”着两人交谈。 她注意到少年眉眼中有着与生俱来的的矜贵与疏离，举手投足间却极为谦逊温和——林子萱说话时，他会微笑着注视对方的眼睛，两人碰杯时，他的杯沿总是会比林子萱略低一些，（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啥）他的语气始终是低缓柔和的，克制而敬重。 两人并没交流多久，很快林子萱就带顾夜歌离开了那里。回去的车上，她有些嗔怪地道：“你刚刚跑哪里去了？这种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顾夜歌有一点心不在焉。她老老实实地回：“高跟鞋穿着不舒服，我就站在那儿没动，一回头找不到你了，就去找你了。” 林子萱似笑非笑：“站在那儿找我？” 顾夜歌：“……我不找一半渴了吗。” 林子萱叹口气没和她计较，低头看着顾夜歌那双不到5cm的鞋子，忧心忡忡：“这么点儿跟就不舒服了，真到那天，你不会直接摔在红毯上？” 顾夜歌：“……” 她故作好奇：“林导，刚才……是谁呀？” 林子萱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道：“怎么，看上了？” 顾夜歌：“……” 顾夜歌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有点丧气：“没有，我就问问……挺少在这儿见到华人的，还这么年轻。” 林子萱倒是真心地笑了笑，“没看上就好，那位......不是你能对付的。” 段数差得太多，要么芳心错付误终生，要么……他把你连骨头吞了你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好歹对两人都还算知根知底，不管怎么看，她都不觉得面前的小丫头陷进去会讨得什么好。 顾夜歌：“……”突然不想说话。 大概这次给林子萱提了个醒，她开始训练顾夜歌穿高跟鞋走模特步，短短几天，剪刀步、锥子步、一字步……顾夜歌几乎要开始怀疑林子萱要把她培养成HF超模。 越来越多的训练让顾夜歌后面一段时间都没法再出来逛街或参加晚会，枯燥的训练时间里，会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变得极长，可回想起来却是空荡荡的，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 顾夜歌第一次走红毯其实很紧张，提前做好的无数准备其实都没法真正缓解此时的忐忑，但下车的前一秒，她忽然想清楚了：她顾夜歌不过是个素人高中生而已，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表现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多不过林子萱一句夸奖或责备罢了，她尽力就好。 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她。 这个想法一出，很多顾虑都退散了，斯利多岛的阳光明媚耀眼，顾夜歌扶着助理的手下了车，多年的习惯和近日的加强练习让她一下车就抬头挺胸收腹，动作自然又矜持，仪态上无论如何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今日的礼服是林子萱帮她借的，Elie saab，第一个定义了“高定”的品牌，极致的矜贵与奢华，无论在日光还是星光之下都同样流光溢彩。 不同于很多同龄漂亮女孩的纤瘦干瘪，顾夜歌是标准的漏斗身材，十六岁的她身材甚至比许多欧美姑娘发育得还要好，丰乳肥臀纤腰。 这样的身材在日常穿搭中，走当下普遍流行的日韩少女风格是很吃亏的，傲人的胸围臀围将宽松的衣服撑起来，会让她看起来比常人大两个size，但和精致奢华的贴身礼服却是天作之合，妆容完成后，看着镜子中的少女，连顾夜歌自己都怔了好一会儿。 明媚的阳光下，人群中有短暂的寂静，她听见有低低的惊叹之声，很快，更加猛烈的闪光灯和快照声包围了她。 顾夜歌微微垂下眼帘——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光让她眼睛有些微微的不适，但她很快调整好这一点，开始试着对着镜头微笑、找到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那一瞬间她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时候，人群在欢呼，镁光灯照在她身上，血液在那一瞬间彻底沸腾。 似乎有另一个灵魂在她身体里苏醒，叫器着欢呼着，跃跃欲试。 她的表情动作都很轻微克制，今天的造型是偏高冷空灵范儿的，太热情夸张的表情反而会破坏整体感觉。 很奇怪，从下车的那一刻，身体都仿佛被另一个灵魂掌控——她不熟悉的另一个顾夜歌，每一根神经都清醒地运转着。她熟稔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从容而疏离地对着每一个镜头微笑，从容镇定，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排练过千百遍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7 章 那是这趟欧洲之行绝对的高光时刻，但高考的前一夜，顾夜歌的梦境，却并没有梦见那些。 她的梦境始于那个奢靡精致的晚会，她穿着复古美艳的黑红色长裙，微微茫然在站在场中。她记得自己在找一个人，但绝对不是在找林子萱。 然后，一切和她经历过的一样，她一转身，撞见那个美得如同大妖化形的亚裔少年。 像是一部冗长华美的沉闷文艺片，长长的梦境中，镜头始终只对准他一人，周围的所有人、屋、景都变成氤氲的光晕，独他的侧颜，清隽绝世。 不可思议的，梦中的她却并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一种极安心的感觉——她在找人，而此刻她找到了。 现实中的她绝不可能如此直愣愣地看着一个人如此之久，然而梦境中可以。有些根本未曾存在于她记忆里的细节，忽然变得格外清晰，她甚至能看清他看向他人时，双睫在空中掠过的弧度。 梦境终结于林子萱带她离开。 然而在现实中，关于他的一切在那戛然而止，而在梦境中，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立体清隽的眉目，精致偏长的眼型，本是再正统不过的俊美。 