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成真[综武侠]》 1、小魔星 飒—— 飒飒—— 人影掠过,枝摇叶&#xe863;。 细细的风勾起发丝。 铃铛声脆脆摇响。 “小魔星来了——快跑——” 远处传来的声音,清楚听出声线的颤抖。 遥遥望着人喧马嘶的场景,树上小姑娘踩着宣朗的阳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光闪闪。 树顶上墨色羽雕盘旋,逃跑中有人回头瞄一眼,仅能瞧到一粒黑点,却仍使他惊慌。 “快跑——小魔星在后面跟着我们——” 在他扯嗓子喊的时候,推搡之间,同伴又跌倒几个。 没人顾得上去扶,更甚者心理阴暗,想着只要跑得比同伙快,便是胜利。 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不用轻功,内力被封! 也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不分散逃跑,这里是大峡谷! 小姑娘一发力,破空凌虚,翠叶环绕,脚踏黑白棋盘,羽墨雕嘶鸣,紧随其后。 腰间判官笔转到手间,一道劲气自笔尖射出,手腕粗的小树咔擦断开,重重砸到冷硬的泥土上,后边人齐齐急刹车,因着惯性,如推倒骨牌,一个带一个。 “你们跑什么呀?” 羽墨雕抓着小姑娘肩膀护肩,扇着翅膀带小姑娘停滞在半空中。 她笑得玉雪可爱,好似星子落入湖水。 “我又不会啊呜一口吃掉你们。” 你比吃掉我们更可怕! 上一次拿我们试药,试完居然不放我们走,把我们扔给那群负责治安的哈士奇! 上上次点住我们的穴道摆在路边,姿势一个比一个奇葩,天策府的将士们将我们拉回去关牢里时,脸上的笑都收不住! 上上上次押着我们朝苦主坟前下跪磕头,还必须磕出《秦王破阵乐》的旋律,竟好意思说棒槌打鼓和人头磕地的声音差不了多少,她是在送我们一线生机! 去你娘的一线生机! 要不是天策府的人来得早,我们要磕到血流成河! 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们不过是做了正常劫匪都可以做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谋财害命而已!用得着就逮着我们一群教训吗! 外加上上上上次…… 算了,不想了,想多都是泪。 “小祖宗 ,行行好,放过我们吧,这回我们没有偷盗抢劫!没有!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没有奸杀妇女!没有!我们盗个墓而已!地鼠门那么大一所门派,也是要恰饭的。” 虽然,按《唐律》规定手上有人命的犯人当斩,他们地鼠门被抓住几次,不剩多少门人了,但是,照样需要开支啊! 他们从打家劫舍,胡作非为的抢匪降格成抢劫商队绝不伤人的“良家好匪”,再到现在唯有靠欺负死人过活的盗墓贼,他们容易吗! 还想怎样! “这次可不是我想找你们麻烦。” 小姑娘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卷卷轴,竖着摊开,笔尖软毛压在轴面,压出叉来。 “看到上面的字了吗?悬赏!” 她字正腔圆地念:“今有地鼠门,黑心贼盗,挖我祖坟,盗我陪葬,损阴缺德,玷污先祖亡灵。为人子孙后代,怎忍先祖白受破棺露骨之苦。是以,取半数家财,望天下英雄替我报此残害枯骸之仇,了他无边罪孽。” 小手晃了晃卷轴。 “家财,半数!”膏琢似的小白牙咬不住笑意,“一半呢!” 她正缺钱买礼物! 地鼠门下手,挑的是大富大贵之家,穷人棺材里能有多少陪葬品?富豪的一半家产,哪怕她想买南海夜光的珍珠,手臂大小的人参,吹气断发的宝剑……都行。 “这样吧。别说我不给你们生路啊!”小姑娘把卷轴扔到羽墨雕背上,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往手指上旋转,“听说你们地鼠门最擅长打洞,我让你们遁地,跑不跑得出去,看你们的本事啦。” 还有这等好事! 地鼠门的人心知那么宽松的条件,必然有陷阱,可是不跳不行,《唐律》规定:已开棺椁者,绞。小魔星哪一次不是将他们交官?按照律法,他们入狱要完。 小姑娘可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响指一打,羽墨雕松开爪子,脚下卸力之后,稳稳当当踩在横倒的树干上。 “别想着用小翅膀逃走哦,我在你们身上洒有唐门的追魂香,不管你们逃到哪,我都可以捉住你们。” “你们,不敢往天上逃。”她用笃定的语气如此道。 地鼠门门人不知道,小姑娘出了口的话,会成真的。 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沓符纸,弯腰放在前端的树叉上。 “来,一人拿一张,往身上贴。” “什么东西?” “灵心符,凝神,驱邪,能解开你们被封住的内力。” 地鼠门的人拿起符纸,翻来覆去地检查。 “真是厉害——纯阳宫的道士们开始发展的新业务?” 没人觉得符纸驱邪有哪里不对。 小姑娘腰间的荷包是须弥芥子,不要以为是什么珍惜的东西,最便宜的粗布腰包可以放六十石粟米,却只需要二十银。一面铜镜售价是八银十五铜,须弥芥子包裹还不够三面铜镜的价格,大部分人家都买得起。 须弥芥子都有,区区符纸,呵。 地鼠门的人当真听话,没一个往天上去的,或许是因为小姑娘的话,觉得那是无用功。又或许,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蛊惑着他们忘记升起用轻功逃跑的念头。 地鼠门,看名字便明白挖坑的功夫有多么好,个个是遁地好手,小姑娘仅有两只眼睛一双手,如何兼顾得过来。 哦,她不需要兼顾。 小姑娘对着她手上的珠子念念有词,一番地&#xe863;过后,地鼠门门人全被卡在地里,露出一个头颅和两只手在外面。 &#xe863;弹不得的地鼠门门人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打地鼠喽——”随后是脑袋被一下下敲击的感觉。 霎时鬼哭狼嚎。 全是求小姑奶奶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的。 小姑娘一听,把她叫老了?这还了得,更要打! 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揪小猫似地拎起她。 “嗷呜!谁!哪来的王八羔子偷袭我!” 腿短的小姑娘离开地面后四肢乱划,扑腾得起劲,拎着她的手却纹丝未&#xe863;。 “铃铛儿。” 手的主人唤她一声,霎时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小猫不挣扎了,手脚软绵绵耷拉着,睫毛扑闪,小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乖巧。 “裴元师伯……” “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青年墨衫,面如冠玉,挺拔似竹,那声老人家凭地无礼,青年并未计较,令小姑娘方向扭转,面对面,似笑非笑:“铃铛儿,你方才在作甚?” 铃铛小胸膛一挺,眼珠儿一转,理直气壮道:“我在替天行道,师伯,你是 不知道,这些地鼠门的家伙,可坏可坏啦!” 裴元挑眉:“嗯?” “他们欺负死人!欺负死人不会还手!我作为活人当然要使他们知晓活人的厉害呀。”小姑娘振振有词,“我有通知哈士……天策府的将士来领人,不会弄死他们的!” 裴元扫一眼周围真·半截身子入土的地鼠门门人,屈指一弹小姑娘额头:“顽劣。回去将谷内七经抄五十遍。” 小姑娘噘起嘴。 一路噘回万花谷。 至于那些地鼠门的人,有天策府将士接管,就是辛苦一点,得先挖他们出来。 在万花谷谷口,裴元大师伯摊开他的手掌,玉削似的五指伸到小姑娘面前。 铃铛瞥一眼,继续气鼓鼓扭过头去。 “干嘛?” 那双好看的手弹一下她脑袋上扎团团的大铃铛。 “珠子。” 小姑娘震惊地瞪大眼睛,手下意识捂在荷包处。 你声音再好听,也休想引诱我交出东西! 然而大师伯积威甚重,在那双看似温润却暗藏着锋芒的眸子注视下,小姑娘磨磨蹭蹭掏出珠子,踢一脚脚边石头,把珠子扔在裴元手中。 扭头。 “哼!” “珠子是何物?” 继续扭头。 “哼,哼,哼!” 大师伯莞尔:“你不做铃铛,要改做小香猪吗?” 铃铛猛回头。 瞪—— “我要告诉师公,你欺负我,还抢我东西!” “去吧,再告诉师父,你是如何七战地鼠门的。” 铃铛眼睛瞪得圆溜溜,小银牙磨得咯吱响,可一想到那位领她入杏林,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老人流露出担心的情绪,忽然泄了气,扁扁嘴,嘟囔一句:“哪有七战那么多,明明是五次。” 温厚的掌心按在她发顶。 小刺猬微低着头,安静如绵羊。 倏然抬首。 “珠子叫土灵珠,是酒爷爷借我的。” 她口齿清晰道出来。 酒爷爷不姓酒,姓什么铃铛不了解,对方好酒如命,闻到铃铛带着的猴儿酒便厚着脸皮一路尾随,差点被当做变态打出万花谷。问如何称呼,他醉醺醺吐出三个字,因着吐字不清,独听得开头“酒”,后尾“仙”,后来有人自发补一个“中”上去,他没说是不是,有人那么称呼他,他也笑呵呵应声。 小姑娘头稍稍偏开,脚腕一扭,旋身落到裴元面前,背着双手脆生生道:“你这人真是的,明明是担心我被人觊觎宝贝,实力不够被谋财害命,就不能好好说给我听吗?” “亏得我心思玲珑,才没有误会。” 脑袋一昂,得意洋洋。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寻酒友 “你不放心,那土灵珠你帮我还给酒爷爷吧。” 铃铛不容他拒绝,摆摆手,蹦蹦跳跳往谷里走。 裴元低头望着土灵珠。 “铃铛儿。” 小姑娘有些茫然地回头。 “你过来。” “嗯?怎么啦?你是不知道酒爷爷在哪吗?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跟谷里的猴儿讨猴儿酒。” 裴元摇摇头,将土灵珠放在铃铛掌中,合上她的手掌。 “收好了。” 指缝中闪耀着土黄色的光芒。 * 铃铛回到她住的屋子前。 青天白日,山头小屋,竹萌绵绵,枇杷晚翠。 她跳上枇杷树,打了个呵欠,伸直腿坐在枝上,拈一朵枇杷花咬在口中。 有些倦了,扭头吐掉花,掩目稍憩,身子稳稳定在树枝上,半点不担心掉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 “铃铛儿——” 人已至,声未停。 被惊醒的小姑娘揉揉眼睛,扒着枝干,从叶间探出头来。 “酒爷爷!” 双眼弯成月牙儿。 老人乐呵呵地招手。 “铃铛儿快下来,仔细没坐稳摔到。” 铃铛翻身跳下,轻盈似蝴蝶。 “哪里会摔啦。” 小姑娘扬扬下巴。 “我才没有那些轻功都练不好的家伙那么没用呢。” “哎呦,好,我们家铃铛儿真厉害!” “那当然。” “酒爷爷,你身上一股子酒味。” 小姑娘扇扇鼻子,脸儿皱起。 “好臭。” 酒中仙哈哈一笑。 “酒爷爷,当然有酒味,要是茶爷爷,那该有茶味啦。” 铃铛从包裹里拿出白银纱香袋,放到酒中仙手上。 “送你呀。” 