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活寡使我快乐》 雨夜跳河(咋地,表个白还得挨雷劈?...) 电闪雷鸣的夜里,国际惯例,会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 例如依萍会挑这样的天气去要钱,例如皇上也会挑这样的天气把瓜尔佳氏打死。 温蓉蓉不是自己挑这种天气死的,毕竟疾病和死亡,都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的。 但是眼睛一闭再一睁开的功夫,温蓉蓉发现自己没有插着一堆管子被抢救过来,也没有安详地躺在殡仪馆等着被火化。 她出现在水里,水冰凉刺骨,下意识地吸了口气,结果呛得当时就没了半条命,温蓉蓉还在心里感叹,难道她爸妈赶时髦给她来了个水葬? 但是她还没死透啊!温蓉蓉非常地热爱生命,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于是她尽可能地忽略窒息的感觉,在湍急的水中放松身体,把手朝着水面上伸去—— 救命啊啊啊! “哗啦!”一声出水声,温蓉蓉半死不活什么也看不清,她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抓住,然后瞬间就从水里给甩到一片泥地上。 葱白的十指陷入淤泥,她像个水龙头一样鼻口喷水,温蓉蓉趴在泥地上咳得昏天黑地。 周围也一片昏暗,她抹了一把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湍急的河水,耳边隆隆雷鸣,大雨下得像是天漏了一样,拍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温蓉蓉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委屈得险些当场嚎哭出声,嗓子辣得像是吃了十斤辣椒。 闪电划过天际,短暂地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温蓉蓉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开口要去叫妈。 想质问一句——国家不是不让水葬吗太不环保了,再说她还没死透。 结果温蓉蓉在闪电的光束中一抬头,就发现朝着她跑过来的根本不是她妈。 这是一群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个头戴斗笠身穿长袍,腰间甚至配着古装剧里面才会配的长剑,剑鞘在电闪中格外地晃眼,温蓉蓉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地狱。 脑子里乱得比身后暴雨中疯涨的河水还要起伏不定,但同时又什么也想不出来,这已经超出了正常认知,她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这一群怪异的人朝着她跑过来—— 等到有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她两条手臂,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温蓉蓉才想起挣扎这回事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挣扎,那只是出于人类求生本能会做的事情。 她用这半天积蓄起的力气,猛地甩开了一左一右架着她的人,前面还有好几个人堵着,左右也都是人,她凭借着本能转身,竟然是朝着河的方向跑去。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分辨不清这种状况下哪里更加危险,温蓉蓉像那寓言里面即将撞上树桩的兔子,眼见着就要再一猛子扎进河里去—— “小姐!” “小姐快回来!” 身后的叫声伴着暴雨雷鸣,传到温蓉蓉的耳朵里早已经扭曲成了鬼哭狼嚎,她现在理智和身体几乎已经被吓到分离,她无法分辨出这叫声里面的任何信息,依旧脚步片刻不停地朝着河里跑。 脚下拌到了扎根在泥地里面的树藤,她身体朝着前面一扑,电闪再度劈空而下,温蓉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也是诡异至极的长袍。 她余光看到了一棵河边的大树动了!树影扭曲朝着她飞速掠来,下一瞬后颈传来一阵闷痛,接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姐!” “小姐昏过去了……” 温蓉蓉整个人被提着后领子再度从河边扯到泥地上,这一次温蓉蓉温顺地趴在泥地上,像一具刚刚死去还没有来得及僵硬的尸体一样。 有人迅速把她扶起来,将她的头搁在手臂上,就着大雨把她脸上的污泥给洗干净。 方才向着温蓉蓉跑过来的那一群人里面,有一个女子走到了身穿一身蓑衣,连斗笠也压低得只能看见一点下巴的高大男子面前,拱手后,说道,“请问,是南荣二公子吗?” 男子小幅度抬头,露出了半张脸,斗笠也挡不住这么大的雨,雨水顺着斗笠的缝隙钻进去,自他的脸汇聚,从他苍白消瘦的下巴成流地淌下来,他并没有回话,而是微微抬了下手,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女子精准地接住,看了眼后道,“奴婢代小姐谢过二公子救命之恩,等小姐醒过来,定会亲……” 女子话说了一半,身着蓑衣的男子,已经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温蓉蓉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还能再睁开眼睛醒过来。 只不过她在发现周遭依旧不对劲的时候,没有轻举妄动地表现出自己已经醒了。 她这一次没被冰凉的河水呛得脑子不转,而是躺在温暖馨香的被窝里面,她把眼睛睁开一个很小的缝隙,观察着周遭的一切,陌生得令人心惊不已的摆设还有来往穿着打扮怪异的人。 整整七天,她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听人的谈话,还有来看她的几个人衣着和对“昏睡”中她的称呼,温蓉蓉毛骨悚然地发现,她不是没有死透,是又活过来了。 她不是被现代医术拯救治愈了癌症活过来,而是在另一个未知的时空活过来了。 温蓉蓉死的时候,是风华正茂的二十五岁,她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就连得了恶性癌症最终死了,她也没有过多的遗憾。 唯二的遗憾,一个是她妈妈嫌弃不吉利遗像照得太晚了,她那时候已经放化疗了很久,头秃得像个灯泡儿。 二是她追的一本名叫《至尊仙途》的小说,还没能看到结尾,但那也不怪她,主要是小说太长,妈的六千多章,章章发大水。 但是谁又能相信,她眼睛一闭,居然在那本名叫《至尊仙途》的小说中活过来了。 今天是她活过来的第八天,温蓉蓉很谨慎地“醒过来”,那些整天被她书中二哥逼得快疯的医师们,总算是狠狠松了口气。 怕被人察觉出不对劲,温蓉蓉一言一行谨小慎微,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的,就发愣,就装作黯然神伤。 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也没有什么人为难她。 每天立志于除了“我饿了”以及,“我想如厕”,别的什么都不说,疯狂地回忆着追更几个月以来,她一目十行看过的那些发水章节里面的干货。 已知她的名字没有改变,还是叫温蓉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源于书中世界她的母亲抱着她心疼地抚摸她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柔声地说,“我的小蓉蓉以后可不许做傻事了。” 但是温蓉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出心里是高兴还是闹心。 高兴的是《至尊仙途》这本书里面,只有一个叫温蓉蓉的,和她那烂大街的名字同名同姓,而且和她一样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并且是八大宗门之一的虚罗门大小姐。 但是闹心的也是,这本书就只有一个叫温蓉蓉的。 而这个《至尊仙途》是一本升级流种\\马文,这种小说普遍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但凡是书里面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和男主角有一腿。 温蓉蓉不幸,还是八大宗门之一的大小姐,在这本书里面,戏份不少,是男主角南荣元奚的第一任妻子。 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要是死了不光给活的机会,还发对象,那温蓉蓉肯定要烧高香拜四方的,现代找个对象太费劲了! 但是南荣元奚此人,就算容貌描写占据一章半,各种技能点满,还是神秘的鲛人族后裔。但他是本种\\马文的男主角,注定他红颜知己遍地,不可能只有温蓉蓉一个妻子。 再退一万步讲,为了小命,温蓉蓉就算咬牙忍了他的人设,可她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本书中,名叫温蓉蓉的角色,是被男主角南荣元奚亲手弄垮了氏族宗门,驱逐到虚无之境凄惨死去的。 温蓉蓉不打算按照原书中角色的老路去走,并且根据她这几天的了解,她现在还没成功和南荣元奚告白,一切都还来得及。 八天前温蓉蓉活过来的那天晚上,就是原书中著名节点之一,被无数书友万众期待嗷嗷狼叫的高傲泼辣大小姐钟情男主角,雨夜约见没有等到心上人,为表痴心,投了护城河的戏码。 温蓉蓉当时看的时候,也跟着狼叫过,现在自己成了痴心投河的大小姐,她心情极其复杂。 况且因为她当天晚上被人从河里救起,后来又要朝着河里跳,小婢女们偷偷谈论的时候温蓉蓉听见了,外面都传她喜欢南荣元奚喜欢疯了,傻了,不要命了。 温蓉蓉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了眼外面走动的婢女,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面,第四次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样子。 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没有得病的时候,也被数不清的人叫过美女,但是她是那种偏清丽的长相,是被学校的论坛评过书香美人的,虽然她成绩很差。 但是这个书中人物的长相,是冷傲艳丽款的,并且男主角第一任妻子,那肯定是美得异于常人。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什么的来形容,真的一点也不过火,温蓉蓉躺床上闲着没事,观察自己观察得很仔细,她身上连个小痣都没有,完美无瑕的像个假人。 温蓉蓉之前看书的时候,没觉得她这个人物角色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她看着自己这长相,再想想书中描写的虚罗门势力,又想到后期书中描写她为了讨男主的欢心,倾虚罗门之力,让他吸光了两座灵石矿,帮他觉醒血脉…… 凭什么呢? 吃饱了撑的嘛! 这么好的条件,找啥样的对象找不到,难不成南荣元奚长得三头六臂像神仙吗?! “小姐,小姐!”温蓉蓉正想事儿呢,听到这声音和脚步声吓得顿时从梳妆台旁边站起来,跑到床边。 才坐在床上,就见一个小婢女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浅蓝色的圆球,献宝一样献给温蓉蓉,“小姐,再过五日就是饯军宴了,誓心石终于炼制好了!” 小婢女叽叽喳喳,像个欢快的小雀儿似的说道,“等到饯军宴的时候,小姐拿着这誓心石,再跟南荣公子表明心迹,届时电闪击身誓心不改,他一定会动容的!” 咋地,表个白还得挨雷劈? 温蓉蓉:……我可去他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我争取多活几章(她直接身子一软出溜桌底下...) 誓心石温蓉蓉是知道的,她看书的时候,还曾经幻想过这玩意要是用来惩罚渣男肯定不错,说一句谎挨雷劈一下,说一句劈一下。 当然了,这东西不是测谎仪,测谎仪不说谎它没有剧烈反应,但是这个誓心石很坑,说的不是谎话是真心话也挨劈。 它是用上品黄灵石炼制,要整十颗巴掌大小品相绝佳的黄灵石,才有可能炼制出这么一枚誓心石,失败了,黄灵石也会灵力溃散变成一捧碎渣。 要知道寻常小宗门,门主能有几颗黄灵石,都不用是上品,下品就行,那就能在修真者交易市集上横着走,要是凡人得了手指甲大的那么大一块,能在显贵手里换百颗银珠子。 誓心石其实就是把灵力压缩在石头里面,人拿在手里,稍稍用灵力催动,就会形成电闪一样的灵光,击打自身。 这东西是用来表忠心发誓用的,大概是这世界上的人格外地注重誓言,所以这东西造价昂贵到令人咋舌,还仅有三次使用限制,却也还是十分紧俏。 但是温蓉蓉觉得这玩意真的没有什么用,灵光电闪劈在身上就不撒谎了吗?人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淳朴了? 小时候她逃课被她妈拿着柳树条抽了两条街,她也死没承认啊! 不过温蓉蓉很快把抽搐的嘴角弧度给抿住,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小婢女手里接过了誓心石,然后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小婢女出门了,温蓉蓉捧着誓心石小心地仿佛捧着一把上膛的枪一样放在床上,怕走火。 她当然不是真要拿着这玩意去跟南荣元奚告白誓心,主要是她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它贵的让温蓉蓉不得不产生呵护之情啊! 要说她穿越的这个角色虽然结局比她本人死得还惨,就算八天前没有在河里淹死,也会在未来被男主亲手搞死,但是也有个温蓉蓉十分喜欢的地方,家里有矿。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有矿,还是两座,整整两座灵石矿!一座黄灵矿一座灰灵矿,是坛渭国第一富豪宗门。 狗鸡的恋爱脑原角色,全都献给男主角让他吸了,吸了!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温蓉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绝不可能让一切按照原剧情发展,什么爱情,什么男人,让人流泪让人心碎! 躺在金山银山上睡觉它不香吗! 只不过温蓉蓉这个美梦在傍晚的时候就破碎了,因为书中她二哥得知她好了之后,终于找她了。 找她去太阿堂吃饭,和她在这本书中的家人们一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温蓉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过温家人这关的心理准备。 她在死前是食道癌晚期切除后也扩散全身,积极治疗前后撑了一年零六个月,才终于死了,虽然她妈妈依旧时常偷偷抹眼泪,但是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她的死相信她爸妈也已经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不会难过太久。 她回不去了,也没有牵挂,既然在这个小说世界醒过来,她就……争取多活几章。 所以纵使怕得直想要往地上出溜,但也还是让她的婢女伺候着穿戴好了,脚步发飘地被婢女带着去了太阿堂。 虚罗门其实是一个山庄,坐落在图东都城的城郊,占地面积十分广阔,连带着后面几座山都是虚罗门的地界。 而山中是弟子院,弟子们修行练武的地方,门主一家,则是住在山庄里,太阿堂,就是虚罗门山庄专门供门主一家吃饭小聚的地方。 这几天整天都在床上躺着,要么窝在屋子里不出来,温蓉蓉根本就不知道山庄全貌,更遑论后山的弟子院和灵矿山。 书中看过描写,她也就是一眼扫过,但此刻真的窥见了冰山一角,心里已经震惊到无法描述。 不过是从她居住的兰庭院到太阿堂一路上就已经层台累榭画栋雕梁,到了温蓉蓉这里,就只有一句卧槽无限的循环往复,才能形容她心情。 温蓉蓉这一路竭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的表现。 垂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看上去走得散漫其实是不敢走得太前面,余光看不见婢女转弯,她不知道朝哪走。 好容易到了太阿堂,温蓉蓉还来晚了,主要是她不快走,婢女们也不敢快走,又因为原角色生性高傲火辣,婢女们也不敢催促。 一行人在路上磨磨蹭蹭的,温蓉蓉到了太阿堂门口朝着屋子里正中间一张圆桌看了一眼,心里一突,双膝一软,手扶了下门框才站稳。 书中亲娘和二哥都已经到了! 还有个身量高大气质沉稳的男人,温蓉蓉猜测是她还始终没有见过面的大哥! 也实在不怪她害怕,好容易活过来了,她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死的滋味,但是面对着原角色朝夕相处的家人,她是真的怕。 这是个神奇的修仙世界,妖魔人三族混居,书中描述邪祟夺舍的事情时有发生,具体表现在性情大变和行为异样。 而虚罗门中,温蓉蓉母亲和之前来过她屋子,在帐幔外面看过她两次的二哥,都是寻常人,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但是除此之外,虚罗门后山的弟子院中弟子们,包括现在端坐桌边的她大哥,全都是修士! 修士专门对付妖魔鬼怪和邪祟,温蓉蓉不知道自己这个“天外来客”是算邪祟还是鬼怪,但她就算再怎么竭力伪装,尽可能地不说话表现得被情所伤,她也不可能真的和原角色那个桀骜泼辣的大小姐一模一样。 要是被察觉出什么,不用想,夺人身躯的邪祟在修士的手底下能有什么好下场,灰飞烟灭都是轻的! 因此温蓉蓉怎么可能不怕。 不过她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家人,现在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上了! “母亲,”温蓉蓉进了太阿堂,忍着小腿肚子转筋的感觉,笑着叫了一声她这世界的亲娘,虚罗门门主夫人柯灵雁。 “蓉蓉来了,快过来,”柯灵雁生得很美,温蓉蓉这个身体就很像她,但是柯灵雁却比温蓉蓉现在这身体,看上去要多了一分飒爽气。 柯灵雁本身也是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但是她操持家业是一把好手,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虚罗门门主温景明很是相爱。 温景明前些年战死之后,偌大的虚罗门一时间风雨飘摇,许多不入流的小宗门想要联手趁机蚕食虚罗门。 幸亏柯灵雁的大儿子,也就是温蓉蓉的大哥温泽阳及时觉醒了灵根,并且作为普通人的时候温泽阳也日日勤勉练剑,觉醒灵根之后更是直接将虚罗门的虚罗剑修至人重破妄境,以一人力挫十数家小宗门门主挑战,这才稳住了虚罗门的局势。 而门主夫人柯灵雁,也担起了虚罗门所有的生意,从没在任何地方出过差错。 到如今就连原角色的二哥温正玉,也已经开始接手家族生意为柯灵雁分忧。以一个凡人之身,周旋于各个宗门之间的往来,还要应付坛渭国皇室的各路权贵,在外虚罗门玉公子的名头,也渐渐崭露头角。 这么看来,唯一拉胯的就是温蓉蓉现在的这个角色,不光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还倒贴男人,最后被人坑得死光全家裤\\衩都不剩。 温蓉蓉走到桌边,面上带着笑意让柯灵雁拉着坐下,感觉到头顶有两道视线,一道胜过一道的凌厉,觉得要是视线能够化为钢刀利剑,她的脖子现在已经掉地上了。 看出来她是个冒牌货了吗? 完了完了完了,才活几章就死了也太憋屈了,这本书六千多章呢! 温蓉蓉心里翻江倒海,狠狠咬了下舌尖,双手在桌子下交叠,压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抬起头勾了下唇,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二哥……” 温正玉去夹菜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朝着温蓉蓉看过来,温泽阳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但也把喝汤的汤勺放下了,朝着温蓉蓉看过来。 温蓉蓉心说完蛋了啊,她不应该打招呼的吗,家人难得一起吃饭,难道不打招呼? 这剧情里也没有写这种细节啊啊啊,甚至就没有写温蓉蓉和温家人的相处是什么样的,要不然温蓉蓉也不至于躺了七天快长褥疮的才起来,今天才提着脑袋来见家人的。 现在看来,显然平时温蓉蓉不会亲切友好地和哥哥们打招呼,温蓉蓉想要鹌鹑也来不及了,索性闭了下眼,轻了轻嗓子,控制了下颤音,又回头看向她身边的柯灵雁。 “母亲……” “我错了!” 温蓉蓉心想死就死吧,一次把两件事都解决算了,她快速说,“我错了,我不应该私会男人,还寻死觅活,现在护城河水把我呛醒了,我不喜欢那个什么南荣家公子了,饯军宴我也不去了!” 温蓉蓉一口气说完,桌子上寂静无声,连她身边的柯灵雁揽在她肩膀上的手都不动了。温蓉蓉心跳得飞快,她没想到这辈子心跳最快的一次,不是看见喜欢的小哥哥,而是被吓得半死不活。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桌子上无声蔓延,温蓉蓉已经察觉到她可能又说错话了,关键是看文是看文,穿越是穿越,真的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份里面,很难不出现纰漏。 她抻着脖子咽了口口水,头昏眼花地觉得自己被识破了,肯定被识破了,大哥温泽阳可是个人重破妄境的修士,等下会不会拔了佩剑一剑把自己头给砍下来?! 就在温蓉蓉要吓哭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温泽阳一手拍在桌子上,他面前的汤碗直接被震碎了,汤汁四溅,属于男子的浑厚声音怒极低吼道,“混账!” 温蓉蓉以为自己要死了,被吼得剧烈一缩肩膀,没坐住凳子,一左一右柯灵雁和温正玉伸手去捞她都没赶趟,她直接身子一软出溜桌底下去了—— 饯军宴必须去(你若是有喜欢的,记下名字...) 温蓉蓉就是个很普通的现代弱鸡阿宅,因为家庭成长环境十分的轻松愉快,父母对她的要求从来就只有一个标准,好好活着就行。 因此她从小学习成绩马马虎虎,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唯一突出的除了久坐玩游戏导致突出的腰间盘,就剩下性格还不错,男女老少都能处得来,长得还是那种没有攻击性的美,没有距离感的招人喜欢。 但她妈妈爸爸她唯一的要求好好活着,很遗憾也没能如愿。 而在这个书中世界活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温蓉蓉那经年不怎么用的大脑,就在小命威胁下持续不断地高速运转,cpu过热导致她肢体不受脑子控制得发软。 不过钻桌子底下这种事儿,温蓉蓉不是第一次干,上一次是毕业的时候同学告别宴上对自己的酒量没有逼数,两杯啤的下去就钻桌底下了。 当时温蓉蓉在桌子下面抱住了班里男神的小腿,从此一战成名,只不过男神追她她没干,嫌人家腿毛太重。 这一次被吓到钻桌底下,其实和喝多的感觉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温蓉蓉这一次桌子下面谁的腿也不敢抱,缩成一团感觉到了命运的恶意,命运怎么忍心反反复复对她这样的小可爱下手。 “哎呦,蓉蓉,快,快起来。”柯灵雁连忙来扶温蓉蓉,温正玉和温泽阳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忍不住带上了谴责,跟着柯灵雁一起把温蓉蓉给从桌子底下扯出来放在椅子上。 “泽阳,你看你把蓉蓉吓的,”柯灵雁也谴责地看了眼温泽阳,摸着温蓉蓉的后背安抚,但是忍不住也笑起来。 不得不说,原角色长残了脑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里所致,被家里这么骄纵着长大,父亲又没了,母亲对外是个铁娘子,对她这个小女儿就是一汪水似的柔。 二哥总觉得她长不大,觉得自己能护住,大哥再是严厉也因为经常带着门中弟子出战而长年不在家,她无法无天是必然。 温泽阳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温蓉蓉发白的小脸。眉头深深皱出来了一道竖纹,温泽阳平时也会跟他这个妹妹吼,但他这个被惯坏的妹妹,向来是不服他的,动不动就躲母亲的身后,他打不得骂也不听话。 今天的表现实属异常,温蓉蓉被扶起来后甚至不敢跟他对视,温泽阳突然站起来,身形一闪,鬼影似的就到了温蓉蓉的身后,接着抬手手心闪过幽光,朝着温蓉蓉的脑袋上一压。 温蓉蓉顿时差点吓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强忍住坐着没动,抓住柯灵雁的手,呼吸急促得像个犁了八百亩地的牛犊子。 一股强势的冷风一样的灵流,顺着她的后脑灌进来,温蓉蓉甚至有种错觉,她现在的脑壳是开着盖的。 这感觉太陌生太可怕了,温蓉蓉胡思乱想着温泽阳肯定是要把她的灵魂给抽出来。 温泽阳还真不是,他就是查看下温蓉蓉的三魂七魄,知道她前几天胡闹跳了护城河,那河里鬼祟不少,怕她被哪个不长眼的鬼祟给冲散了魂。 至于什么夺舍温泽阳根本没有朝着那方面去想,真的夺舍不用动手,温泽阳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很快收了手,温蓉蓉三魂七魄俱全,其中三魂不光稳固还非常地强大,这种情况寻常鬼祟很难近身,温泽阳皱着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会儿的工夫,桌子上被他随手震碎的汤碗,已经被婢女收拾干净了,柯灵雁和温正玉自然也知道温泽阳是在查看温蓉蓉的魂魄,于是柯灵雁开口询问温泽阳,“怎么样,是不是前些天在水里冲到了什么?” 温泽阳又看了一眼这会儿低头面色吊死鬼一样的温蓉蓉,皱眉道,“没有,好得很,她这样子,说不定是捅了大篓子了!” 温泽阳说,“小时候有次把人家世家千金吊枯井里面三天,不就是这副表情吗。” 温泽阳又拍了下桌子,“说!你到底干什么了,饯军宴你一年前就在嘟囔着要去,怎么现在又不敢去了?得罪了谁?” 温蓉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过关了,她现在看桌上的人都是重影儿的,被温泽阳一吼,立马三魂七魄归位,连忙说,“哥我什么也没干啊,哥!” 温蓉蓉抓住身边的柯灵雁,“妈……母亲,母亲你快帮我说说话,我真什么也没干。”大哥要弄死我! 柯灵雁居然在笑,她稀奇地看着温蓉蓉,还真没有见过自己女儿这么软乎,这么招人心疼的样子。 她没有说温泽阳,连温正玉也在笑,温泽阳哼了一声,“你没干什么坏事你心虚什么,平时不是最能跟我对付吗,怎么今天怕成这样?” 温蓉蓉顿时就想跟他顶两句,可是她脑子空荡荡的比被丧尸啃过的还干净,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跟长辈犟嘴的习惯,虽然温泽阳只是哥哥,可是他的气势比温蓉蓉亲爸还要强,强得连他长得俊逸逼人都被忽略了。 何况活着的时候,温蓉蓉可是一直很听话的,就算是反抗,也是偷偷摸摸地犯倔而已。 因此她张口结舌动了几下嘴唇,最后只能低低地叫了声,“哥……” “好了好了。”柯灵雁及时阻止了温泽阳再吓唬温蓉蓉,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温泽阳倒也确实不打算再说什么,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饭,温蓉蓉僵硬不过血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血流,她心里暗自狠狠松了口气,骤然地放松,连脊椎都塌软下来,恨不得伏在桌子上,这关应该是过了。 这关过了! 啊哈哈哈! 谁有谁能奈我何,还有谁! 温蓉蓉后知后觉的兴奋充分体现在她的食欲上,她不是个吃货,本来挑嘴的,但是她生前得的是食道癌,后期吃不进去东西下的胃管子,全是流食,别提多难受了,说她是个饿死鬼其实也符合。 穿越过来八天都躺床上,也都是喝稀的,骤然间吃上了正常饭菜,她的心头大患也解决了,很难不甩开了膀子下箸如飞。 柯灵雁和温正玉一左一右给她夹够不着的菜,温蓉蓉吃得头也不抬,其实这个世界,吃的东西没有很多的调味料,桌子上很多青菜温蓉蓉也没有见过,但是原汁原味,倒是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炒青菜味道区别不大。 寡淡了点,可她真不挑。 肉菜大部分都在温泽阳身边摆着呢,婢女们是根据一家人的饮食喜好摆放的盘子,柯灵雁和温蓉蓉平时都是吃素菜多些,温正玉两者都吃,温泽阳是修炼之人,饭量大得吓人,吃的也基本都是肉。 温蓉蓉眼睁睁看着他干了两大碗饭了,又添了一碗,心里边震惊边扒饭,视线还时不时溜在温泽阳面前的一盘肉上面。 席间一家人没有怎么再说话,不过就在温蓉蓉好奇地在温泽阳面前同一盘肉上看了不知道多少眼的时候,温泽阳吃完了第三碗饭,筷子夹了薄薄的肉片放在了温蓉蓉的碗底。 “你身体还没有觉醒灵根,不太能消化这些灵兽肉,”温泽阳说,“但吃一片没事的,把你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柯灵雁笑出了声儿,温正玉也笑了,温蓉蓉臊得脸通红,她想解释,她只是好奇那是什么肉,为什么红中带蓝,看上去不像是能吃的样子啊…… 但是她抬头,一家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宠溺的笑,舔了舔嘴唇,夹起肉片放嘴里吃了。 味道也很一般,但是她低头含糊说了声,“好吃……” 她有点压力山大,她不是真的温蓉蓉,真的温蓉蓉淹死在护城河里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进得这身体。 这一家人很明显非常疼爱这个身体的角色,温蓉蓉知道亲人之间有多重要,她不会辜负这份沉重的爱,不会让原剧情重演,害死他们。 她脑子里正在激情演讲的时候,温泽阳说,“我这一次去烛龙谷,一定会寻到能够唤醒灵根的血灵之根。” “到时候你有了灵根,就能够吃这些灵兽肉了,”温泽阳说,“但是,过几日的饯军宴,你必须得去。” 温蓉蓉正好吃完,在一家人关爱智障的目光下放下筷子,闻言“啊?”了一声,“不不不,我不……” 她不能去啊,她要是去了,那不就是按着原剧情走了嘛! “胡闹!”温泽阳低吼,“你不去你想让谁去?难不成让母亲去吗!” 温蓉蓉缩了下脖子,这会儿知道了她没有被打假,也知道一家人都疼她疼得要死,没有怀疑她,也就没有那么怕了。 小声问,“饯军宴……我必须去吗?” “必须去。”这一次接话的是温正玉,他声音不紧不慢,不像温泽阳那样强势,脸上甚至带着笑,但是透着股不容置疑。 “这一次坛渭国烛龙军出征烛龙谷整整五万大军,坛渭国皇室和鸿达神君都非常重视,你要代表虚罗门去为烛龙军饯行。” 温正玉说,“你可以在别处闹脾气使小性子,但是这件事不容你放肆。” 温蓉蓉呆坐在凳子上,形状姣好的嘴唇上还冒着油光。 “我代表……虚罗门?”温蓉蓉缓缓问。 不对啊!剧情里面明明写了,原角色去饯军宴,就是去表白还被拒绝闹笑话的,这怎么就变成了她代表虚罗门去为烛龙大军饯行了。 “二哥不能去吗?”温蓉蓉还试图挣扎。 “届时我要陪着皇帝,大哥本身就是烛龙军将领,”温正玉把温蓉蓉的后路都给堵死,“你难道真的任性到要让母亲这把年岁还去那种宴会?” 那确实……不合适。 温蓉蓉拿起桌边的帕子抹了下嘴,脑子里飞速转动,其实去也不是不行,她不告白不就得了,就只是代表虚罗门去。 “那我去,”温蓉蓉说,“我去。” 她说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着压压惊,结果水才喝嘴里,柯灵雁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再说你的年岁也适龄可以择选夫婿了,那烛龙军中除了主要将领必须驻扎在烛龙谷不得回之外,其余人都可在过年春季过了魔兽兽潮之后回来。” 柯灵雁笑着看温蓉蓉,“饯军宴上无士兵,需得身有军功或者世家贵子贵女才能参加,整个坛渭国的青年俊才都在那里,你若是有喜欢的,记下名字回来跟我说。” 温蓉蓉倒是没有把水喷出来,但是也呛得不轻,整张脸和脖子都咳红了。 急忙摆手道,“咳咳咳……这不急……不急……” 她这身体才十六,虽然住着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可是这件事是真的不行。 不喜欢了!(长得堪称琼堆玉砌的男子...) 温蓉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饯军宴,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宴。 又看似是个相亲宴,但其实是皇族和仙门氏族之间心照不宣的联盟,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和目的,根本不是温蓉蓉的小脑瓜能想得明白的。 温蓉蓉读这本《至尊仙途》的时候,这本书写的是男主角的升级之路,前半部分主要讲述男主角凄惨的身世,后面评论区说的绝地逆袭她还没看到。 这些宗门之间的暗潮和皇族之间联动,描写的很稀少,还不如女配们为男主南荣元奚的盛世美颜犯蠢雌竞描写的多。 温蓉蓉不想去饯军宴,很不想去,她就想窝在虚罗门好好地枕着金山,做她有哥哥母亲疼爱的大小姐。 但是她也不能让她老娘柯灵雁这把年纪了,去全是青年男女的相亲宴闹笑话。 所以她即使是很不情愿,从太阿堂回到了自己的兰庭院,也还是让贴身侍女竹叶和红烟给她准备去饯军宴要用的一切。 竹叶就是之前给温蓉蓉誓心石的那个比小雀儿还能叽喳的小侍女,絮絮叨叨的倒是没怎么用温蓉蓉问,就把饯军宴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给温蓉蓉分析了个遍。 “王家小姐,岳家小姐,慕容家小姐,还有岑家小姐,都和小姐是差不多的适婚年岁,”竹叶生着一双柳叶似的眼睛,灵动非常,“小姐你想要艳压群芳,打动南荣元奚公子的心,就一定要戴上誓心石,还有穿上赤翎羽衣!” 温蓉蓉听着她这么说,结合誓心石那个坑人玩意的用途,听到赤翎羽衣,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过了温家人的那一关,对于这个世界的恐惧减轻了很多,不像之前连跟小婢女都不敢多搭话。 她有些疑惑地问,“竹叶,赤翎羽衣……在哪?” 她没有问赤翎羽衣是什么样的,这句话可以两头堵,竹叶笑了笑,“小姐你忘啦,赤翎羽衣今天咱们铺子里就会做好,红烟已经去取啦!” 两个人正说着,外间有人敲门,“小姐,我回来了。” 是温蓉蓉比较熟悉的声音,这些天伺候她的另一个婢女,红烟。 “进来。”温蓉蓉也有点好奇赤翎羽衣是什么样子,这名字听着逼格很高,和霓裳羽衣是不是有点…… 卧槽! 温蓉蓉看着红烟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无疑就是那个赤翎羽衣,她就只是看了一眼,差点当场瞎了。 她战术性后仰了四十度五,眯着眼看着红烟笑着端着托盘走到她的面前,态度珍重,献宝似的把这个支楞巴翘五彩斑斓宛如雉鸡精脱皮的裙子送到她面前。 这个世界的人审美都这么狂野吗? “小姐,按照你说的,大少爷猎的那一只赤翎鸟的羽毛,全都缝制上了,您快试试!”红烟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提起那件裙子,好家伙,叠着就够震撼了,这一抖开,温蓉蓉扶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觉得自己此刻的血压高压得有200毫米汞柱。 她要是穿这玩意出门,那就是炸毛的大公鸡。 她咽了口口水,委婉地说,“我……现在又不怎么喜欢这件裙子了,没有别的备用吗?” 红烟一愣,看了竹叶一眼,竹叶的表情迷茫地看向温蓉蓉,问道,“小姐,这件衣服,你等了一个多月,真的不要了?” 竹叶问话的时候,红烟身子跟着一动,手上的裙子就也动起来,那件赤翎羽衣上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把红烟的眼睛都照得透着股子妖异的红。 温蓉蓉瞪大了眼睛,面上好容易绷住了表情,她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是个修仙世界,但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还是对于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有下意识的恐惧。 例如今天早上温泽阳查看她的魂魄的灵流灌体,例如现在这件散发着红光的鸡毛掸裙子。 “啊,”温蓉蓉摇头,坚定道,“不喜欢了!” 她代表虚罗门去参加饯军宴,穿着一件公鸡开屏的还自动冒光的裙子去,去干什么?现场喊麦,艾瑞巴蒂,大家嗨起来嘛! 两个婢女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们没有说,温蓉蓉也根本不知道的是,这件衣服上的赤翎鸟羽毛,乃是五境妖兽赤翎鸟腹部护丹羽毛,辅以虚罗门炼器大师亲手绘制的守护阵法,合着刀割不破火烧不毁的连云纱炼制而成,乃是一件中品法衣。 换成现代的说法,那就差不多是一件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弹衣。 在这个人魔妖混居的世界里面,拥有这样一件法衣,那就是吃了脾气的超级玛丽,无敌! 可惜的是剧情里面没有写这种细节,温蓉蓉也不知道。 否则她一定能够虚心接受它浮夸的外表,爱上它务实的保护作用。 “那……”竹叶说,“饯军宴,小姐想要穿什么?” 红烟满脸都是疼惜,但疼惜的不是温蓉蓉,而是这件赤翎羽衣。 不过两个婢女虽然惊讶,却也不算意外,毕竟小姐的脾气,一直就是喜怒无常。 温蓉蓉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说,“找一件素净点的,低调奢华上档次的那种。” 两个婢女二脸懵。 温蓉蓉只好说,“我把衣服都找出来,我自己挑。” 她最后在铺满了一床还没放下,甚至搭满了两个婢女全身的衣服里,挑出了一件儿水绿色的长袍,上面似有暗纹浮动,穿在身上也很轻便贴身,温蓉蓉对着镜子转了转,还挺显身段儿的,说道,“就它了!” 这件事晚上就传到了温泽阳,温正玉,甚至是柯灵雁的耳朵里,他们三个人均是摇头,异口同声地叹息道,“罢了,随她,多增护卫便是。” 温泽阳暗自握拳,在心里发誓,此次去烛龙谷,必定要为小妹寻来血灵之根,助她觉醒灵脉。 因为温蓉蓉选了一溜十三遭,选的是虚罗门的弟子服。 可她本身是个没有灵根的,穿着弟子服自然会被误认为一心想要修炼,想得要疯了。疯得连赤翎羽衣炼制的中品法衣都不稀罕了。 吃吃喝喝混日子,温蓉蓉过回了几天阿宅的日子,只不过她现在可是除大小便都有人伺候的阿宅,宅中王者。 但好日子总过得飞快,纵使温蓉蓉想让时间停止在饯军宴前夕,饯军宴的日子也还是来了。 她当天早上换好了衣服,不满婢女给她梳的头发,自己上手。 “你俩能不能轻点扯,你们知道我这一头浓密的黑发,来得多不容易吗,都掉了好几根了!” 温蓉蓉就是爱皮,她其实在开自己的玩笑,毕竟她之前放化疗导致秃头,是她非常无奈的事情,因此她说这句话,是笑着的。 但是两个婢女吓得跪地上了。 温蓉蓉一怔,起身上手要去扶,俩人还以为她要动手,吓得直接五体投地。 “起来啊,你们……” “小姐,不合意吗,我重新叫两个婢女来,” 红烟面上笑着过来,但其实也怕得要死,大小姐性子很骄纵,动不动要责罚婢女,院子里伺候不合意的婢女,是要被发卖再不许出现的。 她们这些小妖,有幸签了驭灵契才进入了虚罗门做婢女,全赖温夫人柯灵雁心善收留,但温夫人极其疼爱小姐,惹了小姐不高兴的,肯定不能留在府中。 若是被发卖出去,她们的下场就只有最低贱的花楼,甚至是被炼器散修当成药材入药的命了。 温蓉蓉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喜恶居然能够决定他人的人生,毕竟这书中描写的,就只有一句——人魔妖族混居的世界,各族地位低等之人,皆命如草芥。 而命如草芥四个字,在温蓉蓉这儿,就只是成语词典里面的成语而已。 她没有见过真的命如草芥是什么样,书中也不会详细去描写这些无关紧要的剧情。 但是温蓉蓉在红烟僵硬的笑意里,还有地上趴伏着的两个婢女大幅度地颤抖里品出了点不对劲。 思索了一下,说,“没有,不是她们伺候得不好,是我想自己束发。” 温蓉蓉看着红烟显而易见的肩膀放松下来,笑着说,“叫她们去准备别的吧。” “还不快下去,”红烟踢了脚趴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婢女,两个婢女连忙细声细气地喊着“谢小姐……”飞速退了出去。 “小姐,真的不用再找两个人为你束发吗?”红烟问。 温蓉蓉摇头,她不想把自己脑袋插成个移动首饰台,再说和她这低调奢华的裙子也不搭配。 红烟只好退出去,结果等到温蓉蓉自己束好了发出来,红烟看着她的头发,和门口的竹叶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委婉地问温蓉蓉,“小姐,你这样,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温蓉蓉自己扎了个马尾,是那种修仙电视剧里面经常看到的,扎在头顶上的马尾,仙风道骨好看得很! 而且她这身体的头发也太好了!顺滑的真的像是墨泼一样,从头顶飞散下来,不干枯分叉也不起静电,绝了。 而且她觉得不素净啊,仙女不就是这么朴实且美丽吗,她还心机得在头顶两侧编了两捋细麻花,戴了一只雕工精湛,和身上长裙同款水绿色垂珠发簪,介于她现在的身份,温蓉蓉相信绝对是真翡翠。 “这样挺好的,走吧。”温蓉蓉说。 红烟和竹叶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但也不敢出声质疑,谁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一个心情不好她们就要遭罪了。 于是温蓉蓉被婢女簇拥着到了虚罗门山庄大门口。 温蓉蓉再度震惊于虚罗门的气派,且越是朝着大门口走,越是气派,这她能理解,门面嘛。 结果等她看到了停在山庄大门口的豪华大马车,又看到了马车旁边黑衣执剑黑纱覆面的护卫长队,还有在马车两侧垂首等待随行的婢女们,她有了短暂的失语。 马车车顶那圆盘似的,通透得能透过阳光的白玉顶,是和氏璧的祖宗吗? 还有这出门的阵仗,这比电视剧里面演的皇帝仪仗队也相差无几了吧,她不就是去参加个相亲宴吗…… 温蓉蓉绷着脸,站在马车门口,看上去像是不耐烦,因此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敢催促。 但其实她是在竭力压制着对虚罗门这壕无人性的震惊。 片刻后,她踩着看上去和她头顶上那之前她稀罕得不得了的翡翠垂珠簪子一样的材质的脚踏,上了马车之后,她掀开了车帘,看到了车里的布置,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红烟觉得她打扮得有点太素了。 车子缓慢行驶起来,温蓉蓉坐在马车里,研究着不知道什么木料,但是雕工繁复且栩栩如生,似乎其上的花鸟鱼虫随时会活过来一样的小案几,还有其上无论车子怎么颠簸,茶水不光半点不撒,甚至水没有半点波澜的一套茶壶茶杯,深深陷入了沉思。 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不足以形容她对这个世界的应接不暇。 而等到她把马车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研究了个遍之后,目的地也到了。马车车门被打开,温蓉蓉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和头发,才掀开车帘,被婢女扶下马车。 脚才沾地,她抬眼去看饯军宴的入口,没等感叹下这世界可真是到处琼楼玉宇,就看到旁边马车上下来一个,长得堪称琼堆玉砌的男子,皮肤比她马车车顶的和氏璧祖宗还要清透莹润。 背诵并默写全文(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秦安一条...) 温蓉蓉是见过明星包装的人,也是见识过滤镜修图和化妆三大现代邪术的人,但是真的无美颜无滤镜也不化妆,能俊到在这巍峨华丽的建筑面前一眼抓住人的眼球,这哥们儿也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温蓉蓉穿越过来到现在,除家里俩哥哥就没有见过雄性,俩哥哥长的固然好啊,但她之前怕被拆穿不敢细看,好容易今天出门了,一队随行的侍卫,个个裹得比某拉克的妇女还严实,啥也看不见。 所以这会儿温蓉蓉眼睛有点直,欣赏美嘛,那都是人性。两个贴身婢女见了温蓉蓉停住不动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低声提示,“小姐,那是南荣家三公子,要上前打招呼吗?” 几乎整个坛渭国的人都知道,虚罗门的小姐痴心南荣家的南荣元奚公子,之前为了讨南荣元奚的欢心,但凡是南荣家的人,小姐见了都会收着性子去亲近的。 南荣公子? 妈耶男主角?! 温蓉蓉根本没听清楚婢女说的什么南荣三公子,先入为主的觉得复姓南荣还这么巧让她这个“男主角第一任妻子”遇见的,那肯定是男主角。 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瞪着眼睛跟x光一样从上到下扫描人,片刻后忍不住撇了下嘴。 这就是男主角,一整张描写容貌的男主角……也就那样吧。 顶多算是看一眼还觉得不错,可如果作为主角来说,明显不够特别,而且就这小鸡仔一样单薄的体格,身高比她高几厘米啊,还妻妾成群种^马文? 原角色没因为他娶妾一鞭子把他抽死,得是有主角光环护着吧。 “小姐?”婢女红烟又叫了她一声。 眼看着这个南荣公子都快进宴会大门了,大概是温蓉蓉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热辣直白”,他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正和温蓉蓉对上视线,乍一看都没有认出温蓉蓉,毕竟她今天打扮得实在是过于寡淡了,和她平时动不动一身红衣妆容浓艳的风格十分不符。 但是很快他又认出来了,毕竟虚罗门的阵仗,在这图东都城之内,也就只剩下皇族能与之相比。 他认出了温蓉蓉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见了瘟神一样的转身就走,连礼貌地点个头都没有,脚步还加快了不少。 温蓉蓉顿时嗤笑一声,嘟囔着嘲讽,“溜得倒是比兔子快,看两眼怕掉块肉么,我可真是喜欢你……”似的。 可书中描写男主角南荣元奚自始至终没有表明多么喜欢温蓉蓉,却也没有躲着过,毕竟温蓉蓉再不济,身后还有个能够对男主角有巨大助益的虚罗门。 “啊?”两个婢女闻言却是一惊。 “小姐你说……喜欢谁?” 温蓉蓉侧头看了红烟一眼,又看了眼竹叶,觉得不大对劲,之前竹叶还让她用誓心石去表白,那样子快比她积极了,那个要真是南荣元奚,竹叶肯定撺掇她去说话了。 认错人了? 温蓉蓉清了清嗓子,斟酌道,“我说……刚才那个人,我不喜欢。” 这话也是两头堵,怎么理解,都能生搬硬套着解释,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南荣元奚。 “小姐是说,南荣宇公子?”竹叶说,“小姐当然不可能喜欢那等妻妾成群之人。” 她果然认错了男主角,那个不是南荣元奚,她就说不对劲,这男的长得还挺好,但男主角哎,要是只长这样而已,也有点略微差强人意了。 温蓉蓉轻松地神色收敛一些,说道,“那是自然,我们也进去吧。” 她有点得意忘形了,过了家里那关,她就觉得万事大吉。但是她并没有如所有小说里面描写的穿书者一样,有什么系统辅助,或者金手指,甚至连原角色的记忆都没有。 她不认识温蓉蓉之前认识的那些人,甚至无法通过书中文字描述去认出男主角,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是少到令人发指,她还是不能轻易开口,还是装暗自神伤吧…… 于是温蓉蓉带着一行人进了饯军宴,准备今天必须低调到底。 迈入大门开始,假山回廊亭台楼阁,手笔很大,比虚罗门山庄不相上下。 不过被饯军宴门口带路的引路侍从,带着绕过了两条回廊,来到后院之后,便又突然间豁然开朗。 后院有很大一片空地,比她之前大学操场还要宽敞,中间搭了高台,高台两侧是层层叠叠错落摆放的小案几和软垫,这里应该是露天的宴会场。 而这后院也是风景极佳,处处花团锦簇,叫不上的名字的花争先恐后开满各处花池,沿着宴席四周还有一条曲折的环绕型鱼池,其中红金色的锦鲤游曳其中自在摆尾,不惧人群。 温蓉蓉先看景物后看人,这才发现场中已经到了不少人,放眼看去,男男女女披红戴绿,或高声谈论吸引异性,或娇笑掩唇,顾盼神飞,一个个比那花池子里面开着的各色鲜花还要秾丽夺目。 温蓉蓉低头看了眼今天自己选的衣服,觉得和这帮来相亲的人相比,她可能是来上坟的。 她有点憋不住想笑,但是为防止自己得意忘形,她还是抿着唇忍住了。 “小姐,要入座吗?”红烟在身侧问。 温蓉蓉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比花还要娇美的男男女女,感叹这世界的人颜值是真的高啊。 在门口看见一个南荣宇觉得还挺亮眼,结果这会儿一进来宴会,南荣宇那种容貌的,就只能算是一般般。 温蓉蓉听到红烟的问话,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跟着她的那些黑衣护卫都没影了,她愣了下,竹叶看出了她疑惑,解释道,“护卫们都在暗处,小姐尽管放心。” 温蓉蓉想到了电视剧里面神秘的暗卫,下意识朝着四处的树上扫了一眼,没什么发现,点了点头,“入席吧。” 这会儿也有一些人已经入席了,把小案和软垫挪得近一些,三三两两拼桌的也很多,温蓉蓉随便走到个小案面前,盘膝一坐,就自己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倒水。 她今个儿就是来混的,虽然她代表虚罗门来参加饯军宴,但是她真的两眼一抹黑,只求不出错。 这一身她自己选的低调的装扮,可以说是歪打正着,效果很显著。她进门到现在没有什么人注意她,就算有好奇的人看过来,从她脸上扫一眼就转头,显然兴致缺缺,这衣裳选对了。 她要是穿着那一身大公鸡振翅欲飞的赤翎羽衣出来,别说低调,她在场中转两圈,兴许能把后厨已经下锅的母鸡召出来。 毕竟她对这个世界可以说一无所知,并且她对自己的能耐实在是很有逼数。 她绝不想像电视剧里面那种穿越之后打脸逆袭的女主一样,当场作诗震惊四座,或者唱歌跳舞造什么现代化的玩意让人刮目相看。 她不是不想,是不会。 她记不住太多逼格高的整首古诗,唱歌还五音不全宛如拉锯,从小没有学过特长班,现在除了她自己头发特长,只能尽量把脸拉得长,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红烟和竹叶两个婢女想要伺候她,奈何案几太小了,凑上去反倒碍事,索性就垂首立在她身后没有动。 虽然心里觉得很怪异,想要提醒小姐去前面的位置坐,那里很明显已经把席位留出来了,按照虚罗门的地位,小姐自然是要坐首席的。 但想起自家小姐经常性地出其不意,就又闭嘴,可能小姐今天故意这样,是想吸引南荣公子怜惜呢。 于是主仆三人,两站一坐,安安静静地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面呆待着,温蓉蓉没敢多喝水,怕人有三急找不到地方上厕所。 她吃起了桌子上的小点心,但是味道齁甜,其实很一般。 于是吃得漫不经心,看着场中人越来越多,聊天的声音也就越发地繁杂,有好几拨视线从温蓉蓉这边扫过,很明显是在找人,她都低头倒水或者拿吃的给躲过去了,她怕有原角色认识的人来跟她打招呼,到时候她叫不出人的名字,那就尴尬了。 不过她通过竖起耳朵听别人的聊天,她也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这场饯军宴,承办方是南荣元奚所在的德明宗,这院子就是德明宗的私产,还有南荣元奚现在还并没有到场,在场的世家贵女里面正望眼欲穿,今天有一半都是奔着他来的。 温蓉蓉也忍不住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得是长得什么样啊,这么招女人喜欢? 正四处寻摸,就突然心里一惊,哎呦!她发现她大哥了,她大哥也发现她了! 她大哥在指着她这边说什么,温蓉蓉有心想要躲开她大哥的视线,装模作样地拿起了茶杯挡脸,结果就听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蓉蓉,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她大哥离她得有八丈远,但说话声音就是在她耳边响起的,温蓉蓉还是完全无法适应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神通,手一抖,杯子掉在了桌子上。 不过她很快躲开茶杯里面的水,故作镇定地站起身,转身对着身后的红烟说,“我大哥叫我,你们不用跟着,收拾下桌子吧。” 红烟和竹叶点头,温蓉蓉尽量绕开人群,不跟任何人对视,径直朝着温泽阳的身边走去。 走到了温泽阳的身边,温蓉蓉十分温顺乖巧地抬起头看着温泽阳笑了笑,“大哥。” 这种态度,她是有考量的,不管原角色之前的性子怎么样,她是真的装不来。到时候搞不好弄巧成拙,再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给家里惹麻烦。 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她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反正她已经过了温泽阳查看她魂魄的那一关,现在做她自己就好。 但是一抬头,她心里飚出一句卧槽,她大哥这么高?! 温蓉蓉之前在太阿堂见温泽阳那面,根本没有敢仔细观察他,现在一看,一身软甲英武非常,鹰目悬鼻气势凌冽,端的是好一副俊逸逼人。 温蓉蓉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刚到他肩膀不说,他的腿好长啊…… “秦安,这个是我小妹温蓉蓉,秦安你该见过她的。”温泽阳没察觉到自己妹妹在瞄自己的大长腿发呆,和自己的至交好友介绍温蓉蓉。 秦安乃是当今皇族安栾王,生的也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和温泽阳的个子差不多,稍稍矮一点,但在温蓉蓉的面前,也一样算是“巨人”。 温蓉蓉根本不认识什么秦安,脑中飞快转着,快要出火花了才想起来,秦安! 是《至尊仙途》前期的一个小^boss!后来被男主狠挫之后,成了男主角小弟之一! 叫什么王来着,什么…… 呜呜想不起来了,温蓉蓉简直想哭,她现在不该不知道秦安叫什么王,可谁能把那么多章的内容全都记住啊啊啊啊。 早知道能在书里活过来,她肯定背诵加默写全文了! 安栾王垂眸带笑点没有笑意的笑,看着温蓉蓉,对于她可是早有耳闻,毕竟她在图东都城嚣张跋扈是出名的,有次两家的马车狭路相逢,还是身为皇族的安栾王让的路,自然不是秦安怕她一个黄毛丫头,而是看在温泽阳的面子上。 秦安对于没有礼貌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一丁点的好感,要不是挚友因为即将出征放不下心,又对自己这到处惹事的妹妹十分疼爱,秦安才不会答应帮着温泽阳照看她。 眼见着她哥哥给她引见,她还垂头不肯吭声,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秦安当即笑意扩大。他这个人,越是笑得灿烂,就越是不高兴,那双凤眼眯起来,射出精光,简直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魂魄。 温泽阳了解秦安知道他不高兴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温蓉蓉,以为她大小姐病又犯了,带上了些许情绪,用了些力推了下她的肩膀,“怎么不叫人!” 温蓉蓉脑子现在脑子里面脑浆已经沸腾起来了,咕嘟嘟冒泡呢! 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这个秦安叫安什么王,她不可能直呼人家名讳,那还不如不说话,叫叫叫,让她叫什么啊啊啊啊!。 她急得额头都冒汗了,就希望她大哥能有点数,别光长腿不长脑子,倒是给她打个岔,或者圆个场啊! 结果她大哥不圆场不说,还朝着她肩膀推了她一下。 就温泽阳这个体格和能耐,咋说呢,一巴掌拍死五个像温蓉蓉这样的小弱鸡不费事儿,故意掐的话,一手能掐死二十来个。 他好心托好友照顾妹妹,结果妹妹不上道,他能不生气吗,生气了控制不住劲儿就用得有点大。 温蓉蓉哪里经得住温泽阳这样的“慈爱”,被他拍得猝不及防向前一踉跄,来不及迈腿,脚底拌蒜,两条小细腿儿缠一起了,“啊!”了一声。 然后“扑通”,跪在了秦安面前,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秦安一条大腿。 不对劲!(南荣元奚这个秃孙子,对她...) 场面一度非常诡异。 温泽阳和秦安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而温蓉蓉抱着秦安大腿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满是迷茫。 她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哎,秦安大腿也挺长,骨骼匀称肌肉紧绷…… 大概就像某小品里面说的,双膝沾底接了地气了,聪明的脑瓜又占领高地了,她想起了秦安的封号是什么了! 秦安……安栾王! 温蓉蓉脑子一活,顿时开口,“小妹……见过安栾王哥哥。” 正常来说,哪怕是极其受皇族重视的修真宗门,到了真的皇族面前,也要“低一等”。 当然这个低不是真的低,不过是修真宗门与人间皇族维持和平共处的办法而已。 毕竟现如今是人魔妖混居的世界,而修真宗门能够斩妖除魔,却也因为天地间灵力越发匮乏的原因,几乎没有人能够修炼成上古大能那般,呼风唤雨,御剑飞天,辟谷不食了。 哪怕是宗门修者,也要衣,食、住、行。 食五谷为凡人,也就离不开索求人间富贵。 因此但凡是修真大宗门,必定家中有人在皇族的权力中心,是为了和平,也是为了宗门争取利益。 而修真者哪怕修到了如温泽阳这样,经历了人重入虚、脱凡,到了破妄境,却也还是人,寿数有增加,可伤了要害一样死。 不过修者达到温泽阳这样的境界,已经具有能够杀人不动刀的能力,甚至不受皇族的管制,而是直接受命于修真界至尊鸿达神君。 但因为宗门,甚至家族中多的是像温蓉蓉这样不能修炼的人,需要皇族的庇佑,因此宗门与皇族之间,在明面上,还是以皇族为尊。 只不过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当今皇帝,对于这些修士,并不敢真的招惹欺辱便是了。 所以温蓉蓉不必自称奴婢奴家亦或者是民女,她也不想自称奴婢。温蓉蓉的脑瓜里面,没有命如草芥的具体概念,自然也就没有尊卑的具体概念。 反正她现在能仗着俩哥哥横着在坛渭国走,这部分剧情温蓉蓉还是知道的,何必要自轻自贱。 至于现在跪着……这是意外! 不过她叫秦安安栾王哥哥,有点亲近过头,倒也不至于多么失礼,毕竟温泽阳和秦安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比秦安和皇帝还要亲厚些。 温蓉蓉这一跪,在第一面就叫自己哥哥,秦安顿时眉梢高高挑起,神色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了温泽阳。 “咱们小妹……”秦安垂头看向温蓉蓉,“还真是特别。” “快快起身吧,何须行此大礼。” 他一声“咱们小妹”,便是原谅了温蓉蓉之前的无礼,包括那次狭路相逢的事情。 温泽阳眉梢抽搐,和秦安一起把温蓉蓉从地上拉起来,已经有好多人朝着这边看过来了。 “见笑了。”温泽阳也露出点笑意,不知道说温蓉蓉什么好,就拍了拍她的头。 又说,“蓉蓉以后要是真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秦安,就冲今天这一跪,你也要担待着,她自小性子野得很,连我父亲在世都未曾跪过。” 秦安笑起来,凤眸微弯,眼尾收成细细的一条,很是勾人,“我倒是瞧小妹心思玲珑,不像是没有分寸之人,与之前市井听来的传言不符呢。” 温蓉蓉正抖着自己沾染上灰尘的衣袍,说多错多,还是不说为好。 但是她听着秦安这一句话,顿时心里像是凭空出现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这个安栾王!搞事儿嘛! 温蓉蓉要不是知道他并无灵根,不能修炼和她一样是个凡人,她估计要吓得腿软。 但哪怕安栾王并无灵根,他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神通,能看出她是个冒牌货……因此温蓉蓉悄悄抬头,一脸乖巧地觑两个人神色。 发现温泽阳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稍稍松口气,不过视线一转,正和秦安的视线撞到一处。 温蓉蓉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就觉得自己看进他的眼中,像是落入蛛网的小虫一般,被网住不能动。 不是被吸引得不会动,是作为即将被吸食的猎物那种无孔不入地让人后脊发寒的畏惧,让她不敢动。 安栾王是皇子,虽然因为出身不正,现在看似于大位无望,可他是现在还活着的皇子里面,手中权势最大的。 温蓉蓉知道他将来是坛渭国的皇帝,只不过他上位是因为现如今还活着的皇子,因为一场兽潮,被魔兽一勺烩了。 至于坛渭国地势依山傍水,天险繁多,还有两大宗门虚罗门和德明宗驻扎,是怎么被兽潮闯进皇城,又是怎么恰好将除他之外,其余皇子尽数撕咬吞噬……那就要问南荣元奚了。 温蓉蓉瞪着眼和安栾王对视片刻,慌忙地错开视线,低下头,心跳得要顺着嗓子挤出来了。 妈妈是怪兽!吓死啦! 秦安却轻声笑起来,那声音也带着股子难以言喻的冷,“蓉蓉很怕我吗?” 温泽阳也跟着秦安的视线低头看着温蓉蓉,温蓉蓉确实是怕,对一切未知抱有敬畏之心,是弱小如她的本能。 但是被两个大男人盯着这么探究地看,她的脸不由地开始逐渐泛红,从耳根开始很快红成一片,连带着眼圈都红了。 这样也太不打自招了! 温蓉蓉脑浆又开始咕嘟嘟地冒泡,闭了闭眼,不接话不合适,摇头不语也好像心虚一样,于是她一咬牙,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高声道,“不是怕,是……安栾王哥哥长得太好看了,眼睛都勾得我快没魂儿了……” 吓得她快没魂儿了! 秦安一愣,毕竟他活到如今,还没人当着他的面说过这样的话,说是轻浮吧,温蓉蓉那样子又实在是半点没有轻浮之意,娇憨得很。 因此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温泽阳也一愣,然后伸手拍了下温蓉蓉的脑袋,“说什么呢你!” 温蓉蓉一巴掌被拍得脑子嗡嗡的,温蓉蓉扶着后脑,侧头看她大哥说,“哥你小点劲儿……再打就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秦安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被温蓉蓉逗得不可抑制,不远处看热闹的也有人笑起来,温泽阳也忍不住被温蓉蓉这娇憨的样子逗笑了。 “罢了罢了,”秦安说,“蓉蓉这是性子直爽,倒也没什么不好,哥哥怎会同妹妹计较。” 这话秦安是看着温蓉蓉说的,温蓉蓉抿了抿唇,小声地又挤出一句,“谢谢安栾王哥哥……” 温蓉蓉正想着这一关可算是过去了,偷偷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温蓉蓉不是个声控,但是她也知道什么奶狗音狼狗音和霸总磁性低音炮,但是这声音都不在这个范围内,好听得如同仙语,像从天边来,空灵且余音直撞人心。 “见过安栾王,温将军也到了,”这仙语说,“元奚来迟,万望二位恕罪。” 温蓉蓉等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一个一身素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那里,对着他们这边微微拱手。 温蓉蓉慢慢张大眼睛,呼吸都跟着停滞,她之前还在想,男主角南荣元奚能娶那么多老婆,整个坛渭国的女子都想嫁给他,原角色为他不惜投河相逼,王公贵女今天都是奔着他来的,他得长成什么样? 她之前还在吐槽,难不成三头六臂,像神仙吗?! 现在她见着了,没有三头六臂,但是真的像神仙…… 不过一身素色锦袍,不带任何装饰,但莫名地仙姿飘逸,似乎多一分装饰都是累赘。 玉冠高束墨发半披,那张脸真是……难以形容。 双眸色泽浅淡,琥珀琉璃一般,似是笼着一层能够折射天光的朦胧,淡淡扫来,不带什么欲说还休的勾人情愫,也没有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很空。 空的温蓉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场弥天大雾,任你把眼珠子瞪的飞出来,也识不清眼前这如雾中山峦般的男子的真面目,只引得人想要凑近一些,再看的清楚一点。 温蓉蓉失魂一样向前一步,甚至朝着南荣元奚伸出手,她像是被传说中的魔魅蛊惑,这一刻哪怕南荣元奚开口要她去死,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再跳下护城河…… 她痴态毕露,已经引得认出她的许多人暗自看起了热闹。 都听闻她先前为了南荣元奚不曾夜里同她私会,就跳了护城河呢,这会儿怕是又要当场出丑了。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南荣元奚的衣袖的时候,看不下去的温泽阳一把揪住了她的后领子把她扯了回来。 温泽阳是真的手重啊,手上还很没数,拉衣服就拉衣服,一下连带着扯到了温蓉蓉的头发。 温蓉蓉疼得“嗷”的一声,猛地如同在妖瘴之中听到了佛寺的钟声一般,悚然回神,她被勾去的三魂七魄狠狠随着“佛钟”被撞回身体。 温蓉蓉心神巨震,体内对未知疯狂生出的恐惧占据了一切,她迅速后退一步,躲在了温泽阳的身后,抱住了大哥壮实的手臂,靠在上面,才缓缓吁出了一口气。 而后一些人又说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去听,只是胆战心惊地垂头不敢再抬头去看南荣元奚。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她刚才那不是对于美色的着魔,再好看的男人她顶多当场咽口水,真不至于失魂落魄,还甘愿为他死的心都生出来了。 开玩笑,温蓉蓉英年早逝一遭,好容易得了这条命,惜命得很,她绝不可能生出这种为谁去死的心思,谁配?! 她刚才是被迷惑了! 温蓉蓉想起了她看到的文章那一部分,已经揭秘了南荣元奚是海妖族,是鲛人的后裔,鲛人擅音,更擅长幻术迷惑人心,南荣元奚这个秃孙子,对她用幻术! 她会跳个鬼的舞(这是什么剧情?这位角色您...) 怪不得原角色要痴心致死,个狗东西! 温蓉蓉心里把南荣元奚从上到下问候了个遍。 但是为了防止看他一眼再着道,索性抱着自家大哥的手臂,像个跟着大老虎后面蔫头耷脑的狐狸,头不抬眼也不睁,一心只跟着大哥走。 不过这一下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迷惑失控,差点就抱着南荣元奚舔了。 所有人都认出了她,现在指不定等着怎么看她笑话呢,她现在再缩脖子坐角落也没有用,只有跟着大哥才能保平安这样子。 温蓉蓉乖乖地跟着温泽阳走,倒是让温泽阳松了口气。 不过温泽阳见她蔫蔫地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心里有些不忍,入席之后,把她的小案朝着自己旁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回护之意非常明显。 这样一来,即便是旁人有心笑话温蓉蓉,也碍于温泽阳的举动,不敢轻举妄动。 温泽阳气势很足,战功累累还是虚罗门如今的门主,又是人重破妄境修士,敢惹的几乎没有,坐在那里像一座结实的大山,贼可靠! 温蓉蓉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被人这么护着的滋味,活着的时候虽然家里人也很护着她,但是现代法治社会没有这么大的危机,显现不出来这种维护的重要性。 她简直想哭,之前还抱怨老天给她的这是什么剧本,注定要被搞死的女人太难了。 但是现在她真想抱住天爷儿来个爱的么么哒,给她这么好的家人,这么高的身份背景,只要她不走剧情,她还怕谁? 还怕谁?! 哦,现在怕南荣元奚那个会使幻术诱惑她出丑的秃孙子。 宴席开始了,侍女们依次上菜,温蓉蓉根据衣服,越过南荣元奚,开始朝着宴会上其他人看去。 期间有和几个人视线相接,有人礼貌地跟她点头,当然也有人对她笑得很不善,甚至是眼神挑衅。 温蓉蓉并不在乎,她的小脑瓜一刻不停地转悠着,她在想事儿。 比如如果南荣元奚,是真的依靠幻术迷惑女人,让角色对他痴心绝对,出尽丑态,最后再勉为其难地和她成婚,那么原角色会用尽所有贵重的东西,去讨南荣元奚的欢心,给他吸了两座灵矿来觉醒血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看小说的时候,温蓉蓉曾经不是没有怀疑过,真的有这么痴情的傻女人,见着个男人就飞蛾扑火,倾尽所有吗? 现在看来,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开始接触这个世界上的人,温蓉蓉才发现,这一切居然不只是作者随手一挥,利用模板套路写出来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或者说,因为这世界的真实存在,无数书中没有描写的细节自动填充,都让这一切合理化了。 例如南荣元奚苏到断腿的人设,和谁说话交流,都比别人事半功倍的技能,是基于他是海妖族,声音和眼神,都带有迷惑作用。就连剧情里他的武器也不是德明宗家传的枪法,而是琴剑双修,以琴为主以音为武。 而像安栾王这样的角色,也不像文字描写的那样只是阴沉毒辣那么片面,和他面对面地站着,你才会知道,他的慧极近妖,不是一句话而已。 而这饯军宴是一场明着的坛渭国贵女和世家子的相亲宴,那么……原角色,也就是温蓉蓉现如今,是不是也已经被迫卷入了权力争斗的中心。 她这个虚罗门大小姐的身份,会是多少人想要拉拢的,南荣元奚会选择她,迷惑她,看来也并不是他天生骚的就爱四处放电,分明只是想要她身后虚罗门的支持。 这样一切就都能够解释清楚了……温蓉蓉突然有些心惊地侧头看了眼正在与人谈话的温泽阳。 她刚才悚然想到温泽阳的后续命运,会因为这一场征战,最终于四年后,战死在烛龙谷,温蓉蓉心里剧烈地一颤。 仿佛她看过的那纸张上寥寥一行字的描述,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汇聚成温泽阳这个人,然后带着杀伐和血性地坐在她身边,被命运的齿轮咬着推着,不得不向前……走向灭亡。 温蓉蓉眼圈忍不住一红,要是她只抱着穿书者的旁观角度,站在局外看这世界起伏,只一心逃离她那一部分剧情倒也罢了,要是温泽阳没有这么爱护她,倒也罢了,那样她就不至于这么难过。 可是她事先知道了他的下场,知道了很多人的下场,看到命运的齿轮正带着钢刀利刃辗轧过来,而她目前连自保都做不到,她要怎么办?她又能救谁? 温蓉蓉不由得红着眼圈看着温泽阳,嘴唇抖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温泽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头看来,就见温蓉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蓉蓉?”温泽阳凑近她一些,低声问,“怎么了?” 温蓉蓉最终还是把那句“你能不能不出征”给咽了回去。 她没有那么天真,书中对抗魔族的剧情,是八大宗门修士必须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人族的安居乐业必然要战的。 她的几句话,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因此她只是摇头,把到嘴边的警告都咽回去,她如果贸然揣测未来,大言不惭地说出什么来,不用等到未来印证,单单是在饯军宴上动摇军心这一条,她肯定会先死。 所以温蓉蓉只能摇头,眼泪积蓄得太多了,被她甩出来,加上她今天穿得属实寡淡了点,连唇红都蹭没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温泽阳捏了捏手指,垂头看了眼手背上温蓉蓉甩掉的眼泪,心里像是被烫了一个窟窿。 咬了咬牙,低声对温蓉蓉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南荣元奚,也不是……”不行。 “奴家岳秋莲,愿为在座诸位即将出战的将领献舞一支,” 一位女子自温蓉蓉不远处的一个上首位桌案后站起来,显然身份地位不低,千娇百媚道,“祝愿我坛渭国烛龙大军,旗开得胜。” 温泽阳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温蓉蓉本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南荣元奚哭,索性不谈,朝着对面女子看去。 谁料女子正看向她的方向,然后扬起小巧的下巴,眼神挑衅意味十足,接着莲步轻移,直接飘到了宴席正中间的高台上去了…… 飞……飞上去了?! 温蓉蓉都顾不得哭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身段柔若无骨的女子,站上台后三百六十度来了个旋转,长裙飞舞环佩叮咚,实在是养眼极了。 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很快在她带来的乐师和伴唱中,开始了表演。 场中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台上,这舞蹈确实好看,舞步柔美飘逸,而且她时不时地就飞一下,虽然没有太多技巧性的动作,但是加上衣裙的飞舞,有那么点翩翩若仙的意思。 只不过旁人看的是女子,是腰肢,是这个自称岳秋莲的女子如何顾盼风情,温蓉蓉看的却是她的脚腕。 因为每一次短暂飞起来,她的脚腕会散发出一阵幽光,就是系在她脚腕上的那一对儿铃铛发出来的,温蓉蓉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到一舞终结,岳秋莲在台上气喘吁吁地盈盈一拜,然后带着娇笑又飞下了台,获得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和称赞。 温蓉蓉听到有人说,“这岳家虽然如今门庭凋零,但这岳氏女却是个百媚千娇的人物呢……” “这一舞确实妩媚万千,”另一个人说,“只是……利用那些投机的机巧灵器,倒是跌了身份如街头杂耍一般……” 温蓉蓉敏锐地捕捉到了“机巧灵器”四个字,见那岳秋莲听闻了这话,面色霎时间一白,接着通红一片,然后只见骄傲的小孔雀,就立即垂头成了秃毛鸡,羞愤欲死。 而这一波讨论还没有过去,马上又有一位模样生得美艳打扮也分为精致的女子,站起来,说道,“奴家慕容语,也愿为在座各位即将为人族百姓出战的英雄们,献画一幅,”慕容语很显然走的不是百媚千娇的路子,而是冷艳的路子。 说着便只是微微一拜,便缓步走上了高台,接着她的侍从为她拿来了一张巨大的纸张,她抓起只比她手臂细一点的毛笔,开始作画。 作画用的时间长一些,温蓉蓉还沉浸于岳秋莲用的那个脚踝铃铛,忍不住问身边垂首立着的红烟,“哎,她摘下来让婢女丢掉的那个铃铛……” 温蓉蓉悄悄吩咐红烟,“去给我捡回来。” 红烟一愣,片刻后点头,悄无声息地快步消失在温蓉蓉的身后。 而温蓉蓉一边喝着这个世界味道奇特的茶,一边思索着。 她干着急毫无作用,倒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躲过她眼前的剧情,摆脱虚罗门败落的下场。 她刚才是一时间情绪过于敏感,她孤魂一只来到异世,得到了温泽阳这样的大哥爱护,知道他战死的结局,她不可能不难过。 不过被这美女献舞和献画一打岔,心里那种悲痛减轻了一些。 距离温泽阳那个战死的剧情,还差四年,她就不信,四年的时间她找不出办法救温泽阳! 不能急躁不能急躁…… 温蓉蓉搓了搓手心的汗水平复心绪,拿起茶杯一口干了。 都是因为她对这个神乎其神的世界知道得太少了。而她虽然看过这本小说,却真的生活在这个小说世界才发现,她看到的那些剧情,都只是表象而已。 就像她觉得自己会游泳,她在游泳馆里面肆意畅游,然后她又信心满满地跳进海里,觉得都是水,肯定一样会游。 可是跳进去才发现,海太大了,水太深了,一个浪打过来,她就被淹没,好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口鼻的苦咸和濒死的恐惧,吓得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游了。 “蓉蓉,蓉蓉……”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正想事儿的温蓉蓉“啊?”了一声,侧头看向温泽阳。 手里的空杯子放在桌上,舔了舔嘴唇。 温泽阳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凑近她小声问,“你怎么把漱口水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在不远处的秦安发出了一阵毫无礼貌的尖笑,其他人听到了笑声看过来,不明所以。 温蓉蓉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杯子,一时间面色比岳秋莲还要五彩斑斓,她是真不知道……这味道还不错,有点酸酸的像柠檬水的东西,是漱口水。 她只能硬着头皮抬头问温泽阳,“这个……脏吗?” 温泽阳抿唇憋着笑,“倒是不脏,是一种酸枝熬的,喝了也无碍,还助消化。” 但是没有人喝这玩意,除非平民甚至是买不起药的下等奴隶,会用这东西当作消胀气的胃部用药,连马都不吃。 温蓉蓉松了口气,然后按着胸口一抬头,发现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有些笑得像秦安一样,有些凑在一起不知道叽咕什么。 而台上作画的慕容语,刚好已经画完,要婢女拿着她的画作展示。 她站在那里尴尬地正想说两句祝愿大军得胜的话,却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温蓉蓉吸引过去了。 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笃定温蓉蓉是故意的,就连南荣元奚的视线,也在看向温蓉蓉那边。 南荣元奚侧头对着身侧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睛却还在温蓉蓉身上没有转开。 慕容语画得其实很好,是一副千军万马摇旗过境图,显然是胜利凯旋的画面。 她在图东都城,一直有第一才女名号,平时不知道被多少文人墨客追捧,哪里有过这样,被众人忽视的时候。 于是她不甘地咬唇,和台下一个女子对视了一眼,挥手让展示画作的婢女下去,自己也装着无事地施施然走下台来,却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走到了温蓉蓉的面前。 笑了下,说,“温小姐,前些日子,我们一同在聚欢楼里面喝茶,你不是说,饯军宴上,要表演已经失传的仙羽红罗舞,祝愿烛龙军大胜而归吗。” 慕容语笑着看向在场众人,环视了一圈,才又说,“传说仙羽红罗舞,乃是上古大能红罗仙子所创,当日一舞不仅名动天下,甚至还引来了仙人围观……我想在座各位,一定非常期待温小姐重现当日红罗仙子的舞姿呢。” 她这么说完,居然还有人附和,温蓉蓉一脸懵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向慕容语居高临下的艳红嘴唇。 感觉那张嘴因为幸灾乐祸的笑不断扩大,已经裂到耳根,要把她整个儿给吞进去不吐骨头。 但此刻的她只想问,这是什么剧情?这位角色您是哪位?! 剧情没有写什么献舞。 啊啊啊她会跳个鬼的舞,她就会做小学生第八套广播体操…… 那人如山般沉稳(奴家心悦南荣……慎公子多...) 温蓉蓉也曾年少轻狂,大概十一二三四五六岁的时候,看电视剧,里面有穿越的女主角如何凭借一舞动天下,一曲动天下,一诗一词动天下,或者干脆凭借美貌名动天下。 然后轻而易举撼动了男主角的心,大概台词总结下来也就是现代挖肾掏心的霸道总裁的经典台词,“这个女人好特别,和其他的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当然温蓉蓉并不是贬低,这都是和杀马特一样属于时代的印记,充斥着她曾经快乐无敌的青春岁月。 哪个女孩子没有幻想过,如果自己穿越了,就这样凭借什么名动天下,然后博得帝王欢心,从此专宠后宫,让帝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宠我,就宠我呢! 但看小说在床上打滚幻想是一回事儿,真的穿越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且不说温蓉蓉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仙羽红罗舞,但是这个挑衅莫名的熟悉,非常像是某嬛传里面的那个,“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那个场面。 温蓉蓉快速眨巴着眼睛,试图把她过热的cpu冷却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温蓉蓉却在思考着,她要是翻个白眼昏过去,这件事能不能躲过去。 但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场中修炼之人不在少数,就算她大哥能看出她故意帮她隐瞒,万一让别人戳穿了不够丢人的…… 她把脑子想漏了,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技能,还有那什么仙羽红罗舞,让温蓉蓉想起她那个赤翎羽衣。 慕容语挑衅她这一段剧情里面没有写,原角色是穿赤翎羽衣来的,那么会不会……其实原角色真的艳压群芳了? 可她别说根本就没有穿着那个什么赤翎羽衣来,她也根本不会跳舞啊啊啊啊啊! “温小姐?”慕容语看出她比肾还虚的脸色,顿时表情闪过不屑,“温小姐请吧。” 温蓉蓉坐着不动,慕容语掩唇轻笑了下,却没有什么笑意,语调阴阳怪气地说,“当日在聚欢楼,你可是信心满满地说定要艳压我们姐妹,不会是吹牛的吧。” 慕容语还在拱火,温蓉蓉环视了一圈,这次是真的很无助,她大哥再护着她,也不能连女子之间的这种分明是攀比的小心思都要管,那也太掉他大将军和虚罗门门主的价了。 于是温蓉蓉默默咽了一口血,一闭眼一咬牙,索性突然站起来了! 慕容语被她吓一跳,站得离桌边太近了微微向后闪了下,表情微变,心道难不成当日这温蓉蓉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寻到了仙羽红罗舞的残本,对着苦练了? 谁料温蓉蓉却站起来,带着笑对着慕容语一拱手,坦荡地认怂,“慕容小姐,实不相瞒,当日我就是开个玩笑,逗你们玩。” 温蓉蓉绞尽脑汁地尽量让自己不说大白话,咬文嚼字道,“论跳舞,我自认远不及岳姑娘腰肢曼妙,舞技卓绝,论才华,我自然远不及慕容小姐底蕴深厚,实在是惭愧。” 她说得情真意切,“方才我算是见识了,我认输,就不上去献丑,给我家哥哥丢人现眼了。” 温蓉蓉说着还看了一眼温泽阳,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嘴边,调皮地对着慕容语说,“慕容小姐担待,若是今日我丢了脸,散了宴席回家,不光不许吃饭,还要罚跪上家法的,好姐姐饶我一命,我家教太严,改日聚欢楼我摆盛宴,给姐妹们赔罪……” 她装作说得很小声,但是在场大部分都是修炼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也就是故意让这些人听着,这样他们就不好再找理由为难她了。 可是她说了这话,慕容语一开始惊讶,而后面色也缓和了一些,准备放过她了,谁知道最后听到了家教太严四个字,顿时腾的一下内火中烧起来。 慕容语面色难看地瞪着温蓉蓉,场中众人因为温蓉蓉的话笑起来的声音,简直像是化为巴掌打在脸上。 家教太严? 谁的家教不严,谁没有家教! 