但他却偏偏生了一双极大极黑的双瞳，清亮暗魅，与蝶翼般的长睫相呼应，隐隐透出某种带着孩童式的纯真、却又妖孽万分的惑与诱，令人心颤。 美极近妖。 那双眼，与这段时间让她寤寐思服的那双眼，忽然重合到了一起。 顾夜歌猛然惊醒过来。 手机透出微光，已是凌晨三点。 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渐渐回笼。 属于那个少年的面容在记忆中早已模糊，唯有惊艳的余感挥之不去。 她只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曾遇见过一个令人惊艳的漂亮男孩。 然而在梦境中，他的面容无比清晰。 ——与这半年来令她寤寐思服的面容，融为了一体。 顾则唯。 半年前见到的少年究竟是谁？万籁俱寂的深夜，顾夜歌一时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中记忆出了差错。 但这对顾夜歌而言其实并不重要，萍水相逢，一场惊艳，饱了眼福后，少年如何，与她并没有什么大关系。 影响她的，是顾则唯。 此番入梦、扰她心神的，也是顾则唯。 晚会上相逢的少年，也许不过是梦境的素材而已。 如果说白日和林瑾辰的玩笑中，对顾夜歌而言，顾则唯还是令万千少女倾心的正能量爱豆，那么此时对他，顾夜歌却有一种极深的悚然感。 这少年，实在太像个妖精了。 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悠哉悠哉，寤寐思服。 宛如被摄取魂魄一般，他沉睡在她白日的幻想里，也栖息在她最不为人知的梦里。 从未有过的感觉扼住了她的喉咙，日日夜夜都在渴求……非得见到他的影像、听到他的声音方可解渴。 这止渴却又是在饮鸩，如同亲手在自己体内种下蛊，这思慕缠绵地进入自己的骨骼之中，心脏的每一片瓣膜都写满他的名字。 ……可这些东西怎么会和她有关？ 顾夜歌不是年幼白甜的小女孩，她幼时已在书本之中阅过千帆，这些年更是冷眼看身边人为情所困为情所扰，心海却始终沉静如死。 她长久地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这个问题却如此猝不及防地以一种从未预料过的方式被解答。 情感上因他甜蜜到飘飘然，理智上却是一重又一重的慌乱与别扭。这样几乎将她吞噬掉的情愫让她觉得恐惧。 她甚至都没有真切地见过对方……这样的感觉简直荒谬。 只是因为慕色吗？因为一时被风华所惑？ 又或者说……连她都不会去相信的所谓缘分。 August……或许荒谬，她居然真的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妖孽化形。 但这是不对的，一切的悸动其实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活动，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去妖魔化对方，这样的行为太可鄙。 彼时万籁俱寂，一片黑暗中，顾夜歌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异常冷静，几乎脱离了躯体，然而在事后，回想起这深夜里两端睡眠间的片刻清醒，却是混沌异常。 第二天就是高考，她本畏惧自己会再睡不着，未想却是一夜好眠。 在顾夜歌的记忆中，那一夜她再次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似乎想起了一句诗。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那也许，是另一个梦境了。 七点半，暑假后放纵的顾夜歌犹困在白软枕被间酣睡，却被手机铃声吵醒，“喂……” 林子萱元气满满的声音响亮地传了出来：“Candy,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我们一起去晨跑。” 晨跑？ 顾夜歌混沌的思绪终于被拉回了点，她眯着眼睛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手机里的女声显然很愉悦：“快点呀，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个早餐，聊聊人生聊聊理想什么的……” 顾夜歌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混沌的意识被迫清醒了些，姗姗来迟的起床气也终于到位，她沉默着听完林子萱的畅想，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然后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床尾。 铃声很快又响起来，顾夜歌皱着眉头看了来电显示一眼，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终于安生了。顾·刚高考完·夜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显然她没安心多久，很快，一阵更加响亮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房间。 居然是她高中时用的老人机——G高不许用智能机。 高考后她就把它丢角落里了，显然是忘了关机，没料到今天居然还有电。 听声音，老人机在书柜的某一格里，拿它需要下/床——拿完她也不用睡了。 顾夜歌把整个头都埋在枕头里，埋了五秒，忍无可忍地起身拿起了老人机。 “你有病吗？？？” 她天生声音清甜娇软，近乎娃娃音，平日里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能语气差成这样，可见有多不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林子萱下了片场就没什么威严可言，她对顾夜歌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同事之间的距离——在她眼里，大概顾夜歌一辈子都只是她的“暗雪”，是《红夜》里古艳纯真的王储妖姬，几次越过顾夜歌底线之后，顾夜歌对她索性不再客气。 