那香袋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闻着令人醉魂酥骨。 “诶呀,好,好,好。我们铃铛儿最贴心不过,你大师伯这回没做错。” “里面装有玫瑰花蕊,松柏儿,钦香,沉香和橄榄香,都是味浅的,闻起来有股清冽出尘之意。酒爷爷以后喝完酒,想要醒神,可以闻一闻。” 她细细说完,而后,眼角飞起,嗓音说不出的轻跃:“大师伯他去找你啦? “拐弯抹角说了些让我无需担心你用土灵珠做恶,你 是个好孩子的话——我还能不知道咱们铃铛儿是好孩子?” 小姑娘吐吐舌头。 她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她被家里送来万花谷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和她的青梅竹马小霸王表哥烧了一个人的脸。 重点是,烧了后还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打着呵欠没当回事。 “不就一张脸吗,你要是不高兴,那我说一句‘他被烧毁的脸恢复原样’就好了,多大点事呀。” 然后,被亲爹气到上鞭子抽得当晚高烧不退。 “我知道。” 酒中仙突道。 铃铛与他目光相撞,老人眼中一片慈爱。 “你是因着什么来万花谷的不重要,你改了,道歉了,治好了对方,不是吗?三年了,我们都有看到你的改变。” 酒中仙笑着抛了抛香袋。 “大家有眼睛,我也有。” 铃铛视线漂移了一瞬。 酒中仙立时误会了,简直想要抽自己两嘴巴子。 提什么不好,提起烧脸那事,这不是让小姑娘想起来亲爹对自己不管不问两年,一回来就&#xe863;鞭子的事嘛。 不行,他得赶快岔开话题。 “铃铛儿,我之前去问猴儿酒,一坛都没有问到,是不是你好奇酒的味道,去偷喝酒了?” “才没有,我才不喜欢喝酒呢!那酒我是拿去送给朋友了。” 小姑娘好似想起什么,一拍掌。 “对啦!” “嗯?” “酒爷爷,我给你介绍一位可以陪你喝酒的朋友!” “哦,谁啊?” “他叫李寻欢,特别喜欢喝酒,和酒爷爷你一样,把酒当水来喝!” “他眼睛是绿色的,和我们的落星湖一样漂亮。”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跟星星上开出的花似的。” “酒爷爷你和他定然聊得很愉快!” “铃铛儿那么喜欢他啊?” “他好看!” 小姑娘斩钉截铁。 “我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呀!看着赏心悦目。” 而且李寻欢脾气特别好,铃铛就喜欢好看还不会朝她伸爪子的生物。 * 脾气好·不伸爪子的李寻欢不在此方世界。 酒中仙对这一点完全不觉得诧异。 他同样不是此世之人。 “酒爷爷,我们从山洞的洞口出去,便到李园附近的山上啦!” 酒中仙分 明记得他们进来的洞口外面是一片湖,棹着小舟的渔女哼着歌,清越的歌声在感谢江河湖泊的赐予,鱼儿扑腾在船板上,小舟穿梭在芦苇间。 从洞里出去,怎么是山上呢? 听着十分荒谬。 铃铛不做解释,一脚踏出山洞,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酒中仙则注意到洞口有点点空间扭曲的痕迹。 有点类似于他所在的蜀山派的传送阵。 酒中仙仔细想想,又觉得并不十分相似。 传送阵仅能两点之间定向,并且得提前构建好稳定的通道,随时有人员去维修。空间扭曲是万万要不得的,怕门内弟子掉进时空裂缝中,被空间生生撕裂。 但是铃铛的传送不一样,似乎是可以随时随地的传送,不需要提前构建好通道,去的地点亦是随心意所变,比他的传送阵不知高级多少。 “酒爷爷!” 空间的另一头传来呼唤,酒中仙收回发散的思维,快步走过去。 一脚踏出,景色变换。 本该是水光山色,却变成山势萦回。 浩浩渺渺的水域,变成漫过小腿的浅溪。 小姑娘捧起清水,往天空一洒,满脸笑容。 回头注视着酒中仙。 “酒爷爷,我们快下山吧,山上的蚊子嗡嗡往我耳朵里钻。好吵人。” 光着的脚丫子从水底细沙踩上岸边青石,内力一转,蒸腾干净。 从荷包里拿出她心爱的小靴子,小袜子,飞快套上。 原地蹦跶两下,冲酒中仙挥手。 “快点!快点!” 一路下山,偶尔碰到尘土满面,压着脊背的樵夫;看到红衣如火的小孩儿一身暖气,猴子般蹓上树摘果果;猎人牵狗而归,袖子上未曾干涸的血迹不知是谁的…… 铃铛手臂垫在脑后,轻轻快快地走。 “保定附近还是这么平和呀!” 偏过头想。 放下手臂,手掌一拍。 “也对,小李飞刀的居所,宵小哪敢来祸害。” 小李飞刀住所名为李园,铃铛明显能瞧出来是李园熟客,带着酒中仙一路畅通无阻,下人们见她,行礼喊一句“铃铛小姐”,没一个问她酒中仙是哪一位。 “铃铛儿,他们说的话……” 酒中仙有些惊讶,他初来大唐之时,要学习那边的官话,很长一 段时间是由铃铛来替他翻译与人交流,怎么再换一方世界后,居然双方都听得懂对方的话呢。 铃铛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不想费功夫学习新的语言啊!” 酒中仙诧异道:“因为你不想?” “对,因为我不想。” 只要她不想,就可以做到。 她穿越,以及和她一同穿越异世的生灵,永远不必担忧语言。 她出口,既是规则。 那真是可怕的能力,酒中仙如此想,假使小姑娘念头有一个不对,天下大乱即在眼前。 这般奇异能力,放在他人心中,定会想要给其缚上重重约束。 “管家爷爷!” 小姑娘瞥到熟人,欢快地蹦跶过去,衣摆翻飞犹如天空之鸟,云中追风。 却带着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酒中仙仰头给自己倒了一口酒,笑了。 让一只鸟被折翮,那么残忍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何况,铃铛儿心里有在意的人,她或许不是人们心中的乖孩子,好宝宝,知礼懂事,她任性,嚣张,有恃无恐,然而她永远也做不出来颠覆世界的“壮举”。 酒中仙尚记得,小姑娘在她师公面前,会用公筷为老人家捞起锅里最嫩那一块肉,详细说哪道菜是三分辣,哪条鱼多不多刺,哪一碗汤是直接喝不用吹气……耐心得不可思议。 这样足够啦。 酒中仙自己就是乖张,不守规矩的人,看铃铛便有一种看自己年少时的亲切,别的人心爱识事的小孩儿,他偏觉得小姑娘更鲜活生&#xe863;,言行举止,随心所欲,多好。 不外乎是,有人下酒菜喜欢吃水煮蚕豆,有人爱酱萝卜。 “酒爷爷!” 小姑娘在喊他了! 酒中仙啜着笑容走过去,重新挂回腰间的酒葫芦晃荡。 啊,有些饿了,等下吃什么好呢?一碗酒酿清蒸鸭子? 铃铛道:“管家爷爷,这是酒爷爷,他和李寻欢一样,特别爱吃酒,所以我带他来给寻欢哥认识认识。” ——她对李寻欢,向来是直呼其名。 这话乍一听没道理,管家却是笑了:“少爷他定然十分欢喜。” 虽是笑着,但仔细看,可以察觉出对方心情不是特别好,愁容快要遮不住了。 就像…… 就像…… 铃铛侧头瞄一眼酒中仙,恍然大悟。 就像酒爷爷心血来潮想要下厨,芡汁勾得再多,轻轻一拨便能见到下边焦糊的茄子。 “是出事了吗?” “唉。” 老管家并未说原因,只道:“您……去问一问表姑娘吧。” 又是一声长叹。 铃铛于是独自去后院寻林诗音。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探花郎 林诗音,阳春白雪般的名字,阳春白雪般的人。 什么咸菜干儿,野鸡脖儿,都不适合摆在她面前,上一道雪里蕻熬豆腐,得说是“梨云冉冉锁莲幕”,梅花上的雪是香茶的雅物,制香要配合时日,“甲子日和料、丙子日研磨、戊子日和合、庚子日制香、壬子日封包窖藏”,吃东西是小口小口地咬,舌尖上化开,轻轻吞咽,戏彩蝶是小步小步地扑,醉中穿行,轻罗小扇。 现今就连哭,亦是香兰泣露…… 等等…… 哭?! 铃铛眉一横,好似油锅加水,炸了。 “诗音,谁欺负你!我收拾他去!” “铃铛儿?” 林诗音用手绢掖掖眼角,比梨花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啦?” “我是来找李寻欢……” 见林诗音情绪不对,铃铛心中一思量:“是寻欢哥他出事了。” 林诗音强颜欢笑。 “表哥……他没事,是我这几天不太舒服……” 旁边的丫鬟义愤填膺发声:“哪是没事啊,表少爷流连青楼已经有半月,眼看要成婚了,他这般,让我家小姐如何做人?” 林诗音惊立:“夏韵!” “小姐,您再躲下去不行,今天可是您生辰,往常表少爷忙归忙,总会赶回来和您一起过,可今天连影儿都不见,也不知道他要在哪家姐儿怀里用饭咧。” 林诗音眼圈一红,捏着帕子,绣着的梅花枝揉皱在掌心里。 “我又该如何?” 她尖着嗓子,背脊骨直挺,仿佛一软下去便输得不明不白。 “腿长在他身上,我难不成用绳子把他绑起来?那他的心照样可以飞过去。还是我去与他垂泪哭求?任那楼内堂外、王孙花娘,指点喁语、热笑冷嘲!” “我去!” 铃铛一拍桌子,身子一翻从窗台跃出,脚尖先在窗棂一点,随后借着院内未开花的梅枝飞出墙头。 梅枝上下颤&#xe863;,一炷香前停的雨留在叶尖上的水珠抖落,林诗音那一声阻拦的“铃铛儿”才刚出口。 “夏韵!” 林诗音又气又恼,突然用手绢捂着嘴巴咳起来,苍白的脸色带上病态的红。 保定城中仅有一座青楼,青天白日,铃铛二话不说闯进去,被正好在大堂的老鸨嚷人拦下。 “诶呦,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鸨香帕在铃铛面前一甩,铃铛扑哧扑哧打好几下喷嚏。 那花香味混得太杂,反而掩盖住花的香气,揉杂成奇怪的,如同卤味、咸鱼、毛豆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铃铛皱着鼻子,反手一柄小刀划破老鸨脖子。 一声尖叫响破云霄。 “啧!” 铃铛跳上桌子,反剪老鸨双手,正好躲过龟奴钵盂大的拳头,几枚小银针自她手中飞出,扎入那几个龟奴穴中,便使他们&#xe863;弹不得。 “不过是破皮,血都没放呢,你喊那么大声,打算叫魂吗?” 她撇撇嘴,小刀往里按,老鸨脖子处涂的粉全堆刀面上了。 “我问你,小李探花,在哪?” 老鸨感受着贴紧肌肤的寒亮,不敢抖一下,生怕小煞星手滑,给她脖子来一刀。 “在、在寤寐阁。” 铃铛手一放,空翻到地上,老鸨踉跄,身体往前一扑,下巴撞到桌面,泪花哗地从眼角冒出。 小姑娘下巴一抬。 “带路。” 大白天的,青楼里并没有靡靡之音,姐儿们似乎全在补觉,乍一看,富丽堂皇,清静肃穆,和富贵人家的楼阁没啥两样。 至于老鸨不在屋里歇着的原因…… 铃铛瞧见桌子上有香喷喷的兔头,小勺子小碗摆在桌上,里边是白嫩的半液体。 ——应该是兔脑? 铃铛清楚有些人就爱吃&#xe863;物的脑花,什么猪脑,猴脑,羊脑,牛脑……或烤,或焖,或生吃,没曾想这里也有一位。 几碗酱料放在一旁,纯黄的蟹酱,暗绿的芥酱,兔肉切下几片,薄如纸叠在青花碟中,一壶小酒,几个酒杯,金黄色的液体盛在其中。 倒真是享受。 再瞥到有龟奴衣领子是湿的,便知不是老鸨独享。 铃铛拎起酒壶,一壶好酒全交代在刀身之上,冲刷掉朱粉,还它本来面目。 龟奴心口抽疼。 那酒价值二十文,不是一坛酒二十文,是一升酒二十文! 他连一盅都没喝完! 因着武力值差距,众人到底敢怒不敢言。 铃铛瞥了他一眼。 “猪脑损男 子阳道,临房不能行事,酒后尤不可食。兔脑恐怕没差别到哪去。” 