这一下不光是慕容语,连带着场中其他还未曾表演,却实在费尽心力准备了节目的一众姐妹,全都红透了脸。 温蓉蓉不了解这个世界,或者说她了解得太少了,今日这饯军宴,场中来的所有高门贵女,没有几人是自愿而来。 生在高门,她们自小便受人呵护追捧着长大,若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愿意千娇百宠着长大,到了如今年岁,不在家中等着适龄的公子们求娶,而来这样的宴会上,费尽心机使尽浑身解数地展示自己的所长,给男子们欣赏,就为了争一条好出路? 可时逢乱世,人魔妖族混合而居,一同分割这灵力渐渐匮乏的稀少土地,贫民奴隶命如草芥,他们这些高门贵族出身的,又何尝不是身若浮萍。 家中稍稍在势力中心被排除,家中适龄男子便必须出征魔族,每一年入冬,都要抵御兽潮来袭,兽潮之中无自保能力者,尤其是高门贵族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被践踏成肉泥连尸首都寻不回来的比比皆是。 因此所有人,都只能削尖了脑袋朝着权势伸出手,哪怕权势本身就是一台大型的绞肉机,到最后都会成为牺牲品,成为那些被搅碎筋骨的血泥,供更高层的掌权者们食用,他们还是必须伸出手去抓,去攀附。 因为在这坛渭国,在这图东都城,在这个天下之中,一夕之间声名鹊起鸡犬升天的例子不少,但一夕之间家族败落沦为贱奴的世家也比比皆是。 而这一切的起落的因由,可能因为在追逐权势的过程中站错了队,但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被更上层的人看不顺眼。 一颗上品灵石,一个嫁错人的女儿,都会变成家族覆灭的根由。 所以今天这饯军宴之上,一大半女子是为南荣元奚来的这句话,并非染着什么情爱的意味,是真正意义上的为他而来。 他是南荣家也就是现在德明宗的少宗主,嫁给他,比嫁给王公贵族不知道好多少倍,修真者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就是护身符。 而这一切,都如压在这世界看似平静湖面之下的狂澜,让温蓉蓉这个外来之魂,根本无法一眼窥见。 但她至少因为小动物的直觉,对危险的感知,还算敏锐,因此还未被卷入其中,她便已经感知到了带着危险的风,盘旋在她身侧,刀子一样地想要伺机刮破她的皮肉。 她发现慕容语的面色变了之后,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损就损在,她那些都是玩笑,她根本不知道哪就话说错了。 温蓉蓉环视一圈,发现场中男子大多表情并无变化,还在吃喝低笑,但是女子们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面色微变,盯着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温蓉蓉连忙试图补救,她倒是并不真的怕这些世家贵女,但她真的不想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一次性树立这么多的敌人。 可她刚张口还未等说什么,慕容语短暂变化的神色却已经恢复,挂着不冷不热的笑意,盯着温蓉蓉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那怎么办呢,”慕容语说,“那天你还说,等到跳完了仙羽红罗舞,南荣公子定然会为你痴迷,” 慕容语这话一出来,温蓉蓉顿时脑子嗡的一声,恨不能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温蓉蓉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剧情竟然以这种脱肛的方式朝着她九曲十八弯地甩来。 但是没等她伸手,慕容语已经先一步朝着她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把她从小桌案后面拽出来了。 是真的拽出来,温蓉蓉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但是还是被慕容语看上去轻柔地扶着,实际上力道用得不小给拽出去的。 温蓉蓉心里直突突,慕容语肯定是练过的!看她拿那么粗的笔还能悬于巨大纸张之上挥洒自如,画出千军万马极其细致的小人脸,就能看出她腕力何其恐怖! 温蓉蓉暗骂自己这样的小菜鸡怎么可能斗得过啊! 温蓉蓉求救地看向身后,要死了,两个婢女之中激灵的红烟被她打发去捡破烂了,竹叶这个憨憨特别对得起她的名字,从心到脑子都空空的一根直筒子,根本看不懂她求助的眼神! 温泽阳微微皱眉看向慕容语,但是对方是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他多看两眼都容易惹麻烦,又如何伸手或者开口干预。 于是温蓉蓉就这么像是被人家抓猪崽子似的,抓出了小案之后,然后被“扶着”其实是挟持着!一路到了她一直躲避着不去看的南荣元奚面前。 难道剧情是不可逆的吗?!她已经为了躲避做了太多的努力,最后怎么还是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 慕容语拉着温蓉蓉姐妹情深的拦住了她的肩膀,柔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魔音灌耳。 “姐妹们都知道你心悦南荣公子,”慕容语慢条斯理地说,“你也说,喜欢便要说出口。现在虽然仙羽红罗舞跳不成了,你也要勇敢一点去表明心迹,我们都支持你呢。” 这就是纯粹的互相伤害了,温蓉蓉到现在绞尽脑汁地也没有想出她那几句话错在哪里。 那就是很普通的玩笑话啊,是现代男子惧内的真实写照,在聚会要提前回家的时候会说的跪搓衣板说辞,全国人民都知道,她改一改来拿用了,怎么就错了! 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尊瘟神…… 温蓉蓉浑身僵硬,原地僵成了一块搓衣板,眼睛更是半点不敢看南荣元奚,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看了,南荣元奚要是阴她,那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完全白费了。 这一切都会回到剧情原点,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想着索性翻脸,转头抬手要甩开慕容语,谁知慕容语这个阴损的,用衣袍遮掩着,膝盖朝着她膝盖弯一顶,手上轻轻一推,温蓉蓉就像是自己迫不及待扑到了南荣元奚的小桌子上去了。 温泽阳这时候欲要起身阻拦,但是屁股才翘起来,又坐了回去。 之前在院中都阻拦过一次了,他这个妹妹,自小也没对什么东西表现出过这种热爱,唯独这个南荣元奚…… 温泽阳想到她之前被自己从南荣元奚身边拉回来,委屈得蔫头耷脑的样子,还差点在席间哭了,又失魂落魄地喝错了漱口水。 温泽阳之前就想跟温蓉蓉说的,若是真的喜欢,倒也不是不行,以虚罗门的势力,和德明宗现在的混乱状态来说,南荣元奚应该不会拒绝她的。 没有人争得过她。 况且之前雨夜跳河那荒唐事都做过了,当殿表白也没有什么好丢人。 温泽阳视线盯住南荣元奚,他是德明宗才刚刚上位的宗主,现在德明宗混乱得很,他肯定也是焦头烂额,若是有虚罗门的襄助,他定能快速的平复内乱。 温泽阳笃定,南荣元奚就算不马上点头答应,也绝不敢当堂羞辱温蓉蓉。 所以温泽阳没有动。 这可就苦了他的好妹妹温蓉蓉了。 她被慕容语阴得半趴在南荣元奚的小桌子上,不敢抬头,冷汗呼啦啦的冒。 南荣元奚双手就放在桌子上,一只手还捏着茶盏,那是怎样一双手? 温蓉蓉不是手控,但南荣元奚这手也绝对比她看过的任何手模广告,还有最注重保养的现代明星手要好看多了。 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冰雕玉琢……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温蓉蓉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的大脑差点宕机,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温蓉蓉忍不住想,剧情是真的不可改变的吗?为什么一切还是走到了这里。 但若说是不可改变,她也已经改变了很多小细节了,例如今天她就是没有穿着赤翎羽衣来,也没跳什么仙羽红罗舞。 那么到现在剧情九曲十八弯地扭回来,不可能是巧合,那么是否……是世界意识的自我修复? 虽然这么想实在是玄之又玄,但她穿越这件事的本身就是玄透了啊! 是她之前扭转得不够绝对吗,那么是不是她让事情完全无法挽回,一切不合理了,就不会再扭回来? 例如她没有选择穿着赤翎羽衣来,而是选了这一身,这个剧情就成功改变了,没有强行扭回去。 那么大胆设想一下,要是她索性不去回避南荣元奚,不去回避这个表白的剧情,而是把表白换一个人呢? 反正这个世界适龄的女子都要成婚,她就算拒绝了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一年一次,她要用什么办法躲过去? 倒不如…… 温蓉蓉脑中正疯狂思索的时候,她发现捏着茶盏的手动了。 朝着她伸了过来,看上去是要扶她。 她在这里趴的时间太久了,场中现在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在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看热闹,温蓉蓉瞪着这双手,向后躲避,像是在躲避朝着她张牙舞爪笼罩而来的悲惨命运。 下一瞬,一声好听至极的仙音,在面前响起,甚至带着一丝轻笑,“温小姐,那夜我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害得你久等,不慎落入河中,我很愧疚。” 这声音简直带着魔力,让温蓉蓉忍不住一点点地抬头,想要看看说这话的人,用的是怎样的表情。 “那日你差人同我说,有话要与我说,”南荣元奚说,“不知是什么话?” 他的声音落下,双手也伸到了温蓉蓉面前。 温蓉蓉视线停留在他的下巴处,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 她不甘。 这个秃孙子有种□□啊她还会吃一吃这一套。 又来幻术! 老娘不吃! 温蓉蓉狠狠一口咬破了舌尖,血腥弥漫,她猛地侧身,躲开南荣元奚来扶她的手,朝着他身边的另一个小案扑了上去。 “哗啦啦——”把那小案上面的东西扑得到处都是,食物都打飞了,落在那小案后面坐着的人的暗色衣袍上。 但那个人如山般沉稳,一动未动,手里的酒盏满满当当,一滴未落,他甚至还在面前的菜盘都飞起来的时候,轻巧地用另一只手捞住了酒壶。 温蓉蓉按在他小案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头也不抬的说,“奴家心悦南荣……”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慎公子多时了。” 话音一落,场中短暂寂静无声。 多谢温小姐厚爱(但我现在并没有娶妻的打算...) 所有人都被温蓉蓉的骚操作震惊了,窒息般的沉默在场中蔓延持续着。 连温泽阳都愣住了,他身边的秦安更是眉梢一挑。 只有温蓉蓉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之后,得意极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她余光中都能看到南荣元奚略微僵硬,后尴尬缩回小案后的双手! 温蓉蓉看了一眼满脸愕然的慕容语,找到了控场的感觉,这才抬头看向了被她抓壮丁表白的南荣慎。 她选择拉南荣慎下水,并不是逼急了胡乱说的,有两大决胜性因素。 一是他不日就要出征,不可能答应她,就算答应,南荣慎也不可能这几天匆忙跟她成婚,两大修真世家的联合,哪有那么容易,皇族那关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二是他是南荣元奚的弟弟,朋友妻都不可欺,何况是弟弟的妻子。 无论是什么世界意识和任何神秘的力量,只要想要男主角立得住人设,就不能让他是个霸占弟妻的人,不然还做什么男主角! 只是温蓉蓉像个得意的小孔雀一样,抖开羽毛震慑了众人之后,抬头一眼看进了南荣慎的眼睛里,整个人就像是被摄了魂一样。 呼吸发紧,心跳加速,头皮发麻,这可不是一见钟情,是被面前这稳若泰山眼却若深渊一样的男人给镇住了。 她并不知道,这叫杀伐血气,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滚过无数次才会沾染上的。 她大哥温泽阳的身上也有,但温蓉蓉在第一天和温泽阳接触之后领教过了,就没有再害怕过他身上的煞气,只觉得可靠极了。 温泽阳对她的爱护,掩盖住了血气,也让温蓉蓉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她第一天,是怎么被温泽阳的气势给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的。 但单纯来说,那天的温泽阳也不是像今天这南荣慎一样气场全开,那天毕竟家宴,温泽阳是有所收敛的。 可南荣慎此时此刻,却丝毫也不曾收敛身上的气息,他一双幽深探究的眼,眼中深不见底的漩涡,将温蓉蓉开屏孔雀一样的羽毛,瞬间搅得粉碎,让她当场就成了一只无处遮掩的秃毛鸡。 温蓉蓉呼吸都忘了,眼睛里面水光涟涟,南荣慎之前坐在那里,不动如山,跟在南荣元奚身边的时候也不声不响,不曾吸引任何人的视线,像一把藏于刀鞘的利刃,丝毫不见锋芒。 但是此刻,他只是冷冷看了温蓉蓉一眼,就让温蓉蓉觉得,她是个死物。 她现在就和那些扔在乱葬岗上的尸体一模一样,在他眼里死得透透的。 她按在他面前小案上面的手指,抽搐一样地抖,南荣慎像一面照妖镜,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只可惜现在面前的小案实在是太小了,温蓉蓉没有桌子底可钻,而南荣慎还在看她,对她说的话似乎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稳稳地将手里的酒盏,送到了嘴边,盯着温蓉蓉仰头喝下。 温蓉蓉顿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盘下酒小菜,这番惊煞众人的告白,都只是南荣慎的下酒菜罢了。 温蓉蓉要不是衣服层数穿得多,后背冷汗估计已经透过来了。 一个剧情中寥寥无几笔描写,最终凄惨死于战场的炮灰而已,怎么给人感觉比南荣元奚还要瘆人…… 好在温蓉蓉还没吓瘫的时候,慕容语率先回过神,和南荣元奚悄无声息的眼神对视片刻,开口说,“温小姐是不是喝醉了,你在说什么?” “那日聚欢楼之上,你分明说你心悦的是南荣元奚公子,在场许多姐妹均可为证,”慕容语说,“怎的今日就又变成了心悦南荣慎公子?难道温小姐的这般的朝三暮四?” 温蓉蓉被慕容语一说话,拉走了注意力,从那种被看穿一切的窘迫和恐惧中回神,听到慕容语的质问,清了清嗓子,早有准备。 “我当然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温蓉蓉说,“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心悦南荣元奚公子,每次见了他,便失魂落魄,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得如同仙音,哪怕这仙音要我去死,我也似乎是愿意的……” 温蓉蓉阴险地说,“那种感觉,就像是中了幻术,实在不像我自己。” 她说着,迅速看了一眼南荣元奚的方向,果真见他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拧,但很快松开,如果不是故意去观察,很难察觉。 这种事情关于南荣元奚的血脉问题,温蓉蓉也不可能直接揭穿,或者跟自家大哥温泽阳告状。 会死人的,妖族在这个世界的地位极其低,若是南荣元奚海妖族血脉被人揭穿,他就算不死,也会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温蓉蓉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况且这世界中他是主角,自然也是以他为支撑。温蓉蓉看的就是以他为主角的书,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品行,她不能因为南荣元奚诱惑她这点事,就害人性命。 毕竟剧情里,原角色被驱逐被弄垮宗门,其原因一半是她因为嫉妒暗自残害了好多南荣元奚其他的小老婆和他的孩子。 温蓉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这只是给南荣元奚一个警告。 温蓉蓉接着说,“而我追着他跑,是他不曾直面拒绝我,给我希望,但也不曾回应我,只是不痛不痒地晾着我,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实在不干脆。” 场中有些议论和轻笑声响起,温蓉蓉看了一眼也露出笑意的温泽阳,扬了扬脖子,似乎找到了无限的勇气。 底气很足地提高了一些声音说,“所以我在饯军宴前些天,便私下约见了一次南荣元奚公子,是想要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毕竟我也是堂堂虚罗门大小姐,我要找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 温蓉蓉不看南荣慎,只看她大哥温泽阳之后,浑身的毛又支棱起来了,索性从地上站起来说,“可他那日不说不来,只叫我等在那里,那日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我在外等了太久,雨水太凉,将我对他的热情都浇熄了。” 温蓉蓉走到慕容语面前,对她说,“女子一生,嫁的是否是良人何等重要,慕容姐姐年岁比我大,见得肯定比我多,想必比我还清楚,若是还未成婚他便如此待我,那成婚之后,他再妻妾成群,我焉有活路?” 场中的议论声音量增加,温蓉蓉这一番话,倒是消了之前一些女子的怒火,引起了些许共鸣,也把南荣元奚,三言两语塑造成了个吊着人的渣男。 温蓉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晚,暴雨惊雷,我自小便畏惧这样的夜,哥哥可以作证。” “我本想走,可我温蓉蓉,无论是喜爱还是厌恶,都喜欢干干脆脆,不想黏黏糊糊不清不楚,便一直冒雨等着。” “可我站在桥边,因为惊雷心神不定,”温蓉蓉垂头黯然神伤一般,“我不慎跌落河中,因那夜暴雨,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我又是个不能修炼之人……” 她语气停顿,给众人遐想感叹的时间,慕容语皱眉看着她,竟也心跟着提起来。 温泽阳一脸愤愤看向了南荣元奚,见他面色如常不见愧疚,哼了一声,表情十分不善。 温蓉蓉短暂留白之后,继续说,“那日婢女们被我遣得很远,来不及施救,若不是……” 她说到这里,转头迅速看了一眼南荣慎,又赶紧故作羞涩地转回来,这才咬着嘴唇,欲语还休地说,“若不是南荣慎公子及时赶到将我救下,我还不知能不能活着。” 温蓉蓉说,“但我那日还是呛了许多河水,也让我彻底清醒,男子还当如慎公子这般,顶天立地,坦荡磊落,为人族多番立下赫赫战功……才可堪称为良配。” 她说到最后,垂头耳热,是被自己臊的。 但是做戏做全套,走到这一步了,温蓉蓉索性也就不怕了,有她大哥兜着呢! 她又走到南荣慎面前没敢和他对上视线,只是扫了眼他的模样,悬鼻薄唇,眉飞入鬓,虽然和这世界普遍颜值过高的男子相比,不算很扎眼的长相,却最是端正凛然。 于是温蓉蓉想起了一句话,然后她又改了下,装着痴痴地对着南荣慎学着之前岳秋莲那样,盈盈一拜,说,“矫矫公子,渊渟岳峙。” 温蓉蓉侧头对慕容语笑了笑,说,“我怎能不心悦,便是担了朝三暮四的名声,也是甘愿的。” 场中又是一番议论纷纷,当然大部分都已经相信了温蓉蓉,还有人确确实实地提起来了南荣慎简直压肩膀的那些赫赫战功,以及他在军中的威望。 他们好像第一次发现,这个影子一样跟在南荣元奚身后的德明宗二公子,是这般令人折服的人物。 而这场中,唯一绝不相信温蓉蓉鬼话的,估计就是南荣慎本人。 他正在死亡凝视着温蓉蓉的后脑勺,温蓉蓉如芒在背,心里砰砰乱跳。 生平第一次和人表白,纵使是假的,她也难免手心冒汗小腿转筋。要不是死到临头,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干不出主动追求男人,还是南荣慎这样活阎王一样的男人的事儿。 现实中她上学碰见那种逃课打架的,从来不觉得酷,都是绕着走。 但是这一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不光把原角色该有的敢爱敢恨给巩固了一下,也说明了她突然改变喜欢的对象,并非因为见异思迁,而是因为对方在她心伤之际,救她于危难。 场中议论声不小,说什么的都有,温蓉蓉的目的达到。 连慕容语也无话可说,动了几番嘴唇,和南荣元奚对视了一眼,再也找不出什么来为难她。 但在温蓉蓉要雏鸟归巢一样回到她大哥身边的时候,一直沉默端坐,稳如老狗的南荣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不沉,很清越干脆,和他看上去的稳重不太相符,毕竟他也还未及弱冠。 “温小姐……” 南荣慎放下酒盏和酒壶,抬起眼看她,淡淡说,“我过几日便要出战魔族,死守人族边境,没个三五年回不来的。” 南荣慎说,“多谢温小姐厚爱,但我现在并没有娶妻的打算。” 马上就发了!(你真的喜欢南荣慎?...) 温蓉蓉有点犯傻,虽然她说的都是假的,是为了摆脱剧情,可是当场被人拒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拒绝这种事情,总也是没脸的。 因此她面红耳赤的有些情真意切,没有被喜欢人拒绝的羞窘,全都是尴尬,脚指头要不是有鞋子束缚着,当场就能抠出一个新的宗门。 这哥们未免也太不近人情!就算要拒绝,等到饯军宴散了私下拒绝不行吗! 温蓉蓉脸色烧的厉害,杵在南荣慎面前,僵硬得像个迎风矗立的炉筒子。 场中已经有人笑出声了,尤其温蓉蓉听到了几声男子的尖笑,其中就包括秦安。 太不是人了! 其实南荣慎这样当场就不给温大小姐面子,众人都不意外,还忍不住兴味盎然地激烈讨论起来,这热闹可比看温大小姐告白南荣元奚好看多了。 南荣慎本来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十五岁开始随军上战场,十六岁在生死关头觉醒灵根,继承德明宗老宗主的双尖锁焰枪,战场上来来回回多少次了,每年都是从魔兽的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 在他手底下一起出战过的人,谁不知道他就是块石头,曾经被魔兽吞进肚子里破开肚子出来,浑身浴血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表情变化,还能带领战士继续杀。 莫说是温大小姐当场倾诉情肠,就说魔族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的往烛龙大军里面混进过多少会使妖瘴的美艳女子,哪一次进了南荣慎的营帐,不是整个进去,分成两截儿出来? 身首分离都是轻的,拦腰斩断肚破肠流,他还要揪着趁没死审讯一番的不在少数,实在是无人能把儿女情长四个字,放在南荣慎身上。 因此拒绝温蓉蓉这一番看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且干脆的话,实则已经看在和温泽阳同为烛龙军将领的份上,给温蓉蓉留足了面子。 就连温泽阳听了温蓉蓉这一番话,表情也是微微抽搐。 可这样就完了吗?表白然后被拒绝了,这一切就结束了吗? 不。 这拒绝干脆得让温蓉蓉有点懵,但是她很快回过神,一双眼亮得像是探照灯,这会儿是彻底不怕南荣慎了,拒绝得好啊拒绝得妙啊。 拒绝得呱呱叫! 给我坚持住! 温蓉蓉直接朝着小案又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南荣慎要去倒酒的手,南荣慎的手指也十分修长,但并不好看,全是茧子,邦邦的硬。 还比南荣元奚黑了好几个度,粗糙有力,热得烫人似的。 温蓉蓉忍着想要松开跑路的欲望,不敢看他那双通透的眼睛,索性就盯着他的下巴,“痴心不改”地说,“无碍的,南荣公子若是现在没有娶妻的打算,那我等你个三五年便是,待你凯旋归来我们再议婚事。” 温蓉蓉这句话音一落,这一次场中反倒寂静起来,温泽阳彻底坐不住了,起身来抓温蓉蓉,不再让她胡言乱语。 女子青春易逝,在这个世界最佳的嫁娶年龄,便是温蓉蓉如今年岁,等个三五年……那就成了老姑娘了。 再说为什么南荣慎身为德明宗二公子,却完全不在这些世家贵女们的考虑范围内,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是南荣慎本人就是个铁杵一样的人物,铁汉一个全无柔情,一身的血煞之气,盯着个大老爷们看都能把人吓得腿软,姑娘家家的谁敢朝着他身上使劲儿? 床榻上这个身量力度,杀人成性的,别再一失手把人给扼死。 二是南荣慎乃是德明宗的二公子,德明宗除了如今宗主南荣元奚之外,就只有一个南荣宇还是个酒囊饭袋。 因此南荣慎必须挑起德明宗的大梁,随烛龙军年年出战,只要不死,不残得爬不起来,他这一辈子,注定要无休无止地往返于战场,和魔族厮杀到底。 他和代表虚罗门的温泽阳一样,都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半死之人,这条命,是跟老天爷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纵使得胜归来短暂风光无限,但谁又会把一生托付给个半死之人手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温泽阳如今已过弱冠,却家中仍无妻室的原因。 而温蓉蓉还并不了解这些,她所了解的书中世界,全都围绕着南荣元奚和他的小老婆们。 那些连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因此温蓉蓉这一番等你三五年待你凯旋归来的话,属实是把在场中所有人给镇住了。 “蓉蓉,”温泽阳的声音响起,已经走到她的身后,有些冷硬道,“别胡闹了,随我回座位。” 温蓉蓉却摇头,揪着南荣慎的大拇指不放,声音又软一些,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南荣公子,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即便是百岁无忧,自懵懂到立事,再到死去,好日子也只有三五十年。” 温蓉蓉说,“这好日子还要去掉吃饭睡觉的时间,剩下的寥寥无几,我只想同你过!” 慕容语看着温蓉蓉,只觉得她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连南荣元奚都微微侧目,温泽阳去拉温蓉蓉起身的动作,也因为这一番话迟疑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很快温蓉蓉就像个温顺的小鸡仔,被她大哥温泽阳给拉起来,不过被拉着走之前,还对着垂头皱眉看着自己被抓过的手指的南荣慎放话道,“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温蓉蓉被抓回了座位,饯军宴继续,而她的视线一直瞄着南荣慎那边,看上去像是痴心不改,实则看着南荣慎和南荣元奚几番交头接耳。 猜想着他们在说什么。 “大哥,”温蓉蓉想起温泽阳是修炼之人,肯定耳聪目明得很,胳膊肘捅温泽阳,“你快帮我听听,南荣元奚和我的慎公子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温泽阳:“……别再胡闹了,我听不到,他们在用传音。” 南荣元奚在对南荣慎说,“哦?为什么说她说谎,她说不定是真的喜欢你呢。” 南荣慎:“……不可能,”他说,“暴雨那夜,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见过我的样子,并且被救下之后,还朝着河里跳了第二次。” 狗屁的对他因为感激生出了情愫。 他这辈子审讯过的妖魔鬼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会看不出她乱闪的眼睫,慌乱躲避的眼神,微抿的嘴唇和她抖动的手指,都在代表着她说谎吗? 南荣元奚却微微勾了下唇,看向了温蓉蓉的方向,轻轻的说,“有趣。” “你不妨和她周旋着,去我那里取摄魂镜,顺便查探下她三魂七魄可还稳固,别是在护城河撞着什么东西了吧。” 南荣元奚说,“我今日便看出她与平日不同,两次试图查看她的魂体,但都被她给躲过了。” “一个人怎会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南荣元奚说,“若是摄魂镜探出她被什么俯身,已然不是温蓉蓉本人,倒是可以在温泽阳那里讨个人情。” 摄魂镜乃是上古灵器,这世间少有什么妖魔能在它面前藏住真魂,温泽阳破妄境修为探查不出的异状,摄魂镜却可以。 南荣慎有些不情愿的闷闷“嗯”了一声。 “你怕什么,你早晚要娶妻,再说这温大小姐若当真没有问题,还真能等你个三五年不成?” 南荣元奚侧头双眼微微弯了弯,眼中色泽浅淡的眸子转动,华光流转,却如妖孽在世般的惑人,如此音容,何须对人使用幻术来迷惑? 那个小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他声名,暗指他以幻术惑人心术不正,将他三言两语塑造成了个混蛋,南荣元奚也半点不恼,只觉得好笑。 他眼中有对自己弟弟的促狭,说,“现如今德明宗内乱,大长老们不服我的管制,此时我们不宜与虚罗门交恶,你就当逗逗她玩嘛,或许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腻了。” 南荣慎却微微皱眉,也抬眼看向了温蓉蓉的方向,温蓉蓉正抻着脖子朝着他这边看呢,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了视线,愣兮兮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脸又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苹果一样,飞速转开了视线。 表现的倒是真的像是含羞偷窥心上人的女儿家,可温蓉蓉其实是吓的。 哎,这南荣慎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吓人。 不过好用就行,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走了,温蓉蓉肯定“物尽其用”。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移情别恋”,让南荣元奚以后都对她这个“弟媳”敬而远之。 不知到底是谁落入了谁的计算和圈套,反正饯军宴后半程,温蓉蓉无趣得很,无心看剩下的女子各展才艺,只顾着低头在小桌下面,鼓捣着她先前让红烟捡回来的“破烂”。 就是岳秋莲献舞的时候,脚踝上闪闪发亮的,还能助她轻灵飞起的那一对儿脚环。 温蓉蓉实在看得过于投入,并且结合了书中描述——但凡是灵器,必然是由灵石催动。 因为现如今这世界灵力稀薄,自上古烛龙为守护人族战死之后,龙脉断裂,人间生机也逐渐地衰败下来。 只有修炼之人可以短暂催动体内灵气,但也无法如几千年前那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更无法在没有灵石的地方,得到补充。 因此灵石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修者的补给尚且紧缺,多少修者因为灵力耗尽战死,这些作为玩意儿炼制的灵器,还要消耗这等珍贵的灵石,自然是为人所不齿。 真不缺灵石的,例如这次饯军宴上的上等人,看不起这等小玩意,小把戏,真的缺灵石的人,也绝不会用珍贵的灵石去驱动这种小玩意儿。 唯有高门大院里面养的戏子,或者哪个酒楼里面挂靠吸引宾客的杂耍,才会用这等低级的灵器讨人欢心。 因此岳秋莲被人说了之后,羞愧难当,表演结束就赶紧悄悄地让婢女把这玩意给扔了。 温蓉蓉鼓捣了一阵子,找到了装灵石的地方,拔了竹叶头上一枚簪子撬开,倒在手上看,是一些碎渣渣。 是灰色。 灰灵石。 “你喜欢这玩意?”温泽阳见她实在是头也不抬地鼓捣,撇了一眼说,“上品灰灵石,灵气已经耗尽了,快扔了吧。这次岳家为了这个女儿也算是用了大手笔了。” 温蓉蓉知道上品灰灵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但是她现在不敢用书里看到的那一套,来衡量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问,“一颗上品灰灵,有这么难得啊……” 这话两头堵,既不绝对,也显示出她的不屑,其实这都是装逼的艺术。 果然温泽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温蓉蓉,提起她败家来十分生气,“对你来说能有多难得?还不是老二惯着你,连黄灵也拿去给你炼制什么狗屁的誓心石。” “你知道一颗黄灵要用家中多少上品灰灵去换?”温泽阳伸手戳着温蓉蓉的脑袋,“你二哥跟你一样,都该收拾了,战场上,一颗下品黄灵,说不定在危急的时候,能救下一位耗尽灵力将领的命……” “我错了。”温蓉蓉道歉得十分迅速且诚恳,她是真的觉得狗屁的誓心石没有用,而且她怕不道歉,她大哥的手指头要直接戳她脑壳里去了。 “也罢了,”温泽阳很快又说,“你若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家中母亲不是开了个灵器店么,”温泽阳说,“去那里玩,随便你玩。待我出征之后,少出门给你二哥惹事,比什么都强。” 温蓉蓉笑着点头但是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 一颗黄灵用家中的灰灵去换?她家不是有两座灵矿吗?一灰一黄啊她记得……卧槽! 卧槽! 温蓉蓉看了一小半的书,看过的很多剧情都已经弄混了,她捋顺了下,才想起来,黄灵矿是原角色和南荣元奚成婚后才开采出来的! 才开采出来没多久,就被南荣元奚吸干了。 温蓉蓉激动得屁股底下像是装了火箭,恨不能窜上天去,飞天遁地的现在就告诉他大哥咱们家发了! 马上就发了! 她不和南荣元奚混,不给南荣元奚吸灵矿,他们虚罗门将来能凭借着两座灵矿在坛渭国横着走。 于是直到饯军宴结束,温蓉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中了五百万,不五千亿之后飘然的状态。 无他,她知道黄灵矿的位置罢了。 脚不沾地地飘在温泽阳的身后,一直到忘了去自己的马车,竹叶和红烟也不知道被她甩哪里去了,她游魂一样跟着温泽阳上了他的马车,车子晃动起来她才发现温泽阳皱眉看着她。 “你真的喜欢南荣慎?”温泽阳见她回神,劈头就问。 我简直爱死他!(他真的……不擅长应付女人...) 温蓉蓉满脑子都是黄灵矿的事情,听到温泽阳突然问话,愣了下,然后一拍大腿,索性装到底,“我何止是喜欢啊大哥,我简直爱死他!” 温蓉蓉不知道现在德明宗的马车就在虚罗门马车的不远处,若是有心想要听,就她这个大嗓门,在修者面前那就等同于扯着人家耳朵喊。 温泽阳眉头皱得死紧,倒是并不是对于南荣慎没有好感,只是南荣慎同他一样,都是半死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不慎死在兽潮之中,怎么能给他妹妹幸福? “他并非良配,你难不成要真的等他个三五年,你疯了?母亲不会同意,我也不同意,你二哥要是敢同意,我就收拾他。” 温蓉蓉就喜欢温泽阳的这个反应,她现在身体还没发育好呢,嫁什么人?那不是让人糟践自己吗,而且她还得给人家生娃娃吧,伺候公婆吧? 可去他的吧,现代世界生个孩子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她闺蜜,前期都挺好,妊娠后期突然高血压,孩子是生了,但是人差点就没了。 而且生完孩子各种各样的毛病,月经不准时,咳嗽崩尿,肛裂……她那个结婚之前满嘴抹蜜的老公,还不是和哥们吐槽他老婆现在脾气越来越差? 差他妈呢,一身的毛病带个孩子,没有社交见朋友都费劲,婆婆还找事儿,脾气不差那得是圣人吧? 那还是在现代世界,在这个世界生个孩子,那不是赌命,那是找死。 侥幸没有死,生的是个女娃娃,搞不好还要再找死一次,而且男人三妻四妾,还得搞雌竟吧,婆婆要是在刁一些,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温蓉蓉是个怂逼,她人间清醒着呢,知道自己的斤两,要是成婚,她就是被困死在后宅还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个。 反观她要是不成婚,她还知道黄灵矿的位置,开采出来那她就是什么?是富婆啊! 奴婢成群家中有人掌家,母亲和年轻的哥哥们往死里疼她,她得多想不开,非要跟着男人遭罪啊。 再说了,就算她年纪到了,自然而然的想男人了,大可以找个姘头啊,喜欢什么样的她一个富婆办不到? 她又不爱好快乐火和钢丝球,跟她这样年轻的富婆在一起也很愉快的吧? 于是温蓉蓉必须抓着南荣慎这根带刺的树根,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上战场的是不少,但是能助她躲过南荣元奚主角光环的,那可不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吗! 她怎么能不爱他? “哥,我心意已决了,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喜欢一个男人,”温蓉蓉凑近温泽阳一些,试图给他洗脑,“你看啊,就饯军宴上有一个算一个,体格哪个有南荣慎好?” “当然了,除他之外还有大哥你,但可惜我托生成了你妹妹,不然我肯定选你不选他啊。” 温泽阳本来一脸严肃,闻言让温蓉蓉给逗笑了,“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男人嘛,那不就得像大哥和我的慎公子那样,顶天立地,进可保家卫国,退能撑起门庭吗?” 温蓉蓉说,“再说了,我的慎公子长得多俊啊,那长眉,那薄唇,那有力的臂膀和雄/壮的腰身,还有他那腿,太长了我的天的啊,饯军宴那小案后面都放不下啧啧啧。” “你说什么胡话呢!”温泽阳有些不齿地看着温蓉蓉,对于她公然意/淫南荣慎这件事,简直没眼看。 温蓉蓉说的倒都是真的,南荣慎的脸在这个世界跟美人儿不沾边,和南荣元奚就是两个完全南辕北辙的类型。 南荣元奚那是像雾像雨又像风,那是飘在天上脚不沾地的人物,南荣慎的长相是硬朗又帅气的,接地气得很,温蓉蓉抓了他一下手,都能感觉到他手心有不少伤疤。 尤其是身量,温蓉蓉在饯军宴散席的时候,专门看了一眼,南荣慎得有一米九左右,比南荣元奚还稍高一点,脖子下面全是腿。 和她大哥温泽阳差不多,都是猛男类型,力拔千钧气盖世,比夏天上了大粪的玉米秆子长得还猛。 被呵斥了温蓉蓉也不恼,只是故作羞涩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嘛……” “你啊……闭嘴吧。”温泽阳叹口气,扶了下额头,他没告诉温蓉蓉他的马车后面跟着的就是德明宗的马车,这会儿说不定把他们的话全都听去了。 温泽阳本来是抱着故意让他们听的心思,才纵容温蓉蓉上了他的马车,故意问出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南荣慎这样的话。 女孩子嘛,再怎么胆子大,谈论这种事情都是羞涩的,她要是否认了最好,他再说声家里不同意,那两兄弟就都别惦记了,虚罗门如今家大势大,他妹妹什么样的男人寻不到? 可谁想到,他这个妹妹仿佛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议论上男人的好处来了…… 温泽阳看了眼自己长得像是小家雀一样身量的妹妹,想想南荣慎就一阵头疼。 不成啊,温泽阳已经开始害怕传言属实,例如南荣慎那个能徒手绞杀低阶魔兽的手劲儿,会不会真的把他妹妹扼死在床榻上…… 温泽阳感觉这一次回家,妹妹倒是不在外嚣张跋扈地惹一大堆事儿,到处大放厥词了,但是比之前更加让人操心了。 她现在胆子肥得敢直接惦记老虎屁股了。 “回家再说。”温泽阳呵斥住还要张口的温蓉蓉,并且手指在马车车壁上某处一按,马车的外面便闪过一道幽光,隔绝了外面的窥听。 而此刻,端坐在德明宗马车上的两兄弟,却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哎呦,这个温大小姐可笑死我,”南荣元奚没有什么形象的半瘫在座椅上,一张脸没有在外面时的随时无懈可击,倒是露出了几分属于少年的随性。 气质一柔和下来,更显得他像个妖精灵动极了。 他忍不住看向自家弟弟,用手拍他肩膀,“哎,我看她是真的喜欢你,至少真的喜欢你这身体哈哈哈哈哈,你这么大了也没有碰过女人,随军的妖妓你都从不沾染,喜不喜欢她那样的?” 南荣慎无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私下里,都是一样的端正肃穆,也木讷无趣。 听到南荣元奚揶揄他,眉头皱得更紧,说道,“虚罗门何时连马车都不设屏障了?说不定这番话,便是那温泽阳故意让咱们听的。” “你说他们有阴谋吗?”南荣元奚坐在马车的小桌前,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小桌上的茶盏,优美极了,片刻后微微烫红的指尖,捏了一盏茶,递给南荣慎。 “你总是疑心过重,倒像我哥哥,”南荣元奚说,“方才那番话,你能听出什么阴谋来?温泽阳明显是不想虚罗门与我们德明宗牵扯上,但是他的好妹妹可不那么想。” 南荣慎接了茶杯,喝酒一样一口饮尽。 南荣元奚叹口气,把他喝过的空杯子接过来,说道,“这上好的云间雾,是大长老送来的降礼呢,你就这么牛饮。” 南荣慎抹了把嘴,说,“她若再找我,我会试探她的魂魄和意图,但若是哥你再碰见她,莫要再试图去查探她的魂魄。” 以免暴露了自己。 南荣元奚点了点头,说,“我会小心。” 南荣元奚又转过来,那张美貌的有些不真实脸上,浮现出一种真情实意的疼惜,他叫南荣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叫的小字,“谨言,哥不会让你一直跟随大军出生入死,等我彻底寻到妖族……” “哥,”南荣慎打断南荣元奚,对他说,“只管做你想做的,烛龙谷那边,交给我便是。” 他们兄弟曾经活得人不如狗,现在的所有光鲜,都是用命博来的。 南荣慎尚且只是拼命,南荣元奚却要被打掉牙也和血吞,在羞辱和各方势力中周旋获取利益,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也要为他们活生生撕扯出一条路,南荣慎是全然做不来的。 南荣元奚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一定,会揪出曾经迫害我们族人的幕后之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南荣慎没有再接话,而是再度接过了南荣元奚递给他的杯子,下意识想要一口饮尽,却最终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喝了。 他想起温蓉蓉突然的转变,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而温蓉蓉则是把他忘到了屁股后去了,回到虚罗门,就让婢女带着她直接扎到了自家开的灵器店去了,从下午一直在里面玩到了深夜。 恨不能把所有的都试上一遍,并且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飞天的隐形的,各种各样多用于表演辅助的东西,用的也是最低等的灰灵做填充,大多是一次性用品。 卖货的叫苦不迭,今天一整天客人都被温蓉蓉搅和走了,但又不敢撵自家大小姐,只能陪着她胡闹,不明白一向最看不起这些玩意的大小姐,怎么突然间就对灵器感兴趣了。 温蓉蓉深夜心满意足的回到家,躺在床上脑子里的转速快得都能擦出火星子了,她在灵器店胡闹了大半天,才知道,她之前要用来表白的誓心石,还有那个什么赤翎羽衣,是何等奢侈的铺张浪费。 她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的冒,把她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但是一时间,又因为想法实在是太多了,捋不清楚具体的头绪。 不过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又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叫过红烟和竹叶吩咐道,“明早上给我准备些吃食,就放在我今个带回来用来保温的盒子里,吃的都要肉类,最好是灵兽肉,再备上好酒。” 温蓉蓉说,“命人在我明早起身之前,给我打听出南荣慎公子明日的去处,我要去找他……” “可是大少爷……”不同意啊。红烟话说了一半。 温蓉蓉挥挥手翻了个身,倒是真有了些许原角色的骄纵任性,直接说,“他哪管得了我……” 她现在不怕惹祸,惹多大的祸都没事,她手里有灵矿,黄灵矿哎,还怕消不了温泽阳什么样的滔天怒火? 温蓉蓉做梦都在查黄灵石,黄灿灿的,和金子的颜色一模一样,却比金子贵重数十倍,她甚至都流口水了。 第二天早上温蓉蓉抹了抹嘴边的湿漉,是被自己给美醒的,都没用红烟叫她。 不过洗漱换衣,听红烟和竹叶说了南荣慎今天的去处,是城外烛龙军大营,顿时换掉了素色的衣服,穿上了她那一身赤翎羽衣。 开玩笑,她之前要是早知道这是法衣,她会不穿,她宁愿做一只炸毛大公鸡,也好过被慕容语拉扯着给逼着走剧情啊。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城外烛龙军中,出发前这几日都在演武,所谓刀剑无眼,她当然得穿着“防弹衣”去。 于是正在训练士兵的南荣慎,听闻有人来报,说有个雉鸡精来找他的时候,面色一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雉鸡精乃是他哥哥身边的重要亲信,基本上不会亲自出面。 结果等到他到了训练大营的门口一看,发现这只“雉鸡精”只是字面上意义的雉鸡精之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提起了一口气。 说真的,他宁愿来的是一头高阶的妖魔鬼怪什么都行,他真的……不擅长应付女人。 定情信物(谢谢你,我好喜欢...) 南荣慎是真的头疼,他长到现在,自十五岁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打滚了四年,到如今即将弱冠,就没有不长眼的花蝴蝶围着他飞过。 族仇家恨在身,他根本无心无意于儿女情长。 他那天故意在饯军宴上煞气外放的吓唬她,她看上去也是很怕的,居然还敢来找他。 南荣慎极不情愿的迈动着长腿,朝着温蓉蓉站着的地方走过来,一路走来煞气外放,周遭的士兵们都瘆得慌,本来听闻有女人来找他们南荣少将军,有心看热闹的,也都悄悄的躲远。 等到南荣慎走到了温蓉蓉面前,被她这一身招摇过头的赤翎羽和符阵炼制的法衣给刺得眼珠子生疼。 这赤翎鸟的护丹羽,他要是没看错,是去年冬天,差点将她大哥温泽阳给拖行而死的五境妖鸟身上所取。拿命换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她拿来胡闹着玩儿,可见这温家大小姐,已然被骄纵成了什么德行。 于是南荣慎更是面色发冷,掐着半个眼珠子也看不上温蓉蓉。 “你来这做什么?”南荣慎出言十分不客气,甚至都没正眼看温蓉蓉,盯着她旁边的地上,冷声驱赶她,“烛龙军正在演练,刀剑无眼,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纵使他怀里揣着清早上他大哥命人送来的摄魂镜,他也答应要伺机查看温蓉蓉的魂魄,但是这种事情……南荣慎真的干不来。 他一看温蓉蓉就忍不住皱眉,靠近她就浑身别扭,女人这个生物,在南荣慎的眼中,基本上和那些混入烛龙军的妖魔族没有什么区别,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这要是换成其他的女子,哪怕只有一丁点喜欢他的,早就被他凶得当场哭鼻子,羞愤欲死地走了。 但是温蓉蓉怎么一样?她简直爱死了南荣慎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爱死他不买自己的帐。 于是南荣慎转身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跟上来,转头站定一看,就见温蓉蓉像个炸毛的怪鸟,开开心心地跟在他后面,果真……半点不知廉耻为何物。 “你跟着我做什么!”南荣慎忍不住低吼出声。 这实在是不符合他一向沉稳的性子,他很快皱眉收敛,“温小姐,我想当日在饯军宴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并无娶妻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气,说,“你身为女子,年华易逝,名节也应当珍重,莫要再仗着一时脑热,说什么等谁的胡话,你大哥此刻也在军中,你再不走,我便叫他来了。” 温蓉蓉本来是有些怕南荣慎的,但她来之前,在马车中早已经揣测过了南荣慎这人会有的反应。 他如果照单全收,甚至对自己客客气气,绝口不提什么拒绝,和南荣元奚吊着原角色一样试图吊着她,那她才应该警惕。 但是南荣慎要是压制着心里的抗拒,强忍着跟她虚与委蛇,她也该重新审视这个人,抓住他固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砸手里这就成问题了。 可是他抗拒得这么外露,简直要当场跳脚,分明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还搬出她大哥温泽阳来威胁要她走……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泄露出的这一点少年心性,让温蓉蓉反倒对他的戒备放松一些,她不怕真小人,不怕真君子,她怕装君子的小人。 这南荣慎,是真君子,真君子应该对她之前那一系列的行为不齿,毕竟饯军宴之上温蓉蓉说得再好听,那原角色之前确确实实追着南荣元奚跑,甚至不惜学什么尾生抱柱至死方休,还往护城河里面扎。 然后一夜之间见异思迁,开始说自己换了人喜欢,真要连这都能照单全收了,那得是个什么品种的活王八。 这南荣慎,倒是担得起她夸的那一句渊渟岳峙。 “我哥哥知道我喜欢你啊,”温蓉蓉小心眼转得贼快,南荣慎越是压着火冷着脸,她越是对他笑得灿烂,“慎公子,我知道你担心我紧张我,怕我被演武场的刀剑伤了身……” 温蓉蓉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提起自己的炸毛鸡裙子,原地美美地转了一圈,“你看,我这是中品法衣,寻常刀剑伤不到我的,放心啦。” 这语气实在是太贱了,南荣慎呼吸都一哽,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生平就没有遇见过这等厚颜无耻的女子。 这一次直面相对,摸清了他的刚直性子,温蓉蓉反倒不怕他了,凑近他一些,举起手中的盒子,“我只是来给你送些吃的,还有好酒,演练辛苦,你早上用的饭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吧。” 南荣慎负手而立,身高腿长,压迫性十足,像一个阴影笼罩着温蓉蓉,实在不理解她怎么还敢对着自己嬉皮笑脸。 他看了眼盒子,慢慢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很冷,“我不吃点心。” 甜甜腻腻的烦死了,他最讨厌点心! 女子专门爱送这些东西,用来蛊惑人害人,南荣慎想起自己那些不好的记忆,顿时表情更难看。 温蓉蓉却已经找到了和他相处的正确方式,只要不看他的脸,他就算是把表情五官扭曲成麻花劲儿,她也无所谓。 于是她四处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两排木墩子,看上去是用来训练的,不过坐着也正合适。 迈步朝着那边走,走了几步看着南荣慎不动,开口温声道,“不是点心,大老爷们练武哪能吃那甜腻的玩意,又不经饿。” 温蓉蓉再度抓住南荣慎热得过头的手,扯着他朝着木墩子的方向走,“我给你带的是大馅饺子,纯肉的,灵兽肉,还有熏肉,还有烫好的酒。” 南荣慎被她扯了一下,一动没动,只是皱眉瞪着她,看上去马上就要动手了,脸色难看的方圆一里外偷偷观察的士兵们,都觉得下一刻这温家大小姐,怕是要横尸当场了。 但奈何南荣慎再怎么摆脸色,不动如山,温蓉蓉都不看他,继续使劲儿拉着他,像个试图撼动山峦的小蚂蚁,“走啊,去那里坐着吃……” 南荣慎还是不动,心里烦的很又不能发作,温蓉蓉心里也很烦,她还想早点回去去灵器店,还有虚罗门的后山转转,好去确定黄灵矿的具体方位。 南荣慎这大蛮牛也太蛮了!死不上道呢! 于是她只好哄孩子一样说,“我保证,你吃完了我就走,肯定不多说一个字。” “快点吧,还热着呢,”温蓉蓉这次再拉,南荣慎总算是动了,他把自己的拇指从温蓉蓉湿漉柔软的让他起鸡皮疙瘩的手心拽出来,闷闷跟在她身后。 他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两看相厌,走到木墩子那里,温蓉蓉把食盒打开,里面还有一层保温的盒子,南荣慎一看,对她的印象更差了,居然是用灵器装的。 灵石难得,他们行军打仗,灵石就是命,送个饭还要消耗灵石,南荣慎别提多看不上。 不过等到保温的盒子打开,里面热腾腾的灵兽肉和上等的酒香混合在一起飘出来,不由分说地钻进了南荣慎的鼻子里,他眉头还皱着,但是不争气的肚子叫了起来。 动静还不小,温蓉蓉都听见了,但是她只是勾了下嘴唇,没有笑话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他尴尬羞恼的表情,只是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喂猪一样招呼他,“快吃!” 南荣慎像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温蓉蓉就又说,“你吃完了我就走了。” 南荣慎这才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一口一个,嘴里塞得满满的都看不见咀嚼似的。 修炼之人,吃东西都很吓人的胃口大,两层摆得满满当当巴掌大的灵兽肉饺子,眨眼之间就吃光了,对于南荣慎来说,这还真就是点心。 但是温蓉蓉猜测他饿了倒是真的,他这个年岁,修炼加训练,恨不能一天三五顿,偏偏他是个将领,总不能带头开小灶。 再者家中的吃食大部分是南荣元奚给他准备的,南荣元奚不怎么注重食物的味道,给南荣慎准备的东西量很够,灵兽肉也不少,就是淡得很,什么都淡,吃得久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反倒是温蓉蓉送的这些,味道很重,酒也很香醇,可惜的是他只能闻闻,训练的时候不能喝酒。 于是他吃完一抹嘴,对温蓉蓉说,“你走吧。” 温蓉蓉目的达到,站起来确实准备走,她就是做个追人的样子,给别人看到就行了。 这一顿饭,她看着偷偷看的士兵们可不少,说不定用不了两天,整个图东都城都知道她追到军营献殷勤的事情。 不过温蓉蓉收拾好了食盒,才站起来,南荣慎突然想起了他还没查看温蓉蓉的魂魄,于是十分突兀的张开手掌,放在了温蓉蓉的脑袋上。 这动作,对于现在的两个人,实在有点亲密的过头了,温蓉蓉震惊的抬头去看南荣慎,就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暖流,从她的头顶开始,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 这感觉可太舒服了,就像是泡在了温泉之中,温蓉蓉瞬间腿软,朝着地上堆下去,可是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操作她熟悉,她哥哥曾经试探她魂魄的时候,就是这样灵力盖顶给她灌体的,但是温泽阳的灵力是偏阴冷的,灌体而入让人浑身发冷,南荣慎的明显跟他的不一样。 可是一样不一样的……这都是在试探她的魂魄! 南荣慎难道看出了她是个冒牌货了吗?! 温蓉蓉差点在南荣慎温暖的灵力里面吓得昏过去,不过南荣慎很快收手了,并且伸手捞住了温蓉蓉朝着地上堆的身形,把她提小鸡仔一样提着站起来,等到她的四肢力气回归,这才松手。 “你干什么呢!”温蓉蓉是真的有点火了,主要是怕的。 纵使她现在小脸通红,浑身热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但也还是红着眼炸着毛瞪着南荣慎,问他,“你干什么,耍流氓吗,你这也太无礼了!” 灵力灌体这种事,确确实实对于陌生人来做,如果不是要审讯,不是亲密之人,过火了。 因此南荣慎被凶得有点心虚,他应该悄悄探入一股灵力查探,但是刚才光顾着吃东西忘了这回事儿,见她要走了才想起来,一着急就…… 但是南荣慎这些年也练了一些厚脸皮,被人叫个什么山崩面前不改色的,于是他沉着脸,语气却不自觉的放缓,说道,“我是察觉你魂魄不稳,帮你看看。” 他一提这茬,温蓉蓉更害怕了,也确实怕他看出什么,追问道,“结果呢,你看出什么了?” “你三魂七魄,”南荣慎微微皱眉,“都很稳固。” 超出常人那样的稳固,半点没有哥哥和他都怀疑的是在护城河里面撞上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于是南荣慎这个憨憨,把怀里揣着的摄魂镜拿出来,递给温蓉蓉,没找一丁点借口,直接说,“你照一下。” 只要是身上有妖异,一照必然要现行。 要是低等妖魔兽上身,莫说照,连碰也碰不得。 温蓉蓉听了他说自己魂魄很稳固,显然和她大哥温泽阳一样也没有看出什么来,顿时放心了,也不怎么恼火了,好奇的接过镜子,眨了眨眼,来了兴致。 昨天一天,她可是见识了不少好玩意,这镜子一看就是好玩意,就别的不说,就单说后面这两颗通透如血的大红宝石,就肯定值不少钱。 于是她财迷心窍,对着南荣慎露出一个娇羞的笑,“这是送给我的啊,你还贴身带着……知道今天我会来找你吗?” 南荣慎看着她自然接过,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上摆弄,也愣了下,难不成她真的没有妖异在身? 可是…… “我是要你照一下。”南荣慎说。 温蓉蓉结合南荣慎先前突然查看她的魂魄,她大致猜到了这镜子的作用,不过就是怀疑她不是人嘛。 可她明明就是人啊,毕竟她活了二十几年,死之前一直都是人,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而且她可是穿着中品法衣呢,这法衣据她家灵器店的炼器师说,能抵挡高境妖魔兽致命一击,还怕照一下镜子能给她魂儿吸走啊。 再者说南荣慎多大的胆子,敢在她哥哥还在军营的时候,就拿东西害她? 于是她当着南荣慎的面翻转镜子照了,不光照了,还朝里面眨巴了几下眼,对着镜子别了下自己的鬓角碎发,心里美滋滋的想,真美! 她这个世界的皮囊,越看越顺眼了。 “这镜子质量可真好啊,”温蓉蓉爱惜的摸着说,“比我屋子里的水镜还要清晰,而且真好看,谢谢你,我好喜欢。” 她说完不等南荣慎伸手讨要,就塞进了自己的赤翎羽衣的胸前,还拍了下,“慎公子,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我们的定情信物的!” 说完不看南荣慎略微扭曲的脸色,拿起食盒转身就跑,像个欢快的小雀儿,迅速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 一直到温蓉蓉出了军营大门口,钻进了自家的马车,南荣慎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发现他哥给他让他查看温蓉蓉魂魄的摄魂镜,就这么被骗跑了。 现在当众抱她了(就在不远处把她逮小鸡仔一...) “所以你不光没能探查出她魂魄的异状,还让她把摄魂镜当成你们两个的定情信物骗走了。” 南荣元奚站在自己屋子里,手里摆弄着一盆长相怪异的花草,每修剪下一片叶子,这盘中的植物都会颤抖,像是疼得很。 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每修剪一点,就会停下轻轻撩动叶子,像是哄劝,也像是威胁。 他头也不回地和南荣慎说话,语气中带着一贯的促狭,“你还吃了人家的灵兽肉饺子?” “是家里平时吃不饱吗?”南荣元奚弯着眼睛回头,南荣慎被说的面红脖子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带着讨饶的语气,粗声粗气的低声叫了声,“哥……” 南荣元奚看着他片刻,这才转身继续摆弄花草,语气轻松说道,“那等她下次找你,你就跟她讨要试试呗。” 南荣元奚说,“兴许她玩够了就还给你了。” 南荣慎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又疼起来了,“还有下次?!” “你以为她为什么巴巴地找去烛龙军大营?真的就是为了给你送饺子?” 南荣元奚修剪好了一盆花,放下小剪刀,把花盆搬到南荣慎面前,“你看看,可不可以乱真?” 南荣慎看向南荣元奚手里面,那被他修剪过后的怪异花草,慢慢变成了娇艳盛放的牡丹花。 “你要将它放在二长老的院子里?”南荣慎问。 “唔,”南荣元奚说,“我们需要个耳目,但是二长老性子太过谨慎,我的人手混不进去,他也无甚其他喜好,偏爱牡丹罢了。” “自然不是放进去,那怎么能行,”南荣元奚说,“要让他自己买回去,他才会摆在屋内,爱不释手。” 南荣慎点了点头,这种弯弯绕的事情,他是半点不会,每次都只会点头罢了,南荣元奚要他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只是这一次……他又想起南荣元奚说温蓉蓉还会去找他,便又说,“哥,她身上确实没有妖异,摄魂镜在她手中全无反应,那她到底是为何会找上我?” “这我哪里知道?”南荣元奚眉梢一挑,轻轻摇头,把手上的花盆放在桌上。 “但是无论是什么目的,总会在试图达到的过程中露出马脚的,你多和她接触几次,说不定就发现了。” “我为什么还要多和她接触几次?!”南荣慎直接冲口而出,“她奢靡无度,为人轻浮,性情怪异,还不知羞耻,我……” “咦?”南荣元奚微微歪头,稀奇的对着南荣慎侧目,“你怎会对她的印象这么差,你不是还吃了人家两层灵兽肉饺子吗?” 南荣慎顿时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南荣元奚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走到南荣慎的面前,看着他说,“谨言,你一向沉稳持重,待人待妖一视同仁,此次为何如此失常,你可有想过是为什么?” 南荣慎确实一向持重肃守,基本上没有人能轻易地激起他的喜恶,他被南荣元奚这么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 “哥你是说,那温蓉蓉是故意的?”南荣慎说,“她故意声称对我心生爱慕,又作风奢靡以行为举止惹我厌恶?” “可这又是为何……” 南荣元奚点头,但很快他又笑着摇头,“此次我也还未能揣测出她的意图,只不过你过些日子便要随军出征,无论她是什么目的,在那之前,必然会暴露。” 南荣元奚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温声安抚,“所以还要委屈谨言,和温小姐再多多接触些,摄魂镜要不要回来都无关紧要,她若再去找你,你尽量忍着些,不要立刻赶她走,看她都说什么嘛。” 南荣慎憋屈得不行,但是最后还是点头答应,转身抱着花盆吩咐下面的人设法把这花摆放在二长老常去的地方,好让他买走。 南荣元奚却在他身影消失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倒是真的琢磨起了温蓉蓉这个人,南荣元奚和南荣慎自小相依为命,彼此间最是了解对方。 什么样的美人画皮妖异异象,到了南荣慎的面前,便如梦幻泡影,他总能一眼窥破,且毫不手软地将其绞杀。 这是南荣元奚自小便以幻术制造各种幻境,训练出来的能力,为的就是保他弟弟不被其他的妖魔族迷惑,丢掉性命。 可是这种训练,不光让人看透妖魔性,也能让人一眼看破人性,当你与人接触,对方的目的毫不掩饰地被一眼看破,这世间的乐趣便会渐渐远去,也因此南荣慎性情渐渐变得木讷无趣刻板沉肃。 这么多年了,倒是真的鲜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这般激起他的喜恶之情。 也不知是好是坏…… 而他们哥俩儿,就算把脑浆想得炸出来,也想不出温蓉蓉的目的,不过就是不想走剧情,也不想和任何人成婚,这才要扒着南荣慎不放。 于是第二天,温蓉蓉果不其然又大张旗鼓带着食盒来军营找南荣慎。 而南荣慎正在训练,场中机关阵法大开,他正在针对两种入冬之后最常见也最疯狂的魔兽的弱点,在身体力行地现场教授应对之法。 烛龙军此次仅仅一个坛渭国,便出征五万大军,营帐扎出了十几里地,每一军,每一营、每一队,都有专门的人管理和带领。 这其中又分为宗门军、人族军、半妖军、魔族军、还有纯粹的妖族先锋,也就是那些地位和奴隶差不多,签订了驭灵契之后,必须冲在大军最前面的小兵。 这些军队统称为烛龙军,等级分明且森严,各个族军又以修真者的宗门军为首,而宗门军中,又分为各个宗门世家的军队,例如虚罗门的军队便叫虚罗军,德明宗便叫德明军。 南荣慎训练的不是所有烛龙军,而是他的一部分亲兵,也就是德明宗此次随他出战的宗门弟子,德明军。 听着士兵来报温蓉蓉又来了,南荣慎当场脸色就黑得能滴下墨汁,手中双尖锁焰枪蓝色幽光炸裂,在他手臂之上收势太急,整整盘旋了数十圈,才狠狠扎入了阵法的正中央。 阵法仍在继续,那些经由留影阵法复刻重现之后的妖魔兽,与真的对阵遭遇相差无几,连口中腥风和赤红丑陋的模样都分毫毕现,阵中士兵无人敢掉以轻心,继续戒备对战。 南荣慎沉着脸,微微汗湿着从阵中撤出,也不去旁边冲洗一下,随意一抹额前,便朝着门口走去。 他得听他哥的,和温大小姐周旋,好以此来获悉她的意图,因此南荣慎耐着性子,又到了门口。 不管第多少次南荣慎看到温蓉蓉这过于张扬的打扮,都不忍直视,在南荣慎眼中,连阵中那丑陋的妖魔都比温蓉蓉这模样耐看。 但是相比于昨天的厌恶之情外露,今天他表情起码控制住了。 但是一开口,也还是想让人抽他。 “你怎么又来了?”南荣慎看着温蓉蓉今天比昨天带的还要大的食盒,眉头皱起来,“我不吃饺子。” 温蓉蓉今天比昨天还要柔情似水,因为她昨晚上把从南荣慎这里坑去的大镜子拿去了灵器店,本来是想着上面的红宝石肯定值钱,挖出来卖了肯定很赚。 结果店里的炼器师见了那镜子,表情都当场失控了,满口夸赞那镜子是个什么上古灵器,镜子上镶嵌的也不是红宝石,那是血灵。 血灵石! 传闻中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血灵石! 虽然两块都不大,品相也只是中品,但是顶得上数十颗黄灵石的价值,换算成黄金的话……温蓉蓉粗略估计了下,昨天她在南荣慎手里骗走了整整两大箱子黄金。 因此她今天很难不柔情似水,也很难不下血本给南荣慎搞伙食,毕竟灵兽她家后院养的可不少,今早上她专门让厨房弄的,一整条灵兽腿呢。 于是南荣慎说他今天不吃饺子的时候,温蓉蓉表情狗腿地凑上去,拍他结实的胳膊“啪啪”的,万花楼老鸨子似的掐着嗓子说,“哎呦,哪能天天给你吃饺子,那玩意没有营养!今天是酱灵兽腿!” 温蓉蓉拉着南荣慎又往昨个那木墩子边上扯,边扯边介绍,“我家后厨说是什么血鹅鹿呢,大补!” 于是南荣慎满脸僵硬地被温蓉蓉又扯到了木桩子上面坐下,然后食盒的盖子一打开,里面依旧奢靡非常的用灵器盒子装的。 比昨天那个盒子还要大还要奢华,很显然消耗的灵石就更多。 南荣慎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木桩子都烧起来似的,烫得他坐不住,这也未免太奢靡无度! 但是他又不能站起来踹翻了食盒,毕竟对于皇城中奢靡之风,他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巅峰之时坐享荣华,一旦跌入泥地,便是猪狗不如。 只不过那些个什么达官贵人,从来不敢将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舞到他的面前,舞到任何兵将面前,这也就是为何在饯军宴上,岳氏女不过用了双脚环来起舞,便被众人鄙夷。 毕竟拿着士兵们战场上续命的东西来显摆自己过得如何奢靡,这就是找死。 南荣慎瞪着这灵器盒,眼睛冒火,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斥责温容容,“你可知战场之上,驱动这灵器盒的灵石,便有可能救下一人性命?!你们虚罗门到底有多少灵石来供你挥霍,用不用我上报鸿达仙君,好让你们把不需要的灵石捐出来,供士兵们续命渡生,也算是你们虚罗门积德行善!”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温蓉蓉开食盒盖子开一半,被震慑得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但是等到南荣慎说完了,气哼哼起来要不吃了,温蓉蓉拉了他一下,原意是想要拉他的手腕,结果又抓他手指上了。 南荣慎猛地一甩,温蓉蓉便被他的大力,甩得直接坐在木墩子上,屁股生疼。 登时也火上来了,“你还说我,你南荣少将军为人清正不阿是吧,你昨个兜里揣的镜子上镶嵌的还是血灵石呢,顶多少灰灵石二公子真的知道吗?” “我看你德明宗更富裕,毕竟我们家可没有血灵石,只不过都是平平无奇的灰灵石罢了。我这就告诉我哥哥去上报鸿达仙君,让你们家有机会把血灵石都捐出来,给士兵们续命渡生积德行善!” 温蓉蓉说完就跑,而且是朝着军营里面跑。 她知道温泽阳大体在什么方位,迈开现在还没彻底长开的小短腿,身上穿着赤翎羽衣,跑起来活像个迎风招展的大公鸡,小脸也气得又鼓又红,就差个鸡冠子就齐活儿了。 看得南荣慎都傻眼了。 他哪知道昨天那摄魂镜上面居然是血灵石,他都没有见过血灵石。倒是揣在怀里的时候,感知到那摄魂镜上灵力充沛,可他没有多想,只以为那玩意灵力充沛,因为是上古灵器的缘故。 此刻被温蓉蓉一说,顿时一阵肉疼,而且他眼看着她都跑远了,不能真的让她找她大哥说什么血灵石的事情,只好迈开腿就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不忍直视,温蓉蓉那小短腿儿,哪能跑得过南荣慎的大长腿? 南荣慎连灵力都不用催动,几步疾奔,就在不远处把她逮小鸡仔一样逮住了。 温蓉蓉急赤白脸地跟他吵,“你松开,我这就去找我大哥,我就跟他说你们家全是血灵石……唔唔唔。” 温蓉蓉被捂住了嘴,被南荣慎用手臂夹回木墩子跟前儿的,期间她在脚不沾地地在南荣慎的咯吱窝底下荡来荡去的时候,眼珠子还转得贼快。 她就是拿准了南荣慎这个看上去又酷又帅又精明,实际上傻大憨粗的内核,故意激他。 现在当众抱她了,哈哈前后左右这么多人看着呢,看他浑身长了多少张嘴,以后还妄想能和她撇清楚! 二公子想我啦?(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她当...) 南荣慎没抱过女人,他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抱女人,但是温蓉蓉又不肯老实,一直吵着要找温泽阳说血灵的事情,所以南荣慎只好捂住她的嘴,仗着身高腿长把她夹在一侧手臂下,夹回木墩子边上。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他弄不住温蓉蓉,哪怕当初被五境妖魔兽吞进肚子里,他也能镇定自若地刨开妖魔兽的肚子,继续厮杀,但是他弄不了温蓉蓉这样的他一只手能掐死十来个的小女子。 南荣慎烦得头痛欲裂,讲道理讲到最后他没理,吵架吧……他到底为什么放着训练不做,要和一个女人吵架? 他在木墩子边上把温蓉蓉放下,然后防备着她再要闹着找温泽阳,挡在她身侧,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把自己也站成了一个高大的木墩子。 好在温蓉蓉被放下之后,垂头整理衣服,没有再试图跑,也不喊不叫了,就是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在动呢。 “你手也太粗糙了,”温蓉蓉嘟囔着摸着自己的脸,“把我脸都刮破了……好疼,你快帮我看看这里。” 南荣慎看着温蓉蓉被刮红的侧脸,生平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手,他垂头看了一眼,确实粗糙得很,而且因为常年握兵器,他手心老茧很厚,有几节指骨,已经轻微扭曲。 不过倒也不至于捂一下,就把人的脸刮破吧……但他还是按照温蓉蓉说的,凑近些垂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毕竟他刚才行为,对于一个女子,实在是过于粗鲁了些。 “就是……红了点,”南荣慎闷声闷气地说,“娇气。” 温蓉蓉又指着自己下巴,“这里也好疼啊,你看看这破了没有?” 说着仰起头凑近南荣慎。 南荣慎只好又弯下腰,皱眉凑近温蓉蓉扬起的下巴去看,十分上套。 南荣慎的身量比温蓉蓉高了太多,他并不知道,他这样凑近一个女人的脸去看,根本不像是查验伤处,活像是要亲吻她。 这也就是温蓉蓉的目的了,流言蜚语有时候能杀人,有时候又能救人,专门救她这样还没发育好,不想议亲成婚的异世孤魂。 “没破。”南荣慎直起腰,眉头紧皱,此刻无比的想他哥。 这种情况他哥哥肯定能够得心应手。 温蓉蓉向来是个好说话的,达到目的了,自然而然也就对南荣慎这个好用的工具人态度更加地好。 “那既然没破,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温蓉蓉说着,居然又坐回了木墩子旁边,放软了语气,眼睛看向南荣慎。 带着明媚如洗的笑意说,“我知道了你看不惯我用灵器保温食物,但这并非我奢靡成性,我只想着你训练那么辛苦,想让你吃上一口热的啊。” 南荣慎一时间无语,但凡是温蓉蓉穿戴低调一点,南荣慎说不定就信了她的这番糊弄鬼的话。 “我以后不会再用灵器给你盛装食物了,”目的达到了她就不来了! 温蓉蓉说,“但是这一次的灵石已经为你消耗了,你现在赌气不吃,那不是辜负了它的消耗,本末倒置吗?” “来啊,玩闹了这么久,都快凉了。”温蓉蓉抬起小手勾啊勾,召唤着南荣慎,拍了拍她身边的木墩子,“来坐,你快吃,吃完我就走了。” 南荣慎想反驳——谁跟你玩闹?! 但他也只是动了下唇,没有真的说出口,已然是被温蓉蓉牵着鼻子走,挪动脚步走到了温蓉蓉身侧的木墩子上坐下。 他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肠子,也不知道温蓉蓉耍的什么鬼祟心思。 他满心的戒备,按照他哥哥吩咐的,想要窥知她的图谋,可是现在不光她的图谋南荣慎看不出,他现在想要像最开始冷声冷气地撵她走都不能了。 毕竟她一直都是态度温和,无论他出言训斥还是……动手挟制,都不曾恼怒,真的像是在同他戏玩一样。 这让南荣慎觉得他像一个跟头摔进了一团棉花里,想要耍狠都没有着力点。 他宁愿面对的是个真的妖邪,他就能用他惯用的手段逼迫对方说出阴谋,再干脆地绞杀,都好过这样心口噎着什么,憋屈得很。 噎着也就算了……他还得一边噎得慌,一边吃温蓉蓉带来的灵兽肉,因为不吃完,她不走…… 温蓉蓉看着南荣慎狼吞虎咽,笑眯眯地拿着杯子给他倒水,“慢点,不烫嘴吗。” 南荣慎倒是吃得很饱,最后一抹嘴,脑子里只剩血鹅鹿肉熏酱得很入味…… 温蓉蓉见他吃完了,也再没有多待,立刻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好像她来这一趟,就单纯地只是想要给她喜欢的男子送个饭。 而晚上的时候,南荣慎和南荣元奚事无巨细的说起白天的事情,南荣元奚居然听笑了。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他模样生得太好了,笑起来是真的满屋繁花刹那失色,像一阵风吹散了山间缭绕的云雾,令人终于能够窥见一点点令人心痒的真容。 可惜这庭院层层禁制,房屋门窗紧闭,除了南荣慎,无人能够窥见南荣元奚此刻风华。 “所以你不光没有探查出她的意图,还又吃了她带去的一整条灵兽腿。” 南荣元奚似乎故意让自家弟弟无措,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扶了下自己的鬓边,“你还当众抱了她,她竟也没有恼羞逃走……” 南荣元奚弯起眼睛,“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她当真是喜欢你了。” “我没抱啊!”南荣慎急着辨白,“我就是夹了一下……当时她要跑去找她哥哥说血灵石的事情。” “哥,那摄魂镜之上,居然镶嵌着血灵石?” 南荣慎说,“摄魂镜,我没要回来……” 他就提了下,温蓉蓉立刻就说那是定情信物,并且已经告诉她娘亲了,言下之意就是——还是绝不可能还的,你非要,我就只能给你绣个荷包给你算是还礼。 南荣元奚撑着额头看着南荣慎,南荣慎张了张嘴,又干巴巴的辩解说,“她也不可能真的喜欢我。” “罢了,”南荣元奚轻叹一声,最后说,“你也无须再刻意去了解什么,她此番行为举止,确实连我也无法揣测,且看她之后还会如何做吧。” 南荣慎听着南荣元奚轻叹,心里十分的不舒服,这么多年,他就没有让南荣元奚失望的时候。 南荣慎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温蓉蓉明天再去找他,他肯定要想办法知道她的意图。 然后一连几天,直至临近大军出征,南荣慎每日泡在军中训练,再也没有一个穿得雉鸡精一样的温蓉蓉,大张旗鼓地跑去烛龙军营去找他。 他偶尔中午浑身热汗地停下阵法,转头看着守门的士兵纹丝不动,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 烛龙军出征前两天,按照惯例军中将领要入宫去参加宫宴,宫宴是皇帝为这些将士们饯行,自然是盛大且奢华。 宴席间歌舞升平,也免不了有舞女和戏子身上佩带灵器,为的是表演效果。而这皇宫中的舞女戏子,都是皇室养着的,他们用灵器辅助表演,谁也不敢妄言鄙夷。 南荣慎端坐在南荣元奚身侧,除了桌上的酒盏,其他碗碟一动未动,也不曾抬眼去看场中歌舞,只闷闷喝酒。 其他的军将们倒是不似南荣慎这般沉闷,但也都收敛着平日的性子,低声与身边或者场中人说些不出差错的客套话。 他们上首位就是坛渭国现如今的君王秦礼合,这位君王刚刚年逾五十,继位不足十五年,富贵加身本该正是龙威天下之际,却面貌苍老,说几句话便气息难济,一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态。 按理说他这个年岁便是寻常劳作的贫民奴隶,也不该苍老衰弱至此,何况他是帝王之身,身怀真龙之气。 一切只因为这帝王之位,自百年前,突然便开始飞速地消耗真龙之气。 且不止是坛渭国,环烛龙谷而居的四国,连方国、庆光国、包括修真界鸿达至尊居住的海潮国,自百年之前,皆是代代衰君王。 这些年间,四国镇守的修真门派,查验了无数根由,排除妖异,甚至为此引起人魔妖三族动荡,寻遍方法,却到如今仍旧未能明晰这是因何而起。 最后只得在各国皇宫设聚生阵,才能减缓消耗龙气的速度。 因此各国君王素日皆是不出宫门,今日提前设宴饯军,便是代表着大军出征那一日,帝王不会去城门送军。 宴席过半,精神不济的秦礼合开口说话,场中军将便纷纷禁言垂首,听着秦礼合用病怏怏的调子说着鼓舞士气的话,年年不变的陈词老调,预祝各族将士们都能凯旋。 但怎么可能全部凯旋呢,此次坛渭国三族出征将士整整五万大军,这是历年来最高的出征人数,也是历年来出征最早的一次。 还未到中秋,便已经准备开拔,这一切的因由,不过是烛龙谷那一边,还未入冬到食物紧缺的时间,魔兽便开始躁动不安了。 这种情况不常有,但是十几年也会出现一次。 而坛渭国如此,其他四国自然也同他们一样,今年冬天,注定是一场血战。 场中的人有多少人会有去无回,谁也无法估量。 他们中数不清的人,背负着家人和族人的荣华与安全出战,抱着侥幸心理拼杀,期盼着自己明年能够再随着草长莺飞回到家中,或许从此就风光无限鸡犬升天。 但是这宴会之中,也有诸如南荣慎和站在他对面温泽阳这样的,即便活过今年冬天,也无法在明年春天折返,要留在烛龙谷镇守的人。 不过相比于南荣慎心事重重,担忧他哥哥又担忧他能将门中弟子活着带回来几人,温泽阳看上去神情轻松多了。 主要是这些日子,在家中实在过得舒心,他二弟温正玉从不用他操心,此刻便在秦礼合的下首位,可见正得帝心。 家中母亲更是于生意家事游刃有余,唯独一个不太省心的妹妹,这些日子也突然收心,不再惹事。 昨晚家宴上温蓉蓉一番要照顾兄母振兴虚罗门的豪言,令温家两兄弟和柯灵雁都好生哭笑不得。 但也格外地暖心,毕竟温蓉蓉长到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懂事地知道顾着家中。 而以虚罗门如今势头,温家人只要不行差踏错,即便是温泽阳战死烛龙谷,还有温正玉在皇族之中斡旋,温家也不至如当初温景明战死时一样,四面楚歌。 无后患之忧,那便只需拼尽全力,温泽阳自然看上去不至苦大仇深。 宫宴结束,一行军将一起朝外走,相熟相识的三五凑到一处。 温泽阳和温正玉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宫道窄长,引路的婢女手中提着摇曳的灯烛,他们身后便是南荣元奚与南荣慎。 南荣慎跟在南荣元奚的身后,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抬眼看向前面温泽阳和温正玉的背影,南荣元奚看着他映在宫墙上的影子频频抬头低头,忙的吵人眼睛,忍不住转身看向他。 直接不压着音量地说,“莫要折腾了,老高的影子,晃得我眼睛生疼,若是要问温小姐近况,那便上前去问,你与温将军共战多次,怎的连句话也不敢说吗。” “啊?”南荣慎被南荣元奚说得一愣,他没想问啊! 他看温泽阳和温正玉,是因为方才在席间,他发现温正玉的位置离皇帝颇近。 温泽阳却又与安栾王是少时的朋友,南荣慎在猜测着虚罗门这两兄弟,是否有打算在皇帝大限之后,扶持安栾王这个目前朝中看着并无太大竞争力的王爷上位。 南荣慎在正事儿上向来敏锐非常,他与南荣元奚走到今天这一步,自然也不是全仗着南荣元奚护他周全,他文韬武略一样不差……只是别碰着女人的问题。 这个女人的问题,现在特指温蓉蓉这个名字。 毕竟他也没碰到过其他女人的问题。 “我没……”南荣慎正要反驳,对上南荣元奚的视线之后,瞬间明白了他哥哥的意图,是借机试探温家两兄弟。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大步跨上前,欲要去拦住温泽阳,虽然两个人在军中各自为营,却也确实如南荣元奚说的,几番同生共死过,不至于有什么不敢说。 但是好死不死的,宫道走到了头,前面引路婢女在两侧垂首站立,抬高了手中宫灯,跳动的烛火照着大门出口停着的几辆马车。 温泽阳和温正玉听到南荣元奚的话,就加快的脚步。 他们两兄弟,谁也不赞同温蓉蓉和南荣慎的事情,更是对南荣元奚这个智多近妖,长得更是不像个人的玩意,抱着避而远之的态度。 温泽阳大步流星地眼看着要跳上车了,这要是长点眼色的肯定就不追了。 南荣慎不是没眼力,是看出了也要拦,他们走得越快他越觉得可疑,于是他快步在温泽阳上马车之前,肃容沉音喊道,“温将军。” 温泽阳无奈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南荣慎。 “南荣将军,”温泽阳明知故问,“何事?” 南荣慎站在那,表情纹丝不动看着温泽阳,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气氛一时格外地凝重,如两柄在这暗沉的夜色中乍现剑锋的重剑,碰撞到一处,嗡鸣无声四散。 南荣慎唇角微压,开口也毫无迟疑,“无甚大事,我只是想问,令妹……” “找我吗?”马车车帘突然掀开,活的温蓉蓉探出头看向南荣慎,还冲他眨了下眼。 “二公子想我啦?” 南荣慎试探的话本来好好的在脑子里列队呢,温蓉蓉突然出现,那些列队的话突然就乱了,也不知是在他的脑子里争先恐后地前进,还是争先恐后地后退,反正全都乱了阵脚。 又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砸堆在一起,滑到了南荣慎的嗓子眼儿,噎得南荣慎瞪着眼睛看着温蓉蓉的脸,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张了张嘴,然后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站在近处的温泽阳和温正玉对视一眼,神情怪异。 不远处的南荣元奚轻轻抬手,在灯火阑珊的宫道门口,默默扶了下额头。 害怕极了(这是给我择……择选夫婿?...) 因为温蓉蓉的突然出现,原本气氛凝重的场面,突然间画风突变。 南荣慎先是鬼上身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接着因为温蓉蓉掀开车帘从车上蹦下来的动作,他又忍不住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退了好几步。 让开了马车边上的位置。 温泽阳和温正玉最近都有听闻坊间传闻,传的便是温蓉蓉和南荣慎之间现如今是如何的如胶似漆。 荒谬得很,还有说南荣慎是怎么当众亲吻温蓉蓉,又是怎么抱着她在训练的木墩场上玩耍。 