一个人再厉害，当你一不求人，而不欠人，三不受制于人时，便没有必要太过迁就于她。 林子萱给她的合同中，最近的行程也是九天后，此时完全是她的自由时间，顾夜歌昨晚刷顾则唯的饭拍舞台刷到四点半才睡，林子萱这时候七点半把她叫起来晨跑，她不炸才怪。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个通告，据说顾则唯会参加，所以想过来和你商量一下……” 顾夜歌握着老人机，足足沉默了十秒。 她面无表情地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声音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我十分钟之内到楼下。” 电话那头，穿全套李维斯牛仔装的女子挑了挑眉，如同发现顾夜歌追星那天一样，笑得像只狐狸成了精。 林子萱其实并没有特意住在顾夜歌家旁边，但S市别墅区就那么一块儿，林子萱昨晚正好去看自己叔父叔母，住的地方离顾夜歌家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所以林·童心未泯·导演索性穿了身休闲，直接步行走到顾夜歌家——还因为长得好看+嫩，忽悠着小区保安大爷给她开了门。 此时才刚到八点，可S市是著名的火炉城市，空气依旧闷热到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顾夜歌看着面前蒸腾而起的面汤热气，有点怀疑自己有没胃口吃得下。 毕竟，她前几天都是下午两点才吃的第一顿。 她们的面很快好了，顾夜歌沉默地掏出钱包准备付款，收银的大妈看她拿出现金却皱了皱眉头，大着嗓门道：“现金吗？我这儿不收现金啊，等会儿说不定找不开……” 顾夜歌怔住了。 “噗。”牛仔衣女子忍住笑，拿出手机，“我来付。” 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顾夜歌默默地低下头——嗯，又忘记了现在外面都是用支付宝or微信了。 她被困在高中三年，5/10/7的全日制寄宿，禁手机禁网，几乎完全与社会脱节了。 面很快盛上来了，林子萱平时吃的都是西式早餐，万年不变的沙拉吐司牛奶鸡蛋培根，来到以早餐闻名的S市，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半个月来早餐就没重样过，今天见路口面馆有一种她从没吃过的面，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顾夜歌来尝。 刚刚在路上，顾夜歌的起床气还没消，所有一直沉默着，付款过后因为尴尬，更是一直没开口，可几口滚烫喷香的面汤入肚，心里有些按奈不住的东西如同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在体内骚动得她不得安生。 眼见林子萱吃得正欢，完全没有提起工作的事情，顾夜歌不得不开口：“林导，你刚刚跟我说的，顾则唯会参加的那个通告……” OK，这个语气很好，淡定沉稳，完全没有羞涩紧张和慌乱。一听就很正经专业。——顾夜歌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林子萱怔了怔，面上笑容半点不变，语气听起来像个可靠的老板：“这个啊，对呀，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帮你接了个网综吗，刚刚收到消息，顾则唯在节目中的导师可能会去……” ——嗯，就是那种靠忽悠员工、画大饼来赚钱的“可靠”老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8 章 顾夜歌曾以为通告在十天之后，那工作开始怎么着也是从七八天之后才开始。 事实证明，她真的太幼稚了…… 被汗水湿透的衬衫湿漉漉地粘在身上，顾夜歌盯着跑步机上的数字，目光晶亮。 身体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只是靠心底那口气憋着，强行支撑着身体顺应惯性继续运动。 林子萱早就下了跑步机，左手拿着半瓶农夫山泉维他命水，右手拿着一块毛巾，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顾夜歌在跑步机上跑步，半晌，终于忍不住了：“那什么，你别跑过头了啊，到时候到了磕了哪儿了可就不好了……” 顾夜歌置若未闻，盯着跑步机上疯长的数字，心头有种莫名的畅快与肆意飞扬。 其实不是她有多刻苦，而是，这种直观的拼命着、努力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兴奋，也让人上瘾。 林子萱早上七点半来叫她晨跑，并不是她真的发神经了，而是顾夜歌十天之后要上镜，经历过高考摧残之后，她整个皮肉状态都是臃肿松弛的，林子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女主角以这样的状态上镜。 活动之前健身减肥保持身材其实是必备功课，但顾夜歌做咸鱼素人高中生做久了，一时没想起来这一茬。 说是晨跑，其实也就是在路口吃过饭后，绕着南湖跑了半圈——顾夜歌家和林子萱叔父家都是临湖别墅，绕着湖跑过半圈后，就到了林子萱叔父家的别墅区。 她们用的健身房就在林子萱叔父家内，蛋□□代餐粉都准备好了，今天早上吃的那碗面，大概会是顾夜歌这周吃的最后一顿正常食物。 以十七岁的新城代谢率，林子萱其实是打算让顾夜歌循环渐进地进行训练，不会太辛苦导致她支撑不下去——毕竟现在高中里多的是800米都撑不下来的娇弱少女，体能训练的酸爽，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她没想到顾夜歌一上来就直接不间断的跑了一个小时多，一口气跑了8km…… 是她忘记了，顾夜歌是什么样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出身…… 12岁能熬过南韩顶级公司的练习生训练的人，哪怕荒废三年，体能又怎么会真的差。 事实上哪怕是顾夜歌看起来最臃肿笨拙的时候，体育也是断层的年级第一，各项数据比80%的男生都要厉害。 ——当然，这未尝没有G高那些嗜烟如命熬夜打游戏嫖娼大保健厚底眼睛的男生们体能太过于垃圾的原因。 8.1km，8.5km，9km，9.9km，10km……顾夜歌将跑步机速度调低，放慢了步伐。 