她理直气壮道:“我是在救你咧!” 龟奴心想着:糊弄谁呢,大家全是那么吃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吃&#xe863;物的脑子会不可以行房。 嘴上却恭恭敬敬。 “谢谢小女侠的提醒。” “不信?” 铃铛把酒壶扔回桌上。 “爱信不信。” 她可没有同门的医者仁心,乐意提一句嘴已经算是看在孙思邈的份上。 反正不能行房又不是永远阳痿,碍不了事,少些房事,还有益于身心呢。 铃铛扯下一角桌布拭干净刀身,仔细打量,刀柄上刻的“乐”字张牙舞爪,金粉耀于光下,昭示存在感。 应该没味道了? 她将小刀放到鼻前轻嗅,仅剩下一股子酒味,闻不到老鸨劣质的刺鼻胭脂水粉味。 “这下乐乐就不会生气啦!” 小姑娘小声说完,回刀入鞘。 侧头。 “好啦,带路吧!” 老鸨在前头领路。 穿过大堂,走过回廊,小径边有乔木蔽日,假山石洞精致,十分幽致。 “探花郎点的是我们的娆娆作陪。娆娆是我们楼里最美的,她素来自己独居一个大院子,好令客人们温香软玉,享受得欢心。” 老鸨介绍着,神色隐隐有些自得。 铃铛不吭声,老鸨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出声,只在到厢房门外时才轻声说:“小李探花在里面。” 窗户隐在绿阴下,一室笙歌,隐隐绰绰飘出罗绮莺娇燕语,醉人的笑声好似有柳絮在心上勾搔,云树相望,千花争香。 真快活呀! 铃铛挑起一抺让老鸨胆战心惊的笑。 砰—— 飞起一脚,房门大开。 老鸨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房门是枋木做的,不值钱,不值钱。 不敢多呆,快步离去。 靡音戛然而止。 间或有娇娥惊呼。 铃铛大摇大摆走进去,扫一眼桌边犹带酒气的男子一眼,在房中步一圈,腿一跨,坐在窗棂上,晃悠着两条腿望着他。 花娘瞅一眼,红着脸垂眼。 呀,这小姑娘怎么穿得如此放肆,自靴子往上,大腿中部往下,都是光着的,唯得几片紫黑布料虚虚垂下,风一吹,可以看到劲瘦的 小腿,肌肤雪白。 就……就算年纪小,也不能……不能穿得露出一整截小腿啊! 铃铛似笑非笑:“你真是逍遥啊?” 男子指间本已扣上一柄小刀,见是铃铛,嘴角拉开清淡的弧度。 “铃铛儿。” 翠绿色的眸子与湖光山色相接,眼角笑出细纹,霎时,穆穆清风至。 他把小刀随手放在桌面。 薄而轻,刀背一指宽,刀刃一丝细。 谁会想到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刀,竟是使江湖闻风丧胆的“小李飞刀”,飞刀一出,例不虚发! 小姑娘却是不怕的。 她甚至没有理李寻欢的呼唤,头一扭,手指从荷包里灵活翻出一锭金子,扔到花娘的七弦琴上。 “他来了几天?一天留几个时辰?嫖了几个妓?都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实在令李寻欢有些尴尬,他欢喜的小友要知道他的风流史,总是让人尴尬,且不知所措的。 李寻欢执起酒杯,嘴唇沾了沾酒水,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花娘和其他几个舞姬、歌女皆是震惊地看着铃铛。 小姑娘,你晓得你面前的是谁吗!小李飞刀!当朝探花!现在人虽不在朝堂,可朝堂上仍旧有他的传说,“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据说皇帝爱极他风流雅致,一眼将他点为探花郎。 哪怕后来辞官去混江湖,皇帝也没有为难他。 “不够?” 铃铛又砸过去一锭金子。 歌女有些心&#xe863;,但是碍于小李探花威名,不敢张嘴。 “他连续来楼里半个月了,每日自寅正呆到子正,没招什么人,日日是姐妹几个。从未做不规矩的事情,单是坐在那里一杯一杯吃酒,听我们弹琴唱歌。” 歌女惊讶得望着花娘,然后飞快瞥一眼李寻欢,到底没出声。 花娘垂眸,冷静地问:“够吗?” 铃铛抬手做一个请的姿势。 花娘拿起黄金,柔软的腰肢下压,腰带极细,似乎要把腰身给折断。 她低眉垂目,福身之后袅袅离去。 歌女舞姬紧跟其后。 没多时,铃铛与李寻欢先是听到不知是谁喘出一口气,又不知是谁问:“娆姐姐,你不怕恶了探花郎?” 声音压得极低。 然而到底不是江湖人,不了解以一流高手的耳力,将她们的话语声尽数捕捉。 小姑娘拨拨头发,无声笑起来。 那花娘同样压低声音。 “探花郎?” 她哼笑。 “谁不知探花郎脾性,再温和宽厚不过,哪里会和我这般小人物计较。”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4、六月天 铃铛高高挑起眉,歪着头甜甜笑,鹦鹉学舌:“谁不知探花郎脾性,再温和宽厚不过,哪里会和我这般小人物计较。” 李寻欢弯弯唇角,眉眼神情寻不出一丝一毫恼怒,独独余下无奈之色。 倒真真是端方君子。 那便…… 继续君子下去吧! 铃铛抽出判官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李寻欢周身大穴。也是李寻欢对她不设防,才避不开。 “诗音丢了面子,你们是未婚夫妻,你合该陪她才是!” 小姑娘趾高气扬走在前头,后边一大群人抬着李寻欢招摇过市,小李飞刀自幼在保定长大,极少有不知道他长相的,见到他被从青楼里抬出来,没指指点点那么明显,窃窃私语总是有的。 ——里子面子都丢尽喽。 管家接到消息时,人已经到了李园门口,赶忙带着下人们出来进行,接李寻欢回房。 “唉,少爷,你……” 老管家摇摇头。 他不明白少爷在想些什么,明明十分喜欢诗音姑娘,甚至于难得幼稚一把,说称“老爷”和诗音姑娘仿佛差一辈,一定要喊“少爷”,怎么现在竟闹到这地步? * “小姐!” 夏韵飞也似地跑,推开院门,推开房门,兴高采烈:“表少爷回来啦!” 林诗音手中的蜜饯掉到碟子里,脸上才扬起一抹笑,又立即压下去,偏开头冷冷道:“他回来作甚?” 心思一转,脸上显出狐疑。 “他是怎么回来的?” 夏韵眼神飘忽。 “表少爷……” 林诗音定定看着她。 “夏韵,我对你如何?” “小姐对我自然是极好,虽分主婢,实则情同姐妹。” “我于外事不甚上心,亏得你里里外外替我操劳。你若瞒我,我可真聋了耳,瞎了眼,蒙在鼓里,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小姐……” 夏韵一咬牙,一跺脚。 “表少爷……表少爷他是铃铛姑娘差人硬绑回来的。” “我就知道,他如何会主&#xe863;……” 林诗音垂眸,那一碟子蜜饯,便也索然无味起来。 “我不去。” 她淡淡道。 “前几回我去找 他,他避我如蛇蝎,我何必自取其辱?” “难不成您就那么和表少爷犟着?” “嗯。” 林诗音眺望窗外。 她对着表哥发不起脾气,可她又不是没脾气的面人。 林诗音转头,注视着自己的心腹丫鬟。 “事情发生时,寒英初探头,我起兴致,要摘下最嫩的那一撮,送去厨房做表哥爱吃的素饺子,然后……一地白玉掩尘埃。” “我信他,所以我等他。足足七天,他一句解释都没给我。他去青楼是否有苦衷,是否有内情,是否圣上交付他甚么不可说的差事,我抱着这样的天真期待等了他七天,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刻安抚,是以我放下矜持,我们是未婚夫妻,执着于面子却是丢了情分,我去寻他,堵他。” 林诗音瞥向窗外,一棵棵未开的梅树立在院子里,待到雪来时,一树银花。 她和表哥自幼生活在一起,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她记得大地银装素裹时梅花树下的雪人,记得小男孩哧溜溜爬上树只为了替她摘一朵她爱的梅花,记得小女孩仰着脸的担忧。 “他对我避而不见。” 声音很轻,仿佛红花落白雪。 “前前后后,五十次,仅有三次被我堵到,然而纵使与我面对面,他亦是含糊过去,或是让我去照顾他那结义大哥。” 女子无声地流下眼泪,泪珠颗颗碎在桌面。 “他恨不得我与他大哥相约私逃,他李寻欢把我当什么了!” 说让便让的物件? “我绝不再去主&#xe863;寻他。” “那小姐你……” “我亦不愿另寻他人,我还等得起,左右我已等他二十年,不在乎多等几年。” 夏韵垂泪。 保定城里和她家小姐同龄的姑娘现在都能做母亲了,唯独她家小姐,一心一意扑在表少爷身上。原以为小姐和表少爷是两情相悦,哪怕一时之间没有成亲也不碍事,左右一个名分,没想到…… 唉。 * 几枚石子自窗外飞进,砸在李寻欢周身各处大穴。 管家先是一惊,而后了然地笑了笑,道:“少爷,老奴嘴拙,铃铛小姐那边,你自己解释吧。” 李寻欢:“……” 眼睁睁看着老管家出门,贴心地将门带上,李寻欢顿时觉 得天都暗了。 他起身,整整衣服褶皱,望向从窗台上翻进来的小姑娘,温和又无奈:“可是消气了?” 铃铛哼哼:“没有!你说你和诗音是怎么回事才消气!” 她两手撑着桌子,双臂绷得紧直。 “江湖人都说小李飞刀的手握过铁匠打出的小刀,握过或白瓷或青铜或银器的酒杯,握过无数光莹压月色的柔荑,但是我晓得,最后一样是以讹传讹,你至始至终都心怡诗音,别的女人你连逢场作戏都不乐意。” 李寻欢往嘴里灌茶水,连他的心腹管家都不确定他何时回来,房间里的茶水自然不是温的,冷茶喝下去,单剩满喉苦涩,茶水该有的甘甜倒是不见了。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缘故。” 他声音发闷。 “我不懂?” 小姑娘嗓音脆甜,说话糖霜一般怡人,只是,糖霜糖霜,有糖的甜,自然也有霜的扎嘴。 她眉一挑。 “至少我懂你快要哭出来了,你脸上笑着,内里却不断祈求有谁来帮帮你,你舍不得诗音。一碗药,放再多甘草,拨开来依然是苦的。” 仿佛手持尖刀的暴徒,不管人意愿,自顾自挑开别人心口,剖出血淋淋的真实。 李寻欢僵硬数息,苦笑道:“铃铛儿,你说话未免太直白。” “直白不好吗?” “直白伤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心思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哦。” 铃铛与李寻欢对视,等他两个呼吸,没有听到别的话,于是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儿仿佛加入好几勺糖水的笑容。 “所以呢?” 她混不在意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从来只有别人迁就她的份,哪来的她迁就别人。 “总有人因此恼羞成怒。我怕对你不利。” 铃铛疑惑地皱皱鼻子。 “你是说那些白薯一样的,光个头比我大,其他软得不行的草包?” 论个头,江湖上那些三流,二流,一流,哪一个不比她,一个七岁小孩大? “铃铛儿莫要小视天下英豪啊。” 那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家长对着不懂事的孩子,无奈间带着担忧。 铃铛没有跟他说她的能力,转移话题——或者说,拉回话题。 “你 别想糊弄过去,你和诗音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再用我不懂来敷衍我,你浪费了诗音二十五年的青春,别人都说你宁可要青楼女子都不要诗音姐,我要了解原因,你不说,我去问诗音,问管家爷爷。” “……好。” 