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正派的我怎么成了魔皇》 1.武当山上小师叔 项白泉看了眼远方初秋里的山景。 他也成了武当山第九代弟子眼中的风景。 那是个眉眼带笑的魁梧少年,着宽松到近乎算是露肩的白袍,黑发无束披散而下,乱糟糟的地方足够当个鸟巢。 “小师叔~~~” “是小师叔啊!!” “小师叔要去哪儿?” 一群九代弟子挥着手,呼喊着,对这位武当山上实力永远垫底的师叔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是的,有师叔在,他们的师父就不能骂他们“不堪教化”,这会让他们的师父想起小师叔,然后就觉得连带师祖一起骂了,这就很不好。 项白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走在一条蜿蜒山道上,远处则是圈墙构出的道宫。 如从高处俯瞰,这山道,与那圈墙包裹的道宫,恰如一蛇一龟。 太极宫供奉的是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又称玄武大帝,是龟蛇合一的水神,亦是斩妖除魔的荡魔天尊。 项白泉走到道宫时,檐牙过道里的两个小道童忙上前道:“小师叔,师祖等你很久了。” 项白泉仰头看了看道宫牌匾上的“紫霄”两字,有些感慨,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晃十七年了。 前一世,他为供养家庭,而曲意逢迎权贵,虽说也是八方逢源,走到哪里都有人敬称一声“项老板”,但他却越活越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后,不过一次失败,一场大病就直接要了他的命,一世辛劳赚取来的金钱甚至还抵不过那一次失败的代价。 同时,他的大病也是个烧金的无底洞,每天都需要大量支出,而且还只是苟延残喘拖延时日罢了... 他为了不拖累家人而选择拔了呼吸机电源,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用尽全力地爬到了窗前,拉开了那扇厚重的帘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窗外那夜风里的人间。 心底只想着,这一世活着也是热热闹闹,忙里忙外跟真的似的,但又得到了什么?若有来世,必要抛开那些弥散着名利钞票味儿的羁绊,逍遥自在,才不算白活一场。 他看着寂夜里,五光十色的人间,如同尘埃般闭合上了双眼。 项白泉也闭了闭双眼,紫霄两字依然在头顶挂着。 而秋雨就落下了, 雨幕似要谢尽这浮世残存的繁华,打落每一朵还倔强在枝头的花与叶。 肃杀的西风呼啸起来,就满山都是枯叶了。 紫霄宫里,白眉老道早在等他了,师徒俩也没什么话,老道指了指桌上的两个托盘。 左边盘里是把剑,右边盘里是张符。 老道一副永远混混僵僵没睡醒的样子,据他自己说,这就是“大道之初、阴阳未开,混混沌沌”的形态,见到项白泉还要啰嗦,他简单明了地打断,然后道了声:“去吧。” 项白泉早知道流程,抓起那剑,又把符放入怀中,恭敬地行了个礼就转身了。 流程什么的早就很熟了,师兄师姐们也多有提点,让他明白这是太极宫立宫以来的就有的仪式,只有掌教亲传弟子才需要去做。 他是老道的关门弟子,自然少不了这一茬。 师兄师姐们也曾叮嘱他“用符不仅可以主修符道,还能多个帮手,用剑就需要外出历练了,而且斩了也没什么好处”。 是的。 这仪式名为——观心。 后山会有一个早被掌教准备好的妖怪,那妖怪已经到化形期,却被关押于“锁妖塔”, 而每个亲传弟子入宫三年后就要去到这后山,见那妖怪。 然后,可以用剑斩了妖怪,也可用符收了妖怪。 斩妖还是收妖,武当山上并无忌讳,就连真武大帝亦曾收服水火二魔而化龟蛇二将,更何况他们呢? 这是一场心性的测试。 山道上,白色道袍的少年撑着黑伞,走过起伏的山道,山道渐窄,宛如羊肠,在竖着“后山”字样的石碑前,他停了停。 再往前,就是清修的太子洞,据说真武大帝曾脱了俗世太子的身份,在这里修道。 但项白泉要去的地方是这石碑往北的山峰,他侧身走上失修的小道,而开始登山。 山巅有四重塔,即锁妖塔,除了塔檐下贴着的一张张暗哑无光的符箓,没什么特别的。 守塔的道士认得这位掌教的关门弟子,急忙行礼让开。 此时,锁妖塔第一层外围的囚笼里。 一个颇有些媚态的化形女子正坐着,她双手双腿都锁着镣铐,镣铐上符箓让她妖力被完全抑制了。 媚态女子听到脚步声,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今天是判决自己命运的大日子,佛门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门更是妖可共生、只需洗去过往罪孽就可以了。 媚态女子急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伏下来,露出可怜兮兮让人不忍的模样,待到一道身形站到了囚笼前,她才抬眼,小心打量。 那是个眉眼带笑,看起来很好相处的白袍道士,大一号的道袍,随意披散的黑发明明会给人邋遢之感,但或许是年轻的缘故,却给人一种逍遥的意味。 媚态女子躬身道:“小妖已经认错了,还请仙长能带我出去...小妖必定竭尽平生所能,洗清过往罪孽。” “妞儿,抬头。” 柔和的声音响起。 媚态女子早酝酿好了情绪,双目噙着的泪水于一抬头之间而落下,宛似春杏沾露、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看向苏泉。 但她忽地察觉有些古怪,因为这小道士的目光有些...太色了。 她心中一喜,挺了挺胸口。 然而...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项白泉就看了一眼,鄙视的目光扫了扫,笑笑着道,“太小了。” 然后,他什么都没继续说,拔剑就运力斩下。 那媚态女子还处于愕然之中,就见一道寒光闪过,头颅就已经被斩断了。 头落地,化作一个狰狞的蛟首,而那婀娜的躯体亦是因失去了化形力量的支撑,膨胀开来,化回一个长十多米的断首蛟身,横呈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蛟血洒了一地,很是刺目。 而这一幕,也让通过“显相符”观察着的师兄师姐们炸开了。 “师弟居然说太小了?这个视角实乃贫道之盲点...” “师弟怕是不知道有显相符吧?也对,师弟道法肤浅,不知道显相符也正常。” “我一直以为师弟是在藏拙,今日才如大梦初醒,师弟是真拙。” “师弟是真的傻...能免费收服一条蛟妖都不要,按照他本身的修为,这下山都难吧?如果有了蛟妖的帮助,那可是好多了。” “欸...师弟也不小了,也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他这不外出闯荡,谁养他啊?” “我养他啊。”一名双眼下各有一颗泪痣的娇美师姐很认真地接了一句。 众师兄师姐纷纷侧头看去,然后眸光低垂在那师姐胸前扫了扫,发出意义不明的笑。 师姐也低头看了一眼,就很伤心,她默默地取出了怀里的一沓符... “虞师姐,请务必淡定...” “你是一个修道之人,要清静无为...” 娇美师姐听到“清静无为”四个字,觉得有道理,就从那一沓符里抽回了一张, 但转念一想,歪着脑袋道:“师父说,修道之人,就要随心”, 说罢,她又从怀里多抽了几章符,然后御符,向众同门打去。 画面一时有些凌乱。 ...... 锁妖塔里,项白泉看着那化成原形的蛟龙。 脑中闪过的是这些天他搜集来的信息。 这蛟龙为祸钱塘一带,常于夏末秋初潮汛最大时卷走江边渔民, 而这些渔民又会化作水伥,永远地只能潜伏于浪潮之间,日以继夜地推动白浪,无有停歇... 除非,这水伥能够寻到替死鬼,这才可以解脱去往轮回。 而师父抓来的这个化形的蛟龙,更是钱塘江水患里作恶最甚的一个妖魔,所杀之无辜百姓不知几多。 善恶若不分了,怎得心气顺畅,怎得逍遥? 所以,他怎能饶? “我项白泉从不是个会为了得到好处,而委屈自己的人。” 项白泉不悔,收起剑,转身离开锁妖塔,同时在心底淡淡道:“系统,给我签到!!!” 2.戒律清规 宿主实力低微,绑定门派为武当山太极宫,开始签到... 一行字体于苏泉眼前显出。 紧接着,一颗“二十倍修行丹”在项泉脑海的虚空里显出。 那虚空混混沌沌,边界模糊,存在于不知何处,但项泉却可以将签到获得的物品存放其中,也可以随时取出。 明明这储物虚空给人以很高大上的感觉,项泉却称这个地方为“大黑箱”。 这一颗“二十倍修行丹”可以使得他一年的修行等同二十年,效果持续为一个月,可谓很是玄异了。 他看完丹药,就随手放到了大黑箱里。 这丹药悬浮在虚空之中,静止于诸多“二十倍修行丹”之间,陷入了永远不会变化的状态。 项白泉看到“宿主实力低微”那几个字,也觉有些无语,“等过了今年的年底,就开始修行吧,再不有点进步,老头子怕是真要对我失望了。” 他之所以不修行,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他是穿越而来,但也是个弃婴,被武当掌门张真人捡回了武当山,然后交由山下农妇抚养长大,只为他为什么叫项白泉,大概是他脖子上的银制长命锁上刻着“项白泉”三个字,老道没改名字。 十三岁的秋天,张真人考校了一番他的心性,就收他为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只不过,项泉资质实在普通,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即便只是些粗浅的强身健体法门,却竟也一无所成。 即便如此,张真人也什么都没说。 去年年初,大雪天,山下镇子里张灯结彩,项白泉下山陪着那位被他视为娘亲的农妇,一起吃了新年饭,然后一觉醒来,就忽然发现自己多了个系统。 他还依然记得那一串儿在脑海里响着的系统声。 叮! 您可以进行签到了,您实力越弱,获得的奖励将会越丰厚。 叮! 请选择绑定门派,所获签到之物和所绑门派相关。 叮! 选定之后,除非获得“解绑玉”,否则无法更换门派。 叮! 特别提醒,请不要断签,否则月底大奖和年底大奖将会进行时间重置。 项白泉好歹是穿越者,虽穿越前的经历已被他视为前世,那段儿经历也被他自嘲地调笑为“奈河桥上忘了喝汤”,但他对于“系统”、“签到”、“断签”却不陌生。 于是,他直接绑定了武当山太极宫,开始了签到之旅。 这签到也不花里胡哨。 周一到周四,百分之九十九是修行丹。 周五,百分之九十九是特殊丹药,诸如疗伤,毒药,甚至连迷幻都有。 周六周日,则是免签卡。 月底大奖是一次性底牌类用品。 年底大奖是功法。 而第一年,项白泉获得的功法叫做《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项白泉虽然没有修炼,但是也大概翻了翻这本由暗金色书页构成的功法。 这功法威力奇大,甚至能够彻底改造人体,将人的经脉结构进行一次彻底的升级,这样的功法项白泉是听都没听过。 但这功法却有一个弱点。 这弱点就是每过五年,就需要“返老还童”一次,还童之后,功力清零,如果想要恢复,只有慢慢等上十天时间。 这十天里,每天会恢复一层功力,也会长大十分之一的年龄。 这弱点不错,项泉很喜欢。 这意味着,即便他变强了,也可以卡着时间点去获得最丰厚的年末大奖。 ...... 初秋萧索,风雨似有悲怆的女人跪于黄土,嚎啕大哭, 泪滴子挥洒在天地里,又糅杂着那穿林打叶、钻洞过孔而发出的鬼哭狼嚎之声。 项白泉背着剑揣着符,撑着黑伞回到紫霄宫时, 两个小道童接过他的伞、剑和符,其中一个仰头对他连连挤眼,然后又瘪了瘪小嘴,示意好像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项白泉愣了愣,挠挠鸟窝般的头发,正待问什么,而紫霄宫内却已传来老道的声音: “进屋。” 项白泉不再管小童,踏前几步,推门而入。 门里,真武大帝的金身高大威猛,着黑衣,披金甲,腰缠玉带,脚踏龟蛇,仗剑怒目,看着每一个从大门进入的人, 而那看似浑浑噩噩的白发老道就佝偻着背,坐在这位荡魔天尊的脚下,双手交垂遮在袖中,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模样。 而除了老道,一旁还站着三个道士两个道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这是苏泉的四个师兄,两个师姐...本来不止这六个,其他的要么还俗,要么...死了。 项泉看着气氛严肃的要冻死人,笑了笑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老道说:“我山上四戒,念一遍。” 项白泉道:“一戒不得杀生以自活,二戒不得**以为悦,三戒不得偷盗以供己,四戒不得妄语以为能。” 老道问:“知道错了吗?” 项白泉有些摸不准脑袋。 六师姐道号白梅子,约莫二十五六,扎着拖到小腿弯下的麻花辫,神色不动,嘴唇却轻嚅了几下,传音道:“师弟,有显相符,你在锁妖塔里的一言一行,我们都看着呢。” 项泉在心底对六师姐道了声谢,他得了提点,急忙反省,这一想就想到自己说的那句话。 他试探着问:“是...太...太小了?” 众人立刻神色肃然。 项白泉笑道;“师父啊,我就说她眼睛小而已嘛,又怎么...” 老道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去外宫的帝君玉像面前,跪罚半天,半天之后再来找我。” 项白泉不再诡辩,恭敬应了声:“是,师父。” 大师兄是一个沉稳而颇有几分仙气的长须中年人,他操着一口能闻到乡土气息的话在旁提醒道:“师弟啊,往边上跪点儿咧,待会有香客的,别影响咯。” 项白泉道:“知道了,大师兄。” 说着,他出了门,来到了紫霄宫外宫,绕着真武帝君的玉像绕了半圈,跪在了侧边的蒲团上,低眉垂首。 而在内宫之中,老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清泉子浪荡,你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可要多照看他。” 一名娇美道姑道:“师父,让师弟跟我学符箓吧。” 这女子名虞清竹,道号清竹子,年龄虽才十八,但却因为入门过早,而是二师姐,是个符道的天才。 说到这个,微胖界的三师兄刘尘也急忙跟着开口了,附和着师姐道:“师父啊,师弟虽然看似高大魁梧,但这三年都没练出什么来,一看就是个不会降妖除魔的道士嘛...别说五年了,就算十年,他都下不了山。画符比较适合他。” 老道环视了周围一圈,隐约察觉到周围六个弟子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轻轻叹了口气:“帝君曾是太子,那时候,谁又会想到他能斩尽北冥三万妖,威压妖魔,镇得人间太平呢?” 众皆无言,看来老师是把小师弟和真武帝君去比了。 这比喻真让众弟子心底有一口老槽想吐,但又无法吐,总不能说“师父,您老人家真的瞎了眼了,帝君是帝君,师弟是师弟,这不同”,只能纷纷称是。 3.身在道乡 滴答,滴答... 宫外雨水垂成冷冽的珠帘。 却犹有香客匆匆而来,小心地收了伞,然后侍以香火,再跪在玉像前祈福求平安。 如今世道混乱,盗寇横行,妖魔作祟,行路艰难,这心若不能安下,就连觉都睡不好。 香客有男有女,进入紫霄前宫,都会好奇地向那罚跪的白袍道士投去目光,尤其是女香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只觉这山上仙长果真是出尘飘逸,而且还那么高大,一瞬间整个武当形象也在她脑海里拔高了。 而那年轻道士诸神无念,神色平静,浓眉如蚕,只如枯石老松,双手垂拱藏袖,认认真真地跪在真武帝君玉像前,一跪就是半天。 半天后,天色已黑,午餐的点早过了,晚餐的点也过了,远处传来道士道姑们的诵经声。 酉时是晚课时间,对应的是卯时的早课。 早祈平安,晚度亡魂,这是传统了。 项白泉动了动身子,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有一种前世被罚站的感觉,“老头子也太较真了。” 他只是随口嘀咕,心底倒真没这么认为。 想起之前老道的话,他又穿向紫霄宫后宫,前宫承香火,后宫则是修炼之处了。 道士安身、立命、修性。 身为外物,衣食住行。 命为躯体,求个不可得的长生。 性为心灵,可驱神魂离体,上借诸神道法。 吱嘎... 紫霄后宫大门推开。 项白泉走入,又反手关门,然后看定那老道,诚声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如今受罚归来。” “唔...清泉子来了啊...”老道如是忘了惩罚的事。 “你既取了剑,斩了那妖,今后就主修命做一个剑修吧...虽说性命双修,但总归要有个侧重。”老道嘴唇轻轻动着,又如没动,但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这是念咒念多了的特点了。 “盘子里的东西,取了去,早晚课正常。 另外...你该修行周天行气法和真正的金光咒了。” “行气不懂,就去问你三师兄,金光咒不会,多问问你二师姐。” “是,师父。”苏泉恭敬地应了声。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投向黑木桌上的一个托盘, 里面放着一把长剑,长剑正是斩那蛟妖的剑,是把好剑, 除此之外,还有两本书册,一本《周天行气法》,一本《金光咒》。 他取了起来,看向那老者,又觉得想要说点儿什么,比如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太小了”才斩了那妖,而是因为他不喜欢那蛟妖的嗜杀,觉得善恶不能相抵,曾经做了那么多恶,再为善,那些死者就会安息么? 若是收了那妖,他心气顺不了。 万般人万般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世,他想逍遥,但什么是逍遥? 他还不清楚。 但他至少知道,心气得顺,心气若忍了堵了,必不是逍遥了。 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取了符收一个蛟妖,那就不是主修命,而是主修性了,到时候还有一个妩媚佳人侍奉身侧、有一个强大帮手协助作战有什么不好? 但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调和不了,他若收了那妖,就是给自己心里添了堵...所以,杀之,以顺心气,以安怨魂。 可这话如果说出口,那就太僵硬了。 他不喜欢。 所以,他只是稍稍顿了下脚步,不解释了。 解释,岂不也是最大的束缚? “咕咕咕...” 忽地,他肚子叫了,中饭没吃,晚饭没吃,能不饿么? 但武当有规矩,过点不食,这时候怕是吃不到东西了。 老道没给什么反应,直到他出门之后,那闭着的双眸才缓缓睁开,浑浊的眸子看向那闭拢的宫门,而显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 ... 晚课是人人都要参加的,项白泉虽然受了罚,饿着肚子,但还是得去参加。 他悄声进入诵经殿,大殿前的蒲团上已经坐满了弟子,那些都是九代弟子,这些九代弟子里有不少都是中年人了。 虞清竹微微仰面,朝着诵经殿远处的神像,口中诵着经文,似有所感,这才稍稍侧头,一双泪痣静悬在眸子下,她看向苏泉,抬手远远地招了招,同时挪了挪屁股,让出她霸占的两个蒲团之一。 项白泉就走了过去,盘膝在二师姐身侧的蒲团上,开始跟着诵那些已经倒背如流的经文。 此时,众道士念的是《救苦拔罪经》,念完这个还得继续念《升天得道经》、《解冤拔罪经》,再之后还有种种宝诰需得诚心诵读,最末是朝上三礼,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 而待到早上,道士们需得五点起床,迅速洗漱之后,然后在晨光微起时赶到诵经殿,首起《澄清韵》,直后又是《举天尊》等等,然后念八大神咒,接着再诵读《消灾护命经》等等等等,林林总总数十篇需得念下来... 穿越以来,项白泉的活动区域虽然小,但也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绝不是他穿越前的世界,而是个玄奇瑰异的世界。 据说,在距离道乡很遥远的城市里,有车头喷吐着烟雾的火车,有凡人亦可用以斩杀妖魔的圣枪,有穿着锦绣旗袍、别着绒花在滩上洋场慢摇的绝色佳人,有伫于斑驳时河里的千年王朝,有力拔山兮的大将军,还有与道乡遥遥相对的佛土。 便是道乡,其实也远远不止武当一处。 便是道乡,其实也内里各有观念千千万,总而言之,却分为三种,这三种被世人成为“天人道”、“逍遥道”、“长生道”。 武当,太极宫,属逍遥道。 而逍遥道的道士们其实细细说来,也有品阶。 首为道童,入门三年,先锻体,诵经,观心性,这算是道童。 其次为掌烛道人,当了三年道童,则可以行冠礼,而名掌烛,这时候就可以正式修行山门里的功法了,但道士清净修行,逍遥随心,功法高固然受人敬佩,但德行高却更让人尊重,在这里功法为辅,修德才未主。 道德,道德,没有德,谈什么道?贪恋力量,不过是入了歧途小道罢了。何况,力量再大,大的过借来的神鬼之力? 再次为游方道人,五年掌烛期满,就可以下山历练,云游四海,以求心中之道,这需得十年时间。 再后为受箓道人,十年游方若是德行武力俱佳,就可以正式受箓,从此可以真正地谴神役鬼,斩妖除邪,救济困厄,也能够留名于道宫书卷,传诸后世。 再后则为真人,受箓三十载,若是德行武力俱能匹配,则可被称为真人。 武当老道,就是这么一个真人。 而项白泉如今刚入掌烛。 至于二师姐虞清竹,三师兄刘尘,则都算游方道人了。 4.什么叫大日真元? 师兄师姐都是游方道人,回来不过是见证一下小师弟的观心仪式,见完了就踏上云游历练、问心求道的旅途了。 说都走,其实也不是,至少大师兄,四师兄,五师兄都留着。 大师兄是个有着和气、仙气、土气的中年男人,一口土话说的贼标准,又快又溜,据说他年轻时受了重伤,之后就潜心在太极宫主持内务了,斋蘸仪式,拜宫香客,采买饭菜等等都得管,同时也是“财务总管”,负责给做事的道士们发“薪水”。 他平时是个大忙人,即便忙里抽闲了也不会修炼,而是跑过去道藏阁寻四师兄下棋。 四师兄是个书生气的男子,待人平和,相貌美丽的让女孩子都嫉妒,他管着太极宫的道藏阁,是个不修命而只修性的怪胎,所以...从不外出,宅的很。 五师兄则是双腿残废,据说他在俗世曾有过不小的身份,之后却只觉黄粱一梦,而登山拜求师父收他为徒,至于他的双腿为何会残废...整个山上却是没人提也没人问,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 那就是,若不是一只雀妖相救,他怕是不止会断腿,还会连命都没了。 这一点人尽皆知,因为五师兄只要一喝酒就会把这事翻来覆去的说,说到最后就趴在桌上恸哭,没有半点平时冷漠的模样,谁靠近他,他就会把“妖也分善恶”这句话洗脑般地和你说。 项白泉和五师兄喝了很多次酒,被“洗脑”了很多次。 所以,项白泉也不会见了妖就想着一棒子打杀。 毕竟五师兄还欠了一只雀妖救命之恩,而这恩他是没法还了,因为那雀妖救他时候就死了,还不了的恩情,就是最大的遗憾。 六师姐白梅子是最早离开的,她似乎有要紧的事。 二师姐和三师兄走的晚一些,两人分别为小师弟普及了些修炼常识,然后和武当九代弟子里一些游方道士协同外出了。 在这个乱世,走到哪儿,几乎都会撞见作祟的妖魔。 官府忙,道士也忙。 三师兄身为胖道士,很面善,也活络,到哪儿都吃得开。 二师姐这种,就属于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却是秘密武器款,无论碰到什么妖怪,一众剑修都像守宝贝一样守着她,因为只要二师姐在,就一定可以翻盘。 ...... 接下来的日子,项白泉除了每天签到之外,并没有闲着。 他身为掌烛道士,需要在太极宫里待够五年才行。 而五年之后,他身为主命的剑修,无论愿不愿意,都需要下山去历练,除非他也是纯修性不修命,或是断了腿,受了不可治愈之伤等等。 掌烛道士,是需要负责宫内实务的,辈分是一回事,但身份又是一回事。 虽说所有武当的九代弟子看到项白泉,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小师叔”,但这位小师叔还是需要穿上合身的白色道袍,正正经经地戴上月牙冠,去到前宫协助接待拜宫的香客们。 早课晚课,自然从不能缺席。 再算上这些掌烛道士的杂务,一天下来,若是懒散点,时间就是统统溜走了。 和项白泉一同成为掌烛道士的还有几位师侄,这些师侄大多是跟着大师兄四师兄五师兄的,谁让这三位守在山上? 而这几位师侄在获得《周天行气法》和《金光咒》之后,都是拼了命的修炼。 无论主命还是主性,行气和金光咒都是必学的。 项白泉可轻松多了,他没修炼。 每天该吃吃,该睡睡,清风明月,饮几两山下村镇打来的水酒。 武当太极宫,只禁淫邪,但不禁道侣,事实上,在太极宫甚至道乡看来,“性”是一种自然的生理需求,不必刻意戒除,而是要“乐而有节”,从中收获身心健康。 甚至道书有言“人复不可绝阴阳,阴阳不交则坐致壅阏之病,故幽闭怨旷,多病而不寿也,任情肆意,又损年命,唯有得其节宣之和,可以不损。” 简而言之,就不禁恋爱,但不要影响修道,不要伤风败俗,不加节制就是了。 所以,年方十六却生的高大阳光的小师叔,就成了不少师侄道姑们去贯彻“人不可绝阴阳”的对象。 师侄道姑们很会挑时间和地点,通常都会和小师叔在某个黄昏时分,在远离道宫的地方相遇,比如山下村镇。 然后她们先向小师叔请教问题,问完问题刚好到饭点, 吃饭时一定点酒,喝完美酒天一定会黑了,而某些道姑还算得到下雨,所以天不仅黑还下着雨。 这可是正是入住客栈的好时机。 师侄会和小师叔先开两间房,然后借着还有问题要问来到小师叔的房。 来之前一定会洗澡。 但是,通常来说,师侄道姑们问完问题就真的只能离开了。 一来二去,师侄们钱花了,却没有能够阴阳交合,长久持续以欢愉而延寿,这就很气,吃都吃了,不能多吃我一口呀? 要知道,这太极宫的道士其实都没什么钱,香火钱是太极宫里。 所以,每一次邀约,都是一次肉疼的领悟。 幸好,在“财务总管分发薪水”的当天,小师叔得了“薪水”总会把钱默默地塞回给她们。 小道姑们哪里肯收,小师叔就笑着说:“还请成全小道的道心。” 毁人道心,如杀人父母,上升到“道心”的高度,小道姑们只能收了钱...之前疼的肉都不疼了,之前对师叔的误解与生气也消失不见了,原来居然是这样的小师叔啊。 一来二去,小师叔就特受小道姑们欢迎。 而师侄道士们就有些酸了,表面上不说,心底却默默念叨着“小师叔不认真修行,修为被拖下了,一定会成为一个笑话,要引以为戒”之类的。 ...... 这么过着,转眼就到了冬日的最后一天。 大雪纷飞里,项白泉垂手坐在静室的屋檐下。 在他的打算里,从明天开始,他就要用“二十倍修行丹”开始修行了。 “系统,给我签到!” 心念一动里。 项白泉只觉脑海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 宿主绑定门派为武当山太极宫,开始签到。 叮! 您获得了【日曜黄庭经】。 两道声音之后,一本暗金页册的书出现在了项白泉脑海之中。 项白泉取出翻看了一下,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是命修的功法,而修炼到高处,居然可以为罡气里添入大日真元...什么叫添入大日真元?” 他虽然没修炼,但好歹也请教过二师姐三师兄,再加上“行气”也是山上道士们平时讨论的诸多话题之一,所以对于“气”的境界还是了解的。 行气法,第一个层次的终极,是能够生出罡气,并且在任督二脉之间进行周天运行,哪怕无意之间也能如此进行。 此为“周天行气”。 第二个层次的终极,是能够在行气之间触及任督二脉以外的所有行脉, 能达到这个层次,真气的运用能力会上升到一个十分高的层次,即便是生病中毒受伤,只需要引气过去,那伤口都如被火焰焚烧,可以很快痊愈。 这叫“引火烧身”。 第三个层次的终极,则是在气入奇经八脉后,能够再深入达到凡人所不知的一百零八隐穴,甚至覆盖全身,达到这个境界...几乎在水中也可以生存了,功力再高深的,在火中焚烧也不会死去。 这叫“先天胎息”。 呼吸的不再是后天空气,而是先天之气,便是把鸿毛放在鼻口之上,也不会有半点飘动。 “周天行气”、“引火烧身”、“先天胎息”就是行气的三大境界。 但是... “什么叫做添入大日真元?” 项白泉就很费解,似乎这门功法超过了自己认知的上限啊。 5.飞速提升(感谢盟主“馀生寄林川”) 新年第一天,武当香客极多,就算抢不到头炉香,也算是头日香,可见心诚了。 还有不少大胆的香客居然爬到断崖上去烧那一炉所谓的“通天香”。 “通天香”其实只是个放在突出于深渊上的香炉,传说在这里烧的香能够上达天外,直接被仙神感知,所以虽然危险,每年却有许多人来此烧香,屡禁不绝。 其余的男女老少正常香客则在紫霄前宫上香,祈福。 项白泉身为掌烛道士,也没能因为辈分而逃过忙碌, 他自早课后一直忙碌到晚课,晚课之后才空闲下来。 回到静室后,已是精疲力尽,他略作洗漱才稍稍恢复了精神,然后吞下一枚“二十倍修行丹”,开始修行。 道法神通虽有万般, 但对于主命的剑修来说,基础是气, 而对主性的符修来说,基础是神。 所以符修虽然也行气,但却会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观想中去。 “二十倍修行丹”可以使得项白泉一天的修行,就抵得上旁人二十天修行。 修行这东西虽说有天资之别,但总体来说,大家都是人类,而能够入门又都证明了是可以修行的,所以在尽了应有力量的情况下,修行也大差不差,不存在什么你运气一次就忽然顿悟的情况...那种情况不是天才,而是该吃药了。 ... 所以,项白泉足足花费了五天时间才“顿悟”,从而直接突破了运气的第一境界“周天行气”。 第二境界“引火烧身”就难了。 项白泉竟花了五十天时间,才“顿悟”出来。 在提早两个多月修行的勤奋师侄们欢呼着“终于成功突破并巩固了第一境界,达到周天行气了”,“苦心人天不负”,“我天赋不错”的时候,项白泉就远远没有他们开心了。 他虽然已经突破了第二境界,比那些提早几个月修炼的师侄还高了一个境界,但这没什么。 主要是师父给的那本《周天行气法》已经练无可练了... 这就有些难受。 为什么那本册子没有记载第三层次“先天胎息”的修炼法? 项白泉是想直接练【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或者【日曜黄庭经】的,奈何这两本功法似乎层次太高了,你如果没有能够在体内修出高深的罡气,根本连入门修炼都做不到。 而这两本用暗金奇异金属组成的册子,里面根本没有记载“先天胎息”之法。 项白泉也曾揣度,莫不是因为不屑记载? 至于直接跑去紫霄后宫,对老道说一声“老头子,你教的行气法我已经练到头了...能不能换一本”也不太妥。 就很浮夸。 太极宫四戒之中,有一戒是不得妄语以为能,说白了,就是不许吹牛逼。 但项白泉转念一想,他这不是吹牛逼,是真的练到头了。 出于正常的考虑,他去道藏阁去翻了翻过往有关“受箓道人”的记载,发现修行最快的都没有他五分之一快...这就说明世上是真的有天才的。 但那些天才,只在传说的“受箓道人们”之中,而那些道人已经年岁耗尽,驾鹤西归,终究未曾跑得赢时间,而近年的几名“受箓道人”则是在太子洞安心清修。 看到这些,项白泉觉得还是稍稍隐藏一下比较好。 连“受箓记载”中最天才的人都比不上自己的五分之一,这算什么? 他若暴露出来,绝对会名声大作,但名气是什么? 遵循逍遥道的人若是得了大名气,就如沾上了大麻烦,此生再与逍遥无关,除非强行作态。 曾有逍遥道书中记载的圣贤“宁愿逃跑,都不愿出任皇朝丞相”。 当时皇朝的皇帝亲自去请那位大贤,希望他能当丞相,但大贤只问“一只三千多岁的神龟,是愿意被供在庙里呢,还是活在泥浆中悠然摇尾呢”? 答案不言而喻,自是愿意在泥浆中快活地摇尾。 名是红尘毒,品一口,就痴迷其中,宛如上了瘾。 名是世间锁,一入其中,得失之心就起了。 失了名的想要去抢回来,得了名的又想要爱惜一身羽翼不欲沾尘,若是污了名的就千方百计要洗干净,若是被捧着高高在上的就会患得患失,战战兢兢。 哪儿还有逍遥?哪儿还有自在?这一世也就为名而活了。 逍遥道有言:不染名利,而于名利红尘行走;不用机巧,却看机巧洞若观火。 但不要名气归不要,这修行还得继续。 项白泉日复一日地修行着,这罡气不是说你练出来就行了,还得持之以恒,如此功力才会更加精湛。 同是行气第二境界,修了十年的,就肯定比修了五年的厉害,这基本是没跑儿的。 行气的同时,他也开始练习金光咒。 金光咒对于一个诚心修道的人来说并不难,基本是掐一指诀,配以最基础的观想,同时把金光咒念一遍就可以了。 金光咒是如下的: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合计一百零四个字。 你要念完了才能发动。 而一旦发动,会有一层淡淡的金光透体而出,覆盖你的躯体,但很淡很淡,然后你会感到五感清明、力量增强、反应变快等等。 总而言之,这在有着穿越史的项白泉看来,金光咒就是一个综合buff,只要加上,就可以提高自身的各项属性,三维up,攻击up,移动速度up,攻击速度up等等等等。 但问题来了。 这是足足一百零四个字啊...就算你嘴皮子再快,十几秒是要的吧? 为了上一个buff,花费十多秒时间,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啊,总不成和敌交锋时,喊一声“你先别动,让我上个buff先”。 所以,提高念咒速度,就能提高战斗力。 上天总是眷顾努力的人,也许是看到徒儿开始修行了,老道便是传唤了了项白泉,很粗略地查验之后,就让他去道藏阁找四师兄。 道藏阁除了各种经书、各种留档的记录之外,自然也藏着功法。 只不过,那些功法平时都隐藏在秘柜里,只有四师兄知道在哪儿。 这倒不是说功法比经书贵重,而是功法能让人执刀,执刀就易让人目空一切然后作恶,经书却不会。 项白泉虽然只展露了即将达到第一境界的行气层次,但也没放弃和老道说“想看胎息行气法”的机会,理由就是“两相印证,高屋建瓴才能进步更快”... 他就是一说,根本没想老道会答应,也就是试试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老道居然...答应了。 项白泉很怀疑师父已经看穿他的实力和用意了,但转念一想,师父对师兄师姐也是这样,只要提了,能够满足的就会满足,而不会说什么“循规蹈矩”之类的话。 更何况,老道就算看破了,也不会怎么样,他自己就是个不重名的人。 外人看来,这位坐在真武大帝金身雕像下的真人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道士,也许再过几年就会驾鹤西去了,可竟没人还记得他的本事,即便大师兄一撸大袖欲要说说他过去的牛逼事迹,他也会轻轻咳嗽一声,提前打断,然后道一句“些许小事,再提做甚?” 但无论如何,项白泉终于可以去道藏阁,从四师兄处取来一本“御剑之术”,以及第三层次的先天胎息行气之法。 6.御剑之术 武当道藏阁在紫霄后宫侧边的清幽竹林间,四师兄是个文雅异常、皮肤比女子还要白皙的美貌男人,他印象里藏拙的小师弟忽地就变成真拙了,也觉得好笑。 项白泉入阁时,四师兄正坐在一张古琴边,一双比女人还要修长的剥葱般的指头正在琴弦上抚弄着。 这位师兄曾很是让项白泉憧憬了一下“师兄其实是藏经阁扫地僧”一般的人物,毕竟...相貌这般女性化的男人也算是天生异相了,就算演电影,这般的皮相也不会是路人甲,不是么? 更何况,四师兄不经意的笑容之间,还会露出几分特有的沧桑和邪魅,这让有过穿越史的项白泉又会去想“师兄莫不是某个大佬累了,所以才隐居在此”之类的。 但事实上,并不是。 四师兄从身侧取出一张纸页和一本册子,抬手之间,一副要赋予这死物以生命的架势。 就在项白泉期待着那两物飞到自己手上时,师兄默默地把纸和书放在了桌上,道了声:“师弟啊,这张纸上记载着诸多御剑之术,你挑一本就是了,这册子上则是胎息之法,你取了去,莫要给他人看。” “是,师兄”,项白泉已经习惯了。 四师兄的起手式永远很高人,如在云端,一副下一秒就要装逼的架势,但落手式就很普通,普通到有一种挂着“假冒伪劣”牌子的既视感... 项白泉走到桌前,取了两页纸,看到琴桌边还有一杯水,似乎是什么泉水,晶莹剔透,而带着某种香气,显然不是凡物。 似乎感受到小师弟的目光,四师兄抓起那杯水,一饮而尽,微笑着看看小师弟。 项白泉无语了下,就是不仅不给自己喝,甚至连让自己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呗。 他将胎息的册子放入怀中,开始挑选御剑之术。 之前他请教过三师兄刘尘,对剑术是有一些基本认知的。 对于主命的剑修而言, 行气是基础,就好比普通人的力气, 而御剑术,就是发挥这力气的手段。 简而言之,行气类似“基础攻击力”,而剑术则是技能,这一剑下去,会造成“百分之两百八十基础攻击力”的伤害之类。 但现实毕竟不是游戏,这想法只能供项白泉粗浅地理解了一下两者的关系。 事实上,刘尘师兄告诉过他,剑术和行气一样,也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名为剑力。 这个层次的终极就是需要学会将自身的力量,行气所得的罡气运用到剑上,并且汇聚在剑斩击或是刺击的部分,即“外力、罡气与剑”三者一体,凝聚一点,从而爆发出极强的力量。 第二个层次,名为剑气。 这个层次的终极,简而言之,就是可以将那爆发的力量外放,而形成远程杀伤力,剑未至,人头已然落地。 第三个层次,名为剑意。 这个层次的终极,就是体悟剑气,而形成剑意。 剑意一旦形成,就可以通过自身力量而在外界形成一道道如有实质的虚影,宛如风景,充满力量感而又危险无比。 但是有一点是,你的行气若是不破了“触及隐穴,胎息”的第三境界,剑术一道上也别想达到剑意的层次,简而言之,就是超出能力范围了。 项白泉细细看着那张纸页。 纸页上的字体娟秀纤细,如女孩子写的,但道藏阁没有女孩子...有的只是四师兄。 一行行字在他眼前掠过: 《抱一御剑术》; 以静制动,修行到高深处,可在雨天斩落所有雨滴,而使得脚下不湿; 可兼修观想之法,以额外提升。 建议用剑:长剑。 《白鹤御剑术》; 以鹤行引导术起,动静合一,修行到高深处,可于秋风落叶的密林里行走,使得片叶不沾身; 可兼修啸法,以额外提升。 建议用剑:软剑。 《紫电御剑术》; 极动之法,修行到高深处,宛如惊鸿掠影,无人可见出剑轨迹,甚至行动踪迹; 可兼修雷法,以额外提升。 建议用剑:细剑。 《望气御剑术》; 动静得宜,修行到高深处,虽无石破天惊之威,但进退得宜,凡有所出必有所得,凡有所退必避灾祸; 可兼修望气术,以额外提升。 建议用剑:任何剑。 《腾蛇御剑术》 《玄龟御剑术》 ... ... 项白泉一行行看下去。 他本以为四师兄只会拿出两三本简单的诸如《武当入门剑法》、《第六套剑术体操》等等来让自己挑选,没想到这本本都硬核的很,绝不是易得的法门,这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要知道,他也看了师侄,那些师侄都是拿着《武当入门剑法》在屁颠屁颠地修炼。 或许这就是掌教弟子的特权? 四师兄见他在犹豫,便是温和着道:“清泉子啊,我倒是有个提议。” “师兄请说。” “我的建议是,你挑选《玄龟御剑术》或是《白鹤御剑术》。 你身材颇为高大,《玄龟御剑术》所需要的重剑定然是可以用的,只要勤加修炼,定有所成,届时剑意若成,就真如玄龟,牢不可破了。 要知道我辈在外,十方云游,妖魔鬼怪会遇到不少,激斗在所难免。 能在妖魔各种诡谲的攻击下存活,远比杀死妖魔更为艰难...其实,在你大师兄之前还有不少师兄师姐,但他们都死了。 但这一门御剑术的问题是需要配合顶级的横练功法,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我太极宫虽也有横练功法,但绝没有顶级的那种...所以,你选择这门御剑术,也注定无法臻至顶级,除非另有造化。” 四师兄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白鹤御剑术》,所需虽是软剑,但修成之后,身法奇快,别说秋风落叶里行走,就是万箭齐发也未必能沾到你的身子。 道理和《玄龟御剑术》相似,都是易成,保命的好功夫。 而这门御剑术所兼修的啸法,我太极宫亦有上等功法,一口先天气,啸尽人间邪,岂不快哉?” 项白泉实在觉得四师兄不去做个“喊着神丹治百病,药到病除的假道士”实在可惜了... 这话说的,他每一本都想练啊。 而四师兄的推荐思路他也懂,不是加防御,就是加闪避...就这意思呗... 四师兄提完建议,也不多说,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他看到小师弟动了动,这才笑着问:“怎么样,小师弟,有决定了吗?” 7.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师兄,我觉得这《望气御剑术》不错。” “哦,这本啊...”四师兄如数家珍般道,“《望气御剑术》是一门入门易,但精通很难,甚至练不成的剑法。 这门剑法的兼容性很高,任何剑都可以使用, 可就是因为如此...它少了确定性,而需要更多的悟性,才能形成属于自己的望气御剑术,可以说一百个人修炼这剑术,会是一百种不同的剑术。 入门易是说这门剑法只需要望气术配合。 而望气术是每个游方道士在踏出山门之前,都必须学会的一个小法术,以明善恶,知吉凶,看妖邪。 精通难是说你发动望气术本来就需要时间,在电光火石的交锋里,这一点时间是要命的。 而望气术本身虽是小法术,但后续却能演为大神通,虽说是大神通,但需要的时间和准备也越来越多... 你真的能将更高层次的望气术和御剑融合起来吗? 也罢... 既然你觉得不错,就选这本吧。 你若能真将望气御剑术修出自己的路,与妖魔激斗,进可攻退可守,望气出剑,很是厉害。” 四师兄显然不看好小师弟。 望气御剑术,听名字就很玄,你战斗时本身就要行气,哪儿还有心思再去望气? 玄龟,白鹤不香么? 但小师弟自己选了,他也没办法。 也许小师弟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了就会知道错了。 “待我取给你。” “多谢师兄。” 项白泉看着四师兄那娇柔的躯体起身,然后向道藏阁里走去。 “对了师兄,你有修成御剑术吗?”项白泉有些好奇地问。 四师兄顿了顿脚步,淡淡道:“我不学这个。” “为什么?” “俗话说,修命不修性,天地一愚夫。而我只觉命完全可以不修,这污秽的躯体我毫不在乎,若不是神魂需寄此躯壳,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留。” 项白泉看了看四师兄漂亮的不似男人的躯壳,心底竟是表示理解,只是他提醒道:“师兄,我武当历代前辈之中,似乎没有明确记载有人能够飞升成仙,所有人都不过是一抔黄土,埋骨山间。” 四师兄沉默了下,没有回话,而是进入阁中,再返回时手里已经抓了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他递给小师弟,然后摆摆手道,“走吧。” ...... 有了先天胎息修炼之术,以及望气御剑术,项白泉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斗转星移,时间变动。 道士们下山又归来,归来又下山,而还是掌烛道士的项白泉依然每天勤勤恳恳,在道宫内务里忙碌着,在早课晚课的诵经殿里徘徊着,或许只有轮休的时候,或是晚课之后,他才会真正有时间。 但是,行气法让他精力充沛,效率极高,所以即便忙碌着,却依然有着足够的修行时间。 不觉又是一个风雪年末到了。 武当山上,风如刀,雪如箭。 刀卷山如席,箭过天地白。 群山如驰象冻结于时间里,而呈现出庞大起伏的雪白山形,山阶上鼓着微突的小雪包,却了无脚印,可谓万径人踪灭。 武当春秋交际时,香客最多,年初第一天权贵商人最多,可此时...却是没了人,空寂深幽,又随着晨间大雾而宛如仙人居所。 白袍的年轻道士手挽长剑,脚裹云袜穿十方靴,于静室庭院之中飞速挪动。 剑速很快,体覆罡气。 他身形猛地一顿,剑指远处。 顿时之间,一股无形物质的剑气透剑而出,在风雪里刺出一道非常明显的轨迹。 他剑势不断,转而回身再斩。 一斩之下,他身后的雪白空间竟直接撕裂了。 漫天的雪花多出了一道丈许的伤口。 望气御剑术并没有起手式,也没有固定招式,只是分了上下两篇。 上篇循规蹈矩,教你如何汇力与剑,继而以气御剑,以剑生意。 下篇天马行空,教你如何如何将望气融于御剑,甚至做到一气既望又御。 一炷香时间后,项白泉停下动作,周身汗气蒸腾,从白袍中逸散而出,如一条条白蛇往天空窜去。 他把剑放入剑筒,然后看向一边的炉火。 炉火上大水壶的铁嘴儿刚好开始冒腾水汽。 他上前取了热水倒入一个加了药材的大陶缸里,再加入冷水试了试水温,这才脱了衣服钻入缸中。 那是如狂野豹子般健壮的躯体顿被温水淹没, 他全身线条轮廓流畅无比,虽然没有如同铠甲般一块一块的巨型块垒肌肉,但肌肉之中却充满了一种随时扑出、择人而噬的强大爆发力。 项白泉双手伸展,用最舒服地姿势搭着陶缸的边缘,药味儿升腾而起,让他颇有一种躯体正在吸收药物而变得更强的感觉。 他这才幽幽舒了口气,仰头看着被灯光照红的风雪山夜。 再过几天,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八年了。 前世的自己这时候还在读书,也是一般的忙碌... 再后来,一世操劳,酒肉财色,名利场上,身体更是被掏空了,若不是这样,后来也不会一场大病,然后在遗憾中拔了呼吸机的电源,而跪着爬到玻璃窗前,撑手看着外面的世界,发下“若有来世,不求名利,只求逍遥”的誓言。 他捏了捏拳头,强劲的罡气破体而出,随五指而汇中碰撞,发出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声。 他露出满足的笑,“前世...可真是没想过还能拥有这样的好身材啊。” “只是...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 “如果能长生,谁不想?” “如果不能,也无妨,能多活这一世,能逍遥这一世,我也满足了。” 说没遗憾也不恰当,或许他该穿越的再晚几个月,晚到刚好被老道捡到的时候才好,那才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但谁让他穿来时是个胎儿呢... 是在那个女人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然后生下来的胎儿呢... 是的,他是弃婴,但他还记得自己的母亲是谁,还记得那位背负自己母亲身份的女人对他露出的最温柔的一面。 可即便记得,他却已经不准备去找了。 太累了,太远了,太沉重了,何必,何苦?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冬夜割出一道撕裂的轨迹。 一周之后,又到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项白泉心底默念:“签到!” 他有些期待,又有一点小紧张。 毕竟,今年他实力增强了,按理说签到的年末大奖会比去年和前年差一点。 很快,他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 宿主绑定门派为武当山太极宫,开始签到。 叮! 您获得了【一式剑诀—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声音落下,一页暗金色的书页出现在他脑海中。 8.剑开六轮 “一式剑诀,这是从某个完整的功法里截取了一式么?” 项白泉心底没什么得失之感,得之我幸,失之亦无妨,就算没这签到系统,他这一世还是开开心心地活,总不能有了反倒难受吧? 他仔细地看了看这一页剑诀,神色专注,细细揣度着。 良久之后,他已大概明白了。 这剑诀隶属于【青莲十二景】之一,但什么是【青莲十二景】他却也不知道。 但这一式特殊剑诀修炼到高深层次,可以形成“剑相”。 什么叫“剑相”? 这是个谜。 就和什么叫“在罡气里添入大日真元”一样的谜。 就是超过了自己的视野范围。 “大概是剑意之后的层次吧?” 项白泉以手枕头,斜靠木柱喃喃自语着给出猜测。 忽地,他右手伸开,五指握住墙边的皮质包裹的剑柄,猛然拔出。 亮眼的雪光拉出白练,他如豹子般狂野地冲入庭院的雪地,尝试着演练这一式。 结局没什么意外,失败了。 他的力量不足以驱动这一剑,在勉强摆出起手式后,下一个姿势无论如何都递不出去了。 肌肉、血液、经脉每一处都在隐隐颤抖,而若是他要强行递出这一剑,下一刹那,他的肌肉就会抽筋,经脉就会撕裂,整个人也会受伤很重。 剑尖颤颤着指着远处刚绽开的白梅。 铿!! 一声脆响。 项白泉已将长剑随手抛回,而长剑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剑鞘之中。 这位武当山上的小师叔打了个哈欠,心底开始盘算还有多少钱,还能去镇上买多少水酒。 那水酒不醇厚,淡的很,但喝多了竟也上头。 项白泉不知暗暗抱怨了多少次,可要喝上好酒却需去赚钱,这又很不好了。 道乡分天人,逍遥,长生三道,每道又有许多宗门,而无论哪一道哪一宗,都没有想着赚钱的,甚至会回避这一点。 钱来,则坦然得之,钱去,亦坦然待之,钱多,喝了好酒则欢喜,钱少,喝了劣质的却也只是头疼,然皆乐在其中。心里若放了钱,哪儿放修行,哪儿放自在? 修士避名利,犹如山民避猛虎毒蛇。 至于那些说就赚一点钱,赚好再修炼的,就好比在白棉上泼一滴墨水,泼完再说洗白的,就好比哀求着老妈说“只打最后一次王者荣耀,打完就好好学习”。 棉花,黑了就白不了,游戏,玩了就忘不了,名利,亦如是。 武当山上,管食宿,而负责内务的弟子也能分发到劳作的铜钱,大概忙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到三两银子的样子,也就是两三千文钱。 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混过了掌烛道士,再做十年游方道人,就可以成为受箓道士。 受箓道士大致就是真正的“编制”了,除了可能被授予箓章外,拿的“工资”也会增多。 所谓“符驭地灵箓天神”,可见其厉害。 再加上受箓道士的地位不低,到时候讨个志趣相投的娇美婆娘结成道侣,终日阴阳相合也够了。 ...... 元月过后,新的一年开始。 项白泉继续着正常的修行。 虽说今年签到的慢慢都变成“十九倍修炼丹”、“十八倍修炼丹”...甚至到年底已经成了“十五倍修炼丹”了,但前两年签到所得的“二十倍修炼丹”却基本管够,至少十七八年都能以最大效率来修炼。 他一天的修炼可抵别人二十天。 一年就抵别人二十年。 那些比他提早修炼了几个月的师侄们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而不看好小师弟的那位四师兄,也注定要失望了。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新一年里,老道粗略地查探了下自己小弟子的学习进度。 他的查探不是“把脉式”查探,而是看看能不能一拳碎石,毕竟行气若是达到了第一层次的“周天行气”,这是可以很简单做到的。 项白泉随手轰碎了石头,老道就很满意地又丢给他一本册子——《望气术》。 望气术,观善恶,判吉凶,乃是下山道士必备的法术... 也许你看不准,判不准,但这个动作却是必须要做的, 否则明明前方血煞冲天,你还毫无防备地一个劲儿地往前跑,横死当场都只会成为道乡的笑话。 而这本法术对于项白泉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关乎到【望气御剑术】能否练成。 六月盛夏之时。 庭院里,山花含苞。 自修开始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半时间了。 盘膝在庭院树荫下的年轻道士运行着体内罡气,一遍又一遍,不畏艰苦,耐心无比,一遍再一遍,一口气游过奇经八脉,再点入百零八凡人不知的隐穴中,如潺潺涓流奔腾于山间。 人体本就是一个小天地,头象天,足象地,四肢象四季,五脏象五行,一念不生于心,万神自注于体。 这气于体内游走,自如溪行群山,风过蓝天。 一夜暴雨,花却更盛,花苞绽放,显出含雨藏露娇艳欲滴的姹紫嫣红。 庭院里,云来,云过。 少年坐,少年起。 一日又一日。 不过是这某一日里的某一时里的某一刻,项白泉睁开了眼,他神色平静看向远方。 行气的第三境界——先天胎息,成!! 即便不用刻意去运行罡气,罡气也会游遍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使得自身处于彻底被激活的状态,从今往后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可以直接吸取这天地之间的至纯之气,甚至可以如同鱼儿一般钻入水中,在水里呼吸。 “剑。” 项白泉右手平举,宽大的袖袍鼓翻起来,烈烈而动,斜靠在老树边的长剑好似被巨大磁铁吸附,而发出轻微颤鸣。 嗖!!! 剑柄携风飞入他五指之间。 哧~ 哧~ 两个定格,拉出两道残影,再看时,项白泉已经闭目,握剑竖于面前,剑身的寒光印出他平静的脸庞。 剑。 剑力。 剑气。 然后是...剑意。 意成虚影。 “我意...” 伴随着轻声的呢喃,柔和却浑厚的罡气冲入剑身,使得这剑仿是成了这人的延伸。 项白泉松开剑,那剑居然在半空悬浮,他双手展开,若白鹤展翅般往两边划开弧度。 而剑也随着他的手开始展开,斩出了一个六叶剑轮的虚影,在他面前逆时针旋转着,缓慢着,仿似正在流逝的时间。 项白泉却没看这剑,而是侧头看向一边的花...轻声道:“一剑如花开,花秋谢春荣,剑弹指生灭,天地之间自然之事,竟也蕴藏在这力量之中,修道修的不正是这份自然么?” “我执的是并非力量本身,而是这份天地的道...” “其实话说回来,得不得道又如何,终究来过,看过,走过...多了一世,何必苦恼沉沦于得失名利之中?” “只是要融合这望气,还是需得磨合才是。” 他哈哈笑着,随手一挥,剑轮消散,长剑凭空落回了老树下的剑鞘里。 “快到月底了,这个月我可没少干活,该找大师兄拿钱买酒了。” 想到能多二三两银子,项白泉就很开心。 然而,有顺心事,自也有不顺之事。 项白泉固然在“行气”和“御剑”两道都达到了第三境界,但是金光咒实在令他头疼无比。 那一百零四个字,怎么在战斗的时候念出来? 他试过各种办法,但没用... 这让即便天天以二十倍修行速度修行的项白泉,也不禁感慨一声“口技不行啊”。 9.吃喝玩乐尘道人 七月初。 外出云游的二师姐,三师兄,还有三名九代弟子的“小队”回山了。 项白泉想起师父说的那句“行气不懂就去问你三师兄,金光咒不会,多问问你二师姐”。 他刚突破“先天胎息”和“剑意”境界,自是需得时间巩固,而这时候刚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一下其他的修行问题。 于是,他决定趁着师兄师姐难得回来,前去讨教一下。 重头压后面,所以,他先找了三师兄。 三师兄刘尘,被称为尘道人,年纪长了项白泉八岁,但却还要叫只比项白泉大一岁的虞清竹为师姐。 尘道人自称微胖,其实就是胖,当初选了【白鹤御剑术】,据说战斗的时候可以显瘦。 他当年上山的时候年岁和项白泉差不多大,已经具有了当地人说话的土味儿,项白泉本来也该这样...只不过,他好歹有着穿越史,知道要“说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在私塾里是好好跟着老师学了这个世界的普通话发音,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普通话和穿越前的世界居然差别不大。 农妇自然给不起上私塾的钱,这些都是老道偷偷出的。 项白泉感谢老道,但亦感谢农妇,行孝道,而每年都会回去好几次探望。 此时,尘道人正坐在一张石桌前嗑瓜子。 他穿了身青色道袍,高挑的裤腰带恰到好处地收住了大肚腩,他低头时会显出肥嘟嘟的双下巴,手里捧着一把拂尘剑,也就是在原本该饰以剑穗的地方做成了拂尘 项白泉抱拳道:“师弟见过三师兄。” “是小师弟啊。”尘道人抬起头。 项白泉道:“三师兄乃是我武当太极宫八代弟子之中,唯一下山行走的道士,还请教师弟行气的精妙之处。” 刘尘身姿不变,嗑瓜子速度也不变,指了指对面的空座道:“师弟啊,坐下说。” 项白泉坐下。 刘尘抬手推了一半瓜子给师弟道:“边吃边说。” 项白泉嗅嗅,瓜子挺香,居然还能闻到盐味儿,就不客气了。 刘尘想了想道:“师兄还带了腊肉条,是云游时得到的,特别好吃。” “师兄,我们还是谈行气吧。” “不碍事不碍事。”刘尘挥挥手,“你帮我吃掉点儿,我就能少吃点了,这样就可以变瘦咯。这些都是云游时,那些人家给的心意啊,贫道不收又不好。” “也行...我帮你吃。”项白泉感觉来对地方了,三师兄竟是个真正的大好人啊。 “师弟啊,来点儿酒不?” 话题忽然歪了,尘道人想减肥,可始终对吃喝很感兴趣。 “可以。” “师弟,这个东西叫香烟,人家说是蓝海城洋场里得的,把仅剩的三根给了我,说叫香烟。 香烟香烟,自然也是香,我就插在了香炉上,结果点燃没两分钟就没了。 我只觉古怪,后来才知道要放到嘴上吸...如今还剩两根,可要试试?” “不会。”项白泉很专业地摇手,但他心中暗暗震惊,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香烟... “有什么会不会的,师兄试过了,没毒。”尘道人对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好奇,他仰起头,如同一个香炉似的,然后双手高举着香烟,恭恭敬敬地插入了嘴里,就如给自己上香一样。 项白泉则是随手点燃了香烟,双指一夹,深吸一口气,这一口仿是嗅到了前世的味道,闭上眼,那模糊了如梦一般的前尘往事竟犹如还在眼前,那一口烟在他口中宛如白蛇般翻滚,又幽幽吐出。 “师弟,你这姿势很是雅致嘛。”尘道人觉得自己这姿势傻逼透了,于是把香炉般的头摆正了,模仿着小师弟的样子也吸一口,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他再看师弟,只觉师弟置身云雾之中,潇洒无比,宛如神仙中人,他不禁叹息道:“贫道服了,师弟不愧是我武当的山草,此等姿仪,学不来。” 项白泉愣了下,觑眼道:“居然还有此等名号?” 尘道人郑重地点点头:“不仅有,还传出去了,逍遥道其他几宗也大致知道了。” 项白泉无语道:“谁要害我?给了我这名号?” 继而,他真情流露,愤怒地拍了拍桌子:“方外之人,居然还看重相貌?!实在荒唐!可笑!” 尘道人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被这不知是不是凡尔赛的语言给伤害到了,他咳嗽了两声,“师弟啊,稍安勿躁,我们还是来聊聊怎么行气吧。” “师兄,你说这些人无不无聊,没事给我安什么山草的名号...”项白泉义愤填膺。 “师弟啊,这行气之道呢...” 尘道人试图拨乱反正,让话题转回来。 “我从不以相貌而自喜,居然有人将我奉以武当山草之名,是可忍...” “师弟,师弟!!”尘道人嗓门高了几分,“方外之人,清静无为,莫要生气了。” 项白泉这才平复下来,轻叹道:“也罢...听师兄的。” 尘道人默默转了身,抹去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道,“对咯,你修行一年半的时间,应该快到引火烧身的这个层次了吧?周天运气,在奇经八脉里打转儿,能转几条了?这行气急不得,正常来说,引火烧身需得近三年才能达到。怎么样,师弟,你现在啥程度了?” 这话没法接。 如今,项白泉不仅通了奇经八脉,还通了百零八隐穴,他甚至能够闭上鼻子,以毛孔呼吸。 至于“快到引火烧身”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他刚刚过了“先天胎息”。 师兄问自己距离第二境界还有多远,可自己已经突破第三境界了。 项白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装逼的味道,这就很不好。 于是他岔开话题道:“三师兄,周天运气,奇经八脉,这些书上都有,师兄能不能和我说一些行气方面的精妙之事,或是所见所闻?” 尘道人想了想,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其实道乡各宗的行气法都差不了太多,总不可能奇经八脉给你再加一条?一百零八隐穴给你再多戳几个穴眼儿? 人的身体就放在这儿,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一样,行气上顶多有着先天上的一些细微差距,但除非身体非常孱弱、天生经脉有亏的人,其他都大差不差。 不过呢,师兄倒是听说这行气的第三境界‘先天胎息’往上,还有更高的境界,不过这事得问师父了。 所以,行气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不要想着讨巧,日积月累,自有收获。” 项白泉道:“就这些?” 尘道人道:“那你还想要哪些?速成之法么?修炼没有速成之法...有的,都是欺世盗名邪魔外道! 就好像那些妖精,嫌着修炼拜星辰太慢,竟是去吸人精元,以苍生为药渣,为害人间,修炼快是快了,但能那么做么?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人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如今这世道,哎!” 项白泉问:“师兄,外面很乱么?” 尘道人仰起头,看了眼铁灰色的天空,叹道:“道乡佛土沧桑路,群妖作宴太平年,外出云游走一遭,回首不见几人归,乱...乱的很呐。” 10.彼此彼此二师姐 次日。 项白泉在半道遇到了二师姐,他正要拜访师姐,如此巧遇,自不放过,便是走上前挥手道:“听说二师姐乃是整个武当嘴巴最快的女人,师弟特来讨教。” 虞清竹穿了身月白色道袍,黑暗的长发在头顶扎了个并不复杂的髻,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指揉了揉嘴唇,两滴泪痣随着睁大的漂亮瞳孔而往下垂着,似乎还在疑惑着“嘴巴最快”是什么意思。 项白泉咳嗽了下道:“师弟是想讨教念咒方面的问题,金光咒一百零四字,师弟...念不快。” 虞清竹明白了,抬手一扯他衣袖,拽着就往远处走,显然要赐教于他。 师姐说话一向言简意赅,能动手的绝不动口。 项白泉有一丝恍然,他看过道教书册里有一句话叫做“国之利器不可轻示于人”,师姐之所以能够被众人誉为“嘴巴最快”,那和她平时的沉默寡言也是有关的。 师姐不是不说话,她只是在保养嘴巴,让这“利器”不轻易动用,所以在动用时才会光芒万丈,震惊世人。 除了这个,据师兄还有几个入门早的师侄说,二师姐乃是命修们的宝贝,外出降妖除魔,谁都可以受伤,但二师姐不行。真要打起来了,一群拿剑的就围拢在外面,二师姐这秘密武器被包围在中间,然后开始放下案几摊开笔墨进行画符。 符成,神来,敌破。 就这么简单。 符箓之术,借的是天地鬼神之力,虽然施展需要时间,可一旦施展出来,却是远胜过命修的力量,至于提前画好,那又要看“保质期”了,符箓的“保质期”很短,甚至大多道士都只能现画现用,否则就失了效果,即便是登峰造极的符道高手,提前画的符箓也有一个“衰退期”。 项白泉一边被拉着,一边想着有关师姐的种种传闻。 说起来,二师姐本还有个收服了的妖怪,但二师姐把那妖怪放生了。 据说其中故事较为复杂,大体来说那是一个还没化形的鹦鹉妖,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项白泉虽然不八卦,但他在和师侄道姑们吃饭时,师侄道姑们会说到这个话题。 话题的内核集中在那只鹦鹉妖到底说了什么话。 有人说鹦鹉妖在明媚的阳光里不小心地放声高喊“小熊图案的,小熊图案的”,“今天是小草莓”,“黄瓜,是小黄瓜呀”,“咦,小苹果,是小苹果图案呀”之类的话... 这些话为一向高冷的师姐增添了几分童真的可爱,在那冷若冰霜的道袍下多了几分朦胧飘渺的可爱底蕴。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鹦鹉妖自由了。 值得一提的是,蛟妖不是年年有的,项白泉观心仪式时遇到的那个蛟妖是“特别款”的,是老道专门为他抓,其他人的都是鸟兽居多。 想着的时候,项白泉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山门处。 而师姐不依不饶,竟要拖着他往山下走。 此时,天色已暮。 虽说武当不禁弟子在山下过夜,但是...在山下过夜得住客栈吧,住客栈得花钱吧?武当山下常有香客入住,物价哄抬,入住最普通的客栈一晚,也至少需得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一间房,两个人就是两百文钱,就很贵。 “师姐,师姐...”项白泉无奈地喊着。 可师姐不回话,只是拽住他。 “师姐,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师弟不过是想请教如何能更快地念诵金光咒而已...”项白泉诚心请教。 “去个地方。”二师姐言简意赅。 但显然,项白泉误会了,师姐不是要拽着他下山,而是在半道忽地一拐弯,往荒山野岭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片荒郊。 七月的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空气里仿佛都飘着“以天为被、以地位席、把酒花下”的味儿,颇有点醉人。 然黄昏已暮,天色渐晚。 二师姐终于停了下来,她挑了一个年轮模糊的大木墩子,半跪下来,从怀里抓出一张黄符纸,以及四方神兽的青铜镇纸。 镇纸压住黄符纸以防山风吹跑了这纸。 二师姐这才取出朱砂笔和朱砂砚,开始画符。 道士们认为朱砂乃是天地纯阳之气所化,其色大赤乃为天地纯阳之色,故足以辟阴邪,增符箓之力。 现在刮得是东风,二师姐围着树墩转了个圈,挪了挪屁股,背对着东边,这才开始落笔。 项白泉对画符是很好奇的,这个世界的符箓可是真的有效。 但是...他对此时二师姐要做什么更加好奇。 二师姐先闭上了眼,这是观想,也是净意,同时双指拈花般拈起朱砂笔,在符上以古体云篆从上而下勾勒出了一道透着神仙风韵的符图。 符箓成,二师姐搁笔套上笔套,收好朱砂砚,取回四方神兽青铜镇纸,抬手一招... 树墩上的黄符纸如有了生命,而师姐的五指如一个乐师的指挥棒,猛地一动,就奏到了高潮之处, 符箓焚燃, 师姐喊道:“土地土地,急急如律令!” 这言简意赅的语句让项白泉稍稍震惊了下, 在他看来...这一类敕令词不应该都是很高大上,很玄之又玄么,再不抵也该是中二到令人羞耻的“那青山黄土之间的土地呀,请听从我的敕令,幻化无尽的尘沙,编织彼此的心愿,将誓言洒落,降临吧”。 这“土地土地”怎么听都有一种地下情报组织之间的对话感。 但随着二师姐的话音落下,灰蒙蒙的大地之上骤然凝显出一个面容模糊、手持拐杖的怪异巨大人形。 那巨大人形出手速度极快,飞腾而起,如巨型怪物般砸击在远处的地面上。 轰!! 尘土飞溅之间,那地面已然改了地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呈现在眼前。 同时,怪异巨大人形则向着师姐拜了拜,又消失不见了。 尘埃落定。 两人走上前。 那是一个大坑,过去显然是猎人用以困兽的,两三丈深,直上直下,没个搭手,掉下去就别想爬上来了。 “这是...”项白泉有点记忆。 二师姐指着坑道:“我掉下去过。” “嗯?” “就是掉这个坑里。” 项白泉仔细看了看周围,记忆更清晰了点,这里似乎挺熟悉。 二师姐道:“你救了我。” 项白泉想起来了,当年他住镇上时,长随猎人打猎,虽然年龄小,但却也有小豹子般壮实的身体,有一次在山上确实发现一个掉在坑里灰头土脸的女孩,他自然就把那女孩救了起来。 这...这是救了师姐? 真有缘分啊。 “是你啊。”项白泉恍然。 “是我。”二师姐眨眼看着他。 项白泉惊呼道:“我当时看你哭,还把兜里的糖给你了!那糖可贵了,后来还绝版了,想想就挺后悔的。” 二师姐:...... 项白泉心中一惊,觑着眼问:“师姐为什么说这个...” 他已打定主意,若是师姐说要以身相许,他就自己跳到坑里去让师姐救自己一次,这么一来就算扯平了,两不相欠了,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可不想一脚就踩进坟墓。 二师姐虽然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但人不呆,她也觑眼看着小师弟,如是无声之间已经洞悉了师弟的心思,她双手张了张,又箍了箍,道:“我喜欢壮的。” 项白泉愣了下,心底不服了,他本就属于颇为魁梧类的,此时忍不住反问了一句:“我不壮?” 二师姐难得有些傲娇:“不够。” 说完,气氛沉默了下。 二师姐忽地绕着大坑跑了起来,黑白十方鞋的鞋尖把泥土石块竹碎什么的,往坑里推攘填去,填了一会儿发现体力活真不是“主性辅命”的道姑能干的事,便是重新坐下,挥毫之间欲要再画一符来喊土地帮忙。 项白泉抬手一挥,白色大袖挥舞之间,一道无形的劲气已透体而出,化作强横的罡风如是飞撞而出的铁板,轰一声撞在坑前的土堆上,碾动着尘土纷纷滚落回了坑中。 他左一袖,右一袖,这片月光下的老林里顿时就飞沙走石。 片刻落定后,地面已平。 二师姐被小师弟的威猛震惊到了。 这行气的手段,真是一个练了一年多的小道士? 就算是练了十几年也做不到吧? 这手段,游方道人里又有几个能做到? 事实上,小师弟并没怎么出力,否则二师姐真的会被吓到,一年半的功夫达到行气第三境,这还是人么? 别说第三境了,就算是达到第二境,也是妖孽了。 此时,项白泉双手环抱,抱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嘴里叼着根不知何时摘下的长草,在嘴里一晃一晃着,唇边带笑,问道:“师姐,我壮么?” 虞清竹跑上前,拉开项白泉的袖子,往里瞅了瞅,又伸手扣成碗,虚罩了一下他的肌肉道:“太小了。” 项白泉被伤害到了,于是看定师姐道:“彼此彼此。” 师姐震惊了,只觉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她默默地伸手入怀里,掏出了一沓符箓,然后对准了小师弟,淡淡道:“来啊,互相伤害啊。” 项白泉是知道师姐符箓厉害的。 符这玩意儿,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如果不是符的“保质期”很短、“准备期”又过长,这世上怕不是根本没剑修的事了。 师姐这种符道天才,能够在特殊的符种上有效延“保质期”...而师姐平生最爱就是画符,所以身上总会带着一堆符... 项白泉转身就跑,他身后泥石飞溅,传来了轰炸声。 11.我们还真是衰透了 虞清竹只是把当初的事揭开而已,就好像是完成了某个仪式一般。 见天色已晚,两人就返回了武当,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依然是午后。 次日,项白泉在紫霄前宫忙忙碌碌,在完成了身为掌烛道士该做的事后,便快速往约好的地点赶去。 他算是发现了,他签到功法都是偏向命修的,少部分的性修也是一次性物品。 而金光咒这种,明显是介于性命之间,他掌握不了窍门,只能请教二师姐了。 此时,二师姐坐在山泉旁的小亭子里,侧影轮廓柔和。 项白泉一屁股就坐在了她对面,正要说话。 师姐却忽地开口念道:“扁担宽板凳长,扁担想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要绑在板凳上,板凳偏偏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到底扁担宽还是板凳长。” 她一气呵成地念了出来,速度极快。 念完,师姐问:“快不快?” 项白泉道:“还行。” 师姐道:“你试试。” 项白泉也快速念了一遍,大概十秒出头就念完了,他对这个速度是比较满意的。 师姐点点头,赞了声“口技挺不错”。 项白泉笑笑,“彼此彼此。” 一时间,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下一秒,师姐深吸一口气,项白泉知道师姐要教导秘法了,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抹了桃花般的红唇,想要看清她的发音。 但师姐的嘴皮却没动,只是唇缝之间隐约发出一串儿带着嗡声的“扁扁扁”的声音。 这高频率的声音就一刹那,就完事了,师姐吐了口气,叉着腰问:“快不快?” 项白泉愣了下:“念完了?” 师姐点头表示确认。 “怎么念的?” “舌头,舌动而唇不动,意动而心不动,当每一个音节你都正确的发出来了,那么你就是念出来了。念咒不是念给旁人听,也不是念给你自己听,而是念给天地听的。天地可需听到你发出声音? 咒分心咒,微咒,秘咒。 心咒乃心神存意而咒,此术极难,修性不至登峰造极是无法用出的; 微咒乃是轻声念着只有自己听到的咒,大多人都是如此; 秘咒则是口中有言,却无人能听到声音。 师弟要念,就得以这秘咒之法来诵念。”二师姐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也算是认认真真、毫无保留地把这里面的要诀说清楚了。 项白泉明白了。 这就是舌技。 二师姐极擅舌技,所以才念的快。 而从前他只想着把金光咒的一百零四字念完,却没有想到反倒是走了歧途。 道士和道姑看着盛夏潺潺的溪流。 一个教,一个练。 不觉已到日暮。 虞清竹累了,项白泉虽然不累,但却觉得精神上有些疲惫了。 两人便都停歇下来,吹着习习的山风。 项白泉觉得师姐果然相当精于此道,得她指点,自己也已经把握到窍门了,生出跃跃欲试的冲动,他心底顿时生出了些感激,侧头一看,只见师姐裹着月白道袍,正落寞地坐在溪畔,看着远方出神,眸子里蕴藏了些遥远的愁绪,配着那两颗泪痣,让人只觉她在哭泣。 项白泉这才注意到师姐其实很白,月白终究还带些淡蓝,师姐白的就跟一尊白瓷观音似的,双目流下的尽是慈悲。 他察觉到师姐似乎有些不开心,好像忽地就陷在了一些往过里,而显得有些忧愁,便是舒展长腿坐到她身侧,然后笑道:“这世上没什么坎过不去,开心的不开心的,总会被时间埋没,我们就如这清风来世间走一遭,又何必被那些琐事牵挂住呢?” 说着,他从身侧石头里挑了一块薄薄的石片儿,飞抛而出,石片儿在泉水上雀跃着弹了五六下这才落定。 虞清竹看着那石片,还有缓缓落定的涟漪。 项白泉继续道:“就拿我说吧,你看我嘻嘻哈哈的,其实我是个弃婴,师父找到我时...我被丢在雪地里,四肢冻僵,若是师父再来晚一些,世上就没我了。 后来,师父把我交给了山下农妇,十三岁的秋天又领我上了山。” 项白泉其实是记得的。 就是因为记得,心底才有了个疙瘩。 他是记着有个女人抱着自己,用最温柔的声音喊着他“宝宝”,但却又不知为何绝情地将他丢到了雪地,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穿越者宿命要断了的时候,师父寻到了他,救了他。 前世死前但求来世自由,今世刚刚降临却又遇到了被抛弃的事,项白泉心底总有一种自嘲的味儿,总觉得衰透了。 如今,他也不隐瞒,直接说开了,甚至用这个来劝慰别人,反倒是意味着他认了,想开了。 虞清竹屈起双腿,抱膝看着山泉里粉碎的黄昏,轻声道:“其实,你还好啦,你被抛弃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而我...” 项白泉心底无语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只不过... 他听这语气有些不对,便问道:“师姐,你不是五岁就被老头儿收上山的天才么?” 虞清竹轻轻叹了口气,幽声道:“五岁的时候,我被阿爸抛弃了。 他带我去很远的集市,又让我在树下等他,说一会儿就会来。 可是,他再也没回来。 我等了他很久很久很久...” 师姐往后仰倒,躺在泉边的石头上,看着苍云奔腾的夕霞,轻声道:“阿爸的胡子很扎人,我扑到他怀里想要蹭他脸庞时,他总会很小心翼翼地托着我的脸,生怕他的胡子扎疼我。 而只要我瘪起嘴想要哭了,阿爸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活计跑过来看我,逗我,哄我,直到我的委屈的没了,他才会去忙事情。 然后,我就嚎啕大哭,哭的很大声,心想着阿爸说不定是迷路了,而我哭的那么大声,他一定会听到,一定会认路... 我哭了很久很久,他始终没有出现。 然后有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看到了我,就直接上前捂住了我的鼻子,然后我只觉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师父打跑了那个黑衣人,带着我回了武当。 那黑衣人应该是人贩子,师父下山行走,无意撞见,所以救了我...若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其实... 我一直想不明白... 阿爸为什么要抛弃我。 后来我成了云游道人,下山也想方设法去找他...但他早就不在原地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亦或在哪儿。 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虞清竹也算是坦诚了。 项白泉倒是不知道这位被剑修们视为秘密武器的宝贝师姐还有这等过往。 他翘着腿,也后仰着躺在师姐身侧,笑道:“那我们还真是衰透了啊。” 虞清竹听到了“我们”,忽地多了一丝开心,她轻轻应了声“嗯”。 一片绿叶被风刮来,她伸手拈住,凑到唇边,竟是吹起了口琴。 哀婉而沉静的自然天籁,弥散在四周。 项白泉闭上眼,悠闲地听着这一片绿叶吹出的琴声,只觉往事如烟,心神安宁,好似整个人都浮沉于白云之间。 他抬手,拈起一片刚刚飘到身前的叶子,道:“师姐,你吹的真好,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从前阿爸教我的,他告诉我,这曲子叫【落定】。” “...” “其实我不恨阿爸,如果再见到他,我大概还会安慰他不要愧疚当初抛弃我...毕竟,我没事,不是么?可若是我出了事,却怕也已经死了,死了也不会恨他。” 项白泉心道“师姐真傻,但曲子却很好听”,他沉默良久道:“师姐,可以把这首【落定】教给我么?” “好呀。” 12.黄庭七曜连天人 师姐师弟两人经过一番坦诚相见,情谊又深了几分。 回宫参加晚课的路上,虞清竹道:“师弟可以和我比赛念经,看谁念的快,如此...可以最快地学会这秘咒之法。” “求之不得,多谢师姐了。” “你救过我,我吃过你的糖,你还叫我师姐,应该的。” 武当命修们的宝贝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女, 她的过往和性格注定了她对任何人都不会敞开心防, 除了眼前这个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又哄了她、还给了她糖吃的少年。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项白泉刚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在一扇心防的门即将死死关闭前,站到了那门口。 所以...他对于这虞清竹而言,就成了永远不会再有的特殊之人,是和抛弃她的阿爸,救了她的师父一样,恰好在那个时候进入了她心底的人。 是她在最黑暗的时候抓到的一束光。 ...... 从那日起, 酉卯之时,早课晚课,虞清竹和项白泉都会早早的到了, 然后开始进行这两人间的比赛。 早祈平安,晚度亡魂,口言秘咒,也许...