心口憋了一个多小时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顾夜歌舔了舔唇，被汗水蒸得粉白的脸上，双眼亮如妖鬼。 10.1km，10.3km……跑步机终于彻底停了下来，顾夜歌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适应着身体在彻底停止的那一刻的眩晕与失重感。 “呼……快喝口水。”林子萱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水和毛巾递给她，眼神难得的真的温和了下来。 顾夜歌抬手下意识地想接，目光瞥到那熟悉的包装，顿了顿，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哑声道：“减肥要控糖，我不能喝这个。” 其实才不是因为控糖，顾则唯决赛前买水投票，她喝维他命水都要喝吐了。 何止是她，顾·孤僻·夜歌在饭上顾则唯之后才知道，彼时半个G高的女生都在为各自的pick激情打投，那阵子宿舍楼多的是拿着小礼物or水的女生，一个一个宿舍的跑，拜托别人帮自己的pick投票。 顾夜歌后来才知道，她们宿舍里四个人，连她在内，三个都是偶妹，决赛那阵子，阳台上堆的全是维他命水。 长时间激烈运动，声音变哑是常见现象。林子萱一听她的声音就皱了眉头，可看她汗水氤氲的粉白脸庞，也没说什么，转身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上午只是拉着顾夜歌来适应一下，下午就是有专业的私教来训练了，顾夜歌对做体能倒是欣然接受，她是练习生出身，很多体能训练都是过去做惯了的，如今重新开始锻炼体魄，让她有种既奇妙又感慨的感觉。 林子萱顾虑过她刚刚高考完，会不会觉得练体能太辛苦，无法适应。 其实真的不必，当年她作为外国人，经常抢不到练习室，深夜里一个人在走廊上对着玻璃练习，没有老师指导，常常是一边练习，一边暗暗担心自己的动作是否不够标准。 现在整个练习室都归她一人用，还有专业老师在旁边指导，感受到体内肌肉的苏醒，那种对身体的掌控力一点点在恢复的感觉……天知道她有多开心。 顾夜歌高中时期的变胖，其实并不是因为她多放纵贪婪，而是因为，过去她就是肌肉型纤瘦，高强度的训练＋少年人的新陈代谢，她根本不需要节食，所以胃口一直都不小。高中时期没有时间锻炼，继续过去的饮食，自然身材膨胀。许多运动员退役后发胖，也是这个原因。 她是真的讨厌臃肿笨拙的自己，倒不是执着于视觉上的胖瘦，而是那种对身体失去掌控力、肌肉化成软绵绵的肥肉、体能可感知的下降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但以G高的伙食和作息，她要么选择多吃吃饱，换一个臃肿但还算康健的身/体，要么选择忍饥挨饿，换一具看起来纤瘦但虚弱不堪的躯体。——无论哪种，她都不可能保住自己的肌肉。 下午三个小时体能做完，顾夜歌吃完自己的晚餐——燕麦+代餐粉+少量低糖水果后，被林子萱拉着去做SPA。 到林子萱要给顾夜歌去买护肤品时，顾夜歌拦住了她：“我自己有护肤品，现在骤然换了，说不定皮肤还会出问题。” 林子萱皱了皱眉头，算是认可了顾夜歌的说辞。 只是还要到顾夜歌家里看看她用的是什么。 “……”顾夜歌觉得，她可能是真的闲的慌。 林子萱这人很神奇，去年在欧洲那阵，她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顾夜歌一天都没能见她几次。按理说《红夜》快上映了，作为导演，林子萱这时候应该忙着在准备宣传排片一系列事情才对，但她却闲到过来盯着顾夜歌的健身护肤流程。 “诶，这是什么，还蛮好看的。”林子萱似乎在她梳妆台发现了什么，拿着一个瓶子转身问她。 顾夜歌看了一眼，唇角无意识地勾了起来：“欧莱雅的青春酵素精华，施华洛世奇限定版。” ——顾则唯的代言。 嗯，没记错的，今天好像会有新视频在天猫解锁。 林子萱拿着瓶子，恍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却看到她的表情，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这丫头突然笑得这么开心干嘛。 莫不是傻了？ 思忖了一会儿，林子萱摇摇头，继续查看顾夜歌的护肤品。 顾夜歌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摇头，此时她正打开淘宝，“顾则唯青春密码”。 极其梦幻静谧的渐变紫粉色页面弹出，宛如星空流转，而星空的尽头，是少年的身影。 BGM响起，视频在页面弹出的一瞬间就开始自动播放。 随着压抑低沉的音乐，少年精致到极致的侧颜出现在视野里。 镜头围绕着他的面容旋转，少年闭上双眼，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点头。 低缓的前奏在一瞬间爆炸开来，如同蛰伏的兽一跃而起。 镜头切换到全身，少年的身姿在空中踩着节奏而舞。 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如同志怪中的公子月下剑舞，如神话中的帝子从容应战……他在旋律中起舞，漂亮到极致的身躯在这一刻惑人如妖。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顾则唯本就是那种最为极品的少年身材，高挑纤细，长腿细腰窄臀，比例极度漫画。 他并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相反，该有肌肉的地方他一个不少，天生的骨架子小，偏偏又极高挑，实打实183的身高，配上末日V脸和极度立体精致的大眼高鼻，整个人有种如自画中走出的浓浓不真实感。 这样极度立体而又饱满的长相，换个人来，可能就是网红既视感了，但他是真的天生就长这样，每一个细节都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骨相皮相均无可挑剔，面部线条饱满流畅，如同天才音乐人做出的交响曲，从头到尾，没有半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 肌肉走势极度流畅，腮上还残留着一点babyfat，五官却是清晰而精致的，比例极绝。 