铃铛噘噘嘴。 她一点不意外李寻欢说出来,这人对待自己在意的人时,比面团儿还面团儿。 这么软和,被外人欺负可如何是好。 “怎又噘嘴?” 李寻欢点了点铃铛额头,像极二月春风里的柳条,没有力道。 “都说女人的心思是六月天,说变就变,铃铛儿你虽还是女孩,却也不遑多让。” “都怪你!” 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偏偏声音比泉还清,比蝴蝶的翅膀还细嫩,使听的人完全生不起气来。 李寻欢忍不住笑出声,愁绪暂时一扫而空。 “怎么都怪我了?” “你害我操心!你心肠那么软,被欺负时,倘若我不在,谁替你出头?你不可以自己硬起来吗!” 简直……倒打一耙! 一直咄咄逼人,欺负李寻欢的,难道不是她吗? 李寻欢琢磨着,他要是硬气不说,还不是怪他。 唉。 小姑娘真难哄。 李寻欢很好脾气道:“行,行,我的错,你还要听吗?” “要!” “这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正月初七那天,我有事情出关,回来时被仇家领人在邯郸大道上伏击,我手刃十九人,却也身受重伤,即将毙命之际,是我现在的结义大哥救了我,尽心为我治伤,一路护送我回李园。” “我留大哥在李园停宿,半个月后,我大哥病得形销骨瘦,喘气如丝,大夫一看,说是性命危殆。我逼问他许久,他才说出他……他对诗音一见钟情,…请求我把诗音许配给他。” 铃铛神色莫名。 “你答应了?” 李寻欢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如何舍得。” “那你告诉他诗音与你已定亲?” 李寻欢摇摇头。 “那种情况下,我怎么敢,大哥他……明显是药石无医,相思入骨。” 铃铛切了一声。 考虑到李寻欢的想法,到底没说出“管他去死”的话。 “然后你便去寻花问柳,希望诗音主&#xe863;对你失望?” “我……” 他神色茫然。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大哥死,可我同样做不到将诗音让与大哥,更做不到求她嫁给别人。这是对诗音的侮辱,诗音也绝不会答应。”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5、相思病 “我把选择权交予诗音,我请她去照顾大哥,我则去喝花酒,诗音是我未婚妻,在我不在的时候,她身为未来女主人去照顾客人实属正常,若日后诗音实在不愿,用这个做理由亦无人能指责她。若是她……若是她觉得大哥是良缘,更无妨了。” 啪啪啪—— 铃铛鼓掌,眉眼间露着嘲讽。 “你都考虑好了呀。” “你以为你是在对别人好?” 骄傲自我的小姑娘,几乎立时敏锐出不对的地方。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牺牲可以换来他们的快乐?” “吃过鱼吗?你给予他们的温暖和幸福,就像一条鱼,柔软的口感包裹着钢针般的刺,鱼肉煮得再烂,也挡不住鱼刺的咯人。不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总会如同梗在鱼身里的刺,想要取出来,先迎来的是自我毁灭。” 两个问题问得李寻欢哑口无言。 铃铛又道:“不过,算你运气好,有我做朋友。” 小姑娘腰杆挺直,眉飞色舞,在李寻欢眼里比沾到鱼腥的猫儿更神气活现,眼里写满“快问我,快问我”! 李寻欢很给面子,轻笑一声,道:“嗯,遇上铃铛儿,确实是我的运气。” 小姑娘眼睛笑得更弯啦。! “那当然!” 她拔出腰间判官笔,转在手心。 也不买关子,直接道:“相思病嘛,我能治呀!” 意!外!之!喜! 李寻欢不怀疑铃铛的医术,当初他与铃铛结识正是因为李府广寻良医来为他父亲治病。在所有大夫断定老爷子药石无医,心病太重,没有求生的念头,半月内该准备后事的情况下,是铃铛凭着一手太素九针,给老爷子多续了两个月的命。 对,续命。 心病仍须心药医,哪怕是让她师公孙思邈来,都救不活心存死志的人。 “铃铛儿,如此多谢了!” 李寻欢连忙带铃铛去龙啸云房中。 没见到龙啸云前,铃铛以为那是一个精明的人,甚至阴暗一些,觉得对方其实在仗着李寻欢是宽厚端方的君子,是重情重义的傻子,假意装作相思入骨,逼李寻欢左右为难。然而等见到人,铃铛才知道,是 自己恶意揣测了。 龙啸云身长九尺,长得浓眉大眼,方脸阔口,端得是正气凛然,有几分英雄气概。 当然,铃铛不是看脸来确定他没有骗李寻欢。 她是看的气色和身体状况。 铃铛手上运起内力,直接把人抬起掂量体重。 气色可以作假,脉象可以改变,但是体重鲜少有人想到会去减。 ——也是龙啸云确实瘦得皮包骨,夸张点说,柳条枝似的,够不上健康的标准。 成年男子健康时的体重和病入膏肓时的体重绝不相同,骨瘦如柴一词,除去说的体型,还形容人重量似柴火一般。 龙啸云……龙啸云都惊呆了。 却因为人是他结义兄弟带来的,不好挣扎。 “寻欢,这……” 铃铛感受完体重,将人放下,去翻他眼皮,嗅他口腔,探他脉搏。 李寻欢此时才好开口:“大哥莫慌,铃铛儿是大夫,身负药王传承,她医术了得,曾为我父亲治过病。” 龙啸云:…… 我没记错,你爹好像是病死的吧? 又有些窝心。 那张病得蜡黄的脸露出一抹笑,青黑眼袋的存在,几乎使弯起的眼睛被挤成小缝。 “寻欢,多谢。” 多谢你关心我的身体,多谢你给我追求林姑娘的机会。 “大哥,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就是……” 李寻欢&#xe863;&#xe863;嘴唇,心中产生罪恶感,有些不敢面对他憔悴的大哥。 但终究没有说出来,等他病好,他想反悔的话来。 人命在李寻欢心中最可贵,当龙啸云的命已经做不成砝码时,天平的一端理所当然地倾向林诗音。 他终究不是圣人,他亦会存在私心。 * “确实是相思病没错,不是骗李大傻子的。” 铃铛摸着判官笔,心想。 她相信自己的医术。 也相信李寻欢。 要是说李寻欢没有看出来自己结义大哥是不是正人君子,那未免太过瞧不起他。 他只是心软重情,不是傻瓜笨蛋啊! 说以后感情深厚,龙啸云变心,他顾忌感情不忍撕破脸,装糊涂,尚且说得过去——而且那得看对方伤害的是谁,伤到他在意的人,必然是恩断义绝,伤的是他自己,说不准就忍气吞声了。 铃铛都怀疑李寻 欢的人生信条是:伤害他可以,伤害他重视的人不行。 至于相思病为什么会弄得跟绝症一样,大概是因为心病吧。自古以来相思成疾,卧床不起,一命呜呼的例子还少吗? ——无方可疗相思病,有药难医薄幸心。 铃铛觉得,所有认为相思病是矫情,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人,和认为抑郁症—— 这病名是她来到一处有“铁盒子”在黑油油的路上奔跑,有一部分人被装在箱子里说话做事的地方了解到的 ——是无事呻|吟,有病去吃药,忙起来就没空抑郁的人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铃铛移开把脉的手。 听到李大傻子迫不及待说话:“铃铛?” “拿纸来!” “磨墨!” 小姑娘几近颐指气使的模样令龙啸云瞠目结舌,尤其自己兄弟竟极为宠溺的听从。 “寻欢?她难道是你妹妹?” 除此之外,龙啸云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李寻欢不假思索。 “我视铃铛儿为亲妹妹。” 小姑娘第一反应竟是:这话让乐乐听到,他要不高兴啦。 龙啸云豪爽笑道:“你妹妹便是我妹妹,我会拿她当亲妹子看待!” 铃铛可不会给他面子。 判官笔自空中掠过,笔尖停在龙啸云眼前。 龙啸云控制不住想眨眼,眼睫毛垂下,碰到同样柔软的狼毫。 差些许就戳进眼睛里。 “谁是你妹妹。” 铃铛冷着脸。 她承认,她看不惯龙啸云。 要不是这人横插一脚,李寻欢和林诗音也不会如此痛苦。 要不是这人患上相思病,李寻欢那大傻子也不会因为他的性命而退步。 没错,她双标,她护短,她觉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怎么了! 还想占她便宜。 哼! 小姑娘收回武器,完全不管有些尴尬的李寻欢和龙啸云,低头开药方。 哦,方子和相思病无关,是孙思邈新研制出的,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方子。 她才没有骗李寻欢呢! 她确实会治好龙啸云的相思病,可她没有说要用药治啊[理直气壮.jpg] 如此想着,小姑娘默写出方子后,在不影响药效的基础上,能添多少黄连便添多少黄连。 吹吹墨迹,抖抖纸张。 “喏, 抓药吧。早午晚各煎一副,连吃百日。哦,不许吃蜜饯,舔糖块儿,往药里加甘草也不行,影响药效。” 龙啸云哈哈一笑。 “放心,我不是没有糖就不吃药的小孩子啦。” “你真厉害呀!” 她似乎是在夸赞,适才的冷漠凶残随着眼眸儿一弯,好像风打火苗,扑闪一下,灭了。 这是一个可爱的,比刚从地里摘出来,嫩生生的小白菜还水灵的小姑娘,其时的凶神恶煞肯定是他的话不小心触&#xe863;到她的逆鳞吧。 日后他和林姑娘的女儿,定然也是这般玉雪可爱。 龙啸云一下子心软得像水豆腐,给小姑娘找起理由。 或许她有个哥哥出事了,所以非常抗拒有陌生人拿她当妹妹? 他们才见面不到一炷香,不如李寻欢与她亲近,所以冲他生气,没毛病! 再听她说:“那等药煎出来后,你要一滴不落的喝完哦~” 龙啸云十分感&#xe863;。 这是从哪儿来的小糖果啊!在他戳到她伤心之处的情况下,居然仍记着关心他喝药的情况。 ——姓龙的莫不是傻子吧? 被那突如其来的“没事,我都懂”的慈爱眼神恶心到的小姑娘,将方子扔李寻欢怀里,加快离开此地的脚步。 什么? 亲自去抓药? 得了吧,要不是答应师公不用医术行害人之举,写下来的药方就不是滋补调养的类型,放简单的,跟玩闹似的黄连了。 还指望她去“送佛送到西”? 铃铛和李寻欢一前一后走后,服侍龙啸云起居的小厮几次三番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龙啸云是个有强迫症的人。 如果他瞧到有人吃东西,碎屑沾到胡子上,衣服上,会忍不住提醒,直到对方抹掉为止。 现在他见到小厮有事情想要汇报,也同样看不得对方最后憋回肚子去。 于是道:“有事直接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小厮遂直言。 “那小姑娘真不识好歹,您好声好气要照顾她,当亲妹妹看待,她竟如此轻慢您,您可是少爷的结义大哥呢!” “莫要胡说,铃铛姑娘是因为亲生哥哥死亡,一时冲&#xe863;,方对我不客气。我不会怪她的。” 李寻欢把药方交到管家手里。 管家粗通医理,眼一扫,眉毛一跳。 “怎么了?是哪里不妥当?” 管家折好方子,收进袖口,面带微笑。 “少爷放心,没有不妥当,老奴只是被铃铛小姐开的方子的奇思妙想惊到,没想过竟能如此搭配药材。” 真是太奇思妙想了,他都没想到可以放那么多黄连还不破坏药性。 干得漂亮!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6、回魂梦 李寻欢不知所以,含笑道:“那熬药之事,便麻烦您了。” 