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 尘道人看到命修们的宝贝和小师弟成了“同桌”,他也死皮赖脸地挤了过来,定要做闪闪发光的存在,但凡看到小师弟和二师姐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他就会咳嗽一声。 这么一咳嗽,本来虞清竹和项白泉没什么的,现在倒好,直接就好似在进行着“结为道侣前的彼此熟悉”。 项白泉无奈,拉着三师兄好好地把这事说了一遍,三师兄瞪大眼,如是倔着气道:“那我和你进行秘咒比赛。” 这一来...项白泉算明白了。 他直接道:“师兄,你喜欢二师姐?” 尘道人翻了翻大眼,有些娇怯地反问道:“谁不喜欢?” 项白泉道:“师兄,我辈逍遥随心,你若真是动了心,那就该说出来。” 尘道人叹气道:“说了。” “然后呢?” “你二师姐告诉我...我其实是一个好人。” “师兄,你这就放弃了?” “哎。”尘道人继续叹气,“你师姐冷冰冰的,我就算和她在一个小队里外出云游,也感觉很疏远。” “我觉得师姐挺和善。” 尘道人眼都黄了,瞪了他一眼道:“其实吧,也不止我一个,向你二师姐表白的还有不少师侄。” “然后呢?” “你二师姐告诉他们...她对小辈不感兴趣。说起来我还挺开心的...就我一个好人。”尘道人长叹一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这事也该了结了,若不能挥剑斩了情丝,就注定成为心魔,那可是大忌。 师兄想明白了,如今和你说出来,心中也舒坦了许多,以后你和二师姐比赛,师兄再也不会参活了。” 项白泉道:“师兄,别啊...我和师姐真的什么都没有。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尘道人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看着师弟,他算明白了,师弟看似一表人才,骨子里却很可能是个小浪货。 ...... 数日后。 “望气,判断吉凶,需得临场变化,感悟才能体会...现在倒是学不了。” 午后的庭院里,烈日如滚火,项白泉静站着。 这几天,他尝试着学习【望气御剑术】的下篇,想要将望气术和御剑术融合,但却发现这下篇所讲的融合之法很是简单,但关键却在于在实战中熟练,便是暂时作罢。 但宽泛来说,他其实已经算彻底练成了【望气御剑术】,后续就是存乎一心的施展使用了。 四师兄终究是看走了眼, 这一门御剑术,小师弟已经练好了。 此时,项白泉正静静思索着。 “先天胎息术既成,金光咒的事在请教师姐后也上了正轨,是时候开始尝试修炼【日曜黄庭经】了。” 道乡之中,是有《黄庭经》这本书的,黄庭的“黄”字,意指中央之色,“庭”指四方之中,但内里所讲只是一些养生之道,并不涉及修炼。 在这个世界里,七曜指的是日、月、镇、辰、岁、太白、荧惑,而这七曜又被称为真曜。 对应的,还存在虚曜。 虚曜有四,名罗睺、计都、月孛、紫炁。 《黄庭经》说的正是人体内的中央四方各处的修养法门了 而【日曜黄庭经】却大大不同。 “日曜”属天,“黄庭”属人。 “日曜黄庭”便是以天接人的精妙之法,所以才有“引大日真元灌于体内罡气”的说法。 这些年,项白泉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修炼不了,是因为体内罡气不够, 简而言之,就是不够格去和天对接,但现在他已经破“先天胎息”之境,也许可以尝试一下了。 他脑海的虚空里,那一本暗金色的书册缓缓翻开,其上内容映显出来。 项白泉盘膝坐下, 在这盛夏时分阳光最毒辣的午后坐在院子里, 双手举高,掌心朝天,开始遵循着书上的法门进行修炼。 阳光好似有了生命, 凝聚成一缕缕极细极细的金色游丝,往他毛孔里钻去, 镀染地他金光灿灿,宛似一尊坐在人间的神明。 但面子上好看,身体可不舒服。 经脉里仿有火辣辣的灼热刀子在刮动。 项白泉强忍着这份疼痛,继续以那方法摄取烈日之中的大日真元, 但数十秒后...他实在熬不住那凌迟般的疼痛而缓停了下来。 他躯体有些战栗,豆大的汗珠从干燥的皮肤渗出,于躯体上生出了一个个晶莹的汗珠,只是手臂稍稍一动,那些汗珠又凝汇成流淌了下来。 “虽说有了资格,但罡气还不够,不足以容纳这大日真元...” “抑或说,我躯体里的经脉无法容纳天地中这等残暴而蛮横的力量...” “经脉...” 项白泉顿时想到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他记得这门同样有由暗金色书页构成的功法,能够改造人体,将人的经脉结构进行彻底的提升。 之前练不了,也是因为罡气根本无法达标。 如今,他动了心思。 但片刻后...他放弃了, 他如今的罡气还能勉强接纳一丝大日真元, 但想要运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里记载的法门去改造躯体...根本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 可越是如此,越见得这两本功法的厉害。 “积跬步方可至千里,积小流方能成江海...如今既已达到先天胎息之境,修炼速度已然提高许多了,那么...还需继续修炼。” 项白泉缓缓起身,那一式暗金纸页记载的青莲十二景“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他试都不用试,就知道还不行,或许待到【日曜黄庭经】入了门,才可施为吧。 他起身走到一处墙角的大缸前。 前两日天降暴雨,所以这缸早就存满了水,如今清水汪汪,水面给人以清凉的感觉。 项白泉脱了道袍,钻入缸中,就如淬火之钢初入水中。 一股舒服惬意的感觉传来。 项白泉抬手伸向缸边墙上手工钉制的小木架子,架子上有大葫芦,葫芦里面存了足足一斤半水酒,他拧开盖子,舒爽地饮了一口。 山风习习而来,千花万叶发出漫山遍野的沙沙声。 项白泉忍不住轻轻哼着:“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13.签到【三闪金光咒】 武当山上夏去,秋至,冬来。 转瞬又快是一年到末了。 虽说道宫里年初很忙,但项白泉去年新年未曾回家,今年便是要回去一次了。 掌烛道人有不少,道童也有,大师兄就许了他多下山几天。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项白泉一大早就下了山,然后在小镇上买了许多菜,用篮子拎着,这才往那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走去。 沿着熟悉的道路,他很快来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屋舍前,抬手敲门。 “娘,我回来了。” 屋里老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放下手中活计,跑到门前,用生满老茧的手跑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披散长发,一身悠闲的道袍裹覆着金刚玉珏般的躯体。 项白泉看到那老妇,上前抱住她。 老妇个头不高,只到他脖子间,相貌更是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此时,她却也贴脸靠在儿子怀里,老泪纵横。 老妇名为庄慢慢,是庄家村的人,村里人都姓庄,也不和外往来,她和村子里的一个男人成了婚,然后生了个女儿。 流年不利,天灾饥荒,庄家村不和外往来的传统也只能被打破了,而这竟是糟了灾祸。 庄家村和外交流的结果就是引来了盗寇,也引来了灭村之灾。 这一家三口也不例外。 混乱火海之中,杀声阵阵,哀嚎遍野,庄慢慢看到她的男人和女儿都被山贼所杀,而她却因为是个女人而被山贼掳入山里,和其他女人关在一起,用以行淫暴之事以发泄。 轮到她时,她反抗不从,结果被狠狠鞭打虐待。 幸运的是,数天后,正在云游的武当老道发现了这伙山贼,一人一剑全灭了这伙山贼,而救了山中被关押的人。 她也得救了。 老道陪她去庄家村看了看,村中自已无一活口,大大小小三百多人一个不剩。 她心如死灰,然后在老道的劝解之下,搬到了武当山下的小镇上。 而十九年前,老道为她带来了一个男婴,交给她,让她养大。 那男婴可真漂亮,乌溜溜的大眼睛,便是哭闹起来,也特别好看。 她顿时喜欢上了这孩子,但她又有些惶恐,因为那男婴包裹在一个锦绣丝绸的襁褓了,她识货,识得那襁褓的料子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用得起。 但老道告诉她,这是个弃婴,她顿时又愤怒起来,然后又把男婴好好的护在了怀里。 就如...她儿子现在护着她一样。 “怎么今年回来的这么早?” “新年快到了,儿子回来做饭,娘...儿子手艺可以进步了不少。”项白泉哈哈笑着,松开老妇。 庄慢慢这才看到他身后还放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不少菜,居然还有肉,她露出轻微的责怪之色:“买这么多菜干嘛。” “娘,您别管了,只管坐着晒晒太阳,和邻居闲聊闲聊就是了。” “不要你烦”,庄慢慢只去抢夺竹篮子,“我知道你们山上年底年初特别忙,你这时候还能下山来陪娘,娘就已经很满足了...你难得回来一次,出去走走,让娘来做菜。” “娘。” 项白泉扶住她双肩,微笑道,“儿子来吧。” 庄慢慢看着他,只觉这孩子真是好,将来也不知便宜了哪家闺女了,她轻轻点头道:“那娘和你一起。” 母子俩忙了小半个早晨,待到中午时却已经忙好了菜,就四菜一汤,但比平日里丰盛了很多,还有的则是留着做晚饭的。 忙忙碌碌的年末,就这么过去了。 黑暗的天空响起了炮竹,亮起了烟花。 终于... 午夜到了。 庄慢慢早已熟睡。 项白泉在自己的小屋内,他坐在窗前,看了会窗外。 “系统,签到!” 此处还隶属武当山,未曾脱离签到范围。 可即便脱离了也没关系,项白泉每周签到能得到两张免签卡,如今早就存了不少,即便成为云游道人去四方游历也是可以确保不断签的。 心念一动之间。 项白泉脑海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 宿主绑定门派为武当山太极宫,开始签到。 叮! 您获得了【三闪金光咒】。 两道声音之后,一本金色页册的书出现在了项白泉脑海之中。 “金光咒就金光咒?还三闪?” 项白泉也顾不得困意,好奇地看了起来,而书页颜色的变化似乎也在预示着这本的层次比起暗金色的要差了一点。 片刻后。 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这功法。 “原来...我平日所诵的金光咒后面居然还有咒文,只是这每一个咒文,想要正确念出,却都很是艰难。” “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急急如律令。 这般直接就读出来了,而且没有感到任何阻碍,可对应的,也没任何效果。” “据这功法上所说,需得配合观想法才行,否则根本无法顺畅地完成念咒。” “但这般看来,之前的金光咒只能算是未闪层次的,而这三闪...则是更高层次了么?” 项白泉仔细翻看着。 只见这【三闪金光咒】一共有三开,六页纸。 一三五页上,分别以古朴到深邃的字体写着“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这分别对应着三闪。 而二四六页上,则分别绘了三张玄之又玄的观想图,图中隐隐显出三道玄奇的身影。 那身影似以渺渺星河为背景,衬着万万年或是万万万年前或是更久远的黑暗与神秘,其间隔层如纱似雾,不知多少。 一眼看去不见什么,再看视线彷如被什么阻住,三看只觉眼睛开始酸胀流泪无法停止...然后才仿是见到那一层一层颇有结构的古老世界群落的深处。 简而言之,就是在念完正常的金光咒之后,再续念着三句话,每念一句话,需得全身心的去观想对应的观想图。 项白泉长于修命,但这正儿八经地修性还是头一遭,想来这三闪也怕是顶级之物了。 性修之道,主在存意观想,符箓尤甚。 而说起符箓,似是人人都能说上两句。 但俗语云“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能说上两句,不代表能够摸得清内里高深的窍门。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符箓更是产生了奇异的变化,规则和项白泉穿越前的世界有很多不同。 金光咒本是不涉及观想,但这么一来...却似乎绕不开了。 项白泉对符箓虽然知道的很肤浅,但好歹和二师姐聊过很久,隐约知道这观想里的一个血的法则: ————无图不观想,观想需按图!! 二师姐说,观想时需得双目凝视着观想图,将内里每一个细节,哪怕是纹理,头发的细节,都要仔细看着,印刻入脑海。 然后全神贯注,心无杂念,使得脑海里只有这一副图。 再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处于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好似在很远很高很陌生的地方飘着。 待到观想熟练了,就可以于施展道法时完成瞬间观想。 这是水磨的功夫。 此为其一。 其二, 观想的时间如果偏长,必须用手指按着观想图,否则...存在发疯的可能。 具体为什么会发疯,二师姐也不知道。 这是大师兄告诉她的,大师兄让她不要问为什么,因为问了就会想,想了就容易出事,就会落得和他一样无法再修行。 “看来是很凶险的知识啊...” 项白泉感慨了声。 但是,他有图册在,也不怂就是了。 他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了金色书册,然后翻开,仔细地看向第一幅观想图,同时伸出手指按在了书页上。 这是一幅天空图,云层万里,而云层后隐约有一道身影,其间色泽渐次变化,而显出一种“极多层次感”的感觉。 “太多细节,不是很好记...” 项白泉左手往虚空一抓,抓出一枚“二十倍修行丹”吃下。 再看去时... “唔,好记多了...” 想改书名简介,听听大家建议 首先,这本书肯定不是走传统的签到路子,也就是不会一直苟一直不出山,然后危机袭来,出山装逼这种类似的... 书里也会淡化签到的存在,主要走故事、人物和剧情,风格肯定还是偏无敌的爽文。 《签到千年的我只想逍遥人间》这个书名当时起的时候觉得还行,但越看越觉得有些没啥看点的感觉。 简介也透着一种平平无奇、被人用腻了的味道。 小水思来想去,想改一个,请大家帮忙过目下,提点儿建议,多谢多谢。 新书名: 《我怎么成了魔皇》 简介: 项白泉前世劳累而死,死前发誓若有来世,定要逍遥自在。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竟真的穿越成了“武当真人关门弟子”,并开始了签到之旅。 一时间,正道功法宝物皆入囊中: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日曜黄庭、金光咒、望气法、神兵寒渊、桃木神虎、紫薇讳魙、方相镜... 可项白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正派的自己为什么会修成拥有魔皇之名的神话怪物?? 14.雨中垂钓遇妖魔 冬去春来,四季变幻。 项白泉的日子也算规律,平日里在山上帮大师兄操持些内务,而每日的修炼自然也不会落下,逢年过节则是下山去陪陪养母。 师兄师姐外出了,则会稍稍无趣些,待到回来了,听着三师兄扯一些外面的见闻,陪着二师姐念诵咒文,时不时地再请教一些观想方面的问题,也自是乐在其中。 在十九岁的夏末时,项白泉一身修为已是妥妥地达到了五十年了。 他虽然才修行了两年半,却已相当别人修行了五十年。 他体内罡气浑厚无比,而在这等层次的罡气之下,【日曜黄庭经】的大日真元也终于开始成功地被引入体内了。 这给了项白泉一种“一转二转”的感觉。 行气的三大境界,其实就是用体内罡气冲破“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一百零八隐穴”,这对应着“周天行气”、“引火烧身”、“先天胎息”。 而引“大日真元”入体,则是取天地间暴戾的太阳真元,然后也是分别引入“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一百零八隐穴”。 只不过,这“大日真元”终究不是体内自然而然产生之物,想要引之贯通经脉,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项白泉卡着时间,在十九岁的尾巴时分,开始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而这门功法的改造躯体作用刚好可以配合【日曜黄庭经】,而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只不过,在修炼起来之后,项白泉才发现这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改造躯体作用有些古怪...这远远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 独尊功作为他第一个获得的功法,这功法的强大很可能还在【日曜黄庭经】之上。 而此时... 项白泉感受到了这股强大。 因为,他发现这门名为“唯我独尊”的功法,某种程度上居然还有着“吞噬”的作用。 简而言之,被他杀死的存在会如“上贡”一般,对他“上贡”生命真元,从而使得他更强大。 “大日真元”来自于烈日。 “生命真元”则来自于其他生命。 真元,明显是比罡气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 他从未听人提起过,可是他却已经开始修炼。 这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只不过,这种“吞噬”的效用,总觉得有点邪气的味道。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么正经的道法怎么可能和邪扯上关系? …… 年末。 他再次签到,这一次,因为他实力已经增强了许多的缘故,竟是没有签到出功法,而是出了一把剑——寒渊。 剑为木剑,但这剑本身竟然就蕴藏着极大的力量,一旦以罡气催发,竟是可以轻松的冻结一个湖面,而罡气越深,所能催动的寒气就越多,效果就越强。 最关键的是,这样一把剑居然也可以存放在“大黑箱”里,就很舒服和方便。 力量上了正轨之后,一切都如是顺理成章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这一式剑诀,他也终究是用出来了。 随着这一剑的用处,他于“御剑”一术上,也终于突破到了第四层次的——剑相。 而入了剑相,项白泉才真正明白御剑术的第四层次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无法驱动这一式。 因为,这一式本就是天人层次的御剑术。 若是无有“大日真元”这一类的“天地之气”入体,如何施展能够近乎法天象地的剑术? 但即便知道了这个道理,他却无法使出“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全部。 这一式,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而内里又分为五重剑相。 第一重,蛇相。 第二重,风相。 第三重,目相。 第四重,心相。 第五重,一叶莲相。 以如今他体内的罡气,也只是能够勉强施展“蛇相”而已。 “真不愧是和【日曜黄庭经】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样层次的剑诀...” 时间流逝。 转瞬,就到了二十岁的初秋,而他的修为也已经达到了近乎八十年的层次。 这是掌烛道士的最后一年了。 而在距离成为游方道人也就剩一年的时间了。 此时道宫也不会再安排什么杂务,而会任由其自行安排,以为一年后的游方做好准备。 项白泉感受到脑海里那片虚空忽然产生了变化, 一行简单的信息呈现出来: 姓名:项白泉 修行时间:75年 功法: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行气类),第一层,生命真元-吞噬 【日曜黄庭经】(行气类),第一层,大日真元-贯通任督 【青莲十二景(残)】(御剑类),第一层,蛇相 【金光咒(残)】(咒文类),第二层,天之闪地之闪 “这是...我的状态?居然都还是第一层么...” “独尊的生命真元吞噬,日曜的大日真元贯通…” “另外,望气御剑术为什么没有?就因为...它太弱了吗?”项白泉接受能力很强,他只是有些无语。 ...... “秋日的鱼儿最肥美,赶紧来一条,下酒菜就有咯。”这位武当九代弟子眼里的小师叔往后靠在还未枯黄的草地上,用双腿夹着鱼竿,嘴里叼了根草,悠闲地看着天空飘来又飘去的云絮。 身为一个乐在其中的穷逼,只能靠着钓鱼才能吃到鱼。 但话说回来,把自己钓到的鱼去了鳞再烤熟,撒点儿盐粒子,不香么? 女人什么的就不要了,否则得准备两人份,连吃鱼都得钓两条,本来半个时辰能吃上的,现在得一个时辰才能吃上,多麻烦。 “哈~~”项白泉打了个哈欠,头畔放了瓶三文钱买来的水酒,这酒就是劣质,上头。 他若不运气去抵抗,还真会醉,可若用气去隔绝酒精作用,那买酒干什么? 所以,项白泉双颊微显酡红,躺在这初秋的青山碧水之间。 这可是难得的闲工夫。 掌烛道人最后一年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修炼上,以为来年成为游方道人做准备。 否则,项白泉可是不得这份清闲。 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 似乎有眼泪砸在他脸颊。 他眼皮动了动,睁眼眼,看着天空。 明明还只是午后,明明刚刚还蓝天白云,这时居然彤云密布了,一副秋雨将至的样子。 项白泉双腿提了提,忽地一愣,“睡过头了,鱼饵居然被吃了!” 他收回鱼竿,又重新上了条肥饵,在扬起鱼竿,把线远远抛入湖中,继而也不躺下来,而是宛如老翁般半佝偻着身体,垂钓在这“放在前世需得人满为患”的鱼湖边。 一个人享用,可真奢侈。 项白泉心底舒畅。 就在这时,刚刚那试探着落了几滴雨的天空忽地倾盆了,秋雨随着一阵啸过山林的风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湖水上泛起了圈圈涟漪。 万万的树叶在雨水里被打的上下起伏。 而湖边那白袍道士却是一动没动,衣服也没湿,甚至周围丈许的地面犹然干燥。 可天上明明在下雨,为何天地皆湿,只有他却没有受影响? 因为...他周身已形成了一道罡气的圆域。 一切雨水但凡落在这圆域,都会自然而然地滑开,而无法进入这圆域,也无法淋湿他的衣服。 这等的罡气外放对于这年轻道士而言,就如呼吸一般自如,他甚至只是下意识地用了用,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下雨了打开伞一般的自如。 项白泉认真地看着湖面,这次鱼儿若是咬了饵可决然逃不掉了。 ...... 此时, 距离他不远的山道上。 “呀~呀~呀~~” 山林间,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少女举着青伞在快速跑着,这少女相貌极美,双颊因为跑动的喘息而显出融融的霞红。 “呀呀呀~~呼呼~~” 紫衣少女跑的很急,如在逃命,速度也很快,快到如山林里迅捷的野兽,在树间掠出道道倩影。 没多久,她就出现在了项白泉身后的山道上。 似乎有所感,项白泉侧头撇了撇,一瞬间感到了妖气的袭近,眸光一动,口中念念有词,一缕气释放而出,遥隔天地触碰过去。 只有气能辨气,这是望气术的根本,而不是靠眼睛。 刹那间,他看清了,这不知是什么妖,但身上居然干干净净,没有血煞的红,也没有怨灵趴着的黑,是个未曾作恶的妖。 项白泉自上山一来,早被瘸腿的五师兄天天念叨“他欠了妖不少人情”,而他自己也不会对未曾作恶的妖出手,就又收回了目光。 那撑着青伞的紫衣少女跑到他面前,看到雨幕里坐着个年轻的小道士,也是愣了愣。 项白泉右手抓着鱼竿,左手伸出,远远地挥了挥算是打招呼,然后道:“再往前就是武当山了,小妖精若不是拜山的,就绕个路吧。” 紫衣少女听到“武当”,如遭雷击,怎么着,跑到道乡来了? 她一双眼睛喊着泪珠,急忙向着那小道士鞠躬道了声“谢谢仙长”,然后一扭身子又往旁边跑去。 项白泉看她这一副迷了路的样子,也是无语。 妖怪活成这样,也不容易啊。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一股邪恶且糅杂着浓郁腥味的妖气从远处浮现, 如一条狠狠鞭挞的巨鞭凌厉地甩击着, 竟似是不开眼地向着他飞甩而来,如是要将这湖边垂钓的小道士如蝼蚁般一鞭子抽杀至死!! 15.一指弹雨斩蛇妖 妖气化作的鞭子,在雨幕里轰出一声惊雷般的炸响,只不过却是未曾真正攻击到那湖边垂钓的道士。 这只是一个威胁。 一个警告。 让这小道士自己自觉,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多管闲事。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项白泉神色淡然,侧头看去。 林子里正追出一个白衣男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干净的男子,但长发披肩又显出几分妖娆感,浓郁的妖气即便普通人也能感觉出这男子的可怕。 紫衣少女看到这男子,吓得一个哆嗦,青伞吓得往天上一丢,拔腿就跑。 男子瞥了一眼河边的年轻道士,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薄唇,双瞳显出两道危险的竖纹,似是发出无声的警告,让这小道士最好乖乖地坐着,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否则他不介意多吃一个。 白衣男子目光瞥向了那紫衣少女,正要追出去。 他就听到了一声咳嗽声。 白衣男子皱起眉,眸子里乍现出凶光。 他还未说话,就听到了那小道士的说话声。 “妖孽,吃了许多人,身上爬满了怨魂,还敢来这里?” 项白泉看定这妖,神色平静,在他眼中,这白衣男子满身妖气,而其上缠绕着一个又一个的怨魂,那些怨魂痛苦的哀嚎着,却无法解脱。 白衣男子俊俏的面容顿显狰狞,他向着那年轻道士方向发出一声威胁的龇牙声,但因为靠近,他忽地看到那道士周身居然有个气罩...水幕般的秋雨正被隔在那气罩之外。 白衣男子凝视着那气罩,面色愕然。 然后... 他狰狞的面容默默消退了。 龇着的獠牙也默默收起了, 他转而抱拳道:“此乃我妖族内务,道士不要多管闲事。” 项白泉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看天空, 他忽地撤去了气罩,而漫天雨水就落下了。 一滴又一滴。 他伸出手指。 这一刹那,时间若是静止了,或是被放慢了数百数千倍。 慢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定格。 而这个画面终于定格在,他屈指于一滴雨水之前。 嘭! 他轻轻一弹,弹在了那雨滴上。 但这不是弹雨,而是出剑。 指尖为剑柄,雨水为剑身。 弹雨,即为弹剑。 长剑出鞘。 茫茫秋雨里化出一道绝厉的寒光,那寒光飘摇蜿蜒,速度极快,瞬间形成了一条宛如真正存在的长蟒,飞窜游射,激地雨水里开出一道洋洋洒洒的轨迹,直向那白衣男子而去。 那白衣男子真没想到这道士二话不说,竟这么果断的出手, 他本还想反击,但看到那道士指尖生出长蟒的这一幕,竟是震骇地躯体神魂皆缚于地, 想到自己之前竟施展妖气警告这样的人物,他只觉是欲哭无泪。 但他未做出任何反应,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青莲十二景的“云之君兮”本就注重一个快字。 这白衣男子又怎会快的过这一剑? 游蟒长相,遍体皆剑。 雨水化作的长蟒瞬间将他吞没,从他身周掠过。 剑相长蟒在他身上落下凌迟般的细密剑痕,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白衣男子立在原地,双眸里凶戾的神色消失无踪,眼珠子也在这长蟒剑相里被割成了许多碎片。 嘭。 轻轻的倒地声传来。 再看,那哪里还是人, 不过是个两丈多的白蛇, 全身开了花,正流着血, 而项白泉眼中,这白蛇上还趴着十多道黑幽幽的怨魂,正痛苦地仰天发出无声哀嚎。 项白泉看着那蛇尸道:“吃这么多人,身上趴了这么多怨魂...我若不度,心神何宁?” 话音落下,那全身开花的白蛇骸骨迎来了第二次的剑气爆发, 整个躯体在那强横罡气的轰击下, 既是如被绞肉机般的剑刃凌迟绞旋,在风雨里旋即灰飞烟灭, 然后那灰烬中竟是显析出一道纯粹的无形气息, 这是白蛇妖的生命真元。 这生命真元如遭受了强大的引力一般,飞射到了项白泉身侧,钻入了他体内。 项白泉深吸一口气,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自动运行,开始将这一缕气息消化, 懒洋洋的舒适感升腾而起。 杀戮着蛇妖,然后吞噬它的生命真元,竟是舒服无比。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剑相,也是第一次被动地感受唯我独尊功的霸气被动。 他忍不住想起前世某个游戏里的一种技能,即“杀死对方,就可以永久增强力量属性”之类的。 唯我独尊功,居然也具备这个作用? 这真是始料未及了,当真是配得上“唯我独尊”这四个字了。 不过,道门功法古古怪怪,阴阳双修的也有,多一门吞噬生命精元的也不奇怪。 反正刀握在自己手上,为善为恶他拎得清, 为了变强而滥杀无辜去掠夺生命真元...这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边, 彻底脱离了束缚的诸多怨魂,则是茫然的漂浮在半空。 项白泉把鱼竿压在屁股底下, 转身闭目,轻轻诵道:“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他念诵着《救苦拔罪经》。 而随着他一字一句的落下, 那十多道黑幽幽的怨魂若是有了知觉,寻到了方向,纷纷从那蛇尸身上飞腾而起, 向着那湖边的年轻白衣道士遥遥拜了拜,然后往天空而去。 项白泉只是诵经,半炷香时间后才缓缓睁眼,而怨魂已解束缚,安息而去。 他忽地心有所感,摸了摸鱼竿。 “该死...鱼饵又被偷吃了。”项白泉大惊。 他侧头幽幽地看向不知何时重新取回青伞、默默撑着发呆的紫衣少女。 忽地一道电光闪过,那站在原地的哪还是什么翩翩而立紫衣少女,分明是一只小狸猫,她手里拿的伞是柄大荷叶。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荷叶上,滚出一粒粒晶莹的水珠子。 电光消散,举着荷叶的小狸猫又变成了撑着青伞的紫衣少女。 ....... “仙长仙长,我帮你钓鱼...”小狸猫灵机一动,她心底就害怕极了,妖要追杀她,而道士也是要斩妖的。 这道士能够一瞬灭了那蛇妖,实力可谓是极强了,若是没有这道士的允许,她根本不敢逃。 项白泉随口问:“哦?你怎么钓?不是用妖术吧?妖术的话就算了。” “不是...不是妖术...” 小狸猫跑到湖边,撩起裙子,半蹲下来,身后“哧哧”地生出一个毛茸茸的长尾巴,拖拽到了湖中。 没一会儿,她猛一扭腰甩尾,一只咬着她尾巴的大黑鱼顿时被甩到了草地上,活蹦乱跳着。 项白泉吃惊地看着她的尾巴,脑海里浮出一幕画面: 他躺在一艘随波逐流的扁舟上,手里抓着鱼竿,而这只小狸猫就蹲在鱼竿尖上,尾巴探入水中,不一会儿就会甩甩尾巴,甩一条鱼到扁舟上来。 而这必须是一个长舟,如此在舟尾可以盛放一个小小的烤炉。 鱼儿来了,他就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插签上烤炉,不一会儿那鱼皮就烤的金黄,香喷喷的味儿弥散于风里,引人食指大动。 小狸猫见仙子没啥反应,又撩着裙子蹲在湖边,尾巴垂耷,噗通一声落入湖中。 没一会儿,她又是扭腰甩尾,一只咬着她尾巴的大青花瞪着懵逼的鱼眼,落到了草地上。 啪... 啪... 啪... 项白泉忍不住鼓起掌来。 这小狸猫加上一根竹竿儿,就可以成为一个成熟的鱼竿。 而众所周知,成熟的鱼竿是会自己钓鱼的。 16.咄咄逼人? 项白泉想归想,但却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成熟的鱼竿”,而收留这小狸猫。 他拎着木桶悠然起身, 把两条新鲜的大肥鱼捡了丢入桶里, 然后看向紫衣少女道:“妖族的内务事,和贫道没什么关系。我杀那蛇妖,也只是因为他作恶多端罢了,救你只是顺道,你赠了我两条鱼,足够了,走吧。”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紫衣少女伏地,连连叩拜。 “快走吧,记得绕开武当山。另外切不可伤及无辜之人,否则...我若知晓,定杀你。” “是,仙长”,那小狸猫妖恭敬地应了声,这才一扭屁股,飞快地往远处跑去。 项白泉拎着木桶,走到湖边,就开始收拾鱼了。 他熟练地处理着,没多久就已经用两个竹竿将大黑鱼和青花鱼做成了串儿。 左手右手各抓一个串儿,于秋雨里行走,但冰冷的雨水却全然无法触碰到他的衣衫。 他如同呼吸一般自如和简单地撑开罡气, 在他周身丈许的范围里,雨水全部都会自动滑开。 “这力量还不错,至少可以用抓伞的那只手多抓一条烤鱼...而且还能在雨中烤鱼,这就很妙了。” 项白泉坐到一处石头旁,从石头里的窟窿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干柴,还有额外的一瓶十文钱买的美酒。 对,三文一瓶的就是水酒,而十文一瓶的那就是奢侈品了。 他生火烤鱼时,凑着美酒,很快饱餐了一顿。 而雨水也停下了,远处的山与山之间架起了一道彩虹。 空气清新,山风阵阵,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项白泉看看天色还早,便是盘膝在湖边,准备调息运气。 但他忽地眉宇一挑,远处竟然传来动静。 嗖~~~ 嗖嗖嗖~~~ 那声音迥异于过林山风,而如是有人在此处窜行。 脚步声很轻,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但在项白泉耳中,却清楚的很。 这次...是来了人? 他也是有些纳闷,不过钓鱼烤鱼,为何会遇到这些事? 他还是特意挑了一个远离主山道的地方... 正想着的时候,他看到那熟悉的紫衣少女居然又回来了。 她拖着青伞,如没了头的苍蝇在发足狂奔。 而那些脚步声则是从三边包围而来, 使得那只小狸猫妖无处可逃,只能被逼迫回这里。 “啊,仙长...又见面了。” 紫衣少女的方向感显然非常差。 紧接着,她又忽地又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连连喊,“仙长救命,仙长救命呀。” 这是唯一一个救过她的道士,虽说是顺带的,但是...她也只能求救了。 项白泉还没回答,就见到四道身影从深青色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这四名来人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因为...这居然是四个道士,而且还不是武当的道士。 武当山很少有其他宗门的道士前来,项白泉还是第一次见到。 顿时间,他心生疑惑。 蛇妖抓着小狸猫也就罢了,怎么连道士也抓? 吃人为恶的蛇妖,和道士盯着同一个目标,这就有些古怪了。 项白泉抬目观察,只见那四人着青衣,覆斗笠,云袜方鞋,再加手中一把剑,便是呈包围之势,环绕住了他。 那四人看到项白泉,也是愣了愣,但看到项白泉的小道士装扮,也是稍稍舒了口气。 项白泉奇问:“几位道友来此作甚?” 这四人里为首一人道:“这位武当的道友,我们乃是天罗山星宿宫的游方道人...此妖乃我星宿宫所有,冒然逃出,我们为防她作乱人间,特来带她回去。还请道友让一让。” 这青衣道人话音才落,那紫衣少女急促道:“仙长仙长,我不是星宿宫的妖怪...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星宿宫。” 项白泉沉默了下,这里面明显有点儿问题.... 但见到他迟疑,那四人里的一人扬声道:“小道士,你武当山和我天罗山同属道乡,你该不会要帮这小妖吧?” 项白泉奇道:“同为道人,何出此言?” 那人哼道:“若不帮,让开便是!” 紫衣少女几乎带着哭腔了,她对着项白泉一边磕头一边连连道:“我不认识他们...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她说着说着,忽地一愣,若有所悟般面色惨白,然后喃喃道:“我知道了,他们...他们和...” 话说到一半,她竟不敢说下去了。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就算是妖怪也是明白的。 但这紫衣少女终究还是天真了,话虽然没说全,但项白泉猜不到么? 紫衣少女想说的大致是“他们和蛇妖是一伙的”。 而那四位道士就不觉得这是泄密了么? 道士和恶妖勾结,这事可闹大了,这是道乡出了道奸啊。 于是,项白泉斟酌了下道:“几位道友,此事既难判断,不若随我一同去见掌教真人吧。” 那四名道士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忽道:“你竟听信妖魔之言,而意欲偏袒,你这等行径若是被张真人知道了,怕是会重罚吧...此事和你无关!” 另一人又道:“你若要强行阻拦,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 这四名青衣道士竟是不再管他,其中一人站立不动,另外三人竟是化出三道疾风分别向着紫衣少女扑来。 紫衣少女哪里敢逃,只吓得缩在这救过她的道士身侧, 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那三名扑来的道人已呈现三角之状包住了一人一妖。 他们脚下踩踏着奇异的步伐。 项白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步子叫禹步,相传起源于某位圣贤的跛脚步胎,本身并无特殊,武当也有... 只不过,这星宿宫的道士明显是以禹步而为阵法,他们脚蹬云靴,缓步而行,走着曲折的线路,如是在步罡踏斗,而三人之间竟是隐隐流动着三面薄薄的金色罡气,罡气彼此流动,使得三人浑然一体,而笼罩此方。 项白泉在武当是没见过这东西, 但以他现在的境界,只是扫了两眼就看出来了, 这三名道士的行气境都是第二境界的“引火烧身”,对应的御剑修为也是第二境界的“剑气”,只不过... 这奇异的步子凝聚成了某个阵法,使得三人的力量合而为一了,而远远超过了他们本身的力量。 阵法? 这对武当太极宫来说,是一个只在书本里看过的概念。 看来此中却有些高深的门道。 可是,对于项白泉来说,这三人构建的阵法实在是破绽百出,哪里都是漏洞。 他也不拔剑,只是随手抓出怀中藏着的十文钱一壶的美酒。 抬手之间,这酒瓶子就甩了出去。 瓶子扔向了那幻变的罡气。 那阵法形成的金色气墙就刚好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空洞。 瓶子穿过罡气,直接重砸在一个青衣道士的鼻梁上。 咔... 一声。 清脆的骨裂声传来。 那青衣道士直接哀嚎着,往后仰倒。 这一幕,直接让站在远处观望的领头道士愣住了。 三人组成的阵法叫小天罡剑阵,虽说因为人数不足而存在了阵法破绽,但那武当的小道士... 他思绪还未闪过,目眦便是圆瞪欲裂。 只见那撞击在青衣道士鼻梁上的酒瓶子,竟是受着撞击之力而飞弹了回去,落定回项白泉手上。 仔细看,却又没沾他的手,而是随着他的手清风拂柳般往另一边,闪电般的击去。 嘭! 咔。 又是一声惨叫。 瓶子砸到了另一个道士的鼻梁上。 紧接着,又是反弹而回,在那白袍小道士手掌里再度射出。 第三声惨叫响起,伴随着两行鼻血,从鼻孔里滑溜地流了下来,红了半张脸。 不过一瞬间,三人组成的小天罡剑阵,就被这般儿戏地破去了,之前口口声声说着“偏袒妖魔”的三名道士只是抱着脸在痛呼。 项白泉抓着酒瓶子,拧开塞子, 把经过了充分运动的最后两口美酒喝掉,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倒地痛呼的三名道士说,“我带着自家小妖,喝酒美酒唱着歌,你们却偏要来打劫? 莫不是,你们是妖魔奸细了,要来试探我武当的情况? 我看你们修为这么差,不像是道门的同僚,还是和我上山把事说清楚了吧。” 武当小师叔这反咬一口的本事也是擅长的,说白了...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17.撑荷小狸名阿紫 自家小妖? 紫衣小狸猫顿时有了安全感,那白袍道士给妖的安全感太强烈了,之前弹指一动,飞出剑蟒,直接将那白蛇妖斩得灰飞烟灭。 这又是一个空酒瓶儿就破了三名星宿宫道士的小天罡剑阵。 何等潇洒,何等厉害! 紫衣小狸猫调整了跪的方向,露出星星眼。 项白泉看那站在远处的领头青衣道士冷冷看着他,好像要开口说话呵斥。 他略作思索,手中的空酒瓶再一次甩了出去。 打都打了。 多打一个少打一个没什么区别了。 何况三个断了鼻梁,就一个不断,这不好。 除此之外,这领头道士似乎还准备撂几句狠话。 只看这样肯定又要给自己扣什么“偏袒妖魔”、“邪魔外道”的大帽子。 那让他把话说出来,自己心气又得不顺了。 既如此,那就别说了。 那领头的星宿宫道士实力明显比另三人要强。 可是这空酒瓶在他眼前却如是宿命的一击般,无可躲避。 这纯粹是位阶的碾压。 他甚至无法看出项白泉真实力量是什么层次,因为...项白泉用的根本就是和他们一个层次的力量。 可项白泉虽然用的力量层次和他们一样,但是使用这力量的眼界却已远远超过了他们。 居高临下,洞若观火。 那领头道士又怎么可能躲开? 嘭! 酒瓶子狠狠砸在那领头道士的鼻梁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道士就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和其他三位同僚一样,捂着脸痛苦的哀嚎起来, 而他心中则是震骇无比,因为他是真的小心提防了,在看到那酒瓶子投来时也是准备防御的,可是...全然无用!!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他却又偏偏只觉得那小道士是运气。 因为这丢瓶子的法子根本没见出什么玄奇的手法... 就好像是那小道士走了狗屎运,正好钻了自己防御和心神的空子,所以才会一瞬间砸中自己。 这种感觉就很诡异和矛盾。 让他捂着鼻子,竟是不敢上前。 而这小道士说要他们上山,所以...他们也不敢逃,一时间只是愣在原地。 “呼~~” 项白泉是舒服了。 好好说话这些人不搭理,非要说他“偏袒妖魔”,非要让他“不要挡道”。 他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罚他。 但,气是顺了。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忽地有了动静。 几人侧头看去,只见山道上隐约走来几道身影,为首之人是个长须中年道人,仙气缭缭,给人以相当和善的感觉,而这长须中年人身后还随了三四名道士,都是分别拿着伞。 项白泉侧头看清了,是大师兄。 大师兄当是刚送了香客回头,稍稍绕道从侧边视察下,所以他随着的道士还拿着收束的伞,因为刚才在下雨。 对于那些给了许多香火钱的香客,大师兄从来都会亲自送下山...他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这位武当的“内务总管”也看到了这边的情景,他目光落在那四名青衣道人身上,眉头稍稍一挑,从这四人的衣饰认出了他们星宿宫弟子的身份。 他再看向项白泉,见到自家小师弟没吃亏,而另外四人断了鼻梁,便是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太虚,他准备装作没看见,默默走过就是了。 然而,那星宿宫为首的道士则是武者断鼻,强忍着疼痛高呼道:“周法师,周法师!!!” “周法师!!” 那道士追着喊。 而周法师,叫的就是大师兄。 大师兄这不能装作听不到了,只能转过身,远远作揖道:“道友。” 那道士忍着痛道:“周法师,我乃星宿宫道士赵衡,之前我们见过...啊...呼,呼...哎哟,哎哟。” 连续运气说了这么多话,那名为赵衡的道士终于忍不住了,鼻梁的剧痛让他双目流泪不止,脸庞更是痛到扭曲了,如是做着鬼脸。 紫衣小狸猫看到那样子,忍不住低着头捂嘴笑了起来。 大师兄扫了一眼,心道小师弟牛逼啊,一打四居然还能打成这样。 但他目光再一动,看到时候后面那个紫衣少女,略作感知,只觉一股淡淡的妖气浮起。 他心底恍然了,看来不是一打四,而是有着妖怪帮忙。 师弟毕竟才修行了四年左右,能拖住一个道士就不错了... 嗯,看来这紫衣妖女还是蛮强的。 大师兄一瞬间有了判断,但同时也轻轻咳嗽了声,施展传音秘法,嘴唇动了动,将一道声线投向项白泉。 “师弟啊,怎么回事?” 项白泉听到大师兄的声音,也传音回去道:“大师兄,这四名道士和之前一个蛇妖,都在追这狸猫妖,我觉得他们有古怪,想要他们随我上山见师父,但他们心虚而拒绝了我,然后硬说我偏袒妖魔。” “哎呀,师弟,真是打得好啊。”大师兄毫不吝啬称赞,然后传音道,“让他们回去吧,若是他们上了山,事情就彻底升级了。” “师兄...” “师弟啊,你不知道,星宿宫属于天人道,而我太极宫属于逍遥道,天人逍遥两道本就是存在矛盾的,如果上山激化了这矛盾,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那很可能让道乡的某个平衡被打破而引发前所未有的混乱。 再说了,把他们抓上山做什么呢? 在山下打他们还是桌下黑, 上了山,就是都挑明了,打不得骂不得。 想问出点什么,更是不可能了。 而且同属道士,杀人灭口也不可能。 更何况,这狸猫妖既是在你手上,我们问着狸猫妖不就行了么?” 大师兄看起来和和气气,这一开口,路子老野了,看来过去没少打闷棍什么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师兄弟完成了传音,也定了之后的调子。 大师兄遥遥行礼,脸不红心不跳道:“赵衡道友,看你伤势颇重,我就不留你们喝茶了,你们速速养伤去吧。” 那几名星宿宗道士瞥了一眼项白泉,见后者没反应,这才匆匆离开。 ... ... 片刻后。 武当山。 紫霄后宫。 “见过各位仙长~~”紫衣少女拜伏在地,而那黑衣金甲、仗剑怒目、足踏龟蛇的真武大帝金身像让她心如万千小鹿狂跳,骇得瑟瑟发抖,声音都打颤了。 紫霄后宫,老道混混僵僵地佝偻背,盘膝坐在真武大帝金身像下的蒲团上,身侧站着大师兄,四师兄,五师兄还有项白泉。 大师兄道:“小狸猫,不要害怕,说说吧,那些道士为什么要追你?听师弟说,之前还有个蛇妖追你,到底咋回事啊?” 紫衣少女张开嘴,动了几下,却忽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大恐怖降临到身上,她颤声道:“我...我...我忽然觉得自己说了就一定会死。” 大师兄奇道:“你不说,他们就放过你吗?而且你身上没有怨魂气息,在大帝面前还能说话,说明没吃过人也没害过人,那你怕个啥子?大不了,你说了之后,就留在我武当,哪锅还敢动你不成?” 众人都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非同寻常,若只是蛇妖追着狸猫妖,那还是妖族里的事,但这忽地多了几个天人道星宿宫的道士,那味道就变了,事件的性质也彻底变了。 但那紫衣少女却只是颤抖不已,显得很是古怪。 老道抬手招了招:“过来。” 紫衣少女愕然了下,连跪带爬地到了老道面前。 老道抬头,一双浑浊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少女,抬手缓缓触贴在少女的额头上。 众人皆静。 良久。 老道缓缓道:“她是说不了,有大妖对她下了血咒。” 大师兄,四师兄,五师兄纷纷点头,露出凝重之色。 项白泉侧头看看几人。 大师兄一拍脑袋,想起师弟可能不知道,便解释道:“师弟啊,血咒这东西可狠毒了,和我道家法咒是一个系统的,但那东西属于诅咒。 血咒血咒,就是以精血诅咒,这精血需得以大妖之血和这小狸猫之血糅合一处方可进行...而一旦诅咒成功,这小狸猫就等同被下了禁口令,但凡说出一个字,就会横死当场。 这小狸猫之前怕是还没被下血咒,也就这上山的功夫,估摸着才被下了血咒... 嘿,星宿宫的道士抓不回这狸猫,就偷偷下了诅咒么?这件事啊,看来水深的很哟。” 项白泉问:“如何破咒?” 大师兄道:“简单,杀了施咒之人,或者施咒之人自己解除...否则这咒就会存在下去。” 紫衣少女显然也知道血咒,此时吓得面色苍白,只是一个劲地匍匐在地,磕头不息。 老道却已不说话了。 大师兄看向项白泉道:“师弟啊,你怎么看?” 项白泉道:“放她下山,她必死无疑,而她既然身怀着一个秘密,那么留着也未尝不可。” 大师兄点点头,然后看向紫衣少女问:“小狸猫,你叫啥名字?” “阿...阿紫。” “阿紫啊,你要不就在我武当锁妖塔第一层待着?” 听到“锁妖塔”,阿紫脸色更白了。 大师兄道:“没事的,锁妖塔一共四层,二三四层那才是真锁,第一层的后狱只上镣铐,第一层的前狱只限自由,伙食还是不错的...而且,若有人作保,还能带你出去看看山水。 前狱通风光照都不错,你没事还能修炼啥的,这是个好地方啊。” 阿紫稍稍舒缓,但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项白泉。 这道士救了她的命,她在这六神无主的时候,根本辨不清真假,只能看向他... 因为在这小狸猫简单的心思里,只有项白泉可以相信了。 项白泉想了想,对她点点头道,“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钓鱼。” 他还记挂着这狸猫的尾巴。 阿紫这才对大师兄道:“小妖愿留锁妖塔中,多谢各位仙长。” 18.梦中只手碾邪妖 七天之后。 项白泉晚课与修炼之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困意慢慢袭来,他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大地忽地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那声音空灵飘渺,贴地而行,透着恶毒。 不过一小会儿,那声音已越发近了。 “吃了你~~” “吃了你。” “吃了你!!!” 令人恐惧的嚷嚷声,如火引点燃的哧哧声,从远处飞速靠近。 不过半息功夫,门扉就被猛然从外撞开, 一股散发着令人身重头旋的诡异腥气扑入了整个静室。 项白泉睁开眼,只见这梦里的静室和平日里不同, 失了色彩,而唯有黑白。 他瞬间明悟过来:他正在梦中。 项白泉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只见一道惨白的长影正向他飞快游来,到了床边,那影子一拍地面,直接向他飞扑了过来。 项白泉看清了, 那是他七天前斩杀的那条一条白色蛇妖。 半空里, 它瞳孔涣散,分叉的舌头不停抖动着, 覆有白厚鳞片的大嘴张开,露出其后的血色,还有獠牙。 此时,这蛇妖死了之后,竟还能恶魂不散,在头七的时候闯入他的梦境,来报复他? 命修虽然弱于神。 但在梦境里只要无有恐惧,那是什么事都不会有。 项白泉心中无有半点恐惧, 而在师姐的帮助下,他早已将金光咒锻炼到几乎可以瞬发的地步了。 金光咒则是性命双修的力量,在梦里自然也能使用。 待到那白蛇飞扑而来的时候, 他就随意伸出了手。 他伸手的时候,金光咒已经念完了。 这不是普通的金光咒, 而是二闪金光咒, 是配合了两幅观想图,额外多了“天之闪,地之闪”的金光咒。 那白色的大蛇恶魂只觉撞入了一团茫茫的光明里, 光明里,有一双如神似魔的手影轮廓掐在了它七寸之上。 然后把它拎着提了起来。 项白泉在梦境里盘膝而坐, 他的左手已化成了一只金光灼灼的大手,随手高举着。 而白蛇则是疯狂扭动着躯体,尾巴在地面扫地般的来回快速动着。 那尾巴猛地一挺,竟又顺着他手臂攀缠了过来, 只不过,这白蛇想多了,蛇尾才一碰到项白泉的身体,就如碰到了滚烫的油锅,直接弹开缩起。 项白泉淡淡道:“身死道消,今世成空,你不去入轮回,头七之日反倒来我的梦境找我?不怕神魂俱灭么?” 那白蛇只是扭着躯体,发了疯似地狂动着,却不回答。 项白泉细细看去,只见这蛇妖瞳孔无比涣散,一副疯了的模样。 难怪它不回答了,这是无法回答啊。 可是,神魂还会疯癫? 这真是闻所未闻。 见那蛇一副疯狂不醒,一个劲地要在梦境里攻击他的样子。 项白泉五指随意握紧。 嘭!! 一团金光塌陷,旋即又炸开,将这黑白的世界照明。 而那白蛇好似一块被巨力握碎的惨白水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落地后又化作了道道白烟,这是神魂俱灭了。 金光逐渐暗淡消散... 项白泉看了一眼这黑白的梦境世界,这世界本就是他的主场,而入侵者本就是弱势的一方。 这些妖进入别人的梦本身就会受到精神损伤,若不是焦急之事、拼命之事,没有妖会这么做。 而对凡人来说,他们在梦境里根本一点掌控能力都没有,自是任由妖魔宰割。他们只要梦里受点伤,醒来之后则是大病一场,若是伤的重了,则会一命呜呼。 当然,还有的妖还能跑到人的梦境里来报恩,这些都是存在的。 神魂杀伐,从来是两败俱伤的事。 但一来这梦境是项白泉的主场,二来金光咒无论在现实还是梦境都通用,所以他直接用了金光咒,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直接碎了这蛇妖的魂。 只不过,这蛇妖为何不顾一切,发了疯地来找他? 他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 正要继续入睡时,他忽地眼睛眯了眯。 那白蛇神魂化作的白烟竟发出歇斯底里的怪异尖吼: “肉~~” “肉~~~” “肉!!!” 而白烟则在半空里勾勒出了一个飘飘渺渺的图景轮廓。 隐约可辨,那是一个云蒸雾缭的神秘世界, 透着古老荒凉与寂静悚然, 不知是山还是巨物的诡谲身形,于白纱雾气之间若隐若现,充满了令人震撼的神秘感。 这世界一闪而逝,白蛇神魂也从这天地间彻底消弭无踪了。 “这是...” “神魂的回光返照...” “这照出的云雾世界是什么?” “这蛇妖为什么会发疯?” 白袍道士于梦境里床地而坐,喃喃着,“肉...又是什么?一个神魂都发了疯的蛇妖,忘记了一切,却用最大的力气去吼出肉? 这是对肉有多渴求。 它是想吃人肉吗? 不像啊...” 梦境的黑白静室内,寂静下来。 项白泉侧头看向微微敞开的房门。 门是黑的,世界是白的。 门外,黑暗深邃无比,仿是再无半丝光明。 ... ... 蛇妖事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年末的时候,二师姐,三师兄陪着项白泉一起回了小镇,陪项白泉的那位养母庄慢慢过年。 如此也算是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师兄弟还有师姐之间的感情也加深了许多。 而今年,签到的大奖乃是【望气术——望穿山水】。 这并不是一门攻防法门,而是【望气术】的层次的提升。 在这门书册里,说望气术可以分为好几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也就是所有人都掌握的层次,名为——望气天地。 而第二个层次,就是望穿山水。 望气天地,望的气乃是天地里自由而无束的气。 但事实上,许多气都是在闭合的环境之中的,比如闭合的屋舍,比如被群山遮蔽的峡谷, 这就导致了未曾抵达到近处就无法窥探到气。 但望穿山水,却可以无视这种封闭,而进行穿透式的观望。 虽说看起来确实是几样签到物品里最废的了,但却不折不扣是一个很好用的能力,而且掌握也不算艰难,只要罡气量足够就可以了。 时间这般过着,转瞬就到了项白泉二十一岁的秋天。 此时, 在“二十倍修行丹”的帮助下,他的修行年数已达到了近乎百年。 行气的修为早突破了第三境界的“先天胎息”,而成功地将大日真元彻底融入了任督二脉, 如今距离彻底融入“奇经八脉”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项白泉默默看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的信息: 姓名:项白泉 修行时间:95年 功法: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行气类),第一层,生命真元-吞噬 【日曜黄庭经】(行气类),第一层,大日真元-任督贯通 【青莲十二景(残)】(御剑类),第二层,风相 【金光咒(残)】(咒文类),第二层,天之闪地之闪 【望气术(残)】(望气类),第二层,望穿山水 【望气御剑术】依然没有出现... 项白泉觉得,很可能是自己的“状态栏”觉得这门功法出不出现无所谓... 而这些被“状态栏”记录在内的功法,真的是极难突破。 尤其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门功法他是越练越明白内里的道道... 似乎,修炼这门功法的正道并不是靠自己的罡气, 而需要如暴君般去掠夺其他存在的生命真元才行... 之前,他斩杀白蛇妖获得的生命真元,远比他的罡气有效多了。 这就很离谱。 这不是逼他杀戮么? 当然,除此之外,每月月底签到赠送的一次性物品,还有周六周日赠送的免签卡都还有不少。 项白泉五年掌烛期既满,下山历练,云游四海,则是无可避免之事了。 而免签卡的存在,也让他外出云游存在可能。 成为云游道人的简单仪式结束后,项白泉被分到了三师兄所在的“小队”。 原因是,三师兄尘道人“小队”里刚好有有一位云游道人脱离了,而要去进行受箓仪式,从今往后登名于箓册,而成为受箓道人。 而这一位要去受箓的道人就是二师姐——虞清竹。 命修的受箓和性修的受箓并不相同,但具体是什么,却也不是小辈们能知道的了。 师姐和师弟错身而过,待到下次早课晚课再见,却是师弟云游归来了。 而尘道人则是兴冲冲地拉着小师弟,迫不及待地开始为他介绍一同云游的其他几位同伴了。 19.百年修为云游去 四名剑修一名符修,似乎是一个小队的标配。 而尘道人所在的这支小队今年则是更换了两人。 虞清竹十年期满、可转受箓道人,这是第一人。 还有一名九代剑修弟子,在云游之中死于妖魔之手,这是第二人。 项白泉的到来弥补了剑修的空缺。 除此之外,还有个名为怜星子的符修弥补了虞清竹的空缺。 如此一来,这小队就确定了。 剑修四人,为尘道人,清泉子,清风,明月。 符修一人,为怜星子。 尘道人自然不需要多说,是八年资历的云游道人,正式修行时间可以推断为十三年左右。 清泉子是项白泉的道号,正式修行时间为五年左右。 张松、张柏是一对双胞胎,都是九代弟子里的剑修,而且都用双手剑,两人配合,心有灵犀,简直就如四人一般,这两人都是五年资历的云游道人,修行时间为十年。 怜星子则是一年资历的云游道人...而她之所以能调来这里,是因为她之前云游小队的队友全部死了。 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镇上。 镇名——寒雾。 那小镇上本来只是个小事情,却没想到让五名太极宫的道士几乎全部陷在那里而无法回来。 遇到这种大事,武当太极宫自然有受箓层次甚至真人层次的七代弟子前去探查, 那些七代弟子对项白泉而言,都是师叔师姑辈的。 七代弟子里,有仙缘的则在太子洞修行, 若是受过重伤、毁了心神的而无法再进修的,则如大师兄一样,开始主持内务。 只不过,他们通常在武当太极宫驻外的道观里做个观主。 在太子洞修行的师叔师姑甚至师祖们,项白泉是一次都没见过。 但遇到寒雾镇这种特殊情况,自然由他们前去调查了。 ... ... 外出云游的日子终于到了。 项白泉有足够熟练的免签卡,自然不担心外出。 此时... 山道上,不少道士正在目送他们远去。 “哇,木剑~” “小师叔居然用木剑?” “小师叔太帅了...木剑才是我们道士该有的剑。” 九代的弟子们好奇地看着小师叔下山历练除妖,居然还有不少人相送,尤其是曾经在项白泉身上“投资”过的小道姑们更是如此。 但是,小师叔用木剑,这个就让她们很迷惑了。 走在人群里的三师兄也觉得不靠谱,主要是觉得师弟太装逼了,于是凑到项白泉身侧,轻声道,“清泉子啊,这个...山下呢和山上不同,妖怪都不是上锁的,要不,咱换把剑吧。这木头做的,看起来不好使啊。” 项白泉严肃道:“师兄,铁剑杀伐太重,木剑才能显出我道士逍遥本色。更何况,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能使好木剑?” 三师兄哼了声:“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能使好木剑?” 项白泉不想玩这个绕口令的游戏,他双手抱胸,在阳光里扬着头,水墨般的长发披散在宽松的白色道袍上,越发显出几分飘逸出尘之感,而在那道袍之下,宛如山河般兼具着硬度和流线感的肌肉又让小师侄们很馋了。 顿时,一个小道姑跑出,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项白泉手上,轻声道:“山下花钱的地方多。” 项白泉愣了愣,大大方方地取了荷包里的钱,居然有十两银子,不得了,但他又把空荷包塞了回去,温柔道:“谢谢你,云棉。” 名为云棉的小道姑不依不饶把荷包又推了推,一副“要拿一起拿”的架势。 项白泉道:“荷包你不用了吗?” 云棉道:“师叔,你拿着。” 项白泉不客气地收起荷包。 再走两步,又一个清纯的小道姑跑了上来,咬着牙羞怯地站在小师叔面前。 项白泉认得她,小道姑名为苏蓉,两人一起在山下镇子里吃过糖醋鲤鱼。 苏蓉也取出荷包塞给了他,进行第二次“投资”。 项白泉接过荷包,双手搭在小道姑双肩,诚声道:“好好修炼,来日方长!” “明年...明年我也可以做游方道人了,到时候我要和你一起。”苏蓉抬起头,闪烁着水汪汪的眼,然后才跑开了。 一旁的刘尘只看得一阵蛋疼,这就是武当山山草的排场吗? 他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太虚地昂首踏步,往前走去。 没多久... 又有不少漂亮可爱的小道姑跑出来了,甚至还有十代的小小道姑也凑热闹般地把荷包递来。 项白泉高喊着:“写好名字,大家都在荷包上写好名字,不要乱。师叔回来后会还给你们的。” 而人群里,虞清竹手里握了一沓符箓,这些符箓是她昨天花了一个晚上认认真真画好的,能持续的时间足有数日之长,虽说本想着今天送给小师弟作为践行礼物。 她甚至已经想好要和小师弟说哪些话。 可现在,她只是轻轻握紧那一沓黄纸,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那下山的少年。 项白泉看到她,挥手喊了喊:“师姐,我下山了!” 虞清竹手一动,急忙把符箓别到身后藏了起来,抬手也挥了挥,喊道:“师弟,要保重呀。” 三师兄本来不说话的,看到二师姐动了,这才跑到项白泉面前,伸手搭在他肩上,笑道:“师姐放心,小师弟有我照看,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虞清竹冷静道:“三师弟也要保重。” 三师兄无语了:“敢情你刚刚喊的师弟,就只喊了小师弟啊...” 虞清竹被抓到了盲点,有些呆呆地瞪着漂亮的大眼,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项白泉笑道:“师姐,你也保重,回山再见。” 虞清竹这才笑道:“回山再见。” 她露出笑,两颗泪痣舒展开来,带着一种难言的娇美,仿是深秋肃杀的百花忽又开了。 ... ... “小师弟,不是我说你,你留这么多情债真的好吗?” “师兄,债是债,但不是情债。 我回来之后,会把钱还给她们。 更何况,你想啊。 我受了师侄们的钱,她们没了钱才会断了杂七杂八的心思,才会认真专注的修炼啊。 她们看我背着木剑,觉得我厉害极了,肯定会想追上我啊,然后就会越发勤奋,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中去。 我这是为她们好。 再说了,现在世道乱,喜淫的妖怪就爱勾引女子、吸取精元,师侄们道行不深,只有没了钱才不会出去乱跑,也不会遇到这些事。 我这是助她们修行。” 三师兄略一思索道:“唔...小师弟,贫道竟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只是...你回来后真能还她们钱?” “这个...” “师弟啊,你可能误解了,我们下山云游,赚不到钱的。” “别人请我们除妖,不给钱么?” “武当山高风亮节,不要钱。”三师兄苦笑着,“可以吃可以喝可以睡,但不许拿钱。” “谁定的?”项白泉的声音都颤抖了。 “口口相传,代代相传,我辈求道不求钱,斩妖除魔也只是求道的途径。若是别人真的心存感激,自会来武当多给些香火钱。” 项白泉没话说了,有些小失落。 “每次云游,宫里都会给钱的...”三师兄拍了拍袋子,“这里藏了五十两银子的巨资,合计五万枚铜钱啊,足够我们五人用了。” 项白泉摸了摸怀里鼓鼓的荷包香囊们,这里合计有一百两银子,其中有十两是自己的私房钱,不会出现看到美酒买不起的情况了。 但是,斩妖除魔不收钱,就很难受了。 虽说不会刻意去赚钱,但总不至于该得的不拿吧? 这一遭云游跑下来,不会还亏了吧? “若是旁人过于感激,你不收钱,他就要自绝于你面前呢?”项白泉问。 三师兄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语重心长道:“师弟啊,你的心情我理解... 可事实上,外面的人都穷得很,就算你斩杀了妖魔,人家也没钱给你。 至于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可都是住在风水上等的地方,遭不到什么妖。 让你失望了。” 主角名改回“夏极” 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是用这个名字会给小水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是活的,他就该在这本书里。 望周知,谢谢~ 20.黄林古村疑云生 尘道人为首的云游小队出发了,而他们的云游的第一站就是凤鸣山城。 凤鸣山城,是道乡之中的一个大城市,处于逍遥道五大宫之间。 因为地理原因,这里成了一个类似“中转站”的存在。 凤鸣山城里,作为官府刑部下属的六扇门有着错综复杂的渠道,会搜集周边的案件怪案疑案,然后设立“明榜”和“暗榜”。 明榜里的卷宗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盗寇作乱的案件,这些由六扇门解决。 暗榜里的卷宗则是一些疑似妖魔作祟的案件了,而这些案件则自会由六扇门的捕头亲自去拜访道观,然后递上相应暗榜。 而正常来说,道士也不会拒绝,因为这本就是他们的历练,而暗榜的存在则是为他们节省了许多时间。 ...... 凤鸣山城,也是皇朝十二道山南道上的大城市。 这样的大城市,居民自然也是很多。 甚至连铁轨都有, 蒸汽火车会冒着烟从这里经过,然后往北去达天阙皇都,往东去往蓝海洋城,火车的往来之间,会带来不少奇异的小玩意儿,倍儿受女人和孩子欢迎。 所以,这里的街头,常可见到花枝招展、穿着格外洋气款式衣裙、裸露肌肤的女子,也可见到西装笔挺,戴着绅士帽的男子。 但这里毕竟是道乡。 道乡之中,几乎人人都信道。 所以道观自然不会少。 这里的道观都属逍遥道,但教派却足足分了五个。 分别是“太极宫”、“云山宫”、“幻尘宫”、“玄素宫”、“天灵宫”。 太极宫,认为性命双修,臻至极致,可以入道。 云山宫,古名茅山宫,宫中人认为唯有立功才可入道,所以格外擅长抓捕妖鬼一道。 幻尘宫,认为唯有洞悉心神中的魔念才可入道,所以需行悖乱怪诞之事。 玄素宫,认为阴阳双修可入道,甚至可以达到“发白更黑,齿落更生”的境界。 天灵宫,则是认为立德可以入道,所以这些道士大多都和皇朝官员有联系,传授官员甚至帝皇养生之道,同时宣传道家思想,使得他们不用暴政,谦和待民。 ...... 而太极宫于凤鸣山城的道观,就是夏极的第一站。 道观的观主是与张真人同一代的一位老者,因为当初曾经受过重伤,无法继续修行,所以没有能够成为真人,而止步于受箓道士。 此时,这位观主迎来了尘道人为首的云游小队。 天色已晚。 一番简单的行礼之后,观主取出了一卷“暗榜卷宗”,用平和的声音道:“这是最近得到的暗榜信息,诸位择时前去调查一番吧。” 尘道人接过那微显黄色的图轴,然后展开,图轴上分为上下两部分。 上部为地图, 地图上绘制了从凤鸣山城到目的地的详细路径,以及周围的一些山形水势。 而这里的目的地则是显出“黄林村”三个字。 这是一个距离钱塘江大概三四十里远的村庄,远离城市,周围只有些起伏的小山。 下部为事件的大致描述, 尘道人草草扫视了一遍,大抵还是正常的祸患情况,就是村民失踪死亡。 他收起图轴,微微行礼道:“师叔,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观主点点头道:“今晚便好生休息吧。” ...... 第二天。 凤鸣山村太极宫道观的小道童驾着马车,在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后,则是进入到了一个弯弯绕绕的山村中。 然后小道童微微行礼,就驾车返回了。 这流程就是这样。 马车送人,而等到事情结束了,云游小队则可以通过“灵犀玉环”来联系,观主自然会再派出马车前来接应。 如果说目的地的路程很远的,马车则会停在附近的城市里等待。 要知道,太极宫在外的道观可不止一处。 山村里, 村子早带了许多人在外迎接了。 三师兄见到那白发老者,就带着四人一同迎了上去。 双方开始了正常礼节性的寒暄,三师兄很擅长这个。 但很快, 三师兄觉得小师弟的视线不对劲儿,他顺着师弟目光看去,那视线落在的地方更不对劲儿了。 那是一个丰腴的美妇,有着周围那些灰头土脸的村民衬托,这美妇简直是太有风韵了,丰腴如熟到恰到好处的蜜桃,即便隔着距离仿也能闻到肥美多汁的桃甜味儿,而轻挽的盘发上还有一朵漂亮的白珠花,半坠的珍珠摇摇晃晃,撩人心弦。 三师兄忽地回忆起小师弟曾在锁妖塔里说的那句话“太小了”。 这美妇可刚好符了师弟的审美观啊。 糟了! 小师弟动心了。 经过这些天,三师兄很清楚的知道,小师弟表面是武当山草,内里是个小浪货。 这眼睛不怀好意啊。 而就在这时,那美妇似乎感受到了这年轻道士的目光,只不过这道士高大而潇洒,强壮却不失柔和,她竟也羞怯地低下了头,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三师兄惊了。 这么容易?该说是我武当山草太强了吗? 幸好,美妇站在偏后方,村里没人看到她的动作神色。 为首的老者面怀忧色走上前,老树枯皮的额头被蹙眉压的如雨后的烂泥地,充满期待的神色看着面前的道士们。 三师兄走上前,扶住老人家。 那老者嘴巴颤颤着,竟是直接跪倒了下来,“还请仙长们救救我们。” 三师兄扶住老者,抬眸看了一眼村子,他周身的气释放出了一丝,如是眼睛般在这里睁开了。 但怪事发生了。 什么都没有。 出奇的平静。 三师兄眼睛眯了眯,双手运力,托起老人笑道,“老丈啊,您细说。” 那老人是这村子的村长,他长叹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这黄林村别看小,但还出了个人才,这人姓黄名正,在天阙皇都做正四品的文官。 只是两年前,这黄正似乎写了一篇什么文章,触怒了当今圣上,然后被撤去了官职,恢复了布衣身份,返回家乡。 他带了一妻一妾,两个侍女两个家丁,就回到了黄林村,之后一切正常。 但忽地有一天,这黄正一病不起,不得不卧床休息,起初众人还以为这是刚从皇都回来水土不服的缘故。 可是...慢慢的,怪事发生了。 这黄正嘴里虽然还在说话,但却惊恐地尖叫着“我的身子,我的身子”。 黄正的小妾急忙上前,却被黄正用手死死抓着动弹不得。 那小妾好不容易挣脱了,急忙跑出来喊村里的郎中。 结果郎中返回去看时,却发现黄正的脑袋斜斜地侧在床榻上,双目圆睁对着门口。 小妾觉得不对劲,上前掀开被子,结果......黄正竟是全身化水,只余头颅。 后来,城里六扇门的巡捕也来查过,却是一无所获。 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但随后没几天,那黄正的正妻竟是离奇失踪了,等到被发现时,却是在山上的半截身子,若不是那脚上穿着的绣花鞋...还真没人能认出她来,因为那半截尸体已经腐烂很久了。 村里人并没有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这黄正或许是中邪了。 前一件事好像是巫术,后一件事又似乎是猛兽所为。 城里的巡捕又来了一次,上山砍了几只野狼就算交差了,可谁都知道那半截身子绝对不是狼能够啃出来的,但黄林村所在的山并不算太高太深,能找到野狼就不错了。 日子逐渐恢复了平静,黄林村的人也有意识地避免入夜外出,家家户户一到天黑时间就在家中,而村子里还特别安排了壮实的小伙子晚上夜巡,结果全然无事发生。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年,这事的风波也终于平息了。 而黄正那小妾相貌美丽,这很正常,能被正四品文官纳为小妾的女人会不漂亮么? 山村里,守寡的寡妇最是诱人了,没多久,村里一名巡夜的精壮小伙就和那小妾勾搭上了,晚上趁着巡夜的时候偷偷钻入小妾屋子里,干柴烈火,春意燃燃。 村里不少男人早就眼馋那小妾了,见她开了荤,也在平日里想方设法的或巴结,或勾搭,或威胁,林林总总。 一个月后,村里大量年轻男人都得了病,只觉全身难受,天旋地转,然后...竟都如之前的黄正一样,身体化水,只余一颗头颅落在枕上,很是恐怖。 这一下,黄林村炸开锅了,原本的丑事也都揭开了, 但这已经不是什么丑事了,而是一桩妖鬼惑人之事, 一众人抓着割草镰刀,举着铁榔头就包围了那年轻小妾的屋子,结果开门一看...那小妾竟也只剩一颗头了,脖子下面全部都是尸水。 21.这个午夜有妖气 官府的巡捕也请了道士来查,但没有道士能查出什么情况来,这倒是成了个不解之谜。 黄林村子里的人都没什么钱,也祖祖辈辈都在这地方住惯了,再加上外面世道混乱、盗寇横行,这冒然地跑出去保不准被盗寇来上一刀,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所以,村子里的人也都打着再看看的想法。 结果这一看,竟就没事了。 一晃又过去近一年,村子里又有怪事发生了。 但这一次,倒没死人,而是常常有大雾,大雾里偶尔还能见到诡异的巨影,很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老者颤颤巍巍的讲述着,瞳孔圆睁,其中犹然藏着深深的恐惧。 三师兄听得很认真,而他身侧的三名武当九代弟子也都在各自思索着。 四品文官这种层次的人物,本身带着的官印足以辟邪,使得妖怪无法近身,更不敢攻击他。 但黄正被剥夺了四品官名,一介布衣,自是可能遇到灾祸了。 忽地,三师兄目光一拐,只见身侧的小师弟竟和那群村民后的美妇在眉目传情。 他心中一凛,莫不是这女人有古怪,所以师弟才一直看她? 想到这里,他又稍稍眯起了眼,一缕气息试探着蔓延了过去。 而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正常的白色,只是有些暗淡,这说明那美妇其实很虚弱。 这很正常,黄林村几乎就没有人精神不虚弱的。 不是妖? 三师兄伸手拍了拍小师弟的后背,传音道:“瞎看什么呢?” 夏极传音道:“师兄,这女人...古怪。” 小师弟实力虽弱,但三师兄并不会因为师弟弱小就看不起他,所以只是反问了一句:“我怎么没看出来?” 夏极正要说话。 三师兄却是一抬手,严肃道:“回去再说。” 村长很快安排了农舍给道爷们居住,而待到五人汇聚到一间农舍后。 尘道人道:“都说说吧,你们有什么发现?” 几人顿时肃然,进入了状态。 张松捏了捏胡须开口道:“师叔,我看过了,这里没有妖气,但却透着一种古怪感... 如果说是下毒,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人发现蛛丝马迹。 更何况六扇门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超过凡人的能力范围了。 所以,我认为很可能是妖怪盘踞在村子周围,极可能是村后的山中。 那妖怪只有下山狩猎时才会吃人,平日里就躲藏着,所以村子里才不会有妖气。我觉得我们该去后山探查。” 张柏跟着道:“断头尸水的事,很可能只是妖怪掩人耳目的手段。” 尘道人点点头,看向小道姑问:“怜星子,你怎么看?” 小道姑有些瑟缩,她坐的位置几乎就是四人中间,大有一种四狼护一兔的感觉,符修就是这样,出手需要时间,但一旦出手威力却又远胜过同阶剑修。 她年龄只比夏极大了一岁,但面相看起来却比夏极嫩了不知多少,她心底本就有些紧张,听到发问急忙道:“我觉得这村子里的男人这么那样,人家成了寡妇就一定要去勾搭吗?” 尘道人无奈地挠挠脑袋,怜星子的关注点明显不对啊,他侧头看向最后的小师弟,这个小浪货总会给人一些惊喜。 “师弟啊,你之前说那个女人有古怪,到底古怪在哪儿?” 夏极指了指自己眼睛,淡淡道:“眼睛,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嗯?” 众人顿时生出一种不明觉厉之感。 夏极道:“她一直在偷偷看我,可是我与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何会如此?若是没有古怪的话,这绝不可能。” 张松:... 张柏:... 尘道人:... 怜星子瞪圆眼看向小师叔道:“师叔,她看你很正常啊。” “啊?为什么?”夏极很费解。 怜星子道:“我还在山上的时候,我和师姐师妹们都会偷偷看你。” “竟还有此事!”夏极大惊失色,然后追问,“为什么?” 怜星子低下头,有些羞怯地不再说话。 “咳咳咳...”尘道人一阵咳嗽,赶紧把这事揭过去,然后严肃地岔开话题道,“贫道也认为后山有问题,而那正四品的文官黄正很可能也存在问题,譬如他当初是因为何事才被撤职的,但这估计已经无从考察了...所以,我们的线索之一就在后山。 除此之外,村长说大雾天气会出现诡影轮廓,那么雾天则是我们第二个线索。” 夏极道:“怜星子能不能叫土地出来问一问?” 小道姑道:“师叔~~土地不会说话,只会打人。” 尘道人道:“那么...就这么暂定了,明天白天我们先去黄林村后山探查。今晚老样子,大家睡在一个屋里,我已让村长再搬四张床过来,如此可以方便行动。” 夏极道:“师兄,我还是想去那女人处夜探一下,她真的有问题。” 尘道人见他坚持,便是点点头道:“那行,晚上师兄陪你去。”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张松张柏两兄弟已经开始捡拾一些柴火堆,怜星子寻了个案几放在空旷的位置以备紧急时候能够趴着画符。 没多久,天就黑了。 午夜时分,夏极睁开眼,然后起身。 尘道人听到动静,也一同起身了。 出门在外,自然不可能宽衣解带,都是挟衣而睡。 两人起身后,就开了后门,借着阴影向远处掠去。 山中多寒烟,雾气如一个个漂浮在半空的怪兽,张牙舞爪着掠过这山村。 师兄弟轻松地落在了那美妇家的屋顶上。 尘道人熟练地寻到了一片松动的瓦片,然后悄无声息地掀开。 