哪怕再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生得非常非常的好看。 “美人就是美人，注定颠倒众生。” 这样的绝色，哪怕光站在那儿，其实就已经是一道令人惊艳的风景。 而当他起舞…… 林子萱狐疑地拍了拍顾夜歌的头：“你看什么呢，笑得这么春光灿烂……” “……”沉迷舞蹈的顾夜歌吓了一跳，本能地关了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我刚刚在看视频，怎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29 章 林子萱在她关之前就看到了手机屏幕，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顾夜歌。 顾夜歌双目晶亮，含着笑，只当没看见。 她心情还在因看到了顾则唯——屏幕里的，而下意识地觉得欢喜。 第二天有个二十来岁的矮个子女生找到顾夜歌，自称是尘楚派过来的，是她以后的助理。 顾夜歌打了个电话和林子萱核实后，就放了这姑娘进来。 矮个子女生让顾夜歌叫她晓晓，问她真名她不说，顾夜歌也就罢了。 之后的几天，林子萱没有再来，顾夜歌的健身、饮食、形象管理……便都由晓晓负责。 晓晓看起来幼，实际已经有了三年工作经验，做事非常娴熟。 但显然她之前没有担任过什么重要职务，顾夜歌和她聊了几次天，除了一些基本流程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行业内的信息。 晓晓来的时候，带了一张尘楚给她安排的一些计划表，主要是一些课程和体能训练。晓晓给顾夜歌讲述时一直在偷偷看顾夜歌神色，尘楚的计划非常严苛辛苦，许多新进来的艺人都受不了，会去反抗，而给顾夜歌的这份计划书，课程量几乎是同样时间段里三个艺人的行程加起来的。 但顾夜歌神色平静，这些对她而言，实在太不值一提。 第八天林子萱来过一次，彼时顾夜歌刚刚做完一组体能，素面朝天，穿着健身用的短裤与T恤，胳膊、腿部、臀部都已有了清晰的线条，修身款的上衣将她身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精致锁骨，蜜桃般的双峰，布料在腰那里婉约地收了回去，却又在紧接的挺/翘那里被撑出美妙的弧度，莹白的双腿不算很细，但修长笔直。 十七岁少女的躯/体，美妙得如画一般。 林子萱目光闪了闪，神色莫测，却又在顾夜歌向自己走来时嫌弃地摇了摇头：“腿太粗了，人家男明星的腿都没你粗。” 顾夜歌不以为然地喝了口水：“无粗腿，不翘臀。男生体脂率低，腿比我细很正常。” “……”林子萱沉默。 ……这孩子健身健傻了。 你是个女艺人啊！ 林子萱摇了摇头，上下打量她，继续嫌弃：“皮肤太黄了，明天脸和脖子有色差可怎么办。” 顾夜歌挑了挑眉，吐出舌头：“这才叫黄。” 她的舌头上有一抹芒果黄，林子萱满头黑线：“这TM是啥？” “汤臣倍健的叶黄素。” “……” “……” 林子萱莫名放了心，这才像她印象中的顾夜歌，不像半年前见到的她，整个人简直像在牢里蹲了十年的一株蘑菇，还是灰色的，满得已经溢出来的阴郁感几乎要将身边人都与之同化。 其实顾夜歌皮肤不黄腿也不粗，哪怕是娱乐圈，也没有那么多天生冷白皮，她的肤色已经是极浅极透亮的了，正常粉底最白色号基本和她肤色没差，欧美有些品牌的最白色在她脸上能做修容。 她是天生暖粉皮，这点有好有坏，坏在高三作息混乱皮肤暗沉的时候，尽管底色并不黑，但整张脸看起来黑里透红，格外土气，好在现在作息正常注重皮肤管理后，肤色透亮，哪怕不上妆，也天然有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好肤质。 练体能粗的只是大腿，顾夜歌每次做完体能都有拉伸，加上饮食改变，她的小腿一直是纤细笔直的。 八天，虽然不算完全满意，但顾夜歌的确有把自己一点点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活动需要前一天飞到目的地，林子萱来的那天，其实也是顾夜歌最后一次体能训练，喝完水后，顾夜歌换了衣服，拎着休息室里已备好的箱子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 这会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国内媒体的镜头里。 酒店楼层很高，顾夜歌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东方明珠的夜景，神色沉静。 如果有人此时在窗外，便不难发现，女孩淡然沉稳的眉眼深处，其实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茫然。 尘楚的合同中显示，后天她要去参加miumiu在上海国金中心的新店的重装开幕活动。 完全陌生、从未尝试过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去做是好的，也不清楚自己去做这件事的意义。 三年前她在韩国练习，不知道国内娱乐圈是怎样的，三年后她刚刚高考结束，整个人完全与社会脱节，甚至都没有习惯出门扫码付款。 她能找到自己与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唯一的联系，似乎只有顾则唯。 高考前封闭的校园里，她在深夜里沉浸在他的舞台世界里，旖旎幻梦，绚烂午夜……高考后她走出那一井天地，看到崭新的世界里，他的代言在大街小巷出现，城市的高层建筑外的电子屏上变幻不休的，是他的容颜。 无数少男少女如她一样，追逐着他。 这个崭新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她熟悉的，了解的，欣赏的，喜欢的……安全的。 她打开看时事新闻，满眼陌生的名词；进入娱乐论坛，所有人激烈争论的，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哪怕偶尔有几个熟悉的，也已经从她印象中的争议新人变成了前辈，她对对方的认知和事实上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看音乐银行的最新一期打歌舞台合集，没有一个组合她认识。 去自己印象中的组合们——几乎都解散了，没有公布解散的，也已经名存实亡，数年没有活动。 