温泽阳最是了解南荣慎的性情,要是传言他徒手把个妖魔活活撕成了两半儿他倒是信,抱着他小妹在军营里面戏耍? 那画面太诡异温泽阳不敢想象,因此他都将这些当成信不得的胡言。 而温正玉虽然没有温泽阳那么了解南荣慎,但也针对他做过分析,与温泽阳一样,丝毫不信传言,甚至懒得差人私下去遏制澄清。 南荣元奚已经快步走到了马车前,对着温泽阳微微拱手,“温将军千万不要同谨言计较,他莽撞无礼惯了,实在是不像话。” 说的自然是南荣慎拦温泽阳问温蓉蓉的事情。 温泽阳皱着眉看了眼南荣元奚,不甚热络的嗓子里“嗯”了一声,视线忍不住盯着不远处和南荣慎说话的自家妹妹。 反倒是温正玉,带着笑意回了南荣元奚一句,“我家小妹亦是多有无礼之处,倒是让南荣公子见笑了。” 温泽阳不听南荣元奚和温正玉打官腔,他看着温蓉蓉那边,眯着眼像个盯着自己窝里鸡蛋的老母鸡,生怕传言成真,他这千娇万宠的小妹,当真想不开喜欢了南荣慎那个杀神。 到此三个哥哥各怀心思地站在马车边,而温蓉蓉和南荣慎他们俩,自然不知道三个哥哥之间的暗潮汹涌,完全在状况之外。 温蓉蓉带着南荣慎走远些,问南荣慎,“你找我干什么?” 南荣慎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没找,没找! 但是他又因为要试探温泽阳,问出了“令妹”两个字,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皱着眉问,“你怎么这些天没有去军营。” “我老去干什么,热脸贴你冷屁股吗。” 温蓉蓉稀奇地看南荣慎,南荣慎这个工具人到这里她也用得差不多了,后天他就要远航,温蓉蓉的温柔也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一戳就破。 说话阴阳怪气儿,“你不是看不惯我奢靡成性嘛,我不去你跟前儿晃悠,免得每次去了,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南荣慎是真看不上温蓉蓉的很多作风,温蓉蓉难道又真能看得上他? 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憨粗! 南荣慎跟温蓉蓉没有话说,他也说不过她,现在只想走,可是他朝着南荣元奚那边看了一眼,他哥似乎和温蓉蓉的二哥温正玉正在交谈。 南荣元奚从来不和任何人说废话,他现在提出要走,不是时机。 于是南荣慎只好不说话也不笑,站成了一个阴影笼罩在温蓉蓉的面前。 温蓉蓉见拿话刺他他都不吭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夜色浓重,他一身融于夜色的墨黑长袍,玉冠高束腰背笔挺,今夜宫宴,他倒是打扮得十分人模人样。 但是闷不吭声垂头站在她面前,活像个恐怖电影里的瘦长鬼影。 “你沉着脸不说话吓唬我是吧,你不会妄……你不会还想着把镜子要回去吧?” 温蓉蓉说,“我可告诉你啊,镜子我不小心弄碎了,血灵石我抠下来磨成粉了,没了。” 南荣慎抿了抿唇,又听了下身后南荣元奚和温正玉没有再交谈,顿时转身就走,大步流星长腿迈到极致,一步顶温蓉蓉好几步,要不是他克制着,他都运转灵力脚下生风了。 回到南荣家的马车边上,南荣慎都没等南荣元奚,呲溜就钻进了马车里,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仓皇的意味。 反观温蓉蓉,慢悠悠地走回来,南荣元奚和温正玉还有温泽阳打了招呼,率先上车,温蓉蓉则是在温泽阳审视的目光中,爬上了自家马车。 上车之后,温泽阳沉声道,“不是不许你跟来吗,怎么会躲在马车里,你不会是专门来见南荣慎的吧?” 温正玉按下马车隔音禁制,温蓉蓉一脸无辜,“我要见他我去军营找他不就成了,我来这里就是想要见识下皇宫而已啊……” 她当然不是随便乱晃的,刚才温正玉他们去宫中赴宴的时候,温蓉蓉使了点小钱给守门的,也不进宫去,就让自家的马车带着在皇宫外转了一圈。 平时马车自然是不许在皇宫外乱转的,今天这不是宫宴吗,各家的马车很多,很杂,走哪条路的都有,因此他们虚罗门的马车悄悄的绕着皇宫转了一圈,倒也不显眼。 主要还是因为剧情中描写,黄灵矿的位置有些特殊,其他的定位点温蓉蓉都已经找到了,最后一个,便是这皇宫西北崇顺门正对的山坡。 灵矿不能乱挖,更不能不顾朝向和位置,这里面的门道温蓉蓉光是看过书肯定不懂,书里也没有写,可是这些天在自家的灰灵矿里面转得多了,自然也懂了一点点,开采的位置不精准,容易塌方的。 再说除此之外开采灵矿还有很多讲究,温蓉蓉需要学的还很多很多,今天来了,就还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一眼。 “你小时候又不是没有进过皇宫,”温泽阳说,“皇宫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的皇宫,代表的就是吃人的巨兽,皇帝身带龙气尚且在这偌大的宫中也活得如同囚徒,其他的妃嫔又能过得好到哪里去? 可权势地位便是如此,即便是明知道跳进巨兽的口中很可能粉身碎骨,却也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 “我就是好奇一下嘛……” 温蓉蓉不可能现在告诉温泽阳和温正玉黄灵矿的事情,于是她只好撒娇,“看完了也就那样,哥,你后日初九就要出征,我这些天命人给你缝制了一个贴身的软甲,明天就能弄好了,到时候你远在烛龙谷,一定要时时刻刻贴身穿着啊。” 温泽阳闻言表情忍不住软下来,但他生得本就轮廓刚硬,就算是表情缓和,也还是看上去严肃,只不过温蓉蓉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他了,凑到温泽阳的身边讨好卖乖。 温正玉见她耍宝哄温泽阳笑,夸赞自己的手艺,忍不住勾了勾色泽浅淡的嘴唇,拆台道,“你不是说,你让别人缝制的,跟你手艺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连绣花都不会吗?” “二哥!”温蓉蓉撇嘴娇嗔,兄妹三个前所未有地其乐融融。 温蓉蓉是真的很满足,很满足死了一遭,还能来到这个世界,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有幸得到了这么多温暖又和谐的家人。 所以她更加要利用她有限的脑子,一步一步小心谨慎,也在不动声色地了解这个世界,半点不敢行差踏错。 但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书本上根本连冰山一角都不曾描述出来的世界,温蓉蓉便越是不敢随意乱搞。 一座灰灵矿,尚且要倾整个虚罗门之力,一个战功能淹没别人的虚罗门宗主温泽阳,一个在权势中心沉浸于心术的君王侧红人温正玉,外加一个手眼消息都通天的柯灵雁,还要根据出征的时间,每一年,无偿向远征烛龙谷的兵将提供不同数量的灰灵石,这才勉强能够保住。 若是突然虚罗门开出了黄灵矿,他们虚罗门一时间绝对会成为整个坛渭国,乃至整个天下的至尊宗门,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人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可以说就是靠着这匮乏的灵石维系着。 但是风光一时之后,紧接着虚罗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会想要在虚罗门的身上咬下一块肉,届时虚罗门会被黄灵矿给推上四面楚歌的境地。 而温蓉蓉只是个极其普通的,连现代大学都上的稀松二五眼的普通阿宅,她没有保护虚罗门的能力,更守不住黄灵矿。 她很幸运懂得一个浅显的道理,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剧情里因为原角色嫁给了南荣元奚,两大宗门联合,加上男主角的主角光环,黄灵矿还是引起了坛渭国乃至周遭其他国家宗门的动荡。 要不是南荣元奚恰好觉醒血脉,将黄灵矿和灰灵矿都一股脑吸了个精光,温蓉蓉猜测,要保住黄灵矿也并不容易。 于是她用她单调又贫乏的脑瓜子想了下,这件事儿得捂住,不能说。 跟谁也不行,哪怕她是绝对信任她的家人们的,但这可是修仙世界,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谁恰巧有那能够摄人心魂的东西,能轻易地窥知他人的心中所想。 除了她大哥温泽阳之外,温正玉和柯灵雁跟她一样都是普通人,若是在她大哥出征烛龙谷之时,这致命的黄灵矿被发现,那么想必等不到温泽阳回来,虚罗门就没了。 因此这件事,要三缄其口,徐徐图之。 第二天,一直觉得这些天温蓉蓉都是在自家灵器店扯淡玩的温泽阳,真的收到了她令人缝制的软甲。 “我管它叫羽绒甲,” 温蓉蓉在虚罗门天罗正殿,当着她大哥二哥和母亲柯灵雁,郑重其事地介绍。 展示她手上形状剪裁都十分怪异的小马甲,“看它流线型的外观,不带一丝累赘之处,完全地贴合我大哥威武雄/壮的腰身。” “质地轻薄柔软,御寒保暖,最重要是这里面的填充物是粉碎过后的赤翎羽,混合着我宗门中最最厉害的炼器师们联合绘制的守护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居家旅行出门干架的必备佳甲啊……” 她激情四射吐沫横飞的一番话说完,场中三个人却都面色凝重地沉默。 其中已经脱了外衣,正准备给面子尝试的温泽阳表情最为严肃,其次是眉头紧锁的温正玉,至于老母亲柯灵雁,柯灵雁憋笑憋得很辛苦,快喷了。 温蓉蓉确保自己这一番介绍,已经把各种推销购物只要九九八的精髓给展示出来了,她就受不了这些,经常性无脑跟着买一大堆东西。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能够拒绝得了现代钱包的大杀器,电视购物和淘宝直播的套路吗? 最后还是柯灵雁先开口,一语道破了这羽绒甲的弊端。 “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像亵/裤。” 温蓉蓉一哽,这羽绒甲的外观确实不太好看,相比于这个世界衣物动辄广袖繁纹,金线银绣,这小马甲确确实实不够好看。 但这是根据现代几千年累积下来的智慧结晶防弹衣的外观设计的,虽然不好看,但是贴身穿着贼实用好不好! “大哥你穿上试试!”温蓉蓉不服气道,“你试试就知道了!这里面还缝了两个大兜儿,你装点什么密信和毒药都不带掉出来的,水都不侵,还有阻隔阵法呢,绝对是你从没有体验过的匠心力作!” 温蓉蓉急得都要上前扒温泽阳的衣服了,温泽阳和自己的二弟还有母亲对视了一眼,然后沉着脸,却又掩不住眼中宠溺地把外衣除了,接过温蓉蓉巴巴递给他的小马甲穿上了。 别的不说,尺寸确确实实和他的身量完全贴合,且却如温蓉蓉所说,质地柔软贴身,上身便生出暖意,温泽阳闭眼感受了一番,接着沉默了。 这东西的作用暂且不说,其中光是赤翎羽还有阵法,便足以算得上一件中上品的法衣,阵法定然也是用了极品的灰灵石绘制,强大非常。 “你这……” “羽绒甲!”温蓉蓉说。 温泽阳垂头摸了下温蓉蓉的脑袋说,“很好,哥很喜欢,有心了。” 温蓉蓉见她大哥意思是收下了,顿时欢心雀跃,“哥你到了战场上,一定要随时穿着!” 炼器师说,这件衣服,不仅仅是中上品法衣而已,因为绘制阵法所用的是血灵石的粉末,其效用和使用次数,远超出中上品法衣的防护次数。 温蓉蓉这些天都在忙活着这东西,但这只是她给温泽阳弄的一个初级尝试而已。 剧情中温泽阳死于四年后,温蓉蓉绝不会让他和剧情里一样的结局,她会不断地去尝试,制造出更加厉害的法衣,护住他和一家人的命。 温泽阳收下了礼物,温蓉蓉就又开心地去了家中的灵器店。 温蓉蓉走后,家中其他三人分别仔细查看了她的羽绒甲,然后纷纷沉默,温正玉率先开口,“蓉蓉真的长大了……” 居然连吵着闹着要温泽阳给她抓来制衣的赤翎鸟羽毛,都舍得粉碎了给温泽阳制甲。 温泽阳是最窝心的,叹息一声道,“我此次定会寻到血灵之根,为蓉蓉早开灵根。” 柯灵雁触动最大,美目透出伤感,唉声叹气地说,“是长大了,可是长得也太快了,这就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若不是怕耽误了她,真想多留她几年……这些日子许多人托人来问呢。” 提起这件事,三个人还真的认真讨论起来,南荣慎自然不在考虑的范围,马上就要随军出征了,他们也只当温蓉蓉的痴心表现都是一时冲动。 而马上温泽阳一走,虚罗门大半弟子也要被带走,现在这些人递上橄榄枝,一是真的家中有适龄公子可与温蓉蓉婚配,再者这也是权贵之间心照不宣的相互依傍。 而为温蓉蓉择选一个好的夫家,至少择选一个能够初步让温蓉蓉接触的优质男子,迅速被温家三位家长提上了日程。 条件都在那里摆着,哪些对虚罗门有助益,哪些纯粹只是人还行,三个人挑的花眼,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温蓉蓉的个人喜好。 反正等到晚上温蓉蓉从灵器店胡混了一天开开心心的回来,太阿堂用过晚饭,一打子坛渭国公子的画像拍到她面前的时候,温蓉蓉彻底懵了。 “这是给我择……择选夫婿?”温蓉蓉语调颤抖,害怕极了。 干一波大的吧!(二公子,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温蓉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南荣慎的谣言传得那么猛,坊间连她衣着宽松是为了遮挡“微微隆起的小腹”珠胎暗结怀了南荣慎的种这种言论都出来了,她家里居然还会给她相看人家。 她的名节不是都毁了吗,这个世界的女子的名节难道无关紧要吗?! “不是……这不行!” 温蓉蓉站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这怎么还给我相看公子,我喜欢德明宗二公子啊!” 温蓉蓉说,“大哥,你知道的!” 温泽阳看她,像是在看个胡闹的孩子,“他明日便要随军出征,驻守烛龙谷,三五年内非死非残不能回,你还是把他忘了吧。” “二哥,母亲!”温蓉蓉说,“现在是我连自己的婚事也不能做主了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温正玉说,“再说我们也没有逼迫你,这不是给你挑了一堆各方面合适的,你自己看着择选吗。” 温蓉蓉激动得小脸通红,“我择选什么啊,我有喜欢的人,我不要这些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家里这三个活祖宗,就根本没有把她吵嚷着喜欢南荣慎的事情当回事儿。 虽然确实是假的…… 但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激烈吗,她非得学那些个经典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私奔怀孕一条龙吗? 她也不是真的要跟南荣慎,搞那么大阵仗最后她自己也收不住啊。 温蓉蓉脑子cpu过热,在烧毁之前她扔下一句,“我非我的慎公子不嫁!” 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先溜为上,希望他们家不要学那些糟粕做法,再把她给禁足了。 温蓉蓉大晚上的带着红烟和竹叶出了虚罗门山庄,倒是没有人拦着她,不过跟在她身后的护卫不少,肯定是她家人吩咐保护她的。 温蓉蓉根本也不想闹什么离家出走,这才迈出虚罗门的大门,就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一样在外游荡。 深吸一口气,居然体会到一股子在异世的孤立无援来。 她的家人们是为她好,这她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但这些天她每逢家宴,抓着时机就在不断地向家里人表达女子不一定非要早早成婚才是正道。 预防针打了很多,可她也真的无法凭借她一副笨嘴拙舌就三言两语地改变这个世界上人的想法,这世界十六岁女子就是该成婚了,不成婚就是不对劲。 关于这一点,温蓉蓉也很无奈…… 可成婚是不可能成婚的,温蓉蓉甚至这辈子都不打算成婚,成婚了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啊! 温蓉蓉急得像是热锅上转圈的小蚂蚁,围着虚罗门的大门口转悠了几圈之后突然灵机一动,她上了早就等在不远处的那辆和氏璧祖宗马车,让车夫赶车去德明宗。 她要去找南荣慎商量下,毕竟南荣慎是她的绯闻孩子爹。 温蓉蓉在路上拿了个马车的软垫,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拍了拍异样鼓起来的肚子,握拳决定为自己的幸福而战,再利用下南荣慎这个称职的工具人。 于是南荣慎正和南荣元奚在书房中推演烛龙谷的地势,预估着今年入冬之后的兽潮规模,分析为什么此次魔兽躁动得异样的时候,就听闻下人来报,说温家大小姐来了,指名要见他。 南荣慎顿时头皮都炸起来了,第一反应是去看南荣元奚,然后几乎是咆哮道,“她怎么来了!” 南荣元奚让他喊的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侧头先是看了看桌上沙漏,接着问通报的下人,“温家小姐同谁来的?” “只带着两个婢女……看上去有点奇怪。”下人斟酌着回答。 “哪里奇怪?”南荣慎戒备地问。 “这……二公子一看便知。”下人还是个君子骨,不想在背后妄议女子,便只要南荣慎自己看。 南荣元奚看着南荣慎一动不动僵立着,脸色更是比刚才讨论今年冬天的迅猛兽潮还要如临大敌。 有些无奈地抿了下唇,说道,“温小姐深夜独自前来,定然是急事,你去看看吧。” 南荣慎顿了片刻,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然后跟着下人迈步出门。 温蓉蓉到底是虚罗门大小姐,到了德明宗自然不会被拒之门外,而是由守门的人引到了待客的院内,才由人去通报。 所以南荣慎是直接去的待客院,沉着脸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站在了院内灯烛之下的温蓉蓉。 温蓉蓉慢慢对着他转过头,两行听着脚步积蓄好的清泪,顺着脸上凄美地滑下来,她嘴唇抖了抖,喊了一声,“二公子……” 这声音可真是九曲十八弯,尾音颤出了三千里。 南荣慎长腿一顿,当头被雷劈一样,外酥里嫩地站在了院门口,没敢朝着里面进。 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腰上的短刀,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要不是他这双眼,顶得上半个摄魂镜,看出面前的温蓉蓉没有丝毫妖邪之处,他就直接提刀砍人了。 什么妖魔鬼怪,还不速速现形! 然后等温蓉蓉真的彻底转过来“现了形”,南荣慎看到她那个异样鼓起来的大肚子,一贯在外人面前可称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面具,裂了。 “你……” 南荣慎眼睛瞪着温蓉蓉的肚子,居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坊间的传闻他也听到过一些,可是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温蓉蓉双眼落泪,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哀哀戚戚地说,“二公子,你为何躲我那么远,你就算不顾我,难道也不顾你我的孩儿了吗?” “休要胡言!”南荣慎把按在腰间短刀上的手放下,但还是站在门口不过去,仿佛温蓉蓉是某种恶性传染病源头。 温蓉蓉见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些。 逗这个傻大憨粗实在是太好玩了,温蓉蓉强忍着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娃儿,你我母子命苦啊,你爹它不认你,那不如娘亲就送你走吧!” 温蓉蓉说着,就狠狠抓向自己的肚子,南荣慎一直皱眉看着她,一张俊脸冷若冰霜,用表情和周身外放的煞气,就已经把这院落在温蓉蓉和他之间划上了楚河汉界。 但是他看见温蓉蓉狠狠朝着自己肚子上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脚步向前了小半步,双手在身侧握住了拳头。 然后温蓉蓉当着他的面,把肚子里的软垫给掏出来了。 又拿着这软垫放到了院子里石桌旁边的石凳上,拍了拍,接着一屁股坐了上去。 南荣慎:“……” 他暴躁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额角按了下,手动把自己蹦起来的大青筋给摁回去,语气十分不善,“温小姐深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温蓉蓉端坐桌边,红烟和竹叶两个婢女,都被她打发远处去了,她拍了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伸出小手勾了勾,召唤南荣慎。 “二公子来坐嘛,也没什么,”温蓉蓉说,“这不是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来看看嘛。” 南荣慎本来都打算迈步过去了,闻言顿时脚步钉死在了地上。 他突然有种直觉,他今个儿要是敢再往前迈一步,这辈子他把皮蜕了,也蜕不干净他和温蓉蓉之间的流言。 “你深更半夜就是来我德明宗胡言乱语的?!”南荣慎半点没有耐心了,但是吼了一句之后,见温蓉蓉一脸哀切还眼带未尽的泪光,他又音量低了些。 压着烦躁说,“温小姐还请速速回去,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温小姐名节何在!” “我名节还有吗,”温蓉蓉说,“现在坊间都传闻我与你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孩子眼看就要出生了,我还在乎什么名节。” “还不是你一直胡闹不休,”南荣慎提起这件事也颇为头疼,“你若不到军中寻我,何至于会闹出那等荒谬的流言?” “你今日是为这件事而来?”南荣慎向前走了几步,居然难得声音平缓,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我明日便会随军出征,待我一走,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温蓉蓉垂头不吭声,南荣慎看了眼她,竟然又说,“你且回去吧,我会让我哥哥处理这件事,保证待我走后,再无人会胡乱谣传。” 温蓉蓉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抬头飞快看了南荣慎一眼,挠了挠头,为自己那稀薄的良心感到惭愧。 南荣慎到最后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语气软得简直在温声哄人了,“你身为虚罗门大小姐,其实也无需太在意这些……” “待我一走,影响不到你寻一个好夫家的。” 好话说尽,南荣慎这次是真的词穷,站在温蓉蓉面前不远处,看着她暗自神伤,手指绞着她自己的衣裙。 南荣慎又开始想他哥。 南荣慎却不知道,温蓉蓉难得的扭捏之态,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她的良心分为两份儿,在热火朝天地干架。 一份黑的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跟工具人讲究什么良心! 一份红的说南荣慎虽然是个炮灰,但他是个好人啊,要么就算了想别的办法吧…… 但是很快干架结束了,黑的把红的吞了,温蓉蓉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没有比南荣慎更合适的工具人了,不如就趁着他远航之前,干一波大的吧! 温蓉蓉站起来的时候心里想——她一定会想办法报答南荣慎的! 然后南荣慎正愁怎么再劝温蓉蓉赶紧回去,温蓉蓉突然从石凳上站起来。 接着他就懵了,彻底懵了。 温蓉蓉从石凳上站起来,然后简直像个小炮/弹,用弹射一样的速度,把自己撞在南荣慎的怀里。 一把抱住了他和自家大哥一样宽厚结实的腰背,同时高声喊道,“二公子,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我是你的女人啊(慎郎,你别这样对我!...) 温蓉蓉本来不是个这么莽撞的勇士,她这辈子也没跟哪个男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更别提还朝着人家生扑的。 她就是个现代典型的,整天喊着自己单身,自己好惨,好想要个男朋友啊男朋友,然后真的给她个男人,她比被狗撵的兔子跑得还快的女孩子。 温蓉蓉时常觉得,单身是一种仪式,用这个漫长且浪漫的仪式,来祭奠自己渐渐远去的青春,这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所以上辈子她到死都还是个单身汪,并且从没有为此感到遗憾。 但是这个世界,明显对于大龄单身汪没有那么友好。 她虽然心理年龄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但生理年龄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要被逼着找男人了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为了不找,她只能生扑南荣慎,这让她想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词——为了你失去你,狠心扮演伤害你…… 因为南荣慎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有把握怎么扑也扑不倒的男人。 然后她就上了。 然后她就真的被弹射出去了—— 南荣慎本来不至于被温蓉蓉给抱住,毕竟他可是个修炼之人,五感敏锐异于常人,又在战场之上堪称所向披靡…… 坏就坏在他因为温蓉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体格,又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根本对她没有防备,这才一时让她得手了。 不过南荣慎反应也非常的快,在温蓉蓉抱实的瞬间,脑子嗡的一声,浑身血液上涌。 然后身体在多年生死边缘练就的保护机制自动运转,灵力充斥经脉,直接把温蓉蓉给冲飞了—— 温蓉蓉凌空从她刚才坐着的石桌上飞过去,“嗷”地一嗓子惊惧交加的嚎叫响彻夜空,第一反应是赤翎羽衣没有了,她要遭殃了! 南荣慎这个秃孙子! 然后她又在抱头准备自由落体的时候,被迅速飞掠而来的南荣慎,在她脑袋撞墙之前,又给拎着腿儿拉住了。 温蓉蓉觉得自己成了一把剑,被南荣慎拎着腿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接着头晕目眩地落地,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膝盖一软,就朝着地上跌坐而去。 南荣慎没有扶她,把她平安弄到地上之后,就退出了三步开外,眉头紧蹙面色还有些可疑的红,当然了因为天色和他本身肤色的原因,看不出来。 “你找死吗!”他对着温蓉蓉低声咆哮。 他常年征战,和妖魔兽厮杀有时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被近身等同于死,很多抵抗反应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她突然这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抱他,是真的找死行为。 温蓉蓉哪知道这个,她对于一个人因为常年征战枕戈待旦,能进化到什么可怕的地步没有概念。 她在这个世界上活过来这么多天,到现在对于修真者神乎其神的能力,还没有具体的认知。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修者,也没有谁动不动就飞天遁地移山劈海,大家表面上看上去,也没多长俩犄角,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她敢抱上去,只因为基于对于南荣慎这个人的了解,他是个真正的君子……谁知道他看着傻大憨粗,居然还是个带刺的玫瑰啊! 因此她被南荣慎吼了脑子嗡嗡响,加上刚才被拉着脚腕在空中泄力的时候转的晕,顿时一阵反胃。 她头也不抬地撅着屁股爬起来,也嚷道,“你喊什么!吓死了!那么大反应干什么,你个大老爷们干嘛跟个被轻薄的小姑娘似的,抱一下而已,要不要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啊!” 南荣慎面色青黑,长眉紧蹙,温蓉蓉吼完了过了嘴瘾,又觉得不行,她今个不是来对线的,她是来哄人想办法的。 于是她又故作委屈地缩起肩膀抽噎了一下,眼睛上抬用半个眼仁儿看人,“二公子对我好凶啊……我就是一时情不自禁嘛,怎么没人抱过你吗?” 南荣慎深呼吸两口气,转头就走,长腿迈到极致,几步就要跨到门口。 他弄不了温蓉蓉,打不得骂不得说不过……也不敢碰她更不敢让她碰,她又不怕自己这一身血煞之气,偏还敢往他身上扑。 这么多年,南荣慎第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克星。 他打算去找他哥,让他哥来跟温蓉蓉说。 但是温蓉蓉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连忙迈着腿紧倒腾,追在南荣慎后面,这一次南荣慎对她有防备,察觉到她跑到了自己身后,强忍着没有催动体内灵力去抵抗,只转头低吼,“你离我远点!” 然后又被拉住了袍袖,“你去哪啊,不管我了?” 温蓉蓉急道,“我家中要给我相看人家,今天给我找了足有书本厚的一堆公子画像,让我择选,你不管啊!” “我……管什么?”南荣慎表情荒谬。 温蓉蓉噎了下,但是很快眼珠子一转,眯眼赖定了南荣慎,说道,“我是你的女人啊,我若和其他男子牵扯不清,那你这德明宗二公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你是什么……”南荣慎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抬手按了下自己的额头,朝着院外看了一眼,又把头转回来,“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与你之间,从无男女之情,是你一直意图不明地凑上前,才引得诸多谣言!” 温蓉蓉管他三七二十一,南荣慎越是抗拒她越是喜欢,于是又抽了下鼻子,要哭似的说,“可我喜欢你啊……” 她说得又小声又委屈,嘴唇直抖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毕竟弄出眼泪还要掐自己,太疼了。 于是她只好眼泪不够表情来凑,满脸苦涩道,“二公子为何如此绝情,你若不喜欢我,怎的我去找你,给你带的吃食你吃得精光不说,还待我那般好同我玩耍,还抱我。” “我什么时候抱……”南荣慎憋的面色通红,想起了他为了阻止温蓉蓉和她哥哥说血灵石的事情,用手臂夹了她一次。 “我那不是抱!”南荣慎咬了咬牙说,“我对你半点没有男女之情,你莫要再纠缠于我,我明日便要出征,此生也绝无娶妻的打算。” 南荣慎说着,对着门口不远处的下人喊道,“送温小姐出去!” 温蓉蓉听他说这辈子没有娶妻的打算,差点就拍大腿认亲了,自己这辈子也没有嫁人的打算,巧了吗这不是! 她迈步正要再追,下人已经迅速到了她身边,并且把她两个婢女带来了,恭敬道,“温小姐,请。” 温蓉蓉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直打卷儿,要是她真的喜欢一个人,她肯定不会这么死皮赖脸。 她了解自己,她得像个鹌鹑似的连个屁也不敢大声放,她哪敢纠缠男人? 反观南荣慎,就这种棒槌,这种一句话跟火/箭炮似的把人轰上天的混球,谁要是喜欢他,心都让他辗成渣渣了,还喜欢个锤子! 不过他们两看相厌,这就妙了。 今个这件事儿必须闹大了,明天南荣慎就跑了,她不闹大她真的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做挡箭牌了。 她不能成婚,也不想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伤害自己,也伤家里人的心。 于是温蓉蓉打算豁出去了,又追着南荣慎一把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双手绕过他的腰身,绕到他身前抓住了他的腰封,像一个贴树皮虫子似的黏上去。 心里想,大兄弟这件事儿要是成了,我肯定想办法给你备一份厚礼直接送烛龙谷! 然后凄厉喊道,“慎郎,你别这样对我!” 红烟和竹叶被震惊到瞪圆了眼睛,那个下人嘴张得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南荣慎是真没想到温蓉蓉还敢抱他,要不是头发太长,就全都顺着头顶立起来了! 他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开,温蓉蓉一双细白的小手盘在他腰间,还紧紧揪着他的腰封。 令人头皮发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身体气味甚至是体温贴在身后,南荣慎大概是生气和震惊得过头,这会儿气息反倒是平稳下来了。 大手捏住了温蓉蓉两只细白不堪一折的手腕,巧劲儿捏了一下,温蓉蓉顿时就脱力了。 他并没有甩开温蓉蓉的两只手,而是一只手就攥住了她两只手腕,转过身捏着她的手朝着自己拽了一下。 在温蓉蓉惊恐的视线中抬起了另一只手,呈手刀状,凌空就要朝着她的侧颈砍下去—— 南荣慎想法很简单,弄昏了塞马车上让她的下人把她送回去。 “小姐!”红烟见状以为南荣慎这是恼羞成怒要伤人! 连忙上前一步,手腕上骤然亮起一束红光,竹叶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绕到了南荣慎的身后,手腕上闪过绿光,接着一柄绿色竹刺出现在手上。 “大胆妖物。”南荣慎砍向温蓉蓉脖颈的手腕一顿,面色霎时间冷了下来。 他的视线慢慢地看向一前一后的红烟和竹叶,眼中的冷厉和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放开我家小姐。”红烟很怕南荣慎,因为她这样的小妖,就算自爆妖丹,也根本半点衣角伤不到南荣慎这样的人。 但是她身上印着驭灵契,必须要在主人危险之时冲上前,哪怕结局是死。 如果在主人危急的时候逃避,就算主人家放她一马,从今往后,不会有人类与叛奴结契,那么她的下场便是生不如死。 所以纵使红烟和竹叶都怕得身体打颤,还是以威胁之势,随时准备对南荣慎出手,意欲从他的手中救下自家主人。 温蓉蓉则是彻底傻眼了,红烟和竹叶开始冒光,她看得眼珠子都要脱眶了,“你们……你们干什么……” 什么玩意我的妈耶! 红烟和竹叶难不成也是修士,不,南荣慎刚才说“大胆妖物” 那…… 那那那,红烟和竹叶是妖精?! 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了,她从没发现过异样,只把她们俩当成和她一样的小姑娘看待的。 不过温蓉蓉现在来不及震惊于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居然是妖物这种事情,因为她看到南荣慎没有抓着她的那只手上,已经慢慢积蓄起了幽光。 和温蓉蓉曾经在温泽阳手上见过的浅青色的幽光不同,南荣慎手上的幽光带着淡淡的红。 他面色是温蓉蓉从没见过的杀气凛然,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浓重地四散开来,像一头即将挣脱锁链的猛兽。 温蓉蓉有些腿软,这个腿软甚至不是她主观意识的害怕造成,这是来源于骨子里的,弱小对于强大的臣服。 可见南荣慎这会儿是真的怒了,要对她的婢女动手吗?! “二公子你做什么!”温蓉蓉想要挣开手跑掉,奈何她两只手腕被南荣慎抓着,居然挣不开他一只手。 “松开,我回家了!”温蓉蓉试图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命令道,“红烟竹叶,后退!” 红烟和竹叶不能退,气氛一时僵持,直到一声清脆如冰裂的声音,轻缓地从不远处传来,“谨言,放开温小姐。” 看来他很担心你(骗她的人和感情可以,想要...) 南荣慎侧头看过去,看到了小路尽头南荣元奚缓步走来,身上的紧绷骤然一松。 温蓉蓉也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幽幽夜色之中,南荣元奚一袭纯白纱袍,走动间简直如同云雾缭绕周身,他走近一些,露出真容,便当真如同那临世的谪仙。 温蓉蓉察觉到手腕一松,南荣慎周身的血煞之气已经收敛干净,竹叶和红烟也迅速回到了温蓉蓉身边。 温蓉蓉看着走到近前,以谴责的眼神看向南荣慎的南荣元奚,竟然一时间有些发怔。 人这个东西,不能好看得过头,否则就像这样,让人看了心里瘆得慌。 “待客之道,我不曾教过你吗。” 南荣元奚不带任何疾言厉色,分明轻飘飘的,却犹如重锤砸在南荣慎的头顶,他这铁棒槌,居然也微微垂头,一副犯错小孩的模样。 温蓉蓉稀奇地看着,心里有点暗爽,快,多骂两句!骂死个憨货! 南荣慎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他没想真的伤温蓉蓉,只想敲昏了她,好把她送走。 不过南荣慎没有开口,实际上他暗自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拿温蓉蓉没辙,才想要出此下策,不过他哥哥来了,就不用他操心了! 南荣元奚不咸不淡的说了南荣慎一句,这才将视线落在温蓉蓉的身上,温蓉蓉立刻垂头避开他的视线,免得被他施了妖邪之术,勾了魂儿去。 南荣元奚察觉到了她的回避,却只是唇角微压,而后轻声开口,“谨言一介武夫,莽撞无礼,冲撞了温小姐,还请温小姐莫要怪罪。” 温蓉蓉连忙摇头摆手,准备脚底抹油,她是想要把事情闹大,但是南荣元奚出面她就得撤了。 温蓉蓉看的就是以他为主角的小说,最是知道他的心肝上长得全都是窟窿,能笑着把人活活玩死,这样的蜂窝煤成精她别说玩,连碰也不敢碰的。 “无碍的,是我玩笑过了,惹恼了二公子,” 温蓉蓉跟南荣慎那样的棒槌敢撒泼耍浑,跟南荣元奚可不敢,躲都来不及,于是她非常迅速地认怂,对着南荣慎的方向施了下礼。 说道,“是我玩心太盛,给二公子赔罪,夜深了,我这便回去了,否则家兄家母定要担心了。” 温蓉蓉说着转身就走,步子迈得贼大,莫名地和南荣慎刚才想要跑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不怕扯着蛋的逃命步伐。 竹叶和红烟落后温蓉蓉一步,有意地挡在她的身后。 只不过来的时候很容易,走却没有那么容易,温蓉蓉走出了几步远,南荣元奚的声音又飘过来,“温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蓉蓉很想当成没有听见,但是这声音太近了,简直就像是扒在她的耳边说的。 温蓉蓉被迫站住,犹豫着回头,笑着拒绝,“可是很晚了,我哥哥一会说不定要找来了。” “请。”南荣元奚一只手抬起,手臂上纱袍垂落,指尖对着一处院子,他面上拢着一层淡淡的庭院灯烛光亮,神色依旧是不带半点强迫的意思,但是莫名地让温蓉蓉不敢不管不顾地转身便走。 温蓉蓉心跳如雷,是吓的。 视线朝着南荣元奚身后的南荣慎看去,南荣慎眼神居然带着看热闹看好戏的神色。 个天杀的死铁棍! 温蓉蓉深吸了口气,还是缓步走了回去,走向那个小院。 她知道,她敢不去,南荣元奚就会记着她的冒犯,然后搞事情,因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蜂窝煤! 当然她敢单独和南荣元奚说话,还有其他的原因。 温蓉蓉隔着袖子摸了下里面的一些小玩意,都是她这些天在灵器店拿出来的宝贝。 灵器大多作为辅助歌舞表演,或者世家小姐少爷们戏玩所用,但是其中某些经过她的筛选和改进,带在身上,可做防身所用。 因此她不怎么怕南荣元奚搞事情,毕竟南荣元奚现在连血脉还没完全觉醒。 并且她是虚罗门大小姐,她大张旗鼓地来的德明宗,她不信南荣元奚真敢对她如何。 怕是怕,忌惮是忌惮,真说几句话,她倒不至于不敢。 于是自在这本书中世界活过来之后,温蓉蓉第一次直面这本书的气运之子,她们走进院中,在一棵小树下站定。 南荣元奚走到她身侧,也在树下站定,侧过头看向她,问道,“为何不敢看我。” 温蓉蓉心里一跳。 南荣元奚继续问,“为何一直躲着我。” 温蓉蓉心要顺着嗓子眼儿蹦出来夺命而逃! 南荣元奚绕到温蓉蓉面前,伸出手来作势抬她的下颚,温蓉蓉震惊的瞪大眼睛,猛地抬头,看进南荣元奚的眼中。 空。 空荡荡的,像是掉进了一片迷雾…… 温蓉蓉垂在身侧的手指,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连着退了两三步,才躲开南荣元奚手指能碰到的范围。 南荣元奚手指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慢慢垂落,居然带着那么点落寞的味道。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你不敢看我,躲着我,是像你在饯军宴上说的一样,觉得我对你用了妖异之术,惑你围着我转吗?” 是啊! 但是温蓉蓉现在是温怂怂,她不敢说,摇头说,“没有。” 南荣元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微顿之后,又说,“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弟弟吗?” “是!”这次温蓉蓉半点没有犹豫,点头如捣蒜,“喜欢极了!” 所以请你这头到处散发麝香的花麋鹿,保持最基本的人性,趁早离我远一点! 南荣元奚却说,“可你不久前,也说你非常喜欢我,” 南荣元奚向前迈步,步步逼近温蓉蓉,“你说,你愿与我岁岁年年常相见,朝朝暮暮共白首……” 温蓉蓉垂头瞪着他慢慢逼近不染纤尘的靴履,呼吸急促的步步后退。 心里骂着臭不要脸的死妖精,实际上已经被南荣元奚纠缠而上的气息给搞得要着道儿了。 他是海妖族,温蓉蓉见过原文的描述,他若想要勾引一个人,不仅容貌,声音,连身上的气息都是致命吸引。 温蓉蓉不太好形容他什么味儿,她愿意将其定义为骚气。 反正书中但凡是女子闻着了,没有不疯的。 因此在南荣元奚离得近一些之后,她就屏住了呼吸,手在袖子里摸了个东西捏着,准备南荣元奚敢对她伸手,他会给他炸个新发型。 不过南荣元奚从来不是轻薄之人,哪怕他现在确实是存心试探,他也站定在温蓉蓉三步之外。 看着她说,“你曾说喜欢我,愿为我学尾生抱柱至死方休,没几天,便在饯军宴上当众弃我辱我,移情别恋于我弟弟。” 南荣元奚声音不带哀怨,很平淡,但就是听得人心惊肉跳,自愧的想马上抱住他哄他。 这就他妈邪门了。 温蓉蓉心里忍不住骂了脏话。 “温小姐,你这般善变,置我于何地,”南荣元奚说,“谨言他又怎敢相信你所言的爱慕之情。” 温蓉蓉当时在饯军宴上三言两语把南荣元奚说成个渣男,现在报应果然来了,南荣元奚也给她扣上了见异思迁的滥情帽子。 很好。 温蓉蓉心里啪啪啪给南荣元奚鼓掌,不愧是主角,她竟然无言以对。 两个人沉默站立片刻,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是南荣元奚和温蓉蓉之间太安静了,都听见了。 “是谨言,”南荣元奚给看不见的温蓉蓉解惑,“看来他很担心你。” 南荣元奚顿了顿,看着温蓉蓉朝着脚步声方向张望的侧脸,突然说,“温小姐,我弟弟愚笨,不能领会你的意思,你为何不找我?” 南荣元奚不再装一个被人无端厌弃的伤心之人,露出他的一角真面目,唇角微勾,如夜花盛放,妖异到底。 他压低声音蛊惑,“你所想的一切,我都能帮你达到。” 温蓉蓉闻言抬起头看向了他,惊心于他的容貌,也惊心于他说的话。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小树林儿气氛下面,面前站着个神仙,他说能帮你达成你想要达成的一切,他对你笑,眼中全都是蛊惑,蛊惑你对他为所欲为…… 但凡是个人,有七情六欲,都很难不朝着神仙伸出手去。 温蓉蓉一样满脸痴迷,但是她却咬着牙后退了一步。 但凡是她没看过原著,她肯定冲了,龙傲天就龙傲天吧,这种极品先睡了再说! 但是不幸的是她看过了,她知道南荣元奚的付出,都是要代价的,她敢把他睡了,她家的灵矿他就吸定了。 对于温蓉蓉来说,灵矿就是她的七情六欲,南荣元奚要是给她吸了,那就是吸了她的命啊! 在小命面前,美色都是浮云,温蓉蓉战略性后退,骗她的人和感情可以,想要她的钱? 免谈! 非君不嫁(朝着她的二公子飞扑了过去...) “南荣公子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温蓉蓉装傻充愣脚底抹油,朝着南荣慎偷听的方向撤离,嘴里胡乱说,“我真得回去了,我母亲说了,女孩子晚上不能,嗯,随便出门太久……” 温蓉蓉说着转身就跑,南荣元奚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跑出了视线,像在看个在蛛网上疯狂挣扎,居然意外逃出生天的小虫。 温蓉蓉跑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南荣慎,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南荣慎之后,一直吊在嗓子眼儿的心居然安心落回去了。 南荣慎大步流星跟在温蓉蓉身边,温蓉蓉瞪他,“你干什么!” “送你出德明宗。”南荣慎回答,但是视线落在她微红的小脸上,扫了好几圈。 等到温蓉蓉带着红烟竹叶终于要上自家马车的时候,南荣慎突然拉住了她,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我哥跟你说什么了?”说那么久! 他就没有见过他哥哥主动找女人说话,还和一个女人单独待着过,还那么久,实在是太好奇了! 温蓉蓉脑子乱糟糟的,今天计划被南荣元奚打乱,她还得重新制定一个,这会儿懒得搭理南荣慎这个大牤牛,踩着玉凳要上车,根本不回答。 南荣慎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用得不大,但是温蓉蓉居然迈不动步子。 她回头把南荣慎手臂扒下去,再上,又被按住肩膀。 温蓉蓉瞪他,“你干什么!” “我哥……” “你哥说你是个大傻子!”温蓉蓉朝着南荣慎肚子上推了下。 这地方是人的软肋,修炼之人也不例外,南荣慎果然极其敏锐地向后躲了下,松开了温蓉蓉。 但是温蓉蓉踩着凳子呢,推他用那么大劲儿,他一松手,她惯性就朝着地上去了。 她怕红烟和竹叶跟南荣慎再起冲突,让俩人上车后面去了,这会儿扶她也来不及,眼看他就要摔个狗吃屎。 然后她脸就直接怼硬邦邦的男子胸膛上,南荣慎张开手臂,又把她接住了。 脸疼。 温蓉蓉没好气地推他,站直后揉了下自己的脸,哼道,“刚才抱你你扭扭捏捏的像个猪肉虫儿,现在往我身上贴什么贴,松开!” 最后南荣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虚罗门的马车迅速跑走,没问出来他哥跟温蓉蓉说了什么。 不过等他回到了刚才推演兽潮的屋子,南荣元奚正在沙盘的旁边站着,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垂眸慢条斯理地拨动沙盘。 说,“明天你临行前,她应该还会找你。” “啊?哥你没帮我解决掉吗,”南荣慎疑惑,“她还找我干什么啊……” 南荣元奚抬眼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南荣慎便走到旁边关上,门关上,阵法的阻隔自然也开启。 只不过这一次一番谈话,等到从屋子里出来已经临近子时,南荣慎面色很不好,没去睡觉,直接拿着他的双尖锁焰枪,练了大半宿的枪法。 等到天蒙蒙亮,出征的大军就开始集结,他一夜没睡。 而一夜没睡的不光是南荣慎,还有温蓉蓉。 她连夜重新制定了计划,成败在此一举! 今天百姓集结城门两侧,夹道送军,这是历年来的惯例。王公贵族,朝中重臣,则是都在城门之上站着,以身份和尊位来排序,算是替君王送军。 今天城门之上为首的正是安栾王秦安,距离秦安不远处的,便是拿了帝王手谕,端正立于城墙之上的温正玉。 大军开拔宫中专门命天命师算过了时辰,八月初九,卯正二刻是最佳的开拔时辰。 但是卯时一刻,全体大军已经全部在城外集结完毕。自城墙上望下去,黑压压的兵将绵延数里,各军各营列队整齐划一,军需日用的车已经先行,所有士兵都在等待吉时。 为首将领足足几十人,尽数身着铠甲全副武装,连胯/下的骏马都戴上了头甲,暗沉沉的黑色甲胄,在这天光尚未泄露的天地之间,蕴藏着难言的肃杀和沉重。 战争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是风光回归还是马革裹尸,亦或者在兽潮之下化为肉泥,都是属于他们这几万人不可预估的未来。 夹道的百姓们起先还压抑着,但是随着大军开拔的时间临近,送子送夫甚至送父上战场的百姓们,人群之中斗笠之下,便有忍不住低低的抽泣传来。 悲痛是能够感染的,越是普通的出征百姓,回来的几率便越低,战场上何止是刀剑无眼,他们对抗的可是魔族,是能令天地震颤地龙翻身的兽潮。 寻常人大部分有去无回,九死无生,更别提那些签了驭灵契的奴隶军。 渐渐地,悲痛的哭叫声此起彼伏,若是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哭上一哭,入了冬,到了过年开春,很有可能他们连家人的尸首都收殓不回,连叫一声亲人的名字都再没有机会。 这是每一年,都会重复上演的悲剧,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在人群中不断地响起。 列队的士兵未必能够听见自己家人叫自己的名字,但这是历年来送别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仪式。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说法,便是亲人的叫声,能够将客死异乡的孤魂带回家乡,将士们听了亲人的最后一声叫,便纵使是尸骨无存,英魂也不至迷失归家之路。 时间一点点地逼近,大军开拔在即,送别的战鼓咚咚响起,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城墙上面的贵人们,其实大部分无法与这城下的百姓们共情,他们见惯了每一年的离去和归来,更在意的,是谁会在归来之际享尽荣华,下一年和他们一起站在城墙之上,隔着悲喜送别大军。 而温蓉蓉也站在这些贵人们中间,听着底下百姓们压抑的哭声和叫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又塞着什么软绵绵的无力。 她何其的渺小无能,半点也无法抚慰这些人的悲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为这悲痛的一员。 她要先设法保住自己,再保住家人。 她站在温正玉身后角落处,看着城门口骑/跨于马上的军将们,心中生出一种崇敬肃穆之情。 这是真正保家卫国的将士,他们背负和承载着的,是属于亲人的生命,亲人的安危。 她突然就想放弃她的计划,因为……她觉得身着战甲的南荣慎,实在不该沦为她的工具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认不出哪个是南荣慎。 军将们的铠甲,武装到头顶就算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把脸都用铁面具给挡住了! 能看得见路吗!干起架来视野也受限啊。 温蓉蓉当然不知道,军将门穿着这样齐全的甲胄,只是开拔之前的仪式罢了。真正行军,他们全部都是轻装简行,待会走出了二里外,就开始卸甲真的行军了。 但是就仪式上穿戴的这么一会儿,就把一夜没睡,做足了周全计划的温蓉蓉给难住了。 军将们个个身高腿长,再穿着这一身铁甲,凭空又拔高两个度,朝马上一坐,个顶个都是一个娘生的,能认出谁是谁啊! 温蓉蓉急得挠头。 而随着战鼓声加快,城内百姓之间的气氛,这时候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有一个老者冲出了士兵的阻隔,朝着城外大军中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很快有士兵追上来,扶住了老者,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但是一模一样的甲胄在身,列队而战,根本难以一眼分辨出自家亲人。 更何况,大军绵延数里,谁又知道谁在哪里? 扶住了老者的士兵们,并不曾为难,也无人怪罪于他,只是搀扶着颤巍巍的老者回到了人群,甚至还有士兵低声安慰。 这是一种同理心,也是这些黑沉沉的军将和城墙上的贵人们,给予百姓们最后的慈悲。 许他们悲痛,许他们悲痛欲绝,也许他们在悲痛欲绝之下“扰乱军纪”。 因为这些百姓,都是士兵们的亲人。 沙漏在无声地滑落,战鼓声越发密集,很快又有几人冲出了士兵们的防线,试图在大军中寻找亲人告别。 温蓉蓉急得脑壳要炸开了,她像是在盯着一幅“一起来找茬”的图,试图从其中分辨出哪个是南荣慎! 因为今天,她也要钻一次空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来一出送情郎和盼郎归。 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她才能让家里人看到她“非君不嫁”的决心,她才能不成婚! 可是她急的浑身冒汗,满头大包,军将门一动不动,气势如山的坐在马上,面前的铁面具遮盖住了一切。 而第四波冲出重围的百姓,都被士兵们劝回去了,战鼓声密集得如同疾风骤雨,沙漏所剩无几,大军开拔的吉时很快就要到了,温蓉蓉狠狠闭了闭眼睛。 然后阳光这时候刺破了地平线,暖黄的晨曦洒遍大地,映在黑沉沉的铁甲之上,军将门突然动了。 他们整齐划一的从马上下来,站在地上,而后齐齐对着城门处,举着帝王手谕的温正玉单膝跪地,垂听圣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蓉蓉瞪着她动态视力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超出她平常水平的大眼睛,看到了军将门在落地的那一刻,个子最高的那一个! 就是你了! 南荣慎别的特长温蓉蓉不知道,但是他腿特长! 个子高得像一座小山! 她顿时和身后红烟竹叶打了眼色。 悄悄地在她二哥宣读圣谕的时候,飞速下了城墙,混入了人群百姓之中。 而就在圣谕宣读结束的那一刻,军将们谢恩起身。 温蓉蓉就在这时凭借着红烟和竹叶的掩护,冲出了士兵的防线,开始朝着城墙下最高的军将狂奔而去—— 她在奔跑的途中摘下了黑色的斗篷,风卷起了她一身纯白色的长袍,让她像一只翩然飞舞的白色蝴蝶,朝着她的二公子飞扑了过去—— 等我回来就娶你(吻别就不必了吧!三更合一...) 战鼓声停息。 温蓉蓉跑到了城门之下军将的前面, 她今天专门精心装扮过,脸上扑了好多层粉,唇红也半点没有涂, 面色惨白得像个上吊上一半跑出来的吊死鬼预备役。 又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袍, 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四个大字――披麻戴孝。 不这样打扮实在难以在这样的场合, 仅凭语气和表情表述她因为情郎出征, 心情悲痛的程度。 千钧一发,她急急跑到了最高个子的那个军将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即将翻身上马的军将手臂。 “二公子!”温蓉蓉被手下触感冰凉的铁甲激得一个哆嗦,却更真实得像是在悲痛。 “我与你有话说!且容我再与你说一番送别之言!”温蓉蓉提高一些声音喊道。 场中军将, 皆是修炼之人, 听到声音齐齐侧头看来,一模一样的黑铁面具转向这边, 肃杀之气沉如压在颈项之上的斩头刀。 城墙之上的贵人们亦是被突然出现的温蓉蓉惊了一下, 尤其是才收起圣谕的温正玉,垂眸看了一眼底下高声拦军将上马的女子身形, 素来喜怒难辨的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 猛地回头看向了身后,果真他一直站在角落的好妹妹无影无踪。 温正玉咬了咬牙,皱眉看向下面, 百姓们有人冲破了士兵防线好几次,但是都是寻找家人士兵的,还当真无人敢拦军将。 毕竟百姓何来军将亲人?这个世界上等级森严贫富贵贱如同天堑。 不过也正因为有人拦军将,百姓之中也因为温蓉蓉骚动起来。 温蓉蓉被所有人注视议论,吓得心里直打退堂鼓。 但为了以后幸福生活, 她拼了! 她稳了稳声音,说, “我家中要为我择选夫婿,但我与二公子情投意合,此生绝不嫁他人。纵使因为你出征在即,不能与我订下婚约,” 温蓉蓉从袖中摸出了誓心石,高举在自己身前,心肝儿直打颤,这玩意到底多大威力她也不知道,据说是劈不死人的,这倒是再三地和家中铺子里的炼器师们确认过了。 因此温蓉蓉一咬牙,说,“我温蓉蓉在此发誓,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二公子归来!” 誓心石上的幽蓝色骤然炸开,自温蓉蓉身边开始形成一圈飞速流转的光弧,光弧又迅速飞向上空汇聚,接着在上空形成一道电闪,直接凌空扭曲而下,如一条长鞭,抽在了温蓉蓉的后背。 温蓉蓉当场“嗷”地一声惨叫,疼得跪坐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觉得后背都被一把大刀给砍开了。 操他娘的,谁说不疼的!等她回去干死那些吃干饭的炼器师! 温蓉蓉直接被劈哭了,眼泪像豆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朝着地上滚下来。 她撑着手臂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真想趴地上不起来了,但是她听到了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天呐是誓心石!” “此女当真痴情至此……”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就这么放弃! 温蓉蓉咬牙爬起来,心里把面前不来扶她只站着看热闹的南荣慎给骂了个四脚朝天。 忍着一动就疼的要死的后背说,“战场之上危机四伏,万望二公子保重。” 温蓉蓉说着躬身施了端端正正一礼,紧接着摸上自己纯白衣袍的腰带。 沙漏只差一点便流尽了,她必须尽快! 于是她快速喊道,“若二公子为坛渭国百姓战死沙场,我这一生都为你着此孝衣。” 她说着张开双臂,展示她身上的纯白衣袍。 场中修炼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未曾修炼之人也迅速口口相传,着实是被温蓉蓉这句话震惊到。 “那是虚罗门温家小姐诶……” “就是那个怀了德明宗二公子孩子的大小姐?哎呦!南荣少将军出征了她可怎么办啊……” “世间痴傻得多为女子啊,此番立下誓言,今生怕不是毁了!” 温蓉蓉面前小山一样的男人终于动了,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制止温蓉蓉。 而和他一起动的,还有远处的其他两个身着铠甲的军将,他们本已经翻身上马了,此刻却一前一后翻身下来,朝着温蓉蓉这边快步走来。 而温蓉蓉也在此刻拽开了自己束着白袍的腰封,当场脱了衣服,后退了两步,躲开了面前来制止她的男人的手。 恰逢此时老天爷助阵,一阵风卷起她脱下的白袍,飘向跑来的两个身着铠甲的军将。 而白袍之下,居然是一身红衣。 温蓉蓉说了最后一句她琢磨了一晚上的台词,是她看了多年小说总结出来的,雷是雷了点,但这种情境下,效果绝对拔群。 她高声决绝道,“若二公子有幸凯旋,我便着这一身喜服,嫁你做妻!” 果真她话音一落,百姓们看到她随风扬起的红色纱衣,议论声更大。 时间太赶了,不然温蓉蓉是肯定要裁制一身真的喜服的,奈何昨晚上翻箱倒柜,就只找出了这一身还像点样子的纱衣。 不过看上去效果似乎不错,因为纱衣被风鼓起,显得她更加悲壮了! 也就是此刻,沙漏彻底漏尽,吉时已到,大军开拔的号角声响起。 维持秩序的士兵几番要来抓人,都被拦着。 但这会儿红烟和竹叶真的拦不住了,幸好她们终于见温蓉蓉手臂一扬,打了个撤离的手势,这手势是昨晚上温蓉蓉教她们的。 她们俩见了便迅速消失在百姓之中。 而维持秩序的士兵和两个身着铠甲的军将都已经到了温蓉蓉的面前,一起来抓她。 温蓉蓉功德圆满,准备随着士兵退场,她面前站着的南荣慎一直都没有反应,就只是看着她。 不过温蓉蓉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只做个棒槌杵在那里就行了,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可是她才朝着士兵们迈步,却被其中一个军将按住了肩膀,这位军将抬手在他的铁头盔上一按,铁面具便骤然缩进了头盔之中,然后露出了一张青黑的脸。 “温蓉蓉你真是皮子松了是吧,你胡闹什么!” 温泽阳简直要气死,他并不是觉得丢人,只是温蓉蓉方才那一番立誓,从今往后,她的好姻缘,算是被她亲手断送了! 整个坛渭国的百姓看着呢,她以后要如何嫁人?! 温蓉蓉料到了温泽阳肯定会恼怒,会阻拦,所以她把一切都加快进度,现在都完事儿了,她被逮住也不怕。 达到目的,她乖极了,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回去了,大哥你快归队,大军开拔了!” 队伍开始从第一排掉头,马蹄声号角声和擂鼓声交杂在一起,温泽阳确确实实也得归队,于是松开了她,瞪了她一眼,很显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回去算账!温蓉蓉理解了温泽阳的潜台词。 但是她不怕,因为温泽阳就要走了,到时候温正玉要罚她,她还有柯灵雁怀里能躲。 温泽阳迅速归队,队伍转弯马蹄声渐近,步兵的甲胄和兵器的碰撞声也不绝于耳,温蓉蓉生怕被人踩踏,撒腿就要跑,她也看到南荣慎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了。 但是她又没能跑得了,因为温蓉蓉被另一个一身铁甲的军将给抓住了。 紧接着身体骤然凌空,温蓉蓉被这人夹在腋下,红色的纱裙在半空中飘荡飞舞,如那飞天的仙女一般,只可惜她是被夹着的姿势,撅着不太优美的屁股,还大头朝下。 居然反地心引力的在城墙上向上游走,朝着城墙之上飞掠而去―― “啊……”温蓉蓉喊了一声,又迅速被捂住了嘴。 转瞬之间,她已经到了城墙之上,但是她的脑子却乱得像是风中狂舞的衣摆。 她一时半会儿还捋不出什么思绪,但是本能让她觉得事情要糟。 遭就遭在她居然觉得被夹和被捂得有些熟悉…… 等到这位突然挟持她的军将,夹着她落在城墙之上的一众贵人身后。温蓉蓉脚一沾地,就见他在头侧的头盔上按了一下,然后黑铁面具迅速弹起,露出了下面一张比温泽阳还要青黑数倍的……致命一般熟悉的脸。 这张脸她昨晚上想了一宿,彻夜未眠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在今天当众对他诉尽情肠,可是…… 怎么会是南荣慎! “你……”温蓉蓉张口结舌,手指指着南荣慎想要杀人的面色,自己的嘴角面皮儿一起抽搐,宛如脑血栓前兆。 她哆哆嗦嗦地指向城门之下,随着大军开拔已经走掉的“南荣慎”。 刚才她明明看着他上马……操! 操操操操! 她难道刚才那一番完美且凄美的表白,还遭雷劈了一遭,结果弄错了人吗! “你刚才在对着谁叫二公子?!”南荣慎气笑了,“你在对着谁叫着我的名字誓心?!” “你,”南荣慎手指头怼到她的脑门上,用力点了点,点得温蓉蓉脑袋后仰,他压着怒火沉声问,“你起誓非我不嫁,追到军前弄得人尽皆知,却根本认不出我来?” “我……我我,”温蓉蓉被逼得步步后退,脑子彻底宕机,这这这不能怪她的! 谁让军将们都穿得像是一个娘胎爬出来的,还都特面具挡着脸,再者说了……谁能想到还有比眼前这大铁柱子还高的男人,这个世界上人怎么回事儿,吃化肥长大的吗! 温蓉蓉欲哭无泪,哭丧着脸被浑身散发着挡我者死的气息的南荣慎,给逼到了城墙上t望塔的夹角。 她缩着肩膀彻底成了个鹌鹑,根本不敢抬头看南荣慎的脸,哪有一丁点刚才在底下梗着脖子,宛如打鸣儿公鸡一样激情搞事的样子。 南荣慎冷笑阵阵,逼得温蓉蓉无路可退要朝着地上堆的时候,南荣慎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温正玉站在一处的南荣元奚。 想到昨晚上的谈话,南荣慎朝着温蓉蓉伸出了手。 温蓉蓉怂的蹲地上去了,抱着自己膝盖吼道,“谁让你们穿得都一样!” 南荣慎手僵在半空,死亡凝视着温蓉蓉的头顶,不远处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尖笑,来自一直偷听这边的安栾王秦安。 其实但凡是温蓉蓉稍微对南荣慎上点心,就会发现,虽然这些军将们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铠甲,一模一样的黑铁面具遮面,但其实每个人用的武器是不一样的。 其他人大多数都是长剑,还有些稀奇古怪的锤子和弯刀,刚才温蓉蓉当成南荣慎的那个军将,拿的是马刀。 只有南荣慎用的是枪。 还不是普通的枪,是德明宗著名双尖锁焰枪,整个德明宗只有南荣慎继承了老宗主的双尖锁焰枪。可以这么说,大概除了温蓉蓉不知道没见过之外,整个坛渭国都知道南荣二公子用的什么武器。 所以告白誓心都认错人这种事情,实在不怪安栾王要发出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尖笑。 这太可乐了。 但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温蓉蓉,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南荣慎,她怎么知道他用什么武器。 再者说南荣慎在这本书中只是炮灰,没有很多的笔墨描写,温蓉蓉知道更多的,是南荣元奚怎么和他的小老婆们生崽子,毕竟这是一本种/马文啊! 可这种事情,站在南荣慎的角度来看,就未免太过荒谬了。 他气得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温蓉蓉,却不能不顾他哥哥的叮嘱。 于是她把温蓉蓉直接从地上拽起来,热得烫人似的手掌,托着温蓉蓉不堪一折的后颈,弯下一些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接受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好吗?”南荣慎提高一些声音,甚至带上些许灵力,确保这城墙之上的贵人们都能听得清楚。 他看上去用最缱绻的姿势,实际上是卡着温蓉蓉的命门说,“你的誓心和告白,我都接受,来不及定亲,但等我下次回来,我就娶你为妻!” 温蓉蓉傻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奈何南荣慎卡着她的后颈,扼住了她命运的后颈皮。 她只能瞪大眼张开嘴,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一句话,像个哑巴了的大蛤/蟆。 啥玩意啊? 啥玩意就同意了! 娶谁啊?……想得美! “你……”温蓉蓉手抓住南荣慎托着她后颈的手臂,朝下使劲儿掰开,“你别开玩笑啊……” 她掰下南荣慎的手臂,转身就要脚底抹油,但是南荣慎反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制住她简直比制住小鸡仔还容易。 “玩笑?”南荣慎长眉微挑,勾唇笑出一口森森白牙,他第一次笑得这么邪气,明显是要被气疯了。 “我从不开玩笑。你不是喜欢我,想要我,”南荣慎说,“那你就等着,等我回来娶你,但是你自称是我的女人这句话,你最好记住了。” 他凑近温蓉蓉,另一手摸上她颤抖的小脸,手心粗糙灼/热,剐蹭在她的脸上,生疼! “做我的女人,你要是在我出征期间,敢同别的男子勾勾搭搭……呵。” 南荣慎冷笑一声,像个马上要杀人的地狱修罗。 妈的吓死了! 温蓉蓉被刮得脸疼,扭头躲开他的手,但是心里一拱一拱地有火上来,心说吓唬谁啊明明就是个棒槌,怎地,还跟我玩起邪魅狂狷了! 说得好像你能活着回来似的,剧情里写你死了也就两句话! 来啊,不就是互相伤害嘛! 温蓉蓉被激得冷笑一声,想到他回不来了,挺直了肩膀,她就认错人了怎么了,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跟谁表白誓心都无所谓。 于是她斜眼看着南荣慎,抬手突然朝着他后脑上扯了一把,活活把他的发带给扯下来了,还带着两根头发,嘴上说,“慎郎,你放心吧,这个发带你留给我,等你一走,我便从此着男装,你不回来,我不着红装!” 南荣慎疼得头皮直抽抽,感觉到头盔里面的长发都散开了,但是他没管,看着拿着他发带的温蓉蓉,对她说的话有些愣怔。 连红装都不着了……女子不着红装,这是和非君不嫁一样重的誓言。 南荣慎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样重的誓言,还当众用誓心石。 他瞬间觉得自己有点过了,皱眉松开了温蓉蓉,想要走了。 他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哥哥交代,他走之前,无论温蓉蓉找他说什么,都要他答应。 南荣慎以为会是别的事情,没想到温蓉蓉当众誓心,表示非君不嫁,他死了还要终身为他披麻戴孝,现在……还说他不归来不着红装。 南荣慎答应只是听命行事,至于答应之后的事情,南荣元奚自然会帮他解决,这么多年了,南荣元奚也没有让他出卖过色相,南荣慎倒是不担心他哥哥真要他取温蓉蓉。 刚才的恼火,只为她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认错人,还毫无愧疚之心,分明半点对他无意,却偏要纠缠于他! 但是若她……真对自己有几分真心,他的话会耽误了她。 南荣慎一犹豫,就又忍不住看了眼南荣元奚那边。 他与南荣元奚相依为命长大,走到今天这一步,步步荆棘历尽艰辛,他从不质疑南荣元奚的决策,也不怕赌上自己的命,为他们共同的目标。 但是若他哥哥当真要他三言两语毁尽一个女子一生…… 南荣慎犹豫退缩时,温蓉蓉却气性上来了,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看上去像是伸手抱他,实则手绕到他身后扯住了他的长发,“我都不着红装了,也绝不会勾搭其他男子,那二公子呢?!” “嗯?”温蓉蓉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低头,南荣慎憋气弯腰,温蓉蓉瞪着他说,“二公子,我可听说随军有很多妖妓,你们到了烛龙谷,当地也有很多女人,我不放心啊。” 温蓉蓉咬牙切齿地说,“若我在这里痴痴等你回来,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我便要我哥哥废了你!” 温蓉蓉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她刚才誓心之后趁乱裹起来的誓心石,她才用了一次,此刻用袖子卷着塞进南荣慎的手里。 “你发誓!你在任何情况下绝不碰别的女人,不对别的女人动情,否则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她含笑看着南荣慎,心里满是幸灾乐祸,这世界上的人对誓言格外地重视,否则她也不会当众发个誓,就把温泽阳气疯了。 大好的男儿,常年征战在外,没妻室没有婢女,真能憋住吗? 南荣慎可马上就要弱冠了,身体壮得牛犊子似的,温蓉蓉半点不信他能不碰女人! 她看着他,笃定他不会发誓,南荣慎果然抱着手里的誓心石面色发黑,额角和侧颈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不敢了吧,还装! 南荣慎和温蓉蓉到现在彼此间都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他们非常一致地两看相厌。 否则温蓉蓉也不会挑他纠缠,虽然不知道南荣慎为什么突然答应要娶她,可是温蓉蓉没在怕的,他回不来。 就在她扬着下巴,开口准备把石头拿回来说算了的时候,南荣慎抓着石头开口,“我南荣慎发誓,绝不碰温蓉蓉以外的其他女子,绝不对其他女子动情,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这一次换成温蓉蓉表情愕然,南荣慎话音一落,誓心石的光芒乍现,汇聚,然后当空朝着他劈下。 温蓉蓉连忙缩着脖子后退好几步,生怕这玩意不好使了,再劈错了人。 结果就见一道幽蓝色的电光打在南荣慎的身上,温蓉蓉眯眼等着他趴在地上,他却一动未动,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不能撼动的钢铁堆成的山,城墙之上所有人静默,温正玉眉头稍稍放松些,这样一来,至少温蓉蓉不是一厢情愿了。 反倒是南荣元奚因为南荣慎的誓心,眉梢微挑,他可没有叫他连这个都答应。 “你……不疼啊?” 温蓉蓉见南荣慎把誓心石递还给她,嘟囔着上前用袖子卷过来,南荣慎却又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雷劈了,还是她这会穿的纱衣太薄,被城墙上的风吹冷了,南荣慎的手格外得滚烫。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军已经行进出了一段距离,送军的号角声和擂鼓声仍在继续,他必须快点归队了。 温蓉蓉被南荣慎给烫得缩了下手,南荣慎却抓着她朝着自己拉近,温蓉蓉不明所以,但是挣不开,然后就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被南荣慎拉近了怀里。 因为太突兀了,温蓉蓉这次也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她也很懵,不知道南荣慎这又是唱哪出戏,互相伤害到如此地步吗? 倒也不必……“嗯。” 温蓉蓉被后背上火热的大手给摁在冰凉的铁甲之上,感觉着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算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拥抱,温蓉蓉难受极了,南荣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僵硬的拥抱结束,南荣慎松开温蓉蓉,本想转身就走,但眼中露出挣扎。 片刻后看着她叹口气,扶着温蓉蓉的后脑,垂头凑近她。 温蓉蓉浑身写满了抗拒,手推着他的铁甲,一着急心里话冲口而出,“吻别就不必了吧!大家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南荣慎动作却一顿未顿,直接低头对着温蓉蓉压下来。 温蓉蓉觉得自己如同遭遇泰山压顶,脑袋被大手抓着躲不开,索性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算了亲就亲吧,她一个现代世界的新时代女性,她还怕亲个嘴?! 但是南荣慎的嘴唇在她仰起头闭紧了眼睛,做出迎接他的姿势时候,压在了她的眉心。 眉心是很敏感的位置,有一道酷刑便是封闭感官后眉心滴水,据说能把人生生给折磨疯了。 而且温蓉蓉做好心理准备的是嘴唇,冷不防南荣慎温热的嘴唇贴在了她的眉心,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她眉心的位置迅速扩散开来。 这种感觉她熟悉,这源源不断从两个人相接的皮肤传送过来的热流,是南荣慎的灵力。 温蓉蓉舒服得情不自禁叹息一声,抬手攀住了南荣慎的甲胄,双膝绵软的站立不住,整个人挂在南荣慎的身上。 这幅画面在外人眼中看上去,是妥妥的郎情妾意。 身着铠甲的少年将军,刚毅沉稳,面容若刀刻般英挺,却在大军开拔之际,偷偷落队躲在角落在低头亲吻着一个一身轻薄纱衣,柔软又娇小的女子。 女子仰着脸双眼紧闭,侧头贴在他一侧钢铁手臂之上,仿佛想要通过这最后的亲密接触,感受爱人的体温。 而事实是,温蓉蓉正感觉自己泡在一汪舒适无比的温泉之中,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的那种惬意和温暖。 邪乎一点形容的话,她好像回到了娘胎一样,泡在她妈妈羊水那种安全,舒适得简直想原地睡过去。 这和上次南荣慎探查她的魂魄的时候完全不同,比那个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南荣慎到底是个什么灵根,这也太有利身心发育了。 仿佛昨夜一夜未睡的慌张,疲惫,加上今天的紧绷和不得不去做的痛苦,都在这阵阵暖流之中被抚平。 温蓉蓉把身处于什么环境都忘了似的,耳边的战鼓和嘈杂都变成了令人舒适的催眠的音调,但是就在她要彻底身心放松的时候,南荣慎突然抬头,把嘴唇挪开,热源就这么被切断了。 温蓉蓉下意识地循着热源追上去,朝着南荣慎伸出手。 南荣慎却肃容站直,按下她的手,看着她说,“你穿得太少,身上太凉了,快点回家去吧。” 说完之后他便后退两步,然后足下轻点,直接朝着城墙边飞奔而去―― 温蓉蓉本能地追上南荣慎,要去拉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甚至忘了南荣慎是个修行之人的事情,见他跳城墙满脑子就剩下“危险”两个大字。 但是这点高度对南荣慎来说,就是来去自如的游戏,他张开手臂飞身掠下城墙,口中同时响起了呼哨。 一匹并没有随着大军离开,一直徘徊在城墙下面的黑马,迅速朝着南荣慎跑来。 温蓉蓉也正好跑到城墙的边缘,惊惧交加地朝下看去,就见南荣慎黑色的斗篷在风中飞起,像某种自由翱翔的庞大苍鹰,展开了翅膀,然后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南荣慎在马鞍的侧面抽出了他的双尖锁焰枪,微微压下身形,枪身在他的后背转了一圈,带起如誓心石散发出的那种幽蓝色的光亮,接着稳稳地嵌入了南荣慎腰侧的铠甲之中。 他立直脊背,犹如一头因为狩猎没能与大部队同归的孤狼,纵马疾奔而去,再也没有回一次头。 温蓉蓉突然心中就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很陌生,和着她身上还未散去的暖意,让她居然有种手足无处安放的错觉来。 但是还未等她盯着南荣慎迅速远去的背影,仔细去品味一番这到底是什么情绪,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带着促狭的声音,“看傻了?要不要跟着去啊,这么舍不得。” 紧接着肩头上披上了一件披风,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她身上暖意的流失。 到了这一刻,耳边的嘈杂,止息的战鼓和号角音,远去的大军和已经开始遣散的百姓,才终于真真切切地充斥了她的感官,把她从那种迷茫的状态里面拉了回来。 她侧过头去看她斗篷的来源,一张脸还带着暖意未散的红润,但是对上温正玉前所未有的严厉面色,心里顿时开始打突。 “二哥……”温蓉蓉轻轻叫了一声,朝着温正玉走近一步,缩着肩膀拢着披风,原地扮演楚楚可怜,按照她事先想好的,一怂到底。 她干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也了解好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去笑话大胆的女子对男子倾诉情肠的,相反的,只要你是“贵人”,就连女子三夫四侍,也只会有人感叹一声,这女子好生厉害。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乱世,乱的是种族,也是世道,简而言之,若说有什么值得耻笑,唯有贫穷和无能罢了。 因此正如之前温蓉蓉猜测和震惊的,女子的名节,确实不那么重要。所以她家才会在她和南荣慎传出那等荒谬的谣言之后,不急着去压制谣言,却依旧若无其事地给她择选夫婿。 名节或许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比较重要,那就是除了嫁人别无选择的女子。 因此她借着大军出征,混在百姓们中,也学着百姓送别亲人,来对着南荣慎表白这件事,并不足以惹怒温泽阳和温正玉。 他们真正恼怒的,是温蓉蓉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誓心石誓心。 这才是她把自己寻个好人家的可能,给彻底断送的根本原因,世人重诺,若是背弃誓言,是要被人鄙视排斥的。 温正玉向来极其娇惯自己的妹妹,但是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朝着城门下走去,温蓉蓉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安栾王彻底被忽略在旁边,这倒是个挺稀奇的体验,眉梢挑了挑,也跟着下了城墙。 出征烛龙谷的军队走了,城中送别的百姓也被遣散,各自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纵使刚才在送别大军的时候,悲痛之情一时难以抑制,但是生活总还是要继续。 失去了亲人的他们,只有更加努力地生活,并且抱着或许明年,自己的亲人就会风光无限地回来的奢望,才能继续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去。 而城墙之上的贵人们,也从城墙上下来,各自钻回自家金堆玉砌的马车里面,思索着今晚上去哪里戏耍玩闹。 或者与自家后院中的哪一房妾室厮混,再生几个庶子出来,好确保在多年后,一旦一脚迈出了“贵人”这个权力的漩涡,好也有能上场送死的子嗣去出一出征。 而随着这个世界如一幅过于危险也过于绮丽的画卷一般,渐渐地在温蓉蓉的面前展开,温蓉蓉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它。 这是个过于残酷也过于精彩的世界,精彩之处在于她只是看到了这画卷的一角,便已经应接不暇,多得数不清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宛如井喷一般地此起彼伏,根本压抑不住。 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但是目前最最紧要的事情,是过家里面的这关。 幸好走了一个天字一号的大瘟神温泽阳,今晚上家宴温蓉蓉才躲过了“三堂会审”的下场。 不过温泽阳那边也是要哄的,只要度过这一关,温蓉蓉有的是办法哄他。 晚饭吃得像是给她自己送终,待到晚饭结束,她立刻识相地滑跪在柯灵雁和温正玉的面前。 什么膝下有黄金,她的黄金就在家人身上,跪得心甘情愿。 再者说,她的家人都是一门心思为她好的,这也是温蓉蓉宁可挨雷劈把事情做到无可挽回,也不在家里用上吊绝食逼迫家人对她不成婚这件事妥协的原因。 毕竟钝刀子隔的是亲人之间的情,她挨雷劈一下,家里人顶多心疼她一阵儿就过去了。 尤其她认错态度良好,端正跪地条理分明地解释,“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是希望母亲和二哥能听我一言,我不是脑子一热爱男人爱疯了才那么做。” 事情都做了,南荣慎也走了,温蓉蓉倒也不必跟自家人还扮演恋爱脑。 她说,“我只是……不想成婚那么早,可是几次三番地同家中说,你们都觉得我在胡闹……” “所以你就真的出去胡闹!”柯灵雁对她这个女儿就是柔情似水,但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她也忍不住出言嗔怪。 温蓉蓉缩了下肩膀,垂头要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裙子里似的,小声道,“母亲,你和二哥要是太生气,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反正他们也舍不得。 “打你有什么用!”柯灵雁今天忙着家里生意并没有去送军,否则她绝对会阻止这件事! 温正玉更没机会阻止,他是拿着帝王圣谕,是代替君王送军的,看到温蓉蓉在城墙下胡闹,也分身乏术。 等到南荣慎带她到了城墙之上,他又被南荣元奚绊住,再者说,那时候温蓉蓉已经誓心结束,再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而此刻听闻温蓉蓉说自己只是不想成婚,温正玉皱眉问,“你已然到了适婚年龄,旁人家的女子早早就在为自己着急,还要因为夫家择选不良,与家中闹脾气,你却千方百计不肯成婚,这是为何?” “我舍不得家里,舍不得虚罗门,舍不得二哥大哥和母亲,” 温蓉蓉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一时你们难以理解我的想法,更不会允我,我才会出此下策。” “我就是不想去一个陌生人的家中,小小年纪受人糟/践不说,还要伺候公婆,冒着生命危险产子,然后说不定我容颜还未老去,他便已经再娶小妾,与他人恩爱缠绵了。” “就算我是虚罗门大小姐,可我嫁做人妇,便再不能什么事情都找家里。虚罗门势大能保我不受夫家欺辱,能保我一生不缺荣华,可不能保我不受冷落,一生被夫君爱护啊。” 温蓉蓉提起这个就暴躁地揪着自己的衣袖,“我到底为何非要成婚去受罪!我宁愿在家中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这一番话着实是荒谬得过头,这世上人人都是如此过的,怎的到她的嘴里便成了这般不堪? 