这熟练无比的动作实在让夏极想吐槽,但此时不是吐槽的时候。 两人都凑过头,顺着瓦片揭开后的小窟窿往里看去。 这一看,两人瞳孔都不禁微微收缩。 只见屋内的床榻上,正有两人相拥在一起。 尘道人急忙别过头,夏极也没有偷窥的癖好。 两人只能用耳朵听。 听了一会儿,实在没察觉什么异常。 就在尘道人要把瓦片放回去时,忽地听到那屋中美妇叫着“清泉子道长,清泉子道长”~~~ 尘道人猛然一惊还以为那美妇发现了他们, 但稍作观察却又发现并没有, 他忽地醒悟过来,双目圆睁,看向师弟,一脸“卧槽”的表情, 师弟...你是行走的催情药吗? 他默默地把瓦片放了回去。 夏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难道说穿越之后真的自带了魅力光环?或者说...这也是金手指的一部分? 两人在村子里继续暗中巡视了一圈,竟没看到半点异常。 至于刚刚那美妇叫“清泉子”,这个确实属于疑点,比如为什么那男人不嫉妒什么的,可这...已经偏离了探查的范畴了,说不定是人家夫妻自己的古怪爱好之类。 尘道人回去后,好好地念经以清心,很久之后才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给彻底抹干净了。 夏极心性稳固,倒不至于被那美妇的一声“清泉子”而扰乱了心。 黑暗里,他微微眯眼,看向远处。 师兄师侄们的望气法都是第一层次的——望气天地。 而他的,却是望穿山水,哪怕是隔着重重屋舍,他也可以窥见远处。 随着这看去,他的眸子平静地微微缩起。 映照在他瞳孔里的...是如火山般忽然喷薄而出的...妖气! 22.分开行动,单刀直入 妖气的方向,正是那美妇的家中。 夏极的望气能力比师兄要强,所以他察觉那美妇不对劲。 但之前,他即便用了望气术,也没有看到妖气。 那么...此时,这喷薄而出、却又局限于一个屋舍内未曾逸散出来的妖气,又是什么? 有什么发生改变了么? 毫无疑问,他若想见证真相,只要单独去找那美妇就可以。 但是,事情是否就这么简单? 夏极躺在床上想着问题,体内强大的罡气运转使得他休息只需要稍稍运气就可以完成了。 忽地身侧床榻传来怜星子的小声:“师叔,师叔...你睡着了吗?” “没。” “那个...”怜星子有些扭捏,欲言又止。 夏极侧头看去,只见小道姑裹在被窝里,只露出小脑袋,干净的鹅蛋脸,黑白分明的瞳孔珠子里露出焦急。 她传音道:“师叔,你能不能陪我去茅厕...” 夏极回了声:“行。” 在这种荒山野岭、诡云重重的陌生山村,一个人凌晨去茅厕就和去自杀没多少区别。 至于小道姑为什么找他,而不找尘道人或是张松张柏,夏极这点数还是有的,因为他的床离怜星子比较近呗。 两人起身出门。 怜星子随在高大阳光的师叔身侧,道了声“谢谢啊...” 黑暗的夜,茅厕的木门在山风里“吱嘎吱嘎”响着。 但茅厕里并没什么异常,普通人或许无法察觉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望气术足以完成“有没有妖”的判断。 小道姑蹲入茅厕,然后两人隔着门开始说话,这是以防意外发生。 如果声音中断了,那就是意外发生了。 “师叔有道侣了吗?”小道姑问。 夏极随口道:“没有。” “师叔心目之中,道侣该是什么样呢?”小道姑追问。 夏极道:“没想过。” “那师叔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道侣吗?”小道姑腼腆地问。 夏极沉吟了下,叹息道:“三师兄为人成熟稳重,女孩子应该都喜欢他那种吧?” 小道姑:...... 夏极听到没声音,问道:“发生意外了吗?” “没...没有。” 忽地...小道姑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这里的茅厕好干净啊,一点儿都不臭。” 这么一说,夏极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正常来看,山村里的茅厕不知道会臭成什么样子,但他来到这里后,居然没闻到什么臭味。 厕门打开,小道姑理好了白袍,双手局促地交叉着,然后跑到了夏极身侧。 两人正准备将这茅厕查看一番,忽然之间,一股古怪却悚然的感觉升腾而起。 雾气。 茫茫的雾气,如从天穹覆笼而下, 镇压地整个小村笼在一股骇然悚然的氛围里。 而每一分每一秒,视线都在变得朦胧。 再细细去看,不仅是天上下雾,地上也在升腾雾气... 天地好似化作了一只惨白诡兽的双唇,正在向着中间狠狠地咬下,若要把这黄林村的一切生灵嚼的粉碎! “下雾了,好美。”夏极忍不住感慨道,“这样的大雾,让我想起在武当山的日子。” 他微微眯眼,露出些开心,回忆,还有小小的兴奋。 怜星子如见鬼一般看着他,师叔...这种时候,这种情景,你居然还能联想到这个? 夏极也觉得有点不对。 自己的心态好怪啊...有什么好兴奋的? 很快,怜星子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痉挛感,似乎某种妖气,也正在随着这大雾升腾。 “师叔,我们快回屋子。” 怜星子好歹有过一年云游道人的经验,更是经历过寒雾镇的“团灭”事件,对于这种恐怖将临的征兆都有些认识。 而在她看来,小师叔虽然阳光帅气,但是...众所周知,师叔的修为实在是一塌糊涂。 小师叔做掌烛道士那些年,从没和同期的掌烛道士交流,也没有去请教任何一位云游道士....倒是和那位性修的虞清竹师姑走的很近。 这能学什么? 明显是,颜值相吸啊。 小师叔能使用剑气,就已经让人觉得很惊喜了。 其他的,完全不指望。 而他这还是第一次外出。 此时,明显是经验非常不足啊。 怜星子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直接拉住夏极的袖子,拖着他匆匆忙忙地往回跑。 随着这跑动,一股越来越恐怖的感觉在两人背后浮现...似乎预示着什么东西即将出现。 茅厕距离五人入住的农舍并不远。 但两人就回到了屋内时,屋外已是朦胧的伸手不见五指了,就算透过窗户,也只能见到窗下一两米远泥土地,再远就都是一片茫茫的白雾了。 屋内,尘道人,张松张柏竟都醒了,严阵以待地看向窗外,一副准备打仗的样子。 见到两人回来,尘道人摸着肚皮严肃道:“妖气在升腾,准备出手... 怜星子你开始画符吧。 师弟你往后站一点,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道姑才如厕好,急忙抓取了朱砂笔、朱砂砚还有黄符纸。 但古怪的是...随着两人的入屋,外面的雾气竟是慢慢地散去了。 但众人不敢放松,而是警惕着绷紧身体。 过了很久。 一声雄鸡破晓的嘹亮叫声里,天色...逐渐明了。 薄薄的雾霭里,村民也早起了,准备去干农活。 他们似乎对昨晚忽然下大雾的事,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会说一声“大山里头下雾不是很正常么”。 此时,山村特有的清新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只觉昨晚的那一幕都只是幻觉而已。 “这村里有妖,而不是人为事件...”尘道人直接断言了,“昨天那雾气就是证明。” 夏极心道师兄你说了句废话。 尘道人道:“按计划,我们去村子的后山看看。” 他胖脸上写满了严肃,“这一次的妖绝不是小妖,你们都要当心。” 夏极忽道:“师兄,你们上山吧,我留在山村里观察这里有没有异动。” 尘道人愣了愣,“这种环境下,你留下来,很可能遇到危险啊。” “师兄,天气这么好,而且之前出事都是在入夜后,所以...我觉得我不会遇到危险,反倒是这个村子,需要人时刻看着。” 尘道人想了想,觉得多师弟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根据他和张松张柏兄弟的推测,祸患的根源很可能就在后山。 如此...留在村子里反而安全。 昨晚妖气如此之浓,他都没信心去应对,如果带着师弟...反而是累赘。 更何况,后山距离村子也不远,即便村子里出事了,他们也能立刻赶回。 更何况,妖精大多拜月,而入夜了才是它们的主要活动时间,白天就相对安全多了。 于是,他道:“那行,师弟你小心点。” 稍稍静了下,尘道人又从包袱里摸出一把剑拍在桌上,同时道,“你那把木剑别用了,真出了事拎这把剑。” 显然,三师兄担心小师弟为了耍帅把命搭进去,所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把剑。 ...... 等到尘道人等四人离开后,夏极才默默起身。 他先去昨晚的茅厕处看了看,茅厕臭不可闻,但昨晚并不是这样。 是发生了什么改变? 或者是幻觉? 离开此处,他又施展身法,直接来到了那一家农屋之前,手掌压在屋门上。 门没上锁,他略一犹豫,就直接推开了。 然后,走了进去。 屋内很暗, 美妇正坐在角落里,好似阳光里的污点,侧脸霜白,让人想到阴恻恻的覆雪绝壁。 她看到夏极时,不禁愣了愣,但旋即竟是露出喜色。 那一双眸子可真贼,从来村子的那一刹那,美妇就觉得自己看透了这小道士那些的想法。 所以,她抬起雪白的皓腕,手指拂过桌旁的一根粗粗的红烛,呵气如兰之间,轻轻地刮擦声响起,红磷燃起,点燃了红烛,烛光跳跃之间,将美妇整个儿照清楚了。 真是个挠人的小娘们。 眉眼藏媚,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长颈香肩,肌肤如村头奶牛挤出的奶汁般白皙,娇躯似熟着恰到好处的蜜桃高挂枝头,再联想到昨晚的画面,任何男人都无法抑制那种悸动和冲动。 美妇柔柔道:“见过清泉子道长。” 夏极温柔道:“小道这厢有礼了。” 气氛忽地旖旎了起来,透着某种春色满园的气息。 “奴家相公...刚刚出门了,天黑了才回来呢。”美妇忽地轻喊了声,然后又娇怯地问,“其他道长呢?” 夏极反手温和地关上木门,然后上了锁,柔声道:“巧了,他们啊,他们都上山了,就我一个留在村子里。” 屋内一片黑暗,除余远处残存烛火照出的光明。 美妇听到他的话,呵托着脸,媚眼如丝,手指在唇边轻轻拨动着,用挠人的声音细声细气道:“那光天化日之下,小郎君为啷个来找奴家呢?” 夏极感慨道:“我也不知道啊。” 美妇嘻嘻笑了起来,柔声道:“其实,村子口时,小郎君看着奴家,奴家的眼睛虽然低着,却也念着小郎君呢...” “只可惜奴家是有家室的人,只能按捺着这份情丝...” “可小郎君既然来了,那奴家就让小郎君吃个饱,但是天黑前,小郎君记得要离开,不要撞了我家相公哦...” 说完这句话,她媚眼如丝,喘息加快,红唇如熊熊燃烧的欲望,也如涂满了恐怖的人血。 23.杀 此时。 黄林村后山。 初秋的枯叶如蝴蝶,飞个不停。 萧索的风迎面拍来。 山上有个荒废的破庙,还有一个歇脚的破败石亭,亭子的一边角被不知什么东西带着断掉了。 三名剑修以三角型的队形往前行走,怜星子则被包裹在中间。 一路太平,风平浪静,阳光灿烂,从叶间落下,望气四方,没有半点妖气。 然而,尘道人一行人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只是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应对妖怪。 可奇怪的是,他们四人即便动用望气术进行搜查,却依然只能发现若有若无的淡淡妖气...于天地之间弥漫着。 ... ... 与后山紧张凝重气氛完全不同的是,村子里的某个农舍里则是旖旎无比。 “小郎君~~” 美妇的声音娇的要滴下水来。 夏极好奇地看着她,还是没有感到妖气,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难不成...妖怪不是她,而是她丈夫? 毕竟他昨晚看到的那如火山般喷薄而出的妖气,就是从这儿来的。 他没见过几个妖,但只是从昨晚大雾里弥漫出妖气时众师兄弟的表现来看,这妖气是很强的...所以,他才和众人分开,单独来这里作死。 一来他是怕其他人受到波及, 二来他是担心人多了,这位善于隐藏的妖魔就不现身了。 “我来了~” 夏极柔声说着,他好歹有前世的经验,逢场作戏的能力还是有点儿的。 美妇呼吸加快,轻喊着:“快来呀,来快活呀~” 他走到美妇面前,稍稍一绕,绕到了美妇身后,修长的五指就直接摸索到了美妇的头发上。 美妇声音娇促了起来,胸口起伏如如拉扯的风箱。 夏极的手指压在她头颅上。 都这么近了,还没有妖气? 但即便没有妖气,妖精化形之后都会留存一点本体特征,譬如水獭妖的手指比较短,譬如长颈鹿的脖子比较长,譬如猴妖的体毛比较旺盛,譬如一些鱼妖的颈部皮肤会有鳞片。 这种特点无论是化形,还是幻化都是会存在的。 道士杀妖是很果断的,但杀人这种事...却不会有人去做。 如果这美妇真是人,那可是白用美男计了。 夏极先摸了脖子,没鳞,也不长,在近距离看她皮肤,体毛也不多,侧头看了看手指,不短... 这就怪了。 美妇不疑有他,只觉着俊俏的小郎君慢慢吞吞,实在是磨人耐性,便是娇躯一扭,拉着他坐在了身侧,而她则是主动地钻入了这小郎君的怀里。 然后双眼迷离地凑近他的脸庞。 窗外阳光斜落,农人躬耕劳作。 屋内却是红烛慢摇,春意无边。 哔哩哔哩轻炸的烛光,糅杂这轻柔的喘息声。 夏极也慢慢靠近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只想着再等等看,若是还没什么发现,他就要把这美妇直接推开了,开玩笑,这可是初吻啊。 然而... 就在美妇张口的时候,夏极瞳孔微微缩起。 她的舌头是分叉的。 即便竭力掩饰,但在舌尖处还是岔开了,这是...蛇信! 而美妇也在忽地察觉了某种古怪。 这一刹那,旖旎春意的氛围忽然变了。 夏极飞速地抛开怀中的美人,往后退开两步。 无声的诵咒,于舌动之间极快的念完。 当他足尖踏地时,一层金光已经从他周身浮出,覆映的他如是金身般。 半空里的美妇眸子也变得狰狞起来,她的躯体就如一张人皮似的,被拉长到扭曲,她那美艳的脸如被两只手生硬地撕开,原本红艳艳的嘴唇被拉长了长长的o字型,双眼、鼻子,一切都在拉长,诡异无比,可怖无比。 嶙峋的蠕动感于她体内显出,紧接着那拉长的双腿直接裂开了, 一条蛟尾破开人皮,钻了出来, 瞬间拉长到数米,狠狠甩击在地面上。 噗! 美妇的脸皮炸开,一张覆着鳞片的蛟龙的头露了出来,其上爬满了黑色怨魂,而那双人头大小的眸子戏谑地看向夏极: “小郎君,你居然让我浪费了一张画皮...画伥做这个可是要好久时间呢。” 她戏谑地说着话,话音带着笑,有恃无恐。 夏极没说一句话,在美妇说前半句话的时候,他稍稍闭目,瞬间完成了那“云层万里图”、“大地万里图”的观想。 金光咒的第一闪——天之闪,第二闪——地之闪,瞬间覆映他周身,使得他躯体上的金光往外膨开了近乎一尺。 这金光如有实质,而一尺就是零点三三米,顿时间,原本就高大的夏极更是如个金色的小巨人。 他毫不停歇,在美妇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借着踏地足尖的反弹之力往前做出俯冲姿势, 体内携裹着大日真元的罡气狂暴运转,五指瞬间握住腰间木剑——寒渊的剑柄, 而随着这一股煌煌大日之气... 他就如喷射而出的火箭般,往前踏出一步。 地面的气息如流星坠海,往周边轰然掀飞。 他的剑,他的罡气,随着那金灿灿的手往前斩去。 从旁看去,就如他整个人狠狠撞击在空气里,撞出了一道炫目璀璨的金色残月,蛮横地带动这一方空间的力量往前怒推而去。 哧!!! 轰!!!! 狂暴的巨响里,这撕裂一切的一刀斩在了化作美妇的蛟龙身上。 美妇蛟龙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剑太快太快, 这出剑的念亦太快太快, 可以说她身形还在半空,还未完全落地时,夏极已经倾尽力量,斩出了至强的一击。 没有什么底牌可言, 因为死了,就不会拿出底牌。 没有什么翻盘可言, 因为死人,不会翻盘。 没有什么判断可言, 因为这一剑,已几乎是他的全力。 在这样绝对力量,绝对速度,绝对心念之前,即便是妖气也挡不住,蛟鳞也挡不住,唯有死亡。 这一剑, 就是死亡。 一剑, 飞血! 蛟龙瞬间断为两截,首尾分离,红血喷洒。 而这个农舍也被这一剑砍为两半,往周边哗啦啦地开始坍塌。 金光散去,地面上显出一个高数米、长二十多米的染血冰轮。 冰轮是寒渊剑在罡气的推动下形成的。 寒渊拥有着冷冽的寒气,在罡气推动下即便冻结湖面也完全没问题,此时...竟是直接将空气里的水汽全部凝结了,这才化出这样的一个巨大血腥冰轮。 夏极也不收剑,右手拿着木剑,静静看着那正从半空坠落的蛟龙头。 他凌厉的目光缓缓消散,又变成了平日里逍遥悠闲的样子... 而同时,他心底莫名地升腾起一丝快感。 啪,啪... 两声。 犹带着愕然的蛟龙头颅,还有粗长的蛟龙尾巴重重落地。 蛟龙一双瞳孔死死瞪着他,如是死不瞑目,又如是充满震骇。 本书的金手指会稍稍更换,剧情不变 小水越写越发现“签到”确实缺乏了意思,现在更换一个金手指... 剧情不变,人物不变,追书的书友可以继续看。 前文会很快更换完毕。 原来的金手指:签到。 现在的金手指:一把神秘的黑色铁铲,只要埋下尸骨,就可以收获更多,每天仅能收获一次。 ... ... 相信,这个金手指可以和世界碰撞出更有趣的故事~~ 求收藏,求推荐,有票票的书友请点点手指吧,谢谢~~ 24.阴谋 咕碌碌... 蛟龙头忽地动了两下。 夏极直接右手一抬, 狂暴的大日真元驱动剑相远远掠出,再一道金光剑相急掠而出,将蛟龙头再斩为两半。 夏极侧头看着蛟龙,抬手又是几道金光剑相斩出,顿时间,蛟龙头如砧板上的肉,被剁的上下飞舞。 而这里的动静,也使得村子闹腾了起来,不少远处务农的山民都往这边跑来。 其中一个男子正是这美妇的男人,那男子感到出事的地方好像是自己的家,就急忙丢下活计往这里跑来,他只觉脖子痒痒的,一边跑一边抓,而在太阳光,他脖子竟也反着鳞光,这倒不是他是妖,而是人和妖待久了,竟也会被妖气侵蚀而趋向同化。 夏极随意闪身到阴影里,他若是不想让这些普通人发现,那些人就无法发现他。 然后,他才开始思索这蛟妖说的话。 ————小郎君,你居然让我浪费了一张画皮...画伥做这个可是要好久时间呢。 画皮? 画伥? 类似的知识,他在山上道家藏书里看过,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伥鬼大多是死于妖精手中的人所变化而出的,死后如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般,会为杀死它的妖怪服务。 但伥鬼的形成也颇为艰难,并不是杀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人变成伥鬼。 而“技术含量”越高的伥鬼,越是难成。 画伥,在道书记载之中,唯有冰雪聪明、多才多艺的女子在惨死之后,再受到妖力侵蚀,才有可能变成。 这让夏极想到黄林村那位四品文官黄正的正妻。 因为只有这位正妻的死法比较古怪,据村长说,她...是在山上被某种猛兽啃得只剩半截身子了,若不是那脚上穿着的绣花鞋...还无人能认出她来。 而黄林村里,第一个死去的人不是这位正妻,就是那位黄正了。 之后的小妾则是已经彻底变成了这裹着画皮的妖怪。 这妖怪吸取村中强壮男人的精元,而她体内的毒素则是会将那男人的身体彻底融化,只留下一个头骨在外面。 小妾的身份被人怀疑后,这妖精又金蝉脱壳,再换了个身份。 而望气术对她无效,是因为她穿着画皮。 昨晚妖气之所以喷薄而出,很可能是因为她行欢之后,脱了皮。 他脑海之中,前因后果开始贯通。 而此时,一股强大的引力从他身体里生了出来, 无形的生命真元从那蛟妖体内分离了出来, 游丝一般游进了他体内。 而他的躯体如海绵吸水般,将这一缕生命元气引入了经脉之中, 经脉得此真元,则以一种只要静下心来就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开始变化, 连带着,他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开始有些微变化。 生命真元是“命”里最本质最精华的东西, 正常来说,身死就会消散,但此时...却被这“唯我独尊功”如同暴君般掠夺了过来。 夏极看向那一道道正在从蛟妖尸体上浮起的怨魂,口中念念有词,算是超度了。 怨魂们纷纷向他行礼,然后又往高处飞去。 夏极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底一凛,因为... 这些怨魂里没那位画伥。 还有妖? 他一瞬间静了下来。 双目闪烁着平和的光。 望气术——望穿山水,可以透过遮蔽物而窥探到气息的变化。 他转头看着四周,没有妖气。 而当他俯瞰脚下时,忽然愣了愣... 在那泥土的深处,很深处... 灰不溜秋的尘埃下,竟有一团又一团的妖气,快速掠来! 地鼠么? 他忍不住想... 可地鼠不至于这么快吧? 是自己斩杀了这蛟妖,而引发了后续的连锁反应么? 蛟和地鼠,一个在水,一个在地,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夏极眯着眼,淡定地仔细观察。 妖气越来越近, 他看的越来越清晰。 这轨迹...这形状,不是蛟就是蟒。 可是蛟和蟒怎么会在土里? 除非...这里不是土,而是江。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就如雷电击穿了天心,瞬间清晰起来。 昨晚茅厕之所以不臭,是因为这地下早就不是土,而是水。 而为了掩饰这一点,才在早上施展妖术,将那些秽物重新挪来。 若都是水的话... 夏极猛一跺脚。 轰! 一声闷鼓般的声音里,尘土飞扬。 紧接着,以他为中心,地面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皲裂如蛛网忽显的裂痕道道生出,泥土好像融化了一般,在纷纷往下塌陷,如是大地在死亡,在毁灭。 而在地下三尺处,竟是浪涛滚滚,洪波巨浪。 大片大片的泥土如崩碎般,纷纷落入巨浪,转瞬被淹没,连半点影子都不见。 夏极瞪大眼。 即便再怎么冷静,这一幕也足够突兀和冲击了。 他也愣住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我去...难怪这雾说来就来,说生就生,这么大水汽,这么大的浪,这地下都成了江了。” “这些蛟妖疯了吗?距离这里最近的钱塘江也有三四十里,它们把江搬了这么远?” 妖作乱,讲究一个地形。 蛟在地上和在水里,是不同层次的战斗力。 而村长说的雾天看到的巨大轮廓,想来也是蛟了。 夏极俯身看向脚下。 那洪涛之中,茫茫的黑影向他涌来。 他冷静下来,同时竟莫名地生出了一丝兴奋感。 也许是生命真元入体太舒服了,所以渴求更多? 又或者是唯我独尊功带来的躯体进化,让他本能地渴求加速这个进程。 生命于无穷的时光里完成了进化,物竞天择,而这种渴求进化的本能则是烙印在了每一个生命的基因里。 “来吧。”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竟开始露出微笑。 ... ... 阳光暗淡了,铁灰的彤云从八方掠来,几个眨眼的功夫里就让天色呈现黄灰。 狂风如万骑席卷平冈,带动村头村尾的杂物和霜秋里的枯叶混在一处,漫天呼啸地飞着飘着, 就算瞎子都能看出来... 天灾将至! 九月本就是江水最汹涌的时候,此时那不过区区两尺的高度怎么抵挡的主江水的怒涛? 无光的水里,黑色巨影搅动着、翻腾着,带动原本低伏的平静江水轰然冲天,一掀近数丈之高。 整个黄林村都在这动荡里开始崩塌。 泥石大块大块坠落,农舍如积木屋子被抽了桌布纷纷倾斜、翻落入水。 本来还跑往这里的山民们顿时慌了神,纷纷愣在当场,直到有人高喊了一声“跑”,他们才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远处逃开,还有想要回家拿些财物的,则是被旁边的老乡死拽着。 蛟妖们或许本来某个计划还在实行之中,或许本来还想着再等等,等到江水暗中掏空更多的陆地,让更多的村镇置身于江上,到时候再来享用这饕餮大餐, 但现在...这计划却被那小道士的一脚给踩碎了,而不得不提前暴露在人面前。 村人才上远处的高地,整个黄林村就被淹没了,水深不可测,其上怒涛激扬,拉扯着一道又一道澎湃的巨浪往四处拍打。 25.钱塘起妖潮,入陆四十里 “快跑!” “发大水了。” “这哪是大水,这是龙王爷发怒了吧...” “就算是龙王爷,距离我们这儿还有距离,怎么可能。” “我家的娃子,我家的娃子在哪儿!” 村落忽然塌陷,大地忽然变成江水,天空忽然一片灰黄, 大滴大滴的雨水如铁坨子般砸落,地动山摇之间,村民们发现就算逃到地势高些的地方还是没用,还需要往更远处发足狂奔,根本无法停歇半刻。 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仅如此,原本黄林村区域,正在蒸腾水雾。 就如昨晚的那大雾一样,混杂着浓郁的妖气,升腾而起,伸手不见五指,就如惨白的诡兽对着那村落砸吧下了血盆大嘴。 而正在后山探查的尘道人等人,也呆呆地看着正在陷落、正在模糊的黄林村。 这天灾般的震撼画面,印刻在他们脑海里。 “刚刚天气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张柏抓着剑,脸上带着吃惊,而稍稍望气一探,他几乎吓得要跳起来,那雾气里的妖气肆无忌惮...一片黑色。 “好浓的妖气。” “小师叔还在村里。” “我刚刚看村民都跑了,清泉子不会傻到不跑...”尘道人摸着肚皮,眯着小眼,沉吟道,“村民都能跑掉,清泉子好歹修行了五年,行气入了第二境,他真要逃肯定比村民跑得快。”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也露出担忧之色。 第一次带师弟出来,就碰到这种事。 而且师弟...实在是无法让人放心啊。 不过话说,这黄林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尘道人看看这种级别的妖气,还有那山崩地裂的架势,完全是谁去谁死啊,连个水泡儿都翻不起来。 三人背剑,一人执朱砂符笔,站在山崖上。 山崖的对面本是一个宁和的村庄,但现在已是雾气腾腾、水涛起啸,天空还落着大滴大滴的雨,瞬间就淋湿了四人的道袍。 怜星子抬手遮在额上,雨水砸击在手背上还挺疼的,她努力地抬眼看向远处,但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使用望气法则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黑,无数的妖气如疯子画家手里的星空,扭曲翻滚... “师叔,要没事啊...”她喃喃着说着没有意义的期盼,这让她又想起之前在寒雾镇上的团灭,心尖儿一颤,瞳孔露出恐惧来。 尘道人当机立断,小师弟能跑自然可以跑掉,如果跑不了那也是他的命了,换了自己一样,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凤鸣山城,然后把这里的所见所闻传递出去。 这种规模的水患,必然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或许是群妖云集的时候。 这种量级的妖气,这种层次的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这种云游道士能应付的了。 而且,周围城池的百姓也需要疏散,否则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别发愣了,先撤。” 胖胖的身影一转身,就冲入了雨幕里。 张松看到怜星子愣在当场,喊了声“师妹”,瘦瘦的小道姑这才清醒过来,她急忙转身。 四人依然维持着三角阵型,往黄林村相反方向飞快离去。 忽地,雾气里的黄林村陷入了短暂的沉静,就如是第一次地震的停歇。 众村民不敢停步,虽然已经是气喘吁吁、全身湿透了,但还是不敢停下,这等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甚至他们想不明白的灾祸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子。 果然... 没多久,更加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大地好似有环绕世界的土蛇翻身似的。 以黄林村为终点,以三四十里外的钱塘江为起点的地面,出现了蜿蜿蜒蜒的裂痕,地面或凸起或陷落,抖抖索索... 这种场面,别说百姓了,就连见惯了妖怪的道士都没怎么见过,太震撼了!! ... ... 夏极站在江面的一块木板上,随波逐流。 轮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雾气里,宛如一座魔峰。 天穹雨流狂落,好像打开了水龙头的水阀一下,哗哗地飞流而下。 但这些雨水在距离夏极一丈之处就全然滑开了,宛如天地里有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罩住了这位白袍的年轻道士。 夏极本想着将蛟妖斩杀,然后再离开。 但两三分钟之后,一切变了。 变得如此的夸张和让人难以置信。 他以为蛟妖是在黄林村下积蓄出了一个巨大的水域,这已经足够夸张了。 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和阵仗,水妖们是把钱塘江和这里贯通了起来... 这已经不能用夸张来形容了,而是恐怖,是噩梦,是比天灾更天灾的浩劫。 这算什么? 可以想象,如果他没有一脚踩破这大地,让这江面显露出来的话,这江水还不知道要偷偷延绵多远。 这些水妖是计划一口气吞下数十座城镇的人类吗? 夏极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妖怪,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其实还非常非常陌生,陌生到他远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样的危险,这里有怎么样的敌人。 过去,他在武当山上翻书,翻来翻去只觉人寿不过百余年,再怎么养生的也撑不过两百四十年,而他虽然资质一般,但已经有了近百年修为,已经足以出山了,但现在...他才知道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世界越发的神秘而危险, 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却藏着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暗潮。 而他...无意触碰了一起又一起。 小狸猫的算一起。 而这个又算一起。 夏极有些凝重,也许...他不该贸然离开签到地点,而该学会苟在武当山才是。 此时... 他右手抓着木剑寒渊,宽松的白色道袍在罡气罩子里无风而鼓。 口诵金光咒,一层浅浅的金光覆照周身,使得他速度力量反应都得到了提升。 此时... 即便看不到,但他也能感到,他脚下的水域里,有不少体型庞大远超人类的黑影,正用骇然的瞳孔幽幽盯着他,就如午夜狩猎的凶兽盯着无意闯入的猎物。 而远处尽是轰隆隆的声音。 他脚下的木板摇来晃去,怒涛如一根根触手抽打在他的罡气气罩上。 而他的视线也完全失去了作用,有的只是通过望气而窥见的一团团浓郁妖气。 夏极忽地把左手伸入虚空,从大黑箱里,抓出了一个木头做的老虎,栩栩如生,宛如有着生命一般的精致。 这东西,是他第二年的某个月底签到获得的一次性物品——桃木神虎。 道乡的城市里流传着一句俗语,说是“饰桃人,垂苇茭,画虎于门”,可见桃人对妖有震慑之力。 但其实这也不对,因为只有灌注了精神力量的桃木,才会具有强大的杀妖灭邪的力量。 夏极前两年签到时,那是一点力量都没有,那时候签到出来的一次性物品“桃木神虎”...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东西。 此时,他也暂没准备用,就是把这木头做的小老虎丢入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再等了...周围江水越来越多,再等就出不去了。” 思索之间,他将罡气灌入寒渊剑,抬手一划...... 剑气纵横。 化出一道寒冰。 寒冰铺筑之江面之上,竟然化出了一条路径。 只不过路径的首尾都是迷雾。 他眸色微动,飞速掠上这道路。 而同一时间,他脚下那些死死盯着他的巨大黑影也动了。 26.倒骑桃木虎,踏水过大江 雾气、雨水、江水化作快速倒退的风景。 嗒...嗒...嗒... 轻而间隔颇长的落脚声,在此时山崩地裂的鸣奏前被彻底淹没。 白袍的道士大袖挥舞于罡气罩中,右手五指抓着的木剑,随行走而往后拖着,扬着。 罡气入寒渊木剑,而在江面凝结出延续往前的冰道。 但当他踏过,这冰道就会被怒涛给冲垮。 就好像,他奔跑在一个正在毁灭的世界,他不停地往前跑,而身后的世界在不停地毁灭。 夏极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他目光飞速往脚下和周边扫着。 而临时冰道下,那些巨大的黑影左摇右晃,对他穷追不舍,好像在嘲讽着戏耍这猎物,好像这猎物已是囊中之物,又好像在寻找他露出破绽的时候,所以,只是兴风作浪,行云布雨。 别说蛟妖了,但凡有点儿道行的水妖都能做到兴风作浪。 而水妖在水中,能够发挥的力量远超陆地。 所以,外面的人还看不到,但夏极所踏的世界,真的是不分天地,云泥颠倒了。 浪涛激荡,怒波翻滚,要将他拖下水去。 但,小道士的速度却极快。 “左边。” “不,在右边。” “脚下。” 夏极心思转的飞快。 他判断准了方位,而放缓了踏步速度。 而那脚下飞速而来的黑影,就如发射的导弹一样,轰的一声直接从他即将落步的地方,撞碎冰层而冲了出来。 若是他这一步落实了,很可能就被这黑影给撞上天了。 铁水浇灌的鳞甲在那飞起的黑影周身,如万刀急速割空,而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夏极正要出手,和制造下一个冰道,忽地...一股拖拽感从他脚下生出。 他俯头一看,只见不少惨白的人形诡影正趴在冰面上,如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全部凑了过来。 而再往下看,这浑浊的江面下,这许多的人形诡影就如一串挂着的白葡萄。 “水伥。” 这是死于江水,然被妖气侵蚀,然后日以继夜的推动波浪,除非能寻到一个替死鬼,否则永远无法解脱的悲惨人类。 这些大多是渔民,还有过江的旅客。 如今,这些受妖驱使的伥鬼,如疯了般向着江面唯一的人扑来。 夏极口中念念有词,观想之景在脑海里闪过。 他体表金光铺展开,往外延了两尺有余,填入罡气罩中。 顿时间,那些触碰他的水伥,如肉手碰到了煮沸的油。 种种怪异的尖锐惨叫里,水伥们急忙缩手,纷纷散开。 这一散,就如多诺米骨牌倒下,在水下散开了一圈又一圈。 而此时,之前飞冲上天的黑影又是一个绕弯,如导弹带着漫天浊水妖雾,向他压来。 蛰伏在水下的黑影,又摇摆着强有力的躯体,同时向他冲来。 这就如天空大地,无数只重甲骑兵在对着他疯狂冲刺,哪怕不用妖力,只是这股力量就足以重创他。 夏极想快速躲闪,但他能闪,那些巨大黑影的蛟龙就能调整角度。 一句话,闪不了。 若换了地形,他能打。 但在这种环境下,就算在惊涛海浪里站住都需要精力,更别谈全力发挥了。 他再无犹豫,心念一动之间,怀里顿时烫了起来。 是那只木头老虎在发烫,发亮,散发出幽幽桃香。 一念之间,它就跳了出来。 这木虎见风就长,转瞬就化作了两丈有余的巨虎。 明明是死物,但那双瞳子却忽地转了起来,如是忽然有了生命。 上下的巨大黑影几乎近在咫尺,夏极悠悠吐了口气,双手握正了木剑。 剑尖朝上, 一圈数百的金色剑轮之相显出。 他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而,桃木神虎也感受到四周浓郁的妖气,双瞳凶光乍现,顿时也兴奋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 正是道士斩妖时。 这一瞬间,玄幻无比画面若是定格了。 心神交融之间,白袍道人倒骑上了桃木神虎。 两丈有余的神虎往下扑,扑向那飞冲而上的蛟龙,而道士周身的数百金色剑轮则随着他那一剑往天斩去。 说时迟,那时快。 全部的过程,也不过是木虎跳出,道人上虎。 而上下冲击的蛟龙却已经张牙舞爪地扑来。 白袍小道士对天斩出了数百剑。 数百剑又化作一道巨大的金灿灿的寒冰残月,如波动着冲天的月牙。 这是糅杂了太阳真元的罡气驱动的剑相。 那冲天的月牙切入了蛟龙的妖气气场里,生出折磨人耳的互碾声。 蛟龙在这个环境里,实在太占优势了。 可月牙终究是撕裂了妖气,往上逆风斩破了那妖气气场。 妖气气场后,只听一声惨叫,大把大把的蛟血掺杂着雨滴往下流落。 另一边,木虎的两只爪子却已经按住了一只冲来的蛟龙。 只见那爪子轻轻一撕,就如撕纸一样,把那蛟龙给撕扯开了。 瞬时间,那蛟龙死了,化作一道无形的生命真元,流淌向了夏极,进入了他身体,在唯我独尊功的被动运转下,开始迅速地被吸收消化,以让他的任督二脉得到彻底的“进化”。 这木虎盯着妖气包裹的蛟龙们,就如饿了三天三夜的猛虎看到了迷路的旅人们,凶猛无比。 刚撕了一只,又抬爪搭向了另一个冲来的蛟龙。 这一搭,那蛟龙顿时感觉神峰压顶,内里恐怖的力量镇的它无法动弹。 而很快,木虎的另一只爪子又狠狠地插入它头颅,两边一拉,就又撕开了。 再一条生命真元游向夏极。 两条生命真元入体。 夏极只觉得筋骨酥软,任督二脉有一种涨涨的感觉,非常舒服。 但他自己心底也有些惊诧。 这桃木神虎强的超出他预料了,甚至有一种放在这里,都是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似乎妖精在它面前,全部变成了纸糊的,脆弱无比。 就在这一念的功夫里,第三条生命真元进入了他体内,这预示着又有蛟妖被杀了。 紧接着, 第四条生命真元入体... 第五条生命真元入体... 蛟妖们一哄而散。 木虎也不入江,忽地载着夏极往远处跑去,天空上...那被夏极一剑斩的血淋淋的妖蛟正在坠落。 这木虎扑上去,又是无视妖气地一爪子撕了它。 再一条生命真元入体... 这时候,一个倒计时在他脑海浮现。 桃木神虎的存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夏极骑在这木虎上,往远处飞掠而去,而这江水泛滥的区域里,水妖何其之多。 但居然没有哪个水妖能撑得住这木老虎一爪子。 茫茫大雾里,白袍小道士手执木剑,倒骑木虎,就如于万军从中冲杀的绝世虎将一样。 时而猛地入水,时而忽然腾云,其身姿轮廓,远处隐隐可见。 其所到之处,留下一连串的水妖尸体。 一条条无形的生命真元化作旋涡,向他涌来,成为他的养料,滋养他的经脉。 他整个人如泡在纯粹的生命源头的泉水里,舒服极了。 而江水之中,早不知存在了多少的水妖尸体... 那些尸体死状惨不忍睹。 夏极隐隐有着预感,等他消化掉这一大批生命真元后,他绝对可以提升一大步。 此时,雾气浓郁,根本不见东南西北。 待到冲杀一阵后,趁着桃木神虎还有些时间,他就挑了一个方向,直直的掠去。 没多久,就看到远处隐约有许多房屋的黯淡轮廓。 隐约是个镇子。 洪水虽然还没淹过去,但雾气却已经笼罩了那镇子。 27.魔化的征兆 夏极骑着桃木虎上了岸,进入了前方不知名的小镇。 镇子很乱。 镇里的人早逃了远了,还有些剩下的也在匆忙背着包袱,慌乱地往镇外奔去。 惊哗的喧闹在灰暗的氛围里响着,身后是好像万千炸弹洗地的轰鸣声,是大地都如脆弱的鼓面,被远处的动静擂动着,沉闷的雷鸣,山林的颤摇。 小镇的房屋在这连锁反应带来的地震下快速崩塌,尘烟扬荡,于这铁灰的迷雾里,更添几分黑暗的色调。 桃木神虎的存在时间已耗尽,于虚空里逐渐透明,然后消失。 夏极右手压着木剑,仰首阔步,走在这灰暗小镇的过道上。 他目光不时看着四周。 忽地,他身形一闪,掠到不远处,抬手之间,袖袍劲气推出,一块坠落的木柱被他随手甩飞,木柱下则是一个正倒地的大娘。 那大娘吓傻了,见到得救,又看到迷雾里轮廓脱俗的白袍少年,忙上前连声道谢,然后抱紧包袱匆匆往远跑去。 夏极随手救着人,维持着警惕,往前踏行。 灰雾的风里传来各种怪异的吼叫。 他沉默地站到一处废墟里,四周泥石砸落,雾气如诡兽一阵阵扑来,但在他周围却又都顺着罡气滑开,而无法沾他半点。 其实,如果不是他无意撞破这件事,伤亡不知会有多大。 现在是水妖们被迫提前曝光,所以周边的百姓还来得及逃。 如果等水妖们准备充分了,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知多少人会亡于这些妖兽的口中。 夏极心底有些自责,毕竟虽然从整体来看,他做了件好事,可此时灾祸的导火索却是他。 而且,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些古怪。 那是一种很兴奋的状态。 是身体产生的兴奋。 在他看不到的体内,之前所得的生命真元正飞速融入他的经脉。 使得那原本小刀子就可以割裂的经脉在变得坚硬,变得高效,变得更粗壮,有一种从毛竹管子变成枪管,再变成炮管的感觉。 这个过程让他很舒适。 也让他去渴求获得更多。 渴求杀的更多。 ... ... 数日之后。 这灾祸之事很快传开了,尘道人一行四人赶回凤鸣山城也就花了半天时间,又把前因后果大概说了。 很快,道乡的道宫里,辈分大的道士们纷纷出山,向爆发水患和水妖的区域赶去,要斩妖除魔。 这些道士里不乏真正的强者。 尤其是修性的道士,更是力量恐怖。 和命修不同的是,性修的力量大多是借来的,而命修的力量则是自己身体的。 性修的力量起初在于符。 而后在于箓。 符可以驱动地灵。 而一旦入箓,一旦手持了神秘的箓章,在符上盖章之后,则可以驱动天神。 箓章之于道士,就如官印之于官员。 官员盖章,盖而生效,驱使百姓。 道士盖章,亦是盖而生效,可借天神之力。 天神之力,搬山移海,亦不在话下。 ... ... 此时的武当山上。 虞清竹已经焚香沐浴,静坐了许多日了。 师父告诉她,她是符道的天才。 她会和其他受箓道士不同,许多受箓道士只是一个名而已,因为他们无法执掌箓章。 但她不同,她可以。 只不过,只有有资格的人才能执掌箓章,否则必遭反噬,轻则精神受创心中留下阴影,重则痴愚疯癫。 这个资格,就是心神。 极一切情,了一切果,然后心如止水,天地无色,才能有资格借用天神的力量。 否则,以区区俗人之心之情,天神怎么可能买账? 这个要求自然很难做到,可是道乡有一处福地,名为——黄粱山。 黄粱山为逍遥道五宫所共有,是一处隐蔽到近乎神秘的地界,寻常弟子,或者说普通的受箓道士连知道这个地方的资格都没有。 这山很是玄奇,只需登上高崖,俯瞰脚下,就能见山水如图。 而这图,被逍遥道称为“黄粱一梦图”。 很可能有不知名的大能曾经在此留下了无穷伟力,而能够使得观图者深陷其中,如若做梦。 梦不过几日几夜,但梦中却会享尽喜怒哀乐,人间起伏,从生到死,从聚到离, 从与心爱之人相遇相知相爱,再到结婚生子,茶米酱醋油,再到功成名就,再到一切成空, 直到极了一切情,了了一切果,看了一切繁华,悟了一切落幕,这才能决然地心如止水,心境成空。 老道本来准备等这位二弟子调整好状态,就带她去黄粱山。 但就在刚刚,老道已经拎了把木剑,独自一人下山了。 钱塘水祸,他身为道乡诸多道宫的掌教之一,必须于这乱世下山,斩妖除魔。 临走前,他关照了大师兄,让他到了时间就带他的二师妹去黄粱山,不必等他。 虞清竹本来还无动于衷,毕竟她需要调整心态去黄粱山,这机会很难得。 可就在刚刚,她忽然听说了一件事。 小师弟和三师弟失散了。 三师弟的四人小队回来了,但小师弟似乎被遗落在了黄林村中。 而据三师弟说,黄林村正是灾祸爆发的源头所在。 小师弟被遗落在了灾祸爆发的源头,生死不明,下落无踪。 虞清竹立刻放下了一切,叫了几名相熟的九代剑修弟子,不分昼夜地往山下赶去。 “不要出事啊,师弟…”,二师姐喃喃道。 她捏了捏兜里的一颗糖。 这糖,她存了十多年,早就不能吃了,但她还存着,因为这是一颗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由正确的人交给她的一束光。 糖会坏,但光不会黯淡。 ... ... 此时。 夏极也彻底弄清了自己在哪儿了。 这是黄林村再西边的一片区域,原本距离凤鸣山城有近两天路程,而距离武当则有五天路程。 现在因为江水冲击内陆,水妖不知原因的大规模暴动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地理发生了改变,原本很多熟悉的地形现在陌生了,所以,这两天路程和五天路程也不作数了。 四处村镇逃出的居民都继续往西逃着,而少部分则是想要绕过这一片妖雾笼罩的区域,往东去。 夏极随在一支往东的车队里。 他道士的身份,和模样都很受欢迎。 而一路上如果碰到小妖,他也能手到擒来。 这让起初还因为年龄怀疑他的人都改变了观念,看到他都会称一声“小仙长”。 车队的速度并不快。 夏极也不想太快。 一来,他觉得自己心态有点古怪,杀心有点重,他需要时间调整。 二来,他需要时间消化之前得到的力量,以达到更强的境界。 此时,他静坐在车厢里。 独尊功运转着,在飞速吸收之前杀戮得来的生命真元。 而他则是闭目,吸收着天地里的大日真元,以融入体内。 轮毂转动着,碾碎着天地间的尘埃,车厢里也有些颠簸。 夏极开始运气。 片刻后, 一股舒服无比的感觉升腾起来。 他抓着这个契机,全力驱动大日真元和生命真元。 生命真元让任督二脉更为“强壮”,可以承载更多强大的罡气和真元。 而早已贯通了任督二脉的大日真元越发璀璨... 夏极肌肤的毛孔里,溢出了一丝丝焰光。 焰光缱绻,如纱如雾,细细去看,却是阴森的细腻的火焰。 火焰呈现淡紫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意。 “这是什么火?难道...是道门的三昧真火?”夏极好奇地看了一眼,深感这功法确实很玄奇。 28.烈阳下,无敌 夏极毛孔之中,火焰越发的浓郁,于体表三寸生出阴冷的火焰,似波涛静静流淌。 而这些火焰完全受到他的控制,而不会烧毁衣袍。 夏极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试探着稍稍一运力,五指虚握, 掌心的火焰顿受他催发,升腾了而起,化作了两团腾高近乎半尺的紫火。 嗤... 火焰还未靠近车厢的布帘。 那布帘居然直接烧了起来。 夏极心念一动,那火焰又如有生命一般的返回了。 “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掌控力?” 夏极继续试验。 腾腾的火焰随着他的手指流淌出,如同一条火蛇缠绕上了车厢的布帘。 然而,神奇的是,火是火,窗帘是窗帘。 火在窗帘上流淌,却没有点燃窗帘。 可这种控制力只存在了短暂的两三秒,就有一种趋向于无法顾及的失控状态。 夏极一念收回了火焰。 火焰又顺着他的毛孔,如大海退潮般回到了他的体内。 夏极轻轻舒了口气,有一种变强的感觉。 而在这个世界,只有无声无息地变强了,才能更好地逍遥自在。 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小仙长,吃饭啦~~”车外传来一个小姑娘甜甜的叫喊声,这是个最近几日总是缠着他的漂亮少女。 车队里的人叫这少女雯姑娘,而雯姑娘喜欢穿绿裙子和嗲声嗲气的说话。 在这种妖孽横行、盗寇混乱的年代,难民能吃上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夏极这种道士则是格外受到欢迎,饭食之类的虽然难得,但绝对少不了他的。 而不知为何,他的风姿相貌对女子拥有着近乎bug般的吸引力,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受到欢迎,可谓是男性公敌一般的人物。 夏极听到应了声。 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车外,绿裙小姑娘正别着手摇晃,双马尾也跟着摇晃。 小姑娘看到他走出,不禁露出笑容, 她正要迎上,却不知怎的忽然笑容凝固了,然后惊呼出声,止步不前,紧接着又瑟缩地往后退了两步。 夏极莫名地看着她,奇道:“怎么了?” 那小姑娘死命挤了挤眼,再睁开看向夏极,似乎想把他看清楚。 她愣愣的。 过了几息才平静下来,心底暗道着“这可是小仙长呀”来说服自己。 然后这才舒了口气道:“小仙长,我失礼了...应该是看错啦~~” 夏极问:“你看错什么了?” 也许是刚刚修炼结束,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奇异的阴冷,对普通人而言有些极强的压迫。 小姑娘忽地又紧张了起来,夏极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了她极大的压力,让她觉得自己会死。 她忽地如受惊的小鹿,转过身,逃跑似地飞奔而去。 夏极很是莫名其妙。 过了片刻,车队的领队这才取了些干粮,然后跑过来道歉,说雯姑娘最近可能有些状态不好之类的。 但夏极能感觉到,这车队的主人竟是在打量他,观察他,想要看清他。 他心底有些奇怪,却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吃了干粮。 回到车厢后,他取出一面铜镜。 一念之间,大日真元和雄浑罡气被驱动。 如是冲天而起地火焰明柱从他体内生出,又从诸多毛孔钻出,化作三寸火焰覆盖周身。 而此时...再他看向铜镜。 镜子里,映着一张沐浴于淡紫色火焰里的脸庞,而一双深邃焚烧着的眸子正出现在镜子的世界里,和他静静对视。 夏极自己都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压迫力,好像是魔鬼在注视着他。 “这...” “是...” 夏极愣了半晌,沉吟着恍然道:“这一定是三昧真火的改良版......嗯,一定是。” ... ... 旅途很枯燥。 但对夏极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内修炼,而仅有的几次外出都是吃饭,或是帮助车队解决可能性存在的妖怪。 之前斩杀的那些水妖、蛟龙给他贡献了极多的生命真元。 这些生命真元无时无刻不在改造着他的经脉。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他的任督二脉就彻底“进化”了。 而现在,他的奇经八脉也开始飞快进化。 简而言之...他的经脉已经不像是人类的了。 然而,经脉在身体里,谁能看到呢? 原本还会灼烧到经脉的大日真元,现在竟能完全承受烈日真元的灼烧了。 “无量天尊,真不愧是配套的道法...果真是相辅相成。” 夏极掀着帘子,感受着窗外烈日的射入,而这丝丝阳光里最纯粹的烈阳则化作真元...进入他体内。 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大日真元,却变成了可以在他体内流动的能量,就如血液般自然地流淌。 夏极隐隐感觉到从今往后,在正午烈日下的自己会比在夜晚的自己强上许多。 因为夜晚没有太阳,他在用完体内储存的大日真元后,就只能动用罡气了。 而在烈日下,他可以无止无尽地动用天地里这炙热的力量,肆意挥霍。 ... 转瞬,已是七八天过去。 车队也已经绕过了钱塘水妖的重灾区,而从南折回,向凤鸣山城而去。 到了凤鸣山城,他就会和这支车队分道扬镳了。 夏极发现之前很爱和他说话的小姑娘忽然不来了。 而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害怕的味道。 每次都是车队的领队送来干粮。 他问了问,距离山城还有三天路程。 三天也好,至少他的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道士杀妖有什么错? 杀再多,也没错。 那还有什么问题么? 至于自己会兴奋这种事...应该是少见多怪吧? 这不是杀心不杀心的问题,而是自己想多了。 这放在前世,算是一种焦虑症了。 夏极想明白了。 至于,车队的人害怕自己,那完全是因为他修炼的缘故。 他一直这么想着。 直到这一晚... 他盘膝修炼。 感到生命真元几乎完全吸收完了。 而这一波真元已经帮他彻底改造完了经脉。 浓郁的大日真元化作火焰,从他体表冲刺而出。 或许是因为密度或是程度的原因,这一次的火焰浓郁无比,从淡紫色地火焰变成了纯粹地紫焰。 紫焰包裹着他。 他站到湖边时,只见湖水倒影里的那一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得道高人。 而这火焰更不像是道门的三昧真火...而是魔焰里的不知哪一种稀有火焰。 夏极看着倒影良久,有些默然和无语。 感受到远处有脚步声时,他急忙一念收回了紫火,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不可能啊,明明是独尊功和黄庭经,怎么看都是道门功法...怎么会练出这种效果? 道门神通博大精深,我竟不曾听过此法,实在是奇妙无比。 看来我对这个世界认识的实在太少了。” 夏极有些沉默。 次日... 车队抵达了一座凤鸣山城附近的村镇。 要知道,之前的车队大多在荒野里度过,这是第一次入镇子。 不出所料,整个镇子都阴沉沉的,沉浸在一种恐慌之中。 “钱塘的妖鬼好多好多...” “好多人都死了。” “道乡各宫的真人们都出动了。” “还得继续往南逃才行。” “可是南方有盗寇啊...这怎么办?哎,真是不给人活路的世道啊。” 然而,就在这些声音里,还有一些充满了希望的声音。 “你们别担心,有神灵降世了,我亲眼看到的...那神人于云中骑虎,上穷碧落下黄泉,所到之处,斩杀妖鬼不计其数。” “难怪...我有一个当差的亲戚说在钱塘江岸边发现了不少妖鬼的尸体...那些妖鬼里,有些可强大了。” “巧了,我也有个朋友说了这件事。” 人们议论纷纷。 车队缓缓入了镇子。 夏极听了一会儿放下帘子。 今晚,会在客栈入住。 29.小镇偶遇 天色斜阳暮。 黄昏的光洒满乱世里的小镇,随风摇出红尘的荒芜。 因为难民的缘故,不少客栈都被官府临时征用了,用以临时安置重要人物。 车队寻了一圈,居然没有一处客栈得空,只能驻扎在城中一处湖边。 镇内不比郊外,无需担忧山匪之类,治安良好。 而远处依然飘来着种种声音。 大多是议论妖魔,或是那位天穹上骑虎仙人的。 这个时代,人们大多对怪力乱神充满好奇、敬畏和向往,妖灾出,神灵现,自然成了热度极高的话题。 而车队在稳定下来后,也有不少人去了解情况,并参与进了讨论。 然后,夏极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样的话题了。 “道宫的真人们才到江边,就看到不少妖鬼的浮尸从远处飘来...这事看来没错了,肯定是骑虎仙人有所感觉,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灾区,斩杀那许多水妖。” “有真人查看过了,那些尸体上居然还有桃木之力...显然着仙人是用桃木斩杀了那些妖魔。” “桃木真的能杀妖,这也太厉害了....” “我一直觉得桃木只能做装饰的...” 但很快,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中插入。 “一派胡言。” 说话的是一个捧着拂尘的年轻道姑。 道姑相貌清丽,眸子里有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漠然。 青荷色的袍子往两边岔分开,迎风而走时,露出其中两条隐现的雪白长腿。 她身边行走着四名捧剑道士,具是同样漠然于世的神色。 这般气场,很是庞大。 以至于,她虽然说了“一派胡言”,却也无人敢去和她争辩。 这道姑也不欲多说,只是唇角翘着摇了摇头,又往前继续走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普通百姓又何敢言神灵? 忽地,她心有所感,侧过头。 轻风吹拂,她的视线投向不远处。 夕阳里,一名头发散乱的道士正坐在秋风里的树下,出神地看向正起皱了的湖面。 西风吹着,他的黑发就如一团火焰往后燃烧着,又露出那一双藏尽韵味的瞳孔。 些微的胡渣在下巴处生出,虽有点杂乱,但却很是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似乎,他就能吸着你去看他,不停地看。 道姑漠然地神色忽地不漠然了,她强迫着自己回过头,似乎生怕道心有亏。 这男子...很可能会是每一个女子的心魔。 而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的道书里也有记载...他们或者她们被称为魔动。 道姑虽然无法确定这男子是不是魔动,但她可以确定天下没几个女人能躲地过这般的魅力。 她仔细想了想,只觉好像没听过道乡年轻一辈里有这一号人物,便是走了三步压下了心底地心猿意马,然后和四名道士一同转身走向湖边。 在距离微黄柳绦还有些距离时,道姑停下,远远作揖道:“天道宫玉蝴蝶,见过道友。” 夏极早在这几人走来时就注意到了,此时闻言起身,回礼道:“太极宫清泉子,见过道友。” 太极宫? 清泉子? 自号玉蝴蝶的天道宫道姑略作思索,似乎在想这一号人物。 只是这男子的相貌,就绝不可能平凡。 而这时,他身后一名捧剑道士嘴唇微动,传音道:“师姑,我听过此人。此人乃是武当山老道的关门弟子。” 玉蝴蝶传音回道:“是老道的关门弟子?那按理说和我辈分相同了...但,我为何之前不知此人?” 捧剑道士道:“清泉子应该是今年才刚刚下山历练...而且...” “而且什么?” “我听说这清泉子徒有相貌,其实没有太多本事,终日里游山玩水,不管修行...在武当属于垫底的角色,说白了,就是绣花枕头,小白脸。” 玉蝴蝶愣了愣,脸上露出些可惜的神色。 这等仙风道骨的道友,居然是绣花枕头...这真是让她难以置信。 但说话的师侄向来以沉稳著称,他自然不可能搬弄是非。 玉蝴蝶问:“清泉子道友为何在此处?” 夏极道:“我与师兄失散后,好不容易逃到安全的地方,遇到了车队就一路随行了...” 玉蝴蝶很想鄙视眼前这个道士,但她做不到... 因为,眼前的小道士实在是太有魅力了,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于是,她温声道:“不知道友有何打算?如果顺路,我们倒是可以同行。” 一旁的四名捧剑道士都愣住了, 玉蝴蝶师姑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男人说话过。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还在疑惑, 夏极却已经说话了:“我准备随这支车队去往凤鸣山城,然后回武当。” 说罢,他叹了口气道:“这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我还是回武当山待着吧...”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隐藏于风平浪静后的神秘与危险,他决定回山好好苟着,安心签到,不成神不外出。 四名捧剑道士露出些微笑,这是把嘲讽包装在笑容里,心中纷纷暗自摇头。 看来传闻果然没错,不过才外出云游了一次,就害怕地想要缩回山上,真不愧绣花枕头之名了。 玉蝴蝶心底是有些想与这位阴阳相合,互助修炼的。 虽说天道宫隶属天人道,太极宫隶属逍遥道,天人逍遥只见亦有些见解的不同,但终归是同属道乡...跨宫结道侣,也不是太罕见。 然而,双方的路实在不是一处,可谓南辕北辙。 玉蝴蝶道:“我们要去西北方与师姐会合,所以无法与道友同行了。” 夏极问道:“不知道友所说的师姐是谁?” 玉蝴蝶眸子里露出一些敬重的神色:“庄鱼师姐,道号晓梦。” 是的。 她充满了骄傲。 而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四名捧剑道士的眼睛里也有了光芒。 似这个名字就是光芒本身。 是那般的光彩夺目,让人即便想起,也足以被照亮。 玉蝴蝶甚至没有去解释“庄鱼”是谁,因为在她看来任何道乡的人都该知道这个名字,否则就是无知。 可是... 夏极真的不知道。 ... ... 入夜后。 夏极独自来到镇外修炼。 这些天,因为体冒火焰的缘故,他无法再在车队里修行了,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在他即将离开时,车队领队寻到他,小心翼翼道:“小仙长,其实...那一日雯姑娘说瞅见你眸子里有火焰,很是骇人... 而其他人也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仙长这是受伤了吗?” 他之前不敢问,但现在道了镇子上。 这里人多,还有其他道士。 所以,他才挑明了。 夏极长叹一声,然后拉开袖袍,露出手臂。 只见他手臂里有着三道淤青,如是火焰在内里动着,所以连带皮肤处都能看到了。 领队愣了愣,恍然道:“仙长竟真的是受了伤...” 夏极道:“道法不深,斗法时被妖火攻体...见笑了。” 领队顿时有些惭愧,只觉此人若真是披着人皮的妖鬼,那么这一路有那么多下手机会都没有出手,反倒是帮助他们斩妖除魔,解决了不少麻烦。 而且,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现在可是亲眼见到了这道士手臂上的伤痕。 他连连道歉。 夏极却只是落寞地摇摇头,道了声“无妨,如今这盗寇横行,妖孽作乱地年代,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他放下袖子,手臂里地淤青也顿时消失了。 他只是控制着大日真元在经脉里微微积停在三处而已。 这是小手段,容易的很。 领队和车队里的人解释去了。 夏极则是离开了小镇,往外走去。 今日白天的时候,他越发觉得体内有一种“膨胀感”,似乎是生命真元和大日真元达到了某个层次后,而产生的即将突破的反应。 不知这种突破会如何... 他心底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30.荒林哭丧女,月下紫炎魔 天道宫的玉蝴蝶并没有在小镇多停留。 夜晚时分,她已经出了小镇,往西北方向去了。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就停了下来,等来了从另一个方向到来的小队。 四剑修一性修,是每一支云游小队的标配。 各大道宫的性修虽然不少,但是能够外出实战的就少了。 要知道,可以观想,可以画符是一回事,能够在战斗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观想和画符又是一回事。 而用剑的命修则不同,他们体格强健,气血浑厚,拎一把剑、再身怀点道门的小术法就可以外出了。 若是遇到战斗或是妖怪,通常由剑修解决。 而若是这妖怪实在强大,或是数量实在众多,那么...则是由四剑修护住一性修,待到性修完成了观想,完成了符箓的绘画,则可以给予妖怪致命的一击,于茫茫妖潮里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从道门的队伍配置,就可以看出性修的重要以及厉害。 而一个强大的性修,则会受到每一个剑修的欢迎。 太极宫的虞清竹就是这样一个性修,可以说...她是年轻一代之中的天之娇女,也是太极宫八代弟子里撑门面的存在。 别人提起她时,都会想到...那是一个会在无聊的时候随时随地画符的怪物。 此时。 天道宫的十名道士已经碰头了。 彼此交流信息后,就准备暂时扎营,然后待到凌晨再往西北方向赶去,以便和天道宫的那一位碰头。 这一次钱塘决堤,入陆四十里,水妖遍野,黑雾弥漫,道士纷纷下山...但这些道士大多是真人,或者资格很老、实力极强的受箓道士。 而还只是个才入受箓道士不久的庄鱼,却已经能够得到诸多弟子、甚至师门的信任,号召同门师兄妹,甚至其他道宫的存在,于这钱塘妖域里征伐妖怪。 俨然之间,庄鱼已是一副未来道乡执牛角者的领袖模样。 至少,是那些准领袖之一。 此时入夜的密林,气温陡然下降。 秋夜里,透着几分肃杀荒凉悲苦,不时有苍鸿辞远往南而飞,不时有林中野兽嗷鸣有声更幽。 篝火升腾了起来, 暖红的焰光让众人身影往外忽伸忽缩,贴附于冷暗的荒林中。 天道宫的道士道姑们静静坐着。 有一人忽然开口道:“来时一直听说骑虎神人的事,诸位道兄可听到了?” 玉蝴蝶道:“不过胡言罢了。” “会不会事某位真人刚好在周边,见到水妖作乱,就直接出手,以箓章唤来天神?”忽地,一名道姑开口。 另一名道士附和道:“天神?这倒是有可能了...除了天神,怕是没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 “师兄,师姐...天神不过短暂的出现就会消失,可我沿路听到的消息是...江畔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水妖浮尸。总不可能那许多水妖就凑在一处,让天神斩杀吧?” 众道士道姑又沉默了下来。 确实。 就算有道乡强者以箓章盖于符纸,请出天神,天神也只会存在很短的时间。 而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斩杀那么多的水妖。 除非这强者能够连续召出天神,但天神不同地灵,完全不可能频繁地召来。 但玉蝴蝶也不说话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确实那么多水妖死了。 她一甩拂尘,席地而坐,双目缓缓闭上。 另一名性修的道士也闭目养神。 八名剑修则是分为了两组,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地,远处传来了哭声。 哭声随着秋风,往这里飘着。 那哭声极其悲伤,有着强烈的穿透力,好像是素衣缟服的女人,于林子里哭天抢地,放声哀嚎。 “妖孽尔敢!!”一名道士双瞳猛然睁开,看向声音的方向。 望气术发动。 数息后,这说话的道士愣住了。 因为没有妖气。 其他几人也纷纷睁眼望气探查。 然后,彼此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荒山野岭,三更半夜,如此悲声的恸哭...不是妖怪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但居然没有妖气。 那就不是妖怪了? 八名剑修彼此对视了几眼,其中四人直接执剑起身,往远处探查过去。 四人为首的道士名为孙不航,是天道宫里修行了十二年的一位游方道人,上山前曾经在都市武馆里做过武徒,所以底子很好,上山后更是勤修道法,如今实力在同辈人里算是不俗的了。 他在前行走,其余三人列阵随后。 绕过几段黑黢黢的林道,身后篝火光芒已经不见。 那哭声越来越近。 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哭泣的人。 那真的是一个穿着素白丧服的女人,披头散发,正靠着一处穿过林间的黑色溪流,跪在地上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哽咽着哭泣。 而这尖锐的哭声,正是从着女人处发出的。 孙不航只觉诡异,再次动用望气术...然而,还是没有半点妖气。 他舒了口气,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然而,她嗓子才一动,一股难以压制的悲伤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只觉沮丧到了极致,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孙不航跪下了。 双手撑在地面,大哭。 他身后的三名师弟也只觉悲从中来,开始嚎啕大哭。 顿时间...那女子在前哭,四名道士在后哭。 荒山野林,三更半夜,寒烟阵阵,残月高悬,如此一幕只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 ... “这里不错,安静无人。” 夏极来到了远离小镇的地方。 他立于霜白色月华下,长吐一口浊气。 浊气很快散尽。 而他也不再压制体内的“膨胀感”。 之前于黄林村,桃木神虎杀的水妖太多了。 而且那些水妖大多都不弱,还有少数可谓是很强了。 夏极觉得以自己当时的力量,虽然能够轻松斩杀其中的某一个妖, 但因为地形限制,因为各种原因限制,若是遇到数只妖,怕是就会存在风险; 若是遇到数十只妖,他怕是就会被困在江上,左冲右突,只能碰运气才能脱离了,甚至死在水妖的围剿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桃木神虎太过bug,一切妖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而它对每一个妖都是秒杀。 那许多的水妖都死了。 它们都成了养分。 它们都被夏极吸收了,消化着。 现在,这消化是结束了。 他的奇经八脉已经彻底被生命真元“进化”到了一个未知的层次,能将武者灼烧致死的大日真元已经能在他经脉里畅通无阻了。 人养气,气养人。 这种“膨胀感”正是气养人的结果。 夏极觉得自己的身体痒痒的,好像每一块肉之下都有着强烈的真元在驱动着,要让这些肉随着真元的驱动而变化。 稳妥起见,他先脱了衣裤,连同师侄们给的九十两银子巨资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好,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哪怕再苦他也没舍得花这些银子...身为穷逼,他很清楚的知道,若是花了这些银子,回山后就还不起了。 而“还不起”这三个字,岂不是世上最大的束缚? 此时,他站在月光里。 狂野的躯体展露无遗。 而很快...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抑那种膨胀感。 嘭。 嘭。 嘭。 好似有什么在跳动。 哧哧哧~~~紫焰从他周身毛孔里流淌出来,直接将体表的一切污垢尘埃烧去。 紧接着,他那流线般的肌肉开始膨胀,灼热的真元如怒涛拍打,使得他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如装甲般坚硬。 小片刻后,紫焰忽地来了一次暴涨,而他的身型也迎来了一次暴涨。 再到落定时,原地站着的已是一个身高四米多的紫焰巨人。 他每一块沐浴在紫焰里的肌肉都似铁水浇铸成的的钢铁长城,给人无法摧毁的绝望之感,充满了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但夏极自己知道,这肌肉还不行,只不过是气养人所推动出来的肌肉。 毕竟,他没有专门修炼过横练硬功,基数不行,加成再多也应该只能随手秒杀一些普通妖怪罢了。 或许今后,他可以试试横练功法。 如此一来,他的体型就会变化,也许就可以让自己不再那么受到异性欢迎了。 没有人会理解,太受异性欢迎实在是一件很苦恼的事。 此时,夏极只觉树木变矮了,衣服如小虫子般... 他心底隐隐有了预感,抬手一吸,一面早准备好的铜镜飞了出来。 只不过...他很快无语。 那铜镜在他粗糙手心里,就和一个豆子差不多大小,根本照不清他现在的模样。 他此时只觉五感无比清明,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流水声,便是抱着“以水为镜”的想法,踏步而去。 这才一踏...他脚下狂暴的气流轰散而开,大地猛地打了个哆嗦。 而他,已高高飞起。 -- ps :小水恳求大家千万不要养书,这关乎到一本书后续有没有推荐...拜谢拜谢~ 这本书,小水自己写的很有感觉,有一种回归和融合的感觉,也觉得后续会很有意思,希望能够写很长很长很长,恳求大家能够支持~~ 新书需浇灌,再三拜谢~ 31.杀 黑云如神秘的轻纱,缓缓地遮过天空地月轮,又缓缓地挪开,照落一地的月光。 月光,惨白。 林间小道渐暗又渐亮,亮成了一条惨白色的小道。 玉蝴蝶睁大眼,倒在荒林地面上,身体下意识地抽搐着。 她的俏脸和湿漉漉的泥土贴合在一起,泥土里还有枯草落叶的味道。 如今,她也“枯萎”了。 她的一双长腿被残忍的扯断。 她的拂尘断了两截, 一截炸裂成了木碎,点在黑土里,还有一截如破抹布般散趴在地上。 在失去温度的血液,枯味腐味的泥土,未干的泪水,残肢和断臂,倒地的道士们,篝火的余烬,撕碎的符纸,泼洒的朱砂...... 于月光下,逐渐呈现,都被镀上一层惨白。 道士们都死了,可即便死了,却依然圆睁着眼,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悲伤,双颊残留着泪水,似乎死亡的恐惧都无法让他们从这悲伤里挣脱出来。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素衣缟服的惨败身影走过。 那素白丧服的大袖下,正垂着两条哭丧棒样的手臂。 简而言之,就是有不少的尖刺从手臂里冒了出来,那些尖刺带着一种森然的白色,其上还隐约带着血。 玉蝴蝶眸光逐渐黯淡。 身死道消,无可奈何。 只是,这位道姑却无法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里并不是妖怪作孽的重灾区啊,这里距离钱塘妖域还远。 她还只是和师兄弟去与庄鱼师姐见面,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被灭在半路呢? 她全身剧痛,意识已恍惚,只是随着最后的本能,看着那素白丧服的诡异女子。 如果她真的是女子的话... 那丧服女子正在每一个道士犹然温热的尸体旁暂停,低头吸取着他们的精气。 而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这女子没有半点妖气,可竟然能够通过哭声感染所有人。 在她的哭声里,如果不及早离开,身体很快就会失去控制,心情变得悲伤无比,只想和她一起哭。 而人数达到一定程度时,这哭泣的女子就会一边哭一边起身,随手杀死正在恸哭的人,然后慢慢地享受精元。 现在,玉蝴蝶知道了。 这女子是妖。 她之所以没有妖气,很可能是有伥鬼为她做了画皮。 道书里曾经说过画伥这种传说中的存在,心灵手巧,死于大妖,故而成伥,助妖为虐,擅长剥他人之皮而制画皮,以供妖鬼使用。 画伥都出来了... 而且这披着素白丧服女子画皮的妖还是大妖。 小妖里,大多数只能幻化人形,欺骗别人,但是若被识破或者叫破,甚至还打不过人类里成年大汉。 厉害一点的,身体能够产生变化,神魂能够托梦于人。 再厉害一点的,可以凭借某个媒介下诅咒,或是给与祝福,这就是许多妖精杀人或是报恩的来源。 而大妖,和小妖完全不同。 大妖或是能够依据环境,在一方几乎称王称霸,而真人也无法管到;或是自身的某个力量特征变得极强,凶悍之极,诡谲莫测;或是能够不用媒介,只是靠着自身就发动恐怖的诅咒或是祝福。 这种披着画皮还能通过哭泣无差别感染所有人的存在,定是大妖了。 在那画皮下,裹着的定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了。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大妖? 完了。 周边的城市,周围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玉蝴蝶意识逐渐模糊,痛觉也在模糊。 而逐渐黯淡的眸子里忽地回光返照般地亮了起来。 就连正在吸食人类精气地大妖也暂停了动作。 一团焚烧着紫焰的流星,撕扯出数百丈的距离,从天而落,轰于大地。 地面颤了颤。 那坠落的流星居然站了起来,化作一个高达四米有余的强壮怪物,浓郁的紫焰披覆于身,而一圈圈紫焰以他落地之点为圆心往周边扩散开, 宛如地上的魔阳,对应着此时天穹的皓月清辉。 道姑双瞳瞪大,几乎忘记了自己快死的事实。 这一幕极其震撼。 这是...什么存在? “域...是域层次的怪物...是行走在人间的魔?” “魔...降世了?怎么可能!” 她双目死死瞪大,透着恐惧。 有大妖,还有这种恐怖的魔。 居然悄无声息地入侵到了这里么? 人间,要污秽了。 玉蝴蝶美瞳圆睁,忽地她失去了最后一份力量, 世界一片黑暗。 她,死了。 夏极去到湖边看完自己的模样,又感到远处的异常就赶来查看,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目光扫过周围。 周围地上,一眼看去,横七竖八躺着地都是道士残躯。 同为道士,他如果能够早一步来此...说不定这些人就不会死了。 白天的时候还说着话,一到晚上竟是生死离别么? 夏极把眸子幽幽地转向了那素白丧衣的大妖。 大妖也好奇地看向他,目光里忽地露出崇敬之色。 夏极看到这妖怪靠近,下意识地默念金光咒。 二师姐手把手培育出来的口技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瞬间,夏极那紫焰的躯体表层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充满了一股道意。 只不过...这金光才碰到那紫焰,就劈里啪啦地炸了起来,如是水火不能兼容。 素白丧衣的大妖愣了愣,震惊了。 它自然认识金光咒。 小道士们都喜欢用这个。 但它平生第一次看到这种层次的炎魔用金光咒。 夏极也发现了。 其实,他刚刚在湖面前,看着湖水里那四米有余的紫焰巨影时,就明白了。 他好歹是道士,这点儿数还是有的。 他这个肯定不是三昧真火了,而是走上了香火金身的道路。 是的。 否则为什么躯体会变这么大?这就是与道家有关联的一些记载里所说的“金身”啊。 据说修炼到高层,可以法天象地。 他长舒了一口气,毕竟修炼的是黄庭经和独尊功,看来还是在正轨上的。 至于为何金光咒和金身不能兼容,这个问题还需要回到武当山后再翻阅一些资料。 他对这个世界,认识的实在太少了。 此时... 他与那白衣大妖静静对视。 白衣大妖忽地微微弯曲膝盖,可能是一副要出手的样子。 然而,夏极出手更快。 他体内大日真元狂暴运转,如炮弹上膛,在迥异于人类的强大经脉之中疯狂轰出,暴涨的紫焰从体表毛孔里窜腾而出。 而不知何时,木剑寒渊已被他夹在了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他心中默默道。 斩妖除魔! 就在今朝! 杀! 嘭! 地面颤摇。 那一方空间好似被某个巨大的魔力推碾。 剑相生蟒,蟒卷狂风,风卷紫焰。 四米多高的小道士出剑了。 这一剑,宛如魔龙降世,从他双指之间生出! 往前斩出! 这近乎是夏极的全力了。 白衣大妖是强。 但再强也强不过夏极的全力一击。 一切抵抗和反抗,都如此的卑微和不值一提。 狂暴复杂的能量碾过。 大妖被魔龙穿过时,它已经没了气息。 剑相的第二段力量和紫焰爆发,大妖灰飞烟灭。 夏极默默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找了一把断剑挖出了一个个深坑,然后把道士道姑们分别埋葬,又立上灵牌。 灵牌上大多只写了“天道宫弟子”五个字。 只有玉蝴蝶的灵牌上多写了三个字。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事后,自有人会发现此处,然后告知天道宫。 “生命脆弱,世事无常...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少年披上白袍,于寒夜里轻叹一声,转身在月光垂落的荒林里,渐行渐远,渐远而无踪。 32.事、祸、灾、劫 数天之后。 凤鸣山城。 朝廷的铁甲军以一千人为编队,在四方城池外巡查, 金属铠甲鳞片于天光里反射着肃杀的光。 为首的千人长腰间则别着饰以“莲”纹的枪, 这是教会的圣枪,可以使得普通人也能射杀妖物。 而城中的街道上,更是到处可见矗立如矛的守卫,站姿笔直,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周边的街头巷尾,以防暴乱发生。 