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空间》 第1章 死亡 夜里无星,大风卷起半空中就已融化的雪,铺天盖地席卷宁静的城市。凌晨过后,路灯与霓虹都已暗去,原本“滴答”碰响的城市仿佛变得死一般沉寂。 于是电光闪动,漆黑的城市终于被照亮一分。雨水映着电光,顺瓦缝与街角流动,最终汇入阴沉的下水道。 漆黑的水沟里隐隐传出低沉的喘息与潜藏无尽恶意的笑声。 电光再次闪烁,终年沉积恶臭的水沟里忽然长出纤细的花托与茎干,一朵仿佛婴儿邪笑的瑰丽花朵悄然绽放。 *** 叶黎又一次被深入骨髓的恐惧惊醒。他梦到了那朵仿佛潜藏无尽恶意的花。从半年前的一次宿醉起,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朵花。 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梦都光怪陆离。梦境本无逻辑,混乱无章,上一刻的花海可以在下一刻变成荒漠。或者说,混乱本身就是梦境的一大特点。 当一个梦有了完整逻辑,当某人每一晚的梦境都诡异连贯,当梦与现实完全混淆,毫无疑问,梦境本身便已成为最可怕的诅咒。 叶黎就被这种潜藏在梦境深处的诅咒折磨。他记得每一晚的梦,他甚至记得那一粒黑色的种子变成无边花海的整个过程。 每一朵花都面向他,发出“嗤嗤嗤”的诡异笑声,每一朵花都让他感到不可言的恐惧。 叶黎怀疑自己病了。他去偏远小镇找过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拿到静心安神的药方,每日坚持吃药,可惜梦境不散;他请过心理医生,做了无数次心理辅导,但他每次在心理医生宛如催眠的声线中入睡,便再一次进入诡异的花海世界;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甚至病急投医,请游历四海的术士帮忙算命、做法事,结果当然毫无悬念。 对睡眠与梦境的恐惧冲破叶黎的心理防线,他变得神神叨叨,宛如疯子。 但他没疯。纵然他偶会做出些许令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但他确实保持着神志的绝对清醒。 他的心里有寄托与慰藉。他的妻子何思语就是他与梦境抗衡的最强动力。 叶黎原本滴酒不沾,他心里对酒精怀有强烈的抵触。他唯一一次宿醉,便是他和何思语结婚的那天。面对宾客的衷心祝福,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举起酒杯。 讽刺的是,世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叶黎也这么想,但那个洞房之夜恰恰成了他的噩梦的开端。 叶黎很爱何思语。纵然她下嫁给他时,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别人的孩子,但他依旧无微不至地呵护她。他相信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总认为真心可以战胜世俗的一切恶意。 叶黎和何思语的初识远在学生时代。 何思语是十五中有名的美少女,心仪她的少年不计其数。她对男生总是温柔无限,无论谁对她好,她都一律照单全收。 那时的何思语被很多人诟病,甚至有人骂她婊子。 叶黎从来不这么想。他深信何思语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当然,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想法,他有充足的证据。 那是一个暑气未消的下午。叶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何思语。夕阳洒在她的月白色裙摆上,她仿佛变成了温柔的仙子。 小区的垃圾桶边环绕着数只流浪橘猫。它们饿坏了,都把脑袋探进垃圾桶,寻找能吃的食物。 何思语就蹲在垃圾桶边上,掏出提包里早就买好的猫粮。她甜笑着抓出猫粮,喂食这群早就饿坏的小猫咪。 叶黎远远看着。那时他无比肯定,世上绝对没有比这更美丽的笑容。 一个如此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当然不会是别人所说的婊子。 那之后,关于何思语的流言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声称亲眼看到她去妇科医院做流产。 叶黎将信将疑。为此他亲自找过何思语。只不过他们那时对彼此都非常陌生,很难正常交流。叶黎红着脸支吾许久,却连一个字也没问出——他并没有质问她的立场。 何思语回以无限温柔的一笑。 他们的第一次“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高中毕业之后,叶黎再未见过何思语。他把她放进心里,妥善地保存着。他也深信她一定记得他。 他们再次见面时,都已成为在恶意的职场中摸爬滚打的青涩青年。 叶黎终于问出了学生时代没问出口的话。何思语并不隐瞒,直接点头做了肯定回复。她高中时真的做过流产,而且不只一次。 叶黎感觉天旋地转,但他的世界仍未崩塌。他犹记她的温柔一笑。 尔后,叶黎与何思语的感情慢慢升温。原本对彼此都很陌生的两个人,却仿佛一见如故,顺理成章的成了恋人。他们终于走进婚姻的殿堂,只不过他在婚礼的前一晚才知道她已怀上别人的孩子。 这些事情对叶黎而言早就无关紧要。他爱她,而她也保证加倍爱他,这就已经足够。 婚后三个月,叶黎又听到了关于何思语的流言。 桐花小区的邻居都认为叶黎是一个好人,他总是古道热肠,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 有一次,一个邻居家的煤气灶忘记关火,引发小规模的火灾。火警来不及赶来救人的情况下,是他撞门而入,把年过半百的老妇从蔓延的火光里救出。 叶黎总是身着白色行装,阳光下,他白得像善意的天使。 因为叶黎是一个好人,邻居们愿意回以同等的善意。于是他们告诉他“你老婆出轨,在外面和别的男人风花雪月”。 据邻居口述,那个男人叫曾强,是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 叶黎问过何思语,她不以为意地回答“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这是简单到近乎敷衍的回答。他没追问,她也没进一步解释。他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某些话很容易使人怀疑,但只要是出自她的口,他就绝对相信。 叶黎和何思语都是城市里的普通白领,很难结交到大企业的高管人员。 所以何思语和曾强真的是普通朋友吗? 何思语的出轨流言并未持续太久。曾强在家中离奇死亡,因为他在企业中的极高地位,刑警出动了。 何思语被警察带去了警局,说是“协助调查”。 叶黎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何思语去警局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便回来了。警察手中已经掌握的足够证据证明她不是凶手。 那天以后,何思语把工作辞了,安心养胎、待产。 叶黎有了更多的、和何思语独处的时间。 对于叶黎的症状,何思语温柔安慰道:“黎,你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被梦魇缠住,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黎相信她的话。他为了好好休息,直接把工作辞了,留在家里陪她养胎。 说来好笑。何思语帮助叶黎摆脱花海梦境的办法竟是抗拒睡眠。她每天都替他泡五杯以上的咖啡。 仿佛出自何思语之手的咖啡具备玄奇的魔力。 叶黎喝过咖啡之后,睡眠次数减少,睡眠时长也缩短,他的睡眠质量大幅度降低,但他很少再梦到那片邪恶的花海。 当叶黎以为自己已经摆脱梦境的诅咒,真正的噩梦却已降临。 叶黎还记得,上一刻他还靠在何思语身侧,但下一刻,他就进入了奇异的花海世界。 人在承受过极致的痛苦之后,神经会麻木,不再害怕其他痛苦。兴许叶黎就是这个样子,他对眼前的诡异花海有了强大的免疫力,心中的恐惧之感随之消退了许多。 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花海里的各种花种。他发现看似五彩缤纷的花海,其实只有寥寥几种花。分别是天仙子,彼岸花,曼陀罗,黑玫瑰,罂粟等等。 每种花都带有绝望或邪恶的话语。 叶黎忽然惊住。他记得自己只认识寥寥几种常见的花,花海里的花,除了黑玫瑰,他根本不认识其他花。可是这些花的名字莫名浮现在他的脑中。 叶黎看到身前不远处一朵天仙子正对他邪恶大笑。 叶黎心中的恐惧再度生根。他压住满心悸动,强行摘下眼前的天仙子。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他此刻摘下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人的头颅。 花蕾如他所想,真的变成了诡异的人脸。而更让他惊恐的是,这张脸正是何思语。 叶黎来不及思索,眼角余光便扫到一抹月白色裙角。他定睛看去,猛然发现花丛中竟有一个大肚子女人。 果不其然,叶黎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被花丛遮掩的人,正是何思语。 叶黎轻唤何思语的名字,俯下身想把她抱起来。 却在这时,何思语猛然睁开双眼,冷冷地看了过来。 叶黎的身体宛如冰冻,再难挪动分毫。 紧接着,漫天花朵飘飞,整个世界宛如破碎的玻璃,瞬间支离破碎。 叶黎知道,这是噩梦将醒的征兆。他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都要经历一次浩瀚的“世界末日”。 只不过这次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花海世界完全崩塌,但他并没有回归现实世界,反而进入一个更加可怕的世界。 他感觉全身灼痛,仿佛置身火海。 他咬着牙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火红的熔岩世界。下方是翻滚的熔岩海洋,石壁边上偶有碎石滚落,立马变成白烟消失不见。 任何掉进熔岩的东西都将瞬间融成灰烬,人也不会例外。 叶黎躺在熔岩上空一只突起的石柱上面。不只是他,何思语也在。 石柱平面很小,只有五六平米,两个人躺在上面便非常勉强。 叶黎和何思语都被绳子困得严严实实,唯一能活动的只有一只脚。 普通人在没有搀扶物的情况下倒地上,几乎不可能只用一只脚站起身。 在何思语的冰冷注视下,叶黎不断挣扎,可未果。 叶黎终于回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是梦就一定有苏醒的时候。他不再挣扎,闭上眼静等噩梦的苏醒。 却在这时,何思语忽然说话了。她冷冰冰问道:“黎,你以为这是梦吗?” 叶黎的身子猛地一颤。他睁开眼看向何思语,迟疑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思语,你说什么?” 何思语面无表情道:“你抬头看一下。” 叶黎抬眼看向上空。他的身子忽地一个激灵,险些抽搐着坠落下去。 他的头顶是一片花海,和之前的花海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们违背物理规则,倒悬在了天上。 叶黎又看到了那一朵“嗤嗤嗤”邪笑的天仙子。 这一次,天仙子居然说话了。它用极度诡异的声线说道:“你们只能活下一个。” 这句话仿佛具备无穷无尽的魔力。 叶黎再一次感受到熟悉又入骨恐惧。 石柱缓缓下沉,温度越来越高。 能阻止石柱继续下沉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他们唯一能活动的一只脚,把对方踢下去。 叶黎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噩梦终于迎来终点。他将死于梦境。 这一次,他真的闭上眼等死。 忽然,何思语说话了。她的声线依旧冰冷若霜。她问:“你想活下去吗?” 叶黎摇头,无比悲伤地说道:“如果我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个,那我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你。”——罪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赎罪。 此时此刻,叶黎脑中不断有新的信息涌入。 这是充斥恶意的花海的力量。 叶黎得知何思语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善良美好。她为了钱不只一次陪人上床,而最近的一次,她和客人产生钱财上的纠纷,甚至丧心病狂地杀了客人。 所以曾强是她杀的,只不过她的犯罪手法非常高明,瞒过了刑警。 叶黎心中的美梦终于破碎。他憧憬的、宛如九天仙女的美丽女孩,居然是这样一个可怕的蛇蝎女人。 他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纵然他知道此时最该死的人是何思语,但他依旧选择安静死亡。 何思语问:“黎,为什么不看看我?” 叶黎摇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何思语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我踢下去?” 叶黎讥诮地反问道:“在这种地方,我是你的对手吗?” 何思语道:“你不要忘了,你是男人,我却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孕妇。若真要战斗,被踢下去的人一定是我。” 叶黎冷笑道:“我是普通人,你却是杀人犯。普通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杀人犯?” 何思语道:“你只需要轻轻抬一下脚,就知道普通人能不能杀掉杀人犯。” 叶黎摇头道:“你不用和我玩心理战术。你要杀我,直接动手就好。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怕死。” 何思语道:“那你抬腿试试。” 叶黎能猜到,她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在试探他。就算他真的抬脚,也一定会踢空,然后她会抓住那个空隙,一脚把他踢下去。 因为她是一个蛇蝎女人,夫妻的情分在她眼中一文不值,她一定能做出这种事。 叶黎心中冷笑。他很配合地往前踢了一脚,并且用足了全力。有打架经验的人都知道,不管出拳还是出脚,用力越大,就越难维持身体的平衡。 他努力破坏自身的重心平衡,给何思语下手的机会。 可是事情并没有向他所想的方向发展。他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到了何思语。 从脚上触感来看,叶黎甚至知道他踢到的是她的肚子。 周思语发出短促却痛苦的呻吟。 叶黎心中一颤,仓促睁眼,只看到何思语下坠前的温柔一笑。仿佛时间回退到童真的学生时代,她又一次巧笑嫣然地给橘猫们喂食。只不过这一次的食物是她自己。 叶黎真的一脚把何思语踢到了滚烫的熔岩里。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何思语愿意为他慷慨赴死。 死亡只在真爱面前不值一提。莫非她真的深爱着他? 叶黎来不及整理思绪。石柱停止下沉,世界再一次崩塌。 ——这一切都是梦吗?我将回归现实?思语还好端端地活着? 叶黎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他没有回到现实,而是再一次回到花海。 那朵邪恶的天仙子依旧在对他笑。 他感觉双眼如火灼烫,胸口也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他的双眼与胸膛正在发生非正常的变化。 无数信息开始融入他的大脑。 ——恶念空间?恶念之花?善念之花?纯白心灵?一个愿望?世界末日? 叶黎努力消化脑中的信息。却在这时,他感觉到一抹宛如大地瞬间冰封的可怕冷意。 他茫然抬眼,看到前面很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黑色的斗笠,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长衫,仿佛他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变成了黑色,只有他的眼睛晶莹若琉璃子。 花海上空并没有遮掩物,奇怪的是,这个黑衣人四周浓罩着大片的阴影,仿佛他本身也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叶黎的身体由内而外冷到极致,甚至他的体表已经结出冰霜。 他完全僵住,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在叶黎的注视下,黑衣人走到邪笑的天仙子面前,俯身将它掐断。 与此同时,远处响起冰晶碰撞的声音。冰川宛如海浪,呼啸席卷而过,整个花海世界完全冻结。 黑衣人把手中的天仙子捏成碎片,接着喃喃道:“恶念之花吗?的确是个有趣的东西。” 他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看叶黎一眼。 随着黑衣人走远,纯白的冰川世界终于颤抖着缓缓崩塌。 叶黎仿佛经历了一次冰河破碎的大时代,带着无限的悸动回归现实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愿望 叶黎睁开眼时,窗外骄阳如火。他的身体还残留着梦境里的冷意,宛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走到阳台上安静沐浴阳光。 这世上,最能驱散黑暗与恐惧的东西,一定是亘古明亮的阳光。 叶黎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转过身,对着屋子里说道:“思语,我出去买点东西,中午给你煮好吃的,你在家里别乱走。” 屋子里没有回复,叶黎以为何思语在卧室里睡着了,便没多想。 他走到房门玄关前,俯下身换鞋。却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鞋架上安静放着好几双何思语的鞋子,叶黎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它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宛如沸腾的水不断变成空气,鞋架上的鞋子也都消失无踪了。 ——思语的鞋子怎么会消失不见?莫非我还在梦里? 叶黎失色,连忙伸手往鞋架上抓,但只能抓到空气。他捏紧拳头,对着自己的胸膛狠狠敲击数下,希望能敲醒自己。 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对着胸膛连续敲打,手上已经传来剧烈痛楚,但胸膛没有思考知觉。 他连忙脱光衣服,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胸膛。 他的胸膛没有丝毫异常,无论肤色还是形状,都属于正常人,只是失去了触觉与痛觉。 面对这等离奇之事,叶黎竟没有丝毫恐惧之感,仿佛他内心深处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镜子里的他睁着一双诡异的眼睛,眼白仍是白色,但眼瞳变成了深蓝。 叶黎使劲眨眼好几次,镜子里的蓝瞳却不曾褪色。 叶黎忽然想起来了。在梦境的世界里,不断融入他的大脑的信息这时再一次浮出。他立刻想到最可怕的事情。 叶黎大步冲进卧室。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何思语并不在卧室里。他看到她用过的物品,无论衣物、提包、化妆品、乃至是她的专用小枕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所有与何思语有关的东西居然都变成了虚无! 叶黎大惊,仓促大喊何思语的名字。他心中已经猜到结果,但仍怀揣微渺的希冀,希望能得到回复。他果真得到了回复,只不过回复他的人不是何思语。 外面有人敲门,是隔壁的老人。 叶黎认得这个老人,他以前帮老人搬过家具。老人姓王,所以叶黎一直叫他“王叔”。 王叔道:“小叶,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大叫着‘思语、思语’的,思语是谁啊?” 叶黎看到王叔的一瞬间,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王叔身上。他几乎没听王叔说的话,用殷切的语气问道:“王叔,你今天见过思语吗?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王叔皱眉道:“思语是谁?” 叶黎道:“思语就是我的妻子啊!你们见过很多次的!” 王叔摇头道:“小叶,你不是没结婚吗?哪来的妻子?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叶黎惊愕道:“王叔,我和思语结婚那天还请你吃过喜糖,你都忘了吗?而且我早就辞职了,哪里来的工作压力?” 王叔笑道:“胡说。我可没吃过你给的喜糖。而且你昨天还加班到很晚才回来,我在屋里都听到了。” 叶黎怔住。 王叔好心劝道:“小叶,今天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别把工作中的压力带到生活中。” 叶黎见王叔要走,连忙叫住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问道:“王叔,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蓝色的?” 王叔费解道:“你的眼睛很正常啊,哪里有蓝色?” 叶黎回过头看客厅墙壁上的镜子,确实看到了蓝色的眼瞳。正当他想继续询问,王叔却已回了自己的房子。 叶黎并没有死心。在桐花小区,认识他和何思语夫妇的人非常多。他挨个找小区邻居询问,希望能找到何思语的存在痕迹,可惜所有人都说“我不认识何思语”,“我没见过这个人”。 叶黎甚至联系了何思语的父母,但他们都声称自己没有女儿。 叶黎终于承认这个事实,便是他在梦境里把何思语杀了。世上已经没有何思语这个人了。 可是这个逻辑好生奇怪。他的梦怎么可能牵涉到她?这世上有人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吗? 叶黎心中升起无限的惶恐。他渐渐意识到,当他唾弃何思语是杀人犯时,他自己也变成了杀人犯。 他变成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类人。 很快的,叶黎想到一个可能。如果何思语杀了曾强,那么曾强的死亡便能证明她曾存在过。 叶黎想尽办法去寻找曾强的家人。结果是,他没找到曾强的家人,却找到了活生生的曾强。 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抹除了何思语存在过的痕迹,她变成了不存在的人,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都会以极其牵强的逻辑变得与她无关。 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何思语存在过的人,便只有叶黎。 叶黎不愿放弃任何可能。他想到了梦境中的花海与熔岩,如果何思语真的死在他的梦境里,他无论如何都要再回那个熔岩世界仔细看一眼。 叶黎开始买醉。他本就不会喝酒,稍微喝一点便醉得不省人事。 奇怪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睡得天昏地暗,却没有梦到那一片花海。 仿佛随着何思语死亡,他的梦境诅咒也已完全消失。 叶黎不信。曾经宛如影子一般缠绕着他的花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失无踪。 叶黎继续买醉。他连续醉了三天,却依旧寻不到那一片邪恶的花海,反而做了两个美梦。 他梦到他和她的过往,两个人的初识与恋爱,乃至最后走进婚礼殿堂。 讽刺的是,他和她在现实里的恋爱仓促又平淡,却在梦境里变得丰满而甜美。 梦里发生了许多现实中不曾发生的事情。 叶黎梦到自己变成了恶棍,反而是何思语对他不离不弃,循循善诱,他才渐渐回归善良。 叶黎在第四天醒酒之后就不再酗酒,他完全接受何思语已经被现实抹除的事实。但他心里并没有完全绝望,他还有办法再一次见到何思语。 他脑中有关于恶念空间的全部信息。只要他能找到藏在这个世界里的三朵善念之花,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他的愿望就是何思语再好端端地回到他身边。 善念存在人的心中,所以善念之花也在纯善之人的心中绽放。 叶黎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心灵纯善之人。 善恶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高山仰止的君子未必没有恶念,罄竹难书的罪徒也未必没有善念。 叶黎有一双看破善恶的蓝瞳,这是恶念空间赋予他的奇特力量。只不过这双眼睛最大的作用不是寻找纯善或纯恶之人,而是寻找心灵纯白之人。 每个人最初都有一颗纯白若纸的心,随着他们成长,白纸被各种颜色的染料涂鸦,变得斑驳迷离,难辨善恶。 叶黎要找到心灵纯白之人,并且引导他们向善,最终摘下纯粹的善念之花。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人海茫茫,叶黎完全没有方向,只能辞了工作在蛰城的大街小巷里胡乱搜寻。 他眼中的每个人都已染满各种颜料,并不存在纯白之人。 叶黎漫无目的地搜寻,直到他的积蓄慢慢用光,被迫再找工作维持生计时,一个男人谜一样出现了。 那天叶黎在家中吃泡面——何思语消失之后,他很少着手做饭,几乎每天都吃方便面或饼干。 叶黎已经吃不出泡面的味道。吃饭本身对他来说已不是享受,而是维持身体正常活动的一个过程。甚至一包白生生的方便面不加调料,直接用滚水泡开,他也能大口将它吃下去。 他俯下身子大口吃泡面。他的眼角忽然看到了阴影,有个人走到他的面前。 叶黎猛然抬眼,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他的个子很高,脸型很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刀锐一般凌厉,锋芒极盛。 叶黎站起身,皱着眉说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指着房门淡淡说道:“我叫沈星暮,你没关门我就进来了。” ——沈星暮?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叶黎思索片刻,忽然摇头道:“对不起,沈先生,我不认识你。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行为,如果没什么事情,请你出去。” 他的话勉强算客气。兴许是因为他比沈星暮矮半个头,有种被睥睨藐视的感觉,很难硬气起来。 沈星暮不以为意道:“如果你不想寻找善念之花,我现在就出去。” 叶黎猛然怔住。他俯下身,两大口把碗里的泡面吃进肚子里,接着拉住沈星暮的手,急声问道:“你知道多少?” 沈星暮猛地抽开手,皱着眉顺了一下袖口的褶皱,冷冷说道:“不要用你的手碰我。” 叶黎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碰他。 沈星暮走到沙发前坐下,又抬眼扫视四周,接着问:“这是你的房子?” 叶黎摇头道:“我租的。” 沈星暮问:“你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吗?” 叶黎道:“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沈星暮问:“你想拥有用不完的钱吗?” 叶黎道:“不想。” 沈星暮皱眉问:“那你想要什么?” 叶黎沉声道:“我只要思语回到我身边。” 沈星暮问:“这就是你拿到三朵善念之花之后的愿望?” 叶黎重重点头道:“是的!” 沈星暮露出冰冷的笑容,讽刺道:“你亲手把那个女人杀死,现在又希望她复活,你不觉得可笑?” 叶黎的脸色变得难看,因为沈星暮说的都是事实。 叶黎的思绪飞速转动,他已经从沈星暮的话中推测出一个关键信息。他小心翼翼打量沈星暮,许久之后才凝声说道:“你就是我的梦里出现过的黑衣人,不然你不可能知道我和思语的事情。” 沈星暮似笑非笑道:“你的梦里?” 叶黎点头道:“是的。” 沈星暮轻蔑道:“恶念空间是所有恶念者的梦,不是你一个人的梦。” 叶黎皱眉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你可以把恶念空间理解为现实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只不过那个世界只有怀揣恶意的人才可能进入。” 叶黎问:“那为什么我在恶念空间里没看见其他人?” 沈星暮道:“你看见的每一朵花都是一个人。” 叶黎想到花蕾里的人脸,胃里一阵收缩,被迫相信沈星暮的话。 沈星暮忽然问道:“你没有其他愿望?” 叶黎问:“什么愿望?” 沈星暮道:“金钱,地位,女人。” 叶黎摇头道:“我不要这些东西。” 沈星暮问:“你想好了?” 叶黎郑重重申道:“我只要思语!” 沈星暮皱着眉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冷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黎问:“什么条件?” 沈星暮道:“你的愿望实现之后,必须再帮我找到三朵善念之花,实现我的愿望。” 叶黎不假思索道:“如果你真的能帮我救回思语,我当然愿意帮你继续寻找善念之花。可是你有办法找到心灵纯白的人吗?” 沈星暮冷笑道:“就像我能找到你一样。要找心灵纯白之人同样易如反掌。” 他说话时闭上双眼。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眼瞳变成了紫色。 叶黎惊呼道:“你也有这样奇特的眼睛?” 沈星暮道:“我能看到心灵纯白之人的大概方向,但要找具体的人,还需要你的眼睛。” 叶黎连忙点头。他几乎干涸的心终于得到浸润,有了沈星暮的眼睛,他就有信心找到三朵善念之花。 很快的,叶黎冷静下来。他想到梦境中的黑衣人,那种宛如融入黑暗、无休无止的恶意令他十分不安。 沈星暮并没有正面回答叶黎之前的问题。他真的是那个黑衣人吗?如果他是的话,那他真的没有恶意吗? 叶黎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沈星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星暮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回答。” 叶黎问:“你真的是我的梦境……不对,你真的是恶念空间里的黑衣人吗?” 沈星暮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叶黎语塞。他发现无论沈星暮是不是恶念空间里的黑衣人,他都只能和沈星暮合作。因为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找不到善念之花,救不了何思语。 叶黎回想起恶念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自己也感觉到讽刺。他最爱何思语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爱他,当他不爱她的时候,她却用生命去爱他。 爱与不爱,果真是世上最折磨人的东西。 叶黎想到何思语坠落前的温柔一笑。他再一次坚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救回她,哪怕这个过程遍布荆棘。 沈星暮道:“你看一下家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我等你半个小时,然后我们一起出发。” 叶黎惊讶道:“今天就走?” 沈星暮道:“是的。” 叶黎问:“去哪里?” 沈星暮抬手指向太阳落山的方向,淡淡说道:“赫城有心灵纯白之人。” 叶黎苦笑道:“赫城离我们蛰城超过五百公里,我现在没有钱,支撑不起往返一趟的开支。” 沈星暮讥诮道:“你以为往返赫城一趟就能摘下善念之花?你最好提前做好等待三五年的准备。” 叶黎只能继续苦笑。 沈星暮又道:“生活开支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心灵纯白之人,然后等待善念之花绽放。” 叶黎只好点头。他往后的生活需要沈星暮资助,拿人手短,他不敢耽搁沈星暮的时间,快速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 桐花小区的大门外,一群西装革履并且戴着墨镜的男人端端正正站着。 其中一人提着一个袋子走到沈星暮面前道:“沈总,夏小姐知道你要出远门,今早就拜托我把这东西交给你。” 沈星暮接过袋子,淡淡道:“我不在这段时间,照顾好她。” 男人立马点头道:“请沈总放心。” 叶黎上了沈星暮的车,而且坐上了驾驶座。 毫无疑问,叶黎变成了沈星暮的义务司机。 叶黎不觉耻辱,毕竟世上鲜少有人为开奔驰车感到耻辱。 叶黎开车时已经回想起来。蛰城有个沈氏大财团,家大业大,而沈星暮作为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开过记者招待会,上过电视。 叶黎终于知道沈星暮为什么问他要不要金钱,地位,以及女人了。因为沈星暮有能力帮他实现这些愿望。只不过沈星暮帮他实现愿望的条件明显是要三朵善念之花的愿望。 叶黎忽然问:“沈星暮,你的下属说的‘夏小姐’是夏恬吗?” 沈星暮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黎道:“夏恬也上过媒体。似乎她得了一种仅靠现代医学很难治好的白血病,你的愿望是治好她吗?” 沈星暮冷冰冰地看了叶黎一眼,接着用低沉又瘆人的语气说道:“那种蠢女人,趁早死了最好!” 叶黎的手一抖,车子变得不稳。 他连忙稳住方向盘,偏头看向沈星暮。沈星暮却已闭上眼小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预见 叶黎有些出神。他发现沈星暮的鼻梁平顺而坚挺,两唇宽厚而温润,给人一种温和可亲,值得信赖的感觉。可是沈星暮的额头粗糙而阴翳,两睫细密而阴柔,英气逼人,使人不敢直视。 仿佛他的面容同时融入了阳光与阴暗,使他成为世上最复杂、最不可琢磨的人。 叶黎心里叹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决定太过仓促,根本就未曾认真思考。沈星暮这种性格冷傲,却又腰缠万贯的贵族少爷,真的愿意与他这种一无是处的平民合作? 叶黎暗中留了一个心眼,对沈星暮有了警惕与防备。 叶黎忍着倦意,一鼓作气把车子驶入赫城。他刚到赫城地界,心中就有了诡异的感应,已知道他要找的心灵纯白之人身在何方。 叶黎凝声道:“沈星暮,你帮忙搜一下地图导航,我们去一个叫紫虹的小镇。” 沈星暮问:“你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叶黎点头道:“可能和我的眼睛有关。” 沈星暮查看地图导航,接着淡淡说道:“出了匝道前行几公里就有加油站,我们先去加油。” 叶黎点头赞成。 待车子加好油,沈星暮直接坐上驾驶座,仿佛温柔地说道:“你开了七个小时车,也该累了。” 叶黎并不反感沈星暮的举动。他的确又饿又累,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睡上一觉。 叶黎在车子里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暮色降临,车子已经驶入霓虹璀璨的闹市。 叶黎看了手机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过,便问:“我们要连夜赶路吗?” 沈星暮没有回答。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停车位,接着面无表情下车。 叶黎只好跟着下车。 沈星暮在就近的酒店开好房,转身就往外走。 叶黎问:“你去哪里?” 沈星暮道:“我帮你点了餐,你回房等着,吃饱了就早点睡,我们明早去港口。” 叶黎惊讶道:“我们去港口干什么?” 沈星暮道:“看日出。” 叶黎苦笑道:“我们不是来观光的。” 沈星暮道:“我知道。” 叶黎还想说话,但沈星暮已经往外走了。他的背影宽松而高大,像一个巨人。 叶黎在车上睡过,回房吃过饭却没有困意。他躺在床上发呆,每当他夜不能寐时,便不由自主想到何思语。他的心宛如刀搅一般疼痛。 这世上最能使男人心痛的生物,也只有女人。 叶黎想念何思语的音容,但他不敢翻看手机相册。他知道,他看到的任何与何思语有关的东西,都会在短短几秒钟内烟消云散。 他把何思语的手机相片视若珍宝。讽刺的是,身为手机主人的他,却没办法看它哪怕一眼。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很快到了凌晨。 今晚的夜色非常好,漫天繁星与一地霓虹交相辉映,仿佛赫城变成了永恒明亮的不夜之城。 叶黎盯着帘外的景色,每一束光亮都像何思语的眼睛。 他渐渐意识到,他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他和何思语的恋爱乃至婚姻,处处透着端倪,但一切又好像顺理成章。 这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使他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测,便是他遗忘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 很快的,他发现更重要的事。 已经过了凌晨,沈星暮却没回来。万一他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黎的背脊泛出凉意。如若沈星暮不回来,身无分文的叶黎会变成异乡的流浪汉。 叶黎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凌晨一点左右,沈星暮回来了,他带着一身酒气与女人的脂粉味,似乎他是出去喝花酒了。 叶黎别过头去假装睡着了。 很快的,叶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她说:“星暮,你不要老是喝酒,我会担心你的。” 沈星暮冷声道:“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女人道:“我只是关心你。” 沈星暮道:“我去找女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关心我?” 叶黎听到沈星暮倒下的声音,也听到轻微的、女人的抽泣声。 叶黎反应过来,房间里并没有女人。刚才沈星暮是和某个女人语音或视频通话,只不过他的手机性能好,通过电磁信号传递过来的声音居然和真人面对面说话的声音差不多。 万籁俱寂时,叶黎被沈星暮的鼾声吵醒过一次。他迷迷糊糊看到沈星暮甩到枕边的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沈星暮和那个女人的视频通话没有挂断,屏幕很暗,只能看到一只纤细手指的轮廓。似乎视频另一边的女人捧着手机睡着了。 叶黎大概能猜到,和沈星暮通话的女人是夏恬。只不过这两人有什么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赫城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港口城市,它靠近蓝海,海上航线直通西方各个发达国家。两岸的文化交流与经济贸易,直接带动整个城市的发展,使它展现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致。 赫城的渡海港口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景区,千帆跨海的浩瀚景色与绚烂夺目的海上日出均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只不过沿海城市本身伴随灾害。雨季的洪涝与蓝海中心的热带气旋都容易对赫城造成破坏性打击。 叶黎和沈星暮抵达港口时,天色昏暗,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港口已是人山人海,大多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旅人。 沈星暮找了一个较好的位子,扶着栏杆,戴上耳机看手机。 叶黎斜斜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女人,正是夏恬。 夏恬是赫城相当有名的女性歌手,甚至影视圈也有她的影子。她每次出镜均是明眸皓齿,靓丽夺目。 媒体中曾闹出不少关于她和沈星暮的绯闻,他们都没有出面澄清。 正是他们的沉默,使得歌迷与影迷疯狂。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人。只不过从去年开始,夏恬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她完全销声匿迹,连沈星暮也很少再出现在电视荧幕上。 夏恬的脸很白,手也很白,均是病态的白,显然她得病的传闻是真的。只不过这种病态的白反而将她的美丽推向一个缥缈的高峰。 叶黎心中叹息,他已经猜到沈星暮的愿望就是治好夏恬。 寂静的海面终于有了火红的光亮,日出时刻到了。 叶黎看到海天一线的旭日,以及红艳日光下的海鸥剪影。他的脑中忽然浮出一副奇怪的画面,绒白美丽的海鸥被冷箭射穿,全身透血坠落大海。 叶黎使劲咬了咬舌头,强烈的疼痛感使他清醒过来。 初阳似火,海鸥便在火光中鸣叫飞翔。 这的确是一副非常美妙的画卷。 日出已经结束,沈星暮和夏恬还在视频通话,叶黎能看到手机屏幕里,夏恬的温柔笑容。他不忍心打扰这两人的通话,便背靠栏杆静等。 万千旅人如潮水般退去。 混乱的人流中,一个女孩被人撞倒,紧接着后面又有人向前踩过,女孩迟迟站不起来。 电视中播放过人群中的踩踏事件。一个人跌到,便可能绊倒更多人,人山踩踏,人体堆砌,最下方的人便有可能被压死。 叶黎不迟疑,连忙往人堆里挤,并且及时伸手把跌到的女孩拉起来。 他的手抓到她的一瞬,他的脑中又有奇怪的画面闪过。之前的海鸥变成了人,一个女孩被冷箭射穿了胸膛,正倒在血泊中等待死亡。 叶黎定睛看向女孩。她相貌清秀,皮肤略黑,穿着尤为土气,尤其是她脖子上戴的兽牙吊坠,仿佛把她变成深山老林中的野人。 女孩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落落大方道:“谢谢你,大叔。” 叶黎皱眉道:“我并不比你大多少。” 女孩便甜笑道:“谢谢你,大哥。” 叶黎见女孩要走,连忙叫住她,凝声问:“美女,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女孩不以为意道:“我叫林海鸥。” ——海鸥? 叶黎忍不住问:“在海上飞的海鸥?” 林海鸥点头道:“是的。” 叶黎立刻想到海鸥含血坠海的画面,心中有了强烈的悸动,连忙道:“林海鸥,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想和你说,我们能坐下来聊一会吗?” 林海鸥脸上的笑容敛去,有了警惕之色。她蹙眉道:“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叶黎无比肯定,他看到的那些画面一定与恶念空间有关,这应该是一类玄奇的预见能力。他预见到林海鸥的死亡,却不知道如何与她讲述。 他皱着眉努力组织语言,却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星暮走过来淡淡说道:“走,我们可以去紫虹镇了。” 林海鸥惊讶道:“你们也要去紫虹镇吗?” 叶黎刚点头,沈星暮便皱眉道:“这个女人是谁?” 叶黎能感觉到沈星暮的不满,但他仍是硬着头皮道:“我现在有些说不清楚。总之,林海鸥,如果你也要去紫虹镇,我们可以顺路载你过去。” 港口离紫虹镇有好几十公里远,乘坐汽车需换成两三次,的确不如小车方便。 但林海鸥没有点头。她非常淡定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现在不着急去紫虹镇。” 她说完转身就走。 叶黎想挽留,但被沈星暮制止。 林海鸥走远之后,叶黎皱着眉把他之前看到的画面都说了出来。 沈星暮思忖片刻,点头道:“你的这个能力明显与收集善念之花有关。” 叶黎道:“我也这么想。虽然我能感觉到,林海鸥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我知道她一定与善念之花有关。我们刚才不该放她走。” 沈星暮不以为意道:“你不放她走又能怎样?她不愿上我们的车,莫非你能强迫她?” 叶黎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星暮冷淡道:“你是什么意思都无所谓。林海鸥明显在说谎,她不是不去紫虹镇,而是害怕我们两个怀有恶意,不敢上我们的车。我们现在驾车去紫虹镇,很快就能再见到她。” 叶黎问:“我们两个能有什么恶意?” 沈星暮冷笑道:“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敢上两个陌生男人的车吗?” 叶黎说不出话。 沈星暮沉声道:“这个林海鸥绝对是我们寻找善念之花的突破口。之后你再见到她,想办法多和她接触,说不定能在她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叶黎点点头,忽然问:“你呢?” 沈星暮问:“我什么?” 叶黎问:“你有没有看到奇怪的画面?” 沈星暮摇头道:“我只能帮你感知心灵纯白之人所在的城市,并不具备其他能力。” 叶黎问:“你的能力也是恶念空间赋予的?” 沈星暮道:“是的。” 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是很相信沈星暮的话,他总感觉沈星暮隐瞒了很重要的信息。只可惜他并没有窥探人心的能力,不然他一定把沈星暮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叶黎再次坐上驾驶座,他载着沈星暮赶往紫虹镇。 赫城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城市,但城市的光无法照亮落后的小镇与村落。任何城市都存在贫困的一面,赫城也不例外。 相比于城区的歌舞升平,紫虹镇只有一个较为漂亮的名字。这里交通不便,人烟荒凉,土地贫瘠,木房稀疏,绳床瓦灶,居民往往是家徒四壁,捉襟见肘。 叶黎曾经历过贫穷时代,他们家最穷的时候,甚至只能靠左邻右舍的慷慨接济才能勉强生存。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贫穷的地方,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黄肌瘦、分明长期食不果腹的居民居然呈现一派祥和。 他们的脸上总有温和而满足的笑。仿佛他们眼中的幸福仅仅是一亩地与一碗饭。 在这样贫穷的镇子里,能出现一辆小车便是莫大的新闻。 叶黎和沈星暮衣冠楚楚走在土石泥泞的小道上,四周居民均肃然起敬,甚至有人提着浑圆的鸡蛋与带着麦香的煎饼上前慰问。 他们居然把叶黎和沈星暮误认为县里派来勘察民情的领导。 叶黎哭笑不得,只好悉心解释道:“老乡,我们不是县里派来的领导,只不过是来农村体验生活的普通人。” 叶黎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但仍浇不灭当地居民的热情。 他们邀请两人去破破烂烂的木房里吃饭。 叶黎急着找人,不想去。但沈星暮非常和蔼地点了头。 皮肤黝黑的大婶在灶台前忙碌,叶黎和沈星暮便坐在粗糙的木桌前闲聊。 叶黎小声道:“沈星暮,我们是来找人的。” 沈星暮道:“我知道。” 叶黎问:“那你拉着我来这里干什么?” 沈星暮淡淡道:“虽然紫虹镇是一个小地方,但要凭我们两个在镇上找一个人并不容易。紫虹镇很穷、很落后,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必然成为镇上的名人。” 叶黎明白过来,连忙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向这里的居民打听,很容易问出与林海鸥有关的信息?” 沈星暮道:“这的确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只不过我还在担心另一件事。” 叶黎问:“什么事?” 沈星暮道:“这里的居民热情过头,显得太过诡异。” 叶黎惊讶道:“莫非你怀疑他们包藏祸心?” 沈星暮冷笑道:“穷人仇富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待会你别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我问完话就走。” 叶黎莫衷一是。 大婶端来一盘馒头和一盘煎饼,笑容可掬地坐到桌前。 大婶道:“你们远道而来,千万不要客气,敞开心吃。” 沈星暮笑而不语,叶黎却抓起馒头,一边道谢一边往嘴里塞。他觉得沈星暮把人心看得太过险恶,想亲身尝试到底谁对谁错。 沈星暮面无表情地看了叶黎一眼,接着微笑道:“大婶,我想和你聊聊。” 大婶问:“你想聊什么?” 沈星暮道:“我想问一个人。林海鸥,你认识吗?” 大婶点头道:“你说海鸥啊,我当然认识。她是溪隐村老林家的闺女。老林也是一个文化人,只可惜他的时运不好,年轻时没能实现抱负,现在只能在我们这小地方教书。幸好他闺女有出息,不仅考上了县城的高中,现在还要去城里读大学。” 沈星暮问:“林海鸥现在人在哪里?” 大婶道:“海鸥肯定在城里啊。哦,对了,眼看着快过年了,她这几天肯定会回来。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沈星暮站起身,从衣服兜里摸出几张一百元纸币放到桌子上,微笑着道谢:“大婶,谢谢你。” 大婶伸手抓过钱,人却往门口走,直接把路封死。 沈星暮皱眉道:“大婶,你这是干什么?” 大婶厉声道:“海鸥可是我们镇的希望,你没说清楚找她干什么,我就不能让你走!” 她说话时,门外忽然走来好几个精壮的大汉。 沈星暮只是很淡定地冷笑,仿佛他早就猜到眼下的局面。 瞧着剑拔弩张的局势,叶黎忽然被嘴里的馒头噎住。他使劲咽下喉咙里的馒头,连忙赔笑道:“大婶,我们没有恶意。这位是林海鸥的同学,他只是心仪她,想见她,并没有其他用意。” 他说话时指着沈星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测谎 叶黎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个说辞实在拙劣,完全没有说服力,因为沈星暮实在不像学生。他已经做好被眼前大婶连番质问的准备。 可没有。大婶闻言,神色忽然变得温和,笑容可掬道:“原来你们是海鸥的同学啊,这就不奇怪了。我和你们说啊,海鸥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们亲近,隔三差五来我们这里玩,有一次……” “大婶,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沈星暮似笑非笑打断她的话。他又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纸币,轻轻放到桌子上,抬步便往外走。 叶黎连忙跟出去。 两人上了车,沈星暮用地图导航溪隐村,接着冷笑道:“从镇上到溪隐村,接近十公里路,步行一个来回至少要三个小时,林海鸥和他们可真亲近。” 叶黎知道沈星暮说的反语,忍不住叹道:“可能他们也是被生活压弯了腰,迫不得已才做这种事。” 沈星暮冷冷道:“收起你的恻隐心,别说这些让人作呕的话。” 叶黎问:“我说错了?” 沈星暮面无表情道:“贫穷是有原因的。只能靠这种近乎抢劫的做法谋生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叶黎的脸色僵住。他发现沈星暮的话非常有道理,尤其是前面一句“贫穷是有原因的”,这无疑是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才有的心德。 叶黎开车不到两分钟,车子还没完全驶出小镇,他忽然闹肚子了。 沈星暮讥诮道:“我叫你别吃他们给的东西。” 叶黎红着脸道:“我只是普通的闹肚子,应该和之前的馒头无关。我下车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在车上等我一会。” 沈星暮道:“你忍一下,等出了小镇,再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叶黎憋着肚子里的难受,问:“为什么?” 沈星暮冷笑道:“你以为在这镇上,像刚才那个老太婆一样的人会少?我们若再在镇上逗留,指不定又被谁盯上。” 叶黎只好强忍着肠胃的胀痛,顺着导航驶出小镇,在没人的路段停车。 这是一条只够通一辆车的泥泞路,左侧是涓涓流淌的小河,右侧是绵延巍峨的大山。 叶黎往山上走,躲到大石头后面,解开裤子放心排便。 他以为方便过后就没事了。但事实并不是这个样子。他仿佛真的得了严重的腹泻病,每次方便至少五分钟,人站起来不超过两分钟,又得找地方方便。 叶黎被折腾得脸色发青。他不得不承认,沈星暮说对了,那个馒头的确有问题。 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和沈星暮都吃了那个大婶给的馒头,两人都蹲在破烂的茅房里方便,会发生怎样有趣的事情? 叶黎一直拉肚子,直到肚子里再也没有食物,这才稍稍舒缓过来。他完全虚脱了,再也没有力气开车,便和沈星暮换位子,他坐到了副驾驶座。 正当小车发动机隆隆启动,叶黎心中有了奇特感应,连忙叫停。 沈星暮冷声道:“你的肚子还没闹够?” 叶黎摇头道:“不是,我感觉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沈星暮问:“哪个方向?” 叶黎指向山的另一侧,凝声道:“他就在山上,而且在向我们靠近。” 沈星暮抬眼看过去,萧条的大山上并没有人影,便皱眉问:“你确定?” 叶黎重重点头道:“我确定!” 沈星暮道:“那我们等等看。” 两人一等就是十分钟,山上的人没出现,反而路后面有了三轮货车。 这条路通不了两辆车,沈星暮没办法,只好开车继续前行。 这条泥泞路的尽头便是溪隐村。溪隐村在山脚下,是紫虹镇的边缘,也是赫城的边缘。 这个村子非常荒凉,它仿佛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遗迹,没有街道,没有店铺,连用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矮房都少得可怜。其中不少房子早已人去楼空,现今在住居民只有十余户。 叶黎和沈星暮很快找到林海鸥的家——木桩和土石搭建的、宛如猪圈的烂房子。 自驾小车的确比客运汽车快很多,叶黎和沈星暮找到溪隐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林海鸥迟迟不见踪影。 当然,这无关紧要,只要找到了房子,就不怕找不到人。 林海鸥的父亲林绍河和母亲周小萍都在家。 周小萍卧病在床,林绍河便出来招待叶黎和沈星暮。 林绍河受过中等教育的熏陶,举止言行里均保留最基本的礼貌,懂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道理。 他请叶黎和沈星暮进屋里坐,并且泡上他平时舍不得喝的铁观音茶招待二人。 林绍河一边慢条斯理地喝茶,一边温和问道:“二位远道而来,找我们家海鸥有什么事吗?” 叶黎几乎脱口说出“我朋友沈星暮是令爱的追求者”,只不过他只说出一个“我”字,沈星暮便已抢先回答道:“我们是林海鸥的朋友,来找她聊点事情。” 林绍河微笑道:“你们有事要聊,不妨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替海鸥做主。” 叶黎惊住,他已经听出林绍河话中的玄机。恐怕林绍河也认为他们远道而来是找林海鸥谈婚论嫁的。 叶黎的心里稍稍一紧。他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插嘴,便老老实实坐着。 沈星暮微笑道:“林叔误会了,我们找林海鸥只是为了解一道题,并没有其他意思。” 林绍河问:“学术上的问题?” 沈星暮点头道:“是的,一道数学题。” 林绍河来了兴致,尤为欣喜地问道:“是几何题吗?你说说题目,说不定我能解出来。” 沈星暮道:“不是几何题,而是积分题。” 林绍河问:“积分题是什么题?” 沈星暮开始解释高数里的积分,其中提及函数,区间,曲边梯形等专业术语,叶黎完全听不懂,林绍河当然也是一脸茫然。 林绍河轻轻抿一口茶,接着苦笑道:“小沈是,你说的积分我听不懂,看来我还是受了文化等级的限制。” 叶黎自叹不如沈星暮,至少他面对这种问题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沈星暮却能用华丽的知识轻描淡写搪塞过去。 叶黎暗自感慨之时,林绍河也在感叹,他开始讲他的故事。 林绍河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并且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他曾是村里的名人,去县里读过初中,只不过受那个时代的限制,读不起高中,便只能四处辗转谋生。他做过木匠,铁匠,乃至是砖瓦工,最后依旧一事无成,只能回镇里教书,安度余生。 这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故事,叶黎完全提不起兴趣,沈星暮却能与林绍河谈笑风生。 沈星暮问:“那你什么时候成的家呢?” 林绍河笑道:“这个说来有点玄乎。你们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村后的大山了吗?” 沈星暮道:“这么大一座山,想不看到很难。” 林绍河道:“这座山很奇怪,进去的村民经常撞到‘鬼打墙’,一整天也走不出来。我们村曾经有不少人在山里失踪,我爱人周小萍也险些葬身山里。我当初年少胆大,不信这些神鬼传闻,就独自一人上了山。那时是夏天,而且是中午,就算是山上也不该有雾,但这座山偏偏起了雾,而且雾很大,我和其他村民一样,迷了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沈星暮问:“那你怎么出来的?” 林绍河道:“我沿路找显眼的大树做记号,一直走到天黑也没走出来。就在我六神无主,以为自己快被困死的时候,我爱人出现了。她就躺在一块很显眼的大石头上睡觉。我把她唤醒,然后两人继续找出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我还是小萍,我们只身一人都走不出来,但我们两个人一起走,雾就散了,我们很容易就走了出来。那之后,我就和小萍成了婚。” 沈星暮惊讶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林绍河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沈星暮顺着问:“最奇怪的是什么?” 林绍河思忆道:“最奇怪的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上山的时间不到半天,和小萍在一起的时间自然更短,但小萍却一直坚持说我和她在山上过了至少一个星期。这么多年过去,关于那件事,我们的意见从未统一过。” 沈星暮思忖道:“可能是你们其中一个人记错了。” 林绍河摇头道:“我最初也这么想,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 沈星暮问:“你是怎么想的?” 林绍河道:“我和小萍很可能被不可琢磨的神鬼力量干扰了。” 沈星暮问:“神鬼力量?” 林绍河微笑道:“我曾经也不信鬼神,但自从那次之后,我开始相信佛经里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沈星暮接着问:“那林海鸥呢?她进过那座山吗?” 林绍河道:“海鸥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她,那座山很危险。她很懂事,从不让我担心,所以她没上过山。” 沈星暮的神色微微一沉,接着似笑非笑道:“林叔,我记得林海鸥脖子上戴着一个狼牙吊坠,我能识出那是真狼牙。我想知道她的狼牙是从哪里来的。” 林绍河大惊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星暮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林绍河道:“那个狼牙吊坠是海鸥在别处买的。” 沈星暮微笑着点点头,接着起身,很礼貌地行个礼,告辞道:“林叔,谢谢你的茶,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绍河挽留道:“你们不是要找海鸥吗?她前些天给我捎了信,今天就能回家,要不你们再坐一会?” 沈星暮道:“我们并不着急离开这个村子,这会只是出去散散步,等林海鸥回来了,我们一定再来拜访。” 沈星暮说话时已经抬步往外走。 叶黎也向林绍河行礼,接着大步追出去。 两人刚出门,便看到一个少年吹着口哨往屋里走。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的面容非常平庸,而且右脸上有一道疤,很不英俊,但他的身体非常强健,现在是冬天,他却只穿一件带了黑色补丁的衬衫,而且肩上还扛着一大捆柴。 叶黎立马感应到,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心灵纯白之人。 他止步,静静地盯着眼前少年。 少年扛着柴走进屋里,非常亢奋地说道:“林伯伯,我今天出去砍了很多柴,挑了一捆最干的送给你们。” 林绍河道:“陶鸿啊,你把柴放檐下就行了。” 陶鸿道:“林伯伯,听说今天海鸥要回来,是真的吗?” 林绍河呵呵笑道:“是真的,海鸥晚点就到,到时候你也来我们家吃饭。” 陶鸿欣喜道:“好的!” 他说完便亢奋地往外跑,仿佛他心里憋了很大一口气,此刻只想对着天空大喊。 叶黎想去追陶鸿,但被沈星暮制止。 叶黎凝声道:“刚才那个陶鸿,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沈星暮淡淡道:“我看你的表情就已经猜到。” 叶黎问:“那你拦着我干什么?” 沈星暮问:“你追上去又能怎样?” 叶黎愣住。他忽然发现自己追上去也无济于事,毕竟心灵纯白之人并不是善念之花。 沈星暮道:“我们把人找到就行,善念之花的事情着急不了。” 叶黎捏紧拳重重点头。他对善念之花早已是势在必得,却不急于一时。 沈星暮抬头看向村后的大山,沉声道:“刚才林绍河在说谎,林海鸥以前上过山,她的狼牙吊坠也不是买的。” 叶黎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星暮道:“我的眼睛能看穿别人的谎言。” 叶黎立刻想到,之前在港口,林海鸥的谎话,以及在紫虹镇,那个大婶的谎话,都被沈星暮一一看穿。 他的神色变得凝重,第一次对沈星暮质问道:“你的眼睛还有什么能力?” 沈星暮摇头道:“没有其他能力。” 叶黎质疑道:“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说只有探知心灵纯白之人的大概位子的能力,现在你却有了测谎的能力。” 沈星暮淡淡道:“我也是刚才发现的。” 叶黎问:“林海鸥的谎话和那个陌生大婶的谎话,你怎么解释?” 沈星暮道:“她们的谎话都不高明,无论有没有测谎能力,我都能识破。” 叶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林绍河的谎话无迹可寻,你是在和他对话时才发现这个能力的?” 沈星暮点头道:“是这样的。” 叶黎道:“好,我不该怀疑你。” 沈星暮问:“你怀疑我对你隐瞒了能力?” 叶黎苦笑道:“我很笨,你若有心对我隐瞒,完全不用说出来。” 沈星暮道:“你不是笨,而是蠢。” 叶黎问:“笨和蠢有什么区别?” 沈星暮讥诮道:“再笨的男人也不会娶一个怀了别人的孩子的女人,这种事情只有蠢人才做得出来。” 叶黎摇头道:“我不觉得我蠢,我爱思语,思语也爱我,我为什么不能娶她?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沈星暮道:“这些信息都在恶念空间里。你能知道何思语杀了人,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读书时就做过流产,而且和你结婚前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叶黎说不出话。 沈星暮指向大山,沉声道:“想要得到善念之花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先上山看看,说不定能发现有用的信息。” 叶黎迟疑道:“刚才林绍河也说了,这座山很诡异,进去的人容易撞到‘鬼打墙’。” 沈星暮道:“这句话是真的,林绍河没有撒谎。” 叶黎问:“既然知道这是真的,我们还去?” 沈星暮道:“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不容易迷路。” 叶黎问:“哪里不一样?” 沈星暮道:“你能感知到陶鸿所在的位子,只要他不进去山里,我们就一定能出来。” 叶黎觉得这个说法非常有道理,但他心里仍是隐隐不安。他的忧色都写在脸上。 沈星暮问:“你在担心什么?” 叶黎道:“我害怕一旦我们走进山里,我的感知力就像受到电磁干扰一样,无法感知到陶鸿的具体位子。” 沈星暮摇头道:“这是恶念空间赋予你的能力,没那么容易失效。” 叶黎道:“可是刚才我坐在林绍河家里,陶鸿离我们那么近,我也没感知到。直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察觉到我们要找的人是他。” 沈星暮皱眉道:“你的感知能力不是持续性的?” 叶黎苦笑道:“间歇性的。比如现在,我也不知道陶鸿在哪里。” 沈星暮陷入沉思。 叶黎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接近陶鸿试试?” 沈星暮果断摇头道:“不行!” 叶黎问:“为什么?” 沈星暮道:“一个心灵纯白的人忽然和两个怀揣恶意的人建立关系,你觉得这个人会不会变坏?” 叶黎惊讶道:“我们有什么恶意?” 沈星暮道:“怀揣某种意图接近某人本身就是一种恶意。” 叶黎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陶鸿并不知道我们的意图。” 沈星暮道:“怀揣恶意并隐瞒恶意,就是更深一层的恶意。如果你不希望陶鸿心里开出恶念之花,就别动这个念头。” 叶黎感到棘手,忍不住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星暮道:“我们要从陶鸿身边的人下手,至少摸清楚他的现状和以前的经历。林海鸥明显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她现在还没回来。” 叶黎道:“我们可以等她回来啊。” 沈星暮迟疑,片刻后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我们为防万一,进山之前去附近相对繁荣一点的镇子买好便携食物和水,正好可以等林海鸥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游戏 沈星暮在开车前往县城的路上便一直在思考恶念空间与善念之花的问题。他一开始就和叶黎想的不一样,至少他知道善念之花绝对不是只靠寻找心灵纯白之人就能得到的。 现在叶黎留在溪隐村暗中观察陶鸿,沈星暮前往县城购买食物和各种生活用品,两人暂时分开,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联系夏恬。 在沈星暮心中,夏恬是像彗星一样明亮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美丽的颜容与眉宇间的浓浓惆怅迷住。生来就高人一等的他,从来不缺女人,也不需要主动追求某个女人。喧嚣的世俗中,总有数之不尽的优秀女人前仆后继闯入他的世界,其中不缺乏才华横溢的女性高材生,粉丝无数的妙龄女歌手,以及受人追捧的傲慢女画师。 沈星暮曾和一个智商高得出奇的年轻讲师有过一段短暂的姻缘。她叫童遥,她的确像一支缥缈遥远的童谣。她总能从他细微的举动里洞悉他的心思,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猜到他想要什么。 沈星暮想过和她长久下去,只不过童谣果真只属于少年、少女的童年,他抓不住她。 沈星暮并不遗憾,至少他们分手之后还能保持联系。沈星暮也渐渐发现,他爱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大脑。她总能在他危机的时刻为他提供妙计。 沈星暮有个不成器的弟弟沈星夜,这个人本身没什么能力,但偏偏有一身对付人的本事。