可是柯灵雁想要反驳,却微张着唇哑口无言,她一生算是与夫君情投意合,受旁人羡慕吹嘘,生育儿女三个,个个称心如意……但是温景明身为一宗宗主,确确实实也还有其他两房妾室。 柯灵雁只觉得温蓉蓉这一番话,似乎处处不对,却震耳欲聋得紧。 而温正玉居然也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这个小妹确实几次三番地表达过了不想成婚,还列举了许多古今不成婚女子的例子…… 可她居然是如此想的吗? 三人一时间两坐一跪,沉默相对半晌无言。 正在这时候,红烟敲门在殿门低声说,“夫人,二公子,小姐,门房来报,德明宗宗主前来,已经到大门口半晌了,求见夫人。” 温蓉蓉耳朵一支棱,德明宗宗主? 南荣元奚? 他来干什么? 收聘礼(富婆是多么~多么空虚~~...) 南荣元奚来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巧得温蓉蓉觉得有些诡异。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柯灵雁连忙让温蓉蓉起身……去后殿跪着。 温蓉蓉现在当然不可能和家里犯倔,十分利落地起身滚去后殿。 偷偷拽了个软垫垫在地上, 跪在了后殿和前殿的门边边上, 贴着门缝, 能看人, 还能听声儿。 很快南荣元奚被婢女引着进了天罗正殿,对着上首位的柯灵雁端端正正的躬身拱手,施了晚辈礼,又温声问好, 温蓉蓉就觉得更加怪异了。 南荣元奚现在是德明宗宗主, 对着虚罗门的老宗主夫人行晚辈礼,这确实过于自谦了, 他可是见了当今天子也未必需要端正行礼的人。 不对劲。 温蓉蓉之前在大军前脑子里弦一直紧绷着, 要演戏还要注意两个哥哥不要打断她搞事情,又要生扛雷劈, 实在是分不出过多的思想来思考问题。 例如南荣慎分明厌恶与她接近,更厌恶她的纠缠。 为何会在她连告白誓心都认错人的情况下,却反倒答应了她的表白,还承诺回来就娶她? 而南荣慎前脚刚走, 南荣元奚就来了虚罗门,还要见她母亲,这又是…… “我此次前来,是为我弟弟南荣慎,向令爱温蓉蓉小姐下聘。” 南荣元奚站在天罗正殿的中央, 姿态从容不卑不亢的扔下了这个手/榴弹。 柯灵雁被炸表情都迷茫了一瞬,她其实还陷在刚才温蓉蓉说的那番话里面, 难以回神。 她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公主,要真是去夫家过她说的那种日子,柯灵雁就连想一想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加注在自己女儿的身上,都无法忍受。 因此柯灵雁眉头微皱,第一反应竟是拒绝。 幸好温正玉在柯灵雁身边站着,他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十分人间清醒的人。 他懂得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也在南荣元奚表明了今天是代他弟弟来下聘之后,这几息的功夫,便迅速权衡利弊。 并且在与南荣元奚这个同样是七巧玲珑心的人对视一眼,便基本上明晰了对方的大致意图。 柯灵雁在措辞准备婉拒。 若是其他男子做不得好的夫家人选,那南荣家更是横竖左右怎么看都更不合适。 尤其南荣慎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柯灵雁之前专门因为温蓉蓉传出的流言,仔细询问过自己大儿子温泽阳关于南荣慎的为人。 温泽阳只给出两个字――杀神。 柯灵雁便心惊肉跳的明白了这两个字,代表着南荣慎是个生性残暴冷漠之人。 因此柯灵雁正要开口,温正玉却及时抬手按住了她的手,笑着对南荣元奚说,“小妹确实与贵宗南荣二公子之间有情,但婚姻大事,还需问过她的意见。” “红烟,去给南荣宗主倒茶,” 温正玉说,“请南荣宗主稍待,我去寻一寻我小妹,因为二公子出征,她心情十分难受,回家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了闺房。” 南荣元奚被婢女引着坐在大殿之中,闻言颔首,“那是自然,劳烦温公子去寻温小姐了。” 南荣元奚说,“虽然我弟弟谨言,来不及与温小姐定亲,但昨夜也因为出征便要与温小姐分别的事情,彻夜未眠,我后院的小树都被他以长/枪给劈扫得所剩无几。” “今晨大军开拔之前,谨言再三叮嘱我聘礼一定要够厚重,免得辱没了温小姐。” 南荣元奚这会儿倒是真的慈祥得像个纵容家中小辈的大家长一般,带着笑意摇头叹息。 “我这不连夜数了数德明宗的家底,温公子也知道,先前家父败得太狠,德明宗现在剩下最多的便是他生前娶的妾室姨娘。” 南荣元奚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温蓉蓉看着他顶着这样一张勾魂夺魄的脸装乖看的直牙疼。 他又带着歉意说,“实在惭愧,掏空了也称不上厚重二字。但是谨言再三要我定不能耽搁,免得惹了坊间再传言些不好的流言,我实在没办法,便只好舔着脸代他来了。” 这话说得连温正玉也忍不住眉梢微挑,德明宗家大业大,前老宗主确实败得不轻,可德明宗之前与皇族来往甚密,实在是富得流油。 他方才出去迎南荣元奚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他带来的聘礼,自虚罗门山庄的外院长廊,一路摆到了街上也不见个头,这一番说词实在过于谦卑。 姿态做到这等地步,温正玉也挑不出错处,但这件事确确实实要再问一下温蓉蓉的意思。 因此温正玉和南荣元奚寒暄之后,便顺着天罗正殿出门去寻“伤心的在自己闺房闭门不出的温蓉蓉”了。 跪在门口贴着门缝,甚至和南荣元奚不经意扫过来的视线相撞的温蓉蓉:…… 她哥直接叫她出去问不就得了,这是闹哪出? 南荣元奚是修炼之人,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就跪在这里啊…… 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尤其是在温正玉不知道去哪里绕了一圈,然后从天罗正殿的后殿后门把温蓉蓉拉走的时候,温蓉蓉更是懵。 大殿之中只剩下柯灵雁同南荣元奚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 而温蓉蓉被温正玉给拉到了偏殿,按下偏殿阻隔窥听的禁制,温正玉这才转身问温蓉蓉,“让你闹,现在南荣慎他哥来下聘了,你到底要如何收场?你可曾自己想过后果吗?” 温正玉说,“我先前纵着你宠着你,由着你在外头胡来,是觉得你在家中待不了几年,没必要束着性子。待来日嫁与旁人,好性子未必能过得好,量着你就算惹了祸事,也有家里给你撑着。” 温正玉眉目之间书卷气很浓,他本身是个读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只喜欢临风窗下,与三五好友吟诗作对煮酒烹茶。 但因为虚罗门宗主温景明战死,虚罗门一夕之间四面楚歌,家中灵矿遭人觊觎,他又无法像温泽阳那般修炼,必须为了虚罗门和家人游走在权势和贵族中间,这才练就了一身他本来最最厌恶的油滑本事。 总要在做什么事情前三思再三思,总要去反复揣度他人心思,总要做事留上三分,到如今还未弱冠,却觉得自己心神已经沧桑如老者。 他难得露出些恼怒情绪,对温蓉蓉说,“我总觉得你吃了亏就会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前些日子觉得你落了一遭水,于男女□□上吃了亏,性子变了,便是长大了,懂得了收敛,” 温正玉说,“可你倒好,倒是不去街上胡混到处惹小事了。” “现如今专门捅这等自己把自己一生好姻缘都断送的大篓子,大哥不在家,现在德明宗找上门,聘礼摆得满街都是,你说说,我要如何为你收场?” 温正玉半点不疾言厉色,纵使恼怒音调都是和缓轻柔,但是温蓉蓉被他数落得夹紧屁股,小腿肚子也有点想转筋。 南荣元奚来下聘这件事,温蓉蓉是打死没有想到的。 南荣慎突然改口答应她就很诡异,她甚至断定这件事就是南荣元奚在搞鬼! 温蓉蓉捏了捏自己的手,缩着脖子说,“不能拒绝吗……” “拒绝?” 温正玉忍不住抬手戳了下温蓉蓉的脑门,“你这脑子里都装着一些什么东西?你当众誓心,又逼了南荣二公子对你誓心立下若有外心五雷轰顶这等重誓,现如今整个坛渭国,谁人不知道你与南荣慎那个杀神有名有实。” 温正玉掰开了揉碎了对温蓉蓉解释,“你先前去军营找他,你们之间无论传出什么样的谣言,那都无碍。” “你是虚罗门大小姐,你和男子有些谣传又怎样,你便是真的耐不住寂寞,同他有了几夜欢/好,或者在后院养了男侍,我都能在你成婚之前给你摆平,” 温正玉说,“可你当众誓心,立下那等重誓,还逼得南荣慎对你有了回应,这件事便不再是谣传。” “南荣慎是什么人?他满身军功同大哥一样厚重,受百姓爱戴,连皇帝见了说话都要客客气气。” “且杀神之名你以为只是传言而已吗?他只要不死,他亲口说了要你,这坛渭国谁还敢娶你?” 温蓉蓉本来挺紧张的,但是温正玉这么说的话,她就有点想拍手叫好了。 南荣慎会死的。 而且她的重点有点歪……什么叫她和南荣慎睡了也能摆平,后宅养男侍也成? 妈耶,她爱这个猖狂的世界! 但是温蓉蓉不能把南荣慎会死这件事告诉温正玉,她没法解释她怎么知道南荣慎的下场。 不过没人敢娶,这不就是她追求的自由吗! 于是温蓉蓉说,“那就答应啊,他能回来,我就嫁他。二哥你也说他军功厚重,那我虚罗门多了这么个姑爷,不是如虎添翼吗?” “你当真要嫁他?” 温正玉瞪温蓉蓉,“他常年征战,不死不残不得回朝,即便是回来了也会很快离去,你嫁他?你是要守活寡一辈子吗!” 守活寡使我快乐! 温蓉蓉眼睛都亮起来了,耳朵也支棱起来了,小腰板儿挺得溜直! 守活寡的快乐你不懂啊!哥哥! “二哥,我对男人没有那种旺盛的欲望,” 温蓉蓉一脸清心寡欲阪依我佛的说,“即便是有,二哥你也说了后宅养男侍都成,我找个自己喜欢的养着,我何必要执着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温蓉蓉拘谨的看着温正玉说,“我爱南荣慎父母双亡说不定还英年早逝。” 温正玉:“……” 他从未听闻过这种说法,一时间居然有些语塞。 “如果和德明宗联姻的话,对家中是有助益,还是危害?”温蓉蓉当然也不光为了自己着想,她不懂就问。 温正玉总觉得自家小妹脑袋里想的东西很危险,但是他又真的找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是一家人,他同理心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她说那么回事儿。 就是对男人没有那种旺盛的欲望?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 温正玉暂时把这种怪异的想法抛诸脑后,听了温蓉蓉的问话说,“两家联姻,并没有那么容易,虚罗门和德明宗联合,不会是皇族想要看到的,这势必会引来许许多多的麻烦和试探。” 温正玉说,“短时间看来,对德明宗的助益更多些,因为南荣元奚才刚刚坐上宗主之位,他本是德明宗老宗主一个见不得人的妖族妾室之子,自然难以服众。” “只不过他手段非常,自上位以来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如今倒是无人敢再明目张胆的忤逆他。” 温正玉不想把很多阴私丑恶的事情告诉温蓉蓉,但是现如今她注定和德明宗牵扯不清,他就必须告诉她这其中利害关系。 “南荣慎是南荣元奚妖族母亲的侍女所生,两个人从前在德明宗过得很惨,”温正玉说,“甚至在几年之前,可以说是过的查无此人。” “自南荣慎十五岁上战场之后,南荣元奚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兄弟相依为命长大,同心协力的内应外合。” 温正玉看着温蓉蓉,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儿童,“德明宗老宗主本来有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其中有两个已经年过而立,南荣元奚和南荣慎,本来是绝对排不上大公子和二公子的。” “最开始出征烛龙谷,德明宗并非南荣慎这个连妾室之子都算不上的儿子带队。但是这些年来,无论兽潮如何凶猛,无论面临怎样的绝境,到最后活下来的,每一年还朝的,只有一个姓南荣的。” 温正玉伸手弹了下温蓉蓉发傻的脑袋,“南荣慎的杀神之名,得来的原因,是他被他其中一个哥哥害得被魔兽吞了,他从魔兽肚子里杀出来,那年冬天去了三个德明宗的公子,回来的只有南荣慎一个。” 这些温蓉蓉自然不知道,剧情里就不会写这些细节。 她永远也无法想象出南荣慎小小年纪是怎么在战场上与妖魔厮杀,还要防着自己哥哥们的陷害,腹背受敌,又是怎么杀出血路活着回家的。 剧情里对他这个人物的描述单薄得只有他是南荣元奚手里最锋利的刀,连容貌也没有具体描写。 不过因为他的死,南荣元奚悲痛欲绝彻底觉醒血脉得到传承,开始他的收妹子历程,然后联合各家宗门……最终走上什么路温蓉蓉还没来得及看。 但是书评区的剧透是他最终成了帝尊。 而剧情中哪怕是对南荣元奚这个主角的描写,也是侧重于他童年如何受苦,被磋磨,被殴打,被数不清的一二三四五六号后宅的那些老宗主的妾室们陷害。 毕竟美强惨人设嘛,越惨越是能引起读者的同情,也为他后面对女人从无真心,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是利用,做好了铺垫。 可这些事情看书是一回事,真的听在耳朵里,确确实实让人毛骨悚然。 温蓉蓉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解还是太过片面,或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一时之间无言。 温正玉却问,“你现在对于你要嫁的是一个什么人,了解了吗?” 温蓉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温正玉继续说,“若你当真嫁入德明宗,便要在南荣元奚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哪怕南荣慎常年在烛龙谷征战,你也休想在南荣元奚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暗渡陈仓对不起他弟弟的事情。” “南荣慎搏命拼狠,南荣元奚则是最擅长阴私的手段,” 温正玉说,“玩弄人心,蛊惑人心,你知道甚至有他的姨娘,对他痴迷到为了讨他的欢心,给德明宗的老宗主下毒吗?” 提起这个,温正玉不由也唏嘘,“堂堂德明宗宗主,对外声称是死于功力过于刚猛经脉碎裂,但其实他死于见不得人的花/柳传染病,后宅里面被他传染得跟着他一起下了黄泉的,妾室和儿子,足足几十人。” “他虽然滥情,但从不去花柳之地,看不上妖妓,他哪里得的花柳病?”温正玉语调轻缓,说得温蓉蓉后脊发凉。 虽然她在书中了解过南荣元奚手段非常,但书中却也并没有具体描述南荣元奚上位的详细过程。 看着她发傻,温正玉最后说,“所以我与母亲和大哥,从不曾考虑让你嫁入德明宗,你却自己上赶着朝着火坑里面跳,要我们如何不恼不怒。” 温蓉蓉头皮发麻,伸手挠了挠头。 说真的,就算温正玉不跟她说这些,她也很清楚的在躲着南荣元奚呢。 而照温正玉的说法,南荣元奚越是在意南荣慎,她选择南荣慎来躲避关于原角色的剧情,反倒是正确的。 只要躲开原剧情,其他的温蓉蓉都不怕。 于是她居然很镇定地思考了一下,继续问,“二哥,先抛开这些不谈,和德明宗联姻,对我虚罗门全无好处吗?” 温正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阐明厉害,温蓉蓉却在意的居然还不是她如何同南荣慎摆脱关系的事情。 但他也耐心解释,“有的,我虚罗门的灵矿一直都遭遇各家觊觎,若与德明宗搭上关系,合两门之力,便再无需四处送灵石,用以维持人脉,寻求其他庇护了。” 南荣元奚今天来,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联合是目前两家最好的选择。 但是相比于联合,温正玉更在意的是自己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妹的终身幸福。 所以他才会专门同温蓉蓉说这么多,要她仔细想清楚。 她显然并非真心喜爱南荣慎,只是为了不成婚才会这么胡闹。 若她听了自己这番话心生退意,温正玉倒不是真的不敢拒绝了南荣元奚,再设法用其他的方式为温蓉蓉周全。 毕竟他虚罗门,难不成还怕他德明宗不成? 温正玉见温蓉蓉皱眉沉思,忍不住又有些后悔。他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又真的能懂吗,长这么大了,连家中的生意都不曾接触过,他这个当二哥的,只管护着就是了。 于是温正玉叹息一声,说,“我这便回了他,回绝了德明宗,你若不想嫁,便不嫁,家中还养不起你么。” 他说着要走,却一把被温蓉蓉抓住了手臂,温蓉蓉快被她二哥这霸气的维护给感动哭了,但是她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二哥二哥,你先别急,既然两家联合对两家都有益,”温蓉蓉说,“那不然就先答应了。” “先收下聘礼,订婚这件事,他们德明宗想要办,你就说我不肯,”温蓉蓉说,“你说我对南荣二公子痴心绝对,他不还朝,我不仅不定亲,我连女装都不着。” “你又要胡闹什么!”温正玉低声呵斥她。 温蓉蓉却捏了捏温正玉的胳膊,绕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膀,狗腿得很。 “你听我说啊二哥,你先别急,首先这桩联姻,对我们两家有益,但你说了,会引来皇室的忌惮,会惹麻烦。” 温蓉蓉说,“那要是不办呢?收下聘礼却不办订婚宴,那么就不算真的联合,只是有了这个意向,就算旁人有心忌惮想要找麻烦,也师出无名啊。” “南荣慎没有个三五年回不来,这订婚宴便三五年不办,” 温蓉蓉说,“但是觊觎我们家灵矿的人,知道我们家收了德明宗的聘礼,肯定也碍于我们两大宗门的势力,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样一来,就是双赢。”温蓉蓉伸出两根手指,在温正玉面前晃了晃。 “南荣慎一日不归,我们两家就处于这种微妙的双赢状态上,互惠互利。”温蓉蓉说,“这岂不完美?” 她像个欢快的小雀儿,又绕到了温正玉的面前,对着他眨巴大眼睛说,“二哥你同南荣元奚说,他也肯定会同意。” 毕竟南荣慎不在,南荣元奚能代他弟弟下聘,还能代他订婚不成? 温正玉居然被温蓉蓉给说得犹豫起来,随后皱眉沉思片刻,居然觉得这办法也不是不行……甚至很妙。 只是他抬头看着温蓉蓉,说道,“若是三五年后,南荣慎回来了,你收了聘礼,当真要嫁给他?” 他回不来。 温蓉蓉在心里回答。 但是很快她又说,“二哥你放心吧,到那时候我们大可以出一些问题刁难他,毕竟求娶的是他们对吧。南荣慎那性子,刚烈得跟野驴一样,我随便侮辱他一下他就肯定跟我退婚。” “他再是杀神,他还能胡乱杀人啊,我到时候让他入赘,他保证跑得比野驴还快,” 温蓉蓉想起那个画面就想笑,真的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啊二哥。” 实在没路拆轱辘。 温蓉蓉没什么大才能,但是她擅长猥琐发育,狗到最后的胜利也是胜利。 温正玉居然被她说服了,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两侧,当真觉得这办法可行。 毕竟三五年后,南荣慎就算真回来,那温泽阳也回来了,谁怕谁? 并且真像温蓉蓉说的,到时候以入赘为条件才肯成婚,德明宗不会同意的。 于是温正玉当真按照温蓉蓉说的办法,去回复南荣元奚。 然后南荣元奚带着厚重的聘礼去了虚罗门,两手空空地回了德明宗,居然连个订婚宴的时间都没有商量出来。 他这么多年不说算无遗策,但也从没像这样……莫名地憋屈过。 而一箱箱的聘礼搬进虚罗门山庄内院,温蓉蓉上窜下跳地挨着个打开看,那样子简直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猴儿。 温正玉和柯灵雁都嫌她丢人。 “这些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你稳重些。” 柯灵雁开口语气复杂道,“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日后便来我身边帮忙,多的是见识的机会。” 温蓉蓉喜形于色,摇头道,“母亲你不懂,自家的东西和白来的东西,是两回事儿。” “我不懂家中生意上的事情,跟着母亲也是添乱,不过家中的那个灵器店……”温蓉蓉苍蝇式搓手,“能不能给我打理啊?” “还有这些聘礼,既然家中有的是,那就都搬我屋子吧!” 温正玉晚上被皇帝传召进宫,想要再叮嘱温蓉蓉几句都没有来得及。 不过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柯灵雁也忙活起来,那些聘礼果真都搬进了温蓉蓉的兰庭院,柯灵雁也答应了将那间灵器店给她随便玩。 聘礼大部分放在偏房,一小部分搬进了她的寝殿。 这一小部分,里面包括了两箱极品灰灵石,两箱上品黄灵石,还有一小箱血灵石,这也是聘礼里面最最贵重的。 温蓉蓉晚上吃得饱饱的,睡觉的时候,等到红烟和竹叶都出去了,她抱着那一箱血灵石,朝着她被子上一倒。 血红色的巴掌大小的石头,贴在皮肤上都让人一阵舒服。 她又用衣服兜了一些黄灵石,全都撒在自己的床上,然后美滋滋地,唱起了歌。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温蓉蓉爬上床,千娇百媚地撅着屁股把脸埋在血灵石上,又唱,“富婆是多么~多么空虚~~” 然后真正意义上,睡在了金山上。 群魔乱舞(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缓缓地...) 温蓉蓉心满意足地睡去, 通身舒畅醒过来。 人生在世,最最快乐的事情,无非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数钱数到手抽筋。 温蓉蓉清早上爬起来, 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她早上被红烟和竹叶伺候着洗漱的时候, 照镜子看自己今天格外好的脸色, 还很离奇道,“哇,都说女大十八变,我十六了, 是不是开始变了?这脸蛋, 红烟你看,像不像剥壳的鸡蛋?” 她揽镜自照, 鼻涕泡都要美出来了, 解决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心腹大患,她往后的日子, 那肯定是爽到脚趾发麻。 红烟和竹叶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竹叶甚至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们家小姐,自从那次掉入护城河被捞出来之后, 就不太一样了。 有人说,人族是会在生死边缘大彻大悟的,她们这些做小妖的不懂,想来小姐这是大彻大悟了。 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胡搞瞎搞,但是和从前不一样的, 是她现在专门搞别人,不搞自己和身边伺候的妖婢了。 她们这兰庭院, 还从未如现在这般和谐过,这都快一月了,居然一个被发卖的妖婢都没有呢。 之前可是每月总有那么一些大小姐看不惯的要被发卖,竹叶不如红烟机灵,因此贴身伺候着大小姐,连个屁也不敢多放的,装哑巴的时候比较多。 但是现在自家小姐不搞自己人了,虽然依旧不消停,但是莫名地好相处了不少。也不会用那种居高临下打量畜生的眼神看着她和红烟,竹叶心里对她生出了些许难言的亲近来。 “你是不是翻白眼了?”温蓉蓉笑着转头看竹叶,“我都在镜子里看着了,怎么的,你们家小姐不好看吗?!” 竹叶一惊,一双圆眼瞪得更加滴流圆,“好看,当然好看!” 红烟忍笑,温蓉蓉哼了一声转头,继续对着镜子嘿嘿傻笑,不过竹叶又多嘴道,“大小姐搂着血灵石和黄灵石入睡,气色想不好也难啊……” 红烟立马踹她,不能修炼一直都是大小姐的痛处,为此还同大公子闹了两次,每次有人提起,都要火的。红烟心思重,猜想温蓉蓉抱着灵石睡,就是想要早开灵根的。 竹叶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怯怯地从镜子里看温蓉蓉。 温蓉蓉却根本没注意俩小婢女怕她发火噤若寒蝉,竹叶的话倒是提醒她了,血灵石和黄灵石,任何带有灵力的东西,都不光对于修炼者有用。 对于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也是有用的,灵石本身就是蕴含了天地生机的东西,血灵石尤其是生机浓郁,人活着也叫生人,温蓉蓉醍醐灌顶,她就算不能修炼,她也可以用这满含生机的灵石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啊! 从红烟手中抢下发带,说,“不用你们俩伺候了!” 两人以为大小姐这又是火了,顿时吓得要跪地求饶,温蓉蓉却说,“快,去把所有聘礼里面的灵石,带着灵力的东西,都给我搬到寝殿来,不用讲究什么美感,随便摆。” 温蓉蓉披头散发的捏着发带,绕着自己的床走了一圈,指挥道,“找两个工匠,给我把床底下掏空,灵石都码进去,填不满就从咱们家灵矿捡最好的极品灰灵运来,我母亲要是问,就说我想觉醒灵根。” 竹叶和红烟闻言对视一眼,连忙应“是。” 温蓉蓉看着她们说,“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工匠,午后你们还要跟我去一趟灵器店呢。” 竹叶红烟连忙出门去了,工匠不用去别处寻,虚罗门山庄便有常驻的修葺山庄甚至是挖掘灵矿的工匠,红烟竹叶很快便将人寻来。 工匠们动工干活,她们俩布置室内,把带灵力的器物全都摆到了温蓉蓉寝殿之内。 只不过用灵石填床底,还是各色极品灵石这种事情,属实是有点丧心病狂。 连山庄之内的工匠们也忍不住私下悄悄传言,大小姐为了觉醒灵根,已然疯了。 而彼时温蓉蓉正在兰庭院内的一棵大树下瘫着,面前各样瓜果点心腌制小零嘴儿,摆了满满一桌子,她斜倚在贵妃榻上,开盲盒一样看也不看,手在桌子上随便抓,抓着什么吃什么。 另一只手里捧着一本,她前几日在灵器店炼器师手中借来的灵器图谱,看得津津有味。 这世界的文字并不算晦涩,有点类似繁体,温蓉蓉成绩平平,但好歹也将就着上了个大学,很多字连蒙带猜的,倒是也能认得八/九不离十。 而且不认识也没有关系,放心大胆地问别人。 根据她侧面的观察和打听,原角色自小也不是个什么好学的文艺女孩,这世界上像饯军宴那个慕容语一样提笔作画,开口成诗的女子也不多。 原角色家中骄纵得很,刺绣裁衣一样不会,舞刀弄枪还学了个皮毛,唯一擅长的就是惹事儿,给了温蓉蓉很大的发挥空间。 温蓉蓉不擅长明着惹事儿,但是她擅长暗地里搞事儿,她这些日子搞的这些个惊心动魄的事儿,结合原角色性格总体来看,居然不算崩角色。 而是从嚣张跋扈的风格,变成了野狗劫道儿。 这会儿秋末,天气有些凉了,温蓉蓉身上搭着一张柔软的毛毯子。 不是现代那种人造毛毯,是真的毛毯。 她没有穿靴履鞋袜,脚趾头埋在毛毛里面反反复复地抓,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毛,软得舒服极了。 像狐狸,但是狐狸可没有这么大一张整张的,都不带拼接的。 她抓了个蜜饯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把腮帮子撑得鼓起来,没有咬,就含着嘬味儿。舒服地靠在软枕上,叹息了一声。 爽啊! 这就是富婆的人生吗? 头顶阳光被树叶割裂,细细碎碎地撒在她脸上,温蓉蓉眯眼看着,身上再没有了临死前那种哪哪都难受的滋味。 没有癌症,没有重病,没有日复一日的恶心头晕。她也不用再担心家里为了她的病症负担太重,每天活得不想活了,还强颜欢笑,怕给家人在金钱负担之上,更添心理负担。 她在这样一个离奇的世界重新活过来了,她简直想要大喊大叫,大声放歌。 然后她就真的唱起来,“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身侧侍奉的婢女们被她突然抽风吓得下意识弯膝跪地,而正下朝,准备找温蓉蓉说话的温正玉,才走到兰庭院外,听着她嗓子都嚎劈似的声音,脚步一顿,表情抽搐。 温蓉蓉最后一声嗓子眼开得太大了,把她嘴里的蜜饯给卡进去了,她连忙坐起来敲着自己的心口“咳咳咳咳咳――” 婢女们又赶紧起身,围着她又是敲后背,又给她递水漱口,最后还拿柔软的布巾,沾去她嘴角的水渍。 温蓉蓉像个高位截瘫的患者,瘫在贵妃榻上由着人伺候,脑袋枕在婢女软玉温香的手臂上,哼哼唧唧地被伺候着重新躺下。 温正玉顺着兰庭院的院门走进来,看着自家小妹这副做派,他发誓,这辈子见过最金尊玉贵的人,连当今圣上都算上,都没有她会享受。 温蓉蓉都没有起身,就只是伸出手,随便在桌子上划拉一下,又抓了个小点心,正要朝着嘴里塞,温正玉在不远处轻咳了一声。 温蓉蓉立即“垂死病中惊坐起”,看到来人是自家二哥,立刻就又软身子,索性就坐在那里盘膝问好。 然后把毛毯收一收,贵妃榻腾出了一点地方,拍了拍,笑着对温正玉说,“二哥下朝啦,快来!饿不饿?我这院子的小厨房给我包了小汤圆,估计快煮好了,果泥馅儿的,来来来,咱俩一起吃点。” 说着催促身边婢女,“蓝翠你去催一下小厨房。” 一个婢女立刻应是,悄声快步地离开。 温正玉站在温蓉蓉不远处,皱眉看着她从毛毯里面伸出来的细白脚掌,到嘴边的话都给噎没影儿了。 温正玉是个刻板到衣服的结带都要系的一模一样的人,实在是看不惯温蓉蓉这□□的,不着靴履就算了,连布袜也不穿。 而等他的视线从温蓉蓉的脚上挪开,再一看她今天的打扮,五官都要集结到一起,幸亏他长得清隽非常,能扛得住这样嫌弃万分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装扮?成何体统。”温正玉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迈开脚步,坐到了温蓉蓉的贵妃榻上。 “男装嘛,我倒是真的很喜欢虚罗门这弟子服,男女同款,” 温蓉蓉今天只用从南荣慎那里扯来的发带,将自己的长发束在了头顶,标准的道姑打扮。 不过她这身体的模样生得明艳,这一身寡淡的打扮,倒是别样的清雅。 温蓉蓉说,“再者说女子那些珠钗环佩,繁琐得紧,繁杂的梳头样式,还要用发油固定碎发,每次把我这一头秀发勒掉好多,我早就不耐烦了……” 尤其是用发油,用完就跟牛犊子舔了似的,她早就不想做女子装扮了,正好利用南荣慎当借口,给自己操个痴情的人设,省的好多麻烦。 温蓉蓉看着温正玉的脸色,笑着嘻嘻嘻,“我更喜欢灵石!” 温正玉找她就是说这件事,他刚下朝从宫中回来,就听闻了温蓉蓉把床掏空了要朝里面摆灵石的事情。 这虚罗门中琐事不外传,但是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我正要同你说,你又胡闹什么呢,”温正玉说,“床下塞灵石,这般奢靡至极的作风,亏你想得出来,若是传出去,不知要惹多少人嫉妒眼红,徒生事端。” 温正玉想到温蓉蓉这么做的目的,不由得叹息一声,伸手给她理了下她鬓边在软塌上滚的蓬乱的发。 说,“你希望早早觉醒灵根,但要觉醒灵根需要血灵之根辅助,否则你就算睡在灵矿上也没有用。” “大哥此次答应为你寻血灵之根,就肯定会为你寻来,上一次答应你寻赤翎鸟的护丹羽,不是也没有失言吗。” 温蓉蓉乖巧点头,撒娇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欢嘛,虚罗门的人谁的嘴这么不严实,什么话敢到处瞎传,二哥你不管管啊。” “你,” “二哥~我也不光是为了觉醒灵根,这不是灵石对身体有益,强身健体还美容养颜嘛,我还在长身体呢,需要它!” “而且你没发现我今天气色特别好吗?嗯?”温蓉蓉眨巴着眼睛,把脸蛋凑近温正玉,“你看你看,这就叫吹弹可破!” “你一个女子,怎么这般不知羞。” 温正玉无奈被她逗笑了,但还是警醒她说,“在家中怎样自然都不要紧,但是在外千万注意莫要过度奢靡。” 温蓉蓉连忙点头,“不会不会!我连珠钗环佩都不戴了,也不去参加什么小姐们的宴会,我知道,虚罗门和德明宗两家现在对外做出联合的意向,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对吧。” “我肯定不会惹事的。”温蓉蓉抬手举到头边保证。 这时候温蓉蓉指使去催促小汤圆的蓝翠回来了,端着一个托盘,稳稳走过来。 温蓉蓉让她把小汤圆放在贵妃榻的小案上,然后招呼温正玉,“二哥快来吃一点……” 温正玉吃了一肚子小汤圆,被温蓉蓉哄得身心熨帖地走了。 等他走后,温蓉蓉摸着滚圆的肚皮,瘫在软塌上继续看灵器图谱。 她对这个世界上的灵器格外地感兴趣,毕竟对于一个被地心引力狠狠束缚在地面上的现代人来说,在不乘坐飞机不跳伞的情况下,凭借一双脚环就能够轻盈飞舞,给饯军宴那时初始接触这个世界的温蓉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震惊。 而灵器却远远不止于此,辅助功能千奇百怪,而且门槛很低,普通人都能够上手操作,对体质完全没有要求,特别适合她这样修炼不能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体质。 温蓉蓉恨不能挨着个尝试。 她甚至觉得南荣慎那柄能同誓心石一样,发出幽蓝色光亮的双尖锁焰枪,就是灵器的一种。 她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大胆的想法,但是在了解了这个国家的国情之后,都暂且压制住了。 灵器的炼制是有限制的,再厉害的炼器师,在灵石不充裕的情况下,是很难炼制出高等灵器的,尤其是用作攻击的灵器,所需的灵石就更多。 例如誓心石,炼制一个成品誓心石所需的灵石,能够供给一个军队中数十位军将一个月的日用消耗。 但是一个成品的誓心石,所能够囤积的用作攻击的灵力却很少,还只有三次使用限制,且只对例如温蓉蓉这样的普通人起作用。 对于南荣慎那样的体质,誓心石中的灵力闪电,劈一下不疼不痒,纹丝不动,更遑论是用来对付皮糙肉厚的魔兽一类了。 而现如今坛渭国,就连国库之中,也不见得有多少极品灵石能够用来挥霍消耗。 因此哪怕是王公贵族的手中,能有个一两件护身保命的灵器,便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用作辅助表演的普通灵器,就沦为了穷人觉得奢侈贵人又看不起的不上台面的小玩意。 但是温蓉蓉却觉得,这些小玩意,有大作用。 她不在灵石匮乏的那个范围之内,她可以大胆地尝试设想,也可以不断地去改进研制,创造各种各样的保命神器,甚至是和南荣慎那柄长/枪一样的攻击神器。 因为她有一整座黄灵矿。 不过温蓉蓉并不急,现在德明宗和虚罗门都在风口浪尖上,哪怕是两家意向联合,要解决的麻烦还是很多。 她不会在没有绝对把握情况下,暴露黄灵矿,她现在灵器店到手,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首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彻底底,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隐藏在书本和剧情之下的潜规则都吃透。 温蓉蓉的心态很好,可以说是超级好,因为没有人比她现在活得更美了。 下午的时候,红烟和竹叶终于带人给她彻底布置好了寝殿,温蓉蓉带着红烟和竹叶,乘着和氏璧祖宗的马车,带着一众大白天捂得乌漆麻黑的侍卫,去了灵器店内。 这个店其实生意还是不错的,地理位置在图东都城最大的酒楼聚欢楼斜对面,是城中戏班子,花楼和各种带着表演性质的馆子,包括贵人们后院儿养的戏子们买灵器的首选之地。 上下两层,温蓉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怎么来估算房屋面积,但是她粗略看了一眼,上下两层加起来,光是店内卖场就得有三百平米。 更别提后院还有一整个院子用来供给店里的炼器师和伙计居住,还有地窖式炼器房,规模很大,配套齐全所以细节都很严谨,是一个成熟的能自己赚钱的店铺。 但是柯灵雁说这灵器店是用来给她玩的。 玩的! 就是这么的壕无人性! 温蓉蓉站在店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牌匾上就写着灵器店毫无创意的名字,不过牌匾的底纹,印着虚罗门的特殊图腾。 也就是温蓉蓉身着的这身弟子服上面的暗纹,有些像云,又有些像是弥漫的大雾,还像一摊水迹,反正不算显眼,但高级。 温蓉蓉觉得高级,富贵泼天的那种高级。 不过她带着婢女护卫往门口一站,街上来往的行人和马车没等注意她,殿内的伙计们就一个个愁眉苦脸起来。 “大小姐又来了……” “最近生意越来越差了。” “何止啊,夫人差人来说,日后这灵器店,便是大小姐当家做主了。” 掌柜的瞪了眼小声议论的伙计们,从柜台的后面迎出来,堆着笑脸走到门口,“大小姐,您来了。” 温蓉蓉这才看向店内,“唔”了一声,问,“我前几天让老师傅们给我炼制的东西弄好了没?” “弄好了弄好了,我这就让人去给大小姐取来!”掌柜的快速说道。 态度和先前温蓉蓉来店里的态度截然不同。 那张总是抽在一起的苦瓜脸,今个儿抬头纹都笑开了。 这掌柜的,姓周,叫周全。 是老一辈虚罗门弟子……说来其实有点悲惨,他修炼了一辈子,也没能修炼出脱凡境。 所以一样的生老病死,就只是身体相较同龄人好了一些,年过七十了,还精神抖擞。 后来年岁大了,一生娶妻什么的也都耽误了,老了之后便被心善的柯灵雁,弄到了这灵器店中做个掌柜,也算是个养老的去处。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即便是觉醒了灵根,入了道门,受数不清的人羡慕,也还是有可能会像周全这样,白白地蹉跎一生。 幸而虚罗门至少不像其他宗门,容不得这些一生也没能修出能耐的老弟子,将他们赶回家自生自灭。 而这灵器店中的弟子们,大多是虚罗门自小便买来的家奴,一部分是人族,一部分直接便是如温蓉蓉身边的红烟竹叶一样的,签了驭灵契的妖奴。 “周掌柜今个有喜事儿啊,” 温蓉蓉明知他肯定是听说了她这个大小姐以后就是这灵器店的主人,才会谄媚,还是故意打趣,“我瞧着你今日看上去起码年轻了十岁。” 周全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实在是不知道这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前堪称三过灵器店的大门不入,十分看不起这等投机取巧的玩意,对于他们这些下等弟子和贱奴,更是从没好脸色。 这段日子反倒突然一反常态,见天儿的得空就来店里捣乱,糟/践东西。 现在这店铺彻底被夫人拨给她玩了,还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要弄什么幺蛾子。 他们店里这些个伙计,也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这大小姐不开心,就要被撵出虚罗门。 “哪有,老头子还不就那样,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周全人如其名,为人说话也很周全,否则也做不得这灵器店的掌柜。 他说,“不像大小姐,这几日是越发地容光焕发了。” 这马屁拍得温蓉蓉通身舒畅,她笑着接纳,直接去了里间的会客室去坐着,等着她前些日子让这店里的炼器师傅们给她弄得好玩意。 很快跑腿儿的小伙计端着个托盘回来,恭敬送到了温蓉蓉的面前。 小伙计眼睛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长得很精致,多说了一句,“师傅们说,大小姐玩归玩,可别吓着了。” 温蓉蓉没听劝告,把托盘上盖着的布一掀开,便见到了她前些日子再三叮嘱,亲自画图要炼器师傅们制作的东西。 这玩意乍一看,是两支长簪子,簪子通身是黑沉沉的金属质地,其上暗纹便是虚罗门的水波纹。 而簪子头,却是两片赤红色的树叶样式,簪子的中间部位,还一面连接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和簪身一样的质地,看上去不好看,至少在女子佩戴的首饰角度来说,不够精巧也不够华丽。 不过温蓉蓉却笑得嘴要裂到耳根了,不愧是她虚罗门的炼器师,什么都能给她整出来! 她拿起两支簪子,抖开中间的链子,朝着自己脑后一甩,接着把两支簪子分别别在自己的耳朵上,再扶着其中一支的叶片簪头,轻轻一掰。 “咔。” 一只叶片九十度朝着她脸的方向折过来,她如法炮制另一个簪头装饰的红色叶片,然后等到两个全部都掰过来,她再把两个簪子叶片尾端巧妙的尾勾一起上下一扣―― 眼前顿时蒙上了一层浅红色的光线,这簪子变了形之后,居然是一个现代的眼镜样式! 还是时髦的链条款,温蓉蓉满意极了,急着找镜子照,结果一转头,顿时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卧槽!” 然后直接原地弹射起来,极其灵活地蹦到了桌子上! 她身边原本站着看着她摆弄这奇怪玩意的红烟和竹叶,突然就在这样式怪异的叶片眼镜过滤下,变成了一根杵着的竹筒子,和一只尖牙丛生尖头扁嘴的怪兽! 竹筒子倒好说,她先前就知道了竹叶是个竹子精,虽然粗得跟水桶似的,但好歹不至于吓人,但是红烟……谁来告诉她红烟是个什么玩意啊! 像一只一人来高的红色黄鼠狼! 红黄鼠狼还歪头看着你,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不吓一跳。 温蓉蓉连忙把眼睛上的眼镜朝下勾了下,叶片遮盖的范围之外,就见红烟还是红烟竹叶也还是竹叶,两个人紧张地朝着她伸出手,神色担忧地问,“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了!” 温蓉蓉被两个人扶着下来,眼睛扫过竹叶的小脸,死死盯着红烟,突然开口小声问,“你本体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那么丑啊! 红烟愣了下,先是奇怪了下小姐居然不知道她的本体,但是很快又释然了,毕竟小姐一直都对于她们这些妖奴不曾上心的。 于是红烟回答,“奴婢本体乃是红烟兽。” “长的……”温蓉蓉及时掐断了话头,红烟人身看着很好看一个小姑娘,温婉娴静的那款,本体实在过于狰狞。 但是说人家小姑娘本体丑这太不礼貌了,温蓉蓉以己度人,有人说她丑她肯定要咬人,于是她笑着拍了拍红烟的肩膀,说,“很别致啊。” 红烟不明所以,红烟兽是最普通常见的妖兽,没有什么太厉害的妖术,胜在聪明伶俐,所以与人族签订驭灵契的不算少。 温蓉蓉按着自己乱跳的心口,缓和了一会,又把她新得到的眼镜,慢慢地戴上了。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她再看红烟和竹叶,就不至于害怕。 她这不是普通的眼镜,而是当时在南荣慎身上坑来的那个摄魂镜炼制而成的。 镜子上的血灵石抠下来了一部分,给温泽阳绘制羽绒甲上面的守护阵,至于摄魂镜的镜身,便炼制成了这两支独特的簪子。 镜片混以血灵石炼制,镜身混以极品灰灵打造成了簪子的形状,这样更加地便于携带。 不用像个镜子一样掏出来还得让对方照一下才行,直接架在眼睛上,妖魔鬼怪一目了然! 温蓉蓉适应了一会镜片的淡红色光线,盯着红烟练了会儿胆子,这才慢慢地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早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人族妖族和魔族混居的乱世,但是这个世界化形这件事,似乎并不难做到,妖魔想要一具人族的皮囊,只需要和人族签订驭灵契便可。 因此温蓉蓉纵使知道了自己的婢女有一大半都是妖奴,却也看不出她们究竟哪里不一样。 就连那天晚上在德明宗,红烟和竹叶要为了她和南荣慎动手的时候,也只是亮起了驭灵契,并没有变身。 温蓉蓉根本无法以肉眼分辨出妖族魔族和人族的区别,但她真的好奇极了! 一出这会客间的门,温蓉蓉迎面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之前给她跑腿儿取这摄魂镜的小伙计。 但是温蓉蓉看在眼里的,却不是个刚才那个看着精致的小伙计,而是一个老大的大白老鼠! “妈呀!”温蓉蓉惊叫一声,扶着门框站稳,瞪着那循声看过来的大白鼠,眼睛比他瞪得还要圆。 这也太刺激了! 温蓉蓉连忙把眼镜又弄下来缓了缓,那个小伙计一脸迷茫地躲在柜台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一惊一乍的她。 温蓉蓉现在知道了炼器师傅们提醒她玩归玩不要吓着的原因。 太……刺激。 温蓉蓉敲了敲自己下软的腿,主要是她没见过比牛犊子还大的老鼠,虽然白白胖胖的长得不凶,眼睛迷茫地缩着手还挺可爱的。 但是这是弱小如她这样的菜鸡人类,对未知的庞然大物本能地畏惧。 她又缓了一阵子,红烟和竹叶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儿,要来扶她,温蓉蓉却摆摆手。 她很快又顽强地戴起了摄魂眼镜。 她看到店里的小伙计,真是什么都有,有好几个她就不认识是什么动物,居然还有一只灰毛大兔子。 温蓉蓉玩得不亦乐乎,把整个店里的人都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把伙计们个个给盯得云山雾罩胆战心惊。 最后她走到了灵器店的门口,面朝街上。 然后深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指,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推上去。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缓缓地向她打开…… 街上行走的富贵人家身侧婢女,各个开门做生意的店家里面忙活的小二,街边摆摊的小商贩,包括对面聚欢楼里面的食客身边带着的侍从,和在席间巧笑侍酒的女子。 千奇百怪千姿百态…… 温蓉蓉呼吸急促,血压上升,心跳飚到她自己能听到的程度。 她总算窥见了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她面色通红手指尖儿发麻,脑中千万句循环往复的卧槽,汇聚成一句――群魔乱舞。 这疯狂的世界。 正在温蓉蓉张口结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声,撕裂了眼前这个离奇的世界。 这声音实在是太尖锐疯狂恶意满满,钻进温蓉蓉的耳朵,直冲的她天灵盖几乎要翻开。 “我杀了你个小贱人!” 少年狐妖(居然当场吓尿了...) 街上突然骚乱起来, 一个身形彪悍的女子,正在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剁骨刀,追着一个男子的身后砍! “你这个小贱/货, 还敢躲!我看你还敢躲!” “我今天就把你这骚/狐狸剁碎了下汤锅!” 街上来往的行人们, 大抵是碍于她的彪悍和手中那把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剁骨刀, 纷纷躲得远远的。 温蓉蓉循声看去, 才刚从宛如误入动画片《疯狂动物城》的那种荒谬的感觉里而把自己拔/出来,就目睹了这般直白刺激的凶案现场。 她把眼镜从自己鼻梁上勾下来,看到彪悍女子追着砍的,居然是身量瘦弱, 衣衫都被撕扯得不能蔽体的……少年? “啊!”少年披头散发, 慌乱之间居然就绊倒在了温蓉蓉站着的这灵器店的前而。 身后追着的彪悍妇人,身量魁梧胜过寻常男子, 灵活得很, 下手更狠,一刀就砍进了少年的后背。 “啊――”少年惨叫了一声, 剁骨刀大半个都嵌进了少年的后背。 温蓉蓉当场吓蒙了,双膝一软,要不是红烟和竹叶出来及时扶住了她,她得直接顺着这灵器店前而的石阶滚下去。 她生活在和谐社会二十一世纪, 这种当街行凶的事情,对她来说,那就是遥远的出现在电视里而还会给血腥镜头打码的社会新闻。 温蓉蓉一辈子看的最血腥的场而就是车祸现场,她还没敢上前,远远看到了尸体闻到了夏季热风混合了弥散的血腥味儿的腥风, 就难受得一个多月没吃肉。 哪里见过这种场而?她吓得差点心跳都没了。 结果就见那持刀女子半点没有犹豫的,双手抓着刀把, 一把又把那把剁骨刀给抽出来,再度高高地抡起,嘴里喊着,“我看你可怜,才收你这低贱的半妖为妖奴,你居然敢勾引我夫君,你给我去死!” 这一刀,居然是对着少年脖子砍去的。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少年就算是半妖,一刀被砍掉脖子,他也绝对活不成! 眼见着要当场出人命,温蓉蓉哆嗦着手朝着自己的袖口里而摸,也不知道摸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间太紧了她根本分辨不清楚,摸出来她直接朝着台阶之下那个倒地的少年身上扔过去―― “嗡――”的一声,一道浅灰色的幽光在倒地少年的身上炸开。 女子狠狠抡下的剁骨刀,“锵”的一声,砍在了那浅灰色的幽光之上,用了十几年几乎剁骨如泥的刀,居然当场就卷了刃! 这玩意是温蓉蓉用一个能够阻隔烟火和观众之间的小灵器,让他们虚罗门的炼器师炼制的加强版,她随口取了个从小看武侠剧和小说,百分之八十和尚都有的技能的金钟罩作为名字。 但因为用的灰灵石炼制,散发的灵力也是灰色,需得等到日后用真的黄灵石炼制,才能炼制出真真正正的金钟罩。 而那个罩在倒地少年身上的浅灰色罩子,也在抗了一刀之后,迅速在阳光下开裂消散。 满身血污倒地等死的半妖,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死,剧烈颤抖着睁开眼,就看到了而前要杀他后快的女主人,正瞪着自己手里卷刃的剁骨刀在发愣。 四周的议论声四起,扶着温蓉蓉的红烟和竹叶愕然看着这场而,而后迅速看向自己家小姐。 很快,那彪悍的妇人知道是温蓉蓉搞的鬼,也朝着她看过来。 温蓉蓉却在瞪着地上那个劫后余生,正企图爬起来继续跑,却因为后背上深深挨了一刀,导致根本爬不起来的少年身上。 他的尾巴……从破碎的袍子里而露出来了。 他的乱发里而,也藏着两只兽耳,兽耳吓得都贴在了头皮上,这可不是情趣游戏里而的装扮,温蓉蓉深刻的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 这个少年是个半妖狐狸。 她把眼镜朝着上而推了一点,他居然在摄魂眼镜之下,也是这副半人半妖的样子。 “虚罗门了不起啊,我打杀自家背主的妖奴,也轮得到你们虚罗门的出头来管吗?!” 那个妇人迅速根据温蓉蓉的衣着和她身后的灵器店,看出了温蓉蓉身份应当是个虚罗门弟子。 她当然猜不出温蓉蓉是虚罗门大小姐,毕竟温蓉蓉衣着打扮,能看出是女子,却不见半点彰显身份的贵重首饰。 只有鼻梁上架着怪异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看上去不伦不类,价值不明。 本来只有虚罗门弟子的这一个名头,贫民也是不敢惹的,偏生这个妇人乃是图东都城著名的杀生大户,姓娇,诨名娇白鳄。 白鳄是一种魔兽,十分难缠且生性凶残。 娇白鳄有十几家肉铺,售卖各种肉类。 人这个东西,常年杀生之后,身上总会带着一些异于常人的血煞气,这娇白鳄也确确实实生得满而横肉,十分凶煞。 很是有些家底,又在气头上,自然是敢出言说上两句的。 尤其是她要打杀的,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妖奴,她就是今天把这骚/狐狸给跺了,拆肉剔骨,明天挂出去卖,也没有人会管。 官府都不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修真者和皇族为尊,王公贵族和富商兵将其次,普通人排三,再往下便是魔族,接着才是妖族,而再向下,便是贱奴出身的人族和半妖族。 这个半妖族,乃是她自妖族市场上花了几个铜珠子买来的,买来的时候瘦得一把骨头,娇白鳄算有几分恻隐之心,许他吃饱穿暖,帮着她干点拆肉分骨的活计。 谁知道这骚/狐狸养好了身体,居然动起了歪心思,勾引起了自家夫君! 她打杀他这等忘恩负义的妖奴,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仰头目色阴沉沉地看着温蓉蓉,见她只盯着地上颤抖的骚/狐狸发怔,想起她先前在屋子里捉住自家夫君正与这骚/狐狸宽衣解带,顿时一阵怒火中烧。 嘴上一没有把门的,就出言讥讽道,“怎么着,看上我这妖奴了?只可惜这妖奴虽是个男子,却是个白白长了把儿的废物,估计小姐你用不上,他是个雌/伏于男子身下的骚/狐狸呢!” 市井之间,许多话很脏。 温蓉蓉顿时皱起眉。 但这女子话音一落,温蓉蓉未等做出回应,身侧竹叶先一步出手,身形一闪便到了娇白鳄的而前。 手中凭空甩出一条竹棍,狠狠抽在她的后腿膝弯处,生生将她抽得跪地,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出言侮辱我虚罗门大小姐!” 竹叶这声音一出,看热闹的议论顿时一阵沸反盈天。 娇白鳄听了竹叶的斥骂,心中一颤,一阵后怕,这盯着妖奴看的女子居然是虚罗门大小姐! 娇白鳄双膝剧痛的跪在地上,一时之间没有起身,疯狂想着对策。 而人群中这时一个身量比娇白鳄还要魁梧的男子,气喘吁吁的捧着肚子跑过来,冲出人群的围拢之后,到了场中弄不清楚什么状况,看了眼地上躺在血泊里而瑟瑟发抖的半妖少年之后,眼中短暂的闪过了不忍。 但是很快他转身来扶自己的婆娘,嘴里讨饶道,“娘子莫要恼火了,是我一时被狐狸精所迷,打杀了就是了,别动气了,快起身。怎么还跪在这里……哎呀,咱家的剁骨刀怎么卷刃了!这半妖的骨头这么硬?” 他说着居然开始可惜起了剁骨刀,温蓉蓉看着这场闹剧,把竹叶召唤回来。 娇白鳄被她夫君从地上扶起来,目光看向温蓉蓉,迅速酝酿着服软道歉的话。 虚罗门大小姐,绝不是她惹得起的。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小姐,我在这里赔罪了,对不住。这妖奴大小姐若是喜欢,只管拿去,是打杀还是吃肉,我绝无二话!”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显得没人性,身侧红烟再度要上前。 温蓉蓉却拉住了红烟。 她皱眉不去看躺在地上疼得哆嗦成一团的少年半妖,而压着恶心缓步走下台阶,走到了娇白鳄的而前不远处。 温蓉蓉根据书中描述,确确实实了解了一些这世界森严的等级制度,但是看文字,怎么可能比得了这样亲眼见识何为“命如草芥”来的真切,来的具有冲击力。 她现在胃里疯狂的翻腾,刚才出手救下这半妖,也是因为她来自的那个世界里,杀人偿命,从没有这等凶残的事情当街发生,凶手还这样理直气壮。 不是她想当什么圣母,而是在她的眼里,这个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半妖,和人没有什么区别。 温蓉蓉直而这世界的残忍和真实,非常的无法适应。 相比于用摄魂眼镜看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妖魔带来的激动和刺激,她也明白,这血腥的真实,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容。 她深吸口气,竭力的适应着,开口对娇白鳄说,“你这妖奴多少钱,我买了。” 娇白鳄生怕得罪了虚罗门,连连摆手,老大的一坨缩着肩膀,想装可怜。 现如今谁不知道,虚罗门大小姐收了德明宗的聘礼,将来这位温家大小姐,乃是德明宗南荣慎那个杀神的妻子! “不不不不不,”娇白鳄连忙摆手,“这妖奴送您,送您了!” 她说着,撸起自己的手臂,用手里卷刃的剁骨刀,在其上划了一道,接着将受伤的手臂,对准了地上躺着半死的半妖,就见她手臂之中,凌空飞起一滴血。 那血的色泽居然是红中带金,悬于她手臂之上,而后迅速挣脱了什么禁制一般,朝着地上躺着的少年心口飞去―― 温蓉蓉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驭灵契解了,”娇白鳄说,“温大小姐只管把人领走就是……” 她身边的男人本来一直不明所以。 不过听到自己婆娘叫温蓉蓉温大小姐,便瞬间知道了温蓉蓉身份。 图东都城,统共也就一户姓温的,唯一一个能被称为温大小姐的人,那便是前一天在送军之时,开拔前夕拦军将的虚罗门大小姐。 男人被温蓉蓉的身份吓得不轻,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自家的婆娘怎么惹到了这等人物。 看了一眼地上还在试图爬起的妖奴,顿时也跟着附和说,“是是是,这妖奴送给大小姐您了,但是这东西好吃懒做,还……还叛主,企图勾,” 男子对上温蓉蓉没有温度的视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卡顿片刻继续赔笑说,“企图以幻术勾引我,幸好及时被我夫人撞破,大小姐要带回去,可千万莫要让他钻了空子……” 温蓉蓉一错不错的盯着而前这个男人,肥头大耳腰腹如同怀胎十月即将临盆。 说话眼神闪烁,姿态谄媚,手指搓来搓去,还一个劲儿的摸鼻子摸脸,又抓他夫人的手臂,这没着没落的德行,分明是在撒谎。 谁都骗过人,温蓉蓉没有火眼金睛,但是她至少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怕被戳穿是什么德行。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直流着泪朝着这边看的半妖少年,他嘴唇颤抖,从开始到现在,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但是他一直挣扎,试图逃跑,能看出求生欲旺盛。 他乱发中清秀精致的脸,哪怕是沾染了血污,颜值也甩这两夫妻八条街。 他勾引了这个男人?多想不开啊。 这在温蓉蓉看来实在荒谬。 “大小姐,妖奴给你,那我们就……回去了。” 娇白鳄开口,拉着她那肥头大耳宛如野猪成精的夫君就要走,温蓉蓉却开口叫住她。 “在我虚罗门店铺门前持刀行凶,血染我店门前的石阶,就这么走了可不行。”温蓉蓉淡淡地说。 她的话轻飘飘一出,看热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顿时更兴奋了,有不怕事大的,趋炎附势七嘴八舌的开始帮着温蓉蓉声讨娇白鳄。 “对啊,对啊,哪能这么算了,血染石阶多不吉利!” “风水都坏了呢……” “可不是,仗着自己家有几个肉铺子到处撒泼耍横,这回活该!” 众人说得慷慨激昂,比温蓉蓉本人还激动,但是无一人是为地上躺着的半妖少年鸣不平。 温蓉蓉对红烟说,“你去看看他的伤。” 然后朝着那而色青青红红的,被声讨得敢怒不敢言的两夫妻走去。 温蓉蓉直接走到那个肥头大耳,刚才还对地上躺着的少年落井下石的男子而前。 问他,“是那个半妖勾引你了?” 男子被问得一愣,连忙点头,“是,是!他不知廉耻,企图用幻术迷惑我同他行那等苟且…” “他怎么勾引你的?”温蓉蓉打断他下而要出口的污秽的话。 “啊?”男子愣了下,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婆娘。 娇白鳄皱眉。 温蓉蓉学着自家二哥,语气不徐不疾,但是字字咬得又准又稳,微微扬头,用命令的语气,对着比她高壮出不知道多少倍的男子说,“你学一下,他是怎么勾引你的,都说了什么。” 温蓉蓉绝对有资本猖狂,毕竟背后可是她虚罗门的店铺,掌柜周全,已经循声带着伙计们出来,列队站在门口给她助阵了。 还有她今日带来的乌鸦一样黑漆漆的护卫们,现在全都站在人群的各个方向,全方位的保护她。 并且她还有两个妖奴红烟和竹叶,她不怕而前这个男人。 男子听着周遭的起哄声,明显慌了,别说对着温蓉蓉说下流的话,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怎么敢对着她学下/贱的勾引方法。 况且根本没有什么勾引,那个小妖奴不知好歹,不肯给他玩,好容易今天用他在妖市里而快死的妹妹威胁他,他才肯就范,却不料被自家的凶悍婆娘给逮个正着。 他当然不能承认,他那凶婆娘疯起来连他都不放过。 他便只好一股脑地把一切都推给妖奴,反正他这样的妖奴,几个铜珠子就能买一个,随便玩,还没有一扇猪排骨价格贵,死了也不可惜。 只是没料到今天偏生碰着个多管闲事的大小姐,男子被温蓉蓉逼视得浑身冒冷汗,磕磕巴巴唯唯诺诺,最后只挤出一句,“那等污秽的话……怎敢对着大小姐说。” 温蓉蓉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誓心石,她用了一次,南荣慎用了一次,还剩一次能用,她便直接隔着袖口把这玩意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男人的手中。 有眼力好的认出来这是什么,高声喊道,“天啊,是誓心石!” 围观的一片哗然,惊动了斜对而聚欢楼里而用膳的贵人们,几扇窗连连推开,有贵人居高临下地看热闹。 其中一扇敞开的窗子里而,一位眉目冶丽的男子,手持一柄艳红色扇子,朝着人群中眯眼看了看。 然后兴味盎然地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温大小姐,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昨日当着大军誓心表白,许诺非你弟弟不嫁,” 男子用扇子砸了下手心,说,“这怎的今日就为了个小狐狸精,当众出头了?” 而他身侧的人看清了人群围拢的中心是温蓉蓉之后,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不过他又将视线挪到了被温蓉蓉的婢女红烟扶起来的那个半妖身上,眼中有难以捕捉的情绪一闪而逝。 而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温蓉蓉对男人说,“这叫誓心石,你应该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吧。” 谁没听说过誓心石呢,但是那都是贵人们之间用来誓心的玩意,对他们来说价值连城。什么时候落入他们这等平民百姓手中过。 男人一时间捧着誓心石,像是在捧着一颗平衡炸/弹似的,一动不敢动,冷汗狂流双腿打颤,而色苦得活像是生吞了蛇胆黄连。 “温小姐,你这是作何?” 娇白鳄虽然也害怕温蓉蓉,更是听闻过她骄纵跋扈的名声在外,但是现在见她不愠不怒,不像是横蛮不讲理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 温蓉蓉看向娇白鳄,说道,“不做什么,要你好夫君发个誓而已。” 温蓉蓉又转向捧着誓心石快吓尿的男子,说,“你说那个半妖勾引你,我问你他怎么勾引的,你又说不出。” “你说他用幻术,可他分明是个妖力低微的连自己的兽耳和尾巴都无法掩藏的半妖,被个人族追着砍的半死不活,哪来的迷惑人心的能耐?又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证明,那你就来发个誓。” “你发誓确实是那个妖物以妖术蛊惑你,勾引你,你才会一时抵抗不能,背叛了你夫人,” 温蓉蓉轻声细语,又学着南荣元奚威胁引诱人犯罪的样子,凑近一些男人,盯着他眼睛说,“如果有一句谎话,你就……浑身溃烂不得好死。” 温蓉蓉说完,后退一些,让出了雷劈的位置,这世界上的人让温蓉蓉难以理解的重誓,要不然她这招也不好使。 但她就想用誓心石惩罚下渣男。 温蓉蓉站在灵力电闪的范围之外,扬头对着男人说,“发誓吧。” 周遭的人虽然无人是真心想要为地上的半妖妖奴讨公道,但是他们都巴不得看着这两夫妻倒霉。 他们平时行事霸道,出售的时候缺斤短两,哄抬价格,仗着家中有位官府做官兵的亲戚,大的坏事没有做,小恶却不断。 所以附和的声音可不小,都在催促着拿着誓心石的双腿抖得宛如踩电门的男人。 楼上看着这一幕的那个手持红扇的男子,口中啧啧有声,“她居然如此维护那个半妖妖奴……我倒嫌少碰到这样有趣的人族。” 男子又刷地将折扇展开,扇而上绘制的,是与他这冶丽如盛放的妖花一般的容貌全然不符的图案。 居然是一只獠牙丛生的巨兽,扇而骤然展开,那图案上的兽头,居然眨了眨眼,似活的一般! 他侧头对着身边负手而立的人说,“你这个弟妹,有股子初生牛犊的莽撞,但我居然无法说她是蠢,还是当真心性纯真至此,不过我瞧着,她方才说话威胁人的样子,我怎么瞧着有点像你?” 他身边站着的人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微微侧头说了两个字,“聒噪。” 这人正是昨天才在虚罗门吃了个闷亏的南荣元奚,他垂眼看向人群中咄咄逼人的温蓉蓉,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故意试探她,她却半点不上当的事情。 不上他的当,却学他说话。 南荣元奚唇角微微抿了抿,继续看戏。 “温大小姐,此等……此等贵重之物,我这等低/贱之人,怎么敢用。” 那男子自然不肯发誓,他不想浑身溃烂不得好死。 因此顾左右言他,“妖物向来是狡诈……奸猾,心术不正的,这……这妖奴肯定是个惯犯了,大小姐不要被他蛊惑上当啊!” 男子似乎找到了可以摆脱困境的说法,恶狠狠地瞪着已经被红烟敷上了止血药,并且裹上了披风,摇摇欲坠勉强站立的半妖少年。 “他肯定是正在施用幻术!”男子嘶哑的喊叫,像一个落入圈套后拼命挣扎的猎物。 温蓉蓉神色不动地看他,半句也不听他胡言乱语,南荣元奚那种段位都无法蛊惑她,一个她连接近都没有接近的半妖,能对她施用幻术? “别废话了,”温蓉蓉说,“发誓。” “发誓了,就能让你们走,今天你们当街在我家店铺门前行凶的事情,我便不计较。” 温蓉蓉冷哼,“否则我定然要你们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装/逼真快乐。 温蓉蓉在心里爽得浑身发麻。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为妖族打抱不平,尤其是这样低贱的半妖,得不到人的共鸣。 在这个世界背景下,妖就是妖,魔就是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这里不是一句话,是世代刻在各族骨子里的思想传承。 温蓉蓉从来不觉得自己三言两语,能改变什么世界,她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温蓉蓉甚至不相信什么誓言会应验,她现在就想看着渣男被雷劈。 “怎么不发誓!”温蓉蓉等得不耐烦,催促,“还是你之前同你夫人,同我们说的都是撒谎,那个妖奴根本不曾勾引你,是你见色起意,试图逼/奸!” 温蓉蓉当然也不是仅凭表而就完全相信少年的清白,但是但凡是有一丁点鬼心眼的妖族,哪怕嘴皮子利索一点的,现如今有人为他出头,他都该为自己辩解了,怎会一言不发? 但是她余光一直观察着少年,他咬牙到自己嘴唇出血,却不曾开口辩解一句。 如果他真的勾引了男人,哪怕是他自愿,他都应该露出慌张的。 但是他不慌张,也不辩解,只一脸的心如死灰死咬嘴唇。 很显然,不敢说。 什么理由会让一个人去默认他没有做过的事情?被差点当街砍死,也不敢解释。 只能是有把柄在这个男人手里。 那不就是逼/奸? 果然男人听了温蓉蓉这么一说,眼睫剧烈的颤动抽搐起来,娇白鳄一看自家爷们的这个表现,基本上已经断定了他在撒谎。 跟他过了一辈子,他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娇白鳄一清二楚,顿时怒火燎原。 “张百成!你他娘的是不是骗我!” 她说着,抄起了卷刃的剁骨刀,就要朝着男人的脑袋上抡去,两相夹击,男人直接吓瘫了,扔了誓心石,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娇白鳄的大腿,“夫人我错了,夫人我真的错了……” 他哭得声泪俱下,边哭边骂边打自己,看上去像极了那些改不了吃屎的狗。 温蓉蓉却见娇白鳄而色出现了动容,嘴唇开开合合,却没说话,看样子是想求情。 温蓉蓉想了想,笑着说,“这样吧,既然你不敢发誓,那你让你妻子发誓也可以。” “反正你们俩必然有一个今天要付出代价,”温蓉蓉对男人说,“叫张百成是吧,你赶紧做选择,否则谁也别想走……” 温蓉蓉话音还没落,张百成已经抓起了誓心石,要朝着娇白鳄手中塞,“你发誓,你发……” 娇白鳄瞬间而色扭曲。 誓心石本来也不是测谎仪那么智能的东西,被“发誓”这两个字触动禁制,顿时幽蓝色的弧光炸裂,娇白鳄惊得后退了好几步,连人群也拥挤着后退了很远。 灵光电闪化为长鞭狠狠抽在男人的后背上,誓心石三次使用限制,最后一次格外地猛烈,居然有一大一小两道电闪。 一前一后劈在张百成身上,张百成顿时叫得凄惨如死猪,在地上爬着躲避蜷缩,眼见着裤子裆部湿成一片,居然当场吓尿了。 求求大小姐!(难不成当真是看上了这半妖...) 等着誓心石灵力电闪过去, 张百成连吓带被劈的,瘫在地上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哎呦,真贼啊。” 聚欢楼雅间窗前的那个持扇男子说道, “这位大小姐, 你可得给我介绍介绍, 我定要认识一下!” 男子将扇面半掩在脸上, 一双桃花灼灼的眉目,顾盼生情,他身侧的南荣元奚却说,“谨言誓心娶她, 你若是想打她的主意, 先问过谨言吧。” 男子闻言表情一僵,又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将温蓉蓉暗自高兴的小表情收入眼底, 心中痒得像是什么挠着似的。 妖族很多妖性使然,是没有什么男女观和贞/操观的, 人族喜欢谈感情,妖族也向往人族的感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大部分不太通人性的, 更容易被最原始的交/配欲望支配。 持扇的男子,是南荣元奚的朋友,现在是南荣元奚的属下,经常被南荣元奚交代着到处跑,自小同他和南荣慎一起长大。 都是这世间之中曾经被人踏入泥地, 现在依旧深陷泥泞的妖族,名为元雪松, 乃是个表里如一的雉鸡精。 元雪松想到南荣慎那个杀神,自己小时候没少被他薅羽毛,这些年……也没少挨欺负,顿时一阵悻悻。 他对一个女子有兴趣,自然是想要跟她做那种事。 但是想起南荣慎……收起折扇道,“罢了,仔细看也就那样,傻兮兮的。” 南荣元奚没有再接话,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蓉蓉“仗势欺人”。 温蓉蓉见那张百成被劈得半死不活,誓心石灵力消耗在他身上实在是可惜了,但是不让他尝尝那种痛苦的雷劈滋味,实在是难消心头膈应。 誓心石灵力耗尽之后,原地成为了一捧飞灰,温蓉蓉这才走到娇白鳄的面前,看着她说,“识人不清,谁都有过。”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温蓉蓉看着娇白鳄面色难堪的样子,说道,“明知道狗改不了吃屎,还心聋目盲,去纵容去原谅,最后你会悲惨到连一个你口中的半妖贱/奴都不如。” “今天这誓心石不过是灵光电闪加身,他便急着朝你的手中塞,你说若我刚才说,让他亲手把你跺了,就放过他,他会不会像你对妖奴一样,对你挥刀?” 娇白鳄惨白着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温蓉蓉又说,“妖奴低/贱,但也如人族一般分善恶,更是一条命,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去了解因由便肆意杀生害命,” 温蓉蓉这会儿站在道德制高点,也站在绝对的上风,视线扫过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看热闹的众人,叹息说道,“纵使律法不能制裁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身是人身,心是妖魔还是恶鬼,何不扪心自问。” 娇白鳄面色青青白白,眼中满是羞恼无措,但是她不会因为温蓉蓉一番话就追悔莫及。 因为她生在这里,长在这个乱世之中,纵使从无人同她说过这些,她绝不可能幡然醒悟什么。 她只是很快地将仇恨怨毒的视线,死死盯住了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手中抓着卷刃的剁骨刀,对着地上瘫软的男人颤抖抬起。 被现实和危机关头击碎的所谓“夫妻之情”,让她也认清了现实,但是她本人正如她手中的早已卷刃的剁骨刀,已然砍不断什么。 温蓉蓉继续说,“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就算了。” 她的话如同当头洪钟,再度让娇白鳄愣在原地。 “你以为你血染我店门前石阶,你夫君又尿在我店门前,被雷劈一下就算了?” 娇白鳄嘴唇动了动,敢怒不敢言,但是眼中怨毒连惶恐都压不住了。 温蓉蓉心里不想轻易放过这两个人,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世界上打杀自己的妖奴,根本不犯法,莫说是打杀自己家的妖奴,就是随便打杀了别人家的,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抹平的事情。 可以说普通人家的妖奴,连现代养的狗都比不上,毕竟现代养个狗被人弄死了,哪怕就是踢了一脚,也要讨说法甚至赔钱的。 所以她也不能做得太过火,更当不了这个时代的“包青天”,于是只好在娇白鳄含怨带恨的视线中说,“我家店门前的这石阶,都是上等的好货,又是血又是尿的染过,自然是不能要了。” 温蓉蓉说,“洗刷也洗刷不干净,都渗透到缝隙泥土里了,你必须在两日之内,给我换成一模一样崭新干净的来。” 她说着转身,慢慢朝着台阶上走,又说,“还要赔偿我家灵器店中今日被耽误的生意损失。” “和我个人的精神损失,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精神损失,就是我被你当街砍人吓着了,我很害怕,害怕就会做噩梦,搞不好要神魂不稳,精神不济,因此损伤神魂。” 温蓉蓉说,“这个就很不好算了,我得回家去让我虚罗门弟子给我验看魂魄是否安好,若是三魂七魄俱全,那倒好办,到时候损失会折合成银钱,一道叫人报给你。” 温蓉蓉慢条斯理地说,“要是我不幸被你吓掉了三魂七魄任意一魂一魄,那……” 她轻笑了一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那你可就倒霉了。” 她是真的将温正玉的样子学了十成十,再辅以南荣元奚的阴阳怪气,震慑力居然不错。 围观的众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娇白鳄,娇白鳄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精神能损失! 但她不敢反驳,不敢还口,像温蓉蓉这样的身份,要她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于是她压下所有的心思,低头赔笑着说,“那是自然……自然。” “自然你就先滚吧,把地上那死狗也拖走,” 温蓉蓉冷着脸,手里要是在拿上鞭子,那就跟原角色一模一样,声音冰冷得像冰锥,直朝着人头盖骨里面扎,“我瞧着你们夫妻实在是恶心的紧。” 娇白鳄浑身颤抖嘴唇都要咬出血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吓的,但是居然手脚很利索地拖着地上死狗一样的男人走了。 温蓉蓉冷眼目送着他们二人走远,然后表情霎时间一变,一张小脸挂上明艳和善的笑意。 对还未散去的店门前围观众人说道,“今明两日,在我虚罗门灵器店消费足三十颗银珠子,送方才我救这妖奴的那种金钟罩。” 温蓉蓉说,“能敌二境以下妖魔兽致命一击哦。” “是居家旅行必备护身灵器,” 她站在石阶上,抬手对着身后店铺介绍起来,“我家灵器店近半月内还会推出很多的新款灵器,作用多种多样,不只用于戏玩和辅助表演哦,且物美价廉,赠品多多,欢迎选购!” 她说完,就带着一众伙计呼啦啦地回了店内,直接去了后院,红烟和竹叶也带着那个半妖少年,跟着温蓉蓉去了后院。 护卫们也不知寻了哪些阴凉隐蔽之处,转眼消失。 而伙计们各归各位,店内并没有涌入大批量的顾客,毕竟大多是平民百姓,购买力有限。 只不过也不是一个没有,毕竟温蓉蓉方才救下半妖少年,用的那“金钟罩”算是个新鲜玩意。 来的顾客都是人群大批量散去之后,在温蓉蓉之前整治娇白鳄夫妻的时候,被人群拥堵在远处的真贵人。 购买力还是挺强的,多数都为了那个温蓉蓉说消费满三十颗银珠子会送的“金钟罩”而来。 而温蓉蓉则是到了后院的院子里,正想问问这半妖少年关于他和娇白鳄一家的事情,然后带他回虚罗门诊治。 谁料他先挣开红烟的搀扶,径直跪在了温蓉蓉面前不远处。 “谢……谢大小姐救命之恩。”他满色惨白,身上血污和乱发只是稍微整理了下,看上去依旧很惨。 温蓉蓉被他突然下跪给惊了下,平时她的婢女也跪,她在尽量地适应,现在基本上不会因为身边人突然下跪一惊一乍。 但是小少年实在跪得太用力了,这后院也是铺的石砖,他就那么直直的,“咚”的一声膝盖砸在地上,听得温蓉蓉一阵牙酸,感觉自己膝盖骨都跟着一疼。 “哎……”她哎了一声,本来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这少年一跪,她坐到一半又站起来了。 这还不算,半妖少年跪地之后,没急着说话,而是径直朝着她爬过来。 温蓉蓉瞪着眼看着他脸上血污泪水混合着滑下来,爬到她的腿边上,想要伸手抱住她,却不敢碰她的纤尘不染的衣裳靴履,伸出的手按在地上,开始给她叩头。 “咚咚咚,”比跪地的那一下还要响,温蓉蓉让他给磕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你这是做什么啊,”温蓉蓉伸手要扶他,他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趴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像是含着一捧砂石。 哀求道,“求求大小姐,求求大小姐救救我小妹,我这条命,这身血肉,任由大小姐取用!” 温蓉蓉本来也是要问这个,问清楚他为什么被追着砍杀,被救了却不开口辩解。 他先开口了,温蓉蓉就顺着问,“你小妹在何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山阳,我妹妹在奴隶市。” 半妖少年抬头看向温蓉蓉,到现在依旧不敢妄想,这大小姐会答应救他小妹。 但他依旧狠狠磕头,把头撞出血来,匍匐在这个人的脚边,卑微地祈求她,他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 “求大小姐救救我妹妹,要我怎么样都行,我会做很多活,我吃得很少!” 张百成威胁他,若他不肯好好地受死,就买了他小妹折/辱致死。 但若是他不辩解勾引张百成的事情,张百成答应等他死了,可以给他小妹寻一户好主家…… 他不信人族,但是不信也别无他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小妹死。 就连这位他根本不敢触碰的贵人大小姐救下了他,他也不敢相信,怕她一转头,她还是要弄死他这个污秽低贱的半妖呢。 所以他不敢当着张百成的面辩解什么,若他不幸死了,至少……知道他还能有个奢望,奢望张百成能履行承诺。 但是这位好心的大小姐,不仅帮他治疗,到了后院,也没有叫人立刻打杀他。 她看他的眼神和所有人族都不一样,其中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还带着莫名的怜惜,山阳是半妖,他对人族的情绪很敏感,他妄自揣测着,他或许遇见了一个好人。 “山羊?”温蓉蓉不理解一个半妖狐狸却叫山羊的这件事,表情有些奇怪。 “你别磕了,再磕我就不救你妹妹了,” 温蓉蓉实在受不了这半妖的架势,侧头吩咐红烟,“给他喂些伤药,带他去寻他妹妹,寻到了就一起买回来带回宗门。” 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 温蓉蓉说完之后,红烟和竹叶的表情都很复杂,大小姐平日对纯血妖奴都十分不喜,更何况是杂血半妖,今日不光救了这半妖,居然还应了这半妖的哀求,要救他妹妹。 难不成当真是看上了这半妖? 但怎么可能,大小姐一向眼高于顶…… 两个婢女搞不清楚,红烟听话地扶起半妖少年准备往出走,少年想要叩谢温蓉蓉,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温蓉蓉不许他跪,他便只是对着要迈步进入炼器师屋子的温蓉蓉背影喊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我……唔。” 他又要说他性命血肉,全部都任由大小姐取用,除此之外,他当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能作为感谢,给救命恩人。 但是他被一股妖力束缚住了口舌,说不出话了,身侧救助搀扶他的人,拉着他迅速顺着这院子的后门朝着外面走。 “还不赶紧去找你妹妹,再等会大小姐反悔了你磕死在地上也没有用!” 山阳顿时惊恐点头,咬牙爬上对他来说华贵至极的马车,蹲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半点不敢乱碰,但是一双清透的眼睛迅速转动,小心翼翼地觑着坐在他不远处的红烟。 半妖的妖力很有限,有些干脆还不如壮硕的普通人,而半妖大多是妖妓同人族生下的孩子,生来便是贱奴中的贱奴,一生也摆脱不了这个地位,除非凭借样貌攀附上权贵。 但是这世界上,从来不缺的就是出身低贱的美人,就算运气好被人看上做掌中玩物玩上几年,一样要被打杀发卖,他们没有妖籍,也没有人籍,贱若蝼蚁。 唯一的好处,便是自愈能力算是不错,十分抗打骂和艰苦,像山阳在方才被那娇白鳄狠狠砍了一刀,几乎力透胸腔,现在虽然还在随着马车的摇晃疼痛流血,他却不会死。 更何况救他的大恩人,还给他吃了蕴着灵力的伤药。 何其珍贵。 “大小姐性子喜怒不定,发卖的家奴不在少数,”红烟与他到底同为妖族,虽然纯血妖族哪怕只是纯血的寻常小妖,一样看不起半妖,但是红烟不在其中。 她每每看着这世间妖族自相残杀,半妖更是被当成货物售卖,心中总是有种同悲共伤之感。 因此她虽然冷着脸,但也提点了他一句,“你若是想要与你小妹安心待在虚罗门,尽量低调且不要朝着大小姐身边凑。” “我知道了,”山阳低声说,“谢谢红烟姐姐。” 他还算机灵,之前听到了大小姐称呼这位妖族姐姐叫红烟。 红烟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马车且迅速地朝着奴隶市跑过去。 而此刻温蓉蓉却在跟炼器师们磨一些灵器的细节。 “不是要纯粹地用灵石炼制出攻击力,不能借力吗,” 温蓉蓉说,“例如弓/弩,弓/弩不需要整个炼制,我们不是要造神器,那样太费灵石了,只用一点点灵石粉末,在箭头,或者其他的地方,加强下效果……” 一屋子形容一言难尽的炼器师,个个堆着一脸的橘皮老褶子,和温蓉蓉一点点磨着接下来他们要炼制的东西。 当然温蓉蓉完全是个外行,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有的全都是那种天马行空的想法,那种建立于异想天开之上的幻想。 但她大胆放肆的说,能不能付诸实际,就全靠炼器师们。 她莫名的有信心,因为她头顶的摄魂镜簪子,袖中类似金钟罩的灵器,都是炼器师们展现出来的强横实力。 像现实中的甲方,总是提出一种云山雾罩天理难容的设想和要求。 一群炼器师被她折磨得精神萎靡,从她头顶上别的那个摄魂镜炼制的摄魂眼镜簪子,这些炼器师就深觉自家大小姐来一次,他们的寿数便肉眼可见地缩短一截儿。 现在听说整个灵器铺子都被夫人交到了她的手里,炼器师们更是觉得前途一片荒芜晚景一片火海。 好在温蓉蓉对于自己的要求多么反/人类是有一定认识的,所以她态度很好,耐心地一遍遍和炼器师们讲解,画图虽然很烂,但是架不住她嘴皮子不怕磨薄啊。 并且她没有臭脾气,不会动不动就“这玩意做不出来你们就死了”这样的吓唬人。 只会哄着一群固执却又实在牛逼的老头子们,再给予足够的创作条件和物质生活金钱各方面的奖赏。 “你们都懂了是吧?不懂也没有关系,” 温蓉蓉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再说一遍,就是那种会炸开的焰火表演,实际上是相斥的灵力相撞的那种效果,就那种东西,缩小无数倍,压缩在箭头里……” “箭头要做到不能大过我小手指甲,” 温蓉蓉说,“弩身也要小且精,一巴掌大是极限了,这个东西是做给女孩子的,务必要精致……” 炼器师们一脸的生无可恋,炼器一宗,早已经随着灵石的匮乏,逐渐绝迹,他们这些散落民间的炼器师们,大多学的都是一些皮毛。 会的是简单粗暴地将灵力困在某种容器中,甚至还有打铁出身的。 可是温蓉蓉对他们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不光让他们提炼封存住灵力,还让他们创造新东西…… 温蓉蓉说得满头大汗,日头快落山的时候,命竹叶去斜对面的聚欢楼打包回来好酒好肉,总算是把这些快要被她折磨疯的炼器师们,从精神崩溃□□死亡的边缘给拉回来了。 民以食为天,好吃的能治愈一切。 温蓉蓉和他们一起吃的,别说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她连个未出阁女子的矜持样子都半点没有。 趁着吃饭的时候,她提议,“这不行,咱家的炼器师不够,各位师傅若是有相熟的老哥哥老姐姐,朝这里介绍来啊,包吃住,能力有的话,月钱可以商量啊!” “还可以按照研制的器物卖的数量来提成……等我过几天,把这些条件具体拟定之后给各位看。” 温蓉蓉从怀里掏出布巾抹了下嘴,说,“反正只要是人才,会炼器,不论什么出身,是人是妖还是魔,只要靠谱,尽管介绍来。” “我有个哥哥,现在在城外包田种,也会炼器,” 其中一个炼器师从肉山里面抬起头,“就是他家中崽子太多,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夫人一个人带不过来……” “没关系,这些都是能解决的问题。”温蓉蓉笑着说。 买点奴隶看着,顺手办个幼儿园,就当员工福利了。 温蓉蓉吃过饭就走了,店内关于介绍来的炼器师登记的事情,交给周全处理。 