行走的人们都小心翼翼,细声细语,整个儿透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无论行人,还是士兵, 所有的面孔上都有着严肃和沉重,还有不少挂着担忧。 山雨欲来风满楼。 钱塘妖域,无人禁地! 灾祸忽发,江水入陆四十里,但波及范围却远远不止四十里。 而这一次事件,也已被定名为“钱塘妖灾”,程度待定。 皇朝之中,一切坏事会按照严重程度而分为“事”“祸”“灾”“劫”四个层次。 能被冠以“灾”这个字,已足以见得此次事件的严重性。 所幸,这里是道乡,妖灾一出,顿时有不少真人和受箓道士下山,纷纷出手。 再加上武当太极宫刘尘道人的及时返回,众人大致确定了钱塘妖灾的起源之处,这就避免了不少无意义的工作,而有了一个探寻的因果线路。 ...... 此时... 凤鸣山城的太极宫道观之中。 两名道人正对坐交谈。 一名是观主,还有一名则是玄素宫真人层次的彭铿。 玄素宫一向崇尚阴阳交合,双修之法,还精补脑,守生养气,发白更黑,齿落更生。 而身为真人的彭铿虽不是玄素宫宫主,但却是玄素宫里很出名的一位。 他最出名的地方在于...他有九十九位妻子。 这些妻子里没有普通人,除了个个修道之外,还都有着“副业”。 她们的“副业”遍布各行各业,身份亦是五花八门,俨然之间竟构成了一个独立的依附于玄素宫的第三方势力。 只靠老婆就组成一个势力,这也是一种很神奇的景象了。 而因为和彭铿双修的缘故,这些女人也都显得很是年轻,光鲜亮丽,颜值上佳,风韵挠人。 传闻之宗,玄素宫有两大传说中的道术,一术为玄女所传的【玄女经】,一术为素女所传【素女经】。 其中,【玄女经】包容众多,书中术法匪夷所思,很是神秘,玄素宫弟子大多修行其中的某一门术法。 【素女经】则单纯多了,就是阐述房中术的阴阳双修之法,只不过...这一门经大多是一脉相传。 而这一脉的传人则是彭铿。 所以,彭铿也是唯一一个有九十九个老婆的道士。 彭铿来这里,本是拜访太极宫老道,想聊聊钱塘水灾的事。 但老道不在,他就坐在道观和观主磕叨了。 不得不说,彭铿很有些美男子的风采,虽说不知年岁几何,但高冠博带、面如朗月、长须苒苒,周身散发着仙风道骨的味道。 和他相比,本来还算有几分仙气的观主顿时成了糟老头子,不经看了。 “依贫道看,此事定有高人出手了...否则,妖患不止如此。”观主道,“水妖本来定是想将水域悄悄扩展,待到延伸至更多城镇后,在依循一些事件,突然爆发。 只不过,有人揭破了它们的谋划。 再加上城里传着的云上仙人,倒骑木虎的事。 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位了。 真是可敬可叹。” 彭铿微笑着颔首,淡淡道:“然。” 此事,普通人或许还看不清楚,但他们这种层次的道士,却已经心底透亮了。 钱塘妖灾的事幸好揭发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观主道:“只是...从那斩杀的水妖数量来看,这高人竟是一人斩杀了数以千计的水妖,这还只是看到了尸体的...若再算上那些没有看到尸体的,怕是更多。 如此数量,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或者说...真的是神灵下凡?” 彭铿微笑道:“然。”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小道童匆匆地跑到了庭院地门前。 “你来作甚?” “观主,清泉子师叔回来了。”小道童神色有些欣喜。 观主霍然起身,长舒一口气,道:“那真是太好了,掌教师兄可是很担心这位清泉子,还有那位...我太极宫的后起之秀,也是极担心这位。” 观主一边让人去通知消息,一边则是和夏极见面了。 不见还好,这一见却是大惊失色。 因为,这位清泉子居然重伤,体内充斥着奇异的紫火。 观主略一观察就明白了这等紫火有多么伤人。 那等狂暴的火焰在体内,别说再行气了,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果然,清泉子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夏极道:“小道只要一行气,体内就会如有无数小刀子割着,剧痛无比,而若是不行气,则会安然无恙。” 他早想好了。 身为云游道士,外出是必须的。 而只有功力全废,某种程度上才能够苟回武当山,不再外出。 这一次,他见识了世界神秘与可怕的冰山一角。 疯蛇魂,肉,云雾世界,黄林村,画皮伥,人皮蛟女,江水入陆四十里,还有那穿着丧服的白衣大妖... 每一个都似在隐隐暗示着这个世界的危险。 每一个都在告诉他,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如同普通人一般看到的表象。 所以,他要回到武当,安心签到,安心修炼。 观主长叹一口气,造化弄人,看来掌教师兄要失望了, 他的这位关门弟子虽是如他所愿成为命修、执剑出山,可却在第一遭云游里就重伤而归, 但这已是很不容易了, 据尘道人说,这位清泉子当时很可能是在妖灾爆发的中心区域,这能活着,不可谓不是福缘了。 彭铿则是打量着夏极,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忽地,他抚须笑道:“清泉子,你可愿拜我为师,若是拜了,我能助你治疗此伤。” 观主诧异地看向彭真人。 夏极也是好奇地看向这风度甚佳地中年道士。 彭铿自我介绍道:“贫道乃是玄素宫真人彭铿。” “见过彭真人。”夏极正色看向这位中年道士,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师之外的真人。 彭铿笑道:“清泉子,你不必担心,此事关乎性命,老道不会不同意,师父有一个就可以有两个,但我要你加入我玄素宫。” 观主忽地明白了。 这位彭真人竟是看中了清泉子,很可能想要传授他【素女经】。 要知道,传闻之中,【素女经】一脉的择徒要求很简单,就四个字...帅的过分。 当然,这要求只是外人的道听途说,不知真假,可却也能据此而见出些端倪。 而如清泉子这般的,却是刚好符合了这个要求。 观主忍不住侧头看向那白袍小道士,只觉如今...功力全废的清泉子,竟是更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奇异魅力。 然而,夏极却是摇摇头,平静地回复了一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岂可更换?” 观主听了,很是欣慰,心道掌教师兄你找了一个好弟子。 彭铿也不多说,只是笑道:“不急,再想想。” 夏极心道,根本不用想,他没有解绑石,只能在武当签到,其他地方哪儿都不会多留,更别谈更改门派了。 更何况,他和师父,师兄师姐感情深厚,根本不可能改去玄素宫。 33.你可知曾有人为你拼命? 钱塘妖域深处。 菅草覆霜,枯草含露,白骨残骸,触目惊心。 浓淡不一的黑雾,弥漫笼罩,衬出朦胧里那或大或小的轮廓。 怪异的叫声,此起彼伏,很是折磨人耳。 这些都是水妖。 既已被揭破,这些水妖就开始疯狂地攻击周边的村镇,食人血肉,吞**元,以求成仙!! 而入了妖域的道士,则是在和这些水妖对抗。 此时。 在妖域的东南角。 激烈的战斗正持续着。 四名穿着太极宫道袍的剑修如四道城墙格挡在外。 而之所以是城墙,是因为他们的作用只能是保护。 只有保护了中间的那一位,才能使得这个小团体有足够强大的战斗力。 城墙可以垮掉一面,但是中间的人绝不可以出事。 或许在小范围的战斗之中,剑修能够起到强大的作用。 或许在应变里,剑修能给出更快的反应。 但在此时,这小妖如潮的妖域里,他们却太单薄了,太普通了,就如一个将军被丢入了千军万马之中,那还能掀起轩然大波么? 不能。 但是,他们护着的那位可以。 一张张符箓从那纤白的指尖飞出。 一张张符箓与半空燃烧。 面目模糊的巨大虚影,在这片妖潮滚滚的大地上挥舞出属于地灵的力量。 不时还会迎来一波更为可怕的山神虚影,手持小山,如流星般居高临下地轰落,带动大地颤摇,水妖纷纷被压爆成渣。 而请出它们的,却只是一个娇美的小人儿。 这里,是钱塘妖域。 这人,是放下自己受箓仪式、不顾黄梁山之行的虞清竹。 “师弟...你在哪儿?” “你在到底在哪儿?” “你可知道...我不想你出事。” “我想你平安。” “若是你死在了这儿...我虞清竹对天起誓,今生定要屠尽钱塘江!有三千屠三千,有三万屠三万,有三十三百万,照样屠尽!!” 白袍飞扬,双手执符,地灵虚影在这符的接引下纷纷显出。 一双泪痣,慈悲如素白的菩萨玉像。 一双眸子,却清明又带着决然。 她是天才。 然,天才又如何? 她只想那个给了她一粒糖的少年能够平安,能够活着...如此,便是不要这一切又如何? “四灵符阵~~” 她娇叱一声,闭目观想之间,双手优雅地拉开,而四张符箓竟是于她双手之间飞腾了起来,悬浮半空,分别占据四极的东南西北。 金光熠熠,无火自燃,更于这黯淡的空间里衬出她脸颊的明亮。 以符成阵,威力巨大,但极耗心神,甚至会动心劳情。 然,劳情又如何? 娇美的道姑双目睁开,四张符箓燃烧殆尽。 四道身形同时出现在她身后,分别是土地、山神、河神、城隍。 此为地灵之中最常见,却也是最正统的四种。 说是如此说,但四者都面容极其模糊,而因为同时存在的缘故,四者之间竟存在了某种关联,而使得存在时间变长了。 轰轰轰! 狂暴的能量倾泻而下,周边妖潮里顿时飞腾起一泼又一泼的血光。 四名太极宫剑修只看的乍舌无比,这位二师姑不愧是天之骄女,是太极宫下一代里的翘楚...只这一手符阵,就已经足以傲视同辈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二师姑在用出这符阵后,竟是生生咽回了一口血。 他们只是施展金光咒,走马灯般旋在虞清竹周围,挥动长剑,以体魄抵御小妖,以剑气逼开小妖,而使得二师姑有出手的机会。 ...... 风,轻轻吹。 落叶,死亡,人的死亡,妖的死亡,交叠在一起。 生命的死亡,本就是秋天。 虞清竹所在的小队硬生生从钱塘妖域深处的妖潮里杀出一条通道,带着她往更深处的区域而去。 她一定要找到师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忽地,她停下了挥符的手。 而立在原地,停下不动,颤抖着握向怀里...握住了那半块“灵犀玉环”。 玉环正在颤动,在发烫,这是另一边传来的信号。 另一边掌握在凤鸣山城观主手里。 观主答应过她,如果清泉子回到了山城,或是出现在了安全区域,那么他就会通过“灵犀玉环”告诉她。 观主虽不是真人,但却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前辈。 所以... 他的传信可信。 所以... 夏极没事。 师弟没事。 太好了。 虞清竹忽地整个人都放松了。 如此一来,她可以放心地去黄粱山了。 黄粱一梦,梦不过几日几夜,却会在梦境里与相爱之人度过一生一世,经历一切起伏,极尽一切感情,直到心如止水,方能驾驭箓章。 师父领她入山,师兄弟却已青黄不接。 大师兄身受重伤只管内务,三师弟资质平平难撑大梁,四师兄坐于书阁不问外事,五师弟双腿残废只能传教,六师妹心思在外常年不归...而小师弟...... 如今,能够撑起太极宫,从师父手里接过担子的人只有她了。 她不会拒绝,不会逃避。 “回宫。” 她对四名剑修说。 然后又补了一句,“若是小师叔问起近些日的情况,你们什么都不必说,否则...以门规处理。” “这...” 四名剑修愣了愣,然后纷纷恭敬应道:“是,师姑。” ... ... 数日之后,白袍的小道士负手挎剑,走在武当山的石阶上。 山径蜿蜒如蛇。 道宫蹲守如龟。 他独自行走着。 三师兄已经看过他了,那位胖道士心底难受,好好安慰了几句。 大师兄笑呵呵道“屁大的事儿”,然后撸起衣服给小师弟看了看当年他受的内伤。 那是一个近乎将师兄腰斩的腐蚀性痕迹。 这伤痕,毁了大师兄的丹田,使得他今生都无法再修炼了。 四师兄笑笑,告诉他“这样也好,安心在山上找一份活计吧,年限到了,还是能升受箓道士的,虽然拿不到箓章就是了,但那东西也不是正常人能拿的”。 五师兄只是转着轮椅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沉声道:“喝酒随时奉陪。” 而老道也查看过他的伤势了。 紫火淤积,堵塞经脉,这根本就不是治不治疗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着的问题。 如此伤势还能不死,已是福缘。 老道也知道玄素宫彭铿要收夏极为徒的事。 彭铿甚至亲自找过他了。 彭铿告诉他,“阴阳分化之法”可以将夏极体内的紫火散出去... 具体原理是,用一些清纯女子行分化之法,以阴阳交合的方式,将紫火泄去,由其他女子共同分担,使得这火焰在一个人类能够接受的范围里。 如此一来,原本危险的紫火,说不定还能变得可以被他所用,被那几位女子所用。 福祸相生,阴阳相转。 老道知道彭铿这个人。 他能说出这些话,看来是真的有不小的把握。 所以,老道犹豫良久,还是同意让夏极转去玄素宫。 然而,让老道意外且欣慰且生气的是......他的这位小弟子竟拒绝了。 他无奈之下,只能做弟子的“思想工作”,让弟子再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说来也好笑,天下哪儿有老师让弟子去拜其他人为师的? 而世上又哪儿有宁愿生命受损,也不愿拜入第二门的人? 真是个傻孩子。 老道轻叹一声。 算算时间,那孩子又该来了,这一次...他会说出自己最后的决定。 这时...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没多久,小道童传话道:“掌教,小师叔来了”。 老道念了声:“让他进来。” 门扉打开。 白袍的小道士踏入,走到老道身前,长跪于蒲团上,两人感情深厚,既是师徒,又如父子。 老道问:“决定了吗?” 紫霄宫外,秋雨忽起,垂檐落珠,串成雨帘,大珠小珠落于檐下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极道:“徒儿心意已定,此生愿留武当,不入第二宫门。” 说罢,长拜不起。 氛围沉默良久。 老道温声道:“天凉了,多着衣衫。” “多谢...老师。” 34.重情重义,可惜太傻? 天是凉了。 老道不过是中途回来一次罢了,略作休息,他就再度提剑下山了。 而他在山下斩了多少妖,经了多少苦,却从不与别人说。 斩妖少说不出口? 这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太极宫很大程度上都是由掌教支撑起来的。 老道虽是剑修,但却是剑修里的传奇,也是道乡之中老一辈的传奇。 八代的弟子们虽对他知之甚少,但都或多或少听过一点他的事迹。 大抵是说,这位老者常常一人一剑,深入妖域,于万妖之中取大妖项上人头,消弭灾祸于未起之时。 神人无功,无名。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哪儿需要什么功名? 钱塘妖灾,还未过去,老道岂能安坐武当山? 乱世下山,岂不是道士之宿命? 另一边,彭真人没有能收到夏极做徒弟,也不以为意。 而这件事,传出去后,明着给那位武当小师叔贴上了一个“重情重义”的标签。 暗地里,却是不知多少人说他傻。 玄素宫,一脉单传的素女派系真人要收他为徒,要救他性命,他却只为了不离开武当,而枉然不顾,这不是傻是什么? 哪个男人不想和九十九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相敬如宾? 哪个男人不想齿落更生,发白又黑,青春常驻? 可这样的机会,放在那位武当小师叔面前时,他居然拒绝了。 这是多傻的人才会做出的事? 夏极把荷包一一分还给了师侄道姑们,九十两银子,一两都没少。 而师侄道姑们也都知道这位小师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知道从今往后他已经无法再修行了,更知道他甚至可能因为体内妖火而死亡。 于是乎,小道姑们都特别同情小师叔。 可却也没人再提道侣的事了。 小师叔,已经没有未来了,已经无法成为她们“不可绝阴阳”的对象了。 ... ... 夏极乐得清净。 妖火焚身的计划,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效。 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那些紫火,做出“堵塞在经脉里”这种假象,虽然不是太容易,但也不难。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事,这明明是道门火焰的紫火,居然骗过了那么多人,让他们真的以为是妖火...真是,太没有数了。 大日真元所生出的火焰,乃是太阳所产生的至阳之火,怎么可能是魔火? 对别人来说,下山云游是必须的。 因为,下山云游可以成就他们。 然后,受箓则是为了更进一步。 但对夏极来说,最好的成长方式就是一直苟在武当山上,安心签到,安心发育,悄悄地窥探到这个世界的奥秘,而不要被这个世界的“奥秘”窥探到。 那么,他何必缘木求鱼,舍本逐末,非要出山去浪呢? 说起来,是有些欺骗了师父师兄师姐。 可是...他若能更好的成长,岂不是也能庇护整个武当山? 只不过是在暗处罢了。 ...... 一切似已尘埃落定。 霜叶枯草,瑟瑟山风。 夏极既然决定苟在武当山,他就直接去锁妖塔第一层领出了小狸猫妖——阿紫。 然后,以山门之中的特制符收了阿紫,作为与他签订了契约的小妖。 从今往后,他就是主人,阿紫就是“任劳任怨”的小妖奴。 阿紫还很懵逼地在锁妖塔第一层晒着太阳,就被收了。 而但凡和道士缔结了契约,妖怪就不需要再回锁妖塔了。 所以,阿紫还是挺开心的。 能在山上躺着,谁要躺回锁妖塔里呀? “主人主人,你不是说我还小吗?”阿紫蹦蹦跳跳,欢快地随在白袍小道士身后,如麻雀般用清脆地声音提出问题。 “小一点没什么。” “欸?” “能干就好。” “哦。” 阿紫迷迷糊糊的应了声,但忽地如被闪电劈中... 等等! 能干是什么意思? 她大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紫衣飘着,还只是个刚化形不久的小狸猫呢,虽说被下了血咒,但却终究还没能理解“血咒”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忽然,她感到一只手向自己抓来。 “啊~~主人~~~”阿紫大眼里迷迷糊糊。 然后,她感到自己命运的后脖颈被捏住了。 她如被点了穴般,顿时安静下来。 夏极道:“变回小狸猫。” “哦~” 阿紫乖巧地身形变化,化作了一只可爱小狸猫的模样。 夏极随手把小狸猫丢在左肩膀,走到不远处的树边,卷起袖子,撸起裤管,拎起树下的一个木桶,还有鱼竿,继而往远处的山湖出走去。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山歌。 宝石般的蓝天上,白云悠闲地飘过。 深秋的山风在午间的时候没那么冷漠,没那么萧索,没那么悲凉。 风吹时,山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万籁俱起,好似一曲自然的琴箫合奏。 蜿蜒如蛇的小道延伸向远处。 走在小道上的少年,被婆娑的树影将一片片铜钱大小的光斑投落在身上、白袍上、头发上。 来到湖边。 夏极放好鱼竿,回手摸了摸阿紫的脑袋,然后指向鱼竿的尖头处。 阿紫:??? 夏极道:“阿紫,听我说,展示你才华的时候到了,请务必不要让主人失望。” 阿紫明白了... 顿时“滴溜溜”地顺着鱼竿儿跑到了鱼竿顶端。 夏极坐在树下,用最舒服的姿势舒展开长腿,压在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枯草上,然后把鱼竿甩了出去。 对他来说,鱼竿上多个狸猫就和没重量似的,根本不影响。 倒是阿紫飞了起来,直到鱼竿落定了,她才舒了一口气, 四条小短腿抱紧了鱼竿, 然后乖巧地垂下尾巴。 啵~~~ 长尾惊破水中天。 乱了风云,碎了烈阳。 水波之间,涟漪荡漾,似一片一片又一片的金鳞,仿是此处藏着一条黄金的魔龙。 夏极打起哈欠来,闭上眼,耳中只听着“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是一条又一条鱼儿被甩射到草地上的声音。 偶尔才传来一声“噗通”的空闷声音。 那是鱼儿命中入桶的声音。 “看来阿紫的命中率,还有待提高啊~~”他心底这么想着。 不觉之间,午睡的感觉就来了。 他靠着大树,成熟的鱼竿自己在钓鱼。 这样的日子...真好。 35.晴天霹雳!“残酷”的真相 哔哔~~ 哔哔哔~~~ 油点轻微的炸响声浮动着。 白袍的道士毫不顾忌形象,披散头发,卷着裤管,坐在云水之间,左手右手一同开工,转动着串成串的烤鱼。 然后,他又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抓着放在身侧地草丛里。 鱼皮很快成了金黄,火太大烤太久易焦,火太小却又熟不透。 但夏极对火候掌握地很好。 事关吃,那就是大事。 大事,绝不含糊。 紫衣少女趴在他身侧的草地上,身侧的泥土里插着青色的遮阳伞,她一双手掌如花儿般开放,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烤鱼,眸子里闪烁着星星。 而大尾巴则随着后翘地双腿,一起摇摆。 云影悠悠地飘过她,她的主人,还有她盯着的烤鱼。 “可以吃了吗?主人?”小狸猫很喜欢人类把食物煮熟的方法。 想过去,她可是都吃生的。 但自从吃了一次熟食后,就再也不想吃生的了。 夏极没回答她,而是忽地问:“阿紫,你平时换衣服吗?” 小狸猫道:“换呀,阿紫可爱干净了,都会洗干净,然后晒干。” 夏极指了指自己这一身沾满泥土的脏兮兮的白袍道:“阿紫,展示你才华的到了,今后我所有的衣裤清洗都交给你了,请务必不要让主人失望。” 阿紫:!!! “是!主人!” “袜子和鞋子也交给你了。” “是!主人!” 小狸猫激动地双颊通红,觉得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从前只开了灵智,还没能化形的时候,不就是每天都眼巴巴地指望着有一天能过上人类的生活嘛? 忽地,她嗅了嗅小鼻子,烤鱼的香味飘来。 “哇~~~”她眼中星光璀璨,张开嘴。 夏极抓起一串烤鱼,随手丢出。 小狸猫飞扑而出,一口咬住烤鱼,然后又灵巧地在树身上蹬踏了两下,再坐回夏极身侧。 夏极想了想,又从兜里摸出一颗糖,这是在凤鸣山城时用自己的钱买的。 扯开糖纸,屈指一弹。 “啊呜~”小狸猫灵敏地扑出,一口咬住糖,然后又趴在地上“叽咕叽咕”地吃了起来。 小舌头一舔糖,那甜味儿直接攻破了味蕾的防线。 阿紫甜的双眼都眯成了新月,她凑到夏极身侧,大尾巴一扫一扫地蹭着他,以示开心和友好。 因为缔结了契约的缘故,小妖奴是无法做出对主人不利的事的,所以夏极也并不避讳在她面前修炼。 饭后。 下午的阳光里,夏极盘膝而坐,引大日真元入体,继续去冲破一百零八隐穴,以达到行气的第六境界。 这倒也正常,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什么。 阿紫就把烤鱼吃的干干净净地,然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看到主人卷着裤管,便也有样学样想卷起裤子,然而她穿的是那种褶皱的裙子,无裤可卷。 阿紫只得脱了鞋,露出晶莹似多肉玉露的脚丫,在湖边的沙砾地上踩来踩去,欢快地玩耍着。 也许是玩的累了。 她看到主人还在修炼,就也跑到他身侧,继续有样学样,跟着修炼了起来。 然而,妖怪在白天的修炼效率低的吓人。 可夏极也没办法,他的修炼丹只能自己吃,无法分享给别人...否则就会失效,这一点,他早就试过了。 ... ... 入夜晚课之后,他来到了道藏阁。 四师兄得过老道吩咐,直接让他入内了。 毕竟,功法并不存放在何处只有他知道...其他人即便入了道藏阁也无法寻到。 夏极也不是来找功法的。 他是想要寻到一些信息,以便了解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或者说...他想翻到有关【日曜黄庭经】、【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文献,以打消心底的不安。 月光从窗户投落。 白袍道士在书柜前走动,翻阅着书册。 而在他作为居所的静室庭院里,阿紫已经洗完了衣裤,好好地晾晒了起来,然后盘膝坐到月下,开始修行。 妖,大多会靠着星辰修炼,同时也会崇拜星辰。 动物类的妖,大多拜月,所以才会有狐妖月下吞没妖丹的故事。 植物类的妖,则是拜日,因为只有在阳光下,植物才能成长,成了妖也是一样。 当然,还有不少特殊的妖会去拜一些异星。 阿紫是小狸猫,月光皎洁的夜晚刚好是她最佳的修炼时间。 夏极看了许多书...没找到自己要的答案。 一天... 两天... ... 转眼一周过去了。 夏极终于在一处道门古籍上寻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道士以星斗为观想,步罡踏斗,以借星力为阵法。” “妖魔以星斗为崇拜,十一星曜,以借星力而修行。” 简单来说... 就是在道士的修行里,星斗只是一种辅助,主要用途是在阵法,所以道士修行,哪怕在密室之内也可进行。 而妖魔则不同,星斗对它们非常重要,甚至会起到决定性作用,而它们则会借助星斗来修炼, 如果将它们囚禁在密室内,那么就是彻底断了它们修行的路子。 夏极放下书册,忽地有些心虚。 先不说利用生命真元修行了,就算是利用大日真元修行...那也完全是一副借助太阳修炼的法门。 根据这古书所说,岂不是自己修的是妖魔之术? 黄庭经明显是道法,借助的是自身之力,日曜则是星斗,是烈阳之力...这真的是天人相接之道么? 四师兄刚好准备关阁。 见到小师弟稍显迷惘的样子,就出声问道:“有何不解,师兄或能为你解惑。” 夏极问道:“四师兄,我道门在突破行气第三境之后,还有什么境界呢?” 四师兄略作沉吟,道:“也罢...今天师兄就把知道的说给你听听。 之前不和你说,是怕你好高骛远,现在却是没这么多担忧了... 只不过,你知晓之后,切莫告诉晚辈们,欲速则不达,若是只看到高在云雾里的山峰,却不看着脚下踩踏的泥尘,怕是连山腰都未必能达到啊。” 夏极点点头,表示理解。 四师兄一边锁门,一边开口道:“行气乃是一切的基础,无论道乡佛土还是武馆都差不了太多,第一境乃是周天行气,第二境乃是引火烧身,第三境乃是先天胎息。 而这第四境...则需配合外在环境进行修炼了,对我道门而言,通常需要借助香火金身,或是洞天福地里残存的仙气,进行修炼。” 夏极奇道:“师兄,香火金身难道不能自己修行出来?” 他可是一直将自己那火焰之身当作香火金身啊。 巨大化,神兼神通,一股子法天象地的趋势... 难不成,自己还能帮助其他人修炼?? 四师兄呵呵笑了笑,道:“师弟,你想多了...不过这也难怪,小辈们偶尔会传一些三昧真火,香火金身之类的说法,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其实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香火金身指的是神仙像,三昧真火则是性修的一种神通。 老师说,在第三境界之后,命修们必须持有香火金身来修行,性修们若想再进一步,则必须要掌握箓章,但箓章这东西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掌握的。” “为什么?” “传说箓章就是仙神的官印。 人间官分九品,仙神也有大小之别。 人间官员,官印就是权力。 仙神官印,亦是如此,所以可以调动天地间的天神。 但以人之躯体使用仙之官印,何其艰难? 稍有不甚,轻则昏迷不醒、沉浸在观想梦境之中,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 重一些的,直接变得痴愚。 这些都是道门的秘密,师兄也是近些日子才知道。” “那香火金身呢?”夏极心底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虽然他不太理解,也不太愿意接受。 四师兄指了指远处,那是紫霄后宫的方向。 “师兄,何解?” “老师每天坐在真武大帝的金身下,你还不明白什么是香火金身吗?” “......” 夏极明白了。 什么香火金身,什么法天象地,都是骗人的,真的香火金身根本就不是活物... 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师兄,那我也去了紫霄后宫许多次,为何没有感受到那金身的神异之处?” 四师兄道:“清泉子啊,一万人诚心拜神,神之回应了其中一人,那么其他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可会感受到?” “那太子洞呢?” “金身或覆一域,或只回应一人。真武大帝的金身只会属于历代的武当掌教,而太子洞里的那位则会覆盖整个太子洞... 所以,行气的第四境,就是引神入体,然后通任督,奇经八脉,一百零八隐穴...这分别对应着第四境的初品,中品,上品。” “那...妖魔呢?” “妖魔啊...这个师兄倒是不太清楚,但大抵应该是引星辰之力入体吧。 真人端坐道宫,僧侣青灯古佛,而想来到了这层次的妖魔大多也只能停留在某处...如此才能修行吧。” “妖魔能不能随时随地修炼呢?” “呵...”四师兄笑了笑,“师弟啊,你也不想想,如果妖魔能够随时随地的修行这第四境界,那人间早就沦陷了。” 夏极:...... 他如遭雷劈。 这残酷的真相,让他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兢兢业业地修行着黄庭经的小道士啊,但怎么根据四师兄这说法,他就是妥妥的大妖魔了? 而且还是大妖魔里的那种特殊存在? 是可以随时随地以二十倍速度修行的存在? 空前的失落感,充斥于他心头。 四师兄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小师弟被吓到了,便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师弟,这种层次的大妖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你若要知道它们,还需到古籍里面去翻查才能看到呢。 再说了,这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哈哈哈。” -- -- ps :有书友说希望加更,但新书期加更确实不太好,小水会努力地做好细纲,留好存稿,上架后爆发。 实话说吧,这本书的成绩比较一般,但小水自己写的很开心,心底的构思也很爽,纯粹是各种花式无敌日常演帝碾压等等,让人舒服而又不会有任何憋屈,世界观也会一如既往的新奇、神秘与完整。 最后,再恳求大家在下面的几周一定要“追读”本书,看到更新后能够点进来看看,否则...这本书连正常的推荐都难保了,再三拜谢。 36.行走的“人形太阳” “根据四师兄所说,我这日曜黄庭经是有问题的,如果换个名字,就算说是植物类妖魔的传说功法,别人也会相信。” 夏极盘膝坐在武当山后山。 或许是这两门功法已经修行到一定程度了,以至于夏极哪怕不主动修炼,它们也会自动运转。 【日曜黄庭经】会自动吸取烈阳里最纯粹最暴戾的大日真元,用以冲破一百零八隐穴。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则是已经彻底消化了之前的那一批生命真元,而在“催促”着夏极,让他再去多攫取些来,以便完成更多的躯体进化。 整个人间,都是行走的生命真元,不去取点儿来么? 就算不想杀人,那么去斩妖除魔获得生命真元,不也是极好么? 只要获取更多的真元,就可以变得更强啊。 偶尔的时候,夏极心底就会不自禁地浮出这样的想法。 这就很不好。 其实,这种事换成任何人,都会发生巨大心理变化。 要么开始自责愧疚,觉得自己该摒弃魔功,重回正道。 要么心态变化,觉得既然有此机缘,那就一心向魔。 但夏极没有。 “就这么着吧...” 他想开了。 修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隐着藏着,谁知道呢。 他翻阅许多道书,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修炼,都不可能长生不老。 人的寿元极限是两百四十年,哪怕是再有本事、再传奇的人物都不过落得“一座墓碑埋骸骨,一抔黄土葬青山”的结局。 长生?人人求长生,可惜求之不得,无人能得。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想让这一世去折腾什么了。 反正都要死,逍遥自在地过一世就很好了,管他正邪道魔。 他不在乎。 只不过,他不能让师父师兄师姐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一点就是了,因为别人在乎,武当在乎。 在以前,人和妖或许还勉强能共存,但现在钱塘妖灾刚显,苍生被残害,人和妖的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 如今,怕是除了道士所养的妖奴之外,其他的都必须杀之了... 他若被人知道修炼了如此妖魔功法,武当就无法再容他,师父师兄师姐即便再怎么不想,也不得不赶他离开。 “大日真元,入体!!” 夏极心念稍动,深吸一口气,周边地环境似乎都暗淡了,阳光如被收束、将高强度的光芒照落在他身上。 阳光里最炙热的真元则入水入海绵般,迅速被他身体吸收。 一呼之间,紫色火焰如满月起潮,一丝一丝的紫火从他毛孔里汹涌而出,往周边散开一圈圈涟漪般的紫浪。 一吸之间,那散开的紫色焰浪,又如扩散电弧忽地紧收,再度回归他毛孔之中。 这是从烈日里获得的力量。 阿紫见紫焰卷来,吓得弹射而起,一溜烟就跑到了旁边地草丛里,只留屁股在外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又侧过头,看向主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 慢慢地,慢慢地,阿紫也就习惯了。 但她还是很怕这紫火。 哪怕她已经知道主人这紫火不会伤她,甚至连她的裙子都不会烧掉。 她却还是惧怕。 这或许就是动物类妖魔天生对于太阳的畏惧吧。 夏极也不以为意。 ...... 但是...让他意外的事很快出现了。 因为他习惯在两三个固定地点静坐的缘故,这两三个地点的风景竟然产生了异变。 尤其是在山顶的某一处,几株早枯了的向日葵竟然又开了花。 紧接着,桃花也开了。 樱花也开了。 漫山遍野都没开花,就夏极周围开花了。 这让武当山的小师叔再次震惊了。 他难道成为了行走的日? 向日葵感到了日的温暖,以为春天到了,所以就快速地重新开花? 桃花,樱花,还有其他春夏类的花亦如是? 再没多久,向日葵长出了葵花子。 桃花结出了桃子。 樱花漫天飞雪。 如是自然女神脱了裙子大醉一场,引得一众花草失控了似的,怒放出花,诞生出果。 阿紫很开心,在花间跑来跑去,和松鼠抢葵花子,和猴子抢桃子,不时还撩起长裙把大尾巴甩入湖中钓鱼,不时则高举着双手在山里被猛虎追着。 阿紫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妖,她的本体怕老虎,即便成了小妖,还是怕猛虎。 而主人,就是她的安全地点。 只要她赶到主人身边,就会没事了。 可山里不知为何,忽地多了许多许多的猛兽。 阿紫再浪,也浪不过天敌。 很快,在一次可被称为“经典追击”的游击战里,阿紫被猛虎咬了一嘴毛。 她抱着大尾巴跪回主人面前哽咽、恸哭。 这尾巴她可珍惜了,能做顶级鱼饵去钓鱼,能做软绵绵的大枕头,肚子饿了还能抓着啃两下,特别香。 现在居然被老虎咬掉了许多毛。 夏极知道小妖调皮,也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太静,有这么一个调皮的小妖也不错,所以从虚空里抓出一对平平无奇的金刚琢子,丢给了阿紫,然后抓着她的双肩认真告诉她:“阿紫,你要记住,打狗还得看主人。” 阿紫:...... “主人,我不是狗。” “我只是打个比方。” “哦...” 阿紫应了声,只觉得怪怪的。 话说回来,这金刚琢子,和桃木神虎一样,都是夏极前两年签到出来的一次性底牌类物品。 这样的物品夏极只有二十个。 而这一对金刚琢子的作用就很是鸡肋了。 虽然功效与物品没什么不同,甚至不会在使用后就消失,而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发挥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是,此物品却还是异常鸡肋。 夏极用前世游戏术语的理解就是:此物品仅提供一次性装备,装备后永久绑定,且无法再装备其他物品。 这么一来,哪怕金刚琢子的作用再大,夏极也不会用了。 阿紫是他的狸猫。 而他是阿紫的主人。 咬狸猫还得看主人。 那猛虎敢咬阿紫,就是咬他,这还得了? 所以,夏极就把金刚琢子给了阿紫。 阿紫抓到金刚琢子后,夏极抓着她的手随意一划,数滴血液落在了两个金刚琢子上。 顿时间,那明晃晃的、平平无奇的琢子消失了,从阿紫的两只小足里融入了进去。 同时,夏极感到一股奇异的联系产生了。 阿紫也感到了。 她觉得这金刚琢子好强。 她又觉得自己好亲主人... 这一世她都不可能做出半点对主人不利的事了。 甚至,她能为主人去死。 夏极也感到了。 这或许就是“如此使用金刚琢子”而产生的顺带作用。 是因为金刚琢子是自己签到所得的物品,而自己又将物品赐予了小妖,还是因为这小妖原本就是和自己签订了契约,还是其他原因?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阿紫大抵是真真正正地成了他的狸猫了。 阿紫也明白。 紫衣少女脸蛋红扑扑的,心底生出一种归属感, 那是一种“从今往后,甚至可以把大尾巴借给主人做枕头”的归属感。 夏极双手搭在她肩上,淡淡道:“阿紫,今后,就靠你保护主人了,现在...是时候去教训那敢咬你尾巴毛的家伙了。” 阿紫重重点头,然后试探着双脚蹬了蹬,顿时蹬出了一对闪亮的琢子。 小狸猫开心极了, 她踩踏着琢子, 琢子飞转了起来,带着小狸猫风驰电掣般往远激射而去。 宛似...一道凌厉破空的紫电。 37.梦不过几日,却度尽一世 有了主人的支持, 抢夺松鼠瓜子、抢山猴桃子的狸猫暴君反手就镇压了暴乱, 且拥有了坐骑。 那些欺负过她的猛虎们成了她乖巧的坐骑们。 少女的野望得以实现。 曾经欺负过她的存在,终会成为她的坐骑!! 此时,紫裙少女跨坐在毛茸茸的大虎上,在山野间飞奔,花草叶子漫天飞着,山林里热闹的很。 夏极舒舒服服地躺在湖边、崖上、深山之中。 再很快,猴子、松鼠等其他动物也被阿紫给驯服了。 不服不行啊,背景太大,后台太硬,它们还有谁是阿紫地一合之敌? 于是乎,在武当山会默默被嘲笑为绣花枕头的小师叔,俨然一副丛林太上王的架势。 之所以是太上王,那完全因为阿紫正在往这一片区域的“兽王”转化。 晚上拜月修炼。 白天,则是鲜衣怒虎,四处玩耍。 后山的诸多动物都开始明白...谁才是这一片区域的主人。 猴子把多汁的蜜桃洗干净,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然后决然地跑到那翘腿枕头的白袍人类身边,乖巧地把桃子放下,又吱吱吱地叫着跑开了。 松鼠们聚集在一处,抱着大颗粒松子,放到那白袍人类身侧。 熊瞎子站在湖边,一爪子呼死一条鱼,然后又讨好般地放到夏极身侧。 还有食铁兽可怜兮兮地抓着珍藏已久、没舍得下口的嫩竹子前来上贡... 野狼叼着兔子,兔子叼着胡萝卜,也一起丢了过来... 这些都是阿紫的功劳。 夏极悠哉游哉地喝着酒,磕着瓜子,身体沐浴在阳光里,时刻吸收着大日真元,也时刻在以二十倍的速度修行。 一片落叶,悠然而至。 他随手拈起,凑到嘴边,闭目吹起了口琴。 悠扬的声音弥散飘扬,正是那一首落定。 “似乎有很久没见到二师姐了,大师兄也外出了...他们是去了什么地方吧?” “二师姐现在是受箓道士,难道是去举行什么特殊仪式了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有几天了,也随意问过人,但没人知道虞清竹和大师兄去了哪儿。 ...... 此时,某一处。 云雾缭绕,宛如天上仙乡。 俯瞰大地,竟是一张玄妙无穷的画,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尘埃一浮云一鸣虫一宿鸟...种种种种,皆是构成了这幅画,成了它的一部分。 这画里错落的几座高山,极有韵味,宛如国手名画,妙手偶得的那一勾一撇。 而在这名画的其中一座山峰上,正坐着一道白衣身影。 那是穿着月白道袍的道姑。 道姑忽地睁开了眼。 泪痣,也随着这睁开的动作,而往下“流淌”。 大梦初醒。 梦醒后,她的第一个动作是松开手。 她手里竟有一张紧紧捏着的空糖纸。 糖纸被风一吹,就发出一声完全淹没于山风里的清脆声,飘远了。 而她的眸子,却已如经历了一切悲欢离合,一切繁华一切衰败,极于情然后明悟一切皆空。 黄粱一梦,不过几日几夜。 而她却已过完了一生。 没有人知道,她的一生是如何度过的。 也没有人知道,她梦里的一生是与谁度过的。 虞清竹也不会再让人知道。 她起身。 道袍如月,脸庞如霜,瞳如止水。 等到她走出黄梁山入口时,大师兄正在喝茶等她,见到二师妹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错愕之色,然后神色肃然,起身垂拱,遥遥行礼。 师妹显然成功了。 而黄梁山上黄粱梦本就是荒唐梦,说来简单,但真正算起来,又有多少人真能够一梦而悟? 每一个悟了的,都会成为了不起的性修。 师妹,本就是武当新一代里的天之娇女,如此一来...她几乎定了会是老道的接班人。 大师兄理当行礼。 ...... 话分两头。 钱塘妖域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老道下山之后,来回几次,归山几次,每次都是匆匆而回,略作停顿,又旋即下山。 老道不带武当弟子。 他不说原因。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原因。 老道怕武当弟子跟着他送死。 钱塘妖域的事虽然没有结束,但因为诸多道宫的努力,这场被定性为灾的事件已经慢慢地稳定了。 皇朝将天下划分为十二道,而一道最大的长官则被称为——大将军。 大将军派军队配合道士们封锁山河,围剿妖怪,同时也给百姓们列出了安全区域。 如此一来,对百姓来说,只要不进入危险区域,那么...妖怪的威胁等同消失了。 没几天,初冬就到了。 山南道版图的天空,飘起了雪。 落雪,就如上天竖起了“免战牌”,钱塘妖域的妖怪们忽地偃旗息鼓,平日里...那涛涛大江上已经没有了黑雾。 但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真要灭了它们,那就只有钻入江里去追杀它们。 可这并不现实。 于是,陷入了僵局。 真人们立下轮换制度,这月你守,下月他守,配合驻扎军队,一同和江里妖魔遥遥相望。 老道...这才踏上了回山的道路。 这路上,他心底很不舒服。 夏极那孩子多好,不能让他受委屈,不能让他这一世废了。 想到此处,老道犹豫再三,还是在半路停下了,绕了个弯子,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心底暗暗道: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要什么脸面,认个错罢了...若是真能救那孩子,别说认一个错,就算认十个又如何? 他要去的方向是镜山。 镜山,又城药王山,是道乡里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 腊月寒风,天地飘雪,山阶覆白, 风一吹,就如白发被吹起。 一吹三万丈。 夏极坐在飘雪的湖边,吃着松鼠过冬的食物,啃着猴子珍藏的蜜桃,喝着三文钱一两的美酒,不时抓一颗被溪水洗过的冰葡萄丢入嘴中。 哒哒哒哒哒... 他身后传来鼓点般的脚步声。 很快,一道恶风从远扑来。 恶风伴随着令旅人骇然的腥味,呼啸而至。 夏极却看也不看。 那呼啸的腥风却忽地停下了,却是一个骑着猛虎的紫衣少女。 少女灵敏迅捷地飞空而起,双手按压着裙子,然后落在夏极身侧,道:“主人主人,你大师兄和二师姐到武当山入口了,看起来都挺好的。” 夏极吃桃子的动作慢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吃了起来。 他想了想,以刁钻的角度屈指弹出一粒“十五倍修行丹”。 阿紫“嗷呜”一声,扑了出去,张嘴吃下那颗丹药,脸上露出异常开心的神色,“阿紫多谢主人”。 大概是上个月吧。 夏极忽然发现,“金刚琢子”使得他和阿紫产生的联系不仅仅是主仆,还有着一种奇异的共享关系。 之前,只有他才能吃修行丹修行。 可现在,有了这层绝对的主仆联系,阿紫竟也可以吃修行丹了。 38.山中有老虎,狸猫称大王 冬日,夜晚早早地降临,香客们亦是一早就已下山。 诵经宫里的诵经声又响了起来。 早祈平安,晚度亡魂。 夏极坐在最后排的蒲团上,虽说他在众人眼里成了废人,虽说不少年轻道士会对这位小师叔用“和善”、“同情”和“关心”去包装他们的优越感和嘲笑。 但夏极还是很受小道姑们欢迎。 就算不少小道姑已经断了与他双修的心,却还是会在入宫时情不自禁地坐在他身侧的蒲团上。 之前还没这么夸张,可现在...在道姑们眼中,这位小师叔在功力全废之后,周身反倒是平添了一分玄奇无比的魅力,端的是逍遥极了。 再加上小师叔那一股子洒脱气,就很让人舒服。 就算小师叔不能被用来双修,用来养眼也是极好的。 就算不想养眼,用来磨砺心性也是很好很好的。 师叔...可是一个能让人生出心魔的存在啊。 还有不少道姑忍不住去想,或许小师叔本就是这样的人,修行如枷锁,束缚了师叔,久在樊笼里,如今方得返自然。 而现在,一次云游,一次功力全废,却是把小师叔从这枷锁里解脱了出来。 更有一些脑回路清奇的道姑会想,不如在武当再设一个心魔阁,让小师叔去做这心魔阁阁主,后起修炼的道姑可以天天去看师叔,以磨砺心性... 所以,诵经堂的情景就很古怪。 夏极无比打酱油地坐在后排。 而他身周,尤其是身后坐着一众道姑,这些道姑里有貌美娇丽的,有勤修道法的。 前者使用师叔来养眼。 后者使用师叔来养心。 总之...这就成了一道很古怪的风景。 这又引发了一群柠檬精的悄悄腹诽。 “绣花枕头就是绣花枕头,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可惜了。” “尘师叔,张松张柏师兄,怜星子师妹都没出事,就他出事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没有力量还能再修炼,但师叔这般连修炼的心都没了的人,实在是...” “我若是师叔,定然知耻而后进,哪怕功力全废无法修行了,也一定要努力奋斗,而终有一天可以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大名!师叔若是能有我一半的上进心,怕是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我还曾好意提点过师叔,然而他却不以为意...” “可惜了。” 夏极偶然也会听到一些说出口的窃窃私语,以他如今的境界,师侄们就算说的再小声也会被他听到,可他真的不在乎。 这一世,他只想逍遥自在。 什么努力奋斗,什么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大名,不可能的...这一世,他绝不会有这种目标。 最好不要有人知道他厉害才好。 混吃等死,咸鱼不翻身,逍遥山水之间,这才是他的目标。 ......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诵经声响着。 又忽地断了。 门扉打开,潮水般的冬夜冷风从外吹来。 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回头。 只见诵经宫门口站着两个人。 “武当总管”的大师叔站在后面些,而在前的却是一个裹着月白道袍的道姑, 面似清霜,泪痣含悲,一双眸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强大的气场于那道姑周身生出,却又如深海藏波,转瞬不见,而显得平平常常,有一种乡间小道姑的随和感。 道士们自然都明白,这种随和感名为“和光同尘”。 而他们也都隐隐明白这位二师姑此番外出,是去了一个道教圣地,此时隔了这么久才回来,显然是有极大收获。 就算眼头见识再差的弟子也能看到大师叔走在二师姑身后,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虞清竹看着忽地安静下来地众人,温和地道了声,“继续念。” 她目光扫过后排角落里的夏极,就如扫过其他人一样,未曾停歇半个刹那。 但是,她却已经不再坐到夏极身侧了。 因为...从这一天起,她需要坐到诵经宫的最前方,做那唯一面对着众弟子诵经的人。 她当仁不让。 因为...让无可让。 而随着她的坐定,整个诵经宫里的氛围竟是生出了变化,仿是有一抹若有若无的道韵开始弥散。 所有诵经的道士道姑,都忽地更加肃然了。 风雪于飘,满山都是,而这座与世隔绝的深宫里,却是虔诚的诵经声。 夏极看了一眼高台上,那垂眉闭目的二师姐,脑海里闪过过去两人坐在一处读书的情景,很多很多这样的情景,也有很多很多年了。 这一刻,谁都没说什么,谁也没解释什么,可什么误会都不会有。 你需逍遥。 我需负重。 这是选择。 我既负重。 便需在今后的某一日里,如老道一般端坐紫霄宫,坐于真武大帝金身之下,一坐春秋几十载。 这不仅是为你。 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整个武当,为了所有人。 我坐在哪里其实都好,但我既要为了整个武当,就需要坐在高处。 我无意于高处,但别人在意,武当在意。 这一点... 两人虽未曾对视一眼,却都已理解,两相安好,不存误解。 ...... 老道半路归来,绕路去药王山,腆着老脸去拜访那位神医,去认一认昔日的“错”,去低一低未曾低过的头。 只要他的那小弟子能够痊愈,能够重新修炼。 他这点儿脸皮,算什么? 都一把年纪了,还管个什么脸面? 可是,世间多有不巧事,这次不是低不低头的问题,而是神医不在山中。 乱世道士下山,神医也救人去了。 老道等了几日,神医却迟迟没有归来的迹象。 他无奈之下,只得返回武当,想着等段时间再来拜访。 ...... 风雪满山,天地裹白。 夏极托腮在树下,时不时张开嘴,任由阿紫把冻葡萄送入他嘴中。 葡萄这一经冻,果肉里的糖分就都析出来了,很是甜。 这段时间,阿紫的修为是突飞猛进,开始如火箭般快速提升了,修炼一年就相当于别的妖修炼十五年,这是何等恐怖? 阿紫也开心坏了。 此时,夏极在想有没有可能让师父师姐师兄也享受到这份福利。 他暗中拿师兄试了几次,但都没有成功。 显然,必须成为他的奴仆,必须被他赐予了“金刚琢子”一类的物品而建立了更深层次联系,才可能共享修行丹。 “看来只能作罢了...” 夏极不再去考虑这个了。 他放空身心,就吃着葡萄。 而在他身后,俨然还有不少动物捧着各自最爱吃的东西...准备上贡。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一条吊额猛虎跑来了,对着紫衣少女如猫咪般“嗷呜”了几声。 阿紫:“嗷呜嗷呜?” 吊额猛虎:“嗷呜!” “嗷呜...” “嗷呜!!” 一虎一狸猫的谜之对话很快完成。 阿紫转动大眼,看向夏极。 夏极随口问:“怎么了?” 阿紫道:“主人...小黄它说最近有好多野兽从北边山脉跑来了,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夏极道:“问问它,害怕什么?” 阿紫扭头,叉腰,对着小黄淡淡道:“嗷呜嗷呜。” 吊额的小黄匍匐在地:“嗷呜呜呜呜~~” “嗷呜?” “嗷,嗷呜呜~~” 阿紫眼睛一亮,明白了。 她转身对夏极翻译道:“主人主人,小黄说它本来也是一只生活在北边山脉的虎,只是忽地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所以才跑来了这边。” 心悸的感觉? 夏极摸了摸下巴。 妈的,老虎还能有这种措辞? 阿紫继续道:“小黄说它过去也会在午夜惊醒,心底翻起无限愁思,看着东方,发出吼叫,它不知道它在叫什么,但它叫的深沉而炽热。 可是那一夜,不同。 那一夜,它被伤害了。 它伤的很深。 它很害怕。 因为,它感到了一股邪恶的气息从北而来,它芳心颤摇,很是心悸。” “等一下。” “欸?主人,怎么了?” “阿紫啊,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啊,主人,你好厉害呀,居然连我最近看书都知道。 是这样的,这里的猴子不知怎么回事,在后山一处偏僻的山洞里藏了不少书...我问过猴子们,猴子们说这些书都是从各处捡来的。 要么在悬崖底,要么在一些绝地,要么在一些枉死于山匪的车队、读书人的骸骨里翻出来的。 猴子一代一代,藏了不少书。 它们带我去参观,我就随便拿了一本。” “给我看看。” “哦。” 阿紫从裙子下掏出一本书,书名【花魁回忆录】。 夏极:...... “怎么了,主人?是不是阿紫哪里做错了?阿紫只是想更好地融入人类。”小狸猫好奇地瞪大眼,无辜地看着主人。 夏极还不至于为这种事责备自家的小妖奴。 最关键是,你去责备别人,自己心情也会变差。 他明白北方山脉出事了。 野兽们有着强烈的领地感。 如老虎这般的猛兽更是如此。 它们之所以会往南来,是因为它们在逃。 它们原本的领地里已经出现了它们完全不能,也不敢抗衡的存在。 但这和他夏极有什么关系? 白袍小道士饮了口酒,道:“阿紫,带我去看看猴子们的藏书。” 39.横练《山经》 嗖嗖嗖嗖~~ 山间,两只猛虎窜过。 在前领路的猛虎粗壮的身子上跨坐着个紫裙少女。 在后的猛虎身上,则是躺着一个白袍小道士。 小道士不仅躺着,还翘着腿,悠哉游哉地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腰间的酒葫芦随着猛虎的跑动而来回晃着,内里酒水撞击着葫芦,发出颠来晃去的闷响。 “我观白云多悠闲,白云观我应如是...”夏极随口哼着。 哒哒哒哒哒哒... 两只猛虎才窜过,又是一群野兽呼啦啦地跑过,如随王出征的卫士。 这等风采,当真是这片山域的兽王和太上王了。 很快,猛虎停在了一处悬崖边。 崖下,云雾翻涌,淹没了山间以下。 猛虎们羞愧地停下脚步,为不能飞檐走壁,不能载着王和太上王去到绝壁里洞窟而感到惭愧。 但猴子们却已经吱吱吱地叫着,搔首弄姿,在悬崖前列队了。 阿紫叉腰站在猴子们面前。 然后猴子们都不叫了,一副已经准备好的架势。 阿紫侧头看了看主人。 夏极点点头。 阿紫转身,淡淡道:“吱吱吱。” 顿时,猴子们欢快起来了,舒展长臂,借着那绝壁缝隙里长出的树木往下而去。 阿紫脚丫下生出两轮飞快旋转的金刚琢子,一溜烟也跟了过去。 夏极挎着酒葫芦,挥舞着宽大白袖,跟着猴子和狸猫纵身一跃,就跃入了白云里。 以他此时的境界,别说绝壁上有横生的树木枝干了, 就算没有,他也能在嶙峋的山壁上寻找到借力点,轻轻松松地行走。 孤云出岫,雾淹高山。 白袍小道士身形逐渐黯淡,起初还有个轮廓,很快就是茫茫不见了。 夏极脚下是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跌的粉身碎骨,但他却没什么感觉,就是很简单地踏步行走。 很快,目的地到了。 那是一个绝壁上的简陋山洞。 这里就是猴子们的藏书阁。 猴子喜欢模仿人,而有些灵性的更是会模仿看书。 所以,当夏极走入这神奇的藏书阁时,竟见到三五只猴子端坐在洞里石凳上,借着洞孔里穿透的阳光在一本正经地翻着书册。 可惜的是,它们把书拿反了。 这山洞里,意外地很干燥,书籍也都保存的不错。 在猴子们的带领下,阿紫很快找到了【花魁回忆录(下)】,然后塞入裙子准备带回去看。 夏极则是有些感慨。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啊。 那么多的好功法,阿紫都不取,反倒是取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一脸没有上进心的样子,不错,真是个不错的狸猫。 他不禁暗暗点头,为自己的小妖奴默默点赞。 这娃,随他。 猴子们炫耀性地在前领路。 它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藏了什么书,就算那些在翻书看的猴子都只是“鹦鹉学舌”。 夏极是识货的。 他自然认得这些猴子们的藏书,品类杂多,但竟有好些本不错的功法。 于是,他随口称赞。 阿紫就把他的称赞翻译给猴子们听。 猴子们不停搔首,吱吱吱地叫着,开心极了。 夏极随意翻着这里的书,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这里的功法虽然不错,但总归还比不上武当的道藏阁。 他也没打算有什么奇遇,就是来看看而已。 可当他走到尽头时,忽地目光垂了垂,他在猴子们的藏书柜下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 书册的封皮上隐隐写着“山经”两个字。 他心神一动,抬起书柜脚,取出了那本厚册子。 猴子们震惊了,不懂太上王为什么要取这么破烂的一本书。 这要不是一本书,早就被它们丢掉了。 这么烂的书,捧起来看,多没面子? 夏极则是掸去册子上的尘埃,翻开开始看。 封面第一页,有着一行字:命不易古,山海长存。 他继续翻。 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却是让他目光被吸引了进去。 他连连翻看,竟是看到忘记了时间,一口气粗略地翻到结尾,不禁愣住了。 这《山经》竟是一本极为珍稀的横练功法,据书上描述,修炼到高深之处,可以身如高山,甚至可能突破人类寿元的极限。 吹牛皮谁都会,但以夏极此时的境界来看,发现这本书真的是极为特别,其中甚至还罗列出了佛道两门的一些常见的、不常见的横练功法,用以对比、佐证。 猴子们震惊极了,太上王居然翻它们用来垫书柜的书翻了这么久。 夏极摇摇手道:“这本书,我要了。” 阿紫翻译了下。 猴子们惊地不知说什么好。 忽地,它们恍然了。 难道说,太上王就喜欢这种破破烂烂的书? 猴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下次,一定还要找这些破烂书送给太上王! ... ... 横练功法的修炼本质,就是“请打我吧”。 当你适应了被打之后,你的身体就会“进化”。 当然,如何适应,就是问题所在了,其中囊括气劲观想各种法门,甚至涂抹身子的药膏,供泡澡的药汤等等等等。 【山经】自然也不会偏离这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 次日的午后,夏极来到深山中,盘膝坐在一条山泉边,按着【山经】描述的法门开始了修炼。 横练功法,本就是在他的修炼日程之上。 变不变强什么的无所谓,但肌肉是男人的浪漫,而且一旦自己变大变壮了,说不定就可以不再那么吸引异性了,就挺好。 前世的他很想去健身房练出一身肌肉来,到了夏天就可以如美女秀长腿一样秀出一身腱子肉,然后告诉别人“没办法,天生的,怎么吃都不胖,还长肌肉,真是要命了”。 可惜,他这个美好的愿望却被无止无尽的事务给压住了,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家人的生活,为了家人更好的生活,他拼尽全力。 然而,即便那么努力又如何呢?一场大病,一次死亡,就让一切成空,就让他那所谓的“更好的生活”都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了,也让家人为他的病逝而恸哭。 这一世,他的生母已经抛弃了他。 而他的家,只是这武当山。 他不会再如前世一般去奋斗什么的,他只会安心签到,同时默默地守护住这个家。 “命不易古,山海长存...唔...简单来说,就是做人有极限,不做人就可以突破极限的意思么?” 夏极摸了摸下巴,胡渣刺的他手指有些糙糙的感觉。 他已经完成了【山经】第一篇的理解,此时合上书,然后尽力地收敛体内的大日真元,同时从旮旯里调出罡气,开始运转。 运转一圈之后,感觉不错。 他侧头看向正撩着裙子蹲在湖边钓鱼的小狸猫,喊道:“阿紫,去叫些熊过来。” 小狸猫应了声,快速起身,踏着两个金刚琢子,往远处去了。 没多久... 远处山中就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四只黑色熊瞎子怨念满满地爬到了夏极身后,抖落雪尘。 冬眠被叫醒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可它们不敢不爽,因为它们打不过这只邪恶的狸猫暴君。 而眼前这为白袍的人类,据说是狸猫暴君的主人。 夏极脱下外衣,露出狂野的身躯。 阿紫急忙伸出十指捂住眼睛,这是从书上学来的,其实她不是真的害羞。 夏极道:“阿紫,叫它们用树打我。” 阿紫放下手指,一脸问号。 夏极道:“没错,就是你字面了解的意思。” 阿紫这才转身,对着四只黑熊道:“吼~~” 四只黑熊的小眼睛顿时瞪圆了,一股子不敢置信的表情。 什么? 还有这种要求? 那就不要怪它们了。 黑熊们兴奋了,纷纷跑到不远处,双爪左右开弓,拍断了树,然后横抱着树又跑了回来。 可是,它们还是不敢攻击,有些犹豫。 夏极道:“让它们打我的身子。” 阿紫转身,对四只抱着断树的熊瞎子道:“吼!” 熊们开心了,正好发泄冬眠被叫醒的烦躁。 嘭!!嘭嘭!!! 如擂鼓般的轰声响起。 树木狠狠地重击在那夏极身上。 每一下,都能将寻常练家子给打的重伤,甚至直接死亡。 夏极感受着这力量,觉得勉强还行,就顺手拿了张纸,在四根断树不间断轰击他的时候,在纸条上刷刷刷地写下了许多药材,然后丢给阿紫道:“去山上找一找这些药。” 熊瞎子们感到了惭愧。 它们就算再瞎,也看得出来这位白袍人类根本没把它们的攻击当回事。 这怎么可能? 它们可是熊啊! 于是,熊们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重点。” “再重点。” “没吃蜂蜜吗?” 夏极极力地收敛着体内的真元,然后又把罡气收束在经脉之中,使得无论真元还是罡气都不会应激地去防御。 因为如果有气在,就无法起到修炼的作用。 行气和横练,虽然互有反哺,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修炼方法。 行气修的是经脉穴道,是身体之内。 横练则是肌肉筋骨,是身体之外。 通过重量练习,还有捶打练习,使得肌肉充血撕裂,然后再愈合后就会更为强健,药膳、药浴还有药膏可以加快肌肉复原的速度,同时也可以肌肉得到充分的补充。 【山经】虽然特殊,但这些基础的东西却还是必不可少的。 可夏极体内的真元实在太强了,这就导致他被反哺的肌肉早就很强了。 换句话说,他的起点非常高。 当阿紫返回的时候,四只熊瞎子已经累坏了,腆着肚子昏倒在地上,夏极背上也不过是稍稍红了一些罢了。 而夏极脸上,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失望,太失望了。 后山灵气养人,也养动物。 熊瞎子也是又简单的思维能力的。 其中一头最壮的黑熊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鄙视,它努力地动着指爪,熊脸上浮出坚毅之色。 可恶。 太可恶了。 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指爪按地,爪子抓着泥土,它不想屈服,它还想站起来,它还可以... 然而,它起不来了。 因为狸猫暴君一脚丫踩在了它毛茸茸的大熊掌上,嘀咕了声:“真没用。” 耻辱的泪水顺着熊脸流了下来。 夏极感到这些狗熊已经不能助他修炼了,就道:“阿紫啊,让它们回去冬眠吧。” 阿紫用玉露般的脚丫一脚一脚踢着狗熊们的脸,道:“吼吼吼。” 狗熊们忽地开心了,暴君虽然凶,但是,脚是真的软,踩着熊还怪舒服的。 它们纷纷起身。 溜了溜了,赶紧回去睡觉。 夏极这才起身,毛孔里,无数紫焰狂卷而出,将他体表一切的污垢、一切的尘埃、一切的汗水全部燃烧殆尽。 紧接着,他一抬手,抓起挂在树梢上的宽大白色道袍,穿在身上,然后对小狸猫道,“阿紫,陪我去山里走走,我想寻找新的修炼地点。” “主人想找什么样的地点呢?” “要能够大力打我的地方...有这样的动物吗?” “额...动物倒是没有,不过阿紫知道有个地方可能会让主人满意...我带主人去吧。” 白袍道士,紫衣少女并肩而行,行走在覆雪深山的水云里。 此处,不辨天上,不辨人间。 和书友们说下更新时间 新书期每天2章, 一章是凌晨的0点01分。 一章是早上的7点钟。 再说说本书风格吧, 主角是偏混沌系boss的模样, 简而言之,除了他所认为的友方(师父,师兄师姐,养母等),其他的会不分阵营一通乱杀,秒杀。 这个就很容易产生让人不舒服的情节,比如太邪恶了之类,但小水会避免让书友感觉到。 至于剧情, 主角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武当山,就很明确, 主角会下山,但下山都是短暂的,很快就会回来。 至于相对完整的独特世界架构,还有无敌文的行文,想来小水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 说白了,本书从27章开始,就算是无敌文了。 40.灾祸的征兆 一人一妖往北飞掠了很久,才放缓脚步,行走入一处未留半点人踪的林子。 轰隆隆! 巨大的水声从远处传来。 夏极漫步在这林中。 阿紫凑过来,严肃道:“主人,这边的区域已经有些靠北方山脉了,不在我平时活动的范围里,可能会遇到危险。” 话音才落下。 忽地,一条带着金属光泽的黑影从树梢上甩抽了下来,闪过一道狠辣的鞭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那是一条覆盖着类金属鳞片的蟒蛇,有着骇人的三角头,蛇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好久没有生物敢贸然进入它的区域了。 那么,这条丛林霸主的蟒蛇自然不会放过狩猎的机会。 夏极如是没感到这蟒蛇的存在,继续往前走着。 而就在这蟒蛇靠近他、近到无法再溜走时,夏极才抬起了手。 他的手一瞬间紫焰翻腾,其上的肌肉也随心所欲地涨开了,带动他的右手化作蒲扇般大小的“装甲手”,一把抓住了蛇的七寸。 蟒蛇懵了,痛了,剧痛!! 但它还没有后续的反应,就被那只手抓到了面前。 夏极大拇指一挑,很平静地剔除掉了蟒蛇的头,一道无形生命真元钻入他体内。 再接着,他想了想,又把尾巴给扯掉了,就留了中间一段精华的蛇肉。 至于这一段蛇肉两边正在流着的血则是很快被火焰的高温给“止”住了。 “今天做个早晚饭,吃完了我回去上晚课,蛇肉应该不错,这到了冬天就得进补,你处理一下,一半烤着吃,一半加些山菜煲汤喝”,夏极随手把蛇肉段丢向旁边。 阿紫一把接过。 夏极忽地想起自家小妖刚刚好像在说什么话,但他没听清,于是问道:“对了,你刚刚说...可能会什么?” 阿紫:...... 她讷讷道:“主人,我是说这里的生物可能会遇到危险。” 夏极醒悟过来,随口道:“阿紫,你觉得我很喜欢杀戮吗?” “不不不,主人是世界上最爱好和平的人。”小狸猫连忙解释。 和平爱好者? 夏极仔细想了想。 他确实爱好和平,没想到居然被自家小妖一语道破。 看来这段时间阿紫看书确实有了不少长进。 他温和道:“阿紫啊,你看人真准。” 啊,是嘛? 小狸猫开心极了,两只眼笑成了新月。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被淹没。 远处的水声越来越大,走在地面上都有一种丛林在颤摇的感觉。 一人一妖停下了说话,又走了一阵。 一道从云端垂落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冬季是枯水期,可这里的瀑布却依然呈现出一种震撼的视觉冲击感。 宛如天空破了,天河寻到了地漏,飞流直下三千尺,捶地恍如雷神鼓。 轰隆隆的水流轰击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可见其力量之强。 夏极走到这瀑布前,无数水沫溅射而来,却都在距离他丈许的地方被无形气罩格开了。 略作观察,觉得小狸猫还真是给他找了个好地方。 他在武当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个瀑布。 不过也难怪,这里已经距离太极宫很远了。 再加上山道曲折,山谷藏音,这也的一个瀑布自然被隐在了深山之中了。 “你去准备晚饭吧。” 夏极随口道,说完,他脱了外衣长裤,从旁边物色了一块巨石,双手举起,往瀑布下的潭水丢去。 同时,他整个人也飞射而出。 轰!! 巨石拉扯出数十丈距离,轰击在了瀑布下。 他也落在了巨石上。 一脚踩定,巨石如流星入水,掀起激荡的水浪。 夏极闭目站着,细细感受。 强劲的水流轰击在他身上,力量比熊瞎子的拍击弱了一些,但贵在持久,贵在覆盖面极广,贵在无时无刻不在轰击。 这就很好。 夏极收敛真元和罡气,心底想着【山经】里记载的法门,开始以飞瀑横锻肉身。 天光垂落,化作真元涌入他经脉之中。 飞瀑激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横锻着他的躯体。 ...... 山色渐暮。 紫色衣裙的少女坐在篝火边,架着铁锅。 因为主人常常在外游玩的原因,阿紫就会在腰间挂着指节大小的瓶瓶罐罐和一个小铁锅。 瓶瓶罐罐里面放油盐香料,一个小铁锅则是用来煮肉炒菜之类。 身为小妖奴,这些可都是基本功。 蛇肉一分为二,一半已经和洗干净的山菜一同下了锅,浸泡在清澈的山泉里,在篝火上煮着。 另一半则是正在用尖枝条串成小串,但却不急着烤,而是在等主人来了再烤。 片刻后。 夏极从瀑布下起身了。 经过这么久的冲击,他的身体终于有感觉了,红彤彤的,如是在炉火里烧过一般。 他一跃来到湖岸,紫火从周身毛孔涌出,席卷周身,将一切尘埃一切潮湿全部烧尽。 夏极远远喊了声:“阿紫,可以烤了。” 小狸猫这才抓着串好的蟒肉开始烤。 很快,一人一妖就坐在了铁锅旁,喝着蛇汤吃着烤串。 夏极又吩咐道:“阿紫,回去之后烧些水,把之前采来的药物做成药袋,放入瓷缸里,我要沐浴的。” “嗯嗯。”小狸猫连连点头。 正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宛如千军万马铁骑冲锋的声音,浩大无比。 同时,丛林颤摇的更加猛烈了。 夏极看了一眼自家小妖奴。 阿紫会意,放下烤串,身形灵巧地攀爬到一棵古树的最顶端,发现高度不够,就又踩着金刚琢子飞掠而上,去到了一处山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去。 这一下看清楚了... 那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兽潮,是漫天扬起的尘埃。 残阳如血,使得尘埃也如血雾般沸腾着。 无穷的野兽慌乱着奔跑,将血雾冲散,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阴冷和邪意。 “这是...” 阿紫看着这反常的景象,瞪圆了眼。 她仔细辨认,这兽潮的来向似乎还是北方!! ...... 此时。 武当山极深处的北方。 浓郁无比的黑雾正掠过一片林子,这黑雾恰如一朵蘑菇般的黑云,在半空缓慢地漂移。 隐约之间,还能辨出这黑云里藏着个可怖的巨大人形轮廓。 说是人形其实也不恰当,因为这轮廓佝偻着身体,显出十分怪异的形态,说是一只诡异的巨猴也说不定。 这雾气里,还不时传出女子恐惧绝望而抵抗地尖叫。 黑雾掠动地很慢。 过了片刻。 女子的叫声终于平息了。 再过了片刻。 一只铜筋铁骨般的毛绒绒巨臂从黑雾里忽地伸了出来, 那毛绒绒的大手上正拎着一具被吸干的女子干尸。 这干尸穿着道袍,竟似是个道姑。 干尸被随手丢出,落在地上,如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囊归于尘土,干瘪的脸颊死死地瞪着远方,双瞳里定格着死前的恐惧。 41.若要箓章,就需“联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期间,老道又下山了一次,去药王镜山拜访神医,可惜还是无所收获,神医中途虽是归来一次,但却错开了。 不过,这一次神医临走之前倒是留下了一个约定时间,让老道若真的有心,就带一抔武当的土、一杯武当的泉作为礼物来找她。 时间约在明年初春。 老道知道初春正是他与神医初识的季节,便转告山庄童子,说他会准时赴约。 童子保证一定会如实转告神医,然后目送这位白发佝偻的老者背着木剑,踏步闯入了风雪之中。 时日更替,似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年末。 夏极二十二岁了。 今年师兄师姐是没办法陪她一起回家了。 三师兄在苦心修炼,以待开春下山,钱塘妖灾的事还没完,年后注定会有大战。 至于其他几位师兄...大师兄重伤,四师兄太弱,五师兄残废,再加上他这个功力全失的,充分阐释了什么叫老弱病残。 六师姐道号白梅子,中间返回过几次,但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在真武大帝的香火金身下跪了七天七夜,似在寻找心底的宁静,然后又启程回蓝海洋城了,显然她是个有自己世界的女人。 至于二师姐清竹子,这个和他道号只有一字之差的女人,则开始承担起属于她的担当,甚至平日进出,后代的弟子们都会对二师姐显出特别的尊重,甚至慢慢地连称呼都变了,从“师姑”“清竹子”变成“清竹大师”。 所以,今年夏极只带了小妖奴回家。 庄慢慢开始还以为阿紫是自家儿子地道侣,喜欢的不得了,狸猫变成的少女那真是可人的娇美娘了。 庄慢慢只觉这姑娘除了个子矮了点,其他都不错,而且关键是对儿子好,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夏极想解释,但又怕养母接受不了,所以见她开心,见她白发簌簌却笑得开心,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于是就不多说了...大有一种“租了个女友”哄长辈开心的感觉。 然后,他趁着庄慢慢硬是要外出要给两人留下独立空间的功夫,给阿紫细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的规矩。 再然后,等庄慢慢回来后。 阿紫忽然变得特别懂事,煮饭炒菜、洗锅洗碗、扫地拖地各种忙碌... 庄慢慢就更开心了,只觉这闺女会过日子,她忙和阿紫抢着做。 阿紫哪里肯让。 庄慢慢执拗不过她,只得看着这闺女忙碌。 一边看她忙,一边称赞着。 阿紫心底呵呵笑着。 这位人类的阿姨,你懂什么?这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午夜时分。 烟花炮竹响起。 庄慢慢早早睡了。 夏极躺在床上。 因为只有一张床的缘故,阿紫化成狸猫模样,绕成一个毛绒绒软乎乎的大团,首尾相交,趴在窗沿上。 “年末签到!” 心念一动, 夏极只觉脑海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 宿主绑定门派为武当山太极宫,开始签到。 片刻后, 一方暗红色的小章在他脑海浮现。 章约莫成人拇指大小,材质非金非木非石,看似平平无奇,只是章纹却很是繁复。 在迷雾笼罩的章上显出四个大字: 【炎魔箓章】! 但字迹变化。 叮! 您获得了【火德星君箓章】。 两道声音之后,暗红箓章就出现在了夏极掌心。 “这是四师兄说的箓章?只有极少部分天资卓绝的受箓道人才能拥有的章?这章可以发挥天神之力?”夏极好奇地拨弄着。 “去年给我木剑寒渊,今年就给我一个火德星君箓章,一剑一章走天下,冰火两重天,是这个意思么?” 夏极握住箓章,把玩了一会儿,却也不知道怎么使用,随便盖在草纸上吧,似乎又显得不尊重天神。 略作思索,他抬手,喊了声:“爪子。” 阿紫睡得迷迷糊糊,就伸出了手。 夏极拔出章,刷的一下就要盖在小狸猫爪子上,想想又算了,还是改日找师侄道姑们寻张符再盖吧。 这个世界,太神秘了,未知的事物太多了,箓章就是其中之一。 ...... 一人一妖,在武当山脚的小镇度过了年初的几天,就又回山了。 夏极需要符,小道姑们就抢着画给他,不过一炷香时间,他手里就抓了一沓符了。 只想取一张,却收获了一沓,这也是无奈。 但夏极不以为意,照单全收,然后挎着酒葫芦、背着木剑,顺着去往后山的蜿蜒山道,往云水而去。 苍山覆雪,万径人踪灭。 天地之间,似只有两点身形在前进着。 夏极“遛”着自家的小狸猫,往深山而去。 走过熟悉的路径后, 一人一妖来到北方的瀑布旁。 夏极取出了符纸,摊放在一个平坦的青石上。 左手压着, 右手从虚空抓出“火德星君箓章”。 四师兄说过,箓章如官印,官有九品,箓章自然也有品次。 自己现在实力相较五年前,算是很强了,所以...这箓章的品次肯定不高。 虽说在他的常规认识里,火德星君并不算天上的小神,但在这个世界肯定不能这么想当然了。 他双眸微微眯着,然后将火德星君箓章盖向了一张普通的请灵符纸。 啪。 章盖下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 夏极:??? 正躲在一边的小狸猫:??? 夏极又抓起其他符纸,“啪啪啪”地一通乱盖。 还是没反应。 “这箓章的使用,看来很难嘛...先存着吧。” “看来四师兄对这东西也是知道的不多,前两天我向他请教时,他还说普通人无法使用箓章,甚至连盖都盖不下去。 因为,心神不达标的人,会在即将盖下箓章的时候陷入昏迷,即便勉强盖下了,也会重伤。 我这盖着完全没事嘛。 盖出来的符也完全没反应。 真是奇怪。” 说罢,他把箓章随手丢入了“大黑箱”里。 ... ... 远处... 武当山上。 真武大帝金身下,两道人影坐着。 佝偻的老道,还有闭目盘膝的清竹大师。 老道忽地叹了口气,道:“清竹子,箓章一事,是为师对不起你了。” 是的。 虞清竹至今也未能得到一枚箓章。 她黄粱一梦,梦醒之后,理当得到一枚箓章,可惜...武当一共就三枚箓章。 掌教箓章在老道手里,这章不是留着用的,而是由历代掌教保存,据说是真武大帝的章,神秘无比。 其余两枚,分别在太子洞清修的一名受箓道人和一名真人手中。 那真人道号灵露,与老道同辈不同师。 那受箓道人名宋真青,是灵露真人的师弟,如今年方四十,可算是年轻有为了,而更有为的是,他参悟这些年里竟发现自己做一名命修更好,并且于命修一道突飞猛进。 要知道,这是很厉害的事,这意味着这宋真青于性命两道皆可达到很高的造诣,届时出山,定会名垂太极宫,轰动整个道乡。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老道才与他说好了,说等清竹子受箓之后,这宋真青就将他的那枚箓章交给清竹子使用。 当时,宋真青答应了。 所以,这一次虞清竹从黄梁山回来后,老道就去后山太子洞寻他。 但,宋真青没出来,出来的是灵露真人。 灵露真人只道了句:“师弟无有道侣,不如让清竹子与师弟结为道侣,如此两全其美。” 什么叫两全齐美? 虞清竹得箓章,宋真青得道侣。 之后,可以说武当太极宫将由两人共掌。 宋青真是灵露真人的师弟。 而这相当于是灵露真人的分权之举。 老道是明白人,反问道:“灵露子啊,你这样,不累吗?” 灵露真人却不说话,只是一挥大袖,转身入了太子洞。 就因为这个,虞清竹虽已受箓,虽已于黄梁山上大梦一场,却还未能得到箓章。 没有箓章,她的战斗力就低了许多。 