沈星暮不只一次被沈星夜算计,其中最危险的一次,险些葬身“意外车祸”,若非他当时在和童遥通话,童遥从他的话中猜测出了危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沈星暮涉足恶念空间,察觉到许多现实知识体系无法解释的问题,他屡屡向童遥提及并请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童遥居然记不住关于恶念空间的任何信息。他上一刻提问,她下一刻就会忘记。她无法给他任何帮助或建议。 夏恬便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沈星暮的世界里。她不如童遥聪明,也不如童遥美丽,但她能记住沈星暮说的每一句话,恶念空间也好,善念之花也好,她都能记忆并且理性分析。 她的存在就像一抔温柔的阳光,能轻易消融沈星暮心中的恶念与阴霾。只可惜人只能沐浴阳光,却抓不住阳光。她对他温柔无限,却又不肯变成他的另一半。她生病之前如此,生病之后更是如此。 沈星暮深吸一口气,一手抓住方向盘,另一手摸出手机。他给夏恬发送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之后,沈星暮目光冷漠地盯着屏幕里的她。他面无表情讲述这两天他和叶黎的经历,他讲得非常详细,不遗漏任何细节。 夏恬听完之后,蹙着眉道:“星暮,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今天的经历存在太多巧合。” 沈星暮道:“最大的巧合就是林海鸥出现在港口,并且和叶黎产生了交集。” 夏恬浅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巧合。” 沈星暮问:“还有什么巧合?” 夏恬道:“叶黎拉肚子耽搁了时间,却恰好感知到陶鸿的存在。你们和林绍河聊天时,他完全没必要讲他年轻时的经历,但他讲了,就仿佛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你们走的时候,陶鸿恰好出现。方便你们从陶鸿的话中猜测他和林海鸥的关系。” 沈星暮道:“你上次说想看赫城的海上日出,大概是半年前的事情。我这次来赫城,只是一时兴起,去港口看日出,恰好遇见林海鸥。如果我不去港口,我们就不会见到林海鸥,叶黎也不会发现他的预见能力。” 夏恬道:“如果林绍河不说那么多话,你也不会发现你的测谎能力。” 沈星暮皱眉道:“仔细想来,这些事情合情合理,但又好像被暗中的一双手操控着。” 夏恬猜测道:“很可能是恶念空间的力量。” 沈星暮问:“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夏恬道:“用仿佛是巧合的必然,让你们发现自己的能力,并且为你们提供足够的游戏线索。” 沈星暮惊讶道:“必然?游戏?” 夏恬甜笑道:“是啊。你不觉得你和叶黎正和恶念空间玩游戏吗?游戏本身需要足够的逻辑性、平衡性、与公平性,如若你们什么线索都不知道,这场游戏就变得不公平,游戏本身也将失去平衡性。” 沈星暮道:“所以就算我们没去港口看日出,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遇到林海鸥,并且触发叶黎的预见能力。” 夏恬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沈星暮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夏恬道:“叶黎的预见能力证明林海鸥是攻略这个关卡的关键,而你的测谎能力证明大山里面有林海鸥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我觉得,你和叶黎无论如何都要上山看一下,而且最好抓紧时间。” 沈星暮问:“为什么?” 夏恬道:“游戏里的线索或许存在时间限制,如果你们太晚上山,线索可能消失。另外,你现在给叶黎打个电话,叫他查一下陶鸿的关系网,先别接近陶鸿,从陶鸿身边的人入手,兴许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沈星暮觉得夏恬说的很对,但他心中还有疑问。他思忖道:“如果这是一场我和叶黎对抗恶念空间的游戏,那我们双方各自的制胜条件是什么?” 夏恬道:“这个很简单。你和叶黎的制胜条件是摘取善念之花,恶念空间的制胜条件是催生恶念之花。” 沈星暮冷笑道:“所以我们得到的线索也可能是恶念空间故意制造的游戏障碍。” 夏恬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只不过现在游戏才开始,恶念空间不太可能提供错误线索破坏游戏平衡。” 沈星暮道:“这么说来,恶念空间本身也受到更上级的力量控制。我们在玩游戏的同时,更上级的存在也把我们当成了游戏。” 夏恬忧虑道:“我也这样想过。星暮,如果太危险,你就放弃。” 沈星暮果断摇头道:“我不可能放弃!” 夏恬道:“如果是为了我,你实在没必要冒险。” 沈星暮问:“为什么?” 夏恬道:“自从我知道恶念空间的事情之后,我每天都在为你担惊受怕。” 沈星暮的脸颊轻轻抽动,接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吗?我应该为你冒险吗?” 夏恬温柔笑道:“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为什么放心?放心不用欠我的人情吗? 沈星暮面无表情道:“你留在家里好好玩你的《银河航线》,别等我一回去就把你反超了。” 夏恬乖巧地点头道:“好的。” 沈星暮冷漠道:“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挂了。” 夏恬的两睫一跳,忽然提醒道:“星暮,你记得打开我给你的袋子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或许能给你一定帮助。” 沈星暮挂断视频通话,接着取出夏恬给的袋子看了一眼,他本就阴沉的面容变得越发冰冷。 沈星暮拨通叶黎的电话。溪隐村的信号很不好,他连续拨打数次,才勉强打通电话。 沈星暮简单地给叶黎分配好任务,便挂了电话。 他去了县城,找到大超市买便携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以及防身的刀子和过夜的棉被。 沈星暮快出超市时,又思忖着买了充电宝,电筒,电池,打火机,以及香烟。 沈星暮找到县城的加油站,给车子加满油,还另外买了两桶备用油。 沈星暮回到溪隐村时,叶黎就在村口等着。这会太阳还在山头,距离天黑还有较长的一段时间。 沈星暮下车,从车上抓出两个背包,其中一个丢给叶黎。 沈星暮拆出一盒香烟,安静点上一支,接着冷声问道:“林海鸥回来了吗?” 叶黎摇头道:“我一直在村口守着,你离开这三个多小时里,只有两个人进村,都是村里的农民。” 沈星暮皱眉道:“我不是叫你去查陶鸿的关系网吗?你一直守在村口干什么?” 叶黎尴尬地笑了笑,接着打开背包,掏出里面的压缩饼干大口吃。他嘴里咀嚼着,嗡嗡说道:“陶鸿的关系网简单到根本不用查,而且我实在饿得厉害,没力气再查了。” 沈星暮想到叶黎上午时连番腹泻,肚子里早已没了食物,便点头道:“没关系,你说一下陶鸿和村里人的关系。” 叶黎道:“村里就十几户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傻子,不待见他。唯一对他好一点的只有林绍河一家人,另外还有一个同样傻乎乎的村民和他稍微亲近一点。” 沈星暮问:“他的父母呢?” 叶黎道:“陶鸿没有父亲,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病死了。” 沈星暮皱眉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父亲?” 叶黎苦笑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村里人都没见过他父亲,有人说他是他母亲和外面男人搞出来的野种,也有人说他母亲犯了山神的禁忌,受到惩罚才生下了他。” 沈星暮问:“山神?” 叶黎指向村后的大山,凝声道:“村里人都认为山里藏着鬼神,陶鸿的母亲就是触怒了山神,才会未婚先孕生下陶鸿。” 沈星暮点头道:“这么说来,村里人有迷信思想,林绍河对我说谎就不奇怪了。” 叶黎已经吃完两袋压缩饼干。他一边喝水,一边询问道:“我们现在要上山吗?” 沈星暮点头道:“必须上山!” 现在是冬天,大多灌乔木植被都已脱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山脚下树木稀少,只有稀疏几簇绿草。 因为常年无人上山,两人并没有山路走,只能连走带爬慢慢上山。 沈星暮每上一段距离都会回头看一眼。他每次都能看到山脚的萧条村落。而且随着他爬高,他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能看见村落外的麦田与河流,只不过距离太远,那些景色都好像蒙上了雾色。 两人走过光秃秃的山脚,渐渐走入绿色灌乔木丛生的山腰——大山不会在冬季死亡,四季常青的树木并不少。 沈星暮的眉头渐渐皱紧,他发现山脚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哪怕没有明显的遮挡物,也已经看不清村落与田野。 正当他迟疑之时,他忽然发现之前还在身侧的叶黎不见了。 沈星暮惊住,当即大吼叶黎的名字。 大山里面,他的回应不断响起,但没有叶黎的回复。他摸出手机查看信号,果不其然,手机信号已经被屏蔽。他已经没办法联系叶黎了。 ——怎么回事?叶黎怎会无端失踪? 沈星暮闭上眼,努力思考其中原委,只可惜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他完全没有头绪。 沈星暮现在还能依稀看到山脚的景色,如果他这会往回走,应该能顺利走出大山。他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抛弃叶黎独善其身。 沈星暮和叶黎并没有实质上的交情,两人只不过是利益上的合作关系。眼下明显存在莫大危机,他完全没必要为叶黎冒险。但他犹豫过后依旧决定继续往上走。他同样需要三朵善念之花,如果没有叶黎,就算他得到陶鸿的善念之花,也再难找到另外两朵。 为了善念之花,他必须冒这个险。 沈星暮走进绿意盎然的树林。也在这时,大雾忽起,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连眼前两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 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林绍河果然没撒谎,这座山充满危机。 沈星暮却并不慌乱。昔日的林绍河和林海鸥都能走出这座大山,他当然不会比这两个人弱。别人能走出去,他也一定能做到。而且他现在并不急着离开,他不仅要找到叶黎,还要找到攻克游戏的线索。 沈星暮知道,手机指南针可以在无信号的区域使用,只要没有强烈的磁场干扰就行。 他记得溪隐村在西方,村后的大山就应该在更向西的方向。指南针针头指向南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所以他只需要向针头右侧九十度的方向继续前行,就能深入大山。 沈星暮用电筒探照,毅然决然深入山里。 他感觉自己至少在迷雾里走了两个小时,奇怪的是,太阳还未落山。虽然他早已看不到太阳,但只要能看到白色的雾,就证明太阳一定还挂在山头。 沈星暮皱着眉看向手机时间。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在心中一直读秒,读了接近二十秒,手机电子表却只跳动了一秒。 沈星暮迟疑起来。他想起林绍河提及的时间错乱。林绍河认为自己只在山里过了一下午,但周小萍却认为两人在山里过了至少一个星期。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星暮隐隐猜到,林绍河和周小萍都没有说谎,他们所处的时间真的发生了错乱,各自的时间流速不同。 ——叶黎会不会被大山放逐到其他时间段里?不,不对!应该是我被放逐了。我的时间流速变慢了,叶黎的时间流速应该没变。 沈星暮如此想着,忽然感到棘手。牵扯到玄之又玄的时间领域,任谁都会感到头痛。 沈星暮继续往前走。他看到前面两米处有一株至少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他走上前看,居然在树身上看到刀子划出的记号。刀痕已经很淡,被新长出的树皮覆盖了很多。这很可能是林绍河昔年留下的记号。 沈星暮开始回忆林绍河说的话。他说他沿路做记号,寻找出路,但无论怎么走,也会走回原处。直到他看到一块非常显眼的大石头,遇到了周小萍,两人才顺利走出大山。 ——为什么林绍河一个人走不出去,与周小萍一起就能走出去? 沈星暮一边向前走一边思索。忽然,他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趔趄着往前扑倒。 他的膝盖和手心都被粗糙的地面磨伤,但他并不关心这点小伤,反而疑惑地看向地面上一支早已受潮腐化的树枝。 这支树枝半米长,一头被削尖,另一头则有凹槽。这分明是一支做工简陋的箭。 沈星暮捡起箭矢,发现箭头处有土色的痂,像极了早已干涸的血。 仿佛在很早以前,有人来这里打过猎。 沈星暮沉思起来。这支箭明显不是林绍河的,因为他讲的故事里,没说他做过猎人,而且曾经当过木匠的他,不会用这么粗糙的箭。 如果不是林绍河,还能是谁? 沈星暮的神色一凝,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林海鸥曾进过大山,凭她一个小姑娘的能力,很难走出去。当时肯定有人救她,而救她的人很可能是陶鸿。因为村里所有人都不待见陶鸿,但林绍河一家却对他不错。 ——所以这支箭是陶鸿的? 沈星暮心知自己的推断还存在不少误区,有的因果关系显得牵强,但他依旧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如此,陶鸿和林海鸥怎会建立关系?林海鸥又怎会变成攻克游戏的关键人物? 沈星暮露出冷笑。他现在已经想出离开这座山的办法。昔年林绍河和陶鸿都曾经过这个地方,树上的记号和地上的箭矢就是证据。林绍河找到了周小萍,陶鸿找到了林海鸥,他们方才平安走出大山。 这其中的关键点一定是林绍河所说的那块非常显眼的大石头。 山里的时间存在错乱,不同时间的人绝对无法看到对方,林绍河却在那块显眼的大石头边看到了周小萍,所以那块石头的所在之处,正是错乱的时间线在固定空间点的交点。 也就是说,沈星暮只需找到那块石头,就能回归正常的时间线,和叶黎处于同一时间。两个人一旦汇合,就如同林绍河和周小萍、陶鸿和林海鸥一样,很容易就找到走出大山的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女尸 沈星暮看着手机指南针直线前行,他相信自己不会和林绍河一样,一直在原地绕圈。但事实是,他真的绕回了之前的大树,树身上的记号还清晰可见。 一个人一直沿直线走,却走回了原点,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人绕了地球一圈。 沈星暮当然没有步行环游地球的本事。他认为附近有强大的磁场,手机指南针坏了,又或者是恶念空间暗中做了手脚。 沈星暮检查了手机指南针,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指南针指针都能做出对应的角度矫正。换言之,手机指南针并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恶念空间。 沈星暮闭上眼沉思起来。他并不认为恶念空间把他困在这里是想困死他,如果夏恬的推测是对的,这是一场遵循公平性与平衡性的游戏,那么恶念空间就不可能对同为游戏玩家的他出手。所以他能想到的另一个可能是,他遗漏了非常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关乎善念之花的正常绽放,恶念空间把他留在这里,正是遵循游戏的公平,帮他找到线索。 沈星暮不再盲目前行。他不确定恶念空间会给他几次机会,如果他再一次遗漏线索,就可能直接走出这片森林迷宫,再难回头寻找。 沈星暮打开手电筒,仔仔细细观察地面与周围的树木,直到他确定原位没有线索,才抬步往前走两米。 这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过程,但沈星暮非常有耐心。只要是与善念之花有关的事情,他就不能不耐心。 沈星暮找了接近一个小时,并没有找到明显线索,但他发现了一个非常隐晦的端倪。 在大山里,往往是草木繁盛,尤其是没有人迹的大山,长满一望无垠的绿草也不足为奇。沈星暮所在的位子,草类非常稀少,这可能和季节有一定关系,毕竟是小寒节气,大多植被都被冻死,但他依旧怀疑这是恶念空间给的线索。 沈星暮开始寻找草木繁盛的区域。他很快找到一个两三平米大小的片区,这里草木异常旺盛,而它的四周除了一株明显是人为砍倒的大树树干,连一株草也没有。 沈星暮百分之百肯定,这片草地藏了玄机。 草类植物在肥沃的土壤上更容易生长,而土壤的肥力受物理,化学,生物等多个因素影响。其中最容易理解的便是,如果有动物的尸体腐烂在土壤里,一定能大幅度提升土壤肥力。 沈星暮怀疑这片草地下面埋了某种动物的尸体,而这个尸体有可能是善念之花的线索。 沈星暮来之前买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没买锄头或铲子,他现在只能靠双手翻开这片草地。当然,他不是叶黎,不会傻到直接用手去刨,毕竟是冬天,赤手刨土太容易受伤。 沈星暮在附近地上捡了一根形状上很适合刨土的树枝,用树枝一点一点刨开草地。 这又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沈星暮把草地翻开了一半,下挖了二十公分左右,然后他居然看到一缕早已褪了色的粗糙裙角。 大山里的动物当然不会穿裙子,埋在土壤下的是一个人的尸体! 沈星暮的额上渗出冷汗,毕竟他现在的举动无异于在刨挖亡者的坟墓,这是对亡灵的大不敬。 沈星暮深吸一口气,对着土壤下的尸体说道:“未知的亡灵,我无意冒犯你,只不过我有不得不看你一眼的理由,请你包涵。” 沈星暮说着,加大手上力量继续开挖,他把土壤下面的完整尸体挖了出来。 尸体被埋了太长时间,血肉早已腐烂,只剩一架土色的骸骨,以及一身早已认不出颜色的衣裙。 沈星暮忍着恶臭观察,从尸体的穿着以及骨架的大小判断,她生前是一个女人,而且年龄较小,十岁到十四岁的样子。 沈星暮实在不知道这算什么线索。毕竟林绍河说过,曾经有不少人在山上失踪。这其中有人被困死在大山里,又被下一个好心的被困者发现并埋掉,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尸体的全貌一览无余,沈星暮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下尸体,便实在不想再给尸体翻身查看。他对着尸体认真一拜,沉声说了一句“打扰了”,接着又快速把翻出来的土全都埋回去,并且堆起坟包。 沈星暮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向前寻找。很快的,草地前面不远处发现一个用木头削出来的竖状牌子,像极了亡者的坟上的碑。 在这深山老林里,亡者能有一个木头做的墓碑已算幸运。看来那个好心人真的把好事做到底了。 沈星暮把牌子捡起来看,发现牌子有被动物抓挠的痕迹,这个牌子很可能是立在那个少女坟上的碑,只不过被某一只调皮的动物“搬了家”。 沈星暮仔细观察牌子,上面连一个字也没有,只有用刀子刻出来的两副极为简笔的图案。其中一个图像小鸡仔,另一个图太模糊,完全看不清了。 沈星暮猜测,可能是帮少女挖坟立碑的好心人并不识字,方才用图画的形式立碑。 沈星暮心里轻叹,他实在不知道这些线索和善念之花有什么关系,但他仍是好心地把墓碑插回坟头。 *** 叶黎实在累坏了,便背靠大树睡着了。他醒来时天寒地冻,已经到了夜深时分。远山的某处传来绵长的兽吼,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冷得彻骨的风刮来。 从进入大山起,他就感知不到陶鸿的具体位子,找不到走出大山的方向。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仿佛命悬一线的痛苦,便也不管是否引发森林火灾的问题,直接就地捡柴,把干柴都堆起来,再升起红艳艳的篝火。 到了晚上,山里的雾更浓,哪怕火光旺盛,也很难把两米外的地方照亮。 叶黎被困在山里已有三天,他每天都靠背包里的压缩饼干与矿泉水生存。他的身体并不强,勉强承受两天折磨之后,再也走不动,便背靠大树坐躺着休息了一天之久。 这会叶黎盯着眼前的火堆发呆。他有些后悔进入这座大山,因为他不仅没找到任何线索,反而将自己置入危险境地。 他心中的确有强大的决心,对善念之花势在必得。可是这件事本身也存在一个大前提,便是必须保证他能顺利地活下来。 如果他死了,谁来找善念之花?谁来许愿复活何思语? 叶黎只能苦笑。他一直以为沈星暮比自己厉害,听沈星暮的就能轻易获得善念之花。直到他连续三天承受非人的折磨之后,他忽然发现沈星暮也不过如此。如若沈星暮真的厉害,就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非以身犯险。 叶黎不知道沈星暮现在的处境如何,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沈星暮一定比他好过。 叶黎想好了,如果这次能侥幸活下去,以后沈星暮的任何决定,他都必须慎之又慎地考虑一番再行判断。 叶黎闭上眼继续睡眠,有了篝火取暖,他睡得更踏实。 当他再次醒来,浓雾已经变成了白色,明显是天亮了。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向前行走。 在深山里,仿佛每一块地,每一株树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明显的参照物,叶黎便不知道具体的方向。 当然,他也不算特别蠢。他用过和沈星暮一样的办法,便是用手机指南针固定方向。只不过他的结局也和沈星暮一样,一昧地依赖手机指南针,最后的结果只是原地打转。 他并没意识到手机指南针本身并没有问题。他也没往恶念空间的方向思考。 他现在只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几乎忘记寻找善念之花的线索。甚至他在走路时,思考的问题便是如何分配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他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多坚持一些时日。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叶黎完全不想寻找线索,线索却莫名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一滩血,新鲜而黏稠的血,分明是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受了伤流的血。 叶黎的第一反应是循着血迹往前寻找,说不定这些血是沈星暮的。他觉得,只要他能和沈星暮汇合,就能增加不少活下去的几率。 猛然的,他心中又有了强烈的不安,他害怕这些血是森林的豺狼虎豹留下的。万一他循着血迹找过去,没找到沈星暮,反而找到了吃人的凶兽,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叶黎犹豫之后,决定循着血迹往前找。毕竟这是他目前找到的唯一线索,无论是生是死,他都只能赌一把。 他取出背包里的短刀,如果前方真的有凶兽,他带刀的情况下也未必不敌。 叶黎跟着鲜血滴出的路径往前走。很快的,他发现一件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已经追到血迹的终点,前方已经没有血迹指示。可是空气中居然有血凭空出现,然后滴答落在地上。 这一幕看得叶黎心惊胆战。 好在他曾被恶念空间的邪恶花海刺激过无数次,再恐怖的事情都不能摧毁他的精神。 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抓地上的血。他抓起了一抔泥土,却抓不起血滴。甚至在他把泥土抓掉之后,血滴就以浮空状态,诡异地悬着。 叶黎认真思考起来。他也想到了林绍河的话,接着想到了时间错乱。 叶黎立刻明白过来,他现在正在目睹曾经某个在大山里迷路的人的经历。只不过这个经历有点玄奇,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血,却看不到那个人,甚至听不到声音。 血迹缓慢地向前滴,叶黎便不疾不徐往前跟。 他跟了很长一段距离,血迹忽然不再向前滴落,而是在原地不断滴下,很快汇成一洼。 忽然,平静的地面有了异动,泥土不断往两侧翻飞,就像某个看不到的人正在飞速挖土。 叶黎看向鲜血的位子,再看向挖土的位子,这两个位子明显有一定距离,证明流血的人和挖土的人不是一个人。 叶黎静静看着,地面被无形的人挖出一个四五十公分深,可容一人大小的坑。紧接着,血迹往土坑里走,就仿佛挖土的人抱起了流血的人,并把他放到了土坑里。 叶黎明白过来,这个流血的人已经死了,挖坑的人正要把他埋掉。但他仍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跨越时间的维度,看到这样玄奇的画面。莫非这里面藏着善念之花的线索? 叶黎终于想到了恶念空间,在没有沈星暮的提示的情况下,他猜到这是恶念空间故意给他看的。至于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被翻出来的泥土忽然又一抔一抔地悬浮起来,接着埋回土坑。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叶黎并没闲着,他很仔细地观察这整个过程,然后他发现了一个细节,便是空中有透明的水滴滴落。毫无疑问,这是眼泪。 挖坑埋人的人在哭,他显然是为流血死去的人悲伤。 ——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 叶黎如此想着,静下心继续观察。 大坑已经被埋上,边上的一株还算粗壮的树忽然摇曳起来。 叶黎看到树上不断生出一道道刀痕,很明显,挖坑的人正在砍树。 叶黎抬手去摸这株树,果不其然,他的手穿过树身,只能摸到空气。 似乎挖坑的人很疲惫,他砍树很慢,而且空中仍有泪珠不断滴落。一个既悲伤又疲惫的人,当然没有太多的力量砍树。 叶黎等了超过一个小时,这株树终于倒下。 挖坑的人还没休息,树身上又有更多的刀痕出现。 叶黎能猜到,这个人是要把大树砍下一截,然后给死去那个人立个牌子。 这个过程比砍树更加漫长。 叶黎等得枯燥,干脆用手扫开地面的枯叶与尘土,坐地上边吃东西边看。 大概在三个小时之后,叶黎已经犯困,新的线索又出现了。 叶黎看到树干边上有一只草鞋凭空出现,数秒之后又无端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叶黎皱眉思索,半晌之后想到一个可能。便是他现在只是看不到当事的两个人,却能看到离开他们的身体的东西,之前的鲜血和眼泪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只草鞋是砍树的人用力太大不小心脱了下来,几秒钟后,他又把草鞋穿了回去,所以叶黎看到它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 叶黎不知道这个线索意味着什么,他只能忍着困意继续看。 大树已经被砍下手掌宽的一节,断节上很快出现新的刀痕。 圆形的断节被慢慢修成了条状,像极了墓碑。 叶黎定睛看去,碑上有新的刀痕出现,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砍,而是刻。刀子在碑面刻出一个心状图案和一个小鸡仔的图案。 叶黎实在不明白这两个图案的含义。他脑中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手机。虽然深山里没有信号,但手机的拍照和录像功能都能正常使用。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蠢,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忘了用手机储存。 叶黎连忙摸出手机,对着墓碑录像。 墓碑往坟前漂浮,接着竖直插在上面,似乎整个埋人立碑的过程完全结束了。 可没有。墓碑刚刚插上,又忽然漂浮着落在边上,紧接着坟土慢慢被刨开。 似乎这个挖坑立碑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得已掘坟。 叶黎稳稳地拿着手机,确保不出现录像模糊掉帧的情况。 坟土被刨开,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坑里一闪即逝,接着坟土又被埋了回去。 待墓碑再次立好,这里终于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叶黎感觉目眩,仿佛眼前的画面在不断崩塌重组。这种熟悉的既视感几乎让他误认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这种感觉和恶念空间的崩塌太过相似。 叶黎闭上眼,待脑中的混乱感完全消失,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平地,四周没有杂石或草木,只有一块光滑得像鸡蛋壳的大石头立在前面。 弥漫在深山里的浓雾已经散去,他能清晰看到山头还露着半边脸的太阳,以及平地外的高丘与溪流。 叶黎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他想到林绍河说过的话,便已知道这片平地是林绍河和周小萍相遇的地方。 叶黎尝试走出平地,结果如他所想,外面仍是雾气弥漫,找不到方向便寸步难行。 他并不着急,心知到了这里,基本上就安全了。他只需等沈星暮找来,二人汇合之后,很容易就能走出大山。 正当他完全放下戒备,背靠大石头小憩之时,平地外的某处忽然响起绵长的狼嚎声。 叶黎一怔,连忙起身,将短刀紧紧捏在手中。 数秒后,平地外果然有狼飞速扑来。 叶黎持刀与之搏斗。这是一个相当凶险的过程,他被狼抓破了手臂与大腿,幸好没有被咬到要害,先一步捅破了狼的咽喉。 狼并非老虎或狮子这种森林之王,持刀的成年人想杀死一只狼并不难。 叶黎全身染满狼血与自己的血,坐躺在石头边喘气。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低沉凶厉的狼嚎,越来越多的狼冲进平地。 狼是群居生物,先前那只狼很可能只是打头阵的先锋,真正的危险现在才要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短信 叶黎看着不断包围过来的狼群,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哪怕是拳王或武术冠军,身陷这种险境也已没有生存几率可言,遑论他一个普通人。 叶黎已经放弃挣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等死。他心中怀有悔恨与不甘,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脑中只有何思语的温柔笑脸。 他果然很爱她,就如同她用生命爱他一样。只不过爱与思念的力量并不能助他化解危险。 叶黎闭上眼,嘴里喃喃着“思语,我来陪你了”。 却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思绪好像出现了混乱,闭上眼竟然也能看到丛生的邪恶花海。他甚至听到何思语的温柔声线从花海的某处传来。她温柔道:“黎,活下去。” 叶黎猛然睁开双眼,凄厉的狼群化作乌黑的闪电,呼啸冲杀而来。 叶黎咬紧牙关,抓起地上的短刀决定殊死一搏。 “砰!” 宛如惊雷炸响,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响声忽然荡开。一跃而起的狼忽然炸出血花,砰然坠落在地。 紧接着,枪响声不断绕开,一只又一只狼含血倒地。 叶黎循着枪响声望去,只见沈星暮双手持枪,面目冷峻地往这边走来。他每开一枪,便有一只狼倒地。 叶黎心中升起无限暖意。他从未想过,在这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沈星暮能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前来拯救他。 叶黎撑着地面站起身,杀戮的欲望竟在他的心里滋生。他持刀冲向其中一只狼,刀芒划动,居然能干脆利落地将狼杀死。 这场屠杀看似漫长,其实只有短短两分钟。地上布满狼的尸体,而沈星暮与叶黎身上也沾满血迹。 叶黎数了一下,地上有接近二十只狼,属于规模非常大的狼群。毕竟一般的狼群不会超过十只狼,只不过现在是寒冬季节,狼群的数量会有所增加,大的狼群甚至有可能接近五十只。 叶黎靠着血淋淋的大石头喘气,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沈星暮收好手枪,俯下身扶起叶黎,冷冷说道:“你先别急着高兴,这里的血腥味很重,很快又会引来新的狼群。这附近有溪流,我们要尽快清洗掉身上的血迹,然后离开这里。” 叶黎重重点头。 两人顺着溪流往下走,山里的雾已经完全消散。似乎这座山本身存在某种规则,一个人上山一定会被困在迷雾中,而两个人走在一起,迷雾就会自动消失。 叶黎发现沈星暮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条毛绒围巾,围巾的针线纹路较为粗糙,分明是手工织出来的。他顺口问道:“沈星暮,你的围巾是夏恬送的吗?” 沈星暮抬手抚了抚围巾,面无表情道:“与你无关。” 叶黎苦笑道:“你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沈星暮问:“我应该对你笑吗?” 叶黎道:“我们好歹是共患难的伙伴,你可以不对我笑,但也没必要总是板着脸看我啊。” 沈星暮冷声道:“我有必要纠正一下。刚才遇到危险的人是你,我只是恰好救了你,这并不是共患难。如果交换立场,我不相信你会救我。” 叶黎涩声道:“你说的没错,如果是你被狼群包围,我的确没办法救你。我和你不一样,枪这种东西不是我想要就能得到的。” 叶黎提到枪,沈星暮立刻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两只枪全都丢进水沟里。 叶黎问:“你把它们丢掉干什么?” 沈星暮淡淡道:“没子弹的枪壳,留着也是累赘,说不定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星暮忽然皱眉道:“这两把枪是夏恬给我的。” 叶黎惊住。他实在无法想象,电视荧幕里甜美可人的夏恬居然有买到枪的本事。 沈星暮思忖道:“夏恬好像知道我们一定会用到枪,他叫保镖转交给我的那个袋子里,就是一根围巾包着的两把手枪与两个备用弹夹。” 叶黎忍不住问道:“莫非夏恬小姐知道恶念空间的事情?” 沈星暮道:“他不但知道恶念空间,还猜测我们现在只是在玩一个游戏。我和你都是游戏玩家,刚才的狼群很可能是游戏里的一个障碍。或许以后我们还会遇到不少棘手的障碍,这都需要我们自己去想办法克服。” 叶黎怔怔地听着。 沈星暮开始讲夏恬推测的游戏理论,他讲得非常详细,把其中的一些依据与因果关系都讲了出来。 叶黎听完,忍不住感叹道:“夏恬小姐好生聪明,如果我们有她的帮助,这个游戏可能就变简单了。” 沈星暮目光冰冷地盯着叶黎。 叶黎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道:“我就随便说说,并没有真的叫她来陪我们冒险的意思。” 沈星暮道:“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夏恬本身的问题。” 叶黎问:“夏恬小姐有什么问题?” 沈星暮道:“我和任何人提起恶念空间,他们都会转眼忘记。似乎恶念空间的存在信息根本就无法在现实中传递。但夏恬能接收这些信息,并且做出有理有据的猜测或推断。这无疑证明夏恬和我们一样,也与恶念空间有关。” 叶黎连忙问:“夏恬小姐和恶念空间是什么关系?” 沈星暮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等我们找到三朵善念之花,夏恬的谜题就解开了。” 叶黎只好点头。 两人一直顺着溪流向下走,溪流最后汇入山下的小河。两人顺利走出大山,回到溪隐村。 叶黎回到村子之后,依旧感知不到陶鸿的具体位子,似乎这与大山的迷雾无关。 天色向晚,落日余晖把萧条的村庄映得残艳似血。 两人都回到村口边上的平地,上车换穿干净的衣服,并且交换各自在山上发现的线索。 两人都把手机里的相片与录像拿出来看。相互对照之后,他们都发现坟墓周围环境以及墓碑的一致,认为这是多年前某人上山后不幸死亡的埋葬与腐烂的过程。 叶黎反复思考之后,凝声道:“这个死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只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还太少,不能把整件事完全连缀起来。” 沈星暮沉默许久,忽然摇头道:“我们掌握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你预见到林海鸥的死亡;林绍河曾上过山,并且遇到了周小萍;陶鸿的母亲受到山神诅咒,生下陶鸿;林绍河撒谎,林海鸥曾上过山;腐烂在山上,被我们发现的尸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五个线索联系起来。” 叶黎皱眉道:“陶鸿的母亲受山神诅咒的说法并不可靠,毕竟村里人都有迷信思想。” 沈星暮冷声道:“莫非我们这半天碰到的事情还不够迷信?” 叶黎惊讶道:“你说半天?” 沈星暮道:“是的。” 叶黎道:“我在山上过了三天。” 沈星暮沉默片刻,凝声道:“时间的错乱应该也是一个线索。” 叶黎道:“可是这些线索很难连缀起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 沈星暮迟疑片刻,点头道:“我先把我们掌握的信息发给夏恬,让她帮忙分析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林绍河家,这个时间点,林海鸥应该已经回来了。” 他说话时,用手机快速打字,把今天的信息全都发给夏恬。 两人再次找到林绍河家。 林海鸥果然回来了,而且陶鸿也在屋子里坐着,只有周小萍仍旧卧病在床。 林绍河非常欢迎叶黎和沈星暮,他笑着邀请二人进屋里坐。但是林海鸥很不开心,她蹙着眉指责道:“爸,你怎么能把陌生人往家里带啊?” 林绍河微笑道:“远道而来都是客,你这丫头怎么能说这么见外的话?” 他又转过身看向叶黎和沈星暮,笑容可掬道:“二位先进来坐。” 叶黎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进屋里。沈星暮却非常自然地走了进去,仿佛他是在回自己的家。 叶黎发现沈星暮有一点好,便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觉到尴尬。 两人都走进简陋的木屋,在饭桌前坐下。 这会灶头的火还燃着,晚饭还没出炉,林绍河在灶前看火,剩余四人围坐在桌前。 林海鸥先开口。她捏着胸前的狼牙吊坠,非常不开心地说道:“你们两个来我家干什么?” 叶黎不说话,沈星暮便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你在我朋友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想和你交个朋友。” 叶黎心头一跳,这好像是他之前对那个馒头大婶说过的话,只不过林海鸥的追求者从沈星暮变成了他。 林海鸥毕竟是小姑娘,忽然听到这样的话难免脸红。 她别过头,凶巴巴说道:“对不起,我不喜欢年纪太大的大叔,而且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她说话时,落落大方地抓起陶鸿的手,这反倒把陶鸿弄得一脸难为情。 沈星暮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只想找你交个朋友,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林海鸥冷着脸逐客道:“不管你们在想什么,这里都不欢迎你们。还请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大多数人吃了这样一记毫不留情的闭门羹,都会愤然离去。但沈星暮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他保持温和的笑容,很随意地说道:“林海鸥姑娘,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林海鸥咬着牙道:“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星暮道:“这么冷的天,你却在流汗。” 叶黎定睛看去,真的发现林海鸥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林海鸥怔了一下,旋即凶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死皮赖脸地跟来我家!” 沈星暮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并没有恶意,而且我朋友还帮过你,你实在没必要这么激动。我们来这里,其实只想问你两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问完就走。” 林海鸥蹙眉道:“你们想问什么?” 沈星暮指着她的胸口,似笑非笑问道:“为什么我们一进来,你就用手捏住吊坠?” 林海鸥道:“这是我的吊坠,我想捏就捏,还需要原因吗?” 沈星暮问:“那你能松开手让我看看吊坠吗?” 林海鸥当即摇头道:“不能!” 沈星暮笑着点头,接着问:“你知道村后大山里的女尸吗?” 这个问题一出,林海鸥的脸色霎时惨白,仿佛有人用刀尖抵着她的脖子,她连一句字也说不出。 沈星暮并不理会她的恐慌,继续道:“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穿的裙子,应该是某年的夏天死在山里的。” 林海鸥抬起左手抓住脑后的头发,闭上眼惊恐大吼道:“啊啊啊!滚!你们都滚出去!!” 叶黎发现,林海鸥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右手依旧捏着胸前的吊坠。似乎那个狼牙吊坠藏了很深的玄机。 沈星暮冷冷道:“我知道了,那个女孩是你杀死的。” 林海鸥使劲哭喊道:“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沈星暮张口,似乎还想说一些刺激林海鸥的话。却在这时,陶鸿忽然站起身,他厉声大吼道:“海鸥叫你们出去!你们听不见吗!” 沈星暮点点头,接着冷漠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叶黎跟在后面。他快要出门时,听到隔房传出急促的咳嗽声,是周小萍发出的。 她好像有话要说,但她实在病得厉害,只能说出一个“别”字,便又急促咳嗽起来。 叶黎没多想,跟着沈星暮大步走出去。 月亮已经升起,冬季的夜晚尤为冰冷。村里没有供人留宿的旅店,他们只能回车里过夜。 叶黎又拆开一袋压缩饼干,一边吃,一边分析道:“林海鸥明显和山上的女尸有关,而且她的吊坠也藏了秘密,只不过她不说,我们没办法进一步查探。” 沈星暮安静点上香烟,随口问道:“你抽烟吗?” 叶黎摇头道:“我不抽烟。” 沈星暮道:“我也不抽烟。只不过我每次想到夏恬那个蠢女人,又忍不住想抽支烟。” 叶黎问:“夏恬小姐回短信了吗?” 沈星暮摇头道:“她没回信,可能也在思考。” 叶黎点头道:“这么散碎的线索的确需要花大量时间思考。对了,你怎么看?” 沈星暮问:“什么怎么看?” 叶黎道:“从林海鸥的激烈反应来看,她明显知道山里的女尸,甚至很可能认识那个人。我觉得……” 沈星暮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说:“你觉得挖坑埋尸的人就是林海鸥?” 叶黎点头道:“是的。” 沈星暮摇头道:“不可能。” 叶黎问:“为什么不可能?” 沈星暮道:“山上的尸体已经有些年份,现在林海鸥才十七八岁,早几年的时候,她也就十三四岁。你觉得这种半大不小的姑娘有勇气搬尸埋尸吗?退一步说,就算她有这个勇气,但她有力量砍下一株比成人还粗的大树吗?” 叶黎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真的不可能是她。” 沈星暮使劲吸了一口香烟,接着沉声道:“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她刚才神志不清一般大吼的话。” 叶黎思忖道:“她好像在说‘不可能’。” 沈星暮道:“我说山上的女孩是她杀的,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回答‘不是我杀的’,而非‘不可能’。” 叶黎摇头道:“这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话方式,同样一个意思,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话回答,本身却不影响话的意思。” 沈星暮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说‘不可能’?她不可能杀那个女孩?因为她们以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叶黎道:“或许我们应该先查明女尸的身份。” 沈星暮道:“我也这样想。那具女尸很可能是溪隐村的村民,我们先从村里的失踪人口开始调查。只要我们能弄清楚林海鸥和女尸的关系,便能解开大部分谜题。” 叶黎打了一个呵欠,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好好睡觉,明天才有精力继续调查。” 沈星暮没说话。 叶黎缩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安静睡觉。 夜越来越深,月亮完全升起,幽冷月光洒在寂静的村庄。万籁俱寂的时刻,远方的某处仿佛传出“嗤嗤嗤”的邪恶笑声。 叶黎猛然惊醒。 人在睡眠时,眼睛会适应黑暗,再睁开眼时,哪怕是非常微弱的光,也能刺激人的眼球。 叶黎被手机的光亮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他嘘着眼看向沈星暮,凝声问:“这么晚了,你还在玩手机?” 沈星暮面无表情道:“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叶黎问:“什么意思?” 沈星暮把手机递到叶黎手上,屏幕上是一条陌生短信,内容是:你们真的想死吗? 叶黎立马坐直身子,激动问道:“这是林海鸥发来的短信吗?” 沈星暮摇头道:“林海鸥可能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叶黎问:“那这条短息是谁发来的?” 沈星暮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某个人在恶作剧,也可能是恶念空间在恐吓我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字迹 叶黎觉得沈星暮的说法非常有道理,无论这条短信是人为发来的,还是恶念空间发来的,都足以证明他们离真相已经不远了。于是叶黎做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举动,他打字回复短信:我们不想死,你能救救我们吗? 短信发出去便石沉大海。叶黎捏着手机等了几分钟,觉得无趣,便把手机还给沈星暮,打着呵欠道:“或许这条短信本就不算什么线索,我们还是安心睡觉的好。” 他的话刚说完,沈星暮的手机却响了。 叶黎睁开眼看过去,只见沈星暮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叶黎的心一颤,忍不住问道:“那个人回短信了?” 沈星暮再次把手机递给他,皱着眉说道:“你自己看。” 那个未知之人的确回短信了,内容是:你们想要善念之花,我救不了你们。 叶黎皱眉道:“他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想要善念之花,所以我们要死?” 沈星暮点头道:“应该是这个意思。” 叶黎问:“你怎么看?” 沈星暮道:“我打算把这个电话号码发给夏恬,让她想办法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如果能查到人,就证明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如果查不到人,这条短信就是恶念空间做的手脚。” 叶黎迟疑道:“就算我们查到这个号码的来历,也无法避免这个最根本问题。” 沈星暮问:“什么问题?” 叶黎道:“我觉得,这个人没有吓唬我们。寻找善念之花的过程必定伴随死亡危险。” 沈星暮嘲笑道:“你怕了?” 叶黎摇头道:“我只是单纯地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怕。” 沈星暮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提出。我们这次上山,本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若非夏恬提前为我准备了两把手枪,你早就被狼吃了。以后这类似的危机不会少,如果你怕了,我明早就送你回蛰城。” 叶黎郑重重申道:“我说我不怕!” 沈星暮淡淡道:“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 叶黎道:“我时刻都记得,我必须救回思语!” 沈星暮没再说话,而是快速按动手机屏幕打字。他还想尝试和那个未知之人聊天,但这次对方不再回复。 叶黎见沈星暮在沉思,便不打扰他,打开车门出去撒尿。 溪隐村很小,从村头到村尾,一共不到一百米。 叶黎向着村里走了一阵,躲到一株较大的柏树后面小便。他目光随意扫动,忽然发现有人站在前面不远处。 幽冷的月光下,那个人的剪影像漆黑的鬼魅。 叶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观察。很快的,他从人影轮廓判断出站在前面的人是陶鸿,而陶鸿的前面林绍河的家。 屋里早已熄了灯,陶鸿面向黑色的木屋静静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叶黎小便完,穿好裤子往前走了一段,躲在离陶鸿较近的一间木屋后面,探出半边脑袋偷偷打量。 没多久,林绍河家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苗条的人形剪影悄咪咪走出来。 这个人当然是林海鸥。 叶黎瞧见陶鸿和林海鸥在月光下搂搂抱抱,便知道他们此刻在偷偷约会。 叶黎不再偷看,轻手轻脚往回走,尽量不惊动他们。 叶黎回到小车里时,沈星暮仍在皱眉思考。 他看到叶黎,忽然问道:“你觉得陶鸿和林海鸥是什么关系?” 叶黎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 他还没把自己刚才的所见说出来,沈星暮却已摇着头说道:“他们不像男女朋友。之前在林绍河家里,林海鸥突兀抓住陶鸿的手,陶鸿的反应非常不自在。” 叶黎苦笑道:“沈星暮,你把每个问题都想的太过复杂。陶鸿和林海鸥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这个年纪的恋爱很青涩,出现一些比较害羞的反应本就正常。我刚才出去小便,亲眼看到他们在幽会,而且两人有非常亲密的举动。这些现象足以证明他们在谈恋爱。” 沈星暮惊讶道:“你看清楚了?” 叶黎道:“我当然看清楚了。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具备约会条件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星暮轻轻点头,承认道:“可能是我多心了。早点睡,我们明天还有的忙。” 两人终于不再说话,各自裹一床棉被安静睡觉。 次日清晨,东方刚刚吐出鱼肚白,叶黎便被沈星暮叫醒。 叶黎揉着眼睛道:“这么早,村里不少村民还没起床,我们无从查询。” 沈星暮道:“我们不着急查女尸的身份,先去县城好好吃顿饭,顺便买一些有营养的食物。” 叶黎道:“没这个必要,我们包里的压缩饼干还能吃一段时间。” 沈星暮摇头道:“你不用强撑。我看得出来,你下山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是萎靡,是连续几天吃压缩饼干的缘故。” 叶黎的心里稍稍一暖,在山上那三天,他的确吃了不少苦,直到现在他仍感觉身体虚弱。 从溪隐村到县城,路程不是特别遥远,但路很不好,坑坑洼洼的。原本正常只需一个小时的车程,却用了一个半小时。 天已亮透,县城的街道人流熙攘。 叶黎在早餐店里吃了一笼包子,一碗面条,以及两个咸鸭蛋。 他吃饱了,精神状态也提起来了。 沈星暮又买了各种熟食罐头,以及两把锄头,两把铲子,一条麻绳。 叶黎疑惑道:“买锄头和铲子做什么?莫非我们也要去村里耕种?” 沈星暮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要回山里掘坟,先把这些工具准备好。” 叶黎只能苦笑。 两人再次回到溪隐村,村民们都已起床耕作。 沈星暮从车里取出一包香烟,一叠现金,全都递给叶黎。 叶黎使劲摇头道:“沈星暮,我知道你不在乎钱,但我不是你的员工,不能无功受禄。” 沈星暮冷声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现在要分头行动,尽量避开林海鸥和陶鸿,向村里的村民询问以前在大山里失踪的少女。村里人都很迷信,他们把村后的大山看做忌讳,你不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能心甘情愿回答你?” 叶黎只好干笑着接过香烟和现金。 沈星暮又道:“你不要胡乱提问,毕竟林绍河也说了,以前在大山里失踪的人并不少,我们看到的女尸并不是唯一一个。你直接询问十几岁的失踪少女就行了。” 叶黎行动起来,开始找村民打听消息。 沈星暮果然没说出,这些村民并不如世人所想的那么淳朴,想问事情,就算不给钱,至少也得给支烟。饶是如此,村民们一听村后的大山,大多都沉着脸不说话。 叶黎问了好几个村民,都问不出半句话。好在这世上见钱眼开的人也不少,叶黎在连番碰壁之后,终于找到一个肯开口的村民。 这是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汉,他眉开眼笑道:“你说这个大山啊,以前我们也不知道山里有鬼,直到失踪的村民多了,就没人敢上山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前也失踪了好几个,大约二十年前。” 叶黎皱眉道:“那近几年呢?有女孩失踪吗?” 络腮胡大汉摇头道:“近几年没人敢上山,而且我们村里就海鸥和小娟两个小姑娘,她们现在都还好端端活着。” 叶黎认识林海鸥,但不认识小娟,便问道:“小娟是谁?” 络腮胡大汉道:“小娟是老徐家的闺女,这几年都在城里打工,一直没回来。” 叶黎脑中灵光一闪,连忙问道:“小娟走了几年了?” 络腮胡大汉想了片刻,道:“四五年。” 叶黎连忙道谢,接着往村口跑,他要尽快和沈星暮汇合。 沈星暮查得比叶黎慢。叶黎在小车边等了好一阵,才看到他从村外的一块农田里走出来。 叶黎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他认为山上的女尸很可能是小娟,因为她已经离开村子四五年,这期间谁知道她是死是活?说不定她早就死在了山里,只不过村里人以为她还活着。 沈星暮点头道:“我也打听到了小娟,你的猜测存在一定可能性。我们先去找徐寄明,想办法确定小娟的生死。” 叶黎问:“徐寄明是谁?” 沈星暮冷声道:“徐寄明就是小娟的父亲。既然你打听到了小娟,就不能把她的信息问清楚一点吗?” 叶黎哑然失笑。他的确记得络腮胡大汉说过小娟是老徐家的闺女,但他忘了问老徐是谁。 村子里一共就十几户人家,两人很快找到徐寄明家里。 徐寄明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孤寡老人。他病了,本就苍老的脸更是死气沉沉。 他对叶黎和沈星暮都怀有戒备,脸上满是尖刻。 叶黎微笑道:“徐大叔,你还记得小娟走了几年了吗?” 徐寄明板着脸说道:“小娟已经出去五年了,她每年都会给我寄信。怎么了?你们找小娟有什么事?” 叶黎道:“你说小娟有给你寄信,你能给我们看一下信吗?” 徐寄明问:“我闺女给我的信,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 叶黎语塞。 沈星暮便在这时递过去一叠现金,面无表情道:“我们只想看一下信,并没有恶意。这些钱权当你给我们看信的谢礼。” 叶黎能看到,沈星暮手上的钱至少超过一千块,这是一个普通农民小半年的收入。 徐寄明果然变了脸。他伸手接过钱,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我去给你们拿信。” 徐寄明拿来好几封信,叶黎和沈星暮各打开一封。 小娟写给徐寄明的信大多都是简单的寒暄问候之语,以及她在外地打工的一些情况,并没有多余的信息。 叶黎和沈星暮把全部信封都打开,看完所有信,里面并没有留电话之类的信息。 只不过信封上有邮寄地,这些信的确都是从赫城寄过来的。 两人看了一阵,都用手机把信封上的内容照下来,便将全部信封归还。 沈星暮不死心问道:“徐大叔,你有小娟的电话号码吗?” 徐寄明摇头道:“我从不打电话,没有小娟的电话号码。” 沈星暮问:“那你认识小娟的字迹吗?” 徐寄明笑道:“我不识字,每次我闺女寄信回来,我都让老林念给我听。” 沈星暮皱眉问:“那小娟以前的作业还在家里吗?” 徐寄明道:“那些书和本子都被我当柴火烧了。” 沈星暮点头道:“好的,谢谢你。” 两人从徐寄明家里出来,神色均变得凝重。 沈星暮道:“一共六封信,字迹完全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但我们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小娟。” 叶黎道:“小娟的信里甚至没写她现在的详细住址,我们只知道她在赫城。” 沈星暮道:“总而言之,我们并不能确定小娟是否活着。毕竟任何人都可以写信,徐寄明又不识字,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冒充她。” 叶黎沉思道:“我想到一个可能。便是林海鸥早就知道小娟死在山里了,她怕徐寄明知道,所以一直冒充小娟给他写信。” 沈星暮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而且我们有办法证实。” 叶黎问:“这么证实?” 沈星暮冷笑道:“我们手机里有信的内容,如果那些信都是林海鸥写的,那她的字迹肯定和信里的字迹完全一样。我们只需要找到林海鸥的字迹,然后进行对比,就知道这些信是不是她写的。” 叶黎道:“可是我们如何才能得到林海鸥的字迹?” 沈星暮冷笑道:“这个很简单,软硬皆施就行了。” 叶黎的眼皮一跳,他感觉沈星暮要用非常邪恶的办法逼迫林海鸥就范,便连忙劝道:“你不要忘了,林海鸥很讨厌我们,我们再贸然找去,很可能适得其反。” 沈星暮不以为意道:“我知道。” 他嘴上说知道,人却向林海鸥家里走。 叶黎苦笑一声,只好快速跟过去。 他们来的时机还不错,林绍河和陶鸿都不在,木屋里只有周小萍和林海鸥两个人。 沈星暮直接推门走进去,然后漫不经心地坐到饭桌前。 叶黎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林海鸥在隔房里照看周小萍,明显没发现叶黎和沈星暮。 两人坐了一阵,林海鸥从隔房走出。她看到二人的一瞬间,立马捏住胸前的吊坠,张嘴欲呼。 沈星暮冷冷说道:“我们知道你和陶鸿的事情。” 林海鸥怔住。 沈星暮继续道:“你们昨晚在幽会。” 林海鸥的眉梢已经跳跃出怒火。 沈星暮很惬意地伸一个懒腰,随口道:“你们需要偷偷约会,就证明你的父母并不支持你们在一起。” 林海鸥咬着嘴回头看了一眼隔房里,然后压低声线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沈星暮淡淡道:“也没什么,我们就是好奇你这样一双巧手能写出怎样漂亮的字。要不这样,你随便找张纸写段话给我们看看。” 林海鸥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沈星暮道:“我们也不知道林大叔知道你和陶鸿的恋情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海鸥咬牙切齿道:“好!我写字给你们看!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沈星暮淡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一向守信。” 叶黎在边上坐着。他越发感觉到沈星暮的可怕,这个人居然能把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变成把柄,并且成功威胁到别人。 林海鸥用一张碎纸写了一段话,内容是:我不喜欢邋遢的大叔!你们两个快点离开我们村子!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沈星暮拿到字迹转身就走,叶黎便如同跟班一样跟着。 两人快出门时,隔房卧病的周小萍又急促咳嗽起来。她又在说话,只不过她病得厉害,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两人回到小车里,仔细对照碎纸上的字迹和手机相片里的字迹。 许久之后,沈星暮摇头道:“你猜错了,小娟的信不是林海鸥写的。” 叶黎皱眉道:“我怎么感觉林海鸥的字和信里的字几乎一样啊?” 沈星暮道:“小姑娘的字迹十有八九都是工整娟秀的正楷字。她们都用的同一个书法,所以看上去很相似。但实际上,林海鸥的字更瘦一点。” 叶黎只能苦笑。他的确不太懂字迹,只知道看着像和不像。 沈星暮思忖道:“另外,信里的字大多都是非常简单的字,这一点很符合小娟的文化水平,因为她五年前就离开村子出去打工,学历顶多初中一二年级。反倒是林海鸥,她能写出‘邋遢’这样复杂的字,如果是她写信,应该不会太过简陋。” 叶黎点头道:“看来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我们仍不能确定小娟是否活着,山上的女尸是不是她。”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找不到新的思路时,沈星暮的手机响了,是夏恬发视频通话过来了。 沈星暮犹豫片刻,接受了视频邀请。 手机屏幕里,夏恬也是一脸疑虑。她挤着眉梢说道:“星暮,对不起,我仔细想过你给的那些线索,但想不出丝毫头绪。” 沈星暮冷笑道:“为什么道歉?” 夏恬道:“因为我没帮到你。” 沈星暮无所谓道:“没关系,你又不是童遥,想不出头绪也很正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脚印 沈星暮的面容冷得像严冰,他说的话宛如刺穿人心的利剑。但视频里的夏恬没有丝毫被伤到样子,她的眉目里依旧满是温柔。 叶黎皱紧眉头,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亲近,就算不是恋人,也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可是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还不如普通朋友。 沈星暮的冷漠上升到近乎仇视的地步,夏恬却完全不在意。大概只有关系非常糟糕的两个人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这时,夏恬温柔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不是童遥,帮不了你。” 沈星暮淡淡道:“查到那个号码的主人了吗?” 夏恬摇头道:“我请人帮忙查过,那个号码是空号,完全无迹可寻。” 沈星暮道:“好的,你可以安心玩你的《银河航线》了,这里没你的事。” 沈星暮准备挂断视频,夏恬忽然急声道:“星暮,先别挂!” 沈星暮问:“还有事?” 夏恬蹙着眉提议道:“我总感觉你们被误导了。兴许山上的女尸并不是攻略游戏的关键线索。你们可以试着先搁下女尸的事,从陶鸿入手,寻找新的线索。” 沈星暮冷笑道:“你的感觉?” 夏恬点头道:“是的。” 沈星暮问:“你的感觉准过吗?” 夏恬久久不语。 沈星暮又道:“你老老实实养病,我们这边不用你操心。” 夏恬道:“你们忽然收到恐吓短信,证明你们真的离真相不远了。要不你再把你们目前发现的线索详细地和我说一下,说不定我能想出答案。” 沈星暮道:“我待会用短信发给你。” 夏恬忽然咬住下唇,忧伤道:“星暮,如果是童遥的话,就一定能帮到你吗?” 沈星暮沉默片刻,忽然咧嘴邪笑道:“当然。” 沈星暮挂了电话,第一时间并未给夏恬发送短信,而是打开一个游戏软件,埋头玩了起来。 叶黎偏着脑袋看了一会,发现沈星暮玩的游戏是近几年非常出名的一款飞行射击手游,也就是《银河航线》。叶黎曾在私企大厦里工作过,办公室里不少同事热衷这款游戏,他们对它的评价非常高。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星暮现在怎么有心情玩游戏? 叶黎苦笑道:“沈星暮,莫非这款游戏里藏了玄机?它能帮我们找到善念之花?” 沈星暮淡淡道:“是的。” 叶黎问:“是的?” 沈星暮道:“玩游戏能调整心态,我的心态调整好了,才能更好地寻找善念之花。” ——看来他只是脸上冷漠,但心里很在乎夏恬。不然她也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态。 叶黎想着,重重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沈星暮盯着手机屏幕道:“你也注册一个游戏账号,和我组队玩。” 叶黎摇头道:“我的手机电不多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流量玩游戏。最重要的是,我感觉我的心态不需要调节。” 沈星暮埋头玩,一言不发。 叶黎静等一阵,试探着说道:“差不多就行了。” 沈星暮退出游戏,接着给夏恬发短信。他把山上发现的带血箭矢,林海鸥藏匿狼牙吊坠,陶鸿和林海鸥偷偷约会,以及小娟和林海鸥的字迹等等详细信息都发送过去。 做完这些,沈星暮冷着脸道:“你来开车,我安心玩会游戏。” 叶黎问:“去哪里?” 沈星暮道:“去县城的二中。” 叶黎不解道:“去那里干什么?” 沈星暮道:“小娟的线索已经断了,我们必须从其他方向入手。我打探到林海鸥曾在县二中上过初中,我们去查她的初中同学。” 叶黎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小娟未必是山上的女尸,我们去查林海鸥的同学,可能会有新发现。只不过现在是寒假时段,学校里可能早就没人了。” 沈星暮淡淡说道:“这个无所谓,就算是放假期间,学校的门卫也照常值班,而且不少教师本就住学校。只要我们能在学校里找到活人,这条线索就能继续查下去。” 叶黎换到驾驶座,一边思索一边开车。 忽然,他听到宛如附带磁性的甜美歌声,歌词是“幻想尽头少年音容闹剧终点偏偏腾飞化龙雾锁荒原几经枯荣飞雪安抚城外温柔坟冢……” 叶黎斜瞥侧面,见沈星暮仍在玩游戏,但他开了后台音乐,歌声压过了游戏声音。 叶黎听着这首歌很熟悉,皱着眉思索许久才想起这是两三年前的一首古风歌,讲的征战四方的少年将军与边关城里的妖媚舞女的乱世情爱,名叫《闹剧》。整首歌的谱曲,填词,乃至和声,演唱都是夏恬独自一人完成。 叶黎的眼角偷偷注视沈星暮,发现他的睫毛下覆盖着浓浓的悲伤。 叶黎再一次肯定,沈星暮的愿望一定是治好夏恬的绝症。 两人抵达县城时,太阳当头,已是正午。 县二中是县城较为出名的一所中学,学校面积很大,校内建筑也相对华丽。校门是只通一两人的门禁和可通车的伸缩电子门。 这会大门小门都关得死死的,门卫室里的门卫也不知所踪。 叶黎沉吟道:“我们干脆翻墙进去。” 沈星暮讥诮道:“你当我们是来做贼的?” 叶黎哑然道:“可是门卫不在,我们没办法走大门进去啊。” 沈星暮道:“现在是午饭时间,门卫明显去吃饭了,我们也先找个地方吃饭,待会再回来。” 叶黎只好点头。 两人在县二中对面的街道随便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叶黎发现沈星暮在吃食上并不像其他富庶的公子哥一样讲究。他不在乎馆子里的餐具是否干净,也不在乎饭菜是否好吃。只要是呈上饭桌的菜,哪怕是赠送的酸萝卜、酸豇豆,他也能大口吃进肚子里。 在这一点上,叶黎又对沈星暮高看了一分。 两人饭后一直坐在馆子里,从这里能看到对面县二中的大门。 他们看到有人走进门卫室,便不再迟疑,快速跑过去。 叶黎对门卫悉心讲述两人的来意,并连番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门卫却是软硬不吃,无论叶黎怎么说,他都只回一句“放假期间,非本校师生不能进校”。 然后沈星暮又向门卫室的窗户里递进去一叠钱,门卫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他陪笑道:“你们要进校找人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必须保证不在学校里闹事。” 