他忧心大哥此前被铃铛儿的口无遮拦伤到,快步往回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哪怕隔着层门板,李寻欢亦听见里边传出结义大哥的声音—— “铃铛姑娘是因为亲生哥哥死亡,一时冲&#xe863;,方对我不客气。我不会怪她的。” 敲门的手一顿。 复又轻击。 “大哥,方便我进来吗?” “寻欢啊,进来吧。” 李寻欢眉心轻皱,眸子里的情绪如黏稠的水,令人无法忽视。 龙啸云道:“寻欢?” 李寻欢侧脸瞥小厮一眼,小厮识趣退下,房中单余这对结义兄弟,李寻欢仍旧皱着眉:“大哥,你怎么可以那么诅咒铃铛儿!” “啊?” 李寻欢神色认真。 “大哥不该那般说铃铛儿……丧兄,铃铛儿有一位关系极好的表兄,或许是因为他,铃铛儿方不喜有人认作她兄长。” 明明有那么多可能,大哥偏偏挑了最糟糕那种。若他家小孩儿听到,该会多伤心啊。 李寻欢几乎是用脑补脑补全了小姑娘失落地蹲在角落里,垂头抱着自己,那双大眼睛不哭不笑,阴霾霾一片,全然没有往日他心喜的狡黠灵&#xe863;。 越想(nao bu)越心疼。 “大哥,不要再让我听到您说这样的话。” 龙啸云全程懵逼。 最后迷迷糊糊点了头。 * 李寻欢想要去见林诗音,踌躇不决。 这回拦住他的是铃铛。 “你懂自己错在哪儿吗?” 小姑娘蹲在墙头睨他,身旁放着小山堆的白皮松子。 一颗一颗扔在他身上。 “你晓得错在哪了呀你去找诗音,打量着她喜欢你,含混过去?” 李寻欢将松子全接下来,聚拢在手心,远远瞧着,白茫茫一小堆,好似在昭示着他的内心。 “我从未如此想过。” 李寻欢跳上墙头,在小姑娘身边坐下,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掐,推出松子仁,极为自然地放到小姑娘手里。 同时道:“我错在……不该使诗音伤心,不该去青楼寻欢作乐,不该瞒着她……大哥的事。” 铃铛嗑松子仁的&#xe863;作 顿住。 吞咽下去,给嘴巴腾出空间后,毫不客气翻起白眼。 “你以为是那些?那我劝你现在还是先不要去找诗音比较好,不然我真怕没有龙啸云,以后再来个虎啸风,害你重蹈覆辙。” 接着道。 “合该令你变成女的,位于诗音的处境,不然你永远体会不到她的痛苦。” 李寻欢拉&#xe863;唇角,让侧头正瞅着他的小姑娘几乎以为她嘴里吃进去的不是松子,是忘了剥皮的莲子,舌尖隐隐发苦。 听他轻叹。 “或许如此,然而男人又怎么可能变作女子呢。” 李寻欢的眼眸依然明亮,此刻却好似被扔入黄连,变作一池苦水。 “那可不一定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姑娘跳下墙头,束着头发的小铃铛叮叮作响。 她回头,眼眸弯成月牙儿。 “李二哥,你想不想变成女孩子玩玩?” 李寻欢一怔。 等他回过神来,小姑娘已经嘻嘻笑着跑远了。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受控的事情要发生了…… 李寻欢好笑地摇摇头。 难道他还真的可以从男变女不成。 * 萝卜切成丁,或拌醋,或拌酱油,开胃爽口,是一部分人心怡的下酒菜。 铃铛咔嘣咔嘣啃着萝卜,酒中仙一碗一碗豪爽地喝酒。 保定城有好酒。 十里香,九龙醉,鹿鸣春,刘伶醉…… 街上一家家酒馆,楼上楼下,铃铛寻了个遍,才在其中一家,二楼靠窗的雅座,找到酒中仙。 一来便毫不客气端走他的下酒菜当零嘴。 从窗口望出,是酒馆自家的小院。青竹成田,与二楼并齐,有自造小湖隐在竹林间,青石围边。客人若愿意,多花十枚铜板,由小二带去湖边垂钓,半日为限,钓上的鱼不收钱,店家免费宰杀烹饪,端到客人桌上。 “位置不错呀!” 小姑娘拉开椅子,趴在窗棂上,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是李园那位管家推荐的,据说李府的主人特别爱在此处喝酒。” “他还喜欢自带下酒菜,通常是外面的小摊贩卖什么他就买什么。” 说到李寻欢的事,小姑娘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有时候是荔枝肉,有时候是鲜蹄子,上回我来的时候 ,他桌上摆着一碟酸豆角,特别酸,酸得我牙要掉了。” 小姑娘攒着眉,那委屈劲呦,真令人恨不得喂她一大勺白糖,甜到她心里去。 桌上没有糖,但是酒中仙的包裹里放着蛋叉叔叔的糖葫芦。 那可是风靡大唐的零食,大人们尤其爱用蛋叉叔叔的糖葫芦喂小萝莉小正太,听他们用甜甜的嗓音喊“哥哥/姐姐最好啦”,诶呦,那可跟嘴里嚼着饴糖似的,又香又甜。 而铃铛身边的小朋友们,谁没吃过蛋叉叔叔的糖葫芦,便是落伍啦,在小伙伴面前抬不起头来。 三金一根,不贵。 铃铛开开心心扔下萝卜,去咬甜甜的糖葫芦。 小姑娘吃东西一点也不文雅,咔嘣一口,咬下半颗,舌头尝着糖味儿的同时,推着果肉满嘴乱滚,两边腮一鼓一鼓的。 典型的小孩儿吃法。 她开口时,话音中带着糖渣的甜。 “酒爷爷,您的回魂仙梦酒还有吗?” 酒中仙一听,明白了。 “给李寻欢的?” “酒爷爷真聪明!” 酒中仙低头嘬一口酒,抬头笑笑。 “哪是我聪明啊,酒楼素有小江湖之称,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应有尽有。酒又是个使人蒙头的,喝多了,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倒什么东西,拦不住。我在窗台边坐的一炷香里,李寻欢扔下未婚妻上青楼的事,已经翻新七八个版本喽。” “七八个版本?都是些什么?” “乖,小孩子不要听这些。” 铃铛撇撇嘴。 她和唐无乐观赏过的春宫图不止一指厚,共读的《史记》里更是直言不讳“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会在乎一点沾桃色的小流言? 司马公都未曾对此遮遮掩掩,深加隐讳,就他们这些拿年龄说事的大人迂腐。 “回魂仙梦酒我有是有,不过你确定要酒,不要用仙术回魂仙梦?它们的效果可是天差地别。” “不,用酒刚刚好。要是用仙术让他真的回到过去做出改变,对诗音反而不公平。” “但是喝酒在梦里回到过去,他没有后来的记忆,岂不是相当于再经历一遍,有甚用处?” “有我呀!” * 李寻欢如今不想喝酒。 可那是小姑娘端来的酒。 这酒好似工 笔花鸟,由白雪般的酒液—— 李寻欢甚至怀疑端来的其实是一杯带着酒香的牛奶 ——打底,细碎的,不知是何物的金黄色在液体中若隐若现,好似浪花中浮起的贝壳。 李寻欢运起内力致双瞳,细看,大惊。 那金黄色液体,同样是浮于雪白酒液中。但同时,并未融于雪白酒液。 ——比水和油放一块儿会分层还稀罕。 “此为何物?” “天机。岁月。” “天机?岁月?” 李寻欢凝眸。 抚掌。 赞叹。 “真是个妙名。” 天机莽莽,岁月如金。 “岁月久矣,天机懵然。当然妙啦!” 小姑娘飞起眼角,神气活现。 李寻欢轻轻笑起来。 很多人都不明白,守己,内敛,仿若静水深流的李寻欢,为何愿意和气焰嚣张,任性自我的铃铛成为忘年交。只李寻欢心中清楚,是他心中欢喜,向往着那股活力。 ——灿如烟火,炤若朱曦。 正如他向往着那片波澜壮阔的江湖,而非相对他来说平稳安逸的朝堂。 铛—— 铛—— 铃铛敲着杯沿,酒水荡漾,细碎“贝壳”在“海面”起浮,白日,金灯,相辉映。 “来,喝下这杯回魂仙梦。” 酒杯伸到他嘴边,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好。” 李寻欢接过酒,饮下小姑娘赠予他的时光。 苦涩中带着微甜,宛如泛黄的时光翻开一页纸,岁月在眼前流过。 恍惚间,李寻欢好似看到红着脸的林诗音,眼睫微垂,娇美的脸蛋上有几抹灰,手指攥紧帕子,紧张的姑娘没有发现,白色砂糖从她帕子里的缝隙悄悄撒下,暴露出她极力想隐瞒的事情。 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家表小姐,头一回为他表哥下厨,做的是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 西红柿伴着砂糖更入味,傻姑娘不小心碰翻罐子,不想他知晓她在厨艺上笨手笨脚,慌忙间用她心爱的的帕子来“毁尸灭迹”。 他装作不知,仅是向她表达自己心疼,告诉她不必去学下厨房。别家姑娘要晓得如何洗手作羹汤,那是别家姑娘,然而,她从来不需要去学别家姑娘。 她若想风花雪月,他便伴她诗酒琴书。她若想烟火人间,他便随她靡靡红尘。 这酒,真甜。 这酒,真苦。 李寻欢醉了,枕着手臂在桌上,气息绵长。 铃铛拿起另一只酒杯。 “回魂仙梦酒,迷不住我的心智。” 一饮而尽。 吐吐舌头。 “哇,跟急支糖浆一种味道,真难喝。怎么大人们都喜欢喝酒。”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7、梦中人 找好舒服的姿势,眼一闭,酒劲上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坠云雾,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铃铛儿,铃铛儿。” 身体被推搡,有谁在对她呼唤。 “为何睡在门口,不叫下人开门?” “唔。” 铃铛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眼前突现李大傻子那张俊俏的脸蛋。 吓—— 铃铛往后一仰,后脑勺“砰”一声撞在什么东西上。 “诶呦。” 扭头一瞄,原来是李府的门柱子。 “铃铛儿!是不是撞疼了?我瞧瞧,有没有肿出大包。” 倒比铃铛这个撞到的还紧张。 小姑娘捂着脑后站起来。 “没事,没事。” 扯过李寻欢的袖子直闻。 很好,甘洌,爽适,是正常的李寻欢的味道。 之前从青楼把人挖出来时简直没法比。 那时候李寻欢正在借酒消愁,那味道销魂得…… 啧。 铃铛拒绝回忆。 “铃铛儿?” “哦,我闻闻你有没有在借酒消愁。” “铃铛儿说笑了,我哪需要借酒消愁。” 碧眸里尚未渗进黄连水,分外清华,清清朗朗地笑开来,宛若清风徐来,拨开接天莲叶,窥见水波渺绵。 他受回魂仙梦酒影响,记忆与情感,全回到不知龙啸云相思成疾之时。 小姑娘眼皮子一翻,赏给李寻欢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现在不需要,说不准很快便要了。” 小李探花有些头疼,摸不准自己是哪里惹到这尊小祖宗,导致她不留情面得怼自己。 好在多年交情,李寻欢早把小姑娘当自己妹妹看,哄起人来张嘴便来。 “好,好,我很快需要了。我心里清楚,铃铛儿素来是为我着想——大雪天,你在外边睡有多长时间?快进来,我去让厨房熬一碗姜汤。鸡也刚好有一只,你前不久不是说丐帮的叫花鸡手艺一绝,可惜吃不到吗?老张手艺好,他做的叫花鸡,又香又嫩,保管不差丐帮多少。” 冲着那又香又嫩的叫花鸡,铃铛也要帮李寻欢解决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 “我是问几月几号?” “正月初七。” 噢,李寻欢就是正月初七去关外办事,回来被仇家埋伏,然后被龙啸云救下。 