所以,老道思来想去,心里不舒服,便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然后又问道:“清竹子,你可愿与宋真青结为道侣?” 清竹大师微微颔首,平静道:“老师,弟子没有箓章,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也能护住武当。” 答案不言而喻,老道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42.桃妖!近水楼台先得日! 箓章。 有九品。 和人间官员一样。 有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 上者,天神大帝四御三清,中者山河星君,下者兵将使者。 持有一章,执掌一箓,就可以区区人身司天而行。 但虞清竹没有。 ...... 夕阳里。 黑发披散的白袍少年,卷着裤脚笑眯眯地从后山走来,初村春寒,但他却还卷着裤脚,衣衫宽松,一双大袖随意摆着。 虞清竹正在山边。 师姐师弟不期而遇。 夏极远远喊道:“清竹师姐,又漂亮了嘛~” 虞清竹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好久没听过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了。 她在黄粱一梦里过完了一生,以至于师弟的这种称呼,都让她觉得有些古老,夹杂着许多似真非真、如梦似幻的回忆。 她言简意赅地回了句:“师弟。” 夏极走到她身侧,趴在她身旁地木栏杆上,看着远处翻滚地云雾,随口道:“怎么了?又遇到烦心事了?” “师弟...” 虞清竹又喊了一声,但下面的话却如是卡在嗓子口,没办法说了。 夏极看着远处翻涌的云雾,笑道:“看看我,都是废人了,也没有烦恼,你该向我学习才是。” 虞清竹道:“师弟不冷吗?” 夏极卷起袖子,同时调动紫焰堵塞在肌肤之下,所以当袖子卷到上方时,他胳膊的上半段就如被一团火焰纹理的紫环箍住了似的。 “师姐,我受这妖火所伤,却也被这妖火所暖,冬天都不冷。你看...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伏,不用再收冬寒折磨,未尝不是好事。”他随口扯着。 虞清竹眸光微微流转,抬手触碰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又为他把袖口拉下。 夏极怪异地察觉到师姐的神情有点怪,师姐看着自己的情绪好像特别复杂,复杂到包含了各种情绪...... 一时间,有些沉默。 “师弟...” “怎么了?” 虞清竹沉默了下,和夏极趴在一起,往远处眺望着,然后开口道:“我觉得人生不过一场大梦,正如师弟所说,福祸相倚,既然如此...师弟何必再在山上留着呢?不如下山去寻找一世真正的生活,老来有一伴,白发不分离。” “......” “这是我的想法,这也是老师的意思,师弟既是无法再修行,又何必在山上虚度时日呢?” “......” “有一件事,老师一直没和你说,他告诉了我,让我找机会告诉你。”虞清竹别过头,强忍着不去看夏极,很显然不论她在梦里怎么度过了一生,夏极都是她那一生里极度极度重要的人,她让这样重要的人离去,是为了对方好,可她自己却会失落,即便心如止水了,却还是会失落。 夏极问:“什么事?” 虞清竹沉默了一两秒,道:“其实,老师见过师弟的生母...那个女子在抛弃师弟后没多久就返回了,去到原地不停地找,又在周围不停地打听,每天都去,后来无意间遇到老师了。 两人交谈之后,老师不忍她哭求的惨态,就告诉了她实情。 那女子与皇朝有关,知道真相之后,对老师连连叩拜感谢,她说之前抛弃师弟实在是不得已,因为那时候她正在被追杀,她自己都觉得快死了,抛弃师弟是为师弟留一线生机。 在知道师弟处境后,她舒了口气,说皇宫局势复杂,师弟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挺好。 之后,她便是年年都为宫里赠许多香火钱,也曾混杂在人群里悄悄入镇子,看过师弟,又扮作普通民妇悄悄上山烧香,看过师弟。 师弟可以恨她,但师父和我觉得她或许没有那么可恨... 去年秋天,师弟下山的时候,我甚至见过她一次... 她和师弟长得很像,已经很多白发了,在知道师弟不在山上的时候,她很难过,毕竟从天阙皇都来这里一次并不容易。 她和我与师父说,可能的话,她想师弟回去,然后她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弥补师弟...” 虞清竹顿了顿,继续道:“师弟功力全废,再无法修行,老师会去寻神医为你看病,但若是看不好...我们都希望你能随那女人回去,至少...可得一世荣华。” 夏极默然了下,哈哈笑了起来,神色恢复到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师姐刚刚说的话,根本没能入他的心。 “师弟...” “师姐,武当才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 ... 次日。 瀑布边。 阿紫剥着松子,看着瀑布里正在修炼的主人。 深觉主人之凶残。 太凶太凶了。 就在前天,主人开始吃石头了。 我去,吃石头啊。 阿紫心底狂呼着“我去”。 看着主人修炼了一会儿,小狸猫算算时间,快到准备中饭地时候了,她摊开花格子的野餐布,接下腰间挂着的铁锅压着餐布,然后一溜小跑到瀑布下游,撩起裙子钓鱼去了。 夏极闭目,感受着瀑布冷流的冲击。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似乎在生气。 但很快,就平复了。 他仰起头,紫焰焚烧,冲击在他身上的水流一瞬间就烧开了, 巨量的水蒸气逆天而起,衬的他如是雾中择人而噬的魔物。 如今的他, 行气是【日曜黄庭经】,只要是晴天就可以自动修炼; 体内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只要杀戮就可以获得生命真元,从而用来进化经脉、穴位甚至五脏六腑; 体表是【山经】,可以说猴子们的藏书果然厉害吗,听阿紫说猴子们最喜欢到悬崖下去捡书,他这是断了某些主角的机缘吗? 不管如何,这【山经】很是不凡。 根据【山经】记载, 前三重境界属于入门,这也是最难熬过的时间,需得身体承受住打击,而这些打击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承受下来的,换句话说,这本功法很可能如前两本一样,根本不是给正常人修炼的; 中三重境界属于精通,这是最危险的时间, 根据书中所说,“吞金食铁嚼石吸土,然后身化大山,不动如山”, 夏极觉得这东西太魔性,换做前世,他肯定不信, 但前世会有身高四米的炎魔巨人吗? 不会, 所以,他在开始的时候,虽然还是抱着怀疑批判的态度,但还是觉得可以试试, 这一试,成功了... 原来,人真的可以吃石头!!前提是牙口和胃口得好,否则即便按照这【山经】的记载,也不可能修炼到中三重。 后三重境界属于圆满,这是最需机缘的时候, 夏极还没修炼到,而根据书中所说,需得去寻找一种名为“异金”的东西吞噬。同时书里还有记载,天地五行,各有奇异,分为异金、异木、异水、异火、异土。这又开拓了夏极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太神秘了。 太危险了。 踏... 一步踏出。 白袍小道士已然逆冲瀑布,在半空划过弧度,落在了草地上。 随着他的落地,暴戾的紫焰一圈一圈往周围扩散,如涟漪般,然后又迅速收回,汇聚到他身体。 腾腾蒸汽再度升起。 他体表和衣服上的水,已经干了。 夏极抬手一吸,就抓了块人头大小的黑石,在水里吸了吸,然后坐下啃了起来。 山经运转,这石头一入他体内,就被迅速消化,石头之中的一些元素迅速向他体表浮去。 他往后仰倒。 脑海里闪过昨天师姐说的那些话。 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前几日。 他在深山里搭了个木屋。 反正没人再管他了。 木屋面朝云海,往后就可以到达幽谷里隐蔽的瀑布边。 屋舍的窗沿上挂着不少酒葫芦,风一吹就发出碰撞的响声。 如果修炼晚了,他就住在木屋里,反正有小狸猫陪也不会寂寞。 此时。 暖阳高照。 阿紫钓来了鱼儿,开始做饭。 饭后... 夏极继续盘膝坐在山巅,吸收着大日真元。 真元的积蓄终于从量变变成了质变,轰然冲破了隐穴,这代表着夏极正式迈入一个新境界了。 他不再控制力量,任由紫焰如潮水般从他周身涌出,往外淹没过周围的林子。 但这高温的紫焰在他的控制下,却如和这世界剥离开了一样,根本不会伤害到一棵树木。 一坐,就是一日。 云雾翻腾,夏极睁开眼。 随着他的睁眼,紫焰们好似宿鸟归巢,纷纷返回了他的身体。 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小狸猫忽地发出一声惊呼,她赤着脚丫跑到之前紫焰“潮水”淹过的地方,双手抓着一棵树,然后侧头到:“主人~~~我看到它动了。” 夏极缓缓走来。 阿紫抓着的是一棵桃花树,等到三四月就该开花了,然后该结果了。 此时那棵桃树一动不动。 “主人,我保证它动了...它成精了!”小狸猫有些兴奋,身为小妖,每天只能和禽兽们一起玩耍,她也玩累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成精的,她自然要抓紧。 然而,那桃树还是一动不动。 树不动很正常。 但很明显,这个桃树在害怕。 夏极摸了摸下巴道:“天有点冷,不如劈了做柴火吧。” 他这句话才说出口,桃树那光秃秃的枝干就狂舞了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夏极点点头:“成精了。” 然后又问:“你怎么成精的?” 桃树挥舞着枝干,细细道:“暖暖的温度~~很舒服很舒服~~” 夏极双手一翻,两团紫焰从手掌升腾而起,问:“这个么?” 桃树好似是近视眼,或者说还没开眼,此时感到那紫焰,顿时愣了愣,然后欢快地喊起来:“是的,是的...哪儿来的呀?” 夏极随口扯道:“买包子送的。” 桃树:??? 阿紫:??? 阿紫抱着那棵桃树,蹭了蹭道:“是主人的火啦。” 桃树欢快地道:“真的吗?” “真的。” “多给我一些,好不好?” 夏极明白了。 自己吸收了极多的太阳真元,之前就如行走的太阳,如今这些小树“近水楼台先得日”,原本就在山林里长期受到山里灵气温养,现在又得了自己这个机缘,就成精了。 他还是第一次“手动制造妖怪”,心底也是好奇,于是抱着试验的态度直接站到桃树面前,双手一张,紫色的火焰如同壁垒般包围了那棵桃树。 他小心翼翼地操纵着紫火。 桃树顿时爽了,开始高喊着“好舒服好舒服,再多点再多点,还要还要”。 它要多少,夏极就给多少。 站在阳光下,他的紫焰几乎用之不竭。 只有到了夜晚,才需要稍稍省着点。 很快,桃树满足地长舒一口气,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 阿紫还好好关照它,“要早点化形哦。” -- ps :新书求票啦~~ 43.树妖们的老爹? 第二天,主仆再来时,只见那桃花树竟已经枯萎了。 阿紫愣了愣,跑过去摇着桃花树的身体,喊道:“你怎么了?” 然而,那桃花树已经没有回应了。 “你说话呀!” 阿紫心中泛起了不详的预感,她如八爪章鱼盘在树上不肯下来。 但树还是没有回应。 “昨天还约定好要早点化形,今天怎么就不说话了呢...” 阿紫闪着泪目眼。 夏极走近,摸了摸树,略作感知摇头道:“这棵树已经死了。” 阿紫瞪圆眼睛,悲伤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天它还好好的...” 夏极想了想,忽地也叹了口气,道理估计很简单,过犹不及。 如果那桃树只是被自己的紫焰淹没过,那很可能是处于刚好能突破的临界环境。 可是,那棵桃树希望自己多给它些紫焰,结果...却无法消化过量紫焰,而死亡了。 这件事就如一个小插曲。 白天的时候,夏极继续修炼,累了就躺在山泉上随波逐流,或者说采摘一些反季节的果子。 他所在的地方,树木们总会产生“春天到了的幻觉”,然后早早地开花结果,可他一离开,树木们又感到“冬天忽然到了”,就很迷惑。 几天后... 阿紫忽地又兴奋了,她灵敏地一跃抱住又一棵桃树,然后侧头道:“主人,又有一棵桃树成精了!” 桃树瑟瑟发抖。 妈耶,刚醒来,就发现被什么东西抱住了喊我成精了。 不敢动不敢动。 她一定不是在说我。 阿紫指着它,憋着嗓子道:“今天天冷,把你劈了当柴火。” 桃树愣住了,紧接着狂舞了起来,发出细细沙沙的柔弱声音:“不要呀~不要呀~” 刚成精的树老实的厉害。 阿紫叉腰道:“哼,一定要劈了当柴火。” 桃树开始求饶:“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阿紫叉腰弯身,吐着粉粉的小舌头道:“就要劈,就要劈!” 下一刻,令人迷惑的事发生了。 桃树抖了抖身体,根须竟缓缓从泥里拔了出来,须尖如蔓藤缓动,小心翼翼地往后方挪去。 阿紫瞪大眼,看着树在蹒跚学步般地走路...也是充满了好奇。 夏极只是瞥了一眼,就任由小妖精们折腾去了,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挺有趣。 桃花树生怕被劈成柴火,拔了根须在逃跑。 阿紫则是等它逃了一段距离后,就把它抓回来重新埋入泥土里。 桃花树求生意志很强,锲而不舍地逃跑。 阿紫则是乐此不彼地玩着。 夏极修炼结束,睁开眼时,发现两只妖还在这么玩着...这是复读机啊... 阿紫看看天色,忽地明白该走了,这才把桃树好好地放入土中,然后道:“不把你劈成柴火啦。” 桃树就很开心道:“太好啦~~” 夏极:...... 这刚诞生的妖真是单纯的可怕,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过阿紫本来也是逗它玩的,也没真想劈它。 似乎是他的存在,成为了一片树林的契机。 他身上那紫焰虽是魔焰,但却真真正正是大日真元所得来的,如今竟对这些“拜日”的植物妖魔有着催化的作用,这也算是意外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紫开心地在林子里跑来跑去,抓着各种树喊着:“主人,成精啦。” “主人,又成精啦。” “主人,又双叒叕成精啦。” 树木们成精本身就是一件令它们自己都震惊的事, 所以大多时候,它们不会说话,只会去假装还没成精,然后默默观察这个世界,继而小心翼翼地趋吉避凶。 可现在,它们被阿紫一一点破,一一威胁,凡是不说话的统统劈了。 于是,树妖们就不得不开口了。 “不要劈我呀~~” “也不要劈我呀~~~” “求求你,不要劈我当柴火~~” 阿紫叉腰道:“那好吧,今天不劈你们,谁能结出果子,我明天也不劈它。” 于是,树们开始努力地结果。 明明还是一月寒冬,这幽谷之中的树木却如发疯了似地,开始结果。 阿紫看的开心极了,她拎着竹篮,在林间摘着新鲜的果子。 每摘一颗果子,总会有一个树妖说:“明天不要劈我哦~” “知道啦知道啦~”阿紫心底狂笑。 另一边又有树妖喊道:“我结了两个果子!也不要劈我呀~” “好,不劈,后天也不劈。”阿紫回应着。 那树妖快乐地“咻”了一声,乖巧地一动不动了。 她摘满了一篮子新鲜的山果,则是哼着“啦啦啦”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跑到湖边去洗水果了。 今天主人的餐点里又可以增加各种水果拼盘了。 残酷而等级森严的丛林制度里,再度添加了供应水果的一环。 在这个制度中,夏极立于金字塔尖,阿紫这个暴君就是个狗腿子,天天打劫动物们植物们,而可怜的动物们植物们则是被剥削者。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悠闲。 ...... 咔咔咔~~ 夏极捏了捏拳头,他那狂野的躯体下,肌肉大筋如兽潮般突起,一块一块覆盖他周身,即便收敛着体内真元罡气,而纯粹靠肉体的力量,他的身形也已经拔高到了三米多,若是加上真元罡气,还会更大更高更强。 除此之外,他体表还浮着一层岩石样的东西。 岩石对他来说,早就不堪一击,但这不是岩石而是岩精,是极硬的物质。 咔咔咔... 越来越多的岩精浮现,直到包裹了他全身。 他迈出一步,发出沉闷打鼓般的巨响。 再迈一步,巨响压过瀑布声。 再迈一步,大地稍有些颤摇。 狗腿子阿紫张大嘴巴,俏脸上写满了震惊。 夏极站到湖边,看了一眼湖水,“我...这是变成石头人了?难道这山经里说的练完之后,能够身化大山不是骗人的?” “唔...可是问题来了,为什么要练成一座山?” “应该也不是变成山,而是在战斗时可以像山一样。”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居然能修炼成山?那是不是还能修炼成太阳?” 夏极无语地拍了拍额头,要知道这外面的世界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没听说有这些诡异的东西啊。 “都藏起来了,就像钱塘妖灾一样...” “看来要更加小心才是。” 夏极看着此时水面倒映出的自己, 略作思索... 他放开体内的真元罡气。 嘭!!! 大日真元如导弹进入了发射轨道,向四处发射而去,狂暴的力量,暴戾的紫火汹涌而出。 他看着水面的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壮,在覆盖岩精的肌肉之外又多了一层缱绻的紫火,双瞳亦是紫火。 再转头看了看用作参照物的树。 “唔...应该到近八米高了,这是要修成火焰山吗?” “居然能修炼成这个样子,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了。” 一念。 岩精、紫火统统卸去。 肌肉大筋又恢复了正常。 远处,阿紫急忙伸出双手捂住眼睛,不看此时的主上。 夏极也没把狸猫当人,他恢复了原本的身高,站在湖边,看了看自己的躯体... “神奇,居然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说不定别人也和我一样呢,看起来平平无奇,结果却转身撕开人皮,化作一只恐怖的怪物。” 夏极思索了会,抬手一招,挂在树上的白色道袍飞了过来,落在他身上。 穿上衣服后,他又是一个眉眼带笑、头发乱糟糟的年轻道士了。 ...... 几天后。 晨光穿透山雾,在瀑布和林间落入一道道光柱。 “哇,我睁开眼睛啦!” “我也是。” “还有我,我也睁开眼睛啦~~” 一大早,树妖们就叽叽喳喳地喊了起来。 阿紫拎着篮子,好奇地看着那几个树妖,就是树身上多了两个瞳孔,水灵灵的,非常呆。 树妖们认出阿紫的气息,大眼纷纷泪目:“今天也不要劈我~~” “不要劈我哦~~” 正在这时, 不远处木屋的屋门打开了。 头发乱的可以当鸟巢的白袍小道士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的气息,树妖们自然都认识。 一时间,树妖们纷纷瞅着大眼,盯着那身影。 忽然,一个树妖道:“我知道啦,那是老爹~” “对!是老爹生了我们~~” “老爹~~” “老爹~~” 许多树妖喊了起来。 夏极刚醒,懵逼地看了看周围,看到远处一群生着星星眼树妖在看他,在喊他爸爸,这些树妖因他而生,但这么喊就很古怪。 他不禁一头黑线。 “阿紫,让它们叫主人吧。” “可是...主人是阿紫叫的。”阿紫也闪着星星眼。 夏极问:“那它们能叫什么?” 阿紫吹气鼓着双腮,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她还只是一只狸猫,哪里能想到什么好的称号。 此时,好像是约好了一般,很多树妖都睁开了眼,本来还有点茫然,看到许多树妖在喊“老爹”,就都跟着卖力地喊起来。 夏极心底泛起一阵无力感,他抓了抓头发,道:“就这么叫吧。” 44.芥子细沙,深谷巨尸 养了这么多妖,自然需要做好隐秘措施。 夏极站在远处山峰,动用普通的望气术,向瀑布方向看去,结果却没有任何感知,他一直测试着,直到走到了那幽谷的入口,才察觉到了稀薄无比的妖气。 树们和阿紫虽然都是妖,但是这些都是小妖,妖气完全别说传于千里之外了,就算连十里都做不到。 而且这瀑布所在之地,实在是一处秘境,藏于幽谷,宛如世外桃源般不被外人知晓。 若不是阿紫从动物口中得知,也不会寻找到这个地方。 其实,夏极手里握着一个一次性宝物,可以解决“隐蔽躲藏”的问题,这宝物也是他最初签到所得的二十个宝物之一。 那二十个宝物,他已经用掉了桃木神虎,那木头老虎杀妖如撕纸,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金刚琢子,被他丢给了阿紫,如今和阿紫融合为一,强大程度自然也不容置疑。 而这一样一次性宝物名为——芥子细沙。 芥子乃是芥菜的种子,极其微小,几乎不值一提。 但这样宝物,却似乎取了“须弥芥子”之意,即便“一沙一世界”之意。 夏极虽然没有用过这宝物,但也隐隐知道,这宝物可以在动用后“复制”一片区域,将这片区域里一切的死物都“复制”入沙子之中。 然后他则是这沙中世界的主人,可以感知沙中世界,和沙外世界。 在外人看来,这沙子就如普通的沙子。 风一吹,就和尘埃一起往远处飘,可以被人踩在脚下,也可以随风进入各个地方... 但是内里,却是一个小世界。 因为芥子细沙是一次性物品,使用之后就无法反悔,所以他一直没有动用。 主要也没必要动用。 可如果以后这些热热闹闹、喊着自己老爹的小妖多了,未尝不可以带它们进入芥子细沙。 可现在还不是使用的时候。 夏极想了想,忽然喊道:“阿紫~” 小狸猫正在和树妖们玩耍,听到喊声,就提着紫裙跑来了,半跪在夏极面前,优雅道:“主人。” 夏极看着这小狸猫古怪的姿态,明白她最近肯定又不知看了什么书。 “阿紫啊,去和猴子们说一下,我要去它们找到【山经】的地方看看。” “是!主人~~” ... ... 次日。 猴子们吱吱叫着在前带路。 据兼职翻译官的阿紫翻译,【山经】这本书是一个早就老死了的猴子在悬崖下的深谷里发现的,本来猴子们记性也不会那么好,但因为那个深谷里出了不少好东西,所以猴子们还会时不时地看一下,说不定谷里又长出宝贝了呢。 山林如画卷。 暖阳把金光投落。 一群猴子在无有人踪的深山老林间,甩着膀子如秋千般一荡一荡地掠行着。 紫裙的少女则随着那裹着宽松白袍的少年往前飞快跑着。 夏极黑发披散,往后如火焰盘旋,一双大袖逆风而舞,飘扬出尘,若是被人看到,还只当是云中仙人。 很快,猴子们来到了一处绝壁前,最大的猴子往前抱住一块绝壁前的石头,然后后面的猴子则是抱着他的屁股,如此一串儿往悬崖下延伸去。 夏极好奇地靠近,这才发现它们在试图触碰一棵生于绝壁上地老树。 只不过那树的距离很远,猴子们不敢跳下去。 没多久,一串儿猴子就拉到了下面, 最末的一个小猴子来回晃了两下,纵深一跃扑到了那棵老树上,然后手爪在那树身上绕了个圈,又往前甩去,灵敏地抓着不远处地一块石头, 如此这般,居然在绝壁之间另辟蹊径,寻到了一条奇异的通道。 阿紫深吸一口气,脚下金刚琢子顿时生出,咕噜噜转成两团银光,然后“嗖”地一下就掠了出去,无视重力定律的竖直在绝壁上行走。 夏极一挥大袖,亦是纵身跃入了云雾里,手指运力,妙到毫巅地在绝壁的嶙峋石头间触碰,然后带着他或下坠,或转向。 约莫半炷香时间后,小猴子落在了一个绝壁上的石洞前,然后吱吱吱地叫着,对远处招手。 阿紫和夏极相继落下。 猴子在前领路,很快就到了石洞的深处。 深处又一个奇异的白柱,直通下方的黑暗里。 猴子吱吱吱地叫着,叫声急促。 阿紫翻译道:“抓着这个白柱往下,就可以抵达悬崖下地那个深谷。” 夏极看着那白柱,又看了看猴子。 可以啊,这些猴子真是玩转了整座山,居然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要知道,就算那些坠崖的“主角”也绝对不会掉到这种地方来啊。 他凑过去,看了看那白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也没多想。 如同丛林探险一般,三者很快通过那奇怪的白柱往下或爬或滑。 这白柱并不是笔直往下的,中间还有着弯弯折折,还有着分叉路口,简直如一个迷宫。 随着滑行,夏极心底最初的那古怪情绪开始加剧。 而滑了一炷香时间后,他的古怪感已经达到了极致... 随着亮光的出现,夏极感到路口开始分叉,岔开了五条道路。 猴子欢快叫着,一跃而起,顺着其中一条道路滑了下去。 阿紫也“嗖”地一下跑下去了。 夏极稍稍顿了下,这一刻...他心底的古怪揭开了。 “这...是一个东西的骸骨,这五条岔路就是它的五根手指, 而那些迷宫般的白柱...构成了它的整个躯体。 从我刚刚下来的路线,我能感到,这个东西是被镇压在这座山下的。 它是趴着的。 那我下来时,滑了这么久...这东西究竟得多大?” 夏极正想着的时候,外面的光明里传来阿紫的声音,“主人,这里好漂亮呀~~你快来看呀。” “来了。” 他应了声,就也出了洞口。 一阵刺眼的光亮照来,气温陡然升高,从冬天变成了春末,温暖而又不炎热。 而洞外,是一片枝繁叶茂、百花绽放的场景。 再细细去看,那些花根本就不是凡花,而是逸散着奇异的灵气,如笼罩在水晶的雾气里。 树木更是参天巨树,抬头看不见顶的那种。 就如进入了一片很久很久未曾有人打理的仙境一般。 夏极仰头,只见一轮小太阳悬挂在高处,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显然,正是这个小太阳,才会带来谷底的这种奇异的生态环境。 “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太阳。 这里可是深谷啊... 之前,我站在崖边看的时候,谷底可是一片黑暗。 不对,仔细想想,我也无法确定这里就是谷底...” 阿紫听到了主人的自言自语,就叉着腰问那个小猴子:“吱吱吱?” 小猴子道:“吱吱吱!” 阿紫:“吱?” 小猴子急了,快速爬着,很快到了一个古树的顶端,又接着力量一晃,晃到了山谷的山壁上,接着连连攀爬,直到成了个大黑点。 从夏极的角度看,那猴子就在那小太阳上了。 阿紫也瞪大眼看着。 夏极感觉这一次心血来潮的外出,实在来到了一个了不得地方。 他原本也没这打算,只是修炼【山经】的时候,越练越觉得这功法厉害,就不由地对它的来源产生了好奇。 没想到,这好奇,居然让他到了这种地方。 他问:“阿紫啊,猴子说什么?” 小狸猫愣愣道:“猴子...猴子说那个太阳长在石头上,一点都不烫人,可以靠近。” 主仆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那小猴子又跑下来了,站在阿紫面前,学着阿紫的样子叉腰,发出“吱吱吱”的嘲笑声,似乎嘲笑她不敢去。 阿紫仰头,脚下的金刚琢子一咕噜就飞转成银盘,带着紫裙少女如火箭般飞了出去。 夏极也随了过去。 片刻后... 他站在了一处半空突出在崖壁的石头上,仰头看着那“小”太阳。 这是一个约莫“前世足球场”大小的小太阳,而在这小太阳的右边,还有一个同样大小的微微鼓起的椭圆形。 小太阳散发着热,但却并不滚烫。 同时还有一股死气,或许正是这死气,压抑住了这秘境里花草们的成精。 阿紫溜着金刚琢子跑来跑去,好奇地看着这“即便靠近了,也不晒人”的小太阳,不时叽叽喳喳着。 夏极则是忽地明白了... 也许,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被镇在山下。 而是...这整座山就是那个东西。 而这个小太阳... 也许,就是那东西的左眼。 虽然,那东西已经死了,但它的左眼却还在散发着光。 然后... 【山经】是在这儿捡来的?! 这东西是练【山经】练成这样的? 这里的灵花灵树,都是享受了这东西的尸体,所以才如此充满灵气? 好地方啊... 夏极略作思索,取出了能“复制”一方土地以制造一个“沙中世界”的芥子细沙,对着这面大地按了下去。 45.白焰!拜他如拜神 一粒沙,可成一个小世界。 兜里揣着那粒沙,就是装着你的世界。 芥子细沙,取自“芥子须弥”,须弥山何其之大,却可存放于小小的芥子之中。 这一刻,这一粒芥子亦已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包裹了这片深谷秘境。 之前,夏极只隐约知道它的功用,却无法知道具体。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就好像大陆版块的移动、星辰的转动不会如爆竹般喧嚣。 芥子收回,落在夏极掌心,不过如一粒尘埃,渺小而不可见。 但一股神奇的联系已经在夏极和这尘埃间构建起来了。 他抬手触碰了下细沙,然后心神一动,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瞬间,他已进入了细沙。 顿时间,一片和这幽谷秘境一模一样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头顶的小太阳依然还在。 山谷里的灵花灵草依然还在。 除此之外,夏极还记了不少外面景象的细节。 一一查看,都没有变化。 “真的...复制过来了?” 夏极信步走在芥子世界里,这里灵花灵草虽多,但因为那小太阳里存在的死气,这些灵花灵草不仅不得成精,甚至还无法结出果实。 因为,果实也是生命的象征,而那小太阳虽然给与了这里的一切以光和温暖,但却剥夺了再诞生生命的权力。 阿紫看到主人忽然消失,愣住了,踩着金刚琢子到处寻找,不停喊着“主人,你在哪儿”。 小片刻后,夏极已经走出了芥子世界。 他才一出现,阿紫就跑到了他身侧,“主人...你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夏极摸了摸小狸猫的脑袋,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刚刚在芥子世界里,虽然还没探查清楚这世界多大,但却已经明白了两三个小的规则。 第一,芥子世界的大门开关掌握在自己手里,换句话说,自己想让人进就进,想让人出才可以出。 第二,只要在这一粒细沙一米范围之内,自己可以强行拉人进入芥子世界。 第三,自己只是拥有着芥子世界的“复制权”,和进出权,而对这个芥子世界却依然还是一无所知。 此时,阿紫已经在他身侧一米范围内。 夏极心念一动。 阿紫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刹那,她已经站在了这片秘境的另一个地方。 夏极心念再一动。 阿紫又被弹了出去。 阿紫:??? “保密。” 阿紫:??? 小狸猫呆呆的,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毕竟里外两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夏极把细沙随意丢入耳中,再略作探索,就返回了。 ... ...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冬去春来。 春寒料峭。 钱塘妖域的镇守真人这个月轮到老道了,而老道也刚好准备下山和回山时再去药王镜山,拜访那位神医。 然后,若是小弟子能被神医治好,那最好不过。 若是神医都治不好... 老道希望他能和那位生母返回皇都。 而这,也是庄慢慢的想法。 老道已经把事和庄慢慢说过了,夏极的那位养母心底悲伤,但却也希望自家孩子在余生能过的开心,否则即便留在小镇上也只能种种田,或是这么游手好闲下去。 如此,能随着那位生母返回皇都,享受一世融化,未必不好。 冬日冰雪解冻。 秘境的瀑布又湍急了许多。 轰隆隆的水流夯击声,使得万壑生雷。 这强大的力量,时刻不停地砸在那赤身裸体的男子身上。 男子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只如闲庭信步,甚至连半点身体的歪斜都没有。 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出那内敛的狂野躯体,黑发如焚烧的魔焰,在清澈水流里盘旋着。 瀑布那般强大的冲击力,竟不能使他的一根头发弯下。 他猛然睁眼,一双眸子里闪出骇人的光芒。 而肉眼可见的,是他体内如同“充能”般,一层层紫光涌动,但是... 那些紫光也许是达到了某种临界,而开始变白。 嘭! 嘭嘭嘭!! 一重重轻微的雷鸣,在他体内响起。 积蓄已经的大日真元,终于若鲤跃龙门般,冲破了他体内的第一个隐穴。 第一个破开后,又是一连串的炸响。 不过短短的半炷香里,夏极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冲破了三十六个隐穴。 这意味着,以外在的评判标准,他也已经达到行气第四境界“引神入体”的上品之境。 这修炼速度让他有些吃惊。 因为之前,他可是花费了超过一年半的时间才让大日真元贯通任督二脉,以及冲破奇经八脉。 如今,不到半年的功夫,他却已经冲破了三十六个隐穴了,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也许是躯体的横练,独尊功的进化,反哺了行气吧? 心念过着的时候,大日真元已经稳定地进入了他那三十六个破开的隐穴。 境界的提升,意味着更强,也意味着他体内的大日真元更浓郁,更浑厚。 夏极长舒一口气,翻转双手。 五指虚握之间... 大日真元从掌心毛孔里逸散而出,于湍急的瀑布水流里构建成了两团苍白的火焰。 白焰的温度显然比紫焰温度更高,虽然还非纯白,但两团火焰才生出,整个瀑布往上十多丈,皆是瞬间煮沸,化作一幕难以想象的奇景,呈现在这秘境之中。 上面的水,因世界的重力规则而在往下流。 但下面的水,却因为夏极双手的白焰而在往上沸腾。 无穷的水汽,无穷的水,气态液态源源不绝地在半空对撞,产生了玄奇的定格。 生出脚的树妖们瞪大眼看着,对这位“孕育”它们的太阳,树妖们是格外崇拜加尊敬,见到如此强大和夸张的一幕,树妖们纷纷跪下,高喊起来: “伟大的老爹!” “老爹万岁!” “嗯...老爹!” “让开让开...伟大的老爹万岁!” “伟爹万岁!” “爹万!” “大爹!” 阿紫:...... 这是一群憨憨吗? ... ... 次日... 阿紫看到树妖们在做一件令狸猫迷惑的事。 “快点快点,在我肚皮上画上老爹的模样。” “老爹的头不是圆的。” “可是...老爹就像太阳一样呀,太阳是圆的。” “对,在我心里,老爹就是圆圆的太阳。” “那就画太阳吧。” “我也要我也要,在我肚皮上也画个太阳!” 树妖们自己无法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所以在互相帮忙,互相画着画... 没多久,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在树妖们身上出现了。 远远看去,那是一个光焰沸腾的烈日, 虽如孩童涂鸦之作, 但出现在这么多树上,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古老神秘感, 似乎其中透出某种庄严肃穆和具有着宗教氛围的暗示,如图腾,又如圣像之类。 阿紫知道,树妖们画的是主人的头... 毕竟,主人在修炼的时候,大多时候,黑发之中都会灌满力量,而如水草和光焰般往上舞着,这落在出生没多久的树妖们眼里,就成了...烈日的光辉。 正想着的时候, 忽地,一只猴子骑着老虎,从远处飞快地跑来。 猴子吱吱吱地喊着话,很急促。 阿紫曾受夏极的命令,让这些小动物帮忙看着武当山,尤其是夏极在乎的那几个人,如果出事了,这些小动物就会第一时间跑来汇报。 此时...猴子的话,阿紫听明白了。 很简单... 武当出事了!! 46.武当变故,咄咄逼人 武当紫霄宫前殿,香客依然络绎不绝,初春时候,山河解冻,青山绿水之间,就算不是真正的诚心烧香,前来踏青也是极好的。 桃花梨花樱花,各色山花都开了,衬显出一派道乡安宁的气氛。 而与前殿不同的是,在在太极宫后方,在远离前殿的一处空地上,气氛却是有些奇异。 老道才下山没两天,在太子洞闭关修行的灵露子和宋真青就出关了,这是七代弟子里的真人还有受箓道士,再加上辈分,在这里根本就没人能压的了他们。 就连武当内务总管的大师兄,都要叫一声师叔。 其余的九代弟子,更是需要叫师祖。 灵露子轻轻拂须,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空地尽头的一把交椅上,老成持重的模样。 而宋真青年方四十,但因为真正修道有成的缘故,故而仙风道骨,皮肤身体具是保养甚好,腰间悬着一个箓章小囊,背后则是负着把剑。 他打量着对面虞清竹,只见这小师侄相貌甚美,身形颀长,肌肤雪白,颇有一种糅杂了清冷的古典美,和他很是相配,甚至会让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心动的感觉。 之前,他就见过这位小师侄,觉得这师侄容颜姿仪都是上等,配得上与他双修了,只是还未长成,他也说不准,便是存了心再等等看。 宋真青乃是少年天才,心高气傲,觉得世界少有人能入他眼。 而既是觉得这师侄配的上他,心底就把虞清竹当成了“私人财产”。 在他看来,这师侄能和他修行,乃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这还能帮到灵露子师兄。 更何况,他也中意。 如此,三全其美之事,乃是好事。 想到这里,宋真青微笑着上前,温和着关怀道:“清竹子,好久不见,修炼可还顺利?” 虞清竹也不知这两人今日出关做什么,但老师不在,这两人的辈分可谓是没人能压下,她行礼道:“见过宋师叔,修炼正常。” 宋真青微笑着,点点头道:“施展一式与我看看。” 虞清竹愣了下,她环视周围,只见诸多弟子都看着她,而大师兄也对她稍稍点头,毕竟双方虽是师承不同,可却终究同是武当弟子,长辈有此要求,没道理拒绝。 于是,虞清竹抱了抱拳,然后迈开长腿,清冷地走到这空地的一处石台前,取出随身携带的符笔,道:“宋师叔,我修行的是符道,便以一式符施展与师叔看。” 宋真青微笑着道:“善。” 虞清竹以符纸摊放在石台上,以四方神兽青铜镇纸镇住四角,然后又从腰间取出一个青铜小鼎放在面前,取三柱清香点燃,然后郑重地插入鼎中。 三柱清香化作笔直三柱烟,往上升腾。 虞清竹拜了拜山河,然后才取笔点砂,以古体云篆在符上落笔,笔走龙蛇,如云雾缭绕,外人看不真切,却只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飘逸异常。 宋青真微微点头,评点道:“这山神符,还不错,除了几个细节,其他都很好了。” 符成之时,就是力量最强的时刻。 所以虞清竹收笔搁笔,修长水嫩的双指夹起这符。 符燃。 灰烬现。 而虞清竹身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轮廓。 那轮廓充实,化作足有四五米高的巨影。 这巨影双手举着一座小山,气魄骇人,阳光被那小山遮挡,顿时在这处空地投下大片的阴影,将诸多武当太极宫弟子笼罩其中。 这是山神虚影,隶属地灵。 一旁弟子看的目瞪口呆。 剑修们只觉这一下落下,能将他们砸死。 符修们只觉清竹大师招出的地灵比他们的更加凝实,宛如真正的山神降临了一般,而他们只能勉强借用出虚影而已,更多的则是借用地灵土地的力量。 山神虚影没有得到号令,过了数息就消散不见了。 虞清竹默默地开始收符笔砂砚、青铜镇纸、青铜小鼎。 宋真青却是双手负后,微微笑道:“师侄定然觉得自己画的很好了,是不是?” 虞清竹淡淡道:“学无止尽,何谈好与不好?师叔是要指点我么?” 宋真青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师侄这般直接,便是摇摇头,轻轻叹息道:“师侄的表现在年轻一代里算是不错了,然而...终究是地灵小道罢了。” 虞清竹道:“地灵又如何?天神又如何?事在人为...” “此话谬矣”,宋青真抬手打断她,然后笑着摇摇头,扬声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而叹。 师侄可知此话,是何意?” 虞清竹道:“未见北海之大,河伯便自高自大,而见北海之大,方知自己渺小。” “不错!”宋青真笑道,“也罢,我与师侄有缘,便让师侄看看这天神箓章的厉害。” 他的想法很简单。 师侄之所以还在犹豫不决,怕是被她那师父给误导了,以为天神箓章也没什么,否则...自己如此超凡脱俗,再加上箓章的强大,师侄怕是会迫不及待地愿意成为他的道侣,怎么会如此拖着? 师侄到现在也没有正眼看他,这恰恰是师侄心中慌张的表现。 这不奇怪,小女孩遇到令她心动的人总归是害羞的,而恰是这等女儿家的姿态才值得把玩啊,哈哈。 虞清竹皱了皱眉,道:“箓章乃是斩妖除魔之物,师叔用来展示...不大好吧?” 宋真青抬手摸向腰间小囊,神秘兮兮地道:“无妨无妨,能让年轻一辈见识到我道乡的高深之法,如此才能明白北海之大,而不会如河伯那般自高自大。这也是好事嘛。” ... ... “什么?猴子看到太子洞有人出洞,似乎去前山了。这...奇怪嘛?”夏极咬了口大黑石,摸着下巴。 众所周知,山中的黑石富含诸多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多吃有益于身心健康,虽然口味可能有些不好,就像干馒头片的那种粉粉的味道,但为了营养均衡,挑食是不对的。 更何况,为了改善味道,夏极已经在这黑石上涂抹了一层新鲜的果肉肉糜,如此一来,就不仅富含矿物质,还富含维c了。 “太子洞里似乎住着几位太极宫的长辈吧...老师下山,他们出洞,奇怪吗?” “吱吱吱!!” “嗷呜~~嗷呜~~” 猴子老虎连连比划。 夏极侧头看向“翻译官”。 阿紫道:“主人,猴子说气氛很不对劲,老虎说就好像别的老虎进入它地盘时候的那种感觉。它们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却有着很强的直觉...” 气氛不对? 入侵感? 夏极前世也不是没混过,顿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鸠占鹊巢,趁火打劫么?可是...我道乡众弟子一向纯良,唔...不好好修行,做这种事?” 夏极想到小道姑们对他那么好,而小道士们虽然偷偷在暗中嘲讽自己,但也都是口直心快的,估计自己只要稍稍暴露点实力,那些小道士就会...嗯...会更酸。 夏极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但对于自家师侄们还是很了解的。 “吱啊~~” “嗷呜嗷呜。” 猴子老虎又嚷嚷了。 阿紫翻译道:“它们说,主人的大师兄、二师姐都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夏极听到此事和大师兄二师姐都有关了,便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 说罢,他抓着没啃完的果酱黑石,直接倒骑在了老虎身上,双腿一夹道了声:“虎儿虎儿,给我跑!” 老虎:??? 阿紫翻译道:“嗷呜!” 老虎:!!! 这吊额白睛的大虫顿时撒开腿子,跑了起来,一阵带着腥味的恶风狂掠向远处。 夏极躺在虎背上,翘着腿,看着蓝天白云飞快倒退,不时抓起腰间酒壶就着石头来一口美酒。 老虎背可真软,有一种瘫下去的深陷感,特别适合天气好的时候躺在上面。 不过才过了几分钟,他就觉得有点慢。 于是,瞥了一眼踩着金刚琢子的小狸猫道:“阿紫啊,我想快点过去。” 阿紫灵光一闪道:“那...我来做主人的坐骑吧。” 夏极道:“你不行的。” 阿紫遇到困难了,老虎的速度就这么快呀...怎么加快速度呢?就算自己拿鞭子在后面抽老虎,老虎也顶多加快一点速度。 可是,她是主人的好妖奴,主人也是她的好主人。 阿紫捏了捏拳头,告诉自己“总有办法的,一定不能让主人失望”。 忽地,她眼中机智的光芒一闪,“有了。” ... 片刻后。 老虎懵逼的浮空飞掠,双眼翻白。 老虎背上躺着那眉眼带笑的白袍道士。 老虎的腹部却被一双手托着。 阿紫! 她做到了! 她用双手举着老虎,然后金刚琢子如飞一般,往前急速移动!! ... 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被阿紫花了一炷香时间就赶到了。 夏极并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在远处停下了。 老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阿紫也留在原地。 夏极则是一挥白袖,于山林之间,蹬风踏叶,来到了一处刚好可以看到二师姐等人的古树顶端,然后往远眺去。 远处,果如猴子所说,气氛不太好。 大师兄低着头,二师姐的表情有点冷,而诸多弟子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 以及,最前面还有个老道士坐在交椅上。 他们之间,则是一个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中年道士。 夏极听过太子洞里的一些事,这两人应该就是和师父同辈的灵露子和宋真青了。 此时... 远处的对话飘来。 那中年道士微笑道:“师侄看到了吧?和天神大道比起来,地灵不过是小道罢了。师侄若是有心,今晚来寻我便是,我可以把箓章交给师侄。” 虞清竹冷冷道:“不劳师叔费心,我不需要。” “那师侄可是永远得不到箓章了...可惜啊...”宋真青摇摇头。 想了想,这位中年道人忽地笑道:“师侄是还没用全力吧,所以觉得我刚刚运用箓章展示的力量,并不算什么么? 那么...正好年轻一辈的弟子们也在此处,不如请师侄再尽全力展示一下,以分清谁是河伯,谁是东海?” 他虽然还在笑着,但却多了几分阴冷的味道。 这师侄似乎有些不知好歹啊,看起来漂亮,却是蠢得可以。 看来不驯服她,她是不会乖乖听话了。 虞清竹深吸一口气,虽然她连半成把握都没有,但是她知道...这种时候若是拒绝了,那就是断了威望,那今后还如何再... 忽地, 她思绪断了。 因为她感到自己往后的左手手心忽地多了个什么东西。 入手冰凉, 有棱有角。 她下意识地一皱眉,低头看去... 那是一方暗红色的小章。 章底刻绘着古朴的纹理。 而身为符修,虞清竹完全能感知到这章所蕴藏的神秘力量。 这是箓章? 天上掉箓章了? 还能这样? 虞清竹:?????????? 47.我响应你的召唤,凡人 夏极把“火德星君箓章”抛给了二师姐。 以他的手段,刚好寻了个死角,悄无声息地把箓章丢了过去。 这玩意自己用不到,平时又无法找人测试,正好丢给师姐。 按理说,哪个星君的箓章就能召来哪个星君帮忙。 若是星君不空,也会有星君的下属前来。 而能被冠以星君之名,理论上也属于真箓之中的中三品了。 虽然...一切都是理论。 不过,夏极还是有了些期待。 二师姐能动用箓章召来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段时间,他的所见所闻可是一直在开拓着他的视界,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 这一次,师姐应该招出的存在应该也会让自己大吃一惊吧。 ...... 风。 山风。 山风暖。 但人心冷。 冷冷的人心形成了江湖、世界,然后逼迫着其中的人,让他们去做不喜欢做的事。 逃不出去,就需要斗,就需要争。 这本是大争之世,人欲静风岂会止? 虞清竹无心表现,也不想动用这来历不明的箓章,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她冷冷清清、心如止水的表面下,却还有一股炙热如火的执念, 那就是守护武当,守护她在乎的人,现在有人在挑衅质疑她有没有能力去守护,她岂能后退? 至于被坑,不会的。 首先,这箓章不假; 其次,真的箓章就不会出幺蛾子; 再次,她不觉得能随手丢出箓章的高人非要来害她。 所以,在宋真青带着一股“把傲慢、鄙视、阴冷、恶意”隐藏在平和里的神色时。 虞清竹摊开手心,露出那暗红古朴的箓章,淡淡问:“师叔真的要我展示?” 宋真青微笑的神色忽地凝固了,他皱起眉看向师侄巴掌心的箓章,道:“这是......” “箓章,我也有。” “不可能...师侄,你不愿展示也就罢了,弄一枚假章出来做什么?”宋真青不装了,眉眼里带着一股凌厉地冷色道,“师侄生怕输了,居然为了名利而弄虚作假,我武当戒律第四条不得妄语以为能,师侄还是犯了!!” “真假,一试便知。” 宋真青道:“我武当一共就三枚箓章,掌教箓章不算,还有两枚在我和灵露真人手里,你手上的哪儿来的!!” 他声色俱厉,发出质问。 好似抓住了把柄,就要争这一线时机,让对方难以翻身,从而他和师兄顺理成章地掌控武当。 如此,即便老道回来了,也无力回天。 毕竟,老道的弟子里,就这么一个成气候的了,或许老三可能有前途,但剑修不比符修,需得更多的时间才能磨练出更强的境界,而老三...显然还嫩的很。 既然这师侄不知好歹,没有眼力劲,那就让自己好好教育一下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灵露真人悠闲地坐在交椅,笑呵呵道:“师侄啊,今儿个就不比了吧,我们好歹都是一个道宫里的,事不做绝,丑不外扬,这闹剧就歇停了吧。 其实啊,宋师弟对你没有恶意,你何必如此作假呢?呵呵呵呵呵...” 年轻一辈弟子也窃窃私语起来。 大师兄也低下了头,自家师妹他还不清楚嘛? 根本没这箓章...这突然冒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是真的? 箓章这东西,难得的很,这道乡里就没听过有暗红的箓章。 师妹一直都在山上,哪儿来的箓章? 难不成天上会掉箓章么? 没可能的。 糊涂啊,师妹...大师兄心底暗暗叹气。 这一老一少的两个师叔,就是趁着师父不在来夺权的,你被比下去了还能说一声对方以大欺小,这特娘的拿个假货出来,事情性质可就变了。 没想到师妹平时不声不响,冷冷清清的,骨子里竟是这般刚烈。 大师兄开始开动脑筋,准备想个馊主意,把这事给和稀泥和过去。 所以,大师兄走出了一步,两步。 他坚信,只要他走到第七步,就一定能想到馊主意!那么多刁蛮的香客都应付过去了,那么多缠着问小师弟联系方式的香客都糊弄过去了,这小小场合,算什么? 大师兄走出了第三步,脑海里闪过各种龌龊、下贱、无耻、卑鄙、不可思议、没有底线的主意... 大师兄走出第四步的时候,脑海里开始迅速包装这些无耻的点子,使它们看起来可以冠冕堂皇,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然而,大师兄的第五步还没迈出去,他就看到师妹往前走了出去。 虞清竹什么都没说,她面色平静,坐在了石台前, 面朝云海,背倚光明,取出符纸笔砂、青铜镇纸、青铜小鼎。 然后引三柱清香,三拜祭天,然后抬笔点砂,全神贯注地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大师兄目眦欲裂,心态都崩了。 其他年轻弟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宋真青露出微笑,摇摇头。 虞清竹很快画完。 然后,她取出了那个暗红的箓章。 瞅了瞅箓章的底纹。 古朴、神秘、苍凉... “真漂亮啊。” 她暗暗赞了声。 然后,握紧这暗红箓章,往符纸上盖去。 啪。 一声落章的轻响,如敲在她心头。 这是命运的落章。 盖完之后,她却忽地轻松了下来。 她没用过箓章,所以根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另一边,正藏在古树树顶密荫里夏极也好奇地看着远处。 他同样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他只觉得师姐的动作太专业了,总归会发生点什么吧? 火德星君会出现吧? 会和那些面庞都模糊的土地山神之类不同吧? 火德星君这种东西,应该很恐怖吧? 唔... 唔? 怎么忽然生出了一种被人祈祷和请求的感觉。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下一刹那,一股复杂而纯粹的心思传递到了他心底。 那声音是... “天神天神,急急如律令。” 是师姐的声音。 夏极:?????? 夏极:......... 忽地, 他明白了。 他用不了箓章,因为这箓章召唤的东西就是他啊。 顿时间,许多不解和迷惑变得清晰了。 他心底被一种喜悦所充斥。 原来,原来我修炼的不是魔功,我修炼的是火德星君的功法?我是正派的天神系? 虽说原本就没那么在意,但得知自己修炼的还是正道功法后,还是让夏极舒了口气。 太好了。 毕竟,可以选择的话,谁愿意做妖魔呢?他就说嘛,明明是黄庭经,怎么可能是魔功呢?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 远处... 众人见虞清竹落章后,符纸迟迟没有反应,不禁有些尴尬。 宋真青负手而立,颇有风度地面带微笑,静静等着,看来师侄的心态实在不好啊,只是一激就这般冲动,日后还需好好调教才是。 而这一边... 夏极已经落在了地面,脱去外衣,然后心念一动,白火升腾,躯体沐浴在苍白火焰里,而衬的他整个人面容模糊不清。 身为被祈祷者,他自明地知道了流程,为了让二师姐放心,他在心底默默对二师姐回了句... “我响应你的召唤,凡人。” 48.夏极的商业互吹 夏极在认识到“回应火德星君箓章的居然是自己”这件事后,经历了短短的自我震惊,就响应了二师姐。 顿时间, 武当的空地上,一股令人彻骨冰寒的气势升腾起来。 虞清竹感到虚空里,一个巨大的轮廓正在产生,那轮廓近乎十米,有着神明的体魄。 此时,无论是谁,都只觉体内罡气无法正常运转了,好似仅仅是那轮廓的出现就已经令他们胆寒。 鸦雀无声! 戏剧化的反转! 瞠目结舌的宋真青! 霍然坐起,瞪大眼看着远处的灵露真人! 还有一众年轻的弟子们! 虚空如变得粘稠,紧接着,茫茫的雾气突兀地升腾而起, 那是高温的水汽,山中空气本就湿润,此时...随着那巨大轮廓的出现,这些湿润都被高温煮沸而瞬间化作了水雾。 而轮廓逐渐清晰,却见一道全身覆裹苍白火焰的巨躯出现在了这片空地的中央。 祂宛如讲道一般,盘膝而坐。 苍白火焰在祂周身流转不息。 不时有“白蛇”雀跃,在火焰表面搭起桥梁,旋即又淹没于那深深的白焰长河之中。 而祂的头发如飞旋的水草,往上飞着。 祂的瞳孔无人敢注视,就好似无人敢用目光正视正午的太阳一样。 如神山般魁梧的体魄,让人感觉即便没有这些白焰,也能轻易碾杀红尘之中的人类。 众人的心仿佛沐浴在寒冬大雪,冰冷无比。 但众人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大汗淋漓,即便这个“祂”极尽收敛火焰,却还是不小心外泄了一丝,以至于凡人的躯体如在盛夏正午的烈阳之下曝晒,而汗流不止。 还用比吗? 不用了... 当然不用! 仅仅从弟子们的表现来看,就已经高下立判了。 夏极来时,他们是好好的,顶多算是震惊于宋真青运用箓章所借用的天神力量之强。 但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无法呼吸,无法心跳。 那是面对真正高位者的一种本能的敬畏和恐惧。 他们甚至不需要去思考,就已经恐惧。 他们想要努力动弹,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虞清竹站在这白焰巨人的双腿前,仰望着这存在。 如此巨大。 如此滚烫。 如此的充满力量感。 如此的真实... 哪怕箓章所招来的只是这位存在的冰山一角,却已经恐怖如斯。 这箓章究竟是什么? 她本能地觉得面前这存在和之前召唤出的地灵不同,也和刚才宋真青召出的那个金甲神将的虚影不同,这是一个真真正正恐怖而伟大的存在。 和其他人不同,她身为动用符箓者,和这白焰巨人之间存在着奇异地联系,所以不会被祂所伤,也不会被祂的气魄所压制, 只不过...她看到其他弟子的表现,心底已经知道眼前这存在是如何层次的天神了。 她正欲恭敬地抱拳行礼。 不远处的宋真青却是忽地失态地大喊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师弟!!”灵露真人没想到师弟心态这么差,急忙传音提醒。 但终究晚了。 只见那白焰巨人抬手向着宋真青缓缓碾去, 一声惊雷平地起: “区区蝼蚁,也敢称呼本君为东西?” 祂释放了白焰,一瞬间,宋真青只觉死亡扑面而来。 他少年天才,顺风顺水,辈分很高,又常年在太子洞修行,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只觉心中大骇,口中连连喊着“师兄救我,师兄救我,啊,不要,不要,啊~~~”。 而他的身体却比他的嘴巴诚实多了,竟是膝盖一软,直接重重跪倒了下来,大汗淋漓,眼泪直流,全身打摆子般颤抖着。 “神君息怒~~” 这时候,柔柔的声音传来。 虞清竹像白焰巨人拜了拜,道:“武当山清竹子拜见神君,清竹子初得箓章,不知竟令神君亲至,还请留下名讳,以供日后香火相供。” “小女娃倒明白事理。” 众人眼里,那白焰巨人收回了手掌。 逃得一命的宋真青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竟是吓得屁滚尿流,裤子湿了。 他骇然的发现,他刚刚竟是连动用箓章去反抗都做不到。 或许,他借用天神之力后可以和这神君稍稍抗衡,但是...在这神君出现后,他却已经被恐惧震慑心魂,而无法再做出哪怕简单的一个“盖章”的动作。 然而,其实,夏极本也没打算杀他。 否则,二师姐动用符箓轰杀长辈,这问题可就大了, 而且,刚刚他的慌不亚于这里的众人, 还没会用符箓去召唤地灵天神,却已经被人用符箓给召唤了。 这种事...谁遇到都会惊慌吧? 夏极思绪一闪而过,努力地回归状态,淡淡道: “吾名火德星君...” “吾...好久未至人间了。” 众道士眼里,那白焰的巨人发出一声沧桑万古的叹息。 好似这位星君在天上寂寞太久,好不容易下凡一次。 而众道士听到火德星君之名后,更是震惊地不知说什么好。 星君,名列九品箓章的中三品。 星君亲至,那这箓章就是正儿八经的真箓章了,和大多受箓道士甚至真人的仿制箓章是不同的。 说起来,普通弟子或许还不知道,但是但凡入了受箓道士的存在都是或多或少明白一点的。 箓章这东西不仅难用,而且难得。 你想要得到一方真正的天神箓章,那几乎不可能。 所以,在九品天神箓章前,还有着天神仿箓章。 可即便仿箓章也是很难得,要知道...这即便是“仿”也不是人类仿的,而是天神仿的,有点类似于公章和部门业务章。 绝大多数受箓道士即便有资格动用箓章,那也是天神仿箓章,而绝不可能是真天神箓章,更别说中三品了。 这几乎就是传说之中的东西了。 夏极只是普通弟子,只是一个甚至无法成为受箓道士的弟子,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这种知识。 起初,他还有点慌,但看现在这局面,他却已经明白,似乎师姐赢了。 但是,他在自报名号后并不准备离开,而是正色看向虞清竹。 他决定来一波商业互吹!! 以帮助师姐一锤定音,稳固地位。 于是,他淡淡道:“小女娃可有其他事?” 虞清竹恭敬道:“清竹子此生唯愿守护武当,守护师弟...师兄,斩妖除魔,今后遇见妖魔,还会请出星君...清竹子请求星君能够助我,今后定以香火供奉星君金身。” 她心底有些忐忑,很忐忑。 众道士也为她捏了把汗,清竹大师可是在和真正的神明说话啊。 她怎么敢说的? 然而... 那火德星君却只是沉默着,平静地俯瞰着他脚下的虞清竹。 数息之后, 忽地, 众道士听到这火德星君发出一声带着诧异,却又不失威严的惊呼。 “是你!!” 虞清竹感到这说话的对象是她,便茫然地抬头,看向这恐怖的白焰巨人。 然后,她看到这火德星君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这一世的你道号清竹子,既然是你,本君自会助你。” 这句话说完,这位天神本君的轮廓在天地里逐渐隐去,随后消散于虚空。 众道士这才觉得躯体如解开了束缚,能够活动了。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一声声摔倒声传来。 这是许多人肢体发麻倒地的声音。 只不过,刚刚那句话却在所有人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 天神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原来是你? 什么叫这一世你道号清竹子? 什么叫既然是你,本君自会助你? 这... 这说明清竹大师不是凡人啊,这是...天神转世? 所以,火德星君才认识她?!! 49.难道我是神? 那么,清竹大师究竟是何等天神转世? 能够被火德星君认可,怎么也都是中三品的天神吧? 至于火德星君说谎,这种事是没可能的。 那么大的天神本尊,虽然只是展露了冰山一角,但用的着对凡人说谎吗? 所以,所有人都信了。 所有人看向清竹大师的目光都变了。 即便灵露真人辈分是七代弟子,身份是真人层次,但却也不可能压下一个真正的天神转世。 天神啊... 这种伟大的存在,从来都只有人借用祂们的力量。 这种伟大的存在,从来都只让人焚香叩拜,以香火沐浴金身。 可如今,祂居然真真正正地从信仰里跳出,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众人怎么会不震惊? 七步成计的大师兄看向虞清竹的神色都变了。 卧槽,师妹居然是天神转世? 这还得了。 这事师父如果知道,那一定会老怀大畅。 虞清竹性子清冷,大师兄一身土味儿,但该坏的时候绝不会去做烂好人。 于是,大师兄走到依然瘫倒在地的宋真青面前,抬手抓去道:“宋师叔,这是一场很好的论道,促进了年轻一辈对修道的热情!” 宋真青依然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刚刚他被白焰火德星君锁定了,承受的压力无比之大,大到身体都要崩溃。 要知道,如今的他在诸多资源和机缘的培养下,终于触碰到了行气第三境界“先天胎息”的大门,虽说命修在力量上无法和性修相比,但命修的风险更低,求得长生的可能更大。 性修用的是天神地灵的力量,成效极快,只需掌握了其中的道术,只需有时间完成符箓,那么别说同境界的命修了,就算再强一个层次的命修都未必能够抗衡。 所谓“百年苦修,不及一块箓章”便是如此。 但是,命修的力量终究是自己,这就很稳,而且出手灵活,根本不需要准备时间。 另一边,性修在借用的力量虽然强大,却存在发疯的可能,因为...凡人即便心性接近天神了,但终究不是天神,借用天神的力量,迟早会被天神那浩大的思想淹没,而发疯。可是这也不绝对,毕竟性修里也是有人活到了人类极限的两百四十年的。 宋真青手指天神仿箓章,身兼行气第三境界,可谓真正性命双修的奇才。 但如果把第四境界摊开了来说,夏极已经是第六境界了,而且是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第六境界。 横跨三个境界的威压与锁定,岂是宋真青能够承受的? 宋真青再不复之前的狂傲,此时双目犹然圆瞪着,还未醒来。 大师兄弯腰,一副帮忙的样子,然后笑道:“大家都很开心,不是么?” 宋真青回过神来了,瞪大眼,看着这位微笑的师侄,只觉师侄的每一句话看着和谐,但都很刺耳啊。 大师兄叹息着道:“师妹太不知轻重了,我还特意告诉她,宋师叔是自家人,能不动真格就不要动,没想到师妹...哎,师叔,你且躺着,我去说说她。” 此时,一个常随大师兄的道童跑出来道:“师伯,师姑没有动手,她只是请出了星君大人。” 大师兄一拍脑门,“好像是这样哦...” 转瞬,他又道:“这也不行,没看到宋师叔腿都软了吗,裤子都尿湿了吗,快快快,快给宋师叔拿条干净裤子。” 说着,他又低头看向宋真青,“师叔,别着急,别尴尬啊,这尿裤子吗,谁没有过呢。” 宋真青走的是天才道,平日里又在太子洞修行,哪里是天天在外面混的大师兄的对手,他只觉气氛越来越古怪,侧头茫然地扫了扫四周,只见诸多弟子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噗~~~~~” 宋真青仰头,喷出一口血雾。 大师兄那道童很懂师伯脾气,急忙道:“师伯,还有河伯和东海呢。” “对对对”,大师兄又一拍脑门,安慰道,“宋师叔啊,你千万千万别当回事,都是一家人嘛,什么河伯,什么东海,总不成师叔被吓尿裤子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河伯吧,不至于不至于,师叔心胸放开阔点嘛。” “噗~~~~~~” 宋真青的头如摇摆风扇,左右晃了一圈,再喷洒出一圈血雾。 大师兄负手而立,淡淡道:“夕阳无限好...欸,师叔,你怎么吐血了?来人,来人啊。” “玉鹤子,够了!”灵露真人出声了。 玉鹤子是大师兄的道号,就如老二和老七都以“清”字开头,大师兄和四师兄的道号都以“玉”字开头。 四师兄俗名东方蝉,道号“玉蝉子”。 大师兄微微退开,行礼。 灵露真人看向宋真青,怒斥道:“师弟,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师...师兄...” 宋真青全身颤抖着,起身,而刚刚被那白焰巨人锁定的恐惧感,犹然无法散去,狠狠地植根在他心底。 二师姐不喜言辞,不擅言辞,她对这位师叔很没有好感,便多连一个眼色都不肯给,多连一句场面话都不愿说。 她挥了挥清冷的玄袍大袖,转身离开,于一掀一掀的开叉袍裾之间,修长如玉藕的长腿若隐若现,而笼于大袖的五指里,紧握着那暗红的“火德星君箓章”。 神秘,强大,清冷,还有天神转世的光环,使得她呈显出一种玄奇的魄力。 武当第九代第十代的弟子们,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恭敬地看她走过。 而待她走过,弟子们竟是纷纷转身,跟在她身后,随她一起离去,俨然一副以她为首的模样。 没多久,此处就空空荡荡了。 大师兄对灵露真人道了句:“师叔,玉鹤子先告退了。” 灵露真人没有回答。 大师兄微微一笑,就带着道童离开了。 ... ... 午夜。 万籁俱寂。 初春的清风在山,朗月在天。 武当太极宫后方的空地上, 虞清竹一身玄袍,走在这春色的夜风里,拾阶而上,来到了白天里论道的那片空地上。 她一挥大袖,垂首托手,手上盛放着暗红箓章。 她恭敬道:“多谢前辈相助,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对于这位暗中施以援手的前辈,虞清竹是非常感激的,但前辈并未说将这“火德星君箓章”赠予她,她自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将这等宝物收归囊中。 更何况,这中三品的天神真箓,实在是太珍贵太珍贵,珍贵到她即便捧着,都如捧着一团滚烫的火焰。 虞清竹捧着这团火焰, 良久, 再良久。 没有任何回应。 虞清竹道:“清竹子请前辈现身一见。” 空旷的地面,只有她的声音响着。 再过许久...却始终没有人出现。 虞清竹:...... “清竹子不信天上会掉中三品的箓章,请前辈不要再戏弄我了。” 还是没人回话。 “前辈!” ... 正在这时,忽地一个大黑球从远处丢了过来, 轻巧地落在虞清竹托着的巴掌心上。 虞清竹借着月光看去,只见是一个大蜜桃, 她愣住了,再眺望远处,只见不远的古树树梢上有一只猴子在骚骚地笑着,发出“吱吱吱吱吱吱”的声音。 虞清竹忽地恍然了。 箓章...是猴子无意在山中捡到的? 而白天时候,也是猴子玩耍时,随手丢给她的? 二师姐这么冷静的一个人,也觉得懵逼了。 这已经无法用恐怖来形容的气运... 莫非,我真的是神? 二师姐本能地对猴子招招手,那猴子“吱吱吱”地叫了两声,转身在月光下露出扭摆的红屁股,又一溜烟地跑远了。 溜了溜了,主人的主人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50.长生不老肉 “火德星君箓章!” “她怎么会有火德星君箓章!!” “那东西...真的是火德星君吗?好恐怖...而这还只是火德星君的冰山一角,还只是人间能承受他的一点力量。” “师兄,你见过真正的九品天神吗?我是说不是天神将...” “师弟,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刚刚我觉得自己真的会身死道消! 祂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无法抵抗... 真的有神,祂们真的存在! 三十三天和彼岸都是存在的! 人间官九品,天上神九品,都是真的!是真的啊!!师兄!” “师弟,冷静!” 灵露真人捋了捋长须,看向宋真青,淡淡道:“有或没有,重要吗?我们所求的长生和祂们无关,火德星君箓章虽然强大,但是动用这章的人却未必强大。” “她是天神转世啊!师兄,星君都说了,这一世她为清竹子。” 宋真青的道心就如玻璃一般, 未曾粉碎时,在阳光里闪烁光芒引人注目, 而一旦被打碎,就成了一地的碎玻璃渣, 他抓着头发,神色又懊恼又狰狞,“怎么可能,她那么一个被抛弃的小丫头,差点儿被卖入勾栏青楼的小丫头,她是那么卑贱,她怎么会是天神转世?她凭什么?” “师弟!” 灵露真人有些失望地看向这位道士。 之前,他从未见到师弟如此失态,如此地遇到一点事就一蹶不振,实在是...还不如个普通道士。 宋真青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今天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在灵露真人连续的呵斥之下,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平复了下来。 气氛稍稍沉默了下。 宋真青道:“师兄...抱歉了。” “无妨。” 灵露真人微微笑着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未必不是契机,能磨去你过去的锋芒,福祸相倚,这也是好事。” 宋真青羞愧道:“师兄说的是。” 灵露真人道:“师弟不要忘记我们要做的事,今日无法执掌武当固然遗憾,但晚几个月,武当还是我们的...” “师兄,我们真的要去...帮妖怪?” “师弟此言就过于迂腐了。 天下大变在即,山南道不过其中之一,钱塘妖灾亦不过是被曝光出来了的冰山一角,那还未曝光的却已是黑暗里的庞然大物。 如此局势,又何谈帮妖怪? 这不过也是为了长生,为了时势罢了。” “长生?真的能长生?”宋真青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那师弟以为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灵露真人负手悠悠道,“还不是为了分一块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肉? 火德星君出世,不正是也预示着天地大变在即么? 等着吧。 群魔乱舞,诸神降世的时候或许不远了!” “太好了,师兄。”宋真青顿时开心起来,然后沉吟道,“曲高和寡,大道之路何其狭窄,妖魔也是天地之间德生灵,人尚且会为善为恶,更何况妖魔? 然,在天地眼里却无有善恶,我们又何必执着于帮不帮妖怪呢。” 宋真青很快想通了,只要能长生,帮妖怪又怎么了?善恶算个屁啊。不对不对不对,善恶本就不重要,人能杀妖妖杀人又怎么了?他不过是窥见了长生的机缘罢了。 想到长生,他心头火热。 这么多年...两百四十年的人类寿元极限,终于要被打破了吗? 灵露真人颔首赞道:“师弟的悟性当真不错。” “师兄,可需要我做什么?”宋真青忽地充满了干劲。 “唔...这倒还真有一件事需得师弟去做。” “师兄请吩咐。” 灵露真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随手丢出,道:“此事,师弟务必隐蔽,若是做成了,师弟之前被乱了的道心又可寻回,同时我们也才会有资格去参加这分肉大宴。” “分...分肉大宴?” “不错,吃一块肉,就可长生不老。” “当真?” “师兄何时骗过你?更何况,师兄还指望你做师兄的守护剑修,又岂会害你?” 宋真青点点头, 他摸着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有些动摇,但很快想到“分肉大宴”四个字,顿时有些动摇的神色又坚定了下来。 “为了能吃到肉,帮助妖魔也无妨。” “如此...就算牺牲一些小道士小道姑又如何呢? 反正...在之后的天地大变里,他们这样也的也活不下来。与其让他们见识到世界的黑暗,不如让他们早早地葬身在此时的和平中。” 宋真青握紧瓷瓶,喃喃道,“贫道是为了你们好。” ...... 虞清竹捧起瓷杯。 轻抿了一口茶。 而她对面是道乡里制造金身像的老师傅。 虞清竹既然答应了要供奉火德星君,自然不会食言。 她和老师傅细细说明了那位白焰巨人的模样后,老师傅在纸上试画了几次,待到确认后,才说过一些时日再来请星君金身。 虞清竹为人冷冷清清,所以由大师兄陪着来。 大师兄和老师傅倒是熟稔的很,两人用乡里土话谈笑风生地聊着天南海北,胡天海地扯着虞清竹根本无法加入的话题,不时爆发出笑声。 虞清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把一些废话聊那么久,还聊的那么开心。 她就如一尊冰冷的玉像坐着,静静喝着茶,不时伸手拂过腰间的小囊,囊里是暗红色的小章。 这事儿不是秘密。 已经传了出去。 火德星君本君显世。 武当清竹大师乃是天神转世,所以才在无有观想法、无有秘咒的情况下,能够成功地请出火德星君。 如今,天神降世,武当太极宫这是又要请一尊神仙像,或许不久之后,会再立一个香火宫了。 反对? 不存在的。 天神确确实实地降世了,这是福气,怎可能反对? 老道虽然不在,但其实老道大多起到的是一种“坐镇”的作用,而实际事宜早就放手给后辈了,所以他孑然一身可以入妖域斩妖魔。 清竹大师之名虽然还未如日中天,但却已经迅速升温,她或许还差几场战斗来证明自己。 这些都是名。 虞清竹不喜欢,但武当需要。 她听着大师兄和老师傅的聊天,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了。 她想起了师弟。 然后又想起了一句诗: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师弟... 就是这样的人啊。 其实,她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但有师弟这么过,她就也满足了。 师弟... 我会守护你,还有大家。 清竹大师心底默默说,她的五指则是握紧了这天赐的箓章。 “星君,今后拜托了。” ...... 二师姐绝对想不到,那位恐怖的星君在做什么。 星君正翘着腿,躺在瀑布边青石上,在吃桃子。 这桃子可是极品,几乎一咬就溅出汁水来,甜而多水,非常好吃。 一个个树妖腆着“画着太阳”的肚皮,用小短手自己摘下枝头生出的水果,捧到那翘腿的白袍小道士面前,推推嚷嚷地喊着“老爹老爹”。 “老爹,吃我的桃子,我水多~~” “老爹,桃子哪有梨水多,我的梨子全是水~~” “哼!水多有什么用,要甜才行~老爹,我的最甜啦~~” “水多才好!” “要甜的好!” 明明没到结果的时节,但这群成了精的果树妖硬生生地结出了最甜的果子,然后争宠般地献给夏极,献给它们的太阳。 而那些非果树类的树妖则是有些难受,远远地站着,在春风里随风动着枝桠,发出“杀杀”的声音。 其实,自夏极随猴子去那发现【山经】的秘谷,发现那小太阳还有巨骸骨,以及用“芥子细沙”复制出小世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里,他除了修炼,也会再随着猴子去探索一下,可惜再没什么大发现。 同时,他自然而然地开始探索这属于他的芥子世界。 毫无疑问,这是个神奇的小世界。 地方不大,方圆两百里,再往外就是黑色的虚空,无法进入。 然而,曲折的山峰无形之间扩展了这两百里的直线距离,以至于在芥子世界的边缘竟然还“复制”到了武当太极宫的一座石阶。 夏极做了几件事。 第一,敲碎了秘谷山岩,使得镶嵌在石头上的小太阳升空,照耀着整个芥子世界,然后芥子世界就可以永远沐浴在光明里。 第二,从芥子世界带灵花灵草外出,然后又把外面世界成了精的树妖带入芥子世界。 第三,在芥子世界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51.邪恶树妖 夏极吃着果树妖特供的蜜桃、雪梨。 左手一动,就是一团炽热的苍白火焰升腾起来。 看着这白焰,小道士眉眼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原来我终究还是正道啊...真好。” 而那白焰浮现之时,其中的大日真元熊熊沸腾着,引得一群树妖带着星星眼,发出一片“哇”的惊叹声。 还有的则开始趴在地上,喊着“老爹万岁~~” 夏极摘了酒葫芦,仰头直接灌了几大口,酒入五脏六腑宛如清泉入了烈火,舒服的很, 他抬袖擦了擦嘴角,指着远处的瀑布,扬声道:“君不见大河之水天上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命不易古,山海长存,不做山海做凡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喝!!” 说罢,他又是仰头浮一大白。 反正木屋屋檐下挂着的酒葫芦还有不少。 而且,现在他已经寻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卖水果。 他看着如此多的果树妖,忍不住心情舒畅,真就是可以“桃花仙人种桃树,摘得桃花换酒钱”,这么大这么水多的水果,总归能卖好几个钱吧? 酒。 真好。 饮一场。 醉生梦死。 上不听鬼神不可一世,下不听苍生絮絮叨叨。 隐于世间,来过,走过,看过,何必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喝着喝着,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到师姐说的那句话。 “她年年都来,在镇上,在香客里,偷偷看师弟。她和师弟长得很像,已经很多白发了,在知道师弟不在山上的时候,她很难过,毕竟从天阙皇都来这里一次并不容易。她和我与师父说,可能的话,她想师弟随她回皇都,然后她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弥补师弟...” 夏极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忽地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好像一根尖刺,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个年代不比他前世,除了修道有成的人才会长寿,普通人的寿命还是很短的,所谓“七十古来稀”就是大多人的现状,正常来说,能活到六十多岁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那位生母应该四十多了吧... 四十多啊。 他又取了一壶酒, 正要饮时,忽地耳朵里探出阿紫的脑袋。 而阿紫的身体却还在他耳中的芥子世界里。 “主人主人,你快进来看看,这里好像有点奇怪欸~~”阿紫声音有些急促。 夏极收回思绪,应了声,然后随手把阿紫的头按了回去。 同时心念一动,也消失在了原地。 一粒沙从半空坠落,弥散入风中,又落在地上,成了诸多尘埃里的一点。 暖而柔和的光从天照下。 灵花灵草的气息弥散开来,空气格外清新,可以说...任何人,哪怕是普通人在这种地方都可以延年益寿,因为这片大地是以某个不知名存在的尸体温养而成,空气里都是闻得见的灵气。 夏极行走在这独属于他的世界里。 当然,他早试过了,这里虽然是武当山的某一处景象,但却无法签到,就在他将这土地“复制”来的时候,这片土地就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阿紫在前带路。 夏极挥舞大袖,黑发如蛇,在林间的光影里奔跑。 “发生什么事了?” “主人,你带进来的树妖们有些怪怪的。” “细说。” “就是...哎呀,就是很怪。”阿紫显然早就忘掉了花魁和优雅,措辞随意,能够用以表达的词汇有限。 路程并不长。 阿紫停下脚步,让在一边。 夏极站在一处高丘上,看向远处。 入目的数十个树妖给人一种狰狞与邪恶之感。 首先就是长在树身上的嘴巴,完全成了锯齿形。 根须则是每一根都如同尖锐的杀人矛一样,充满着危险的味道。 一双瞳孔带着冰冷的杀意。 而更明显地是,整个树妖地身体都覆着一层诡异的淡黑色。 啪。 夏极从高丘一跃而下,直接向树妖们走去。 那些邪恶的树妖们开始拜倒,眸子里闪烁着暴躁,然后狂热地高呼着。 “老爹!” “是老爹啊!” “老爹!!!” 夏极直接运用望气术,顿时间,一股红色的煞气弥散开来,笼罩在那些树妖身上,衬显的树妖们越发狰狞。 难怪阿紫惊慌,这些树妖太古怪了。 然而,这些古怪地树妖就如狂信徒一般地高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就更古怪了。 自己可是正义的天神啊。 夏极明白这事不简单,走到树妖们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爹,我想吃人!吃很多人!天天吃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吃!吃不掉我可以用树根包着藏在泥土里!绝不浪费!”一个树妖扬声吐露了心声。 夏极抬手拍了拍它。 明明是拍在树身上,却有一种拍在重甲上的感觉。 夏极心念一动。 嘭! 这个树妖顿时沐浴在一片苍白火焰里,然后狂奔了两步,就化作了灰烬,风一吹就散在空中。 而夏极精确的掌控力,使得火焰并没有烧到其他东西。 夏极看向其他树妖,再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他本以为他杀鸡儆猴,这些树妖都会害怕。 吃人? 想多了。 但意外发生了,不知为何,这些树妖格外兴奋。 “老爹降下神恩啦!” “啊,这位幸运的树已经荣归老爹的怀抱了。” “老爹,我也要。” “我也要。” 树们就很狂热。 夏极明白了,这些玩意是疯了,是狂信徒中的狂信徒,死亡对它们来说不是恐惧,而是回归。 他无奈地揉了揉头发,这些树妖可是他挑选出的第一批入芥子世界的树妖啊,怎么会这样? “老爹,老爹,老爹~~”邪恶的树妖们围绕成一圈,绕着夏极居然跳起了诡异的舞蹈,神似某个黑暗里的古老人种在祭拜着某个还在沉睡的邪神。 “别跳了,站好!” 夏极一声令下。 那些邪恶树妖顿时乖巧地立正,排成一队。 夏极问:“你们谁能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树妖们乖巧地各自展示自己的力量。 树根如长矛! 锯齿嚼钢铁! 树枝如刀阵! 树叶如飞刀! 巨大的树身则如大型装甲车! 而这些树妖还没化形,却已经学会了奔跑,树根如长矛般“哚哚哚哚”地插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声音,然后带动着树身往前跑的飞快,如一只只巨型蜘蛛一样。 还有的树会闭着眼睛装作普通的树,但是...它的树根能够从地下忽然戳起,将周边小范围里的所有存在贯穿,哪怕岩石也无法阻挡。 可想而知,无论什么人,哪怕道士,在密林里遇到这么一群玩意,那绝对是噩梦。 52.变故再起 对夏极来说,这芥子世界虽说是他“复制”的世界,是独属于他的世界,但是...他对于自己的这个世界只能感知,却并不能了解。 就如一个揣在兜里的苹果,可以看可以摸一目了然,但你却无法说清楚这苹果怎么生长出来的、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甚至...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里的存在还能杀死他。 当然,“复制”只是复制了一切非智慧存在,囊括山峰地形、没有成精的灵花灵草、以及整个的那具巨尸。 所以,目前为止,并不存在能杀死他的东西。 此时...那些邪恶树妖兴奋无比,或如蜘蛛般在地上、绝壁上乱爬,或是挥舞着刀阵般的枝干发出利刃破空呼啸的声音,并没有哪个树妖能为他解释。 阿紫就更别指望了。 夏极只是略一思索,就大概明白原因了。 还能有什么? 就是这方土地,还有那太阳有问题。 灵气浓郁,却也暗藏死气,使得一切灵花灵树无法结出果实,无法成精。 这里是“生命成长”的圣地, 也是“生命诞生”的禁地。 是一个矛盾且复杂的区域。 夏极也正是看中了这片土地的不凡,所以才在不多的选择里直接用芥子细沙“复制”了这片土地。 看到邪恶树妖们兴奋嗜杀、视死亡为回归他怀抱的模样。 夏极也是无语。 他堂堂一个能被火德星君箓章请出的正道神灵,为何会养这么一批东西? “主人,怎么办怎么办?”小狸猫如没头的苍蝇,看着那些同样没头在乱跑的树妖,有些不知所措。 夏极问:“阿紫,你在芥子世界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有没有觉得异常?” 阿紫愣了下,明白主人怀疑“一切是这个世界造成的”,她闭目好好感受了下自身,然后摇头道:“主人,我身体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 夏极摸了摸下巴,忽道:“你在芥子世界里没法修炼吧?” “是呀~”阿紫道,“我是要拜月修炼的,而芥子世界一天到晚都是阳光普照,所以我都是在这里吸收一点灵气,晚上就出去修炼呢。” 夏极仰头看向芥子世界天空的太阳,或者说那个已经死了不知多久的未知存在的瞳孔。 阿紫甩着大尾巴道:“主人怀疑是太阳的问题?” 夏极点点头,“阿紫啊,这一批树妖应该还有三十个,任由它们成长,看看会变成什么样。你的话,多关照一下从这个世界挪到外面的灵花灵树,如果成精了记得告诉我。” “是~主人~~”阿紫拉了拉裙子,优雅地欠身。 夏极道:“你表现一直都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奖励呀~~”阿紫亮了起来,忽地想起《花魁回忆录》里常常说的“团扇掩面、霓裳舞衣”,于是道:“主人能不能给我买个团扇还有霓裳舞衣,我要紫色的~” 夏极想想,这一套下来得不少钱了,但毕竟是这么乖巧的小妖奴,便是道:“行,有机会去城里的话,我们就买,这些东西镇上买不到。” “主人真好!!”阿紫兴奋的大尾巴藏不住了,从裙子里露出来,一甩一甩地蹭着夏极的腿。 夏极离开芥子世界后,就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白鹤御剑术】。 这功法来自于武当道藏阁,是夏极从四师兄那边借来的。 这功法只截至剑意为止,可兼修啸法而提高,修炼到高深处,可以于秋风落叶密林中行走而片叶不沾身。 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是很不错的进阶功法,但对夏极来说却很浅显了。 只不过, 如今, 他的行气只要坐在太阳下就可以; 他的横练只要坐在瀑布下,外带三餐加些富含矿物质的石头就可以; 至于生命真元,因为没杀戮,所以修炼不了; 至于那一式云之君兮,也是已经修习透了,如今就差行气境界的提升,来动用更高深的剑相; 而三闪金光咒的第三闪——日月星之光,也已经熟练掌握了。 简而言之, 他所有的功法都上了正轨,都已经很成熟了,都可以自动修炼了。 因而,他的时间空出来了。 如果不学点其他东西会太无聊。 但是,他已经没有其他渠道能得到功法了,所以就去了四师兄那边借书说要看些武理。 四师兄别人是不借的,但老道特别关照了小师弟不是别人,所以四师兄还是借给了他。 夏极修炼这【白鹤御剑术】,简直就如大学生去看初中生的教科书... 待到穿透树林的落地光斑暗沉时,宿鸟归巢,大片大片的鸟儿哗啦啦地巡弋过天空, 黄昏暮色,光明渐淡,蓝天转为蓝黑,很快就会星空漫天。 夏极收起【白鹤御剑术】,打了个哈欠, 然后随手一招,一根树枝就飘到了他手里。 白袍小道士一跃而下,站在瀑布边,喊了声:“叶来。” 没什么反应。 夏极侧头,对着悟性低下、正懵逼的树妖们看去。 其中一个聪明的树妖忽地灵机一动,恍然大悟, 它摇摆着身体,将枝头的叶子纷纷向夏极的方向射去。 这树妖这么一表现,其他树妖也开窍了。 顿时间,明明是初春时分,却是落叶漫天,化作一个庞大的漩涡,向白袍小道士卷去。 夏极抓着树枝,闭目凝神,收敛罡气,就往前踏步而去。 叶卷过,掠过,但他却如一只灵巧的白鹤,从这诸多落叶里走过, 身形好似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猛地闪一下,却又还在原地。 几步之后,漫天叶落。 片叶不沾身。 夏极随手弹开树枝,在二十倍状态下,他已经只需要一天就可以把一本功法修炼到高深之处了。 而额外参悟一本功法,也会为他带来视野的开阔,和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自己的力量。 “明天再借一本吧。” 夏极伸了伸拦腰,该泡药澡了。 阿紫如往常般,按照他的要求早早准备好了一缸热水,热水里沉着药袋,这是修行【山经】所必须的物品。 第二天, 夏极去了道藏馆,归还了【白鹤御剑术】,然后又借了本【紫电御剑术】。 四师兄也是无语,问:“师弟,你是不是把书盖在脸上睡了一天?” 夏极严肃地告诉他:“不,师兄,我已经全部掌握了。” 四师兄呵呵笑了笑,失去了和他谈话的兴趣,然后取了【紫电御剑术】丢给他。 如此这般... 一晃又是七八日过去了。 虞清竹请回了火德星君的金身像,虽然只有一米多高,但奉在神龛上也算是高高在上了。 而待到老道归来后,她和师兄都会申请去修建一座火德星君的陆地行宫,以堂而皇之地供奉。 但此事是大事,需得昭告道乡,而不可随心所以的废立。 另一边,夏极以每天练成一本功法的速度在度过着平凡而简单的日子。 这一天, 四月近末。 深夜,繁星点点。 夏极正睡在木屋里,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交集的“吱吱”声。 是猴子。 猴子来到这位“丛林太上王”面前,恭敬而又畏惧地比划着,奈何夏极听不懂。 他拉出了翻译官。 阿紫听了一会儿,对夏极道:“主人,小猴子说...它看到武当有一个道士在往北山行走,而这道士身后跟了一个道姑。 那道姑看起来非常不对劲,好像是在梦游一样。” 北山? 夏极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不少猛兽都从北方逃来。 他问:“猴子认识那个道士和道姑么?” 阿紫又问了问,然后翻译道:“主人,猴子说...这个道士和上次那个惹麻烦的道士是一个人。” 宋真青??? 提起这个人,夏极顿时觉得睡意没了,道了声:“去看看。” 53.午夜血字 夏极说罢,就纵身一跃,骑在了猴子身上,淡淡道:“走!” 也许这就是丛林王中王的特权。 每次外出,都可以更换不同的坐骑! 就如同前世有钱有权的人物,都会拥有很多名车一般。 猴子:??? 猴子承受不了主人的主人的体重,趴了下来。 但它是一只坚强的猴子,它咬着牙、倔着骨、捏着拳,以一股傲气顶起了傲骨,让主人的主人可以稳稳地坐在它的背上。 然后,猴子奔跑了起来。 夏极心底生出了一种浓郁的古怪感。 把猴子当坐骑怎么感觉在骑着人一样? 而且猴子全身都是骨头,坐着很不舒服。 虽然没人看到现在的他,但他还是觉得特别傻。 唔... 他忽地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叫西游记的书,难怪狮子老虎大象孔雀都能成为神仙坐骑,偏偏没有神仙用猴子当坐骑... 想来,前世书里的神仙们都喜欢骑妖怪,尤其是骑着大妖,会有一种前世开着豪车的感觉。 美猴王这么强大的存在,本应该被不少大能看中,或许就因为他是猴子,所以才没有神仙对美猴王提出“当我坐骑”这个要求。 确实,无论从美观,还是舒适感来说,猴子实在无法胜任坐骑的职位。 “算了。” 他从猴子身上跳了下来。 猴子知道自己失败了,流下了耻辱的泪水。 夏极简短道:“带路。” 阿紫也过去拍了拍猴子脑袋,为这位失败者打气:“吱吱吱。” 猴子眼中露出坚毅之色,它振作起来了,继续在前面带路。 阿紫踩踏着金刚琢子,如月色夜风下的紫色魅影,琢子转的太快了,也带动着她飞快地来回舞着,以至于夏极的速度都比不上她。 阿紫看到主人居然在亲自走路,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但这片区域里的猛兽有限,无论老虎还是熊瞎子都距离此地较远,无法及时调度到位。 她忽地贴近夏极,咬着手指,眼珠子咕噜噜转着,鼓起勇气道:“主人主人,要么...阿紫当你的坐骑,好不好?” 夏极瞥了一眼她。 呵。 呵呵。 呵呵呵。 这小身板,无论是化形还是不化形,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坐骑。 阿紫感受到了这无声的嘲讽,明白自己已经被拒绝了。 她的心顿时受了伤,抿着唇,眼中噙着泪水。 她哽咽着问:“主...主人...就因为我是一只小奶猫吗?” “小奶猫就不能成为坐骑吗?” 夏极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阿紫啊,这不是奶猫的问题,而是你太小了。” 小狸猫的体型,除非有朝一日法天象地了,否则怎么能支撑起他的重量? 阿紫鼓起腮帮子,大眼睛里有些生气,心中暗暗吐槽:“那不还是嫌我小嘛~总有一天我要证明给主人看,小奶猫也能成为强大的坐骑!!” 说话之间,一人一妖一猴,已是往远飞掠而去,逐渐淹没于黑暗里。 ... ... 深夜,群山起伏,残月投落的光在山脊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昏黄。 在山间奔行的人,根本无法被窥见。 至于奔跑的声音,更是被风声、树木声所掩盖。 而在这样的山道之间,此时正有数道身影在飞掠着。 严格来说,这是十个人,中央的道姑裹着玄色道袍,而周围的道士道姑都是白袍。 道袍之后皆是一个太极的图纹。 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央的道姑自然是虞清竹, 她身侧还有一个符修, 八方则是八名剑修。 十人很快跑到了一个岔路口,稍稍停顿,前后的两人分别点燃了火折子,在漆黑夜色里多了点光。 虞清竹侧头看向带路的剑修。 那剑修露出回忆之色,然后恭敬而急促道: “师姑,我没说谎,怜星子真的有异常,她半夜外出,往武当北山走去。 我问她去哪儿。 她不说话。 然后,我正要再搭话,她却忽地加快速度冲了出去。 我想要拦她,天空却忽地射来一些叶子,警告我不要再追。 飞花摘叶做飞刀的手段,我也能办到,可是...那拦住我的叶子却比我厉害太多了。 这事有古怪,可我开始还想会不会是怜星子师妹的私事。 可我忽然想起师妹的神色不对...她的神色充满了迷惑,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样子,这让我想到幻尘宫的幻术之法。 所以..” 虞清竹静静听着。 飞花摘叶,这应该也是行气之人的手段,那么...这不是妖,而是人为? 人为? 怜星子师侄很是单纯,又经历过两次打击,一次是寒雾镇上的团队全灭,一次则是黄林村里遭遇的剧变,回来之后,她心神受了打击,正在调理。 若说是怜星子白天到后山散心,那还可能。 但深夜时分自己跑出去,那绝对没人信。 虞清竹平时沉默,但思维却很是敏捷。 她思绪如电。 武当一向太平,除了前些日子宋师叔和灵露师叔出洞引发了一些骚动之外,再没有其他异常了。 这就很容易让人把两件事产生联想。 但是,她已经做出了安排。 十人小队暂时停下,很快远处又一道身影从远处山坳的雾气间飞掠而来,是一个年轻白袍剑修。 剑修行礼道:“师姑,我以急事为由去太子洞问过了,灵露真人让我无事勿要打扰。” 虞清竹忽问:“宋师叔呢,他可曾说话?” 剑修愣了楞道:“不曾。” 虞清竹神色动了动, 正要说话。 忽地,四散开的剑修里有一人大呼出声:“师姑,这里,这里。” 那年轻剑修举着火折子,正站在一棵古树前。 山雾已起,焰光如红墨渲开,在黑暗里撑开一个小范围的光域。 荒草摇晃,远处的狼嚎或是不知名野兽的吼叫,随风断断续续。 虞清竹霍然转身,踏步而去,众人也随她而动,时刻在她数米外构建出一道“防御长城”,以防任何偷袭。 若是有大战,他们谁都可以受伤,唯有师姑不行。 有师姑这种层次的符修在,任何逆风局都可能翻盘,但若是师姑受伤了,那就是断了一切可能。 道乡之中,剑修符修,定位很是明确。 师姑这种,就属于“行走的宝贝”,发挥极其稳定,爆发力也很强大,属于每个剑修都希望和她组队的人物。 现在师姑又得了“火德星君箓章”,再加上“天神转世”的光环,更是一跃成为了“行走的超稀有宝贝”层的人物。 和师姑组队,年轻一辈们都很有安全感。 虞清竹看着那棵古树。 皱褶的树皮之间,有鲜血。 鲜血似乎勾勒出什么字。 火折子靠近后,照清了字。 两个字: 救我。 字色血红,还未干,显然书写没多久。 字迹潦草,非常急促,显然书写之人几乎没有时间来写。 众人很容易地联想到是怜星子的求救。 这棵树位于通往北山的岔路。 看来已经不用选了,这是这条岔路。 虞清竹心底满是疑惑,很想探查清楚了再动,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间仓促她也只来得及组建这样一支十来人的探寻小队。 那么,这字迹究竟是怜星子的求救,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呢? “师姑,怎么办?” “师姑...我们往北边走吗?” 年轻道士们纷纷询问。 虞清竹道:“都小心点。” 说罢,一行十一人选择了继续往北而去。 山势起伏。 很快,这十一人到达了一座还算高山峰上。 众人稍稍顿了顿,在前开路的剑修也不是菜鸟,顿时借着高处,运用望气术往北方看去。 然而,此时天色本就黯淡,而不知是不是距离和山势遮掩的缘故,望气术竟然看不到半点异常。 开路的剑修转身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异常。 “继续走!注意路上有没有暗号。” “是,师姑~~”众弟子纷纷打足精神。 54.好色老猿 “跟上了,终于跟上了~~” 阿紫偷偷摸摸地站在绝壁的阴影里,俯瞰着双峰之间峡谷上的两个小黑点。 她踩着金刚琢子,不仅速度飞快,而且能够无视重力规则地在竖直的绝壁上行走。 工具人猴子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一路不停歇地狂奔和追赶,让它累坏了,但能够为主人和主人的主人服务,乃是猴的光荣。 猴,不辛苦! 阿紫一溜烟从绝壁降下来,对夏极道:“主人,就在我们旁边的峡谷里了,是宋真青,还有一个道姑是怜星子,就如小猴子所说,怜星子好像在梦游。” 果然是宋真青。 至于怜星子?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小巧巧的少女模样,嗯,熟人了,曾经深夜一起去上过厕所,有交情在的。 只不过,这怜星子没随三师兄再外出,留在山上,却不想遇到了这种事。 她这样子,十有八九是被控制了。 宋真青好歹是师叔辈的,之前虽说傲慢,但好歹都只是内斗,可现在...他到底想做什么? 夏极从没想过武当山上的自己人会出这种问题,尤其是老道不在山的时候。 “主人,怎么办?”阿紫双手抚胸,做出随时听后命令的姿势。 夏极收回思绪,他看了看阴恻恻的绝壁道:“阿紫,你监视着他们,同时在前引路...我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是,主人!” ... ... 已经走了很久了。 深夜也到午夜了。 群山崔嵬如沉睡的巨鬼雕像,一尊一尊蹲在大地上,俯瞰着在狭窄过道里行走的血肉之躯们。 两道身影,一玄袍,一白袍,往前快速地奔行着。 怜星子在前。 宋真青在后。 这种走位,是因为师兄交代过,必须让怜星子在他的目光中,否则片刻之后,法术自破。 这一路上,宋真青也想了很多。 他少年天才,顺风顺水,去过黄梁山,在梦里度过一世后更加坚定了自己是天才的想法,他这种非但没有感悟出“心如止水”,反倒是更加不可一世的道士也属少见。 而按理说他这种该叫失败了,但他却得意洋洋地告诉别人,这叫坚持本心。 再加上他老师的坚持以及当时箓章刚好空了一块,他就还是得到了箓章。 之后,他就去了太子洞,和师兄一同修行。 在修行途中,他发现自己更喜欢剑修,于是就转而主修剑了。 这一修行,就是十多年。 本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才出洞,道心就粉碎了。 现在,他的心很乱。 利用师兄给的丹药操纵了怜星子,然后去往北山见一位蛰伏的大妖。 一路上留下记号,则是为了勾引那位师侄过来,从而和那大妖一起,坑掉她手中的火德星君箓章。 他的心很乱。 毕竟,他当初修道的时候也没想这样。 他之前坚定了想法,但开始执行后,又有些举棋不定,一路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样似乎不好。 可是,此处已经很接近北山了,他的心又忽地狠了下来。 无毒不丈夫!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师兄说了,只要这件事能办好,我们就可以顺利地掌控武当,然后暗中协助那些妖魔,从而获得出席分肉大宴的资格! 世道将变,这些什么师侄根本撑不过去,早点死了,也好! 师侄们,不要怪我,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黑云遮月,又褪去。 大地,时暗时明。 春寒冷风,穿过千山万壑的千疮百孔,发出哀鸣的鬼哭狼嚎。 宋真青放缓了脚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峡谷,也是师兄交代的地方了。 所谓“峡谷藏气,龙气蔽妖”。 故而大妖都喜藏于深山老林,或是皇都之中, 故而天子喜道士长驻天阙,一为长生炼丹,二为降妖除魔,就是这么个道理。 宋真青本能地动用望气术,这一看,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浓郁的黑气正在翻滚着, 以至于近乎实质化,而形成了一朵恰如蘑菇的黑云,在半空漂移。 月光里,隐约能见到黑云里的一个巨大人形轮廓。 而这黑云里,居然还有女子的惨叫。 宋真青好歹是武当的天才道士,眼头见识还是有的。 换做小道士来或许认不得。 但他已知道。 宋真青忍不住喃喃道:“老猿好人间女色,每窃妇以逃,本旧来传说,却未想到竟是真的发生了...” 猴妖自古好色,猴急、心猿意马这些词,或正是因此而来。 而他也已经明白师兄让他带个漂亮道姑来做什么了。 一来,是送给这大妖的礼物; 二来,是引来虞清竹的诱饵。 至于引来之后,他完全可以假装无辜,同时操纵着怜星子偷袭,以至于让虞清竹无法使用火德星君箓章。 虞清竹的箓章一旦丢失,那么以自己和大妖的力量,完全可以让这里的人有来无回。 至于师兄所说的“自己可以寻回道心”,大抵就是可以看着虞清竹被这猿妖羞辱至死,甚至他也能分一杯羹,并得到虞清竹的箓章。 若是老道在山,师兄或许还会掂量下。 但现在...却是最好的时机! 宋真青心底又稍稍动摇了下,没想到会这么邪恶,但转瞬忽地又坚定了。 能够看着那位冰清玉洁、一副高傲模样、如看不起任何人的虞清竹受辱,能够看着虞清竹求饶打回原形,他心底就一片燥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不过是为了修复他的道心罢了。 想到这里,宋真青再无犹豫,一挥玄袍袍裾,扬声道:“见过前辈!” 那黑雾里却没有半点回应。 只是响着女子绝望的惨叫。 片刻后。 女子声音平息。 一只毛绒绒巨臂从黑雾里伸了出来,随手丢开一具女子干尸。 看装扮,似乎是某个周边城中某个富人家的千金小姐。 嗡嗡的声音这才从黑云里传来。 “事情,我都知道...我会配合你。” 宋真青大喜。 看来师兄另有手段和这大妖联系,居然已经说好了。 那他更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黑雾里的存在似乎已经完成了对怜星子的观察,嗡嗡道:“这小道姑,我很满意。” 声音落下,一条毛绒绒如蟒蛇般的长尾就垂了下来,卷向小道姑的腰。 宋真青愣了下,急忙道:“前辈,这...” 他话音还未说话,就已被打断了。 “放心,我刚吃饱,暂时不会动这诱饵... 现在不过是先看看她,为她先宽衣解带,缴去符笔罢了。” 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淫邪之气,和一种迫不及待,甚至还有大口大口咽口水的声音。 怜星子本就算的上可人的那一类,身形娇小,肌肤细嫩,再加上修道修出的一股出尘之感,更是和普通女子不同了。 宋真青听到猿妖解释,不禁舒了口气。 他倒不是担心怜星子会怎么样,而是担心这大妖坏了布局。 此时,因为宋真青目光脱离了怜星子一小段时间的缘故,这位小道姑也已经清醒过了,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又看着头顶那团黑云里垂下地尾巴,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可是,她的尖叫,只叫了一半,就忽地被侧边的光吸引了。 不止是她,宋真青,还有黑云中的猿妖也纷纷看去。 那是一点光。 璀璨,明亮,从天边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宋真青嘿笑一声:“金光咒。” 就算最普通的道士都能施展的咒。 但紧接着,他笑不出来了。 他不是没见过金光咒,但绝对没有见过散发着这么恐怖力量的金光咒。 55.杀 光。 闪过。 根本不因宋真青的神色变化,而快慢或停顿。 除了普通的金光外,还有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 光透体而出,足有数尺,使得来人如一个金身的小巨人,照出一片亮域。 “谁?!!” 宋真青厉声问。 他不记得武当有这么可怕的道士。 但,忽地,他醒悟过来,此时他已经被这道士“现场抓奸”了。 这道士不死,他就完了。 他喊道:“前辈,我们合作,杀了他!” 猿妖自然知道。 但猿妖可是成了精的,它的尾巴并没有收回,而是继续卷向傻掉的小道姑,来人显然是看到这道姑遇难才出现,那么它只要抓着这道姑就可以让来人投鼠忌器。 道士什么的,最怕威胁了。 怜星子如在噩梦里醒来,不顾头晕目眩,急忙翻滚,试图躲开着一卷。 但她是符修,体术在猿妖这等大妖面前完全是连“被碾压”的资格都没有,而是蝼蚁般的存在。 她虽然反应了,猿尾虽然未至,但一股子劲风已然拍来, 她只觉被一根铁棍狠狠抽中小腹,整个人吐出一口血,双眼一黑。 伤很重,但不致死。 那软钢般的尾巴继续卷落, 金光却已经跨过长距到了。 光里的道士自然是夏极。 三闪金光咒之后,时间好似都变慢了,夏极本就强大的体魄被额外三重增幅后,变得恐怖无比。 他看到猿妖尾巴在慢慢落下,猛地加快速度抬手抓去。 啪。 五指握住了尾巴。 一下扯住,握紧。 猿妖一惊,它眼里,来人本就是快如闪电了,那忽地抓了一下更如闪烁般,在两个空间里出现突兀的定格。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 它只觉身子之中,从黑雾里被拖拽而下。 顿时间,一个硕大的猿猴脱云而出,四脚朝天。 “吱!!” 猿妖一转脸,龇牙咧嘴,凶态毕露, 一瞬间全身毫毛倒树,根根如钢针, 而躯体更被妖气所斥,如充气般鼓气,肌肉膨胀,肌肤呈现出金属般的黑泽, 尾巴猛抽,还未抖动大幅度距离,只是些微的摆动,就已经带动周边气流沸腾起来,一丝一丝如割人的利刃。 狂风卷,空气里发出无数剃刀的撕裂声。 那金光的身形却没有半点僵,也没有半点介意着漫天的气刃,而是不依不挠地拖拽着它的尾巴,往下拉扯。 金光和妖气触碰,发出哧哧哧的声响,如滚水遇滚油,犹如两军交锋。 不过一眨眼的僵持后。 强烈的失重感再度传来。 猿妖再度失重。 它凝聚的力量竟然崩了,就像掰手腕一般,兵败如山倒。 它觉得自己成了钟摆。 金光里的夏极抓着它的尾巴,双手拽着那大猿的尾巴,猛然一掼。 嘭!! 足有四米多高的猿妖划过半圆弧度,狠狠夯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射悬半空,如若静止, 而地面已裂成渐渐延伸的蛛网。 可猿妖这等大妖身体何等强健? 不算太疼,但耻辱极强。 它想借着落地的时候起身,反击, 却忽地又一股巨力传来。 它再度被动地腾空而起。 “嗷!!!”它怒愤地发出声怪叫,怪叫在四处震荡,但它的身体又在失控中失重了。 嘭!! 再一下夯砸在地上。 嘭嘭嘭!!! 金光人拽着大妖,如抓着鼓槌。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夯击这大地的鼓面。 地面上,一切石头都在颤抖,一切树木都在颤摇。 猿妖疼了。 它想稳住身体,但不可能的事。 它每次落地,四肢都拼命地抓向地面,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好似这拽着它尾巴的根本不是道人,而是个比它还要怪物的鬼东西。 但怎么可能?! 另一边。 宋青真。 这道人曾经去云游过,但他保证他云游时所面对的所有事件加起来都没此时这么恐怖。 他咽了口口水,脑子嗡嗡,完全不知所措。 他腰间的小囊里明明有箓章,却已经忘记了用。 他如即将被施暴的弱小者一般,颤抖着抓起了距离他最近的武器——背后的剑。 剑抓住。 他心才稍安。 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但他才抓住这跟救命稻草,就看到一个黑色巨影飞来了。 猿妖在短暂的时间里被夯地头晕眼花,它被投掷出去后,在半空张牙舞爪,四肢疯抓着空气,尾巴想要率先触碰地面,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然后扳回一局。 轰!!! 它直接撞击在了宋真青身上。 咔咔咔...一串儿骨折骨裂的声音传来。 巨猿的躯体,夏极的力量叠在一起,宋真青再怎么强大,也是渣。 说时迟,那时快。 不过电光火石的功夫。 那金光又飞掠而来。 猿妖尾巴没甩到地面,一尾卷缠过身后已经骨折不已、全身是血的宋真青,看也不看直接将他投掷向了那金光中的人影。 按照它的想法,道士这种存在不会杀人,就算是心狠手辣的,也会犹豫。 只要犹豫,它就可以稳住身体,然后反击。 但,它错了。 宋真青全身剧痛,瞪大眼睛,全身打摆子般地颤着, 瞳孔欲裂,双腿之间一股尿热传来。 金光里的夏极根本没管他。 他嘴角不自禁地带着快乐的笑。 夏极开始是为了救人。 但打起来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兴奋的厉害,就好像是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杀戮,去获得生命真元。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救人,而沉浸在此时对生命的收割之中。 甚至他在感恩。 他要感恩宋真青把人带了出来,感恩这位宋师叔搞事情。 否则,他哪里能这么快乐地杀戮呢? 他潜意识里竟然好期待再多几个宋师叔。 所以,他双手伸出,抓向这位对他有“恩情”的宋师叔,唇角翘着,眼睛亮着, 而他的双手已经擦入了宋师叔的胸膛,将他温柔地缓缓地撕开。 他落在地上,双手也张开了。 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地哀嚎痛呼里,宋师叔被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血肉脏腑洒了一地。 一股久违的生命真元进入他的身体。 他舒服地长叹一口气,以至于忘记了不远处的猿妖。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这种状态。 他感到开心和陶醉。 但却还未感到异常。 他开始笑。 笑的像个天真而纯粹的孩子。 猿妖傻眼了。 这特么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刚刚还在和这名为宋真青的道士谈着美好的未来,还想着怎么享受这小道姑,怎么一瞬间就来了一个会金光咒的道士?? 而且这是道士么? 一言不发,杀戮如此残暴。 这是道士么? 这是么? 这不是!!! 若这鬼东西都是道士,那他老猿简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道士了! 所以,猿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声:“如果阁下是妖魔,我们没有必......” 它嘶哑的声音还未落尽。 就见那金光再度冲了出来。 金光里的存在似乎没有任何交谈的兴趣,也不想和它说任何话,他来只是为了杀戮。 猿妖好歹是大妖,而且是大妖里掌控了天赋妖术的存在。 它除了强壮如堡垒的巨躯外,还能用天赋妖术凝聚妖气成云雾,然后腾云驾雾,做低空飞行。 看到那金光扑来,猿妖竟然胆寒了。 它很凶残。 可面前这个不仅凶残,强大,而且似乎是个疯子。 它身为大妖,居然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欲望。 它尾巴一拍大地,往天空飞起。 而那蘑菇状的黑云随它心意,迅速地滑了过来,抄起它,往远飞射而去。 猿妖身子跌在黑云上的那一刻,它舒了口气。 可是... 它的舒气还没有结束,就看到那金光开始膨胀。 嘭! 嘭! 嘭嘭嘭嘭! 一个眨眼的功夫,金光没了,而是一个身高近十米的白焰巨人出现在大地上。 巨人出现的刹那,它已经一踏大地,高高地弹跳了起来, 小山般的一对大手如拍苍蝇般往黑云合来。 画面如是定格。 “嗷!!!”猿妖目眦皆裂,发出外强中干的怒吼。 啪!! 夏极双手合拢了。 妖气被疯狂燃烧。 黑云轰散! 猿妖又被拖拽了下来。 猿妖努力地伸出利爪,抓着大地想要逃离。 可是那可怕的巨手却镇压着它,把它往后倒拖, 地面拖拽出一道道深深的抓痕,恐怖的火焰焚烧着它的妖气。 不出数秒,猿妖的妖气已然焚烧殆尽。 猿妖感到自己的背脊焦了。 然后,它又感到一只手指按在了它的脑袋上。 “不不不,我有很多秘密,我可以在分肉大...” 然而,金光里的人根本没兴趣听它说什么秘密。 那手指行云流水般地按了下去。 嘭。 清脆的头颅爆开声响起。 猿妖,死!! -- ps :新书求票,书友们有票的话,点点手指,投给小水吧,谢谢~ 56.悬疑(第一更) 山崖上。 夏极衣衫褴褛,刚刚变成巨人时没脱袍子了,所以白袍已经被烧毁。 他只能脱了宋师叔被撕成两半的黑袍,当作两块染血的布包在身上,护住两处男人的隐秘部位。 刚刚有猴子来报,说是还有一支十来人的道士小队往这个方向在赶路,其中一个是他二师姐。 所以,他就让开了,来到了可俯瞰远处的悬崖上,默然地坐着,等着师姐来接管残局。 小狸猫站在他身后。 夏极黑发飘着,他眼中有回忆之色。 他在回想刚刚的情况。 他想着自己冲出去了,很兴奋,然后度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光。 但开心并不奇怪,正义的道士,从来以斩妖除魔为乐。 可他还是有些不自信。 “阿紫啊...” “欸?主人。” “刚刚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主人忘了吗?” “没忘,都记得,只是我身在其中,希望能够从另一个视角来了解一下我自己。” 阿紫顿时兴奋起来,然后道:“主人可英勇啦,和那个卑鄙无耻的道士,还有邪恶可怕的猿猴大妖对战,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 主人的身姿飘然若仙,好像仙人呀~~~~ 主人手撕那卑鄙之徒,又一指镇压那邪恶的猿妖!实在是太棒啦!” 阿紫双手托着下巴,星星眼看着天上,主人那火焰巨人的身影,那行云流水般的打斗已经深深印在她脑海里。 天上那些逍遥自在的仙人,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夏极怀疑道:“真的...像仙人?” 阿紫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肯定道:“不是像,主人就是仙人~~” “真的?” “千真万确,阿紫发誓!” 夏极放心了,其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只不过看现场这残暴的场景,才稍稍有些质疑自己, 如今得到阿紫从客观视角的证实,他才彻底放心了,看来人还是需要自信才是,不可以被表象所迷惑。 ... ... 孤崖,寒烟一阵一阵地飘过。 高坐黑暗里主仆俩,眺望远处。 目光里,峡谷方向终于出现了不少小黑点,那些小黑点越来越大,在月光里显出一个圆形的小阵,阵心的玄袍道姑气质清冷,比月光都冷。 夏极见到二师姐来,就起了身,默然转身,离开。 峡谷里。 众人看到了现场。 现场的地面坑坑洼洼,好像刚刚有流星群坠落而砸出的小型陨石坑。 “都小心。”虞清竹发出声音。 她不是提点周围人,毕竟这种情况下就算傻子都知道要小心。 而是她的声音可以将周围剑修心底的害怕压下去。 这就是威望。 果然,剑修们还有她身侧的小符修听到她的声音,目光都镇定了许多,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一边开始观察周围。 “我发现怜星子师妹了!”一个剑修地声音响起。 “这里...还有一个没穿衣服的...啊!这是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这个人是被撕成两半了么?” 一阵阵声音都带上了慎重和强烈的警惕,还糅杂着丝丝恐惧。 虞清竹循声靠近,看去。 那是两截血淋淋的身体,间隔约莫数米,而中间则是撒了一泼鲜血,还有肠子肝脏,其中一边脸上的眼珠都挂在外面。 这等场景,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能让人噩梦连连,今生再无法忘记。 如此血腥!! 如此残暴!! 她神色跳了跳,伸手死死握住腰间那暗红的箓章。 若是不妙,她只能冒昧地再请出星君了。 毕竟她在外云游十年,也从没见过这等残暴之景,可见对方着实可怕。 忽地,她瞳孔紧缩,盯在了一个染血的小囊上,似乎有些熟悉? 有剑修察觉了她的目光,飞身而出,用剑凌空一挑,挑起那小囊。 然后运罡于五指,拆开小囊,露出一方玉章。 剑修瞳孔大瞪,这东西他认识。 不,不仅他,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毕竟前段时间才看了那位宋真青师祖用过,这是...天神仿箓章。 他倒吸一口凉气,将玉章迅速递给清竹大师。 虞清竹默默看了一眼那玉章,第二次道:“都小心。” 她目光在那光条条的染血尸体上扫过,这怕是宋真青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真青虽说品性不行,但实力绝对还是可以的。 他怎么会在此处? 他是主动前来,还是被迫前来? 目的又是什么? 他又怎么会落得这副悲惨的下场? 被撕成两半,肠子肝脏都洒了一地... 夜风刺骨,如地狱幽冥里刮来的阴风,拂人而过,如冰窖里的死人在轻轻抚摸你的肌肤,让人汗毛倒竖。 此时...不远处又是惊呼传来。 这惨叫声,吓得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有不少人都是一个激灵,然后纷纷拔剑。 待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发现是怜星子醒了。 怜星子如在噩梦里醒来,她恐惧地看着四周,待看清来人后,这才放心下来,然后目光再继续扫过,看到现场这般恐怖的景象,忍不住又愣住了。 虞清竹率先打破平静,问道:“师侄,发生什么事了?” 怜星子咳嗽着,无法说话。。 一名靠近的剑修上前,略做检查,然后道:“师姑,她受了重伤,伤口在腹部,好象被什么重重抽过...” 虞清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丢了出去。 那剑修接过,拔开瓶塞,稍稍一闻,惊呼道:“小清风丹!” 大小清风丹都是武当的疗伤圣丹,数量稀少,主要是断了传承,只有六代弟子那一代留传下来的那些存货了。 可想而知,这样的丹药虞清竹也绝不会多,但她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了。 师姑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和人说话,却意外的很温柔呢。 一旁的小符修看向清竹大师。 虞清竹道:“快让她吃下。” “是,师姑!” 剑修取了水壶,和小清风丹,喂怜星子吃下。 药效当然没那么快,怜星子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在夜风里格外瘆人。 众人都忍不住看向四周。 树影霍霍,山形崔嵬。 一时间,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众人只觉黑暗里藏了不知什么恐怖的东西,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跳出来,将他们也撕碎。 同时,众人心底也闪过疑惑,这里可还是武当山的区域,而不是妖域啊! 虽说在平时少有人至的北山,但怎么会这样? 虞清竹扫了眼众人,淡淡道:“这里非久留之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带怜星子回去,等到白天再从长计议。” “是,师姑!” ... ... 一夜过去。 山中大雾。 香客也没几人。 道宫巷道之间,伸手不见五指,仰头之间,只觉天地已被神秘的惨白诡兽吞没。 虞清竹一夜没睡,带了四名剑修,亲自守在怜星子身侧,以防不测。 喔喔喔~~ 喔喔喔喔~~ 雄鸡们叫了起来。 即便是阴天和雾天,雄鸡们也终于察觉到天亮了。 门外小道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外传来小道童的声音:“清竹大师。” “进来吧。” 吱嘎~~ 门扉推开。 小道童端着清香的米粥,送了进来。 而就在这时,床榻方向传来咳嗽。 虞清竹急忙看去。 怜星子醒了。 一旁剑修迅速把脉探查,然后赞道:“小清风丹不愧是我武当妙丹,效果实在非凡,怜星子师妹已经没有大碍了。” 怜星子只觉全身剧痛,只觉做了一场很长很长、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大梦,此时感受到软软的床榻,还有床边的人才放松下来。 她垂下头,轻轻嘀咕了一声:“师姑。” 师姑和小师叔是两个极端。 面对小师叔,她只觉小师叔是个大男孩,但师姑...虽说年龄也不大,但却有一种让人面对长辈的感觉。 在小师叔面前,她可以是个小妹妹,甚至偶尔能充当小姐姐的角色,但在师姑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个孙女。 57.血肉魔身(第二更) “师侄,好些了吗?” “嗯...师姑...” “那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真青师祖找我...他毕竟是师祖,我不好拒绝,然后喝了一杯水后,我就晕过去了。之后...之后...” “师侄,不要害怕,这里是太极宫。” 太极宫内的话,本身就有些隐秘的底牌,还有传说中的真武大帝香火金身坐镇。 即便没有这些,在熟悉的场地上,符修剑修的战斗力都会有提升,而且人数众多。 更重要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这句话果然让怜星子平息了许多。 “嗯...咳咳...”她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大口大口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看向清竹大师那冷冷清清的脸以及颇为坦荡的胸怀,心中的安全感又增添了几分。 她露出回忆之色,然后娓娓道来: “我喝完水后...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中间忽然醒了一次。 然后我看到宋真青师祖负手在荒山野林里,神色冷漠。 而天上飘着一团很大很大的黑云,黑云里垂下一条很长的尾巴。 就在那尾巴要卷到我的时候,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点金光...好像是有人施展金光咒。 然后,我忽然感到宋真青师祖很慌,而那卷向我的尾巴速度也加快了,我本能地就往旁边打滚,但那尾巴却抽出一道劲风。 那劲风打中了我,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怜星子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剑修就不停地想要插入。 毕竟,这很让人好奇。 黑云?尾巴?宋师祖?还有突然出现的金光咒?还有宋师祖怎么会看到金光咒而慌张?宋师祖的死法,怎么看都和金光咒没关系。 但是看到清竹大师的神色,就闭嘴了。 虞清竹温和道:“师侄,还有吗?” 怜星子努力想着,然后喃喃道:“那个用金光咒的道士应该很强...很强很强。” 她连用三个,表达那道士的强大。 室内还有一位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兄,这大师兄名为俞重山,乃是剑修,也是昨天的开路剑修,身份是初入受箓道士,只不过他受箓之后得到的福利是“道藏阁一切经书功法对他彻底开放”。 俞重山插入道:“师妹,可看清楚他是谁了吗?或者...他有什么体态、穿着特征?” 怜星子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金光太亮了,亮的他成了一个小巨人,我除了看到光...什么都看不到。” 俞重山继续插入:“比三师叔如何?” “额...” 怜星子露出“不想狠狠打击三师叔”的为难表情。 众人都不是傻子,瞬间读出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含义。 俞重山想了想,口中默默诵咒,瞬间周身镀染了一层金光,金光竟是外突一两寸,使得他熠熠生辉,衬地仿如金人一般。 众人眼睛都是亮了亮,这位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兄果然不凡,只这一手金光咒就可见其实力的冰山一角,说起来可能要比三师叔厉害了。 俞重山沉吟了下,问:“师妹,那人和我这个有多大不同?” 这场景里,最重要的人显然是那施展金光咒的道人。 多一点对他的了解,都会有帮助。 他的意思是希望以自己做个参照,以明白对方多强,而不是觉得自己能胜过对方。 怜星子看着他周身的金光,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俞重山道:“师妹直说无妨。” 怜星子糯糯道:“师兄的金光咒还是挺厉害的。” 俞重山问:“差距多大?” 怜星子不答,但众人已经明白了。 这是差距太大,所以说不出口。 俞重山收回金光,继续问:“那比掌教呢?” 怜星子摇摇头:“我没见过掌教真人出手,但那个人...真的很强,他一出现,天地都亮了。” 天地都亮了? 那意思就是俞重山的金光不过是萤火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的意思了。 众人面露骇然,金光咒还能用到这种地步? 说罢,怜星子又露出回忆之色,断断续续道: “那黑云是很浓的黑气...我估计是遇到大妖了。” “宋真青师祖...好像和那个大妖在谈什么。” “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俞重山还要再问,虞清竹摆了摆手,然后温和道:“师侄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师姑。”怜星子觉得师姑特别温柔。 众人出门。 虞清竹只觉此事,迷雾重重,就如此时门外的大雾。 从表面上来看。 北山藏大妖,宋真青勾结大妖,然后引走了怜星子,欲要实行什么阴谋,只是忽然一个强大的道士出现。 只是... 深山老林藏大妖不奇怪,可大妖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宋真青好好的武当前辈不做,为什么要勾结大妖? 宋真青用的丹药绝不是武当所炼,而这等丹药绝不可能是寻常得到,妖魔也不会炼丹,那么...此事可还有别人参与? 他为什么要引走怜星子? 又是什么阴谋? 那道士又是谁? 一时间,她忽地又想起了“小狸猫中血咒”、“寒雾镇武当弟子几乎全灭”、“黄林村钱塘妖域”等等事件。 这些事件都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感。 好似某些邪恶的面容,正从黑暗里在挤出。 ...... 正午。 雾气散去。 天地放晴。 春光照的山林间亮堂堂的。 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虞清竹带着诸多武当弟子,再度来到北山搜索。 这一次,众人准备充分,各人都配了符。 符虽有“保质期”,但在这探索的时间里,还是能够使用的。 若是十多张符一起发出,就会有十多个土地甚至山神共同出现,攻击敌人。 这等威势,便是大妖都不会正面对抗。 更何况,正午时候,妖魔一般也不会选择出现。 当然,还有不少“拜日”的植物类妖魔,但是这一类妖魔很难诞生,如果没有大机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跨过诞生灵智的那一步。 即便诞生灵智了,植物类妖魔也大多是“地域感”很强的妖魔,它们通常不会离开原本的居处,这些居处大多是人迹不至的深山老林。 所以,午间出行,危险性会被削弱许多。 绿柳随风,姹紫嫣红,雾气散去后的山谷里还是很美的,带着春天的明媚。 众人小心出行,俞重山领着几名剑修在前开路,众人众星拱月般地护着清竹大师。 而虞清竹则是提前绘好了黄符,手握火德星君箓章,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她会毫不犹豫地请出星君。 但... 意外的,这一次探索很是顺利,没有遇到半点危险。 可也正因为谨慎的缘故,探索进度缓慢。 夜幕降临后,众人为防意外,就返回了。 次日,天晴。 众人继续探索。 如此这般,一直持续了数日,将北山周边的区域都仔仔细细探索了遍。 起初,众人只发现了一些女子干尸,或是散落在长草里的骷髅残骸。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名剑修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山洞。 入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 剑修只觉这山洞古怪无比,就急忙告知了清竹大师。 虞清竹领人走来。 她看着山洞里地黑暗无光,再嗅了嗅味道,道:“是尸臭。” 众道士面面相觑。 俞重山道:“师姑,我带人进去看看。” 虞清竹点点头道:“小心。” “明白,师姑。” 这高瘦的剑修点点头。 他一招手,顿时两名剑修出列。 三人默念金光咒。 顿时,金光覆体。 金光,不仅可以让反应力量速度增强,还可以隔绝毒气以及邪祟之类。 三人得金光咒加持,便进入了洞中。 片刻后... 山洞前的枯藤掀开。 俞重山举着火把走了出来,这位九代弟子之中的大师兄竟是面色苍白。 他声音竟带着一点颤音,凝重道:“师姑,洞中安全...只是...” 他似乎无法措辞,道了声:“师姑还是随我来看看吧。” 虞清竹点点头,留下部分道士在外驻守后,就领人和俞重山进了山洞。 洞中,阴冷悚然,彻骨深寒。 众人往前走着。 山洞里的路并不远,但出乎意料的是,往前竟是一个黑暗的深崖。 俞重山抬起火把,照亮着周围的场景。 头顶,空荡荡。 脚下,是深崖。 虞清竹道:“这座山是空的?” 俞重山苦笑着点点头。 他走到悬崖边,身形稍稍前倾,以让火把的光芒照往崖下。 “师姑,你过来看。” 虞清竹在四名剑修的庇护下,走了过去。 她垂头看去,双瞳猛然紧缩。 正常来说,火把的光根本不可能照到悬崖下。 但这个火把却做到了。 不是因为火把特殊,而是因为......尸山。 尸山堆叠而起,几乎要从这悬崖逸出。 如此高的尸山,如此浓的尸臭,实在令人不知死了多少人... 年轻一点的道士已经吓得面色惨白。 虞清竹即便再冷静,也惊地不知说什么好。 俞重山道:“师姑,我查过了...都是死人,没有尸变...” 这诡异而可怖地一幕,随着火光忽明忽暗的跳跃,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心底。 虞清竹最先反应过来,“小心戒备! 华姑子,莫空云,你们身法快,出去把这边地情况传递给你们的大师叔。 然后...其他人随我沿着这悬崖边缘继续探索。” “是。” 顿时,一男一女两名剑修跑向洞外。 而剩余的十多名道士则是举着火把,撑着金光咒,继续探查。 小片刻后。 他们在一座诡异的黑石前停了下来。 之所以诡异,是因为这黑石上摆放着一个香炉。 炉子里,有三柱清香正诡异无比地焚烧着。 黑色的香点,黑色的烟雾,似永不燃尽... 似在祭拜着什么。 可却没有祭拜的对象。 “师姑...” “师姑,我们怎么办?” “师姑,这是什么?” 道士们遇到这种事,纷纷看向主心骨。 虞清竹凑近了,仔细观察着。 良久... 再良久... 她忽地打了个寒颤,只觉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寒气。 她已经认出了这东西,这布局。 这还是她在和道藏阁“管理”,也就是她的四师弟玉蝉子聊天时,偶然知道的一个东西。 凡人焚香,祭拜金像,日积月累,能得香火金身,以供剑修引神入体,踏出行气第四境界。 而妖怪也有... 只不过,它们得的不是香火金身。 而是血肉魔身。 -- ps :今天早上7点还有第三更~~谢谢~~ 58.师姐,你要请我吃大餐?(第三更) 血肉魔身,看起来如是对应于香火金身之存在。 香火金身需要的是包含凡人信仰的香火。 血肉魔身不需要什么信仰,它需要的只是单纯的血肉,单纯的死亡。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但只是看起来... 事实上,虞清竹也只是能辨认出这局名为“血肉魔身”,但对其他的却一无所知。 这似永不燃尽的黑香。 这堆叠成山的尸山。 还有此时这诡异的场景。 若是普通人,说不定就直接毁了这香火台,然后一把火烧了尸山。 但,虞清竹不敢,或者说她隐约感到此处藏着某种微妙、诡异、恐怖的平衡。 如果她破解不得法,那么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毕竟,这里还藏了极多的悬疑。 比如为什么这么多尸体,竟无一具尸变? 而若是运用望气法去看,隐约还能见到这尸山上趴着密密麻麻的头颅,那些都是怨魂。 这些怨魂被束缚在这里,没有办法离开,却也没有办法回到尸体里,产生尸变。 而这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是谁点燃这三柱黑香的? 比如这山洞和之前的宋真青又有什么关系。 忽地, 虞清竹打了个寒颤。 如果宋真青有问题,那么灵露真人呢? 灵露真人会不会也有问题。 但她无法想象这一点。 因为,灵露真人和宋真青不同,他某种程度上很是德高望重,更是曾经守护过武当几次, 老道和灵露真人虽然某些时候会稍稍不和,但却也默契地共同守着武当。 比起灵露真人这种已经守护武当许多年的前辈来说,她虞清竹不过才刚刚上路。 她凭什么去质疑这样的前辈? 而这样的前辈又凭什么做出对武当不利的事? 他也是生于武当,成于武当,历经种种,方成真人... “师姑...” “师姑...” “师姑,你怎么了?” 虞清竹被周围的声音唤醒。 她回过神来,看了眼四周。 尸山被火把的红光照明,最顶端的几张面孔犹自惨白浮肿,而不知什么原理,这些尸体如是粘在一起,充斥着一种奇诡的感觉。 三柱黑香,只是逸散出笔直而古怪的气息,在黑暗里僵硬地升腾着。 “这是血肉魔身...”虞清竹道。 众人哑然,即便师姑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个啥,但只听名字就很恐怖就是了。 在他们眼中,清竹大师当机立断。 “俞重山,你带三个剑修留下,其余人外出戒备。” 顿时,有剑修不应了,“师姑,我们也是有用的,留下也不会成为累赘。” “是啊,师姑...我们也留下帮你。” 武当的弟子意外的团结。 虞清竹温和而耐心地解释道:“此处有一种古怪的平衡,我不敢擅自打破,所以想要请出星君。 有星君在,这里肯定是足够了。 但是,我不知道设下这诡异仪式的存在是谁,又在哪里,为何会任由我们进入。 所以,在山洞外和在山洞内,其实同样危险。 你们出去之后,一定要全神贯注地戒备,任何风吹草动都需当作妖魔靠近来处理,切不可松懈和大意。” 众人这才恍然。 几名弟子纷纷露出肃穆之色。 “师姑,我们定会守好洞外。” “师姑,请放心!” 一众剑修还有随行而入的符修这才鱼贯而出。 脚步去远。 枯藤掀起,刺入一道洞外的光。 很快, 这光又彻底消失, 唯余俞重山手里的火把照出一片被压榨的很小的光域。 “你们守好。”虞清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 四名剑修道:“师姑放心,除却我们死去,无人能伤你。” “嗯。” 虞清竹应了声。 然后,左手抽出一张提早写就的黄符,右手则是抓住了腰间那暗红的小箓章。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如何观想,也不知道如何念咒,只能试探着如上次那般于心底虔诚地默念“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然后,将箓章按于黄符之上。 哧~~~~~ 顿时。 符燃了起来。 虞清竹有些紧张地开始期待。 ... ... 此时。 正在被邀请的“星君”,躺在芥子世界的一座孤崖上。 灵气之风,卷着叶子贴地而掠,卷着花漫天飞舞。 他往后仰倒,抬起葫芦。 咕噜咕噜咕噜~~ 大口大口饮酒的感觉,特别舒爽。 这几天,他可没闲着。 开心的很。 首先,是让阿紫收了一批山桃去镇上卖。 阿紫来回速度快。 而此时的桃子完全是反季节的,明明要到六七月份才会成熟,现在才四月,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如此饱满的水蜜桃完全是奇货可居。 武当山脚的小镇上往来香客里有不少有钱人。 顿时间,这等水蜜桃便是异常畅销了。 阿紫卖了桃子,换了酒钱,再带回美酒给主人。 所以,夏极如愿以偿地喝到了过去根本买不起的美酒。 其次,芥子世界里那三十个树妖让夏极很满意。 开始的时候,他可能误会那些树妖了。 以为那些树妖邪恶。 其实并不是。 在看到那猿妖尸体时,树妖们都对这位邪恶的大妖表示憎恶,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样子。 然后,树妖们就开始每天啃食那位大妖的尸体。 啃得那叫一个血肉横飞,鲜血淋漓。 夏极很欣慰。 因为,树妖们忽地没有再说吃人的事了,反倒是天天嘀咕着想随他出征,兴奋地大喊着“下次一定要随老爹外出,一起斩妖除魔,然后吃了它们”。 看来,这些孩子本性还是很纯良的。 起初可能被天空那神秘的小太阳影响了,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它们终于被自己的品德所感染,而被带回了正道。 夏极正度过着美好下午的时候,忽地感受道一股邀请。 他心底,有熟悉的声音在喊着。 “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是师姐的声音。 夏极忽地醒了醒酒,想起火德星君箓章的事。 师姐是遇到麻烦了吧,那他就应邀去走一趟吧。 想罢,他塞上酒葫芦塞子,往后丢出。 葫芦挂在一根树枝上,上下晃动。 他打了个哈欠,脱了衣袍,心念一动,白焰覆体,体型暴涨到近十米。 虽说【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缺乏了生命真元,而无法再进一步,但他不介意,他不可能为了获得什么生命真元而去杀戮。 随着巨大的白焰巨人出现,正在继续进食猿妖的树妖们纷纷停下动作,一个个挥舞着利刃大斧般的树叶,狂热地扯动那染满鲜血地锯齿嘴巴,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老爹!老爹!!老爹!!!” “老爹!老爹!!老爹!!!” “老爹!老爹!!老爹!!!” 夏极默默点头。 都是好孩子啊。 下一刻,他于心底回应了虞清竹。 “清竹子,我回应你的邀请。” 久召不至的虞清竹听到这声音,心底才舒了口气。 虚空里, 一道巨大轮廓浮现, 逐渐清晰, 凝实。 夏极感到四周光线忽地黯淡了下来。 同时,他闻到了夸张无比的...生命真元的味道!!! 方向似乎是不远处的悬崖。 他眼睛亮了亮。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 唔...师姐,你这是要请我吃大餐么? 59.暴戾的白焰,移动的火山 黑黢黢的北山秘洞中,山腹皆空,死尸淹近崖口。 三柱黑香,袅袅升腾,充斥着神秘的未知意味。 而黑暗里,那巨大的苍焰轮廓逐渐显出。 也所幸这山洞是空的,否则夏极只是一显身,就会引发这山洞崩塌了。 四名剑修见到星君出现,急忙恭敬下跪。 虞清竹自然也顺势跪下。 但她还未跪下,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来。 虞清竹这才行礼道:“清竹子冒昧请出星君,还请宽恕。”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于武当无意发现这一处秘洞,洞中尸体布局,很似有妖在进行血肉魔身的仪式。然清竹子道行微末,不知如何破这血肉魔身之局,所以才冒昧请出星君。” 说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哪里有召出星君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过去的土地城隍,山神河神,某种程度上都是无法沟通交流、出现之后指哪打哪、打完就消失的存在。 她从没见过这么高级的箓章,而且也没见过可以沟通的存在,这存在还是中三品的火德星君,是传说之中的大天神。 可这等血肉魔身的恐怖之局,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破。 放任不管,定成大祸。 可若要管,她又不知怎么管。 这般头疼的问题,她只能请出星君。 其余四名剑修也恭敬无比地叩首在地。 原本幽暗的洞中被焰光照明。 他们低头,不敢看也不敢打量这位临时莅临于人间的天神。 然而... 这定是很难的局。 众人心底都有些过意不去。 居然为了这么一件事去请出星君。 不知道星君会不会生气。 他们有些忐忑。 虞清竹也很忐忑。 毕竟,这等血肉魔身的布局,没人知道如何破,破起来麻不麻烦,如果惹恼了星君该怎么办? 夏极也很忐忑。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请求? 明明是前所未有的大餐,明明是比上一次在黄林村还要多许多的生命真元,还这么客气这么恭敬地请求自己去解决。 就在虞清竹还有四名剑修忐忑无比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火德星君动了。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但是,他并不知道怎么破局。 也不知道什么平衡。 但眼前这局势摆明了,最大的问题核心就在不远处那巨量的生命真元上。 如此,不管这局如何变化,只要核心没了,那么局也破了。 他平静地看向远方。 那生命真元的源头, 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从山底一直堆叠到此处。 是密密麻麻的冤魂, 每一个都无法解脱,也无法尸变。 ... 虞清竹默默看着那巨大身形,心底有着触动。 这里有海量的尸体,海量的冤魂, 而星君只是降临了冰山一角的实力,一定是很难解决吧? 虞清竹鼓起勇气,又扬声道:“星君若需所用,小道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便是舍了生命,也无所畏惧。” 俞重山等四名剑修也是齐声道:“吾等亦如是。” “离开这里。” 仿是从星辰间落下的声音回荡开来。 众人愣了愣。 而那恐怖的白焰巨人已经往远而去。 炎火似是稍稍释放出了一点点,可洞里的一切都已经在燃烧,在毁灭,在归于岩浆般的融化世界之中。 恐怖的热浪,便是极尽收敛,却也让金光护体的几人感到了极强的灼热,好似要烧到灵魂里去。 而固态的洞壁也已经开始化作粘稠的液态。 “离开这里。” 淡淡的声音,于融化的洞穴里再度响起。 “是!” “是!!” 众人急忙起身,深深一拜,便纷纷鱼贯而出。 一外出,洞外众道士都露出诧异之色。 “师姑,发生什么事了?” “快离开这里!” 虞清竹并不解释,向远处继续掠去。 火德星君...这样的存在...即便前来消灭一次灾难,但祂本身其实却是更大的灾难。 不,不能用灾难去形容,而是宛如古老神秘的巨大神像,让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心吧? 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的力量。 这就是神吗? “快走!” 众人只觉空气扭曲,那山峰整个儿都开始融化了 便纷纷随着虞清竹往更远处掠去。 直到退到了山谷里,又上了一处高地,这才停下。 此时...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传来。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平衡被打破了。”虞清竹凝重地看着远处,玄袍袍裾于山风里翩翩而扬。 已经不用她说明了,所有人都能感到远处那恐怖的声势。 而有道士已经动用了望气术,探出一丝气,往远眺去。 这一看,便是阵阵惊呼。 普通人眼里,此处还是阳光明媚,顶多有点儿阴冷。 可在道士的眼里,远处... 那是一道一道逆冲而上的黑色瀑布。 或者说,像是剪碎了的黑色光幕。 每一点黑色都是一个怨魂。 极多的怨魂,构成了此时逆流的黑色瀑布。 恐怖如斯! 虞清竹道了声:“超度。” 诸多道士被这一提点,纷纷醒悟,然后盘膝而坐,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春色四月。 漫天亡魂。 数不尽看不清道不明。 窃窃私语般的虔诚诵经声,揉杂在风里。 每一声都是道士坚定的超度之愿,愿此世平安,愿亡魂安息,岂非所愿? 虞清竹看了一眼远方... 俞重山等人也看了一眼远方... 他们都难以想象,只从外面就会呈现出如此恐怖之景,那么山洞内里又会如何呢? 星君终究还是一个神扛下了一切吗? 然而... 没有人能想象此时山洞里的情景。 黑暗里。 巨大的火焰巨人如泡温泉般泡,在那悬崖的尸山上欢快地进食。 这体贴的太过分了吧? 师姐怎么找到这地儿的? 居然有什么东西用秘法把这么多生命真元都保存了下来。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继续修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还能够解救这些亡魂,还能够帮助师姐破坏这什么血肉魔身的仪式。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夏极只觉舒服感达到了极点。 他如一个忽然出现在了深海之中的黑洞。 一丝又一丝的生命真元,宛如海水化作的巨型深海漩涡向着他身体涌去。 难以言述的舒爽感。 这是甚至超越了阴阳相合的快感。 是肉眼可见的生命进化。 是奇迹。 随着他的吸收。 那一个个因为未知原因束缚于尸身上的黑色怨魂冲天而起。 整座山峰如一个破开了漏洞的麻袋。 一束束光照入,却因高温而扭曲。 一道道白焰冲出,带着火山喷发般的岩浆和火山尘埃。 尸山在飞快被消化。 亡魂在飞快从“麻袋漏洞”离开,而这就构成了黑色瀑布。 良久... 再良久... 轰隆隆!! 轰轰轰轰轰轰轰!!! 轰鸣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众人眼里,那山竟已经塌陷了...细细去看,在核心部位竟已经化作了翻滚的暗红熔浆。 暴戾的高温升腾着,使得空间都要皱褶扭曲。 轰!! 一声夸张的爆响,伴随着地动山崩的动静。 一股光焰冲天而起,伴随着大量的暗红浮岩,以及气体爆炸,往高处爆发出来,紧接着又向周边溢出! 这是火山爆发。 可那明明只是一座普通的山。 可正是因为夏极的到来,这座普通的山已经变成了一座活火山。 洋溢的火山岩如昂昂的狼烟,往远处飘着,啪嗒啪嗒的岩灰覆盖而下,迅速让世界变程死亡的灰色,让一切生命丧失活力,而被火山岩灰永锢于窒息的封闭之中! 如此恐怖的一幕,让众人瞋目结舌。 只是动用一次箓章,竟然能够产生改变一方地形的后果...如此画面,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中。 此时,他们虽已跑的足够远,但却还是不放心。 于是,又纷纷施展身法,往更远处掠去。 如是...在逃避着真正的天灾。 60.再度魔化的征兆 “老爹出征归来啦~~” “老爹万岁~” “老爹今天好棒~~” “老爹昨晚好棒~~~” “老爹每一天都好棒~~” 随着夏极再度出现在芥子世界,一群树妖欢呼起来。 顿时间,这里拥有了节日的气氛,充满了喜气洋洋的味道,而不是空荡荡的。 猿妖的尸体已经被啃的差不多了,不少树妖还悄悄地用树根裹了一些尸块儿,藏到泥土里,在夜晚时分趁着同伴不注意地时候,偷偷吃上两口。 清风朗月,再来一口妖怪肉,真是惬意无比。 夏极心情也是不错,毕竟一口气吸收了那么多生命真元。 如今,这许多生命真元储存在他体内,即便是吸收消化怕是就要足足好几个月时间。 便是躺着不动,他都能感到独尊功在自动运转,在将生命真元搬移向他的奇经八脉,然后...说不定还能一口气冲破百零八隐穴。 四师兄说,行气的第四境界叫做“引神入体”。 而“引神入体”的初品,中品,上品分别是以“香火金身之中的力量”贯通任督二脉,奇经八脉,百零八隐穴,这分别对应着行气的一二三境界。 按照这个理论,大日真元也是“神”,生命真元也是“神”,如今自己算是双管齐下,在二十倍修行丹的支撑下,而通过大日真元达到了四境的上品,如今...生命真元这边的进度也会跟上了。 至于这些小树妖,夏极也没觉得如何。 毕竟,在他看来,实在很弱。 他是知道的。 妖怪也有三六九等。 小妖们只能幻化人形,迷惑人心,而且还残存了大量本体特征,甚至不少小妖如果被人叫破了名字和真身,就会吓得直接逃走。 厉害一点的,则在“技能树”上产生了分叉,大抵来说分为两类。 第一类,入人梦,然后可以祝福或是诅咒,但都需要媒介,也需要在一定范围里,譬如自古流传的一些妖怪报恩或者妖精诅咒,都是这么回事。 大体来说,报恩的就是跑上门问“你好,请问需不需要一个漂亮可爱体贴包揽家务的老婆”。 而诅咒的却是也不难找,你如果察觉到自己每天噩梦、厄运连连、眉黛凶兆,那么在自家庭院里屋舍里或是周边逛一逛,总能找到妖怪本体,通常在阴暗或是多水的地方总会有所发现。 这些妖怪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你叫破它们的真身,它们不仅不会逃跑,还会过来打你,这就需要斗法了。 第二类,本体特征被强化,而会产生显著的视觉冲击力。 再厉害一点的,则被称为大妖,大妖这边的“技能树”分叉可谓五花八门。 譬如,本体特征大幅度增强,凶悍无比,那猿妖就是。 譬如,不用媒介不用在一定范围内,就能发动诅咒或祝福,之前荒林的哭丧女就是。 譬如,天赋妖术,那猿妖以妖气凝聚了黑云,从而具有飞行能力就是。 自己的小妖们,看起来还挺吓人的,力量也感觉颇为强大。 但既然连幻化人形都做不到,想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夏极坐在高崖上,看着那一群满嘴沾染了大妖鲜血、周身弥散着淡黑色金属色泽的钢牙树妖们,微微摇头,它们虽然看起来凶,但其实还只是孩子啊。 他转身出了芥子世界。 轰隆隆的瀑布声传来。 水沫飞溅。 夕阳在每一滴水珠里折射出七彩光芒。 小木屋静静伫立,面朝云海,春暖花开。 屋檐下,今天再次外出,卖了桃子换了美酒归来的小狸猫,正垫着脚,踩在粗糙的小木凳子上在挂酒葫芦。 山风吹过,紫裙少女的头发都舞了起来,酒葫芦也如风铃般响了起来,彼此撞出悦耳的清音。 阿紫察觉到动静,侧过头,在夕阳里,脸颊添了一抹昏黄的柔和,她笑靥如花地招手喊着:“主人,主人,主人~~~~” 看到主人,就很开心。 知道主人三点钟来,两点钟就已经开始开心了。 夏极随口问:“阿紫,今天小镇之行,还顺利吗?” “顺利呀~~”阿紫远远喊道,“不仅顺利,今天还很幸运呢。 我遇到一个商人带着蓝海洋城的美酒,来到小镇上,我就买了他的酒。 那商人说,他这些酒是之前通过凤鸣山城的大火车,从蓝海那边运来的,窖藏了很久了。 现在忽然爆发了钱塘妖灾,他的生意很不好,所以才提前把酒取了出来,想要卖掉一批换些钱。” “丢过来。” “好呀好呀~~~”阿紫摸了摸,摸出一个精致的闪光玻璃酒瓶,远远抛了过去。 夏极抬手一招,就吸了过来,拧开塞子闻了闻,居然真的是洋酒? 这世界,还真是玄奇。 说起来,他还是喜欢小镇上的水酒,但有这种换换口味,也还算不错。 喝完美酒,又看了一本什么御剑术。 他不知怎得,脑海里又想起师姐说的那些关于生母的话,继而再想起自己还在那女人腹中时感受到她摸着肚皮对自己的温柔私语。 “宝宝~~~宝宝~~~”那声音从天边从云端而来,好像梦幻的摇篮曲,温柔到连人的心都要融化。 这温柔和师姐的话融合在一起,再度成了一根狠狠扎入心底的刺。 夏极摇摇头。 便是说什么接他回去,给他一世荣华,这又如何? 他在乎么? 不在乎。 可话说回来,这是一世荣华的事吗? 这是一个母亲的愧疚和救赎。 可抛弃了孩子的母亲还算母亲么? 可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 可... ... 夏极深吸一口气,不再想,而是把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然后脱了衣袍,露出一身蕴藏了恐怖力量的躯体。 他走入了瀑布下,盘膝而坐,如神似魔。 而巨量的生命真元于他体内加速着进化,以至于他感到身体里涨涨的。 ... ... 轰隆隆。 湍急的瀑布飞流直下,冲击在狂野的肌肤上,如撞在某种极度坚硬的物质,而飞弹开来,发出白日平地惊雷的闷响。 这雷鸣,可以将偶然生出的那一丝杂念冲撞开。 时间也开始了流逝。 一天... 两天... ... 七天... 时间飞快的过去。 日子平淡,且温馨。 今天,清晨。 阳光落照山谷,洒落在刚走出木屋的少年身上。 夏极忽然顿了顿脚步,他心有所感,今天或许会有一点点小提升。 但是,提升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就先放一放,有什么比得上吃一顿早餐呢? 阿紫用腰间的小铁锅煎了鱼,又配了树妖特供的水果,再加上动物特供的山珍,很是丰盛。 主仆两人对坐,美美地享受着这晨间的安宁时光。 阿紫并不会每天去卖水果,白天大多时候,她会在林子里跑来跑去,丝毫不记得自己身体里还藏着血咒。 夏极吃饱了,也起了身,走向瀑布。 他慢悠悠地脱了衣裳,如闪电般一跃而出,落定在湿滑的巨岩上,放开身形。 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元,在他体内玄奇地流淌。 大日真元。 生命真元。 夏极开始感到身体痒痒的。 这痒感无法抑制。 为了缓解这种痒感,他继续放任身形,开始膨胀,直到近乎十米之高,才停下。 但是,那痒感仍然在持续。 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肌肤,从这看似依然是凡夫俗子的躯壳之下一跃而出。 许久... 再过许久... 这种痒感越发浓郁, 但体内的膨胀感却暂时沉寂了。 夏极神色平静,或许...还差一个契机。 61.不见与相见,神医到来 “师叔?” “师叔?” 此时, 太子洞外。 虞清竹领着诸多弟子。 已经一晃七天过去了,师叔始终没有回应,但太子洞乃是武当禁地,若是内里前辈未曾出洞,没有人可以硬闯。 太子洞乃是武当前辈清修之地,而清修之后入定乃是常事。 这已是虞清竹第七次来了。 她每天来一次。 可每次都没有回应。 “宋真青和妖魔勾结之事几乎板上钉钉,灵露真人没道理不知道!!他这是在刻意躲避我们!”一名剑修神色冰冷,带着恨恨之色,这是九代弟子里的莫空云,擅长身法,所以修行的乃是紫电御剑术。 俞重山厉声呵斥:“师弟,不可无礼!灵露真人斩妖除魔的时候,你我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这位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兄还是颇有威望的,他一出声,莫空云就不说话了。 众道士道姑默默看着不远处裹着玄袍的清竹大师。 这一次武当北山的事件里,清竹大师的表现毫无意外再次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已被这些弟子隐隐看作武当今后的领头之人了。 所有人都站在她身后。 虞清竹再等片刻,还是无人回应,但她无法入内探查。 首先,太子洞只能从内部开启。 其次,即便她能开启,也不可以入内。 片刻后... 虞清竹只能再无奈地选择再度离开。 莫空云自告奋勇地留在这里,说一旦看到灵露真人出洞,就会通报大家。 但虞清竹却并不放心,这种不放心来自于“宋真青的叛变”,如果宋真青叛变了,那么灵露真人会不会也叛变? 这事没法说,也不能说。 对内会令武当动荡,对外则是道乡丑闻。 她不再是一个小道姑了,而是必须为武当遮风挡雨,坐镇此山的未来掌教。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考虑思量,都不可以任性。 治理一方势力,如烹小鲜,不可妄动,否则便是朝令夕改,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子,今后也不用再提什么威望了。 所以,她淡淡道:“要等灵露真人,也是我来等,师侄还需修行,不用在此。” “没事没事,师姑的事情才多呢,这点小事就不劳师姑烦心了。”莫空云扛着长剑,嘿嘿着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有一口洁白的牙齿。 俞重山也是受箓道士,他心思也不再如那些小道士般单纯了,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清竹大师的思量,便出声道:“师姑,我和空云一起留在这里。若有异常,我会用信号烟花传递信息。” 虞清竹看了一眼这位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兄,淡淡道:“不行。” 