有心闹事的人当然要让别人看到才叫闹事,放假期间,学校里本就人少,谁会在没人的地方闹事?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存心搞破坏的人,但叶黎和沈星暮都没有这个心思。 他们向门卫询问了教师宿舍楼的方向,便快速找去。 学校的教学楼、食堂楼、学生宿舍楼、以及操场都修得非常漂亮,唯独教师宿舍楼破烂得宛如风一吹就会垮。 叶黎叹道:“看来县二中的教师并没有特别好的待遇。” 沈星暮随口道:“真正称职的教师,只希望门下学生学以致用,青出于蓝,并不在乎物质上的享受。” 叶黎惊讶道:“似乎你很尊敬教师这个职业。” 沈星暮道:“童遥是大学讲师。” 叶黎忽然回想起来,之前沈星暮和夏恬视频通话,他们不只一次提到童遥。 叶黎被沈星暮和夏恬的僵硬对话吸引了注意力,却忘了问童遥是谁。 他还没张口问,沈星暮便随口解释道:“童遥是我的上一个女人,也是一个聪明得匪夷所思的女人。” 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已经走进教师宿舍楼。这栋楼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砌墙的砖瓦都已经变成黑色,不少半开的门窗布满蛛网,楼道与过道的积尘很厚,分明多年无人打扫。 沈星暮皱眉道:“很奇怪,门卫说教师宿舍楼有教师居住,但这栋楼完全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叶黎指着地面道:“有的。” 沈星暮也看向地面,接着点头道:“积尘上有很新的脚印,的确有人居住。我们跟着脚印走,应该能找到在住教师。” 长廊两头都有窗户,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用纸板把窗户都盖住了,整条长廊变得漆黑阴森。 叶黎和沈星暮来的时候都没带背包,没有电筒便只能用手机电筒探照。 他们循着脚印走,一直走到长廊尽头,脚印完全消失,但长廊尽头的两边都没有房间。 沈星暮凝声提醒道:“叶黎,小心一点。” 叶黎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长廊上只有向里走的一排脚印,而脚印的终点不是长廊内的任何一间房间,这一点便足够诡异。就像有人一直顺长廊走,然后走到长廊尽头就人间蒸发了。 叶黎思忖道:“按照夏恬的游戏理论,我们应该是遇到了游戏障碍。” 沈星暮点头道:“我也认为是恶念空间的干扰。” 叶黎提议道:“这栋大楼很危险,我们要不要暂时退出去?” 沈星暮果断摇头道:“恶念空间对我们进行干扰,就证明这栋大楼里一定有重要的人或线索。从现在开始,我们绝对不能分开,一起行动,顺着长廊敲门。” 叶黎重重点头,然后沈星暮就抓住了他的手肘。 叶黎苦笑道:“有这个必要吗?” 沈星暮道:“我们之前上山的时候,也是莫名被分开的。这一次,我们尽量保持身体接触,这样能避免人忽然不见的情况。” 叶黎忍着心头的别扭道:“你给夏恬发个视频,让她也能看到我们的情况。三个人思考总比两个人好。” 沈星暮快速按动手机,片刻后摇头道:“不行,手机信号完全被屏蔽了。” 两人已经连续敲了五扇门,没有任何一扇门有回复。一楼长廊里还有不少门是虚掩的,门一推就开,只不过房间里是空的。 猛然的,叶黎看到长廊尽头多出了脚印。那不是他和沈星暮的脚印。 沈星暮也发现了这一点,急声道:“这应该和你在山上的情况一样,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多年前某个人的经历。” 叶黎也这么想。这些脚印证明多年前有个人顺长廊走到尽头,站在窗前观望外面风景,片刻后又往回走。 这一次,叶黎没有迟疑,立刻用手机录像。沈星暮则用手机电筒把多出来的每一步脚印都照亮。 两人跟着不断生成的脚印走。他们顺着楼道一直走到五楼,也就是这栋楼的顶层。 脚印折转走进长廊,停在长廊最里侧的一个房门前,门锁里传出轻微的扭动声,门开了,脚印也继续往房间里生成。 两人都往房间里走,但都好像撞到了东西。 叶黎捏着酸痛的鼻子道:“我知道了。因为时间错乱,我们看到的门开了是以前的景象,而在我们所处的时间,这扇门并没有开。” 沈星暮抬腿踢向眼前的空气,接着被强大反推力弹退两步。 他凝声道:“房间里肯定有线索,我们撞门,一定要进去看一下。” 此刻两人只能看到房间的一角,哪怕斜着看,也只能看到小半个房间。 两人一起撞,但这扇看不到的门非常牢固。他们撞了十数次,终于撞开门,冲进房间里。 房间里居然是一个佛堂。两人身前是两个蒲团以及一个佛台,台子上燃着香和红烛,正中位子还放着一盘水果,供奉前边的观音菩萨像。 靠左的蒲团相对紧密,明显是有人坐在上面。 叶黎惊愕道:“这人在念经拜佛?” 沈星暮不说话。 叶黎道:“教师宿舍楼里有佛堂,并且有人拜佛,这一点很奇怪。” 沈星暮冷冷道:“你能不能别说……” 他的最后一个“话”字还没说出口,门外忽然飞来一把短刀。刀子穿过叶黎的身体,在蒲团上面一点的位子消失无踪。 虚空中忽然涌出大量鲜血,地上也凭空多出了木鱼和木棍。 似乎这个人先前在敲打木鱼,尔后飞刀刺中他的要害。木鱼和木棍滚落到地上,显形了,但刀子没入他的体内,消失了。 叶黎从上次的经验得知,时间错乱中,只要是和当事人的身体有接触的东西都会消失。而他坐过的蒲团没消失,是因为隔了衣物,蒲团并未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 这会两人都屏住呼吸,转身看向门外。他们只看到门口多出两个非常细小的脚印。 叶黎连忙道:“我追出去看看。” 沈星暮猛地拽住他的手,提醒道:“我们不能分开!” 两人一起往外追,正当他们快要走出房门时,整个佛堂开始扭曲,瞬间崩塌成碎片。 两人回过神来,眼前的观音像,佛台,蒲团,乃至是地上的鲜血全都不见了。 而且分明被他们撞开的房门这会又关上了。而且门上传出浓浓的汽油味道,仿佛随时都会着火,把两人烧死在里面。 沈星暮尝试扭动门把手,但房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刚才的脚印并不是恶念空间的干扰,而是我们无意中触发的线索。现在这个密闭的房间才是我们的游戏障碍。” 叶黎捏着鼻子扫视四周,房间里没有任何物品。好在整个房间并非完全密闭,没有窗,但上方的墙上有一个通气口,只不过口子被铁栏封住了。 沈星暮道:“我们先撞门,想办法出去。” 两人一起撞门,这扇门是向里开的,反向撞根本就撞不开。 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头顶的通气口。 叶黎颓然道:“不行,我们完全被困死了。上头的通气口太小,我们都爬不进去。” 沈星暮摇头道:“不对,如果恶念空间想困死我们,大可直接将房间上头的通气口也完全封死,让我们直接窒息在里面。这个通气口一定藏了玄机。” 叶黎苦笑道:“窒息死亡和饿死都是时间的问题,并不存在太大区别。” 沈星暮沉思道:“区别很大。如果没有这个通气口,我们必死无疑,但有了它就完全不一样。” 叶黎问:“什么意思?” 沈星暮冷声道:“门锁坏了,我们开不了门,那就把门撬开。” 叶黎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撬门的工具。” 沈星暮指向头顶的通气口,凝声道:“通气口的铁栏本身就是足够坚固好用的撬门工具。” 叶黎忍不住惊叹。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但沈星暮只看了几眼就想到了。而且沈星暮想到的这个办法很可能是两人能脱困的唯一办法。 沈星暮问:“你体重多少?” 叶黎道:“六十三。” 沈星暮道:“我比你重一点。你撑我上去,我把铁栏吊下来。” 叶黎只好蹲下身子给沈星暮当人梯。 沈星暮吊住铁栏的其中一根铁棍,身子不断左右摇晃。铁栏传出一阵阵“咔咔”声,抖落许多墙屑与粉尘,但就是不掉下来。 沈星暮冷着脸说道:“叶黎,你吊我身上,我们两个人的重量足够把它吊下来。” 叶黎照做,张手抱住沈星暮的腰,然后抬起双脚。 铁棍“砰”的一声掉落。而沈星暮也跌落下来,直接砸在叶黎身上。 叶黎忍着痛站起身,正想抱怨两句,却见沈星暮双手手心已是血肉模糊。看来他双手吊着早就锈满的铁栏也并不好受。 叶黎捡起地上的铁棍,温和道:“沈星暮,你的手伤得不轻。你休息一下,我去撬门。” 沈星暮摊开血红的手心,冷声道:“你先把门把手撬出来,然后把门把手嵌进门缝,继续用铁棍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闹剧 沈星暮捏紧双拳,指甲盖陷入本就磨破的手心,强烈的疼痛感反而使他更加冷静。他在努力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昨天,他和叶黎在山上发现了女尸,然后狼群出现了;今天,他们在仿佛废弃的教师宿舍楼里发现了昔日的命案,然后他们都被困在狭小的房间里。 他们每次发现与生命死亡有关的线索,危险就紧随而至。 沈星暮猜测,这并非偶然,而是游戏规则。就像他和夏恬都在玩的《银河航线》一样,战舰每次探索到新物质或者新的生命星球,必然出现各种障碍,阻止战舰升级或获取材料与装备。 沈星暮凝声思考这会,叶黎已经撬出门把手,门的锁洞也完全露了出来。 沈星暮惊讶发现,锁洞外居然昏暗得宛如混沌。就仿佛,外面是无垠的宇宙太空,而这个房间成了漂浮的星际残骸。 沈星暮急声道:“叶黎,先别急着撬门!” 叶黎此刻已是满头大汗,显然撬门是一件非常费劲的事。他回过头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星暮道:“你往锁洞外看。” 叶黎把眼睛凑到锁洞看了一下,接着惊呼道:“外面不是长廊!反而像一个黑暗空间!” ——怎么回事?就算这是恶念空间施加给我们的游戏障碍,也不应该存在这种完全无解的局面。莫非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只要撬开门就能回归现实世界? 沈星暮思忖着,外界空间有黑色的流状物顺着锁洞渐渐流进房间。 叶黎站在门口,黑色物质碰到他的衣角,然后衣角仿佛遇到了硫酸,瞬间腐蚀大片。他显然也被吓到,连忙往回躲。 沈星暮看着叶黎腐烂的衣角,凝声道:“这种物质具备腐蚀性,待它溢满房间,我们都会变成骨头。” 叶黎涩声道:“这种事情我能看出来。莫非是因为我撬开门把手触发了死局?” 沈星暮思索道:“有这个可能性。房间上面的通气口很可能是一个误导,我们都被骗了。可是我们不撬门,能有其他办法出去吗?” 黑色物质的流速越来越快,房间里不断传出“吱吱吱”的腐蚀声,两人都被逼到了墙角。 沈星暮的额上渗出冷汗。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出破局之法。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夏恬居然发送视频通话过来了。 ——手机什么时候有信号的? 沈星暮没有过多思考,直接接受视频邀请。与此同时,黑色物质已经铺满地面。 夏恬道:“星暮,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沈星暮面无表情转动手机,让夏恬看到房间里的糟糕画面。他冷声说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帮我想一下,如果是童遥的话,在这种险境中,她会怎么做。” 沈星暮的确在尝试模仿童遥的思维,他觉得只有她才能想出破局的办法。只不过那个女人的思维模式宛如天马行空,寻常人根本模仿不了。 夏恬早已花容失色,用几乎哭喊的声音说道:“星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被困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星暮面庞抽动着,强行冷静道:“我不想听你哭,如果想不出办法,我挂了。” 夏恬仓皇道:“不要!” 沈星暮冷笑道:“你很想看我是怎么死的?” 夏恬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沈星暮不去看她的哭脸,闭上眼努力思考破局之法。可是她的哭声大幅度干扰了他的思路,他的脑中几乎完全空白,根本就想不出办法。 他很想直接挂掉视频。但他又害怕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他的手指僵在挂断键上,久久按不下去。 叶黎已经脱下衣服垫脚。沈星暮便照做,也把衣服脱下来,尽量多拖一点时间。 夏恬已经哭了好一阵,两人脚下的衣服都被腐化成灰。他们的鞋子接触到黑色物质,鞋底便飞速腐蚀。 沈星暮露出痛苦神色。他的鞋底已经腐烂穿透,他的脚心触碰到了黑色物质,强烈的痛疼感几乎令他昏厥过去。 叶黎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都脸色惨白勉强站着,宛如等死。 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他们再想不出办法,就算侥幸逃脱,双脚也都废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间点,夏恬忽然不哭了。她惊呼道:“我知道了!门!你们破局的关键就是门!” ——门?这扇门能有什么玄机? 沈星暮看向前边两米多远的房门,痛苦道:“门怎么了?” 夏恬急声道:“这种黑色物质能把包括墙壁在内的东西腐蚀掉,却没有腐蚀掉木制的房门!” 这的确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只不过沈星暮和叶黎都寸步难行,房门又死死嵌在门框上,他们没办法撬下门来垫脚。 沈星暮摇头道:“你的确发现了我们没发现的端倪,但这并不能解决我们正面临的难题。” 夏恬道:“这种黑色物质黑得宛如星空,如果我没猜错,能驱散它们的就是火焰。就如同火光照亮黑夜一样,只要你们能燃起大火,就能脱离危险。而这扇木门恰好是可燃物!” 叶黎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在门前闻到了很重的汽油味!有汽油的话,只需要一点火星,门就会燃起来。” 夏恬补充道:“星暮,你最近不是在吸烟吗?你身上一定有打火机。” 沈星暮露出苍白的笑。 夏恬再次哭出声来。她啜泣道:“莫非你的打火机在衣服口袋里?” 叶黎不吸烟,身上不会带打火机。如果沈星暮的打火机在衣服兜里,然后衣服又被黑色物质腐蚀了,他们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沈星暮没说话。他淡笑着把手探进裤子兜里,接着摸出一盒香烟和一只打火机。他安静点上香烟,然后把带火星的香烟猛地弹向木门。 夏恬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木门碰到火星,忽然跳跃出炽盛火光。满屋的黑色流状物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沈星暮感觉脚心不痛了,低头看了一眼,脚心恢复如初,完全没有被腐蚀的痕迹。旁边的叶黎也一样。 这应该也是游戏规则。只要二人在一定时间内破局,身体受到的伤害可以恢复。 沈星暮看向锁洞,外面的混沌景色也在崩塌,重组成黑色的长廊。 门被烧成灰烬,门外也不再有黑色物质。 叶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对着沈星暮的手机说道:“夏恬小姐,谢谢你。这次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我和沈星暮都死定了。” 沈星暮淡淡说道:“你之前送我的两把手枪也帮了大忙。” 夏恬如释重负地说道:“星暮,幸好你没事,我快被你吓死了。” 沈星暮的神色再次变得冰冷。他讥诮道:“为什么哭?” 夏恬温柔笑道:“因为我担心你啊。” 沈星暮冷声道:“我需要你担心吗?” 夏恬不说话。 沈星暮又道:“你这么喜欢担心我,就来做我的女人啊。不然你凭什么担心我?” 夏恬依旧不说话。 沈星暮张口还想说一些冷漠的话,但夏恬已经挂断视频通话。 叶黎在这时劝道:“沈星暮,无论怎么说,夏恬小姐救了我们的命,你就不该这样对她说话。” ——我当然不该这样对她说话。可是我不这么说,又能说什么? 沈星暮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夏恬总是对他无微不至,他们距离好像近在咫尺,但又偏偏无法触及。正是这种奇特的距离界限,不只一次令他心碎。 两人的形象狼狈到极点,已经没办法继续探索,便光着脚丫往大楼外走。他们走出大楼时,的确看到一个花甲老人正往楼里走。 看来教师宿舍楼里的确有人居住。只不过沈星暮和叶黎被恶念空间干扰了,之前连一个人也没见到。 叶黎想去找老人攀谈,沈星暮便抬手阻止道:“我们现在的样子,无论找谁攀谈,都会被误认为街头的流浪汉或乞丐。没人愿意和无家可归的人产生交集,你过去搭话,说不定会被一枚硬币打发掉。” 沈星暮回车上取了皮包,带着叶黎一起去买衣服和鞋子。 沈星暮的手心仍在痛,但他不在乎这种小伤。两人换好行装,便又回到车里。 他们开始讨论教师宿舍楼里的诡异现象。 叶黎认为先去查林海鸥的初中同学才是当务之急,沈星暮认为大楼里的未知命案是一个重要线索。 沈星暮有些惊讶,完全没想过一直唯唯诺诺的叶黎会和他起争执。不过这样也很好,一个有思想的人总归比一个只知道听话的人有用得多。 两人争执了一阵,最终用抛硬币的办法决定下一步。 沈星暮猜硬币赢了,所以叶黎得听他的,两人一起去打听县二中教室宿舍楼里发生过的命案。 天色已经很晚,夕阳挂在山头。 叶黎有些着急,想尽快把佛堂里的命案查清楚。沈星暮便冷笑道:“我们白天去那栋宿舍楼就已经够危险了,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还想去找死?” 叶黎皱眉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教师宿舍楼发生了一次危险,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这就像攻城略地的游戏一样,我们已经占领的领地,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沈星暮道:“但是有些游戏的副本可以反复刷。我说一个比较好理解的例子,溪隐村后的大山,你已经去过一次,还敢去第二次吗?” 叶黎沉默片刻,妥协道:“好,我们明天再去县二中调查。” 沈星暮在酒店里替叶黎写好房间,便独自出门。他找了一家茶楼,买了包间,郑重叮嘱茶楼老板别去敲门打扰。 沈星暮来茶楼并非喝茶,他只是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和夏恬好好聊几句。他有两个问题想问她。 沈星暮拨通夏恬的电话,响铃数秒后被夏恬挂断。片刻过去,夏恬发来语音视频,沈星暮沉默片刻,接受视频邀请。 手机屏幕里的夏恬依旧美丽,只不过她的美永远带着病态与姌弱,令人心碎。 沈星暮安静点上香烟,然后一针见血问道:“你今天下午为什么发语音视频给我?” 这是一个普通的疑问句,只不过是质问语气。 似乎夏恬并不在乎沈星暮的质问。她温柔笑道:“我不能发语音视频找你聊天吗?” 沈星暮冷声道:“你在其他时候联系我,我不会多想。但今天不一样,你找我的时机太过巧合,就好像你本就知道我和叶黎遇到了危险一样。还有,我找叶黎合作之前,你就已经替我准备好了两把手枪。这两件事连起来,我不相信是巧合。” 夏恬莞尔道:“你可以怀疑我,我不生气。” 沈星暮冷笑道:“但是我生气了。你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我甚至不太敢继续相信你。” 夏恬问:“为什么?” 沈星暮道:“为什么我和其他人提及恶念空间,别人无法记住,但我和你说,你就能记住?连续两次巧合,我不得不怀疑你也和恶念空间有关。” 夏恬神色一黯,小声道:“原来你是担心我害你啊?” 沈星暮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心里不能释怀。如果你真的涉足过恶念空间,就不该对我隐瞒。” 夏恬道:“我没有对你做任何隐瞒。如果你不说,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恶念空间的存在。至于我为什么能记住这些信息,我是真的不知道。今天下午,我给你发了至少十次语音视频,但没有一次接通。我还给你打过电话,语音提示你不在服务区。那时候我就猜到你很可能遇到麻烦了,所以我一直给你发语音视频,直到最后一次接通为止。” 沈星暮问:“所以你最初是有事找我?” 夏恬道:“我的确找你有事,但现在没事了。” 沈星暮问:“什么事?” 夏恬道:“已经没事了,我就不打算再说了。” 沈星暮道:“你不说,我就很难不质疑你。” 夏恬问:“你一定要听?” 沈星暮冷声道:“当然要听。” 夏恬道:“我今天联系过童遥。” 沈星暮问:“然后呢?” 夏恬道:“我把你给我的线索,隐瞒恶念空间的信息之后,更改成普通的逻辑推导题请她帮忙解题。” 沈星暮皱眉道:“她怎么说?” 夏恬低郁道:“童遥说已知信息不足,推导不出答案。我下午联系你,就是想和你说,如果再发现新的线索,一定告诉我。你亲口说的,是童遥的话,就一定能帮到你。” 沈星暮问:“所以今天救了我和叶黎的人也是童遥?” 夏恬蹙眉道:“这件事和童遥没关系,关键的木门是我想出来的。” 沈星暮似笑非笑道:“你觉得你有能力帮我,就不需要童遥帮忙了。所以我不问,你就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夏恬道:“是的。” 沈星暮点头道:“这个解释很合理,我完全相信。但是你有必要解释一下手枪的巧合。” 夏恬道:“沈星夜一直在暗中对付你。你这次出远门,连一个人也没带,我怕他查到你的行踪并对你动手。所以我找我哥想办法买了两把手枪,偷偷交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沈星暮道:“我知道了。” 夏恬问:“你知道什么了?” 沈星暮道:“我知道我不该刨根问底了。” 夏恬道:“我也没想到这两件事在你眼中会变成不可思议的巧合。你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沈星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夏恬点头道:“你尽管问。” 沈星暮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 夏恬沉默。 沈星暮道:“这个问题让我困惑了两年多。我一直想问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是不是暗恋我?” 夏恬咬着嘴道:“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沈星暮道:“我想也是,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关系非常奇怪?你不是我妻子,也不是我女友,但你对我却比其他的妻子对丈夫还要温柔得多。” 夏恬问:“你是叫我不要对你好吗?” 沈星暮认真道:“我是叫你做我女朋友。” 夏恬再一次沉默。 沈星暮静等片刻,忽然自嘲地笑道:“算了,我们用了两年多时间也没把彼此的关系整理清楚,我也没必要再胡思乱想。” 夏恬忽然道:“好的。” 沈星暮罕见地愣了一下,接着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夏恬温柔笑道:“我说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只要你别嫌弃我死得早。” 沈星暮也露出温柔的笑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 夏恬忽然轻声哼唱道:“幻想尽头少年音容闹剧终点偏偏腾飞化龙雾锁荒原几经枯荣飞雪安抚城外温柔坟冢……” 沈星暮道:“你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夏恬甜笑道:“是的。” 沈星暮问:“但为什么不换首歌唱,非要唱这首《闹剧》。” 夏恬几乎没做思考便回答道:“因为我们两个都像极了闹剧。” 沈星暮不解道:“什么意思?” 夏恬道:“你想做我男朋友,我想做你女朋友,但你从来不问我,我也从来不问你。我们都这样稀里糊涂地等着,一等就是两年多。” 沈星暮道:“我记得我不只一次问过你。” 夏恬摇头道:“这不一样。” 沈星暮问:“哪里不一样?” 夏恬道:“就像你今天下午问我为什么不做你的女人一样。你每次问我的时候都很凶,你一凶我就不敢回答,只能对你笑。只有今天不一样,你是很平静、很坦诚地问的我。” ——原来她不是温柔爱笑,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冷漠。这么久以来,真正有问题的人竟是我? 沈星暮罕见地苦笑出声。他轻叹道:“你说对了,我们这两年,的确唱了一出滑稽透顶的闹剧。” 沈星暮回到酒店时,叶黎还没睡,他正盯着手机发呆。 沈星暮没搭理他,脱下外套准备去淋浴室洗澡。 叶黎忽然道:“沈星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沈星暮问:“什么忙?” 叶黎道:“我的手机里有思语的照片,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沈星暮问:“你自己不能看?” 叶黎摇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看到与思语有关的任何物品,它们都会无端消失。” 沈星暮直接抓去叶黎的手机,翻看手机相册。他的相册里只有一个女人的相片,毫无疑问,她就是何思语。 沈星暮盯着手机看了片刻,淡淡道:“相片还在,你老婆长得很不错。” 叶黎道:“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沈星暮道:“就是比夏恬还差点。” 叶黎惊讶道:“你居然会说夏恬的好话?” 沈星暮道:“她是我的女人,我不说她的好话,莫非骂他蠢女人?” 叶黎苦笑道:“你之前的确有说她是一个蠢女人,还说她死了最好。” 沈星暮不说话。 叶黎忽然问道:“沈星暮,你说这些女人,为什么总是让我们心痛?” 沈星暮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心痛的是你,不是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悬案 沈星暮和叶黎都没想到,他们在教师宿舍楼目睹的命案,竟是县二中闻名遐迩的一大悬案。这个案子非常有名,曾轰动一时,人尽皆知,两人很容易便打听到有关信息。 这个案子发生在五年前的夏天,被害者是县二中出了名的严师,名叫曾虔,虔诚的虔。她是一名虔诚的佛教信徒,甚至有“普度众生”的理念。她是老师,“普度众生”的方式便是任教。所以她年过五十,早已过了退休年龄,却还坚持在校教书。 她教语文,在课堂上除了悉心讲解课本上的知识,偶尔也会给学生们讲一些佛理。只不过佛理博大精深,连世外桃源里的得道高僧也未必能融会贯通,她作为一个普通信徒,当然也是一知半解,讲不明白。 她对佛学的热衷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她曾在课堂上,身披袈裟,吟诵佛经,并且要求台下学生也跟着念经。 校方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毕竟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而非宣扬宗教信仰的教堂。 曾虔曾被校领导点名批评过,但她屡教不改,总是换着方式给学生们灌输佛理。她本过了退休年龄,又把学校弄得乌烟瘴气,校方曾一致决定将她辞退。 曾虔在教育局有人,她本人也倚老卖老,不肯退休。最终校方只对她做了严重批评,让她继续任教。 那次事之后,曾虔收敛了许多,没再把佛堂里的东西带进教室。可是佛学理念已在她脑中根深蒂固。她无法传教,性格逐渐变得暴戾,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学生进行凶残体罚。 事实上,在这之前,她本就是非常严厉的老师,学生们都怕她。待她变本加厉,学生们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就像古时的地主与农民两个阶级,农民不恨地主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多学生也仇视曾虔。 很少有人知道,曾虔在教师宿舍楼布置了佛堂。更不会有人想到,她会无声无息死在佛堂里面。 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局部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警方迅速展开调查,可是案件线索实在太少,当地警察无法侦破。后来甚至出动更上级的刑警,而刑警们只靠脚印和凶器两个线索,同样无法破案。 毕竟只有在校学生有杀人动机,而每个学生都有相互佐证的不在场证据。凶器上只有曾虔的指纹,连凶器本身也是她手工制作的,市场上没有出售。 没人知道她自己制作的刀子怎么会插入她的后颈。 时间一久,这个案子成了悬案,渐渐变得无人问津。 以上是沈星暮和叶黎经过多方询问得到的较为完整的信息。这些信息还不算特别详细,两人都不知道曾虔曾经严苛到什么境地,也不知道她对学生做过什么体罚。 如果是学生杀了曾虔,那势必是因为她曾对学生们做过惨无人道的体罚。 沈星暮皱着眉思忖许久,冷声道:“我们目前只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这件事很难和善念之花联系到一起。如果我没猜错,曾虔必定和林海鸥有关,不然恶念空间不会给我们这种完全无关的线索。” 叶黎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查曾虔的学生。” 沈星暮道:“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五年,而小娟也消失了五年,这不像巧合。曾虔和死可能和山上的女尸有关。” 叶黎道:“女尸恰好又和林海鸥有关。” 两人一致想到林海鸥,准备展开进一步调查。 他们的调查方向很简单,便是再去教师宿舍楼,找昨天那个花甲老人。 教师宿舍楼还和昨天一样,漆黑,破烂,透着阴森。 叶黎想上楼找人,沈星暮便抬手制止道:“这栋楼很危险,我们就在大楼外等。” 两人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十一点过,期间沈星暮一直和夏恬组队玩《银河航线》,不时笑谈几声。 叶黎酸酸地说道:“沈星暮,我们是来查人的,不是来玩游戏的。” 沈星暮心里笑了笑,故意放大声音说道:“夏恬,前面五光年处有星际残骸,还有未知舰队,那里很可能爆发了星河战争,我们潜进去探宝!” 夏恬甜笑着回答道:“好的。” 沈星暮心情好极了。他以前也并非没有撒过狗粮,但是夏恬和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他第一次觉得有人看着他和她玩,便是一种优越到极限的享受。 只是可怜了叶黎。 沈星暮并没有得寸进尺。他陪夏恬玩了一阵,便打个招呼退出游戏,站起身微笑道:“叶黎,你也别难受,等我们找到三朵善念之花,你老婆会回到你身边。” 叶黎却很自然地笑道:“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沈星暮立刻冷下脸,淡淡说道:“快到正午了,你出去买饭,我在这里守着。” 叶黎摇头道:“我已经饱了。” 沈星暮道:“我好像也不饿。” 叶黎道:“那我们继续等。” 沈星暮不再玩游戏。两人相处的这几天,他发现叶黎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伙伴,也是一个感情相当细腻的人。他便不想再去酸叶黎。 两人在楼外等到十二点过,那个花甲老人终于从楼道里出来了。 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走路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叶黎快步走上去将他扶住,微笑着说道:“老伯,你现在是要出去买菜吗?” 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扫视二人,接着摇头道:“我已经吃过饭了。” 叶黎道:“你现在要去哪儿,我扶你去。” 似乎老人对陌生人并没有戒备。他沙哑道:“我想去学校的教学楼走走。” 叶黎扶着老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沈星暮便走近问道:“你是县二中的老师吗?” 老人摇头道:“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沈星暮连忙问:“那你认识曾虔吗?” 老人忽然止步,用浑浊的双眼打量沈星暮半晌,迟疑着点头道:“曾虔以前是我的同事。你们问她做什么?莫非当年的案子还没结?你们是警察?” 沈星暮道:“我朋友是一个小说家,他喜欢写悬疑小说。恰好我们今日来赫城游玩,听说这边县城发生了一件悬案,我就陪他来收集创作灵感。” 老人看向叶黎,问:“你是小说家?” 叶黎的神色变得非常不自在,但仍是点头道:“是的。我对县二中的案子非常感兴趣,自信能写出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所以想更多地了解这起悬案。” 老人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和你们说一说。但你要答应我,一定尽量真实地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叶黎又露出一个不自在的笑,轻轻点头。 老人道:“曾虔曾经是我的同事,在她遇害之前,我和她教一个班。她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老师,不好好教书,却要大力宣扬佛学。她以前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就因为一个学生背不出《般若波罗蜜心经》,她把学生绑在五楼的佛堂里,不让吃饭,直到学生完整地背出经文才肯放人。” 沈星暮的脸色一冷,唾弃道:“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老师。” 老人淡淡道:“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她曾养过一只狗,逼迫学生效仿佛祖割肉喂鹰,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狗。” 沈星暮惊讶道:“她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莫非没人管?” 老人道:“曾虔是个疯子,我们宿舍楼有好几个老师发现她的恶行,并想要加以制止。但她身上总是带着刀,是他自制的刀。其他老师一靠近,她就拿出刀乱砍,甚至威胁道‘谁敢把楼里佛堂的事情说出去,就杀了谁’。” 沈星暮皱眉道:“她只是一个年迈的女老师,就算她有刀,楼里年轻力壮的男老师也不应该怕她啊。” 老人摇头道:“没人敢去招惹一个疯子。因为没人怀疑她真的会杀人。” 沈星暮问:“校方不管吗?” 老人道:“校方当然要管。只可惜我们发现她的恶行的时间太晚,校方还没出面,就已有人先行出手,用她的短刀把她杀死在佛堂里。” 三人已经走到教学楼,叶黎扶着老人上楼。 沈星暮似笑非笑问道:“那你知道是谁杀的她吗?” 老人冷声道:“我不知道是谁杀的她。她那种人不配为人师表,早日下地狱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沈星暮凝着眉思索片刻,他总觉得这个老人知道是谁杀了曾虔。因为曾虔本就该死,老人在故意掩护凶手。 沈星暮想着,迂回问道:“对了,老伯,既然你以前和曾虔是教一个班的同事,那你肯定知道班里都有哪些学生。你能说几个你印象比较深刻的学生名字吗?” 老人微笑着摇头道:“我已经退休五年了,早已不记得学生们的名字。” ——才短短五年时间,一个老师连昔日班级里的学生的一个名字都记不住,这怎么可能? 沈星暮知道老人在说谎,但他并不戳破,而是非常随意地说道:“曾经被曾虔伤害过的学生,你总该有印象。” 老人的眉头忽然皱紧。他偏过头冷冷地盯着沈星暮,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星暮冷笑道:“我想说林海鸥!” 林海鸥的名字一出,老人宛如挨了当头一棒,露出非常激动的神色。他的身子摇曳着,几乎晕倒。 叶黎扶稳老人,吃惊地说道:“沈星暮,你、你……” 沈星暮淡淡道:“你什么你?他明显在袒护当年犯案的学生,我不这么诈他,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真相?” 这会老人也渐渐回过神来。他板着脸说道:“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我不认识什么林海鸥!” 沈星暮道:“老伯,你否认也没用。你刚才的激烈反应足以证明,你在袒护她。如果我没猜错,当年曾虔对林海鸥做了非常残酷的事情,兴许被迫割肉喂狗的人就是林海鸥。之后林海鸥心怀怨念,偷了曾虔的短刀,趁她在佛堂里诵经不备时,投掷飞刀把她杀掉。” 老人抬手推开叶黎,冰冷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沈星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不是警察,不会去抓林海鸥归案。而且从我的角度看,曾虔的确死有余辜。法不容情不代表人不容情,我们不会揭发这件事。” 老人道:“就算你们揭发也没人相信。因为你们没有证据。” 沈星暮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方之所以一直查不到她,是因为你们一直替她作伪证。只要警方锁定林海鸥这个嫌疑人,一直查下去,总会查出证据。而且她身上本就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证据,就是昔日被迫割肉喂狗留下的伤疤。” 老人摇头道:“年轻人,你们把这个世界想的太过简单。有的事情,完全超脱你们的理解。你们找不到证据的,因为这世上已经不存在指证海鸥证据。” 沈星暮皱眉道:“什么意思?” 老人道:“案发当天,没有任何人看到海鸥进入教师宿舍楼,凶器上没有她的指纹,甚至佛堂外的脚印对比她的鞋子,也不是她留下的。至于你说的她身上的伤疤,本就不存在。” 沈星暮已经注意到,老人把称林海鸥为“海鸥”,能省掉一个人的姓,直接叫名字,证明他的确认识林海鸥,他以前是她的老师。如此反推过来,林海鸥的确是杀死曾虔的凶手,就是不知老人为何如此确信世上没有指证她的证据。 沈星暮沉思着,忽然问:“如果林海鸥曾被迫割肉,她身上的伤疤为什么不存在?莫非被割肉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她只是帮那个人报仇而已?” 老人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被曾虔害得最惨的人就是海鸥。我们宿舍楼,有不少人知道,海鸥的手臂被割下了一块肉,但警方查案的时候,她手臂上的伤不见了。” 沈星暮沉默。 老人冷笑道:“这个世界未解的谜团实在太多。我从不相信任何神鬼传说,但我深信善恶有报。曾虔死不足惜,海鸥也不该坐牢。这就是冥冥中的善恶报应。” 沈星暮冷着脸久久不语。 叶黎忽然道:“老伯,在你的班里,林海鸥有其他关系要好的朋友吗?” 老伯别过头去,明显不想再和二人说话。 叶黎道:“老伯,是这样的,我们真的不是警察。我是小说家,只想写一个精彩的故事。如果你还知道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把曾虔的各种恶行都绝对真实地写出来。” 老人沉默许久,忽然点头道:“海鸥和徐小娟是非常好的朋友,她们是同村邻居,在校时几乎形影不离。小娟读到初二,她家里实在没钱供她读书,而且她读书也的确愚笨,她就辍学去城里打工了。” ——果然是徐小娟! 沈星暮神色一振,连忙问:“你有小娟的电话号码吗?” 老人摇头道:“小娟走之前没有手机,她走后也没再回来。现在能联系到她的人,只有她的家人和海鸥。” 沈星暮皱眉道:“老伯,你曾是小娟的老师,你认识她的字迹吗?你看这个是不是她的字迹。” 他说话时摸出手机,把信纸的照片递给老人看。 老人看了一眼,摇头道:“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隐隐记得小娟的字迹并没有这么好看。” 沈星暮再一次陷入沉思。 叶黎对着老人一拜,认真道:“老伯,谢谢你愿意说这么多。” 老人道:“我知道你们抓不了海鸥,才和你们说这些。而且这些事在我心里憋了这么久,也的确想找个人说说。现在该说的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请你记住你说的话,把这个故事真实地写出来,让其他老师引以为戒。” 老人拖着蹒跚的步子往回走。叶黎还想过去扶,但被老人推开。 待老人完全消失在楼道转角,叶黎从兜里摸出手机。他怕遗漏重要的信息,在老人说话之前,他就打开了录音。 沈星暮赞叹道:“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细心。” 叶黎道:“连续两次死里逃生之后,我不能不细心一点。” 沈星暮道:“我已经猜到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黎道:“你说说看。” 沈星暮道:“林海鸥杀了曾虔,但被徐小娟发现。她怕徐小娟揭发,就把徐小娟骗到村后的大山里,将之杀了。所以这两起命案都是林海鸥做的。” 叶黎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我们缺乏实际证据。而且你也说了,林海鸥没有力气挖坑埋人,砍树立碑。” 沈星暮道:“因为大山的神奇规则,一个人走不出来,所以林海鸥一定有帮手。在溪隐村,无疑只有陶鸿愿意帮助她,所以我在山上发现的带血箭矢就是陶鸿的。他们杀了徐小娟,并把她埋在山里,然后一起走了出来。” 叶黎思忖片刻,凝声道:“这个逻辑的确说得通,但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无法解释。如果徐小娟真的死在了大山里,徐寄明收到的信是谁写的?林海鸥曾被迫割肉,她身上的伤疤哪去了?林海鸥为什么要挡住狼牙吊坠?” 沈星暮道:“你说的这些疑点我也想不通,或许我们可以叫夏恬帮忙想一下。” 叶黎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沈星暮道:“先回溪隐村,想办法查一下林海鸥的手臂上是否有伤疤。” 叶黎道:“现在是冬天,所有人都穿厚实的外套,没人会把手臂露出来。而且以林海鸥对我们的印象,也不可能主动脱掉外套,挽起衣袖让我们看。” 沈星暮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 叶黎问:“你有什么办法?” 沈星暮道:“每个人洗澡的时候都不穿衣服。人不穿衣服的时候,手臂自然会露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偷拍 叶黎已经听懂沈星暮的意思。两人想知道林海鸥的手臂上是否有伤疤,就只能趁她洗澡的时候去偷窥。这无疑是可恶至极的事情,叶黎打心底抵触,便果断摇头道:“不行!林海鸥还是一个清白的小姑娘,我们不能做这种呢事情!” 沈星暮淡淡道:“你不用激动。我并没有叫你去偷看林海鸥洗澡。” 叶黎皱眉道:“这不是谁去偷看的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林海鸥是否杀人,她都是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能去坏人家清白。” 沈星暮冷声道:“刚才那老头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我们不进一步查探,就不能确定整件事的真相。说不定曾虔并不是林海鸥杀的,老头只是为了掩护另外一个学生,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都诱导到林海鸥身上。无论如何,我们都有必要查一下她手臂的是否有疤。” 叶黎道:“我们要查这件事的办法很多,不一定要偷看她洗澡。就算林海鸥不待见我们,林绍河却对我们相当热情。或许我们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虚实。” 沈星暮道:“这种事情,无论谁说出来,都没有可信度。只有我们亲眼看到,才能确定真伪。” 叶黎恼怒道:“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啊!你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偷窥夏恬,你会不会勃然大怒?甚至起杀心?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摘取善念之花,而陶鸿是可能绽放善念之花的心灵纯白之人。现在林海鸥是陶鸿的女朋友,我们去偷看她洗澡,无疑触到陶鸿的底线。莫非你不怕他在极致的羞辱中产生仇恨与恶念,最终开出恶念之花?” 沈星暮轻快地笑了笑,点头道:“我忽然感觉和你聊天变得比以前轻松了很多。至少许多事情我不说,你也能考虑到。” 叶黎愣住。 沈星暮道:“男人偷看女人洗澡,的确是玷污女人清白。但女人看女人洗澡就没这回事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个夜店,然后带一个女人出来,叫她去看林海鸥洗澡。” 叶黎闻言,轻轻松出一口气。 沈星暮忽然冷声补充道:“你的例子举得很不好,但我也有必要说一下。如果谁敢去偷窥夏恬,我真的会不计一切代价弄死他。” 叶黎的后脊背微微发凉,接着干笑道:“走,我们去找女人,然后查林海鸥的手臂。” 沈星暮道:“‘找女人’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道。” 国家对于夜店这类娱乐场所有明文规定,夜店的营业时间一般控制在夜晚八点钟之后。 两人当然等不了这么久。好在他们的主要目的只是找女人,夜店是否开门营业并不重要。 沈星暮不愧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富庶公子哥。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从联系夜店谈价钱,到约女人出来,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叶黎暗自惊讶。事实上,他和何思语结婚之前,偶尔也会被同事请去夜店放纵。只不过他对夜店的理解还很肤浅,一直以为那是非常正规的娱乐场所。就算其中牵扯到情情爱爱的事情,也一定是你情我愿,而非明码标价。 他从未想过,有的夜店也像妓院一样,里面的女人居然可以直接用钱买。 沈星暮便淡淡解释道:“小县城的夜店和大城市的夜店不一样。大城市里打压普遍严重,夜店也相对正规许多。小县城的夜店没这么多顾忌,店里老板为了谋取暴利,做一些擦边违法的事情也很正常。” 叶黎恍然道:“这就像县城里的道路一样,非法行驶与运输的现象也很普遍,但在大城市里就不行。” 沈星暮笑道:“和你聊天真的比前两天愉快了很多。” 叶黎道:“兴许是因为你变得爱笑了。” 沈星暮立刻又冷下脸,一言不发。 两人找了一个代号“桃桃”的妖娆女人,载着她赶往溪隐村。 这个女人的确很奔放,车子还在路上,她便对沈星暮毛手毛脚,说一些嗲声嗲气的话。大概她也能洞察到,车里两个男人,真正有钱的人是沈星暮。 沈星暮冷冷说道:“把你的手放好,我们找你出来,只是想让你帮忙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还会额外给你一些费用。现在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坐着。” 桃桃“咯咯”甜笑道:“帅哥,要办事情,在哪里都行,我不挑剔的。我觉得就在车上也很好,如果你要找荒郊野岭刺激一点的地方,我也不介意。” 叶黎在开车。他听到这段话,手一抖,险些把车子开进旁边的河里。 很显然,桃桃误解了沈星暮口中的“办事”。 沈星暮转过头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吓人,先前还骚里骚气的桃桃,这会老实得宛如良家妇女。 叶黎开始怀疑这个搔首弄姿的女人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他忽然有点后悔听信沈星暮的话,找个卖身的妓女来帮忙,无论是谁都感觉奇怪无比。 叶黎在沈星暮面前没有话语权,毕竟两人一起行事这么久,一直是沈星暮在掏钱。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安心开车。 三人抵达溪隐村时,天色已经很晚。 沈星暮对桃桃大概说了一下事情流程,其实就是叫她找个隐蔽的位子偷看林海鸥洗澡,并且用手机照下林海鸥的手臂就行了。 令叶黎和沈星暮没想到的是,桃桃居然拒绝做这件事。她的理由很简单,原话是“我只卖身,不卖力”。 叶黎瞧着她鼻孔朝天的骄傲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古怪滋味。 莫非在她眼里,只有躺着挣钱才叫挣钱?莫非靠劳动挣钱就真的有这么可耻?虽然这所谓的“劳动”也不是特别光彩的事情。 沈星暮并不说废话。他从皮包里摸出三叠纸币,冷冷说道:“这里是三万块,只要你能把这件事做好,你可以全拿走。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回去另外找人。” 桃桃抓过钱就答应了。 ——所以她做出傲慢不已的嘴脸,就是为了多拿一些钱? 叶黎对这个女人的鄙夷又上了一个台阶。 事情已经说定,桃桃也行动起来。 兴许她以前做过许多偷偷摸摸的事情,对偷窥之事早已轻车熟路。沈星暮只指了一下林海鸥家的房子,她只花了两分钟就找到最佳的偷窥位子,躲在房屋后面伺机行动。 很不巧,林海鸥今晚并没有洗澡。虽然很多女孩子爱干净,天天洗澡,但她是农村姑娘,和其他娇生惯养的女孩不太一样,而且现在是冬天,两三天不洗澡也算不上奇怪之事。 桃桃无功而返,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 沈星暮便说:“钱你可以拿走,但前提是,你明晚还得来帮我们。” 桃桃问:“明晚的钱呢?” 沈星暮道:“我照付。” 叶黎开车把桃桃送回夜店,接着和沈星暮在县城里留宿。 次日下午,沈星暮又把桃桃约出来,三人再次前往溪隐村。 这一次,桃桃终于成功拍来了林海鸥的照片——裸照。 沈星暮看了一眼照片,脸色当即沉得吓人。 叶黎也忍不住凑过头去看,也跟着色变。 沈星暮厉声呵斥道:“我们只要她的手臂照片,你把她的全身照拍来做什么?” 桃桃嘟着嘴道:“帅哥,你们下了这么大功夫找我,不就是想要这个姑娘的裸照吗。我把她拍给你们了,说好的钱都给我。” 沈星暮真的把钱推给了桃桃,然后冷声骂道:“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桃桃惊讶道:“滚?天这么黑,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你叫我滚去哪里?” 沈星暮冷声道:“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村里的男人多的是,你随便找个男人就可以应付一夜了!” 他把桃桃赶下车,然后抢走叶黎的驾驶座,油门一踩,车子就驶走了。 叶黎也打心底看不惯桃桃的做法,但她终究是一个女人,把她丢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如果出了事,他和沈星暮都难辞其咎。 叶黎劝道:“沈星暮,桃桃毕竟是我们找来的女人,如果丢在这里不管,怕出事。” 沈星暮冷声道:“这种恶心的女人,死了最好。” 叶黎迟疑片刻,心中始终不安。他沉默片刻,忽然扭开车门,做出准备跳车的动作。 沈星暮连忙刹车,接着怒吼道:“你疯了!?” 叶黎愤怒反驳道:“你才疯了!无论那个女人怎样可恶,我们都不能丢下她不管!如若她真的出了意外,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 沈星暮冷冷地盯着叶黎,叶黎则神色决然地与之对视。 气氛僵硬片刻。沈星暮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点头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有点意气用事。我们先把那个女人送回夜店,之后再行讨论。” 虽然桃桃是两人找来的,但他们都没有留她的电话。这会要找她,只能回村子。 山路很窄,车子要往前行驶很长一段才有地方调头。 叶黎和沈星暮赶回溪隐村时,夜凉如水,漆黑的村口并没有人。 叶黎道:“我们进村找找,或许她在某个村民家借宿。” 沈星暮点头道:“天太黑,为防恶念空间再次干扰,我们一起行动,别分开。” 溪隐村很小,一共就十几户人家。这会夜已深,灯火熄灭,整个村子都笼在一层深邃的夜幕里。 叶黎和沈星暮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没找到桃桃,反而听到村后传出细微的呻吟声。 他们都能识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林海鸥。 两人远远看去,的确能看到村后有两个漆黑的剪影缠绵在一起。 毫无疑问,陶鸿和林海鸥又在偷腥。 叶黎皱眉道:“有点奇怪,林海鸥今晚才洗过澡,却来这么脏乱的地方做这种事。” 沈星暮冷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兴许她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才洗澡的。” 叶黎迟疑道:“我们要不要问问他们?” 沈星暮问:“问什么?” 叶黎道:“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桃桃。” 沈星暮嘲讽道:“你和你老婆‘办事’的时候,愿意被人打扰?” 叶黎只好点头。 沈星暮冷声道:“原本夜店经理有桃桃的电话,但我联系他约了桃桃之后,把他的电话删了。” 叶黎道:“或许是我们多心了。说不定桃桃就在某户村民家里留宿。” 沈星暮道:“说不定她现在也在‘办事’,不想被我们打扰。” 叶黎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县城吗?” 沈星暮点头道:“我们回县城开房,好好讨论一下林海鸥的手臂的问题。” 两人回到县城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在酒店里讨论起来。 从桃桃拍回来的照片看,林海鸥的手臂上的确没有伤疤。似乎学校里的老头并没有撒谎,林海鸥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灵异现象。 之前桃桃给他们看照片,两人都有怒气,忘了把照片从桃桃的手机里拷贝过来,这导致两人并没有看仔细。 他们只注意到林海鸥的双臂都没有伤疤,却忘了另外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她洗澡的时候也戴着那个狼牙吊坠,两人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沈星暮思忖道:“现在看来,只有两个可能。割肉喂狗的人并不是林海鸥,或者林海鸥与恶念空间有关。” 叶黎点头道:“就像我们在教师宿舍楼的佛堂里一样。原本黑色物质侵蚀了我们的脚心,但夏恬发现破局关键,黑色物质退去之后,我们的脚心又完好如初了。” 沈星暮沉吟片刻,摇头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们的脚心的伤是恶念空间造成的,能通过游戏规则恢复。但林海鸥的伤是人为造成的,不应该诡异恢复。” 叶黎道:“如果割肉喂狗的人不是林海鸥,那会是谁呢?” 沈星暮道:“那老头说过,林海鸥和徐小娟的关系非常好。或许曾虔虐待的人其实是徐小娟,而林海鸥是为了帮她报仇杀了曾虔。” 叶黎苦笑道:“这个逻辑也有问题,存在很严重的前后矛盾。你之前推测林海鸥杀了曾虔,怕徐小娟揭发,便又杀了她,把她埋到山上。如果林海鸥是为了帮徐小娟报仇,就不用杀她灭口。山上的女尸就无从解释。” 沈星暮道:“所以受虐待的人只能是林海鸥。可是任何人被割下一块肉,都不可能不留疤,林海鸥手臂为什么没有伤疤?” 叶黎道:“桃桃照下了林海鸥的全身裸照。她不但手臂上没伤疤,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疤。” 沈星暮嘲讽道:“你看得可真仔细。” 叶黎道:“手机屏幕就那么大,一眼就能看全,我有什么办法?” 沈星暮抵着眉心喃喃道:“我们一定陷入了某个思维误区,或者说,我们的查探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 叶黎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沈星暮道:“先放下山上女尸和林海鸥的种种谜团,我们去查陶鸿。他本就是善念之花绽放的关键,他身上不可能没有线索。我们在其他人身上花了太多时间,很可能忽略了最主要的线索。” 叶黎道:“也只能这么做了。” 次日清晨,叶黎还在熟睡,便被沈星暮的凝重话音惊醒。 溪隐村的河里被发现一具女尸。死者正是昨晚与二人同行的桃桃。 沈星暮正在和夜店经理通话。他的脸上很镇定,似乎一条人命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沈星暮和夜店经理通话结束,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他冷冷说道:“高哲羽,我这里出了一点情况,你带几个人过来帮我处理一下。记住,行动时低调一点,别被沈星夜发现。地址我稍后会发给你。” 沈星暮挂了电话,正要点烟。 叶黎翻身起床,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厉声大吼道:“桃桃死了!现在你开心了!?” 沈星暮冷着脸移开叶黎的手,接着道:“她那种女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什么叫死了就死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叶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一拳向沈星暮脸上打去。 这一刻,他甚至有种找沈星暮拼个你死我活的觉悟。 沈星暮没躲,叶黎的拳头结实地打到他的脸上。 正当叶黎抡起拳头还想再打时,沈星暮猛地扼住他的手腕,冷冰冰说道:“叶黎,闹够了就快点穿衣服,我们要出去了。” 叶黎怒极道:“你以为我在胡闹?” 沈星暮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我大打出手,这不是胡闹是什么?刚才那一拳,算我还给桃桃的,你尽快调整好思绪,我们现在要去案发现场。” 叶黎红着眼不说话。 沈星暮又道:“桃桃的死的确和我有一定关系,但终究是她自掘坟墓。” 叶黎冷笑道:“所以人命对你而言,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沈星暮淡淡道:“桃桃死不足惜,我现在只关心另外一件事情。只希望恶念之花不会因她的死而绽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魔方 夏恬又一次被钻心的痛楚惊醒。她忍着胸腔与头部的剧烈疼痛,穿着睡衣走到梳妆台前照镜子。和她想的一样,她的牙龈又出血了,血迹已经溢出嘴角,涂红她的两唇。 自从她被诊断患有白血病,她每次生理期过后,身体必然发生许多恶性反应,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牙龈出血。 夏恬抬起手指轻轻抵了抵眉心,待身体的痛楚稍稍缓解一些,她便快速穿衣,洗脸,整理好行装准备出门。因为她的牙齿很容易出血,她早上已经不敢刷牙,因而她的牙缝总是夹着血渍。 夏恬住在蛰城的边郊的一栋别墅里,这边的绿化非常好,空气清新,适合她养病。 她有一个很贴心的哥哥,叫夏秦,是黑道头目。兄妹两人曾相依为命熬过了最艰难的十年岁月,他们的手足之情变得坚不可摧。只不过除了他们早就过世的父母,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兄妹关系。 妹妹是在乐坛与影视圈享有一定声誉的歌星与演员,哥哥则是在黑道叱咤风云的大哥。这样的两个人,似乎的确不应该存在交集。 夏秦为了防止世人非议,对夏恬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从不告诉别人自己有一个妹妹;夏恬也害怕自己的存在会变成夏秦的软肋,她也决不和别人谈起自己有一个哥哥。 因为他们守口如瓶,无论是媒体还是爱看热闹的路人,都只知道他们都姓夏,却绝对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们像是陌生人,却保持最亲密的联系。无论夏恬想要什么,夏秦都能第一时间替她弄来;无论夏恬遇到什么麻烦,夏秦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她解决。 一般情况下,夏恬不会离开别墅,因为她有一个能帮她处理任何事情的好哥哥。但今天不一样,她必须去一趟市中心的北科大,找童遥帮忙,解开沈星暮和叶黎目前面对的谜题。 自从上次的密室难题差点夺走沈星暮和叶黎的性命,夏恬变得提心吊胆,不敢再有丝毫侥幸或大意。在这个世界上,她关心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手足兄长夏秦,另一个就是她深爱的男人沈星暮。 有的时候,夏恬甚至认为自己能与病魔抗衡这么久的动力来源于沈星暮。他的每一句冷漠话语都让她心里不忿,她渴望得到他的青睐,就如同小女孩渴望得到甜美的糖果。这种迫切的渴望心绪,成为她不断咬牙坚持的动力源泉。 就在前天,这个冷得宛如严冰的男人终于融化。他放下与生俱来地尊高与骄傲,向她低头,向她表白。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惊天喜讯。 历时两年零七个月,夏恬终于抓住了沈星暮的心。她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她一定要让他平安回来。她要他牵着她的手,像其他恋人一样逛街,买衣服,吃零食,玩游戏,唱歌,跳舞,看电影。 夏恬已经走出别墅,门外保镖相继紧随其后。车子就停在别墅外的院子里,司机已经就位。 夏恬温和道:“余陵大哥,带我去北科大,我要去见一个人。” 余陵推了推眼镜,迟疑道:“夏恬小姐,秦哥交待过,我最多只能带你去郊外附近散散心,不能带你去太远的地方,尤其是喧闹的市区。” 夏恬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昨晚给我哥发过短信,最迟今天晚上,我就会回来。” 余陵犹豫道:“秦哥答应了吗?” 夏恬道:“可能哥哥他最近比较忙,还没看到我的短信。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哥哥不会为难你。” 这时,小车边上的一个保镖说道:“夏恬小姐,如果你一定要见某个人,我们可以请他过来,不用你亲自去寻。” 夏恬摇头道:“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为表诚意,我还是亲自去见她的好。” 余陵和保镖都在迟疑,夏恬继续道:“你们不用担心,这趟行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我全责承担。你们听我的做,带我去北科大就行了。” 余陵凝声道:“夏恬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并不确定有没有秦哥的仇家知道你的身份,而且沈氏集团的沈星夜最近也在监视你的动向。我们实在不敢贸然行动,你一旦有个闪失,我们都承担不起。如果你执意要走,请容许我向秦哥汇报一下。” 夏恬点头道:“那你打个电话和我哥说。” 余陵拨通夏秦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秦哥,夏恬小姐想去市中心的北科大”,便被臭骂一顿,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夏恬。 夏恬甜笑道:“哥,余陵大哥都和你说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必须去一趟北科大,你担心我的话,就多派点人跟着我。” 夏恬把手机移开,并不听夏秦说什么,静等三秒便挂了电话,接着用余陵的手机把夏秦的电话拉入黑名单。她把手机还给余陵,笑着说:“好了,余陵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余陵质疑道:“秦哥答应了?” 夏恬笑着点头。 余陵迟疑过后,终于启动小车,顺大路驶向城里。 夏恬坐在车里仔细思考。她之前的确下了不少功夫查询童遥的电话,并联系了童遥。在电话里,童遥说话有些随意,似乎并没有认真思考便回答道:“你给的已知条件不足,我推导不出答案。” 夏恬并没有见过童遥,她只知道童遥很美丽、很聪明,是沈星暮的前女友。夏恬和童遥并没有实质的交情,童遥不愿帮忙也于情于理。 这一次,夏恬查到了童遥的住处,就在北科大附近的鱼米之乡小区。她要亲自去找童遥,当面说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并请她帮忙推理答案。 夏恬深信,能让沈星暮郑重评价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她坚信童遥能从已知线索里推导出答案,帮助沈星暮取得善念之花。 夏恬安静坐车,手机却响了。她出发之前就把夏秦的电话拉黑了,这会来电的人是沈星暮。 夏恬戴上耳机接听电话。她从电话里得知,沈星暮和叶黎找了一个女人去偷拍林海鸥。结果那个女人自作聪明,拍了林海鸥的裸照,致使沈星暮把她丢在溪隐村里死了。 这又是一条线索。夏恬连忙摸出提包里的笔记本,手写记录这条线索。 她心里有点生气,小声指责道:“星暮,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不能再去夜店找女人了。” 沈星暮道:“我只是想找个女人帮忙查林海鸥的手臂而已。” 夏恬道:“大街上愿意收钱办事的女人很多,你没必要找夜店的女人。现在出了人命,警方和夜店里的人都会找你麻烦。” 沈星暮冷声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已经叫高哲羽来赫城帮我处理了。你帮我想一下,桃桃的死和恶念空间有没有关系,我很害怕她是被陶鸿杀掉的。” 夏恬思考片刻,摇头道:“我现在也想不出来。不过人应该不是陶鸿杀的。他是心灵纯白之人,也是你们攻略游戏的关键。如果他杀了人,必然绽放恶念之花,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沈星暮道:“希望如此。” 夏恬挂了电话,正想叫余陵开快一点,车子却已提前加速。 夏恬问:“余陵大哥,怎么了?” 余陵凝重道:“后面有小车跟踪我们。” 夏恬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确有好几辆大众车跟着。她思忖片刻,微笑道:“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沈星夜的人,不会伤害我,最多请我去做客。” 余陵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沈星夜的人?” 夏恬笑道:“很简单啊。如果是哥哥仇家,他们早就对着我们开枪了。” 余陵苦笑道:“夏恬小姐,你的心可真宽。” 夏恬道:“哥哥在城里有的是人。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叫人截断后面的车子就行了。” 余陵道:“秦哥一出手,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夏恬甜笑道:“没关系的,哥哥处理这种事情非常拿手。沈星夜不可能知道我和哥哥的关系。” 夏恬给夏秦打了电话。夏秦只气势汹汹地说了一个“你”字,夏恬便抢着说道:“哥,我们在城外的主道上,有几辆小车跟踪我们,你想办法处理一下。” 电话里,夏秦厉声吼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操心!快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叫人过去!” 夏恬道:“好的。” 夏恬把自己的定位发给夏秦。小车进城之后,路过其中一个没有信号灯与监控的十字路口,几辆小车飞速横穿而来,猛地撞到后面的小车。 夏恬回头看了一眼,几辆车都被撞得翻飞很远,却没有引起油箱爆炸,这算是很不错的结果。 小车摆脱后面的车辆,飞速驶往北科大。 夏恬道:“余陵大哥,带我去北科大右边的鱼米之乡小区,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车子到达目的地,夏恬下车,忍着身体的不适,快速往小区里跑。余陵则不敢在原地停留,因为沈星夜已经知道他的车牌号,很快又会有人追来。他要引开其他人,避免暴露夏恬的位子。 夏恬知道童遥的详细住址。他找到C栋,坐电梯直上十九楼。 夏恬一边喘气一边敲门,片刻后,门开了,半开的的门缝里露出一张精致迷人的俏脸。 