铃铛不打算干扰在李寻欢回到李园前的事情的发展,不然她给李寻欢喝回魂仙梦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要是真回到过去,她还要担心一下未来的不可控性,可在梦里…… 李大傻子,走好:) 铃铛在李园握着大美人纤纤玉手,温香软玉的时候,李寻欢,在孤身骑马赶去关外的路上。 铃铛在夜夜好眠,高床软枕的时候,李寻欢,在孤身骑马赶去关外的路上。 铃铛在吃螃蟹,吃蛇羹,涮着火锅呷着汤时,李寻欢,在孤身……哦,不是孤身,是在和龙啸云骑马赶回李园的路上。 “诗音,你信我吗?” 得知李寻欢回来的林诗音,脚步一顿。 “当然。” “那你今晚不要出房门,不要见李寻欢。” 林诗音一句话没问,分明梳洗精细,却是转步进屋,柔荑搭在门沿,回首一笑。 “铃铛儿,替我与表哥问好。” 灯火阑珊处,美人如云端。 耳垂吊着珍珠珰,非是市面上常见的雪珍珠,而是血珍珠。 李寻欢急公好义,江湖上闯荡时救过江南首富,那富人非要报答他,不知从哪处打听得小李飞刀对未婚妻爱重怜惜,便送来一套血珍珠制成的首饰,其中正有一对珍珠耳坠。 所谓,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南珠不如深海血珍珠,可在铃铛看来,那深海血珍珠,反倒不如灯下美人雪白的耳垂莹润。 “诗音,等我碰到画皮鬼,我让她给你画上美人图。” 突然跳到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题,林诗音微微一愣,和李寻欢相似的好脾气使她自然得接过话题。 “画皮鬼?” 是……江湖中人的外号儿?就像表哥偶尔提到过的什么“生死判”“毒蝎子”? “嗯哒。她可喜欢画美人啦,她最大的愿望是书尽平生风流色。画够九九八十一张美人图,名字想好了,叫‘九九八十一难’。” 铃铛不知画皮鬼为何是用“九九八十一”这数,并且声称“九九八十一难”是大伙儿懂的玩笑。不过,她能领悟到“难”是何意,通俗点,“美人计”嘛。 林诗音抿嘴一笑 。 小姑娘是在变着法子夸她呢。 鲜少有人不喜欢被夸,尤其是亲近之人的夸奖。 尽管林诗音不觉得自己好看到够得上顶尖的九九八十一个美人中的一位,然而,那是小姑娘的一片心意,何必用对外人的“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来生疏客套呢。 外人哪里配和自家小姑娘相等。 “好啦,我记着呢,你快进屋吧,外面风大,着凉后李大傻子又得伤心着急到寝食难安啦。” 铃铛轻功一起,如烟浮,如墨涂,林诗音心中突显小姑娘曾与她说过的轻功名字—— 点墨山河。 真真是迅且有仪。 林诗音素来不喜江湖中人,一则容易深陷险恶,二则举止粗鲁莽俗。似她表哥那般君子的,总在少数。现在一看,如果是跟铃铛一般优雅从容,身形飘逸,她心中亦是欢喜。 * 铃铛在通往林诗音小院的路上,将李寻欢堵住。 李园是不缺钱的。 寻常人家夜里乌漆麻黑,借缕星光月色行路,若是无星无月,又不舍得柴火,那可真是睁眼瞎子了。 但是,李园一路尽是灯火通明。 宽敞的行道,雕花的扶栏,每一步都是青花瓷。灯火十步一映,倘在水塘边,便是跳跃在莲花灯上,倘在树旁,便是鸟状的灯笼,发光的藤萝,更兼有假山挖空,兰膏明烛悬于其中,自洞口放出光明。 到此时,为的不是照明,而是生活的雅致了。 一情一景,皆是李寻欢与林诗音消遣所布。 “大傻子。” 一颗珍珠砸到李寻欢身上,反弹出去,掉在地上,轱辘辘往一个方向滚。 探花郎抬头。 夜色之中,亏得有灯光照明,否则纵是他的眼力也找不到趴在假山上,一身墨色,几乎要与其融为一体的小姑娘。 被砸到也不生气。 只问。 “铃铛儿为何砸我?” “大傻子,砸的就是你!” 小姑娘脆生生道。 李寻欢弯下腰,把珍珠拾在手心里。 叹道:“如此好看的珍珠,拿来砸我这大傻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小姑娘扑哧笑出声,黑白分明的圆眼睛里落入星河。 “你这人……骂你你也不还嘴,打你你也不还手,说你是大傻子,我可没说错 。” “小姑娘没错,大傻子没错。” 李寻欢作沉思状。 “那错的肯定是珍珠!” “珍珠?” “是它太贵重,品相太好,拿来砸大傻子可惜了。假如它是一张碎烂的废纸,一颗惨白的死鱼眼珠子,小姑娘不觉得可惜,大傻子同样不会觉得可惜。” “用在外人身上,一颗鱼眼珠子我都觉得浪费。可是……” 她歪头,一片天真浪漫,食指戳在酒窝上,真不知可以从里面抠出多少糖来。 “你又不是外人。” 李寻欢哂笑。 池塘里的红鲤自水中偷偷探出头。 “天底下只你铃铛能将一件不大好的事情,说得令人触&#xe863;,全然生不起气。” ——你又不是外人。 多么温暖柔软的一句话,偏生用的背景不对。 可李寻欢心知,铃铛是真心如此认为的,要是外人…… 他莞尔。 要是外人,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压根不会给正眼儿,哪里谈得上如此亲昵——于她来说,这般行为便是亲近,和别人划开线——的表现呢。 “铃铛儿等在此处,是有事相告?” “唔……” 铃铛眼睛一眨。 “起风啦。” 是微风吹拂,水面涟漪,迷迷蒙蒙飘来雾气。 铃铛恍若未觉。 只接着说:“我来拦着你,不让你见诗音呀——诗音还托我与你问个好。” “嗯。” 李寻欢来不及问更多,一柄小刀已扣在指尖。 “铃铛儿当心,这雾气起得蹊跷。” 话音才落,已闻不到他的呼吸。 有把水凝冰的真气,自然有平白起雾的真气,江湖凶险,不可小觑。 但那不是敌袭。 铃铛从中感受到熟悉的时空转换的力量。 出口成真是个强悍的能力,同时,也是个可以让人觉得生活无趣的能力。任何东西张张嘴就得到,悠悠岁月,便如同白粥般寡淡无味。 因此,铃铛给自己下有一道限制,倘若她不在言语中表明“立刻”“马上”诸如此类字样,将默认进行时空转换,去往能令她得偿所愿的异世界。 雾气吞噬了李寻欢与铃铛。 茫茫大雾,伸出手时朦胧到仅容人窥见五指。不断向前走,李寻欢特意使衣衫在行走间发出衣料摩挲的声音,好方便铃铛知道他所在。 小姑娘亦然。 雾里的铃铛声从未停歇。 不知是哪一脚落下,触感就从硬邦邦的地砖,变成松软的沙子。 雾气已散。 铃铛抬眼,视线一扫—— 是孤蓬霜根。是黄沙眇眇。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8、女人泉 “大漠?” 李寻欢迟疑着。 他的耳朵不信他说的话,他的眼睛却告诉他,那些舒金似的沙子,全是真的。 铃铛脱去靴袜,小脚丫子踩着金沙,松松软软的沙子流进趾缝,酥酥痒痒,小姑娘咯咯笑起来。 李寻欢便也笑了,和大漠温柔的月色相应。 “这般奇遇倒是有趣,可惜无酒相陪。” “有好酒。好菜也有。” 铃铛说着,从荷包里拿出按理来说塞不进去的酒壶和尚热气腾腾的菜。 青白花盖子一开,酒味儿顺风往鼻子里钻。 啊,是“石冻春”。 李寻欢一闻就闻出来了。 ——酒则有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石冻春……确当得起铃铛儿说的好酒。 石冻春用的酿酒主料有芦苇叶、竹叶、夏莲嫩叶、蒲公英……李寻欢极爱它的“清”,味清,色清,用料亦“清”。 菜也是好菜。 烧茄子。 茄子烧得软糯,稀芡一淋,色泽鲜明。色香味,“色”极好,想必“味”亦是极好,入口即化,皮肉软烂。 好酒。 好菜。 大漠都忍不住浅尝。 ——风一吹,凭它什么好酒好菜,全落了黄沙。 素来小大人一般的小姑娘,眼睛瞪得圆溜溜,其中是难得一见的茫然之色。 李寻欢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确是好酒好菜,可惜得先敬过老天爷。” 小姑娘噘着嘴,将菜盘子和瓷酒壶往地上扔。 “脏!不要它们了!” 再看看被风祸害,溅得油腻腻的指头,她脸上明显露出嫌弃,另一只干净的手从包裹里取出一筒泉水,全浇在手上。 给在大漠里求生的人看到,该活活把人气死了。 李寻欢有些头疼。 这么娇,可怎么在大漠里过活啊。 然后,李寻欢发现,小姑娘并不需要他操心。 那小小的荷包,装着几十桶和几百筒的泉水。 如此神奇的物件,铃铛儿却坦然的在他面前显露,这般沉甸甸的信任…… 李寻欢又是窝心,又是担心。 “铃铛儿,你的荷包的神奇之处,要仔细着别被人发现,不然, 恐引来杀人夺宝。” 小姑娘歪着头看他,舔舔小尖牙,大眼睛眯成月牙。 “好呀。” 李寻欢忍不住叹气:“不知为何来到此间,也不知要怎的回去。幸好大哥在李园,可以帮忙照看一下诗音。” 一根糖葫芦硬塞到他嘴里,只酸不甜的味道从舌尖传遍全身。 ——不是她常吃的蛋叉叔叔的糖葫芦 九岁的小孩儿踮着脚,一手扯着他的衣襟令他的上半身弯下,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糖葫芦,滑落的袖口都来不及拉上。 “酸吗?” “酸。” 酸得李寻欢不敢用牙齿咀嚼,生怕酸进牙根去。 “知道酸才好。” 铃铛松开手,往后退几步,双手抱肩。 “知道酸还敢自己找酸的东西吃,小心酸你大半辈子。” 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寻欢一琢磨,取出帕子吐掉糖葫芦,方笑道:“我对诗音有信心,大哥也不是那种人,我哪里会吃醋。” “那你把你手里的糖葫芦吃完我就信你。” “……” 李寻欢纠结地注视着手中尤剩下四颗的糖葫芦,眼尾一扫,如释重负。 “那边好像有绿洲,我们过去查探一番?在沙漠里,光有水行不通。” “哼唧。” 铃铛手一捞靴子,腾空而起,踏着万花轻功“点墨山河”,蹿出二三丈远,回头瞧李寻欢。 “快来呀,你不是要去那边看看吗?” 耳边垂下的细发飘飘忽忽,在她说话间扬进嘴里。 “呸呸呸——” 铃铛皱皱鼻子,在心里又给李寻欢记上一笔。 哼! 要不是在解决这大傻子的问题,她才没必要来沙漠吃苦呢! 李寻欢晓得话题算是揭过去了,心口一松,将那酸不溜秋的糖葫芦连同那方手帕一并留在大漠中,运起轻功追赶过去。 绿洲就是绿洲,不是海市蜃楼。 铃铛坐在沙丘上穿鞋子。 这片沙漠里的沙丘特别松软,李寻欢落下来时,整双鞋都陷进去。 惹得铃铛直笑。 “李寻欢,你是不是没来过大漠呀?” “你来过?” “那当然!我去过龙门荒漠!” “那我可要好好跟铃铛儿学学,我没来过大漠,没有铃铛儿我可如何是好。” 两汪碧水中盛 满笑意,连空气亦变得干净清爽起来。 小姑娘哼哼唧唧,尽管清楚对面的在哄她,但仍是心花怒放,心里美滋滋地冒气泡。 “我来时瞥到那个方向有一眼泉水,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泉水镶在绿洲正中间,从高处往下看,可怜又可爱。 李寻欢掬起清澈的泉水往嘴里送,试图洗掉嘴里那股子酸味。 他头一次吃到那么酸的糖葫芦——真不懂小姑娘是怎么挑出来的。 铃铛见那水色喜人,同样弯下腰接起一捧。 咂咂嘴。 “没有五莲泉好喝。” “五莲泉?你洗手用的……” 两人齐齐愣住。 铃铛揉揉耳朵,干巴巴道:“你的声音……” 李寻欢的声音一直很有辨识度,是窖藏旨酒,似六月熏风。然而适才他的声音,变得婉转,娇媚,好像随风轻舞的柳树叶。 不止声音,连身材,体型,骨骼,面貌,皆往女性的柔美转变。 铃铛看看李寻欢,再看看那一眼泉水,不慌不忙地走过去,用手戳一下他的胸部。 “哇,真的变大变软了诶!” 李寻欢仿佛受惊的猫,&#xe863;作极大地往后退。 “铃铛!” 嗯,还会炸毛。 小姑娘理直气壮道:“又不是没有戳过,我以前都按过呢。” 李寻欢揉揉太阳穴:“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因为那时候你是男孩子?但是现在我们都是女孩子呀!” “那时候我真气逆转,跌入水中,你在救我方按的胸膛,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哪能随便碰男孩子的身体呢?哦,也不能让男孩子随便碰你的身体,哪怕你现在年纪小。” 小姑娘眨眨眼睛。 “可是,现在我们都是女孩子了呀。” 李寻欢眼角跳&#xe863;。 “铃铛儿……” 他纠结一瞬语言,语速缓慢而沉重:“咱们可以不要提这事了吗?” 他不信聪慧通人性的小姑娘,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变成女子后被迫接受胸前多出两团肉,一时受到刺激才那么大反应。 “嗯哒!” 铃铛绕着李寻欢转一圈,欲言又止。 李寻欢:“……” “……算了,你还是随便说吧。” 自暴自弃.jpg “好,那我可说啦!你知晓我是 学医的,望闻问切是基本功。又因着我们万花谷的点穴截脉是看家本事,人体经脉穴道了然于心,骨骼形体一眼辨出,我看你的骨像……真的是改变得彻彻底底,和缩骨功那种变法不一样。” “我感觉得到……” “我觉得是你喝的水的原因。” 边说,铃铛边拿出几个空的水囊,使它们全部装满。 送唐无乐的礼物,有啦! “水?” 李寻欢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男人喝了变成女人,女人喝了没事的泉水?” 铃铛眨眨眼睛。 “我猜,或许有反过来的,女人喝了变成男人,男人喝了没事的泉水,我想,你现在应该需要它。” 李寻欢苦笑。 “确实需要,不然我回去后,如何与诗音交代?只是,我们不清楚那女人喝了变男人的泉水在哪。” 铃铛托着有些婴儿肥的腮瞅着他,嘴上却是答非所问。 “我闻到熊掌的味道啦。” “熊掌?” “我出来前去山上打来一头熊瞎子,喊厨房做熊掌给我吃,现在也不晓得会不会变凉——二次加热就没有那种味道了。” “那可真是个大麻烦,熊可不好打。” “我希望我们现在立刻能回去,到时候熊掌分你一只!” “好啊。” 李寻欢笑道。 随后,白雾重现。 视线模糊时,李寻欢听到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跃&#xe863;的铃铛响,以及她口齿清晰的念白。 “熊蹯之臑,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 是《七发》啊…… 从白雾走出后,又是李园。 李寻欢低头瞪着胸前多出来的肉,生无可恋地一闭眼。 ——原来不是梦啊。 “表、表哥?” 李寻欢僵硬地抬头。 远处,林诗音惊讶地看着他,晚间风凉,她手上攥住披风系着的口,脸色有些惨白。 ——李寻欢一时也弄不明白,那到底是温度低白的,还是看到他的样子白的。 二人遥遥相望。 林诗音撑起笑容,说话依旧是那么慢条斯理。 “表哥,你……是在和铃铛儿玩易容?” “当然不是啊,他不小心喝到一种奇奇怪怪的泉水,使自己变成女人了。” 李寻欢没来得及阻止,铃铛便噼里啪啦将事情交代个一清二楚,他只好默默放下半抬起的手,等着未婚妻的反应。 这可比小时候过年时想了解可以从长辈手里拿到多少压岁钱折磨人。 听到否认,林诗音从里到外透着如释重负。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林诗音没有说,她仅是话音一转,神情坚定地注视着李寻欢。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9、李姑娘 “不论表哥是男是女,诗音……都心悦表哥。” 李大傻子显然十分感&#xe863;。 “诗音……” “表哥……” “咔咔咔咔……” 两人默默转过头,盯住铃铛。 小姑娘半点没有自己此刻是超大号灯笼的感觉,嗑瓜子嗑得起劲。 另只手举起来摇&#xe863;。 “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 顿了顿。 “啊,差点忘记问啦,诗音,你怎么在这儿?” 林诗音蹙眉。 “我听下人说,你们失踪了。” 不放心,所以哪怕违背约定也要出来寻找。 “没事,我们现在回来了,丝毫无损。” 小姑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林诗音并未安心。 任谁看到未婚夫那副样子,都不会安心。 “那你们继续谈情说爱,我去厨房吃我的熊掌啦!放心,李寻欢,我记得要给你留一个哒!” 她轻功一起,三两下消失在视野中。 林诗音的心绪突然安定如磐石。 铃铛是不可能扔下这模样的表哥不管,她如此态度,必然有解决的方法。 若是没有…… 若是没有…… 林诗音柔柔一垂眼。 只要表哥还是表哥,性别如何,又有甚紧要呢。 * 熊掌很好吃。 配上芍药做的酱,大虫背脊上那一大块肉削成的薄片,和一碗用楚苗山的稻米做的饭,真是有种《七发》里所说,如汤沃雪的美感。 铃铛的嘴巴塞得慢慢的,两腮一鼓一鼓,熊掌劲道十足,甚至嚼得她嘴巴有些酸。 桌子上一堆碎骨头。 最后是例行的靓汤。 舌尖触碰到美味的汤汁,鲜得很,好像一位活泼的小女孩在味蕾上跳舞,退场时,裙摆一撩,顺着喉咙往下滑。 “这汤里加了蜂蜜。” 灶前的老师傅赞道:“铃铛小姐您真是老饕,一尝就尝出来了,可不是加了蜂蜜吗?” “我是学医的,舌头和鼻子不灵可不行。” 铃铛托着腮,调羹一下一下轻敲着碗沿。 她自出生起便被生母用各种药材擦拭鼻子,和喂进去药物,给她□□出特别灵敏的嗅觉和味觉,好方便辨识各类毒物,可惜后来造化弄 人,她无法碰毒,唐家堡家学以毒为主,机关是其次—— 毕竟唐家堡的机关是要淬毒的。 ——所以堡内才对她,一名嫡系子弟,去加入万花谷没有丝毫意见。 不过啊…… 铃铛勺起一匙汤水,蜂蜜的甜味令她双眼愉悦地眯起。 也是她对学毒没什么想法,不然,她一张嘴的事,哪儿可以成为阻碍呢。 * 李园多了一位小姐。 下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单晓得是上边说是他们少爷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龙啸云听闻,拿上好酒,过来梅园要向李寻欢道喜。 梅园中尽是梅树,现属三春,红艳艳的梅花千枝万枝,赏心悦目。 更有一地香尘,宛若烟霞路。 龙啸云自认为是个大老粗,可面对如此景致,仍是踌躇片刻方敢踏步进园中。 走进去好长的一段路,偏偏身边梅树不见少,龙啸云几乎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 远远见着有人背对着他赏花,看那明显是男子服饰,定然是他的寻欢兄弟。 遂高声喊:“寻欢,听说你找回家人,大哥特意带来美酒,和你庆祝一番。” 那人转头,龙啸云呼吸一滞。 梅花落满道,佳人颜如渥丹,气似幽兰,嫭目遥遥望来,真是凌波仙子,隔水相见。 尤其那双碧眼,溶溶濛濛,让人陷入一溪绿水桃源梦。 绿色的眼睛,莫不是寻欢刚找回的妹妹? 龙啸云头猛地一低。 “不、不好意思,我不晓得小姐在园里赏花,误闯进来,冒犯小姐,这便离去,小姐莫怪。” 不等李姑娘回应就急切地转身离去,那速度仿佛后面有恶犬在追赶。 “大……” “李姑娘”顿住,摸摸自己的喉咙,默默转身,当做不认识龙啸云。 他现在这样子,可没法和大哥解释。 李寻欢揉揉额角。 他现今站在梅园里,是应某个小姑娘的约,来这儿一起挖五六前埋在树下的梅酒,他习惯提前一盏茶过来等人,没想到那么巧,碰上龙啸云。 好在大哥他守礼,没上来询问,否则他真不知有多别扭。 李寻欢往树下一坐,过一会儿,一道墨影落在他身前。 亮堂堂一双眼,映着李姑娘娇美的容颜。 “李作乐!” 李寻欢嘴角一抽。 “铃铛儿,别闹。” “我哪有闹啦,寻欢作乐,听着便是亲兄妹。” 小姑娘摸着判官笔,振振有词。 “而且,我要是叫你李寻欢,万一被人听到,要怎么解释?” 李寻欢: →_→ 收一下你偷乐的嘴角,能更有说服力。 “挖酒罢。” 倒也默认纵容了小姑娘的调皮。 “我来!我有专门挖宝的工具!” 铃铛兴冲冲从荷包里拿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铲子。 “七巧觅宝铲,你别看它重,但是可好用啦!” 一铲下去,李寻欢忍不住怀疑自家地面是不是用豆腐做的。 土块轻轻松松被挖开,三两下发现下边的酒坛。 铃铛摸着那条一同埋进土里,灰扑扑的麻绳,拖着它将一大坛酒拎出。 “还真有啊……” 铃铛小声道。 回魂仙梦酒可构造梦境,但这梦境未免太真实了,连他们在现实中曾埋下的酒的细节居然都照顾到,倒有些黄粱一梦的感觉。 酒是果酒,度数不高,小姑娘亦可以喝上三两口。然而她才喝一口,立马把酒水吐出来,皱巴着小脸。 “急支糖浆……” 一团孩气。 “糖浆?酒太甜吗?” “不,有点苦。果酒一样不好喝。” 李寻欢笑着揉揉小姑娘的头发。 “小孩子一个。” 小孩子铃铛打定主意要看李寻欢的笑话,在龙啸云对李姑娘魂牵梦绕,病入膏肓之时,面对着来请她相看病情的李寻欢,背着手,字正腔圆告诉他—— “那是心病,心病自古以来无方可医,你请我师公来,也救不了他。除非你了解到他在忧虑的事情,从根本解决问题,他自然就好啦。” 李寻欢于是束胸做假喉结去见龙啸云,三番五次追问。 大致对话是这样的—— “大哥你如何病成这般模样,你有什么心病告诉我啊大哥,我帮你想想办法啊大哥,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不,寻欢你不理解我的痛苦,我不会说的,苍天啊大地啊,我该怎么办,让我安安静静如同路边的小猫小狗那样死去吧。” 反正三五次后,龙啸云才苍白着脸色相告。 “寻欢,既然你想知道,我唯有告诉你了。我… …我在园中遇到令妹,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回来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只是我一大老粗,哪里配得上她,门不当户不对,她说琴棋书画,我只懂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我知晓小姐那般美好的人不是会轻蔑我出身地位的俗人,但是我……自觉配不上。” 李寻欢脸色惨白。 “大哥……你喜欢诗……喜欢我妹妹?” “没错。” 龙啸云眼中闪过挣扎,一把握住李寻欢的手……咦,寻欢兄弟的手,皮肤触感好像不太对? “大哥?” 龙啸云于是放下心里的疑惑,以为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公子该有的细皮嫩肉,和他这样江湖上讨生活的粗汉子不一样。 “寻欢,你称我一声大哥,我方敢跟你说。” “嗯……” 李寻欢有些魂不守舍,龙啸云此时情绪激&#xe863;,却是看不出来。 “寻欢兄弟,俗话说,长兄如父……” 李寻欢好似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强颜欢笑。 “确是这么个理儿。” “我想请你将你妹妹许配给我,我保证我可以一生一世对她好的。绝不纳妾。甚至愿意为李姑娘退出江湖,在这保定安分过日子。” 正在悲痛的李寻欢神情茫然起来。 “等等,大哥,你说……李姑娘?” “对。” “噗。” 屋外,扒在墙头偷听的小姑娘忍不住笑出声,跌下墙头,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不过以防被李寻欢发觉,她独第一声笑有声音,后边皆是无声,好似在演哑剧。 屋内,李寻欢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我失散多年,之前才找回来的妹妹?” “自然。难不成寻欢你还有第二个妹妹?” 妹妹没有,表妹倒是有一个。 李寻欢刚变性没多久,哪怕龙啸云口口声声说妹妹,他都一直以为是说林诗音,哪能想到他自己身上。毕竟,表妹同样可以喊妹妹。 现在一切伤感忧郁,尽数化为哭笑不得。 “寻欢,你觉得如何?” 李寻欢佯装无意,把手缩回来。 “这……我……” 他轻咳一声,真不懂该怎么说明情况。 何况,倘若他直说,看他大哥现在气若游丝的样子,指不定一个刺激,当场去世。 最后李寻欢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糊弄着离开的。反正他没答应,但也没有强硬拒绝。 如果大哥没有生病该多好。 李寻欢苦恼得想。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条人命。 或许在崇尚快意恩仇,顺心而为的人眼里,管他龙啸云去死,一条命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己快活,可惜,李寻欢终究做不到。 他若是做得到,便不是李寻欢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0、男扮女 夜晚,冷香小筑的窗户被敲响。 ——那是李寻欢的居所。 小姑娘的脑袋从窗外钻进来,一头毛茸茸的黑发,真让人想要揉上一把。 束发的小铃铛撞击,清灵作响。 “要不要知心小友呀?” 鬼使神差的,李寻欢点点头。 “要。” * 李寻欢的房间如他的人一般,清雅出尘。 屋内找不到一处角落结着蜘蛛网,遮着内室的水墨屏风上是王羲之的草书,熏炉燃着冷香,椽烛摇着风影。 小姑娘往椅子上一坐,眼中漫着星星。 “你说呀,我听着。” “大哥意外看到我的女儿身,被容颜迷惑……” “茶不思饭不想?” 李寻欢尴尬地笑了笑。 小姑娘一拍手。 “哦~怪不得他会得心病!”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听下人说,大哥昨日已咳出血来,我做不到放着大哥不管,可是我这……” 也没法管啊。 总不能真嫁过去吧 →_→ “心病还需心药医,很明显,他的心病正是‘李姑娘’,你要是想治好他,喝酒大醉五天五夜,然后想通……” ——好像你对诗音那样。 “去跟他说,你其实是女扮男装。” 铃铛唯恐天下不乱。 李寻欢轻轻拍一下小姑娘的脑袋。 “胡闹。” “但你没法否认,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啊。你不是不忍心眼睁睁看他丢了命吗?啊,干脆你给他两年时间,让他追求你,你正好可以用两年时间来接受。” “他喜欢的是李姑娘,又不是李寻欢,纵使我接受,他亦接受不来。” “会不会接受是他的事情,你连告都不告诉他,怎么肯定他不可以接受?” 小姑娘推着他的腰。 “去嘛,去嘛,很简单的,跟他说你一直是女扮男装!” 李寻欢被她一路推到结义大哥的院门前。 “铃铛儿,你说真的,说出来便成?” “当然。” “就那么简单?” “你对你结义大哥没有信心吗?还是你觉得他是那种不顾你意愿,强行令你嫁与他的恶棍?” “铃铛儿说得有理,大哥自然不是那般小人。” 李 寻欢幡然醒悟,推开没上锁的院门进去。 “大哥!” 卧病在床的龙啸云强行支起上半身,立刻被李寻欢着急地扶着躺下。 “大哥你病着呢,不用起身。” “寻欢……” 对上龙啸云希翼的眼神,李寻欢突然有些不忍心,但想到铃铛儿的当头棒喝,又觉得大哥有权利知晓真相。 说是这么说,但事到临头,李寻欢在感情方面优柔寡断的性格使他却步了。 万一……万一大哥没有熬过去呢? 李寻欢迟疑的态度落入龙啸云眼中,龙啸云病得干枯的手指在被褥上收紧。 “寻欢,莫不是李姑娘已有婚约?” 李寻欢一瞬间想起林诗音,然而他不懂易容术,诗音也不大会装成男子,不可能与他结伴出现在大哥面前。 只得无奈打消念头,道声没有。 那龙啸云不知有意无意,并未去接着询问李姑娘有无心上人,对李寻欢道:“既然男未婚女未嫁,我去与她相处相处,或许李姑娘便愿意嫁与我呢。” “寻欢,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 李寻欢随口应付两句,落荒而逃。 铃铛坐在树桠上,手拿着她那柄刻着‘乐’字的小刀在切一块老远看着是白色的东西,每切一块,就往不知何时升起的火堆里扔一块。 裸露的小腿一晃一晃,那是其主人无聊时的举&#xe863;。 空气中充满馥郁的香气。 李寻欢识货,认得出来小姑娘手中的东西,正是龙涎香。 饶是小李探花亦被眼前壕气冲天的一幕镇住。 普通龙涎香,一斤要铜钱四万九千文,而白色的龙涎香是龙涎香中的上品,要经过百年以上的海水浸泡方能得到,价钱唯有更贵。 她这闲得无聊,便无聊掉至少四万九千文。 “李寻欢!” 她欢欢喜喜从树上跳下来,一张嘴是满腹芬香。 “事情如何啦?” 等到听完事情经过,小姑娘脸一冷,扭头要走。 “铃铛儿?” “别叫我,我以后不管你的破事儿了,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来找我,反正你自己有主意,不需要我的!” 小姑娘越说越大声,那委屈劲儿几乎从嗓音中溢出来。 她说话向来没个大小,可李寻欢才不管哩 ,见自己把小姑娘气着,又是伏低做小,又是割城让地,耐心哄许久终于等到人嘟着嘴说:“好吧,没有下次啦。” 只是,她倒底不再管这事儿。 哪怕李寻欢被龙啸云缠得苦闷,她全当没看到,甚至拐走林诗音远去洛阳城,赏那牡丹会。 李寻欢现在真不知晓要如何对待龙啸云。 对方现在对李姑娘穷追猛打,经常送各种不会显得太亲密令人不适的小玩意,三不五时抄一首表白的古诗古词送过来,要是李姑娘不在,就找李寻欢帮忙转交,偶尔还提出一起逛街的邀请…… 李姑娘:烦,闷,不想见他…… 也是小李飞刀身处江湖,见惯江湖上的男男女女的开放大胆,压根没意识到对于一个官家女子来说,龙啸云的作为,有多么越界。 纠结,尴尬,犹豫,或许是冥冥中的命中注定,李寻欢忍受折磨同样是半个月,终于下定决心要告知龙啸云真相。 ——看大哥的态度是认真的,不是一时见色起意,他总不能将人吊在那里一辈子吧。 “寻欢兄弟,你怎么来……哦,大哥最近忽视你了,实在对不住。” 十分热情地拍拍李寻欢的肩膀,哈哈大笑。 “走,我们兄弟去找澡堂子泡澡去,然后请两位专门的师父,捏捏肩,捶捶腿,修修指甲。” “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 “啊?” “呃……大哥,你的身子骨尚好吧?” “特别好!放心!” 李寻欢拿出一个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丹丸。 “大哥,来,你把它含在嘴里。” “这是?” “速效救心丸。” 铃铛儿走之前交予他的,说等他忍不下去,要说出真相时,记得先给龙啸云喂一粒。 “名字七七块块的。” 龙啸云嘴里含着一颗药丸,说话时便显得囫囵,舌头捋不直。 “大哥,那里有椅子,你先坐下。” 到底什么事啊? 龙啸云一头雾水。 嘴巴里含着东西又不大想开口,于是拿眼神示意李寻欢,有事快说。 李寻欢一咬牙,道:“其实我自幼爱穿女装,用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我爹和我兄长怕耽误我的功名,才假托李家有位三姑娘。” 觑着大哥 的脸色,李寻欢硬着头皮继续。 “所以……从来没有李姑娘,仅有李公子。” “大哥?!你没事吧大哥!” 大哥的脸白了青,青了红,红了紫,要不是内息正常,李寻欢都要以为他是走火入魔了。 他捂着心口,指着李寻欢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 “大哥!快!将药咽下去!” 李寻欢急急忙忙接来一杯水,给龙啸云灌进去。 如此神色就好上许多。 ——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的原因。 龙啸云缓过来,好大喘一口,粗着声问:“寻欢兄弟,你是在开玩笑吧。” “对不起,大哥,我……” 龙啸云扭头一口血吐出,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大哥!” 啪—— 龙啸云拍开李寻欢的手。 “李寻欢,枉我龙啸云当你是兄弟,你便是想看我笑话的?这十五天里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 “不是,大哥,我……” “你不用多说,不管你怎么想,你确实是那么做的。” 龙啸云深呼吸。 “滚!” “不对,李园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滚!” 随着龙啸云此话一出,李寻欢眼前的景象霎时如镜花水月,砰然破碎。 * 阳光自未关紧的窗户缝偷溜进来,照在碧绿如玉的酒杯上。 又不满足于酒杯的冰凉,跃&#xe863;到男子软胶一般的唇瓣上,滚烫了日色。 长而密的睫毛抖&#xe863;,掀出一汪碧水。 正撞见替他掖披风角的未婚妻。 “诗音……” 林诗音抿唇,转身要走。 被一把拉住手。 “诗音,对不起,之前确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以为是,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对你和大哥都好。我早该知道,要你接受一个你没甚感情的人,是一种折磨。” 正如李姑娘对龙啸云。 有些事情,非得切实经历一场,方能清楚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可笑。 林诗音眼里顿时盈满泪水。 这姑娘是真爱她表哥,只是一个拉手,一句道歉,便既往不咎。 铃铛比李寻欢醒得早,醒过来之后立刻去喊林诗音过来,然后蹲在外面等。 等到房门打开,李寻欢与林诗音携手而出。 “和好啦?” 粘乎乎,甜软软,真是让李寻欢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梦里那去沙漠又回来时,小姑娘没想过多做掩饰的模样,足够使李寻欢猜到她有多么神奇的能力。 李寻欢与林诗音相视一笑。 “嗯,和好了。” “那龙啸云?” 小姑娘真是半点不客气,戳心窝子一戳一个准。 <p/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