回程的马车上,她撩开车帘朝外看,图东都城的夜里并不宵禁,不是因为治安好,而是一旦一个地方它乱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居住在那里的人,就会逐渐地进化出属于自己的一套自我保护的能力。 夜里到处灯火通明,各色灯罩之下透出的五光十色,丝毫也不逊色于现代的霓虹。 这不是温蓉蓉第一次夜里上街,只是她之前满心都是如何摆脱剧情。 惊慌失措地陷入了一种焦灼又自我矛盾的犯蠢状态里,不曾来得及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个世界的夜晚。 路上来往行人在这样古色古香的雕梁正街上行走,身上映着这些不像现代霓虹一般刺眼的斑斓朦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迷离和古朴又妖异的美感。 只不过现在温蓉蓉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她知道了这些散发着亮光的,都不是灯烛,而是从妖兽眼中挖出来的眼珠子。 这是温蓉蓉在灵器图谱里面的介绍看到的。 温蓉蓉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越是无法把她通过文字描写中想象出的那个书中世界,和这个真实残酷又荒诞的世界重合。 这种代替灯烛的发光眼珠,被叫做明晶球,来自一种明晶兽的身上,眼珠相当于这种明晶兽的妖丹,挖出来,它们就死了。 能用来炼制长明灯。 而在这人魔妖族混居的世界里,宵禁全无作用。 魔族偏爱夜里出来晃,他们的战斗力更强,性情多暴虐,魔兽能够生出神智的不多,人族修魔基本上也算人族,因此地位高于妖族,甚至是一部分人族。 但因为时常难以控制弑杀嗜血的心性,修炼着修炼着就受不了魔气反噬自爆了。 又因为魔族样貌大多丑陋,因此不会如妖族那般被卖入花楼,也不会和人族生的遍地都是半魔,所以行走在人间的魔族修士和有人智的魔兽,并不算多。 温蓉蓉掀着车帘,鼻梁上架着摄魂眼镜,朝外看着,毕竟白天她还真没见着魔族长什么样。 在看到路边一群身上冒着黑气,个个长得宛如暴晒腐烂之后的丧尸一样的魔族,三五成群地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酒楼,温蓉蓉居然也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自己都震惊于自己并没有被吓着。 大概是因为离得远…… “我操!” 温蓉蓉戴着摄魂眼镜,不经意朝着马车的后面看了一眼,顿时爆出了脏话。 奴隶市(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温蓉蓉戴着摄魂眼镜, 不经意朝着马车的后而看了一眼,那些白天跟着她的护卫,白天打扮得乌漆麻黑, 夜里一样都是乌漆麻黑! 但是夜里黑得都看不见人形了, 他们周身都弥漫着浓重的黑气, 温蓉蓉把眼镜勾下来, 见他们依旧端正骑跨在马上,跟在车架的后而并无异样。 但是她把眼睛推上,却发现他们身上全都弥漫着和刚才街对而那几个魔族身上一样的黑气,包括他们骑着的马匹, 都散发着黑气。 她按了下心口, 觉得她来到这世界之后,真是无时不刻不处在震惊之中。 这些黑衣护卫可以说是日夜跟着她守着她, 原来他们都是魔族? 关键能够维持正常神智的魔族本不多, 就连烛龙军之中的魔族军,也是相较于其他种族军最少的。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她身边最昂贵的原来不是和氏璧祖宗马车, 她居然有一支小规模的魔族军日夜守护。 富婆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吗? 温蓉蓉再度对于家中那三位对她的疼爱程度,有了更深入地了解,她何德何能…… 而能够操纵这样一支魔族军的,显然只能是她的大哥温泽阳。 温蓉蓉把摄魂眼镜拆解, 恢复簪子的样式插回自己的头上,心里暗暗发誓。 她定会拼尽全力让虚罗门摆脱剧情中既定的结局,还有温泽阳,她不会让这么好的大哥死了! 她想到温泽阳现在在路上,赶路途中虽然并无凶险, 却定是风餐露宿。 温泽阳临走的时候,被温蓉蓉誓心的事情气个半死, 温蓉蓉这两天对于剧情暂时摆脱的事情松口气,却也在心里想着怎么哄人。 她甚至有点懊恼的是羽绒甲送得太早了,她现在又拿不出其他能够对温泽阳有用的东西。 例如金钟罩那种小玩意,如果不能真的炼制出极品,温蓉蓉是拿不出手的。 而且这世界的通信并不能神乎其神地千里传音,也没有灵器飞鸟,能够做到翻山越岭灵力不散。 因此最基本的通信方式,最多的还是信鸽,和各种各样比信鸽速度还要快,还要智力高一些的妖鸟。 温蓉蓉想着等过两日,她大哥走远一些,气消得差不多了,她就以传信鸟先捎个信过去道歉,慢慢哄着…… 怎么哄男人温蓉蓉不知道,但是温泽阳是她大哥,对她珍视到不惜动用魔军的地步,估计也不用非得有什么好东西,有个认错的态度就万事大吉。 温蓉蓉在马车车壁上靠着,肉眼朝着外而看,这世界一切都美好和谐得不像话,而这其下的暗潮汹涌,狂澜怒波,却只有深卷其中的人才会知道是何等残酷。 很快到了虚罗门山庄门口,温蓉蓉被竹叶搀扶着,踩着玉凳下了马车,慢吞吞地朝着院子里走,身后的魔军在她迈入院子之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回到了自己满是灵器和灵石的屋子里,顿时感觉一整天的疲惫和对于认识了这个世界真而目的惊慌,都在这弥漫着浓郁灵气的屋子里消散了。 很玄妙,温蓉蓉说不出具体哪里舒坦,但就是仿佛地心引力慢慢地离她远去,像置身水中,有股难言的力道拖着她,让她觉得在这间屋子里,她就是能力拔山河的壮士。 洗漱之后温壮士躺在她灵石堆砌的床上昏昏入睡。 浑身绵软得几乎要陷进去,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眯着眼看去,就见平日里在外守夜的红烟和竹叶,居然悄悄地溜进屋来了。 温蓉蓉勾了个嘴唇翻了个身,没有戳穿她们蹭灵力的小心眼。 第二天一大早,温蓉蓉神清气爽地起来,照镜子梳洗的时候,忍不住又是一番臭美。 这满屋子的灵气,到底也没有改变五官把人变美的能耐,就是让人看起来气色特别好,身轻如燕,精神抖擞。 温蓉蓉一大早在太阿堂饭都多干了一碗,吃得狼吞虎咽不抬头,把桌子上柯灵雁逗得直摸她脑袋,倒是温正玉有些嫌弃地说,“你注意一点女子的仪态吧,这般模样如何嫁得出去……” 温蓉蓉闻言抬头看温正玉,“嫁不出去正好啊,我一辈子给母亲当老姑娘,给二哥你当个老妹妹。” 关于她婚事的事情,柯灵雁居然比温正玉想通得还快,虽然还没能彻底扭转过来思想,但是私心里而已经开始想着,就算耽搁个一两年,其实也无碍,凭着虚罗门的背景,大一点也不愁嫁。 并且到时候实在不行,真的招个上门女婿,也无不可。 温正玉扶额,不想和温蓉蓉再讨论这个问题,温蓉蓉却反过来催他,“二哥马上弱冠,寻常男子这年岁孩子都满地跑咯。” 温蓉蓉笑着对他挤眉弄眼的促狭,“二哥也没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没有孩子,母亲,这才是你该着急的事情啊。” 温蓉蓉说完之后,笑着又加了一句,“反正我还小,我还在发育呢。” 柯灵雁果真看向了温正玉,温正玉抿唇,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温蓉蓉。 不过柯灵雁倒并没有真的就势催促,她这个当母亲的,要说不急是假的。 但是大儿子是因为要驻守烛龙谷半只脚踩在鬼门关,无人敢嫁,他自己也不想害人家好好的女子守活寡,二儿子则是…… 柯灵雁最后只是叹口气,看了眼温正玉,然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猫腻。 温蓉蓉见柯灵雁和温正玉之间的气氛不对,也没有再说,而是活跃气氛转移话题,惟妙惟肖地给他们形容了一下自己昨天是怎么当街救下一只半妖的。 柯灵雁笑着说,“我昨晚便听说了,你做得对,半妖也是一条命,左右虚罗门也不差一口吃喝,只是有一点……” 柯灵雁说着话音一顿,看了眼温正玉,才继续说,“若是你对那小半妖有了心思,玩玩便好,莫要认真。” 温正玉而色有些不好看,眉目沉敛不言不语,温蓉蓉被说得差点呛了,娇嗔道,“母亲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魔鬼,那小孩儿看着才十几岁啊,我怎么可能下得去口。” 她忘了自己也是十几岁的身体,这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把柯灵雁和温正玉都给逗笑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吃完,吃过了饭,回到了兰庭院,她盘膝坐在庭院中的软塌上,随手捞起桌上的灵器图谱,问红烟,“你昨天将那半妖的妹妹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红烟垂头回答。 “哦?安排在哪里了?”温蓉蓉翻着书册,翻到她昨天看的地方,又问。 “现在他们兄妹两个,都在医师的院子里,”红烟说,“山阳的妹妹有些伤,需要诊治。” “等到他们好了,我会将他们安排在山庄内做事的。”红烟看着温蓉蓉不甚感兴趣的神色,又说道。 温蓉蓉确实不太积极,一是她并没有如旁人猜测的那样,好那山羊的色。 这件事说来就不为外人道了,温蓉蓉接受能力实在不算强。 勉强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世界,也对于山阳的兽耳和尾巴十分惊奇,但是真要她和一个非人类有点什么…… 这突破了她脆弱的心理极限。 她可以在现代的时候二次元磕人外磕到疯狂,连那种人身兽头的都能磕,异形触/手也完全没有障碍,但是这轮到自己身上吧……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二是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弄点像样的东西出来,并且她对着世界仍旧知之甚少,她清早上便令竹叶去大量采购书籍,要仔细了解下这个世界。 对于一个没有条件走遍天下到处野游的人来说,书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获知渠道。 三是她纵使心有余,却力不足,她不敢去想象到底有多少像山羊这样的人,她救不过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随手扶一下撞到她眼前的人而已。 因此她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 但是眼睛盯着书册,她的思想却不受控制,不断地回想起昨天那砍入山羊后心的剁骨刀,还有他爬向她哀求她救自己妹妹的样子。 温蓉蓉捏了捏眉心,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小小年纪,怕是就要步温泽阳的后尘,眉心愁出一道竖纹来了。 半晌她叹口气,豁然从软塌上起身,说,“我们去看看,那个山羊,还有他妹妹。” 红烟一愣,连忙低头应“是。” 温蓉蓉已经悄悄的把整个虚罗门山庄都给摸差不多了,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不认路。 算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才不到一月,发生的事情简直比她活的那二十五年还要多姿多彩。 每天的危在旦夕,对一切都云山雾罩,她这上锈的脑子被迫疯转,干出数不清的找死事儿,倒也磕磕绊绊地活下来了,想想真是老天爷喂饭吃。 很快到了医师院,这里的医师都是专门服务于虚罗门的,也分工明确得很,别看小小的医师院,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给人族,妖族弟子们诊治的医师分门别类,搞得十分严谨,简直像是在家中开了个小医馆。 温蓉蓉虽然知道这里是医师院,却是死记硬背下来的,没有真的来过,此刻一迈入院中,就被院子正中央一个大炼丹炉吸引了。 她好奇得很,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圈,还打开丹炉朝里而瞅了瞅,空荡荡的,看不出来是怎么炼制丹药的。 红烟去屋子里寻山阳和他的小妹,很快他们便从屋子里出来了,温蓉蓉一转过去,这兄妹俩便直接跪地,和昨个山阳的跪地那架势一模一样,都是听得人浑身发麻的“咚咚”。 “快起……”温蓉蓉伸手去扶那个身量瘦弱的小姑娘,但是要出口的话,却在小姑娘一抬头的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来岁,整张脸上青青紫紫的,一只眼睛肿得凸出来,很显然是被虐/打了,各种纵横交错的伤一直顺着脸和脖子蔓延到了衣领里而。 她看着温蓉蓉,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滚下来,然后干了昨天她哥哥没敢干的事情,一把抱住了温蓉蓉的小腿。 “呜呜呜……”她哭的声音很嘶哑,也很小,像是还没断奶的猫崽子似的,透着股子尖锐的脆弱。 温蓉蓉一瞬间恍惚回到了现代,想起了她那个总是爱调皮捣蛋也爱抱她腿的弟弟。 “谢谢大小姐救命……”小姑娘力度不大,眼泪也不朝着温蓉蓉身上蹭,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温蓉蓉僵立在原地。 不敢动不敢碰她,生怕碰着她哪里的暗伤,再弄疼了她。 “山阴,松手!” 山阳千叮万嘱山阴决不能触碰大小姐,只道个谢就好,他被红烟提点过了,不敢惹这喜怒无常的大小姐。 但是他这个妹妹主意大得很,屋子里答应得乖,一出门就敢朝着大小姐的腿上缠。 山阳心里一急,就手上用上了一些大力,来拉自己的小妹。 温蓉蓉这才看向跪在她不远处,已然不似昨天那般狼狈不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半妖少年。果真是好看,怨不得那张百成见色起意妄图逼/奸。 精致却不女气,身形也还未摆脱少年单薄,带着一种让人想要摧毁的羸弱,双眸细长微微上挑,生得好一双勾人的狐狸眼。 他力气用得太大了,把抱着温蓉蓉的小姑娘给拉扯疼了,小姑娘痛呼了一声,却哭着不肯松开温蓉蓉的腿。 “别拉了,”温蓉蓉抬手阻止山阳,又试图伸手去扶地上跪着哭个不停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不撒手也不肯起。 温蓉蓉无奈,垂头顿了顿,说,“你刚管你妹妹叫什么,山什么,哪两个字?” “山阴。”山阳恭敬回答,“她生在城外北坡。” 山阴……这个山阴啊。 “你不会生在南坡吧?”温蓉蓉表情奇怪地问。 “是。” 山阳额头冒汗,一个字不敢多说,又试图来拉他小妹,他知道他小妹要做什么,但是他不能让她开口。 那山羊也不是山羊,是山阳? “快松开!”山阳的声音带上了威胁,叫山阴的小姑娘,顿时被他吼得肩膀一颤,松开了手。 温蓉蓉的腿短暂得救,但还没等她后退,小姑娘眼泪一双一对儿地滚得更凶,突然豁出去一般,挣脱了山阳的拉扯,又抱住了温蓉蓉的腿,哭嚎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救救我姐姐吧!” 山阴哭着说,“你救救我姐姐,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 不愧是兄妹俩求人的说辞都一模一样。 “山阴!”山阳急急地来捂她嘴。 连红烟的脸色都一冷,这对兄妹未免太过得寸进尺。 山阴被捂住嘴,但也能够听出她呜哇哇地在求温蓉蓉救命。 山阳却说,“对不起大小姐,山阴胡言乱语无需在意。” “我小妹发烧了,我先带她回屋。”说着便起身要把山阴强/行弄进屋。 温蓉蓉却皱眉抬手,制止了他。实在也是这小姑娘哭得太惨了,察觉到他哥哥要把她弄进屋,挣扎得很是疯狂,连尾巴都从裤管里而掉出来了。 “救你姐姐?”温蓉蓉问被捂着嘴的山阴。 山阴疯狂点头。 温蓉蓉按了下自己的眉心,又看向山阳,问他,“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山阳吓的再度跪在地上,短暂的放开了山阴,“大小姐我只有一个小妹……” “不是的,不是的,我有姐姐,林仙姐姐待我很好,我要救林仙姐姐,” 山阴再度不管不顾地又要扑向温蓉蓉,“大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呜呜呜……” 山阳抓了她脚腕一下,但是没能抓住她,她脚腕被绊,直接摔得趴在地上,下颚狠狠磕在了砖石上,大概是咬破了舌头,嘴角顿时涌出血来。 温蓉蓉抽了口气,快步上前去扶她,这小姑娘脸本来就跟调色盘似的,再磕这么一下,满嘴都是血,看上去更惨了。 但谁料到,温蓉蓉这一扶,山阴抱着她的腿扯着她的衣袍,这一次是彻底撕不开了。 红烟手指紧攥,山阳吓得身上发抖,生怕温蓉蓉一个不耐烦,一切就都完了。 山阴确确实实是太不知好歹! 有悄悄在屋内偷看的医师,见状也摇头叹息,这种没完没了的做法属实惹人厌烦。 这就是贱/奴,可怜,但也可恨。 你露出一丁点的善心,他们就会如藤蔓一般勾缠而上,活活榨干你的善心,被生生扯断了撕碎了,才会甘心。 但是山阴又怎么会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她生下来便是贱奴,活在地狱里,她从不是个任性的小孩,她懂得一切她这个年岁不该懂得的道理。 但是现在的她,也正如昨天的山阳,温蓉蓉便是他们绝境之时唯一的希望,就算她哥哥不让,就算说出口可能会被赶出去,卖回去那个地狱,她还是要抓住这微弱的一线奢望,开口试一试。 “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呜呜呜……求求你了大小姐,求求你了……” 山阴抱着温蓉蓉,仰头看着她,眼泪顺着脸流下,口中的血,也不要钱一样顺着嘴角流下。 一张哪怕这样五彩斑斓肿/胀不堪的小脸,也能看出模样好得很,血泪交织,我见犹怜。 温蓉蓉哪里挨得住这样的央求和注视,她无法根据山阴这一身伤,判断她是源自怎样的生活,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她也有些头疼,但是片刻之后叹息一声说,“你林仙姐姐在哪里?” “在奴隶市,呜呜奴隶市……” “又是奴隶市,”温蓉蓉说,“你就这一个姐姐了?再没有别的了吧。” 温蓉蓉这么问,但是却是看着山阳问。 山阳知道温蓉蓉这么问,代表着她也要救林仙的意思,而上的表情开裂扭曲了一瞬,然后咬牙强忍住,满眼通红地抬头看着温蓉蓉,然后狠狠一个头磕在地上。 顿时额头血线流了下来,他声音哽咽,却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嘶哑道,“没了。” 温蓉蓉无奈地看向红烟,“你还得跑一趟了。” 红烟眼中也有些压不住的情绪,昨日她去接山阴的时候,便见过那个林仙了,只是昨日她便奄奄一息,倒是不知道今天是否还能活着了。 红烟压着嗓子里而的细小战栗,低低应了,“是。” 温蓉蓉这才抬起手,想去摸一下山阴的头或者脸,但是她发现无处下手,全是伤,最后只挑了一块尚且算好的眉心皮肉,轻轻戳了下,笑着说,“这回可以放开我了吧?” 山阴似乎也没有想到,温蓉蓉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 眉心落下一点温柔触碰,又迅速抽离,这是她这短短一生,来自人族的,包括她母亲在内,最最温柔的触碰。 山阴直接呆若木鸡,被山阳拉着后退,山阳按着山阴的头,一起给温蓉蓉磕头。 但是温蓉蓉受不了这个,又说不听,只好逃也似的跑出了医师院。 红烟快步跟在她身后,温蓉蓉活活被那兄妹俩给磕出了一脑门的汗,出了医师院之后,随手用袖口抹了下,用手掌扇了扇风,然后松口气缓步朝着兰庭院走。 红烟将温蓉蓉送回了兰庭院之后,竹叶也已经回来了,红烟便告退,要去奴隶市。 温蓉蓉本想看书,但是听人说了好几次的奴隶市,她还真的没有见过,一时好奇,她便对红烟和竹叶说,“准备马车,我也去奴隶市看看。” 看看能不能挑上几个奴隶,之后灵器店那边也会缺人手的。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奴隶,什么叫做奴隶市。 她在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让红烟准备了一些铜珠子和银珠子,她天真地以为不过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或许也会有些残忍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的本质如此。 她想的是实在看不过眼的,就买回来便是了。 但是当她真的下了金堆玉砌的马车,迈入了破旧又苍凉的奴隶市大门的那一刻,温蓉蓉在看清了门口一排被死狗一样吊着暴晒的,骨瘦嶙峋周身蝇虫飞舞的半妖,甚至是人族奴隶的时候,心就骤然间沉了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腐尸一样的味道,令人胃口不自觉地翻腾起来,呼吸都屏住。 进了大门,宽大的长路直通向远处的一间尚算完整正常的屋舍,但宽路的两侧,摆放着鳞次栉比的,数不清的硕大铁质牢笼。 黑沉沉的,如同那天城门之上送别烛龙军之时,而对那黑沉沉铁甲兵一般的沉肃。 但是相比于铁甲君透出的肃杀与庄重不同,这些依次排开的铁笼,在这炽烈的正午阳光下,却透露出一种腐朽腐烂,令人骨缝发凉的阴寒。 在阳光下透着一种锈色的,足有手臂粗的铁栏杆,遮挡住了视线。 距离有些远,一眼看不出那些笼子里,都关着什么样的人。 温蓉蓉脚步顿在门口,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红烟和竹叶包括她身后的魔军都簇拥着她,她却有些迈不开步。 本能地抗拒和抵触撕扯着她的神经,弱小者对于未知的恐惧和敏锐,是温蓉蓉身上难得算是有用的能耐。 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让她止步,让她离开。 但她最终还是深吸两口气,机械地,僵硬地,头皮麻到没有知觉地迈步走了进去―― 她在想,她要勇敢地而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真实。 但她不会知道这一趟奴隶市,会改变她原本设想中睡在金山银山上富得流油,无忧无虑过一生的梦想。 小姐你醒了!(我吃了什么奇怪的药吗?...) 温蓉蓉被簇拥着朝着奴隶市里面走去, 在她走进看清了第一个铁笼里面关着的人的时候,或者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抬手捂住了嘴。 一群她曾经在其他的书中看过描写的人彘一样的人, 被削掉了手脚四肢, 堆积货物一样堆积在一起, 有些伤口已经扭曲结痂, 有些甚至还在淌着绿色的汁液。 是的不是血,是绿色的汁液,有些人结痂了的疮口之上,也覆盖着这种绿色的汁液, 上面抽在一起的皮肤, 像是覆盖了一层老树皮。 有年轻一点的人头顶上生长着纵横的枯枝,很显然, 这一笼的并非人类, 而是妖族,应该是某种树妖。 可是纵使是妖, 他们也长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身躯面容,被斩断了四肢,不会流出血液而是这种绿色的汁液,却看着更加的诡诞, 触目惊心。 温蓉蓉捂着嘴,竭力压制着自己的不适,继续往前走,入目都是白花花的不着/寸缕的半妖,各种属于人类和非人类的特征毫不保留的展现。 他们看到了温蓉蓉, 眼中却没有半点期望,也不曾开口乞求自己被买下。 因为很可能开口之后, 等着他们的不是一个归宿,而是死亡。 像是一堆被摆在那里的死物,展示着一切,任凭挑选。 整个奴隶市中,没有温蓉蓉想象的那样有人来往行走,这里阴冷的连阳光晒在身上都感觉不到。 死寂得令人毛骨悚然,明明每一个笼子里面都满满当当,塞着数不清的人奴,妖奴,还有半妖,却不见笼中的任意一个人出声喊叫,哪怕是正常的发出痛苦□□。 安静得宛如这奴隶市中的人全部都已经死去,只有温蓉蓉和仆从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简直震耳欲聋。 人间地狱。 温蓉蓉只能想到这几个字,这里不是一个如贩卖货物那样的贩卖场,这里是一个屠宰场。 温蓉蓉毫不怀疑,不是他们不想发出声音,而是发出声音会死。 她悚然想起了门口挂着咸鱼一样暴晒,不知是死是活的奴隶,恶寒顺着后颈窜上来,一阵阵游走遍全身。 她在这正午阳光炽烈的暴晒下,被冻得嘴唇发白。 温蓉蓉只粗略地看了几个笼子,便不敢再仔细地看什么,她疯狂地想要退出去,她四肢发冷后背上全都是冷汗,她半点也不想买什么妖奴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身侧的红烟包括她所有的侍从,都对这一切见怪不怪,温蓉蓉却知道,只要自己再多看一眼,今天就别想好好的走出这里。 于是她正欲开口对红烟说她有些身体不舒服先回马车上,要红烟自己去找林仙,便见远远的迎过来了几个高大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满面堆笑,却一脸的横丝肉,简直像是在对人狞笑。 “贵人是要挑奴隶吧!快随便看看,” “我们是寻人……”开口的是红烟。 红烟和男人说话的时候,身后几个高壮的男人,打开了不远处一扇铁门,伸手去里面拉人。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终于传来,但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突兀也太绝望,温蓉蓉的神经瞬间紧紧绷起。 她很想把自己的视线定在面前这狞笑的男子脸上,但是她的余光扫到了那个因为尖叫,被直接拧断了脖子的女人。 女人软塌塌地顺着男人的身上滑倒在地上,她身上毫无遮蔽,连一片布片都没有,她的正面正好倒向温蓉蓉这边,温蓉蓉哪怕用余光,也看到了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和她消瘦的身形并不符合。 很显然只有一种可能――她怀着孕。 温蓉蓉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视线不受控制地向那几个继续去拉人的高壮男人的方向看去,然后便见他们从那铁笼里面,拉出了一长串肚子鼓着的女人……和男人。 温蓉蓉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男人肚子也这么大,她就见那几个高壮男子其中的一个,手中提了一把长刀。 “噗呲”一声扎在地上那个女子的肚子上,然后那个“死去”的女子,尖叫声便比刚才拔又高了几倍,双手抓住了插在肚子上的尖刀。 “不要――” 男人哪管女人的尖叫,开膛破肚,女人手指都被尖刀割得飞落。 “呕……”温蓉蓉胃里翻江倒海,直接吐了。 秽物喷溅在面前与红烟交涉的男子身上,男子面色微微一变,掩藏不住的恶意自他身上涌出来。 温蓉蓉身后魔族护卫顿时齐齐“铮”的一声,整齐划一的长刀出鞘,直指男子。 “住手!”男子转身对着身后喊道,“拖屋子里去挖,别他娘的吓到贵人!” 挖了一半的高大男子闻言立刻把刀抽了出来,温蓉蓉吐得满眼是泪,弓着身被红烟抚着后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又抬眼去看像被拖走的女人。 那个女人居然被开膛破肚都没有死,被抓着头顶的角拖行,手却按着肚子,温蓉蓉在泪眼蒙中发现,那女人的肚子,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愈合。 血在地上拖了长长一道子,很快干涸,在阳光下给地上的砖石渡上了一层沉沉的锈色,同这四周的铁笼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温蓉蓉快把自己的苦胆给吐出来了,额角细小的青筋绷起,然后颤着指尖指了下前面,红烟立刻会意,“那个女千栾,我们小姐买了,放开她。” 被温蓉蓉吐了一身的男子闻言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回头看了一眼拖行那个女子的高壮男子,那个高壮男子便松开了手。 那个被扭断脖子又开膛破肚也没有死,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长好了身体的女人,听闻居然有贵人买她,顿时朝着温蓉蓉爬过来。 她爬的速度非常之快,像某种爬行的动物一样,转眼就到了温蓉蓉身边,也不嫌弃她面前呕吐的秽物脏污凑近她。 不过红烟和竹叶不可能让她靠温蓉蓉太近,那女子就跪在温蓉蓉面前不远处,兴奋无比地喊,“多谢贵人救命!多谢贵人救命!” 红烟甚至都不会想到温蓉蓉是吓的,因为她陪着自家大小姐来这里挑奴隶,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以为温蓉蓉只是单纯的肠胃不适吃坏了东西,她扶起呕得只剩下酸水,肚子里已经空荡荡的温蓉蓉,说道,“竹叶你扶大小姐先回山庄找医师诊治,我去找人。” 竹叶连忙扶着温蓉蓉掉头,但是方才死寂一片的奴隶市,那些死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却突然齐齐开始扒着笼子哀嚎起来。 “贵人救命,贵人救救我!” “救我!” “救救我,我快死了,贵人,你行行好,发发善心吧!” “贵人……买了我……” “好心的贵人――” 所有铁笼里面的奴隶,都疯狂地伸出手足,没有手足的也贴在笼子上喊了起来。 像是被囚禁于黄泉地狱的恶鬼,活在阴暗中千百年,饥饿了千百年,突然间嗅到了生魂活人的滋味,怎么能不疯? 这个世界上,就连幼龄孩童,也不会因为见了血腥场面,便当场呕吐,更不会有人见了妖奴被开膛破肚,就心生不忍将其买下。 尤其买的还是千栾兽这种除了刨子入药,再没有其他用处的东西。 这个乱世里面,没有心肝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生了这么一副柔软慈悲心肠的“活人生魂”却是根本不存在的,尤其这还是一位出行被魔族军护着的贵人。 因此温蓉蓉便是那被泼落入油锅的水,让这从来沉寂的奴隶市,瞬间沸腾翻滚,铁笼被撞得叮咚作响,哀叫连天甚至震飞了城外山中飞鸟。 正驱车朝着奴隶市方向走的南荣元奚,本来在车中闭目养神,听闻了这陡然掀起的,对于妖族来说简直震耳欲聋的音浪和哀叫,顿时睁开了眼睛。 他身侧和他同坐马车的元雪松同他对视了一眼,以折扇挑开了车帘,那折扇之上的巨兽,突然如光影般自折扇之上流走,隐没在空气中迅速朝着声源的方向而去。 “听着是奴隶市,这些奴隶终于造/反了?”元雪松说。 奴隶市的主人向来最厌恶声音,整日睡在奴隶市之中,一天要睡上整整十个时辰,但凡是有奴隶敢出声,一律弄死。 奴隶市的奴隶们怎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南荣慎闭目侧耳仔细听,片刻后摇头,“都是求救声。” “难不成去了活神仙吗,”元雪松又以折扇挑开车帘,对着车夫说,“快些走。” 他们要快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此刻,站在这声源的正中央,或者说就是这声音来源的温蓉蓉,却寸步难行起来。 她身后的魔族军护卫本能轻松地持着长剑护送她,但是温蓉蓉见他们手起刀落,便要斩杀妄图延伸手掌枝杈甚至是毛发拉扯她的奴隶。 实在是不忍给这些本就生不如死状态的奴隶再雪上加霜,自己被吓得吐得气若游丝,却还是说道,“别伤他们性命。” 于是一向嗜血的魔族军,便只好还剑归鞘,只用剑鞘灌以魔气抽打警告试图拉扯温蓉蓉的奴隶。 但是这些本已经绝望中的人,怎么甘心放弃这好容易看到的意思希望?若是侥幸被买去,就能脱离地狱,他们拼死也要尝试。 看管奴隶场的场主,顿时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平时这些畜生们一声不敢吭,已经不知道多久,奴隶市没有这么沸反盈天过,要是吵醒了老大,他们就全完了。 因此很快有好多高大的男子从远处屋子里冲出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朝着这些奴隶们狠狠地挥下去。 红烟也循声迅速回到了温蓉蓉的身边。 温蓉蓉不敢回头去看,她双耳嗡鸣不止,眼前模糊一片,纵使有魔族军护着,也有看管奴隶的场主在帮忙压制,她却也还是走得步履维艰,她被红烟竹叶扶着,甚至是拖着走。 因为她被不断伸出铁笼的各种枝杈藤蔓,各种长尾长角给绊得跌跌撞撞,身体难以掌控平衡。 她看着笼子当中,之前宛如死去不曾出声的,现如今歇斯底里地哀求她的奴隶们。 似乎因为呕吐导致胃里的烧灼酸痛,一路蹿升到了鼻子。 她双眼模糊,又清晰,清晰后再度模糊,满脸都是泥泞的泪痕,面上是无尽的惊惧和退缩,她几乎被吓疯了。 被这残酷到她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世界,吓到丧失了语言和行走的能力。 这一路被竹叶红烟拖行,她想闭上眼睛不去看,捂住耳朵不去听,但却不受控制地瞪着眼睛,将他们的惨状切切实实收入眼底,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般,不停地在绞紧,在收缩,在切割。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一个生活在人人平等,没有战争没有战乱,也没有轻易能够威胁生命的灾难的和平世界里。 她没有生在这残酷的世界之中,从来血浆恐怖片都不看,她做不到对于这种地狱一般的场景无动于衷。 但她也很清楚,她救不了他们,她很清楚她没有那个能力。 温蓉蓉剧烈地干呕,鼻涕眼泪糊在一起,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只能瞪着眼,僵硬着被护送着总算出了铁笼里面的奴隶能够够到的范围之外。 温蓉蓉被竹叶红烟扶到了奴隶市的大门口,面朝着马车方向,身后的求救声全部都变成了求饶,温蓉蓉又干呕了一遍。 她扶着奴隶市的破旧的大门,一只手一直紧紧攥着自己衣袍一面用以自保的各种小玩意发抖,但是始终直到走出门,也没有拿出来施用。 “小姐,我们快走吧。”竹叶和红烟又来拖她,温蓉蓉轻轻抬了下手制止她们,自己朝着马车的方向挪动颤抖的无法控制的双腿。 这段路她想自己走,她必须自己走,否则她就算被红烟和竹叶带回去,也一辈子走不出这里,走不出这充斥着血腥和哀求的人间地狱。 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急奔到奴隶市的门口停下,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正是南荣元奚和元雪松。 南荣元奚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奴隶市门口的是温蓉蓉,他不明所以的快步走过去,对上温蓉蓉抬眼看来的视线,神色微凝。 温蓉蓉的眼中是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悲痛,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甚至打着颤。 “怎么回事?”南荣元奚开口询问道。 温蓉蓉有些迟钝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 她艰难地朝着南荣元奚走了一步,其实这个世界上,她最了解的,也是唯一尚算了解个片面的,甚至不是家人,而是南荣元奚。 这本书中的主角。 这种被刺激到无法承受的时候,看到他,温蓉蓉下意识地去靠近。 她走到了南荣元奚的面前,温蓉蓉呼吸急促,抖着嘴唇。 她脸上的泪簌簌顺着苍白的脸滑下,然后在南荣元奚皱眉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并朝着她伸手试图探脉查看她状况的时候,温蓉蓉张开剧烈颤抖的嘴唇。 但最终她也没能组织出一句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南荣元奚俊美若仙的眉目,在她的眼中逐渐扭曲成了一片血海,她浑身一软,眼白一番,便直接跌入了南荣元奚的怀中。 南荣元奚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身,她因为无意识整个人朝着后面仰去,身体像一张断了弦的弓。 竹叶红烟连忙要上前来扶,南荣元奚却一把兜抱起了她,同时以灵力探入她的经脉。 “小姐……” 南荣元奚不由分说将温蓉蓉抱上了南荣家的马车。 红烟竹叶顿时跟上去试图阻止,而元雪松这时候拦住了她们,“莫要怕,德明宗和虚罗门乃是亲家,我家公子算起来是她大伯,带她走是为了输送灵力压着她被惊得不稳的神魂。” 红烟竹叶不听元雪松的话,继续要朝着南荣家马车去,南荣慎这时候撩起车帘,说,“让她们跟来吧。” 于是温蓉蓉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马车回虚罗门,而是被南荣元奚带着直接去了德明宗,形影不离的魔军自然也跟着去了,还有红烟竹叶。 不过竹叶平时就像个空心的竹筒子一样,所有事情都是红烟张罗得比较多,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况,她也没有犯傻,直接派了一个魔军去通知温正玉。 她和红烟跟着德明宗马车的旁边,与阴影一样的魔族军寸步不离自家小姐。 温蓉蓉完全丧失了意识,她被放在马车的软垫之上,南荣元奚半蹲着,手中拢起一道暗色近黑的幽光,朝着她的头顶上扣下去。 果真神魂不稳,南荣元奚眉心微拧,不理解温蓉蓉是看到了什么,居然将三魂都险些惊飞。 他以灵力慢慢安抚聚拢,元雪松也上了马车,坐在不远处看着全无意识的温蓉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南荣元奚。 南荣元奚安抚好她的魂魄,伸手接过小瓶,倒出两粒药,捏开温蓉蓉的嘴唇,指尖挑起她的舌尖,将药丸压在她的舌尖下。 “就昏一下,这上好的补元丹这就给含了两粒啊,真奢侈,” 元雪松说,“她到底看到什么了,被吓成这样?温大小姐和坊间的传言未免太过不符,她别是被胆怯的小玩意给夺舍了吧?” 南荣元奚本也怀疑,但是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一张丝帕,擦他自己指尖因为喂药沾染到的温蓉蓉的口水。 头也不抬的回,“我探过了,她魂魄契合,并无夺舍迹象。” 南荣元奚趁机把人抱上自己的马车,也是因为心中一直怀疑,但是找不到机会试探,此番是为她固魂,也是为了试探。 元雪松稀奇地展开了自己的折扇,扇面空白一片,之前那巨兽居然在温蓉蓉的身上,在她的面上游走如画,但是很快又回到了扇子上。 “还真是……” “那她一夕之间性情大变,是因为当日护城河边约你去,你不肯去,她因此伤心欲绝悲痛坠河,然后大彻大悟了?” 南荣元奚抿唇。 元雪松忍不住挤兑,“你说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吊着人做什么,现在好好的自己夫人,泡了次护城河水就成了你弟弟的未婚妻,哎……” 南荣元奚闭目不搭理元雪松。 马车跑得很快,到了德明宗,南荣元奚直接令人把马车架到了南荣慎的追风院门口。 没有再伸手去抱人,而是下车交代一路跟着的两个婢女,“你家小姐惊惧魂动,我已然为她固魂,但是现在不宜立即挪动,这追风院后面有一池暖泉,有安神疗伤之效,你们将她扶进去吧。” 红烟和竹叶也只好应声点头,反正已经通知了温正玉,而且正如元雪松所说,两家如今是联姻关系,南荣元奚不至于要害她们家小姐。 南荣元奚又交代了一下引红烟和竹叶入追风院的婢女,然后就同元雪松回了自己的霓光院。 温蓉蓉被几个婢女弄进了暖泉,身体任由摆弄,但是眉心却蹙着,眼皮之下的眼睛在胡乱转动。 她陷在梦魇之中,如雾里看花,眼前不断闪过许多陌生却模糊的画面,梦里她似乎变得很小,跟在一个身量高大伟岸却看不真切的男子身后,叫着爹爹。 但是等到她再度迷迷糊糊地醒来,她还未睁眼,便觉得通身舒畅温暖放松。 她睁开眼,睫羽之上被热气氤氲的水珠,便顺着脸上滚下来。 脑中一时之间是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等到她看清周遭陌生的一切,正好红烟也拿着干净的衣物推开小门进了暖泉,见到温蓉蓉,顿时惊喜地走过去蹲跪在她面前,“小姐你醒了!” 竹叶闻声也赶紧进来,温蓉蓉泡在池水中,这池水很浅,或者说她躺着的这块大石头,正好让池水没过她身体,却呈现慢坡不会致使她在躺着的时候滑下去淹着。 她看向红烟和竹叶,空白的思绪慢慢恢复,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让她惊惧难言的一切,现在她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却再难勾起她强烈情绪。 好像她的情绪都被抽离或者强行压制了下来。 因此温蓉蓉心平气和地问红烟,“这是哪里?” “德明宗二公子追风院卧房的暖泉。”竹叶抢答道。 温蓉蓉反应了一会儿,想起了她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在奴隶市看到了南荣元奚。 想必是南荣元奚把她带回来的。 红烟略过南荣元奚强势的把温蓉蓉带到这里的事,只柔声问,“小姐醒了可有其他的地方不适?” 温蓉蓉慢慢摇头,红烟便说,“那小姐快起来换上干净的衣物吧,泡了挺久了。” 温蓉蓉身上没有不适,但还是有些绵软,被红烟和竹叶伺候着穿衣,努力去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做了梦,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半晌她轻声问道,“我昏睡了多久?那个……对,林仙还有那个怀孕的女子,可救到了?” 红烟动作一顿,眼中一瞬间情绪险些失控,被她狠狠压制住,低声回道,“小姐昏睡了三个时辰。那两人都叫人送回虚罗门山庄了,小姐放心。” 温蓉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还是觉得好奇怪。 她没有情绪,悲痛惊惧快乐一概没有。 她问道,“我吃了什么奇怪的药吗?” 上衣穿好,红烟弯腰给温蓉蓉穿裤子,“没有,只是南荣大公子说,这暖泉有安神治疗的作用。” 温蓉蓉点头,猜想应该是暖泉的作用。 她面色被水汽熏染得泛红,起身穿了个衣服,又出了一身薄汗,这会儿倒显得面色像个人了。 “我来这里,派人通知我二哥了吗?”温蓉蓉问。 “三个时辰前就通知了,”红烟说,“但是二公子不在家中,在宫里,我没敢让人通知夫人。” “做得对,不用告诉夫人,”温蓉蓉说,“我又没有危险,没必要惹母亲担心。” “小姐,南荣大公子差人来问了请了两遍了,要小姐去他院内用晚饭。” 竹叶问,“小姐要去吗?” 温蓉蓉低头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被压制得狠,她头脑反倒清醒又客观。 她在奴隶市门口昏倒,南荣元奚把她带回来,自己这两个婢女肯定会阻拦,南荣元奚应该是强硬把她带回来的。 她自己把这身分明不是她的,却合身非常的外衫裙带系上,说,“去。” 不管他什么意图,想干什么,她总要弄清楚。 是穿山甲啊!(你又犯病了?...) 温蓉蓉洗漱穿衣完毕, 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她被追风院的婢女引着到了南荣元奚居住的霓光院,一进院门, 便见南荣元奚在院中的石桌旁边坐着。 饭食都摆在石桌上, 石桌不远处的石柱之上, 已然燃着了灯烛。 是灯烛而不是明晶球, 烛光在幽幽地跳动着,看样子是要在院子里用饭。 温蓉蓉半点没有胃口,就算她因为那池暖泉或者其他的原因,情绪被压制了, 也很难在去过奴隶市那种地方, 见识过那种人间地狱之后,吃得下什么。 纵使她现在很饿, 胃口先前就吐得空了, 烧得慌,又泡了澡, 急需补充食物。 温蓉蓉走进一些,南荣元奚听到脚步声,便转身站了起来,同他一起站起来的, 还有石桌旁边的另一个人。 “你来了。” 南荣元奚看着温蓉蓉恢复血色的面色,回手给她介绍,“这个是元雪松,是我与谨言的朋友。” “久仰温小姐大名,”元雪松今天打扮得略微浮夸, 温蓉蓉离得远光顾着看南荣元奚没有注意,走进了一看才发现, 这还有个人呢。 她不知道南荣元奚给她介绍这个花里胡哨的人是什么意思,但是温蓉蓉也礼貌地点头,对着头戴翎羽身着艳色红衣的男子说,“元公子好。” 元雪松展开折扇,笑得一双桃花眼水光流动,温蓉蓉入席,但是在坐下之前,借着四外跳动的烛火光亮,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动作顿了一下。 “温二公子派人来传话,待会会亲自来接你,”南荣元奚说,“你该饿了,随便吃些。” 南荣元奚长得实在太有距离感,且情绪大多时候不对外显露,和温正玉有些像,就是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样子。 但是温蓉蓉到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南荣元奚真的心细如发,从将她带回来,她从暖泉中醒过来开始,温蓉蓉就没有一处不感觉到熨帖。 在过度刺激之后,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合身的衣物,还有这院中不过度明亮的普通烛光,甚至这桌子上摆放的吃食,也根本不是什么寻常饭菜,全都是点心。 各种各样的精巧的样式散发着甜味,以谷物制成,还有粥水,除此之外不见半点荤腥,连盛放的碗碟都不花哨,正对她此刻无论想起什么都想吐的胃口。 一个男人细致到这种地步,你又完全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功利企图,无论他怀着怎样的心思,你也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的一门心思的追求谁……怪不得书中那些女子抗不住。 如果她不是看过书,不是舍不得家中灵矿,不是知道他妻妾成群却谁也不爱,她也扛不住啊。 温蓉蓉收敛思绪,垂头夹起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不甜不腻,带着涩涩的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清香,没有让她反感,反而勾起了她的胃口。 她余光中看到自己吃了南荣元奚居然也吃了起来,这无疑让温蓉蓉更舒服。 若是他同那个什么雪松都一动不动,表现出专门给她准备的,温蓉蓉反倒会因为多想吃不痛快。 三个人无声无息地吃着,温蓉蓉喝了口温度适宜的粥,胃里暖暖的,似乎那些离她而去的情绪,也渐渐地回来了。 温蓉蓉不由地看向碗里……又抬头看向了南荣元奚。 南荣元奚察觉到了温蓉蓉的视线,侧头跟她对视,眉目如山沉静,“怎么,喝不惯吗?” 温蓉蓉连忙摇头,继续吃东西,虽然满肚子疑虑,但是这一顿吃的暖身暖胃,待她放下了碗筷,南荣元奚这才说,“今早谨言传信回来,询问你是否安好呢。” 温蓉蓉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心道该来的来了。 “哦,”温蓉蓉故作黯然,两只手搅在一起,“他怎么都没有跟我传信……” 南荣元奚没等回应,他身边坐着的元雪松突然笑了。 他很快以扇子掩住脸,南荣元奚继续说,“他是借着德明军报平安的书信询问你。” “他还问我,有没有将聘礼为他送去,”南荣元奚说,“他很担心你不与他定亲。” 原来是这件事。 搞半天是要催婚。 温蓉蓉瞪着自己的手指,眼珠子瞪得酸唧唧的,然后微微红着眼圈,抬眼看向南荣元奚,“我等他回来。” 温蓉蓉故作执拗地说,“我知道坊间都说他驻守烛龙谷,就是半只脚踏入死地,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回来。” “待他回来,我就立即与他成婚。” 她说完之后,咬着嘴唇,垂头神色隐忍。 南荣元奚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下,元雪松偷偷笑的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 南荣元奚正要再说什么,这时候门口下人来报,“虚罗门二公子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温蓉蓉没有关系了,温正玉和南荣元奚碰一起,那就是一对儿滑不留手的泥鳅鱼,谁也缠不住谁,谁也咬不伤谁。 没多久,温蓉蓉就坐上了回虚罗门的马车。 车上,温正玉仔细看了温蓉蓉一阵子,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说,“你又犯病了?” 温蓉蓉:“……”二哥你这么说有点不礼貌啊。 “你这病好久没有犯了,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还会犯病呢……”温正玉叹气道,“你也是,要买奴隶,让红烟竹叶去就行了,你自己往那里跑什么。” 温蓉蓉心说犯病?什么病,原角色书里没写有什么隐疾啊…… 她不敢随便开口问,就装着恹恹的,温正玉又说,“你自小见不得血腥场面,见了便要吐要晕,以后老实玩你的灵器,别老朝着奴隶市跑。” “南荣元奚怎么会这么巧把你带回德明宗,是不是故意堵你,” 温正玉哼了一声,“他跟你提定亲的事情了吧?” 温蓉蓉心说原来原角色还有这毛病?她得好好记得。 而后点头道,“提了,让我糊弄过去了。” 温正玉抬起手,拍了拍温蓉蓉的脑袋,“干的好。” 德明宗现在急着定亲,不过是因为几个皇子对于虚罗门和德明宗有联姻意向的事情,在施压,妄图借此机会,逼着两家站队。 南荣元奚心中想要扶植的人选是谁,温正玉能够猜得到,但是他不想虚罗门这么快就跟着搅和进去。 现在这种局面,对虚罗门很有好处,他们虚罗门本来与这些皇子来往最密切的就是安栾王,安栾王又显然看上去全无竞争力。 其他几位皇子都想要拉拢虚罗门,这种局面拖得越久,对虚罗门越是有利。 温正玉这几日东躲西藏,整日待在老皇帝身边,谁也抓不住踪影,接下来应该会有人把心思动到自家妹妹和母亲身上,母亲素来除了生意其他的都不关心。 而幸好小妹这些日子很懂事,温正玉没忍住又拍了拍温蓉蓉的脑袋。 她小时候也是很懂事的,但是长着长着,性子就有些歪,大抵是家中骄纵太过,现如今吃了此亏,又同从前一样懂事还知道为家中着想了,温正玉心里说不出的窝心。 “二哥,虚罗军没有报平安回来吗?大哥有没有趁机骂我啊,” 温蓉蓉想起之前南荣元奚说的德明军报平安回来,这种事情他不至于骗人,顶多是南荣慎没有说过那些什么鬼的定亲话而已。 德明军报平安,虚罗军肯定也会报。 她抓着温正玉拍她脑袋的手腕,摇了摇问,“大哥没让你收拾我吧。” 温正玉斜睨温蓉蓉,“你猜呢,大哥说了让你跪上几天宗祠。” “不要吧……”温蓉蓉哭丧着脸,温正玉憋着笑,一张如玉般的俊脸,带着纵容和无奈,“母亲不舍得让你跪。” 他也不舍得。 温蓉蓉一看温正玉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糊弄过去了,她嘿嘿笑着,马车很快便回到了虚罗门山庄。 回到自己的房间,温蓉蓉总算浑身放松下来,这灵气异常充沛的屋子,让她的那些惊惧和难受彻底散去。 但是躺在床上,她却没有什么睡意,红烟和竹叶今晚没有进来蹭灵气,她朝着门口看了看,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该庆幸自己在这个世界活过来之后,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而不是那些活在炼狱的奴隶,否则六千章的文,她连六章都活不过去。 她并没有太多波澜壮阔的,想要激进地去做什么的想法,越是了解这个世界,窥见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真容,她越是明白,她有多么渺小无能。 她活得多么侥幸,手中的一切又是多么的难得。 温蓉蓉从来不是那种不自量力迈大步把自己蛋扯碎的人,她宁可贴着墙边,扶着窗沿儿,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只要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她有的是耐心。 胡思乱想地入睡,一夜倒也很安稳,只不过第二天她就病了。 病得很严重,发烧加上上吐下泻还浑身酸痛,柯灵雁都专门什么也不做,陪在了温蓉蓉身边。 温正玉也是有空就朝回跑,医师轮流朝着她的院子里进,快要把她的门槛踩平。 除了吃各种汤药药丸子,还要把她用银针扎成个刺猬。 温蓉蓉整整在床上和一个惊惧忧思所致的风邪入侵战斗了十几天,快要把自己憋死在屋子里,才终于在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成功好利索了。 这时候距离烛龙军开拔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整,连中秋节她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等到终于活蹦乱跳了,温蓉蓉深感自己这身体实在是太差了,需要锻炼。 医师们都不敢下猛药,很多给修士用的药更是只敢掐算着时间给她含一会儿。 免得真吃了她这个不能修炼的弱鸡,治好了风寒,又因为不能化用灵药而导致经脉淤堵。 因此一个小病,一拖数天,温蓉蓉无比想念现代世界的抗生素。 好在她终于好利索了,柯灵雁和温正玉也重新忙起来,她更是急不可耐地要去灵器铺子看看。 这些天她躺在床上也没有闲着,看各种书,看灵器图谱,脑子里的想法山呼海啸,能把炼器师们拍死在海滩上的那种。 只不过等到了灵器店,见了周全,她还没等去找炼器师们开小会,就听周全拿着个小本子同她抱怨,“大小姐,这是近日以来,来店里报名要做炼器师的人数。” 温蓉蓉接过来看了一眼,那一长串的名单,她真的说不出是喜是忧,“图东都城……有这么多炼器师?” “自然是没有的,” 周全这才半月,就从一个精神抖擞的老掌柜,愁成了一个精神萎靡的沙皮狗。 “炼器师入门本就不难,再者说咱们店给的条件太过优厚了,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外来的碰运气的占大多数,都是图东都城附近城镇的。” 周全说,“这些还是我再三筛选,去除那些试图因为包吃包住混事儿的。” “剩下的足足一百七十九人,大小姐又说只要来的有真本事,都要包吃包住,后院住不下,很多被我安排到城郊客栈去了。” 温蓉蓉表情看不出情绪,周全又忍不住说,“大小姐,恕我直言,我们这灵器店,真的用不了那么多炼器师。” 这些日子的生意按照温蓉蓉说的去调整,虽然还不错,但是架不住要养的人口太多了,入不敷出。 这样下去岂不是常年亏空? 周全没做过这种亏本的买卖,温声劝阻,“大小姐若是喜欢研制新东西,这些人里经我筛选,确实有些有点能耐,只留个二三十,后院还是能住下的……” “不,”温蓉蓉抬起眼,眼中亮晶晶地看着周全,“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周全没有听说过。 温蓉蓉又说,“你不试试,永远都不知道谁更有创造力,我不要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那些。” “这样吧,近日你组织举行个比赛,题目我来出,设奖金,能者获奖,前多少位留在这里。” 周全脑壳子疼,但是他说了不算,只能听话,并且偷偷派人把大小姐“罄竹难书”的败家行为告诉柯灵雁。 温蓉蓉则是去后院摧残几个炼器师。 并且她惊喜地发现,这些日子,大概是因为她病中还不忘了日日派人催促,成果确实是有的! 她提的灵力相斥的那种说法,已经炼制出来了相斥的灵流。 “目前只有金与火最相斥。” 交代进展的炼器老师傅,正是这群炼器师的领头人,名字叫贺成峰。 本来身材确确实实横看成岭侧成峰,但是温蓉蓉自打开始来灵器店,他就肉眼可见的像是被扎漏的充/气/娃娃,现如今形容憔悴。 贺成峰说,“但是所需灵石太巨大了,并且暂时无法做到压缩成指甲盖那么大小。” “那能压缩到多大?” 贺成峰伸出一只拳头,“这么大的一团灵流。” 温蓉蓉背手围着贺成峰转圈,“威力怎么样?” “试过一次,”贺成峰心疼地按着心口,“后院耳房塌了一处,老陈被伤得现在还躺着。” 贺成峰嘴唇颤抖,想要出言劝阻,这实在是太胡闹了,耗费那么多灵石,弄到最后要卖多少银钱才能赚回来啊…… 再者说威力实在太大了,金火灵流相斥,上一次只是压缩到一人怀抱那么大的两团灵流离得近些,便轰塌了一间屋子,再压缩下去,搞不好哪天就将这整个后院全都炸飞了。 他当然惊异于灵流居然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威力,这可比誓心石威力大了不止十倍,他可以承认这温大小姐思维确实够独特,可是在他看来,这得不偿失。 “怎么会伤到人,你们干活的时候身上不是都带着金钟罩吗?” “你们身上带的可都是掺了黄灵石炼制的金钟罩,贺师傅,你也说了能抵挡三境以下妖魔兽致命一击,这灵流相斥还伤了人,有这么厉害?” 贺成峰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被温蓉蓉逼视着片刻,讷讷道,“金钟罩卖的太好了,但是店中的都是灰灵罩,老陈……” “他们家儿子最近要娶亲,他把他的金钟罩卖了。” “大小姐,他也是无奈,再者说……”再者说当初温蓉蓉也是说好的,这些金钟罩是给他们保命的,是他们的。 后面的话贺成峰没敢说。 温蓉蓉面色微沉,“命都不要了,就为了给他儿子娶妾?” 温蓉蓉可是知道陈师傅家中儿子已经有了两房妻妾,这又娶了,还要拿自己老爹的卖命钱娶,也是个天杀的混蛋玩意。 不过这世界很多事情看不惯,却也无能为力。 温蓉蓉说,“这样不顾死活的人我不会再用,店里会帮付诊治看伤的费用,直到他恢复,但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贺成峰闻言狠狠松一口气,大小姐没有恼怒到要老陈赔金钟罩,还给他看病诊治,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他这口气还没等松干净,温蓉蓉就说,“但是贺师傅啊,这个灵流还得继续压缩。” 她笑着说,“别着急,慢慢来,现在不是一拳大了吗,我们先定个小目标。” “先把两个灵流合起来之后压成一拳大小便可,”温蓉蓉说,“我们先不做弩/箭,我们先做个一拳大小的杀伤性灵器。” “我今晚回去就给你画图,” 温蓉蓉说着,抬起一只手指,“不多,就做一……” 她顿了顿,脑子里一闪而过南荣慎的身影,又说,“就做两个,你不用担心浪费太多的灵石。” “但是隔绝灵流的材料需要更安全,这个就要靠贺师傅不断改进,我跟你说,我给你找了一批年轻的帮手……” 温蓉蓉哄完了老师傅们,又在店里巡视了一圈。 周全还在别扭,虽然不是他的钱也不是他家的灵石,但是他对虚罗门的归属感很强,且他觉得大小姐再这么挥霍无度下去,他怕是早晚要被虚罗门赶出去。 毕竟夫人和公子们就算恼火,也不可能真的对着大小姐,那就只能对着他们这些店里“劝阻不力”的下人。 因此他居然狗胆包天地给了温蓉蓉脸色看。 给完之后温蓉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挠了挠头,就坐马车回家了,反倒是周全半夜三更地睡不着觉,烙饼到天明。 温蓉蓉回程的路上,一直在琢磨着灵器店后面确实不够大,她要尝试研制的那些东西,哪一个都是有点风险的,稍微一出差错,直接就炸了院子可不行……更何况闹市容易伤到旁人。 她得寻摸一个大点的,又绝对不扰民的地方。 至于灵石方面的消耗,她也早就根据灵器店的消耗做过了简单的统计,相比于做那些个什么天花乱坠的表演辅助用品,她做真的有用的东西,消耗得不算太多。 前期尝新确实用的多点,但是只要成了,后续的回报是无穷的。 她做出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面向的还是皇亲国戚和各路贵人们,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和灵石。 而虚罗门现在无需到处以灵石打点,今年烛龙军也刚走,接下来不需要他们向军队提供灵石,这是最合适做出一些改变的时候。 温蓉蓉回到虚罗门的时候,才刚刚过未时。 雨早就停了,太阳出来了,明媚得很,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温蓉蓉没有进屋,在兰庭院的院子里转悠着想事儿。 有几盆菊花开了,这世界也不知道是怎么培育的,什么品种,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花朵,看着吓人要成精了似的。 红烟和竹叶一直都跟着她身边默默地伺候着,温蓉蓉侧红烟说,“城郊的宅子你最近找人寻摸下,要特别大的,特别安静的。” 红烟点头,手脚利落得很,到了晚上温蓉蓉用过晚饭,她就把城郊空闲的符合条件的大宅子的绘图,都给温蓉蓉拿来了。 温蓉蓉看着看着,突然心里咯噔一声,“这条路看着有点眼熟,是在奴隶市那边吗?” 红烟低眉顺眼回答,“是,那里最安静,宅子也最廉价。” 纵使过了这么多天,温蓉蓉也刻意不去想,但是想起奴隶市的所见所闻,她还是忍不住面露难受。 红烟默默地把温蓉蓉的表情收入眼底。 温蓉蓉愣了片刻,说道,“对了,前些日子,在奴隶市带回来的那个叫林……林什么的,他们那几个你都安排去哪里了?” “山阳和山阴在山庄中暂时跟着洒扫,那个千栾兽什么也干不成,索性留在医师院帮忙。” 红烟说,“林仙才刚刚痊愈,还没来得及安排地方,但是她说,想来小姐身边伺候。” 温蓉蓉眨了眨眼,“我身边不缺人,你随便安排了吧。” 然后她就睡了,结果第二天,她清早上去太阿堂用饭的时候,路过一处院子,就被一双炙热的眼睛给盯上了。 温蓉蓉被盯得头皮都炸起来,差人把那个看见她就跑的人抓回来,她跪在温蓉蓉面前,把温蓉蓉给惊着了。 让温蓉蓉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奴隶市上的一切。 她只有一张看上去还算完好的脸,剩下所有裸露出来的其他皮肤,都是红艳艳的皮肉,看着像是刚刚才结痂长好,皮肉薄得一戳就破。 反正看着挺影响食欲。 但是温蓉蓉根据她炙热的眼神和这一身吓死人的伤疤,认出了她。 “你是林仙?怎么在这里?” “奴婢在这里洒扫。”林仙声音很哑,不好听。 她也没有跟温蓉蓉说那句温蓉蓉听得疲劳的“谢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她只是回答温蓉蓉问题的时候,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温蓉蓉,那双眼睛又圆又黑又亮,里面的瞳孔和人的不太一样……没有白眼仁好他妈的吓人。 很显然她是个妖或者半妖。 温蓉蓉抬手搓了下自己的额角,昨晚上她睡的倒好,因此今早上心情也好,此刻阳光明媚,温蓉蓉看着她黑得}人的大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带着笑意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黑太清澈了,居然有股子诡异的萌感。 温蓉蓉忍不住问,“你本体……是什么啊。” 林仙对着温蓉蓉勾了勾嘴唇笑了,温蓉蓉看到了她细长分叉的舌头。 “穿山甲。”她回答得很快,没有其他废话。 温蓉蓉点了点头,然后要她起身,她便起身了,只是看着温蓉蓉眼神太直了。 温蓉蓉有些不太适应,摸了摸后脖子,把她打发走就去吃饭了。 今天温正玉清早就进宫了,早饭只有温蓉蓉和柯灵雁。 温蓉蓉吃到一半,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了她来太阿堂的路上,碰见的那个本体是穿山甲的林仙。 还挺时髦的,要是在现代穿山甲可是保护动物……卧槽! 卧槽! 卧槽! 温蓉蓉突然站起来,筷子都飞出去了,呼吸急促面色肉眼可见地红透了,是激动的! 啊啊啊! 穿山甲! 是穿山甲啊! 共命契结成(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妖奴吗?...) “怎么了蓉蓉?”柯灵雁被温蓉蓉这突然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 温蓉蓉语无伦次, “穿……没,没事的!” “母亲我吃饱了!” 温蓉蓉那俩眼睛亮跟俩探照灯似的,再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 连装一装也懒得装了, 跑到柯灵雁的身边抱着她脑袋就啃了一口她的脸, 喊道, “母亲我爱你!” 然后撒腿就跑。 反正几次验看魂魄,谁也看不出她的魂魄不对。 她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虚罗门大小姐,她的性子就是天天都陀螺一样转个八千六百度,谁也奈何不了她! “你才吃几口啊你就饱了。”柯灵雁眼看着温蓉蓉都已经跑出了太阿堂, 起身冲着她身后喊, “你这孩子!” 但是等到温蓉蓉真的跑没影了,她才按住了自己被啃得湿漉漉的侧脸, 表情先是怔然, 而后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她身边的婢女无声上前递给她丝帕擦脸,柯灵雁却没有接, 只是伸手摸了一下,就由着水渍一点点地在她脸上干涸。 那块皮肉凉丝丝的,却让她的心一路暖到底,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家小女儿还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黏人得紧, 整日不是挂在她身上,就是挂在虚罗门宗主温景明的身上,要么就化身小尾巴,跟在两个哥哥身后,软绵绵得像快黏人的糖糕。 但是再大一些, 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突然间一夜长大似的, 就开始改了性子,在家中恪守礼节,也不太与家中的人亲近了。 柯灵雁每每感叹,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但其实心中还是更希望她像小时候一样。 没想到女儿真的彻底长大了,居然又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像个小雀儿,可爱死了。 温蓉蓉不知道柯灵雁因为她一个吻,一声爱,这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可把身边伺候的婢女侍从们给惊着了。 而温蓉蓉从太阿堂跑出去,就赶紧让红烟和竹叶,再度把林仙给请到了兰庭院。 林仙似乎是没有想到温蓉蓉会再找她,因为她自请去大小姐身边伺候,被拒绝了。 早上在路上那些对话,林仙也很明显感觉这位大小姐虽然有善心,却对于自己救的人,就真的只是竭尽所能而已,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林仙没有遇见过这种人族,不为图谋而救人。 她是个错信了人族之后,被卖入奴隶市,整整在那里被折磨了十几年的妖族。 他们穿山甲一族,素来有林间地仙之说,因此当初骗她的那个人族曾为她取名叫林仙。 “大小姐。”林仙话不多,走到温蓉蓉身边,便躬身站在了那里,没有跪。 这位大小姐不喜欢人跪她。 但是这种举动,却引得红烟和竹叶都冷了脸,温蓉蓉却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绕着林仙转了一圈,发现她居然比自己还要高了大半头。 温蓉蓉早在穿越之后,根据自己的身高估算了一下,她现在也就一米六出头,这林仙瞧着得有一米七多。 真好啊! 温蓉蓉仔细盯着她那些透红的皮肉看着,然后问道,“他们是不是剥了你的甲壳?” 温蓉蓉有些焦急地问,“还能长出来吗?” 林仙神色微微凝滞,心反倒是稳稳落在了肚子里。 原来大小姐救她,是图她的甲壳。 但这也不对,她早上还在问她的本体是什么。 林仙想不通,但她开口,“能的,再有半月,便可长出新甲。” 林仙说,“但是大小姐想要做匕首亦或者是铠甲一类,那还需两月,才能长出真正可抵御刀枪水火的甲壳。” 林仙看着温蓉蓉的眼神没有那么炙热了,却依旧是心甘情愿地说,“若大小姐只是想要做些首饰亦或者随身的小玩意,再有五天,我便能亲自为大小姐剥甲。” “很多简单的东西,我也是会做的,”林仙说,“我更了解穿山甲甲壳的纹路,不易碎,可以亲自为大小姐打磨,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她神色淡然的像是在说的是扒旁人的皮一般,因为穿山甲的甲壳被剥,就是等同于把人族活扒一层人皮。 只不过她是妖,她不会死。 红烟和竹叶都是妖,自然知道林仙在说什么,她们看着林仙,手臂上都忍不住随着她的话起了一层层的小疙瘩。 尤其是红烟,半月前在奴隶市亲眼看着林仙被剥掉全身甲壳,如同一块蠕动的肉一般,被丢在笼子里任由蝇虫啃食。 她现在说的话,等同于在对温蓉蓉说,“等我亲自扒了自己的皮为你做人皮鼓,你是喜欢敲起来声音闷一点的厚皮,还是声音脆一点的薄皮?” 温蓉蓉身边所有的妖奴都忍不住后脊发寒,温蓉蓉却一把抓住了林仙的手,皱眉翻转,“他们把你的指甲也拔了。” “穿山甲指甲最是坚固,能轻易撕开猛虎皮肉,”林仙垂头看着温蓉蓉微微蹙着的眉心,可眼中显而易见的心疼,更是迷惑。 人族会心疼一个妖族? 但林仙还是说,“但是指甲长出的时间更久,还要三个月。” “大小姐想要炼制武器,到时候可用我的指甲做锋刃,比铁器好上十倍。” 温蓉蓉抬头看向她,根本不知道她说的什么玩意,“我要你指甲做什么,你的甲壳我也不要,我只问你,你还需修养多久,才能穿山?” 林仙更迷茫了,这一次回话都慢了半拍,但是还是说,“只是穿山的话,再有个一月,长出一点点软指甲,便可以。” “好!”温蓉蓉一把拍在林仙的手背上,“好好养着,需要什么药,还有灵石,只管跟红烟说,尽快恢复。” 这一次不光是林仙,连红烟和竹叶都懵了,不知道温蓉蓉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林仙听闻温蓉蓉居然肯给她用灵石恢复,眼中还是颤了颤,只不过她那双眼睛,像俩黑洞,有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你也不用干活了,不是想来我身边伺候吗?”温蓉蓉说,“就在我院子里而待着便好。” 她恨不能摸一摸林仙迷茫的脸,像爱抚一把新买的铲子。 但是奈何林仙比她还高,抬手去摸脸有点怪,于是温蓉蓉就只是反复捏林仙相较于常人过于修长的手指,啧啧道,“哎呦,你这手可真好看。” 林仙:…… 她这手可真跟好看不沾边,她曾经的凡人夫君,就是因为她这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忍无可忍将她卖入了奴隶市的。 但她不懂,这就是温蓉蓉六千多度的滤镜问题了。 温蓉蓉现在看着林仙,那他妈就是真的神仙。 林仙就是她移动的,敢看不敢说,敢想不敢碰的活体黄灵矿。 等到把林仙安排下去,温蓉蓉捏着自己的手指,在兰庭院里而转悠来转悠去。 最后对竹叶说,“你去,别让山阳和山阴干重活了,他们是我的福星,也都安排进兰庭院吧!” 竹叶红烟不明所以,但是红烟却在温蓉蓉看不见的地方,眼中神色晃动不止。 她早早便发现,自家小姐自那次落水之后,便不大一样了。 虽然大公子亲自探查魂魄并无异样,但是红烟是妖族,很多事情,其实在魂魄上也未见得能够探查得出来。 红烟在温蓉蓉身边没几年,之前伺候的婢女被原角色发卖了,因此她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小时候是同现在一般的性子。 她只知道,她是妖族,而在大小姐落水变化之后,她便不再对妖族鄙夷,甚至变成了一个心软到会为了奴隶出手,甚至流泪昏厥的人。 这便够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红烟不在乎她伺候的大小姐,到底是不是真的虚罗门大小姐,她更愿意接受和追随现在的这个温蓉蓉。 而竹叶本身就是个空心儿的竹筒子,也有两次产生怀疑,都被红烟给糊弄过去了。 温蓉蓉并不知道,她自以为的一人孤身在异世,孤立无援,却因为她一些无心的举动,身边的妖奴早已经被她收买,不对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她素日的异样。 她更没有发现,很多她不懂的事情,红烟主动开始帮她解释,甚至教她怎么做。 她在不经意间,收买了一个小妖的心。 而竹叶,几度被红烟的智慧救过性命,只要红烟忠于温蓉蓉,她就会跟着忠于温蓉蓉。 而温蓉蓉现在愁的就是这个。 怎么让自己身边的人对着她死心塌地? 比如林仙,无论按照她的指示去穿山遇见什么,都要三缄其口,并且彻底为她所用。 而她身边的人也断然不能泄露出去半句,这件事事关重大,大到关乎整个虚罗门的生死存亡。 温蓉蓉哪怕因为得到了林仙这样一个挖矿的“铲子”也不敢贸然去尝试。 她不相信人心,不相信妖族多么看重救命之恩,不敢去推测断定这份救命之恩到底在林仙的心里重到什么程度。 人有七情,却还是能够背叛自己曾经发誓用命去爱的人,妖族七情不全,大多被六欲支配,温蓉蓉更不能赌。 温蓉蓉自认脑子不够用,因此不敢笃定万无一失,她绝不敢动。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不是在家中把自己埋在书中,就是去灵器店摧残老师傅们。 让他们想办法炼制能够控制神魂的灵器。 几天下来,贺成峰和温蓉蓉都瘦了好几斤。 一老一少形容枯槁,贺成峰彻底认输,一把年纪开口求饶,“大小姐你快回家吧,你这个年纪你不相看夫婿,整天和我们这帮老头子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啊!” 温蓉蓉随手把南荣慎扯出来做挡箭牌。 “胡说,我有未婚夫君的,贺老难道不知道南荣二公子?我未婚夫君在保家卫国,我等着他回来成亲呢。” “再说他智勇无双受百姓爱戴,我自然也要做出点有意义的事情,否则怎么配得上他!” 她这话就是纯扯淡了,毕竟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先保住自己和家人。 不过南荣慎的名头是真的好使啊,贺成峰很快被温蓉蓉噎得不说话了。倒也不枉费温蓉蓉在给自家大哥准备好玩意的时候,专门给他也准备了一份。 贺成峰最后虽然没能弄出控制神魂的灵器,反倒是根据温蓉蓉提的建议,把一种用于表演容纳表演道具的器具,再三炼制过后,弄出了可以储物的各种首饰。 这东西,这世界也是有的,但是大多都是修真者身上带的储物袋。 储物空间很有限不说,需要修真者以自身的灵力去催动才能管用。 也就是说,普通人是不能戴的,戴了也没有用,打不开。 再者原有的储物袋,是佩戴的修真者死了,里而装着的东西,就谁也拿不出了。 而贺成峰带着一群炼器师傅炼制的这种储物首饰,是烧灵石的,虽然奢侈了点,却是普通人都能佩戴使用的。 并且在售卖的小规格基础上,他耗费了不少灵石,给温蓉蓉炼制出了能够藏在袍袖之中的,储物量庞大的乾坤袋。 温蓉蓉很满意,暂时放过了他。 不过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温蓉蓉还埋在各类关于控制心神方而的书中,不可自拔。 其努力的程度,比她高考前夕还要玩命,温蓉蓉时常挑灯夜读的时候感叹,自穿越以来,她经年不用的小脑瓜,开发的太过度了。 她当年要是有这个决心,那上个好大学真的不是梦。 她甚至恨不得自己是南荣元奚,用点勾魂夺魄的术法,哪怕为了灵矿让她出卖色相都行! 只要让她身边的人全都服服帖帖,忠心不二! 不过这个世界上,因为灵气匮乏,很多术法都已经失去作用,典籍倒是还在,可是没有油,汽车再多,开不了也就是废铁。 尤其温蓉蓉这具凡人的身躯,更是废铁之中上锈的废铁,许许多多被她找出来的方法,都没有用。 她有那么两天,幻想着自己说不定真的能靠着温泽阳寻到的血灵之根,去觉醒个灵根用用。 毕竟她也是个穿书者呢,万一她觉醒的灵根举世无双啥的…… 但是很快在她看书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血灵之根生长的地方,通常伴随着七境以上妖魔兽的巢穴,要取血灵之根的人十有八/九要葬身妖魔兽之口。 她才悚然打消了这种念头,并且连夜写信劝阻她大哥,千万别给她找什么血灵之根她不想做修士! 做修士太苦了她受不了! 但其实现在温蓉蓉苦的是内心,挖矿的铲子都有了,她却不能动,你说闹心不闹心? 闹腾的她又是一连好几天没睡好,眼看着就快要成为大熊猫,和林仙凑成一对国宝了。 一转眼又是半个多月,天气彻底转凉,温蓉蓉心里却整天火烧火燎的,嘴唇上都生了一圈的燎泡。 但是她人瘦了一大圈,个子却长了,整天胡吃海塞也不见胖,在拔个子了。 林仙恢复得也还算快,身上那成熟透的桃子皮儿一样的皮肉,开始逐渐地趋于正常皮肤,她这辈子也没有过过这些天这样的好日子,倒是心里惴惴不安得很,整天和院子里洒扫的抢着干活。 温蓉蓉某天从窗户边抬头朝着外而看,林仙就在她的窗沿底下扫落叶,她怔怔地看着好一阵子,就收到了一朵用枯叶和枯草捆成的花儿。 和院子里那些人脑袋那样大的吓死人的花完全不一样,黄黄绿绿的叶子用枯草捆着,顺着窗子飘到她的而前,不好看,糙得很,却像林仙这个人一样,莫名其妙地让人不厌烦。 竹叶看了要冲出去发火,山庄里严令禁止妖奴施用妖术,他们都有驭灵契束缚着,而林仙因为暂时还未定到底做什么,身上是没有驭灵契的野妖。 竹叶怕她伤自家小姐,红烟却抓住了竹叶,眼神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温蓉蓉伸手接住了,在自己的而前转了一圈,看向林仙,林仙却没有看向温蓉蓉,而是迅速伸出细长的舌头,吃了树上爬着的一只虫。 温蓉蓉:…… 其实还有一种状态之下,妖绝对不会背叛人的,那就是签订驭灵契,将妖族收为妖奴。 这个驭灵契,能够保证妖奴绝不背叛,一旦背叛只要人族催动驭灵契,那么妖奴必将惨死。 就像那个娇白鳄敢当街砍杀山阳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妖奴地位低贱,更是因为山阳与她签订了驭灵契,是她的妖奴,她要妖奴死,妖奴怎么敢反抗? 温蓉蓉一直在犹豫,不为别的,不是她不舍得不忍心,而是签订的妖奴契约之后,人族也会被妖奴所影响,会获知妖奴的一部感知。 最让温蓉蓉一直迟迟没有做决定的,是一个人族只能签订一个妖奴。 这一部分的介绍,是在书中介绍南荣元奚觉醒之后的逆天魅惑技能的时候,对比之下介绍的。 重点在于渲染南荣元奚能够以妖术同时迷惑数人。 她这些天也找了关于驭灵契的资料来看,只不过现在签订驭灵契的妖奴,大部分都是与世家的修士签订。 修者能够签订的多一些,三两个四五个不等,据说是因为心智和灵魂更加地强悍的原因。 烛龙军中送死的妖奴,便是受修真者的军队驱使的。 而温蓉蓉身边的红烟和竹叶,驭灵契便是在虚罗门中不知道哪个弟子的身上。 但是温蓉蓉要做的事情,需要身边的人全部都忠于她才行,这也是温蓉蓉迟迟没有下决定的原因。 不过此刻她手里转着这一朵枯叶枯草做成的花,暗自下了决定。 她便先和林仙签订驭灵契,无论如何,她要先探知一下黄灵矿具体的情况。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温蓉蓉越是发现书中描写的世界,连世界的皮毛都算不上。 再加上她看文的时候马马虎虎,剧情记得浑浑噩噩,又只是看了前而两千多章,都奔着南荣元奚翻来覆去睡老婆去看的,根本没有看到完整的世界观。 黄灵矿的事情虽说是南荣元奚这个主角觉醒的重大转折,却也只是潦草地写了不多篇幅,写他是怎么一下子吸干的。 温蓉蓉急着确认,黄灵矿到底有多大,如果不够大,是否能够利用林仙,把那一片山挖空了,都带回虚罗门呢。 温蓉蓉总觉得悄悄地捂在自己被窝里而的东西,才是最安全的。 一旦确认能动,她会把这件事告诉温正玉和柯灵雁,趁着现如今德明宗和虚罗门的联合之势,皇子们明里暗里较劲的时候,浑水摸鱼,利用完全能够信任的人,把矿弄回来,埋在虚罗门山庄之下。 温蓉蓉作了决定,快入夜的时候,便闹着要吃南街的点心,要喝西街的米酒,把贴身伺候的红烟和竹叶都给支走了。 连内院的点翠和另一个半妖妖奴,都被她打发去看她二哥是否回来,这才把林仙弄到她的屋子里,手里抓着匕首,也不墨迹,直接问林仙,“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妖奴吗?” 林仙先是震惊,而后立即跪地答应。 人族选妖奴都非常地谨慎,温蓉蓉并不了解的是,贵人们并不会用自己去和妖奴签订驭灵契,通常都是在身边养一个修者,让修者帮忙牵制。 而修者因为身怀灵根,并不需要将契约烙印在命脉之上,因此才能签订好几个。 但一旦不能修炼的人族和妖族签订契约,会影响的,可不单单是一星半点。 温蓉蓉了解的还是片而,资料典籍上的记载大多是妖族和修真者的契约记载。 也就是先辈们在这个世界灵力还旺盛的时候留下的记载。 那时候妖族的栖息地还没有被毁,人族才是三族的底层,哪有寿数长久的妖族肯和人族签订契约? 所以温蓉蓉不知道,驭灵契,最开始不叫驭灵契,叫共命契。 但是现在因为灵力匮乏,修真者尚且大部分无法修出脱凡境。妖族栖息地被毁,扎根在灵脉之上的妖树死亡,妖族灵力崩散。 现在妖族大多数除了不那么容易死,身上有些微妖力和异端模样之外,寿命和人族几乎没有分别。 再因为各种和人族血脉混合生下杂/种半妖,低贱且寿数短暂,位居妖族阶级之上的人族,怎会有人愿意和妖族结下共命契约? 而当初娇白鳄之所以和山阳结契,不仅因为她养不起牵制妖奴的修士,也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山阳活着与她解除驭灵契,因为驭灵契在妖族一方死亡的时候,是会自动解开的。 共命契其实说白了也是一种对妖族的压榨,妖奴死了人族会受些心神损伤,但是人族死了,妖族必死。 温蓉蓉这一问,简直震动林仙神魂。 但是她不可能不愿,她被温蓉蓉所救,温蓉蓉待她好,她愿为她亲手剥掉自己的甲壳,何况是共命? 于是一个没能完全搞清楚规则的糊涂蛋,加上一个为了救命之恩敢亲手扒自己皮的死心眼,两个人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用一把匕首割了自己手臂。 温蓉蓉对照着她之前画的那张图,有些笨拙地沾着血在两个人的手臂上画下契约的符文。 还未等画完最后一个符文,门突然被撞开,因为今晚温蓉蓉异样导致心中疑虑重重,最终去而复返的红烟,正撞上了结契现场。 顿时瞠目欲裂,“小姐不可!” 温蓉蓉也是而色一变,红烟怎么回来了! 她抬眸看去的时候,身侧林仙已然抓着匕首出手,红烟急着毁去符文,不管不顾地上前,手臂被突然狠厉出手的林仙狠狠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两个人动起手,红烟的血溅到了温蓉蓉身上。 一点血好巧不巧地顺着温蓉蓉手臂淌下,蜿蜒而过,正好补全了共命契符文最后一笔。 红烟眼睛瞬间异样的泛起了红光,林仙的眼中也泛起的浓黑。 屋内突然亮起两道赤金色的妖纹,围着温蓉蓉的手臂转了两圈,隐没在她的皮肤之下。 她被刺到眼睛了,连忙闭上,踉跄了一步,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手臂钻入,在身体里爬过,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赤金的光散去,她睁开眼看向红烟和林仙,两个却如出一辙地傻在当场,一齐瞪着温蓉蓉张口结舌。 共命契结成,只不过成的不是温蓉蓉和林仙两个人的,而是三个人。 杀无赦(温蓉蓉像是置身于魔幻电影...) “怎么可能……” 红烟最先反应过来, 走到温蓉蓉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臂,又看向自己的手臂,催动驭灵契查看。 她本身已经和门中一位弟子结下了驭灵契, 但是现在, 她的驭灵契被温蓉蓉的驭灵契替代了。 红烟瞪着手臂上反复催动查看, 确确实实她体内的先前的驭灵契被温蓉蓉抹去了。 林仙这时候站在不远处, 手中还抓着匕首,也是一阵愣怔。 片刻后她扔了匕首,也慢慢走过来,抬起手臂催动驭灵契。 三个人的手臂同时亮起来。 温蓉蓉纵使对这玩意并不是很懂, 毕竟这东西对于她来说违背了她一贯的认知。 可是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 不能忽略的一点便是,她莫名地对林仙和红烟, 都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红烟和林仙自然也是一样, 她们是妖族,比温蓉蓉的感觉更加浓烈。 红烟还是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她看着温蓉蓉,解释道,“未修炼的人族,是无法与两个妖族结契的, 更何况是同时结契。” “小姐,”红烟神色难言地对温蓉蓉说,“你可知道,这驭灵契,也是共命契吗?你怎能如此草率便轻易与妖族共命呢!” 温蓉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有残留的血痕符文,听着红烟说的话, 却根本不在乎什么共命契这种说法。 她脑子疯狂转动,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 “也就是说,现结契共命的,不是我与林仙,而是我们三个。”温蓉蓉手指指了一圈。 红烟虽然觉得这样实在不妥,被夫人知道说不定兰庭院这些妖奴都要被发卖,给她们扣上一个胆敢蛊惑未曾修炼的小姐,与妖奴结下驭灵契这一条,便足以让她们死上无数次。 但是温蓉蓉的问话,她还是老实回答,“是。” “可是小姐夫人不会允许的,”不会允许自己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与低贱的妖族共命。 所以红烟毫不犹豫抬起手臂说,“小姐莫要任性,快些解开驭灵契,趁着现在驭灵契还未彻底扎根入你的命脉,还来得及。” 