夏恬当即愣住,因为这个女人漂亮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脸宛如被大河冲刷百年的光滑鹅卵石,发丝如偶然浸入墨水的精致缎子,身段如绝壁峭崖间的一株垂柳。 远山峨眉,星辰明眸,冰川琼鼻,枫林细唇。 这个女人就是童遥?这世上居然存在如此惊艳的女人? 夏恬露出温和的笑容,介绍道:“你好,童遥,我叫夏恬,前两天,我们通过电话。” 童遥打着呵欠点头道:“我记得你。” 她的慵懒神色居然也有着一种超脱世俗的美? 夏恬有些自惭形秽,埋下头小声问道:“我能进屋里吗?” 童遥道:“可以。” 大房子里只有童遥一个人。 夏恬走进偌大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出神。 童遥替她泡了一杯茶,接着又打了一个呵欠,随口说道:“夏恬,我知道你,会唱歌,会演电影。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半个歌迷。我很喜欢你独自一人完成的那首《闹剧》。” 夏恬柔和道:“童遥,我也知道你。星暮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他说你很聪明,讲了许多你的思维模式,还叫我学着模仿。只不过我有点笨,学不会你的思维。” 童遥道:“我只是比较习惯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而已,并没有沈星暮所说的那么夸张。你今天来找我,还是为了解开之前那道题?” 夏恬点头道:“是的。” 童遥道:“我上次已经说了,已知条件不足。” 夏恬道:“这次我可以再加两个已知条件,你能帮忙解出来吗?” 童遥道:“这个我不能做保证。你先说说看,我尽力帮你想一下。” 夏恬从提包里摸出她事先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她完全隐瞒了恶念空间的存在,把所有线索都改成悬疑推理题。 童遥盯着夏恬的笔记本看了许久,忽然问:“这就是全部已知条件?” 夏恬点头道:“目前是这样的。” 童遥道:“如果依照现实的框架去推理,这种题无解,不可能查出山上女尸的身份,更不可能查出杀她的凶手。” 夏恬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杀害曾群(曾虔)和彤彤(桃桃)的凶手都可以确定?” 童遥点头道:“很显然,杀害她们的凶手都是海云(林海鸥),因为只有海云有杀她们的动机与条件。只不过这两起命案又必须和山上的女尸案联系起来,就导致整个案件变得离奇,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推断,都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夏恬陷入沉默。 童遥问:“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线索?” 夏恬摇头道:“这已经是全部线索了。如果连你也解不出来,那星暮和叶黎就危险了。” 童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浅笑着问道:“我说过我解不出来吗?” 夏恬一惊,连忙问道:“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童遥道:“我说的,按照现实的框架,这道题无解。但如果添加一些玄奇的元素,这个题就变简单了。你告诉我,沈星暮是不是遇到了某些现实里无法解释的现象?” 夏恬迟疑片刻,点头道:“是的。” 童遥露出自信的笑容,忽然伸手指向笔记本上的“海云”,肯定道:“杀人的是她,山上的女尸也是……” 童遥说着,房间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城市里突发地震,整栋楼都将变成废墟。 夏恬抓住沙发扶手,努力坐稳身子。她本就很聪明,结合童遥刚才所说的部分推理,她已经想到了答案——现实框架里无解的题,添加一些玄奇元素就变简单了。恶念空间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玄奇元素,它能产生一些常理不可解释的现象也非常正常。 夏恬摸出手机,准备给沈星暮打电话。她要把自己想到的答案告诉他。可是她的手机突然断了信号,她没办法联系他了。 也在这时,整个房间宛如失重的方形空间,开始旋转起来。 夏恬和童遥都倾斜着向墙上摔倒,屋子里的家具陈设不断砸向墙壁。 ——这绝对是恶念空间的干扰。因为我帮星暮寻找答案,间接导致我也必须突破游戏障碍,不然我无法把答案告诉星暮。 夏恬躺在墙上重重喘息几声,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凝声提醒道:“童遥,你小心一点,我们也被恶念……也被这些玄奇元素干扰了。” 童遥并不因突发的奇特现象震惊。她淡定地挽了挽脑后长发,盯着阳台的窗户,非常随意地笑道:“我的确没想过,现实中也会出现这么有趣的推导题。” 夏恬听不懂她的话,只好再次提醒道:“童遥,这不是推导题,而是死亡游戏,如果我们不想出破局之法,会在这个房间里活活摔死的。” 童遥道:“一个简单的魔方而已,不可能摔死我们。” ——魔方?什么意思? 夏恬思忖着,左右扫视四周,惊讶发现房间四壁都变了颜色,而且窗户和门都通向其他房间。 童遥道:“我们所在的房间便是一个魔方的小方块,小方块的转动会引起一面魔方的转动。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每到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就会转动九十度。所以我们现在要快速穿梭多个房间,确定魔方目前六面的颜色分布,再把魔方的六面都转成同色就行了。” 夏恬惊住,她完全没想到童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与稳健的判断力。 童遥问:“你会玩魔方吗?” 夏恬摇头道:“我不会。” 童遥道:“那就有点遗憾了。如果你会玩魔方,我们至少可以缩短一半时间脱困。现在你做好被摔断手脚的心理觉悟,一直跟着我走就行了。” *** 沈星暮和叶黎在赶往溪隐村的路上。 沈星暮给夏恬打过电话之后就一直莫名不安,开车变得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撞到山壁。 叶黎冷笑道:“是因为背负人命而心虚吗?” 沈星暮面无表情地摇头道:“人命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昂贵。我现在有点担心夏恬。” 他停下车,摸出手机给夏恬打电话,然后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沈星暮沉吟之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那个陌生号码又给他发短信了。内容是:你们再敢查探,河里的女人就是你们的下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不哭 沈星暮目光冰冷地盯着手机屏幕,或许是因为他的神色太过阴沉,连旁边仍心怀怨怼的叶黎也忽然怔住。 叶黎皱着眉小声问道:“怎么了?” 沈星暮冷笑着把手机短信递给他看。 叶黎沉默片刻,凝声问道:“这是警告吗?” 这条短信来得很不是时候,沈星暮并不在意短信内容本身,他只怕这条短信是个征兆。就如同夏恬希望他能平安回去一样,他也同等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沈星暮在沈氏集团有两个得力助手,其一是担任集团分部经理的高哲羽,其二是同为董事会主席的董皓。这两个人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对沈星暮提供莫大的帮助。 现在高哲羽被他遣来协助处理桃桃的命案,而董皓必须留在集团牵制沈星夜。 除开这两个得力助手,沈星暮手下也有一群人,只不过大部分人他都信不过,少许几个他能相信的人都被遣去保护夏恬了。到了现在,沈星暮发现自己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沈星暮沉吟许久,终于拨通夏秦的电话。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夏恬和夏秦的兄妹关系的人之一。 沈星暮和夏秦的交集并不多,或者说,若非夏恬的存在,他们根本不可能认识。两人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非必要情况,两人都不会联系对方。 沈星暮和夏秦通话得知,夏恬去了北科大。 沈星暮的心脏立刻提起来。他和童遥交往过,知道她是北科大讲师,就住在北科大附近。他已经猜到夏恬去北科大的鱼米之乡小区找童遥了。在蛰城,不少人时刻监视着夏恬的动向,不然她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保镖。而今她擅自行动,出事的可能性极高。 沈星暮担心夏恬,但赫城与蛰城相隔五百多公里,他一时半会回不去。于是他非常认真地说道:“夏秦,请你在找到夏恬之后,务必给我打一个电话。” 夏秦冷声嘲笑道:“你不是在我妹妹身边安插了很多人手吗?你叫他们去找我妹妹啊!” 沈星暮皱眉道:“我安排过去的人全部被你没收了手机,我根本就联系不到他们。” 夏秦道:“沈星暮,我懒得和你废话。这一次,我妹妹若有个万一,你绝对不会好过!” 沈星暮还想说话,但夏秦已经挂了电话。 沈星暮闭上眼沉思,他在考虑要不要亲自回一趟蛰城,确保夏恬安全之后再回来。 叶黎问:“夏恬小姐怎么了?” 沈星暮摇头道:“没什么,有夏秦保护她,不可能出事。” 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道:“我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不是有测谎的能力吗?之前学校里的老伯说的话,你应该能判断出真假,我们完全没必要查林海鸥的手臂。” 沈星暮摇头道:“我的测谎能力只在和林绍河聊天时出现过,之后就再没有这种能力了。对了,你现在还能感知到陶鸿的位子吗?” 叶黎也跟着摇头道:“从我见过陶鸿之后,就再也没感知到过他的位子。” 沈星暮思忖片刻,猜测道:“可能我们的能力都是一次性的。” 两人继续赶往溪隐村。 在乱石遍布的河床上,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河岸两侧都站满了人,全是溪隐村的村民,陶鸿和林海鸥也在。警方已经抵达命案现场,并且画地为界,制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沈星暮看了一下河岸高度,超过五米,且河水很浅,河石密集,如果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下去,有可能被摔死。 沈星暮沉默片刻,把车钥匙递给叶黎,小声道:“注意观察陶鸿和林海鸥,我去和警察们打个招呼。不出意外,今晚之前我会回来,车上的皮包里有钱,后备箱里也有水和食物。” 沈星暮顺河岸边梯子下河,想靠近现场,但立刻被身着警服的警官阻拦。 沈星暮淡淡说道:“昨晚我和死者在一起,可以协助你们查案。” 警察惊讶道:“你就是昨晚带死者出来的人?” 沈星暮道:“是的。” 警察立马对身后的同事挥手,厉声道:“犯罪嫌疑人找到了,先铐起来!” 沈星暮伸出双手,任警察铐上手铐,接着说:“我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身前的人,能让我观察一下死者吗?说不定我能提供破案线索。” 警察冷笑道:“无论人是不是你杀的,你把死者带到荒野地带,弃之不顾造成死亡,也足以构成故意杀人罪。你有什么线索,回警局慢慢说。” 沈星暮淡淡说道:“对不起,警官,我对法律也稍有了解。我并没有把死者带到危险地带弃之不顾,这条河前面就是村庄,她完全可以在村子里借宿。而且你怎么确定不是她不是自愿留下来的?” 警察愣住。 沈星暮大步向前走,靠近尸体看了一眼。从桃桃的体表的创伤以及衣服的破烂程度来看,她的确像是不慎坠河摔死的。 尔后沈星暮被警察铐走。 *** 待警察们抬走死者,围观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散去。 叶黎并不担心沈星暮,他知道沈星暮有办法从警局里走出来。他一直观察着陶鸿和林海鸥,他们和其他村民一样,露出惊讶之色,不时小声交谈几句,完全像是来看热闹的路人。 而且叶黎在人堆里看到一个相对显眼的女孩子,她长得很清秀,穿着也很时髦,并且梳了两条非常漂亮的长辫子。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孩子,无疑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叶黎看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络腮胡大汉,几乎没做思考便走过去搭话。他想询问那个女孩的来历。 络腮胡大汉之前收过叶黎的钱,这次也不给脸色看,直接敦厚地解释道:“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徐小娟。这丫头快五年没回过村子了,今年肯定是发了财,专程回来看她的老父亲。” ——徐小娟还活着,那山上的女尸是谁? 叶黎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徐小娟的出现无疑是推翻了他和沈星暮的推论,现在所有谜题又变得扑朔迷离,完全无迹可寻。 叶黎沉吟片刻,忽然不再关心徐小娟的问题,转而问道:“关于陶鸿,你知道多少?” 络腮胡大汉道:“陶鸿啊,因为他母亲的关系,我们村里人也不太敢和他接触。你要想知道他的事情,可以去老林家问问,或者陈疯子也行。” 叶黎问:“陈疯子就是村里那个傻乎乎的村民?” 络腮胡大汉点头道:“就是他。在村里除了老林一家,就只有陈疯子和陶鸿说话。” 叶黎道谢过后,又找了几个村民询问。村民的回答和络腮胡大汉如出一辙,看来他们的确把陶鸿视作瘟神,不愿与他产生交集。 叶黎不能再去林绍河家里打探,毕竟沈星暮刺激林海鸥在前,桃桃偷拍林海鸥在后。纵然林海鸥还不知道自己被偷拍的事情,叶黎也不太敢去面对她那一张纯真污垢的脸。 叶黎去找了陈疯子。 陈疯子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头发留得比许多女人还长,脏乱地披散在脑后,他穿的衣服像是几个月没洗过,已经散发出浓浓的霉臭味。 他总是坐在木房外的檐下看着前面的另一座木房子——陶鸿的房子,神神叨叨地说一些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话。 陈疯子不仅像疯子,还像街边行乞的乞丐。 奇怪的是,据溪隐村村民口述,陈疯子在村里疯了接近二十年,村民们又不可能时常施舍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黎走到臭气熏天的檐下,试探性询问道:“陈大叔,你好,我叫叶黎。” 陈疯子抬手拨开额前的头发,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接着疯疯癫癫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却一个字也不说。 叶黎耐心道:“陈大叔,我想向你询问一下陶鸿,你能和我说一下吗?” 陈疯子忽然就不笑了。他抬手梳理头发,并且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尘与污垢,接着吐词清晰地说道:“你要问陶鸿吗?先进屋里坐。” 他说着,竟然还做出“请”的姿势,转身往屋里走。 仿佛陶鸿这个名字具备奇特的魔力,陈疯子听到这个名字就变得正常了。 叶黎忍着屋里的恶臭打量,发现木屋很多地方都已经腐化,尤其是其中一根梁,裂开了一半。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子,不管什么时候崩塌都不足为奇。 叶黎看到灶头的大锅里还残留着煮糊了的麦子,屋子的角落里也还安静放着一大袋麦子和一桶菜籽油。 当地村民大多生活艰苦,当然没人会送他这么多麦子和油。 叶黎看到油桶边的农具,便知道这些麦子和菜籽油都是陈疯子自己种植出来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活这么多年。 问题是,一个知道耕作,知道煮饭,知道储粮的人,真的会是一个疯子吗? 屋子里唯一还算陈设的东西,就是铺在地上的一块板子。板子上铺了谷草,放了一张破烂不堪的棉絮,大概就成了陈疯子的床。 陈疯子已经席地坐好,并且做出“请”的姿势,叶黎只好也蹲坐在地上。 陈疯子慢条斯理问道:“你想知道陶鸿的什么事情?” 叶黎道:“与陶鸿有关的任何事情都行。” 陈疯子忽然露出无比悲伤的神色,他的眼里甚至有眼泪流出。他一边抽泣一边说道:“陶鸿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是早产儿,妊娠期不到九个月就分娩出世。他和其他婴儿不一样,出生却不哭,就算使劲打他屁股也不哭。他从小体弱,快两岁时才学会独立走路,快到三岁时才学会说话,而且说话结巴,吐词不清。他七岁就学着下地做农活,砍柴,经常做不好被他母亲打。呜哇——陶鸿、可怜的孩子、呜哇——” 陈疯子说到这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叶黎不仅有认真听,并且在陈疯子说话之前,就偷偷开启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这会陈疯子大哭,叶黎就耐心等着。 陈疯子哭了好几分钟,终于不哭了。叶黎的衣服兜里有卫生纸,就递给他擦眼泪。 陈疯子盯着白生生的卫生纸,竟又有些抽泣。他无比悲伤地说道:“陶鸿这孩子很善良,总是送柴给我,有时候我累了,动不了了,他还帮我耕地,收麦。他是一个很乖巧的好孩子,其他人却欺负他。他九岁的时候去镇上的小学念过书,学校的学生都欺负他,并且把他推进水沟里摔断了手,他却连一滴眼泪都不流。手断了,这得有多痛?他为什么不哭?哭出来不就好了吗?” 叶黎见陈疯子又要癫狂大哭,连忙递卫生纸过去。 陈疯子红着眼道:“陶鸿没有朋友,只能和山林鸟兽为伴。他经常独自一人上村后的大山,被别人视作异类。他们都说山上有诅咒,陶鸿是灾星,会给村子带来灾难。他们想把陶鸿和他母亲都赶出村子,幸好有林绍河一家人出面庇护,他们母子才能留下。可是这孩子可怜啊,他才满十岁,他母亲就莫名染上急性的过敏症,村里没有医生,没有药,没人知道怎么办,她就被简单的过敏症哽死了。” 叶黎惊讶道:“哽死了?” 陈疯子道:“过敏症并不仅仅引起体表浮肿,也可能引起体内肿胀。她的运气不好,恰好喉咙气管肿胀,引起窒息,最后被哽死了。” 叶黎越发惊讶,这是连他都不知道东西,陈疯子怎会知道?仔细想来,“妊娠”、“分娩”等词汇一般是医生才说的,寻常人都说“怀孕”或“生孩子”,不会用这么专业的术语。 莫非陈疯子在发疯之前是一个医生? 叶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陈疯子歪着脑袋疑惑道:“我怎么知道的?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 叶黎见他好像又要发疯了,连忙改口道:“你继续说陶鸿。” 陈疯子悲伤道:“陶鸿的母亲死后,尸体被他独自一人带到河边火化,只留了一盒骨灰。他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村里遭人嫌弃,冷了饿了都没人关心。幸好同村的林海鸥小姑娘愿意和他说话,陪他一起上山打猎,就是我们村后的大山。他们一直偷偷摸摸的,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上过那座被诅咒的大山。后来林海鸥要上高中,很久才回来一次,陶鸿变得更加孤独,只和我以及林家的人说话。现在林海鸥上大学了,回来的时间更少,但她和陶鸿反而变得更亲密了。” 叶黎问:“有多亲密?” 陈疯子用两只手比划出“羞羞”的手势,接着也露出宛如小孩子的笑颜,开心道:“他们要结婚了!” 叶黎皱眉思索,知道陈疯子很可能是看到陶鸿和林海鸥偷偷约会,方才猜测他们要结婚了。可是这种发生事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且不说年龄的问题。陶鸿无父无母,没钱没本事,林海鸥却是大学生,被全村人看好。林绍河和周小萍怎么可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叶黎问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但他没打算走,而是继续问道:“你还知道其他事情吗?” 陈疯子忽然露出非常惊恐的神色,双目翻白,抬手指着前面,大喊道:“鬼!鬼啊!” 叶黎回头看了一眼,陶鸿和林海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林海鸥和上次一样,看到叶黎就立刻遮住胸前的狼牙吊坠。 陶鸿扛着一捆柴,微笑着说道:“陈叔,是我,陶鸿,不是鬼。” 陈疯子双手抱住脑袋,用面门使劲撞击地板,嘴里依旧仓皇大喊道:“鬼啊!鬼啊!” 陶鸿快步冲上来阻止陈疯子自残,转过头冷声对叶黎说道:“你怎么还在我们村里?” 叶黎不太敢和陶鸿说话,怕错误举动导致恶念之花绽放,便起身微笑道:“我现在就走。” 叶黎快步出门,林海鸥厉声道:“等等!” 叶黎问:“林海鸥姑娘,有事吗?” 林海鸥看了一眼屋里,蹙着眉说道:“我有必要找你聊聊。” 叶黎点头道:“好的。” 林海鸥道:“我们先换个地方。” 她对屋里的陶鸿打了一个招呼,便大步往村后的方向走。 叶黎往屋里看了一眼,见陈疯子没再继续发疯,也快步跟上。 两人走到村后的山脚下。林海鸥的面容忽然变得冷酷。她质问道:“为什么!” 叶黎不解道:“什么为什么?” 林海鸥的眼睛忽然变得有点湿润。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屏幕几乎粉碎的手机,尖声大吼道:“为什么!!” 叶黎的双瞳陡然一收,因为他从手机的外壳与颜色已经认出了手机的主人——桃桃。 这个手机里有林海鸥的裸照,她这时用逼问的姿态拿出这个手机,无疑证明她已经看到手机里的裸照,并且猜到沈星暮与叶黎叫人偷拍了她。 可是这个手机怎么会出现在她手上? 叶黎的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解释道:“林海鸥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你听我说,我们只是想看你的手臂,无心毁你清白。” 林海鸥咬牙脱下外套,挽起里衣的衣袖,忍着眼泪说道:“这就是我的手臂,你想看我就让你看,我求你看够了就快点离开我们村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恳求 叶黎心中愧疚,不敢去看林海鸥。他别过头,苦笑着再次道歉,便准备拔腿就跑。此时此刻,他像被人催债的负债者,而他自己也无力偿还这种精神层次的债务。他只能落荒而逃。 可是林海鸥并不让他跑。她拦在他面前,悲伤欲绝地盯着他。 叶黎此刻无比想念沈星暮。他百分之百肯定,如果是沈星暮的话,一定有办法解决眼下窘境。 林海鸥小声抽泣道:“叶黎,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这种邋遢的大叔,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有没有恶意,都请你离开我们村子。” ——林海鸥姑娘,沈星暮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信了吗?我有老婆!我也不喜欢你这种青涩的小姑娘! 叶黎也想尽早离开溪隐村,只不过善念之花还没拿到,他不能走。他努力斟酌语言,想稳住林海鸥的情绪,但面对这种事情,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滑稽无力。 蓦然的,叶黎发现一个非常隐晦的问题。如果林海鸥真的是因为裸照的问题要赶他走,她为什么不检查他的手机,她不怕他的手机里有她的裸照备份吗? 叶黎联想到沈星暮收到的陌生短信,似乎那些短信的内容也是警告与恐吓。藏匿在某处的未知存在希望叶黎和沈星暮停止调查,现在林海鸥也赶叶黎走,这两者是否存在关联? 叶黎有了大胆的想法。他忍着心头的愧疚,忽然沉声问道:“短信是你发的吗?” 林海鸥怔了一下,接着猛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点离开我们村子!” 她的反应有些僵硬,叶黎心中越发迟疑。他能记住那个陌生电话号码,这会他不迟疑,摸出手机快速输入号码,接着拨通电话。他等了十几秒,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发展,林海鸥的手机铃声并没有响起。 叶黎不死心,继续问:“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林海鸥冷着脸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叶黎背诵那个陌生电话号码,沉声问:“这个号码是你的吗?” 林海鸥道:“不是!” 叶黎思忖片刻,凝声道:“你想让我和沈星暮离开这个村子,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海鸥擦了擦眼角的泪,咬着嘴道:“你想问什么?” 叶黎偷偷打开手机录音,问:“桃桃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是你抢走她的手机,并把她推下河的吗?” 林海鸥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今早我发现她的尸体,捡到她的手机,发现里面有我的照片,就把手机藏了。” 叶黎道:“你看到尸体的第一时间,不报警,反而检查死者的手机?” 林海鸥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黎道:“你杀了桃桃!” 林海鸥道:“无凭无据,随你怎么说。” 叶黎点头道:“那我问第二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和沈星暮看你的吊坠吗?” 林海鸥早把吊坠藏到脖子下的衣服里。她捏了捏胸前隔着衣服的吊坠,摇头道:“这是我的东西。我不想给你们看,还需要理由吗?” 叶黎沉声道:“你必须如实回答这个问题,不然我和沈星暮不可能离开这里。” 林海鸥道:“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 叶黎问:“那你现在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吊坠吗?” 林海鸥果断摇头道:“不可以!” 叶黎点点头,又问:“你和山上的女尸是什么关系?” 林海鸥再一次变得惶恐。她睁大眼,用双手抱住头,惊呼道:“我不知道!” 叶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林海鸥,关于照片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我和沈星暮就不能离开这里。” 林海鸥忽然状若癫狂地大喊道:“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叶黎连忙问:“什么意思?” 林海鸥疯疯癫癫地大笑着,却一个字也不说。 叶黎正想继续追问,后面不远处传来陶鸿的声音。他在唤林海鸥的名字。 叶黎不敢再停留,怕自己的举动刺激到陶鸿,便转过身快速离开。 村后到村子里只有一条路,叶黎和陶鸿错身时,陶鸿忽然抓住叶黎的手,质问道:“你对海鸥做了什么?” 叶黎摇头道:“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没做什么。” 陶鸿明显不信。他抓着叶黎不让走,想找林海鸥当面对质。 这会林海鸥忽然变正常了。她远远地看着这边,咬着嘴说道:“陶鸿,他没对我做什么,放他走。” ——林海鸥怎么会帮我说话? 叶黎有些疑惑,但也来不及细想。他挣脱陶鸿的手,拔腿便往村口跑去。 叶黎回到车子里,打开手机录音,把陈疯子和林海鸥说的话反复听了好几次。他能听出一些端倪,似乎陈疯子和林海鸥都刻意隐瞒着某事。只不过仅凭他一个人,很难把这两段信息完全消化。 下午一点过,叶黎接到沈星暮的电话,叫他去县城警局接人。 警局大门口,叶黎正和一个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中年帅哥聊天,他们身后还站了四五个随从。 叶黎知道沈星暮已经把桃桃的事情完全解决了,便走过去打招呼。 沈星暮对着中年帅哥点点头,随口说道:“哲羽,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我还有事,暂时不和你一起回公司。” 高哲羽皱眉道:“星暮,近期沈星夜有大动作,他好像想趁你不在对沈董出手,抢走公司的股份。如果你没有特别急的事情,还是先回去一趟的好。” 沈星暮摇头道:“沈星夜要玩火,由着他去就好,老爷子自会收拾他。” 高哲羽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好,你也尽快回来,公司没有你,董皓一个人压不住沈星夜。” 沈星暮道:“我知道了。” 高哲羽和一众随从离去后,沈星暮转过头看向叶黎,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查到什么吗?” 叶黎沉声道:“徐小娟还活着。她现在就在村子里。” 沈星暮忽然沉默下来,显然这条信息对他而言也非常棘手。 徐小娟还活着,山上的女尸就成了无解的谜团。 两人在回溪隐村的路上,叶黎把两段录音都放给沈星暮听。 沈星暮思忖许久,凝声道:“陈疯子有问题。” 叶黎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沈星暮道:“他对陶鸿的了解透彻得诡异,而且他好像是一个医生。你之前该在村里询问一下陈疯子的来历。他应该不是溪隐村土生土长的村民。” 叶黎问:“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村里人都说陶鸿的母亲的受了山神的诅咒,方才生下陶鸿。虽然那座大山很诡异,但女人不和男人发生关系就怀孕产子,这岂不是更离奇?我怀疑陈疯子就是陶鸿的父亲。” 叶黎仔细一想,也发现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 沈星暮继续道:“林海鸥说的话也有点奇怪。她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为什么是‘他们’?除了她,还有谁?” 叶黎道:“应该是陶鸿。” 沈星暮点头道:“她的意思好像是,我们留在村里,追查山上的女尸,就是对她和陶鸿的最大伤害。所以她并不是很在意裸照的事情,她只想用照片为把柄,逼我们离开溪隐村,不再调查女尸。” 叶黎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沈星暮淡淡地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总是你在问我该怎么做?这次换我问你,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叶黎忍不住苦笑。他也发现每次两人找不到方向时,他就会下意识询问沈星暮。 沈星暮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次换你说,我听你的做。” 叶黎思忖片刻,提议道:“林海鸥的狼牙吊坠一定藏了秘密。我们想办法查的吊坠,说不定能查出重要的线索。” 沈星暮摇头道:“林海鸥把她的吊坠视作珍宝,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曾摘下来。我们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到她的吊坠?” 叶黎道:“桃桃的手机在林海鸥手上,手机里有吊坠的照片,我们想办法把手机弄到手就行了。” 沈星暮道:“那不是狼牙吊坠的照片,而是林海鸥的裸照。你还想去冒险?” 一提裸照,叶黎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的眼皮猛地一跳,连忙问:“你觉得陶鸿有可能知道裸照的事情吗?如果他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星暮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怒不可遏,甚至有可能提起柴刀来找我们拼命。之前林海鸥单独找你谈话,陶鸿看到你也没对你大打出手。目前来看,他应该不知道裸照的事情。” 叶黎苦笑道:“我真的有点害怕,陶鸿因为林海鸥的裸照而绽放出恶念之花。” 沈星暮道:“林海鸥没对陶鸿说裸照的事情,很可能是害怕他闹情绪。” 叶黎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我们把林海鸥逼急了,她真的有可能把裸照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不仅仅是陶鸿,整个溪隐村的村民都会提起锄头铲子来驱逐我们。” 沈星暮道:“所以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找到催生善念之花的办法。” 叶黎沉思片刻,提议道:“要不我们分头跟踪陶鸿和林海鸥,说不定能找到某些重要线索。” 沈星暮摇头道:“不行,我们一旦分头行动,恶念空间再次干扰,我们都会陷入困境。而且村子里的村民都认识陶鸿和林海鸥,我们去跟踪他们,太容易暴露,进而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纷争。” 叶黎苦笑道:“我能想到的办法都说了,现在换你想办法。” 沈星暮道:“我们先去找徐小娟。” 叶黎问:“找她干什么?” 沈星暮道:“我们都不认识徐小娟,如何确定她不是别人假扮的?” 叶黎道:“我们不认识徐小娟,但村子里的村民和她父亲不可能不认识她。” 沈星暮道:“徐小娟离开村子五年之久。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消失了五年,再回来时面貌必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可能村子里的村民和徐小娟的父亲都是以她身上的某个特征判断她的身份的。比如徐小娟身上某个位子有痣或胎记。” 叶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可以作假。所以时隔五年,某个人冒充徐小娟也并非不可能。” 沈星暮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叶黎问:“可是我们如何确定这个徐小娟是不是冒充的呢?” 沈星暮冷笑道:“我们的手机里不是有徐小娟的字迹吗?我们只要想办法让她写一段字,对比字迹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徐小娟了。” 叶黎问:“如果她不是真的,山上的女尸就有可能是真的徐小娟,如果她是真的,我们接下来又做什么?” 沈星暮道:“如果徐小娟是真的,我们就上山掘坟。” 叶黎愣住。 沈星暮道:“我上次没有检查尸体的衣裙,也没翻身看尸体的背面。” 叶黎只好点头。 两人抵达村子,前往徐寄明家找徐小娟。不巧的是,徐小娟和林海鸥一起去镇上玩了。他们见不到徐小娟,就无法确定这个徐小娟是真是假。 叶黎迟疑这会,沈星暮冷冷说道:“见不到徐小娟,我们就先上山掘坟!” 叶黎只好点头。 他们打开车子后备箱,取出之前买好的锄头与铲子,并背上背包,准备上山。 却在这时,有人在唤他们的名字。 两人循声看去,林绍河正从村里走出来,远远地向他们招手。 叶黎疑惑道:“现在林海鸥恨我们都还来不及,林绍河怎会主动找我们?” 沈星暮把锄头和背包都放回后备箱,随口说道:“先听听他说什么就知道了。” 林绍河走来,很礼貌地询问道:“两位在我们村子徘徊了这么多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他加重了“什么事情”四个字的音量。 沈星暮淡淡说道:“我们只是来体验农村生活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林绍河微笑道:“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你们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星暮道:“是的,我朋友对令爱有好感,想博得她的芳心。” 叶黎的脸色立刻沉下脸。他很不喜欢这个说辞,就如同林海鸥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喜欢林海鸥。 林绍河道:“无论什么都好。我想请你们到我家坐坐,你们现在方便吗?” 沈星暮问:“你家出了什么事吗?” 林绍河道:“我爱人想见见你们,说是只有你们才能帮到她。” ——周小萍不是一直卧病在床吗?她能有什么事情? 叶黎想着,顺着问道:“周阿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林绍河道:“你们随我去就知道了。” 叶黎和沈星暮随林绍河走进破破烂烂的木屋里。 床边的灶台还燃着火,周小萍裹着厚实棉被,不断打哆嗦。她的脸色苍白若死,手脚也处于痉挛状态,显然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叶黎道:“林大叔,周阿姨病得很厉害,一直这样躺着肯定不行,你还是想办法送她去医院。” 林绍河回以酸涩的一笑。 叶黎明白过来,林绍河家里没有足够的积蓄供周小萍看病。 这会,周小萍忽然撑着床铺坐起身来。她对着叶黎和沈星暮重重一拜,接着哭诉道:“二、二位,求你们救、救救我们家海鸥……” 叶黎和沈星暮都皱紧眉头,他们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周小萍张大嘴,眼睛不断翻白,几乎用尽全身力量才勉强说道:“海、海鸥……被鬼、鬼附身了……” 叶黎和沈星暮对视,均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惊讶。他们都想到了陈疯子几乎哭喊出声的那句“鬼!鬼啊!”。 叶黎问:“什么意思?” 周小萍道:“吊、吊坠里有、有有……” 她说到这里,忽然急促咳嗽起来。她咳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床上一倒,居然昏厥了过去。 叶黎伸出手探她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但总归吊着一口气。 确定周小萍还活着,叶黎轻轻松出一口气,接着凝声道:“周阿姨的状况很危险,必须送她去医院进行治疗。” 林绍河忽然跪下,对着叶黎和沈星暮不断作揖。他悲伤道:“二位,请你们救救小萍。你们不是喜欢海鸥吗?只要你们能救小萍,我可以把海鸥许给你们。” ——一个男人,为救妻子,不惜用女儿来换。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叶黎俯下身扶起林绍河,认真道:“林大叔,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周小萍明显知道很重要的信息,他们必须救活她。 叶黎背起周小萍往村口跑,沈星暮则已上车就位。 县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林绍河已经哭得老泪纵横。 沈星暮把叶黎拉到长廊的另一头,尤为凝重地说道:“似乎周小萍刚才想说的是,吊坠里有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吊坠 据医生口述,周小萍的病症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因长期不治疗引发的肺脓肿。这虽然是重症,但还不至于威胁人的性命。只不过周小萍的病拖了太久,肺部组织大量坏死,到了只能通过手术与化疗治疗肺部脓肿的地步。 这无非就是治疗费用的问题。沈星暮完全不在乎这个。他只希望周小萍快点醒过来,然后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说完。 这个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沈星暮、叶黎、林绍河三人一直在室外守着。周小萍没从手术室出来,反倒是林海鸥和徐小娟来了医院。 林海鸥还是和上次一样,她一看到沈星暮或叶黎,便下意识把胸前的狼牙吊坠藏起来。 沈星暮皱紧眉头。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林海鸥藏匿吊坠不是害怕暴露什么秘密,而是想保护这个吊坠。因为她每次藏匿吊坠的动作都非常小心,就好像爱美的女人收藏自己心爱的金银首饰一样。 狼牙吊坠勉强能算饰品,但它和那些金银珠宝完全没有可比性。林海鸥真的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沈星暮又想到叶黎的录音里,林海鸥惊恐大吼的那句“我们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她说的“我们”,真的是指她和陶鸿吗?会不会存在另一个可能?她说的“我们”其实是她和她的狼牙吊坠? 人是有智慧、有思想的活物,吊坠则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人和吊坠能结合在一起,称“我们”吗? 沈星暮越想越费解,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个吊坠是活的。不然陈疯子怎会大喊着“鬼!鬼啊”?周小萍怎会说林海鸥被鬼附身了? 莫非那个狼牙吊坠里真的寄宿着某个唯心存在? 这会林海鸥急匆匆跑到林绍河面前,焦虑地询问道:“爸,我妈怎么样?” 林绍河强笑道:“你妈没事的,她现在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很快就会出来。” 林海鸥问:“医生怎么说?” 林绍河道:“医生说这是一个小手术,不存在风险,我们放心等待就行了。” 林海鸥轻轻松出一口气。 这时徐小娟也走了过来,她微笑这安慰道:“林伯伯,周姨没事就好。之前海鸥听说周姨病倒了,都快被吓晕了。” 林绍河叹了一声,忽然指向沈星暮和叶黎,感激道:“多亏了这两位小伙子。如果不是他们开车送小萍来医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着,不断抬手把林海鸥往沈星暮这边推,嘴里说道:“海鸥,你快谢谢这两位恩人。” 林海鸥怔了一下,旋即咬着嘴对着沈星暮和叶黎一拜,小声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妈。” 沈星暮淡淡说道:“你要谢我们,就把你的吊坠给我看看。” 林海鸥当即捂住胸口,摇头道:“不行!” 沈星暮无所谓地笑道:“我想也是,你母亲的性命可远没有你的吊坠来得重要。” 林海鸥问:“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没什么意思。我就觉得,我和叶黎好像有点多事了。既然你这么不近人情,我们就没必要再奢想你的回报。” 沈星暮转过身便往长廊的另一头走。他当然还记得徐小娟的问题,所以他在和她错身时,不忘温和地问一句“美女,方便出来聊聊吗”。 徐小娟看了一眼沈星暮,又回头看了一下林海鸥,忽然笑着点头道:“好啊,帅哥。” 沈星暮走到医院外的平地上,转过身温柔地问道:“徐小娟小姐,我看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你写的字也一定非常漂亮。你能随便写一段话给我看看吗?” 徐小娟眨巴着大眼问道:“你想看什么话?我都写给你看。” 沈星暮道:“外面街上就有便利店,我去买纸和笔,至于写什么,随你高兴。” 徐小娟忽然道:“先等等!” 沈星暮问:“怎么了?” 徐小娟嬉笑道:“帅哥,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沈星暮道:“沈星暮。” 徐小娟问:“星辰的星,暮色的暮?” 沈星暮道:“是的。” 徐小娟宛如花痴一般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沈星暮买好纸和笔,亲眼看着徐小娟写字。她写了一段非常温柔的诗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沈星暮摸出手机对照信纸上的字迹,发现两者字迹一模一样。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的的确确是徐小娟,山上的女尸变成了无解的谜团。 徐小娟蹦跳道:“沈帅哥,方便留个电话吗?” 沈星暮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去,冷冰冰地应道:“不方便。” 徐小娟睁大眼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想看我写字,我都没问原因,就写给你看了。现在你看完了,就不想理我了吗?” 沈星暮点头道:“是的。” 徐小娟的眸子里跳出怒色,显然气得不轻。 沈星暮回到手术室外的长廊,再次把叶黎拉到一边。两人站在楼梯间讨论。 沈星暮小声道:“徐小娟应该是真的。她的字和信纸上的字一样,这个做不了假。” 叶黎道:“事实上,就算她的字和信纸上的字一样,也只能证明信是她写的,并不能排除她从五年前就假扮徐小娟的可能。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不做考虑。现在我们的调查重点依旧是林海鸥的吊坠,说不定她的吊坠里真的藏了鬼。” 沈星暮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现在周小萍还没醒,他不能做进一步判断。 这时,忽然有女孩的声音闯入。她甜笑着说道:“你们说海鸥的吊坠吗?我知道啊,她的吊坠里的确藏了鬼魂。” 沈星暮和叶黎同时一怔,均看向声源方向,只见徐小娟笑语盈盈而来。 沈星暮冷着脸道:“什么意思?” 徐小娟歪着脑袋吹口哨,一句话也不说。 沈星暮问:“你知道什么?” 徐小娟笑嘻嘻说道:“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关于海鸥的事情,我可知道不少。你们好奇海鸥的吊坠是?这个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们。” 叶黎问:“要怎样你才肯说?” 徐小娟抬手指着沈星暮,落落大方地说道:“海鸥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随便向你们透露她的事情。但好像好朋友并没有帅哥重要。沈星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 沈星暮沉吟片刻,点头道:“好的。” 他把电话号码说出来,并让徐小娟打电话验证之后,这才凝声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徐小娟道:“我和海鸥很小的时候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原本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但不知从何时起,海鸥忽然和陶鸿成了朋友。我们村子里很多人怕陶鸿,说他是个灾星,不愿靠近他。我爸也不让我和陶鸿接触,久而久之,我和海鸥的关系疏远了一些。不过这无关紧要,我知道他的吊坠是怎么来的。” 沈星暮冷声道:“我对你和林海鸥的关系不感兴趣,你应该直接说重点。” 徐小娟道:“那是我离开村子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海鸥因为曾虔老师的事情,变得失魂落魄,很少找我玩。不过有一天,她忽然找到我,叫我一起上山打猎。村后的大山可是我们村子的禁忌,我不敢去,她就和陶鸿一起上了山,我则在山脚下等他们回来。他们去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她脖子上就有了那个狼牙吊坠。” 沈星暮问:“什么叫因为曾虔?曾虔是林海鸥杀的吗?” 徐小娟立刻捂住嘴,讪讪地笑道:“我说过曾虔老师吗?你可能听错了。” 沈星暮当然不会听错,他知道徐小娟忽然改口是想替林海鸥做掩护。他没有继续追问,毕竟狼牙吊坠的信息比曾虔的死更有价值。 沈星暮淡淡问道:“然后呢?” 徐小娟蹙着眉思索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那时候我的确看到海鸥身上沾满了血,而且她脖子上的吊坠也好像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我以为见鬼了,但只过了一小会,海鸥又变得正常无比。她身上没有血,吊坠也没有发出笑声。” 沈星暮意识到恶念空间的存在之后,世上再离奇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惊讶。如果徐小娟没说谎,他就不认为她看错了。他沉思片刻,问:“林海鸥的狼牙吊坠是陶鸿做的吗?” 徐小娟点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但应该是陶鸿做的。毕竟那是真狼牙,陶鸿又恰巧会打猎,只有他能杀死狼,并且拔掉狼牙做吊坠。” 沈星暮问:“那之后你还发现过什么异常吗?” 徐小娟摇头道:“也没什么异常,就是那天以后,海鸥和陶鸿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沈星暮问:“有多好?” 徐小娟神色酸酸地说道:“他们原本是非常普通的朋友,但那天以后好像确定了交往关系。他们经常偷偷牵手,有时候还一起在草地里打滚,唱一些老掉牙的情歌。” 沈星暮皱眉道:“你们现在十三四岁就开始谈恋爱了吗?” 徐小娟咬着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只是运气不好,不然我读书的时候也能找到男朋友。” 沈星暮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徐小娟道:“如果你做我男朋友的话,我就有了。” 沈星暮淡漠地摇头道:“对不起,我对你这样的小姑娘不感兴趣。” 徐小娟无所谓道:“你对我不感兴趣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的也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钱。如果你觉得我长得还可以的话,就稍稍考虑一下包养我。我的要求非常低,你只要让我和我爸吃饱饭就行了。” ——这女孩,怎么能这般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沈星暮盯着徐小娟看了片刻,直到确定她没有开玩笑之后,这才摇头道:“你才十七八岁,不该有这种消极的思想。” 徐小娟低下头“呸呸”几声,接着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副让人作呕的嘴脸。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明里暗里各种找女人。现在我主动找到你,你反而还一本正经地拒绝起来了,就仿佛你真的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一样。” 沈星暮道:“我有女朋友,如果你实在缺个男人,可以考虑一下我朋友。他刚丧偶,正好缺个女人。” 叶黎立刻大叫起来,非常不忿地嚷嚷道:“沈星暮,你开玩笑有个上限好不好?一会是林海鸥,一会是徐小娟,你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 沈星暮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他真的没开玩笑,因为他知道何思语短时间内不可能复活回到叶黎身边。男人老是憋着,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倍功半,他提前替叶黎找个女人实际上是非常不错是事情。 叶黎还没说话,徐小娟忽然不满地大叫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再需要男人,也不会找这种又老又丑、看上去还非常穷的大叔啊!” 叶黎的表情已经僵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星暮罕见的忍俊不禁。他沉默片刻,再次认真道:“徐小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考虑一下叶黎。他只是不太注重穿着和打扮,看上去有点老,实际上他只比你大五六岁。” 徐小娟歪着脑袋打量叶黎,片刻后摇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也和我一样穷,养不起我。” 沈星暮道:“在未来的至少五年里,他会一直和我合作。有我在,你们不会饿着。” 徐小娟点点头,居然真的认真掂量起来。 叶黎黑着脸道:“沈星暮,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是有老婆的人。” 沈星暮问:“你老婆是谁?她在哪里?” 叶黎脱口道:“我老婆是何思语,她在……” 他说着,神色变得无比悲伤。 沈星暮微笑道:“你也认真考虑一下,我真的没开玩笑。” 三人在楼梯间站了一会,便一起回手术室外的长廊上坐着。 周小萍的手术很成功,她肺部的脓肿通过手术清楚了大半,剩下的部分脓肿可以通过药物疗养。她现在还处于昏睡状态,应该是麻药的效力还没过,沈星暮和叶黎只能继续等。 太阳已经落下山坡,林绍河和林海鸥都要留在医院陪周小萍,徐小娟要回家。 沈星暮便对叶黎说道:“你开车送徐小娟回去,她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容易出事。” 叶黎问:“为什么是我?” 沈星暮问:“你忘了之前的桃桃是怎么死的?如果这次徐小娟再出事,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心里好不好受。” 叶黎犹豫片刻,终于点了头。 沈星暮郑重提醒道:“徐小娟可能还隐瞒了信息,你尽量打探一下。” 叶黎问:“打探什么?” 沈星暮微笑道:“打探林海鸥的吊坠。我总感觉徐小娟还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只不过她本人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没说出来。” 叶黎点头道:“我尽量试一下,晚点再回来找你。” 沈星暮道:“你今晚不用回来,和徐小娟一起过夜就好。” 叶黎惊讶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冷笑道:“莫非你看不出来?徐小娟是真的被某人或某事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对我说那些话。既然你心地好,就想办法帮她。” 叶黎问:“我帮她什么?” 沈星暮道:“我看徐小娟这个姑娘比较实在,你帮她解决困境,她就会老老实实跟着你。” 叶黎道:“沈星暮,我看你真的疯了。从徐小娟出现起,你说的每句话都奇怪无比。” 沈星暮转过头随口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叶黎走后,沈星暮在病房外站了一会,见周小萍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便独自走到外面,摸出手机给夏恬打电话。 他心里仍惦记着夏恬,希望能尽快确定她的平安。 可惜她的电话仍打不通。 沈星暮渐渐焦虑起来。他犹豫许久,只好再次拨通夏秦的电话。沈星暮从夏秦口中得知,夏秦根据夏恬发给他的定位找到了鱼米之乡小区,并且闯进了童遥的住处。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人,只有两杯茶安静磕在茶几上,证明茶几前曾坐过两个人。 夏秦调了小区监控,只看到夏恬进入C栋大楼的画面,却没看到她出来。 就仿佛夏恬和童遥都在房间里莫名蒸发了一样。 夏秦目前很着急,在电话里对沈星暮一顿臭骂。 沈星暮没有还口,只是安静挂了电话。他已经猜到夏恬和童遥都收到了恶念空间干扰,很可能被拉入了死亡游戏。他很相信童遥的智商,普通的游戏障碍根本就困不住她,哪怕是高难度的游戏障碍,给她时间也一定能想出破解之法。只不过夏恬的身体很不好,他很怕她不能从死亡游戏里平安回来。 *** 童遥目光凝重地盯着夏恬。在她的计算中,两人最迟也能在四个小时内走出这个魔方世界。可是她漏算了一点,便是夏恬的病。 夏恬在魔方进度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她脸色苍白,嘴角溢血,随时都可能撑不下去。 童遥只能背着夏恬继续游戏,甚至多次在魔方转动前,用身体做垫子保护她。 时间久了,童遥也渐渐不支。 她没有丢下夏恬独自完成游戏的打算,因为她知道夏恬和沈星暮存在很不一般的关系。 夏恬却在连番碰撞中醒了。她咬着牙虚弱道:“童遥,你别管我了,快点完成这个魔方,然后打电话把你的推论告诉星暮。” ——沈星暮!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连夏恬这么好的女人也对你死心塌地? 童遥忍着心头的怨,咬牙背起夏恬,倔强道:“你不要说话,我一定将你好好地交给沈星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少女 夜凉如水,风声料峭。山头斜挂幽冷弦月,漫天点缀璀璨繁星。 沈星暮走在寂静的大道上,路两旁排满渐渐抽出新芽的高挺杨树,更远处闪烁明亮的街道霓虹。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映出凄凉的树影,沈星暮心中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一方面担心夏恬,另一方面又莫名担心叶黎。他想到了徐小娟,他和叶黎认识这个女孩还不到一天,她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如果这场游戏真的牵扯到玄之又玄的灵异层次,连续五年没回村的徐小娟,真的还是活生生的人吗? 沈星暮的额上泌出冷汗,他发现自己处事太过唐突。如若徐小娟和唯心的鬼魂有关,叶黎的处境堪忧。 沈星暮压着心绪拨打叶黎的电话,手机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虽然溪隐村里的信号很差,存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但这依旧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沈星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大步往医院里走。 周小萍在半个小时前就醒了,现在正和林绍河聊天,林海鸥就在病床边站着。病房门是虚掩的,沈星暮敲门两下,便直接推门而进。 周小萍看到他,便直接说道:“绍河,海鸥,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沈先生单独聊几句。” 林绍河和林海鸥都出去后,沈星暮走到病床边,一针见血地问道:“周阿姨,你之前想说什么?” 周小萍的神色变得惶恐,她压低声音说道:“海鸥的吊坠里有鬼,它会发光,而且会说话。” 沈星暮皱眉道:“它说了什么?” 周小萍道:“它说它要一辈子缠着海鸥。” ——不对,林海鸥将吊坠视若珍宝,如若它真的是活的,它和她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它不应该说这么冷厉的话。 沈星暮道:“不要用你的话来修饰,它的原话是什么?” 周小萍回忆许久,终于悲伤道:“它的原话是‘我会陪你一辈子’。” 沈星暮问:“你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的?” 周小萍道:“大概五年前,海鸥忽然有了这个吊坠,并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把它摘下来。有一晚,我起来上厕所,就看到海鸥的房间里有光亮。我在门缝里看到她在和吊坠聊天。” 沈星暮点点头,继续问:“你记得吊坠的声音吗?它的声音听起来是男是女?” 周小萍道:“是个男孩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海鸥是在和某个男孩子聊天,可是我推门走进去,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沈星暮问:“还有呢?除了吊坠,你还有其他发现吗?” 周小萍道:“我一直以为那次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听错了。但这次海鸥回来,我又听到吊坠说话了。” 沈星暮问:“它两次都说的同一句话?” 周小萍点头道:“两句话都是一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星暮想着,点头道:“周阿姨,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放心养病,不用担心治疗费用的问题。” 周小萍忽然激动地抓住沈星暮的衣角,大声恳求道:“沈先生,我知道你和叶先生都不是一般人。你们一定有办法救海鸥的。我就这一个女儿,求你们救救她。” 沈星暮点头道:“阿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沈星暮退出病房便去就近的酒店写好房间。他已经猜到这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现在就差一个证据。他已经做好规划,只等叶黎回来,就上山掘坟,挖出那局女尸验证他的猜想。 *** 天色太暗,乡村小路非常颠簸,叶黎不得不降低车速,确保行车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把徐小娟送回家。 他的心里非常别扭,从两人上车起,他的眼角余光就能看到,徐小娟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 叶黎有种奇怪的错觉。现在徐小娟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很多年前,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偷看何思语的眼神。 这无疑是爱慕的眼神。 莫非徐小娟真的听进了沈星暮的话,开始认真考虑叶黎了? 这会车速放慢,他们回村的路仿佛变得遥遥无期。 徐小娟终于说话了。她睁着明亮的大眼,甜笑着问道:“叶黎,你多大了?” 叶黎随口回答道:“比你大一点。” 徐小娟道:“我知道你比我大,但我不认为你只比我大一点。我去年年底才满十八,你呢?多大了?” 叶黎沉默片刻,如实回答道:“我是九零年的,并不比你大太多。所以你不要像林海鸥一样,看到我就叫大叔。” 徐小娟掰着手指头计算,片刻又非常惊讶地问道:“莫非沈星暮没撒谎?你真的只比我大七岁?” 叶黎道:“其实沈星暮比我还大一点。” 徐小娟点头道:“那好,你来当我男朋友。” 叶黎的神色一僵,当即摇头道:“你不要说这些胡话,我有老婆。” 徐小娟抿嘴道:“有老婆又能怎样?现在这些男人,不都是有了老婆还在外面乱搞吗?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不会像其他小三一样,为了上位就专门去骚扰你老婆。而且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只要能让我和我爸吃饱饭就行了。” 叶黎苦笑道:“沈星暮有句话说得对,你还是个小姑娘,不应该有这种消极的思想。而且你太高看我了,现在我和你一样穷,我自己吃饭都还得靠沈星暮资助,管不了你和你爸。” 徐小娟挽过脑后的辫子,把它咬在嘴里,笑语盈盈道:“我能看出来,沈星暮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他说了,你和他至少会合作五年,这期间,他肯定不会让你饿死。所以只要我们好上了,他也不会让我和我爸饿死。” 叶黎皱紧眉头,他发现这个话题不能继续聊下去,便改口问道:“你之前说林海鸥因为曾虔变得失魂落魄,你能和我说一下曾虔的事情吗?” 徐小娟问:“你是我男朋友?” 叶黎道:“不是。” 徐小娟问:“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叶黎只能苦笑。 徐小娟提议道:“要不这样,你不做我男朋友也行,只要你能管饭,保证我和我爸有的吃,我也可以和你说一下。” 叶黎道:“我说了,我自己吃饭都成问题,管不了你们。” 徐小娟莞尔道:“没关系啊。不管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只要你点头答应就行了。” 叶黎问:“什么意思?” 徐小娟道:“你给我的印象比较好,至少不像会说谎的人。只要你答应了,哪怕你真的穷得响叮当,也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我最多跟着你一起吃苦,总比留在村子里丢人现眼,最后没吃的被饿死的好。” 叶黎皱眉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总想着被饿死?你年纪轻轻,又长得漂亮,哪怕一无是处,随便找个有本事的男人,也不至于担心吃饭的问题啊。” 徐小娟嬉笑道:“我现在就在找有本事男人啊。” 叶黎道:“可惜你找错人了。” 徐小娟沉默片刻,忽然悲伤道:“越有本事的男人,越把女人当成玩具,反而是你这种老实的男人比较可靠。我十三岁就去城里打工,那时候我未成年,许多地方都不敢要我。幸好我运气好,遇到一个拾荒的老头子,他很善良,所以就带着我一起捡垃圾。” 叶黎惊住,连忙问道:“莫非你那么早离开家,是去拾荒了?” 徐小娟凝着脸说道:“我也没办法啊。其实我也想像海鸥一样好好读书,学到本事了再去找一个好工作,这样就能照顾好整个家。我妈死的早,我爸的身体又不好,家庭条件不足以养活我这样一个闲人,遑论供我读书?我在城里的生活非常艰难,但我每次给我爸写信,都撒谎说我在待遇非常好的工厂里上班。其实我在捡垃圾,经常朝不虑夕,随时都可能饿死。” 叶黎听着微微伤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得靠捡垃圾度日,的确是非常悲伤的故事。 徐小娟忽然开眉笑道:“其实我很怀念捡垃圾的那段时光。那个老头子本来有一个很有出息的女儿,只可惜他女儿嫁人之后,就再也不管他了。他成了无依无靠的空巢老人,不再惦记他的女儿,反而对我视如己出。他对我非常好,只要有好吃的,一定都分给我。后来老头子被他女儿接走了,我就变得无依无靠了。” 叶黎问:“他女儿不是不管他吗?怎么又把他接走了?” 徐小娟道:“舆论。她肯定是被人指责不孝女,顶不住舆论的压力,迫于无奈就接走了老头子。老头子走之前把他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叫我去找个工作,好好活下去。那时候我已经十六岁,再找关系把自己的身份证年龄写大两岁,就去酒里做陪酒小姐了。” 叶黎沉声道:“酒那种地方很不适合你这种小姑娘,容易被人欺负。” 徐小娟咬着嘴道:“岂止是被欺负,我被客人扇耳光这些都是小事,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人骗到床上去。若不是我机智,早就失身了。” 她忽然伸手抓住叶黎的手臂,嫣然道:“叶黎,说不定我一直守身如玉就是为了等你,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叶黎苦笑道:“如果你苦苦坚持这么久,最后却是为了我,那你的坚持就太不值得了。” 徐小娟继续道:“我在酒里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 叶黎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徐小娟道:“他说他要做投资,差一点流动资金,就找我帮忙。我一个酒里陪酒的女人,哪里有钱给他做投资啊?起初我几乎没考虑过这件事,可最后我还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去网上贷款,借了十万块给他。你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吗?” 叶黎问:“他拿着你的钱跑了?” 徐小娟恨恨道:“准确的说法是,他拿着我借来的钱,跟别的女人跑了!” 叶黎沉默。 徐小娟道:“我被讨债的人逼得没办法,只好把手机关机,灰溜溜地逃回家。我知道这只能暂时躲避,那些人迟早会找到我家里来。所以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可靠的男人!” ——所以你找到了我吗? 