日来月往，星移斗转，白驹过隙。 不过三年封闭的校园生活，整个世界对她而言几乎都是新的。 她如异世界游人，小心谨慎地探看身边世界，极力避免被人看出自己的生涩懵懂。 只有顾则唯的存在，让她有一点活在当下的实感。——他和他的组合刚刚在上海梅奔完成了出道之后的首场Fan meeting，出道不到半年，却比之前所有流量艺人都要更加爆炸的数据与流量，让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 甚至许多人将他们出现的2018年称之为“偶像元年”，认为Adonis的出现，意味着国产偶像元年的出现。 Adonis，希腊神话中的春季植物和美之神，常用于描写美貌的极具吸引力力的年轻男孩。 一如Adonis的男孩们，沉寂许久的内娱，因他们而重新洗牌，狂热的粉丝们用自己努力，将这群刚刚成年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少年们，送上了人生的第一个巅峰。 饭圈粉丝们将他们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扒了个底朝天，公众号们分析着他们形成的粉丝经济、他们形成的爆炸般的影响力、分析着九个少年成功的原因，微博大V们讨论着少年们给娱乐圈带来的冲击，对前辈们的影响——抑或掠夺，商家们在后台分析着他们的数据，判断着他们的商业价值。 许久后热衷娱乐新闻的人们回首再看这一段时光，许多人都会想起一个词。 盛世。 Adonis的盛世，偶像的盛世。 属于……August的盛世。 冰凉清甜的芒果味弥漫在空间里，容色精致的男孩舔了舔唇，顺着味道望过去，看见自家队长清隽高挑的身影。 刚刚训练完，大家都是一身湿漉漉的汗，脸上的妆容早就被汗水冲刷得没有了，但少年人的肌肤在汗水下却愈加显得莹润透亮，细腻如玉。 曾经有粉丝专门开贴问：“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见面会时他们用的什么粉底，瀑布一样的汗，妆一点都没花。”配图巡演时的August生图。 底下人回复：“化妆跟不化妆没什么区别。” “天生丽质难自弃，你能指望ADSJ给他们用什么好东西。” “我记得都在出大汗，还用毛巾擦……但是没差别，我也想不出什么底妆这么牛。” “哈哈，好像他们还一直不停地在擦脸，有几场简直是在火炉里，还穿个两件套。” “这个真的是靠年轻的底子硬抗的了，看他们上海场，那是真的热啊，衣服湿到透明，但是妆都还好诶。” …… 楼主最后自己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不是化妆品的问题，是神仙哥哥们天生丽质。” 此时天生丽质的神仙哥哥August正在一边看杂志一边吃芒果冰，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颚一路滚动而下，最后隐没在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的胸前布料里。 蓬松的黑发微卷，面部线条流畅精致，低垂的眸，幽长睫毛如翼。 气质是清冷疏离的，却偏偏配了丰润精致的唇，唇珠盈盈，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三成纯真的欲与诱，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加精致美好得惊心动魄。 猫咪般的巴掌脸，却是长腿，纤腰，窄臀，比例优越，站起来最高，蜷起来最小。 美少年的容颜，成年男子的身量气场。 极致的美与诱惑。 但显然在他队友眼里不是这样——周容泽烦躁地喝了口水，有点委屈地看向顾则唯，小声嘀咕：“深夜放毒啊。” 天知道顾则唯是怎么做到的，作为艺人，几乎所有人都需要被耳提面命减肥保持身材，只有顾则唯是个例外，他需要增肥。 多少人在公司的严格监督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体重，可顾则唯作为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个人练习生，在没有任何公司的施压情况下，却对自己比任何人都狠。 这声音显然被顾则唯听到了，少年笑了笑，抬头望向他：“吃吗？” “……”周容泽踌躇地望着金黄诱人的芒果冰，一股股甜香如妖精般扑向他的胃，勾起一阵阵邪念——想到公司老师严厉的脸，和上次被测到体重增加了0.1kg受到的惩罚，他打了个哆嗦，坚决地拒绝了。 顾则唯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杂志。 练习室茶水间的杂志，大多已经不是最新一期，顾则唯也只是吃芒果冰的时候随手一翻。 但翻到某一页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杂志上是在报道去年的电影盛事，数个身穿华美晚礼服的不同种族女明星在红毯上争奇斗艳。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占版面并不大的墨发雪肤的亚裔少女身上。 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礼服与少女的雪肤交辉，曲线曼妙，美不胜收。 红唇长眉，神秘古艳，清冷疏离。 旁边的小字为她注释：Candy.Gu，文艺电影《红夜》的女主角。 不同于国内时下流行的素雅秀气或二次元幼态，她的面容是一种极端庄的美艳，大气舒展，骨相皮相皆美到极致，然而却又稚嫩，如同千年古卷里拓印的，一朵含苞的，带着露水的，华贵牡丹。 光影之下，她的容颜一半在光芒下，精致五官如上苍细细镌刻而成，一半却沉入阴影中，只看得出隐约的轮廓。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样端艳大气的容貌，本该站在光芒之巅受万众朝拜，完美大气到近乎俗气无趣，然而不知为何，在顾则唯眼中，她眉眼间却有种近乎妖冶的暗色魅惑，带着乖张与戾气，肆意近妖，让她原本明艳大气的容貌，多了种摄魂夺魄的瑰艳。 少年微微凝眸。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吸引任何一个异性的目光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少年的目光却显然不是被姝色吸引，他的目光很淡，透着少年气的清冷与矜傲。 