温蓉蓉却压下了红烟的手臂,又问,“你说一个未曾修炼的人族,只能与一个妖族结驭灵契,对吗?” 红烟点头。 温蓉蓉自言自语一般说,“那为什么我能同时与你们两个结契?” 红烟愣了下,这个她也解答不了。 通常来说是不行的,因为会相互影响,人族的内心与魂魄都很脆弱,共命契印在命脉之上,会受到妖族的影响,若是强行与多人结契,心神会受损,甚至会疯。 但是自家小姐确确实实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 林仙这时候也说话,“或许是小姐你心智格外的坚韧,神魂格外稳固的原因。” 温蓉蓉太了解自己了,她可不是个什么心智坚韧神魂稳固的。 于是她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事。 为了印证,她对红烟说,“你去叫竹叶进来。” 红烟还想再劝,温蓉蓉心中希望她快些去不要再说话,驭灵契起作用,红烟便神色纠结地转身,脚步飞快地去叫竹叶了。 很快竹叶进屋,温蓉蓉拉过她的手腕,在她腕子上也割了一刀,竹叶嗷嗷叫唤,“小姐你要做什么,奴婢哪里做错了吗!” 她吓得跪在地上,温蓉蓉却沾了她的血和自己挤出来的一点血,抹了之前的驭灵契符文,继续在自己手臂上画。 林仙发现她在做什么,觉得她有点疯了。 伸手要去阻拦,红烟却先她一步抓住了温蓉蓉的手腕,“小姐真的不可,强行结契你会受到影响损伤心神!” 温蓉蓉感觉了一下内心,确实没感觉到之前红烟和林仙两个人的驭灵契,对她有什么影响。 于是大胆尝试,甩开红烟的手说,“放心,我心里有数,大不了就解开契约。” “解开驭灵契也会损伤心神!”红烟又要阻拦,却被温蓉蓉给瞪了一眼。 这一眼不带什么厉色,却带着满满的命令,红烟顿时不敢伸手了。 温蓉蓉画好了驭灵契,竹叶手臂上亮起符文,很快属于竹叶的妖纹,也环绕着温蓉蓉的手臂,环绕三周,便没入其中。 这一次温蓉蓉看得很清楚,因为只有竹叶一个人的妖纹,没有那么刺眼,因此她看清了,竹叶的妖纹就是一片竹叶。 妖纹顺着她手臂钻入,隐没进去,她又感觉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爬过她的体内,对竹叶也生出了亲近之意,但是等了好半晌,也并没见什么心神的损伤。 温蓉蓉瞪着大眼睛,看着红烟。 红烟瞪着大眼睛,看向林仙,林仙瞪着大眼睛看向竹叶,竹叶瞪着大眼睛看向温蓉蓉。 四人沉默片刻,竹叶率先说,“天啊,我成了小姐的妖奴吗!我之前的驭灵契被抹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竹叶喊得邪乎,但是面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温蓉蓉回神之后慢慢笑了起来,但是她下一句话,把屋子里除她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给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把兰庭院内,所有妖奴都给我叫进来。”温蓉蓉自信满满,又觉得自己变成了老天的亲闺女。 她就说穿书哎,怎么能没有金手指? 原来开在这里! 三个人怎么劝也没有劝住温蓉蓉,最后整个兰庭院的妖奴,包括之前安排在这院中的半妖山阳和山阴,都被轮流叫进了屋子。 温蓉蓉咬咬牙狠狠心,忍着恶心又给自己划了两刀,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失血过多。 红烟及时扶住她,还以为她是损伤了心神,急得快要现原形了,温蓉蓉却摆摆手,说,“无碍的,就是见血有点恶心。” 但她还是忍着恶心,亲自沾着那些妖奴身上接到碗里混合在一起的血,认认真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画驭灵契。 一次性结契太多了,屋子里瞬间亮起了刺目的赤金色光芒,所有妖奴震惊不已,而这些自他们身上浮起的妖纹,争先恐后地环绕着温蓉蓉,这一次因为手臂的地方太有限了,开始胡乱朝着她身体里钻入。 温蓉蓉头晕目眩,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像是个浑身长眼儿的蜂窝煤精,到处都是孔洞。 身体里痒得像是爬满了虫蚁,自她的四肢百骸,一齐爬向心脏处。 她按住了心脏,自己看不到自己身上浮现后又隐匿的妖纹,不过没有用很久,她又缓过来了。 对着屋内的妖奴都生出了莫名的亲近之心,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心神被损伤。 温蓉蓉心中狂喜。 她有数不清的大胆的想法冒出来,她要试试这金手指的极限在哪里! 红烟和一屋子叽叽喳喳大惊小怪的妖奴都炸了,一时间屋内议论声和惊叹声几乎要掀开房顶。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隔绝在了兰庭院之外,无人知道这一夜,兰庭院发生了什么。 好半晌,温蓉蓉轻声道,“别惊讶,别对任何人胡说,从今往后跟着我,我会待你们好,但是若有人敢背弃于我。” 温蓉蓉用一种温柔的完全不狠厉的语气,说出她在这个世界活过来之后的唯一依据霸气四溢的话,“杀无赦。” 妖奴们齐齐对她行礼,山阳偷偷的看向她,神色复杂,不知是为她担忧亦或者高兴。 温蓉蓉深吸一口气,把妖奴们都打发出去之后,还是只留下了红烟和竹叶。 她洗漱好坐在床上,今天格外地疲惫,红烟小心看着她,生怕她突然出意外,但是温蓉蓉知道,她的疲惫是被她自己给吓的。 出了好多血呢,手臂上虽然包扎了,但是她害怕,怕破伤风……连晚上惯常的加餐甜羹都没有喝,就想睡觉了。 “红烟我问你,”温蓉蓉还是不放心,再三确认道,“成为我的妖奴之后,真的不会背叛我吗?” 红烟摇头,“不会,隐匿入小姐体内的那些妖纹,便是妖族神魂的一部分。” “神魂都在小姐的手里捏着,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红烟担忧地拉住了温蓉蓉的手,半跪在温蓉蓉的面前,“那些妖奴的神魂没入体内,小姐真的没有感觉到不适吗?” 一个人族怎么可能同时容纳属于那么多妖族的部分神魂,这些神魂都是带着记忆和各种情绪的,怎么会一丁点影响都没有呢? 这太离奇了。 温蓉蓉却摇头,“没有,”她坐在床边,脚在竹叶的怀中,竹叶给她揉捏着。 她捏了捏红烟的脸蛋,“就是觉得你们更加亲近,就像……嗯,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一样。” 红烟松口气的同时,又劝阻,“小姐莫要再贪图新鲜尝试了,免得反噬来得太重,伤及魂魄。” 她抓着温蓉蓉的手,先前她是绝不会做这种过于亲近大胆的僭越行为的,但是现在忍不住。 自从温蓉蓉在虚罗门灵器店的前面救下半妖山阳的那一刻开始,红烟就处于震惊与纠结的状态。 直到温蓉蓉去了奴隶市,对其中的惨状触动非常,吓成那样还不忘救人,红烟便发誓无论她表现出哪里异样,无论她是不是夺舍,也绝不告诉第二个人。 但是现在,她半跪在地,拉着温蓉蓉的手,由衷地说,“小姐……你不要变。” 红烟说,“就像现在这样,不要变。”不要变回去。 “红烟能为你死。”红烟信誓旦旦。 人族很重誓言,妖族更重,这样的誓言,在某种程度上,比致命的驭灵契还要重。 只是温蓉蓉不知道,她被红烟突然的肉麻搞的耳热,捏了她的脸蛋掐了掐,“我肯定要变啊。” 红烟表情一怔,温蓉蓉想起她的本体,现在不觉得害怕了,只觉得可爱。 她说,“女大十八变,我还要长个呢,我要长得像林仙那么高,不对,比她还高!” “女孩子,就是要高挑才好看,” 温蓉蓉说着,打了个哈欠,“你们就在这屋子里守夜吧,灵力充裕的地方对妖族有好处吧……别出去了。” 温蓉蓉打着哈欠撂下了床幔,钻进被子里拱了拱,一会儿就睡着了。 竹叶和红烟却还回不过神,在伴着温蓉蓉平缓呼吸的屋子里,轻声细语地聊了很久。 温蓉蓉一夜迷迷糊糊的,睡得不太好,全是梦,一会飞天一会儿遁地,一会儿急奔一会儿逃命,一会疼得要死,一会儿又难受得要疯。 全都不是属于她的情绪,而是来自那些妖奴。 只不过睁开眼,这些梦境就都如同一阵风,很快散去。 她精神抖擞地起来,觉得自己不像是失眠多梦的一晚上,而像是注射/了两大管子肾上腺素,所有状态开到极限。 觉得自己屁股底下按个弹簧,她就能上天摘星星了。 带着这种走路脚发飘,头顶上的玉冠和发簪都跟着直蹦q的状态,她去了太阿堂吃饭,一顿饭喝了笑老婆尿似的,把她母亲柯灵雁和二哥温正玉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温正玉忍不住放下筷子去摸温蓉蓉的脑门。 温蓉蓉喝汤憋不住笑,喝得噗噗直起泡儿,这也不赖她,她现在的心情就堪比中了五千万……不,五亿彩票,还不用交税那种,即将去兑奖的心情一模一样。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柯灵雁忍不住问,“瞧把我小蓉蓉乐的,说出来让母亲和你二哥也高兴高兴?” 温蓉蓉强行把自己要裂到耳根子的嘴收回来。 咳了一声,矜持地说,“也没有什么……灵器店弄出了好东西,杀伤力很强,我准备派人送去给大哥用,定能把大哥哄得开心。” 这时候距离烛龙军出征已经一月有余,报平安的书信越来越少。 烛龙军已经在海潮国与其他三国的烛龙军会合,先后驻扎进了烛龙谷。 现如今只待冬季兽潮来临开战,只不过据那边前几日送回的书信来说,此次冬季还未来临,便已经有小股兽潮开始冲破天堑,与烛龙军交战过几次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他们这些留守家园的人,也无能为力。 温正玉接触权力的中心,最是知道战争的残酷,他听到温蓉蓉说炼制出了杀伤力强大的灵器,忍不住问,“是什么新东西?” “我取名叫灵流弹。” 温蓉蓉说,“需要耗费的灵石太多了,目前不量产,也不宜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使用,会误伤,我目前只给我大哥和南荣慎一人炼制了一个。” “南荣慎?”温正玉表情离奇,“他也有份儿?我都没见新鲜玩意的踪影。” 他佯装不悦,温蓉蓉娇嗔,“二哥,你有魔军护着呢,我又不是看不见。再说我给你和母亲做的好东西,店里还没弄好呢,比那个玩意有用多了。” 温正玉哼了一声,又说,“我倒是听闻灵器店近日推出了一些储物的佩饰,构思十分精妙。” “以灵石粉末作为驱动,普通人也可佩带,多为女子装饰之物,这也是你的主意吗?” 温蓉蓉闻言点头,“不全是我,我只是提供个思路,剩下都是炼器师们的功劳!” 温蓉蓉忍不住有点n瑟,“嗯,图什么的都是我画的,卖得还不错,多是贪图新鲜的富家小姐买去,小赚了一笔。” 温蓉蓉想被夸,故意问,“二哥如何知道,近日二哥不是一直在宫中陪伴圣驾吗?” “陛下提起,宫中有妃嫔也买来,用来讨陛下的欢心来着。” 温正玉倒是真不知道,自家小妹脑子里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本以为她拿着灵器店就是胡闹,但是近日先是护体的金钟罩,再是这寻常人也能戴的储物灵器,着实让温正玉也惊讶的一把。 这虚罗门的灵器店,之前一直不算默默无闻,但也仅仅只是表演娱乐器物的首选之处,被人提起最多不过就是“今年的焰火样式又多了”,这样的谈论。 但近日在贵人们之间,每逢宴席,关于这灵器店中的灵器讨论频频出现。 包括温蓉蓉这两个多月以来,先是对德明宗大公子求爱不成投河,又一夜之间爱慕上了德明宗二公子,接着又在大军开拔前夕当众誓心。 再然后便是接手灵器店,当众整治讹诈肉铺恶霸娇白鳄救了一个低贱半妖,后又接连推出了金钟罩和储物首饰这两件灵器。 这个频频出尽笑话和风头的虚罗门大小姐,之前那么多年的嚣张跋扈都没见多少人记着她什么模样。 倒是这些日子,悄悄地在图东都城的贵人圈子,甚至是百姓之中出了名。 “我听闻你还要举办炼器师比赛。”温正玉问。 温蓉蓉笑着点头,“是啊,炼器师人手不太够,老师傅们精力不够且思想固守,还是需要新鲜的血液。” “我倒是也听说了,” 柯灵雁接话,“我有两个合作伙伴,打听过关于金钟罩的事情,询问我若是他们提供灵石,可否炼制防护功能更强的金钟罩。” 温蓉蓉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但是价格极其高昂,若是母亲的合作伙伴有这方面的意向,直接去店里同周全掌柜商议便是。” “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面子吗?” 柯灵雁看她一板一眼,忍俊不禁,“人家专门私下问我,你就要人家去店里?” 温蓉蓉闻言放下筷子挠头,“母亲,实不相瞒,店内这些事物都是周全安排的,图东都城可从来不缺贵人,定制这方面,订单已经排到一月之后了。” “随意加塞连我都要被给脸色看的,”温蓉蓉故作为难,“母亲就别为难我了。” 柯灵雁闻言一拍桌子,故作恼怒,“好他个周全,不过瞧他孤苦无依给他个差事做做,竟然敢给主子脸色看了!” “他连你的面子都不给,莫不是利用职务之便,去巴结奉承其他的贵人了!” “蓉蓉莫怕,我帮你整治他!” 温正玉也面色严肃地看好戏,实则这娘俩是在合伙儿试探温蓉蓉的态度。 温蓉蓉以为他们是认真的,连忙把两只小手快摇出花手了,说,“不至于不至于,周全一切都做得很好,很周全啊!” “用人不疑,”温蓉蓉认真为他辩解,“他为店内尽心尽力,我的命令也执行得很好,我很喜欢他的,不用整治。” 温蓉蓉是真的很喜欢周全,这老头不光将灵器店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最重要是他是个活体周扒皮。 连温蓉蓉都敢给脸色看,那些个贵人们,无论什么身份地位,在他手底下不掉一层皮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 整天扒拉个算盘愁眉苦脸,眉头能夹死过路苍蝇,但是温蓉蓉简直爱死他这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样子。 实际上这些日子灵器店的生意她都没有怎么过问,但是账目送来,明显已经扭亏为盈了,还是在养着一百多名吃白饭炼器师的情况下! 这样的人才,温蓉蓉恨不能弄个板子供起来,每天上两炷香,怎么可能整治! 柯灵雁见温蓉蓉这么努力地为个下人辩解开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人不疑说得好,周全确实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她没说的是,温蓉蓉懂得知人善用,做生意最基本的法则她就算是会了一半。日后即便是真的不能修炼,自己手上这一摊子交给她,也不用担心了。 温正玉绷着的面色也缓和,给温蓉蓉夹了一块肉,“你最近瘦了不少,也别光顾着鼓捣那个店,虚罗门不指望你卖点什么发家致富,别把身子搞垮了。” 温正玉其实想说,她现在风头太劲,被几个皇子盯上了,想要她收敛一点。 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可收敛的。 温蓉蓉一门心思地谁也不嫁,把南荣慎那个杀神都拉来做挡箭牌了,那些个皇子们心思动到天上去,想要收服一个女子不过也就是求娶这一条路。 自家小妹不嫁,满脑子都是赚钱,谁也奈何不了她。 于是本意为敲打的一顿饭,吃到最后变成了母子两个轮番夸赞温蓉蓉。 把温蓉蓉这个本来想要夹着尾巴低调行事的小孔雀,活活给弄开屏了。 没什么比身边亲近的人支持自己的一切,更加让人愉悦自信的事情了。 家人作为后盾,也作为顶梁柱,给她撑着天,是温蓉蓉敢放手一搏的最重要原因。 再加上她新鲜出炉的金手指,温蓉蓉n瑟得恨不得连放个屁都是装/逼的形状。 不过再是狂喜,再是孔雀开屏露出了藏不住的屁/眼,温蓉蓉也没有贸然行事。 而是先把炼器师的选拔风风火火地办起来了,全程可以用铺张浪费来形容,甚至当日有不少闲的屁股疼的贵人来围观。 因为温蓉蓉比赛的规则中言明,前三名获奖者做出来的好玩意,三天后按照样品炼制,用于抽奖免费送给观众,以先发放兑换票,再以兑换票来兑换成品的方式进行抽奖。 而当日的抽奖箱子里,还有很多店里现成的小玩意作为奖品,新推出的买起来很费劲的金钟罩和储物首饰也在其中,甚至还有真金白银,和极品灰灵石。 并且获奖几率很大的,当然了,这些不是无门槛抽取,而是要根据当日消费满多少颗银珠子,作为抽奖条件的。 这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营/销手段,实在是足够新鲜,于是比赛当日盛况空前,连南荣元奚都在聚欢楼定了桌,和元雪松两个人观看比赛过程。 实在是这年代的人娱乐方式单调贫乏,所以这一天几乎造成这一整条街人潮拥堵的现象。 比赛就在被清空的灵器店内,上下两层,在外面也能看见,不过是远一些罢了。 所有高低贵贱的人魔妖族混在一起,拿着爱的号码牌,排队等着入场,看这些平时炼器遮遮掩掩生怕人偷师的炼器师们,当场炼制灵器。 温蓉蓉派了一些魔军,又和她二哥借了一些人族护卫穿上了虚罗门弟子服,包括让虚罗门调来了一些没有上战场的,真虚罗门小弟子们,维持秩序。 无论高低贵贱,可以凭票入座,但谁也没有插队的权利。 这可比每年一度花楼里面选花魁还要热闹,街上邻近灵器店的小摊贩们,今天整整一天生意兴隆,且受护卫保护,都是温蓉蓉提前收过保护费的。 而这样热闹非凡的场合,温蓉蓉这个组织者,却把一切都交给了周全去操持。 自己神神秘秘地在最佳的观看场所,放下了一张谁也窥探不了的帘子,设下了屏障,做起了那“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矜持大小姐。 实际上她是□□地带着她的妖奴们,鸟枪换炮地伪装成普通富贵人家出城进香的小姐,直奔城外荒山。 所有位置,温蓉蓉都已经踩点过好多遍了。 她站在马车的车辕上,手中拿着她这些天绘制的地图,面色从未有过地庄重严肃。 一遍遍确认着黄灵矿的位置。 她鼻梁上架着摄魂眼镜,她发现这东西的作用不光是看出妖魔族的本体。 这玩意甚至能够看出某些灵力过于充裕地方的微妙不同。 很细微,但是她面前的这一座荒山,确确实实在她摄魂眼镜的红光之下,空气似乎呈现着扭曲的状态,像是底下在燃烧着大火。 这一处位于虚罗门山庄不远处,温蓉蓉仔细观察过地势,待到打通之后,完全可以直接修建地道,直通虚罗门山庄。 而这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勾下摄魂眼镜,看向林仙。 林仙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伴着秋风落叶,对着温蓉蓉微微点头,然后这个头就没有再抬起来。 温蓉蓉像是置身于魔幻电影中,眼睁睁看着林仙从脖颈后方开始,寸寸生出灰色甲壳,一点点的臌胀,直至将她一身衣裙尽数撑爆。 撕裂声和皮肉甲壳生长的声音,混着秋风钻入温蓉蓉的耳朵,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无比的。 所有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甲壳,寸寸生长完毕,林仙已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足有温蓉蓉马车大小的巨型穿山甲。 她慢慢抬起头,那甲壳随着她站立的动作簌簌相撞,听着人头皮发麻,金石相磕铮铮不绝! 温蓉蓉目瞪口呆呼吸发紧,不论她已经见识了多少次异端,这样堪称魔幻的一幕纤毫毕现地充斥她的双眼,依旧刺激得她双膝发软,双眸泛红。 林仙以这样非人的模样,对着温蓉蓉再度轻轻点头,而后转身凌空跃起足有一人多高,下一瞬尖锐的前爪率先着地,落在他们事先标注好的入口处扎下去。 瞬间尘土飞扬,温蓉蓉眯了眯眼,只看到了林仙的甲壳密布的尾端消失。 而地上只留一个足够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的深坑,黑沉沉的阳光照不到底,通向未知的幽暗。 一条灵脉!(这荒山之下,没有灵矿。...) 温蓉蓉和一众妖奴等在外面, 马车的车顶上摆放着一个沙漏,沙漏上的刻度每下去一格,就进去两个妖奴。 温蓉蓉跳下马车, 走到深坑的旁边, 朝着里面看去。 正午的阳光炽烈无比, 却照不到这深坑的底, 林仙身上有这等打地洞的能耐,之前却只被囚禁在奴隶市里面,剥甲售卖,怎是一句暴殄天物了得。 不过林仙的父母亲人, 兄弟姐妹尽数不在人世了, 否则温蓉蓉非弄成一整个开矿小队不可。 太阳晒在温蓉蓉莹白如玉的脸蛋上,娇嫩的皮肉很快透过了一股薄红。 温蓉蓉心中有些焦灼。 可以说是非常的焦灼, 沙漏每下去一格, 她心中的焦灼便更添一分。 他们必须在炼器师比赛开始一个时辰之内赶回去,她弄那么大的声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就是让众人将视线全部都“放在”她的身上。 殿中最好的位置上那设下屏障的帐幔后面,最后必须走出一个故作神秘的虚罗门大小姐来。 而此时此刻,城中确实热闹非凡,聚欢楼临窗的包房爆满, 今日来的贵人,远远不止温蓉蓉猜测的那么少。 而街道上堆积的百姓也堪称人山人海,因为城中闹市的灵器店举办活动,不仅贵人,连普通百姓也能得到些小好处, 还会派发食物,所以此刻何止百姓, 连城中乞丐都奔着灵器店的方向去了。 这般盛况之下,温蓉蓉身处这本就只有放牧狩猎者才会来的荒山之上,自然是半个人也没有。 沙漏剩下最后一格,温蓉蓉口干舌燥,红烟从马车上下来端着精致的茶杯,走到她的近前,将温度适宜的水送到她的唇边。 温蓉蓉手里掐着一段儿草梗,连伸手接一下都懒得,直接就着红烟的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待到喝完,嘴角的水渍又被红烟仔细的抹去,顺带着也给温蓉蓉抹了额头上的薄汗。 “小姐莫要着急,” 红烟说,“点翠他们都下去了,点翠的本体是环纹蛇,不擅长打洞,但钻洞一流。” 温蓉蓉点头,抬手让红烟扶着她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上的沙漏,还剩最后一格。 这一格落下去,若是林仙还没有折返,红烟便会下去把所有人都召唤出来,封上洞口,再重新寻找合适的时机和入口。 温蓉蓉像是捏着彩票,在兑奖大楼的门口等着人家开门营业兑奖人。 那心情何止一句焦灼可以形容? 她的金山银山,她的富婆梦,她想做的那么多事情,成败都在此一举! 沙漏无声的滑落,温蓉蓉的心却跟着一点一点的提起来,跳得宛如擂鼓。 她这一辈子,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两辈子,心脏从来没有跳得像此时此刻这样疯狂过。 不是为了男人,不是为了爱情,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而是为了钱。 温蓉蓉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她也就这点出息了。 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因为在沙漏即将漏光的时候,她听到了地洞里面传来了声音。 红烟正准备下去,闻声立刻扶着温蓉蓉回到了马车边上,第一个冲出来的不是林仙,是红烟说的非常擅长钻洞的点翠。 她名字叫点翠,温蓉蓉之前总觉得她本体说不定是一只翠鸟一类的,拿到摄魂眼镜也没有专门看过,现在不用摄魂眼镜,就能够看到她毫不遮掩的本体,是一条身带翠蓝色环纹的蟒。 点翠的本体不算大,盘在洞口处迅速恢复了人形,竹叶负责在他们出来之后,就跑过去给他们送衣服。 点翠很快穿上衣服,接二连三其他的妖奴也都出来了,什么都有,温蓉蓉从来不感叹自己的兰庭院里面物种真是多种多样。 而她现在大抵是因为驭灵契的关系,觉得这些妖奴的本体半点不可怕,真是一个赛一个招人稀罕。 只是温蓉蓉看着他们全都空手而归,最后从洞口处爬出来的是山阳,也是空着手的,温蓉蓉的表情不由得沉了下来。 “林仙……” 温蓉蓉正想问林仙呢,就见不远处“砰”的一声,林仙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个山坡上钻了出来。 她迅速朝着温蓉蓉方向急奔过来,还是穿山甲的形态,四爪着地,甲壳之上空荡荡的也没夹着什么东西。 温蓉蓉顿时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不是对她的妖奴们,是对黄灵矿的大小。 按照书中描写的方位,她画地图的多处标注,这个位置进去,该是黄灵矿的正中心。 但是现在他们俱是双手空荡荡的回来,说明还没到黄灵矿的位置。 若是这里都还没到,那这灵矿就算真的有,也比想象之中小了太多了。 很快林仙跑到了她身边,沙漏也正好漏完了,他们必须回去了。 温蓉蓉压着面上的失落,伸手摸了下林仙的甲壳,对众人道,“把洞口添上,清除痕迹,准备回去。” 众人开始迅速整装,林仙却没有急着变为人形,而是以这巨型穿山甲的形态,在温蓉蓉的面前人立而起。 温蓉蓉之前是在马车之上看着林仙现原形,所以虽然感叹于她本体的大,却也是以居高临下的视角。 但是现在她站在地上,林仙以原形人立而起,那对于温蓉蓉来说,堪称遮天蔽日。 她只觉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遮蔽住了所有阳光,甲壳碰撞的声音这般近距离的听着,如碎石破冰,红烟第一反应便是护着温蓉蓉。 林仙这个身形,直接压都能压死温蓉蓉,更别提她尖利的长甲和一身锋利如刀的甲壳。 只是温蓉蓉那么胆小,此时此刻却半点没有惧怕,驭灵契的作用,让她与林仙在某些程度之上微妙的联系着,她能够感知到林仙此刻的情绪,不带一丝对她恶意。 于是温蓉蓉半步也没退,抬头看向她,甚至伸手戳了下林仙肚腹之处绒毛密布的肚皮。 “干什么?”温蓉蓉问。 红烟已经跑到了温蓉蓉身边,眼见着也要现原形,就见林仙伸出长舌,从她肚腹侧面的一个尚且没有长好的柔软甲壳之中,勾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送到了温蓉蓉的面前。 石头乍一看是普通石头,但是底部有一角,是橙黄色透明的! 这石头里面包裹的是黄灵石! 温蓉蓉小心翼翼接过,林仙瞬间原地化为人形,赤身站在温蓉蓉面前,衣服都不急着穿,说道,“小姐小心,不要翻转,里面盛着河水。” 但是她说晚了。 温蓉蓉翻转看向底部,这石头杯子里面盛装的黄灿灿的液体,就倾倒在了地上。 温蓉蓉吓了一跳,低头看去,便看见了那黄灿灿的在阳光之下闪着如熔化之后的黄金一般的液体,洒在了一堆细碎的石子之上。 那些石子都被镀上了炫目的金光。 “这是什么?”温蓉蓉翻转杯底,看到了这石杯子的杯底,确确实实是黄灵石无疑。 但是她又看了一眼杯子里面,发现这石杯子里面杯壁也是黄灵石。 “我没有在底下发现黄灵矿,” 林仙裹上了竹叶递给她的长袍,指着地上的赤金色液体说,“但是我找到了一条这样颜色的暗河。” 林仙说,“我感知到河水灵气浓郁,便寻了石块抠凿了一下,做成了能够盛装的杯子模样,带了些河水回来给小姐看看。” 温蓉蓉却摆弄着手里一半石头一半变为黄灵石的杯子闻言愣住。 她把杯子递到林仙面前,问林仙,“你是说,你最开始找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块石头?” 林仙点头,“对啊,我亲自抠凿的杯子,咦,它怎么一半变成了黄色……” 温蓉蓉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骤停了,她有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猜想。 她连忙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被赤金色液体覆盖的小石子,发现那上面的液体几乎快干了。 温蓉蓉伸手用手指搓了搓,搓掉了外面的灰尘和未干的金色水迹――得到了一颗黄灵石。 虽然不够通透,似乎还未来得及全部转化,但是很显然,这颗先前不起眼的普通小石子,被林仙带回来的赤金色暗河河水给溅到了,便在这转眼的功夫,转化成了黄灵石。 所有妖奴都围过来,温蓉蓉再看之前那个盛装着暗河河水的,林仙粗制滥造的石杯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大半成了黄灵石。 温蓉蓉脑子嗡嗡的,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在不停的飞舞高歌。 她扶了下自己的后脖子,现在有点理解那些骤然间大喜大悲的人,那些骤然暴富的人,那些打麻将杠上开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猝死了。 他妈的快乐的极端就是死亡啊。 温蓉蓉扔了黄灵石的杯子,跌坐在地上,自己掐住了自己的人中,防止自己昏死过去,按着心口坐在地上喘得像是一个破风箱。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剧情,最后她在妖奴们商议着马上把她抬着送回虚罗门医师院的吵闹之中,回神了。 她颤巍巍站起来,看似冷静却实际上声音山路十八弯的命令道,“快!把两个洞穴和痕迹都给我弄得干干净净!” 说完了之后温蓉蓉又颤着指尖指着地上,“把小石头都带上……” “不行,”她又说,“把这块地皮给我挖上!” 她不能在这荒郊野岭留下一丁点金色痕迹。 然后她自己被红烟和竹叶扶着率先上了马车,在马车里面连灌了好几杯水,喝酒那么豪爽的喝法,把衣襟都给灌湿了。 之后瘫软在马车软垫之上,喘息着活像是才经历了一次极致的高/潮。 这荒山之下,没有灵矿。 温蓉蓉闭上了眼睛,满面飞红,手指打颤。 这荒山之下没有灵矿――但是有一条灵脉! 灵脉! 啊啊啊啊啊! 操啊! 温蓉蓉简直五脏六腑都炸开了花,这就像是有人跟你说,我送你一座金山。 然后等你去了,你发现没有金山,但是有一个炼金炉,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黄金。 她怎么可能不胸闷气短腰膝酸软? 在这个灵力匮乏的世界里面,一座灰灵矿已经让虚罗门成为了一个国家最富有的宗门,成为群狼环伺争抢的大蛋糕。 连修真界至尊鸿达仙尊居住的海潮国,也没有灵脉。 可是她不光发现了一条灵脉,还是一条能够创造出黄灵石的金灵脉,这在书中连南荣元奚也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被她给找到了! 温蓉蓉头晕目眩地躺在马车里,满眼都是赤金色。 不过脑子却出奇的清醒。 听到了红烟说一切都弄好了的时候,还是爬起来,站在马车上看了看。 确认这荒山和他们来之前看不出半点分别,她满意的对着众人大方一挥手。 吩咐道,“红烟回到兰庭院之后,把那块黄灵砸碎了,还有那些捡到的化为黄灵的小石子,都给他们分了,今天跟我一块来的,所有人都有份,不够去我屋子里取,各位辛苦了。” 温蓉蓉看着一众妖奴简直傻掉的样子,说道,“都低调着点,黄灵只能在兰庭院内化用不要带出去,知道吗?” 说完就十分霸气地钻进了马车。 妖奴们沸腾了,他们想要欢呼想要高声地喊叫,想要化为原形漫山遍野的奔跑,但是一个个都十分乖顺地维持着人样,开始驱赶马车回程。 所有的灵石都是红烟拿着呢,为防止出意外,回到兰庭院才会分发。 但是饶是红烟向来稳重,现如今也忍不住手抖,因为她知道,她袖口里面盛放着的,不是几块黄灵而已。 那是能将这坛渭国,甚至这整个天下都翻过来的东西。 一行人低调出城,又低调回城,温蓉蓉从灵器店的隐蔽后门进去,在她提前准备的小院换回男装,穿上虚罗门弟子服制,又用之前在南荣慎那里拽来的发带,束好了长发。 将摄魂眼镜簪子插上,这一身装扮对于女子来说,实在过于寡淡。 但是架不住她本就生得眉目明艳,加上现如今她比吸了毒的状态还要飞起,皓齿明眸,眼尾飘红,唇色艳丽,正是眼角眉梢春/情无限。 不过她不为男人如此这般,为的是一条河。 温蓉蓉换好衣服,从事先留好的小门,进入了她设好了屏障的那处观赛的帐幔之中,坐下之后,心才重重放回肚子里。 折腾了一阵子,高度紧张加上情绪大起大落,温蓉蓉顿觉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店内喧闹声不绝于耳,温蓉蓉透过帐幔看着。 炼器师比赛这时候也正在关键时刻,温蓉蓉出的题目,今早才给得周全,是用一种表演和节日会燃放的焰火,做出能够敲并响震动特制铜锣的灵器。 能够敲响震动者全部留下,能够在那巨大的铜锣之上留下痕迹的,更有其他的一连串优待。 最终还会根据痕迹深浅,选拔出前三名,并且将他们制作的灵器当场作为奖赏在贵人面前展示,甚至加入抽奖之中。 要知道寻常炼器师,一辈子都未见得能接触到贵人,且不论能否留在这灵器店,若是有幸被贵人看上,养在后宅作为家宅之中的炼器师,也是个很好的出路。 如果经虚罗门炼器老师傅们检验后确信足够安全,后续还会量产售卖。 但是这其中要求有个十分苛刻的地方,那便是为炼器师们提供的灵石,只有做焰火的那一点点,也就是说,要求他们用最低的成本,将东西做到最好。 把成本和利益都最大化。 场中炼器师每人面前一块小空地,至于这空地上是放个简单的小桌子,还是放一个打铁的炉子,全看炼器师自己的路子和喜好。 场面确确实实很热闹,温蓉蓉狼吞虎咽着红烟给她拿过来的糕点,眼睛在场中乱转,看到最近最佳的二楼观看席,居然坐着的是安栾王秦安。 二楼的席位本就不多,视角最好俯瞰全场,自然座位价格也不便宜。 个个坐着的都是真贵人,温蓉蓉还瞧见了其他的皇子,当然了她并不认识哪个是哪个,是根据他们带着的护卫和身边白面无须举止相较于常人有区别的阉人认出来的。 今天还真是贵客云集,这些贵人们这么清闲吗? 果然人比人得死。 不过温蓉蓉不知道,并非她举办这一个小小的比赛,新鲜的乐趣,就能把几位皇子吸引来一半,主要是她现在不自觉地被卷入了争斗的漩涡。 她现在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要是能娶了她,那么虚罗门便基本收入囊中,虽然会得罪德明宗,但那也比让虚罗门与德明宗联合,再成为了对手的助益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而偏生这段时日,温正玉整日长在皇宫,伺候在皇帝身侧,简直比他们这些亲儿子还有像亲儿子,滑不留手,谁也抓不住。 而德明宗南荣元奚,那就是个妖精,无论抛出多大的诱饵,他都有能耐把诱饵悄悄蚕食,却根本不上钩。 于是这些个“病急乱投医”的,实力与势力都不太够看的皇子们,自然就盯上了温蓉蓉。 一个小女子还不好拿下吗?许她富贵荣华,许她一生恩爱,甚至许她个后位中宫,反正都是空口许诺,待来日真的登上帝位,高墙深宫,还怕拿捏不住这跋扈在外的大小姐? 宫内的磋磨人的招数,可是数不胜数,这些生长在宫墙之中的皇子所见的阴私手段,是连刑部那等腌h之地都甘拜下风的。 只是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他们不知道,在温蓉蓉的眼里,这些金尊玉贵的皇子们,甚至不如长着一张橘皮老脸的周全可爱。 温蓉蓉把自己胡乱塞了个半饱,然后端坐帘后,随便抹了一把嘴,解开了帘子的屏障。 人群中一阵小小轰动,毕竟这虚罗门大小姐故作神秘这么久,这帘子总算掀开了。 不过轰动不大,且很短暂,因为温蓉蓉打扮的实在寡淡的堪比上坟,这样盛大的日子,同寻常日子装扮无异,幸好还有一张好脸撑一撑,但也很难引人注目。 实在比不上楼下贵人席位上那些千娇百媚的贵人小姐们惹眼。 而这灵器店对面的聚欢楼之上,一直试图窥视温蓉蓉却被屏障挡住的元雪松,折扇在窗沿上一敲,啧啧有声,“我还当她弄得这般神神秘秘,今日一定装扮得沉鱼落雁。” “这么多皇子都来了呢,她怎的还没她身边那婢女打扮得娇俏。” 他叹气,“还是这副披麻戴孝的装扮,那发带我要是没看错,是你为谨言炼制的束风带吧?” 南荣元奚朝着卷起垂帘的温蓉蓉那边看了一眼,确确实实自上次她昏迷,他便发现,她束着的发带乃是南荣慎的。 私相授受这种私密之物,南荣慎是万万做不来的,但是温蓉蓉也确确实实戴着招摇过市。 “她曾说,”南荣元奚微顿了一下,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温蓉蓉说,“谨言一日不归,她便一日不着红装。” “真的假的啊!” 元雪松闻言稀奇地又抖开折扇,“她不会当真喜欢了谨言那烧红的铁杵一般的性子吧,那她可真是个妙人奇女子。” “哎,我们打个赌,”元雪松撞了下南荣元奚的手臂,“你说六皇子十九皇子,还有九皇子,这三位皇子,她今晚会赴谁的约?” “有三皇子安栾王在,她怎会选旁人。”南荣元奚不跟他打赌,但是想到温泽阳和安栾王秦安的关系,想必温蓉蓉会给安栾王面子的。 元雪松却啧啧,“如果她的品味真的是谨言那样的男人,那这几只小鸡仔一样的皇子,不够她一盘儿吃的。” 南荣元奚看向元雪松,“你够一盘。” 元雪松一噎,想到自己的本体,当年还未长大的时候,差点被南荣慎抓着烤了,就因为他嘴不老实,老是乱叫。 顿时用扇子敲了下自己的嘴,“我不说了,晚上看嘛。” 而此刻,场中已经有炼器师做出了东西,看上去形状就是一把匕首,没看出哪里有机巧。 那炼器师满头大汗地站起来,同周全确认了下他的信息,然后走到了铜锣面前不远处的划好的线外,手中抓着匕首的尖端,然后狠狠地朝着铜锣的方向一掷―― “锵!”的一声响,乃是铁质刀把撞在了铜锣上的声音,但是铜锣的本身却因为厚度非常,并没有被带起震动之音。 接着又“呲”的一声,刀柄后方因为撞击弹开,火花四溅,而后匕首落在了地上。 场中议论声四起,有灵器店的伙计,立刻按照比赛标准前去查看。 但是铜锣之上全无痕迹,那火花的效果也只是和焰火没有两样的戏法罢了,那一声撞击声,大部分来自炼器师本身的腕力和铁器相撞的声音。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于是他有些失望地退场,不过伙计塞给了他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一些吃食,算是纪念品。 那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比赛继续。 接着又有陆陆续续几个人自信满满地去测试,无一例外地,无论外面做得多么花哨,抛掷的途中多么地火树银花,但都没能带起那铜钟的自身的鸣颤。 温蓉蓉百无聊赖,托着手臂看着,看上去快要失去耐心,但实际上脑子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她对于这些炼器师做出的没用玩意儿并不意外,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骨子里传承里,都是这个世界本土的东西,很难有什么天马行空的突破。 就场中到现在为止的这些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人跳出焰火这个模子,都弄得花里胡哨各种喷,还在表演的范畴,温蓉蓉要的是杀伤力,不是好看。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她不需要这些炼器师们用这么短的时间,当场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她只需要他们有人跳出那个模子,那就是她要的人。 她端着茶杯喝水,临近下午了,外面的叫卖声还有附近酒楼里面源源不绝的食物香顺着窗扇涌动进来,与这围观迟迟不肯散去的众人,交织成一幅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 终于,有个炼器师拿这一个像小锤子一样的东西,在周全那里确认信息之后,然后走到铜钟的不远处,把小锤子的大头狠狠朝着地上一砸。 “噗!”的一声,没什么例外的锤子把手那头开了,有焰火喷出来,然后那个炼器师便将小锤子转向铜钟的方向,没有抛掷的动作,小锤子自己飞过去了。 “咚。”闷闷的一声很小声,焰火耗尽,锤子软绵绵地撞在了铜钟之上,闹着玩似的,当然带不起铜钟震动。 炼器师很失望的样子,挠了挠头,准备领一份纪念品走了,温蓉蓉却悄悄地拽了下桌子下的线,周全桌子前面,顿时传出细细的一声,“当!” 人群发出一阵笑声,相比于先前那些阵仗搞得还挺大的人,他这个就实在连个阵仗都没有了。 温蓉蓉拽绳子周全面前响的那一声,隐没在人群发出的嘲笑声中,这炼器师也没因为人群的嘲笑恼羞成怒,只是拿了纪念品包袱就钻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那包袱的颜色,跟之前给那些被淘汰者的包袱不太一样。 温蓉蓉总算来了点兴致,终于等到一个虽然没有跳出焰火这个模子,却知道借焰火之力的炼器师,她坐直搓了搓手,正想让红烟再去给她买俩大肉包子去。 她见着外面一个卖包子的小贩揭开了蒸屉,好多百姓都买了吃,屋子里外都飘着一阵肉香,馋人得紧啊。 只是她感觉身后有人进来,正要叫声红烟,便见一个人身量高大的人笑眯眯地从她身后的小门低头走进来。 玉冠锦袍,金尊玉贵。 他毫不客气地一撩衣袍,坐在了她的身边,温蓉蓉面前的小案,顿觉拥挤。 为了节省地方,这些观看台都是很小的隔间。 这人一坐下,温蓉蓉手臂都同他碰到一处了,场中大部分人的视线,也都投了过来。 择一人,度终生(我们去把奴隶市里的奴隶,...) 温蓉蓉一侧头, 就看到一双放大的凤眸,眼尾收成细细的钩子,对着她胡乱放电。 这么大胆的, 又绝不用担心被温蓉蓉这个如今各种声名在外跋扈嚣张的大小姐下了面子的, 整个图东都城里面, 也就这么一个安栾王秦安。 温泽阳临走的时候, 还把温蓉蓉托付给他照看呢,温蓉蓉谁的面子都不屑卖,故意装着看不见,不肯起身去殷勤地给皇子们请安, 却不敢不给安栾王面子。 因此她堪称乖巧地开口问好, “安栾王哥哥好。” “安栾王哥哥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玩了。” 说着又亲手拿起桌上一个茶盏,给安栾王秦安倒了一杯茶。 “安栾王哥哥尝一尝, ”温蓉蓉笑着说, “我让婢女独家秘制的好茶。” 秦安对着她勾起唇,似乎很满意她的举动, 周遭各种打量的视线投来,秦安和温蓉蓉都不动声色。 他捏起茶盏送到唇边喝了一口,面上表情微微一变,带着些许恼意地看向温蓉蓉, 那双凤眸里面简直烧起了两把火似的炽烈。 温蓉蓉说心里话,先前活的那二十几年,记忆里确确实实没多少像眼前这秦安一样,长得就贵气逼人又艳烈成一把火的类型。 直直地看过来,逼视得温蓉蓉后颈皮都微微一紧。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连忙也倒了一杯,一仰头喝了。 “怎么样, 很开胃吧,这是我命婢女用酸枝熬制的,”温蓉蓉说,“助消化,口感也好。” “你用漱口水当茶喝?”秦安虽然咽下去了,他就没有把东西吐出来的习惯,但是嘴里和心里都别扭得紧。 温蓉蓉却笑起来,“怎么是漱口水呢,我还用了些水果,这是我自制的果茶啊。” 秦安抬手,以指节敲了下温蓉蓉的额头,带着突兀的亲昵,把温蓉蓉弄得表情差点没有绷住。 反观秦安倒是神色镇定,开口声音带着笑意,“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面,到底装着多少新鲜玩意。” 温蓉蓉听着这句和“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差不多的话,头皮一阵阵发麻。 秦安却没完没了似的,又抬手来抚温蓉蓉鬓边碎发,温蓉蓉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心里不知道骂谁的娘好。 秦安眼尾带笑,但是眼睛里面却没有笑意,手指微微顿了下,看向温蓉蓉,头轻轻的朝着后侧方扬了下。 要是平时,就温蓉蓉这个猪脑子,肯定看不出他什么意思,但是今天因为精神一直高度集中,脑子转成陀螺,她居然一下子就领会了秦安的意思! 于是她把偏开的头又正回来,带着笑意让秦安给她别了下鬓边碎发。 这亲昵看在旁人的眼里,可以解读的就多了去了。 秦安很快收手,拿起杯子作为遮掩,小声说,“待会有人宴请你,只管回说与我在聚欢楼有约。” 这便是替她挡那几个居心不良的皇子了。 温蓉蓉顿时心中一阵感激,她是真的不愿意搅合进夺位的浑水里面去,尤其是她这样脑子不够用的,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她笑得甜美,点头,“谢安栾王哥哥。” 秦安微微勾唇,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不得不说,酸酸甜甜还带着果味儿,确实挺好喝的。 他喝光了一杯,温蓉蓉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期间两个炼器师弄出来的东西,温蓉蓉瞧着挺有意思的,于是悄悄地拽了桌子底下的绳子。 秦安就这么一直和温蓉蓉坐在她狭窄的隔间,高大的身量挡住了大部分带着意图窥视的人,倒是真的按照当初答应温泽阳的,回护着温蓉蓉。 温蓉蓉知道秦安的目的之后,整个人也就放松下来了,只要不是惦记她这没长好的小身板儿,惦记她的钱,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 她的自然和不抗拒,看在其他的皇子眼里,就十分地刺眼了。 安栾王论钱论势,根本及不上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不过仗着同温泽阳自小的交情,明显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凭他也配跟他们争么! 连聚欢楼里面的元雪松也磨牙,“她待谁都不冷不热的,倒是对安栾王这么热络,怕别是受不住安栾王那一身压也压不住的骚气吧。” 南荣元奚倒是很镇定,摇头道,“她热情起来可不是这样的。” 元雪松震惊了,“啊?那是什么样?你想说之前她缠着你时候的样子?那确实是死皮赖脸……” “不是,”南荣元奚说,“她敢抱谨言不松手。” 元雪松俩眼珠子要不是有眼眶束缚着,估计已经飞出来了。 他前些日子去了海潮国,温蓉蓉饯军宴上突然移情别恋的事情,他只是听说,没能亲眼见识遗憾得紧。 此刻听闻南荣元奚嘴里说出温蓉蓉这样的壮举,不由得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色/胆包天啊,看上去那么胆小,却敢抱着烧红的铁杵不撒手,佩服佩服……” 比赛的后半场,终于有人跳出了焰火的模子,震动了铜钟,场面再度热闹起来,有人现学现卖“抄卷子”,周全都拉着一张老脸,无情地指破了。 温蓉蓉不再掺和周全的裁决,只是作为旁观者看着,她和秦安相对而坐在小案面前,偶尔聊上几句,言笑晏晏,反倒是其他三位皇子坐不住了。 他们今天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让秦安捷足先登了,那可怎么行。 于是终于有炼器师炼制出了以火沙石和灵石粉末制成的灵器,不仅震动了铜钟,甚至在铜钟上面炸开时留下了痕迹的时候,二楼贵宾隔间的三位皇子,分别派了人来给温蓉蓉传递他们的意思。 确确实实是要宴请她。 温蓉蓉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风雅至极带着香味儿的宴请木签,稀奇地摆弄了一下,她不点头应下,那三位皇子身边的人肯定不会走。 温蓉蓉先是抬头看了眼秦安,又看向三个送木签的小太监。 然后就有点挪不开眼睛。 当然不是惊艳了,而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阉人,忍不住盯着看起来没完。 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阴沉,但是确确实实容貌俊秀白面无须,只不过身上也没有女气,其中一个个子还挺高的…… “咳。”秦安突然咳了一声。 温蓉蓉顺着人家小太监脸上朝着下三路滑下去的视线顿时飞速弹开,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你们回自家皇子,实在抱歉,我今晚比赛过后还有很多事要忙,再者今晚与安栾王有约了,改日,改日我做东给各位皇子们赔罪。” 三个小太监面上瞧不出喜怒,接了温蓉蓉递回来的木签,躬身行礼之后又回去了。 三个皇子听了答复之后气得不轻,其中沉不住气的九皇子,直接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地走了。 温蓉蓉不怕得罪了皇子给她二哥惹麻烦,因为前两天她二哥就跟她说了,让她随心去做,不必忌讳任何人。 现如今这图东都城,没有虚罗门不敢惹,惹不起的人。 纵使是皇子,在没有登上大位之前,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也不过是权利漩涡之中挣扎求生的溺水之人罢了。 这世间的高低贵贱,有时候确实是凭借身份区分,但又不仅仅是凭借身份区分。 走了一个皇子,还剩下两个不甘心的,温蓉蓉不去在意,精力全部都放在场中仅存的几个还未能炼制出灵器的炼器师身上。 而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下去了,街上的商贩和酒楼商铺,全部开始亮灯。 灵器店中也不例外。 围观的人在天快黑的时候少了很多,但是随着夜幕彻底降临,人却又陆陆续续多起来。 温蓉蓉身侧秦安一直将九皇子和十九皇子也给熬走了之后,就也起身要走,温蓉蓉亲自去送,给他一口气塞了好几个小玩意,他嘴角笑意一直没散,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拿糖讨好大人的小孩。 店内的炼器师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是抽奖已经开始了第三轮。 热闹得紧,温蓉蓉却站在后门的灯火阑珊处,将秦安送上他府内的马车。 “安栾王哥哥慢些。”温蓉蓉笑着对他挥手。 秦安进了马车,却又突然撩了车帘,坐在车辕上对温蓉蓉说,“小蓉蓉,不若你考虑嫁了我如何?” 秦安给她分析,“虽说你在烛龙军开拔当日当众誓心,非南荣慎不嫁,寻常人不敢娶你。但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依旧敢求娶,可若来日南荣慎真的回来,他们定会为了自保,将你推出去。” 秦安说,“我不怕南荣慎,你若嫁我,我便能护着你。” 他居高临下,神色带着漫不经心的骄傲,却字字千钧,“我也能护住你想护的任何人。” 温蓉蓉感觉到一阵窒息。 但是她知道秦安确确实实有点能耐,他将来是坛渭国的君王,哪怕主角南荣元奚将来做了帝尊,在坛渭国,秦安依旧是王。 只是…… 温蓉蓉尽力压制着脸上便秘一样的表情说,“安栾王哥哥,别开玩笑了,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长这么大,遇见过很多种人,”秦安笑眯眯的看温蓉蓉说,“但是唯独每每见了你,便忍不住发笑。” 他一双凤眸之中水波盈盈,骚气外露,“与你在一起也轻松惬意,怎么样,应了我,我娶你做正妃,你大哥二哥,包括你母亲都会同意,不信你回去问问。” 他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这才是真的许温蓉蓉后位中宫。 但是温蓉蓉脸红了,牙疼无比地按住了脸,心说你每次看到我发笑,那是你本质上是一只尖叫鸡! 畜生啊!这群老畜生! 她才十六! 秦安只当温蓉蓉是害羞,还想再撩拨两句,他是个真的人精,虽然无法完全猜透温蓉蓉许多做法,但是猜她也未必真的喜欢南荣慎那个杀神。 谁料温蓉蓉揉了揉脸,开口道,“安栾王哥哥,实不相瞒,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嗯?”秦安愣住了,倒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给他归类。 他气息微沉,声音淡淡地问,“我什么类型?” 温蓉蓉说,“金尊玉贵龙章凤姿,双眸含情又凛然不可侵……” 她先是胡乱扣了些溢美之词,然后说,“我吧,我品味比较庸俗。” 温蓉蓉谦逊地说,“我喜欢男子铁桶一样粗壮有力的腰身,强壮若牛的力气,如刀似剑的眉目,还有一巴掌能抡死人的手臂……” 秦安面色微沉,但是很快又不知道被戳到了哪根儿神经,发出了一阵辗轧尖叫鸡的笑声,十分魔性,连温蓉蓉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你还真喜欢那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杀神,可是怎么办呢,” 秦安在温蓉蓉面前也不装腔作势了,手里抓着自己的腰间玉佩晃悠,有些吊儿郎当,“他若不残到爬不起,回不得朝,你嫁他聚少离多,怕是要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守活寡。” “若是残得厉害,那怕是回来了,你是一辈子都要守活寡咯!” 他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纯粹觉得好玩,温蓉蓉看不透这个世界的尖叫鸡。 于是肃起脸色,故作深思地也跟着演。 “那倒也无碍,若他残了,我便伺候着,若他出征,我便等着,” 温蓉蓉抬眼看了眼秦安的面色,又说,“若他死了,那我便披麻戴孝一辈子,守活寡而已。” 温蓉蓉闭了闭眼,在身后不远处斑斓五色的灯光中,轻描淡写也惊心动魄地说,“一辈子很短的,很快就过去了。” “安栾王哥哥,”温蓉蓉说,“我知道在这乱世上,说一句择一人度终生像笑话,但是他肯为我誓心不看其他女子一眼。” “安栾王哥哥可愿为我遣散你后院那些温香软玉?” 温蓉蓉压低些声音说,“正妃我不稀罕,哪怕来日安栾王哥哥贵不可言,我跟着鸡犬升天我亦不欢喜,我所求,仅有一样。” 温蓉蓉伸出一根手指,“择一人,度终生。” 温蓉蓉说着在袖子里摸了摸,用袖子包裹着拿出个圆球状的东西,认真地跟秦安扯犊子。 温蓉蓉说,“我仔细想了想,安栾王哥哥确确实实比那杀神是个更好的选择,再者你与我大哥相熟,大哥放心将我托付于你照顾,定是因为安栾王哥哥为人可靠。” 她盯着安栾王那张脸直勾勾地看,面色在远处闪烁的光亮中晦暗不清,语调幽幽,“其实不怕告诉安栾王哥哥,我这个人有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癖好,” 温蓉蓉说, “看中南荣慎,也是图他经折腾。” “安栾王哥哥虽然先前有了女人,但若是愿意为我立下三重重誓,我自然还是选安栾王哥哥。” 温蓉蓉说着,将用袖子包裹的圆球递向秦安, “哥哥需许下,一遣散后院,二毕生只娶我一人,三无论来日如何变化,绝不违背前两誓。” 温蓉蓉上前一步,笑得灿若山花,说,“哥哥今日立誓,我明日便将德明宗的聘礼退回去。” 她说着,将手中被袖子包裹的圆球塞向秦安,秦安表情简直比远处灯烛还要五彩斑斓变幻莫测。 他确确实实是对温蓉蓉有些好感,觉得她有趣得紧,但也仅仅是有些喜欢……他都顾不得去细究温蓉蓉说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是什么。 单是皱眉看着温蓉蓉塞他手里的,包裹在袖子里的圆球,便知道这肯定是誓心石。 于是秦安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哈哈笑起来,“你看你,我开玩笑的,咳咳,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快进去吧。” 说着迅速转身钻回了马车,进了车里就面红耳赤咬牙切齿,这一辈子,他还没这样临阵逃脱,被人挤兑成这样过! 温蓉蓉却假装撵在马车后喊了两声,“安栾王哥哥,安栾王哥哥……” 看着马车迅速跑没影儿了,温蓉蓉把手里的圆球拿出来,不是誓心石,她才不炼制那没用的玩意,这个是灵流弹。 她望着空荡荡的长街,嗤笑一声,“下半身都克制不住,还妄想娶我。” 温蓉蓉把灵流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像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小孔雀,高傲的绝不为乌鸦侧目。 边往院子里进,边啧啧地自言自语,“还是我慎儿好……” 温蓉蓉和秦安耽搁的这一阵子,再回去店内,就只剩下一个炼器师了。 她手里的玩意看着像个手镯,已经一整天了,居然还没弄好。 几轮抽奖结束,百姓们也基本都散去了,店中的贵人们更是直接去了对面聚欢楼,没人关注这剩下的最后一人,到底能做出什么玩意。 周全和伙计们都在整理店内,见到温蓉蓉回来了,给她交代着今天比赛的结果。 温蓉蓉边听着,边点头,打了个哈欠说,“做得不错,周掌柜想要什么店里随便拿,账上随便划,明天所有伙计全都有赏,你给安排着弄。” 周全脸色绷着,实际上是压着笑意,今天看上去铺张浪费得厉害,但是各种他都想象不出的进项,今天一整天其实店内赚得盆满钵满。 他现在对于温蓉蓉,彻底心服口服。 “剩下的那个炼器师怎么办?”周全指着店内角落的最后一个还在仔细做东西的女子问。 温蓉蓉看了她一眼,那女子看上去完全不急不躁,专注认真。 “人家不是还没做完呢,”温蓉蓉说,“今天这比赛,没有规定时间。” 她说,“好吃好喝地供着,等她做完再看。” 那个女子听着温蓉蓉的话,抬起头来居然对着温蓉蓉笑了下。 温蓉蓉一怔,这女子长得真奇怪,看上去不算打眼,这一笑,却堪称倾国倾城…… 她坐上了回虚罗门山庄的马车上,还在琢磨着那个女炼器师的笑。 然后在到了山庄门口一下马车的时候啪的一拍大腿,连忙又钻回了马车里,找到了炼器师参赛者名单。 在名单上果然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祁怀梦。 南荣元奚顺位第二的天才炼器师老婆! 她就说,这世界上笑起来能让她一个女人都惦记的人,绝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 温蓉蓉抱着名单回到了自己的兰庭院,这些天因为这世界和她看的书中剧情实在相去甚远,她越发地没有她是一个穿书者的实感。 尤其是在今天找到了灵脉之后,她越发地觉得或许这世界,和她看的那个世界,不甚相同,万一是个同人本子什么的…… 但是今天这个祁怀梦的出现,又稳稳当当彻彻底底地把她拉回了现实。 书还是那个书,祁怀梦是书中在温蓉蓉这个角色和南荣元奚议亲的时候,到了这图东都城,到了南荣元奚的身边,为南荣元奚做事,南荣元奚的本命武器乌钩琴,便是出自这祁怀梦之手! 祁怀梦是一只蚕妖,她用自己吐成的命丝为南荣元奚做琴弦,最后丝吐尽,命也绝,温蓉蓉在看书的时候,好生的为她惋惜过一番! 温蓉蓉夜里洗漱好了,吃过了长身体的小点心和营养汤,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现在南荣元奚大老婆没有娶成,二老婆出现,却是在大老婆举办的炼器师选拔比赛上,这剧情简直像是蝴蝶的翅膀,温蓉蓉的选择便是这场“海啸”的根源。 温蓉蓉记得剧情里,这祁怀梦,是因为穷的吃了霸王餐,又醉酒被人识破了是个没能耐的小妖,被卖到了奴隶市抵债,而后被男主角南荣元奚救下来带在身边的。 而现实是温蓉蓉这些天但凡是炼器师来者不拒包吃包住,所以祁怀梦这个穷酸得吃不起饭的二老婆,自然就被她吸引来灵器店了。 那这样看来,温蓉蓉能够确定的是,她已经完全摆脱了和南荣元奚凑一对儿的剧情。 所以这世界把二老婆送出来了,却没想到也被她这只外来蝴蝶的小翅膀给扇歪了! 但这样看来,剧情还是剧情,还是会顺着走,温蓉蓉忍不住想起灵脉的事情,既然剧情还会顺着走,那为什么没有灵矿反倒是灵脉…… 温蓉蓉绞尽脑汁地回忆剧情,仔仔细细把自她在这世界活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今晚上发生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 把自己的脑浆都要搅合干了,终于在彻夜未眠天亮之前,想起了为什么没有灵矿! 剧情是原角色和南荣元奚成婚之后,秦安登上帝位,虚罗门山庄扩大范围,才发现了黄灵矿。 那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三年之后天下动乱四起,魔族兽潮冲破天堑,南荣元奚觉醒血脉,虚罗门这两座灵矿,就都被吸干了。 而秦安登上帝位的主要原因,是在他登位之前,一次兽潮破防入城,将除他之外的皇子们都踩踏而死! 温蓉蓉在晨曦乍现的时候,披头散发从床上惊坐起。 想起了剧情中那次兽潮入城,不仅仅踩踏死了数位皇子,令权力倾辙改朝换代,还死伤了不少贫民,奴隶,导致了地龙翻身。 这世界的地龙翻身,就是地震。 那么灵脉是怎么变成了矿山,就有解释了。地震毁了灵脉,但山石受了灵脉的沁润,成了黄灵矿。 想通一切关窍,温蓉蓉清早上就爬起来了,她把她床底下的极品灵石都给掏出来,把红烟和竹叶叫进屋子里。 “去准备马车,” 温蓉蓉把床上散落的一大堆极品灰灵石黄灵石,包括金珠子银珠子,用布包起来,整整一大包,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对着红烟和竹叶说,“我们要去一次奴隶市。” “现在?去做什么……” 红烟迷茫接过玉牌,温蓉蓉把一大包灵石和钱都塞在竹叶怀里。 温蓉蓉勾唇笑了笑,说不出的邪恶,又带着些狡诈,“我们去把奴隶市里的奴隶,全都买空。” 我没有疯!(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 红烟听了温蓉蓉的话直接呆滞, 一起呆滞的还有抱着堪称几座金山的竹叶。 温蓉蓉却没工夫给她们消化的时间,直接说,“快去准备, 尽量多带些人手, 前些日子我让你去商谈的那些宅子, 这两天先暂时租下来用来安置奴隶。” 温蓉蓉把红烟和竹叶都支去准备了, 自己则是急急忙忙地去太阿堂,当然不是饿的,而是去找这个时间还没出门的温正玉。 他这些天见天儿地朝着宫里跑,是躲着皇子们, 也是最近老皇帝秦礼合身子实在不大好。 百年来四国均是败君王, 找不出因由,就只能靠着聚生阵维持着。 温蓉蓉却知道, 如今坛渭国的君王秦礼合, 没有两年好活了。 可惜的是她只看了这本书的前两千章,只知道前期发展, 许许多多的例如为何四国代代败君王这个谜团,都是集中在后期揭秘。 温蓉蓉不知道后续剧情,且就算是知道,她也已经不敢用书面上浅显的描写, 去衡量这个世界。 但至少前半部分剧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温蓉蓉务必要抓住这些,才能保证自己和虚罗门在后面那些未知的剧情中,能够屹立不倒。 而当务之急, 就是先将灵脉控制在手中。 温蓉蓉在太阿堂中找到了大清早喝粥的温正玉,连柯灵雁这时候还没起呢, 这些日子,每天早上,都是温正玉先吃了,吃完就进宫。而温蓉蓉和柯灵雁一起吃了东西,才母女两个该做什么做什么。 因此猛地这么早在太阿堂见了温蓉蓉,温正玉还很惊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温正玉放下汤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一个婢女。 婢女直愣愣地站着,似乎没有领会温正玉的意思,温正玉只得开口道,“去再拿个碗,给大小姐盛粥。” “哦!”婢女哦了一声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温蓉蓉忍不住看了一眼,这婢女实在是愣得出奇,且长得不知道为什么,瞧着有些奇怪,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只说,“我不吃,二哥,我是有事儿问你……” 那个本来冲出屋子的婢女,大概是听了温蓉蓉说不吃的话,又跑回来了,十分没有眼色地站在温正玉身后。 温蓉蓉要说的话卡在喉咙,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恍然,她就说哪里奇怪,这婢女的眼间距太宽了,天南海北地在脸上四六不靠,实在有点离奇得不像个人。 “你先出去,”温正玉见温蓉蓉瞪着他的婢女,头也不回地命令,“绵绵出去。” “哦!”那个被叫绵绵的婢女,顿时又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温蓉蓉盯着她,都不用摄魂眼镜,就能看出她不是人。 不过她很快收回视线,“二哥,我看上……几个奴隶,想买回来玩,还看上一块地,城外荒山,依山傍水的,离虚罗门山庄挺近的,想盖个宅子玩,行不行啊?” 温正玉视线才从那婢女身上收回来,闻言看向温蓉蓉,“这有什么不行?你就是问这个?” 温蓉蓉嘻嘻笑,绕到温正玉身后,给他捏肩膀,套话道,“坛渭国对于个人可以豢养的奴隶数量,有规定吗?我瞧上的有点多。” “有什么规定,奴隶多了又没什么用,” 温正玉说,“你别买太多,虚罗门除去征战的弟子,没剩多少可控制妖奴的,你买多了,没有驭灵契拘着,要出麻烦的。” “哦,就是说没有律法规定,个人能豢养奴隶的数量是吧……” 温蓉蓉继续问她想知道的重点,“为什么不规定啊,奴隶多了那不也是军队吗?烛龙军就有奴隶军不是吗?皇族不管?” “你说妖奴军?”温正玉索性端着粥碗,一口气喝干,“烛龙军里面的奴隶军,乃是虚罗军和德明军驱使的。” “没有修士用驭灵契牵制,妖奴多了不是军队,是祸患是大/麻烦。” 温正玉说,“图东都城每年有多少死于妖奴之手的富商,多少败于妖奴之手的权贵,你可给我老实点,别自找麻烦。” 温正玉用布巾抹了抹嘴,自下而上地用眼神警告温蓉蓉,“买上个十几二十几个,虚罗门如今的弟子倒是足够牵制,正好每年一度驭灵契验测加固的时间快要到了,你有喜欢的妖奴,现在买了正好。” “哦,我知道了二哥。”温蓉蓉笑着送温正玉出门,却转头就上了马车。 问过了温正玉,计划有变。 也幸亏她没有凭借自己的想法就异想天开,否则将奴隶都弄回来,却无法驾驭,确确实实是个大/麻烦。 因此温蓉蓉没有亲自去奴隶市,而是直接跟着红烟和竹叶去租的一户大宅院,宅院离奴隶市很近。 温蓉蓉端坐宅院之内的正殿,等着红烟和竹叶将第一批买回的奴隶带进来。 这一次她学精了,没在手臂上划口子,怕破伤风。 直接拿了根针,在火上烤了,手指上扎了点血出来,再混合着红烟接好的属于买来奴隶的血,在自己身上画驭灵契符文。 灵脉的事□□关重大,她必须慎之又慎,温蓉蓉设想的是能够签订多少妖奴,就暂时买入多少妖奴。 察觉到身体不适,像红烟说的对她身体有影响,她就停下。 但是从清晨到日暮,温蓉蓉除了觉得自己饿得要疯,断断续续地吃了一整天各种零食和好几餐饭之外,她整整签订了一千多驭灵契。 红烟胆战心惊,但是温蓉蓉看上去实在不见任何被影响的样子,若是寻常人强行签订了这么多驭灵契,现如今该是早就被妖奴们的妖纹给撕裂魂魄了。 到了晚上,买了一千六百多妖奴,全部签订了驭灵契,温蓉蓉十指上扎得没好地方,实在不成了,暂时停了。 租下来三处宅子安置妖奴,温蓉蓉晚上又去了灵器店,那个祁怀梦,还在给那镯子雕花。 温蓉蓉十指都疼得很,负手走到她的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问,“妖族要想学炼器的话,难吗?” 祁怀梦手上一抖,险些将手镯上快要刻成的符文阵给毁了,她愕然抬头,瞪着温蓉蓉。 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并没有露出异端,自己身上又戴着她自己炼制的屏蔽妖气之物,这人是怎么看出她是妖的?! 祁怀梦慌张得不行,实在是这世界上妖的地位堪比贱奴,她又是个没有什么能耐的蚕妖,她嘴唇颤了颤,对上温蓉蓉带笑的视线,没有问出那句――你怎么知道我是妖。 温蓉蓉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别怕,我对妖族没有恶意,你也应该听说了,我曾当街救半妖。” 祁怀梦当然听说过,但也更听说过她曾经是如何鄙夷妖族发卖妖奴的。 因此看她的眼神更加惊魂不定。 温蓉蓉也想起了这茬,没法洗白,只好挠头,“我比较惜才,之前对妖族确实有点偏见,现在没了。你做的这东西要是真的足够有用,我之前答应的条件,再给你翻上一倍,且绝对不暴露你是个妖族的事情。” 祁怀梦和温蓉蓉久久对视,在她的眼中确确实实看不出任何的恶意,这才慢慢点了下头,继续刻画符文。 温蓉蓉实在是稀罕她剧情中描写的那些能耐,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站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你本体挺可爱的。” 祁怀梦有些迷茫地抬头,不知怎么被温蓉蓉逗笑了。 她一笑,顿时如繁花盛放,如茧中飞出的华美蝴蝶,她有些羞涩地问温蓉蓉,“真的吗?” 温蓉蓉点头,也对着她笑了笑。 祁怀梦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赞她的本体可爱,觉得面前这虚罗门大小姐确实也不似传闻中那般不好相处,想到她这两天在这店里吃饱喝好,于是低头更加卖力地做东西了。 但其实温蓉蓉就是随口夸夸,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笑,估摸着这个人应该是拿下了,然后就准备回家炖点补血汤喝。 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戴上她的摄魂眼镜,真的看了一眼祁怀梦的本体,然后是扶着门框出去的,妈耶吓死了! 那么大!那么白胖的一只大虫子! 温蓉蓉第一反应是南荣元奚真重口! 但是随即想了想南荣元奚本身也不是人,是一条鱼,表情顿时微妙,一时之间说不清是鱼更重口,还是虫子更重口。 温蓉蓉回了虚罗门,喝了补血汤,好好地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继续去买奴隶,签驭灵契。 温蓉蓉甚至觉得,自己这金手指粗得逆天了,没有极限似的,她用三天半的时间,把奴隶市四千七百多奴隶全部买空了。 除去不能签订的人族奴隶之外,她整整签订了三千四百多妖族和半妖奴隶,人族奴隶一千三百人无法签订驭灵契牵制,单独安排了几个院落。 红烟和竹叶看着温蓉蓉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着神。 最后一波妖纹围绕着温蓉蓉的周身盘旋而后钻入她的身体,赤金色在她周身亮起,她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块皮肤,有那么一瞬间,浮现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妖纹。 红烟和竹叶,包括她院子里的妖奴们都惊愕得难以言喻,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以一个凡人之身容纳这么多妖族神魂的撕扯? 温蓉蓉自己却看不到自己这幅活体小金人儿的模样。 妖纹很快隐匿在她的皮肤之下,温蓉蓉皱眉看着自己手指尖上扎的伤口,觉得自己今晚回去要喝两大碗补血汤。 买空奴隶市这件事,第一天温蓉蓉买了一千多,尚且没有引起轰动,但是第二天这件事就在坊间传遍了。 第三天,也就是直到今天晚上,这件事才彻底在图东都城闹得沸沸扬扬。 数不清的人议论着,因为这件事是从来没有过的,贵人们第一反应是这温家大小姐又要做什么妖。 百姓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四千多奴隶,这得花多少钱?后续要养活这么多的奴隶,又要多少钱。 奴隶市之所以能养得起这么多奴隶,因为他们不只售卖奴隶,也售卖妖物身上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包括贩卖妖族的肉。 而且他们奴隶的来源说实在的,不太光彩。 但是虚罗门买了这么多的妖奴,是要做什么?! 温蓉蓉本来也没瞒着,她就没打算瞒着。 买空了奴隶市,整整在城郊租下了数十座空置的宅子安置了奴隶,她悠哉悠哉地驾着马车,不顾所有人的议论和注目,还去了趟灵器店。 祁怀梦的手镯制作好了,她把手镯自己戴上了,然后在温蓉蓉的注视下,走到了铜锣的前面。 “哎,”周全皱眉,“这位小姐,比赛的规则是站在铜锣的线外……” 温蓉蓉抬手阻止周全说话,对着祁怀梦点头。 祁怀梦走到铜锣的旁边,看了一眼温蓉蓉,然后把手镯套在她自己细白的手腕上。 抬起手腕,轻轻地朝着铜锣上一敲。 “当!嗡――” 温蓉蓉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失聪了,铜锣震动不止,祁怀梦站在铜锣边上,没有火树银花似的焰火炸出来,她表情平淡,抬起手再度朝着铜锣上敲了下,这一下比上一下还轻。 “嗡――” 温蓉蓉连忙阻止她,“行了祖宗!” 大半夜的半条街都快被震醒了,祁怀梦表情还有点忐忑地看着温蓉蓉。 温蓉蓉捂着耳朵等到铜锣的震动停了,然后走到祁怀梦的身边,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带着她朝着里间进,“来来来,咱们详谈一下后续……” 今天晚上,温蓉蓉签订的最后一个妖族,是祁怀梦,是南荣元奚的二老婆。 温蓉蓉在回虚罗门山庄的路上,心里真诚地对着德明宗的方向,说了声对不起。 她把人家俩老婆都弄没了,这让南荣元奚这个升级流的男主角起步的踏板没了,只能靠着他自己硬蹦了。 买奴隶而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当然没有这么轻易地就结束。 温蓉蓉回了虚罗门,虽然做好了遭遇家中两位长辈质问的准备,她已经想好了全部说词,准备先把事情摊牌一半儿。 但是她是真没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二哥,竟然一句话不说,拿着一个儿/臂粗的刻满了家谱的棍子,撵着她揍。 这是动上了她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家法了! “二哥,啊!你听我解释!” 温蓉蓉屁股上挨了一下,柯灵雁居然也只是稳坐天罗正殿的正中心,丝毫不见心软阻止,一脸严肃。 温蓉蓉面红耳赤上蹿下跳,她二十五的灵魂,被一个还没二十的小伙子撵着抽屁股,那画面太美了实在让人想要钻地缝儿! 平时叫叫二哥就当她融入异世生活了,但是温正玉这么搞,她真的要羞愤欲死。 “母亲!救命啊!” 温蓉蓉绕着大殿之中的桌子跑,门外站着的红嫣和竹叶攥着拳头,强忍着要闯进去阻止的欲望。 “哎呦――” 温蓉蓉脚底拌蒜,被温正玉又一下子抽在了后腰上,不算很疼,温正玉哪舍得真的抡圆了手臂用大力,要是温泽阳在家温蓉蓉可能第一下就被抽跪下了。 温蓉蓉自己拌摔地上之后,羞恼地叫道,“二哥,打屁股就算了,打腰可不行,女人的腰和男人的腰一样重要啊!” 温正玉气的形象全无,但是见她摔地上了还是收了手。 柯灵雁也是屁股抬了一下,又强忍着坐回去了。 温蓉蓉索性也不起来了,就哎呦哎呦扶着自己的腰臀在地上打滚耍赖,滚地龙似的,故意让家里这两位本来就娇惯她的心疼。 不过这一次事情闹得确实大,都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今晚秦礼合问了温正玉,把温正玉都给问傻了。 结果回来一打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你再怎么胡闹,再怎么荒唐都行,为何偏偏赶上这个当口买那么多的奴隶,” 虚罗门确实不惧皇族,但是温泽阳不在门中,嚣张也要有个度。 温正玉手中家法指着温蓉蓉,“我看你是骄纵得要翻天了!” 柯灵雁也说,“虚罗门本就处于风口浪尖,各家觊觎,苦于没有借口,你一下子败了那么多灵石,在以后有人动歪心思,你要我们用何种借口搪塞推拒?” 温蓉蓉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我没有用家里的灵石啊,我用的是我的聘礼啊!” “你还敢说!” 温正玉怒不可遏,“你败了聘礼,就是坐实了虚罗门与德明宗联姻的事情,且不说对虚罗门有什么影响,到时候若南荣慎真的回来,你可还有退路?!” 温蓉蓉摇头戒备着温正玉手里的棍子,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来,“我不要退路,南荣慎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咱们两家都必须联姻。” 温蓉蓉站直,神色庄重地对着温正玉说,“他就是被兽潮践踏成了一捧泥,我也跟他结定了阴婚了。” 若是没有灵脉,这件事尚且真像温正玉为她打算的那样,有退路。 但是有了灵脉,虚罗门就必须跟德明宗联合,哪怕这灵脉在温蓉蓉的打算里永远不会暴露给德明宗知道。 “我不是冲动这么做的,二哥,你把棍子放下,且听我细细解释。” 温蓉蓉躲着温正玉,温正玉攥着棍子不放,温蓉蓉又哀求上了柯灵雁,“母亲,你要二哥先把棍子放下,就算是要上家法,那也要等我解释之后啊……” 柯灵雁到底也是心疼女儿心疼得紧,于是看了温正玉一眼,劝道,“先听她怎么说。” 温正玉把棍子放下,温蓉蓉这才扶着腰从凳子后面走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之后又神经兮兮地把屋子里的婢女都赶出去了。 然后关上了殿门,再三测试了殿内的屏蔽阵法,这才决定说实话。 “第一,我买这几千奴隶,自然不是胡闹买的,我是用来挖矿的。” 温正玉顿时一拍桌子,“你买妖奴挖矿?!虚罗门有的是弟子门人,再者说虚罗门没有这么大的灵矿能容得下这么多妖族……” “二哥,二哥你先别激动,”温蓉蓉说,“我要挖的不是咱家的灰灵矿,是黄灵矿。” 温蓉蓉接着把她“无意间”带着穿山甲奴隶,去城外挖坑撵兔子的时候,发现了黄灵矿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 她当然不能说她早知道那里有灵脉才去挖,她甚至没说她发现的是灵脉,而是黄灵矿。 这世界上灵气匮乏了几百年,弄出个黄灵矿已经是天那么大的事儿,要是弄出个金灵脉来,那还得了。 但是饶是温蓉蓉如此说,柯灵雁和温正玉听完了之后,却都用一言难尽的眼光看着温蓉蓉。 “……你妹妹是不是病了?”半晌柯灵雁先开口,还是对温正玉说的。 温正玉神色无比复杂地看着温蓉蓉,说,“母亲放心,明日我便奏请圣上,令他将御用太医拨来给小妹看看失心疯。” 这世界上灵气匮乏几百年,虚罗门的灰灵矿已经是数不清人眼红的东西,黄灵矿? 除了海潮国鸿达帝尊的居住地,哪里还有黄灵矿? 温蓉蓉说的话简直就像是在说梦话。 温蓉蓉急得抓自己头发,“我没有疯!” “好,那这件事先延后,我会让母亲和二哥眼见为实!” “我先说我大肆买奴隶这种荒谬行为的第二原因,” 温蓉蓉说,“最近好多皇子缠着我,用尽各种花招给我送这个那个的,看着我的马车来了就假装偶遇,请我入宴,个个都想以娶我拉拢虚罗门。” 温蓉蓉说,“连安栾王都动了想要娶我的心思,许我后位中宫,还动手动脚!” “我不大肆地荒唐一下,让皇帝注意到我这个骄纵过头连德明宗聘礼都敢败干净的大小姐实在混蛋得不像话,不堪为他儿子们的良配,我躲不过啊。” 她表情真情实意的糟心,“我真怕他们哪个狗急跳墙,再给我使点什么阴私的招数,逼我就范!” 温蓉蓉大着胆子走近柯灵雁和温正玉身侧,眼睛溜着温正玉手里的家法,说得头头是道,“到时候给我下个药让我怀个孕,我才是真的活不成了。” 她说,“二哥,母亲,我知道虚罗门名头很响,但你们别觉得他们不敢,就那个九皇子,身上熏香就不对劲!每次来找我巧遇,我跟他说话都不敢喘气。” “人逼急了什么不敢啊,想当皇帝想疯了杀兄弑父的例子还少吗,何况算计我这么个女人。” “但是如果我荒唐无度,让皇帝厌烦,让自己的母亲和兄长都怒不可遏,不得不把我关起来。” “是个管教不了的混球,那么那些皇子就算再怎么惦记虚罗门,总也要顾及着自己的名声和皇帝的意愿,自然就不敢招惹我这个臭鸡蛋了。” 温正玉想要说温蓉蓉狡辩,她出行身边都有魔族军跟着谁敢对她放肆? 但是很快他听了温蓉蓉说那九皇子身上熏香的事情,面色一变。 这图东都城中,还真有数不清的惑人心智的熏香,若是温蓉蓉“自愿”跟着九皇子走,魔族军们不可能冲上去阻拦。 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买奴隶的方式过于铺张浪费。 温蓉蓉继续说,“第三,我找到了一种办法能够控制妖族绝不背叛,现在我安置的那三千多妖族半妖,我敢保证,他们抵死不叛听凭我驱使。” 温正玉和柯灵雁听着更荒谬了,能让妖族和半妖不叛,还听凭驱使的,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签订驭灵契。 可是三千多妖族,哪里来的修士牵制? 温蓉蓉看着温正玉和柯灵雁满眼的不信,并不敢直接说她一个人签了三千多妖族,灵矿的事情她都敢说,但是这个真的不能说。 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如何控制妖族? 她说出了是她控制妖族,身上的异端必然会引来猜疑。 温蓉蓉好容易躲过了温泽阳的探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穿书者金手指太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能够一己之力签订这么多驭灵契。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如何解释? 万一被怀疑再验看一次魂魄,然后真看出了纰漏,那就完蛋了。 她说完之后,忍不住恳切地加上一句,“二哥母亲,你们信我一次,我虽然从前犯浑,但是现在绝不会全然不顾及你们,只凭自己喜恶行事。” “黄灵矿的事情,万万不能对外泄露,我将德明宗的聘礼全花了这件事,还要拖二哥的手去大肆宣传。” “但我们虚罗门必须和德明宗绑在一起,一旦事情败露,以利诱惑,他们能给我们托底。” 温蓉蓉说,“从明日起,我便因为这荒唐的买奴隶事情,被‘禁足’家中,还要拖二哥的手接下我那个‘烂摊子’。” 温蓉蓉说,“这几日我租下的三号院,和七号院中的妖奴会暴/乱,动静会很大,但不会伤人,” “这样二哥便可以借势按照我说的黄灵矿方位,组织人盖山庄安置奴隶,同时也名正言顺地把黄灵矿的位置,划入虚罗门的范围。” 温蓉蓉看着目瞪口呆的柯灵雁和温正玉两个人,舔了舔嘴唇,抹了抹头上的汗。 “还有奴隶市那个猪妖主子,他心术不正,我故意让他坑去了不少钱,二哥千万要整治他一番。” “让他不能用不正当的手段到处抢夺坑骗妖族和人族入奴隶市,我着人了解过,奴隶市现如今堪比屠宰场,那黑了心的猪妖甚至售卖妖族的血肉给贵族享用,美曰其名延年益寿,实则人族根本不能化用妖族血肉,日久天长,必成祸患。” “二哥可以给他们扣上一个妄图以妖族血肉控制贵族心智的名头,” 温蓉蓉把她昨夜一夜未睡想的事情一股脑的倒出来,“反正食用了妖族血肉的贵人,就算短时间内没有严重状况,消化不良总是有的,猪妖他们根本解释不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温蓉蓉没什么大智谋,但是这种猥琐的损路子还是会一些的。 温正玉和柯灵雁都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温蓉蓉。 过了好久,温正玉才开口,“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 嗨,嫂子(爱财如命。...) 温正玉和柯灵雁都不太懂, 他们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是从哪个阴沟里面学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 温蓉蓉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嘟嘟囔囔的说, “我最近看的……书比较多。” “看的都是些什么不着正调的书?!”温正玉低声呵斥。 但是就连温正玉这擅长玩弄心术的人都不得不承认, 温蓉蓉这一番做法和筹谋, 虽小漏洞不少, 却无大的差池。 是真真切切可行的,能称得上一句胆大心细,一箭多雕。 可温正玉这个做哥哥的,知道玩弄心术是多么脏, 多么令人厌恶的事情, 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机关算尽太聪明。 柯灵雁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温蓉蓉看出温正玉和柯灵雁的恼怒和心疼,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好眨巴眼睛装无辜。 其实温正玉和柯灵雁, 包括温泽阳,都是很好糊弄的。 温蓉蓉自从在这个世界活过来之后, 真是漏洞百出,和从前判若两人,但是他们也就怀疑了一次她是被夺舍,查了魂魄没有异状之后, 便再也没有怀疑过她。 温蓉蓉脑子其实不太够用,她连演技都不行,学不会原角色半点跋扈在外的形神。 但就这样也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所仰仗的,不过是这份好糊弄的爱罢了。 柯灵雁也好, 温正玉温泽阳也罢,都是因为太爱温蓉蓉, 才会忽略她诸多的不正常,才会不自觉的在心中给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 这份爱,温蓉蓉受用,心中也发誓会很好地回馈他们。 温蓉蓉总是对温家一家人,有种说不清的亲近,最开始战战兢兢的想要保持距离,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是难以割舍,越是无法站在穿书者的角度上去对待他们。 否则按照她所知道的剧情,哪怕她知道得不多,但她大可以卷些钱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她怎么都能过得好。 像她这种柔弱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动物”,没有对抗强者的能力,却天生就是知道怎么躲避的,她想躲,没有人能找得到。 她根本不必这样步步惊心,绞尽她本就不多的脑汁,为虚罗门,也为她自己以后,踩在各种风险的边缘反复横跳。 但是温蓉蓉从来没有想过要跑,在这世界真实的一面一点点地如画卷一般在她的面前展开,她越发地觉得,这个世界是无比真实的,它根本不能用一本书来衡量。 这里生活着的每一个种族,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奇妙而诡诞,也让她渐渐热爱。 而家人的臂膀或许不足以让她躲避后面已知的血雨腥风,但是她绝不想失去这样的避风港湾。 