叶黎轻叹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十万块并不是小数目,至少我帮不了你。” 徐小娟两眼噙着眼泪,可怜楚楚地说道:“叶黎,你忍心看着我被讨债的人抓走,然后被送去窑子里卖身还债吗?” 叶黎道:“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可以试着找沈星暮帮忙,他有能力帮你处理这事。” 徐小娟道:“我之前已经尝试过了,沈星暮冷得像一座冰山,根本就不吃我这套。他不会帮我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所以你是认定我会吃你这一套,才找到我的吗? 叶黎思忖许久,他发现他真的要吃这一套。徐小娟才十八岁,正值美好年华,若被那些讨债的人抓走,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叶黎于心不忍,便下意识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徐小娟捏着小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我是还不起那么多钱。你就带着我和我爸一起逃走,我们去远一点的城市,躲开那些人。然后你想办法让我和我爸吃饱饭,我就是你的了。” 叶黎摇头道:“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欠钱还钱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不这样,我去和沈星暮说一下,如果他心情好,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帮你还了钱,你就不用再担心这些问题了。” 徐小娟道:“还是别这样。你根本就不知道要还多少钱。” 叶黎道:“你借了十万块,哪怕网贷的利息高一点,最多也就还十一二万。” 徐小娟咬着嘴比划出四根手指头。 叶黎惊讶道:“四十万!?” 徐小娟点头道:“是的,你根本不知道网上贷款何其可怕。他们算上各种手续费,服务费,保费,再加上我目前的逾期费,连本带利已经高达四十万。” 叶黎愤怒道:“这明显是犯法的!” 徐小娟道:“犯法又能怎样?莫非谁能把这个网贷平台一锅端了?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还不是只能任由他们欺负。” 叶黎道:“这样说来,这钱肯定是不能还的。” 徐小娟重重点头道:“所以你带我逃跑。” 叶黎只能苦笑。 徐小娟道:“你不是想知道曾虔老师的事情吗?我和你说,曾虔老师是海鸥失手杀掉的,因为她实在太可恶,天天念佛,还逼着班上同学也一起念佛。她曾把海鸥带去教师宿舍楼的佛堂,逼迫海鸥割一块肉喂她养的狗,口口声声说这是佛祖大无畏的慈悲精神。海鸥的手臂被割了一块肉,但她很坚强,忍着痛继续上课。之后她偷了曾虔的短刀,从佛堂的门外掷刀。她原本只想吓唬一下曾虔,却没想到那一刀就稳稳地刺入了曾虔的后颈。” ——被迫割肉喂狗的人果然是林海鸥。可是她手上的伤哪去了? 叶黎凝声问道:“然后呢?” 徐小娟道:“然后知道这起案子的老师都掩护海鸥,曾虔老师的案子也就成了悬案。但海鸥毕竟杀了人,她变得心神不宁,经常神神叨叨的。直到陶鸿带她上山打猎过后,她又变正常了。只不过我总感觉她的吊坠藏了玄机,那次我确实看到海鸥全身都是血,而且吊坠好像在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听闻这些信息,叶黎的神色变得振奋。他的思绪飞速转动,渐渐把整个故事的脉络梳理清楚,他已经想到山上的女尸是怎么来的了。 叶黎点头,致谢道:“小娟,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徐小娟整个人忽然扑向叶黎,叶黎的手不稳,方向盘大幅度往右转,眼看着车子即将撞到山体,他连忙刹车。 叶黎指责道:“你干什么啊?这车是沈星暮的,撞坏了我可赔不起。” 徐小娟把头靠在叶黎的手臂上,温柔说道:“叶黎,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必须带我和我爸离开这个村子。” 叶黎哑然道:“我不记得我答应过这件事。” 徐小娟撒娇一般说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救我,不然我就、我就……” 叶黎问:“你就什么?” 徐小娟尖声道:“我就死给你看!” 叶黎哭笑不得,只好尽力安抚道:“小娟,你先放宽心,那个网贷平台本就是违法的,他们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待会我回县里,会找沈星暮好好聊聊,尽力说服他帮你。” 徐小娟摇头道:“就算沈星暮帮我还清了债务又能怎样?我什么都不会,家里还穷,我爸的身体也不好。你一走,我迟早还会被别人盯上。” 叶黎道:“你老老实实留在村里,谁能盯上你?” 徐小娟睁大眼,凶巴巴指责道:“好啊!你居然希望我在溪隐村里过一辈子?我才十八岁啊!我可不想在这么贫穷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哪怕去城里捡垃圾,也比留在村子里强!” 叶黎沉默,他也感觉徐小娟不应该留在溪隐村这样贫穷的地方。 徐小娟张开手抱住叶黎,含情脉脉地说道:“叶黎,你带我逃离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掘坟 叶黎不敢对徐小娟做任何回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纵然他的确有心帮她,也完全是力不从心。叶黎推开徐小娟,继续开车,将她送回村子,便准备调头回县城。 徐小娟死死抓着车座,不肯下车,一定要叶黎给出肯定回复。 叶黎实在不想和她继续闹下去,便思忖着说道:“你先回家好好睡觉,我和沈星暮明早还会来村子。如果你真的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和沈星暮商量,他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或许愿意给你一些帮助。” 徐小娟道:“我不要沈星暮的帮助!我只要你带我走!” 叶黎只拥有过何思语一个女人,她从不撒娇,他便不知道女人撒娇也是如此扰人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徐小娟,只能搪塞道:“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个村子,这种事情等以后再说。” 徐小娟道:“好的!你答应我了,等你什么时候要走了,就带上我!” 叶黎急声道:“不是,我还没有答应……”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徐小娟忽然吻住他的侧脸。除了何思语,他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这会他完全愣住了。 徐小娟松开手,开眉笑道:“好的,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沈星暮想干什么,但我一定会等你!” 叶黎感觉无比头痛,直到他调转车头,他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不断挥手的徐小娟。似乎她真的铁了心要跟着他。 叶黎回到县城,打电话联系沈星暮时,已经过了凌晨。幸好沈星暮还没睡,这个电话接通了,不然叶黎只能在车里将就一晚。 叶黎找到酒店房间,见沈星暮正沉着脸抽烟,便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沈星暮淡淡说道:“夏秦找到夏恬和童遥了,她们都昏迷在童遥的房子里。” 叶黎连忙问:“严重吗?” 沈星暮道:“夏秦没说清楚,我也不能确定具体情况。但我听夏秦的语气,似乎夏恬并没有生命危险。” 叶黎微笑道:“夏恬小姐没事就再好不过了。” 沈星暮冷声道:“夏恬没事不代表童遥没事。我不知道她们进行了怎样残酷的死亡游戏。按理说,夏恬是病人,她很难完成死亡游戏,但她却好端端地回来了。” 叶黎思忖片刻,明白过来,便问:“你觉得是童遥保护的夏恬?” 沈星暮点头道:“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不知不觉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他说话时把手上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接着问:“你呢?你送徐小娟回溪隐村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之前打过你的电话,但不在服务区。” 叶黎道:“路上并没有发生事情。我和她聊了很多,她告诉了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沈星暮问:“什么信息?” 叶黎道:“徐小娟亲口说的,是林海鸥杀了曾虔。曾经被迫割肉喂狗的人也是林海鸥。奇怪的是,我们看过林海鸥的照片,她的两只手臂都没有伤疤。再结合徐小娟说林海鸥的吊坠的古怪现象,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沈星暮点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猜测是什么。周小萍也告诉我,她听到吊坠在说话,而且不只一次。我的猜测和你一样,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叶黎道:“所以我们要再上山一次,把那具女尸挖出来再检查一次。” 沈星暮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具尸体一定有我们要的证据。我们明早就去溪隐村,把那具尸体挖出来。” 叶黎点头。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想法一致,就没必要再行探讨,不管两人的猜测是对是错,都要等看到尸体才知道。叶黎现在比较关心徐小娟的问题。他迟疑片刻,试探着问道:“沈星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沈星暮问:“什么忙?” 叶黎如实把徐小娟正面对的难题说了出来,并请沈星暮帮忙解决她的债务。 沈星暮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帮她?” 叶黎纠正道:“不是帮她,而是帮我。” 沈星暮道:“欠债的人是徐小娟,不是你。” 叶黎道:“但是我不忍心看她越陷越深。所以你就当是帮我,先替徐小娟把网贷的事情解决掉。” 沈星暮道:“不可能的。如果是你欠钱,我可以考虑帮你还,但徐小娟不行。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我不是慈善家,没有义务去帮一个陌生人还债。” 叶黎在开口前就已经猜到沈星暮会这么说,他硬着头皮说这话也只是怀揣微渺的侥幸心理。这会他的侥幸心完全破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星暮忽然道:“如果徐小娟是你的女人,我不介意帮帮她。” 叶黎疑惑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我的意思是,你正好缺一个女人。” 叶黎沉声道:“我有老婆,不缺女人。” 沈星暮淡淡说道:“何思语还有没有可能复活都还是个未知数。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至少在我们拿到善念之花,离开溪隐村之前,你都有机会反悔。” 叶黎问:“为什么?” 沈星暮皱眉道:“什么为什么?” 叶黎问:“你为什么非要替我找个女人?” 沈星暮道:“徐小娟能更好地促进我们的合作。” ——这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叶黎皱眉道:“什么意思?” 沈星暮道:“意思就是,徐小娟是你的女人,我又帮过她,我们的合作就不那么容易粉碎。” 叶黎摇头道:“你的说法好生牵强。我不知道我们的合作与徐小娟有什么关系。我们都需要善念之花,我想救回思语,你想治好夏恬小姐。我们的合作关系本就非常牢固。你忽然想替我找个女人,我能想到的可能便是,你希望徐小娟能让我忘掉思语,不再许愿救她,你就能更早实现你的愿望。” 沈星暮很平淡地笑了笑,随口道:“你要这么想也没错。决定权在你手上,要不要徐小娟你自己说了算。” 叶黎没再说话,自顾自洗完澡便躺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叶黎被沈星暮叫醒,两人吃过早饭便一起前往溪隐村。 徐小娟居然一直在村口守着。她就像古时等待丈夫回家的贤惠妻子,蹲在村口的大柏树下,弯起惆怅的眉梢,用两手抵着下巴安静等候。 叶黎看到她远远地向这边招手,便又感觉头痛。 他把车子停在村口,刚下车徐小娟便甜笑着扑了过来。 叶黎往边上躲,她扑了空,却并不沮丧。她用两手撑着两腿,笑语盈盈道:“叶黎,我终于等到你了!” 叶黎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笑脸,因为他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她。 徐小娟忽然惊呼一声,疑惑问道:“你们准备锄头和铲子干什么?莫非你们要下地耕种?可是前两天才立春,还不到翻土播种的时候。” 叶黎回头看,瞧见沈星暮已经把上山掘坟的工具都准备好,便微笑着说道:“小娟,你在村里等我们,我们去办点事,天黑之前会回来。” 徐小娟问:“你们要去干什么?” 叶黎没说话,沈星暮冷冷说道:“我们要上山掘坟,你去吗?” 徐小娟怔住。 叶黎皱眉道:“你别听沈星暮胡说,他开玩笑的。” 徐小娟张手抱住叶黎的手臂,咬着嘴道:“不管你们去翻土还是去掘坟,我都跟着你。” 叶黎和沈星暮可是要上当地村民都视为禁忌的大山,他当然不能带她一起去。正当他组织语言之时,沈星暮冷声道:“我们要上村后的大山,你敢去吗?” 徐小娟睁大眼,呆滞好几秒才重重点头道:“去!” 沈星暮道:“那你就一起来。” 叶黎背上背包,提起锄头,大步往村后走。徐小娟一直跟在他身侧,并好几次伸过手想帮忙拿锄头,但都被叶黎拒绝。 三人走到山脚下,叶黎取出背包里的麻绳。他们有过一次上山的经验,这次为防两人再次分开,便直接用绳子将手绑在一起。 徐小娟愣愣地看着,直到两人都大步往山上走,她才惊呼道:“莫非你们真的要上山?” 叶黎道:“小娟,我们没开玩笑,你回村里等我们。” 徐小娟咬咬牙,大步追上二人,凝声问:“叶黎,你的背包里还有麻绳吗?” 叶黎皱眉道:“别胡闹,这座大山很危险,你快点回去。” 叶黎的一只手和沈星暮绑在一起,另一只手捏着锄头。徐小娟抢过他的锄头,一把抓住他的手,斩钉截铁说道:“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冒险。你要上山,我就跟你一起上山!” 叶黎抽手几次,都没能摆脱她的手,便再次劝道:“小娟,不要胡闹。” 徐小娟坚定道:“我没有胡闹!” 叶黎停下脚步,打算好言相劝,沈星暮却说:“叶黎,既然徐小娟对你一往情深,你就由着她。” 叶黎苦笑道:“沈星暮,这次你可没枪。如果我们再遇到狼群,连我们两个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小娟跟过去不是添乱吗?” 沈星暮道:“上次的狼群是恶念空间设置的游戏障碍,这次应该没那么凑巧再碰到狼群。” 徐小娟问:“恶念空间是什么?” 叶黎惊讶道:“你能记住恶念空间?” 徐小娟眨巴两下大眼,疑惑道:“我耳朵又没聋,刚才你们是说的恶念空间啊。” 这会沈星暮也沉下脸。他盯着徐小娟看了好一会,思忖道:“可能是她无意中也被牵扯进恶念空间了。我们现在不能丢下她不管,不然她有可能稀里糊涂地死在游戏里。” 叶黎摇头道:“不应该啊。我们接触过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只有小娟被牵扯进来?” 沈星暮道:“这应该和林海鸥有关。徐小娟以前是林海鸥的好友,她很可能是因为林海鸥,无意中涉足了恶念空间。” 徐小娟明显一头雾水。她再次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连一句话也听不懂?” 叶黎问:“小娟,你以前有没有做过奇怪的梦,梦中是一片邪恶的花海。” 徐小娟摇头道:“我的确经常做梦,但大部分梦醒来就忘了,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梦到过你所说的花海。” 沈星暮道:“她的情况可能和夏恬类似。夏恬也不知道邪恶花海,但她能记住我和她提及的关于恶念空间的信息。” 叶黎沉默。 沈星暮道:“走。无论如何,我们先上山挖出那具女尸再说。” 叶黎不再劝徐小娟走,因为她也和恶念空间有关。如果让她独自一人留在村子里,无意中触发了死亡游戏就麻烦了。 三人一起上山。这次的情况和上次有些不同,他们一直走进深山里,没有起雾,也没发生时间错乱的现象。 三人走了三个多小时,期间停下来休息两次,终于找到昔日林绍河留下的记号。 沈星暮沉声道:“那座坟就在前面!” 三人走了一段,果然看到那座插着粗糙墓碑的坟包。 叶黎解下背包,拿过徐小娟手上的锄头,提醒道:“小娟,你站远一点,待会的画面会吓到你。” 徐小娟问:“你们真的要掘坟?” 叶黎道:“是的。” 沈星暮解下手中的绳子,把绳头递给徐小娟,叮嘱道:“这座大山很奇怪,容易出现时间错乱的现象。你把绳子捆在手上,和叶黎绑在一起。一个人别走太远,如果走丢了,你会死在山里。” 徐小娟明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认真点头。 掘坟本是非常忌讳的事情。除了专门的盗墓者,或者丧心病狂的复仇者,一般没人会去挖掘死者的坟墓。 叶黎和沈星暮必须确定他们的猜测,不得已再次掘坟。 两人一起挖掘,他们这次带了锄头和铲子,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把坟墓下的女尸挖了出来。 女尸没有变化,依旧是土色的骨架和早已褪色的衣裙。 叶黎忍着强烈的恶臭,用锄头轻轻刨开女尸颈子下的衣物,一个土色的物品掉落而出。 叶黎俯下身捡起这个物品,用手擦掉它表面的泥土。 果不其然,这是一个白色的狼牙!和林海鸥的吊坠一模一样的狼牙! 毫无疑问,叶黎上次看到的一闪即逝的白色物品就是这个狼牙!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 叶黎看向沈星暮,将狼牙递给他,沉声道:“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具女尸不是别人,正是林海鸥!” 沈星暮仔细看了狼牙,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林海鸥五年前和陶鸿一起上山打猎,他们杀了一只狼,拔下狼牙准备做吊坠。可惜林海鸥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山里。陶鸿把她埋在这里,又因为某些奇怪的力量,她以另外的姿态复活了。所以徐小娟看到她全身是血,并且听到吊坠在笑。所以每当我询问林海鸥这具女尸时,她都会惊慌失色。所以她说这个人不可能是她杀的。因为她不会自杀。” 叶黎抵着眉心沉思,片刻后问道:“我们已经解开这个最关键的谜团,可是我们仍不知道如何取得善念之花。” 沈星暮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会,徐小娟也嘘着眼走近来看。她看到狰狞的尸骸,当即花容失色,哭喊道:“这是海鸥以前最喜欢穿的裙子!虽然变了色,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像受惊的小猫,一直往叶黎怀里凑。 叶黎轻抚她的脑袋,苦笑道:“不是叫你别过来看吗?” 徐小娟道:“你们说这具尸体是海鸥的,我觉得不可思议,就忍不住来看一眼。海鸥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她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叶黎,我们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要死在这座山里吗?” 叶黎安慰道:“小娟,你别害怕,无论林海鸥是死是活,你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不会伤害你。” 这会,沈星暮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夏恬给他发语音视频来了。 沈星暮皱眉道:“大山里居然有信号?” 叶黎道:“先接视频,夏恬小姐可能有重要的信息要告诉我们。” 沈星暮接受视频,并打开扩音,让叶黎和徐小娟都能听到夏恬的声音。 手机屏幕里,夏恬的脸色非常苍白,像是重伤昏迷过后,才苏醒过来的样子。 她急声道:“星暮,你听我说,山上的女尸就是林海鸥!现在你们看到的林海鸥应该是一个唯心存在,很可能是鬼魂!你们收到的恐吓短信是她发的,她随时都有可能对你们动手!” 沈星暮温和地笑道:“夏恬,就在刚才,我和叶黎已经确定了女尸就是林海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事情,这个最关键的谜团解开了,接下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恬焦急道:“你们两个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超自然的存在啊。你怎么还惦记着善念之花?我的病不治了!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害怕!” 沈星暮自信说道:“我们两个?你看不到我们是三个人吗?呵……你好好休息,安心等我回去就好。另外,你以后别再找童遥了。你叫她帮我们解决难题的同时,也会受到恶念空间的干扰,被迫进入死亡游戏。” 夏恬的脸色依旧焦急,她明显还有话要说,但沈星暮已经挂断了语音视频。 叶黎颇为惊讶地询问道:“莫非童遥早我们一步推测出了女尸就是林海鸥?” 沈星暮道:“童遥和我们不一样,许多我们不能解开的谜题,在她眼中都是一目了然。夏恬给她的线索明显没有我们的多,但她能推测出正确的答案。” 叶黎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山找林海鸥吗?” 沈星暮道:“你先别想着找林海鸥。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考验是平安下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食物 沈星暮能猜到,现在最离奇的谜团已经被解开,陶鸿和林海鸥的故事脉络也逐渐疏通,这场游戏已经到了尾声。他已经知道获得善念之花的办法了,只不过在这之前,恶念空间绝对会给他们制造最高难度的游戏障碍。他们只有完成这最后一场死亡游戏,才能见到陶鸿与林海鸥,拿到第一朵善念之花。 沈星暮猜测他们即将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能不能平安下山。现在时间紧迫,他们早一秒下山,就能早一秒拿到善念之花,但他并没有急着走。林海鸥的尸骸还裸露在空气里。掘坟的是他们,再次埋尸的人也只能是他们。 沈星暮快速行动起来。他抡起铲子,把翻出来的泥土全都埋回去。叶黎见状也立刻跟着埋尸。 只有徐小娟像受惊的小鸡仔。她紧闭双眼,双手合十,颤颤巍巍不断作揖,甚至念诵出一段《般若波罗蜜心经》。似乎她并不知道,超度亡灵应该吟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也就是《佛说阿弥陀经》。 沈星暮把林海鸥的尸体再度埋回土里,并且堆起一座高高坟包,再把那块腐朽得几乎抬手一拍就会断掉的墓碑插上去。他看到墓碑上的心状图案与小鸡仔图案,忽然感觉有些好笑。 这两个图案都是陶鸿刻的,只不过他的刻工太差,把海鸥刻成了小鸡仔。海鸥图案再加上心状图案,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心爱的海鸥”。 做完这些,沈星暮也双手合十,对着坟包认真一拜,道:“林海鸥,我们无心冒犯,请你担待。” 三个人用麻绳把手绑好,避免大雾突起,分散迷失在大山里。 沈星暮和叶黎都取出短刀,时刻警惕四周林木里随时都可能蹦出来的狼群或其他森林野兽。 令沈星暮没想到的是,他们非常顺利地下了山,中途并没有遇到野兽阻拦,也没有发生时间错乱的现象。仿佛从他们解开女尸的谜团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就以他们的胜利告终了。 ——善念之花真的这么容易取得吗? 沈星暮皱紧眉头,纵然三人已经下山,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他们还没见到陶鸿与林海鸥,只要善念之花还没到手,这场游戏就不算结束。 然后沈星暮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刚刚从村后踏进村子,明亮的日光变得阴暗,似乎有一团乌云遮住了太阳。 但事实并不是这个样子,上一刻还离山头非常遥远的太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沉入山底。天色立刻暗了下来,并且无星无月,连半点光亮也没有。 远处有风声,“砰砰”敲响一些没关紧的门窗,阴森之感瞬间上升到极致。 ——该来的总归来了。 沈星暮的心微微下沉,他知道接下来他们将面对恶念空间产生的死亡游戏。 徐小娟明显被吓到了,这会她又双手合十,不断念经,求林海鸥放过他们。她还误以为此刻的奇特现象是林海鸥的亡灵在对他们进行报复。 叶黎非常郑重地提醒道:“小娟,你先不要害怕,这并不是林海鸥的亡灵找到了我们,而是恶念空间的干扰力量。你镇定一点,提高警惕走我和沈星暮的后面,一旦看到异常的事物,第一时间提醒我们。” 徐小娟惊恐道:“可是天一下就黑了,四处都变得阴森无比,村子里连一个人也看不到,仿佛随时都会有鬼扑过来,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沈星暮看了手机时间,从天黑的那一刻起,手机上的电子表就没再跳动过。仿佛此刻时间处于静止状态。 沈星暮掏出背包里的手电筒,顺手抛给徐小娟,冷声说道:“你要害怕,等活着走出这个村子再慢慢怕。现在听叶黎的,好好注意后方。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们也就没必要管你的死活了。” 徐小娟使劲抿了一下嘴,面色苍白地接过手电筒,非常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沈星暮和叶黎并肩走前面,各自注意左右和前方。 三人以这种非常僵硬的阵型前行了一段,却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沈星暮停下脚步,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结果和他想的一样,手机没有信号。他忽然有点后悔之前仓促挂了夏恬的视频电话。那时她明显还有话要说,说不定她还知道童遥推测出的其他结论。 沈星暮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接着提议道:“看来这场死亡游戏并非短时间能完成的,我们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危险。” 叶黎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星暮道:“我们暂时别分开,保持这个阵型,逐家逐户寻找,看能不能找到村民。” 叶黎道:“我们并不确定这场游戏的难度与规则。或许这是三个人的难度。我们目前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可能是恶念空间故意给我们时间寻找破局之法。也就是说,我们的安全时间可能并不多,现在最好是分头行动,尽快找到有用的线索。” 沈星暮沉默片刻,摇头道:“正是因为我们没有确定游戏的难度与规则,才不能贸然分散。” 徐小娟附和道:“就是就是!如果分头行动,我一个人早就被吓死了。” 三人照沈星暮的提议做,逐家逐户寻找人迹。虽然整个溪隐村只有十几户人,平时找起来很快,但现在天昏地暗,且三人必须一直保持僵硬的阵型,这个过程变得尤为漫长。 村子内部的房屋、道路、篱笆、乃至是水井都和平日的溪隐村一模一样,但村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沈星暮皱眉思考片刻,偏头看向叶黎,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叶黎摇头道:“暂时没什么发现。” 徐小娟忽然说道:“我有发现!” 沈星暮问:“你发现了什么?” 徐小娟用手捂着肚子,苦着脸道:“我发现我饿了。” 在这种时候,这无疑是一句非常不好笑的玩笑话,连叶黎都忍不住指责徐小娟,沈星暮却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了异常。 沈星暮凝着眉道:“叶黎,你有没有发现背包变轻了?” 叶黎迟疑片刻,忽然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 沈星暮立刻打开背包检查,背包里的电筒,电池,充电宝,矿泉水都在,唯独少了压缩饼干和食品罐头。 叶黎那边的情况也一样,所有东西都在,但食物莫名消失了。 沈星暮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场死亡游戏的关键就是食物。科学家统计过,人只喝水不吃饭,可以活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说,这场游戏至少要持续七天以上。他们必须在七天内找到藏在村子某处的食物。只要熬过一定时间,他们自然可以通过这场游戏。 当然,这只是沈星暮目前的猜测。他不确定这个游戏是否还存在其他致命的危险。 这会叶黎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当即提议道:“我们刚才挨家挨户只顾找人,却没有注意看屋子里有食物没有。我们再找一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一起行动的好。” 三人又用僵硬的阵型,在完全黑暗的世界里逐家逐户找了一遍。他们连一粒麦子、一粒米都没找到。似乎村子里的食物在顷刻间完全消失了。 沈星暮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是他们拿到善念之花之前的最后一场游戏,难度肯定没有小到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攻克的程度。 沈星暮和叶黎都是男人,他们的体力与耐力都很不错,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饥饿打败。但徐小娟不同,她是一个女人——每天都在节食减肥的女人。现在游戏才开始,她却已经饿得有些受不了了。 徐小娟委屈道:“叶黎,你不是保证能让我吃饱饭吗?你快点想想办法啊,我快饿死了。” 沈星暮现在看到徐小娟就心烦,这个女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喊饿,时刻提醒他们“没吃的了”。 叶黎倒是心地好,他这会还很耐心地安慰道:“小娟,我给你一瓶矿泉水,你先喝水撑一下,我和沈星暮想办法找食物。” 徐小娟悲伤道:“你们真的能找到食物吗?” 叶黎道:“可以的。” 沈星暮实在听不下去,便冷声道:“叶黎,她是你的女人吗?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你还这么关心她?” 叶黎苦笑道:“我都说了,你别再开这种玩笑。” 徐小娟喝了一口水,忽然咬着嘴大喊道:“是啊!我就是叶黎的女人!他不关心我关心谁!” 沈星暮回以冷漠的一笑。 天很冷,三人站了一会,都能感到入骨的冷意。 徐小娟受不了了,便双手环抱自己提议道:“我们先进个屋子避寒。” 沈星暮冷笑道:“你怎么不去我的车子里避寒?” 叶黎忽然灵机一动,欣喜道:“对啊,车子!沈星暮,我想到食物了!” 沈星暮问:“什么食物?” 叶黎道:“我们去村口看一下,如果你的车子还在那里,我们就有吃的。” 沈星暮摇头道:“没用的。就算我的车子还在,后备箱里的食物也绝对都消失了。” 叶黎笑道:“我知道,那些罐头和压缩饼干肯定不翼而飞了,但你的汽车轮胎还在啊。轮胎是可以吃的,四个轮胎加一个备胎,够我们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沈星暮忍不住一笑,点头道:“没想到你在关键时候还挺聪明的。” 三个人一起往村口走。似乎这场游戏的确完全复制了现实中的溪隐村,车子还在村口停着,只不过叶黎的计划落空了,车子在,但轮胎全都不见了。 徐小娟冷得厉害,叶黎便把她送进车里,用之前买好的棉被裹住她的身子。 沈星暮没心思去管这两人,独自尝试往村外走,结果和他想的一样,村口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走不出去。 沈星暮站在村口的平地上,能听见河水的流动声。他想下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鱼或螃蟹,但河岸实在太高,村口位子又没有梯子,他下不去。 沈星暮沉吟许久,转过头叫叶黎来帮忙。他把麻绳捆在村口的石墩上,让叶黎站在河岸上用电筒探照,他则吊着绳子下河查看。 河水不深,还不过膝,但水温极低。人站在河里,脚仿佛被冰封了,透骨的疼痛。 沈星暮忍着痛不断走动观察河面。他坚持了十分钟,双脚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却没发现半条鱼。 叶黎道:“沈星暮,还是算了,我站在岸上都能感觉到入骨的冷意,你先上来再说。” 沈星暮的确想上去,但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冻得动不了了。他沉吟片刻,如实道:“你下来扶我一下,我走不动。” 叶黎吊着绳子下河。他的脚刚碰到水,便皱紧眉头指责道:“这河水不是一般的冷,你之前怎么不说啊?” 沈星暮冷声道:“莫非你在关心我?” 叶黎不假思索道:“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已经把你视作朋友了。这么冷的河水,你还一直在河里冻着,我能不关心吗?” 沈星暮觉得好笑,因为他的朋友里,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叶黎这么落魄。论身份地位,叶黎的确不配做他的朋友。但他这会却笑不出来,他也觉得叶黎这个人算是非常不错的朋友。 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承认,只冷冷说道:“等我们成功拿到善念之花之后,你再和我说朋友的问题。” 叶黎扶着沈星暮,并用身子做人体撑起他。 沈星暮花了超过两分钟,才顺吊绳爬上河岸。他上来之后,并没有坐着休息,而是站在上面帮忙拉绳子,把叶黎拉上来之后才坐在地上休息。 电筒光的照射下,沈星暮能看清自己的狼狈模样。他从未想过,向来讲究仪容形象的自己,会有如此不堪的一天。 叶黎坐着喘气一会,对着车子里大喊道:“小娟,你休息够了就帮我们找点柴火,我和沈星暮的脚都冻僵了。” 车子里传出徐小娟的声音。她很乖巧地说道:“好的,老公!” 叶黎的脸立刻变得比当下的黑夜还黑。他立即纠正道:“你不要乱喊,我可不是你老公。” 徐小娟笑道:“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 沈星暮瞧着叶黎僵硬的两颊,也忍不住笑道:“其实徐小娟很不错,至少听你的话。” 叶黎摇头道:“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爱的人只有思语。” 沈星暮道:“我爱的人也只有夏恬,但我前两年很肆无忌惮地找女人,而且每次都故意让她知道。” 叶黎皱眉道:“你不怕夏恬小姐伤心?” 沈星暮道:“她伤不伤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女人的时候,她不肯做我的女人,我就只能去找其他女人。” 叶黎哑然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沈星暮道:“所以你现在也需要一个女人。你大可放心,我并没有私心,只是纯粹地觉得徐小娟比较适合你。而且我一向说话算话。虽然夏恬的病很难治,但她近几年内还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可以等第六朵善念之花去治她的病。” 叶黎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没这个必要。我的女人是思语,无论小娟适不适合我,我都不能和她好。而且她才十八岁,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才找到我。我可不忍心趁虚而入,去祸害这么好的小姑娘。” ——莫非你不知道,你的执着与坚持,本身并不存在任何意义? 沈星暮沉默片刻,点头道:“随你。徐小娟的债务,我帮她还了,至于你要不要她,你自己做决定。” 叶黎微笑道:“你能帮这个忙,我替小娟感谢你。” 沈星暮摇头道:“你不用谢我,这种小事,对我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叶黎道:“所以这个世界很不公平。” 沈星暮问:“哪里不公平?” 叶黎道:“有的人生来就是腰缠万贯的公子哥,有的人生来却是一贫如洗的穷小子。典型的例子就是你和小娟。” 沈星暮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他随口道:“但是没有人注定穷一辈子,也没有人注定富一辈子。至少在我看来,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是有原因的。” 叶黎失笑道:“你说的很对。” 这会徐小娟已经把柴火捡来了。看来她的胆子也并不算特别小,至少她独自一人摸黑捡来了足够烧上半个小时的柴火。 沈星暮翻看了一下柴火,皱眉道:“全都是大块的柴,你该弄一些容易起火的谷草。” 徐小娟嘟着嘴凶道:“我是捡给我老公的,又不是捡给你的,你管我捡什么柴!” 沈星暮稍稍惊愕,他没想到徐小娟敢这么说话。 叶黎打着哈哈调解道:“什么柴都没关系。小娟,你去打开车子的后备箱,里面有备用的油桶。不管粗柴还是细柴,浇上汽油之后,都很容易点燃。” 徐小娟忽然抱住叶黎,凑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老公”,接着大步往车子那边跑了。 叶黎抚着脸发呆。 沈星暮温和笑道:“看来徐小娟的确和你很般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寒夜 红艳的火光升腾起来,宛如炽盛的太阳,霎时照亮凄冷的寒夜。三个人围坐在火堆前,火光照着他们的脸,每个人都变得阴森触目,仿佛他们也融入夜幕,化身成凄艳的地狱使者。 黑暗中的一丝火光,居然显得如此阴翳可怕? 叶黎脱下鞋袜,赤着脚烤火。火焰的逐渐消除他双脚的寒意,他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叶黎站起身,皱着眉说道:“我基本上能动了。趁着现在我们还有力气,再进村一遍,尽量找到食物。不然拖上一两天,我们的行动能力会大幅度降低,找到食物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沈星暮摇头道:“这事先不急。如果攻克这场游戏的关键是食物,那我们就很难凭肉眼找到食物。你先坐下来,我们一起想一下,村子里的食物会藏在哪里。” 叶黎觉得沈星暮的话很有道理。有的时候脑子比手脚有用得多,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先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可能储藏食物的地点。 这个村子很小,甚至站在村口就能大致看清整个村子的面貌,一般来说,村子里能储粮的地方只有居民的房屋。除此之外,村外的农田里可能会有,可是游戏限制他们出不了村子,也就进不了农田。 叶黎思忖许久,终于摇头道:“我想不出。” 沈星暮道:“我也想不出。” 两人忽然都看向徐小娟。 徐小娟也连忙摇头道:“你们都想不出来,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啊?” 沈星暮皱眉道:“徐小娟,你本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你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你好好想想,你以前在这个村子居住的时候,有没有人把食物藏在比较隐蔽的地方?” 徐小娟涩笑道:“我都五年没回村子了,怎么可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而且村子里的每户人家都有专门陈放粮食的地方,谁会没事刻意藏粮啊?” 沈星暮问:“你的意思是,每户人家都有专门的粮仓?” 徐小娟摇头道:“也算不上粮仓,就是一个专门用来陈放粮食的小房间。我们家就有一个,只不过我爸身体不好,近几年也没种出多少粮食,家里的粮房基本上是空的。” 沈星暮点头道:“徐小娟,你带路,我们再回村子找一下。” 徐小娟道:“可是我们上次已经看过了,无论哪个房子,里面连一粒麦子也找不到。” 沈星暮道:“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们指一下每户村民的粮房。纵然粮房里没有粮食,也有可能存在寻找粮食的线索。” 叶黎这会才反应过来,既然食物不是轻易能找到的,他们就只能慢慢找线索。 徐小娟带着叶黎和沈星暮回村找,他们看了每一户人家的粮房,除了陈疯子的房子,其他房子里都分隔了一个两三平米大小的粮房。粮房四四方方的,里面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粮食,也没有半点线索。 徐小娟走了一趟,冷得直打哆嗦,她又往叶黎怀里凑,嘴里娇柔地说着:“老公,我冷,你抱抱我。” 叶黎苦笑道:“小娟,你不要乱喊,我不是你老公。” 徐小娟撒娇道:“未来老公,我冷。” 叶黎能看到徐小娟已经被冻得略微发紫的嘴唇,便知道她是真的冷。毕竟她穿的比较少,就一件里衣衬衫加一件薄薄的棉绒外套。 叶黎为了避免和她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干脆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凝声道:“现在是大冬天,你一个女孩子受不了冻,以后多穿一点。” 徐小娟咬着嘴道:“前几天已经立春了。对了,我没算错的话,明天是情人节。老公,我们情人节怎么过?” 叶黎黑着脸道:“你冷得厉害,先回沈星暮的车子里好好歇着,我和他慢慢想办法找吃的。至于情人节什么的,我压根没听说过,你也别去想了。” 徐小娟嚷嚷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啊!” 叶黎皱着眉问道:“一年有多少个情人节?” 徐小娟道:“我没具体算过,反正每个月的十四号都是情人节,还有我们中国传统的元宵节和七夕节,也都是情人节。” 叶黎点头道:“这么说起来,我和思语只过过七夕的情人节。” 徐小娟立刻凶道:“在我面前,你怎么能说其他女人啊!” 叶黎道:“别闹了,快回车子里歇着,我和沈星暮想办法找吃的。我们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你就别想这些虚无缥缈的情人节了。” 徐小娟摇头道:“我一个人有点怕!你送我过去!” 叶黎皱紧眉头,他感觉徐小娟在无理取闹。 沈星暮忽然问道:“徐小娟,情人节该怎么过?” 徐小娟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是和心爱的人一起过啊。” 沈星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道:“等我们平安出去了,我再请教你这个问题。叶黎,现在这种环境,徐小娟会怕也是理所当然。你先送她回去,我留在这里再找找看。” 叶黎怔住,他没想到沈星暮这么冷漠的人也会关心情人节的问题。而且听沈星暮的语气,似乎他下次过情人节还要请教徐小娟该怎么过。 叶黎失神这会,徐小娟又向他靠了过来。 叶黎下意识想推开她,但她死死抱着他,楚楚可怜地说道:“老公,我真的很冷,你抱着我。” 叶黎苦笑,他把衣服给她之后,他也感觉到入骨的冷。反倒是她凑过来之后,他就没那么冷了。 叶黎迟疑片刻,把她揽在身侧,沉声道:“走,我先送你回车里。” 两人相互依偎着慢慢往村口走。 叶黎惊讶发现自己的心跳居然莫名加速了。他以前只在何思语面前才会有这种反应。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不觉对徐小娟动了心。 叶黎把徐小娟送回车子,顺手打开空调,认真叮嘱道:“小娟,你在车里好好待着,如果有突发的危险,你就大喊一声,我和沈星暮在村子里能听见。” 徐小娟问:“我喊了之后你就会回来救我吗?” 叶黎点头道:“是的。” 叶黎再回到村里找沈星暮。这会沈星暮正打着电筒地面,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仿佛他怀揣侥幸,想在地上捡到食物。 叶黎不解道:“你在地上找什么?” 沈星暮道:“我在找地面有没有土质蓬松的位子。如果有,就可能埋了食物。” 叶黎道:“这个可能性太低。我们先尝试绕着村子的最外围走一圈,一方面确定我们的活动范围,另一方面看能不能找到树木。” 沈星暮问:“我们找树干什么?这个季节,似乎并没有果实成熟的果树。” 叶黎道:“我知道这个季节很难找到果子,但树皮也是食物。如果我们实在撑不住了,可以剥下树皮勉强充饥。” 沈星暮皱眉道:“看来你在野外求生这方面比我懂得多。” 叶黎苦笑道:“我也懂不了多少,这些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树皮能不能吃。” 两个人分头行动起来,他们围着村子的最外围了一圈,确定了能活动的范围,只可惜连一棵树也没找到。 两人都陷入沉思,似乎恶念空间已经把他们能想到的食物全都没收了。 叶黎不死心,凝着眉说道:“我们再回村子找找看。” 沈星暮摇头道:“没用的,除了地下,我们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叶黎道:“那我们就掘地三尺!我不信村子里真的找不出一点吃的!” 两人真的回车子里取锄头和铲子,他们要把村子的每一处地皮都翻起来,寻找可能存在的食物。 叶黎回到车里时,徐小娟已经睡着,她的额上冒出了汗水。叶黎以为空调温度太过,她被热到了,便好心关掉空调。 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徐小娟宛如梦呓般惊呼道:“冷!好冷!” 叶黎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看她。他发现她处于睡眠状态,只不过脸色苍白得吓人。 叶黎抬手摸她的额头,他几乎被冻僵的手一瞬间感觉到宛如火焰灼烧的疼痛。 徐小娟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烧了! 叶黎真的慌了,他现在才知道她之前喊冷不是在撒娇,她是真的冷得受不了。他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小娟,你坚持住,我和沈星暮一定找到吃的,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徐小娟醒了,她嘘着眼往这边看了一下,接着虚弱地哭喊道:“叶黎,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了要管我吃饱,我现在却连一碗粥都吃不到。而且你和我在一起时还想着别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啊?” 叶黎听着揪心,他甚至忘了他并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许诺,便握紧她的手保证道:“小娟,我一定让你吃饱。你先等我一会,我很快就能找到吃的!” 叶黎打开空调再次下车。他和沈星暮一起,顺着道路不断开挖。 他心里祈祷着,地下能挖出食物。可没有,他和沈星暮一直挖了超过四个小时,两个人把全村的各个路段都大致开挖了一遍,却连一个红薯都没挖出来,反倒是他们累得不行了。 沈星暮丢下锄头,皱着眉说道:“叶黎,先别挖了。看现在的情况,就算我们真的掘地三尺也挖不出食物。我们明显陷入了思维的误区,食物可能藏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没发现。” 叶黎红着眼道:“那你说食物在哪里?小娟现在发高烧了,而且一直饿着肚子,再这样拖下去,她会死的!” 沈星暮沉声道:“就是我们不知道食物在哪里,才要留着力气慢慢想。如果你真的担心徐小娟,就挤破脑袋去想,只要想到食物的储藏地点,我们都能活下去。” 叶黎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他完全没有思路,除了捏着锄头一直挖地,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不听沈星暮的劝,埋头继续挖。 他一直处于活动状态,四肢却越来越僵硬,脸上也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似乎随着寒夜的持续,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某一刻,叶黎的手一抖,锄头“噗”的一声滑落在地。他本人也好像完全脱力,摇曳着将要扑倒在地。 沈星暮走上来扶住他,并且再次劝道:“叶黎,不要再挖了,这样只是白费力气。” 叶黎忍着全身的冰冷的与疼痛,颓然说道:“可是我不做点什么,小娟真的会死的。” 沈星暮道:“那你先回去陪她,我想办法再找找看。” 叶黎道:“我连一碗粥都没办法给她,还有什么脸去陪她?” 沈星暮道:“或许现在对她而言,你比一碗粥重要多了。有你陪着,她可能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如若你一直不回去,她可能已经莫名其妙死在车里了。” 叶黎怔住。 沈星暮淡淡说道:“我没开玩笑。有时候心灵的寄托真的能战胜身体上的许多磨难。你先回去陪她,我想办法找食物。” 叶黎沉默。到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沈星暮的说法可能是对的。现在徐小娟一个人卧病在车子里,甚至有可能出现她已经死了,他还不知道的情况。 叶黎咬着牙抬手拍沈星暮的肩头,沉声说道:“沈星暮,请你一定找到食物!” 叶黎调头大步往村口跑。他回到小车里,因为空调一直开着,车子内部像一个微型的熔炉。他甚至有种火浪扑面而来的奇特既视感。 徐小娟没再睡着,她裹在被子里不断哆嗦,似乎车内的温度还不足以驱散她体内的含义。 她看到叶黎,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找到吃的了吗”,而是温柔说道:“叶黎,你终于回来了。” 叶黎忍着心疼回答道:“是的,我回来了。” 徐小娟掀开被子,张手就向她抱过来。 叶黎这次没有躲开,他把她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安慰道:“小娟,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叶黎自己都能感觉到这句话的浓重无力感,这种话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但徐小娟奇迹般地相信了。 她用力抱紧他,乖巧地点头道:“我们出去之后,你要带我离开这里。我们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用怕那些讨债的人找来。” 叶黎道:“我一定带你离开溪隐村,并且保证你和你爸一定能吃饱饭。” 徐小娟微笑道:“等到那时候,我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叶黎道:“我会照顾你,你也不会再生病了。” 徐小娟虚弱道:“叶黎,我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叶黎问:“什么话?” 徐小娟道:“我说你给我的印象比较好,我觉得你不像会撒谎的男人。” 叶黎点头道:“就在昨晚,我送你回村的路上,你说过。” 徐小娟道:“我还说过,我和其他的小三不一样,我不会为了上位故意去骚扰你老婆。你只要让我吃饱饭就行了。” 叶黎忍着心疼道:“是的。” 徐小娟温柔笑道:“其实我是撒谎的。我只是觉得你很长得很老实,比较容易被骗。如果你真的敢要我,我就会想尽办法把你老婆赶走。” 叶黎陷入沉默。 徐小娟道:“但是现在好像没必要了。我都没机会见到你老婆了,所以我还是不去打扰你们的好。” 叶黎沉声道:“有机会的。” 徐小娟凄然道:“我能感觉到,我活不久了。” 叶黎道:“你不要这么想。你只是发了烧,有点饿,只要打一针,吃点东西就恢复过来了。” 徐小娟道:“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叶黎道:“那我给你开瓶水,你喝点水会舒服点。” 徐小娟摇头道:“我刚才喝了很多水,现在不口渴。” 叶黎瞧着她越发虚弱的模样,心如刀绞。他忽然开始懊悔带她一起上山,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被困在这个仿佛太阳永远不会升起的长夜里。 徐小娟忽然张嘴咬住叶黎的耳朵。她小声道:“叶黎,我好像真的有点爱上你了。” 叶黎道:“可是我只是一个又老又穷的邋遢大叔。” 徐小娟道:“至少在我快死的时候,你在我身边。” 叶黎再次反驳道:“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徐小娟忽然羞涩起来,她别过头去,咬着嘴说道:“叶黎,我还是个处女。” 叶黎道:“我知道的,你本就是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好女孩。” 徐小娟忽然把手伸进叶黎的衣服里,她红着脸道:“至少在我死之前,我想做一回女人。我能做你的女人吗?” 叶黎久久不语。 徐小娟悲伤笑道:“我想也是,你这么老实的男人,怎么会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我有点困,想睡一会,你能陪着我吗?” 叶黎道:“我陪着你。” 徐小娟道:“要不你抱着我睡,这样我会暖和一点。” 叶黎点头道:“好的,” 徐小娟卷起被子,把叶黎一起盖住,两人就这样坐躺在车里。 叶黎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忽然感觉到莫大的讽刺。他知道,如果此刻徐小娟对沈星暮提这个要求,沈星暮会满足她临死的愿望。 所以他和沈星暮相比,到底谁的心是冷的?谁才是铁石心肠的人? 天还没亮,叶黎从自身的饥饿感可以推测出,他们被困在村里的时间远远超过一夜。 似乎在游戏结束之前,这个寒夜将一直持续下去,徐小娟很可能再也没机会看到旭日东升的时刻——情人节的到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火焰 叶黎揽着徐小娟睡着了。因极致的疲惫与饥饿,他睡得很沉,完全遗忘了时间。他的意识在混沌的世界里无限下坠,无穷无尽的冰冷与恶意弥漫,他感觉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充斥邪恶的花海。哪怕是在深度的睡眠中,他也不得安宁。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一丝温暖,宛如划破黑夜的一缕阳光,使得弥漫在他心头的黑暗与恐惧消散一分。 叶黎终于苏醒过来。徐小娟就靠在他的怀里。仿佛在不可言的恐怖世界里,是她悄悄给予他挥之不去的阳光与温暖。 叶黎的心再次下沉。他的身体疲乏到极致,和徐小娟一样,已经感觉不到饥饿。车窗外依旧是深邃如混沌的黑夜,与他的梦境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 叶黎感觉到徐小娟的鼻息越来越微弱,而她的身体也烫得像一个火球。他再次感到恐惧,连忙抬手推她,并轻唤她的名字。 徐小娟醒了,但她的意识好像还处于游离状态。她静静地盯着已经结出浓厚白霜的车窗,一动不动,宛如木偶。 叶黎轻轻捏她的脸,急声说道:“小娟,你别再睡了。我出去找沈星暮,我和他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想出破局之法。你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要再睡了!” 叶黎说着,拧开一瓶矿泉水,喂给徐小娟喝了一口,便打开车门准备出去。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车外的透骨寒风呼啸刮来。叶黎感觉自己的身体乃至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外面好冷!堪比终年冰封的北极冰川! 叶黎忍着酷寒,颤抖着准备下车。 徐小娟忽然抓住他的手,轻声恳求道:“叶黎,你别走。” 叶黎回过头,努力挤出温和的笑,安慰道:“小娟,你等我一会就好,我一定能找到吃的。” 徐小娟轻轻摇头道:“你不用再去找了,我已经知道哪里有吃的了。” 叶黎一惊,连忙问道:“哪里有吃的?” 徐小娟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她虚弱道:“你先回车里,外面好冷,我受不了。” 叶黎连忙关上车门,坐到徐小娟身边。 徐小娟张开手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叶黎,你坐下来陪我聊会天,然后我就告诉你哪里有吃的。” 叶黎忍着心疼道:“你想聊什么?” 徐小娟问:“叶黎,你觉得我漂亮吗?” 叶黎点头道:“你很漂亮,比林海鸥更漂亮,你们村里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 徐小娟甜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一直觉得我比海鸥漂亮,我一定能比她过得更好。事实却是,我都十八岁了,还没找到男朋友。” 叶黎沉默。 徐小娟道:“叶黎,我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有老婆,我不能打你的主意。” 叶黎道:“小娟,沈星暮已经答应帮你还债了。等我们离开这里,你一定能找到很好的男孩子,谈一场甜蜜的恋爱,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徐小娟摇头道:“你别再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死定了。你现在也很饿,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不只是我,你和沈星暮也会死在这里。” 叶黎咬牙道:“可是我们现在都还好端端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徐小娟的神色变得黯淡。她凄然一笑,回答道:“叶黎,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叶黎道:“不知道。” 徐小娟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把不可能的事情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你的老婆肯定是被你这张嘴骗来的。我知道我死定了,但你和沈星暮还有机会活下去。” 叶黎盯着她憔悴的脸颊,心里升起浓浓的悲伤。他红着眼圈道:“小娟,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三个一定能一起活下去!” 徐小娟笑道:“你知道你今天说了多少个‘一定’吗?” 叶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徐小娟道:“叶黎,我能感觉到,我已经活不久了。你和沈星暮都有刀,趁着我现在还活着,你们吃我。” 徐小娟的话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叶黎的双瞳猛地一收,他终于知道她所说的吃的是指什么了。她已经放弃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准备把自己的肉分给他和沈星暮。 叶黎果断摇头,他把她死死搂在怀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何思语以外的女人流泪,包括他的母亲,都未曾使他如此悲伤。 徐小娟的鼻息越来越弱,显然到了生命的弥留时刻。她使劲咬住舌头,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她提起最后一口气,温柔说道:“叶黎,我现在还活着,你快去找沈星暮回来。我怕我一死,也像其他食物一样,莫名消失。” 叶黎抱着她不动。 徐小娟用手推他,尤为虚弱地说道:“你快点去啊。” 叶黎不会采纳徐小娟的建议,哪怕他知道她说的办法有可能是他和沈星暮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想到之前沈星暮说的话——有时候心灵的寄托真的能战胜身体上的许多磨难。 他咬紧牙,沉声说道:“小娟,你不要再说话。你不是想做我的女人吗?那你现在坚持住,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徐小娟的眼睛忽然一亮。她欣喜道:“真的?” 叶黎重重点头道:“真的!” 徐小娟羞怯地别过头,咬着嘴说道:“好的!我一定能坚持住!我一定要活下去!” 叶黎扭开车门,认真道:“小娟,等我!” *** 沈星暮的眉梢与衣角都结了霜,他仿佛变成了没有生机的雪人,就这样安静伫立在村子里。 他的耳朵和鼻梁都已完全冻结,抬手拍一下就可能掉落下来。他的脸颊与手背也被冻得开裂,露出血红的口子。仿佛他全身的血液也在此刻完全冻结。 他并没有被冻死。他的眼睛还留有睿智与灵动。 沈星暮在之前的十个小时里,把整个村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包括村里的水井以及每座民房的房顶,他都冒险搜查过。尤其是他吊着绳子下井时,险些被冻死在冰冷的井水里。 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村子里真的连一粒麦子也没有。 渐渐的,他意识到这场游戏的关键可能并不是食物。他想到游戏开始前,夏恬发过来的视频电话,那时他在大山上,根本不可能有信号。而且夏恬的电话来得非常巧,恰好在他确定山上的女尸就是林海鸥之后,她发视频电话过来说这个已经不存在价值的信息。 沈星暮有个猜测,便是他和叶黎确定女尸的身份之时,这场死亡游戏便已经开始。所以夏恬是假的,电话也是假的,这都是恶念空间故意制造的假象。恐怕当时夏恬会说很多误导人的信息,只不过他挂电话挂得非常仓促,夏恬没机会把那些话说出来。 或者说,夏恬已经给出了一个非常隐晦的信息。沈星暮记得很清楚,当时夏恬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便是“你们两个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超自然的存在啊”。她为什么会说“你们两个”?当时手机视频上能看到徐小娟,她为什么没说“你们三个”?为什么没问“那个女孩是谁”? 很显然,假夏恬是在故意误导他,让他误以为徐小娟是不存在的,或者徐小娟是解开这个死局的关键。当人没有食物的时候,人本身就会变成食物。所以假夏恬想传递的信息是“吃掉徐小娟就能破局”。 如果沈星暮没有察觉到夏恬是假的,便真的有吃掉徐小娟的打算。他没吃过人,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为了活下去,真的会吃人。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他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为此,他想出的证明自己的猜想的办法便是站在酷冷的平地上静等。 他在平地上站了超过一个小时。他大概能估算出,气温早就下降到零下二十摄氏度以上,比北方城市的冬天还冷,而且气温一直以一个不明显的速度在持续下降。人在没有避寒措施的情况下,不超过三个小时,绝对会被冻死。 换言之,就算他们能找到食物,一直躲在车里避寒,也存在被冻死的可能。毕竟车子空调不可能连续开上一个星期,而且车窗也不能一直紧闭,不然他们会在车里一氧化碳中毒。 沈星暮已经得出结论,食物并不是攻克这场游戏的关键,但他至今没有想出真正破局的办法。 沈星暮沉思着,身后忽然传来叶黎的声音,叶黎在唤他的名字。 沈星暮抖动身体,把身上的白霜都抖落,转过身凝声问道:“徐小娟的情况怎么样?” 叶黎焦急道:“小娟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我们再找不到食物,她会死的。” 沈星暮摇头道:“我们不用再找食物了。” 叶黎问:“为什么?” 沈星暮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叶黎听完后,皱紧眉头问道:“如果食物只是游戏误导,那正确的游戏攻略到底是什么?” 沈星暮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这一摇头,被冻僵的左耳竟直接掉落在地上。他感觉不到痛,只皱着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耳朵,冷漠道:“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再找不到攻略游戏的办法,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叶黎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耳朵已经冻掉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 沈星暮淡淡说道:“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恶念空间产生的死亡游戏,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根据游戏规则,我的耳朵会恢复如初。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游戏的突破口。” 叶黎道:“总之,我们先找点柴,点一把火取暖。不然在我们想到办法之前,你就已经被冻死了。” 沈星暮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沈星暮准备行动,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力量,刚走两步,他便颓然倒在地上。 叶黎连忙扶起他往村口走。 沈星暮皱眉道:“你轻一点,不然我的右耳也会掉。” 他说话这会,右耳的确掉了下来。少了耳廓,他听不清叶黎说的话,干脆就不听,静下心安静思考。 沈星暮被叶黎扶着往车里走,他直接摇头道:“车子留给你和徐小娟,我就不上车了。你赶紧去捡柴,帮我生一把火,我好像想到游戏攻略了。” 叶黎“叽叽喳喳”说了一通,便往村里跑了,沈星暮却连一句话也没听清。 他在冰冷的地面瘫坐了一阵,叶黎终于捧来一大把柴。叶黎把所有柴都堆在地上,木柴浇上汽油之后,一把大火滚滚升腾。 沈星暮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体内几乎冻结的血液渐渐疏通过来。 沈星暮盯着明艳的火光,又抬头看向深邃的夜空。猛然的,他看到漆黑的夜空居然破开了一道缺口。他们上次也生过火,只不过当时没人注意天空。 沈星暮已经明白过来。 这场游戏其实非常简单,食物消失只是一个误导,让他们花大把时间去寻找食物,而不断下降的气温才是攻略提醒。只要气温低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堆起木柴生火,火焰炽盛到一定程度,这个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黑夜便会破碎! 所以这场游戏其实和教师宿舍楼里的密室游戏异曲同工。 关键就是火焰! 沈星暮想到这里,当即对叶黎说道:“你提上油桶,去村子里烧房子,尽量在最短时间内都让所有房子都燃起来!” 叶黎又“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沈星暮皱着眉冷声道:“你别说话,我没耳朵,听不清。