出生便备受宠爱的天才美少年们，绝不会有中年油腻男子对年轻女孩的垂涎谋算，不是因为他们灭绝人欲，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珍宝，有足够的自信与傲气。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蹙了蹙眉，看了下报道的日期，思忖半晌，眉头缓缓地松开了。 ※※※※※※※※※※※※※※※※※※※※ adonis是我之前翻成团前选团名的微博下，一个高赞粉丝取的，个人很喜欢这个名字，就是感觉因为风格原因，可能会被大众嘲得很惨……不过，who care.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 30 章 奢靡精致的欧式晚宴上，懵懂灵艳的东方少女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中突然闯进来，与周遭世界格格不入，却美得自成天地。 Candy.Gu，《红夜》。 差不多被遗忘的记忆被重新上色，并没有多浓墨重彩，但的确很美。 少年笑了笑，随手翻过杂志。 活动在下午三点，顾夜歌早上十点吃了两个白煮蛋蛋白、一小块紫薯，半杯加了奇亚籽的鲜榨橙汁——这是她的早饭+午饭。 no body care的小新人没有晚到的权力，顾夜歌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现场，尘楚没有给她配车，交通工具是晓晓叫的滴滴。 服化昨天就有试过，美术生出身的顾夜歌，当时对着化妆师给她画的模板式网红妆，沉默了十秒，温声和晓晓商量：“我明天可以自己化妆吗？” 事实证明，只有林子萱会盯着她的每一次出境，其他人巴不得给自己省点事。 夜歌按心中设计好的妆容，临时在魔都市中心的专柜买了自己平时用着顺手的彩妆，早早起来仔细地给自己上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容貌特点。 车声、交谈声、商场的音乐声、广告声……繁华的都市音传入耳中，顾夜歌闭上双眼，给自己做了十秒钟的心理建设，然后若无其事地下车，姿态从容。 签名，摆poss，入场。 相机咔嚓声不断，然而并不是对她。 “看这里！” “倩倩这里！” “one，two，three……” “童倩小姐您好，请问……” “……” 白色礼服的年轻女子仰起头，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女明星”笑容。 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出演的几部电影都颇受好评，背后公司按照她的长相特点，花大价钱包装，加上营销，硬生生打造成了“高级脸”佳人。 顾夜歌看了她一会儿，琢磨好久，连猜带蒙，终于把她和自己提前看过的资料对上了号。 童倩，新生代潜力小花，今天的主咖之一。 顾夜歌不认识她不是因为自己脸盲，而是因为童倩在内娱冒出头不过一两年，正好是顾夜歌集中营般的高中时期，没有手机没法上网，她对对方是真的一点印象。 拥簇在童倩身前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人流忽然纷纷往右边跑去，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一边继续拍童倩，一边急急地询问身边人：“出了什么事儿了？谁来了？” 被他拉住询问的人匆匆甩开他的手，急急地道：“吴语容来了！” “吴语容？” “诶……” “容容，看这里，看这里！” “哇，她冲我笑了。” “语容语容！” …… 显然，这一次，大家的态度比方才对童倩热情多了。 白色礼服的年轻女子几乎是瞬间脸色就冷下来了，童倩憋着气，暗自瞥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还是太年轻，这一举动要是被拍到，能被论坛嘲死。顾夜歌默默想。 “语容看这里！” “语容语容……” 粉色卫衣配皮裙的女孩笑着走了过来，对着镜头比出一个甜甜的heart。 彩虹发色，马卡龙色的发卡，blingbling的精致妆容，眼下卧蚕各自贴了一枚小小的彩钻，左右都是不同颜色的，冷调水红镜面唇釉，黑色choker。 很典型的韩国女团风造型，和纯白礼服模式妆的童倩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两种画风。 顾夜歌微微挑了挑眉。 她对吴语容倒是有印象，前段时间营销号公众号三天两头都要推送几次“谁会是女版顾则唯？”“谁能拿顾则唯的剧本？”“《pick me ！》中会出现顾则唯这样的巨C吗？”“谁会是下一个顾则唯？”……总之不带顾则唯就不会说话。 吴语容的名字，就屡屡出现在营销号的预测提名里。 营销号提名他当然是为了蹭热度、博关注，在这些营销号的笔下，顾则唯其实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符号来出现——一个人气、实力均一骑绝尘、完全碾压众人的绝对winner。“谁能成为下一个顾则唯”“谁会是女版顾则唯”其实等于是在问，谁会是《pick me》最后的赢家。 作为顾则唯的粉丝，顾夜歌看到自己爱豆的名字屡屡莫名其妙和异性小艺人放到一块儿，当然是不开心的，理所当然的，她对她们也不会太有好感，但营销号是营销号，蹭热度的是它们，不是吴语容，因为别人的行为而去迁怒漂亮小姐姐，绝对不是顾夜歌会做的事。 《pick me！》刚刚结束，高位出道的吴语容的人气和热度，可比只在良心作品里打酱油的童倩要高得多。 媒体追逐热度，自然对吴语容众星拱月，因此难免忽视了童倩。 娱乐圈论咖位定待遇，童倩一方认为，秀星出身的吴语容，远远比不上正经演员出身的自己。 顾·无人在意·小糊咖·夜歌默默退让开来，看前面两拨人有意无意的争夺。 童倩原本在前方摆poss，可媒体们都跑去拍吴语容了，她面上挂不住，撇了撇嘴，转身拿了签字笔，准备签名入场。 恰恰此时，吴语容也到了签名墙前，在礼仪小姐的指导下准备签字。 好巧不巧，两人准备签字的地方都在正中目线。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起来。 