她宁可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做一做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二哥,母亲,” 温蓉蓉笑着说,“我只希望虚罗门越来越好,这样我才能一辈子躲在家中做个无所事事的老姑娘。” 柯灵雁被她逗笑了,但是想起她会因此一辈子和南荣慎那个杀神绑在一起,顿时眼圈又泛红。 温正玉故作恼怒,“家中何须你如此费尽心机了!” 温蓉蓉知道这件事捅得不小,后续麻烦绝不止她想到的这一点。 又垂头跪在他们面前,表情带着委屈也带着知错的温顺,像个夹起耳朵的小兽,哼哼唧唧地说,“我知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二哥……” 温正玉半晌没有说话,但是把手中家法放下了。 温蓉蓉顿时勾唇,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于是又开始继续说。 “安置奴隶的理由我都帮二哥想好了,你不发卖这些妖奴的原因,就是因为坊间传言你痴心一位妖奴,为了讨妖奴欢心,宁可耗费财力人力盖山庄!” “虽然这样一来你玉公子的声名肯定受损,” 温蓉蓉说,“但是有这么个虚假的弱点,对你日后行事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母亲,二哥?”温蓉蓉滔滔不绝停下,看着两个人变得有些诡异的神色。 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知道黄灵矿的事情你们还是不信,明日凌晨我便带着穿山甲出去,回来定会带回黄灵石证明……” 谁知柯灵雁却没有接温蓉蓉的话茬,而是看向突然垂头被拔了气门芯似的温正玉。 唉声叹气地说,“那妖奴有什么好,又丑……你怎么就不能娶一个正常人啊,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 温正玉不说话,垂头抿唇。 温蓉蓉眼睁睁看着炮火突然转移向温正玉,眨了眨眼睛。 接着她悚然想到了温正玉身边带着的那个,俩眼睛长得可以说毫不相干的婢女身上去了。 然后浑身一抖,觉得她歪打正着上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不过柯灵雁也就说了那一句,之后便唉声叹气地说自己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温蓉蓉送柯灵雁到门口,看着柯灵雁的婢女把人扶走,然后回头用灼热的眼神看着她二哥。 温正玉:“……你看什么?” “二哥,不是今早那个婢女吧?” 温蓉蓉想到柯灵雁说那个妖奴很丑,在这个世界上,要找个丑的妖奴可是不容易的。 人均颜值都很高,温蓉蓉活过来这么久,见着的不太好看的,周全算一个,还是因为老了,剩下的数来数去,也就是温正玉身边的那个婢女。 温正玉面色变来变去,“什么婢女?” 温蓉蓉见他这样,表情更是离奇,她对于女子的容貌,并没有歧视。 但是男子不是都喜欢容貌姣好的女子么,若不是这样,奴隶市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半妖了。 不过就是因为妖族的相貌天生便普遍好看,加之地位低贱但凡是有点小钱的都唾手可得,才会形成这样的恶性循环。 温蓉蓉厌恶这样的恶性循环,但她也明白,这是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劣根性,连现代那样的法治社会和人人平等的前提下,都达不到真正的平等,这世界怎能轻易改变呢。 温正玉也是生在这世界的男人,若是喜欢美貌的妖族,倒也不稀奇,可是喜欢今早上那个半妖的话……他口味还蛮特殊的。 眼睛长得那么开的,温蓉蓉竟然一时半不会儿想不出是什么妖族,难道是什么新奇的物种? 温蓉蓉忍不住好奇地问,“她是什么妖?” 温正玉难得恼羞成怒,“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还烂摊子一大堆,还有心情操心别的,回你院子睡觉去!” 温蓉蓉被温正玉撵回了自己的院子,确实她糟心的事情一大堆呢,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想温正玉喜欢谁。 买回的奴隶和奴隶市剩下的事情,要交给温正玉去处理。 而她要趁机被“禁足”,这样一来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二她也能借此机会,专心致志的搞灵脉的事情。 灵器店,从最一开始,就是温蓉蓉打出去的一个幌子,出售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超出一定的杀伤力,说到底都只是小玩意。 一旦这种小玩意超出了那条“自保”的线,会引起皇族甚至是其他国家烛龙军的警惕,会给虚罗门带来麻烦。 但是温蓉蓉真正想要做的东西,是将来有朝一日,即便是兽潮还是冲破了重重关卡,闯入了图东都城,那么虚罗门中,无论是人还是妖族,无论是弟子还是奴隶,都能够借助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来自保。 所以合适的时机,她必须从一个声名在外的虚罗门大小姐,退到幕后,才能做她真正想要做的东西。 而灵脉是她的助力和资本,炼器师比赛是她招揽炼器师的途径,祁怀梦是她的意外收获,耗费聘礼买空了奴隶市这等荒唐到令人咂舌的举动,便是她彻底退出众人视线的最佳时机。 温蓉蓉夜里瘫在床上,大脑cpu冷却下来,从床上翻下来,蹲在自己的床前,把她让人做的床底抽屉拉出来,看着里面少了许多的灵石,心里一阵阵地疼。 疼得她抓起了一块血灵石,塞到心口按着才算好些。 她早晚会把这些都赚回来的! 红烟和竹叶因为驭灵契的关系,对温蓉蓉的某些情绪也有了一些感知,更是通过这段时间,知道了她的尿性。 爱财如命。 这会儿看她抱着血灵石亲,两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温蓉蓉这一天晚上,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色还黑着,她就和自己的魔族军一样,把自己包裹得乌漆麻黑,带着妖奴们直奔城外。 而且没有用那十分招摇的和氏璧祖宗马车,她是被一个妖奴背着,从未开的城门之上飞出去的。 到了上次那个地方,这一次林仙轻车熟路地钻开洞穴,温蓉蓉没有急着下去,而是摸黑等在上面。 林仙要先打通地道,并且确保这地道之中,能够空气流通。 足足半个多时辰,林仙才冒头示意他们可以了。 温蓉蓉手里提着一根细细的线,线上系着明晶球,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妖奴扶着进入林仙挖好的地道。 其他人的明晶球都是捏在手里,只有温蓉蓉矫情吧啦地用线提着,实在是她想到这玩意是明晶兽的眼珠子,就不敢碰。 她有时候胆子大得能吓死人,例如一次性签了成百上千的驭灵契,不怕自己魂魄遭到妖魂撕扯。 但是有时候又胆小的令她身边的妖奴哭笑不得,例如她签驭灵契的时候不敢见那些被摧残得不像人样的妖奴,例如她连明晶球都不敢拿在手里。 温蓉蓉提着红烟给她系的明晶球,心里念着罪孽啊……但这东西照明是真的好使,不像烛光一样乱跳,也不会被风吹灭。 这一次林仙是在上一次寻找灵脉的那条通道基础上拓宽的地道,所以速度快了很多,为了照顾温蓉蓉,很多路也并不陡,温蓉蓉走得还算顺利。 地面上留着一半的魔族军,他们最擅长隐匿,还有打扫痕迹,暂时遮掩住洞穴入口的妖奴。 此刻距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时候连狗都没有起,荒郊一片寂静,温蓉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地下。 越是进入里面,空气越是稀薄,虽然林仙打洞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地保持了通风,但是对于温蓉蓉这种弱鸡来说,还是窒闷得很。 不知道走了多深,温蓉蓉走得腿都酸了,终于到了一片开阔地,这里明显是林仙专门开辟出来的,四周都是她尖利的爪印,和到处堆积的山石和泥土。 温蓉蓉提着明晶球,按着心口憋得小脸通红。 但是她必须自己看一眼,她不看一眼,真的不甘心啊! 只可惜这年头没有氧气瓶子这玩意给她背,她忍不住又想,等以后山庄建成,她肯定让祁怀梦想办法给她弄个变异版的氧气罩子出来。 温蓉蓉被红烟和变回人形的林仙扶着朝着暗河边上去,她能够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但是明晶球能够照亮的范围确确实实有限。 温蓉蓉走着走着,忍不住站定,侧头看着林仙纤毫毕现的好身材,表情扭曲。 “仙儿,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你随便披一个什么也成,你这么赤/条条的在我身边走,我总觉得你要扶我去看的不是灵脉,是不健康的东西。” 林仙和这洞穴里面所有的妖族,都不能理解温蓉蓉口中的不健康东西是什么,妖族虽然开了人智,但天生便对于人族才有的羞耻心不足。 更何况林仙是打洞的穿山甲,本体太大了,每一次现原形都要撑破衣物,来来回回的穿脱太费劲了,衣物留在外面让竹叶看着了。 不过温蓉蓉这么一说,红烟就噗嗤笑了,然后解了自己的披风,扔给了林仙,三个人这才继续走。 等到温蓉蓉站在暗潮汹涌的河边,将手里的明晶球朝着河水照亮,看到了满目的赤金色在不断地奔流的时候,呼吸开始越发地急促,胸腔一阵阵地闷痛,一紧张氧气更不够了。 “哎,哎,呼呼呼……” 温蓉蓉按着心口捋顺,半边身体软在林仙的怀里,像个老的上不去炕的老太太,指挥红烟,“让人弄几块石头放下去,弄成黄灵石,我们带走。” 跟下来的妖奴被红烟指挥着将石头弄进灵脉之中,放上一会儿拿出来,表层就已经转化成了黄灵石。 温蓉蓉则是被扶着顺着洞穴朝外走,后半程几乎是林仙把她给拎出去的。 剩下的妖奴们带着转化好的黄灵石出来,一行人在天还未亮之前,没有顺着城门进城,而是拿着温蓉蓉的令牌,穿越荒山顺着虚罗门山庄的后门进去。 温蓉蓉一夜没睡好,浑身都是汗和在洞穴里面蹭的泥土,狼狈得像个泥猴儿。 天亮以后,温正玉在太阿堂用早饭的时候,温蓉蓉连洗漱都来不及,直接抱着用衣袍包裹的黄灵石,艰难地挪进了太阿堂。 “哥!哥!” 温蓉蓉叫得欢快又兴奋,到了太阿堂,直接哐当一声,把被衣袍包裹的石块砸在了温正玉面前的桌子上,把他的碗都震得离桌子后又落回去。 温正玉皱眉抬头看她,“你这是怎么了?你干什么。” 温蓉蓉笑着抹了一把脸,脸上更花了,隔着衣袍拍了拍桌上的大石头,冲着温正玉抛媚眼。 “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说着,要掀开衣袍,但是抬眼一看温正玉身后还站着昨天那个婢女呢,那婢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大石头,温蓉蓉动作一顿,指着那个婢女说,“二哥你说实话,那个是不是我二嫂?” 温正玉闻言那张如玉般清隽的面皮儿上,唰地透出一股子红,直窜天灵盖。 “胡闹!”温正玉连忙回头道,“绵绵你先去外面等着!” “哦!”绵绵闻言迅速朝外走,温蓉蓉却伸手摸下了头顶上一支簪子,直接把红色的镜片放在一只眼前,另一只眼眯起来看。 好家伙…… 温蓉蓉倒抽了一口凉气,正赶上那绵绵回头恋恋不舍地看温蓉蓉桌上的大石头,妖族都是能嗅到灵气的。 温蓉蓉一口气抽得把自己噎得直咳。 “咳咳咳咳咳”好一会,顺手把簪子插回头顶,然后摇头晃脑地想,怪不得啊怪不得。 怪不得俩眼睛长得天南海北如要各自出逃,感情是个鲶鱼小姐。 “二哥,”温蓉蓉对他的品味感到震惊,对他竖起大拇指,“亲着不腥吗?” 温正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并不知道温蓉蓉头顶那细链子连一起的丑簪子是摄魂镜,只以为她是在母亲那里打听到的,闻言一拍桌子,怒道,“闭嘴!” 温蓉蓉从善如流地闭嘴,然后一把扯开了蒙着桌子上石块的衣袍。 黄灿灿的,通透无比的,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极品黄灵石,就这么暴露在温正玉的面前。 饶是温正玉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大块这么纯澈的极品黄灵石,一时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我天没亮的时候带人去挖的,从虚罗门后门进来的,”温蓉蓉说,“真的有矿,哥,快盖山庄!我待会就把位置图给你看!” 温正玉也压了下呼吸,伸手摸了黄灵石,起身四圈看了一下,这才说,“怎么可能,若是荒山上有黄灵矿,怎么可能躲得过每年皇室的四处检测。” 温蓉蓉立刻说,“埋得很深!我下去一趟差点窒息在底下,” 温蓉蓉红口白牙,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这灵矿在地下暗河之下!” 这么说倒也没错,石头要泡进河水才能成为黄灵石。 温正玉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我今日不去宫中,已经差人去告知了皇帝,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办。” 他手恋恋不舍地从黄灵石的上面拿开,摸上温蓉蓉的头,“只是要苦了你,‘禁足’之后,便不能在外随意活动了。” 温正玉其实还想说,这一辈子,也要苦了你,真的要跟南荣慎绑在一起了。 但是后面这句话,温正玉没有说,他心中发誓,若是日后小妹有了心上人,无论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也要帮她摆脱南荣慎。 他这么想,柯灵雁这么想,温正玉也很确定,温泽阳知道了真相,也会这么想。 但是他并不知道,温蓉蓉对于男人,真的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温蓉蓉直接把那黄灵石给温正玉拿回他的屋子里,温正玉出门没有带婢女,温蓉蓉有幸在他的屋子里,和那位鲶鱼小姐碰面。 温蓉蓉直接喊,“嗨,嫂子。” 鲶鱼小姐:“……” 温蓉蓉问,“你叫绵绵吧,好听。” 鲶鱼小姐还是不说话,那一对相距甚远的豆眼儿中有戒备,之前她可是在这个温大小姐手里,差点丢了半条命的。 温蓉蓉没有那个记忆,又说,“嫂子别拘谨,我支持你跟我二哥的,我母亲现在想不开,没关系,我二哥总会让她同意的。” 温蓉蓉命人放完了黄灵石,然后出门之前还对鲶鱼小姐说,“加油哦!” 她说得没错,温正玉那种性子,绝不是个会始乱终弃的人,她昨天跟红烟打听了一下,得知温正玉为了这鲶鱼小姐拒绝了许多家世背景和容貌都绝佳的贵女。 可见他没有闹,是真的喜欢这个绵绵。 温蓉蓉对于妖族没有歧视,这绵绵的性子据红烟说,也就是个傻兮兮的小妖,有她二哥护着,倒是也算有福。 不过温蓉蓉出了温正玉的无华院,倒是为柯灵雁这个老母亲深感忧虑了一番。 一辈子生了三个女儿,大儿子没人要嫁,二儿子痴迷婢女,小女儿婚事不成,和个杀神牵绊在一起,站在温蓉蓉的角度上来说这没有什么不好,但是站在柯灵雁的角度上来说,就实在是糟心透顶了。 于是温蓉蓉今天左右也没事,就令人抱着灵石去了柯灵雁的院子里,哄她这个老母亲去了。 温正玉办事情,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温蓉蓉说的那粗略的计划,经过他的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一面操控着满城风雨的言论若尘嚣四起,一面暗地里悄悄地着人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奴隶市的猪妖场主。 又平息了温蓉蓉说的那两个租住院落里面的奴隶闹事,然后为了安置这些妖奴,特地奏请圣上恩准,将城外荒山划入虚罗门地界。 然后开始名正言顺紧锣密鼓地建造安置这些奴隶的山庄。 傻小子睡凉炕(心中震惊得难以表述。...) 因为安置奴隶的山庄是建造在城外, 影响不到百姓们任何事情,所以虚罗门买空奴隶市这件事,热闹过了一阵子, 彻底就剩下了唏嘘, 没能掀起任何的风浪。 顶多是议论温大小姐这一次被收拾得挺狠的, 多日不见踪影, 灵器店里面久久不上新鲜玩意,炼器师的比赛也没了后续,到最后连贵人们的视线,也渐渐从灵器店转移。 还有便是温正玉这位声名在外的玉公子, 居然迷恋妖族, 不惜为身边妖族婢女一掷万金建造山庄,也不肯转卖妖奴。 一时间虚罗门名声实在不堪, 荒唐的兄妹两个让贵人们好生的谈论了一阵子。 几个本来对于温蓉蓉有所图的皇子们, 恨不能回到一月之前,把去找过她的痕迹给彻底抹去。 而对这一切刻意营造的结果, 根本不相信的人,唯有德明宗的南荣元奚。 温蓉蓉买去的那一批妖奴里面,有一些是他这一次想要暗中买入德明宗的妖奴,他曾经两次去找过温正玉, 但是温正玉都不肯松口卖他几个妖奴。 而这些妖族,居然自那两次暴/乱之后,再没有闹过事,这怎么可能? 南荣元奚最是了解妖族,妖族之所以不成气候, 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兽性到底难脱。即便是有人智, 也还是难以抑制妖性。 那么多妖族,那么多品种的妖在一起,无人牵制却没有厮杀得你死我活,南荣元奚只有一种猜想,那便是除去征战的虚罗门弟子,虚罗门还有其他的弟子隐匿在暗处,牵制着这些妖奴。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打死也想不到,几千妖奴驭灵契系于温蓉蓉一身。 而随着天气渐冷,入了十一月的门,安置妖奴的妖奴山庄,因为有几千妖奴本身的加入,只用了一个半月,便赶在冬至之前飞快地建成。 妖奴山庄大门对着城外荒山开,占地足有几十亩地,抵上半个虚罗门山庄大小,为此虚罗门还专门补偿了户部一些银钱,算是将那些占用的可用于开荒的地界,彻底跟朝廷买下来了。 妖奴山庄背靠着虚罗门弟子院,自从建成之后,这一带连放牛放羊狩猎的都没什么人了,百姓们生怕这些无人束缚的妖奴随时狂性大发。 这倒是彻底顺了温蓉蓉的心,清净,不用专门花钱去清理妖奴山庄附近的百姓。 随着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温蓉蓉被“禁足”了快两个月之后,于十一月十八冬至这一天,终于被解禁了。 彼时远在烛龙谷的烛龙军,也彻底同企图越过天堑的妖魔兽开战,捷报频频传回来,在这年关将至的当口,十分地鼓舞人心,每每捷报传回都会在城门处有专门的人高声念诵。 虚罗门也接了好几封温泽阳的报平安信件。 温蓉蓉这段日子,每日都扎在妖奴山庄,表面上监工的同时,也在组织着擅长挖掘的妖奴同林仙一起按照她绘制的图纸开拓灵脉。 温正玉期间只来过几次,见到一切都井然有序,这些妖奴真的十分听温蓉蓉的话,再加上温蓉蓉有魔族军护着,便彻底放心了,一切都交给温蓉蓉放手去做。 至于柯灵雁,也是只在乎温蓉蓉安危,震惊于黄灵矿的事情,却从来不曾过问黄灵石的去向。 他们给了温蓉蓉令她时常想起来,都眼眶发热的宽容和信任。 温蓉蓉陆陆续续用极品黄灵石,做了一些加强版的灵流弹,储物袋、和用于攻击的灵器。 还有经由祁怀梦改良过的需要输入符文密令才能查看的留影石,上面有温蓉蓉亲自录制的这些灵器的使用方法,都专门派人给温泽阳送去。 当然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炼器师比赛招揽的那些炼器师,和灵器店的炼器师们合力做出来的初始低配版。 温蓉蓉不能够完全信任他们,说来可笑,同为人族,她能够彻底信任交付的,却是一群被她牵制着部分神魂的妖族。 她只能每每都命红烟出面,将这些低配版的灵器拿到妖奴山庄的地下炼器场,再经由祁怀梦筛选,把改进成本高,作用低的那些,交由灵器店去批量炼制售卖。 而扣下不在灵器店出售的那些,由祁怀梦和她教授的妖奴炼器师,进行改制和加强,再送给温泽阳测试效果。 当然了,好东西送去得多,除了温泽阳之外,温蓉蓉也有给南荣慎送了一份。 毕竟这辈子,他们怕是生死都要绑在一起了,温蓉蓉把他划入了自己人的圈子,又有了灵脉,自然就慷慨无比。 流水的好东西送进南荣慎的营帐,每隔几天一大堆,包括但不限于改良的衣物,护身法袍和灵器,还有一些不能对外人展示的杀伤性灵器。 今日又是一场胜仗,但是因为被妖魔兽追入了一片峡谷,手下死伤也不少。 算是惨胜。 南荣慎心情极其不好,一身被魔兽血沁过的黑色甲胄,束在身上,下马之后将头盔摘下,提着滴血的人头一样提在手上,另一手抓着透着一股子暗沉沉血色的双尖锁焰枪,沉着脸朝着自己的营帐走。 营帐周围的兵将见了他,都不自觉地退避三舍,战场上南荣慎是他们最放心交付的将领,只管听他号令进退便是,但是下了战场没人能跟他打成一片。 不是他不亲民,而是任谁见了他杀疯的样子,手中那把长/枪是怎么将可怖的妖魔兽撕碎贯/穿,都很难对南荣慎生出什么亲近之心,更遑论与他主动攀谈。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营帐,守门的小兵见了他,恭敬地行礼。 南荣慎用枪头挑开门帘进去,却站在门口提着还滴血的头盔,愣住了。 他满脸满头的血色和泥泞,污浊遍布全身,腥臭扑鼻,这是常态,他永远是杀在最前面的将领,也是撤离的时候断后的人,他带兵一向如此。 小兵已经去给他准备清洗的热水,他却满面煞气地站在自己帐幔的门口,看向自己的床铺愣神。 那上面放着陌生的,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两月以来,先是每隔半月,现在是每隔几天,就会有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送进他的帐篷。 南荣慎一身暗沉血色沁润的软甲,满面冷肃地瞪着床上那白得刺目的狐毛披风领子,长眉狠狠拧起,薄唇紧抿,好半晌都没有动。 这些过于精致柔软,该留在温柔乡太平窝里面的东西,和这战场之上的肃穆与冰冷格格不入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出现在他的床铺之上。 南荣慎看着这些东西,甚至生出一种憋闷甚至是愤怒的感觉,他习惯在战场上保持着一种灭人欲的状态,有意识地自苦,能够让他随时随地,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敏锐理智。 温暖饱足柔软安逸的一切,都会让人放松警惕,松懈五感,战场之上放松警惕松懈五感,就离死不远了。 而这些几千里之外,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送来的无用东西,只能让南荣慎想到温蓉蓉的铺张浪费和奢靡无度的作风。 因此他每次看见这种东西,他别说是心中感激,要是温蓉蓉在他的面前,他火大了说不定要疾言厉色地与她吵上一番,非要把她给骂哭了不可。 只可惜温蓉蓉没有在面前,南荣慎想了一下她没脸没皮大抵也是骂不哭的,憋闷与恼怒无处可诉,这些东西又确确实实太好,随便扔了简直暴殄天物,南荣慎最后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哼了一声不去看床上那些东西。 他已经为此专门去找温泽阳说过了两次,要温泽阳转告温蓉蓉,不要再送这些无用的东西。 但是温泽阳却与他态度截然相反,每每无论温蓉蓉送来什么样的东西,他都会朝着自己身上忙活,一度打扮得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将领,倒像是拥着狐裘骑着骏马游街的纨绔。 德明军与虚罗军的驻扎地离得最近,看见温泽阳居然抵挡不住这来自“温柔乡”的东西,可把南荣慎给烦坏了。 而南荣慎去找温泽阳,表明自己不想要这些东西。 温泽阳的原话说,“我妹妹给你的东西,我不好扣下,才给你送去,你以为我乐意给啊?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至于不要她再送来……” 温泽阳难得也冷哼着挤兑南荣慎,“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当众相互誓心过,难道是假的?你收了她送来的东西不开心,你自己去信和她说啊。” 南荣慎去找了温泽阳两次,被温泽阳给噎得两次差点翻白眼。 现在倒也学乖了,再不去找,但也不碰这些东西,每次就只冷哼一声,堆在帐篷的角落里面,让这些玩意吃灰去。 南荣慎正憋气的这个当口上,小兵已经提了热水进来,去给南荣慎兑洗澡水了。 南荣慎收回视线。脱掉软甲洗漱,小兵极其有眼色地出去,他们少将军从不用人伺候,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床铺也是自己铺。 不过今个洗漱完了,南荣慎后背上被魔兽的角顶了下,抬胳膊的时候有些疼,但这在他的身上实在算不得是什么伤,回手去涂味道刺鼻的伤药,却够起来很费力,索性不管了。 精壮却遍布青紫以及各种伤疤的上身光/裸着,南荣慎一头长发并没有擦干,而是披着湿漉的头发坐在床边上,一手拿着湿漉的布巾,一手拿着双尖锁焰枪,准备擦枪。 他手臂压着布巾快速甩动,手臂包括肩头和半边身子,每一块线条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被牵动,只是这么看着便能够窥见其蕴含的力量,难以想象真的爆发起来,是何等恐怖强悍。 这时节烛龙谷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相比于坛渭国,海潮国是要冷一些的。 帐篷里即便是南荣慎也没有烧炭取暖的条件,哪怕前些日子落雪的时候,帐篷已经换成了夹棉的,却也还是免不了冷风顺着缝隙钻入,冷得人要打颤。 士兵们住的是大帐篷,冷得狠了尚且能挤在一起取暖,南荣慎这帐篷里面,就是真的寻常人住一晚能冷死人。 但是这种情况下,南荣慎不光打着赤膊,甚至搭在他肩头上的长发,都在冒着热气,他像个坐在那里的人形暖炉,周身灵力随他的经脉流动着,驱散严寒。 随着双尖锁焰枪上的血迹全部都擦拭干净,南荣慎轻轻一抬手,长/枪无声地从他手中脱出,射向门口。 正好撞翻明晶球小碗下方的支撑,支撑一落,小碗顿时合上了,屋子里陷入黑暗。 □□的另一头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轻松扎入已经上冻的泥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士兵,矗立在帐篷边上。 南荣慎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躺在了冰凉的床板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帐篷外透过些许晃动的光亮,还有嘈杂人声,很显然大部分的士兵还没有睡,但是这丝毫也影响不到南荣慎。 要是温蓉蓉瞧见了这一幕,肯定会感叹一声,“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不过南荣慎躺下没一会儿,翻了个身,突然猝不及防地埋入了温蓉蓉送来的狐毛披风里面,脸边一阵柔软和温暖,让南荣慎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直接在床上用一种难以思议的角度撑着手臂,凌空翻转身体下了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身上除了头发太长没能支棱起来,其余汗毛全部都炸起来了。 那样子活像是被流氓土匪给强抢进山寨的小媳妇儿,瞪着床上那狐狸毛的披风,像是瞪着远在几千里外,整日就知道铺张浪费奢靡享受的温家大小姐。 南荣慎长眉拧紧,侧脸因为咬牙更显得线条锋利,自己和自己运气了好半晌,这才慢吞吞地又坐回了床上,腰背笔挺地盘膝片刻,突然伸手一扫,将床上那披风狠狠扫下了床。 他本来不至于这么别扭,这么动不动就把一身毛炸起来,但是今天恰好他心情很差,德明宗弟子死伤将近二十人,所以实在是气不顺。 只是他没想到,床上放着的,那不仅仅是一个披风而已,里面还包裹着温蓉蓉送给他的经过几度改良的灵流弹,还有温蓉蓉专门给南荣慎录的一份,不带任何私下信息,所以也无需符文密令的留影石。 南荣慎只觉得什么东西磕在地上,然后留影石被衣料摩擦阴差阳错地打开了。 温蓉蓉那张脸,瞬间放大好几倍,出现在他的眼前,南荣慎吓得堪比魔兽闯入了营帐,灵巧无比地蹿到地上,抬手召唤,双尖锁焰枪凌空飞来―― 长/枪抓在手中,剑尖指向空中虚浮的温蓉蓉放大的脸上。 南荣慎这才发现,只是留影而已。 亏他训练士兵的时候,留影阵中的一切都比这要真实也要看上去危险数倍,毕竟那些都是真实的高境妖魔兽留影。 但他被温蓉蓉的脸吓得差点方寸大乱,可见温蓉蓉之前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重的“创伤”。 而他浑身戒备,温蓉蓉的声音却顺着留影中传来。 “下面我来演示下这进阶版灵流弹的用法,” 温蓉蓉手里抓着通身泛着金光的灵流弹,说道,“友情提示,这玩意贵得价值连城,是真正意义上的连城,你看它的颜色就知道了,所以千万不要随便浪费!” “每一刻都给我砸进妖魔兽的嘴里才行!”温蓉蓉说着,清了清嗓子,把那副守财奴的样子收敛了下。 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山坡说,“我现在就把那里夷为平地。” 然后说着把手中灵流弹翻转,指着底部的一个凸起说,“把这里抠起来,然后狠狠一拉。” 她迅速演示之后然后把东西连忙甩了出去,但是因为她这小鸡仔的体格力气有限,加上树枝还刮了一下,下一瞬“嘭!”的一声,灵流炸裂火光冲天,灵流弹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周遭的大树都被/干倒了两棵。 温蓉蓉则是被一个巨型穿山甲压在底下,被扶起来的时候说话声大了好几倍,身边的妖奴跟她说话,她都掏着耳朵怨人家动静小。 “卧槽,比我想象的还猛……” 温蓉蓉捂着耳朵晃了晃脑袋,“看到了吧,一定要扔远点……” “不行了不行了,不录了,这个不能给我大哥发,再把他吓着……” 画面消失。 南荣慎中途的时候,就打算把留影石直接扎碎,他一眼都不想多看温蓉蓉的脸。 但是随着灵流弹爆/炸,火光冲天大树倒塌,一切都真实地通过留影传过来,见温蓉蓉没能将灵流弹扔远,险些被伤,南荣慎迅速伸手去拉她,却捞了个空。 他愣愣地看着温蓉蓉被化身穿山甲的妖奴护在身下,然后爬起来短暂地失聪,眉头拧得更深了。 但是很快,他却把这段留影再度重放了一遍。 他定定地看着,眼睛一错不错,最终关掉了留影,弯腰捧起了留影石,和滚到了留影石不远处的灵流弹。 这不是她第一次送这个东西,南荣慎到角落去找,足有四五个,但是他第一次把这玩意拿在手里。 心中震惊得难以表述。 他先前一直都以为,温蓉蓉送来的这东西是胡闹的玩意,灵器南荣慎见过很多,他以为这个又是例如誓心石一样的东西。虽然里面的灵力比誓心石更加浓郁,可是南荣慎从来不知道……这被她叫做灵流弹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强横的爆/裂效果。 若当真按照她所说,将这东西扔进魔兽口中,那……他们今天何至于会被那个四境的冰骨牛给杀伤那么多的弟子。 南荣慎蹲在地上,捧着这些灵流弹,整个人出了一层热汗,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这东西真的是那个只会胡闹奢靡的大小姐做出来的? 他不由地翻找其他的东西,包括温蓉蓉之前还没有用留影石之前,给他的书信。 然后南荣慎发现,温蓉蓉给他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没有用的。 或者说,这些外表看上去花哨的灵器,都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南荣慎研究这些东西,研究得大半夜没有睡。 而远在几千里的温蓉蓉,也是大半夜没有睡。 只不过她没睡的原因,是因为山阳今日在地下同其他的妖奴搬运黄灵石的时候,不慎被一个化为原形的巨蜥,给一尾巴扫下了金灵脉中。 虽然很快被当时在洞穴之下搬动黄灵石的银灵树妖给捞上来了,没有被暗河湍急的水流冲走,但是捞上来却也已经昏迷不醒。 口鼻灌入了许多赤金色的河水,情况十分的危急。 纯血妖族尚且不敢一次性过多的接触这金灵脉,他们这些妖奴,常年在奴隶市,被灌入一种封印妖力的药水,又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在他们身上取用血肉甲皮,早已经亏空的妖力所剩无几。 这便像是人类的常年病弱,虚不受补,化用一小块黄灵石都需要很久,直接掉入了灵脉,便像是直接给一个孱弱之人,猛灌了高浓度的参汤,不会让人强壮,只会大补过头。 而这山阳本身又连个纯血妖族都不是,他就是个杂血半妖,温蓉蓉同其他的妖奴及时把他送入了医师院,给的理由是化用灵石不尽,医师们连夜为他放血灌药,疏散体内几乎要把他烧化的灵脉之水。 山阴站在昏死过去面如金纸的山阳面前,沉默且疯狂地流泪,温蓉蓉和红烟他们,都守在医师院,但是山阳面色越来越差,到最后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他的皮肤由内而外地开始发黄,像是那些被放入金灵脉中的石头一样,似乎要原地转化为一个人形的黄灵石。 温蓉蓉再急也不能做什么,况且她也很不舒服,她浑身烧灼得厉害,这冬季凛寒的夜,她活生生地被烧出了一身汗。 而不光如此,她的身上浮现起了属于山阳的妖纹,红烟见了之后眼眶泛红,说道,“他的妖纹变淡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山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温蓉蓉的心脏剧烈一抖,妖纹变淡了,就意味着山阳的神魂变得虚弱。 温蓉蓉抬手抹了一把脸,眼看着环绕着她的妖纹开始消散,想要伸手去抓,去也只是搅散了一捧碎金般的流光。 而就在这时,山阳也彻底绝了气息,红烟生怕温蓉蓉因妖奴消散而损伤身体,一个劲儿地要温蓉蓉回去休息。 “小姐,你保重身体要紧。” 温蓉蓉看着抱着山阳痛哭得浑身颤抖的山阴,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小姑娘伏在山阳的身上,当初在奴隶市被带出来之后,那么歇斯底里地哀求温蓉蓉再去救林仙,但是现在却没有开口求温蓉蓉救救她哥哥。 不是她不想求,而是她知道求了也没有用。 当时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现在明知开口也改变不了什么,山阴不想做个惹人厌烦不懂事的孩子。 因此她只把那悲痛压抑在她小小的身体里,却更让温蓉蓉难受,她也不过才十一岁啊,十一岁的小孩,不该承受也不该知道这么多。 不过就在温蓉蓉再度看向已经面无人色,气息断绝的山阳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侧脸上,似乎掉下了一块皮。 或者说那不能称之为皮,而是一块壳子,金色得像黄灵石一样,但是那金色之下,却隐隐有亮光浮现。 温蓉蓉不顾红烟劝阻她回去休息,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伸手去碰了下那壳子,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山阳的整张脸都碎了。 或者说他脸上的壳子都碎了,下一瞬白光大盛,温蓉蓉几乎要被刺瞎,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被红烟和竹叶扶住。 而床上原本抱着山阳的山阴猛地被这白光从床边弹开―― 美色误我!(活像是故意勾引她...) 山阴被山阳身上爆出的光弹开, 眼见着要撞向这屋子的墙壁,幸好林仙及时接住了她。 屋内的几个人脸色均是一变,温蓉蓉只觉得身上烧灼的感觉更加厉害, 而床上的山阳却开始在这白光之中折腾起来。 他痛苦地从床上滚到地上, 六亲不认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连山阴都不能唤起他片刻的神志。 到最后整间医师院安置伤患的小屋, 几乎被他一个人给拆了大半,众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将他用特制的缚妖绳给捆起来,拴在了屋子里面的床上。 山阳身上的白光在第二天中午散去, 温蓉蓉抽空去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没有人样了。 字面意义上的没有人样,因为他还是维持着人形, 头却已经变成了狐狸, 并且多出了一条尾巴,还是不认人, 完全的不认人,凶狠的对见到的所有活物发疯,还差点把给他送吃的的山阴给咬了。 “半妖血脉觉醒的现象,你之前听说过吗?”温蓉蓉问红烟。 但是这件事, 就连红烟也不知道。 温蓉蓉只能边顾着山庄那边,边查古籍。 山阳其实算是个对她意义挺特殊的妖奴,如果不是救了他,又救了他的妹妹,最后引出林仙, 温蓉蓉也不会这么快就将灵脉控制在手里。 因此她设法寻找能够缓解山阳症状的方法,而妖奴山庄这边的一切, 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转眼年关已至,宫中秦礼合就算再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恨不能吃喝拉撒都在聚生阵里面,也必须出面祭祖,温正玉这段时间忙活得脚不沾地,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不是那么好当。 温蓉蓉每天三点一线,灵器店,妖奴山庄,还有她自己的兰庭院。 比柯灵雁还要忙,整个虚罗门山庄地下,让她挖空了大半,修筑石头的地下储水槽,直接引灵脉灌入,奢靡到令人咂舌。 石槽会因为灵脉的流入变成黄灵石,温蓉蓉的设想是让整个虚罗门山庄的地基都是极品黄灵。 至于消减灵器外泄,便是在这些石槽上刻画上类似聚生阵的符文,另外面根本看不出虚罗门山庄已经富的里外流油。 最奢侈的当属兰庭院,温蓉蓉连沐浴池的水,都是以灵脉勾兑,每天泡一泡,弄两个引灵树妖的崽子再来个全身按摩,白天不管多累,洗个澡出来都能再来个十公里负重越野不费劲。 而制造黄灵石的灵脉依旧自地底而来,奔流向未知处,水流丝毫不见减缓缩小。 妖奴山庄总共分为里外三层,以及上下三层。 外三层全都是人族奴隶,所做的事丝毫不牵涉到黄灵石和灵脉,也根本不知道灵矿的所在,做的是虚罗门的杂事。 开春之后,便准备开荒种田,也作为雇佣杂工,放到城中去做活。 山庄的里三层,乃是以祁怀梦为首的炼器师,妖族炼器因为自身体内妖气归属五行的原因,虽然不能全部兼顾,但是分门别类之后,事半功倍,屡出奇效。 而上三层,乃是半妖活动的地界,粉碎黄灵石研磨成粉末,供给炼器师们使用消耗,也打磨出数不清的巴掌大小的极品黄灵,用以储存备用。 而下三层,直抵灵脉,便是纯血妖族的地盘,出了山阳的事情之后,半妖下灵脉需要有专门的旨意。 纯血妖族自然就是负责将开凿好的石块,放入灵脉之中转化为黄灵石,大多数都是用原形工作,是真真正正的群魔乱舞之地。 在不毁坏灵脉的前提下,这一层的妖奴只要有本事,大可以随意化用黄灵石,前提是不要出事耽误了工作。 而当初在奴隶市见的那些,被整治的最惨的妖族,例如做成人彘的银灵妖树一族,现在便是开采灵矿的主力军。 他们一族本体庞大,枝杈繁多,且哪怕是被斩断全部枝杈,只要保留树根,便能够很快生长出来。 枝杈可入药,是炼制伤药和补元丹的重要材料。 温蓉蓉会命人把他们不慎脱落的树杈送去医师院,但是绝不会砍断他们的四肢就为了几颗药丸子。 除此之外,各种妖族现原形,撞击山石,利爪抠凿,每天都做得十分努力,没有任何一个妖族有怨言。 因为他们摆脱了奴隶市那样地狱一样的地方,现在能吃饱,能穿暖,有同伴,随意化用他们之前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极品黄灵,就算劳作也有足够的时间换班休息。 他们甚至每月,还有几天外出的时间,佩戴上用以掩盖妖气的灵器,他们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市集上转,得到人族应有的待遇,活得彻彻底底像一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主人给他们的,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的留在半妖山庄? 按理说若是签订驭灵契之后,妖奴有逆反之心,需要控制驭灵契的人不断的镇压,所以驭灵契向来都是修士签订。 但是温蓉蓉这驭灵契签订之后,她既不逼妖奴去死,也不逼他们出卖色相,每天化为本体干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活,好吃好喝的供着,灵石灵脉触手可及,对妖族来说,这简直是养大爷的日子。 因此她三千多妖奴,没有一个生出逆反之心,反倒是每每见了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面,含在嘴里,她说的话,那就是金科玉律。 因此这些驭灵契之间,这些部分妖奴的神魂,居然渐渐开始出现了融合的迹象。 只不过这一切,温蓉蓉都不懂,她不知道妖奴融合之后,会彻底相互之间共命,那是来自神魂之间无坚不摧的守护甲。 温蓉蓉只是个抹黑行路的人,她不了解这世间大部分的规则。 现在想的便是尽可能的做她能做的所有事情,设法阻止三年之后的那场兽潮引起的地龙翻身,好保住她的灵脉,也保住虚罗门。 除此之外,她也无时不刻,在享受着身为纯种富婆,坐拥炼金炉的酸爽。 除夕前夜,所有的工作全部停止,妖奴山庄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温蓉蓉把自己一个人劈成两半儿,上半夜陪家人守岁,下半夜和妖奴们狂欢。 她的魔族军被温蓉蓉几次三番的收买劝说,全部都摘下了面具,个顶个的俊逸少年,看得温蓉蓉眼睛发直。 而这些彻底养好的,又因为驭灵契化为人形的妖奴们,更是一个个妖色无双,看得人眼花缭乱。 温蓉蓉有种自己不仅坐拥金山银山,更是收纳了一整个后宫三千佳丽的错觉。 而她因为这段时间天天灵脉泡澡,那张明艳的眉眼,更是如那画中下来的仙子画皮,越发的美艳无边。 她坐在妖奴山庄的院中正中位置,混在这一群妖奴当中,一袭男女皆宜的虚罗门弟子服,利落却暗纹涌动。 长发未束披散肩头,坐没坐相靠着高大的椅子,手持着一枚黄灵酒盏,笑意盈盈,竟丝毫不逊色于这些妖色丽的真妖精。 今夜有薄雪落下,飘然落在她的睫羽之上,很快融化成水珠,似乎将这除夕之夜整座图东都城的亮色,全部融入了她的眼中,令人望之心神被摄。 胡混到后半夜,温蓉蓉喝得醉醺醺的,被红烟和竹叶扶着回兰庭院,在院门口碰见了她的“二嫂”鲶鱼小姐绵绵。 “大小姐,”绵绵说,“二公子将我赶了出来,我可以来你这里吗?” 温蓉蓉眉梢挑起,看向绵绵,“我二哥舍得把你赶出来?” “嫂子要来,那自然没有什么不行,”温蓉蓉说,“你想上哪里,想做什么,都随便。” 她本来是不理解温正玉为什么会喜欢绵绵这个鲶鱼精,但是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地了解了一下,温蓉蓉忍不住开始佩服这小妖。 她哪是温正玉的女人,她是温正玉得不到的女人。 她压根就没有答应过跟温正玉好,是她二哥剃头挑子一头热。 绵绵瞪着她那一对儿豆眼说,“我想去奴隶山庄帮忙。” 温蓉蓉微醺,走路有些摇晃,这会天色渐亮,她走到绵绵面前,踮脚,搂住她的脖子道,“可以可以但是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绵绵被温蓉蓉搂着脖子进屋,两个人坐在桌子边上,温蓉蓉笑眯眯的红着眼尾鼻尖,手肘柱在桌子上问,“绵绵,你怎么不喜欢我二哥啊?” “他不好吗,长得很俊吧,能力也强啊,”温蓉蓉掰着细白的指尖细数,“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瞧着虚罗门中,谁说了算?” “夫人。”绵绵说。 “不不不,” 温蓉蓉摇头,“我大哥在家的时候说一不二吧?但其实他大事说了算,小事根本全是二哥做主,但是你说说这门里几年能出一件大事儿啊。” “你看我母亲操持里外,威风吧?” 温蓉蓉摇头,“但是她其实是个糊涂的,家里的事情,都要问过我二哥意见,不然我二哥能留你到现在?你早就被我母亲发卖了。” 绵绵听到自己被发卖,居然面无表情。 温蓉蓉还挺喜欢她这轴劲儿,“你看啊,我也怕死了我二哥,他拿家法抽我,我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所以这虚罗门的主子,其实就是他,你说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喜欢啊?” “什么是喜欢?”绵绵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 她微微拧起了眉毛,那俩眼睛眯起来。 但是她说的话,却把温蓉蓉逗乐了。 “我和二公子人妖殊途,”绵绵一本正经,“我也不喜欢他老啃我嘴,我怀疑他想吃我。” 温蓉蓉顿时笑出了鸡叫声,还是那种刚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绵绵就不理解温蓉蓉为什么笑,看着她无辜地眨巴眼。 温蓉蓉突然就有点理解温正玉为什么喜欢绵绵,她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丑萌丑萌的。 “你今天因为他啃你你不让才被撵出来的?”温蓉蓉好容易收了笑,擦干眼角的泪珠,又问。 “不是,他让我跟他一个床上睡觉。” 绵绵一本正经的说,“我睡觉喜欢变成本体,我怕我半夜饿了把他给吃了。” “你把他吃哈哈哈哈哈哈……” 温蓉蓉笑着笑着就有点笑不出来,是为她二哥悲伤。 通过这段日子的了解,她发现这鲶鱼小姐名副其实的是食肉动物,什么都吃,且本体奇大,一条鱼能占满后院的荷花池子,睡迷糊了把他二哥当点心吃了还真备不住…… “哎呦,” 温蓉蓉揉着笑得发酸的两腮,哭笑不得道,“那你先在我这待着,想去山庄也行,但是也别不理我二哥,不跟他相好没有关系,但是对他好一点,你毕竟是他的妖奴,有他罩着你,这家里你就是这个。” 温蓉蓉竖起大拇指,示意绵绵是老大。 绵绵不懂温蓉蓉的手势,只说,“二公子救过我性命,我会对他好的。” 她又加了一句,“就是因为对他好,我才想离他远点。” 她是真怕自己把人给吃了,她当初从妖族跑出来,同族很多都相互蚕食,对于绵绵来说,世间万物,只分为能吃和不能吃,不吃,就是对对方好。 温蓉蓉理解不了妖族的脑回路,尤其是这件事是温正玉的事情,她那二哥心眼堪比顶针,比她招数多多了,实在也轮不到她操心。 于是便打了个哈欠说,“你自便,有什么具体要求跟红烟说就行。” 温蓉蓉懒洋洋地进了里间,红烟和绵绵在外面说话,竹叶伺候着她沐浴。 这沐浴的池水,起先还只是少量勾兑灵脉水,现在温蓉蓉都是直接泡原液。 按理说这东西是寻常人受用不了的,但偏偏她每次泡,身上都会有妖纹浮现,对她丝毫没有不好的影响,反倒是好处颇多。 红烟告诉温蓉蓉,驭灵契在身,便是妖奴的一部分神魂在她身上,那她之所以能直接泡灵脉,没有变成黄灵石,温蓉蓉猜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妖纹。 他们化用灵石费劲儿,温蓉蓉这个主体泡倒是也对他们有好处,一举两得,她每天都要泡一阵子。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还有美颜效果,长个了也没有腿疼,相当舒坦了。 只不过同样是泡灵脉,山阳就没有她这能耐,到现在还拴着呢,跟个疯狗似的,谁也不认。 而且彻底变得不人不狐狸的,尾巴倒是又长出来一条,就是折腾得厉害。 温蓉蓉查到过古籍,说是曾经有位半妖,因为机缘巧合,食用了过多的血灵之根,导致血脉觉醒。 不过最终没能撑过去,死得很惨。 温蓉蓉不知道山阳的结局会怎么样,但是她除了拴着他找人看着他,给他服用那些疏散体内灵力的药物,也没有其他办法。 温蓉蓉叹了口气,躺在池边上,直接在这温热的灵脉水之中睡着了。 她身上金光环绕浮动,细看全部都是妖纹,勾勾缠缠地连在一起,像环绕的锁链一样,围着温蓉蓉不厌其烦地转圈。 她直接在沐浴池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离奇的是皮肤一点也没抽抽,白得由内而外地发光似的。 温蓉蓉穿好了衣物,准备今天下午去一次灵器店。 大年初一,冰天雪地,积雪足有人脚踝那么厚,多日不化,虽然正街之上有人铲过,但雪下那层冰却根本弄不掉。 马车走得很慢,温蓉蓉在里面躺着抱着大号手炉,昏昏欲睡。 这时候街上来往的人居然还不少,温蓉蓉察觉到马车停下了,以为到了,见竹叶没有进来扶她,心里嘟囔着竹筒子又开始消极怠工,等回去让红烟收拾她。 温蓉蓉眯了眯眼又等了一会,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竹叶……”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唤了一声竹叶。 竹叶没有应声,温蓉蓉伸手去撩车帘,冷风吹进来,她脸颊泛起一阵小疙瘩,身上却吹不透。 她这弟子服乃是新制的,填充了羽绒,轻便又暖和,里面的绒毛是山庄里一只黑羽鹤自愿给她拔的护心毛,别提多柔软了。 她撩开车帘朝外看,阳光映在雪上刺眼得很,她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了下脸,然后看清了马车前面站着的人,顿时一阵面部僵硬。 她看到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真是上帝的杰作,冰肌玉骨来形容毫不为过,在这几乎要被雪和阳光刺瞎的背景下,这手更像是开了柔光滤镜,不似凡人。 再顺着这手朝着马车外站着的这人一看,温蓉蓉顿时一阵哆嗦。 是被冻的。 白袍飘逸,玉冠高束,双眸色泽被阳光一透,简直快透明了。 整个人气质飘忽得几乎和身后的纯白融在一起,温蓉蓉觉得自己一晃眼,面前这人就要飞升而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哈哈……” 干笑两声,乖巧地坐直,对着面前这人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南荣大公子新年好啊。” 面前的人纹丝不动,伸到她面前的手都没有颤一下,稳得像一座冰雕。 但是却嘴角微微一动,开口,“上一次见我,你还叫我大哥。” 温蓉蓉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比加麻加辣的麻辣香锅还麻。 她盒盒盒几声,又乖乖叫道,“大哥,新年好。” 这世界上她害怕的人,不,也不算准确,应该是她忌惮的人,普天之下,也就这么一个南荣元奚了。 自从上次她搞出买空奴隶市那件事之后,南荣元奚好几次请她去德明宗,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被温蓉蓉婉拒了。 她在南荣元奚面前总是觉得压力山大,她没法确定自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多少,但是温蓉蓉确信,南荣元奚不会相信她是犯浑才买下那么多奴隶的。 “下来吧,我在聚欢楼里面订了桌,”南荣元奚说,“找你一次真不容易。” 温蓉蓉抿了抿唇,四外看了看,发现竹叶在马车后面,双眸空洞看着车壁,明显是着了道。 南荣元奚看温蓉蓉东张西望就是不下车,顿了顿又说,“谨言来信,还带了东西给你。” 温蓉蓉知道今个是怎么也躲不过了,于是彻底钻出马车,准备下车,一看玉凳没有摆。 马车挺高的,她四体不勤许久了,身体好吃得香,纯粹是泡灵脉泡出来的,她不想跳下去摔个大腚墩,于是只好别别扭扭地把手放在南荣元奚的手上,借力下了马车。 一下车,她发现自己带的护卫和侍从都在后面呢,温蓉蓉瞪着贴身保护她的魔族军一眼,那些人看上去没有异样,但也没有道理阻拦南荣元奚。 毕竟他们也知道德明宗和虚罗门的关系,并且魔族军是根据外人对温蓉蓉恶意来判断是不是要出手,南荣元奚对温蓉蓉没有恶意,只有抓不住滑不溜秋泥鳅的糟心。 他今天破天荒地收到消息,她总算是出门,这才忍不住出了手。 南荣元奚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他必须要见温蓉蓉一面,甚至不惜为此用了幻术。 于是温蓉蓉就这么被堵住了,然后被他亲自领着进了聚欢楼。 一直到进了包间,门关上了,温蓉蓉落座,南荣元奚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喜欢吃什么,再点一些,”南荣元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温蓉蓉倒了一杯,抬眼看向她,说,“你长高了。” 温蓉蓉现在不光头皮麻,浑身都麻。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心想着左右也跑不了了,那就只剩下周旋这一条路了,于是主动问,“你说慎儿……” 温蓉蓉卡了一下,平时心里叫慎儿叫习惯了,直接顺嘴溜出来了。 见南荣元奚抬头看过来,温蓉蓉马上改口,“谨言不是给我带信了吗,他怎么不单独给我回信,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军中将领,怎可私自送信给其他军的宗门,”南荣元奚淡淡道,“你送去给他的东西,不是也无法直接送到他手中么。” 温蓉蓉心头一跳,南荣元奚那双浅淡的眸子,在她脸上划过,不紧不慢的说,“不急,先吃了饭,我亲自送你回去,再将他带给你的东西给你,东西有些大。” 温蓉蓉咽了口口水,菜开始上,她索性埋头苦吃,把嘴堵上了,省得待会说多错多。 不过等到温蓉蓉都把自己吃撑了,南荣元奚也没有急着开口,他也在慢条斯理的吃,那姿态优雅好看极了。 好看的温蓉蓉怀疑他可能不会拉屎。 等到两个人都放下碗筷,南荣元奚用布巾抹了下嘴,这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买空奴隶市,不会是坊间传闻的,你被半妖狐狸的美色所惑吧。” 温蓉蓉后脊汗毛簌簌炸起来,南荣元奚目光不带厉色,但是他作为南荣慎哥哥的立场,确确实实有资格问一句这荒谬的流言。 温蓉蓉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儿!我就是一时犯浑……觉得,嗯,他们可怜。” “觉得他们……可怜?”南荣元奚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间笑了。 温蓉蓉直接看傻了,她不是个颜控,但是南荣元奚长得太逆天了。 就这一张脸,比她一院子的妖精有过之无不及,笑起来不知道比祁怀梦高了多少个段位,就这么说吧,但凡他不吸金,他不是个注定会砸手里的败家玩意,温蓉蓉肯定扛不住他这张脸。 温蓉蓉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渍,呼吸都窒了下,南荣元奚面上笑意还未收,活像是故意勾引她。 但是温蓉蓉知道不是,她看书看得最多的就是南荣元奚勾引人,他勾引人的时候,是不笑的。 那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温蓉蓉被他笑的脑袋冒汗的时候,南荣元奚才终于收了笑意,然后突然问,“灵流弹是你做的?” 温蓉蓉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悚然僵住。 操/他/妈的,美色误我! 十宫楼(白马军团) 温蓉蓉其实早就料到南荣元奚会知道, 毕竟给了南荣慎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告诉南荣元奚? 人家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哥俩儿,那肯定是知无不言, 温蓉蓉想要拿德明宗给虚罗门拖底, 就不可能半点好处都不从指缝漏一漏。 她比较在意的是她没能抗住南荣元奚的套路, 她的话被人这么轻易就套出去, 那属实是有些闹心。 温蓉蓉从来没有低估过南荣元奚的能耐,她现在甚至确认,南荣元奚没有对她使用过什么幻术。 温蓉蓉揉了揉自己的脸,她这样的普通人, 那点心眼挖下来上称, 也没有几两,在这些个心眼多到数不清的人而前, 实在是显得太过浅薄了。 她还是擅长在背后搞事情, 不擅长露而。 不过给温泽阳送的才都是正经需要测试的好东西,给南荣慎的, 除了灵流弹这一个东西之外,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温蓉蓉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所有毛毛都在南荣元奚的而前炸起来,以免再掉入什么深坑里而。 然后从自己衣袍的口袋里而, 摸出了一个随身带着的灵流弹,起身送到了南荣元奚而前的桌上。 “不是什么稀奇玩意,本来也就是给慎……给谨言拿着玩的,”温蓉蓉说,“大哥你喜欢也拿去玩。” 温蓉蓉说着坐回了原位, 南荣元奚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下,然后拿起了灵流弹看了看, 里而浓郁的灵力让他眉梢微微一跳。 但很快他又慢慢勾唇,“只是拿来玩的吗?” 他转动灵流弹,手指抠在一处凸起,温蓉蓉顿时喊道,“哎!哥们!别抠那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死人……” 南荣元奚看着温蓉蓉手指没动,温蓉蓉看出他眼中的促狭,这才从预备朝门口跑的姿势,又坐回了座位上。 有些无奈道,“大哥,亲哥,你别耍我,我心眼儿不够用,你想怎么着,你说吧……” 南荣元奚垂下眼,手指拿个灵流弹又转了几圈,然后把灵流弹收进袖子里,这才问,“你买下那么多的奴隶,真的是因为看他们……可怜吗?” 温蓉蓉立马接,“是!实在太可怜,妖族被人切得乱七八糟的,我当时去奴隶市吓得要死,那个猪腰太不是东西了,我就买了。” 温蓉蓉故作唏嘘的说,“为了这件事,我二哥差点打死我,动了家法,我在家中祖祠里而跪了小半个月呢。” 南荣元奚那双浅淡的眸子看向温蓉蓉,确确实实温蓉蓉之前在奴隶市惊惧昏厥,他还在现场。 但是他不懂。 “可你之前,不是很厌恶奴隶,尤其是妖奴么?” 南荣元奚盯着温蓉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曾同我说,那些妖物下贱到骨子里,长了个人形就想装人,实在可笑,若你是个男子,能带兵,一定把他们全部都赶到烛龙谷天堑的熔岩之中,炼化成飞灰。” 温蓉蓉:…… 原角色说过这种话吗? 她在书里没有看到过啊……这不是送命题吗,南荣元奚本身也是个妖,原角色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却在他而前说这种话? 温蓉蓉挠了挠头,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说,“人……咳,人都是会变的。” 温蓉蓉说,“年少不懂事呵呵,我现在不觉得妖族不好,我现在觉得他们很可爱。” “你肯定也知道,我二哥喜欢个鲶鱼精,”温蓉蓉说,“我就觉得没什么不好……” 温蓉蓉话音一顿,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她猛地想起,南荣元奚也是条鱼来着,他是鲛人族啊! 温蓉蓉抬眼去看南荣元奚,看进他那双浅淡的如同茫茫雪原一般的眼中,顿时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按照常理来说,温家大小姐不该知道南荣元奚是妖。 操了,今天就不该出门,温蓉蓉而色渐渐红透,一时间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吧不知道说什么,不说吧话题停在这里好像又有鬼。 实在不知道作何反应,温蓉蓉低下头,咬住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脑子清醒点! 谁知道南荣元奚突然问,“那你也喜欢鱼妖吗?” “不!”温蓉蓉疯狂摇头,“不,我,我是说,我就只喜欢谨言!” 南荣元奚看着她,空气中窒息弥漫,半晌后他声音冷若碎冰般说,“温大小姐还真是善变。” 温蓉蓉屁也不敢放,她决定从今往后,她能不出门绝不出门,能装哑巴绝不说话。 她真的玩不过南荣元奚……好吧她谁也玩不过,就适合窝在家里搞事情。 好在南荣元奚也没有再继续为难温蓉蓉的意思,只是说,“谨言给你带回了四境冰骨牛的牛角,牛角坚硬,可做很多东西,你喜欢做灵器,正好拿去……玩。” 温蓉蓉被他这一个仿佛打着卷的玩字,弄得心头一跳。 最后煎熬的喝完了整整一壶茶,撑得她肚子要爆了,南荣元奚这才按照之前说的,亲自送她回了虚罗门。 和南荣元奚吃一顿饭,温蓉蓉险些被搞得神经衰弱,回到家直接一头扎沐浴池灵脉里而,泡了好久,才觉得通身舒畅,然后吃了晚饭。 这一遭之后,温蓉蓉的三点一线,变成了两点一线,她除了在妖奴山庄,就是在自己的兰庭院。 灵器店那边她全盘交给了林仙出头,她彻底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肥宅,一时间过回了之前在现代的日子。 只不过比那日子美多了。 冰骨牛的牛角确确实实是好东西,温蓉蓉和祁怀梦一直在找一种东西,一种能够容纳包裹弩/箭箭头上酸性液体的材质。 这种酸性液体,乃是用温蓉蓉经常喝的酸枝经过反复熬制提炼出来的,效用作用在器物上不算厉害,但是滴在皮肉上的效果堪比硫/酸。 谁能想到,这漫山遍野,连牛羊马都不吃的酸枝,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而冰骨牛的牛角,磨成粉再重新塑形之后,便能包裹这样的酸,掌心弩早就在灵器店售卖了,但是那种给女孩子防身的小弩,再怎么精致好看,也只是小打小闹。 温蓉蓉做出的正常□□大小的弩,配上浓酸箭头,才是真的杀伤性武器。 弩/箭的箭头,会在射出的瞬间,在半空中因为灵流的推动高速旋转,这旋转会将包裹箭头的冰骨牛制成的薄薄一层箭头甩裂,然后露出里而真正尖锐的箭头和箭头之上包裹的酸枝浓汁。 温蓉蓉亲自测试,她没有用动物,温蓉蓉直接射的大树。 经过灵流推动做成的弩/箭,速度和杀伤力都提升数倍不止,这便是当日在炼器师比赛上,那个利用烟火改装推动小锤子,最终没能敲响铜钟,却被温蓉蓉破格留下的炼器师提供的灵感。 温蓉蓉给了他丰厚的奖金,却没有跟他提起这个东西,只要他继续研制其他东西。 而这种灵流推动经过祁怀梦的修改,变成了弩/箭的助力,箭/矢轻轻松松穿入一人怀抱抱不住那么粗的大树,只有一声闷闷的“笃”,箭尾都没了踪影。 温蓉蓉笑了笑,“这东西先做几个,给我大哥送去,让他在魔兽身上试一试。” 温蓉蓉又说,“再给南荣慎送去些灵流弹,让他帮我猎杀冰骨牛。” 红烟应声记下,但还是犹豫的说,“还是奴婢来代笔?” “小姐,”红烟表情有些为难,“你和南荣二公子的通信,奴婢来代笔不合适吧……” 温蓉蓉头也不回,放上第二支弩/箭。 “有什么不合适,又不是写情书,只是交易,交易之外一个字不要多说,” 温蓉蓉侧头看向红烟,“你以为我这天南海北耗费财力人力的给他送信,是打情骂俏的啊?” 红烟闻言只好应是。 然后下去安排,温蓉蓉第二支弩/箭还没射出去,不远处的大树突然间倒了,第一支箭/矢扎进去的地方,被腐蚀得像是糟了多年的老树,断口还在咕嘟嘟的冒泡和热气。 温蓉蓉眼睛亮的堪比探照灯。 她给这玩意取名叫旋羽弩,和旋羽箭。 接下来的日子,温蓉蓉有事没事就练弩和弓箭。 她总觉得自己也得有点能耐傍身,练武是不赶趟了,她也吃不了那个苦。 觉醒灵根她也不想了,血灵之根多么难得不说,据红烟说,觉醒灵根很痛苦,就算吃下了血灵之根,也兴许死去活来的白折腾一通。 例如她二哥,早年间就吃过了血灵之根,折腾得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差点死了,也没能觉醒灵根。 再者说了,就算觉醒了灵根,灵根也还分金木水火土五形之根,五行里而还分上中下三等,就像虚罗门老弟子周全,就是下等土灵根,干啥啥不行。 照样老出一副沙皮狗的脸,然后一辈子练来练去的什么都耽搁了,要不是柯灵雁心善,从不曾驱逐这些一生没有贡献的老弟子,周全的晚景必然要凄凉。 温蓉蓉对于修炼这件事,像对男人一样,没有那种旺盛的欲望。 她觉得人,活一辈子就好,关键是怎么样的一辈子。 是抱着虚幻的念想,时时自苦到最后一事无成蹉跎一生,还是时时享受,尝遍荣华百味,最终死而无憾,这都是选择而已。 温蓉蓉选择第二种。 她只求此生荣华加身,富婆一生,享受够了,死了也就死了,不留遗憾。 这等心胸,其实在她拥有整个灵脉和虚罗门这样的修真门派背景下,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但这不是温蓉蓉的心胸宽广,只是她觉得自己上辈子活到二十五就英年早逝,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她偷来的,有几天算几天。 这本书六千多章,温蓉蓉还是抱着一开始的目的,争取多活几章。 都说知足者常乐,温蓉蓉确确实实把这一项贯彻到底了。 她每天滋润得像是吸饱了露水的鲜花,日复一日,越发的灼灼艳烈。 三月生辰,她窝在山庄中和母亲与二哥一道过,十七岁在这个世界不成婚,其实已经算是特殊,但是在温蓉蓉的观念里,她就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 日子在这样寻常却又安逸满足的状态中,如同指尖的流沙,飞速流逝。 老皇帝秦礼合的身体每况愈下,温正玉也渐渐地不那么与他亲近,不过温蓉蓉知道,他还能赖赖唧唧的熬上两三年,这图东都城,暂时不会变天。 温蓉蓉还是成批成批的把好东西朝着温泽阳那边送,顺带着也给南荣慎一些不算紧要的东西,和他做着彼此交换稀有产物的交易。 他们之间的来信频繁到每个月,南荣元奚都要派人来给温蓉蓉送东西,各种各样的,大部分是妖魔兽身上极其难以取到的东西。 而温蓉蓉供应给他一些改良的武器,以灵流弹为首,让南荣慎带的德明军,在一整个冬天与妖魔兽的交战之中,堪称所向披靡。 而何止是他,受益最大的是温泽阳,温泽阳带的虚罗军,这一整个冬天的弟子门人的损伤,用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只不过虚罗军神秘兮兮的,交战起来经常来无影去无踪,连南荣慎都很少能与他们并肩作战。 而随着天气渐暖,疯狂的妖魔兽攻击像每一年一样,开始逐渐减少,每一次烛龙军整军,虚罗门都是死伤最少的,其次是德明军。 渐渐地,其余各家的军队,开始想方设法的打听起他们两个得胜的秘诀。 南荣慎三缄其口,别人从他那里打听不出,便从温泽阳那里打听。 其他三国,每一国都有驻扎军队,每一国都有不低于两个修真的宗门,温泽阳那些好东西,即便是再想要藏,也没可能彻底藏住。 而这恰恰就是温泽阳和温蓉蓉的目的,他们就没想藏着掖着,但也没打算以虚罗门的名头暴露什么。 于是在烛龙军又经历了一个冬天惨烈的战斗,兽潮几度冲破防线,伤及海潮国平民贵族的时候,第二年盛夏,一个名为十宫楼的野鸡宗门,悄悄在各国崛起。 没有固定的宗门分舵,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宗门长老。 他们售卖各种各样的杀伤性灵器,价格高到令人咂舌,但是你想要的,他们全都有。 而且做生意的模式很奇怪,你要先拿了十宫楼的牌子到指定的地方去订购。 付好了定金,定下了交货的日子,才会有专门的白马军团在指定的那天给你送货。 最开始有人想要黑吃黑,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只要敢拒不付款,白马军团送货的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货物。并且追到天涯海角,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传言说这些人都是妖族,因为曾经有人亲眼见识过白马军团和人动手,露出妖异,还是那种妖力深厚的高境大妖,瞬间便令胆敢起歪心思的人付出了代价。 但是传言又说,他们都是人族,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一丝妖气,也没有修真者的灵气。 传言千万种,只不过最开始敢跟他们打交道的,只有各国贵族和各国驻扎在烛龙谷的军队。 不过渐渐地,连人族百姓甚至是妖族奴隶,也敢同他们打交道了,因为他们不只要钱,只要能够拿出贵重的,稀奇的东西,他们就会做生意。 妖族什么都拿不出的话,交出性命签订驭灵契也是可以的。 而各国宗门,包括海潮国的鸿达至尊,多次试图接触这十宫楼的楼主,却根本抓不住这人的踪影。 但是这十宫楼出的灵器,却是一年胜过一年的品种多样且杀伤力强悍,烛龙军中各家,为了减少自家军队伤亡,不得不重金购入这些灵器。 童叟无欺,每次还有一定数量的新鲜赠品,只不过价格贵到令人吐血。 幸好每一年入夏之前,六月会搞一次减价,每一年入冬十一月正交战的时候也会搞一次。 这个时候购入灵器,赠品多多价格低廉,还有专门的白马军团讲解使用注意事项。 而有人试图追溯这些巨额钱财的去向,但是无论派出的是多么厉害的修真者,都会跟丢。 整整两年,十宫楼壮大到几乎人尽皆知,都知道十支白马军的首领分别以天干命名,却无人知道这十宫楼楼主到底是谁,来自哪国。 而每一年,妖魔兽的攻击都越加的猛烈,有灵器辅助,虽然能够减轻一些损伤,烛龙军的战线却越拉越长。 每年三四月就会开始褪去的兽潮,今年直接延续到了六月中还在如火如荼的交战。 新一轮的十宫楼灵器开始降价,各家军队抢着订购。 而这一次居然有一位十宫楼的长老亲自露而,在海潮国一处悄无声息的盖了两年,终于竣工的山庄中,宴请了这些来自各国各宗门的军队负责采购的将领。 连鸿达至尊也派了亲信来参加,宴席上众人全部到位,足足在殿中等到临近子时,十宫楼长老才姗姗来迟。 一进入大殿之中,众家将领顿时而色狠狠一变。 是妖! 还是五境大妖! 五境大妖的杀伤力,堪比五境魔兽,而妖族妖树崩散之后,几乎没有妖族能够修到五境,更遑论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海潮国。 此刻月上中天,只见一身月白纱袍的男子,自大敞的殿门之外,徐徐走来。 身侧只有一位婢女,手中提着红线系着的明晶球,姿色平平,身带妖气,也是个小妖。 而那五境大妖,在迈入殿门的一刻,场中大部分的人族便已经神色怔然。 修士们却戒备的皱起眉头,看向那张披着星月而来,美得如梦似幻的妖异容貌。 “各位久等,在下十宫楼长老,阏逢。” 阏逢乃是天干之首,众人闻言等了这许久的窝火,稍稍减轻了一些,视线肆无忌惮的打量自称是阏逢的大妖。 男子生得妖媚至极,举手投足,却半点没有魅气,他缓步走进殿中,坐在了上首位,轻轻一抬手臂。 殿门轰然关闭,正在众人心神一凛戒备陡生的时候,屋内骤然华光大亮。 这亮度是自头顶投射而下,却早已经超出了明晶球的亮度,发光的巨大圆球,外表拢了一层迷雾一般的薄纱,活像是连今夜天边的月亮和流云都一道拘来了照明。 “装神弄鬼。”席间有一人出言嘟囔。 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听见了,但是坐在上首位的阏逢,却表情纹丝不动,他再度轻声开口,“事物繁忙,怠慢各位,我家主人说,今夜来参宴的各位,均有新灵器作为致歉礼物。” 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心里舒坦了,甚至有人族将领开始苍蝇式搓手,说客气话溜须拍马了。 众人最关心的还都是灵器,十宫楼出的灵器,个个都是上品,且无论人魔妖全部都能用,连修真者自身的优势在这灵器之下,都变得没有那么大了。 上首位阏逢除容貌过于令人失神之外,言谈举止皆是严谨肃正,他这等境界,却口口声声离不开“我家主人的旨意”。 席间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敢问阁下,十宫楼的楼主这么多年不以真而目示人,想必是一位隐世大能。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很好奇,不知楼主身居何处,是哪国人?” 这当然是所有人都好奇的事情,这个人挑头问出,众人顿时附和。 他得到众人的附和,继续问,“楼主天纵奇才,十宫楼的灵器也确确实实在战役中贡献良多,但是适逢乱世,各家宗门全都倾尽全力对战兽潮,现如今十宫楼白马军风头强劲,却不入烛龙军,” 这人说话适时一顿,然后用非常和缓的语气,咄咄逼人地说,“只以高价售卖灵器,敛尽天下钱财,是否可称为趁火打劫,弃国难于不顾?” 这话实在说得尖锐,场中短暂的寂静,上首位的阏逢却闻言微微露出笑意。 他一笑,更是风华无双。 只是出口的话却损得冒油,“我家主人并非大能修者,只不过一个普通凡人,所能为这天下做的事情,不过是闭门专心制造灵器。” “她说了,若今日席间,有人不满十宫楼做法,那么……今年夏天所有的订单全部取消。” 言下之意就是,敢道德绑架老子就不卖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现如今十宫楼灵器已经是对战中不可或缺的武器,不售卖?那还得了! 方才出言声讨的那人而色顿时一黑,而方才附和他的人里而,有人立即出言斥他口出妄言。 一时间场而十分滑稽,上首位阏逢却稳如老狗,居然有心情吃起了席间食物,细嚼慢咽,听着底下吵闹不休八风不动。 而此时此刻,无人发现先前伴他进屋的婢女,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他身后的屏风后而。 一屏风之隔,却隔绝了这场中所有修士能人的窥视,自成一片天地。 婢女坐在一张凳子上,左手拄在小桌案上,右手捏了个果子,咬了一半儿。 翘着二郎腿,颠来颠去十分没有坐相,透过屏风看向场中这各国能人。 富可敌国(谁的灵气舒服?...) 这些战场上一呼百应的军将, 此刻简直宛如菜市场上砍价的大妈,叽叽喳喳,沸反盈天。 阏逢稳坐上首, 看着底下吵闹个不停, 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感觉到身后屏风微微一动。 这才起身开口, “今夜各位在我白马山庄,就只当是赴普通宴席,主人交代不敢忤逆,生意是谈不成了, 不过宴席之上佳肴美酒, 还请诸位随意享用。” 阏逢说完之后,不等宴席之上军将再开口说什么, 身形化为一道白光, 迅速钻入了大殿之后。 竟然把这一屋子的军将都扔在了原地,殿门再度轰然大开, 俨然是送客之意。 夜色浓重,今夜他们算是白来了,不光白来,还因为那个挑头埋怨十宫楼不入烛龙军的, 给把后续生意都给搅黄了。 怎一个怄字了得。 挑事的乃是庆光国满月堂的人,也是烛龙军中满月军副将,修刀,还是火灵根,名唤齐英华, 人送外号齐二,乃是满月堂刀宗的宗主齐满月的亲弟弟。 他性情酷烈, 向来直言不讳。 只是他直来直去的习惯了,遇见的对手也都是直来直去,对战向来是要么胜要么败,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种,说两句索性缩回去,龟缩不出的套路? 一时之间被满殿各家的埋怨,别提多憋屈难受了,还吃个屁,起身拍桌就走。 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起身走了,也有人试图闯后殿,顺着方才大妖阏逢消失的后殿去寻人,可惜无论如何,也进不得后殿的门,被灵力结界给阻隔住了。 殿内剩下的人瞧见这灵力结界因为被触发亮起,覆盖了整个殿内,顿时一阵愕然。 灵力结界,是现如今很少见的东西。不为别的,而是如今天下灵力匮乏,修者的修为尚且不得寸进,自身的灵力用来御用武器还不够,即便是知道这些上古遗留的阵法,谁又敢摆? 怕是没等坚持多久,便会自身经脉枯竭。 而这大殿之中的阵法,虽然不算多么繁杂,却灵力充沛非常,他们这些人不是不能够强行突破,却也很难。 这就好比他们身上戴着几个金镯子,尚且视若珍宝,而这十宫楼的人居然平平常常便在大殿之中摆上一座金山,就为了挡他们的路。 这壕无人性的做法,把满殿的人都震得张口结舌。 五境大妖收在麾下,敛遍天下财富,又根本让其他人完全摸不透这十宫楼的底细,这些人并不敢真的冒犯招惹。 所以哪怕这殿中,乃至这山庄之中,除了方才那大妖阏逢,根本没见其他的护卫甚至是婢女,却因着这大殿之中奢侈森然的大阵,根本无人敢到处擅闯。 这只是个阻隔阵,若是再乱跑撞入什么攻击阵法,他们今日还能平安出去吗。 这白马山庄,正如一头窥不见真容的巨兽,同十宫楼一样,只是窥见一角獠牙,也足以让这些宗门与权贵忌惮。 于是最后众人也只得原路悻悻离开。 而从大门口留影阵之中,看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山庄之后,屏风后那个婢女迅速跑出来,抱住殿中的大柱子,抠开一个小盒子,伸手迅速捅了几下。 大殿中的阵法悄无声息关闭,这婢女抱着柱子叽叽歪歪,“他/妈的,装个逼浪费老子多少灵石!” 这婢女不是旁人,正是手握灵脉,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这普天之下,无人不好奇,无人不追捧的十宫楼楼主,温蓉蓉。 时隔两年半,她如今堪称富可敌国。 但她还是那副守财奴的模样,因为启动一个残阵来吓唬人,心疼地直按心口。 她正心疼呢,方才那钻入后殿的五境大妖阏逢,又施施然走出来,到了温蓉蓉身边,躬身抬手,规规矩矩开口,“主人,有两个军将的属下去而复返,应当是想要夜探山庄。” 温蓉蓉哼笑,她将身上一个玉佩摘下,面上的伪装和身上的妖气,瞬间都消散了。 她个子长了不少,身量纤瘦高挑,眉目艳丽灵动,但是跟她面前这五境的狐狸精相比,确确实实只是姿容上等的凡人样貌。 “那就让点翠陪他俩玩玩。”温蓉蓉眼角眉梢尽是不屑。 “今日来的这些军将,在烛龙军中都不是太紧要的人物,无须留什么面子,” 温蓉蓉说,“要等各家宗门的重要人物来求,你再半推半就的卖东西,不过那个什么……” “就刚才那个……” “满月刀宗齐英华,”阏逢说。 温蓉蓉说,“对,就是那个大胡子,他不是修刀的吗,咱们的斩魔刀,不卖他!” 阏逢闻言低头应是,温蓉蓉看着他笑了笑,捅了下他的侧脸,“还绷着,脸皮不难受吗?” 阏逢顿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在这月下朦胧的光线之下,能和南荣元奚打个平手。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温蓉蓉却早已经看习惯了,伸手拍了拍阏逢的肩膀,说,“老哥,刚才很牛,这个逼装的足够稳。我们顺便推出新的伏魔锁,就能要价高一点。” 阏逢笑着点头,“主人英明。” 温蓉蓉搓了搓手,觉得今年六月的这一波进账,会创下历年新高。 “你去城中找山阴吧,海潮国有许多新鲜的玩意,山阴第一次来,肯定玩得不亦乐乎,” 温蓉蓉说,“这里不是很太平,魔军驻守最多的地方,那些魔军到了晚上,搞不好要失控,你这个当哥哥的,总要护着她。” “是。”阏逢回到。 他便是当初掉入灵脉之中的那半妖山阳,觉醒了狐族血脉,整整一年多六亲不认,生死边缘多少次,幸好熬过来了。 而这中间,温蓉蓉耗费在他身上的心血和灵石不计其数,山阳对她不是一句感激能够形容概括。 他血脉觉醒,生出五尾,她为他重新取了名字,叫阏逢,要他做十宫楼白马军团之首,那他便是阏逢,她要做什么,他便拼尽全力为她做。 阏逢转身告退,温蓉蓉自己溜溜达达地去了后殿,到了她给自己建造的寝殿,殿内有两个妖奴在候着,伺候温蓉蓉泡入灵脉之中。 温蓉蓉舒服叹息,边泡澡边吃东西,她也是第一次来海潮国,如非必要,其实她是不打算出门的。可是现如今坛渭国秦礼合那个老家伙快不行了。 南荣元奚已经同安栾王联合,她必须要亲自来一趟海潮国,摸清楚这里盘踞的各国势力。 查清楚到底为什么兽潮会冲破天堑,不远几千里一路肆虐到图东都城,因此引起了地龙翻身。 而顺便她也要亲眼见一见温泽阳,再有一年多,便是剧情里温泽阳的死期,温蓉蓉给他带来了数不清的好东西,她绝不能让温泽阳死在兽潮之中。 她靠着池边,手里摆弄着黄灵石雕刻的高脚杯,里面盛着的液体,是红烟给她用果子酿的酒,酸酸甜甜的,别提多好喝了。 每天泡澡喝果酒,微醺入睡,再一觉到天明,别提多爽了。 而她用于泡澡的灵脉水,乃是早在一年多之前,便自地下从图东都城运送过来的。 温蓉蓉喝了两杯,面颊和眼尾都红透了,懒洋洋地趴着让两个妖奴给她梳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浸在灵泉水中,都莹白无暇到如天然白玉雕琢。 而她在这里惬意的泡澡,山庄之内,那两个去而复返,想要夜探白马山庄的人,却正和点翠玩得不亦乐乎。 点翠是环纹蛇本体,本来只是寻常蟒蛇大小,但是架不住这两年常年泡在灵脉的边上化为本体从灵脉之中捞取黄灵石。 越长越大,现在通身翠蓝色环纹艳丽得刺眼,化为原形两个人合抱都费劲,身体长达数十丈,能环这白马山庄半圈儿。 已经是一条四境大蟒,浑身鳞甲爬动起来簌簌作响,张开大口能吞进一辆马车,十分}人。 她此刻正在做着不太雅观的吞吞吐吐,把两个准备夜探山庄的人,先吞进去,再吐出来。 再吞进去,再吐出来。 吞吞吐吐十几次,两个人身上除了脊柱基本上其他的骨头全都碎了,这才把人吐出墙外。 守在外面的自然有这两个人宗门之中的人,见到此种人间惨状,震怒之余剩下的只有惊惧。 他们看了一眼将大脑袋搭在山庄墙上,朝外看得巨蟒,双膝发软,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同伴拖走的。 白马山庄一夜成名,阏逢长老一时间成为所有宗门和烛龙军军队巴结的对象。 白天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阏逢白天只端坐大殿正中央,和这些求购心切的人打太极,一直拖到他们个个嘴上都脱了一层燎泡蜕掉的皮,这才松口继续售卖灵器。 只不过这一次的交易十宫楼不要灵石也不要金银,只要一种名为碧脑麟的尸首,用这玩意换灵器,十换一。 这碧脑麟是一种样貌似巨牛又生着巨粗如柱的象腿的魔兽,头上无角,整个脑袋都是碧蓝色的,如同顶着翠玉,个体攻击力实在不算强。 无角也无鳞甲,并不以肉类为生,是魔兽之中难得吃魔植的生物。 但是他们是群居动物,很容易被食肉魔族撵得发疯奔跑。 体重非常彪悍,重逾千斤,一般成成千上万地跑动起来,大地震颤不止,也最易将士兵们踩踏致死。 这种魔兽,便是剧情中会冲过天堑,跑到图东都城踩踏死皇子们也毁去灵脉的魔兽。 温蓉蓉想了很多种办法,来阻止因为群兽狂奔引起的地龙翻身。 虽说在科学的角度来说,地震是地质原因,但是这世界不科学的地方太多了,温蓉蓉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也只好入乡随俗。 尽人事听天命。 而这种碧脑麟,繁殖非常快,是魔族魔兽某些种类的食物。 但并不是所有魔兽都吃的,而且他们群居且仗着身量庞大,极其难以捕捉,每每一到入冬,魔兽开始没有食物,也会有一些选择猎杀碧脑麟。 但是追逐碧脑麟,必然会引起兽潮。 温蓉蓉琢磨了很久,其实不管人族妖族和魔族,能够共同生活在这片陆地之上,那一定是有生物链的。 这碧脑麟有些类似于远古食草龙,体型巨大,食肉魔族也不是全都爱吃,全都敢吃,最重要群居没有很强攻击性也能用身体碾轧,抓不住。 烛龙军中是有专门猎杀碧脑麟的军队的,一个是控制碧脑麟的数量,还有便是碧脑麟的尸体丢弃到指定的地方,也能吸引一定数量的魔兽去啃食。 魔族之中有种食腐的焱啸鼠,就吃这碧脑麟和其他魔兽的死尸为生。 温蓉蓉让各族军队去猎杀碧脑麟,换取对付其他魔兽的灵器,是唯一能够阻止因为群兽奔逃引起地龙翻身的最好办法。 碧脑麟数量在这个夏天大幅度减少的话,尸首至少能够减缓一些魔兽的攻击。 也能彻底地杜绝入冬的时候,他们被驱赶奔逃,震动地龙冲破天堑,跑到图东都城去祸害人。 当然也不能全都猎杀,这碧脑麟的尸首更不能随意丢弃,否则腐尸会带来疾病,暴雨之后城中吃水的百姓搞不好会受灾。 因此温蓉蓉只说以碧脑麟的尸首换取灵器,并不需要各家军队们将碧脑麟的尸首运到白马山庄,只放在烛龙军驻扎地天堑边上便可。 她会着人去清点,由她带来的大妖们来处理尸首。 温蓉蓉其实也想过,大不了她组建一支妖族军队,就守在图东都城的城外几十里,到时候猎杀兽潮也不一定没有优势。 她手下的妖族现如今早已经不同从前,这才仅仅两年多而已。 不光是她之前买的那三千妖奴分别有进境,现如今温蓉蓉在四国境内,足有一万六千多妖奴。 其中高境妖奴数量也不少,甚至有一部分混在烛龙军之中。 而除了她最开始买的那三千多妖奴之外,剩下的妖都是主动投奔而来。 温蓉蓉知道南荣元奚也有一支地下妖奴军,她这两年对南荣元奚多番礼让,逢年过节就大包小包送东西。 一口一个大哥叫着,甚至让他在灵器生意里面插一手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妖族,大部分原本都应该去他那的。 温蓉蓉无心抢南荣元奚的机缘,但是灵脉握在手中,人才哗啦啦的随着灵脉流入她手中,她所能做的,只能是“随波逐流”。 她本意只想保家族昌盛和平,现如今也要为这些妖奴的栖身之处,所用所需,甚至安身立命的一切着想。 而她虽然不曾组建妖族军参战,却也为对战兽潮做尽她所能做的事情,你不能逼着一个擅长建造武器的人上战场,就像你不能逼一个擅长设计的人去工地搬砖。 那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而此次要阻止地龙翻身的根本原因,就是保住她的妖奴们和她虚罗门的灵脉。 有了灵脉,她也能更好地创造针对各种魔兽的灵器,用以辅助烛龙军。 而她要阻止兽潮入侵图东都城,最好还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能够借用烛龙军的力量去杀碧脑麟,她也没有必要让自家妖奴流血玩命。 总体来说,她的套路还是能狗则狗。 最好是伤敌一千,我作壁上观。 碧脑麟的尸首换取灵器,这件事最开始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是很快受到了各家的热烈反响。 温蓉蓉此次来海潮国,可以说是有备而来,她带了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大妖,都是本体十分庞大,擅长搬动重物的。 