你现在照我的做就行。只要这把大火能燃起来,我们就能破开这个死局。” 叶黎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抬手指向车里。 沈星暮明白过来,叶黎是叫他去照看徐小娟,至少保证她能活到游戏结束。 沈星暮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蹒跚地往车里走。 叶黎已经行动起来,他抓起一根火棍,提着油桶便快速往村里跑。 沈星暮推开车门看到徐小娟安静坐躺在后排座上。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仿佛到了濒死边缘。 沈星暮看了一眼四周几乎完全紧闭的车窗,心里暗骂叶黎是一头猪。这么长时间里,车里空调没断过,徐小娟不缺氧才奇怪。 沈星暮把前门的车窗打开一点,徐小娟便剧烈哆嗦起来,显然冷得不轻。 沈星暮安慰道:“徐小娟,你坚持一下,我们已经想到办法离开这里了。车子里长期缺氧,不能不开窗,你要是冷的话,我就把衣服给你。” 徐小娟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别过头去。 沈星暮不再说话,他转过头安静看着车窗外的村子。 村里有浓烟冒起,接着烟雾越来越浓,其中一座房子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更多的房子跳出火光。 到后面,整个村子都燃了起来,炽盛火光中,叶黎变成了漆黑的剪影,正大步往这边跑。 沈星暮盯着呼啸蔓延的大火,全身的冷意在这一刻尽数退去。他早已失去的知觉,也在这时渐渐恢复过来。 沈星暮捏了捏拳,小声自语道:“如果夏恬也能看到这样壮丽的画面就好了。” 火光跳跃,仿佛变成无数条火龙,在虚空中翻滚撕咬。漆黑的夜幕渐渐变得扭曲,宛如镜子破碎一般,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碎片,崩塌着重组。 沈星暮感觉视线有些飘忽,神志也有些迷乱。当他再回过神来时,他正站在林木葱郁的大山里。 沈星暮抬手摸耳朵,发现两只耳朵都完好无损,手背与脸上的裂缝也都全数消失。 他知道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他们三个都顺利地活了下来。 正当他庆幸之时,一股恶臭猛然袭来。他转过头,看到裸露在空气里的土色尸骸,这无疑是林海鸥的尸体。 看到她,沈星暮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会叶黎捂着鼻子说道:“莫非从我们挖出林海鸥的尸体的那一刻起,这场死亡游戏就开始了?所以我们埋尸下山都是假象,其实我们一直在大山里。” 沈星暮点头道:“是的。” 这会徐小娟捂着嘴呕吐起来。她的神色非常痛苦,仿佛被人对着肚子打了一拳。 叶黎扶住她,关切问道:“小娟,你怎么了?” 徐小娟忽然就哭了。她张手抱住叶黎,非常激动地说道:“叶黎,我们活下来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老公了!” 叶黎脸色发青,变得有些慌乱无措。 徐小娟立刻凶道:“你说的话我可都记得!你可别想甩掉我!” 叶黎抬手轻抚徐小娟的脑袋,柔和说道:“小娟,你放心好了,我一向说话算数。” 沈星暮冷眼盯着他们,待他们相互煽情过后,冷冷说道:“这座山始终不安全,你们抱够了就快点埋尸,然后一起下山。” 徐小娟转过头来凶道:“要埋你埋!我和老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沈星暮皱眉道:“你刚才在吐,莫非这么快就有了?” 徐小娟凶巴巴回答道:“是啊!我和叶黎已经有宝宝了!” 叶黎干笑着解释道:“沈星暮,你不要瞎猜,我和小娟都还清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她刚才只是被恶臭恶心到了。” 沈星暮并不想瞎猜,他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又问:“那一般事后多久才会孕吐?” 徐小娟道:“不知道!” 叶黎想了片刻,回答道:“大概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之后就只有有没有。那夏恬有了之后应该会变老实很多。 沈星暮想着,抓起地上的铲子开始埋尸。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陶鸿与以未知形态继续存活的林海鸥,拿到善念之花就回蛰城见夏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流泪 林海鸥知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的死过一次不是指身陷囹圄,险象环生,而是真正死亡之后,再以更奇特的形态获得新生。而她曾经死亡的证据,便是大山上的尸体。 她有过死亡的经验,知道人在弥留之前与死亡之后,都存在一种宛如游离态、弥散在虚空中的微弱意识。飞溅的鲜血与温热的眼泪,便是当时她的微弱意识里能捕捉到的唯一影像。 林海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过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因为她有人的全部特征,无论生理上与心理上,均与其他人没有区别。不同的是,她获得了一些超自然能力,她能一定程度读懂别人的心思,就好像拥有读心术一样。她的一些无端升起的情绪,有可能造成现实的扭曲。最好的例子就是沈星暮收到的未知短信。 那几条短信的确都是她无意中发出去的。因为她对叶黎和沈星暮怀有深层次的畏惧,她有奇怪的预感,便是这两个男人出现在溪隐村目的,就是夺走她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所以她在并没有使用手机,甚至不知道沈星暮的电话号码的情况下,她把自己想说的话以短信的形式告诉了沈星暮。 她只想吓唬他们,赶走他们。除此之外,她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 林海鸥知道,自己的复活与善念之花息息相关,这朵唯心的、抽象的、满载善意的花朵,便是她能以人类的形态存活的基础力量。她胸口的狼牙吊坠,就是一朵善念之花——陶鸿的眼泪催生的善念之花。 徐小娟和周小萍都没有听错,狼牙吊坠的确会说话,而且它有独立的意识,宛如活在世上的另一个陶鸿。她经常和它说话,就好像他时常陪在她身边。 事实上,林海鸥的生命真的是依靠这只狼牙吊坠维持的。她一旦取下吊坠,她就会变成狰狞的血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向死亡。换句话说,吊坠本身不仅是陶鸿的另一个意识形态,也是她维持生命的必要条件。 她不只一次祈祷叶黎和沈星暮赶紧离开溪隐村,别再来打扰她的平静生活。可是现在这两个男人真的走了,他们在十天前就已经消失无踪,她不但没有得到解脱的感觉,反而越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她发现自己厌恶叶黎和沈星暮的心情,就宛如多年前,她憎恶曾虔一样。她没想过杀死曾虔,但结果却是她失手把曾虔杀了。而今她也没想杀死叶黎和沈星暮,可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的消失会不会是因为她的憎恶产生了玄奇的力量。她不知道他们是否活着,如果他们无声无息地死了的话,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了他们。 ——我真的变成了满身鲜血的恶魔! 林海鸥心中惊恐。她发现越来越多的人的死亡和她脱不了关系。桃桃的死也是因为她。她知道桃桃偷拍了她,她只想找桃桃要回被拍的照片。两人在村口的路边扭打起来,最后的结果是她失手把桃桃推下了河。 林海鸥和狼牙吊坠存在诡异的心意相通。纵然她不说,吊坠也能捕捉到她的情绪,并且猜测到她的心思。于是吊坠发出微弱的光亮,温柔安慰道:“海鸥,你不要再想叶黎和沈星暮的事,他们可能并没有死,而是自己离开这个村子的。” 林海鸥无助地回答道:“陶鸿,我忽然感觉叶黎和沈星暮非但不会害我,反而有可能把我变回正常人。我之前不该那么仇视他们,如果他们因我的憎恶而死,我就真的变成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了。” 吊坠道:“可是你最担心的并不是叶黎和沈星暮是否死亡,而是阿姨的病。他们一走,就没人替阿姨承担医疗费用了。” 林海鸥点头道:“医院那边越催越紧,我爸四处奔走借钱,却也只能勉强交齐住院费用。我妈的处境很糟糕,如果不尽快进行化疗治疗,那后果……” 林海鸥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她很担心周小萍,如若再不找到医疗费用,她就只能兵行险着,找她的大一同学冯永强帮忙。 冯永强是赫城医科大的著名富二代,他生性风流,被他玩弄指尖的在校女生多不胜数。或者说,他选择去医科大的主要目的,就是垂涎学校里的女生。 林海鸥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她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中的邪恶念头。 如果她要找他帮忙,势必要提前做好陪他开房的心理准备。 林海鸥只爱陶鸿,哪怕他只是穷乡僻壤里一个没出息小伙子,她依旧爱他。在她死亡之前如此,在她重生之后依旧如此。她爱他的单纯,他的善良,他的温柔。在她眼中,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陶鸿更让她动心的男孩。 她从未想过背叛他,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如此。如若她被逼无奈,必须和冯永强发生关系,那她宁可再死一次。 林海鸥忽然想到了徐小娟,她知道徐小娟在外打工五年,应该存了不少钱。她们以前是感情非常好的朋友,或者有时候可以称之为姐妹。如果她找徐小娟帮忙,徐小娟肯定不会拒绝。只不过现在徐小娟也失踪了,她的失踪时间和叶黎、沈星暮完全一致。 林海鸥的心情非常矛盾,她一方面担心叶黎和沈星暮已经死了,另一方面又害怕这两个男人改变目标,把才回家的徐小娟拐走了。 林海鸥坐在屋檐下发呆,吊坠便再次安慰道:“海鸥,你也别担心,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糕。” 林海鸥忽然翘首向前眺望,她看到陶鸿正往这边走。她连忙捂住吊坠,小声说了一句“你别说话,陶鸿来了”,便起身向陶鸿迎过去。 她温柔地抓起他的手,甜笑道:“陶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太阳才冒出山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早的时间。 陶鸿抬手抚她的眼角,轻声问:“海鸥,你哭过?” 林海鸥怔了一下,当即摇头道:“我没哭啊。” 陶鸿道:“你的眼睛是肿的。” 林海鸥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昨晚睡的不是很好。睡眠不足眼睛就容易发肿,稍微缓一下就好了。” 陶鸿点点头,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林海鸥抱住他的手臂,浅笑着问道:“陶鸿,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陶鸿摇头道:“我们今天不去玩。我来找你,是想把这个东西给你。” 陶鸿从满是补丁的裤子里抓出一把皱巴巴的钱。林海鸥看了一眼,这些钱加起来不过三四百,很可能是陶鸿这些年的全部积蓄。她没有伸手去拿钱,而是凝着愁眉摇头道:“陶鸿,你不用管我家的事情。” 她的话刚说完,陶鸿便抓起她的手,强行把钱塞到她手里。他认真说道:“我知道这些钱不够给阿姨看病,但这是我的全部。从今天开始,我努力耕地,砍柴,打猎,赚更多的钱给阿姨看病。” ——“这就是我的全部”?这是多么温柔的言语啊? 林海鸥的眼睛一热,咬着嘴点头道:“谢谢你,陶鸿。” 陶鸿再一次抬手抚她的眼角。 林海鸥咬咬牙,忍着眼泪道:“陶鸿,我喜欢你。” 陶鸿点头道:“我也喜欢你。” 林海鸥道:“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陶鸿道:“我也是。” 林海鸥道:“陶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会不会不要我?” 陶鸿道:“你从未让我伤心过。” 林海鸥道:“我说如果。” 陶鸿久久沉默。 林海鸥露出歉意的笑,张手抱住他,柔声说道:“陶鸿,你别这样,我开玩笑的。” 陶鸿道:“无论你怎样让我伤心,我都不会不理你。” 林海鸥的心一颤,再一次感觉到浓浓的悲伤。她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她唯一能帮周小萍筹到医疗费用的办法,就是出卖她的身子。 陶鸿忽然问:“海鸥,流泪是什么感觉?” 林海鸥思忖道:“流泪有很多种感觉。可能是悲伤,可能是欣喜,可能的激动,可能的欣慰。” 陶鸿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感觉我都知道,但我却不知道怎么流泪。”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曾流过的、那么悲伤、那么刻骨铭心的眼泪,都在我重生之后被遗忘了吗? 林海鸥凝着脸不说话。 陶鸿忽然微笑道:“我妈活着的时候一直说我是一个怪物。她说我出生的时候不哭,受了委屈不哭,被人欺负不哭,摔断手也不哭。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会哭,我却不会。” 林海鸥认真道:“因为你的眼泪都是留给我的。你只为我哭泣。” 陶鸿道:“我更愿意为你笑。虽然我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微笑是非常幸福的感觉。” 林海鸥点头道:“我也愿意每天都看到你的笑。” 陶鸿露出温柔若暖软阳光的笑颜。 林海鸥轻吻他的侧脸,牵起他的手,甜笑道:“我们很久没上山打猎了,你今天带我去打猎。” 陶鸿皱眉道:“打猎的话,要等气候暖和一些才容易找到猎物。现在才初春,很多动物都还没醒,我们很难抓到猎物。” 林海鸥道:“没关系的,我就想和你一起上山走走。” 陶鸿迟疑片刻,点头道:“好的。” 陶鸿拉着林海鸥向村外走。林海鸥立刻提醒道:“陶鸿,我想去我们村后的大山里走走。” 陶鸿摇头道:“不行,那座大山很危险。” 林海鸥道:“危险吗?我们以前一起去过啊,没什么危险的。” 陶鸿坚持反对道:“那次是我们运气好。” ——你早就忘了我们昔日在大山里发生的事情,却还记得那座大山很危险,下意识想保护我吗? 林海鸥心里叹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她想去看一眼自己的坟墓,但她知道,没有陶鸿带路,她极有可能再一次迷失在大山里。 林海鸥跟着陶鸿走,两人一起上山下河,在青山绿水中游玩。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度过一生。 快到正午的时候,陶鸿要去看望陈疯子,林海鸥怕陈疯子察觉到自己的吊坠的异常,便不敢再跟过去。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支开陶鸿便独自回家。 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人。这个人身着黑色的斗笠,黑色的面巾,黑色的衣着,黑色的披风,仿佛他全身都是黑的,但他的眼睛却像诸天繁星一般璀璨。 他正用不疾不徐的步子迎面走来。 林海鸥感觉到不安,这种不安比她前段时间在村里见到叶黎和沈星暮时还要强烈得多。 林海鸥下意识靠边走,给这个黑衣人让出路。 当两人错身时,黑衣人忽然抬手,一把扼住林海鸥的手腕。她大惊,连忙挣扎,并张开嘴准备呼救,但黑衣人的手很快,在她发声之前已经捂住她的嘴。 黑衣人很平静地说道:“林海鸥,你先不要叫,我对你没有恶意。听懂了就点下头。” ——这个人的声音好柔和,分明是男人的声音,却好像富含磁性的清越女声。不对,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他本就是我认识的人? 林海鸥心头惊疑,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轻轻点了一下头。 黑衣人松开手,非常随意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需要钱?” 林海鸥迟疑片刻,点头道:“是的。我母亲病了,需要很大一笔医疗费用。” 黑衣人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处理,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海鸥并没有急着欣喜,她知道黑衣人说的条件恐怕并不简单。她咬着牙,凝声问道:“什么条件?” 黑衣人道:“你有三个选择:第一是把你的吊坠给我;第二是离开这个村子,三年内不回来;第三是偷走陈疯子的照片,把它给陶鸿看。” 林海鸥惊住,她从黑衣人的话中捕捉到了隐晦的信息。他也要吊坠,莫非他和叶黎、沈星暮二人的目的一样,也是为了善念之花? ——不对。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善念之花,就不会给出后面两个选择。他为什么要我离开村子?我离开村子会产生什么后果?陈疯子的照片又是什么?为什么要给陶鸿看? 林海鸥思索片刻,凝声问道:“我随便选哪一个,你都可以支付我母亲的医疗费用吗?” 黑衣人道:“是的。只要你把这三件事的任何一件事做好,我都可以直接给你十万块。” ——十万块?我母亲治病并不需要这么多钱?他为什么这么慷慨?他到底在觊觎我的什么? 林海鸥做了决定,在摸清楚黑衣人的目的之前,不能答应他任何事情。毕竟他给她的感觉,比叶黎和沈星暮还要危险得多。 黑衣人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他很随意地说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你想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说话时从身后掏出一张卡片,递到林海鸥手中。 林海鸥看了卡片上的内容,就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惊疑的是,这个人的名字居然叫“仇世”,仿佛他真的姓仇名世,仇恨着整个世界。 林海鸥还有话要问,仇世却大步往前走了。她看着他的漆黑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寒意,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待仇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山体后面,林海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她捏着吊坠,小声询问道:“陶鸿,你怎么看?” 吊坠泛出微弱的光亮,凝重回答道:“这个人很不简单,他明显有阴谋,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察觉到。海鸥,你听我的,无论他说的条件怎样诱人,也不要和他合作。” 林海鸥也是这么想的。她感觉仇世宛如一个黑影,映射人心最丑恶的一面。或者说,他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任何和他产生交集的人,都会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 林海鸥忽然感觉好笑。她的存在早已超越人类的范畴,属于超自然的存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普通人害怕她,而她现在居然害怕仇世。 事实也的确如此。林海鸥完全揣度不了仇世的心思,仇世却好像洞穿了她的心。 林海鸥沉思着,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的人恰巧是她厌恶无比的冯永强。 林海鸥迟疑片刻,抱着侥幸心理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冯永强的话音依旧充满纨绔,他想邀请她参加开学前的一个聚会。说是聚会,其实就是他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带女人去各种娱乐场所放纵。 林海鸥试探着问道:“冯永强,我答应参加你的聚会,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冯永强问:“什么忙?” 林海鸥把自己母亲生病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冯永强偶尔也能善良一次,先借她一笔钱支付化疗费与医药费。 电话里,冯永强邪恶地笑着,一口就答应了。他很随意地说道:“这是小事啊,你要多少钱,直接说就行了。反正一千块一晚,你要连续睡也行,分期睡也行,我这里方便得很。” 林海鸥的脸一黑,罕见地骂出粗话。她对着手机尖声吼道:“去你妈的一亿一晚!” 林海鸥挂了电话,她的侥幸心完全破碎。讽刺的是,她现在唯一能祈祷的,便是叶黎和沈星暮能忽然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扼杀 林海鸥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院方打来的电话,还是医疗费用的问题。因为林绍河没有手机,院方便只能联系她。电话里,她得知周小萍的病情越发严重,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必须在今天以内进行二次手术。 林海鸥心若死灰。她早已知道自己的选择不多,而且时间紧迫,她却没想到事态已经恶化到火烧眉睫的程度。 她又回忆起了仇世所说三个选择。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明确分寸,让她交出狼牙吊坠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她必须依靠吊坠才能存活;她也不想离开溪隐村,因为她心心念念着陶鸿,以前如果不是为了读书,她连一刻也不愿离开他;所以剩下的第三个选择,偷走陈疯子的照片给陶鸿看,似乎对她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伤害。 她不知道陈疯子有什么照片。她也不关心照片本身存在怎样的意义。她只知道这张照片能救她的母亲。 林海鸥心里清楚,仇世绝对计划了某种阴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愿意答应他的条件。但到了现在,她真的别无选择了。 林海鸥摸出手机,输入卡片上的电话号码,准备联系仇世。却在这时,吊坠泛出幽光,急声提醒道:“海鸥,你不能去找那个人!” 林海鸥涩笑道:“陶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找他。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 吊坠凝重道:“海鸥,要不你再等等。我总感觉叶黎和沈星暮并没有离去,他们只是临时离开去办某事了。如果今天天黑之前他们能回来,阿姨就能得救。” 林海鸥摇头道:“就算叶黎和沈星暮回来了,他们也不欠我任何东西,并没有义务替我妈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而且他们也不是好人,尤其是沈星暮,他明显打你的主意。我一旦欠了他的人情,他就有无数种办法来刁难我。” 吊坠道:“但我感觉他们并没有恶意,至少我没有在他们身上闻到死亡的气息。海鸥,你知道吗。仇世给我的感觉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你一旦和他建立关系,就真的有可能再次死亡。” 林海鸥的身子一颤,她的面色变得惊恐。虽然她曾死过一次,但她并没有看透生死,相反,她对死亡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与恐惧。至少现在,她并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与觉悟。 ——人为什么会死亡?死亡为什么如此让人如此恐惧?什么是死亡?死亡的尽头在哪里? 林海鸥木讷地向前走。她看到爬着山壁骄傲扬起头的一树野生迎春花,花树抽出新芽,一朵淡黄花蕾含苞欲放。在这个春风送暖的季节,仿佛死亡的大山再一次迸发无穷生机。 林海鸥面无表情走到花树前,几乎没有思考,便抬手掐断花枝,将整朵花蕾托在手心。 吊坠闪动,尤为惊讶地问道:“海鸥,你在干什么?” 林海鸥盯着手心的花蕾,低郁道:“我在想,我为什么能信手决定花朵的生死。因为我是比它高一等的生物吗?” 吊坠道:“这个世界本就充满残酷,哪怕是早已建立稳定秩序的人类世界,也免不去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林海鸥问:“比起迎春花,纵然我是更高一等的生物,就一定要置它于死地吗?” 吊坠道:“你本身并没有扼杀它的意思,只不过你的心情太过烦躁。” 林海鸥涩声道:“我心情烦躁,就抬手扼杀了这朵花。那仇世又是因为什么要扼杀我呢?莫非他的心情也很烦躁?” 吊坠沉默。 林海鸥沉凝过后,忽然展颜笑道:“陶鸿,我知道了。虽然我残忍地扼杀了这朵不起眼的迎春花,但我掐断它的咽喉的同时,也把它最美丽的花蕾留了下来。或者说,扼杀美丽的同时,也留住了美丽。扼杀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吊坠忽然泛出非常强烈的光华,似乎它的情绪非常激动。它急声道:“海鸥,你不能这么想!花蕾只有留在花树上,才能绽放美丽花朵。扼杀花朵并不能留住它的美丽。” 林海鸥微笑道:“但至少它永远不会再老化。” 吊坠道:“海鸥,你不能这么消极。” 林海鸥神色坚定地说道:“陶鸿,你不要再说了。如果仇世真的想要我的命,我给他。我死后,至少能永远停留在最美丽的十八岁。你也永远不会看到我衰老的脸。” 吊坠泛出强光,似乎它还有话说,但林海鸥不给它机会,直接把它塞进颈子下的衣物里。她知道,只要把它置于黑暗环境中,它就不能说话。 林海鸥已经走到村口,她抬眼就能看清大半个村子的面貌。她看到了陈疯子的家,接着毫不犹豫摸出手机,拨通了仇世的电话。 *** 仇世坐在半山腰的大石头上吹风,在这个大地复苏,百芳相继争艳的季节,半山的风景也非常美丽。黄色的山体长出稀疏的青草与花蕾,就仿佛无垠大海中泛出的透彻浪花。 他见过林海鸥之后,先后拨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人民医院的一个主治医生的,他给医生钱,让医生对林海鸥谎报周小萍的病情。第二个电话是他打给他的女友肖浅裳的。 他在来溪隐村之前,就和肖浅裳规划好了全盘计划。他负责制定计划与实行计划,她则负责听他指令与按时接应。 早在叶黎和沈星暮找来之前,他就已经潜伏在紫虹镇里。甚至之前找叶黎和沈星暮麻烦的大婶,都是他事先计划好的。 他暗中观察过这两个敌人,发现叶黎基本上算个窝囊废。他只稍稍算计一下,叶黎便闹了几个小时肚子。反倒是沈星暮非常让他上心,这个人处事冷静,具备稳健的判断力,而且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财团。 仇世把沈星暮视为强敌,却并不与他正面交锋。 仇世永远懂得如何利用敌人。他能不出击,一定不主动出击。就像现在一样,他能最大限度避开恶念空间产生的死亡游戏,并且不费吹飞之力窃取叶黎和沈星暮的成果。 如果这是一场攸关生死存亡的战争,“敌在明,我在暗”,那他一定是最后的胜者。 这会仇世暗中计算着时间,他知道林海鸥的电话快打来了。他不仅懂得利用敌人,还懂得利用人心。任何人都有弱点,任何人被抓住弱点,便都变得不堪一击。 仇世抓住了林海鸥的弱点,所以他有绝对把握制住她。 其实他的主要目的就是驱使林海鸥去偷陈疯子的照片,并把照片拿给陶鸿看。他知道林海鸥不会给出吊坠,也知道她不愿离开陶鸿三年,他故意提出这两个她几乎不可能同意的选择,便是为了让最后一个选择更容易通过。 仇世非常耐心地等着。他和林海鸥碰面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她的电话果然打来了。 电话里,林海鸥冷声说道:“仇世,你不是要我去偷陈疯子的照片吗?我答应你,但你现在必须给我钱!” 仇世满意地笑道:“好的。” 林海鸥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要和你见面。” 仇世知道,现在和林海鸥见面,极有可能触发恶念空间的死亡游戏。他不愿在这场游戏的最后关头再行冒险,便很随意地说道:“见面就不必了,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我立刻转钱给你。” 林海鸥问:“你不怕我拿了钱之后不认账?” 仇世无所谓地笑道:“我并不在乎这个问题。只要你不担心你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就可以试试看。” 电话里很长一阵沉默。林海鸥轻叹一声,回答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好。我现在用短信把银行卡号发给你,你尽快把钱汇入我的卡中。” 仇世道:“短信就不用了。你直接说数字,我能记住。另外,你找个地方把我给你的卡片处理了,这通电话之后,记得把通话记录删掉。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有过联系。” 林海鸥惊讶道:“你知道银行卡号是多少个数字吗?你真的能记住?” 仇世淡淡说道:“只要你不说错,我就不会记错。” 林海鸥如实把银行卡号说了出来,仇世顺手挂了电话,接着拨通肖浅裳的电话。 他把林海鸥的卡号告诉肖浅裳,并叫她去转账。 肖浅裳非常忧心地说道:“游……不、不对,仇世,你真的想好了?如果我们和沈星暮对着干,他一旦查到我们,就算是我的家族,也未必愿意与沈氏集团为敌。” 仇世温和道:“浅裳,你完全没必要担心沈星暮。我承认他有一些过人之处,但他和我比起来,还是太过幼……” 最后一个“稚”字还没说出来,仇世听到听筒里传出“嘟嘟嘟”的挂断声。 ——浅裳怎么会挂我的电话?莫非是信号问题?不对,虽然我在山上,但这里的信号并不差。莫非是恶念空间的干扰? 仇世心中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他皱紧眉头打量四周,正当他疑惑四周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他眼前的空间忽然以肉眼可见的碎片形状崩塌。 ——果然是恶念空间的干扰。看来这场游戏到了最后关头,无论我怎样小心,也避不开这场死亡游戏。 仇世的目光变得凝重。他并不担心自己死在游戏世界里,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寻常的逻辑游戏根本就困不住他。他担心的是时间的问题。他知道叶黎和沈星暮没死,他们只是被游戏困住了。虽然恶念空间的能力诡谲莫测,但这只是第一场善恶游戏,难度还没有大到足以困死人的地步。 他只担心自己花太多时间攻克死亡游戏,进而错过最终的善恶审判。毕竟他也不确定,叶黎和沈星暮什么时候能突破死亡游戏回归现实世界。如果他们回归现实世界时,他还在游戏世界中,纵然他最终赢了这一场善恶游戏,也绝对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虚空碎片像无数块积木,在空中不断连接组合。 仇世非常平静地立在原地,静等破碎的虚空重组。数秒后,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游戏世界。 这是一条通体呈现昏黄色的露天长廊。长廊宽两米,两侧墙壁高五米以上,且墙面光滑,不可攀爬。四壁无窗无门,长廊后面是被密封的墙壁,而尽头是黑暗,并不能确定是否存在转角。 仇世抬眼看天,天空呈现柔和的蔚蓝,看不到云朵,也看不到太阳。似乎这一线之天存在的主要作用便是提供光亮。 仇世侧身轻拍长廊的墙壁,墙的质地非常坚硬,而且砖块的嵌合也非常稳固,他在没有开凿工具的情况下,没办法洞开墙壁。 似乎他现在只能一直往前走,慢慢寻找攻略游戏的线索。 仇世皱紧眉头,一边拍打墙壁,一边向前走。他不能确定墙壁本身是否存在暗格或机关,便只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他向前走了大概十米,他的手没拍到机关或空心暗格,脚下的一块板砖却往下沉了一截,深度直抵他的膝盖。 仇世立刻抬起脚,低头看凹陷的板砖。 板砖是方形的,长度恰好和凹陷的深度一样,整个凹坑呈现一个空心的正方体形状。 仇世仔细观察凹坑,并且伸手触摸凹坑四面,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他皱紧眉头往回走,这次他不再用手去拍两侧墙壁,而是仔细踩踏每一块板砖。直到他确定后侧板砖都是正常的,这才缓缓往前走。 他必须踩过每一块板砖,不然容易遗漏游戏线索。这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过程,磨人耐心的同时也消耗时间。 仇世的确很担心时间的问题,但他知道现在不能乱。如果他行事不够谨慎,遗漏了重要线索,反而有可能把游戏时间无限拉长。 这并不是他的第一场死亡游戏,他初到溪隐村时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便是陶鸿和陈疯子的关系很好。 仇世查陈疯子时便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照片。那张照片是整场善恶游戏的关键枢纽之一,重要程度不亚于村后大山里的女尸。 因而仇世遭到恶念空间的干扰,被迫进行了第一场死亡游戏。 那一场游戏的难度并不高,就是简单的光线折射推导。他在相对正放的两面镜子产生的无限镜像世界里穿梭,必须找到真实的世界才能完成游戏。而攻略那场死亡游戏的关键就是光线,真实世界是两束光无限折射过后的交点。他甚至不需要计算光线的折射角,便顺着光线的指引回到了真实世界。 这场游戏的难度明显比镜像世界更高。但他有过第一次游戏的经验之后,便知道恶念空间产生的死亡游戏遵循所有游戏都必备的平衡性,换言之,无论怎样奇怪的游戏,都不可能存在绝对无解的情况。 他要做的便是仔细游戏线索,找到攻略这场游戏的突破口。 仇世向前走了十数分钟,中途踩出四个凹坑。这四个凹坑的间距递减,他一时半会找不到规律。 但他并不着急。他已经看到长廊尽头向右的转角。 他转过长廊,继续向前走,途中又踩出四个间距递减的凹坑,并在尽头处又发现向右的转角。 他暗自计算过两条长廊的长度,均是三千块目测半米长板砖,也就是说,每条长廊大概是一千五百米长。 仇世走进第三条长廊,情况依旧一样,一千五百米长,四个凹坑,出现向右转角。 当他走到第四条长廊尽头,令他费解的情况发生了——第四条长廊尽头也有向右的转角。 仇世皱紧眉头,用数学模型计算,四条长廊长度一样,并且每次转角都是九十度,他连续转了三次,走到长廊尽头,便应该回到最初的起点。 可是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进入游戏世界时,长廊的起点背面是密封的墙壁。而现在墙壁消失不见了。 ——莫非长廊的转角并不是九十度? 仇世感觉非常费解。他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依旧想不出头绪,便只能继续向前走。 他要确定眼前的长廊是不是自己之前走过的第一条长廊。 很快的,他看到自己之前踩出来的凹坑,便确定这个游戏空间是一个方形的回廊。 但他依旧不能理解长廊起点处的墙壁怎会消失。 仇世的神色变得凝重,此时此刻,他得到的线索只有地面的凹坑与消失的墙壁,而且这两个线索很难联系到一起。 他知道自己被困在闭合的回廊里了,而攻略这场死亡游戏的关键就是想办法走出回廊。 ——我忽视了什么?两侧的墙壁吗? 仇世皱着眉摇头,四条长廊加起来长六千米。如果他一一检查墙壁的砖块,在他检查完之前,便会因饥饿与疲惫而虚脱。 仇世猛然抬头看天,他发现头顶的蔚蓝天空太过古怪。 ——如果这场游戏的关键是走出回廊,为什么要把天空露出来?如果我带了攀岩工具,完全可以翻墙出去。死亡游戏不可能存在这种低级的漏洞,这片天空一定藏了玄机。 仇世思忖着,走到一个凹坑前。他一脚踩进去,再猛地抬头看,空旷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白云,白云的位子正是凹坑的正上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照片 仇世盯着天空的白云,轻轻抬腿,白云便顷刻消失。 仇世迟疑着,继续往前走,再次踩下第二个凹坑,凹坑正上空再次出现白云。 仇世已经猜到白云的位子完全对应地面的凹坑,但他还是为了保险起见,接连踩过后面的两个凹坑,确定凹坑正上方都出现白云之后,他陷入深度沉思。 他认为与凹坑对应的白云就是这场游戏的突破口,只不过他想不明白白云和凹坑的实际关系。 他思忖着,掏出斜挂后腰的短刀,用刀子在地面刻画凹坑与白云对应的点,把整条回廊上的三十二个点都画出来,并且用连线做出立体的几何模型图。 他画出了一个非常规则的长方体模型。模型内线条横七竖八交错,宛如国家高层机密室的红外线警告网,错综复杂,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仇世看了很久,直到眼花缭乱,目眩神迷,也没看出半点端倪。 他开始思考长廊起点处消失的墙壁。他认为消失的墙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如果他能想明白其中玄机,就有可能找出这个模型图的规律,进而破解这场死亡游戏。 他回到起点处,仔细观察地面与墙壁。他惊讶发现,两壁和地面都平滑得过分,仿佛之前这里并未存在过墙壁。 ——墙壁出现又诡异消失存在什么意义? 仇世皱着眉思索,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恶念空间想制止他最初就往另一侧的长廊走。而恶念空间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隐藏重要的游戏线索。 仇世迟疑片刻,决定折转回去,反方向再走一次回廊。只不过他在走之前心里隐隐不安,毕竟这条闭合回廊全长六千米,他绕行一圈便必然伴随不小的体能消耗。 他来溪隐村之前非常托大,除了手机和短刀,便没带任何物品。他没有随身的食物与淡水补给,如若他长时间解不开这个回廊谜题,他就有可能渴死在这个游戏世界里。 简而言之,对现在的仇世而言,每一分体能都至关重要。他绝对不能在解开游戏之前耗光自己的体力。 然而仇世最担心的事情依旧发生了。他反向绕回廊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仿佛正向走与反向走并不存在任何差异。 ——不对,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我不经意陷入了思维误区,忽视了非常明显的线索? 仇世已经能感觉到饥饿与口渴,并且全身肌肉也微微发胀。他不怀疑,如果再这样耽搁一天,他就真的会被困死在这个回廊世界里。 仇世沉思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把双手捂成喇叭状,对着天空放声大喊。 “啊——” 他把声音拖得非常长。喊完之后,他静等两秒,便听到绵长的回音。 他站在长廊里,只能看到外面的一线之天,仿佛外界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空间。正常情况下,人在空旷的地方大喊,不可能出现回音。而此刻,他听到的回音不是声波遇到障碍物反弹回来的,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回音是从地面传出的。 他的猜测是对的。仿佛天空与地面也和这个闭合回廊一样,存在一个诡异的连接通道。换言之,整个游戏世界都处于一个循环连接的状态。 他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循环。而打破循环的方法不一定是找到回廊的出口,也可能是阻断天空与地面的连接。 ——所以地面一定存在暗道,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暗道,并想办法阻断暗道,打破游戏世界的循环回路。 仇世又对着天空大吼了几声,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确定回音的声源方向。 仇世闭上眼,静下心努力思考。时间便在他的推想中滴答流淌。 *** 林海鸥找到陈疯子家时,陶鸿还在屋子里帮陈疯子做饭。哪怕是平时她也不太敢靠近陈疯子,遑论现在陶鸿在,而且她心中还怀有恶念。 她一直躲在陈疯子家侧面的木房子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半个小时前,林海鸥收到了钱。仇世说的十万块,一分不少打到了她的卡里。只不过转账人用了特殊的手法,她的手机短信只提示到账,却不显示转账人的信息。 对此,林海鸥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仇世说的清清楚楚,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存在过联系。所以转账给她的人是直接带现金去银行转的账,并没有使用绑定过手机号的银行卡。 她并不在乎到账短信里有没有仇世的信息。她保留了之前的通话记录与通话录音,连他的简易名片她也没有处理。 她知道仇世不是好人,她已知的关于他的信息,对她而言便是一个把柄。纵然她不知道这个把柄具备多大的威胁效力,她也不会傻到真听他的话,把两人的联系过的痕迹都毁灭掉。 当然,林海鸥只是暗中留了一手,并不代表她敢堂而皇之地戏耍仇世。 吊坠说的没错,仇世宛如一个黑暗的影子,他身上充满了黑暗与绝望。林海鸥本身也能感觉到他的可怕。如果非必要,她实在不愿与他产生任何交集。但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交集,她就不敢背叛他,因为她不确定他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她只希望这件事能顺利结束,以后她便再也不会联系他。 林海鸥这会正耐心等着。她知道陶鸿陪陈疯子吃完饭便会走。而陈疯子吃完饭之后,一般会回房午睡一阵。 她本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对其他村民有不少了解。 从她记事起,陈疯子就在溪隐村里生活。他一直疯疯癫癫的,但他却不像真的疯子。因为真的疯子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安然无恙地生活十几年。 陈疯子只是说话做事有些疯癫,他有自己的生活作息。他也懂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个还不算特别忙碌的季节,他也会午睡。 林海鸥等的就是陈疯子午睡的时机。只有那时她才能悄悄潜进他的家,偷走他的照片。 太阳已经升到正上空,已是正午时分。 这会大部分村民都在家里吃饭,而林绍河和周小萍都在医院,没人会催林海鸥回家吃饭。她可以一刻也不停息地观察陈疯子。 陶鸿已经做好饭,并且和陈疯子并排坐在屋檐下一起吃饭。 林海鸥能看见,陶鸿和陈疯子的感情真的非常好。他们吃饭的氛围非常祥和,两人的脸上都有温和的笑,仿佛他们本身就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林海鸥等着,直到陶鸿吃完饭,并且洗碗餐具离去,陈疯子还一直呆呆地坐在檐下。 他盯着前边的木房子发呆,而那个木房子的主人就是陶鸿。 此时的氛围有些诡异,林海鸥忍不住往墙后缩了一点,只探出一只眼睛观察陈疯子,并且不时回过头看一下身后。她实在有些害怕陶鸿突兀走到她后边。 陈疯子在屋檐下坐了接近半个小时,这期间他一动不动,宛如木偶。 林海鸥的耐心快被磨光时,陈疯子终于站起身来。他嘴里叨念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转身往屋里走了。 林海鸥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过去。她盯着手机时间静等,一般来说,一个习惯了午睡的人,在十分钟之内便会进入短暂的睡眠状态。 林海鸥盯着手机时间等了足足十分钟,终于轻手轻脚走到陈疯子的房门前。陈疯子的房子破烂得不像样子,房门早已腐朽。她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脏得不像样子,陈疯子就躺在宛如猪圈的床铺上睡着,扑面而来的恶臭几乎使林海鸥呕吐出来。但她捏住鼻子忍住了。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陈疯子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如果陈疯子忽然看到她,必然又一次发疯一般大吼起来。陶鸿的家就在前面,陈疯子大吼很可能把陶鸿引过来。 林海鸥走进屋子,捏着鼻子小心翼翼扫视四周,这个房子实在太过空旷,除了灶台就只有一张床,其他地方一览无余,根本没有照片。 林海鸥深吸一口气,定睛向陈疯子看去。这会他正在打鼾,似乎睡得很沉。他的床下是一张席子、一床棉被以及一堆谷草。照片有可能被他压在床铺下面。 这对林海鸥而言非常棘手。陈疯子本身就脏臭无比,而他打鼾呼出的气,更是口臭惊人。她必须忍着这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检查陈疯子的床铺和衣服口袋。 林海鸥翻起陈疯子没压住的棉被与席子,下面并没有照片。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冒险去翻床铺的另一面,陈疯子恰好在这时一个翻身,把床铺另一面腾了出来。 林海鸥轻轻拍了拍胸膛,刚才陈疯子忽然动起来,把她吓得不轻。她屏住呼吸,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检查另一面的床铺下面。结果很遗憾,这一面也没有照片。 林海鸥心里苦涩,她已猜到照片在陈疯子的衣服口袋里。她必须摸陈疯子的衣服口袋,而陈疯子睡觉时,两只手都放在衣服口袋里。 林海鸥有些犹豫,她在想要不要等下次机会再来。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又被她狠狠碾碎。她不知道仇世是否在暗中盯着她,她也不知道他的耐心是否足够。如果她这次没拿到照片,仇世忽然翻脸,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招架不住。 林海鸥想到仇世,便感觉自己心头被蒙上一层浓厚的黑雾。她感觉到深入了骨髓的惊恐。 林海鸥使劲咬住牙关,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她必须冒险,尽快拿到照片,然后和仇世划清关系。不然这件事一天不结束,她就一天难以心安。 林海鸥轻轻抓起陈疯子的左手,把他的手抬出衣服口袋。这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慢到她的光洁额头已经渗出大滴的汗珠。 幸好陈疯子依旧在熟睡,她的动作并没有把他惊醒。 林海鸥忍着恶臭,把手轻轻探进陈疯子的衣服口袋。结果让她很失望,衣服口袋里是空的,并没有她要找的照片。 现在她能找的只有陈疯子的右边口袋。可是他的睡眠姿势稍稍向右侧了一点,衣服口袋被压在床铺上。 毫无疑问,她要检查陈疯子的右手,把他弄醒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林海鸥犹豫许久,终于咬着牙准备再次冒险。她想好了,就算把陈疯子弄醒也无所谓,她只需要抢走照片,然后把它递给陶鸿看,整件事就结束了。 林海鸥刚刚伸出手,陈疯子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牙缝里的许多食物残渣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这时林海鸥想哭到了极点。她并非受不了委屈的女孩,昔日曾虔那么折磨她,她也都忍下来了。可今天,她真的想放声大哭,因为她从未做过这种行窃之事,仿佛陈疯子喷她满脸食物残屑都是她罪有应得。 林海鸥真的哭了,两行热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只不过她忍着喉咙的哽咽,并没有发出声。 恰巧在这时候,陈疯子好像感觉到鼻子很痒,他抬起右手去挠鼻子。 林海鸥立刻看到照片就捏在陈疯子的右手。仿佛他时刻都捏着那张照片,哪怕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手。 林海鸥鼓起勇气,在陈疯子把手放回衣服口袋之前,猛地出手抽走他手上的照片。 与此同时,陈疯子睁开了眼。 林海鸥不敢迟疑,她转身就往陶鸿家里跑,顾不得处理脸上的食物残渣,也没时间去看照片上的内容。 她身后传出陈疯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疯子没有追,他只是不断用头撞击墙壁,眼泪汪汪滑落,就仿佛她抢走了他视如命根的宝贝。 林海鸥心里非常愧疚,但她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咬着牙一意孤行。 她冲进陶鸿的家里,这时陶鸿也在午睡。 林海鸥张开嘴便“哇呜”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着翻身上床,张手把陶鸿抱住,并把脸贴在他的怀里恸哭。 陶鸿惊醒过来。他先是惊愕,紧接着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海鸥,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林海鸥一边使劲摇头,一边恸哭道:“陶鸿!对不起!对不起!” 陶鸿温柔安慰道:“海鸥,你不要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 林海鸥红着眼睛道:“陶鸿,我是贼!我抢走了陈叔叔的照片!” 陶鸿疑惑道:“什么照片?” 林海鸥抬起头,努力忍住眼泪,把手中的照片递给陶鸿看。直到这时,她还完全不知道照片里的内容。 陶鸿盯着照片看了片刻,神色忽然变得凌厉。他盯着她,非常郑重地问道:“海鸥,你告诉我,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林海鸥忽然感到惶恐,她从陶鸿的神色中看出了严肃与冷酷。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温柔而善良的男孩,他从未对她如此严厉,他也从未质问过她任何事情。 林海鸥咬着嘴,伸手指了一下后方,小心翼翼回答道:“我从陈叔叔那里偷来的。” 陶鸿拿过照片,非常平静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陶鸿的手翻动,照片的正面恰好映在林海鸥眼前。直到现在她才看到照片上的内容。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挺着大肚子,其中一个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另一个男人则站在第一个男人的边上。 三个人脸上都有温和的笑,似乎牵手的一男一女是夫妻,而宛如多余的那个男人是他们的好友。 因为照片翻动的速度非常快,林海鸥只在短短一瞬看到上面的内容,她并不知道上面的三个人分别是谁。 陶鸿穿好外衣,把照片放进衣服口袋,便要往外走。 林海鸥连忙问:“陶鸿,你要干什么!” 陶鸿回过头。他眉宇中的温柔已经淡去,变成了严肃与冷漠。他淡淡说道:“林海鸥,你好好洗个脸,然后回家。” ——他刚才叫我什么?他叫我……林海鸥? 林海鸥的神色僵住。她使劲咬住下唇,大步跑近陶鸿,一把将他抱住。她的两眼一湿,眼泪再一次流出。她满心委屈地问道:“陶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凶厉冷漠?” 陶鸿冷着脸移开她的手,接着面无表情回答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但你不该姓林。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妈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总是骂你们一家人都是魔鬼,因为你父亲林绍河真的是一只带着人皮面具的恶魔!” 林海鸥惊住,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她还想挽留他,但他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赤裸裸的厌恶。 她不敢再追上去询问。此刻的陶鸿明显很激动,她害怕自己过度刨根问底,只会逼得他说出她最害怕的话。比如“滚开”,又比如“我不想再见到你”之类的话。 林海鸥的身子一软,颓然瘫倒在地。 她呜呜恸哭着,过了好久才想起脖子下的吊坠。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把藏在衣服下的吊坠套出来。她急声问道:“陶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吊坠泛出淡淡的幽光,温柔回答道:“海鸥,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陶鸿只是一时有些激动,说出了不理智的话。你千万不要伤心。我敢保证,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爱你。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往事 陶鸿的童年并不幸福,或者说,他比大多数同龄小孩都要不幸得多。他没有父亲,自幼跟随母亲,而他的母亲也并未给予他当时年纪应有的爱与呵护。 别的小孩背上书包上学的时候,他在地里忙碌;别的小孩受父母敦敦教导的时候,他在挨打挨骂。别的小孩新年穿上新衣服的时候,他在翻看衣服上的补丁。 仿佛别的小孩有的东西,他都没有。 最可怕的是,他和他母亲还遭受全村人的唾弃。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灾星,会给村里带来灾难。所有人都想驱逐他们,当初若不是林绍河帮忙说话,他们早被赶走了。 饶是如此,他们留在村子里也只不过是日日遭人白眼,背地里议论他们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陶鸿没有朋友,连一个也没有。他找不到人说话,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像哑巴一样,一直不说话,偶尔说几句话,却是结结巴巴,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生活充满孤独、自卑、与伤痕。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痛苦中,他没有崩溃。相反,他磨炼了一身远超常人的意志力。 他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哪怕是被人推进水沟里,他第一时间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庆幸没摔到脑袋。所以他母亲无数次无辜唾骂他、鞭打他,他却丝毫不悲伤、不埋怨,反而由衷地感谢她。 他相信她一定是爱他的。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想法,他有切实的证据。 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家里的棉被非常单薄,哪怕折叠一次再盖在身上也很难避寒。他冷得直哆嗦,仿佛置身冰窖,最后甚至不知是冷晕了还是睡着了。但他醒来的时候,却感觉尤为温暖,因为他的身上多了一床棉被,是他母亲在夜深人静时替他盖上的。代价却是,他母亲连续发了两天高烧。 她若不爱他,又怎会在天寒地冻的隆冬季节替他承受寒冷?他永远不懂得记仇,无论是外人还是家人。她给他的一丝温暖,便足够扫去他心头的所有阴霾,照亮他的整个童年。 有时候他会恨自己,在母亲过世之前,他没能把那句“妈妈,我爱你”说出口。更为讽刺的是,她一直到死,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他记得很清楚,从他记事到他母亲病逝的几年间,他和他母亲说过的话极少。而本就非常少的话,随着她的过世,他也几乎完全遗忘。 他和她的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主要内容便是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用了超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去骂林绍河。 她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而他至始至终没问原因。 那时候他母亲得了非常严重的病,全身长出非常难看的斑纹,有的部分还长出了大片浮肿。她的精神明显很失常。他并没有把他骂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林绍河帮过他们,而且整个村子里,也只有林绍河愿意把他们当人看。 他一直相信林绍河是好人。 陶鸿没去找林绍河询问,他只以为是她母亲神志不清说的胡话。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他认识林海鸥之后,旁敲侧击问过一些关于林绍河的事情,而林海鸥的叙述中,林绍河和他母亲几乎是陌生人。 陌生人之间当然不可能存在仇隙。 陶鸿把这件事完全放下了,一放就是八年。直到今天,他看到林海鸥偷来的照片,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因为照片上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他母亲和林绍河。虽然照片里的他们非常年轻,和现在完全不像,但他依旧能从依稀的面容轮廓里认出他们。 至于照片上的第三个人,陶鸿认不出来,但他能猜到,那个人是陈疯子。如若不然,这张照片也不会在他身上。 照片里,陶鸿的母亲已经怀孕,显然是怀的他,因为她只有他一个儿子。陈疯子牵着她的手,而林绍河拍着陈疯子的肩。仿佛陈疯子和他母亲是夫妻,而林绍河和陈疯子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陶鸿回忆起他母亲面容狰狞到极点,几乎咬碎牙齿说出的一段话。她说:“儿子,你记住,是林绍河害了我们。他是魔鬼!他们全家都是茹毛饮血的魔鬼!是他们把我们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那是她唯一一次叫他“儿子”,其余时候,她几乎连他的名字都不叫,直接叫“你”或者“喂”。 陶鸿压着心头的悸动,大步冲进陈疯子家里。这时陈疯子还在发疯。他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捶胸顿足,哇哇大哭。 陶鸿摸出兜里的照片,厉声问道:“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陈疯子怔了一下,他抬手拨开额前的头发,一双泪流不止的眼睛忽然就不流泪了。他盯着陶鸿笑。他一张开嘴就露出一口黑乎乎的牙齿,以及一股宛如粪坑的恶臭。 他伸手去抓陶鸿手中的照片。陶鸿冷着脸将照片收回兜里,再次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认识我母亲?” 陈疯子咧开嘴傻笑道:“丽丽、丽丽……你快把丽丽还给我。” ——丽丽是谁?我的母亲吗? 陶鸿皱紧眉头,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疯,只要你不把这张照片解释清楚,我就不可能把它给你!” 陈疯子嘴里依旧喃喃着“丽丽”,除了这两个字,他什么也不说。 陶鸿转身就往外走。如果陈疯子真的疯了,他就只能去找林绍河。他回忆起当初母亲痛苦与绝望的表情,便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问个水落石出。 如果他和他母亲这么多年的凄惨生活真的是林绍河造成的,那他一定不会放过林绍河! 陶鸿刚走到门外,陈疯子就尖声嚎哭起来。他嘴里大喊着:“不、不要!丽丽,快、快逃啊——” 陶鸿回头看了一眼,见陈疯子哭得撕心裂肺,仿佛他心里也藏了非常痛苦的往事,或者说,他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才疯掉的。 陶鸿深吸一口气,大步往林绍河家里跑。他一脚踢开门便冲进屋里。 这会林海鸥还没回家,不知道躲在哪里哭。 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情绪太过激动,对林海鸥说了很过分的话。无论林绍河以前做了怎样罪恶的事情,这分罪恶也不该延续到林海鸥身上。 他想好了,等他把这件事问清楚,如若他们两家的关系没有彻底崩塌,他就找她好好道个歉。 至于现在,林海鸥不在最好。 很快的,陶鸿惊愕发现,不只林海鸥不在家,林绍河和周小萍也都不在。房子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陶鸿想起来了,最近周小萍病了,一直在县人民医院住院,而林绍河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医院陪她。 陶鸿捏紧拳,静站片刻便咬紧牙往外跑。 如果林绍河在县人民医院,他就亲自去医院找他! 从溪隐村到县城,车程超过一个半小时。当地村民要上县城,大多是步行两个小时到紫虹镇乘汽车。而陶鸿现在身无分文,连汽车车费都掏不出。 他只能靠双腿走去县城。现在是午后,他若走得慢,到县人民医院便已是凌晨。 陶鸿知道路途遥远,而且他一路上连一口水都没得喝,但他的决定没有丝毫动摇。 他刚走出村口,身后便传来女孩的大喊声。林海鸥追了过来,正远远地唤他的名字。 陶鸿回头看了她一眼,抬腿便大步往前跑。 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在这张照片的问题解决前,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陶鸿跑得很快,后边林海鸥追得也不慢。两人一前一后跑了超过两公里。陶鸿还能跑,林海鸥却好像虚脱了,站在原地喘气。 陶鸿放慢脚步,改为步行。他知道后面的路还很长,如果这时一直跑,后面就没力气继续走了。 他走了不过五分钟,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海鸥在短暂休息之后,居然又跑动着追上来了。 陶鸿没再跑。他皱紧眉头看向林海鸥,沉声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林海鸥早已满头大汗。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说道:“陶鸿,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爸?” 陶鸿道:“是的。” 林海鸥道:“我带你去。” 陶鸿摇头道:“我知道县城该怎么走,不用你带路。” 林海鸥道:“可是你身上没有钱,一直走要走很长时间。你不是急着找我爸吗。我和你一起去紫虹镇坐车。到县人民医院之后,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直接说清楚就行了。” 陶鸿盯着她汗津津的小脸,心中的怒气忽然消退了许多。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林海鸥走上来抓他的手,他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让她牵着。 两人走到紫虹镇,在汽车站等了一会,便乘上汽车前往县城。 这期间,两人连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三点过,两人抵达人民医院。 陶鸿站在医院门口,沉声说道:“海鸥,你在外面等我,我就问你爸几个问题,问完了就出来。” 林海鸥问:“是照片的问题吗?” 陶鸿点头道:“是的。” 林海鸥问:“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陶鸿道:“照片上的三个人分别是我的母亲,你的父亲,以及陈疯子。他们三个在我出生之前就认识了。” 林海鸥蹙眉道:“他们本就住同一个村子,彼此认识也不奇怪啊。” 陶鸿道:“照片上的三个人,一个死了,一个疯了,只有你父亲活得好好的。你不觉得奇怪,但我感觉奇怪无比。” 林海鸥沉默片刻,说出周小萍的病房号。 陶鸿大步跑进医院,沿路找医护人员询问住院部的方向,在医院四楼的一间病房里找到林绍河。 似乎周小萍正要做手术,林绍河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说鼓励之语。 陶鸿在门外站了片刻,终于没了耐心。他直接推开虚掩的门,沉声说道:“林绍……林伯伯,我有事找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林绍河怔了一下,转过头对周小萍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走出病房。 长廊上,陶鸿并不废话,直接摸出兜里的照片,一针见血问道:“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林绍河上一刻还慈祥无比的面容忽然变得苍白无色。他仿佛遭到雷击,整个变得尤为麻木,身子站在原地摇曳着险些摔倒在地。 陶鸿的目光一凝,再次询问道:“我母亲生前为什么要骂你?” 林绍河露出一个酸涩无比的笑容。他沉默片刻,终于如实述说起来。 陶鸿的母亲叫陶丽丽,就是陈疯子口中的“丽丽”。她年轻时非常漂亮,比照片里的大肚子女人漂亮得多。她有志气,年仅十五就和林绍河前往赫城打工,想靠自己的劳动挣钱,过上好日子。连续五年栉风沐雨,她受了数不尽的委屈,却从未被击垮过。 因为一个偶然,她认识了陈明霖,也就是陈疯子。陈明霖是赫城一家小型医院的医生,生活上虽算不得富裕,却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两个人很快确定了关系,并在一夜狂乱之后有了陶鸿。 因为林绍河是陶丽丽的老乡,彼此关系很好。陈明霖也和林绍河建立起了友谊。 林绍河在穷困的溪隐村勉强算得上教书先生,但在大城市里,却比寻常的苦力工还不如。他虽学了不少技术,但从未闯出半点成就,反而因为做生意欠了不少债。 后来他走投无路,陈明霖帮他还过不少债,但陈明霖的能力有限,无法完全解决他的债务。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找陶丽丽帮忙。那时她还挺着大肚子,却也是非常迷人的美女。 林绍河认识的一个黑社会大哥打陶丽丽的主意。大概意思就是,只要林绍河能帮黑社会大哥请来陶丽丽一起吃个饭,黑社会的人就帮林绍河处理债务。 林绍河不敢对陶丽丽说实话,怕她不肯,便胡诌道“丽丽,我有个朋友来赫城玩,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 陶丽丽有孕在身,不想出门,便拒绝了。但陈明霖给林绍河面子,他多劝了她几句,便把她劝了过去。 就是那一晚,陶丽丽被一群黑社会的人抓去了黑屋子。林绍河和陈明霖尽全力阻止,却寡不敌众,被一群人围着毒打。 那天以后,三个人的关系完全变了。 陶丽丽恨陈明霖,是他劝她去的。但她更恨林绍河,因为这件事本就是有预谋的。林绍河是为了还债才骗她过去的。 没过多久,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陶丽丽得了性病。 她挺着大肚子回了村里,陈明霖则追了过去。 那时陈明霖的精神已经有些失常,加上陶丽丽不肯原谅他,他的精神症状就越发糟糕。 她为了躲他,甚至上过村后的大山。陶鸿是在大山里出生的,当时没人接生,母子二人都差点死掉。 幸亏陈明霖追上大山找到了她,并帮她接生,顺利生下陶鸿。 这也是村里人说她受了山神的诅咒,没和男人发生关系就生下陶鸿的原因之一。实际上,她回村子时,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大肚子,山神诅咒的说法纯属以讹传讹来的。 陶丽丽最终也没有原谅陈明霖,陈明霖也终于疯了。他留在村里,整天神神叨叨望着陶丽丽的房子。但偶尔,他会有清醒的时候。直到陶丽丽病死,陈明霖也彻底疯了。 