礼仪小姐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一般来讲，咖位大的人会靠近中目线水平，都是在娱乐圈混，若非恰好同咖对头，谁先谁后，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不会在这方面争。 恰恰同咖对头且都足够做主咖的话，一般主办方就不会同时请两个人。 但今天这情况比较特殊，吴语容风头正盛，童倩的人气翻了十倍都不够和她打个来回。童倩则是电影咖出身，一贯看不上依赖流量和人气的爱豆，自诩咖位远超吴语容。 彩虹发色的少女动作顿了顿，像是才发现童倩，诧异地挑了挑眉，旋即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当然，在童倩眼里，这笑容显然就不太友善了——她站在这儿好半天了，对方怎么可能才发现她？ 镜头在她们背后，咔嚓咔嚓地响。 一般来讲，越往后出场越能体现重要性，但不能是最后一个出场——倒数第二个是压轴。 顾夜歌早在童倩之前就进场了，此时在场内看似在和商品道具一起拍拍拍，实则不着痕迹地在看戏。她对内娱了解太少了，这种“学习观摩”的机会绝不会浪费。 糊咖有糊咖的好处，顾夜歌就根本不用放心思在进场顺序、签名地方上，反正无人在意她。 童倩恼怒吴语容的出现抢了她的风头，但她显然忘了——或者说根本没在意，她的出现，也抢了顾夜歌的曝光率。 真要论作品，至今没有演过女主角、只在各个热门作品里打酱油的童倩，其实未必打得过有一番女主威尼斯获奖作品的顾夜歌。她能压顾夜歌的番，本质上也是沾了知名度、人气的便宜，和吴语容压番她没有本质区别。 但顾夜歌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以她们现在的人气地位，争这些无异于菜鸡互啄，没什么意义。 商场左边是巨大的落地窗，顾夜歌抬眼望去，外面正好是顾则唯的巨幅广告牌，白色卫衣的少年对着镜头随意摆了个poss，蓬松的深棕色卷发，精致的容颜美好得让人怀疑究竟存不存在于世间。 Pretty Boy。（漂亮男孩） 顾夜歌下意识地弯起了唇角，对着少年清亮的双眸看入了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笑了笑，只觉得心情一下子明媚美好起来了。 落在媒体相机手里，就是少女原本略显生硬的规范笑容，一下子生动闲适起来了。镁光灯下，身材高挑的少女乌发雪肤，浓眉红唇，立体精致的五官明艳不可方物，有几个原本在拍童倩和吴语容的媒体见状，悄悄把镜头投向了顾夜歌。 那边，吴语容发现自己和童倩撞了之后，很快便调整好表情，把靠近中目线的位置让给了童倩。 尴尬的场面很快化解，但童倩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刚才礼仪小姐的举动，可是打算让吴语容在那个位置签名的。这间接说明了，在主办方眼里，她的咖位还不如一个选秀出身的小爱豆。 面对童倩的冷面，吴语容面上依旧是完美的笑意，入场后小助理跟了上来，对着她小声抱怨：“公司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位置，你怎么随便就给了别人。” 吴语容眸底掠过一丝冷意，面上笑容依旧和婉：“毕竟是前辈嘛，我没关系的。” “她算哪门子前辈？” …… “主办方怎么办事的，一个选秀小爱豆比我还重要？”童倩面色铁青，在角落里咬牙小声道。 她年少成名，背后团队静心规划，赞誉无数，骨子里就是有点傲气在的。 助理皱了皱眉头，神色间显然是极认同童倩的话，默然半晌，她小声道：“她这种人，过几个月就没人记得了，你不一样，咱们是正经演员，不用和她们计较。” 童倩冷哼一声。 抬头挺胸入场，环视四周，她的视线忽然凝住，小声问身边人：“那是谁？” 助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起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个小网红？” “小网红怎么可能来这儿？”童倩皱了皱眉，自己参加的活动网红怎么能有资格来？这不是间接在贬低她吗？她凝神望着前面的少女，迟疑道，“是不是哪个公司的新人？” “应该。” …… 来之前她记得晓晓说过公司有给她安排采访，顾夜歌正踌躇着要不要去找采访单位，对方居然先找过来了。 大概是顾夜歌实在太nbcs(无人在意），媒体的问题都不怎么尖锐，很轻松地就应付过去了，直到采访结束，顾夜歌才知道等会儿还有个群体采访。 想到刚才童倩吴语容之间的波涛暗涌，顾夜歌挑了挑眉，忽然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戏心理。 嗯，她有罪。 顾夜歌没想到，采访的确出了状况，但这把火烧到了她身上。 最后一个问题大意是在问对自己的未来演艺之路有什么看法，吴语容的回答是非常常规的感谢粉丝、感谢大家的支持，自己会继续努力，不断突破。 童倩最初的回答很正常，但最后她突然来了一句：“……现在娱乐圈靠着虚假的人气、流量抢占资源、德不配位的太多，很多人什么作品都没有，业务能力为零，就靠着包装和营销爆火。作为一个演员，我会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粉丝、人气，说白了都是泡沫，只有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想当演员，不想做谁的爱豆……” 沉默…… 微妙而又尴尬的沉默。 其实童倩这番话本身没问题，甚至于，diss流量、德不配位这几点还恰恰说中了当下不少网友的心思，结合童倩的身份，说不定还能给她圈一大波粉。 但尴尬就在于，因粉丝的投票而出道的吴语容前面还在感谢粉丝，她后面就说人气、粉丝都是泡沫。 爱豆身份的吴语容就坐在这儿，她说自己不想做谁的爱豆。 顾夜歌屏住呼吸，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显然她没有如愿。 童倩一转身就对着顾夜歌问了一句：“你说是？” “……” ？？？ ！！！ 练习生出身的新人演员顾夜歌，对着全部冲自己招呼过来的镜头，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 夜歌的第一波黑即将来临…… 莫名很开心是怎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