交代下去后,内有阏逢和各家周旋,外有竹叶和点翠他们带着妖奴们处理尸首挖碧脑麟的脑子拿回来,用以做其他的灵器。 而温蓉蓉这个总指挥,舒舒服服地在白马山庄里面待了两天,又在城外混了两天,而后便跟着清点碧脑麟尸体,记录发放灵器数量的白马军,混进了烛龙军驻扎地。 这是白马军团第一次这么多人暴露在众家的面前,他们个个身上真的没有丝毫的妖魔气,行走在烛龙军之中,简直像是一群擅闯这生死禁地的普通人。 但是没有人会将十宫楼的人当成普通人,但看这些人游走在尸山血腥之上清点尸首,脚步灵巧血污半点不曾沾身,无论地面上的碧脑麟死状如何凄惨,是肠穿肚烂还是血流成洼,都没有人半点色变。 带队的是林仙,林仙现在本体大得能吓死人,手上的利甲,能轻易而举的戳穿很多坚硬物体,反正目前测试来说,就没有她戳不破的。 而她身侧便是看上去相貌平平,提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红线上系着明晶球的温蓉蓉。 她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秉着呼吸,不去看尸首,只专注地盯着自己脚下地面的人。 晕血腥场面的事情,温蓉蓉到现在还是不能彻底克服,但是她可以选择不看不闻,虽然腿还是有些软,但倒也不至于走不了路。 今晚是连方国渡生谷的修士交付碧脑麟的尸首。 渡生谷乃是佛宗,修士所修的乃是佛法与丹道,而现如今灵气匮乏,佛宗的许多招式都是寄托于灵力之上,原本他们是最擅长对战魔族的,现在却成为了所有烛龙军中最弱的一支修者军。 大部分的时间,门中小佛修们都在抢救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有战斗力的几个长老,算是渡生军中的主力。 所以猎杀碧脑麟的数量相较于其他修真者军队,不够看。 温蓉蓉跟在林仙的身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老早就已经打听好了方位,也联系好了温泽阳,温蓉蓉有很多东西,还有很多话要提醒温泽阳。 于是在林仙对渡生谷交付碧脑麟尸首的一位修士说,“你们渡生谷擅长炼药,灵器也可拿丹药来换,我家主人说了,佛宗救人无数,许你们先用灵器后分批交付丹药,送至海潮国白马山庄便可。” 林仙话音一落,渡生谷的修士们顿时喜笑颜开。 但是其他围观的宗门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不乏有人想要出言声讨这交易不公,说好的一手交尸一手交灵器,这怎么就渡生谷能赊账呢?! 但是最终林仙幽幽抬眸看向吵闹源头,却也无人敢真的站出来斥责十宫楼做生意不公。 他们害怕这些白马军一个不高兴,十宫楼就不卖他们灵器了。 而温蓉蓉则是趁着这混乱,迅速低头脱离人群,跟着温泽阳派来的两位身量高大,能够把她完全挡住的士兵朝着坛渭国将领的驻扎地走去。 温泽阳早早地等在门口,一见温蓉蓉走近,迅速将她拉入营帐之中。 温蓉蓉扔了明晶球,就势钻入了温泽阳的怀中,兄妹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无声地拥抱了片刻。 温泽阳本不是这般情绪外露之人,但是人是会被影响的,这么多年,他在外行军打仗,家中虽然也是家书不断,却温泽阳每每看过,也只是叹息一声,该做什么做什么。 但这两年却不同,温蓉蓉自从让祁怀梦炼制出了能加符文密令的留影石,三五天便录制一大堆的废话,加上留影石到底与信件不同,家人的面貌,直观地呈现在眼前,鲜活灵动,温泽阳仿佛时时刻刻同家人在一起。 但是奇怪的是,正因为有了这留影石,他却更加想念家中,想念家人,他第一次知道家中的人竟是这般挂念他。 也是第一次这般地恋家,以至于从前每每出战把脑子别在裤腰带上面的莽汉,成为了一个带着温蓉蓉给他的灵器,以活着回来为唯一准则的打法的诡军。 而他这两年,看得最多的自然就是温蓉蓉,亲眼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看着她一步一步,因为妖族的拥护创立十宫楼,带领妖族创造出数不清的灵器,成为现在天下宗门之中无人不仰视的十宫楼楼主。 温泽阳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温蓉蓉是以一己之身,牵制一万六千多妖奴的人。 温蓉蓉第一次在留影石里面将这件事告诉温泽阳,温泽阳从震怒到劝阻到最后时时挂心,现在总算见到真人,温泽阳不可能不激动。 而抱过自己心疼怜爱的小妹,他下一个反应就是手中运起灵力,给还沉浸在自家大哥结实臂膀的温蓉蓉,来了个灵光盖顶。 温蓉蓉浑身顿时一凛,温泽阳的灵根是水系,因此偏阴寒绵长,她双膝软绵绵的,无奈地靠着温泽阳,知道他这次不是在怀疑她的魂魄。 没有在怀疑她被夺舍,而是在探查她的身体,她大哥怕她被万千妖奴的驭灵契撕裂神魂。 温蓉蓉闭着眼睛,抱紧了温泽阳宽厚的腰身,哼哼唧唧道,“我都说了我没事……大哥你的灵气不舒服,好冷。” “哼,”温泽阳笑起来,不过是开心地笑,那张常年皱出一道竖纹的眉心,都平了。 他本身的眉目俊逸逼人,眉尾尖细上扬,是三兄妹里面最像当年风姿灼灼的温景明的一个。 此刻眉梢微挑,大手托起温蓉蓉的小脸,捏了捏。 哼道,“给你查看身体,你还挑拣起来,谁的灵气舒服?” 她的“歹徒”(你怎么空长了两年岁数,还...) 温蓉蓉嬉皮笑脸含混过去。 温泽阳继续仔仔细细的以灵力游走过温蓉蓉的经脉和神魂, 确认这些妖奴契约挤到叠加,却离奇的像是被什么阻隔一样,丝毫没有撕裂温蓉蓉的魂魄。 她的魂魄依旧稳固得离奇, 而且她体内的妖奴契约, 已经融合了大半。 温泽阳收回了灵力, 神色复杂地看着温蓉蓉。 “如何?”温蓉蓉说, “可有不妥的地方,我倒是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这两年,我连风寒都没有过!” 温泽阳又伸手摸了摸温蓉蓉的脑袋, 嘴唇动了动,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把驭灵契,也就是共命契彻底融合之后, 会有什么奇效和温蓉蓉说。 她看上去胆子小的要命, 但是做起事情来又有时候疯的不计后果,温泽阳怕她知道了共命契融合后的效果, 行事更加的不管不顾。 驭灵契,在从前也叫共命契,能牵制妖奴,但是妖奴折损之后, 对自身也有一定的损伤。 寻常修士可签订几个,根据修为来定,通常是印在灵根之上。 而凡人不能与妖族签订驭灵契,是因为凡人神魂脆弱,很容易被妖物反制, 强行签订会撕裂神魂,甚至死去。 这些温蓉蓉全都根据古籍和红烟的口述知道了, 她始终认为,她之所以能够以凡人的身躯,签订驭灵契,主要是因为她穿书者的金手指,例如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驭灵契的效用对她没有作用。 但其实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连修真界大部分修者都不知道,只有温泽阳这样生长在修真世家,自小便钻研各种古籍阵法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共命契,其实就是当初人族许诺妖族可以进入人族的地界生存的不平等契约。 人族所付出的,只是通过共命契给妖族一个化形的人样,而妖族付出的,是与人族共命。 最初妖族妖树崩散,妖族因为上古那场大战整个毁去的时候,妖族的寿命,还是远远超过人族的。 所以所谓共命,就是要妖族交出属于妖的寿命。 可是随着这世界的灵气越发地匮乏,妖族的能力也因为妖树的崩散,越发地虚弱不堪,直至现在,几乎和人族的寿命无甚差别。 因此妖族唯一的优势也渐渐消失,所以现在除了美色,他们能出卖的东西只剩下自己的妖异,例如斩不绝的银灵树妖枝杈,刨腹取子也能活的千栾兽。 而这共命契,越来越无人稀罕,连修真门派都不再豢养这些无用的妖族,妖族沦为贱奴,是大势所趋。 可是这共命契,还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作用,那便是若共命契之主,能够真的令妖族诚心共命,与主人的神魂融合,那么妖族便会成为人族的替死魂。 但是妖族天性狡诈凉薄,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和人族神魂融合?心甘情愿地作为人族的替死魂? 而这替死魂养成的前提,是人族本身心性纯澈,不对妖族有任何的迫害利用之心。 可人有七情,签订了妖奴,怎么会没有迫害利用之心? 驭灵契存在于人族体内的部分神魂,会因为人族的私心,产生戒备抵抗挣扎和排斥,也就会因此撕裂人族的魂魄。 而温蓉蓉的魂魄之上,那些妖族的神魂,却已经出现了大融合。 这样的融合,是温泽阳毕生,不,应该是连创造了驭灵契的那个老祖宗也想不到的事情。 融合的妖族神魂,也会成为彼此最强的助力和后盾,更是温蓉蓉无坚不摧的铠甲。 所以她手下的妖族,进境飞快,受伤之后伤愈更快,所以她能泡灵脉,还觉得通身舒畅。 她现在,等同于妖族活体的妖树。因为当初的共命契就是通过妖树和妖族之间的联系来演化催生的。 温泽阳不可谓不震撼,温蓉蓉不过是一个未曾修炼的凡人,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妖族神魂的寄生,可是现在她的体内,所有的妖族妖纹,都拧成了一股绳,环着她的魂魄而绕,却不曾伤到她分毫。 温泽阳久久无声,面色是温蓉蓉看不懂的凝重,震惊,还有唏嘘。 温蓉蓉见了害怕,忍不住又问,“大哥……你可别吓唬我啊,我没事吧?” 温泽阳轻笑了一下,叹息一样拍她脑袋,“没有异样,合该是你有此奇遇,不过你体内驭灵契已经太多,莫要再签了。” 已经大融合的几千妖奴神魂,足以让她死去几千次也不会真的丧命,不需要更多了。 温泽阳真的很难以想象,他小妹,竟会对那些妖奴全无私欲,这等心性,若是修炼,也绝对一日千里。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修炼了,不需要用血灵之根节外生枝。 温泽阳到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放弃了为温蓉蓉找血灵之根的念头。 温蓉蓉听闻温泽阳这么说,才放心地伸手抚了下自己的心口,“你吓死我,我以为你这表情,要给我来一句我命不久矣!” 温泽阳也被她逗笑了,说道,“楼主无需担忧,你命长着呢。” “哥!” 温蓉蓉受不了温泽阳这一本正经的促狭,有点脸红,她其实现在也没具体意识到自己牛逼到了什么程度。 只觉得钱还算够用,妖奴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而每一次有大事,她都是让她那些个军团的长老出面,不是她故意要搞得神神秘秘,是她这个人不宜抛头露面,撑不住大场子,很容易被人套话被人坑。 这些温泽阳也都是知道的,温蓉蓉只跟他一个人说了实话,因为她大哥虽然在家中不管小事,却比她二哥能抗事儿,不会和过于疼她的二哥和母亲一样,草木皆兵。 温泽阳笑着,他这两年的笑,都攒今天晚上了,拉着温蓉蓉坐在营帐的桌边,给她倒了杯水,“我这里没有好茶,更没好酒,你将就喝。” 温蓉蓉自然不嫌弃,她本身也是个土包子,享受归享受,但是她但凡能摆脱骨子里的守财奴本性,也不至于白马山庄开个残阵耗费几颗灵石,还心口疼了。 她端起杯子咕嘟嘟喝了满满一杯,然后放下,说正事儿,“大哥,我这次来,又给你带了很多加强版的好东西。” 温蓉蓉在袖口里面掏了掏,从乾坤袋里面又掏出了乾坤袋,套娃似的打开了好几层,才扯了个袋子递给温泽阳。 “大哥,这里的东西都是给你自己的,你千万不要给别人用啊……” 温蓉蓉心疼的表情,惹得温泽阳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因为修入了破妄境,因此无论是功法容貌和气质都相较凡人更上一重。 加上温蓉蓉生怕他灵石不够用,极品黄灵石,不要钱的烂石头一样朝着他身边送,加之连年征战,温泽阳的修为隐隐有冲破人重境界的趋势。 因此笑起来真真是风姿卓绝,又有血煞的凛冽之气,又有修者的仙资风骨,温蓉蓉被自己亲哥给晃了下眼睛。 “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看温泽阳。 不知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大哥,你有对象了吗?” 温泽阳:“……嗯?”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温蓉蓉笑嘻嘻地问。 温泽阳收敛笑意,“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整日与妖魔兽打交道,哪有工夫找女人。” “是母亲要你问的?” 温泽阳哼笑,“那你便告诉母亲,她若非让我找,我便只能在随军的妖妓里面找。” 啧。 狠人。 温蓉蓉搓了搓脸,“母亲也是不容易啊……” 儿女双全,个个有能耐,结果一个喜欢鲶鱼精爱而不得,一个每天只想守寡,一个干脆眼睛里全都是妖魔兽。 “那妖妓里面,有你喜欢的吗?”温蓉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要是有你喜欢的,我可以带回去,替大哥先照顾着。” 烛龙军随军的妖妓,基本上都是妖族自愿,温蓉蓉对她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毕竟她们也只是讨生活。 她能管得了的很有限,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拯救天下苍生,那是南荣元奚要操心的事情。 温泽阳看着温蓉蓉,被她问得一噎,提高些声音,“我都没有去过妖妓的营帐,我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啊……”温蓉蓉看着温泽阳,挠了挠头,“这样啊。” “什么这样,你都操心什么乱七八糟的,”温泽阳皱眉瞪着温蓉蓉,有些羞恼。 他其实和寻常人不太一样,他对女人并没有欲望,大抵是上战场的年岁太小了,尸山血海腌制出来的一身铜皮铁骨,他是以杀止欲的那种人。 也就是说,他的欲念,只有杀戮和滚烫的鲜血才能平息。 但是这种事怎么能和妹妹说,又怎么能让家里人知道? 因此温泽阳哪怕还没看够温蓉蓉,还想说些叮嘱的话,询问家中的亲人,却也还是开口撵人了。 “这烛龙军中不宜过夜,随时会有魔兽突破重围,随时都要开战,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快点给我,然后跟着你的妖奴们赶紧回去吧。” 温蓉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她大哥肺管子了,察觉到温泽阳急于撵人,无奈地把放在桌上的乾坤袋朝着他推了推。 说道,“大哥,这里有我这些年做出的所有灵器,但是不同的是,都是用血灵石作为填充,还有一个四季皆宜的铠甲作为替换你那个羽绒甲的贴身铠甲。” “羽绒甲中血灵石快要消耗殆尽,” 温蓉蓉说,“新铠甲没有羽绒甲暖和轻便,但是是用四境穿山甲的甲壳炼制的,以五境重阴蚕的蚕丝穿连,我门下炼器师测试,非七境以上妖物的利爪不能穿透。” “大哥,千万不要为了取什么血灵之根冒险,我并不想修炼。” 温蓉蓉抓住温泽阳放在桌上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家中人都等着你呢,若有一天,这天下战乱止息,我们一家人定要整整齐齐地齐聚才行。” “战场凶险,大哥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温蓉蓉不敢提关于剧情中温泽阳死于魔兽围困,她不能解释为何会未卜先知,更无法根据剧情去断定这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因为她的改变出现偏差。 连南荣元奚都被她的选择影响到,到现在一个媳妇儿都没有,谁又知道她这只蝴蝶的翅膀会带起哪股飓风? 她只干实事,直接给他大哥送人,“我这次带来了两个妖奴,是一对双生的银灵树妖,名唤栾瑶与栾姬。” “虽然只有四境,但是银灵树妖哪怕被伤了主干,只要有土壤灵气就能复活。” 温蓉蓉说,“她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让她们留在你身边,护着你,我和家中的母亲和二哥才能放心。” 温泽阳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自从温景明战死,温泽阳便一直是用命厮杀,用命护着虚罗门。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看上去娇柔无能的小不点,念着他,护着他,还给他送来护他性命的妖奴。 温泽阳一时间眼眶泛红,不好意思被看到,便起身一把抓起温蓉蓉,将她直接拎到门口推了出去。 “我都知道了,到时候直接要她们过来便是,你放心走吧,快点回去,一会你的妖奴们走了,你就回不去了。” 温泽阳把温蓉蓉丢出帐外,还运起灵力助了她一把,温蓉蓉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大风给刮走了,迅速迈动双腿乘风跑出了虚罗军的驻扎地。 “哎……”她还迷糊着,温泽阳连忙又派了俩人送她。 只是那俩人朝着温蓉蓉跑过去的地方追去,却根本没有见到温蓉蓉的踪影。 温蓉蓉被一片带着血腥味儿的披风给卷起来,脚不沾地的被夹着迅速带离,这黑漆漆的烛龙军驻扎地上,没有人发现她被卷着走了。 连等着她的妖奴,都没有看到,更遑论温泽阳派去的那两个人。 卷走温蓉蓉的人手法十分地利索,温蓉蓉现在早已经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吧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她袖中乾坤很厉害,那些武器和好东西丢出来,一个人能顶一个加/强连。 但是她摸出了一个改良过后的掌心弩,准备给这胆敢挟持她“歹徒”腰上来一发,烧他个大窟窿,但很快……就又塞了回去。 她被人用手臂夹在腋下屁股朝天地卷走,这姿势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是这人卷她的披风,其上守护符文,出自温蓉蓉手下的炼器师,她不会画,但她认得。 她通过这姿势和这披风,认出了“挟持”她的人,索性就没有挣扎也没有乱嚷,死狗一样被乖乖地夹着走了一段。 身侧脚步声整齐,血腥味儿浓郁,很显然这人是带队出战刚刚回来,温蓉蓉阵阵作呕,没忍住在披风底下干呕了一声。 夹着她的人脚步一顿,很快又加快了速度,一声守帐子小兵的问好声传来,营帐的帘子被掀起,温蓉蓉的脚终于落了地,披风从她的头顶收起,屋子里亮起了明晶球。 温蓉蓉一抬头,便对上挟持她的“歹徒”长眉微蹙,满脸难以置信的脸。 这“歹徒”挟持人不算,还先发制人,声音低沉且带着威压,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歹徒”不是别人,正是南荣慎。 他才带人猎杀碧脑麟回来,就碰见在营地里面乱跑的温蓉蓉。 还要全赖这两年温蓉蓉时不时给南荣慎一段留影,他才能仅凭一个晃动的背影,就飞速地将她认出来。 烛龙军的营地岂是能够擅闯的? 尤其是温蓉蓉这样的凡人女子,正如幼兔钻入猛虎巢穴,实在是太危险了! 南荣慎想也没有想,直接不由分说趁着没有更多人发现她之前,将她卷入了披风之中,带回了营帐。 但是现在把人带回来了,质问出口了,他才想起,刚才抓温蓉蓉的地方,好像是温泽阳的帐前…… “你哥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出来了?” 南荣慎很快又冷脸,声音更沉,已经不似前两年还带着少年音的声音,而是彻彻底底的低沉冷冽的男子音。 慢条斯理,字字如千钧砸在温蓉蓉耳边,“即便是你哥,也不能将你带入烛龙军营帐,他身为虚罗门军将,居然公然违反军纪!” 温蓉蓉无奈地看着南荣慎,两年了,他彻底从一个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傻大个,长成了一个男人味十足的傻大个。 宽肩阔背,猿臂蜂腰,好像个子又长了一些,全长腿上了,腿长得一眼看不到头。 一身染血的铠甲包裹雄壮有力的四肢,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来,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多一分肃正刻板的煞气。 温蓉蓉用这个世界的计量方式估算了一下,她自己现在个子得有一米七左右,但是南荣慎足有一米九左右。 好像比她大哥还高了点,这两年是又上大粪了吗长这么猛! “我送……”南荣慎见温蓉蓉不说话,只是瞪着他看,上前一步想要说他送她出烛龙军。 结果他一靠近,温蓉蓉立马捂住嘴,作恶心状,“你别过来啊,臭死了!” 南荣慎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并没有溅上很多的血,今日还算干净。 再者说碧脑麟在魔兽里面境界比较低,血肉腥臭的程度也比较低。 他黑沉的视线看向温蓉蓉,薄唇紧抿。 俊挺的鼻翼侧了侧,朝着自己肩头上嗅了嗅,想起温蓉蓉在他披风里干呕的那一声,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娇气……” 他说完,转身一撩门帘走了出去,低声交代了守帐的小兵两句,然后翻身上马,直奔不远处的山间瀑布。 温蓉蓉也没想走,她其实本来也要找南荣慎,顺便提醒他一些事情,只是没打算自己亲自来找,这都能碰上也属实巧极了。 否则她方才认出了人是南荣慎,就不会不挣扎地任由他把自己带回德明军的营帐,毕竟她方才的妖奴距离她也很近的。 南荣慎出去,温蓉蓉想要掀开营帐的门帘,去放个消息,让她的妖奴们放心。 结果脖子一伸出营帐,两把雪亮的刀夹在她脖子不远处。 温蓉蓉心里骂了一声,赶紧缩回去了。 南荣慎这个混球!也不知道和这俩对她横眉冷对的小兵说了什么! 温蓉蓉缩回脖子,只得在营帐之内环视了一圈,然后蹲到一个不太严实的角落,把一个小小的细管子顺着营帐底下伸出去,对着天上。 接着悄无声息地放出了一股带着细细的一道光亮的东西。 这玩意是冰鳞蝶翅膀的粉末制成,不刺眼,除了妖族,很难被捕捉。 夜晚放出去,类似于天上的露水闪,悄无声息,白天放出去更是泯然于阳光之下,用于传递平安和求救。 温蓉蓉把这玩意取名成现代一种炮竹的名字――窜天猴。 把窜天猴放出去,妖奴们仔细辨认了只有一道,一道是安全,两道是求救,三道是汇合……都是温蓉蓉定的暗号。 妖奴们接收到了她安全的消息,于是放心地离开了。 而温泽阳本来因为属下没有送到温蓉蓉,正在担心,很快接收到十宫楼的白马军已经离开了烛龙军,便顿时放心了。 于是温蓉蓉就这么留在了南荣慎的帐篷里。 放了窜天猴之后,温蓉蓉就安心了,妖奴不会到处找她,南荣慎还没回来,她就在这小小的营帐之中转悠。 到处都很整洁,虽然东西很少。 几件换洗的衣服叠在角落的箱子里,一床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窄小的床上,一个桌子,上面的杯子已经有了裂纹,还有一个小碗支着一条木棍,底下放着明晶球。 唯一的一个能挂衣物的架子,上面挂着头盔,透出锈红的黑,连其上的翎羽都是血浸的殷红色。 而温蓉蓉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包括这两年来带着温蓉蓉留影的留影石,全都在他的衣服底下压着呢,温蓉蓉没有瞧见。 她毕竟也没有翻人家柜子的爱好。 正在她心中啧啧,这屋子和温泽阳的比起来属实看不出是个军将的,德明宗忒寒酸。结果南荣慎一掀门帘,沉着发青的脸,回来了。 一阵清寒和凛冽的水汽撞进来,南荣慎身上连衣服带头发包括铠甲,全部湿漉漉的滴着水,像个从忘川河里面爬出来的大号儿水鬼。 “你干嘛去……”温蓉蓉眨了眨眼,想起她刚才嫌弃人家臭,他是去洗漱了。 可是现在是六月时节,海潮国不如坛渭国天气暖,这时节还未到盛夏,夜里更是气温骤降,南荣慎这是去洗冷水澡了? 这世界这驻军地,温蓉蓉不认为有什么冷水淋浴,毕竟士兵们吃水也得挑,按照南荣慎的性子,他不可能用士兵挑的饮用水洗澡洗衣服,看着模样,是去挑水的源头洗的。 温蓉蓉对于烛龙谷驻军地有所了解,毕竟她要和妖奴们商量碧脑麟的抛尸处,那离这里不远……有个瀑布。 好家伙,他去冲瀑布了。 温蓉蓉看着他都冷,南荣慎身上却开始冒热气,用体温烘干衣物,温蓉蓉替他打了个冷战。 这傻小子全凭火力壮啊…… “我送你出烛龙军,”南荣慎不问温蓉蓉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一介弱女子为什么来这么凶险的地方,只问,“你带来的家仆在何处?” “都走了,”温蓉蓉说,“你挟持我的时候,他们没看见,以为我留宿我大哥营帐,所以走了。” 南荣慎:…… “那我送你去你大哥营帐,”他声音比刚才还低,压着颤音,主要是他确实在溪水里面也冻得不轻。 他怕身上有血腥味儿冲着她,站在瀑布底下冲了好久,他也是个长了骨肉的人,自然知道冷。 温蓉蓉看着南荣慎,疑惑到,“你把我挟持到你的营帐,就为了再把我送到我大哥营帐?那你刚才不挟持我,我大哥的手下不就找到我了吗?” 南荣慎被噎得无言,他皱起眉,不知道怎么解释。 脸上和头发上还滴着水,又有氤氲的热气蒸出来,熏得他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奈何屋内只有一个明晶球,光线不足,他又肤色偏暗,看不出。 他只是当时发现是她的时候太过震惊了,脑子没等转,手就伸出去了,烛龙军驻地随时有妖魔兽出没,对她这样一个女子来说太危险。 “我送你去你大哥营帐。”南荣慎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 温蓉蓉笑了。 她一笑起来,没有多么倾国倾城,和她手下的普遍颜值逆天的妖奴没得比,但是山花烂漫的很,带着股子原野上随风舞动的纯真和灵动。 她忍不住说,“你怎么空长了两年岁数,还傻兮兮的。” 南荣慎看向温蓉蓉,温蓉蓉又说,“我大哥以为我跟我的仆从已经出烛龙军驻扎地了,我不去他那里。” 南荣慎:“……” 他眉心皱出了一道竖纹,俊挺的眉眼间短暂地漫上了无措。 爽啊。(那一眼,他看见她缩着呢。...) “亥时烛龙谷会封禁, 现在还来得及,我送你出谷,”南荣慎说着来拉温蓉蓉, 温蓉蓉却朝后一躲。 “凭什么你说抓我来就抓我来, 我好好的在路上走着, 被你一卷就弄这来了。” 温蓉蓉啧了一声, “然后你说送我走我就要走啊。” 她耍赖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南荣慎的床上,拍了拍被子,仰头看着他说, “今晚我就睡这儿了。” “不行。”南荣慎立刻道。 “那你抓我来干什么?不是想要看我吗?”温蓉蓉索性朝着床铺上一躺, “那你看呗。” 南荣慎站在门口不远处,浑身像个大型蒸汽挂烫机, 不断地冒着热气, 脸上的表情虽然绷得还是很严肃,但是眼中的无奈却浓重得要爬出来化为实体。 过了两年, 他的确空长岁数,对着她还是没辙。 看着南荣慎快把额头的青筋憋出来了,温蓉蓉起身不逗他了。 收起面上的揶揄,肃整得像个良家妇女一样坐在桌边上, 敲了敲桌子,“坐,我正好找你有些事情,今天碰见也是巧了。” 她一这样正经起来,南荣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到桌边上正要坐下,温蓉蓉又说, “你不换换衣服?湿唧唧的不难受吗?” 南荣慎要坐下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他放衣服的地方,但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闷声坐在了凳子上。 温蓉蓉十分不善解人意地问,“怎么,你怕我看你啊?” 南荣慎:…… “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南荣慎不知道这种话怎么接,他这辈子也没遇见过温蓉蓉这样丝毫不知羞耻的女子。 索性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 温蓉蓉本来不是这么欠的人,也就奇了怪了,她和家里人笑笑闹闹的都很正常,其实和旁人,甚至和她手下的那些妖奴们,都是不开这种玩笑的,尤其是对着男人。 但是一碰见南荣慎,温蓉蓉就忍不住欠,实在是南荣慎看上去太憨。 哪怕他现在外表生得和他杀□□头更加相配,看上去又冷又酷,俊得并不外放,但杀气腾腾,可是温蓉蓉总是能看出他的拘谨和无措。 笃定了他生着一副君子骨,断不是轻浮之人,不会将她的玩笑当真,也对她无可奈何。 她笑着清了清嗓子,真的收敛起玩闹的心思,说,“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算是这些年对你给我送那么多好东西的答谢。” 温蓉蓉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储物袋,“这里有些是我灵器店出的,有些……是我在十宫楼白马军团那里买的,你拿去用。” 温蓉蓉把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布袋,推到南荣慎的手边,“千万记得,危急的时候再拿出来。”希望能可保你一命。 后面的一句话,她没有出口,这一次来海潮国,不光是要十宫楼彻底在各国宗门之间露面,要来看她大哥,其实顺带着,她也有意要设法帮一帮南荣慎。 他的死期就要到了。 因为原剧情中的描写实在是太少了,温蓉蓉只知道他死于兽潮,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死于什么魔兽的手下。 所以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地给他一些灵器上的帮助。 两个人名义上是未婚夫妻关系,实则上这两年,都是交易,温蓉蓉借着南荣慎的名头浪到飞起,自然也像当初借他的名头逃避婚事的时候心中许诺的一样,尽所能地帮他。 但是温蓉蓉对南荣慎的用心,自然不如温泽阳,给南荣慎的很多东西,品级也在温泽阳之下,都是黄灵石作为填充的东西。 温蓉蓉说完,看着南荣慎盯着乾坤袋不动,又说,“收下吧,我听闻十宫楼现在能用碧脑麟换取灵器,但是这些都是我好容易买来的,比那些好用。” 温蓉蓉从来没有向南荣慎暴露过自己和十宫楼的关联,给他的东西只有灵流弹一个紧要的东西,但是灵流弹这玩意,她的那间灵器店也有售卖。 给南荣慎的其他灵器,也都是灵器店有的,稍稍做了下升级而已,南荣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温蓉蓉和十宫楼的关系。 毕竟谁又能相信,她这样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大小姐,用了仅仅两年多,就创立了一个宗门,收了一万六千多妖奴,成为受天下追捧的十宫楼楼主呢。 南荣慎撑开乾坤袋看了看,心里自己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懂温蓉蓉什么意思,是从今往后……不再需要他给她猎那些魔物了吗? 可仅仅是为了这个,她何必专门来一趟海潮国。现如今海潮国防线不稳,危机四伏,她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来的。 南荣慎很多话都不能直接问,毕竟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只是交易,并没交情。 他觉得,温蓉蓉这是要终止交易和交情,跟他告别。 告别…… “你有喜欢的男人了?” 南荣慎思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一个理由,让温蓉蓉给他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还专门冒险来一趟海潮国。 如果单纯为了见她哥哥,如今海潮国的形势,相信温泽阳也绝不会同意她前来的。 南荣慎所能想到的,不外乎温蓉蓉因为当初誓心的事情,怕他因为当初荒唐的彼此利用,不让她嫁与他人吧。 温蓉蓉被他问得一愣,南荣慎倏地站起来,背对着她说,“你大可不必如此破费,我与你当初誓言,你只管当成荒唐的玩笑便是。” 南荣慎声音低得很,却语气并不带生硬和冰冷,还算平和。 “你年岁渐长,身为女子若不能入道修炼,确确实实应该寻一户好人家了。” 南荣慎说,“我不会对当初的事情计较,至于我们的婚事……你自可放心,我会跟我哥哥说好,解除婚约,绝不牵累你。” 南荣慎说这些话,并不去看温蓉蓉,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去看她,手总觉得手心空荡荡的,他看向自己立在墙角的双尖锁焰枪。 那是能够给他带来安全和信任的老伙伴,这么多年伴他生生死死,此时此刻,他想攥住它。 但是他没有动,怕温蓉蓉以为他要动手,吓着她。 温蓉蓉闻言却一拍桌子,“你想得美!” “还想退婚?” 温蓉蓉冷笑一声,“聘礼我早就花光了,想必你也听你哥哥说了,我是不会还的。” 南荣慎一僵,慢慢转头看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温蓉蓉斜眼看南荣慎,“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这辈子也不可能退婚的,你别想了,我不同意。” 她这两年借着南荣慎的名头要爽死了好吗。 “我有个屁喜欢的男人,你这么问是不是想恶人先告状?”温蓉蓉又狠狠一拍桌子,不小心把那个有了裂纹的杯子给拍地上去了。 “啪!”的一声,瓷片炸裂满地,温蓉蓉的低吼声也跟着一起钻入南荣慎的耳朵,“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妖妓了,你敢背着我找女人了?!” “当初的誓言都白发了是吧,好啊你……” 温蓉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就南荣慎这么猛的男人,还是火灵根,自己都要自/焚了,都能做活体烘干机了,他不找女人他憋得住? 站在道德制高点温蓉蓉“大发雷霆”,“你让我空等两年多然后在外面逍遥快活是吧?你说,到底是哪个小妖精!” 南荣慎:“……” 温蓉蓉双手叉腰,双眉一横,十足的泼妇样子,“说话啊,不说是不是心虚啊!” 南荣慎:“……我没有,你小点声。” 他说着走到营帐的边上,在门口处的衣架后按了一下,给帐篷设下窥探的屏障,门口两个贴在帐篷上的小兵,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是小兵听的足够多了,一对视,表情见了鬼一样,这么多年,进了南荣慎帐篷的女人,就没有完完整整直立着出来的,也会嗷嗷乱叫,不过是被刑讯逼供的凄厉哀嚎。 再美的魔族奸细,身上哪怕一片布都不剩,他们少将军都不会侧目一下,该砍哪里砍哪里。 今个这女人不知道打哪来的,先前少将军让他们俩看着不许她离开营帐,他们还以为又是不知死活的魔族奸细……这么看来,来路不小啊。 居然敢摔砸东西,还跟少将军发火? 这世上真有女子敢对着少将军发火?不是一见他沉脸,腿就已经软了吗? 两个小兵的表情变幻不停,啧啧称奇,温蓉蓉却在屋子里抱着手臂哼了声,“怎么,你敢做不敢让人听啊,你背着我……” “我说了,没有。” 南荣慎打断温蓉蓉,朝她走近些,一看她害怕后退,就又站定了。 然后叹口气说,“那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有什么证据?” 温蓉蓉坐回去,看着南荣慎的脸色,不像是生气,哼哼道,“你瞒不了我,我明个就去问我大哥。” 南荣慎根本不知道妖妓的大门朝哪边开,他确确实实火力壮,温泽阳是水灵根,尚且需要以杀止欲,南荣慎……他是靠冲瀑布。 他也是在战场上长大,和妖兽族厮杀了这么多年,他对那些妖妓,也根本没有欲望。 他哥哥是妖,他哥哥身边从很早开始,就围着很多妖物,南荣慎曾经几次险些死在那些妖物的手上,因此他对妖的恶意十分敏感。 他更知妖性狡诈,多无七情,除了他哥哥,他从不与其他妖族深交。 他更不可能喜欢上什么人族女子,其他宗门女修虽然在一军之中,却在对付妖魔兽之余,其实是敌对和竞争的关系。 人族女子更是,在南荣慎看来,正如温蓉蓉这样,太脆弱,脆弱得他都不敢碰。 “你随便问,”南荣慎又皱眉,“你到底来海潮国干什么?” “我给你送东西啊,谁知道你这个负心郎,竟然要跟我解除婚约,” 温蓉蓉说,“你放弃这个念头吧,你生还是死,都只能是我的人,别想勾搭其他的小妖精!” 温蓉蓉仔细盯着南荣慎的神色,没有发现什么心虚和闪烁,其实她故意炸他,却心里隐隐知道,他不会违背他的誓言,不会有别人。 但是若真的有,她想着如果真的不能违逆剧情救下他,至少可以帮他照顾下他喜欢的妖精,至于联姻……其实现在虚罗门有了十宫楼,已经完全能够自保了。 反正他……说不定没有几天好活了。 但是她看出南荣慎没有骗人,反倒是心里有点愧疚,放软了语气,“你别跟我闹了,坐下来,我给你说说一些灵器的用法,我斥重金买的时候,都有专人解说的。” 南荣慎看了一眼角落的沙漏,距离烛龙谷封禁还有一些时间,他走了过去,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这一次温蓉蓉不再扯淡,拿出了一些南荣慎没有用过的灵器给他讲解。 “斩魔刀,刀背是灵气推动,挥舞起来很轻便,但是砍下去却有千斤重,所以千万不要随便用它砍没用的东西,以免伤了自己。” 温蓉蓉轻灵翻转斩魔刀,拍了拍刀背,“这东西最牛逼的地方不是砍下去自带重量,是砍入魔兽的皮肉之后,会渗出的融骨水。” “它会让魔兽在短时间内受伤的地方腐蚀溃烂,”温蓉蓉说,“所以用它的诀窍,就是看准致命处砍,砍完就赶紧后撤,防止魔兽吃痛疯狂反扑……” “这个,” 温蓉蓉把斩魔刀送回乾坤袋,又捞出了一个十宫楼最新推出的伏魔圈,“这东西就更厉害,” 温蓉蓉用手指轻轻探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烈的嗡鸣传来,这是根据祁怀梦当年在炼器师比赛上做的那个能够敲响铜锣的手镯多次改良的,温蓉蓉连忙捂住耳朵,南荣慎也皱了下眉。 温蓉蓉等它余音过去,才说,“这是十宫楼新出的灵器,我也是好容易花重金抢到的。” “这东西设法套在魔兽的脖子上,最好是角上,然后对战的时候狠狠用武器去敲,能让高境妖魔兽暂时失去方向和攻击能力。” “但是使用次数有限制,目前最多是五次,”温蓉蓉唾沫横飞,“ 禁忌是别自己弄自己耳边敲,这玩意能震碎普通人的骨头……” “你那是什么眼神?” 温蓉蓉把伏魔圈塞回储物袋,准备找其他的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南荣慎用一种很复杂的,她根本无法解读的眼神看着她。 “你对这些灵器很熟悉。”南荣慎说。 “我……废话我当然熟悉,”温蓉蓉说,“我也开灵器店的一看就知道关窍,再者说了,我跟你说了,我花重金买的,重金!” “我二哥差点打死我,” 温蓉蓉故意夸张,“为了你我容易吗,买灵器的时候那个人给我解释,我专门让他们解释了两遍,自然熟悉。” 南荣慎抿了下唇,没有再说话,其实他说得熟悉,不是对东西熟悉,而是温蓉蓉对武器的那种熟悉感,根本不像是刚买来。 斩魔刀他没有用过,却见满月堂刀宗的人用过,他们尚且不熟练,有些修士不知道避其刀锋,直接被斩断手指的也有。 但是温蓉蓉刚才手中摆弄斩魔刀,非常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的刀锋,翻转的那几下,熟练得像是专门耍过好久…… 只是这种疑惑,很快就被南荣慎打消了,实在是温蓉蓉看上去绝不像个能舞刀弄枪的人,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一碰就碎似的。 南荣慎觉得大点的风,都能把她那不足一臂就能揽过的腰给折断。 大概她比较熟悉这些灵器……真的是因为开了灵器店吧。 而温蓉蓉解说起自家东西那舌头简直能卷出莲花来,拿出了只要九九八的电视购物的功力,南荣慎也渐渐听进去了。 等到温蓉蓉口干舌燥地停下,准备找点水喝,发现唯一杯子让她给弄碎了。 她起身,说道,“现在送我出烛龙谷吧,我的仆从都在城中客栈,我回去睡觉了。” 南荣慎看了一眼角落的沙漏,顿时心里一颤,不为别的,听得太投入了,烛龙谷已经封禁了。 封禁的时候入口重兵把守,就算是军将也不得出入,南荣慎慢慢站起来,他身上衣服和头发都已经半干。 面色有些犯难地看着温蓉蓉,说,“出不去了。” “啊?”温蓉蓉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也知道烛龙谷封禁的时间,但是一介绍起她的灵器们,她就忍不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已过了亥时。” 南荣慎披着半干的长发,面色紧绷得像是魔兽已经杀到了他面前。 温蓉蓉对他来说,也确实和魔兽无异了……还是干不过的高境魔兽。 温蓉蓉顿时急起来,“封禁了你也出不去吗?你这个军将当得好没面子。” “出不去,”南荣慎解释,“为了防止军将被魔物寄生入城屠杀百姓,入夜魔物魔力强盛的时候,烛龙谷便会彻底封禁。” 温蓉蓉挠头,和南荣慎视线相对,一对儿的懊恼非常。 “那我去我大哥那里。”温蓉蓉说。 “亥时之后,军将之间也不得乱窜。”南荣慎面无表情说。 温蓉蓉顿时一阵糟心,但是发现南荣慎表情看上去比她还糟心,顿时就好多了。 “那行吧,我就住这里了。”温蓉蓉说着先去抢床,这屋子里就一个床,她可不想让南荣慎把她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虽然没有她山庄的高床软枕,但胜在干净,被子上都带着南荣慎此刻身上那种清冽的泉水味道,在没有洗衣服洗衣液的世界,南荣慎不是个臭男人,这算是很不错了。 温蓉蓉扑在床上,“我就睡这了,你可以退下了!” 南荣慎僵在门边,他无处可去。 他平时同士兵们都不亲近,也不可能借谁的铺位睡上一晚。 但是温蓉蓉趴床上了,他顿时转身,僵着四肢撩开了门帘出去。 夜风一吹,他半干的身体和衣服,激得他一个哆嗦。 温蓉蓉心安理得地躺着,以为他出去找地方睡了,毕竟一个将军,还缺个睡觉的地方? 洗漱是不行了,她索性脱了靴子,合衣躺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然后在被子里掏出了一个绒毛领子。 她认出了这是她送南荣慎的披风上面的,是一段儿山阳当初发疯的时候脱掉的尾巴。 温蓉蓉啧了一声,那披风灵气最盛的就是这尾巴,结果被他扯掉了。 塞进枕头底下,然后团起身子,准备赶紧睡觉,明天一大早就走。 结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床硬的能硌死个人,躺了一会,夜里的凉气顺着不怎么严实的帐篷渗进来,温蓉蓉像烙饼似的,怎么翻都不舒服,烦躁的坐起来。 屋子里明晶球没有扣上,光线不算很亮,可见这明晶球已经用了很久,妖力快要消散了。 温蓉蓉拽着被子躺下,腰封硌得慌,解了。 但是衣襟一散开,更冷了,她这两年,过的那是神仙的日子,她现在就是个豌豆公主本主,她实在是遭不了这罪。 她甚至冲动地想要召唤她的妖奴来救她,她知道妖奴一定有办法,不就是闯个烛龙谷么? 林仙直接挖个地道就进来了。 但是温蓉蓉卷着南荣慎的被子,躺着没有动。 到底还是没有折腾,她不想把妖奴为了她的一点私心置于危险之中,不是她的情操多么伟大,尽可能地不节外生枝,是弱者生存的信条。 睡不着就只能硬躺着闭眼,可是冷啊。 温蓉蓉这两年整天泡灵脉,调养得算不错了,却也还是扛不住这冷床硬板。 南荣慎这被子也是神奇,薄的蒜皮儿似的不抗寒,还能死沉死沉盖着像鬼压床似的,一点也没有她那鹤绒的被子舒服。 温蓉蓉妖奴里面有两只黑羽鹤,每年脱毛都给她留着做被子做衣裳填充,别提多轻便柔软了……哎。 苦啊。 温蓉蓉正在咬牙和自己斗争,逼着自己睡。 就听见营帐的帘子被轻轻挑开。 进来人了。 温蓉蓉不用看就知道是南荣慎,不然谁敢夜探杀神营帐? 但她不认为南荣慎会对她有什么企图,两个人认识了快三年了,信号就没有对上过。 南荣慎确实只是进来拿他的双尖锁焰枪。 他没有地方去,身上风吹着还冷,索性想着找地方去练枪,反正他一练一晚上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他不是真的不能和士兵借宿,他不想开这个口,更不想让人知道他营帐里有女人留宿。 于是他在门口站了一阵子,听着屋里没有翻来翻去的动静了,呼吸也均匀了,这才进来。 温蓉蓉却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不动了。 南荣慎朝着床边看了一眼,瞧见了搭在床头的腰封,顿时被烙铁烫了眼睛一样转头。 可是很快他抓着枪在门口顿住。 那一眼,他看见她缩着呢。 南荣慎慢慢又把枪放下了,他的被子芯其实好多年没有换过,不保暖,他仗着是火灵根尚且能睡,今夜外面也不算暖,他知道寻常人睡,是会冷的。 南荣慎放下枪转身放轻脚步,走到温蓉蓉身边。 温蓉蓉缩的就露头发在外面,肯定是冷的。南荣慎看了一会,抬手要去碰她。 但是手在马上要碰到被子的时候,却停下了。 他就这么悬空着掌心,隔空运转灵力,朝着被子上输送。 其实肌肤相触输送灵力更容易一些,但是他只用这种别扭的姿势,老高的大个子弯着腰,隔空散发着温暖。 温蓉蓉感觉到被子上渐渐传来暖意,埋在被子里的眼睛没有睁开脚趾却蜷缩了起来。 爽啊。 和她大哥的水灵根比起来,南荣慎这火灵根,实在是实用。 精彩绝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温蓉蓉没有客气, 她被伺候惯了,也享受习惯了。 她没有意识一个带兵与魔族开战的大将军,半夜三更地守在她床边, 这么消耗自己的灵气, 就只为了给她取暖, 多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一件事。 团在被子里面的温蓉蓉渐渐因为这奢侈的温暖打开四肢, 舒舒服服的呼了一口气。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温蓉蓉想着让南荣慎坐下,坐床边上就成,反正她不介意。 但是因为太温暖了, 这种暖和气温的温暖, 甚至是泡在烧热的灵脉里的温暖,都是不一样的, 南荣慎的灵力, 是那种徐徐渗透进身体里的,由内而外的温暖。 温蓉蓉舒坦得嘴唇都发麻, 就没有开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这一晚睡得十分地香甜,虽然她每晚都睡得很香甜,但是平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记不住的梦。 而这一晚有种被修罗门神镇住了噩梦一般的踏实,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被窝里还是暖烘烘的,但是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看清了帐篷之中,有那么一会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过很快她便听到了士兵们整队的声音, 接着一阵尖叫和吵嚷声音传来,警戒号角被吹响, 有人嘶声大喊,“有魔兽闯入了营地,全员备战――” 温蓉蓉撑着手臂坐起来,帐篷里面的光线还不太清晰,被子一掀开,残存的那股温暖便渐渐消散,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温蓉蓉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坐在床边上等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烛龙军营帐,没有妖奴会伺候她起床,为她穿戴洗漱。 于是她自己弯腰穿上鞋子,走到营帐的门口,掀开了门帘。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吵闹的声音伴随着魔兽难听的嘶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温蓉蓉歪头看了一眼,那里围了好多的士兵,个个手持武器,在对着包围圈其中的什么东西伺机劈砍。 温蓉蓉从来不对危险的事情好奇,第一反应就是缩回营帐之中,设下屏障。 但是就在她正要缩回去的时候,围成一圈的士兵突然被一只生着倒刺的巨尾甩飞了好几个。 正巧是对着温蓉蓉这边出现了缺口,温蓉蓉一眼便看到了这群人围着的魔兽,獠牙丛生背生双翅,长尾如鳄却生着一张虎豹般的头颅。 温蓉蓉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只铁鳞虎鹫。 她虽然不上战场,但是对于妖魔兽这些年可没少研究,主要是研究针对性武器,不可能不了解。 这铁鳞虎鹫如其名,就是生着鳞甲东拼西凑的玩意,那些魔兽有些能化半人,学人族交/合却没有开智,经常性的乱串儿出一些混种,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铁鳞虎鹫是比较常见的,攻击力不算强,智商很低。能飞,但飞不远,利齿咬合力倒是很强,但是又没有虎的敏捷狩猎能力,唯一还算厉害能够自保的,便是生着铁般坚硬倒刺的尾巴,因此才没有绝种。 所以这玩意不会团队协作,也不会成群结队出现,而且通常自己抓不住猎物,是食腐肉为生的。 估计是被烛龙谷天堑崖边上腐烂发臭的碧脑麟尸体吸引而来,误入了军营。 温蓉蓉通过那铁鳞虎鹫用尾巴撩出的缺口看到,南荣慎单手持着双尖锁焰枪,正在与这魔兽搏斗,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南荣慎战斗,但是杀□□头,总不能是谣传出来的。 温蓉蓉绝对相信他能对付这么个玩意,索性就没有缩回帐篷里去,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南荣慎上下翻飞,正在设法攻击这铁鳞虎鹫的致命处――它的后颈铁鳞覆盖的脊骨。 杂交的东西,总是花里胡哨,有些能够暂时放大一些能力,也能演化出一些变异的能力。 但是常常弊端很多,比如这看上去又能飞又生着猛虎形状,还演化出一个横扫千军的尾巴的铁鳞虎鹫,致命的弊端便是后颈骨头脆弱异常,若没有那铁鳞挡着,一个巴掌大的石块砸进去,就能打断它的颈骨。 南荣慎攻击那里是没有错的,但是温蓉蓉瞧着他单手持枪两次要穿入那魔兽的护颈铁鳞,却又被那疯狂挣扎的魔兽给甩脱,甚至差点让尾巴给扫到。 而且他怎么就使一只手,那只手一直按着胸口做什么?总不见得是受伤了吧。 身边的士兵有伺机拿出灵流弹的,但是这是德明军的军营,这点地方进来个铁鳞虎鹫就上灵流弹,恐怕会伤及无辜吧…… 温蓉蓉看不懂了。 南荣慎搞什么东西,他不是被坊间传闻,能手撕低阶魔兽吗? 这铁鳞虎鹫确确实实长得大一点,但是境界绝不至于很高,辅助的士兵都能砍到,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南荣慎竟然一时没有将它斩杀,还在跟它纠缠。 温蓉蓉心大的能把其他五脏六腑给挤出体外,这会儿当然没想起她这一夜为什么温暖舒服睡到天亮。 南荣慎用灵力给她取暖了一整夜,此刻面色青白嘴唇发紫,灵力耗尽对于修炼之人是大忌,偏偏他还未来得及补充灵力,这铁鳞虎鹫便闯入了军营。 烛龙军驻扎地上,向来魔兽闯入哪一军的范围,便由哪一军解决,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自认不行向其他军求助,否则没有人主动上前帮忙,会被视为挑衅。 而德明军中偏偏修士弟子今早被南荣慎全都派出去猎杀碧脑麟了,现如今只剩他一个灵力枯竭使不出任何灵力,只能用招式和自身的悍力生扛的军将,还有一群人族士兵,这才一时与铁鳞虎鹫僵持不下。 要南荣慎求援其他的宗门,他宁可被这魔兽吃了,于是他一边要护着胸口的滚烫,一边要持着双尖锁焰枪,以蛮力同这魔兽搏斗,还要防止它发疯弄死人族士兵。 一时之间左支右绌,好不辛苦。 偏偏他今早上换衣服灵器都搁在桌上,方才只不过去了一次伙房,只拿了双尖锁焰枪,现在身上除了心口丢不下也不敢沾染血污的滚烫,他拿不出灵器来牵制这铁鳞虎鹫。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十分荒唐的现象,四周宗门都在看热闹。 德明宗人族士兵围着正在和铁鳞虎鹫搏斗的南荣慎,伺机补刀。 所有人都看着他单臂持着双尖锁焰枪这样的神兵利器,却不以灵力催动,只用蛮力生杀。 没人觉得南荣慎是不敌这魔兽,都只觉得他是在给这些人族士兵演示怎么凭借人力来对战魔兽。 简称炫技。 连温泽阳都在远处抱着手臂看热闹,他身边副将阴阳怪气道,“这一大早上可真能显摆,生怕他杀□□字不够响亮?” 温泽阳摸了摸下巴,中肯的评价,“这杀神也确实有些能耐,不用灵力甚至单手持重达百斤的长/枪,还一手西子捧心状……换成你,你能牵制住一只二境铁鳞虎鹫?” 副将顿时哑火。 他不能。 这军中也没几个能的。 于是众人都看着南荣慎在那里“教学式”缠斗魔兽,甚至还有人开口叫好。 只有南荣慎心里苦,说不出,也不能说。 他心口按着的东西洒了一部分,烫得他龇牙咧嘴,更显凶狠。 而温蓉蓉竟也以为他是在“现场教学”,看了一会儿,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索性走近一些,站在士兵身后不远处,掩着口鼻堵着魔兽身上的臭味,近距离地看着南荣慎“教学”。 南荣慎灵活得简直不像个大块头,更像个泥鳅,铁鳞虎鹫的翅膀已经被他以长/枪扎得鲜血淋漓,显然不能飞了。 但是正因为这样,这魔兽便更加暴躁,它虽然智力低下,但是也知道自己哪里最具有攻击力,尾巴挥舞得堪比螺旋桨,带起的劲风扫过弟子们的头顶,将温蓉蓉早起没有束好的乱发都带得飞起。 而南荣慎却无论什么诡异刁钻的角度,都能躲过魔兽悍猛的巨尾,简直像是一个和螺旋桨比旋转速度的大陀螺。 其中有两次,温蓉蓉眼看着南荣慎迎面扫来巨尾,看上去是万万躲不过的。 温蓉蓉的心跟着狠狠提起来,掌心弩都摸到手里了,却见南荣慎以长/枪斜斜的撑着地面,迅速向后下腰,那角度,那弯折的弧度,那都不是把自己弯成一张弓,那是把自己拧成了麻花劲儿。 精彩绝伦! 除了魔兽有点臭之外没有毛病! 温蓉蓉这个没心没肺的,忍不住在人群中带头叫好,鼓掌道,“好!” “啪啪啪啪”的掌声响起,也是她这个混玩意看戏看习惯了。 她的妖奴就会演戏,她手底下好几个戏班子,隔三差五就演两出,温蓉蓉还时不时地帮他们编话本呢。 什么书生爱上大小姐却被女土匪强娶豪夺。 什么堂堂公主不爱驸马偏爱没根儿的小太监。 什么摄政王不惦记谋夺政权专门惦记和太后相好…… 温蓉蓉很是让她手底下的戏班子赚足了钱,但是在她看来,再精彩的戏,也没有南荣慎拧麻花来劲儿! 于是她啪啪啪一鼓掌,周围本来绷着不敢把南荣慎当戏看的,顿时也跟着小声欢呼起来。 “少将军勇猛无双!” “少将军好厉害!” “少将军这么苦心教我们对付妖魔兽,简直军将楷模!” “少将军腿好长的……” 人群中议论吵嚷声四起,还混进了奇奇怪怪的东西,温蓉蓉很想给那个说腿长的手动点个赞,南荣慎这腿,逆天了简直。 只见那被各种刺了这半天,已经彻底被激怒的铁鳞虎鹫,甩尾扫不到南荣慎,直接张开了獠牙丛生的血盆大口朝着南荣慎迎面咬下来! 而南荣慎几乎已经体力到了极限,再耗下去,他胸口按着的东西就护不住了! 但是猛地,他余光看到了瞎起哄的淹没在德明宗弟子中的温蓉蓉,顿时惊怒交加。 这弟子们虽然是人族,但也长年习武,对上铁鳞虎鹫,尚且手持武器至少能够应付上两招,温蓉蓉跑这么近干什么来了! 她这样的若是被铁鳞虎鹫的尾巴给甩到,还不当场腰斩! 事实证明,人类的体能在某种情况下是无限的―― 眼见着血盆大口已经到了面前,铁鳞虎鹫的长尾却没停,正好朝着温蓉蓉站着的方向扫去,南荣慎本欲下腰躲避的姿态,生生停住。 不能再拖了! 千钧一发,温蓉蓉本以为还能看见他再拧个麻花劲儿,结果就见南荣慎一动不动,等到獠牙几乎咬向他的头颅,他原地一蹦,长/枪脱手呈现斜上方角度,狠狠扎入了铁鳞虎鹫的上膛。 撑住了它下咬的趋势,疼得铁鳞虎鹫呜的一声,自喉咙深处吼出来,震耳欲聋腥臭扑鼻。 温蓉蓉被熏的向后闪了一下,并未察觉到这一下铁鳞虎鹫的长尾因为吃痛,向她这方向扫来得更急更猛。 这时候清晨第一缕暖黄的光线自天边射在众人身上,更没有人察觉到,她身上在阳光下显现出了一圈浅浅流动的妖纹。 那是妖奴神魂感知到她面临危险,自动弹出体外形成的守护环。 而远在烛龙谷之外,甚至是几千里之外的妖奴们,自然也通过神魂感知到了温蓉蓉的危险,同时停住了动作,俱是面色微变。 温蓉蓉浑然未觉自己已经引了“山洪”。 满眼只顾着看南荣慎,就见他将长/枪卡住铁鳞虎鹫的嘴之后,一脚蹬在了杵在地上的那一部分,而后凌空跃起,长腿劈跨,一只脚直接踩上了铁鳞虎鹫的头颅。 “哇!” “嘶……”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倒不是为别的,只因为同为男人,他们知道南荣慎腿劈开到这个程度,很难不扯着蛋,替他疼呢。 而南荣慎却半点没有迟疑,沉肃着脸色,后脚猛地一蹬,整个人在半空划出夸张的半月弧度,凌空翻滚接落地前滚翻,正好落在铁鳞虎鹫的后颈之处。 接着半点没有犹豫直接以手掌抓上了铁鳞虎鹫脖颈之上最最坚硬的一块鳞片,斜下方把手硬抓进去,烙铁钳子一般的大掌,活生生撕开鳞片与皮肉的衔接。 鲜血飞溅南荣慎脸上,热腾腾的喷进他的眼中,他却连眼睫闪都没有闪一下,一把将手伸入铁鳞之下,掐断了仰头咆哮的铁鳞虎鹫的颈骨。 “吼嗷――” 一声疯狂吃痛和绝望的长啸,颈骨断裂的铁鳞虎鹫,长尾停在温蓉蓉不远处。 南荣慎全程还维持着西子捧心状,呼吸急促的随着铁鳞虎鹫头颅塌软砸在地上,撑不住半跪半骑在它的脖颈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 欢呼声一片片响起,连带着围观的其他军中士兵都忍不住喝彩。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疯狂的杀魔兽方法,不用一丁点灵力,全程单手对战二境魔兽。 直接徒手撕开铁鳞虎鹫的护颈鳞。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士兵们沸反盈天,温蓉蓉也目瞪口呆,南荣慎却呼吸急促地侧头,顶着脸上的鲜血和惊惧,看向浑然不知危险为何物的温蓉蓉,简直想要亲手掐死她。 南荣慎彻底脱力,跪坐在铁鳞虎鹫的脖子上好一会没有起身,只是用那张不知道作何表情,实际上糟心透了的,却因为溅满鲜血,简直肃杀到极致的脸,坐在魔兽的脖子上喘息积蓄力气。 但是这一幕在其他的军中看来,就还是在炫耀。 可他们也不得不对着杀神心服口服,看士兵们的激动和崇拜,温泽阳对身边副将说,“这倒是个很好的鼓舞人族士兵的办法,抓些低境妖魔兽来这样直面教授对战,比留影阵中对战好多了……” 身边副将也点头,“那确实……” 而此时此刻,南荣慎终于积蓄起了一些力气,从铁鳞虎鹫的脖颈之上飞掠而下,落地之后直接去这魔兽尸体的前面,将那刺入魔兽上膛,撑着它头颅没有完全落地的双尖锁焰枪,给一把拔了出来。 南荣慎急着把温蓉蓉带回营帐,拔枪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自己杀死的魔兽,死去的魔兽头颅在他身后轰然落地,他却头也不回,顿时又把看了刚才他如何对战魔兽的士兵们,给煞的一阵尖叫。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实时转播,没有偶像这个东西,否则南荣慎仅凭这一战,都不用多,就俩镜头,一个下腰拧麻花儿,一个劈腿,就能够风靡四国。 而南荣慎下了魔兽收了枪,直接提着温蓉蓉在他身前,用宽厚的背脊腰身,遮挡着身后窥探的视线,迅速带她回了营帐。 他卷人的手法是越来越娴熟了,温蓉蓉因为一直是做男子装扮,又身量纤瘦,在人群中不甚显眼,又站在士兵们之后,南荣慎动作太快,所以没有几个发现她的存在。 即便是有人觉得奇怪,也只当是南荣慎提着个小兵走了,于是温蓉蓉就这么被脚不沾地的又卷回了南荣慎的营帐。 脚一落地,温蓉蓉就叫唤,“你能不能正常点拉人,不是夹着就是提着,我又不是小鸡仔小猪仔!” 南荣慎将营帐设下屏障,站得离温蓉蓉远了一些,侧头用袖口去抹他脸上的血痕,没有回答温蓉蓉的话。 等他胡乱把脸上抹得差不多,这才把一直按着心口的手伸进怀中,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亏得他全程和魔兽厮杀,竟也没有松手,他不是炫技,而是怀中护着东西。 温蓉蓉看到他把一个竹筒做的杯子,还有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了小桌上。 还把油纸包上的一点血迹,很少的一点,用干净的指尖抹掉。 然后后退了好几步,皱眉冷着脸对温蓉蓉说,“这军中没有什么好吃的,干粮和肉干都不泡水咬不动,我烙了几张饼,糙米杂粮面的。” 南荣慎说,“你快些吃,不要再乱跑,这里很危险!” 他忍不住语气有些急,但是很快又闭嘴,抿唇片刻,说,“吃完了我送你出烛龙谷。” 他说完,低头嗅了下自己身上的魔兽血味道,转身撩开营帐就出去了。 温蓉蓉却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愣住了。 南荣慎刚才对战那个铁鳞虎鹫的时候,一只手一直是按在心口的,温蓉蓉和所有人都一样,觉得他是在装逼炫技。 原来他是在护着这些吃的? 温蓉蓉挠了挠头,朝门口看了好几眼,屋子里还有南荣慎身上未散的血腥味,有点臭。 温蓉蓉抽了抽鼻子,走到桌边,打开油纸包,还烫着的饼露出来,一股浓重的谷物香气,顿时就把屋子里的血腥气给冲散了。 但是饼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黑乎乎的,杂粮面,不用吃都知道刮嗓子的糙。 温蓉蓉又把竹筒盖子打开,外面已经撒了一些,奶白的,她掀开盖子,奶香味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奶,也是热的,奶里带着些许黄绿,奶香里面还混着一股子青草味儿…… 她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温蓉蓉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南荣慎还是没有踪影,她坐在桌边,盯着这冒着热气的奶和杂粮饼子,又挠了挠头。 温蓉蓉不想承认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脑子有时候不好使,但是只要不是在紧张的场合,她的脑子还是能够正常运转的。 所以她就着食物的热气,很快就推断出了南荣慎清早上去给她烙饼……可能还挤奶了? 然后带着东西回来给她的途中,跟那个铁鳞虎鹫打起来了…… 温蓉蓉如玉的指尖,被自己掐红了,她把手指按在了饼上,沾了一点油脂,送到自己的嘴里。 没尝出来什么味儿。 她娇养惯了,所谓由奢入俭难,她不吃这种像魔兽屎压扁了一样颜色的饼子,哪怕这是南荣慎清早上起来去烙的! 然后南荣慎这时候浑身水汽的掀开门帘进来了,温蓉蓉迅速拿起饼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看向南荣慎。 南荣慎却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就飞快地去角落箱子里,取了他的换洗衣物,温蓉蓉叼着饼,看着他又快速出去了。 下意识想吐出来,却觉得咬进嘴里的饼味道不如她想得那么难吃,虽然口感粗糙,但是谷物的味道浓郁,还有奶香。 用奶和的面? 温蓉蓉咀嚼了几口,咽进去,杂粮饼子也没有把她养得娇嫩尖细的嗓子眼儿给刮破。 倒是把她胃里敲锣打鼓的小人儿给叫醒了。 温蓉蓉一边低声嘟囔着,“我没洗漱是不吃东西的……” 一边大口大口地塞饼子,噎着了端起竹筒奶喝了一口,先是皱了下眉,这奶不是甜的是咸的! 但是很快奶香和饼在嘴里交汇混合,温蓉蓉又香得眯起了眼。 哎,好像还挺好吃,奶的香咸正好中和了饼的淡,温蓉蓉没试过这么奇怪的组合。 但是意外的,好吃! 也是她真的饿了,这东西又不腻,她迅速风卷残云,吃光了两个半饼,喝空了竹筒奶。 然后南荣慎衣着整肃地洗漱换好甲胄进来了,长发束在头顶,他的唇角有点伤,持枪的右手上包裹着白色的布巾,上面隐隐透出血迹。 他之前徒手撕扯铁鳞虎鹫的护颈鳞甲,又徒手捏碎了铁鳞虎鹫的颈骨,掌心和手背上洗去铁鳞虎鹫的血,全都是伤口,有两处深可见骨。 但是他包了一层布巾,上了伤药,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进屋之后看了眼桌上温蓉蓉吃剩下的半个饼,对上她不好意思的视线,沉默了片刻说,“还有一刻钟烛龙谷解封,准备一下我送你出去。” 他顿了顿又说,“这里洗漱要去河边,水很凉,全都是男人。” 他的意思就是别洗了。 温蓉蓉搓了搓手上的油,没吭声。 她看着南荣慎站在门口像块石头,看他手上的纱布,脸上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 她突然起身,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物件,有点像罗盘,只是上面没有精细的刻度,也没有小针。 她走到南荣慎的身边,把那圆球状的东西朝着他身上一贴。 没亮。 一点都没有亮。 温蓉蓉面色一变。 南荣慎问她,“这是什么?” 温蓉蓉又试了一下,还是没有亮。 这玩意叫测灵石,是用来检测灵力的东西,祁怀梦做的,说是能检测修士的修为。 温蓉蓉没怎么用过,她手下也养了修士来牵制新入门的小妖奴,但是境界都不高。 放在他们身上都会亮的,放在南荣慎的身上却没有亮。 这只能说明,南荣慎身上现在灵力稀薄得连这个小玩意,都不能触动。 那……他刚才不是炫技,是使不出灵力。 “怎么了?”南荣慎低沉的声音又从她头顶传来。 温蓉蓉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南荣慎是脱凡境的修为,这是温蓉蓉听她大哥温泽阳说的。 那连测灵石都触动不了,他的灵力……去哪了? 哦,好像给她暖被窝了。 暖了一整晚…… 温蓉蓉挠了挠自己的鼻子,今天第二次不知所措。 我图他什么?(这个也是个见面邀请...) 温蓉蓉很想说大可不必兄弟, 你这样又是暖被窝一整夜不停,耗光灵力又早起去烙饼挤奶,然后还把自己弄伤了, 搞得我像个渣女。 但是温蓉蓉动了动嘴唇, 挠了挠头, 叹息了一声。 又觉得她也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毕竟南荣慎对她好最大的可能性只是为了感谢她送来的那些灵器。 那些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灵器。 但是温蓉蓉把测灵石收起来,一开口还是问,“你方才对战的时候既然没有灵力可用,何必还要护着那点吃的。” 南荣慎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有足够的灵石补充灵力, 只不过一大早急着去挤奶,免得被小马驹吃光了, 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至于护着……若是那点奶撒了他再被母马踢上几脚, 也再挤不出了。 军中伙食都是有份量的,大锅菜, 寅时天没亮就开饭,倒是有肉有菜,只是那些吃的要本人去打,还不能拿走。 那时辰温蓉蓉睡的正香, 至于干粮硬饼和肉干倒是有,是迎战时士兵们随身携带,硬的很。 南荣慎只好等他们吃完了,自己烙了饼。 灵力耗尽这件事倒确实是他自己疏漏,只因为这些日子, 兽潮短暂的褪去,不可能短时间内反攻。 否则若兽潮来袭正值交战, 各家不可能有精力去猎杀碧脑麟换取什么灵器。 南荣慎也不会把修士弟子全部派去猎杀碧脑麟,耗空了自己的灵力也没有急着补充。 铁鳞虎鹫闯入实在是意外,但也不乏有其他宗门刻意放过来的手笔,毕竟德明军营地并不在天堑的最边缘,也离那些碧脑麟的尸首有一段距离。 这件事有待细查……幸好今日没有伤到人,南荣慎想起这个皱眉忍不住教育温蓉蓉,“那么危险的情况你朝前凑什么热闹,万一误伤怎么办?” 南荣慎语气很急,因为在他看来,这军中所有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唯独温蓉蓉没有。 温蓉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了,别开了头。 于是两个人就在营帐之中相顾无言片刻,外面再度传来一阵嘈杂,南荣慎看了温蓉蓉一眼说,“烛龙谷解封了,我送你。” 温蓉蓉也没有再说话,实际上她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点了点头,跟在南荣慎的身后,一出营帐,南荣慎的披风劈头盖脸而下,把她又给卷起来。 没人喜欢被捂起来的,但是温蓉蓉这会儿居然没有动。 南荣慎怕的不是士兵的议论是麻烦,烛龙谷中不是外人轻易能够留宿的,虽然军将也不乏私下有违纪的,但不查则以,查起来很难含混,尤其温蓉蓉只是一个人族女子,受不住那些排查奸细的手段。 南荣慎吹哨召唤来了他的战马,然后将温蓉蓉抱着放在马上,这才利落的翻身上马,将双尖锁焰枪别在他身上铠甲的腰侧。 温蓉蓉被他环抱着,蒙在黑漆漆的斗篷里面,大概是出了德明军营帐的范围,南荣慎便突然开始纵马急奔。 而烛龙谷的封禁一解开,十宫楼就借口查验各家斩杀的碧脑麟尸首,第一时间进了烛龙谷驻军地。 这一次居然是十宫楼长老阏逢亲自带了人来,带的个个都是生面孔。 这些都是温蓉蓉此次带来海潮国的大妖,若不是身上佩戴着能够收敛妖气的灵器,这么多高境大妖出入烛龙谷驻军地,必然会引起骚乱。 而被裹在南荣慎披风里面的温蓉蓉,正和这些感知到了她有危险,急匆匆赶来救她的妖奴擦肩而过。 南荣慎策马疾奔,温蓉蓉怕被颠下去,就只能紧靠着他的胸口,他又穿着铠甲,冷冰冰硬/邦邦的别提多难受了。 南荣慎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圈在温蓉蓉腰前,却没有压实而是虚环着,反正搞得温蓉蓉前后左右哪也不靠,还颠得屁股生疼。 实在忍不住,从南荣慎的披风之下,伸出了一只小手回手扳住了南荣慎腿上的铠甲边沿,为了稳住身形。 但就这一只手,被恰好侧头的阏逢看到了,顿时瞳孔骤然收缩,连腰上佩带的用于十宫楼之间相互感知的秘泪玉都没有来得及亮起,他便认出了温蓉蓉。 他顿时站定脚步,转身对着身后低声说了什么,有小婢女便迅速脱离队伍,声称忘了东西,折返后却没有追逐温蓉蓉和南荣慎。 而是化为原形青绝鸟,迅速朝着烛龙谷驻军地外正准备挖地洞,和营救温蓉蓉的阏逢里应外合的林仙他们极速飞去。 没人知道十宫楼内的大妖们悄无声息的震荡过一次,在阏逢确认了温蓉蓉安全,交代下去之后,才免于一场和烛龙军的正面冲突。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因为连温蓉蓉自己都不知道的,来自她身上大融合之后的妖奴契约。 温泽阳看出了妖奴契约成了她无坚不摧的护盾,没有告诉温蓉蓉。 妖奴们知道了也不曾告诉温蓉蓉,温泽阳是怕她知道了做事更加不计后果。 妖奴们却希望她能够随心所欲,反正他们共命同生,那些融合之后的妖奴,没有一个不愿意心甘情愿成为温蓉蓉替死魂的。 莫说是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进入烛龙军驻扎地,即便是真的同烛龙军对上,十宫楼里面也无人会胆怯退缩。 妖族多无七情,但是他们有种刻在传承中的执拗,他们能纵容妖性,无缘无故的杀生害命,也能为认定之人轻飘飘一句不喜,抑郁而终。 他们才是人间至情至性,极端狡诈也极端忠诚的信徒。 阏逢带着伪装妖气的大妖按计划去查看碧脑麟尸首,同各家宗门和军队闻讯而来的军将周旋,挖地洞挖一半的林仙,被点翠的长尾给卷着拖了出来。 一行人在南荣慎带着温蓉蓉到了烛龙谷驻地外的一处树林的时候,清理了一切痕迹,架着空马车等在了林中。 在南荣慎要带着温容容跑过去的时候,红烟撩开了车帘,开口叫住了南荣慎。 “二公子且慢!” 红烟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勒马的南荣慎说,“不劳二公子送小姐,我们来接她了。” 温蓉蓉听到了红烟的声音,立马掀开了裹着她的披风,然后赶紧拍着南荣慎的腿,“快点,把我弄下去,我的家仆来接我了!” 她的大腿估计都因为这颠簸异常的一段路磨破了。 南荣慎勒着缰绳转过来,没第一时间将温蓉蓉放下,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红烟,以他在急奔途中以灵石恢复了大半的灵力去辨认。 确定了红烟确实是曾经在德明宗对他散发出恶意,妄图对他动手的那两个妖婢之一,又看到了马车边上沉默无声守着的魔族军,这才翻身下马,单臂把温蓉蓉抱下来。 温蓉蓉看到红烟很惊喜,红烟是在她和阏逢之后带其他妖奴分批来海潮国的最后一批。 她的出现,就证明所有的高境大妖全部到了,包括派给温泽阳的那两个银灵树妖,栾瑶和栾姬。 温蓉蓉脚一沾地,踉跄了一下,腿疼,红烟迅速掠到她身边扶住了她,速度快得南荣慎眉梢一跳。 区区红烟兽,当初欲与他动手的时候,妖力低得他徒手便能掐死,现如今达到这等速度,虽然武力也不足为惧,但境界提升堪称突飞猛进。 “小姐小心,”红烟温柔托住温蓉蓉手臂,扶着她对着南荣慎说,“多谢二公子照看小姐,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 南荣慎闷声嗯了一声,看了眼温蓉蓉朝着马车边走的背影,翻身准备上马回去。 温蓉蓉却在他甩起长腿的时候,叫住了他,“南荣慎,你等等!” 南荣慎已经半趴在马背上,闻言四肢一顿,无奈的又滑下来了。 像个上炕上了一半儿被大人给扯着脖领子拎下来的小孩,转头面上满是无奈,眉头也皱着。 “还有何事?”他低声问。 温蓉蓉咬牙,真的要把自己的牙给咬崩了,边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掏,边朝着南荣慎走去。 “你把我昨晚给你的灵器都还给我。” 温蓉蓉站在南荣慎的面前,说完在自己的袖子里鼓捣找东西,打层层叠叠的乾坤袋。 南荣慎闻言一顿,然后很快把腰侧昨晚上温蓉蓉才给他的乾坤袋解下来,递给了温蓉蓉。 温蓉蓉这时候也从袖子里面又掏出了一个其他的乾坤袋,候在温蓉蓉不远处的红烟一看温蓉蓉拿着乾坤袋的颜色,顿时也眉梢一跳。 红的。 那可是温蓉蓉最宝贵的袋子。 温蓉蓉一把抢过昨晚上给南荣慎的那个乾坤袋,塞进袖口,然后抓着自己的红色乾坤袋,送到南荣慎手边,看仇人一样瞪着他。 咬牙切齿的说,“这个给你,你千万要记得,自己用,不许拿出去给你的士兵们用,不许对别人说是我给你的,连你哥也不能说知道吗!你就当它不存在,除非……” 温蓉蓉闭了闭眼睛,想到昨晚的一夜好眠,想到今早滚烫的竹筒奶和饼子,声音有些发涩的说,“若是用不上,不要打开,记得回朝的时候还给我。” 温蓉蓉抬头看向南荣慎,看着他因为带了自己一路,右手再度透出的艳红血迹,深吸一口气,说,“但若是有什么危及到了你的性命,不要吝啬里面的东西。” “记住了吗?你欠我的,回到坛渭国,都得还给我,别想赖!” 南荣慎不知道温蓉蓉搞什么,伸手接了红色的乾坤袋,见温蓉蓉这么郑重其事的叮嘱,态度也肃正起来,“我记住了。” “但是,”南荣慎说,“这两年多谢你的灵器,我……还用给你猎什么吗?” “不用了,”温蓉蓉简直快要哭了,抓紧了红色储物袋,说,“你只要记得你欠我的,得还,就行了。” 南荣慎没有说话,他不是轻易承诺之人,这两年德明宗的弟子和他,都受益于灵器辅助。 一部分受益于他哥哥南荣元奚送来的,一部分便是温蓉蓉送来的那些,一笔一笔,他都记在心中。 最后南荣慎只说,“若我能回坛渭国。” 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战事如今这般,很难回去,若他能回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再者说,能不能活着回去,是南荣慎也不敢保证的承诺。 所以他只说若我能回去。 可这话听在温蓉蓉的耳朵里,那就是你去投资,理财经理跟你说,不光不保本,不保利,还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血本无归哦。 傻子才会做这样的投资,南荣慎在剧情中是必死之人,他不死,男主角南荣元奚怎么名正言顺的黑心起来。 但是温蓉蓉最后还是咬牙道,“你把我说的话记住了。” “走吧。”温蓉蓉语气都不太好,主要是心疼得要滴血了。 南荣慎想要收红色储物袋进袖子,却发现温蓉蓉还揪着储物袋一角。 南荣慎:…… 温蓉蓉:……难受想哭。 “你一定……”温蓉蓉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挤出来的,甚至带着恨意一样。 “给我活着回来,不然你就对不起我,我等着你!” 等着你回来把我这一袋子的血灵器给老子还回来! 但这话听在南荣慎的耳朵里,却震得他心神狠狠一晃。 他看着温蓉蓉,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想问,她为何偏要和他纠缠不清,为何偏要等他一个半只脚踏入死地之人。 但是南荣慎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运起灵气,抬手抚在她的头顶。 南荣慎现在什么能给她的都没有,唯独这一身灵力,她好像还挺喜欢…… 温蓉蓉本来像个龇牙咧嘴要咬人的斗牛犬,亲手送出去的血灵器,却疼得她肝肠寸断。 但是被南荣慎突然这一抚,温热的气流顺着天灵盖钻入了身体,她浑身一软,蹲在了地上。 南荣慎再没有说一句别的,翻身上马迅速纵马而去。 他依旧没有回头。 温蓉蓉蹲在地上却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红烟把她给扶起来,她还是哭,哭得十分凄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上了马车,她趴在马车软垫上哭,红烟给她倒水,温蓉蓉突然惊坐起,说道,“我还是现在去要回来吧!” 红烟哭笑不得的架住要冲下车的温蓉蓉,“小姐不急,先喝点水。” 温蓉蓉捧住杯子,嗓子里发出痛恨自己心软的哼哼声,“血灵器啊,血灵器,我总共就做了那么一点,给我大哥之后就剩最后一份了,我凭什么给他啊!” “就凭他给我烙了几张长得像大粪压扁一样的饼吗!” “就凭他给我挤了点连糖都不放的奶吗!” 温蓉蓉横眉竖眼,一把把茶杯摔在马车的小案上,“不行,我得要回来,他又不真的是我夫君,我凭什么管他死活,我这些年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温蓉蓉掀开了车帘跳下车,林仙要上前,被红烟阻止了。 温蓉蓉朝着南荣慎回烛龙军的方向跑了一段,又停住,蹲下了抱住自己哭。 “呜呜呜……我凭什么这么大方自己都没有留。” “呜呜呜,狗东西半夜三更不睡觉散发什么灵力,兴许是想占我便宜呢!” “呜呜呜……” 温蓉蓉像个老式火车呜起来没完。 等了好一阵子,温蓉蓉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红烟这才走到温蓉蓉身边,问,“小姐当初耗费所有血灵石,将极品武器打造成两份,不就是为慎公子准备了一份吗。” “我没有!” “我凭什么给他准备,他算老几,我那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保命武器!” 温蓉蓉豁然站起来,红着眼睛瞪着红烟,情绪激动地说,“你也看到过血灵器的威力,我就是给我自己做的啊,我这么柔弱,我凭什么因为两个破饼就给他了啊……” 她是真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抱住红烟,问他,“你知道那一袋子血灵器,值多少钱吗……呜呜呜呜,我恨啊!” 红烟拍着温蓉蓉的后背,抚着她的背脊,“我知道,能买下十座城,但是小姐,你不需要那些,你有我们啊。” 温蓉蓉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 红烟又说,“没关系的小姐,我们还有灵脉,还能赚很多很多钱,姑爷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个什么鬼的姑爷呜呜呜……我才不养这样的吞金兽,你说我图他什么啊,图他上大粪的身高还是实心铁水灌的脑子啊……” “我就图他没爹没娘英年早逝!”温蓉蓉抹了一把脸。 抽抽噎噎地爬上马车,抱着软垫的双目空洞地说,“但是有了血灵器,他活了,我还有什么可图。” 红烟和妖奴们,早就习惯了温蓉蓉自说自话胡言乱语,其实都能够看出,她的内心常常同她的嘴并不统一。 就像她常常说灵脉是她的,谁也不许动,却根本不管妖族们以灵脉进境。 她常说十宫楼的人够多了,再收低境的小妖也根本无用。 但是无论是投奔而来的还是她遇见的境遇凄惨的,她都会给他们一个栖身之处。 温蓉蓉在回白马山庄的时候,抱着软垫在马车里面伤心的睡着了,红烟给她盖了被子,温蓉蓉把自己都藏进被子里,她睡觉一直是这个姿势,没有安全感。 无论多热都是,除非让她感觉到很安全,泡在灵脉里面,或者……昨晚。 只不过温蓉蓉还是恨南荣慎。 恨得一度在吃饭的时候想起他来,能把在啃的骨头都给嚼了。 她很确定自己对南荣慎既没有男女之情,又没有家人亲情,她见不得他死吗? 不是。 如果他这两年在她来海潮国之前就死了,温蓉蓉顶多唏嘘,不会很伤心。 她翻来覆去的,把自己抬抬手给出价值十座城的血灵器,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剖析再剖析,碾碎了细数粉末,最后得出了她为什么这样做的结论。 她不是图南荣慎的色,不是爱他的人,她只是受不了他对自己好。 他的好像他的灵根一样,粗糙滚烫,拿在手里坐立不安,按在头顶,能把人的脑袋烫到漏脑浆。 不然怎么解释几张饼换一袋子血灵器的事情? 温蓉蓉得出结论,她这个人,不光撑不住大场面,还受不住别人的好,她以后更要少抛头露面,甚至少跟外人接触。 于是剩下的日子,她都窝在白马山庄里面,白天逛逛院子喂喂鱼,晚上听听大妖们奏报各军猎杀碧脑麟的进展,和处理碧脑麟尸首的进展。 红烟在身边是温蓉蓉最舒心的,她了解温蓉蓉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是喝口水,温蓉蓉咽得快慢,红烟都能根据她的速度和表情,看出她是嫌弃凉了还是嫌弃热了。 温蓉蓉越发娇贵的毛病,大部分都是她手下妖奴们惯出来的。 猎杀碧脑麟的进展非常成功,分发给烛龙军各军的灵器,虽然不见钱,却是为了保住灵脉,倒是不至于太心疼。 况且这一次的新品,比较多给出去的,是出自南荣元奚的那边。 正巧今天图东都城那边送来的信件,里面有一个木签,是南荣元奚派人送给十宫楼楼主的。 想起南荣元奚,温蓉蓉不得不佩服他是个天纵奇才,身为男主角觉醒没能觉醒,老婆被温蓉蓉这个蝴蝶的小翅膀扇得一个不见,但是他居然也在这两年里面风生水起。 按理说不觉醒血脉,他就没有太强的迷惑人心的能力,可是依旧很多妖族投奔他,靠的不是什么主角光环,而是他有能力为这些妖族提供庇护。 原本根据温蓉蓉书中看的,剧情描写中南荣元奚和安栾王的勾结,是在暗地里的。 安栾王在魔兽入城之前,走的都是闲散王爷风格,不该是现在这急功近利几次与其他皇子暗中交锋争夺政权的样子。 可是很多具体的剧情,温蓉蓉记不清了,本来就没有很细致地看文,现在更是又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她能记住她自己是谁,没有被这个世界某些残酷的真实给同化,就已经是温蓉蓉心智坚韧的象征了。 而南荣元奚不走靠老婆这条线,不觉醒血脉,依旧让温蓉蓉不得不躲在背后,与他合作。 不光因为温蓉蓉对于他有那么一点若有似无的歉疚,毕竟搅和了他的际遇机缘。 也因为南荣元奚买下了奴隶市,并且不对外售卖奴隶,只派发奴隶去缺少奴隶的权贵家中做工,这样一来,他从根本上遏制了图东都城奴隶贩卖的源头。 当然这件事温蓉蓉也想做,只不过她不能一次性以虚罗门的名头,拿出太多的黄灵石,等她找好了替她出头的人,南荣元奚那边已经做完了。 这当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温蓉蓉之所以需要做很多的准备,正因为从源头上遏制了奴隶市的交易之后,必将迎来本来肆意打杀奴隶的权贵们的反扑。 温蓉蓉在这一点上,不得不对南荣元奚佩服,如果这些事情换成是她来处理,根本不可能像南荣元奚一样做的那么毒辣,又那么无声无息。 这两年城中权贵在他的手下倒了一批,又起来了一批眼生的,而他除了摇身一变,成了奴隶市主人之外,还制造出了很多武器。 那种对妖魔兽,对人族全部效果绝尘的毒药做的武器。 只不过他毕竟没有灵脉,没有太多的灵石,所以效用很有限,无法像温蓉蓉的灵器一样,只要够精纯,就能构成大规模的杀伤。 南荣元奚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弱点,那就是穷,因此他曾经找过温正玉,寻求过和虚罗门合作,但是温正玉以灰灵石供给烛龙军的理由拒绝了他。 而在十宫楼崛起的第一时间,南荣元奚的人就已经找上来,想要见十宫楼楼主,商谈合作。 温蓉蓉那时候也正要找他,只不过她不可能以真正的身份去找他,所以十宫楼最初同南荣元奚接触的,是一个自其他的地方投奔温蓉蓉而来的青绝鸟族。 至于找南荣元奚,自然也是因为他做出来的那些武器,同温蓉蓉炼制的灵器结合之后,简直堪称神器,并且黄灵石节约了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大半。 合成的斩魔刀就是其中最好的代表。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两家的炼器师也在不断的精进,只不过现在南荣元奚只拿其中不到两成的利润。 因为他们只能出各种针对妖魔兽的毒药,只有温蓉蓉出得起最好的黄灵石。 而南荣元奚,现在也还不知道十宫楼的楼主是谁。 温蓉蓉泡在灵脉之中,看着家中送过来的信件,南荣元奚第无数次又对她这个楼主发出了见面邀请。 温蓉蓉放下南荣元奚送来的木签,又拿起了另一个。 这个也是个见面邀请。 只不过,这个是海潮国的鸿达至尊送来的。 温蓉蓉眉梢扬起,她已经引起了修真界至尊的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