陶鸿听完这个故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情绪。他抬腿一脚把林绍河踢到在地,接着脱口大骂道:“我妈说的是对的!你就是个魔鬼!你们全家都是魔鬼!” 他骂着,两眼忽然就湿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母亲当年受了多少苦。他甚至不怀疑,他母亲是为了他才忍气吞声苟活了十年。而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林绍河! 讽刺的是,没做任何坏事的陶丽丽和陈明霖遭受了最残酷的命运,双手沾满罪恶的林绍河却活得好好的。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善良的人不得好死,恶贯满盈的人却能平安一生?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宁愿做一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陶鸿咬着牙恸哭,深埋在他心底的恶念终于如泉涌一般迸发出来。他起了杀心,他此刻真的想打死林绍河。 于是他对林绍河拳打脚踢,恨不得把全身力量都在这一刻使出来。 很快的,长廊上的医护人员前来制止。两个护士将陶鸿往一边拉,陶鸿却不理会她们,强行挣脱她们的手,便再一次冲上去打林绍河。 “住手!” 忽然,女孩的声音在长廊里绕开。 陶鸿怔了一下,接着循声看去。他看到林海鸥就站在长廊入口处,她的眼中也满是怒意。 无论男孩女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父亲挨打,都不可能不怒。 林海鸥大步跑过,一把拧住陶鸿的手,接着尖声吼道:“陶鸿!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爸啊!” 陶鸿盯着她的怒脸,心中的最后一丝善良也在此刻崩坏。他露出狰狞的笑容,嘲笑道:“我知道啊。他是你爸,林绍河啊。我打的就是他!我今天不打死他就枉为人子!” 陶鸿的手一扭,便挣脱林海鸥的手,接着一拳打在林绍河脸上。 林海鸥再一次上来阻拦,陶鸿便再一次推开她。 忽然,陶鸿猛烈踢出的一脚踢到了林海鸥的肚子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分割 林海鸥的额上冒出的冷汗,她的脸颊随之扭曲,霎时变得苍白无色。她咬着牙,瘫坐在墙角,牙缝里不断挤出痛苦的呻吟声。 陶鸿怔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纵然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也并没有迁怒她。他刚才真的是无心的,他要打的人是林绍河,但她忽然冲上来阻拦,导致他误伤了她。 陶鸿怔在原地,心中油然而生的空虚感几乎使他忘记仇恨。 这时,林海鸥咬着牙小声说道:“陶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错的肯定是我爸,不然那么温柔的你,不可能变得如此凶蛮。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听我一句,他是我爸,而你是我要嫁的人,无论你们之间存在怎样的过节,都请你不要动手。” 陶鸿脑中嗡嗡炸响。直到此刻他才想起,眼前的女孩,不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喜欢着的女孩吗?一句“你是我要嫁的人”,使他意识到他还有非常遥远的未来。 陶鸿俯下身,想去抚林海鸥的脸。却在这时,被殴打得倒在地上的林绍河忽然抬腿,他一脚把陶鸿踢开,接着仓皇问道:“海鸥,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说你要嫁给陶鸿?” 林海鸥的脸色白得吓人,仿佛陶鸿的一脚已经给她造成致命伤害。她的轻轻嘴张合几下,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咬紧牙,仿佛用尽全身力量才勉强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她脑袋一垂,已经昏厥过去。 陶鸿猛然看到她的裤子变红了。毫无疑问,她的下体在出血,鲜血宛如呼啸翻滚的海浪,眨眼就浸透她的裤腿,滴答落在地上。 陶鸿再也顾不得林绍河。他俯下身抱起林海鸥,嘴里慌乱大喊道:“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 陶鸿和林绍河在医疗室外静等了半个小时,医生没出来,林海鸥也没出来,只出来了一个护士。 护士非常惋惜地说道:“病人有身孕,但刚才腹部受到猛烈打击,导致剧烈的腹痛以及**出血,孩子已经没了。” 陶鸿和林绍河同时怔住。 护士忽然冷声说道:“现在的小姑娘太不自爱了,年纪轻轻就未婚先孕,以后哪个男人敢要?” 她说完,转身又回了医疗室。 陶鸿的心绪再度飞快翻滚起来。他知道,如果林海鸥有身孕,那孩子就一定是他的。自从林海鸥回村,他们俩就不只一次夜晚私会,有时候在村后的山脚下,有时候在陶鸿的家里。 她的初夜是他的,往后的几晚也是他的。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可能是他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陶鸿感觉天塌地陷,仿佛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剧烈旋转的旋涡。他正被缓缓吞噬。 与此同时,陶鸿忽然遭受强烈的拳脚。林绍河竟在这时按捺不住情绪,对陶鸿大打出手了。他显然也猜到是陶鸿糟蹋了他女儿林海鸥。 林绍河大骂道:“陶鸿!你就是个畜生!当初我就不该护着你们母子!你们趁早离开村子,也不会祸害我家海鸥!” 陶鸿冷眼盯着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林绍河抡起拳头还想打过来,但陶鸿没给他机会。陶鸿扼住他的手腕,冷冷说道:“我和海鸥彼此心甘情愿,管你什么事?若说畜生,这世上还能有比你更畜生的人?” 林绍河红着眼吼道:“纵然我对不起陶丽丽和陈明霖,该遭报应的也是我。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害她!” 陶鸿心乱如麻,此刻不想再和林绍河纠缠。他冷冷地甩开林绍河的手,沉声说道:“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你以为你很委屈,可以找我发泄。那我和我母亲受过的苦,又找谁?” 林绍河厉声道:“你找我啊!你可以打死我啊!但你为什么要伤害海鸥!?” 陶鸿冷声道:“我伤害海鸥?你等她醒了,自己去问她。今天我没心情再和你吵,但你记住,我们的事情没完!” 陶鸿说完,转身就往长廊外走。他要回家,取出他的弓箭和猎刀,好好打磨一下箭头和刀刃。 *** 仇世用了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游戏世界的循环系统,然后他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果。便是这个游戏世界的循环系统和游戏本身的攻略没有丝毫关系。这就像某些网络游戏里出现过的循环地图一样,循环只是地图本身的特点,而地图里的怪兽才是玩家需要攻略的对象。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白白浪费了两个小时时间。不过这无关紧要,至少他发现得不算太晚。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最关键的线索。其实天空的白云与消失的墙壁都是增加游戏难度的误导,真正破解这个回廊游戏的关键还是地面的凹坑。 他最初只是凭直觉认为地面的凹坑间隙没有规律,不存在破局线索。但仔细想来,凹坑间的间距呈递减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递减可能是等差数列,也可能是匀减速直线运动的打点带。 他用目测法观察四个凹坑中间的三条连线,便直接排除等差数列的可能。至于匀减速运动,他用数板砖的方法计算过每条线的长度,结合匀减速直线运动的计算公式,稍一计算便也排除这个可能。 他的两次计算虽然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绝非一无所获。他通过计算凹坑之间的具体距离,发现三条线的分割具备一种很别致的优雅感。 他立刻想到了黄金分割。对的,最具美感的直线分隔方式,就是黄金分割! 他计算了相邻条线的比值,答案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的确是黄金分割的比值,0.618。 仇世在游戏世界停留了超过五个小时,他能感觉到强烈的饥饿感与口渴感,而且他的身体也已非常疲惫。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只用了五个小时就破解了这场游戏,而叶黎和沈星暮在游戏世界里挣扎了半个月还没出来。 仇世利用黄金分割将一千五百米长的长廊分割开,其中一段长九百二十七米,另一段长五百七十三米。因为凹坑的间距呈现递减状态,所以长廊的分割也遵循递减规则。 靠近起点的一段是九百二十七米,靠近长廊尽头的一段是五百七十三米。 他走到分割点,用手按长廊两侧的墙壁。果不其然,他找到了长廊的机关,就在内侧的墙壁上。 他按下去一块砖块,长廊的两壁立刻崩塌一半,原本五米高的墙,只剩两米多高。当然,崩塌的墙并没有砸向他,而是宛如泡沫一般飘飞在空中,接着湮灭成虚无。 这个高度,仇世已经能徒手攀爬。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不确定翻墙算不算违规。 他向右侧长廊走,再一次找到黄金分割点,进而按动墙壁上的机关。 两米多高的墙壁瞬间崩塌,整个游戏世界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极速扭曲。 当空间破碎之后再次重组,仇世回到了现实世界。他还是在溪隐村外的半山上,只不过这时暮色已经降临。 明月繁星点缀,映照半山刚刚抽出新芽的绿草花树,的确有一分异样的美。 仇世却没心思欣赏眼前美景。在游戏结束的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回廊世界里,一共是四条长廊,而他只按动了其中两条长廊的机关,游戏便结束了。 那么剩下的两条长廊具备什么意义?恶念空间仅仅是为了组成方形的闭合回廊,所以增加了两条长廊?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恶念空间故意把游戏世界设计成方形的闭合回廊,那么每条回廊的机关完全可以设置成只削短两壁一米二到一米三的高度。 ——为什么一个机关就削短了两米五左右的墙壁? 仇世的额头忽然冒出冷汗。他已经想到答案了。如果从起点开始,最初的两条回廊藏着解开游戏的机关,那么后面的两条回廊一定是制造死局的机关。 ——如果我一开始就反向走,然后反向开启机关,会发生什么事情? 仇世的神色变得飘忽。他意识到了恶念空间的恐怖。游戏世界中,最初出现的墙壁,就是恶念空间对身为游戏玩家的他的一种无形保护。因为墙壁的存在,使得他只能向前寻找线索,进而使他产生一种正反向的意识概念。 正向机关是解开游戏的枢纽,反向机关则是制造无解游戏的陷阱! 仇世只能承认,他能顺利完成这场游戏,存在很大程度的运气因素。因为在游戏结束之前,他只知道游戏世界存在误导线索,却不知道里面还藏着死亡陷阱。 仇世只惊惶了片刻,便又露出冷漠的笑容。他想到了一个非常理想的可能,便是叶黎和沈星暮不一定和他一样好运,他们有可能在无意中触发了死亡游戏的陷阱,已经死在游戏里了。 胜利不一定只留给实力强大的人!也有可能留给好运的人! 仇世的确好运到了极点。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忍不住摸出手机想要拨打肖浅裳的电话。他想和她分享这分喜悦。 可是他看到手机的一瞬间,神色立刻变得僵硬。现在已是夜晚时分,手机时间却还停留在午后时分。 ——莫非我还在游戏世界里? 仇世一惊,连忙拨打肖浅裳的电话。 肖浅裳凝重道:“仇世,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啊?我已经找到了十八年前残害陶丽丽的黑帮。他们帮派还成了规模,成员超过五百,算是个勉强成型的中小型帮派。只不过他们帮派的名字非常奇怪,叫狼牙帮。” 电话能打通,仇世便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证明他已经离开游戏世界了。但他暂时没心思和肖浅裳聊黑帮的事。他凝声问道:“浅裳,现在是什么时间?” 肖浅裳惊讶道:“什么什么时间?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吗?” 仇世皱眉道:“我是问,现在的时刻表是什么时候。” 肖浅裳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过啊。” 仇世道:“说具体一点。” 肖浅裳道:“现在是二零一五年,三月七日,傍晚十一点三十七。” ——三月七日傍晚?我是昨天午后进入的游戏世界,从我的饥饿程度可以估算出,我只在游戏世界里度过了五个小时左右。而现实世界中,过了三十多个小时? 仇世的神色变得凝重,眼下的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的计划中,最迟昨晚就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但他完全没想到,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游戏世界的时间比现实世界慢七倍左右! 这样一来,他基本上理解叶黎和沈星暮怎会被困那么久了。现实中的半个月,只不过是两天左右的游戏时间。 仇世沉声道:“浅裳,你尽快处理好黑帮的事情,然后来溪隐村接应我。” 肖浅裳问:“大概什么时间?” 仇世道:“游戏时间超出了我的预计。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越快越好。” 肖浅裳道:“要不然我先不管这个狼牙帮,直接去溪隐村接应你。” 仇世沉声道:“不行!狼牙帮必须连根拔除!” 肖浅裳道:“这个狼牙帮的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们在赫城作乱,并不足以影响到我们霓城肖家的利益,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么憎恶他们?” 仇世淡淡说道:“十八年前,他们害了陶鸿的母亲。而今天,我要害陶鸿。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保留最基本的人道,至少替陶鸿报一个仇。” 肖浅裳沉默片刻,轻声道:“仇世,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也变得与寻常人不同了。” 仇世问:“为什么这么说?” 肖浅裳轻叹道:“我听你的,今晚以后,赫城不会再有狼牙帮。只不过我最近在外面玩的时间太长,连过年也没回去,我爸和我姐都开始对我施压。而且最近我爸和蛰城的黑帮大哥夏秦起了冲突,他们要抢霓蛰两城的枪火垄断权,可能会起大规模的冲突。禹叔是我爸的左膀右臂,他必须尽快回去帮我爸。也就是说,今天以后,我手下就没什么人手帮你办事了。” 仇世淡淡道:“没关系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能有半年到一年左右的安宁时间。我会帮你爸想办法对付夏秦。” 肖浅裳道:“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仇世一边调整手机时间,一边揣度肖浅裳的心思。似乎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但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没能说出口。 仇世沉思片刻,暂时放下心头的疑虑,脱下面巾与披风,大步往紫虹镇的方向跑。 他现在要尽快补充食物和淡水,然后赶去溪隐村潜伏。 *** 叶黎、沈星暮、徐小娟三人在大山上迷路了。 溪隐村村后的大山本就具备非常奇特的魔力,不仅有迷乱视野的浓雾,还经常发生时间错乱的古怪现象。 他们从游戏世界里出来之后,一直没能联系到外界,而他们的下山之旅尤为坎坷,几乎算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天黑以后,他们没办法再前行,便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位子,轮流休息。 说是轮流,其实是叶黎和徐小娟一轮,而沈星暮独自一轮。 现在是沈星暮守夜,叶黎和徐小娟的休息时间。 叶黎从游戏世界出来便暗中准备了许多腹稿。他在游戏世界里对徐小娟说的话,其实算不上绝对真心,至少有一半是言不由衷。 现在徐小娟越来越活跃,她时不时就抓他的手,吻他的脸,偶尔还蹦跳着撒娇,要他背,要他抱。 叶黎敢肯定,在山上的这几个小时,他背徐小娟的次数比背他老婆何思语还多。 叶黎的心里非常苦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徐小娟说,又不愿一直任由她撒娇。 这会徐小娟又凑了过来。她靠着叶黎的肩,压低声音说道:“叶黎,要不我们叫沈星暮走远一点。” 叶黎问:“为什么?” 徐小娟道:“有他在这里守着,我们可怎么办事啊?” 她把“办事”两个字拖得非常重。 叶黎苦笑道:“小娟,你也看到了,这座大山非常古怪。如果我们贸然分散,很可能迷失在大山里,再也走不出去。” 徐小娟道:“沈星暮死了就死了,管我们什么事?” 叶黎皱眉道:“小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玩笑话。沈星暮是我朋友,而且他也愿意帮你偿还债务。你可以不感谢他,但至少别对他恶语相向。” 徐小娟抿着嘴道:“好好,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其实沈星暮的优点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和你比起来。人家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更有智慧。” 叶黎干笑着不说话。 徐小娟把脑袋放在他的大腿上,打着呵欠道:“叶黎,我有点困了,先睡会。如果你实在心急,可以叫醒我。” 叶黎皮笑肉不笑道:“我不心急。” 徐小娟张开眼一笑,开心道:“我也不心急!好的,我们说定了。等我们回到蛰城,就可以赶走沈星暮,然后躺在大床上办事。” 叶黎心头止不住叹息。他发现他在她面前,之前准备的那些腹稿不可能起到半点作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入口 天蒙蒙亮,深山里的迷雾被晨光漂得发白。惊蛰已过,大山里却异常安静,静到沈星暮几乎能听见叶黎和徐小娟的心跳与鼻息。 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沈星暮开始怀疑自己还没离开游戏世界。毕竟恶念空间的力量未知而强大,没人能肯定死亡游戏的出口会不会是另一场难度更高的死亡游戏。这就像现实中失败者的梦境,噩梦的尽头有可能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 沈星暮再次摸出手机查看信号,结果没有丝毫意外,手机信号被大山完全屏蔽,他无法联系到夏恬。 沈星暮抬手触了触眉心,一边沿山间溪流往下走,一边思考眼下的困境。他想起三人上山时并未起雾,也未曾出现玄之又玄的时间扭曲现象,就像是恶念空间刻意为他们开辟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而现在,他们已经完成死亡游戏,恶念空间却再行干扰,已然违背游戏最基本的公平性与平衡性。 沈星暮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游戏规则本身没有问题,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归现实世界。而他们迟迟走不出大山的原因是恶念空间故意给他们留下了游戏过关后的战利品。 大部分打怪升级的网络游戏里,在玩家击杀掉高等级的地图领主之后,便会掉落不少装备,材料,以及经验与游戏金币。 他们现在的情况应该与这类游戏类似。便是解开一个游戏关卡之后,便伴随游戏系统附赠的过关奖励。 ——所以恶念空间困住我们,仅仅是为了引导我们发现并获取过关奖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奖励在哪里?奖励会是什么?如果超过一定时间,我们仍未发现游戏奖励,会不会被恶念空间强制赶出大山? 沈星暮摸出兜里的香烟,安静点上一支,接着沉声道:“叶黎,你不要一昧地向前走。如果我没猜错,我们这样是走不出去的。” 叶黎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我也发现这座大山越来越诡异。从昨天开始,我们就一直沿着溪流向下走,按理说,我们早该下山了。事实却是,我们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沈星暮摇头道:“我没发现任何线索,但我有个猜测。我们往回走试试,兴许是我们下山太过仓促,不经意遗漏了重要信息。” 徐小娟忽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昨天我们离开海鸥的坟冢之前,我看到了一团黑雾,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我以为那是我的错觉,所以我一直没说。” 沈星暮点头道:“我们再回林海鸥的坟前看一下,那里很可能藏着我们意料不到的收获。” 三人折转回去,一直向上攀登超过三小时。沈星暮感觉不到饿,叶黎和徐小娟却捂着肚子叫停。 从游戏世界出来起,叶黎和徐小娟大部分时间都在吃东西。他们背包里的饼干与罐头,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被这两人消耗了近半。 当然,沈星暮也并非不吃东西。毕竟只要是人,就需要足够的食物补充。 沈星暮从游戏世界出来不久便发现,虽然游戏结束之后,恶念空间会恢复他们在游戏世界里受到的伤害,却不能恢复他们的体力。换句话说,无论是游戏内外,他们都需要足够的食物与水补充体力。 沈星暮吸了两支烟之后,没有半点食欲,便停下来等叶黎和徐小娟吃东西。 他们随身的食物只有压缩饼干和罐头食品,这些都算垃圾食品,沈星暮平时很少吃这些东西。但他也不是特别讲究吃喝,如若他真的饿了,也不会太过在意食物的优劣。 只不过对他而言,进食大多时候只是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必要条件。可能是他吃过太多奢华的食物,反而感觉吃饭并不是特别享受的事情。 这会叶黎和徐小娟却吃得一脸幸福。尤其是徐小娟,她脸上总是映着如花笑靥,仿佛能吃到普通的罐头食品,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享受。 沈星暮又吸了一支烟,瞧见徐小娟刚吃完一个罐头,又凶蛮地拧开另一个罐头。他皱着眉说道:“你们不要一直吃,差不多就行了。” 徐小娟道:“可是我们不吃饱,哪里有力气上山啊?” 叶黎也附和道:“沈星暮,就算你真的不饿,也尽量吃点东西。毕竟这座大山危险得很,如果我们遇到某些突发事故,饱着肚子总归好些。” 沈星暮站着不动。他看到徐小娟笑盈盈地给叶黎喂食。仿佛这两个人真的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变成了恩爱无比的夫妻。 他又想到了夏恬。如若她能喂他吃一口食物,他或许也会心花怒放。 他想着,忽然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感觉?” 叶黎不解道:“什么什么感觉?” 沈星暮道:“你们一起吃东西是什么感觉?” 徐小娟抢着回答道:“当然是无与伦比的幸福感觉啊。人活着不就为了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对我来说,再没有比和老公一起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叶黎黑着脸纠正道:“小娟,我们现在,最多、最多也只算交往关系。你不要瞎说。” 徐小娟嬉笑道:“男朋友和老公本来就是一个意思啊。” 沈星暮盯着他们,若有所思地打开一个牛肉罐头。他尝了一口,普普通通的牛肉,并没有很特别的感觉。便不由得想到,如果是夏恬和他一起吃,应该会是另一种感觉。 叶黎和徐小娟吃好之后,三人继续爬山。 说来奇怪,随着他们不断登高,山上的迷雾居然诡异地消散了。仿佛迷雾只在他们下山时才出现。 他们回到林海鸥的坟前。高高的坟包,早已腐朽的墓碑,似乎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 沈星暮看向徐小娟,皱眉道:“你之前在哪里看到了黑雾?” 徐小娟道:“你们埋尸的时候,我看到坑里有黑雾。但你们好像都没察觉,我就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敢说。” 沈星暮沉声道:“那我们再挖开坟墓看一下。” 叶黎迟疑道:“这座坟已经被我们挖过两次了。” 沈星暮道:“我知道,挖坟对林海鸥有些残忍,但这没办法。我们必须尽快回到溪隐村,然后摘取善念之花。” 叶黎犹豫之后,点了头。 两人再次挖坟。这一次,他们只把坟包挖开了一点,并未挖出林海鸥的尸体,徐小娟便惊呼道:“你们看!黑雾!” 叶黎疑惑道:“哪里有黑雾?” 徐小娟急声道:“你们快回来!黑雾好像扭曲成了一个漩涡,正要吞噬你们!” 沈星暮立刻向后退,而叶黎反应慢了一点,顷刻间消失无踪。 徐小娟当即花容失色,她大喊着叶黎的名字,忽然就义无反顾冲了过去。然后她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怎么回事?黑色旋涡?莫非坟包上是一个无形的空间大门? 沈星暮的额上泌出冷汗。他站在原地迟疑半晌,终于向坟前走去。 当他走到坟包上,眼前的画面化作肉眼可见的流束,飞速旋转沦陷。仿佛他真的走进了一个无底旋涡。 沈星暮感觉意识有点飘忽,在短暂到宛如一秒钟也被无限细分的时间间隔里,他的意识恢复过来。而他眼前的坟墓与树林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嗤嗤嗤”邪笑的花海。 毫无疑问,这片花海世界就是恶念空间。 “思语——你在哪里——” 叶黎在前面走着,把声音拖得老长,不断呼唤何思语的名字。 徐小娟却好像被这片诡异的花海吓得不轻。她颤颤巍巍地抱着叶黎的手臂,嘴里却说着许多埋怨的话——任何女人所心爱的男人急切呼唤其他女人的名字,她都不可能不心生怨怼。 沈星暮看到前边不远处一朵正“嗤嗤嗤”邪笑的天仙子。他的心中生出一片冷意,无孔不入的恐惧之感宛如跗骨之蛆,时刻吞噬他的精神与理智。 沈星暮的额上渗出大滴冷汗,四肢也因极致的恐惧变得麻木。他甚至连抬腿走一步也需要经历强烈的心理斗争。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当时的叶黎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心理摧残。如若不然,身为普通人的叶黎也不可能在频频面对腐尸、命案、与死亡游戏之后,还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沈星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看那朵不断邪笑的天仙子。 他努力抬腿,大步向前追,却一言不发,不愿在叶黎和徐小娟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事实上,任何人突兀感受到这种比梦魇还深层次的恐惧,都很难保持平静。他的表现已经比第一次到恶念空间的叶黎好得多了。 沈星暮强压着无限的悸动,勉强向前走了一小段。忽然,他全身的寒意与恐惧如潮水般退去。他感觉背后传来一抹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温暖,宛如被温柔天生的光芒包裹。 他回过头,看到花海上方的空间飞速扭曲,空间就像被撕开的白纸,露出一个肉眼可见的黑暗裂缝。 他盯着空间裂缝,黑暗中渐渐有了光亮,裂缝外竟是丛生的林木与林海鸥的坟墓。 沈星暮立刻明白过来,林海鸥的坟墓本身就是一个通往恶念空间的入口。他看到无数黑色流光穿过裂缝,源源不断涌入恶念空间,流光中似乎还隐隐传出贪婪的、狠毒的、咒怨的、猖狂的笑声。 沈星暮意识到,那些黑色流光就是现实世界中,人们的心中的恶念。而恶念空间宛如一个无底洞,无论怎样强大的恶念都被它尽数吞噬。 沈星暮想到了他中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喂,出来》。课文中描述了一个可以容纳所有垃圾的无底洞,而人们也理所当然不断往里面丢放垃圾。人类产生的垃圾全都被洞子容纳,人类的生活环境也就越来越好。可是课文最后给了暗示,这种美好只是短暂的,一个人最早丢进洞子里的石头,从天而降,再次回到地面。这意味着人们丢进洞子的垃圾最终都将回到地球! 沈星暮心中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意识到,恶念空间所容纳的无尽恶念,最终很可能会尽数倾泻,全部回到人类世界。 ——所以,现在人类世界还保留基本的秩序,是因为恶念空间汲取了人类的恶念吗?当某一天,恶念空间再也容不下人类世界无穷无尽的恶念,恶念空间就会崩塌。当最纯粹的恶念在世间膨胀,毫无疑问,世界末日将紧随而至。 沈星暮沉思着,他忽然看到温柔的白光宛如针线一般,缓缓将空间裂缝缝合。最终空间裂缝完全消失,外界的恶念再也无法流入恶念空间。 这时叶黎和徐小娟也注意到了这边。 叶黎沉着脸道:“恶念空间的入口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堵住了。” 沈星暮轻轻点头。 叶黎皱眉道:“入口消失,我们就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沈星暮不以为然地摇头道:“我看未必。兴许我们之前并不是被恶念空间困在大山里的。这世上除了恶念空间,应该还有另一股奇特的力量。是它让我们寻找恶念空间的入口,并且将之缝合上的。” 叶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这股未知的力量会带我们离开这里?” 沈星暮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你要找何思语就尽快找,我们都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被那股力量带离这里。” 叶黎转过身又开始呼唤何思语的名字,徐小娟则一脸不忿地跟着他。 沈星暮皱眉道:“徐小娟,你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徐小娟停下脚步,蹙着眉问道:“你想问什么?” 沈星暮道:“我和叶黎都没发现恶念空间的入口,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小娟摇头道:“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从未遭遇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什么‘恶念空间’、‘死亡游戏’、‘善念之花’、‘恶念之花’之类的词汇,我根本就没听说过。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到恶念空间的入口啊?” 她说话之前,沈星暮就暗中开启了手机录音。他有种感觉,徐小娟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且她满身都是疑点。纵然他没有半点证据证明她包藏祸心、故意接近他们,他也对她起了戒心。 沈星暮问:“你连续五年没回家,为什么正好今年回来?” 徐小娟咬着嘴道:“我早就说了,我是被那群讨债的人逼得没办法了,才逃回来躲债的。” 沈星暮道:“你还说了,你以前在赫城的一家酒里做陪酒姑娘。那家酒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徐小娟的眼中跳跃出怒火,凶巴巴嚷嚷道:“你怀疑我!?” 沈星暮冷声道:“是的。” 徐小娟露出不屑的笑容,指责道:“我无端被你们牵扯进这么危险的游戏里,还差点死掉。我没抱怨你们就不错了,你还有资格怀疑我?你能怀疑我什么?怀疑我故意接近你?想骗你的钱?想抢你的善念之花?你醒醒!我现在看到你就是一肚子委屈,如果不是叶黎对我好,我早就撒手走人了!” 沈星暮面无表情道:“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徐小娟凶道:“我曾在赫城岳县的梦幻酒里做陪酒小姐!我一做就是一年半!最后被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被迫逃回溪隐村躲债!我说的够清楚了吗!你还有什么没听懂的吗!” 沈星暮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徐小娟道:“他叫郑直!的确是一个‘正直’到让我作呕的男人!” 沈星暮问:“他现在在哪里?” 徐小娟道:“我若知道他在哪里,早就去找他要钱了,还逃回村里干什么?” 沈星暮点头。 徐小娟怒极而笑,讽刺道:“这么快就问完了?你继续问啊!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让你慢慢去查!” 沈星暮淡淡道:“我暂时没什么想问的,等我想起来再问你。” 徐小娟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她显然被气得不轻。 两人对峙这会,那朵一直“嗤嗤嗤”笑个不停的天仙子忽然不笑了。它的花芯宛如人的脸,此刻正露出惊恐的神色。 有纯白的光芒从天而降,这种光具备非常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力量,整片邪恶花海都在此刻陷入静默。 沈星暮和徐小娟都笼罩在浓郁的光华中。他们近距离对峙着,这会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光芒中的漆黑剪影。 按理说,如此强光理当分外刺眼。但沈星暮没感到眼睛刺痛,相反,他包括眼睛在内的全身都有一种轻松舒适之感。 当眼前的光华退去,他看清四周的景色。 这里是溪隐村村后的山脚,太阳斜斜悬挂山头,已是黄昏时分。 沈星暮立刻摸出手机,见手机信号已经恢复正常,便毫不迟疑拨通夏恬的电话。 电话里,夏恬的声音没有半点虚弱之感,反而清脆有力。只不过她原本好听的声音带了哭腔,变得不那么好听了。 她仿佛哭泣一般说道:“星暮,这半个月来,你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忽然失联这么久,都快把我吓死了。如果不是我哥叫人盯着我,我早就忍不住去赫城找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绑架 沈星暮的神色立刻僵住。夏恬的话中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便是他们从上山到下山,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天时间,但她却说他失联了半个月。 沈星暮凝声问道:“夏恬,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夏恬道:“今天是三月八日啊,正好是妇女节。” 沈星暮的脸色越发沉重,他已然知道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的流速不一样。而且他有种隐隐的不安,担心他和叶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陶鸿或林海鸥身上发生了不好的变故。 他沉吟片刻,平静说道:“夏恬,你在家里好好等着,我最迟明晚就会回去。” 夏恬急声道:“等等!” 沈星暮问:“还有事?” 夏恬道:“童遥已经把山上的女尸谜团解开了。我和她都一致认为,山上的女尸就是林海鸥。” ——果然没错,我在山上接到的视频电话是恶念空间的干扰所致。 沈星暮随口道:“这件事情,我和叶黎都已经知道了。以后你不要再去找童遥帮忙,你们帮我们解题的同时,也会受到恶念空间的干扰。” 夏恬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找过童遥?” 沈星暮道:“你哥都和我说了。你去了北科大旁边的鱼米之乡小区,然后就无端失踪了。” 夏恬道:“我和童遥进入了一个魔方世界。我不会玩魔方,而且我的身体也不太好,魔方进度还不到一半,我就晕倒了。是童遥一直背着我完成的游戏。” 沈星暮沉声道:“我会替你谢她,算我欠她一个人情。” 夏恬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一下。童遥真的好聪明,她在完全不知道恶念空间的情况下,替你推测出了一个很不好的可能。” 沈星暮问:“什么可能?” 夏恬道:“我和童遥说,你们在玩一场很危险的游戏。她便告诉我,如果是游戏的话,那你们可能还有看不见的敌人。” 沈星暮皱眉道:“什么意思?” 夏恬忧心道:“意思是,既然你们想要善念之花,就未必没人想要恶念之花。你们除了和恶念空间对抗之外,很可能还有藏在暗处觊觎恶念之花的敌人。” 沈星暮惊讶道:“童遥是怎么想到这个可能的?” 夏恬道:“很简单啊。游戏无非就两种类型,分别是闯关类的玩家对抗系统,以及竞技类的玩家对抗玩家。你们可以把恶念空间视作必须攻克的游戏系统,而同样在这个游戏系统中的其他人,就可能是你的敌人。” 沈星暮蓦然一惊。他感觉童遥的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便不再多说,随口应一句“等我”,便挂了电话。 他回头看向徐小娟和叶黎。他这时才发现叶黎的状态非常失常。 叶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地呢喃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话。徐小娟在旁边扶他,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站起身来。 沈星暮走过去看了一眼,接着冷声道:“叶黎,起来了。” 叶黎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星暮张手抓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向上提,嘴里冷漠说道:“连那片邪恶花海都没能粉碎你的意志,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失魂落魄至此?” 叶黎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宛如迷路的小孩子,无助道:“我在恶念空间里听到了思语的声音。她一直叫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星暮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精神失常出现了幻听。在恶念空间里,我和徐小娟都没听到任何声音。不过这无关紧要,只要你还想救何思语,就赶紧振作起来。我先把话说在前面,童遥推测我们还有看不见的敌人。如若我们动作慢了,陶鸿心里一旦绽放出恶念之花,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摘取善念之花了。” 叶黎怔了一下,忽然道:“对啊,我找善念之花就是为了救思语啊。” *** 就在昨晚,赫城岳县横行霸道多年的狼牙帮一夜之间被灭。城郊外的一座烂尾楼里,鲜血横流,尸体遍布。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被人用尖利的短刀划破喉咙,一刀毙命。只有其中六七具尸体,被砍成了十余块碎肉,杂乱地散在地上。 没有人能想到,数百人规模的狼牙帮,会被寥寥二十几人灭帮。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些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人持有枪械。 禹自强作为肖家元老兼肖家家主肖元手下二号打手,曾以一己之力赤手空拳横扫十余名持枪男人,其搏斗能力出类拔萃,几乎超越常人的极限。而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帮年轻人,更是敢打敢杀,所向无敌。 狼牙帮就是被禹自强带去的二十几个年轻小伙子灭掉的。他灭狼牙帮的原因却仅仅是因为肖浅裳的一句话。 肖浅裳是肖家小公主。她这次来赫城,主要目的是为了协助仇世完成这场善恶游戏。她出门时对肖元说的“我想去赫城散散心”,便牵动禹自强以及一干兄弟随行保护。 肖家在霓城的势力非常大,而肖浅裳作为肖家的三女,身份尤为特殊。霓城内外,打她主意的人多不胜数,其中还有不少人真的动过手,只不过他们都被禹自强轻而易举击溃了。 禹自强有隐疾,不能生育。他和肖元一起打拼了四十余年,早已对肖浅裳视如己出。他很疼她,从十三年前,她刚上学起,他就是她的贴身保镖。只要是她张口说出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办到。 甚至肖浅裳有时候会有奇怪的错觉,便是比起肖元,禹自强才像她的亲生父亲。 她有他保护,便如同有了一座无坚不摧的避风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禹自强第一次对肖浅裳动粗。他要逼她回家,她不同意,他就直接把她绑了。原因是,霓城肖家和蛰城枪神社起了利益冲突,双方早已摩拳擦掌,大有一决雌雄的迹象。 在这种紧要时刻,禹自强作为肖家元老,必须回禹城助肖元对抗枪神社。他若走,就没人保护肖浅裳,所以他必须带她一起走。 毕竟枪神社和一夜之间被灭的狼牙帮不一样。狼牙帮在禹自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抬手就能捏碎的软柿子。而枪神社作为蛰城黑道第一大帮,其势力之大,几乎横跨蛰、绪、弭三城,且帮内常年经营枪火生意与地下赌场,积累的财富早已成山。 而今在霓城如日中天的肖家也不得不对枪神帮忌惮三分。 如若两大势力真的起了大规模的冲突,禹自强就必须站在肖元身侧。 这会肖浅裳被五花大绑捆在车里,连嘴巴也被毛巾塞住。她连动一下都尤为吃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呜呜呜”哭泣。 禹自强慈祥地劝道:“浅裳,这次你就听我的话,老老实实跟我回去。等我和你爸把枪神社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一定再带你来赫城玩。” 肖浅裳:“呜呜——” 禹自强道:“浅裳,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姓仇的小伙子。虽然我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想干什么,但我不会丢下他不管。我在赫城留了人手,现在这些小伙子可比当年的我厉害得多,你别看他们只有三个人,就算叫他们打三十个人也不在话下。有他们在,仇世不会有事的。” 肖浅裳:“呜呜呜呜呜!!” 禹自强皱眉道:“浅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肖浅裳流着泪重重点头。 禹自强道:“那好,我帮你拿出毛巾,但你不要一直哭。” 肖浅裳:“呜呜。” 禹自强刚取出肖浅裳嘴里的毛巾,她便对着窗外放声哭喊道:“救命啊!绑架!绑架!” 禹自强当即把毛巾塞回她嘴里,皱着眉苛责道:“你这丫头真的什么话都敢乱喊?在这世上,就算你爹要绑架你,我也不会。” 肖浅裳睁大眼,明显怔了一下,接着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点头。她嘴巴张合着想说话。可是她无论怎么发声,都只有“呜呜呜”的声音。 这次禹自强已经不信她了。他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他的眼里满是疲惫。 肖浅裳哭着,实在没办法,便抬起头对着窗户使劲撞。她撞得非常用力,“砰砰”两声下来,她的头上已经长出一个大包。 禹自强被吓到了。他连忙将肖浅裳往车子中间拉,接着严厉指责道:“浅裳,禹叔就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 肖浅裳哭着摇头,然后又使劲把脑袋往后仰,用脑袋撞后面车壁。 禹自强看着她的样子止不住心疼,便又取下她嘴里的毛巾,温言细语说道:“浅裳,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只是带你回家,并不会吃了你。” 肖浅裳咬着嘴哽咽道:“禹叔!我不能回去!我爸真的要绑架我!” 禹自强皱眉道:“什么意思?” 肖浅裳道:“虽然我从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但我知道家里能有今天的繁荣并不容易。我爸生平谨慎,从不犯任何错。他这次敢和枪神社抢枪火生意,主要是倚仗蛰城的沈氏大财团。” 禹自强不解道:“我们肖家和蛰城沈家有什么关系?” 肖浅裳委屈道:“我们和沈家本来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牵扯到了枪火生意的海量利润,就有了关系。最近我爸和我姐都在给我施压,他们变着法子想把我骗回去,目的就是想把我嫁给沈家的二少爷沈星夜。你知道沈星夜是谁吗?就是那个没什么本事,成天只知道如何玩女人、如何弄死家人的败家子。禹叔,我知道你最疼我,但你觉得我嫁给他之后,我会幸福吗?” 禹自强凝声道:“寒承告诉你的?” 肖浅裳道:“我爸和我姐都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除了我哥,谁还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啊?我爸就是想借沈家的力量,双方里应外合,打枪神社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灭了枪神社之后,就能瓜分霓、蛰、绪、弭四城的枪火利润。” 禹自强疑惑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肖浅裳道:“禹叔,我爸就是知道你疼我,关键时候肯定会向着我,才不和你说的。” 禹自强皱着眉思索片刻,忽然摇头道:“不对。以枪神社势力,就算我们和沈家联手,也很难将它彻底拔出。枪神社的刘俊本身就是黑道里出了名的神枪手,弹无虚发,他手下还有一堆枪法惊人的小伙子,任何人想灭掉他,都得问问他们的子弹。而且枪神社的二把手夏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昔日为了报杀父杀母之仇,像过街老鼠一样忍气吞声十余年,最后才反杀一刀,灭了不可一世的白虎帮。” 肖浅裳惊讶道:“禹叔,刘俊和夏秦真的有这么可怕吗?我记得能被你评价得如此之高的人可没有几个啊。” 禹自强道:“我和你爸这种人,若不能做到理性评价对手,早在几十年前就见了阎罗王。” 肖浅裳咬着嘴楚楚可怜道:“禹叔,你相信我,就算我们肖家和沈家加起来也灭不了枪神社,但我爸是真的要把我嫁给沈星夜那个龌龊的流氓。禹叔,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宁愿死也不愿便宜那个混蛋。你一定不愿看着我死。” 禹自强沉声道:“浅裳,你不要怕。你先和我回家,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和你爸当面谈。如果你爸真的铁了心要毁了你的幸福,我禹自强第一个就不同意。” 肖浅裳道:“禹叔,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是我们家不是你说了算啊。你也知道,我爸是个怎样的人。兴许外人把我弄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我真的很害怕。禹叔,你就放我走。等我爸把枪神社的事情处理好了,我自然会回去。” 禹自强果断摇头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太过危险,我放不下心。” 肖浅裳自信道:“禹叔,你放心好了,有仇世保护我,这世上没人伤得了我。” 禹自强皱眉道:“我看得出来,那个姓仇的小伙子的确有些本事。但他毕竟年轻,很多事情不会处理。而且我也不敢让你和他单独在一起,你们年轻人脑子一热就会越轨,到时候你挺着大肚子回去,我反倒没办法和你爸交待。” 肖浅裳嘟着嘴撒娇道:“禹叔,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留几个人保护我。反正我不能回去,不然我就死定了。” 禹自强沉默片刻,终于松口道:“我给你爸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肖浅裳“哇呜”一声又哭了出来,她红着眼埋怨道:“你给我爸打电话,他肯定会叫你不计一切代价把我带回去啊!到时候你是听他的还是信我的呢?” 禹自强语塞。 肖浅裳继续撒娇道:“禹叔,你亲口说的,就算我爸绑架我,你也不会。你现在不能出尔反尔,和我爸同流合污啊。” 禹自强安静斟酌许久之后,疲惫地点头道:“浅裳,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放你走。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肖浅裳破涕为笑,问:“什么事?” 禹自强亲手为肖浅裳解绑,并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只要你平安回家。” *** 蛰城,沈氏集团大楼,幽静的办公室内。 沈星夜面容贪婪地盯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清纯而不失妖艳,其迷人程度丝毫不下于他曾偶然有过一面之缘的童遥。 事实上,他曾打过童遥的主意。只不过那时的童遥是沈星暮的女朋友,他不敢轻举妄动。尔后童遥和沈星暮分手了,他也对她失去了欲望——被沈星暮玩烂了女人勾不起他的兴趣。 他并不知道沈星暮和童遥从未发生过关系。 后来他得知沈星暮和歌手夏恬有了一些绯闻。 夏恬也是一个非常能勾起男人欲望的女人,而且他知道她和沈星暮并没有发生关系。所以他暗中下了决心,一定要抢在沈星暮前面,将夏恬压在身下肆意蹂躏过后,再像踢皮球一般,把她踢给沈星暮。 沈星夜下了很大功夫才查到夏恬的住处,但她的别墅戒备森严,根本就无从下手。他只能等她出门的机会,再把她绑来。 前段时间,他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但事情却被他手下搞砸了。他没抓到夏恬,反倒引来了大祸。 直到那次撞车事件发生后,他才知道夏恬是夏秦的妹妹。 夏恬是蛰城黑道里出了名的狠人,任何人被他盯上,下场都不会特别好,沈星夜也不例外。 正当他暗自懊恼之时,新的转机却出现了。 一向和沈家秋毫不犯的霓城肖家找上门来。肖家的人居然也想对枪神社有想法,他们想联合沈家一起对付枪神社。 沈氏集团明面上是一个正规的财团,其实暗中藏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对于联合肖家打压枪神社之事,沈家老爷子也是非常赞成。毕竟底下枪火买卖的盈利可比正当生意来的快得多。 这对沈星夜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夏秦就是枪神社的人。这次两家联手,无疑是他除掉夏秦的好机会,他甚至为此忘了除掉沈老爷子的事情。而最重要的是,肖家的人为了确保双方合作,提出了联姻。肖元想把他的三女肖浅裳嫁入沈家。 因为近期沈星暮完全失联,他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沈星夜便顺理成章成了和肖家联姻的唯一人选。 这会他手上拿的正是肖浅裳的照片。 这个女人无疑是天生尤物,足可使他忘记童遥与夏恬。 沈星夜压不住心头的躁动,竟对着照片舔了起来。他一边舔照片,一边邪淫道:“肖浅裳,等你来了沈家,我一定让你痛不欲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仇恨 沈星暮在确定山上女尸的身份之时,就已经洞悉整场游戏的制胜条件。 林海鸥早在五年前就因意外死在了大山里,是陶鸿把她的尸体埋了。但据徐小娟口述,那天她看着陶鸿和林海鸥上山,也看到他们平安回来。只不过她看到了奇怪的景象,便是林海鸥似乎全身透血,而且吊坠发出了笑声。 结合这些线索,沈星暮很容易就能推导出,林海鸥死后,因狼牙吊坠的奇特力量复活了,而且有了新的身体,不然她曾割肉喂狗留下的伤疤不会消失。吊坠本身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狼牙,赋予它神奇伟力的人无疑是陶鸿。 陶鸿就是他和叶黎要找的心灵纯白之人。毫不夸张的说,陶鸿本身就是这场善恶游戏的关键人物。就如同恶念空间具备超自然的力量一样,陶鸿也有可能具备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 纯白心灵就像一张白纸,它很容易被染色。所以陶鸿心中的善恶界限也分外明朗。他喜欢林海鸥,他对她怀有绝对真挚的情感,他不愿她死。他希望她活过来的强烈愿望催生了善念之花。林海鸥就是因陶鸿心中最纯粹的善念而复活。 沈星暮几乎可以笃定,他和叶黎一直要找的善念之花就是林海鸥的狼牙吊坠,因为吊坠上寄宿着陶鸿的纯粹善念。 只不过他们获取善念之花的途经绝非威逼利诱抢夺林海鸥的狼牙吊坠。善恶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沈星暮敢肯定,如若他抢夺林海鸥的吊坠,原本纯白的善念之花会转化为漆黑的恶念之花。 他要获得善念之花的途经只有一个,便是促成陶鸿和林海鸥的恋爱。 这个结论并不牵强。因为陶鸿的善念寄托在林海鸥身上,而他心灵深处的恶念未曾消泯。恶念就像一粒不起眼的种子,它总是处于沉寂状态,但它一旦受到某些消极情绪的刺激,便有可能化作无边的邪恶花海。 而今只有林海鸥能压制陶鸿心中的恶念种子。只要他们能长长久久,不离不弃,陶鸿心中的恶念便永远不会绽放。 这件事情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难。陶鸿喜欢林海鸥,林海鸥也喜欢陶鸿,他们曾多次夜里私会就是最好的证据。相互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携手并进,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惜这是错的。在这个污浊的俗世中,恋爱早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纵然陶鸿和林海鸥都心系对方,但他们仍将面对现实中数之不尽的无奈。 林海鸥是赫城医科大的学生,未来有着无限的前途。而陶鸿只是一个贫穷的山野少年,他很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溪隐村。两人的世界存在惊人的落差。这就宛如水里的鱼和天上的鸟,一个离不开水,一个离不开天空。包括他们自己在内,没有人敢肯定,他们的真爱能跨越两个世界的屏障。 这还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障碍。林绍河和周小萍含辛茹苦养育林海鸥十八年,就盼着她辉煌腾达的那一天。而今林海鸥好不容易走进大城市,他们便不可能答应她和陶鸿的交往。 虽然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倡导男女平等,自由恋爱,封建时代留下的“媒妁之约,父母之命”的思想已被大部分人摒除。但在落后的溪隐村,封建思想依旧根深蒂固。 至少对林海鸥而言,她要和陶鸿在一起,就必须过林绍河和周小萍这一关。 此外,陶鸿和林海鸥还必须面对世人的舆论。他们走在一起,当然免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有人会说林海鸥瞎了眼,还有人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沈星暮知道横亘在陶鸿和林海鸥之间的障碍数不胜数,但他并不感觉棘手。他知道,所谓“世界落差”,无非就是财富和眼界的差异。他有钱,他能帮他们克服这一道难关。 至于林绍河和周小萍,他们也只不过是嫌弃陶鸿太穷。只要陶鸿有足够多的钱,他们也不太可能反对林海鸥和他在一起。 总而言之,陶鸿和林海鸥的恋爱,最缺的就是财富基础。 而沈星暮恰恰不把钱放在眼里。如果花钱就能买到善念之花,他反而感到庆幸。 只不过他现在担心的是其他问题。他知道,童遥的智慧不可忽视,她说他和叶黎还存在看不见的敌人,他便把戒备之心提到最高。现在他只担心,在他和叶黎进行死亡游戏之时,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已经有了动作,为陶鸿和林海鸥制造了更多障碍。 而且他和叶黎初见林海鸥时,叶黎预见到的画面也让他尤为不安。 叶黎说,他看到林海鸥被冷箭射穿了胸膛,倒在血泊里等待死亡。 沈星暮知道,叶黎预见的画面很可能是他们将要经历的未来。可他想不明白,在这落后的溪隐村,林海鸥几乎算是全村的希望,谁会狠心扼杀这枝美丽的花朵?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吗? 沈星暮暗自摇头。他不认为同为游戏玩家的未知敌人会出手杀死林海鸥,因为这明显是违规行为,会打破游戏本身的平衡性。 这会沈星暮大步向前跑,叶黎和徐小娟都跟在后面。他们从山脚跑进村子,直抵陶鸿的家门前,前后只不过两分钟。 沈星暮冷着脸敲门,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回应。 此刻夕阳下沉,已是夜晚,陶鸿怎么可能不在家?莫非他又和林海鸥躲到某处私会去了? 沈星暮皱紧眉头,沉声道:“我们去林绍河家里,一定要尽快找到陶鸿和林海鸥。” 叶黎涩声道:“恐怕不用再找了。” 沈星暮问:“为什么?” 叶黎的眼睛又一次变成深蓝色。他抬手指向村口方向,沉声道:“那边有白色的光亮,我能感觉到,那就是善念之花。” 沈星暮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睛变成了紫色。他很早以前就能主动控制自己的瞳色,虽然无论旁人怎么看,他的眼睛都是黑色,但他变成紫瞳状态时,能看到许多肉眼无法察觉的东西。 比如寻找心灵纯白之人,他就必须是紫瞳状态。 他用紫色的眼睛看向村口方向,惊讶发现那边泛着浓郁的黑光。这和叶黎所述完全不同。 他没有进一步思考,抬腿便往村口跑去。 村口聚集着大量村民,他们围成一圈,在看热闹。其中不少人对里面的人指指点点,嘴里说着非常刻薄的话。 沈星暮往人群里挤,很快挤到最里层。 他看到陶鸿面色悲愤,正红着眼怒视林绍河一家人。而林绍河也是冷眼与之对视。周小萍和林海鸥却好像很虚弱,两人相互搀扶对方,脸上均是苦涩。 似乎林绍河一家人才从县人民医院回来,而陶鸿在村口拦截了他们。沈星暮之前看到的黑色光芒,就是从陶鸿身上散发出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陶鸿和林绍河一家的关系一向很好,他们怎么会宛如仇人相见一般眼红? 沈星暮看到陶鸿挎在背上的大弓与捏在手里的猎刀,他心中有了非常不好预感。 叶黎和徐小娟这时也挤了进来。 徐小娟仿佛看不清形势,忽然就跑到林海鸥身侧,非常疑惑地问道:“海鸥,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海鸥看了一眼徐小娟,又看向人群里的叶黎和沈星暮,凄然说道:“小娟,你平安无事就好。我们家和陶鸿有点事情,这和你没关系,你快回去。” 徐小娟没有退回来。她扶着林海鸥,嘴里说着“你有事,我可不能不管”,她居然也凶着脸看向陶鸿。 陶鸿悲愤道:“林绍河,无论怎么说,你都必须给我一个交待!我母亲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他!” 林绍河冷声道:“陶丽丽的事情,我无话可说。你若要报仇,直接一箭射死我就好。但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碰海鸥一根头发!” 陶鸿怒极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林绍河闭上眼,嘲笑道:“你敢不敢我不知道。我曾经做了孽,无论何时遭到报应都不奇怪。你杀了我也好,放了我也好,总之你害了我家海鸥,我和你母亲的恩怨早就两清了。” 陶鸿的面容扭曲着,仿佛愤怒到了极点。他抽出后背的大弓,将长箭扣在弦上,箭头直指林绍河。他的手不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放箭。 沈星暮和叶黎同时向前冲,想制止陶鸿的偏激举动。 陶鸿的身子一转,箭头陡然指向沈星暮。 沈星暮和叶黎均止步,不敢再轻易向前。 陶鸿红着眼怒吼道:“叶黎!沈星暮!你们都退回去!只要你们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放箭!” 陶鸿的神色悲烈,不仅震慑到了叶黎和沈星暮,连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被下得往后退。只有徐寄明站在原地不断唤徐小娟的名字,叫她快点回来。 徐小娟道:“爸,你回去就好,我不怕陶鸿。他只是作势吓人,不敢真的射箭。” ——这个女人真的是猪吗? 沈星暮的脸颊猛地一抽。他看到陶鸿身上散发的黑光越来越浓,显然是恶念又进一步滋长了。他不怀疑陶鸿真的敢杀人,这时候谁再刺激陶鸿,就是逼他杀人。 沈星暮举起双手,非常平静地安抚道:“陶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喜欢林海鸥,你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她父母不同意,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无论他们要多少钱,我都替你给。” 陶鸿吼道:“他们同意我和海鸥在一起又能如何!我母亲的命怎么办!谁来还!林绍河就是一个衣冠禽兽!我明明能有一个幸福的家,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我们一家人,让我和母亲吃尽了世间一切的苦痛!” ——什么意思?林绍河毁了陶鸿一家?这件事从何说起?莫非我和叶黎查山上女尸的同时,便遗失了更为重要的线索? 沈星暮很快想到了陈疯子。他听过叶黎和陈疯子的对话录音,并且从中推断出,陈疯子很可能是陶鸿的父亲。只不过他那时急着上山掘坟,确定女尸的身份,便把陈疯子的事情暂时搁下了。 ——如果陈疯子是陶鸿的父亲,那他是怎么疯的?村民都说陶鸿的母亲是病死的,她是怎么得病的?这些事情都和林绍河有关吗?陶鸿常年居住溪隐村,又是如何得知上一辈的事情的?莫非陈疯子是装疯?是他对陶鸿说了某些不好的往事?又或者,是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做的“好事”? 沈星暮左右扫视,见陈疯子并不在围观的人群里,便只能再次看向陶鸿,努力安慰道:“陶鸿,你先冷静一点。无论你母亲和林绍河之间发生了什么,都已是上一辈的事情。你和林海鸥真心相爱,只要你们能在一起,还有什么仇恨是不能忘记的?” 叶黎也在这时附和道:“是的,陶鸿。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看看林海鸥,你那么爱她,她却早已被你吓得脸色发白。你忍心看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吗?” 陶鸿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她缓缓放回弓弦,似乎真的被沈星暮和叶黎说动了一分。可是弓弦还没完全收回,他忽然又把大弓拉满,尤为冷酷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林绍河为了还债,把我母亲骗去陪黑社会的人吃饭,然后被一群男人轮奸了!那时我母亲还怀着我!她就是那时得的病!林绍河就是魔鬼,他害死了我母亲,还逼疯了我父亲,我们全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你们却叫我忘记仇恨?你们知道仇恨是什么吗!” 沈星暮的心在下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看似慈眉善目的林绍河昔日竟做过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沈星暮扪心自问,别说是心思单纯的陶鸿,就算是他,遭遇这种惨绝人寰的摧残,也绝对不可能忘记仇恨。 ——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才能制止陶鸿? 沈星暮皱紧眉头。他很快从陶鸿的话中捕捉到关键信息——黑社会! 沈星暮沉声道:“陶鸿,害了你母亲和你们家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那群黑社会。虽然林绍河责无旁贷,但他并非直接伤害你母亲的人。我向你保证,无论那个黑社会现在在哪里,我都把他们找出来替你母亲报仇,将他们挫骨扬灰,消你心头怒气。” 陶鸿惊住,他显然也没想到沈星暮会说这样的话。 沈星暮认真道:“你相信我,我有这个实力。你先放下弓箭,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铲除那个黑社会的全部成员。如果我做不到,到时候你大可一箭射死我。” 陶鸿的手轻轻颤了一下,被拉满的弓弦渐渐松动。他将弓箭放下,咬着牙问道:“你说话算话?” 沈星暮能看到,陶鸿身上的黑色流光淡了许多,他心头的恶念正在逐步消退。 沈星暮渐渐放下心来。他知道,只要能在五天内处理掉那个未知的黑社会帮派,就能压住陶鸿心中的仇恨。到时候他再顺水推舟,促成陶鸿和林海鸥的恋爱,第一朵善念之花就到手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这么顺利。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人群外忽然飞了进来,掉在陶鸿的脚下。 这是一个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里面是一段录像。 沈星暮看到屏幕里的内容,正是黑社会之间相互厮杀的画面。说是厮杀也不对,这简直是一场屠杀。一座废弃的烂尾楼里,十几二十个体型健壮的青年,宛如古代浴血疆场的少年将军,个个勇武无比,所过之处,鲜血横流。 前后不过五分钟,整个烂尾楼已经安静下来,只剩六七个人瘫在地上,面色惊恐地向后退。 手机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她问:“就是你们强奸了陶丽丽?” 视频里只能看到六七个面如死灰的男人,却看不到说话的女人。似乎这个女人就是视频的拍摄者。 其中一个男人惊惶道:“我们不认识你所说的陶丽丽。” 女人道:“没关系,你们不记得,我帮你们回忆一下。” 一张照片飘进屏幕,男人们看到照片上的女人之后,当即惶恐失色,连忙跪地求饶道:“大姐,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她和你们有关系。求、求你……” 女人冷冷说道:“禹叔,把他们处理掉。我的时间比较紧,你也别太过折磨他们,每人砍成十段就差不多了。” 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的背影持刀出现在视频里。兴许拍摄视频的女人也不太喜欢血腥的画面,她没拍后面杀人分尸的视频,整段八分钟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星暮的面色变得尤为沉重。他猛地转过身,仔细扫视人群,想找到丢手机进来的人。可惜他只看到了当地村民,连一张陌生面孔都没找到。那个丢手机的人显然是借助夜色与人群的掩护躲远了。 沈星暮看到陶鸿的身体又一次泛出浓郁的黑光,心知大事不妙,当即劝阻道:“陶鸿,已经有人替你母亲报了仇,你不必再如此执着了。” 陶鸿冷声道:“那个黑社会帮派已经被人灭了,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 他说话时再次拉满大弓,将箭头对准林绍河。 沈星暮皱眉道:“你一定要找林绍河报仇?” 陶鸿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趁早离开这里。” 沈星暮的思绪飞快转动。他发现到了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没有人能阻止一心替母亲报仇的少年郎。 沈星暮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陶鸿的手一动,他就冲上去用武力强行制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凋零 叶黎看到沈星暮悄悄递过来的眼色,便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捏紧双拳,对徐小娟说道:“小娟,那边很危险,你先回来。” 徐小娟很听叶黎的话。她对林海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接着举起双手,轻步往人群里退。 陶鸿冷冷地盯着她,似乎害怕她耍什么手段,目光一直跟着她走。 当他的目光离开林绍河,偏向人群里。叶黎和沈星暮同时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猛地向前扑去。他们想抓住这个机会,及时制住陶鸿,抢走他手中的弓箭和猎刀。 却在这时,黑暗中闪过一抹寒光。一把锋锐短刀从远处斜斜飞掠过来,几乎擦着叶黎和沈星暮身体掠过,斜插在地面上。 叶黎和沈星暮同时惊住,下意识偏头往短刀飞来的方向看去。可惜在黑暗里,他们连一个人影也没捕捉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是从远处的树上掷的刀。 “你们都滚回去!” 这时陶鸿也反应过来。他红着眼怒视叶黎和沈星暮,冰冷箭头已经指了过来。 叶黎心里苦涩,迎着森冷箭头,他只能听陶鸿的,后退几步,不敢再轻易靠近。沈星暮也一样,只能后退。 到了现在,恶念之花随时都会绽放,他们不敢去刺激陶鸿。 当陶鸿再次把箭头转向林绍河,林海鸥却咬着牙走到林绍河前面。她张开双手,斩钉截铁说道:“陶鸿,如果你一定要报仇,我替我父亲还债,你杀了我。” 叶黎的双瞳陡然一收。此时的画面和他之前预见到的画面太过相近,如果陶鸿的手一抖,把箭射了出来,他必将再一次看到林海鸥躺在血泊里安静等死的画面。 叶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头的悸动,试探着说道:“陶鸿,你先冷静。她是你最爱的女孩啊,你不能杀她。” 陶鸿仿佛没听到叶黎的话。他盯着林海鸥,脸上有了痛苦之色。他咬着牙问道:“海鸥,现在连你也要阻止我吗?你一直知道,我从不主动伤害任何人。只有别人把我逼得没有退路之时,我才可能动手。莫非连你也认为,我的做法是错的?我母亲就应该受你父亲残害?” 林海鸥忽然就哭了。她流着泪,非常悲伤地说道:“陶鸿,我知道你没错,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射杀我父亲。他或许对不起你母亲,但他却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任你胡来。” 陶鸿怔怔地盯着她。他的手剧烈颤抖,扣在弦上的长箭变得不稳,仿佛随时都会脱力他的手,呼啸激射而出。 林海鸥悲伤道:“陶鸿,如果你一定要血债血偿,就杀了我。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如果不是你,我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我把命还给你,你放了我父亲行吗?” 陶鸿冷声道:“我不记得你欠过我一条命。我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的是林绍河,不是你。” 林海鸥的神色一黯,失魂落魄地说道:“你果然是一点都不记得了。那次我们一起上山,在山上走散了。我遇到了狼群,被狼咬死了,是你亲手将我埋葬的。你不是在问我流泪是什么感觉吗?那时你已经流过泪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流泪是一种怎样悲伤的感觉。” 陶鸿的脸色变得疑惑,似乎他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这时林绍河将林海鸥拉到身后,接着厉声道:“海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在我们面前好好活着吗?怎么会死在山上,被人埋掉?” 林海鸥凄然道:“爸,你果然是一点也没发现。” 林绍河问:“我发现什么?” 林海鸥不说话,周小萍却流着泪解释道:“海鸥,早在五年前,我就发现你变了。你不是以前的海鸥,而是另外一个人。我一直不愿相信我的眼睛与直觉,一直把你视作的我亲生女儿,养育你,教育你。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你在和吊坠说话,我以为你是被鬼附了身,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变化。” 林海鸥摇头道:“妈,你说错了,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我一直都是海鸥啊。只不过……我的身体的确不是以前那个海鸥了。” 周小萍沉默。林绍河则厉声道:“你们在瞎说些什么!海鸥就是我女儿,这怎么可能有错!” 林海鸥把手探进胸前的衣服里,掏出里面的狼牙吊坠。她将它捏在手心里,悲伤说道:“陶鸿,你和陶鸿说句话。” 吊坠泛出幽冷的光华,低沉道:“陶鸿,海鸥说的都是真的。她已经死了,尸体被埋在山上。你现在看到的海鸥,是你的强烈心愿复活过来的另一个海鸥。” 吊坠忽然说话,使得林绍河、周小萍、陶鸿三人同时惊住。连更远处围观的村民也像是见了鬼,立刻四处逃窜。 叶黎看到吊坠本身具备一种纯白的、温柔的光芒,之前他在陶鸿家看到村口的光芒,便是它。只不过这种光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他能看到吊坠的白光越来越弱,这意味着善念之花即将凋零。 叶黎的心在下沉,他猛地看向陶鸿,沉声道:“陶鸿,你还不明白吗?你最大的心愿就是林海鸥能好好活着,与你相遇相知,白头到老,而不是报复早已被时间冲淡的仇恨啊。” 陶鸿的神色变得有些迷茫。他怔怔地盯着林海鸥,又看向她胸口的吊坠,轻声问道:“海鸥,这个吊坠的声音怎么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莫非它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已经死了?是我救了你?” 林海鸥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哽咽着,重重点头道:“陶鸿,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从今以后,我不读书了,就留在村里,长长久久陪着你,直到最后的死亡使我们分离。” 陶鸿眼中的怒意消退了许多。他茫然地放下弓箭。 叶黎和沈星暮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向前,打算抢走陶鸿的弓箭和猎刀。 却在这时,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又飞来一块石头,强行打断叶黎和沈星暮的行动。 叶黎心中升起怒火,从那只手机出现起,他就知道有人一直在干扰他和沈星暮。只不过那个人一直躲在暗处,就像一条潜伏在树林中的毒蛇,随时都会给以他们致命一击。 随着这块石头“砰”的一声打在地上,陶鸿立刻将箭头对准叶黎。他大吼道:“你们都滚啊!我和海鸥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叶黎无奈,只好再次退回去。 陶鸿看向林海鸥。他痴痴地问道:“海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和我在一起,永远不离开我?” 林海鸥含泪道:“当然是真的。我爱你,比你爱我更爱你。我不愿再离开你哪怕一天。我们的孩子没了,我还可以再给你生一个。我只求你放过我父亲。” 陶鸿的眼睛红红的,变湿了一分。 林海鸥道:“陶鸿,你不是一直都懂得怎么哭泣、怎么流泪吗?你的眼泪都是留给我的,你只为我流泪。陶阿姨的事情,我也深感愧疚,但那群黑社会的人已经遭到了报应,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你就放下最后的仇恨,和我在一起,好吗?” 叶黎能看到,林海鸥胸前的吊坠的光芒变强了。如果她能说动陶鸿,这朵善念之花必然随之绽放。 陶鸿怔怔地站着。他的目光完全软化,嘴巴张合着即将说出“好”字。 却在这时,林绍河忽然怒吼道:“不行!海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有大好的前途,怎么能陪陶鸿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虚耗时光!我不答应你们的事情!” 陶鸿的神色变得冷漠,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 林绍河冷笑道:“你不是要替陶丽丽报仇吗?你射死我啊!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海鸥和你在一起!” 陶鸿问:“我和海鸥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绍河厉声道:“我是海鸥的父亲,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要和谁在一起,必须是我说了算!” 陶鸿面无表情道:“你的女儿,林海鸥已经死了。现在的海鸥不是你女儿,而是我女朋友。这次是海鸥求情,我放过你。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很乐意替我母亲报仇。” 林绍河面颊急促抽动,额上甚至跳出青筋,显然已经愤怒到极点。他盯着陶鸿,忽然猖獗大笑起来。他讽刺道:“你不愧为陶丽丽的孽种!你们犯起贱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陶鸿捏紧弓箭,怒骂道:“你才犯贱!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犯贱的人!” 林绍河骂道:“你以为陶丽丽是什么好东西吗?她就是个婊子!你以为她去赫城打什么工?无非就是做妓女,用身体赚钱!” 陶鸿猛地扣紧弓弦,厉声反驳道:“你胡说!” 林绍河冷笑道:“我胡说?除了我,还能有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我去城里做木匠,本想赚足了钱就娶她过门,她却水性杨花,四处勾引男人。后来她遇到了陈明霖,两个贱人一拍即合,他们彼此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她就怀上了你!她还恬不知耻地对我说,她和陈明霖是真心相爱,请我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她若稍微在意一下我的感受,我就不会叫人毁了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叶黎的神色猛地僵住。他意识到,林绍河再说下去,必然再度使事态恶化。 周小萍和林海鸥都不可思议地盯着林绍河。似乎连她们也不曾想到,林绍河会说出这种可怕的话。 陶鸿的眼睛再次发红,他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因为欠债,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害我母亲的?” 林绍河猖獗笑道:“哈哈哈……我林绍河节衣缩食了一辈子,连一分钱也舍不得乱花,怎么可能欠下巨额债务?这一切都是陶丽丽自己造成的。你只知道你们母子这些年受的苦,但你知不知道,我为她受了多少苦?她想吃一顿牛排,我可以为此不眠不休工作两天之久,就为了一顿牛排!她连一个‘谢’字都不会说。她早就知道我对她感情,却从来不说破,一直把我当提线木偶玩弄!那五年里,我所受过的屈辱,不找她找谁!?” 叶黎的额上渗出汗水,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人心的可怕。林绍河居然因为对陶丽丽爱而不得,就丧心病狂地毁了她。 陶鸿咬着嘴,牙齿摩擦着发出尖锐的声响。他还没出声,沈星暮却抢先说道:“陶丽丽喜不喜欢你,你自己看不出来吗?且不说你的话里有多少是事实,就算陶丽丽玩你,也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根本就怨不得她。你果然该死!” 林绍河不屑道:“我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 陶鸿吼道:“就因为我母亲没和你在一起,你就找黑社会的人轮奸她?是你亲手害死了我母亲,逼疯了我父亲!?” 林绍河道:“是又怎样?你和你母亲都一样贱。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得到海鸥!” 陶鸿神色悲愤,已然动了必杀之心。他扣紧弓弦,箭矢蓄势待发。 沈星暮沉声道:“陶鸿,收起你的弓箭。林绍河该死,却不该弄脏你的手。你现在杀了他,便逃不过法律的惩戒,你和林海鸥的未来也就全没了。” 陶鸿红着眼问道:“那又如何!?” 沈星暮道:“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他。你信我的话,就先冷静一下。” 陶鸿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和你很熟吗?我为什么要信你?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外乡人,一直缠着海鸥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也打海鸥的主意?” 沈星暮平静道:“我是一个可以帮你报仇,还能保证你和林海鸥再不分离的人。” 叶黎听着,忽然明白沈星暮的用意。他们要的是善念之花,而杀人无疑是罪恶。无论林绍河怎样该死,都不能由陶鸿动手。 叶黎连忙补充道:“陶鸿,沈星暮是蛰城沈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有钱有权,绝对有能力帮你处理好这件事情。你别忘了海鸥。你若杀了人,谁陪她共度余生?” 陶鸿的手在颤抖,但他眼中的恨意并未消退。 在这摇摇欲坠的时刻,陶鸿忽然露出宛如小孩子一般的童真笑颜。 他呢喃道:“我没读过书,但我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话落的同时,扣弦的右手已经松动。 与此同时,林海鸥猛地向前冲,张开手将林绍河护在身后。 叶黎睁大眼,在这宛如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条件反射般向前飞扑。 他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下这夺命的一箭! 时间仿佛变慢了。叶黎清楚地看到箭矢的运动轨迹,它呼啸靠近,划破他的胸膛,带着隆隆破风之音,陡然射向后面的林海鸥。 叶黎曾预见过的画面终于还是出现了。 箭矢射穿了林海鸥的胸膛,她颓然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除了她的伤口处,她的其他部位,鲜血也如破闸洪水,滔滔溢出。 她倒在了血泊里。 叶黎的胸口因恶念空间产生了奇特变化,一直没有知觉,所以他感觉不到痛。只不过胸口大量出现依旧使他感到冰冷与虚弱。 沈星暮如奔跑的野马,豁然靠近林绍河,抬手一拳将他轰倒在地。 沈星暮怒骂道:“你真的是个畜生!你犯的罪,却要你的女儿来偿!你是丧心病狂的封豕长蛇,这世上绝对没有比你更厚颜无耻之人!” 沈星暮一拳又一拳打在林绍河脸上。林绍河却好像傻了,完全忘了痛,只知道猖狂大笑。 叶黎看向血泊里的林海鸥。周小萍和远处的徐小娟都向她靠过去。只不过她们还没靠近,便被飞速冲过去的陶鸿推开。 陶鸿抱起林海鸥,惊惶大喊道:“海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直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替林绍河挡下这一箭?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林海鸥还活着,只不过她已经到了生命弥留状态。 她露出一个非常苍白的笑,缓缓抬手去触陶鸿的眼角。她温柔道:“陶鸿,你不是会哭吗?我摸到你的眼泪了。” 陶鸿真的哭了,他的泪水如泉涌一般流出。他抱着她,悲伤乞求道:“海鸥,你不要死!你不是说我救过你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活你?” 林海鸥轻轻摇头,含笑道:“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是死人了。兴许我能活过来,就是为了化解你心中的仇恨。陶鸿,这几年,能有你陪伴,我真的很幸福。” 陶鸿埋头恸哭。 林海鸥继续道:“陶鸿,你现在知道流泪的感觉了吗?” 陶鸿悲伤道:“我知道了。” 林海鸥嘘着眼看自己的指尖,指尖上的泪痕还未干涸。她心满意足地说道:“你的眼泪都是留给我的,这是你为我流的第一滴泪,这次你可不要再忘了。以后你不能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我要你每天都笑,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陶鸿嚎哭道:“可是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海鸥,你不要死!我求求你,陪我一起活下去!” 林海鸥的脸上还映着恬静而满足的笑,但她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叶黎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捏紧双拳。最后的最后,他和沈星暮都输了,随着林海鸥的死亡,她胸前的狼牙吊坠也随之粉碎,变成袅袅白烟消散了。 善念之花已然凋零。 沈星暮的双拳早已沾满鲜血,似乎他真的要打死林绍河才肯罢休。但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的怒意还未消散,但他的拳脚忽然停下。 他看着叶黎,失声大喊道:“叶黎,快退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追踪 沈星暮能看到,陶鸿的身体宛如笼罩着一层深邃的夜幕,无穷无尽的黑暗流光从他体表溢出。在他近乎癫狂的咆哮声中,黑暗光束渐渐交织起来,勾勒出花蕊的轮廓。 它像无底深渊中的一只眼睛,正冷漠窥视人间;又像一张充满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脸,正嘲笑世人的愚昧。它猖獗地笑了起来,它的笑宛如恶念空间里的那朵天仙子,使人由内而外感受极致的惊惧。 毫无疑问,它就是恶念之花——集合世间所有黑暗的恶念之花! 沈星暮的脸上布满冷汗。面对这朵充斥绝望、仿佛可以瞬间吞噬人的心智的黑色花朵,纵然是他也很难保持冷静。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快远离此地。他对着叶黎大吼,接着毫不迟疑抽身而退。 叶黎明显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察觉恶念之花的绽放。 沈星暮退出十数米远,忍着强烈的心悸,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漆黑的夜幕竟变得更加黑暗,仿佛恶念之花不仅仅是黑暗的一部分,它甚至可以连同黑暗一起吞噬。 沈星暮不确定恶念之花会不会对叶黎造成伤害,他想回去拉走叶黎,但他的身体像是被玄之又玄的黑暗力量禁锢了。他连抬一下腿都做不到。 他只能再次对叶黎大喊道:“叶黎,恶念之花绽放了!你快点离开那里!” 黑暗中有了回应,却不是叶黎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非常沙哑邪异的声线。他说:“沈星暮,你不用担心,叶黎死不了。只不过恶念之花已经绽放,这场游戏是你们输了。” 沈星暮看到侧面有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走来。他全身都被黑色衣物遮住,只露出一双宛如琉璃子一般明亮的眼睛。 沈星暮立刻回想起来,这个人曾在恶念空间出现过。他就像恶念空间的一部分,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冰封整个恶念空间。 沈星暮冷着眼,厉声问道:“之前投掷手机和短刀的人是你?” 黑衣人语气轻佻地补充道:“还有石头。” 沈星暮问:“你是谁?” 黑衣人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如果你真的好奇我的身份,就想尽办法查我。就像在游戏开始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你和叶黎一样。” 沈星暮沉默。 黑衣人道:“我之前很想直接掷刀杀了你,但不知为什么,我的投掷准度一向不差,今天却出了失误,让你侥幸逃过一劫。” 沈星暮冷声道:“不用吓唬我。如果你真的能杀我,现在就已经动手,没必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黑衣人笑道:“沈星暮,你果然很聪明。之前我先后投掷短刀和石头,都是瞄准的你,但却被某种奇特力量干扰了,投掷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差。看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游戏规则,至少能保证游戏玩家不至于在整场游戏结束之前死亡。” 沈星暮道:“所以你现在杀不了我。” 黑衣人道:“我也这样认为,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他说话时,猛地抬腿踢向沈星暮的胸膛。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脚在快触到沈星暮时,仿佛空间扭曲一般,踢到了沈星暮身侧的空气。 黑衣人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口道:“看来我真的碰不到你。不过没关系,我只要恶念之花。” 他转过身向陶鸿那边走去。 沈星暮远远看到,漆黑的恶念之花在黑衣人面前化作肉眼可见的浓郁流束,飞速没入他的胸膛。似乎他的胸膛便是承载恶念之花的容器。 黑衣人拿到恶念之花,转身就向村口的山路飞速跑远。 沈星暮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他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直到黑衣人的身影完全被山体遮掩,沈星暮的身体陡然一颤,恢复了行动力。 沈星暮正准备追黑衣人,后边传来叶黎的声音。他吼道:“沈星暮,刚才发什么了什么?我们这边的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沈星暮没时间对叶黎解释,他抬步快速向前追去。 这次没能拿到善念之花,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但他并未因此颓然。他现在必须追上那个身份未知的黑衣人,就算因为游戏规则,他无法伤害黑衣人,至少也要弄清楚黑衣人的身份。 如若不然,等到下一场善恶游戏,他和叶黎仍旧有可能重蹈覆辙。 夜里无星,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黑暗。沈星暮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摸出手机探照。 黑衣人已经跑出很长一段距离,手机光线照不到他,但沈星暮能依稀听到他跑动的脚步声。 沈星暮尽力追赶,前面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到后面,几乎微不可闻。 沈星暮心头叹息,他的体力已经明显衰减,跑动速度大幅度降了下来。他知道,再这样追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忍着不甘回头。 却在这时,他看到后面有灯光,一辆汽车正隆隆驶来,停在他身侧。 车窗里探出叶黎的脑袋,他急声说道:“沈星暮,快上车。” 沈星暮看到叶黎早已透红的胸膛,沉声道:“我来开车,你坐旁边。” 沈星暮拧开车门就向驾驶座里挤,副驾驶座传来徐小娟的声音。她不满地嘀咕道:“沈星暮,你干什么啊!” 沈星暮这才发现徐小娟也在车里。他这会管不了他们俩的感受,冷声道:“你们稍微挤一下,等我追上那个黑衣人再说。” 他说完便猛地一踩油门,汽车如滚动的巨石,呼啸向前驶去。 沈星暮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他鼻子里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毫无疑问,这是叶黎的血。 他沉吟片刻,皱着眉问道:“叶黎,你的伤势怎么样?” 叶黎凝声道:“只是被箭矢刮破了胸口,普通的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沈星暮道:“你先忍一下。我无论如何也要追上那个黑衣人。” 叶黎道:“你最初就该开车。” 沈星暮道:“我忘了我还有一辆车。幸好车钥匙在你手上,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了。” 叶黎道:“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们在游戏世界里的两天时间,差不多是现实中的半个月。这期间,你的车一直摆在村口边上的平地上。但村里的村民好像都看不到它,他们都以为我们已经离开这个村子了。” 沈星暮皱眉道:“这可能是恶念空间的干扰所致。虽然逻辑非常牵强,但也并非没有先例。你的老婆何思语,不也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吗?” 叶黎道:“我在想。如果恶念空间已经强大到足够扭曲人的逻辑思维,它还有必要刻意为我们构建死亡游戏吗?它的能力如此之强,直接抹杀我们也是轻而易举。” 沈星暮点头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叶黎问:“你怎么看?” 沈星暮道:“可能是规则限制。就像夏恬说的,恶念空间就像一个游戏系统,而游戏本身必须遵循公平性与平衡性。纵然它有能力抹杀我们,也必定是在我们触犯了某些游戏陷阱的情况下才能实施抹杀。” 叶黎摇头道:“你的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但我不这样认为。我总觉得,除了恶念空间,还有其他更神秘的存在。” 沈星暮问:“什么意思?” 叶黎道:“我的意思是,恶念空间并非机械的游戏系统,它很可能具备思考与判断的能力。它不断设置死亡游戏,无疑是为了抹杀我们。而它不直接动手的原因,可能是忌惮其他未知力量。” 沈星暮沉思片刻,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形剪影。他不再想这个深奥的问题,直接提醒道:“他就在前面!” 叶黎不再说话。 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沈星暮几乎把油门踩死,试图追上前面的黑衣人。 可是新的变故出现了。一道灯光迎面射来,前方竟多出了一辆汽车,明显是有人来接应黑衣人。 沈星暮的眼睛受到刺激,看不清前面的路,轰然撞到前方凸出来的山体。 幸亏他在看到灯光时就及时踩下刹车,大幅度降低了车子速度。不然这一撞,有可能引起山体滑坡,他们三人都会被滚下来的山石和泥土埋掉。 沈星暮调整车头,准备再行向前追,便看到前面有一辆汽车竖放着阻断了前路。 这条山路很窄,只够通一辆车。黑衣人和他的同伴已经弃车逃跑,沈星暮也没办法再开车向前追。 他沉吟着,扭开车门下去,三步踏上前车的车顶,极目向前眺望。 黑暗中,他只看到两个人影在飞速奔跑。从身影轮廓上看,接应黑衣人的是一个女人。 沈星暮沉默片刻,放弃追踪的念头。他知道,论战斗能力,那个黑衣人未必不及他。而且能和黑衣人组队的女人,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现在叶黎受了伤,不具备追踪与战斗能力。沈星暮只身一人追上去,也很可能是狼入虎口。 他摸出手机,用相机的闪光灯拍照功能拍下前面的两个背影,再跳下车子查看车牌号。可惜黑衣人和他的同伴早有准备,这是一辆没有车牌号的大众车。他上车检查,车上空无一物,只有淡淡的橘子味清香,应该是那个女人用过的香水。 叶黎的胸口流出大量鲜血,已经把他的衣服完全染红。 徐小娟惊叫道:“老公,你看着我!你千万不要死!” 沈星暮走过去看了一眼,叶黎的胸膛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痕,伤口不深,但流血量不小。 沈星暮冷声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哭喊,就不知道找块布帮他包扎一下?” 徐小娟怔了一下,连忙左右扫视,见车里没什么布,便挽起衣摆,张开嘴使劲一咬,从衣摆上扯下很大一块布料,手忙脚乱地帮叶黎包扎。 沈星暮见叶黎的脸色越加苍白,忍着不耐说道:“你先出去。你们两个挤在一个座位,他就算不流血致死,也会被你压死。” 徐小娟又怔了一下,慌慌张张扭开车门,站在门外替叶黎包扎。 沈星暮等徐小娟帮叶黎包扎好,这才凑过去问道:“严重吗?” 叶黎虚弱道:“只是流了一些血,没有生命危险。” 沈星暮问:“还能走吗?” 叶黎勉强点了一下头。他扶着车座下车,脚刚着地,整个身子忽然就瘫软在地上。 沈星暮皱眉道:“车子恰好被卡在溪隐村和紫虹镇中间,我们随便往哪边走,都至少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到。你若实在走不动,我背你走。” 叶黎露出非常酸涩的笑容,却不说话。 徐小娟忽然凶巴巴嚷嚷道:“叶黎是我老公!要背也是我背!关你什么事!” 沈星暮看了一眼她的细小身子,似笑非笑道:“你确定?” 徐小娟道:“我确定!” 沈星暮上车取出里面的皮包,将之夹在腋下,又摸出兜里的香烟,安静点上一支,转过身淡淡说道:“那你把他背回去。” 三人回溪隐村的路上,沈星暮一直在看手机里的照片。闪光灯拍照的亮度不算太差,能把路两侧的山体与河流都清晰拍出来,但黑衣人和陌生女人的距离太远,手机拍出来的背影很小,而且很不清晰。 沈星暮只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身材与衣着颜色。她穿的紧身内衣与一件浅绿色纱衣,将她纤细到宛如柳枝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若非沈星暮亲眼看到,他甚至不相信这世上存在比夏恬的身材更苗条的女人。 这是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沈星暮敢肯定,如果她下次再出现,无论她是什么面貌,他绝对能一眼认出她。 沈星暮联想到之前那段视频,说话的也是一个女人。他有理由怀疑这个绿衣女人就是视频的拍摄者。 视频里,那个黑社会帮派的势力不算太弱,至少有几百人规模。而这个女人能轻而易举将它灭掉,证明她背后也存在一股不小的势力。 沈星暮暗中做了决定,回沈氏集团之后,第一时间叫高哲羽帮忙查一下附近几个城市的大势力里,有没有身材特别纤细的女人。 他只要查到那个女人,就有办法顺藤摸瓜查出黑衣人的身份。 三个人花了大概三个小时才走回溪隐村,期间有两个小时是坐在路边休息。 沈星暮对徐小娟怀有戒备,但他依旧有些佩服她。她真的说到做到,强行把叶黎背回了村子。 沈星暮路过村口时,连一个人也没看到,似乎陶鸿、林绍河等人都已离去。之前躺在地上的手机和短刀都不见了,或许是被黑衣人收走了,但尤为奇怪的是,地上的血迹也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数个小时前,这里并没有发生命案。 沈星暮有些疑虑,想找陶鸿问一下。但他一想到林海鸥才死不久,便打消了去找陶鸿的念头。 徐小娟直接把叶黎背回了家。屋子里灯火明亮,徐寄明就坐在茶几前候着。 徐小娟非常大胆地说道:“爸,我带我老公回来了。” 徐寄明明显惊了一下,连忙问:“你说什么?” 徐小娟大声吼道:“我说我背后这个男人,就是我老公!” 徐寄明认得沈星暮和叶黎。但他居然没有发火,反而非常温和地说道:“小娟,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是该找个疼你的男人。” 徐小娟睁大眼瞪了他一下,背着叶黎就往边上卧室里走了。 沈星暮抽出一只椅子,很随意地坐下,顺手摸出兜里的香烟,安静吸烟。 徐寄明皱眉道:“你叫沈星暮?” 沈星暮点头道:“是的。” 徐寄明微笑道:“你的朋友叫叶黎?” 沈星暮再次点头道:“是的。” 徐寄明问:“你朋友和你相比,怎么样?” 沈星暮问:“比什么?” 徐寄明的老脸稍微红了一点。他看了一下徐小娟的卧室门,压低声音问道:“我是问,叶黎有钱吗?” 沈星暮看着徐寄明一副财奴的嘴脸便感到恶心,但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寄明不以为意道:“你随便问。” 沈星暮问:“徐小娟五年前就去城里打工了?” 徐寄明道:“是的。” 沈星暮问:“徐小娟五年前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现在却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她的身高、面貌、乃至是声音都必不可免发生变化。你是如何确定她就是你女儿的?” 徐寄明不满道:“这种事情需要确定吗?小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一眼就能认出她。” 沈星暮皱眉道:“初次之外,还有其他证据吗?比如她身上有什么比较明显特征吗?” 徐寄明犹豫片刻,把声音压到最低,悄悄说道:“我看你是叶黎的朋友才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小娟的胸前有一颗大痣,大腿上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沈星暮点头道:“我知道了。” 徐寄明问:“那叶黎呢?” 沈星暮随口道:“叶黎很好。” 徐寄明追问道:“有多好?” 沈星暮耐着性子道:“能养活你女儿。” 徐寄明问:“还有呢?” 沈星暮道:“也能养活你。” 徐寄明终于不问了,他转过身,向另一间卧室走。他快进门时回头说了一句“沈先生,我家没有多的床铺,你就在客厅将就一晚”。他说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沈星暮在原位坐了一会,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他发现了一个端倪,叶黎被徐小娟背回来时,全身都是血,身为这个家的主人的徐寄明,居然连一句话也没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再生 时间稍稍回退一点。紫虹镇,漆黑寂寥的街道旁,破破烂烂的旅馆内,肖浅裳正扶着仇世上楼。因为疲惫与惊慌,他们的脚步凌乱而笨重,楼道只有短短十几级阶梯,他们却迟迟走不上去。 肖浅裳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她喘息着,咬着牙努力将仇世向上扶。而仇世仿佛完全虚脱了,她的手只稍微颤抖了一下,他的身子便摇曳着将要滚下楼梯。 肖浅裳连忙伸手去扶他,可是她的手也早已脱力。她没能把他扶稳,反而因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她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 楼道里传出“砰砰”的低沉碰撞声,肖浅裳和仇世像缠成一团的线条,“哗啦啦”滚到楼梯间。 肖浅裳的脑袋又被撞了一下,这一下比之前的好几下都要重得多。她的脑袋破了皮,殷红的鲜血缓缓浸湿她的乌黑长发。 她能感觉到全身各处传来的极致疼痛,但她脸上没有半点痛苦表情。她抓着宛如死人一般躺在地上的仇世,惊呼道:“仇世,你是不是被摔着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仇世还没昏迷。他的眼帘轻轻抬了一下,只露出一道狭小的缝。饶是如此,他露出眼帘的眸子依旧如诸天星辰一般璀璨。 他虚弱地张了张嘴,沙哑道:“浅裳,你流血了。” 肖浅裳的眼睛忽然就湿了。她知道恶念空间与死亡游戏的存在,而且她敢肯定,这世上知道这事的人绝不止他们几个。可是为什么,独独是仇世参加了这场死亡游戏? 她不知道他在憎恨什么。明明温柔如天使的他,为什么会偏激到想要毁灭世间一切? 从这场游戏开始,肖浅裳就知道仇世不可能成功,但她依旧选择帮助他。因为她心里只有他。无论他叫她毁灭谁,她都会毫不犹豫点头。她知道狼牙帮里存在不少无辜的人,但她还是动了手,不由分说全数屠杀。她从不为别人的凄惨与痛苦感到恻隐或负罪,但她唯独不愿看到他受伤疼痛的模样——就是他此刻的模样。 肖浅裳咬咬牙,倔强道:“脑袋破了皮而已,流点血就好了。” 她俯下身子,将仇世整个人背起来,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这个过程非常艰涩,她不止一次踉跄跌到,裤子早已刮破,连膝盖也被磨破了皮,但好在她没再摔下楼梯。 肖浅裳把仇世安置在房间里,静坐着休息一会,便准备解开仇世的衣服,检查他的胸口。 她知道仇世的体力非常好,溪隐村到紫虹镇只有八九公里路,平日里,他跑步锻炼都不止这点距离。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她在路上接应他时便发现他的脸色早已惨白。 他一直捂着胸膛,仿佛无时无刻承受着莫大痛楚。他看到她之后,便好像放心了下来,没跑多远便跌在地上动不了了。 当时幸好沈星暮没有追过来,不然她和仇世都要落入沈星暮手中。 肖浅裳一路将仇世扶到紫虹镇,她的体力也早已透支。 这会她伸手去碰仇世的衣服。仇世却仿佛触电了一般,身子猛地一颤,接着虚弱地睁开眼,摇头道:“浅裳,不可以的。” ——什么不可以?莫非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肖浅裳忍着心头的酸涩,强笑着回答道:“我只想看一下你胸口的伤,并没有别的意思。” 仇世道:“不用看了,我并没有受伤。” 肖浅裳问:“你若没受伤,怎会虚弱至此?” 仇世道:“因为恶念之花。” 肖浅裳的眼皮一跳,心中顿时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她顾不得仇世的反对,强行解开他的衣服,便看到他的胸膛上映着一朵漆黑的花朵。 这朵花好生奇怪,它分明一动不动,却又好像一直在笑。如若它是一个纹身,定然栩栩如生。 肖浅裳却知道,这朵花不是纹身,它真的是活的。 肖浅裳迟疑片刻,小声问道:“是恶念之花在侵蚀你的身体吗?” 仇世的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一个非常苍白的笑。他傲慢道:“谁侵蚀谁还不一定。” 肖浅裳凝声问:“如果你真的拿到三朵恶念之花,会发生什么事情?” 仇世道:“我不知道。” 肖浅裳悲哀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拿不到三朵恶念之花会怎样?” 仇世道:“我会恢复正常的日常生活,像猪圈里的猪一样,饱食终日,直到死亡。” 肖浅裳问:“对你来说,正常人的生活就和猪一样吗?” 仇世道:“是的。” 肖浅裳沉默片刻,轻声道:“就在三天前,我接到我哥打给我的电话。他叫我快逃,我爸要把我嫁给沈氏集团的沈星夜。” 仇世的睫毛颤了一下,顺着问:“你呢?” 肖浅裳问:“我?” 仇世道:“你想嫁给他吗?” 肖浅裳咬牙道:“我只想嫁给你。” 灯光幽暗的房间里,两个人都陷入长久沉默。他们彼此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与鼻息。 有的时候,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所以她已经知道他的回答。她露出凄然的笑容,忍着眼泪问道:“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吗?” 仇世道:“你很美丽。” 肖浅裳道:“这个我知道!” 仇世别过头去,小声道:“浅裳,你早点休息,我们明早必须离开这里。沈星暮的能力非常强,在回到霓城之前,我们都不算绝对安全。” ——回到霓城之后,我们就安全了吗? 肖浅裳没有说话。她心乱如麻,再也不顾仇世的反对,翻身上床,一把将他抱住,便再也不动了。 仇世急声道:“不可以!” 肖浅裳含泪道:“我知道不可以。我安静睡觉还不行吗?” *** 叶黎一整晚没睡。他受了伤,而且全身疲惫,本该很容易入睡,但他偏偏失眠了。或者说,他并没有失眠,只不过是他潜意识里不想睡,所以他就睡不着。 叶黎最初梦到那片邪恶花海时,便有过非常奇特的遐想。他觉得人类并不是地球上智慧生物进化的最终形态,因为人类本身还存在许多瑕疵,无论是身体能力还是更抽象层次的其他能力,都没有得到最极限的开发。 简单的例子就是睡眠。为什么人类只能被动进入睡眠状态?在这个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各种娱乐性十足优秀的电子产品横空出世,夜晚难眠的人太多太多。 他们时常会在正午时分打着哈欠说道:“倒霉,我昨晚又失眠了。” 他们为什么失眠?因为手机,因为电脑。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们还会失眠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是人就会有失眠的时候,因为这世上能使人夜不能寐的人或事太多太多。 叶黎在想,如果人类还能进化,那么人类的下一阶段就是拥有主动控制睡眠状态与清醒状态的能力。 如果人类真的能拥有这样的能力,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吗? 他的确很想什么都不闻不问,闭上眼狠狠睡上一觉,睡一个昏天黑地再说。 叶黎能听到身侧徐小娟的平稳呼吸,她靠着他的背,睡得很沉。他甚至能闻到她嘴里吐出的、夹杂些许食物气味的吐息。 叶黎的心情越发沉重。他和沈星暮两人与第一朵善念之花失之交臂,这对他已是足够大的打击,而徐小娟的存在也是一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和她睡到了一张床上。 他还记得恶念空间里,何思语对他的呼唤。她叫他好好活下去。可是他忘不了他下坠前的温柔一笑,他对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没有她,他心里便存在一方永远无法填补的空虚地带。 一个空虚的人,又如何活得好? 莫非何思语的意思是,叫他和徐小娟在一起,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 叶黎心中满是苦涩。他发现自己太过没用。整场善恶游戏中,他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如果不是夏恬和沈星暮足够聪明,他很可能早就死在游戏世界里了。 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救不了何思语,也解决不了徐小娟的问题。 他实在不知道,天亮之后,自己又该干什么。 蓦然的,徐小娟翻了一个身,她整个人几乎完全压在叶黎身上。 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叶黎看清了她的恬静睡脸。她睡得很舒心,哪怕是在睡梦中,脸上也有幸福的笑容。 叶黎想抬手推开她,但他的指节早已冰冷到几乎无法屈伸。 受过伤、流过血的人,的确很怕冷。 叶黎又一次感受到徐小娟的体温。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女孩。 叶黎忽然有些情不自禁想要吻她的脸。 却在这时,徐小娟忽然睁开眼。她愣了一下,旋即慌慌张张轻唤叶黎的名字。 叶黎苦笑道:“我没睡着。” 徐小娟连忙滚到边上,满带歉意道:“老公,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弄疼你吗?” 叶黎的胸膛早就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但他还是怔住了。他抬手摸自己的胸口,居然没摸到伤口。他立刻道:“小娟,你开下灯,我的伤口好像不见了。” 昏黄灯光散开,叶黎快速解开胸前的扎布,惊讶发现胸口的箭伤早已消失不见,甚至没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只不过他的胸口还残留着血迹,血液已经凝固成痂,证明他之前的确受过伤。 ——怎么回事?我的伤是陶鸿射箭所致,与死亡游戏没有丝毫关系。它怎会无端愈合? 叶黎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徐小娟却非常开心地叫道:“老公!你已经好了!” 叶黎道:“我看得出来。” 徐小娟道:“你好了,我就不用矜持了。” 她说着,忽然就扑进叶黎怀里。 叶黎连忙往后躲,凝声劝阻道:“小娟,你不要这个样子。” 徐小娟凶道:“你亲口说的,我是你的女人,莫非我不应该这个样子?” 叶黎语塞,那句话的确是他亲口说的。他沉吟片刻,只好干笑着搪塞道:“我们认识才几天,不能这么急。” 徐小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叶黎道:“你先睡,我出去看看沈星暮。” 徐小娟迟疑着点了点头,便真的打着呵欠躺下不动了。 叶黎穿好衣服,推开门走到客厅,用手机探照,却没看见沈星暮。 他走到房子外面,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躲在前面的大杨树下。 叶黎一眼就从这人的体型轮廓认出他就是沈星暮。 叶黎快步走过去,抬手拍沈星暮的背,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沈星暮转过头。他的脸上满是凝重。 叶黎问:“怎么了?” 沈星暮抬手往右前方指了一下,淡淡说道:“你自己看。” 叶黎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林绍河的家门前,两个漆黑的剪影正交缠在一起。这画面对他而言非常熟悉,他之前有看到过,便是陶鸿和林海鸥夜里私会的场景。 叶黎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他看了很久,直到完全确定那两个人影就是陶鸿和林海鸥。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亲眼看到林海鸥被陶鸿一箭射死,此刻怎可能又见到活生生的林海鸥? 叶黎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莫非林海鸥又复活了?可是她的狼牙吊坠早就没了啊。” 沈星暮皱眉道:“我们去追黑衣人的那段时间,陶鸿和林海鸥身上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叶黎问:“要不我们过去问问?” 沈星暮冷冷说道:“这个时间,你觉得合适吗?” 叶黎道:“好像不是很合适。” 沈星暮的手机忽然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变得凝重。 叶黎问:“怎么了?” 沈星暮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竟是之前出现过的陌生短信,内容是:现在的确不合适,我明天和你们说。 叶黎明白过来,这条短信是林海鸥以某种特殊能力发送过来的。她早就察觉他们在一旁躲着了。 叶黎打字问:要不我们直接用短信聊? 林海鸥:我现在很忙,没空搭理你们。 叶黎哑然失笑,顺手将手机递给沈星暮,转过身道:“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沈星暮道:“我也这么想。” 两个人走到村口,惊讶发现之前被他们开走的汽车又无故出现在村口的平地上,而且车头撞破的部分也都变得完好无损。 叶黎不觉得奇怪,毕竟他的伤口消失本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他此刻已经见怪不怪。 叶黎伸了一个懒腰,微笑道:“我的伤口不见了,完全没有虚弱感和冰冷感,就像我根本没受过伤一样。” 沈星暮道:“我送你回来时就察觉到了。村口的血迹全都不见了,而且那时你满身是血,徐寄明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连一句话都没问,就让徐小娟把你背去房间里了。” 叶黎问:“你怎么看?” 沈星暮思忖道:“这可能是类似游戏结局重置的设定。我们可以把村里的所有人都视作NPC,也就是非玩家角色。我们作为游戏玩家,在攻略游戏的过程中,有可能触发一些NPC的剧情。游戏剧情里,NPC有可能死亡,但整场游戏结束之后,NPC依旧会恢复原样。” 叶黎摇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实不是这个样子。” 沈星暮问:“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 叶黎道:“我也说不清楚。你还记得我们在恶念空间里看到的白色光芒吗?” 沈星暮点头道:“我记得。” 叶黎道:“那种光芒能给我一种非常柔软舒适的感觉,与恶念空间的邪恶完全相反。” 沈星暮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叶黎道:“我觉得是那种未知的白色光芒救了林海鸥。” 沈星暮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 叶黎又伸了一个懒腰。他感觉到困了,便笑道:“我要回去睡一会,明早再去找林海鸥。” 沈星暮道:“你是该好好睡一会,别让徐小娟一直等着。” 叶黎当即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和小娟清白得很。” 沈星暮道:“我知道。” 叶黎苦笑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开这种玩笑?” 沈星暮淡淡道:“我说过很多次,我没开玩笑。虽然我现在仍不能肯定徐小娟本身是否有阴谋,但她的确对你很上心。” 叶黎不知该说什么。 沈星暮道:“是她把用三个小时把你背回来的。” 叶黎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当时我并没有昏厥。” 沈星暮不再说话,转过身往车里走去。 叶黎在原地站了一会,安静回到徐小娟的房间里。她又睡着了,她的睡相依旧恬静动人。 叶黎很难想象,这趟赫城之旅,他没能获取善念之花,反而阴差阳错多出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 他想到徐小娟在车子里说过的话,因为在她快死的时候,他陪着她,所以她真的爱上了他。 叶黎沉默片刻,替徐小娟盖好被子,转身回客厅,坐茶几前安静睡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冤孽 初阳洒在山头,料峭风声轻轻划过,扬起温润的泥土气息。惊蛰已过数日,山间虫飞鸟鸣,花草茂林层层叠叠滋长,呈现一卷春意盎然的风景画。 草长莺飞的季节,风和日丽的天气,无疑适合踏青游玩。 溪隐村外的半山上,林海鸥和徐小娟走前面,叶黎和沈星暮走后面,陶鸿被林海鸥支走了,这个队伍只有他们四个人。 似乎林海鸥和徐小娟的心情都非常好,她们张开双手,在大山里跑得飞快,不时甜笑着哼唱一段古老的歌谣。 山间风景已足够美丽,但她们的衣着、姿态、与笑容更美丽。 沈星暮并不被她们的美丽吸引。他不紧不慢跟在她们后面,手上则拿着手机,与夏恬保持视频通话。 叶黎发现沈星暮真的变得爱笑了,尤其是他和夏恬聊天时,不仅嘴上在笑,似乎连偶尔轻轻眨几下的眼睛也在笑。 叶黎故意加快脚步走前面,不去打扰沈星暮和夏恬的通话。 林海鸥和徐小娟轻快地跑动着,她们翻过一个山包,两颊都变得红彤彤的,额上也遍布细小的汗珠。两人停在一口湖泊前,用小手撑着双腿喘气。 徐小娟回过头,指着地上的草坪甜笑道:“叶黎,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玩。” 叶黎轻轻点头,走上前席地坐下,静等林海鸥说话。 林海鸥却什么也不说。她安静向前走,两只脚竟漂浮了起来,宛如幽灵一般慢慢走到湖中心。 徐小娟明显被吓了一跳。她捂着嘴看向叶黎,小声询问道:“海鸥变成鬼魂了吗?” 叶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答道:“一个死了两次还能活蹦乱跳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出奇之处,那才叫奇怪。林海鸥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只要她不害我们,就完全没关系。” 徐小娟点头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这时沈星暮也走了过来。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林海鸥,把手机屏幕对向湖面,温和道:“夏恬,你看见了吗?” 手机里传出夏恬的惊讶声音,她疑惑道:“林海鸥飘在湖面?” 沈星暮道:“说不定死者世界真的存在,林海鸥是一只从黑白无常的手里逃脱的幸运鬼。” 夏恬温柔道:“那我们约好了,等我们死后,在死者世界也当一对让其他鬼羡慕的**妻。” 沈星暮微笑道:“好的。” 叶黎的背上顿时长出鸡皮疙瘩。这种软绵绵的甜蜜情话太过腻人,哪怕是身为局外人的叶黎也感到万分别扭。 徐小娟挽住叶黎的手,嬉笑着说道:“老公,我也要和你做**妻。” 叶黎一个哆嗦,连忙别过头去,搪塞道:“我觉得还是活着好一点。” 林海鸥在湖中心飘了一会,又折转上岸,走到一树迎春花前。她伸手抚摸花树上的淡黄色花朵,脸上浮出温暖而祥和的笑容,却并没有摘花的打算。 这里的春光太好,叶黎有点坐不住了,便对着林海鸥开门见山道:“林海鸥,先过来说正事。” 林海鸥轻轻点头,轻步慢移到三人面前,盘膝坐在地上。她温和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问,我的语言组织能力不是特别好,要不你们问,我来答,这样会轻松很多。” 徐小娟立刻举手问道:“海鸥,你是不是鬼啊?” 这是一个非常不礼貌的问题,林海鸥却一点也不在意。她浅笑道:“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若是人,好像这世上还没有会飞的、并且能瞬间感应周围一草一木的人;我若是鬼,好像我挨打了也会疼,被割破手也会流血,说不定遇到狼群还会死一次。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人是鬼。” 徐小娟问:“你除了会飞,会感知,还有其他能力吗?” 林海鸥摇头道:“暂时没发现其他能力。” 徐小娟问:“你和陶鸿能生孩子吗?” 林海鸥的脸颊轻轻僵了一下,勉强笑道:“生孩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现在也不清楚。” 徐小娟继续问:“那你们昨晚有那个吗?” 她说话时用两只手比划出“亲热”的手势。 林海鸥不笑了,她静静地盯着徐小娟,一句话也不说。 叶黎立刻指责道:“小娟,你不要再捣乱了。这都是林海鸥姑娘的私事,而且我们也不关心这些问题。” 徐小娟嘟着嘴嘀咕道:“我没捣乱,就是有点好奇人和鬼能不能那个。” 叶黎不理她,看向林海鸥认真问道:“林海鸥姑娘,你是怎么复活过来的?” 林海鸥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被陶鸿射穿了胸口,狼牙吊坠粉碎了,我也就死了。但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在家里醒了过来,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或血迹,就仿佛昨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我当时想了很久,只记得我意识刚苏醒的那一刻,感觉到了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温暖。然后我就莫名感知到陶鸿在外面等我。” 叶黎皱着眉思索,沈星暮的手机却响了,夏恬问道:“林姑娘,你记得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林海鸥道:“死亡没有任何感觉,就像石头一样。” 夏恬道:“我换个问法。死亡和睡眠的感觉一样吗?” 林海鸥道:“不一样。死亡是什么也没有了,睡眠却还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沈星暮皱眉道:“夏恬,你问这个干什么?” 夏恬道:“我只是有点怕死,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星暮沉声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又是一段酥人骨头的情话,叶黎心里越发郁结。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的吊坠已经没了,你现在依赖什么东西存活?” 林海鸥道:“我现在不用依赖任何东西就能活下去。” 叶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你现在的身体还是之前的身体吗?” 林海鸥道:“是的。” 叶黎皱眉道:“你怎么确定的?” 林海鸥道:“我能感觉到啊。” 叶黎摇头道:“这种事情只凭感觉并不可靠。你第一次死亡,身上存在很明显的伤疤,而且你的尸体也还在村后的大山里,这能证明你是用新的身体复活过来的。但你第二次死亡,却没有尸体作为凭证,不能确定你现在的身体是不是新的身体。” 林海鸥道:“这个其实很简单。如果是新的身体,我会花很长一段时间适应,我第一次死亡过后就是这样,总觉得魂不附体,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僵硬。但这一次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生疏,所以我的身体没换。” 叶黎点头,关于她复活的问题暂时没什么可问的了。他关心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便一针见血问道:“你见过一个蒙着面,一身黑色行装的男人吗?” 林海鸥道:“我见过,他叫仇世。” 叶黎皱眉道:“姓仇名世?” 林海鸥摇头道:“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真名,但他给我的卡片上的确是写的这个名字。对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问起他,我来之前就已经把卡片和手机准备好了。” 她把衣服兜里的手机和卡片都递给叶黎。 叶黎看了这张简单的名片,黑衣人的名字写的仇世,后面还留了电话号码。他不迟疑,当即摸出手机拨打这个电话,手机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这个结果和叶黎预想的一模一样。他并不失望,继续问道:“你的手机里有你和他的通话录音?” 林海鸥点头道:“是的。” 叶黎打开录音文件,找到她和黑衣人的通话录音,直接播放出来。 叶黎听完之后,皱眉问道:“他为什么叫你偷陈疯子的照片给陶鸿看?” 林海鸥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才明白,那张照片里藏了很大的玄机。陶鸿的母亲是被我父亲害死的,而陈叔叔就是陶鸿的亲生父亲。我给陶鸿看了照片,他就能顺藤摸瓜把他母亲被害的过往查了出来,滋生仇恨与恶念。仇世要的就是恶念之花。” 叶黎看向沈星暮,沈星暮淡淡说道:“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我们的制胜关键就是查出山上女尸的身份,而仇世的制胜关键就是查出多年前陶鸿的母亲和林绍河的恩怨。只不过我们在游戏世界耗费了太多时间,最后慢了他一步,不然这朵善念之花一定是我们的。” 林海鸥轻叹道:“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是为善念之花而来。但我当时必须依赖它才能存活,我害怕死亡,绝对不能把吊坠交给你们,才用短信的形式吓唬你们,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现在我才知道,没有吊坠我也能活。或许我最初就应该相信你们。” 叶黎道:“这件事不怪你。” 沈星暮的手机忽然传出夏恬的声音,她很细心地说道:“林姑娘,仇世的名片能到你手上,证明你们见过面,并且有过交流。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林海鸥把他和仇世的接触过程详细述说了一遍。 叶黎没听出半点端倪,沈星暮的眉头却忽然皱紧。他对着手机说道:“夏恬,我看你最近挺懒的,好像又长胖了一圈,该好好运动一下了。” 夏恬温柔道:“我也感觉我忽然胖了很多。” 沈星暮道:“那我先挂了,你运动完之后再联系我。” 夏恬道:“好的。” 叶黎完全没弄懂沈星暮和夏恬怎会突兀说出这样一番奇怪的对话。不只是他,徐小娟和林海鸥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沈星暮冷声道:“夏恬被人监听了。” 叶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星暮道:“仇世和林海鸥的交流里提到了三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叫她离开溪隐村三年。” 叶黎问:“这个条件有什么问题吗?” 沈星暮道:“仇世找林海鸥无疑是为了恶念之花。他提出的三个条件里,林海鸥绝对不可能答应第一个条件,但第二个条件就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你仔细想一下,如果林海鸥答应第二个条件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黎皱眉道:“林海鸥姑娘一走,这场游戏便会无限推迟。” 沈星暮摇头道:“你说错了,林海鸥一走,我们就直接输了。比用陈疯子的照片引出多年前的恩怨还要直接得多。” 叶黎反应过来。他们的制胜条件是促成陶鸿和林海鸥的恋爱,而林海鸥一走,陶鸿就不可能再和她谈恋爱,所以他们必输无疑。 沈星暮似笑非笑道:“仇世会提这个条件并非偶然。这三个条件里,无论林海鸥选哪一个,都能构成他的制胜条件。但他为什么知道林海鸥一走,他就赢了?” 叶黎道:“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制胜条件。” 沈星暮道:“我们查到的线索,我和你都不可能泄露出去,唯一的可能出现意外的便只有夏恬。夏恬是我的女人,她不可能主动把我们的线索说出去。所以她的房间里很可能被人装了监听器之类的东西。” 叶黎道:“你叫她运动,其实是叫她检查房间。” 沈星暮道:“是的。” 叶黎忍不住惊叹,沈星暮和夏恬的默契惊人。 沈星暮看向林海鸥,凝声问:“你复活之后,所有人都忘了昨晚的事?” 林海鸥点头道:“是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死过两次,陶鸿甚至忘了他母亲的仇恨,我爸也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他从未做过亏心之事。” 沈星暮问:“你不是很讨厌我们吗?今天为什么要主动说这么多?” 林海鸥看向叶黎,温和笑道:“因为叶黎。” 叶黎惊讶道:“因为我?” 林海鸥道:“我记得,在陶鸿的箭脱弦之前,你就已经向前扑来。你是想用身体帮我挡下致命的一箭。” 叶黎只好点头承认。他当时的确想用肉身去挡箭,只不过他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保护善念之花。 林海鸥笑道:“虽然你的身法不好,并没有把箭挡下来,但我还是很感激你。” 叶黎道:“你不用谢我,我扑过去挡箭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救你。反倒是我们应该感谢你愿意说这么多。” 林海鸥道:“我这次死而复生,有了新的体会。” 叶黎问:“什么体会?” 林海鸥道:“这种体会很玄妙,仿佛一切都冥冥所指,我的两次死亡都是看似偶然的必然。” 叶黎不解道:“什么意思?” 林海鸥道:“我第一次死亡,是我杀死曾虔不久之后,就仿佛是为她偿命而死;我第二次死亡,也是我杀死桃桃不久之后。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冤孽。我杀了人,便洗不清满身的罪孽,只能以死偿还。” 叶黎道:“曾虔的确死不足惜,但桃桃罪不至死。” 沈星暮冷声道:“你凭什么确定她罪不至死?” 叶黎道:“如果偷拍一张照片就是死罪,现实中那些狗仔队早就死绝了。” 沈星暮道:“依照林海鸥的说法,她死是替别人偿命,那桃桃的死未必就不是替她欠下的罪孽偿命。我们只知道她偷拍了林海鸥一张照片,但我们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更深的罪行。” 叶黎思忖片刻,豁然笑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林海鸥起身道:“好了,叶黎,沈星暮,我能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你们以后忽然想起什么疑问,可以打电话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说着,递出一张写着她的电话号码的纸片,转过身便往山下走。 徐小娟道:“海鸥,再见。” 林海鸥惊讶道:“为什么突然说再见?莫非你要走?” 徐小娟抱住叶黎的手臂,嬉笑道:“你不喜欢邋遢的大叔,我却有点喜欢。” 叶黎黑着脸不说话。 林海鸥嫣然道:“叶黎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他一定会很珍惜你。” 徐小娟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叶黎扯了扯手,没扯开,无奈地笑出声来。 林海鸥刚走不久,叶黎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他母亲。 叶黎在电话里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过年没回家,也没在租房里,工作还辞了,而且电话连续半个月打不通,直到今天才终于联系上。 叶黎知道母亲的脾气,他不顶嘴,或许只被骂十句,若他顶一句,便有可能被骂一上午。 叶黎安静等她骂,徐小娟忽然凑近手机,甜笑着说道:“阿姨,你别骂叶黎了,他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呢。” 然后叶黎的母亲真的就不骂了。 叶黎看向徐小娟,她的笑容比漫山遍野的花蕊还要美丽。这一刻,他完全忘了何思语,不由自主抱起她。 沈星暮忽然道:“你们别在这里煽情,没其他事的话,一起下山,然后回蛰城。” 叶黎猛然清醒,赶紧把徐小娟放下来。 *** 林海鸥回到溪隐村时,陶鸿还在地里劳作。农民的四季分别是,春种夏耕秋收冬藏,现在是春天,便是翻土播种的季节。 阳光下,他的脸红红的,像一只可爱的小苹果。 林海鸥快步跑过去,抬手擦他额上的汗,抢过他手中的锄头,帮忙翻土。 陶鸿微笑道:“海鸥,你在一旁坐着,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 林海鸥摇头道:“我不学会种地,以后怎么陪你?” 陶鸿明显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海鸥忽然张手抱住他,用呐喊一般的声音说道:“陶鸿!我要留在村子里陪你一辈子!” 陶鸿的脸变得更红。他支支吾吾许久,最后终于说出一个“好”字。 林海鸥抱着他,这种真实的幸福感觉使她倍感珍惜。她踮起脚亲吻他的侧脸,热泪忽然就流下来了。 陶鸿抬手擦她眼角的泪水,疑惑道:“海鸥,你为什么流泪?” 林海鸥道:“因为太过激动,眼泪不受控制。” 陶鸿问:“流泪是什么感觉?” 林海鸥的睫毛颤了一下,接着凑近他的耳朵,温柔说道:“流泪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