俞重山:... 莫空云:... 虞清竹道:“不用守在这里,灵露真人是长辈,明日我再来拜访就是了。” “是,师姑。” “是。” 俞重山和莫空云急忙垂头应答,然后两人却互相侧头,默默对视一眼,目光里传递着某种心照不宣的信号。 ...... 午后,虞清竹难得空闲,这段时间各种突发事件接踵而至,如今方得几分消停。 她走到小师弟的静室前,问了问周边的道士,就知道小师弟几乎常常夜不归宿,或在山中或在小镇上过夜,早课晚课都不怎么来了。 她不禁有些默然。 师弟才二十二岁,却因妖火影响,而功力全废,无法修炼,他心中的悲苦难受可想而知。 可是...上一次见面时,师弟不仅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甚至还来安慰她。 虞清竹想去后山。 但发现,很难迈出步子。 去做什么呢? 安慰师弟吗? 去说什么呢? 说与宋师叔斗法,说宋师叔背叛,说火德星君,说血肉魔身? 小师弟根本没参与这些事,而且这些也未尝不会触及师弟的伤口,让他想起自己无法修炼而难受。 ... 她经历了黄粱一梦后,心境很是坚定,但在面对涉及夏极的事情时,却有些乱了方寸,有些举棋不定,只因为在那几日几夜梦尽的一生里,师弟是她的...... 她来回踱步,终于说服了自己。 去看看吧。 师弟,很孤独吧? 一个人在后山。 听说他领了一只小狸妖。 可小狸妖能做什么呢? 无论如何,自己身为师姐,身为要庇护武当每一个人的清竹大师,也需要关心这样的师弟吧? 虞清竹寻到了理由,就往后山走去。 她才出太极宫地界,顿时四名剑修纵剑上前,护在她周边。 虞清竹摆摆手道:“我不过去后山看看你们小师叔,不必随同。” 四名剑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竟齐齐半跪下。 “师姑,掌教离开时,特别关照...您若是离开,我们一定要相随。” “是啊,师姑,如今世道,似有风云将起,即便是武当,也没有过去那般安全了。” “师姑,如果不便,我们只在远处随着...您虽然实力强大,终究身为符修,一人外出,若是遇到突发危险,那怎么办。” “师姑,请让我们一同前往后山吧。” 虞清竹顿下脚步,默然良久。 忽地问:“你们小师叔在后山可好?” 其中一名剑修道:“小师叔生性潇洒,自由自在,旁人若是遇到这种事,说不定早就崩溃了,但师叔却恰得自在。昨日,我去后山还远远看到师叔在湖边钓鱼,很是逍遥。” “我也看到了”,另一名剑修道,“小师叔还在后山建了个木屋,自在的很。” “是啊,小师叔不与人争,超然物外,也让我等颇为佩服。”再一名剑修就硬吹。 事实上...小师叔在武当道士眼中实在是个反面人物典型,道姑们有多喜欢他,道士们就有多讨厌他。 而再事实上,这些剑修看到的都是夏极日常做出的假象。 大抵是作为斥候的各种小动物会把前山的动静都告诉他,而若是有师侄来后山查探他是否安全,他就会挪挪地儿,换个能让师侄们看到的地方钓鱼。 而后山的木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建出的。 虞清竹听到夏极安好,再看到四名剑修一副“她去哪儿就跟到哪儿”、“若要伤害她就要先从他们尸体踏过去”的模样,顿时失去了往后山的心。 如此这等情形,即便见到了,又能聊什么呢? 可这四名剑修的考虑也是掌教吩咐,也是为大局考虑...她又怎么能呵斥? 虞清竹道:“不去了。” 四名剑修这才恭敬地欠身,然后又四散开去。 虞清竹走远,又侧头。 身后,天光正好。 她幽幽叹了口气。 ...... 数日之后。 月夜下。 玄袍老道,白发负剑,手提灯笼,走在武当登山的青石阶上。 他身侧随着一个裹着白鹤大氅、拎着小箱子的美妇。 美妇看似不过中年,很有气质,黑发间隐约能间一丝两丝的白,束成一裹扎成辫子垂在身后。 这辫子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颠簸着,显出几分不符年龄的俏皮。 这女子名程镜心,是药王镜山的神医。 但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她曾经是武当弟子,道号明月心,是老道的师妹,只是不知为何还俗而离开了武当,并且发誓不入黄泉不再见老道,不再入武当。 但是,在知道老道前来拜访了她两次后。 她就让人悄悄在山庄下挖了一条靠近地下河流的地洞,以拟“黄泉”。 这次老道带着武当的水土,去那地洞里和曾经的师妹见了面。 如此,就是入了黄泉再与老道相见,再踏上武当的水土,不违誓言。 而程镜心的年龄也远比看起来要大,只不过她深通医术,平时保养很是得当,所以才显得年轻。 此时,她心情算是很畅快了,负着手迈着六亲不认步,走在老道前面。 老道咳嗽了声,提醒道:“师妹啊,不小了。” “哦。” 程镜心不管他,继续迈着六亲不认步。 老道也是无奈,师妹都一把年纪了,都被尊为神医了,还这样任性。 不过,此行,也是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根本就是他一认错,师妹就答应跟他回武当了。 而两人已经足足三十年没见面了。 程镜心走着走着,也有些好奇:“你那位小徒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你这头犟驴肯来找我认错,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来找我呢。” 老道听着“犟驴”这等称呼,也是有些无语。 “犟驴,听到我说话没有?” “师妹,老道今年不小了...这等年轻时候的话,莫要再说。”老道提醒师妹。 程镜心居然吐吐舌头,道:“犟驴犟驴犟驴,你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犟驴!你这辈子,从不认错,从不低头...居然有一天肯三顾茅庐来找我,真是不容易啊。你那小徒弟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老道轻声道:“他姓夏。” 程镜心忽地顿下脚步,侧头问:“夏?” 老道郑重其事地道了声:“夏。” 程镜心忽地明白了,然后沉默了下来。 天下有不少夏姓,但值得老道如此认真说的,只有一个夏姓。 那是...在遥远的天阙皇都了。 而天阙皇都,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地理上虽然不算非常遥远,可在心理上...那边可是远地如在世界的尽头啊。 62.“榨干”师娘,收获契机 次日,午间的光安静地投落。 前殿依然香火袅袅。 后殿再后的庭院里,坐着两个人。 神医和夏极。 神医远道而来。 夏极一早就被传回了。 而老道一路奔波劳累,先是镇守了钱塘妖域周边长达一个月,然后又绕去镜山寻了神医,此时自是重新坐回真武大帝金身下,盘膝入定,算是休息了。 此时... 夏极和神医算是初见。 神医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道士,心底暗暗心惊了下。 天下竟有这等模样和气魄的男子? 这男子,对于女子而言,怕是“祸水”级别的了。 但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被小孩迷住? 于是,神医俏皮地笑着,自我介绍道:“清泉子,我是你师父的师妹,简称师娘。” “嗯,师...”夏极忽地打住了。 师父的师妹,怎么叫师娘?这什么逻辑... 神医看到他发懵,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这孩子就喜欢,不仅因为他气魄相貌实在讨女人喜欢,还因为他是老道能够踏足镜山的契机。 可以说,她能重回武当,重新和师兄见面,都是因为这孩子。 所以,神医也是默默地发誓,一定要治好这孩子。 她探出手,扣住夏极的脉搏。 望闻问切,而引一缕气机入体,进行把脉探查,从而知道病疾之所在。 程镜心有过大机缘,于医道是当真无愧的神医。 她只是一出手,夏极就已经感到了。 那是一丝奇异的气息... 不,不是罡气。 而是... 他细细分辨了下。 是一缕未知的真元,没有危险的感觉,反倒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 “清泉子,放松一些...我是你师娘,不会害你的。” “嗯...”夏极也不知该怎么喊这女子了,终归是上一辈的感情,他这个做晚辈的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他闭上了眼,任由程镜心那真元进入他体内探查。 说起这真元,其实也不算多大隐秘。 程镜心的药王山庄里供着一具金身像,名为慈航。 她借此香火金身修炼,得真元,极擅疗伤,引气入体,不仅可以察觉到对方的伤势,甚至还能进行“体内疗伤”,直接铲除病因、修复内伤。 论境界,也是踏入行气的第四层次“引神入体”了。 此时... 两人都闭上了眼。 程镜心的真元宛如踏入异域的斥候,开始了巡查。 而这位“斥候”,拥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在体内的奇经八脉甚至百零八隐穴之间探寻问题所在。 然后,这位斥候看到了夸张的紫色妖火,在经脉之间的要道上熊熊燃烧。 程镜心即便只是探入了一丝真元,却也能感到这火焰的灼热。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扭曲,可想而知,这紫火有着多么强大的破坏力。 程镜心皱眉,喃喃道:“如此残暴,却又能如此进入人体...这是什么火焰?” 她控制着真元,飞快地开始游走。 但每到一处,都会被这紫色妖火封锁道路。 “奇经八脉的各大要道”竟都被这妖火占据了。 程镜心眉头越皱越厉害,她是医生,会努力去探索病因,也会去探索病况。 这等奇经八脉都被妖火封堵的情况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这名为清泉子的年轻道士已经被烧死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体内达成这平衡的呢?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究竟,便试探着将她这具备医疗性质的真元往前...缓缓地探去,试图湮灭着紫火。 ... “呀!!”尖叫传来。 师娘额上香汗连连,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夏极也睁开眼,他不可能乱喊称呼,但直到面前女子和师父关系很深,便关切地问道:“师姑,你没事吧?” 程镜心擦擦汗水,长舒一口气道:“没事。” 然后,她忍不住感慨了声:“你这孩子...” 紫火如此暴戾,她只是触碰了下,就差点受伤,而面前这孩子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这火焰...... 他怎么做到的? 他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程镜心神色越发慈祥,带着几分不忍。 夏极很投入,他苦笑道:“师姑,我习惯了,治不好也没关系。” 程镜心看着面前这年轻道士平和而古井无波的眼神,心底有着深深的触动,难怪老道会为了他来找自己道歉。 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神医抹去额上的汗。 她必须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 “清泉子,这一次...我会用更多的真元进入你体内,你不用害怕,放松就可以了。” “嗯...师姑。”夏极点点头。 事实上,他昨晚就知道神医来了。 他昨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动用了他那“二十秘宝”之一的“天地阴阳变幻玄镜”。 这玄镜的作用很简单,也很积累,可让使用者临时额外获得操纵“和自己截然不同力量属性”的能力,此为阴阳变幻。 一身魔力,可以获得一身神力。 一身正义力量,可以获得一身邪恶力量。 这东西,夏极原本觉得毫无用处,但用在此处竟是刚好。 他不想将力量暴露。 但紫火这个东西需要继续圆慌。 今天,他就要彻底圆住。 所以,他动用了这玄镜。 如今,玄镜破碎,已经无法再使用,但却未消失,而被他收入了“大黑箱”。 而同时,他也拥有了操纵另一种力量的能力,这么一来,无论是何等情况,他都能应对自如了。 至于紫火,那不过是苍白火焰的“降格”罢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 ...... 此时... 程镜心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玉色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顿时一段翠绿如玉的玄异柳枝从瓶中浮现。 这美妇取出柳枝,视若珍宝地轻轻洒出一滴,落在夏极脉搏之处,然后...迅速塞好羊脂玉瓶,抬手之间再度扣在了夏极地手腕上。 经脉里... 程镜心的“斥候”顿时变多了。 似乎只是那一滴“水”,就让她的真元强大了许多许多倍。 从“一名斥候”变成了“千军万马”。 “我来了。”神医轻声道。 夏极咬着牙,点头道,“师姑...来吧。” 简短交谈结束。 程镜心发动快而猛烈的冲刺。 顿时间,千军万马向那紫火奔腾而去。 紫火也不甘示弱,化作一个个怪异的妖魔之体,和那冲来的真元厮杀。 这厮杀很是惨烈。 终于,紫火被撕开了一个小漏洞,千军万马也只剩下数十骑得以通过。 可才通过, 才看到了紫火后的一幕, 紫火就忽如死灰复燃般再度焰光大盛,一个怒潮般地浪涛拍打,直接将通过地数十骑吞没。 “呀~~~”程镜心再度叫了一声。 她睁开眼,全身几如被榨干般虚脱了,软软地瘫在石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师姑,你没事吧?” 程镜心良久才平复了喘息,道了声“没事”。 也不知她在穿透紫火后究竟看到了什么,竟是目光越发温柔和慈祥,似是许多困惑如解开了一般而显得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真是个好孩子。 今天...我一定要治好你,让你免受紫火折磨。” “师姑,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我可也曾是剑修啊。”美妇笑笑。 然后,她将那羊脂玉瓶放在桌上,静视良久,终似下了决心。 这异木再好再珍贵,终究是死物。 师兄这辈子没低过头,没认过错,好不容易来求她,她怎么会让师兄失望? “清泉子,把手伸过来,我们继续。” “师姑...” “伸手!”程镜心其实也是犟驴,否则不至于三十年不见老道,却又在老道一来就巴巴地跟着他跑了。 “嗯...” 夏极伸出手。 程镜心右手双指如电,急点在夏极手腕。 左手则是拔出羊脂玉瓶的瓶塞,拈出柳枝,轻轻洒出一滴甘露,精准地落在夏极手腕上。 甘露飞快渗透入夏极体内。 而在脉搏的世界里... 之前一败涂地的“斥候”再度整军。 随着甘露不要钱的洒下,“军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终于,随着最后一滴甘露的洒下,那一段儿被程镜心称为“异木”的柳枝竟是瞬间枯萎。 而海量的“军队”也于夏极体内的奇经八脉之中汇集完毕。 这数量之多,完全是一副彻底消灭紫火的架势。 “清泉子,凝神守意。” “是...师姑。” 简短对话完毕。 程镜心的大军对紫火发动了持续而有力的冲锋。 这一次,时间极长,直到两人都满头大汗,这才缓缓停下。 程镜心是彻底没力气了,连一根手指都如动不了了,软软地趴在桌上,全身湿透。 夏极也差不多。 他当然也废力气。 在师姑的真元冲击下,他要将力量控制在紫火层次,同时分饰两角,控制两种不同属性的力量。 但是... 意外的是, 师姑的真元竟是意外的舒服,而那柳枝里的甘露更是让他生出一种舒爽的感觉, 他隐隐感到自己突破的契机......来了。 或许... 或许,这一次终于可以变强一点点了。 他眼中闪烁着期待。 63.想说很多话,却一句没说 “师兄,这孩子身体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一种是紫色的妖火,那妖火暴戾,却无法辨别火焰种类,应该是一种异火。 而另一种...则是这孩子没有死去的原因。” “是什么?”老道非常好奇。 毕竟清泉子这孩子虽然身份特殊,但在武当太极宫里的表现还是有目共睹的,那就是根本没有好好修行。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若在力量和自在之间选一个,他也会选择后者。 力量意味着责任,责任意味着从今往后...身不由己。 那是个惫懒的孩子,却也是聪明的孩子,更是一个固执的孩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别人吵吵闹闹,熙熙攘攘,暗自嘲笑,但却又怎么会直到那孩子的快乐? 神医看定老道,缓缓吐出四个字:“浩然正气。” 老道:...... 神医道:“我没看错,我花费了一滴玉净杨柳甘露,才突破了紫火,看到了与紫火对弈,在守护着那孩子的力量。 若不是浩然正气抵挡着紫色妖火,那孩子怕是早就死了。 依我看,浩然正气本就是那孩子自己的力量,只不过被紫火妖火提前激发出来护主了。” 老道瞪大眼,白眉白须皆是颤摇。 他喃喃道:“浩然正气,浩然正气,真的是浩然正气?” 神医道:“我确认了,不会有错的,这虽然是传说之中的力量,但是特征非常清晰...光明,温暖,柔和,还有那正气,不会错的,这就是和五行之异对应的人之异的金字塔。” “那他现在怎么样?” “他...”神医垂下头,“我耗尽了所有玉净杨柳甘露,却也没有能破掉他的紫火...那火焰好像是活的。 无论扑灭多少次,都会死灰复燃,重新将我的力量全部绞杀。 那种感觉... 就好像...” 神医盘膝坐在老道面前,思考着措辞。 老道也安静地等待着。 真武大帝金身像如小山般立在他身后。 而,紫霄后宫却是一片安宁。 安宁的能听到不知何时起了的春雨,沙沙沙地落在这山顶道宫的瓦片上,发出声音。 “就好像...” “好像...” 神医从没遇到这种古怪的情况,她仔细地回忆着,确定着每一步,然后眼中神采终于落定。 “就好像那妖火在他体内,那妖魔就在他体内,而他是用自己的身体封印住了那妖魔一般。” 老道:... 神医:... 若是夏极听到这番言论,定是要对程镜心再度刮目相看。 程镜心的言论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若不是那“天地阴阳变幻玄镜”,他的秘密就会直接被揭晓。 而即便他动用了这“二十大秘宝之一”来隐藏,却还是被瞧出了端倪,并且推断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同时,也使得他之前撒的慌彻底圆上了。 浩然正气,也许没人知道这力量,但老道知道,程镜心知道,还有这世界不少有了资格的人都知道。 这是最光明、最正义的力量。 这并非修炼而出,而是生来便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才会展露出来。 而需要用浩然正气去封印的紫火妖魔,又是何等妖魔? 老道长叹一声,垂下头。 他问了声:“那孩子呢?” “他走了,他说他要去钓鱼。”程镜心回忆着,“师兄,你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神情有多么洒脱,多么自在...我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孩子。 身怀浩然正气,却还未怎么动用就失去了这力量。 以躯体封印妖魔,承受紫火灼烧,一定很疼很疼吧? 他即便去怨恨这个世界,即便是怨恨所有人,都很正常... 但是他却偏偏这么乐观,这么开心。 这孩子...真是让人不心疼都不行呢。 不过师兄放心吧,玉净杨柳是异木之一,我平时都不会舍得用,今次全部给了他,如此一来也能帮助他,让他舒服一些了。” 幽幽的声音,在紫霄后宫里响着。 前山的石阶上漂浮着一朵又一朵的伞。 香火袅袅,淹过神像。 通往后山的空地上,玄袍的清竹大师撑伞站在云海前,感到身后动静,她侧过头,看到来人,她喊了声:“师弟。” “师姐。”夏极眉眼含笑,没有一点儿自己是病人的觉悟,他只想赶紧溜了,“天地阴阳变幻玄镜”的持续效果快结束了,再留在神医眼皮底下,那就是纸包不住火,谁知道那位师姑还有什么压箱底。 清竹大师又喊了声:“师弟...” 她想说很多话。 觉得只是吐出这两个字,脑海里就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回忆,有黄粱一梦之中的,有真实世界里的,有她心底所有的光和期待。 夏极撑着黑色油纸伞,走下石阶,往大山深处走去。 清竹大师抬手想去抓什么,却又只是抓住了一团空气,她想追过去,但是...她要说什么呢? 让师弟留在宫内,不要再去后山了? 还是她也无所谓这道宫事务,说去后山陪着师弟钓鱼?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身影已经远处,隐没于春雨里的山雾之中,还有隐隐的山歌从远处飘来。 清竹大师伫立良久,看了烟云很久,这才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这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美妇站在她身后。 虞清竹看清来人后,道:“见过神医。” 美妇笑着直接道:“小清竹喜欢师弟吧?” 虞清竹瞪大眼,这位师父的师妹说话太直接了吧?她很想说不,但却也说不清楚,总觉得这个“不”字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好像说了,就是彻底斩了今世的缘分。 但她也不愿说这个话题,而是道:“神医,我该去修行了。” “嗯。”美妇笑笑应了声。 两人别过。 美妇这才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后山... 夏极走入这里,就好像回归了自己的国度。 各种小兽飞鸟叫唤着,夹道欢迎。 而他走入瀑布秘境时,树妖们则是高扬着树枝,喊着“老爹老爹”,这一次...似乎多了些新面孔。 那是一种扇着翅膀,在半空飞行的妖精。 这些妖精体型很小,约莫成人手指长短,若不是他视力好还看不清楚。 紫裙少女从雨中飞奔过来,循着主人的目光看去,看清后就解释道:“主人,这是今天才诞生的妖精,似乎时主人从芥子世界挪到外面的灵花灵树产生了作用呢。” 夏极奇道:“那些灵花灵树成精了?” 阿紫拨浪鼓般摇着脑袋:“不是不是,这些灵花灵草感觉怎么都成不了精,但是有它们在,旁边的树妖就开始了...嗯...二次成精。” “哈?” “就是,就是...桃树成了精,然后这棵桃树的桃花又成了精。” 夏极:... 还能这样? 我变强了,然后我的指甲也变强了,不仅变强了而且还独立了? 这个意思? 不过,现在他不打算了解太多。 因为... 他受了师姑的力量,只觉突破的感觉越发强烈,快到临界点了。 他迫不及待地脱去衣服,纵身跃入瀑布,站在巨岩上。 然后... 他放开身形。 强烈的痒感再度生出。 嘭嘭嘭。 他的体型再度变化,变回近乎本体的近十米。 师姑的力量,或者说那名为玉净杨柳的异木,为他此时这暴戾的突破提供了某种润滑,而使得突破得以进行。 这一次,他不再长高,而是感到后颈和双肩后侧痒痒的。 越来越痒。 哧哧哧... 他的后颈和双肩后侧开始隆起。 血肉在不断裂开,皮开肉绽,而某种神奇的治愈力量则在消耗式地治愈着这些裂开的皮肉。 若不是这力量,这个突破就会变成一场疯狂的自杀。 狂暴的大日真元和巨量的生命真元,再加上玉净杨柳的润滑,使得这个进程在顺利进行。 啵... 啵啵... 如孕育之物破壳而出。 一个头颅从夏极后颈生出。 两只额外的手臂从他双肩后侧生出。 并且迅速成长。 春雨里, 瀑布湍急坠落,宛如透明的巨大水柱往下砸落。 闷雷声声里, 两头四臂的巨人不动如山, 这一幕, 震撼, 定格。 64.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存在的 夏极感受着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是充满力量感。 “这个世界果然神奇,没想到正道中人的力量体系竟然能够达到这一步。” 夏极暗自点头。 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恐怖,他也在暗中成长,哪怕这成长的速度再慢,也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可能像蜗牛,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近十米地双头四臂的巨人仰起头,感受着阳光静静照着他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总有一天他会拥有一片属于他的天。 “老爹好棒~~” “老爹好棒~~” 树妖们在岸边挥舞着枝桠,算是鼓掌。 而扑闪着翅膀的花妖则是在瀑布周围飞舞着,双手不停地往上抛洒,洒出一片片晶莹的如同花粉样的东西。 夏极虽然近乎十米,虽然全身肌肉如钢铁,虽然两头四臂,虽然体内藏着苍白火焰, 但是... 气氛却很和谐,有一种前世类似“精灵之森”的感觉。 这些花妖,就好像小精灵似的。 夏极感觉此次突破已经结束。 生命真元帮助拓开了奇经八脉,所以才会产生两头四臂的景象,固然...他体内还有许多生命真元,但是那些真元却还需用以温补和巩固他现在的躯体。 大日真元则依然是在行气第四境的上品层次,隐穴的突破没那么容易,需要日积月累。 至于山经的横练身法,那也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 他周身的痒感已经消失。 一念,躯体开始压缩,那额外的头颅,额外的双臂缩回了体内,那壮硕而恐怖的身体开始缩小。 直到变回了个风度翩翩的年轻道士模样。 夏极一跃上岸,一招手,就披上了白袍。 花妖们有些畏缩又有些崇拜地在他身侧舞着。 当夏极看向她们时,这些树妖就会欢乐地尖叫“老爹,老爹~” 在阿紫的带领下, 夏极来到了这第一棵能够二次成精的桃树妖面前,小花妖们也飞了回去。 仔细打量。 这棵桃树妖满身桃花,而至少有十多朵花儿中心蜷缩着小花妖。 桃树妖露出星星眼,兴奋地喊着:“老爹。” 小花妖扑闪着翅膀,在花蕊里翩翩起舞,高兴地喊着:“老爹。” 夏极周身散发着太阳的气息,让她们感到舒服而愉悦。 而正是因为夏极,她们才得以诞生,所以这一声“爹”也不算叫错。 夏极揉了揉树妖的树皮,鼓励道:“很不错。” 那桃树妖兴奋地立刻长出了桃子。 夏极摘了桃子,靠在桃树上吃了起来。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可爱天真的小花妖们都开心地笑着,笑得露出了一口...獠牙。 之所以不让老爹看到,是因为树妖曾经说过,主人喜欢自然和谐的风景,露出獠牙就不太好了。 小花妖们生来就对老爹忠心耿耿,自然害怕老爹不喜欢她们,所以就都抿着嘴。 如同可爱乖巧的...淑女一般。 可是,夏极看到了。 小花妖们顿时失落了,如霜打了的茄子,都沉着脸。 “姑娘们,不要自卑,要勇于表现自己~”吃着桃子的小道士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花妖们顿时又开心起来,绕着他翩翩起舞,再无顾忌地露出洁白的锯齿獠牙,獠牙在阳光下闪烁着阴冷的寒芒。 ... ... 另一边。 武当山太极宫里。 清竹大师和老道盘膝对坐。 两人已经交谈许久了。 “火德星君,宋真青背叛,北山异常,血肉魔身...没想到这段时间竟发生这许多事。 既有星君降临,那么为其塑造金像,再以香火祭拜,也是应当。 西方那边的宫殿还空着,明日让人轻扫一下,就将星君金像供奉上去吧,宫名神火。 贫道自会昭告道乡,我武当迎来了一位新的神明。 而那火德星君箓章既是你的机缘,便由你做主吧... 那金身像若是小了,便再铸一个大的便是。” “是,师父。” “另外,老道还听许多弟子言,星君曾说你乃是神明转世,可有此事?” 虞清竹道:“星君确曾说...原来这一世的你道号清竹子,既然是你,本君自会助你。” 老道颔首道:“那便是了,既是如此,届时神火宫立宫大典时,贫道会再宣布代师收徒,将你升为七代弟子,和贫道以师兄妹相称。” 虞清竹一愣,“师父,这不可...” 老道道:“有何不可?你既是天神转世,贫道便不可做你老师,与你同辈便是了。” 见虞清竹还要再说,老道抬手压下,“莫要再说,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师...” “清竹子,三十三天是存在的。 所以,你既是天神转世,贫道就不可以无视。” 虞清竹无奈,应了声:“是...” “可是,老师,三十三天究竟是什么?” “讳莫如深,不可言传。”老道想了想,抬手在面前的地面上画了一个“一”字。 虞清竹看着那个“一”字,有些出神。 老道抬手道:“你既说血肉魔身,贫道也为你讲讲吧。” “是,请...请指教。”虞清竹看到老道的神情,终究没把“师父”再说出口。 老道颔首,然后道:“我道乡分为三道,逍遥道,天人道,长生道......这不是什么隐秘,任何人都知道。 但我老师曾经和我说,过去的道乡和现在不同,那时候仙人御剑,乘风而行,只是不知何时,这些都不见了,都成了传说。 我问老师,为什么书上也查不到? 老师告诉我,因为这是他的老师告诉他的,而他的老师则由他老师的老师所告诉,算得上一代一代一脉口传了。 再往前,当要追溯到我武当的第一代了。 而再往前,则是太极宫之前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那座道宫了。 那时候,道宫还不叫太极,就叫武当。 武当山上武当宫,延绵了不知多少代。 而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种存在和仙人辈出时候的道乡三道相对应。 那时候的人们,称呼为三道三魔。 这魔说来也有趣,和我三道刚好对应着。 我道求逍遥,魔便醉生梦死,是为醉生梦死宫。 我道求长生,魔亦求不朽,是为不朽宫。 我道求天人,魔亦不屑天道,是为天地不容。” 虞清竹静静听着。 老道继续侃侃而谈。 “传说之中,不朽宫的魔会不停夺舍,每在一个生命死去前,他就会夺舍另一具躯体而继续活下去,此为不朽。 醉生梦死宫的魔则常年大醉,可它们会在梦中彻底成为另一个人,它们可以操纵这个人的一切,包括这个人的梦境,然后...再梦到下一个人,你永远无法找到它们是谁,或许它们无处不在,或许它们就在我们身边。 天地不容的魔,每逢出世,必是电闪雷鸣,然而便是电闪雷鸣,却也无法伤及这些魔。 除此之外,还有诡异到我们难以想象,甚至不敢言其名,亦不敢将其名口传下来,以至于我太极宫的先辈只留下‘六座山庄’作为告诫的相传。 这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神魔都不见了。 我也从没见过什么山庄。 人间只剩下道士和妖精。 但...世上既有香火金身,上达神听。 为何不能通过古老禁忌的仪式构织虚无的血肉魔身,从而唤醒魔呢? 清竹子啊,此事必未结束... 或成千古未有之大劫。 你我恰逢其时啊... 但老道我终究是林中朽木,难再支撑。 这就要辛苦你了。” 虞清竹听的一愣一愣的。 三道三魔? 夺舍? 梦中成人? 天地不容? 六座不可言的山庄? 这些东西...听起来恐怖而又诡异,充斥着某种古老的禁忌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她有一种忽然跳出了这个世界,而窥探到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之画面的难以置信感。 不真实。 很不真实。 任何人听了这些都忍不住会去想...这都是假的吧?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根本不像有这些。 虞清竹努力地接受着这些听起来根本虚无缥缈的东西,然后问: “那六座山庄可有名字?” “没有...一座都没有...” “那何谓构织虚无的血肉魔身,从而唤醒魔?” “我未见过...也未明了,不过口口相传罢了。 道已没落,无有仙神...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许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变故。 若是有真魔出世,人间...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唔...清泉子啊,下面一句话,务必要牢记。” 虞清竹感到了某种肃然的气氛,恭敬应了声:“是。” 老道压低声音,肃然着一字一顿,如是在宣唱某个古老的禁忌: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真实存在的。”—————— 这简短的一句话,充斥着一种诡异神秘的魔力,让虞清竹彻底愣住。 “此事...你知道便好,若要说,说与下一个掌教去听吧。” 老道轻轻咳嗽了两声,显然外出坐镇钱塘妖域并没有那么顺利,而他这番话恰如提前告知遗言一般。 “是...”虞清竹重重行礼,她明白老道已经将她作为武当掌教的继承人了。 她双拳未曾握紧,但心中的拳头已经握紧。 这是她的路。 她有许多去守护这里的因。 所以,这也是她的命运。 65.诵经殿诡异事件 咕噜咕噜咕噜~~ 大口大口饮酒的声音。 桃花开了不知多少斤,便是过了三月,奔着四月的尾巴而去,却依然未曾凋谢。 花下有个酒鬼。 酒鬼在喝酒。 但这酒鬼又如太阳。 他在,就如春天永在,花永不谢。 咕噜咕噜咕噜~~ “舒服。” 夏极懒懒地躺着。 手中抓着一本书,诵读着: “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 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 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 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读完,他把书册丢在一边。 喃喃道:“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念罢,又哈哈笑了两声。 阿紫乖巧地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主人身侧,她就喜欢主人看书的模样,似乎她即便没有去看书也觉得收获很多呢。 “主人主人,这句话什么意思呀?” 夏极道:“树若不成材,那么就不会被斧头砍伐而短命,人们觉得它一无所用,它就可以逍遥自在地生活在旷野之上。” “哦。”阿紫似懂非懂。 夏极笑道:“我就是这棵无用之树,所以才得自在。” “哦。”阿紫还是似懂非懂,只觉脑阔疼,忽地便跳了起来,“我去晒被子~~” 片刻后,她从小木屋里取出了夏极的被单,挂在了一棵树妖身上,同时自己也趴了上去,晾在树干上,她这一身皮毛也该一起晒一晒。 夏极躺在那棵桃树妖树下,看着蜜蜂嗡嗡地在花间起舞。 而那些可爱的花妖也和蜜蜂一同双飞。 他感到了些困意,打了个哈欠。 忽地,蜜蜂的声音消失了。 夏极好奇地睁开眼,刚好看到一个可爱的花妖一口吃掉蜜蜂。 夏极:... 花妖急忙吐出蜜蜂,喊道:“老爹,我和蜜蜂捉迷藏呢。” 懵逼的蜜蜂疯了般地往远处逃去。 夏极又闭上眼,而那花妖化作一道疾风,飞快掠出,又一口吃掉了逃跑的蜜蜂,然后开始咀嚼,咽下。 小片刻后,蜜蜂,全灭! ...... 夏极悠闲的躺着。 而有关他的事却已经传了出去。 不少人都震惊于这位懒散无用的小师叔竟身怀浩然正气。 虽然这些人也不知道浩然正气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理解这是很厉害的一种天赋。 而结局,却是这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形成了平衡。 这位小师叔可能用身体封印了某个可怕的妖魔。 结局... 有人惋惜。 有人遗憾。 有人赞叹。 有人质疑。 有人嘲笑。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却往外、往更远处传了出去。 比起直接确认他的“无用”,多了一个起伏,那么久更是可以被人确认与理解,并认为这很合理了。 椿树无用,所以才得逍遥于风中,悠哉游哉; 蜉蝣短寿,所以才得见一日之朝暮; 何必于林中而秀,成斤斧之夭; 何必三山四海五湖畅游,春秋皆如一日,烦恼与日俱增? ...... 另一边。 太子洞前。 老道亲至。 虞清竹打不开门,但他可以。 老道声音平静:“灵露子啊,是我。” 这平静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能够穿入这厚重的石门之内。 良久。 无人应答。 老道抬手拍了拍石壁,石壁上浮出一个轮盘样的东西。 老道在轮盘上按照某种节奏转了几圈,然后退后。 咔咔咔... 石门抬起。 光明照清太子洞内的景象:三个可住人的石洞,呈三角之态,对着中央的一尊香火金身像。 然而三个石洞都空着。 “灵露子啊,你闭关这么久,就参出了这个么?”老道闭目,目光又落向第三处空着的石洞,稍稍皱眉,显出几分疑惑之色,似乎忘掉了什么,然后掩上石门。 残阳落照,照出洞外一棵断树的年轮,也照出他满头的银发,佝偻的身体,还有背后那一把轻飘飘的木剑。 酉时已至,晚课时间到了。 清竹大师一袭玄袍,清冷地坐在诵经殿上首蒲团上。 她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娇美,泪痣更添韵味,本是最让男子心动的时候。 但是,诵经殿的所有弟子无一敢生出亵渎之心。 仿坐在诵经殿最前蒲团上的那位是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神像,晶莹美丽,不食人间烟火,令人敬佩崇拜,但却无法亲近。 她坐着,殿中的气氛都如被镇压了下来,而显出一种奇异的肃穆。 虞清竹看了一眼众弟子,瞳孔有一刹那的失神,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紧接着,她闭目诵经,超度亡魂。 诵经殿里,诵经之声声声而起。 门外窗外,残阳如血。 山中有雾,沉浮之间已要淹没这深山顶的道宫。 忽地, 远处响起道童的声音。 “俞重山师兄,莫空云师兄,入诵经殿需得解剑...” 道童的脚步声也很急促, 伴随着两把剑快速晃着的轻撞声, 越来越近。 但这些声音又被诵经声淹没。 “师兄,师兄,解剑啊...” “师兄,你们怎么了?” “师兄...” 道童都要哭了,这两位师兄平日里一个沉稳,一个仗义,一个体型壮实剑御玄龟,一个身形瘦削剑走紫电,都是武当弟子里的佼佼者,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位师兄面色古怪,好像听不到自己说话似的,只是自顾自地雷厉风行地往诵经殿快步行走。 道童隐隐觉得有点诡异,可这里是武当。 这两位都是师兄。 他只道师兄有急事。 俞重山,莫空云很快走到诵经殿前。 莫空云面色忽然狰狞,一脚狠狠踹开殿门。 俞重山想也不想,右手抓着腰间长剑猛地拔出,往前轰然踏出一步,径直向着殿首蒲团上的清竹大师掠去。 人还在半空,他的剑已经往前猛然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斩出。 若被砍实,虞清竹的眉心往下会出现一道血纹,然后整个人被砍成两半。 她心如止水,但反应却极快。 虽不解,但感到门开就睁开双眼, 看到俞重山出手,就往旁边翻滚了出去。 纤纤素手入怀,拈住一张黄符电射而出,红唇速动,念念有词。 虞清竹是唯一一个把画符当作爱好、没事就画几张的人。 所以,她怀里常年存有一沓符箓。 哧~~ 符燃烧。 半空里,显出一个透明的土地轮廓,三米余高,一拳向俞重山轰去。 俞重山双眸闪着冷光,根本不顾土地的攻击,又向着虞清竹斩出一道剑气。 众道士都看傻了,愣在当场,这是怎么回事啊? 另一边,莫空云也跟了上来。 身化紫电,一剑光寒,激射而来。 虞清竹再执符。 符出。 燃烧。 再一个土地虚影。 虞清竹强行提气,同时往旁边的一根两人环抱大圆柱再闪,以躲避俞重山不要命斩出的第二道剑气。 她心底有极多疑惑,可现在不是去想事情的时候。 嘭嘭!! 两声巨响。 土地轰飞了两人。 哧~~~ 另一边,俞重山的剑光终究还是快了,虞清竹虽然勉强躲过,但手臂上玄袍却被这一剑斩破, 裂帛声传来,同时其后溢出的鲜血红了这玄袍的黑色布料。 显然,虞清竹也受伤了。 经过短暂交锋,诸多诵经殿弟子反应了过来,他们虽然没有剑,但人多势众,从四面包围了两人。 俞重山,莫空云正面受了土地一击,本也是难以起身,但他们却似乎毫无畏惧,也毫无说话的打算,只是嘿嘿怪笑,笑的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然后,就在众人要说话的时候,两人忽地倒转长剑凑到了脖子间, 左手死死揪发, 右手提剑,毫无犹豫地麻利一割。 同时,左手做出往远处用力投掷的动作。 顿时间,两人身首分离, 而两颗人头则被他们自己远远丢了出去, 穿过人群,落在虞清竹身侧。 两颗熟悉的人头睁大双眼,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这位未来武当的当家人,如是在说“晚上好”。 66.我会亲手斩他 诡异的一幕,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视线。 鲜血如大红色蜈蚣洒了一地,触目惊心。 这一刻,诵经殿里道士虽多,但大多脑子都嗡嗡作响。 这里可是武当。 这两位可是俞师兄和莫师兄... 这是知根知底的存在,是云游时可靠的剑修。 而俞师兄更已是受箓道士。 虞清竹捂着左臂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涌出,又溢到手背,一片血红。 她如是不知疼痛,只是看着远处的空旷。 ... ... 一小段时间后。 哧,哧,哧... 包扎的声音传来,随着一声撕扯声,宣告完毕。 小道姑收回绷带,道:“师姑,好了。” 虞清竹道:“谢谢你,清霞。” 小道姑露出可爱的笑容。 此时,另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小清竹,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只是外伤...有我秘制的外敷疗伤药,这点儿伤会很快恢复,而且不留疤痕哦。” 虞清竹看向神医,神医俏脸存着风韵,姿仪婀娜,娇躯充满元气,前凸后翘,双腿绷紧而有力,完全看不出是和老道差不多大小的年龄。 见她看来,神医也侧头对她嘻嘻笑着... “多谢前...神医。” “小清竹,别这么冰冰冷冷的,韶华易逝,人只活一次,这么冷冰冰的,可是会失去很多东西。” “多谢神医指点。”虞清竹还是冷冷清清,如是一座散发着刺骨严寒的冰山。 程镜心看了她一眼,就回过了头,目光转到了两具无头尸体上。 她身为神医,虽说无法比拟那种手法出神入化的仵作,但是一般的仵作却也难以望其项背,至少武当上没有人能比她更擅长检验尸体了。 老道不知何时到了,他的到来就如一座镇定人心的山,众人顿时都不慌了。 良久... 程镜心起身,她的神色变得很认真。 “师兄啊,什么问题都没有,至少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中或者中过毒的迹象。” 众道士听到神医对老道的称呼,都是愣了愣,毕竟这一层关系还是没公开过的。 而药王镜山的这位神医可是道乡鼎鼎有名的存在。 便是一些大都市的权贵甚至天阙皇都的皇族,都会不远万里来此寻她看病,她还爱理不理。 医生和患者,本就是一层特殊的关系。 尤其是这么一个无可取代的神医,更是和那些位高权重的患者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可以说,如同彭铿九十九名妻子构建的势力一样,这位药王镜山的神医的关系也足以一人形成一个势力,而拥有很大的能量。 而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自家掌教的师妹? 程镜心自踏上武当水土以来,就无意隐瞒这一点了。 如今,这关系揭晓,也是在诸多弟子心中引起了一些震惊。 但,神医都说了没中毒,那就是真的没中毒了。 可是... 没有人会忘记刚刚那诡异恐怖的一幕。 老道问:“师妹啊,你见多识广,可遇到过先例?” 神医负手抱胸,沉吟了下,询问道:“这两名弟子近些日子,可有异常?” 周边弟子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然后一个脸带雀斑的白袍道姑走出道:“神医前辈,我和莫师兄相熟,就是今天早上还一起参加早课,诵读经文,没见师兄有任何异常。 只不过...” 她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这事有没有联系。 虞清竹道:“华姑子,说吧。” “是,师姑”,雀斑白袍道姑继续道,“莫师兄曾向清竹师姑提过说要在太子洞外监视,等着灵露真人出洞,但是师姑没同意。 但就在前几天,我看到他和俞师兄偷偷摸摸地去太子洞了,说是要在洞外等。” “灵露子?”神医似乎被唤起了什么回忆,“这老东西特讨厌!每天都阴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侧头道:“师兄,去叫他出来呗,让这个老东西把话说说清楚,为什么这两个小辈去找他,结果就出事了。” 她等了半晌,却没等来回音,侧过头看去,只见老道垂眉低眼,一言不发。 “师兄?就算你和那老东西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和你不同,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神医叉着腰,很有些泼辣地道,“都死了两个弟子啦,赶紧问问他,那老东西究竟要做什么。他还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哼!” 她一口一个老东西,又如“刁蛮女友”般地质问着老道,把一种小辈讳莫如深的话题随口就说了出来。 众人心底都感到古怪。 毕竟,不少人都云游过,也听过关于神医的事迹,更是知道神医的年龄应该是奶奶辈的。 而她在措辞里说“灵露真人还小的时候”,更是证明了这位风韵上佳的神医绝对是奶奶辈的。 这么一个泼辣貌美的奶奶如此大闹,可不古怪? 老道佝偻着身子,看了看身手分离的两名年轻道士,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然后终究变得坚定。 他淡淡道:“灵露真人不在太子洞里... 明日一早啊,我就令人下山去刑部的六扇门,发布悬赏, 我也会告知道乡的道友去留意他的下落。 若真是他所为,不论他身在何处,我定亲手斩他,以祭亡魂,以正门规。” 神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这才对嘛,你这么厉害的人,早该让那臭东西吃吃瘪。” 和神医的活泼泼辣不同,老道如是一座不动的山。 他问:“还有吗?” “没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灵露子刚好消失,那么此事必定与他有关,找到他,答案就出来了。另外呀,我还建议让所有的武当弟子都排队到我这边来做个检查,以免他们如同这两位小道士。” 老道侧头道:“玉鹤子...” 大师兄顿时从人群里跑出来,道:“师父啊,我明白。” 然后又侧头看向神医道,“前辈,您尽管吩咐,今晚就可以开始。” “还没吃晚饭呢,饿了,没力气,做不动呢。”神医叉着腰,如泄气的皮球吐出一口气,全身上下充满了没有干劲的感觉。 也许是她死人看多了,别人看到这这诡异血腥的一幕别提吃饭了,就连站着都觉得如坠冰窟。 但程镜心却没有。 见尘埃落定, 老道悠悠转身,弯腰负剑,向紫霄后宫走去。 晚风吹起他的银发。 风暖暖的,是春风。 春色无限好,只是...黄昏已过,光明已沉。 虞清竹看了一眼门外的黑暗... 好似天地里,就只剩这烛火点着的光明了。 在这样的黑暗里,连俞重山这样的受箓道士都无法幸免,师弟...师弟若是遇到,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得让师弟离开武当,让他随着那位生母去皇都才行。 67.师弟不该留在危险的地方 神医查了一夜,排队来检查的道士越来越少,但除了检查出一些隐疾之外,什么都没有。 大殿空旷。 大师兄打了个哈欠,眼中噙满因不能上床而痛苦的泪水。 神医奶奶也累瘫了,娇躯伏在桌上如一团软哒哒的湿泥。 虞清竹却依然冷冷清清,似乎没有半点儿疲惫的概念,或者说...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可以压制住身体的疲惫了。 神医侧头看了看这姑娘,忽道:“小玉鹤啊,回去吧。” 大师兄一愣,但他不会没有眼力劲,该闪的时候就闪的很快,于是立刻起身,抱拳,放回椅子,动作一气呵成,既不给人急促与失礼之感又充满了高效, 他虎目含泪,雷厉风行道:“师姑,告辞。” 说罢,一阵风般地赶回去睡觉了。 虞清竹道:“神医,我送您回去。” 神医托腮,撑着头,眼珠子骨碌碌滚了两圈,很是突兀道:“小清竹,把夏极那孩子招回来吧,既然喜欢他,就让他来到你身边...” “......” “那孩子看起来无拘无束,可承受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就像你呀,看起来冰冰冷冷的,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冰坨子,可你心底是这么想的吗?” “神医...” “别说话打断我,你这种孩子,遇到麻烦遇到责任,就总想着去牺牲自己,然后让别人开心,可...别人开心么?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无法让自己开心,怎么让别人开心?” “我...”虞清竹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黄粱一梦里,她历尽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所以心如止水,所以才能够有了资格去驾驭箓章。 神医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笑道:“小清竹,若真是心如止水了,又何必惧怕微风拂过呢?让夏极那孩子回来吧。” “可是,神医,他体内都那样子了...” “哦?你是害怕他短命,所以不愿和他结为道侣?” “不是不是”,虞清竹愣了愣,然后又道,“哎呀,不是...” 第一个“不是”说的是她根本不在乎“短命不短命”。 第二个“不是”说的是她对于“结为道侣”还很茫然,连她自己心底都不清楚。 但她终究是清竹大师,她很快平复下来,道:“我想他离开武当。” “让他回天阙皇都啊?” “是...他该享受荣华富贵,那是对他好。 而且,这段时间接连发生各种奇怪的事,就连武当也变得不安全了,他不该再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天阙皇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荣华富贵?” “他每个月都在为酒钱不够而发愁,若是有了荣华富贵,至少不必愁了。 而且...他还会有一个很疼他的母亲,他母亲会为他找来最最适合他的妻子。 他无法修行,那就不要让人再用修行去伤害他。 所以,他不该有道侣去时刻提醒他他无法修行的事实, 提醒他他本来身兼浩然正气,可以变成很强道士的事实。 他该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养一群可爱聪明的孩子,这才是他的人生。 可那个人不是我。” “小清竹,我生气了!” “神医...” “为什么武当能做掌教的人,都一个德行?” “是吗?”虞清竹有些愕然,她摸了摸受伤的左臂,垂下头。 是啊...许多年后,她会和师父一样,白了头发,佝偻了背,然后瘪了嘴,掉了牙,坐在香火金身之下,一直一直一直这么下去吧。 这样的话,那么是什么德行,又怎么样呢? ...... 清晨破晓。 有武当弟子一早就执着老道手令下山去了,一是告知六扇门通缉灵露真人,二是告知道乡其他道宫,请他们一同帮忙注意灵露真人的动向。 金光落在山上,殿上,溪上。 殿上瓦片熠熠生辉。 溪流里,波光粼粼,水声哗哗。 白袍的年轻道士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溪边。 紫裙少女撩着裙子,蹲在溪边钓鱼,虽说抓鱼这种事儿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出手,但她却一直坚持着为主人献上最新鲜的鱼。 今早,桃树又开了些花,而这些花里又有些花诞生了灵智,而成了妖精。 如今,这一棵桃树,居然成了十多个小花妖的家。 让夏极欣慰的是,他问过好几次树妖们,想看看这些东西还想不想吃人。 但,树妖们都连连摆手。 “吃人?就挺突然的...” “老爹,我们不吃人。” “对对对,我们从不吃人。”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不是这样,之前那个树妖疯啦~~” “哪个说我们吃人啦,最讨厌吃人了。” “老爹,还有没有妖怪,我们要吃妖怪。” “吃妖怪!!” 忽地,树妖们就兴奋起来了,挥舞着树枝,如是挥舞着无数的刀叉,大口大口的涎水吞咽声响起,然后似乎开心极了,竟然唱起了欢乐的歌,像极了春天的味道。 夏极很是欣慰,他能感到这些树妖没有说谎。 而不吃人的妖怪,就是好妖怪,那就算古怪点也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吃妖嘛,也不是不可以... 杀那些恶妖,那是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 等今后,他有空了,就可以斩妖除魔,他吸收生命真元,树妖们可以吃肉,挺好的,一点都不浪费。 想着的时候,阿紫已经做好了烤鱼。 花妖们翩翩起舞,抓着小香料罐子,在烤鱼上洒下星星点点的香料。 夏极决定做点儿小改变,把无心之举变成实验,以掌握这些东西的特性。从而进行有意识的创造。 实验一:引入更多的树妖进入芥子世界,观察其变化。 实验二:从芥子世界搬移更多的灵花灵草到外面世界,观察变化。 这一次,他加大规模,决定分三批,每一批三十个,然后按照一天差的先后顺序,分别投入芥子世界,和搬入正常世界,以观察变化。 同时,他也在研究那个“小太阳”究竟是什么,只是一颗眼睛么? 他生出了些好奇。 “阿紫,有空了去镇上买一些纸,然后用线装订起来。” “嗯嗯~” “做成记录簿,然后你帮我写观察日记,每天都花费一个时辰去观察,然后记录我实验里的变化。” “哈~~感觉好复杂的样子,什么叫实验呀,主人?” “唔...”夏极沉吟了下,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紫。 小狸猫妖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只要记录就可以了吧? 可是怎么记录呢? 嗯...只要记录自己真实客观的看法就可以啦。 没问题的! 阿紫,最客观啦! 她捏了捏小拳头,暗自给自己打气。 阿紫,你可以的。 你能做到的。 加油! ...... 数日,很快过去。 神火宫的修葺也开始进行了,今后此处会安放火德星君的金身。 而立宫大典之后,虞清竹就会成为神火宫的主人,同时...老道也会重新代师收徒,让这位弟子变成武当七代弟子。 这种事,极其罕见,但既然虞清竹有了天神转世的身份,那么就不是不可以了。 追捕灵露真人的通缉传递下去了,六扇门会竭尽全力去追捕这位真人。 立功大典的请柬也在制作中,很快...也会散布出去。 而端坐神火宫,成为七代弟子,都会让虞清竹成为真正的清竹大师。 端坐一宫,也在无形之中断了七情六欲,和所有人都会形成一种无形的距离,这自然会包括那位...被人惋惜被人嘲笑被人遗憾、身兼浩然正气却又命定妖火而无法再修行的小师弟。 68.那从雾中走出的神秘身影是? “总想着去牺牲自己,然后让别人开心,可...别人开心么?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无法让自己开心,怎么让别人开心?” “你若真的心如止水了,又何必惧怕微风拂过呢?” “天阙皇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荣华富贵?” “为什么武当能做掌教的人,都一个德行?” 静室里,这些话在虞清竹脑海里不停地盘旋。 她一侧头,看到铜镜里映出的娇美女子,那是她,也好像是一座冷冷的冰山,不想和任何人靠的太近,否则冰融化了,就不再是山吧? “无论如何...我要说服他。” 虞清竹霍然起身,她担着这一代的责任和使命,却也担忧着师弟。 若是神医治好师弟也就罢了,但神医都说了,师弟这情况已经不是病了,而是一种...命运。 那么,她一定要劝服师弟,让师弟不要再在武当浪费时间了,他该有更好的更快乐更幸福的生活,他还年轻,他还能去做其他事。 想到这里,她转身出了庭院。 庭院里挂着一个鸟笼。 笼子里,是师弟的生母留下的信鸽,说若有急事可以写信通知她。 这只信鸽有着普通信鸽远没有的体积,一双眸子更是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凶光,皇都虽远,但这样一只凶猛而奇怪的鸽子想必定能飞到。 虞清竹咬咬牙,提笔落款,开始把夏极的情况,还有她的想法写在信里... 写完之后,她喂了这鸽子一把米,然后将信纸绑在红眼信鸽脚上,然后放飞。 鸽子“咕咕咕”发出几声如夜枭般的不详怪叫,展翅飞上了天空,渐去渐远。 一身玄袍的娇美道姑站在庭院里,仰望着天空。 而从鸽子的视角,庭院却宛如球笼。 虞清竹心底再度回想起了神医的那些话。 她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去见见他吧。 没多久,神火宫就要确立了,到时候就没时间了。 周围开始变得危险。 去见见他吧。 或许...确实该让他回来,哪怕天天留在我身侧,在他生母到来之前由我保护他,有火德星君箓章,不管什么情况,我都可以护住他! 虞清竹走出屋门。 走到通往后山的路。 四名剑修靠了出来。 虞清竹道:“不用跟了,我一个人去后山。你们小师叔独自在后山那么久,也没有遇到危险,我也不会。” 四名剑修有些迟疑,但这确实很有道理,小师叔一点功力都没有,却能在前山后山之间安全往来,那么...师姑又怎么会遇到危险? 他们正想着的时候,虞清竹已经飘然走下了石阶,往远而去,好像一片墨云,沉甸甸的。 快要下雨了。 虞清竹走过这条道。 记忆也随着漫步而涌出。 这记忆,有真实世界里,师姐和师弟在这条道上走过的。 也有在黄粱一梦里,她和师弟...度过的一生。 她走到一处,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那是一个高丘,她却忽地抿上嘴唇,眸子里闪烁着无穷的复杂。 梦里,白发苍苍的她带着他的骸骨回了武当,然后就在这个高丘上立了一座墓碑。 她又嘱咐后代,等她死了,也一定要埋在这里。 这高丘,被鲜花包围,又恰好被山泉流过,师弟爱喝酒爱钓鱼,葬的地方一定要有水才行,否则多孤单? 她醒来后,明白了那是梦,竟还有些遗憾,若不是梦就好了,不是梦的话...她真的就和他葬在一起了。 虞清竹深吸一口气,感到心境有些松动...这样的心境,若不平复,怕是无法再执章了。 可话说回来,火德星君好奇怪呀,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招出来的...也没用观想,也没用念咒,也没需要心境契合,就好像是喊了声“星君,帮个忙”,然后星君就出来了。 思绪胡乱闪着。 不觉已经过了很久。 前山已经不见了。 忽地, 虞清竹顿了顿脚步。 一股奇异的感觉升了起来。 她有过云游经验,又天赋极强,各方面素质都堪称是天才级别的。 所以,她很信自己的直觉。 啪嗒... 啪嗒啪嗒... 雨水落了下来。 茫茫大山也起了雾,在春雨里,好似一副画卷。 但虞清竹莫名地无法感受到这画卷,而只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阴冷,光线也黯淡下来,潮湿幽暗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择人而噬的诡物在死死盯着她。 她闭目再睁眼,以一丝气息探出,而动用望气术。 视线缓缓扫过四周。 没有妖气。 但是,虞清竹却感到阴冷感越发浓郁。 怎么回事? 啪啦... 她身后的芭蕉叶忽然响了下,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虞清竹猛然抽符,回头,但却见是一个野兔。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野兔而放松下来,反倒是神经崩的更紧了。 这里已经是深山了。 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被太极宫的人知道。 即便...她被人杀死,肢解,抛尸荒野,或是捕获再行以极刑。 是有什么东西在针对武当,所以盯上了身为武当掌教继承人的她么? 她心底猛地一惊,眼前里猛地浮现出之前俞重山、莫空云狰狞地向自己扑来的情景。 可神医已经检查过所有人了。 但若是...连神医也检查不出来呢?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忽地闪过老道的声音,那是武当...不知多少年掌教口口相传的话... 这句话,化作嘶哑苍凉神秘的低语,在她耳畔带着轻轻的狞笑温柔地呢喃着...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 那么就意味着不朽宫,醉生梦死宫是存在的。 这两个宫,一个宫的人会不停地夺舍,不停地活下去。 一个宫的人会永远在做梦,成为梦里的人。 他们...可能是任何人,可能在任何地方,可能做到任何事情。 可是,他们如何成为梦里的人,行为准则又是什么,又有谁知道? 会不会和这些存在有关? 如果和这些存在有关...那么,神医又怎么可能查出来? 虞清竹急忙默念金光咒,一层金光附体之后,她速度快了许多,双手执符,往前匆匆奔跑而去。 她已经不敢去找夏极了。 因为,假如她真的被这些诡异的存在盯上,那么她找到夏极也会让夏极枉死。 小师弟没有力量,他会被那些诡异残忍的杀死。 甚至...也如俞重山师侄一般,被控制,而生不如死。 不行。 她不能去找夏极! 不能让夏极受她牵连而死! 虞清竹匆匆而行。 整座大山里,似乎只剩她一个人了。 细雨落下。 山雾越来越浓。 那股阴寒的感觉也越来越深。 虞清竹慌忙地偏离了山道,她无法回头,无法往后山,只能绕向岔路,向荒山野林跑去,然后寻到有利地形后,再想方设法利用符箓斩杀来敌。 可如果敌人不露面,而拖到深夜,那么...情况就会变得复杂了。 ...... 她的感觉没有错。 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三道白影正在飞快掠动,向她追去。 他们无声无息,而且......四肢有着诡异的不协调感。 譬如,走着走着,腿会诡异的弯曲,身体会诡异的扭曲,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前行的速度。 雨水逆风拍打在三道白影脸上,掀开他们的头发,露出脸。 这...竟是三个武当弟子。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追来的,也不知目的如何,更不知为何没被神医发现。 他们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好像正活在梦里一样。 时间已经持续很久了。 天色已经晚了。 暮色早至。 大雾越来越浓。 山林越来越深。 这三道白影眼见着远处的身影速度开始放缓,笑容更加诡异和阴冷。 但忽地...他们的笑容僵住了。 身形止住了。 因为... 地面上突兀地蓬起一根根黑蟒样的树根。 他们如踩入了蛇窝。 一瞬间,数不清的黑蟒破土而出。 黑蟒们飞快地出现。 如笼子般飞快地笼住地面的“他们”。 飞快地把“他们”拖入地下。 地下...传来几声剧烈的抖动,和闷响,如被人捂住嘴鼻的窒息者的挣扎。 那抖动越来越小,越来越深,好像被厚葬在了深土之中。 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 虞清竹大口大口喘着气。 那些追赶者太狡猾了,他们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远远地吊着,在消耗她的耐力和心态。 可是... 她真的没太多力气了,只能寻找有利地形来正面对峙了。 忽地,她身形猛地一僵,寒风吹过,肌肤上如有冰冷的死蛇游过,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的浓雾里出现了一道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于此时出现,说不出的邪气和诡异。 脚步声,很轻很慢,却如踩在她的心头。 她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而她双手死死抓着符,全身绷紧,向着那浓雾里的轮廓厉声问道:“谁?!!” “是谁?!!” 来人越来越近, 露出模样, 露出笑容。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月白的道袍上, 还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庞。 虞清竹愣住了。 而夏极眉眼带笑,温和地问了声:“师姐,你怎么来了?” 69.后山一直很安全,因为这里... “站住,不要过来!!” 虞清竹死死执符对着前方,警惕无比地看着雾气里走出的年轻道士。 夏极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好奇地问:“师姐,怎么了?” 虞清竹双瞳死死盯着他,似乎他若有任何再靠近的动作,就会忍不住动用黄符直接攻过去,同时...她会转身就跑。 在经历了俞重山、莫空云的事情,还有此时那莫名的诡异阴冷的袭击后,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之下,她看到夏极后,竟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也许他是假的。 也许他是裹着师弟的皮。 也许师弟独自在后山早就出事了。 没道理,那种诡异而恐怖的存在会放过后山的落单羔羊。 师弟就是这样的羔羊。 也许... 也许... 种种胡思乱想的想法,恐惧,愤怒,关心糅杂在一起,却又汇聚于那一双冰霜的瞳孔里。 虞清竹忽道:“清泉子,说点儿你和我之间的事,来证明你是你自己。” “哈?”夏极挠挠鸟巢般的头发,“证明我是我自己?” 这种奇怪的请求,他只在前世遇到过,此时再听到,有点古怪感,这是哲学对线吗? “快说。”虞清竹躯体崩的很紧,双瞳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夏极想了想,温和道:“小时候,我喜欢漫山遍野的跑,也随着镇上的猎户去上山打猎。结果有一天,我在猎洞里找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白衣,双手脏兮兮的,在哭,就算我把小女孩救上来了,她还在哭。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兜唯一的一块果糖给了她,哎,那可是绝版的草莓味果糖了,我后悔了十多年。” 虞清竹愣了下,她躯体稍稍放松,天知道那糖有多难吃,若不是为了做一个心理上的了结,若不是为了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她才不会吃呢。 但是,她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夏极看了一眼全身淋湿的道姑,继续道:“对了...还有这个...” 他抬手抓了抓,扯下一片绿叶,凑到唇边,闭上双眼,吹了起来。 悠扬而带着淡淡哀伤的曲子就从他嘴边传了出去。 动听。 哀婉。 正是那首落定。 是师姐许多年前教他的那首曲子。 他才吹了一小会儿。 虞清竹身体就彻底放松下来了,绷紧的娇躯也软了,毕竟面前这男人吹的真好,让她想起几年前两人坐在一起,同时吹着口琴的日子。 师弟是为了学金光咒,所以要练习口技。 但师弟的口技并不好,所以吹口琴也成了功课的一部分。 师弟开始的时候吹的嘴都麻了,后来才在她的指导和示范之下才越吹越好。 那些时光,很平淡,如白开水,但也很开心。 暗藏杀机的春雨, 视域很短的浓雾, 可随意抛尸的深山, 白袍男子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颔下唇上还有稀疏的胡渣,他闭着眼,执着叶,在继续吹着。 虞清竹不怀疑了,她不浪费师姐了,直接冲上前,一把抓着夏极的手,道:“快上来,我背你!!” 夏极:??? 虞清竹快速道:“没时间解释了,快上来!” 说着,也不待夏极反应,糅着金光的手微微一甩,就把夏极甩到了背上,她双手托着夏极的双腿内侧,继续施展金光咒往前逃去。 夏极被人背着就很茫然,然而...这是人设限定,似乎没办法呢。 虞清竹此时思绪如电。 既然遇到了师弟,那么寻找有利地形、正面对决的方案显然不行了, 因为一旦打起来,师弟这样的会被瞬间秒杀。 她只剩下逃跑一途了。 然后需要寻找到一个更加有利于攻防的地形...比如说,山洞!! 对! 山洞。 她需要进入一个单向入口的山洞,只要入了山洞,无论什么存在想要入洞,她都存在反应时间,有了反应时间,她就可以使用黄符招出地灵,甚至盖下箓章请出星君,而师弟可以藏在山洞最里面。 “师弟,附近哪儿有山洞?” “山洞?...师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夏极有些不解。 他是真的不解,武当前山发生的事并未传出。 而今天,他只是吃了晚饭,牵着树妖们出来溜森林而已, 感到师姐到来,他就让树妖们乖乖地在林子里假装普通的树,等他一会儿。 这是怎么了? 感到夏极发呆,虞清竹还以为他吓傻了,于是声音稍稍大了点,提醒道:“师弟!” 夏极道:“有山洞的,往前...到拐弯的地方我再和师姐说。” “嗯。” 虞清竹维持着金光咒,托了托背上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于春雨和泥泞的山道上再度加快速度。 ......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咀嚼的声音很刺耳。 好像是无情的绞肉机在搅碎大骨之类的东西... 那是...带着黑泽的钢牙在嚼着一条胳膊样的东西, 甘甜的鲜血如藏在糕点里的包浆奶油,轻轻咬上一口,就会从獠牙之间流出,然后又顺着嘴唇流下,被树皮吸收。 而内里糅杂的骨头,就好似新鲜的脆骨一样,带着悦耳动听的骨碎声,如是进食时候配着的小提琴曲,令树能感受到朴实无华的小快乐。 粗如黑蟒的根须正从地下伸出, 根须好像章鱼触手般蜷缩着, 卷着一条大腿样的东西,正准备往嘴里送。 “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太狡猾了,就三个欸,我都没抢到。” “是呀,为什么你们动作那么快?” “有食物出现,就挺突然的。” “我也要吃。”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正在进食的三个树妖好像成了聋子,诸神无念、全神贯注地进食。 旁边的树妖生气了。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爹了,说...说你们吃人!” “对对对,你们吃人。” “吃人!” 涉及到这个话题,正在进食的树妖不能再装聋树了。 “才没有呢,没吃人。” “你们就吃啦,现在你们吃的就是人!” “什么嘛,这种有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腿的就是人嘛?你怎么证明?” 一旁也在进食的树妖形成联盟。 “对呀对呀,猴子也是这样,很多动物都是这样啊,而且上次我们吃的妖怪也是这样,难道说它们都是人嘛,我们才不吃人呢。” “而且说到人,老爹才是人,你觉得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抓到吗?你是看不起老爹吗?!你说呀,你是不是看不起老爹?” 说话的树妖一边说,一边把一条包裹着布料的大腿丢入嘴中。 “我们没吃人,也没能力吃人,我们都是好树妖,别瞎说。” 咔擦咔擦... 鲜血冒出。 骨裂响起。 “咻~~~还挺好吃的~~”进食的树妖露出陶醉的表情。 “对呀对呀,这个腿好有嚼劲哦~~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或者动物”同在进食的树妖露出开心的神色。 一旁的树妖怒了。 “抢它!!” “盘它!!” “老爹说了,要学会分享,嗯...所以,抢它!!” 话音刚落。 一条条黑蟒般的“触手树根”从湿润的泥土上伸出,开始抢夺被卷在根须上的肉。 而在深土之下,更是不少树根往那三个逮住了“食物”的树妖攻去。 就好像是...一点血腥落入了深海鲨鱼群中。 只不过,这里不是深海,而是深土。 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三名追击虞清竹的诡异之“未知生物”,已经沦为食物,并且在被抢夺。 ...... 山洞洞口,木柴堆积起来,虞清竹点燃篝火,就迅速后退到洞里。 如此一来,无论是谁要进入山洞,都会引起动静,而她就可以予以还击了。 夏极奇道:“师姐,到底怎么了?后山一直很安全...为什么你一副紧张的样子?” 70.精准命中!师弟的飞刀,竟然... 朦胧雾气的高崖上, 有一双瞳仁涣散的阴冷眸子在静静盯着远处。 而方向,正是夏极此时所在的后山区域。 这眸子的主人无神地盯着,就如同领兵的将军站在迷雾的边境,在第一批试探军队彻底死亡后在犹豫着是否还要进入。 交锋其实无所谓,死多少都是“士卒”罢了。 可若是不知对方身份,而带来了触怒,那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了。 正在这时,有声音从后传来。 “清霞子师妹,上晚课啦~~~” 小道姑抓着油纸伞,转身回旋,涣散的瞳仁骨碌碌回正了,露出可爱的笑容,点头应了声:“来啦~” ... ... 此时。 山洞之中。 湿漉漉的黑色袍子印贴在修长的白腿上。 长久的运动,高度紧张的环境,压抑的心境,在此时得以释放,而使得娇美道姑苍白的脸颊上多出了两抹红晕。 但她不敢妄动,而是双手搭在一个洞内的石台上,颤抖的右手在握到符笔的时候就变得稳定无比,似不再可动摇。 她的眸子盯着洞口,看着洞口篝火在洞外山风的波及下微微晃动,照出的焰影贴在两边墙壁,而如水中倒影般来回摇曳。 夏极看着她,忽然起身。 虞清竹一惊,问:“你干什么?” 夏极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喂,别出去~~” “师弟。” “别再走了,外面危险。” 但男人不听话,不让他动,他非要动。 虞清竹急忙放下手中的符笔,上前抓人。 夏极...他很清楚自己功力全废,不可能抵挡地住师姐,于是就被抓了回去。 他无奈地坐在石台对面,看着师姐道:“再这样下去,你我都要感冒了,而且你不饿吗?” “不饿。” 虞清竹说完,肚子就“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夏极问:“什么声音?” 师姐平静道:“洞顶似乎有鸽子。” “哦。” 话虽如此,但她之前本就力量消耗的差不多,湿衣服不处理,再加上得不到进食,很可能会陷入自我虚弱的危机,届时很可能疏于防范,而让敌人有机可趁。 她不敢放松,眼睛凝视着火光和火光外的黑暗。 夏极道:“师姐,我和你说实话吧,真的没有危险...我在后山都生活这么久了,如果有危险,我早就出事了。” “前段时间,有火山爆发,宋真青和妖魔勾结死了,灵露真人叛逃,前几天,俞师侄和莫师侄死了。”虞清竹言简意赅,然后反问了句,“不危险吗?” 夏极不说话了,呈大字躺了下来。 虞清竹问:“你干什么?” 夏极道:“躺着,可以减缓能量消耗。” 虞清竹:...... “好像发生了不少我不知道的事,那么...俞师侄和莫师侄,是说俞重山和莫空云吗?” “是。” “他们怎么了?” “他们忽然疯了,在诵经殿刺杀我,刺杀不成就割了自己的头向我丢来。后来神医查了所有人,但是没有任何异常... 而今天我来后山,似乎有人在我深入后山之后,准备杀我...所以,师弟你不可以出去。” “是么?” 夏极仰望洞顶的眸子露出凝重之色。 武当也变得危险了? 看来,需要想办法找到原因才行。 洞中安静下来。 咕咕咕。虞清竹肚子响了。 咕咕咕,夏极的肚子也响了。 夏极因为体质的原因,即便不动也会消耗很多能量,而身为一个作息时间规律的人来说,一日三餐是都不可以少的,酒也不能少,除此之外还有摄入富含多种矿物质的石物。 又过了许久。 “阿嚏...”师姐开始打喷嚏了。 ... ... 不远处。 阿紫焦躁地跑来跑去, 腰间的瓶瓶罐罐还有小铁锅互相撞击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而她裙子的腰带处还塞着一本厚厚的实验观察记录簿。 此时,她好烦恼。 主人一日三餐都是很规律的,今天却已经过点很久了。 她觉得自己好失职。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时踩着金刚琢子,上升到不规则的粗糙崖壁上,往远处的山洞眺望。 主人被他师姐抓进去了,洞里黑黢黢的,完全看不清楚欸。 主人不会出事吧? 身为小妖奴,她终于启动了应急方案。 那就是为主人在无法脱离的地方,准备看似合情合理的食物,以便主人随时享用。 于是... 紫裙少女拍了拍手,顿时间林中呼啸,三只猛虎叼着三只兔子,从林中跑了出来。 兔子已死,但皮毛完好,没有牙印,可见猛虎真的是小心翼翼了。 阿紫纵身跃到一只猛虎坐骑上。 这丛林之中,唯有强者才能骑别人! 弱者,只能被骑! 猛虎已经被骑的麻木了,所以对于紫裙少女跨坐在它身上毫无耻辱的自觉,反倒是如大猫撒娇般用虎头虎脑去蹭阿紫的手。 阿紫略作思索,淡淡道:“嗷呜。” 猛虎会意,咬了一口兔子,在兔子脖子上咬出一排血印。 阿紫又对另一只猛虎道了声:“嗷呜。” 那猛虎就丢下兔子。 阿紫熟练地剥皮烧烤,撒上椒盐,没多久就烤好了兔子。 如此一来... 无论主人要什么食物,她都能提供了。 有无伤生兔子,有伤生兔子,还有熟兔子。 专业的小妖奴,就该为主人提供多种选择。 ... ... “师姐,不行了,我真的不行。” “再坚持下。” “啊...” “师弟,坚持住。” “师姐,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出洞。” “不许出去!” “师姐,我是一个男人,出不出洞,我说了算。” “说不许就不许。” “师弟!师弟!!” 一阵虚弱的急呼之后。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洞口的篝火一阵扑腾。 夏极冲出了山洞,洞外春雨绵绵,一片黑暗。 虞清竹很快也随了出来,手抓黄符,警惕地戒备着,同时道:“你一定要的话,我陪你。” 夏极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把飞刀,然后道:“师姐,在山里的时候,我的狩猎技艺有很大提高,看我来抓我们的晚饭。” “嗯。” 虞清竹也实在是饿极了,又累又虚弱,见到师弟已经跑出洞了,也不再坚持,这样下去,敌人还没到,她和师弟就饿晕了。 至于师弟,他不过普通人,能在山中这么悠闲地过着,想必对于狩猎确实颇为擅长吧。 两人在山洞周边转着,夏极手捏着飞刀,作随时投掷的姿势。 忽地,不远处响起了一点动静... 虞清竹才刚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师弟出手了。 飞刀破空,投掷向远处,有一种没入了什么的动静。 “好像射中了。”师姐惊叹于师弟的射技,这是一发就精准命中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丛林,来到不远处。 借着不远处地极度微弱地火光,隐约间,看到飞刀插在地面,而飞刀闪过之处...竟有三只黑黢黢的影子。 仔细辨认。 那是三只兔子。 一刀三兔! 一发命中三个! 如此狩猎技艺,何等恐怖? 虞清竹花容失色,古井无波的心也忍不住震动了,她侧过冰山融化了的大眼,看向师弟。 随后,她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某种香味。 她不顾身体虚弱,瞪大眼看向香味的源头,再仔细辨认...... 居然还有一只熟兔子!!! 这怎么可能?!! 虞清竹彻底震惊了,扯着夏极衣角,微张的小口喊出无语和弱弱的声音。 “师弟...” 夏极也很震惊:“师姐,我会不会练成了传说中的燃木刀法,在半空之中,刀与空气会产生剧烈摩擦,以至于射中猎物后,会瞬间将猎物煮熟?” “师弟...” 71.为了人设不崩塌,所以夏极... 这兔子还撒着椒盐,果然还有人在附近,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留下兔子而跑? 虞清竹心思动着。 难道是...怜星子说的那个施展金光咒的神秘道士?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逻辑通畅。 刚刚她一路警惕,却没有遇到敌人。 同时,那股如被毒蛇盯着的阴冷感忽然消失了。 再加上这熟兔子,她几乎可以肯定和那神秘道士有关了。 那个道士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暗中帮她? 哔哩哔哩火烧柴火声不时传来,唤回了她的思绪。 夏极已经生好了篝火,做了搭架,而周围温度开始升高。 虞清竹出于谨慎,并没吃那熟兔子,而是重新架着兔子开始重烤。 烤兔子还需要一点时间。 气氛就忽的安静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 “师弟...”虞清竹脸红了红,稍稍低头。 夏极很默契地走到洞口。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黑色的长袍脱下,被架在搭架上烘干,虞清竹穿着小衣并着长腿躲在长袍后,远远地喊了声:“喂,你也来吧。” “不好吧...” “过来!”虞清竹加重了声音,师弟身体虚弱,体内有着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的平衡,如果因为一次感冒而打破平衡,说不定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快过来!” 夏极明白她的意思。 他现在是个功力全废的普通人,师姐都打喷嚏了,他没道理还好好的,衣服若是不脱,不晾干,那肯定会得大病。 是他失算了,幸得师姐提醒,而没有“人设崩塌”。 “阿嚏~阿嚏~阿嚏~~~” 他果断地打了三个喷嚏,以示比师姐身体更虚弱。 然后走了过去,默默脱下白袍,搭在篝火上的木架子上,两人赤身,但之间有着拉垂下的黑袍和白袍,所以只能隐隐见到火光在衣袍上显出的身影。 气氛有些沉默。 但两团篝火生出的温度,却让山洞里有了暖春的感觉。 “你...你转身,看洞口。”声音不再冰冷,而带了些娇羞的意蕴。 “哦。”夏极应了声,干脆起身向外面篝火走去,然后翻转着烤兔子,以防烤焦。 虞清竹急忙闭眼, 她感到身体慢慢暖了起来,而想着在这深山的山洞里,两人竟是坦然相待,古井无波的心又是微微一荡...脑海里想起许多在黄粱一梦里的事。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之前她背师弟时候的肌肤相贴,后背甚至腰间都不禁生出火辣辣的感觉,如有一股旖旎的热流在心头微微淌着。 她此行,本想着来斩断,来让师弟远离武当,此时竟开不了口了。 良久。 夏极抓着两串烤好的兔子,抓着一串,间隔衣袍递了出去。 衣袍的另一边,一只手伸出,抓住烤兔子。 两人赤身裸体,仅有垂下的衣袍相隔。 夏极大口大口吃着兔肉,饿死了。 虞清竹慢条斯理地撕出一条条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而她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了,神色也恢复了原本冷冷清清的样子。 虞清竹隔着帘子忽地喊了声:“师弟。” 帘子另一边传来回应,“在。” 虞清竹道:“武当山,或者说道乡现在很危险,出现了许多意外......所以,师姐已经写了信给你那位生母,希望到时候你能随她回天阙皇都。” 说完,虞清竹开始等待。 良久... 她等到了回应。 回应就两个字。 “不了。” 夏极依然拒绝了。 虞清竹道:“师弟,你听我说,我知道天阙皇都没那么安全,可是...你不会的,你的那位生母在皇都的身份是...” “师姐!!”夏极声音提高了点,打断她的话。 虞清竹察觉了他声音里的冷意,也沉默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山洞里,顿时安静了。 ... 一夜过去, 小雨初晴, 天光晨照。 天穹洒落点点金粉搬的阳光。 昨晚的阴冷彻底消失了。 “夏极,和我回太极宫。” “不。” 夏极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 忽的,他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师姐站在他身后,呼吸有些快。 “夏极...和我回太极宫,只有你在我或是老师身边,我才放心。” 声音充满了真诚和关切。 而攥住他衣角的力量也无比的紧。 沉默良久。 “不。” 简短的回应,已经表明了这白袍男子的态度和坚定。 他若返回了太极宫,那么所有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束缚。 他只有在无人看到的深山里,才能百无禁忌,任意出手。 这样...才能守护住武当。 师姐,抱歉了。 夏极微微侧身,伸出手,抓住了虞清竹的手。 这位在武当太极宫拥有着特殊地位,却如冰山般的娇美道姑如触电般,发出呓语般的轻声。 夏极轻轻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虞清竹的手,然后往前走去。 可是... 他没能迈出步子,因为虞清竹忽的又抓住了他。 而且,这一次抓的更紧。 夏极满脸问号地侧头, 这一次,他看到师姐展露出了难得的限定版表情包......那是冰冷师姐的恶魔微笑。 虞清竹温柔地提醒道:“不要逼师姐用强。” “师姐,你不是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 他就看到师姐的笑容越发灿烂,“不,师姐是。” ... ... “主人被他那邪恶的师姐已经抓入山洞一个晚上了,怎么还没出来呀?”阿紫来回走着。 三只猛虎随着她的走动,把脑袋扭来扭去。 忽地发出一声:“嗷呜。” 阿紫狠狠瞪了它们一眼,回了一句:“嗷呜!!” 三只猛虎顿时恹了。 阿紫一只虎给了一拳头,这才收手。 丛林法则,弱者只能成为坐骑!! 而这三只猛虎居然问“主人会不会成为他师姐的坐骑了”,这简直是亵渎! 阿紫就很生气。 再远处。 树妖们混在普通的树之间,彼此窃窃私语。 “老爹让我们在此处不要走动,他去去就来,怎么还不来呀?” “可能买橘子去了吧...” 夏极的妖精们都很担心这位主人出事。 而很快,它们看到了。 山野之间,冰冷冷的道姑背着一道身影从往远处跑去。 仔细看... 那身影正是它们的老爹。 阿紫也是狸容失色。 没想到主人这么强,居然也会失手? 不会真的成为坐骑了吧? 没道理呀。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主人好惨哦~~ 夏极也是无奈。 自己设的人设,就算被师姐背着也得走完。 功力全废的他是打不过师姐的。 师姐虽然冷冷清清如同一座冰山,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女人最不讲道理了... 所以,他被师姐点了穴道,然后为所欲为地背在了背上。 “清竹子,不带这样的...我会和师父说的。” “师弟啊...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过几天,你的师父就会宣布将我提成七代弟子,我就是他师妹,你师姑了,你觉得找我师兄去说这事,他会管吗?” “.........” “从今以后,改口叫小师姑吧。” “虞清竹,放我下来。” “快叫小师姑。” “虞清竹!!” “没大没小,竟敢直呼本师姑的名字,本师姑想背你,你就得被背着,便宜你了~~~” 清竹大师的冰山短暂地融化了,笑的特别开心。 ...... 数日后。 “清竹大师,小师叔...小师叔又跑了。” “知道了。” 半天后... 又一道身影背着夏极从后山往回跑。 夏极是真无奈了。 似乎是被师姐抓到软肋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 就暂住此处吧,反正要吃富含矿物质的食物可以从介子世界里拿,反正修炼【日曜黄庭经】只要阳光就可以了,反正生命真元正在慢慢巩固他的身体,在哪儿都可以修行。 而且...他已经知道树妖拦截对方追击的事了。 既已短兵交接,那就正好来看一看这动荡的根源究竟在何处吧。 动了武当,那么...也算是入侵了自己用来养老的后山了吧? ... 出于安危的考虑,虞清竹直接将夏极的居所调到了自己居所的旁边。 老道默认了。 当天,阿紫也乖乖地跑回来了,主人到哪她到哪,只是遗憾今后不能在丛林里浪了。 这种遗憾持续了不过半天时间。 晚上,夏极就把芥子世界放在她手上,让她每天还去后山继续之前的实验,做好实验记录。 72.阿紫的实验记录,和卷入夏极的诡异事件 次日。 武当后山。 刷刷刷... 紫裙少女坐在一处高丘的绿荫下,微曲的双膝上放着一个厚厚的册子,正在记录着什么内容。 她不时咬着笔头,托着下巴,在天光落下的金色光斑里眺望远处。 风摇着,光斑也摇着。 “咻~~” 她舒了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 那些不懂事的野兽正在疯狂地逃命,这些旧时代的丛林霸主们迎来了天灾般的末日。 可无论它们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那些恐怖的树妖无处不在,飞檐走壁,隐藏性极强。 譬如一只花豹,才躲到树上,就被树枝忽的缠住,然后在挣扎之中被拽入了钢牙的巨口里。 譬如一只藏在绿叶之间、想要用绿叶的绿色来做保护色的绿斑蛇,却忽的被地面凸起的树根拖到了地下,瞬间没了动静。 譬如一只站在没有植被之处的豪猪,却忽然迎来了从天而降的树妖,那树妖从悬崖绝壁上一跃而下,伸展根须,犹如深海章鱼张开触手一般。 豪猪吓得腿子一哆嗦,扭身就跑,可它哪里跑得过树妖,被根须一卷一拉一缠,然后就如被打包一般包了起来,被树妖拖到了地下,开始慢慢进食。 严格来说,植物类妖魔比动物类可是难成精多了。 动物类妖魔需要狩杀更高级的人类,以获得精元,所以常有精怪利用男子的好色、女子的寂寞去诱人的故事,这一类魅惑类妖精和直接吞人的暴力类妖精不过是遵循不同的理念罢了。 前者把人类当做“长期饭票”,后者把人类当做“一顿大餐”,本质都一样。 而植物类妖魔的狩猎对象,可不仅仅是人类,还包括动物类妖魔... 因为,某种程度上,它们是比动物低等一些的生命,所以可以通过攫取动物的精元以提升。 微风阵阵。 花瓣飞舞。 裙摆微微掀起。 一双在阳光里晶莹剔透的小腿,悬空来回摆着。 而光亮,也照出厚册子上的内容: 实验观察客观记录:树妖们今天都很努力呢,为了变强,每一个树妖都有认真地爬到山的最高处,去看太阳,半路上解决了一些邪恶的野兽,是的,就算野兽们再邪恶,也无法阻拦树妖们的努力,请继续加油哦,树妖!! 阿紫哼着可爱的歌曲,再抬头看。 只见天空的飞鸟们,根本就是吓破了胆在到处乱飞,可是...它们飞的也没有花妖快。 花妖们记得老爹和她们说过“不要自卑,要勇于表现自己”,所以一个个都张着满是锯齿獠牙的嘴,在追逐着啃噬着飞鸟。 阳光里, 紫裙少女又低头开始记录。 没多久,厚册子上又显出了娟秀的字迹。 实验观察客观记录:小桃树妖今天又生出了七个小花妖,今天也很努力地除去害虫呢,还有一只邪恶的小鸟想要飞来攻击花妖,但在花妖的努力反击下,邪恶的小鸟终于落得了该有的下场。 记录好这些后, 阿紫小心翼翼地把实验观察记录簿合上,然后拉开裙子,塞入了腰间,一转身又踩着金刚琢子往远去了,她还要去观察更多的东西,然后为主人记下最客观的内容。 小狸猫捏了捏拳头,默默为自己打气。 今天也要加油呢。 ...... 入夜。 武当前山。 太极宫。 紧挨着清竹大师静室的一间静室内。 阿紫如交作业一般,将观察所得上缴给主人观察。 夏极翻看了一下,点点头,小狸猫进步的很快,刚开始的时候只能记录几个词,但现在已经记录出画面感了。 没想到后山的野兽居然如此猖狂,居然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进攻自己的树妖们,可树妖们也终究是努力反抗,抵挡住了那些无道的入侵。 原来平日里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人心隔肚皮,这兽心也隔着肚皮啊。 他轻叹一声:“辛苦你们了。” 阿紫小脸涨的通红,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显出泪目眼,闪闪生辉。 她紧攥着拳头,凑到胸前,脸颊往前,真情流露般地轻轻喊着: “阿紫,阿紫才没有辛苦呢,为了主人,阿紫才不会觉得辛苦呢!” 小狸猫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闪烁着“主人好过分”的表情。 “阿紫...阿紫遇到主人是阿紫最大的幸运,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所以请主人不要再说辛苦的话了!!” 夏极愣了下。 他旋即露出温和的笑,抬手摸了摸小狸猫柔顺的头发,“我知道了,今后不会再说了。” “嗯!” 阿紫重重点头,抬手擦去泪水。 就在主仆两人谈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带着某种恐慌。 阿紫乖巧地开始打地铺,准备睡到屋檐下的回廊上去, 这样睡觉的时候也能帮主人看门呢, 如果有敌人入侵,她能够第一时间尖叫,给主人以警示,然后主人就可以及时逃跑了。 身为小妖奴,她永远记得主人的话。 ——阿紫啊,这个世界的水可深的很,危险无处不在! 另一边,夏极推门而出。 门外,有不少道士正往一处赶去。 他拉住一个问:“师侄,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道士带着恐惧之色道:“有三位师兄突然失踪了,还有一位...一位师姐...” 说到这里,他已经无法再说了,眸子里带着极浓的恐惧。 夏极双手搭在他双肩,道:“师侄,冷静点,这里是武当山。” 那小道士被他感染,心想功力全废的小师叔都可以这么冷静,他或许该好一些才是。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一位师姐,她坐在镜子前,一条一条地撕了自己的脸皮...又拔了牙齿,斩了手指头,又扯掉了所有的头发,用这些残肢在桌上拼了四...四个血字。” “继续说啊。”夏极心底生出冷意,却又糅杂了莫名的兴奋。 小道士颤抖道:“那四个字是...不许下山。” “快带我去看看。” “小师叔...你,你往前走, 就会看到许多人围着的地方,掌教也在, 是...是清霞子师妹的静室。 清霞子她...”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夏极点点头,裹了裹月白的道袍,转身走向远处。 远处,静室。 许多人都在。 老道在。 神医在。 清竹大师也在。 大师兄,四师兄,五师兄都在。 还有许多九代,十代的弟子。 众人神色都很是肃然。 气氛透着某种阴森恐怖的味道。 似乎听到动静,几人回头看到迎风走来的年轻道士。 虞清竹使了个眼色,顿时有弟子领着夏极去到了五师兄处。 五师兄就是那个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的师兄,他所在之处隐隐被众心拱月般的保护住。 这里可谓是病残保护区。 夏极走到病残保护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五师兄对他点点头:“师弟啊,你我就待在一起,不要乱走,这里很危险。” 夏极深以为然,站好立在了病残保护区的中间,然后往远处看去。 这里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静室内的情景。 … ps:今天的两张一起发出来吧 73.封山闭宫 静室的主人名清霞子。 而清霞子是九代弟子里的一个小姑娘,虽然天赋不行,但心性很好,也很得大家的喜欢,之前虞清竹受伤也是她帮助包扎伤口的。 可现在... 昏暗月华,还有摇曳的烛光里,哪里还有什么小姑娘,有的只是一个穿着白袍的道姑全身血肉淋漓,趴在古镜前。 这道姑已经被撕烂了... 脸皮撕烂了, 手指撕掉了, 头发撕出一块一块裸露带血的肉色头皮。 而镜台的桌面上,则是以头发、沾粘着肉的皮、断指等等,勾勒出四个触目惊心的字: ——不许下山。 这四个字散发着某种诡异的警告。 而场景说不出的阴冷和惊悚。 吱嘎... 忽地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 众人心中一紧,急忙循声看去, 却见是门扉被反手关上了。 老道关的门。 他侧头扫了一眼诸多太极宫的弟子,道:“都先回去吧,清竹子、玉鹤子留着。”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藏着某种愤怒。 “掌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妖怪吗,可我用望气术看过了,根本没有妖气...” “前段时间俞师兄和莫师兄也是突然就疯了。” “还有三位失踪的师兄师弟...” 众人的声音里藏着不知所措,还有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怖。 如果说是知道是什么大妖魔,他们反倒是没这么恐惧。 但现在,却好像是随时随地会莫名其妙的死亡,黑暗里藏着不知名的存在。 而且这里还是武当山上啊。 “不要下山就是了”老道声音依然平静,“如果这样还出事,老道我就算抓着真武箓章,背着香火金身像,也定会找到这妖魔,然后不死不休!” 他的话,给了弟子们极大的信心。 虽然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如何背着香火金身像? 那么大的真武大帝金身像怎么背的起来? 可是,弟子们确实安心了下来,然后纷纷回屋。 夏极总觉得老道好像是在说给谁听一样。 他侧头,随意看了一眼诸多离开的弟子,又收回视线。 “师弟,我们也回去吧。”五师兄拍了拍他的背,由小道童推着轮椅往远而去。 夏极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只见老道、神医、清竹大师还有大师兄正在商量着什么,而他的望气术竟也看不到妖气,难道又是画伥?应该不是...那是什么?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虞清竹侧头看向他。 两人视线触碰。 虞清竹挤出一个“没事”的笑容,以让师弟宽心,也示意他离去。 夏极会意,便转身也离开了。 回到静室。 阿紫已经打好地铺,在屋檐下睡觉了,感到主人归来,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夏极坐在她身侧,看着远处的黑暗道:“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是的是的,这个世界上有好多邪恶的存在~~”阿紫想起白天被树妖们猎杀的野兽们、被花妖猎杀的飞鸟们,深以为然。 夏极双手搭在小狸猫肩上,道:“阿紫,你帮我看着门,如果有人来,你就提醒我...我去芥子世界里修行一会儿。” “嗯,放心吧,主人。” “还有,假如出事了,也需叫我。” “嗯嗯。” 话音刚落。 夏极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粒沙,落在了小狸猫手心。 阿紫把这一粒沙藏在了枕头下,继续睡了起来。 ...... 夏极睁开眼。 小太阳悬空挂着。 芥子世界里一片光明。 树妖们感到老爹到来,又发出欢呼,一个个跑过来,把肚皮上的“太阳图纹”展露给夏极看,以示信仰。 夏极盘膝坐下。 前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他有一种体验了灾难片的感觉。 而今天,他却有一种活在恐怖片里的感觉。 是的。 他无法察觉对方的攻击方式,即便动用了望气术也不行。 如果不能利用自己所得变强的话,说不定某一天师父师兄师姐也会如那清霞子般惨死,而这是他根本无法接受的。 于是,夏极开始主动地运转【日曜黄庭经】,看看能不能从这小太阳的光芒里,吸收到大日真元以早日冲破剩下的七十二个隐穴,而突破这第四境“引神入体”。 之前他试过,但是根本不行。 如今,他决定再试试,因为这些天他发现在“两头四臂”的状态下,自己的经脉也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正常人都是奇经八脉,再附加一百零八隐穴。 可是,因为两头四臂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多了的经脉和穴位也添加了。 其中有三十六点隐穴重叠,有四条经脉重叠,而额外多出的隐穴竟有七十二处,经脉也有四条,其中甚至包括了新的任督二脉,宛如第二身体。 盘膝坐下。 背后的血肉开始蠕动,破开,露出一个闭目的头颅,还有两只手臂。 夏极深吸一口气,开始试着在这“小太阳”下,摄入大日真元。 如果成功,就意味着他晚上也能修行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感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丝真元,随着他刻意的调整和分配,这新的真元在第二身体里开始流淌。 “果然...这小太阳也是可以提供真元的,之前不行,只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被一种真元充满,所以无法承受第二种。 那么,这种取代了罡气的真元是具有排他性的。 一个身体只能装下一类么? 所以,从芥子世界小太阳里攫取的真元,和从真正的烈日下攫取的真元,是截然不同的。” 夏极有所觉悟,他感受着这第二种大日真元在体内的流淌,竟是舒适无比,还有一种期待更多大日真元进入的空虚感。 这也多亏了之前巨量的生命真元,否则这第二身体的经脉还真是无法承受这的真元了。 时间很快流逝。 但显然,一个晚上的时间,并不足以生出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白天到来。 他收回第二身体,站在阳光下,身体就会自动修行。 而晚上到来。 他就可以露出第二身体,躺在芥子世界,身体也会自动修行。 这种“自动修行”也算不上“晚上加班”了,不违背他的想法,挺好。 ... 而此时的太极宫却是弥散着一种恐慌的气氛。 无论俞重山莫空云的死,还有三名失踪的弟子,以及清霞子撕脸写字,都还是悬疑未决。 而更迫在眉睫的事出现了。 那就是香客。 紫霄前宫香客还是极多的。 若“不许下山”四个字包含了香客,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在问题解决之前,老道不敢拿普通人的生命冒险,连夜在山门处设了一个“闭宫”的告示,由两名符修八名剑修两班倒轮流看守,不让人通过,以防意外发生。 可是... 两天后... 一匹快马从远而来,停在了武当山脚。 身穿六扇门捕头服,执制式佩刀的一名捕头飞快登山而上,来到了山门前。 见到宫门关闭,他扬声质问道:“张真人要我六扇门调查灵露子之事,已有下落,如今却关闭山门,又是何意?!” 说罢,他竟不管值守弟子的阻拦,直接迈过了山门,走入了太极宫的范围。 74.他行走于夜,如烈日巡天 六扇门隶属刑部,刑部隶属皇朝。 某种程度上,道乡诸多道宫也不过属于江湖势力,双方互惠互利。 但,太极宫前脚才让六扇门去帮忙查询,后脚就闭了门不让捕头入内,这换做谁都不爽。 值守弟子是没办法拦。 也没办法解释。 解释什么? 难道说武当因鬼祟原因而被迫闭宫? 这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所以,他们就在为难的时候,这位捕头已经快步走过了山门。 捕头入内后,由大师兄接待。 凭大师兄的聊天技术,捕头的气很快消了,然后把有关灵露真人的事情说出来了。 约莫两天前,有人看到灵露真人往寒雾镇的方向去了,六扇门和太极宫也算交好,就立刻动用各种信息网进行落实,然后果然凭借这个线索而查询到了灵露真人近些日子出现过的几个地点。 根据种种信息来看,这灵露真人确实是去了寒雾镇。 本来根据太极宫与六扇门的关系,六扇门会直接去镇上把人拦住,他们无法处理妖魔,但对人还是可以的。 可寒雾镇情况极其特殊,这位铺头就上山来把情况如实告知了。 大师兄笑着客气了几句,又赠送了一串承过香火的手串。 那捕头大喜,旋即戴上手串,就要告辞下山。 大师兄顿时犹豫了起来,他眼前不禁浮现出那诡异的“不许下山”四个字,虽然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否会针对武当之外的人,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让这捕头在武当多留几天才是稳妥之策。 那捕头自然不肯留,说有急事。 大师兄这就为难了,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说出去,便是让捕头稍等片刻,而他去向掌教请示了。 捕头心生疑惑,也不多等,反正此间事务已了,竟直接起身,往外走去,等到大师兄返回的时候,便是四处都寻不到人,再一问弟子,才知道那六扇门的捕头竟已经离开了。 大师兄一拍屁股,急忙带着人火急火燎地往山门处跑去。 当大师兄到山门处时,只见白天值守的五名弟子恐惧地一动不动,看向远方的神色里充满了惊骇。 大师兄急忙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那捕头面带微笑,倒抓着佩刀,在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身体,而似乎是看到了大师兄到来,他猛然左手一揪头发,右手的刀飞快地割向脖子。 刷! 一道寒光闪过。 身首分离。 而头颅,则向着大师兄的方向远远抛来。 啪嗒。 头颅落地,骨碌碌滚了两圈,然后满是血污的脸带着微笑,看向大师兄,如是在说“下午好”...... “啊!!”一名女剑修终于承受不了这种恐怖,吓得尖叫起来。 其余几人也都吓得不轻,纷纷如冻僵了一般,立在原地,手足冰凉。 即便是大师兄,也是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才一平复,他就拔出腰间佩剑,大喊着:“出来!!有本事出来!!!” 其余四名剑修还有符修,还有随着大师兄赶来的弟子纷纷绷紧身体,四处感知着风吹草动。 但... 什么都没有。 周围连风都没有,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安静的吓人。 ... ... 因为少了香客的缘故,黄昏里的紫霄宫冷冷清清。 大师兄垂头在后宫,叹息道:“师父...是徒儿的错,要不是徒儿疏忽,那位捕头也不会下山,也不会因此而死...” 老道沉默无言。 而一旁,还站着神医,清竹大师。 良久... 再良久... 老道睁眼,道了声:“玉鹤子啊,这没什么,这个世界或有千古未有之浩劫降临了。” “什么?!” 大师兄茫然抬头,他毕竟不是钦定的下任武当掌教,所以并不知道唯有掌教才知道的那个秘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什么。 那虚无的黑暗里,那时光长河的阴影里,好似有什么诡物醒来了,并且将阴暗的手爪伸向了人间。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程镜心也忍不住发问了,她见过种种怪病,但却没遇到过这种事。 尤其是... 一个前一刻还好好的捕头,在跨过山门后立刻疯了。 这已经无法用中毒什么的来解释了。 老道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遇到这种事的不止是我武当。” 什么!! 几人纷纷瞪圆眼睛。 老道又沉默了下,道:“明日中午,老道我会亲自下山走一遭...去寒雾镇寻找灵露子。 若是连我也出了事,武当从此闭宫,不见任何外人,云游道士不许入山内,入了的则不许下山,除非明确地看到危险的源头,并且解决了。 而若是我出了事...” 他侧头看向一旁那清清冷冷的玄袍道姑,“清竹子,掌教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师父!!” 老道摆摆手,笑道:“今晚你留着,我把武当种种隐秘都告知你,明天中午...你来看我出山,无论结果如何,老道我想必不会轻易着道,而在其中,你应该可以看出些端倪。” 说完这些,也不待其他人说什么,他侧身,对着虞清竹微微躬身,“老道终究选择了最简单的应对方法,却把今后的重担交给了你...谢谢你。” “师父...不如,不如我请出星君,随你下山...” “傻孩子,你以为天神箓章是什么?” “我...” “我武当一脉相传的掌教箓章,就是真武箓章,但我一生都未用过。不到武当存亡之际,绝对不要去请这般的大天神。 之前,你与宋真青斗法而请出星君,之后又请一次,这已是过分。 不用再请了。 更何况,明日之行,老道我也想见识一下对方的手段。” ...... 众人都有些沉默,这恐慌的阴影,浮腾于每一个人心头。 尤其是知道那一句话的老道和清竹大师,更是如此。 龙, 彼岸, 三道三魔, 三十三天, 六座山庄... 是真实存在的。 两人嘴上不说,可是眼前却浮现出一座一座横亘虚空的可怖轮廓,如层峦叠嶂的诡异剪影,正俯瞰着人间。 这是绝对的禁忌,是不可知的恐怖,是在猫眼外往里偷窥的阴影,是藏在床下的阴影,是半夜蹲守在阳台然后悄悄推开你窗户的阴影,是从镜子里爬出的阴影,是你睁眼在对你狞笑的阴影,是你心底恐惧巅峰过后轻松之时出现的阴影,神秘,不可言,难知,扭曲,突兀的死亡,诡异的仪式...... 神医和大师兄虽然不知道,但两人只是撇了撇老道和虞清竹的眼神,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样的黑暗里... 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 也没有谁知道未来会是如何... 而就在这时, 门外忽然像是暴风雨轰碎了平静。 无数脚步声,无数喧哗声,无数惊呼声响了起来。 紫霄后宫里的四人也纷纷侧目,看向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一片通明。 老道未动,老神在在地继续端坐在真武大帝金身像下,其余三人在交换眼神后,都纷纷冲到了紫霄宫的回廊上,往转角的观月角台冲去,然后往这光源的方向眺望。 那是一个“太阳”。 在平静的黑暗里,燃烧着沸腾的金光。 而这金光恐怖地冲天而起,照的黑云鎏金,天穹光明,仿如白昼!! 这金光行走于黑夜里,好似烈日巡天!! “金光咒!!!” 虞清竹,程镜心,玉鹤子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 三人又同时惊呼。 而此时, 悠悠的声音弥漫于天地之间... “不过红尘他乡客,神通妙法袖中藏。 御风乘云挥鬼雨,白骨如山妖魔殇。 昨日倒骑桃木虎,踏水提剑过大江。 今朝再下武当峰,且试手中剑锋芒。” 75.一口吐出漫天漫地的剑相 黑夜里。 金光暴涨,如烈日巡天。 而这笼罩于烈日的身影已经出了武当山门,与那一句“不许下山”针锋相对。 你不许下山,我偏要下山。 如今,我已到山下,你又奈我何? 金光里, 夏极并没有握剑,只是拈着一叶花瓣,那似乎是莲花花瓣,色泽不清晰,如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普通莲叶。 可是,这莲叶却是夏极那“二十秘宝”之一,这也是夏极动用的第五样秘宝了,这种秘宝用一次少一个。 而这秘宝就一个字,名为“莲”, “莲”乃是天地之间的某种能够追溯因果的至强无上杀伐之物。 他之所以动用,是因为听到了老道师姐等人的对话。 他不可能让师父亲自去冒险, 若是师父出了事,他会悔恨终身,心存悔恨,自是无法逍遥了。 而且,那入侵者在后山遭遇过树妖,长时间留着不解决,也是一个会曝光自己的大麻烦。 所以,他决定出手了。 而阿紫会幻化成他的模样,帮他撑一撑场面。 至于出场诗,这个是必须的,如果不唱出来,谁知道自己是谁? 夏极不想让人知道他有本事,但是他却要让这黑暗里的未知敌人知道这另一个他是谁, 知道这另一个他不好惹, 知道这另一个他在武当, 知道冒犯武当需要付出的代价,知道你若动手杀我武当弟子,那我必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十倍百倍千倍偿还。 知道这另一个他去年秋天,曾经倒骑桃木虎,挥剑骑跨,斩妖如麻,在大江南北来回淌了一番,却是所向披靡,凡有来者,皆是他剑下亡魂。 而今朝, 这另一个他已经拈住了这莲花瓣。 然后,在即将动用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这莲花瓣的用处和力量。 他穿过山门,站停在光明里。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发疯。 没有被控制。 然后,他松开双指,轻轻吹了口气。 难以置信的画面,充满震撼的画面出现在所有武当所有弟子眼里。 出现在神医,虞清竹,大师兄眼里。 老道也睁开了浑浊的眼。 而下一刻注定是他们今生永远无法忘记的神迹,必将铭记,直至死亡。 更或者,这下一刻必定名垂千古,从今晚后的十年百年千年,或都有此一笔。 如此沉重,如此无情的春秋笔法,也必定落下这一刻。 夏极吹出了一口光。 这光, 在他手心绽放, 成了闭合的莲花。 如时间被放了快进,这闭合之莲在他手心绽放。 以他为中心,绽放出三十六把剑, 每一把剑继续绽放, 绽放出一千两百九十六把剑, 继续绽放, 又显化四万六千六百五十六把剑, 再绽放, 显化一百六十七万九千六百一十六把剑, 再绽放, 显出六千零四十六万六千一百七十六把剑...... 继续绽放, 显出二十一亿七千六百七十八万两千三百三十六把剑......... 如此,再也无法计数。 也已无法想象。 漫山遍野的黑夜,充斥着剑的莲花,太极宫早被笼罩其中,武当山亦被笼罩其中,一切人都被笼罩其中。 那些刚刚入睡还未来得及跑出来的弟子,只见窗外庭院里生出了剑。 那些已经冲到回廊往外眺望的弟子,只见漫天漫地都是剑。 他们可以看,但永远只看到冰山一角。 他们可以辨别,但永远只能辨别出剑。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幕,没人敢想,就算做梦也梦不到。 可现实里,偏偏发生了。 那金光里的身影,吹了一口气。 天地皆剑。 剑开莲花。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那无穷剑莲中央的身影忽的动了。 他负手往前踏出一步, 无穷数的剑也随他踏前一步。 他飞了起来。 无穷数的剑也飞了起来。 横亘天宇、遮天蔽日、点燃黑夜的莲花随他飞了起来。 众人看去,只见他还在原地。 可是另一个他却已经飞了起来。 “神魂离体,携无穷剑相,而成天地杀伐之阵......”程镜心声音都颤抖了。 而她身侧的两人早就连呼吸都忘了,只是仰头看着。 程镜心揉着眼睛,心神激荡,不敢置信。 而一人一莲已经远去。 ...... 夏极现在的感觉非常奇妙,他能感到自己躯体停留原地,而神魂却已经离体而出,负手踩踏在遮天蔽日的无穷剑相莲花上。 这莲起初是一,然后一生三十六叶莲,就成了这无穷的剑相。 说实话,他也是震惊的。 因为,此时的他又生出了与骑着神木桃虎之时相同的感觉。 只不过,神木桃虎是持续一段时间。 而这“莲”却是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他有一种前一刻还在冷兵器时代战斗,而这一刻已经开上了歼星舰去复仇的感觉。 此时,他觉得一切空间都不是问题了。 此时,他觉得他竟能掐算到某个直接因果。 所以,他起身的时候,已经借着这恐怖的力量掐算过了。 直接因果...就在寒雾镇。 就是怜星子最初小队团灭的地方。 就是六扇门捕头说发现灵露真人所在的地方。 就是...一个被遗忘了的人曾经去的地方。 话说回来,片段稍稍前拉... 去年,秋天,在夏极第一次外出云游时,恰逢怜星子的云游团队于寒雾镇团灭,而武当派出了一名于太子洞修行的受箓道士手持箓章,下山前往寒雾镇调查。 今年,老道返回,打开太子洞的时候,太子洞里有三个修行石洞,其中一个属于宋真青,一个属于灵露子,还有一个却是空的。 然而,从去年到今年,那个曾经去往寒雾镇调查的受箓道士...就如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即便他一直没有返回太子洞,也无人说什么,甚至他手上抓着的箓章也不被人所记得了。 而这个被遗忘的人,正是在寒雾镇失踪的。 可是... 这位受箓道人再怎么被遗忘,却也无法逃脱此时在这般状态下夏极的掐算。 夏极几步踏出, 无穷无尽的剑相莲花,已经划破天空, 降临在了寒雾镇的上空。 此处... 雾气腾腾,阴风怒号。 其下... 隐约可见行走的人形轮廓,伴随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音。 夏极望气看去,穿过雾气,他看到了一镇死气。 而那不知谋划着什么,又不知是何身份的灵露子也正在此处。 这里或许发生了许多事,灵露子或许谋划了许多事... 而那一位被遗忘的受箓道人或许也经历了许多事... 其为何被遗忘,或许又会牵扯出许多事... 如今的寒雾镇会有多危险,根本难以估算... 如果进去探查,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和精力,才可能理清楚。 可是,这些问题统统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不会进镇。 世事变化无穷,暗潮汹涌, 然我不看不问,不沾不染, 只是抬手压下,以力破之。 破了,就没了。 既然没了,那何必再去问发生过什么? 夏极抬手,往那笼罩于迷雾的大地一点。 剑,如雨落,降临于寒雾镇上。 刹那间, 天崩地裂。 午夜如昼。 寒雾镇,灭! 76.前哨战?地图的扩展 武当。 太极宫。 老道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望月角楼前,银发随风而动,老眼出神地看向远处那金影,悠悠道:“师妹啊,这不是神魂离体,也不是什么携无穷剑相,你终究看错了。” “师兄?”神医蓦然侧头,问道,“那是什么?” 老道佝偻着背,看着山门之下那一团依然金灿灿的身影,沉吟道:“师妹啊,这位固然有神魂离体,固然有无穷剑相,固然他的肉体还在我武当山门之外,但是......” “但是...” “就如看到了一片水域的人,惊呼着这是多大的一条河,一条湖...可其实,那却是大海,是我们以为明白,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的境界。” 老道静静看着那金光熠熠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神医脸上在震惊之余,浮出了不解的神色,她喃喃着问:“武当有这样的前辈吗?” 大师兄也变得结结巴巴了,“是啊,师父...这是我武当的前辈吗?” 虞清竹也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老道悠悠道: “不过红尘他乡客,神通妙法袖中藏。 御风乘云挥鬼雨,白骨如山妖魔殇。 昨日倒骑桃木虎,踏水提剑过大江。 今朝再下武当峰,且试手中剑锋芒。” 这正是那金光里人影所念诵的诗。 他复念一遍,又闭目思索了刹那,摇摇头道:“他的诗号里无法听出任何来历,不过仅从‘红尘他乡客’还是能窥之一二,即来红尘作客,那么自非红尘之人,这便是真正天上的人了。” “三十三天!”大师兄兴奋地如同一个小孩,眼中也有了光,“他一定是从三十三天来的!!” 若是从前,老道必定予以否认,可此时...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这存在。 很明显,这位在为武当出头,为武当破这“不许下山”的死局。 但武当哪儿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这位出手... 忽的,老道如想到了什么,双目蓦然一亮,侧头看向身侧的玄袍道姑,轻声道:“清竹子啊,或许你那机缘不是从天而降。” 一旁的虞清竹恍然,身体不禁颤了颤。 她告诉过老道,那火德星君箓章很可能是猴子扔来的,即便不是猴子,也是从天而降,但老道这句话提点了她。 如果说,这一位一直藏在武当山里,那么以这一位此时此刻展露出的位阶,完全有可能掌控着火德星君箓章这般的物品。 那么... 火德星君箓章的原主其实...是这位存在? 虞清竹一双大眼里多出了迷惑之色。 她静静看着那金光里包裹的身影。 脑海里许多事都开始链接贯通,黄林镇上,这一位出手也是为了救刘尘和小师弟以及其他武当弟子吧? 若不是他出手,小师弟怕是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原来,他竟一直藏在武当! 他这般的人物,该是威武的天神,或是飘渺的上仙吧? 大师兄和神医虽然不知道“火德星君箓章是从天而降”的事情,但是也隐约有了点明白,纷纷震惊地侧头看向虞清竹。 而神医更是思路极广,她只觉这位武当未来继承人背景相当了不得呢,而若是万物冥冥之中有人主宰,那么...她喜欢上那位如今被视为废物的少年,是否也是命定呢? 毕竟,那少年如今体内可是包藏了浩然正气,还有那神秘的紫色妖火。 所以,这也是...宿缘吗? 对了,那少年如今应该也在某一处看着那金光的身影,而生出憧憬吧? 不,他不会生出任何憧憬,他的眸子里只有山水之间的无拘无束,而不会有这种对力量的渴求。 神医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然后轻声叹了口气。 而就在此时,不和谐的脚步声在山门处浮现。 突兀,刺耳,带着恶意! 老道目光一闪,迅速循声看去。 那是一名九代弟子,面带狰狞,咬牙切齿,正发了疯一般地往那金影快速冲去。 铿! 一声鸣响。 那九代弟子已经拔出了剑,纵身而起,根本不顾距离,不顾一切地从上而下,向那金影砍去,显然是抱着“趁着这金影神魂出体的时候,来干扰他的躯体,而使得这金影不得不被迫终止什么”。 虽然不知有没有用。 但那样子,却有一副被逼急了的“亡命之徒”的模样。 因为,这似乎是“他/她/它”仅有的手段。 一旁的弟子见状,急忙去阻拦,可是...事发突然,后知后觉反应的他们只来得及往金影处匆匆赶去。 大师兄认出那出手的弟子,厉声喊道:“寒松,停手!!!” 但显然,嘴炮在这种场合并没有用。 而就在他出声的时候,老道身形稍稍晃了一下,于原地留下虚影。 那虚影,依然是佝偻着背,负着木剑,神色平静。 而真正的老道则如一朵天外的白云,在空气里飘了一下,就挡在了那名为“寒松”的小道士面前。 他落地之时,周身已经散发出璀璨的金光。 那小道士竟不管他,似也知道无法突破他,便是面容扭曲,抬手如电,将剑远远激射向金影。 老道身影一飘,再度出现在了那剑旁边,左手一根手指看似缓慢其实极快地搭在了那剑身上,云淡风轻地一压。 剑转逆了方向,划过一道转折的寒光,往地面插去。 小道士才来得及转动目光,老道又在地面轻轻一踏,出现在这名为“寒松”的道士面前,伸手如拂柳,拂过,那道士就被点了穴道,而无法动弹了。 是的。 老道也必须出手。 不管,这个诡异的存在能否伤及金影,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而就在这时,空旷的山道又出现两道人影。 从高空俯瞰,竟又有两名道士疯了般从另两个方向冲向金影方向。 大师兄正要高吼,可是吼声还未出口,就看到那银发老道身形又飘了起来。 在人目所能见到的空间,他忽隐忽现。 大师兄只见到那两道身影忽地停下不动,然后才看到在他们周围出现的老道。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老道出手,都有一种“强的离谱”的感觉。 “师兄还是这么可靠。”神医喃喃道。 事实上,别说三人,就算这里有三十人,三百人,甚至三千人,老道都能帮那位挡一挡。 被点了穴道的三名道士忽的全身一阵抽搐,眼中恢复了清明。 但与此同时,一名冲来帮忙的道士却是身形一震,然后对着武当掌教出声道:“掌教,快出手,出手杀了那金影。他...他是恶魔,只是扮成仙人的模样。” 老道闭上来了眼,垂拱而立,站在山门前,对这声音不闻不问。 反正无论谁想靠近那金影,都必须要通过他才可以。 那人话音刚落,又有许多细碎而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些声音如无数幽魂在窃窃私语,充满了诡谲之感。 “小道士,你出手,杀了他。” “不杀他,你的徒子徒孙都死。” “快杀。” “我数到三,你不出手的话,每一秒都会死人。” “杀!” “杀!” “杀!!!” 说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说话之人的身后催命一般。 没有半点停顿,倒计时旋即响起。 “三...” “二...” 黑夜如昼的夜色里,阴影里,有人在倒计时。 再算上之前的话,竟是每一个发出的声音都不同,这好似是每一个武当弟子都叛变了,而在阴影里喊着诡异的话。 老道自然不可能出手去杀金影,他在短短的接触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规律”,便急忙运气厉声道:“所有弟子,立刻自封穴道!!!!” 说完这句话, 他就听到了一声冷哼。 以及一声... “一。” 老道喉结滚动,身体绷紧。 而那边的话音刚落,黑暗里,就有一道寒光闪过。 老道速度如电,金光闪烁之间,他已飘到那寒光的方向,抬手之间,手掌就拂过了那正在自杀的道士的身体...... 然而,另一边的远方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显然已有弟子惨遭毒手。 顾此失彼,如之奈何? ... ... 武当这边进行着奇异的攻防战时。 寒雾镇,或者说一片雾气散尽的废墟上空,却出现了一道奇观般的景象。 那无穷落下的剑,无疑已如“跨越此时力量境界”的歼星舰,一下子就斩碎了寒雾镇。 寒雾镇里的一切,都随着夏极那一指而灰飞烟灭。 无论其中曾经藏了多少设计,多少阴谋,都没关系了。 因为,它已经毁灭了。 可是... 这能够“循着因果线”直接斩杀目标的剑莲,却又拐了个弯,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夏极心底存了些疑惑。 他身为此时这“莲”的使用者,自然知道“莲”在斩杀直接因果之时,就意味着出手结束,可现在...... 这究竟是? 横亘天穹的无穷剑海莲花,却于这阴冷的夜色里急行, 如浩浩荡荡地巡视着人间。 天空大亮,所经城镇具有密密麻麻的人抬头仰望,震惊,叩拜。 是的。 在他抬手覆灭整个寒雾镇之后,直接因果竟然跳向了东方! 所谓直接,就是两点之间的直线, 那为何又会出现第三个点? 夏极心底存了不解。 他盘坐于这遮天剑莲之上。 人间的一切都渺小的可怕,群峰山河,红尘众生在此时的他眼前,都很小。 有点像坐飞机的感觉,速度很快,体验良好,得想办法搞个飞行坐骑才是,然后即便住在武当,也可以当天来回,也不耽误签到。 夏极胡思乱想着。 很快,他已经离开了山南道,离开了道乡的范围。 这对他这个二十多年都没离开武当周边的人来说,也是第一次。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呢? 77.歼灭战?东方诡秘的世界 嘟嘟嘟... 白色蒸汽从钢铁烟囱里升出,翻滚着,浓郁着,然后又渲开,变淡,消散。 灰蒙蒙的火车如一条黑暗的钢铁巨蟒,游过铁轨,穿过夜色,从北往东南而去。 这火车是一辆特殊的运货车,并不提供旅客搭载, 但是亦有贵宾车厢。 这样的车厢,是皇朝六部之一的工部所特意设立,为的就是方便达官贵人的突然出行,且以绝佳的顾客保密协议而著称。 所以,车厢里的一切都处于“适当的奢华”,即不会奢华到让人挑刺说浪费,也不会穷酸到让达官贵人觉着耻辱。 一名裹着朱红华服的女子正坐在这贵宾车厢里,凭依车窗,秋水般的双瞳对着窗外,映出黑漆漆的倒退风景, 车厢里很安静,火车与铁轨的碰撞声、以及蒸汽鸣笛等等杂音都被良好的隔音设施隔离在外。 女子是个中年美妇,很美,一点朱唇再无魅惑,而是有着几分贵气,而若她再年轻一点,定是倾城级别的红颜祸水了,可惜岁月催人老......她的发丝已经有些花白。 她,已经老了。 门扉忽的响了响, 旋即,一名穿着宫女装束的少女推门而入,她手端餐盘,然后将助眠的晚点一一放在了美妇面前,问道:“太妃娘娘,还需要什么吗?” 中年美妇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出神地看向窗外。 宫女相貌平平无奇,面容有一种呆滞死板的感觉,她本能地随着太妃的目光看去,然而窗外什么都没有。 宫女顿时明白了过来,安慰道:“太妃善良,小王爷也自会吉人天相,请您不要太过忧虑。” 被称为太妃的中年美妇,却没接宫女这一茬“看似天真,看似无毒无害”的公式化安慰,而是直接道:“明山童,你听过能与浩然正气相对抗的紫色妖火吗?” 被称为明山童的宫女道:“启禀娘娘,山童不曾听过,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王爷既能自得平衡,那亦是一种福缘。” “福缘?凭什么我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些?” 太妃话音带了点莫名地冷意,从侧面看,眼角的锋芒亦冷的如一把藏于鞘中的刀。 若有刀,就定有敌人。 刀在鞘中,只有两种原因。 一,是还有敌人。 二,是已斩敌人。 太妃是后者。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不代表她要对付谁,而是她已经习惯了在涉及自己最宝贵东西时,露出这锐利的狠态。 宫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道:“山童永远效忠娘娘。” 太妃道:“不必。” 两人说话的时候,火车已经过了很远的距离。 行进在阴暗的世界里。 在这阴暗里,即便车厢内那几盏雕工精致的煤气灯所散发出的黄光,都如是在垂死挣扎。 忽的, 这挣扎没了。 两女若有所感,同时回头看向窗外。 两对瞳孔忍不住震惊地紧缩起来。 窗外,天空的远处,焚烧了起来。 一片光明。 隐约之间,能辨出巨大莲花的轮廓,瓣瓣皆剑, 再看,却又如一大团蓄满雷浆的遮天金云,掠过天空,掠过火车,掠过山河,然后继续往东而去。 ... ... 此时的夏极,虽然高坐在金色剑莲上,但脚下的风景却看的清清楚楚。 起初,一切还是道乡的模样。 但越是往东, 似乎就越是繁华了起来, 也越是打破了他这二十多年里建立起的这个世界的模样... 他看到了喷吐着烟雾的火车于黑色铁轨里“况且况且”地前行; 看到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模糊不清的广告字样照出街头的繁华; 看到穿着旗袍抓着皮包扭着腰肢的绝色美人在绅士的搀扶下上了加长车; 看到码头区域的江河湖海之上,一艘一艘铁甲轮船正在航行; 看到夜色里,甚至还有骑着摩托造型的机车,手抓圣枪,在如疾风般穿梭的身影... 当然,最多的是瞠目结舌仰望着天空的人们。 是的, 无论这些人在做什么, 当他经过时,所有人都会停下动作, 然后瞠目结舌地仰望夜空。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统一,那就是敬畏与震惊。 但就是这样一个世界,这样一个根本看不出半点高武的模样,却偏偏在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之下,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和神秘。 夏极收回视线,他觉得这一切离他挺远的,但不过他的目的地快到了。 端坐遮天金莲之上, 无穷剑相,层层绽放。 人间喧哗,却又遥远。 而就在这一小会儿的工夫里,他感到“直接因果”已经到了。 附身看去,只见自己的脚下竟是一片...军舰区。 ??!! !!?? 辽阔的海洋上犹然映照着远处霓虹灯的光芒,而再往东,却是黑黢黢的海面,无边无际无限无垠。 军舰就陈列在这港池的碧波之间,内外载搭,绵延向外,形成长长的档位,粗略看去,足有上百艘了。 此时,这些军舰上不少人都跑到了甲板上,震惊且呆滞地看着突兀地停留在他们上空的无穷剑莲。 这个高度,是军舰的炮火所无法射中的。 画风就很茫然。 就很不接地气。 无穷剑相金莲,凌驾于军舰之上,而间隔十万八千里地操纵武当弟子。 这画风,实在是匪夷所思,有一种糅杂了蒸汽的东方诡秘之感。 夏极视线一扫而过,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问话的打算。 抬手之间,一指点下。 他点的不是军舰, 不是大海, 不是霓虹灯照耀的城市, 不是那些芸芸众生... 而是因果。 索因求果。 直斩因果。 因是武当山上的那一句“不许下山”, 果,竟在这儿。 这因果实在令人茫然,和极度诡异。 因为距离武当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怎么会是直接的因? 这么一来,无论武当怎么处理,这一位都是立于绝对的不败之地吧? 这是...何等恐怖的“攻击范围”??何等诡异的“入侵方式”?? 夏极也不管了。 剑莲随着他的一点, 无穷剑相从空而落,划出撕破夜幕的轨迹, 仿如一条煌煌的金色巨龙,碾压着空气里的一切,使得一切沸腾, 甚至连大海都被这金光照射的熠熠生辉。 而无穷气流,无穷浪涛被强硬地推开,向周边掀起如山的有形无形之涛。 轰!! 万剑化一剑,不过一叶莲。 这一剑,于虚空垂天而落。 轰轰轰!! 一连串好似隔了水雾的爆炸声传来。 还有一声尖锐诡异拉长的嘶吼声。 夏极趴在剑莲上往下看去,试图找到这个嘶吼声是谁发出来的。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嘶吼声的主人就是“不许下山”这四个字的始作俑者。 至少得看清楚敌人长什么样吧? 这是对敌人的尊重。 一个人,只有尊重敌人,才会尊重自己。 可惜... 夏极失败了。 他没看到。 他只是点了一下,一切就灰飞烟灭了。 他根本没看到目标的脸,也不了解它是男人女人还是妖魔鬼怪,更不了解它会什么......它的故事,它是怎么操纵了武当弟子,又是为什么要写下“不许下山”四个字。 然后,它就这么死了。 强烈的寂寞感升腾而起。 有一种不知道打了个啥的感觉。 就很茫然。 “该回去了。” 夏极声音里有一丝落寞。 但返回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于是... 在这众生颤颤,战栗无边,大地轰鸣,海洋沸腾,厚重的金属舰甲随着怒涛化作残骸废墟的城市上空。 夏极再念了一遍诗号。 顿时,所有匍匐惊惧恐慌着的人们只听到了悠悠的声音,垂天而落... “不过红尘他乡客,神通妙法袖中藏。 御风乘云挥鬼雨,白骨如山妖魔殇。 昨日倒骑桃木虎,踏水提剑过大江。 今朝再下武当峰,且试手中剑锋芒。” 这诗的大意就是,别再来找麻烦了。 念罢,天空无穷剑莲便是化作一道金光,复又往西而去。 这一天, 夏极似乎进行了一场直捣黄龙的歼灭战, 斩杀了某个boss, 但是,他却连boss的模样都没看到。 78.一生莲花三十六,谢上仙指点 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今夜,不知会有多少人震惊,有普通人,有权贵,有隐世者,若是将他们震惊的语句整理成册,怕是洋洋洒洒数百万字都打不住。 也许只是一声“卧槽”,就能表达这许多人的心情的核心。 再配上“不可能,我眼睛是不是花了”这样的措辞,就更具体了。 每一个人都在说着这样的话,表达着这样的情绪。 这很正常,因为每个人都有倾诉诉求,当见过了极度震撼、极度不可能的事情后,自然会和身边的人倾诉,以缓解心底的震惊。 今晚,他们看到了那遮天的金色剑莲, 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场景, 甚至连在神话故事里也很少会有这么具体和夸张的形象。 无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以什么角度看到的这一幕, 他们都必定会将今夜所见铭刻于脑海之中,终生难忘。 这是所有人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在这看似平常的世界里,竟然存在着这般恐怖的力量,那是一言可决一切生死,一力可安一切暴乱,一指可使一切灰飞烟灭... 这根本不是靠着数量堆积,或者靠着一切外物能够弥补的力量。 但这样的力量,也只是夏极靠着“二十秘宝”之一所发挥出来的力量,虽说他的“二十秘宝”之中还有这类似“复制”功能的秘宝,但这样的力量注定只能是偶尔使用,是用以在关键时刻直接斩断问题之因所用的无解之物。 随着十万八千里之外那一指的落下,那一声尖锐诡异拉长的嘶吼声的落定。 武当山上,恐慌的气氛,也落定了。 片刻之前... 老道正化作一朵金云,在山间几乎不带休息的飘动, 其他小道士要么自封了穴道,要么就在微笑着拔剑自杀自残, 这种恐怖的画面,这种诡异的感觉直让人不寒而栗。 老道即便施尽全身解数,即便一步踏下,如施展了传说之中的“缩地成寸”,却也终究不可能做到拯救所有弟子。 不少弟子,就在他眼前,诡异地笑着,怨毒地瞪着,尖锐地吼着,质问着:“是你杀了我!!” “你不是个好掌教!” “你杀了我!” “你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 一颗颗人头被揪着扔向他,老道甚至来不及为他们收尸,就要赶向下一个场子, 而那曾经称呼过他“掌教”的人头就砸在冰冷的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转到满脸血污、满脸泥尘。 但老道没办法停下,他破不了这局。 他也不可能出手去伤害那金影。 他平静地,用尽全力地去拯救。 而终于... 一切落定了。 当老道出现在一名正要自杀的小道士面前、并且无力拯救时,那小道士忽地停下了动作,瞪大眼茫然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老道,好似从梦里惊醒一样。 发出呓语般的惊呼:“掌...掌教...” 老道士点点头,同时伸手一拂,就点了这小道士的穴道。 之后... 他再也没感到有自杀的人。 而笼罩于武当之上的这森然阴冷的感觉,也莫名地散了,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老道佝偻着背,悠悠侧头,看向站于山门的那道金影,喃喃道:“看来已经解决了啊...” 略作凝视, 他似有所感,身形猛然一飘。 原地一团烟尘闪过, 他的身影却已经在极远处。 老道一挥长袖,垂拱于山门之前,对着那金影垂首欠身。 漫天的金光消失了,被收入了那金影之中,就如一场烈阳爆发的日珥风暴,在肆虐之后又复归平静,于璀璨里回归了核心之中。 天地变暗, 老道却越发恭敬,不看不闻不问,只是垂拱行礼。 所有人都自封穴道无法动弹,只有他一人站在武当牌坊的山门之下。 悠然而洒脱的声音于天地里响起。 “此间事已了,红尘不久留.....” 虽说这声音在别人耳中说不出的洒脱,但夏极......只觉得自己在尬喊。 毕竟,他现在这神迹般的攻击不是说用就用的,既然解决了问题,就该赶紧让这个自己上天了。 他这骑虎仙人的身份太过无敌寂寞,人间已经容不下他了。 而,老道恭敬的声音传来。 “小道道玄子,请教上仙名讳,今后当供香火,不敢懈怠。” 说罢,老道微微抬头,以膜拜神明的敬畏之色看向已敛金光的金影。 夏极:...... 他看师父这么恭敬,心里很不习惯。 之前,他说了个火德星君,结果师姐就要成为神火宫宫主了,甚至已经请来了“火德星君金身像”,他若是再扯个...武当怕不是还要再雕个金身像,再立个什么什么宫...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那也不能算个了断。 该怎么办? 略作思索。 夏极伸出右手,竖起一根食指。 然后大声尬笑着,欲要离去... 忽地,他似想到了什么,微微侧眸,看向远处紫霄宫方向,淡淡尬了声:“再见了,清竹子道友。” 声音扩散开去,落入所有武当弟子耳中。 而说完这句话,夏极再没有半点犹豫,马甲销户,赶紧销户,不能再留了。 溜了溜了... 于是,他瞬间进入了芥子世界。 一粒沙混在山门下的无数沙之中,没有人会注意。 风一吹,这沙子就随风不知上哪儿去了。 天地间,光明消散了。 只留远处武当紫霄宫前,屋檐下挂着灯笼,宫里燃着的烛火在摇出熹微的光亮。 老道是愣了下,果然他没有猜错,清竹子的火德星君箓章十有八九是这位存在所赠了,而清竹子再次被确认了天神转世的身份。 而这神仙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无迹可寻。 他的名讳...是什么呢? 老道想起那一根竖起的食指,陷入了思索。 那食指,表示的是“一”。 在金光里,是金色的“一”。 一生于道。 然后才有万物。 那么,他果然是三十三天来的么? 创世之道,从上而下,为顺。 修炼之道,从下而上,为逆。 顺,则从生而死,复归轮回, 逆,则向死而生,唯求长生。 这顺逆之道,玄之又玄,无法揣摩,无法点破,老道脑海里只有那个“一”字。 他微微闭目,如醉了般,沉浸在清风朗月之中。 脑海里,除却这个“一”,还有之前那金影展露的神通。 一翻手, 从虚空里浮出一朵闭合的莲花。 一吹气, 莲花花开三十六, 是为一生三十六。 三十六复又演化,成就无穷无尽,漫天之剑。 人见那无穷,见天地之间万般景象,可又有几人见到那个“一”? 老道本也见不到, 可是那骑虎仙人在临走之前,让他见到了。 这一夜, 老道如林中朽木,僵硬在冷风里,一动不动,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天明, 直到所有弟子的穴道自动解开了,随着清竹大师来到山门前。 老道这才回过神来, 向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山门之外,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以最恭敬的声音扬声道:“小道道玄子,谢上仙指点。” 79.复盘与阴影里的禁忌 此役,武当完全处于一面倒的被压制状态,因为那神秘的敌人从始至终就没有与他们站在一个平台上。 你所有的攻击,都无法触碰到他。 甚至,你不会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进行的攻击。 老道盘膝坐在蒲团上,而死去的弟子已经开始入馆,一具具棺材横呈在后山空地上,在阳光里反射着暗沉的光。 这画面和他脑海里的不少回忆重叠起来, 老道叹了口气。 程镜心安慰道:“师兄,这不是你的错。” 老道显然已经过了需要被人安慰的年龄,他随和道:“师妹啊,帮我叫清竹子进来。” 程镜心愣了下。 平日里,若是师兄传召哪个弟子,都是让道童直接去就可以了,除非是同辈之人,师兄才会自己去,但现在...师兄显然处于某种“顿悟前兆”的玄妙状态里,所以才让自己去请。 师兄,是已经真正地平视小清竹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清竹还真是厉害呢,火德星君,以及那位不知名讳的上仙似乎都认识她呢,这等仙缘着实恐怖。 神医想着,便悠然起身,扭着腰肢,风韵十足地踏出了宫门。 此时的虞清竹正被武当众弟子包围着。 “清竹大师太厉害了,没想到连昨晚的那位上仙也认识清竹大师呢。” “师姑果然也是大仙人。” “有师姑在,就算再乱的世道,我武当也一定会固若金汤。” “是啊,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走出山门了。”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死了不少同门,但是武当有大仙人转世的师姑在,再加上昨晚那上仙出手的震撼一幕,他们也处于某种恐惧之后的还未落定的亢奋之中。 用亢奋和信念,去消抹昨日的恐惧。 虞清竹神色虽然平静,但心情极度复杂,复杂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明明那么平凡,怎么会是上仙转世吗? 她忽地心有所感,微微侧眸,在茫茫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师弟。 她想走过去, 却发现两人之间隔着重重的人群, 相伴到这里,似乎已经到了歧路, 无论生活态度还是信念,两人都已越发不同, 她不可能再随小师弟走下去了... 否则,她谁都保护不了。 不过,她已在黄粱一梦里,完成了她所渴求的另一种人生,那么,生有何苦? 夏极从芥子世界出来后,迅速地换回了阿紫,然后也是刚来到了众人聚集的区域, 感受到师姐的目光, 他对着那目光露出温和的笑,随着众人远远喊着: “昨晚,真是多亏师姐呢! 师姐昨晚好棒!! 师姐原来真的是大仙人转世!!” 虞清竹眸子里闪过不可察觉的失落,她欲言又止,化作一声内心的叹息。 而此时,神医却已从另一边走来。 她的视线与神医触碰了下,旋即会意,然后排开年轻一辈的道士,而随着神医走在空荡荡的小道上,走到了紫霄后宫。 老道看了一眼神医,道:“师妹,你先出去。” 神医哼了声“师兄真小气,我才不要听你说什么呢”,然后就迈开长腿走出了紫霄宫。 吱嘎一声。 宫门关闭。 偌大的宫殿里,幽静极了。 一老一少,于真武大帝金身俯瞰之下,盘膝对坐。 老道说:“清竹子,说说你对这位敌人的理解吧。” “是...”虞清竹略作沉吟,就开始娓娓道来。 “首先,它能随意控制我武当弟子,但如果性命达到了一定层次,那么它就无法控制,譬如师父,譬如神医,甚至是我... 由此推断,这个层次很可能是命修的行气第四境界,以及性修的符箓掌控。” 老道道:“说的不错,但据我昨晚观察,命修的层次应该是第三先天胎息之境,只要突破到了第三境界,就不会被它控制。同时,若是持有箓章,也不会被它所控。继续说...” 虞清竹知掌教在考校她,便继续道:“其次,它一次操控的目标数量有限,最多最多不超过五个,可是...他转换目标的速度很快,虽有停顿,但很短暂。” 老道点头补充道:“不错,是三个,它最多同时控制三个,转换在数秒左右,这是我昨晚得到的经验。” 虞清竹道:“再次,真正的它应该不在武当,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否则...昨晚那位上仙就不会踏莲远去。 上仙是去斩杀真正的它所在。 至于这个它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随后可以通过六扇门或是一些道乡的情报而得以了解。” 老道点点头,对于眼前之人越发满意。 虞清竹道:“再次,它施展这种诡异的控制手段应该需要某个媒介,而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点...很可能和灵露真人有关。 换言之,它若想控制我武当弟子,至少需要知道我武当弟子的姓名,已经和姓名对应的长相,这一点灵露真人完全能够提供给它。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其他条件,可是却无法知晓。” 老道欣慰地点头。 虞清竹道:“最后,它操纵清霞子写下‘不许下山’四个字,应该是让您和我不许下山,它害怕您的力量和我手中的火德星君符箓会阻碍到它。 再换言之,它很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是您和我的对手。所以,才用出这等威胁绑架的方法。 至于,它为什么要阻止我们下山,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因为,它所作出的判断,是基于我们可能会阻碍到某件事的基础,所以它才行动,将这个可能性彻底掐灭。” 老道舒了口气,赞道:“分析的很好。” 两人忽地沉默下来。 老道忽道:“清竹子啊,那你觉得......它是谁?” 虞清竹思索着。 掌教既然问出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假设她是知道答案的。 忽地,她眼前浮现出大团大团的阴影轮廓。 极度古老苍凉,神秘悚然的恐怖嘶哑声,在奏鸣着繁复难明的禁忌低语,在说着武当代代口口相传的那一句话......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知龙是什么,彼岸、三十三天也缥缈到看似知道一点、其实一无所知,至于六座山庄更是名字都不可言不可说,亦不可知。 三道,其实已经落魄。 那就是三魔。 很简单的排除法。 虞清竹幽幽道:“我道求逍遥,魔便醉生梦死,是为醉生梦死宫。 醉生梦死宫的魔则常年大醉,可它们会在梦中彻底成为另一个人,它们可以操纵这个人的一切,包括这个人的梦境,然后...再梦到下一个人,你永远无法找到它们是谁,或许它们无处不在,或许它们就在我们身边。” 这是老道之前告诉她的话。 “所以,它能操纵普通弟子,所以,它无处不在,所以,它的本体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但是...” 虞清竹忽地停顿下来,喃喃道,“但是,怎么可能,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只是一场大梦,就能在千里万里甚至更远处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垂着头。 气氛再度沉默下来。 老道并没有安慰她什么,只是忽道:“再过些日子,就是神火宫的立宫大典了,那一天...我会宣布隐于太子洞修行,也会宣布代师收徒,更会宣布你为武当代掌教。 今后,你便坐在紫霄宫里吧,辛苦了。 上仙终究已离红尘,今后再遇劫难需得我等自力更生,我幸得那位上仙指点,心有所悟,此次闭关,当不至空手而归。” 虞清竹蓦然抬首道:“掌教!!” 老道已经合上双目,问:“你可愿意?” 虞清竹沉默不言,起身退后两步,再匍匐而下,深深行礼。 是的。 这不是什么愿不愿意。 而是她,无法拒绝。 80.迎来核平,以及树妖归类法 老道和虞清竹复盘的时候,夏极也差不多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果然,这个世界的水很深...” 他脑海里浮现出前世所听过的两句话。 “我们居住在一座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而小岛的周围是浩瀚无垠的幽暗海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当扬帆远航。” “认识你自己的无知,这就是智慧。” 夏极往后躺倒, 这个世界开始变得阴影重重, 在光明之外似乎还有许多诡秘的阴影轮廓,影影霍霍。 如是生活在一个摆满扭曲雕塑的黑暗密室中,平时无所察觉,而若有人想要点燃一根蜡烛去发掘真相,才能惊觉这些诡异原来一直在身边。 证据,就是这一次的事件。 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多恐怖的敌人。 而最恐怖的,还是他那二十秘宝之一... 略作思索, 他却又舒了一口气。 因为,经过这样的一件事,再加上几天之后武当对于虞清竹身份的宣传,还有火德星君信息的广泛传播,那任何人想动武当,都必然会认真地仔细地掂量一下值不值吧? 很遗憾,武当并没有与“冒险得罪火德星君、神秘上仙、上仙转世”这样的事等值的利益,而武当亦不会存在去争取与“火德星君,神秘上仙,上仙转世”等值的更大权利。 虞清竹根本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她做掌教,只不过因为她的师兄弟都是老弱病残罢了。 所以,武当很大程度,会因“核”而和平。 ...... 很快... 消息确凿了。 寒雾镇被彻底毁灭。 而另一处...则是蓝海洋城的军舰港。 有了这样的证据相佐,加上无数人听到那位上仙留下的诗号,再加上大师兄玉鹤子的亲自拜访,六扇门捕头死亡之事也无人再追究了。 武当死亡的弟子都被厚葬,给家属补偿了许多钱财。 然后,武当则是重新踏入了恢复的节奏里。 而虞清竹,毫无疑问成了这个快节奏的核心人物。 这位曾经被父亲抛弃、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即将成为武当太极宫的掌教,成为道乡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夏极的节奏,则是慢到了极致。 原本的虞清竹还有时间和他玩“跑一次抓一次”的游戏,但现在虞清竹忙的自顾不暇,即便想追夏极也没时间了,至于“让武当弟子看着夏极,不让夏极离开太极宫”这种变相的软禁,虞清竹不可能去做。 夏极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顺利地回到了后山的瀑布秘境,过回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是他的行为准则。 也是他的理念。 他即便去努力去认真,也并不适合成为一宫的掌教,此时...他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好的位置了。 人会恐惧未知,但不会恐惧光明里的东西,哪怕再恐怖的事物一旦见光了,也会变得“平常”许多。 不要变得可以被称量。 不要变得可以被窥探。 否则,即便是神明,也会被拉下神坛,而成为普通人。 夏极在现在的位置,可谓刚刚好。 哪儿有什么上仙,哪儿有什么火德星君... 出了大问题,即将变成师姑的师姐,肯定会找他出来,那时候才是决定武当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若解决不了,那就完了。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这就是为了自由而失去自由吧? ...... 深夜。 寒霜铺筑在春日的林子中,板桥上犹贴着小兽的爪印。 夏极盘膝坐在芥子世界里,露出两头四臂的模样, 接受着这神秘的小太阳的照耀,并以第二身攫取了这另类的真元。 虽然才过了短短的三四天,却觉得很遥远了。 之前和清竹子一起吹口琴,又在后山山洞里过夜的情景,仿佛在浸泡了水的画卷一般,很模糊。 如今,师姐连掌教道袍已经做好了。 这道袍并非普通弟子的白袍,也不是受箓道士的黑袍,而是以一种名为“霞光丝”的特殊布料所制作的袍子,这种“霞光丝”是武当历代传下的,传说以此布料制成的袍子冬暖夏凉,自除体垢,且入火不燃,刀斧不破,还具有简单的辟邪和宁神作用。 这也是老道可以常年坐在真武大帝香火金身像下,而无需去洗澡的原因。 霞光丝本身为透明软丝,故而需要染色。 老道选的是黑袍。 如今,虞清竹则是白金色的道袍,而在袍子之后则是绣着一黑一白的阴阳双鱼,象征太极。 白金色使得虞清竹原本冰山般的冷色,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高冷绝艳之气,颀长的体姿宛如冰霜铸成的天女雕像。 再加上她头上的光环,更是宛如陆地仙人。 即便是神医看了,也会笑着说这才是一宫之主该有的样子,哪里像师兄。 是的,这也不搭夏极了。 如果说武当掌教是一座巍峨的雪山,那么夏极就如一颗林子里的树,或是一股随兴而来、随兴而去的风。 山不动,风不停。 风过水面,涟漪阵阵。 此时的夏极赤着双足,探入芥子世界中的湖水中,任由那冰凉清澈的湖水淹过。 他的第二身正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在修炼。 而他的主身则是捧着厚厚的实验记录本,正在观察阿紫每天的记录。 之前的两个对比实验已经有结果了。 大体来说,他已经能得出结论了。 自己的身体,可以作为“太阳”,而为那些原本就已经存在许久的树提供机缘,使得它们成为妖精。 而芥子世界里的“小太阳”,却可以提供另一种功能,那就是“黑甲化”,吞吃妖精血肉,似乎可以增强这种“黑甲化”。 无论什么树妖,只要进入芥子世界,都会覆盖上一层黑甲金属光泽的外皮。 可若是不进入芥子世界,而只是以“芥子世界”外移的灵花灵草作为“催化剂”,则可以进行第二次妖精化。 那么... 后续的实验来了。 夏极思索了下,在空白的实验记录纸上书写。 妖精名称确定: 妖精1,黑甲树妖:凡是进入过芥子世界,并且周身产生了黑色金属光泽的树妖。 妖精2,家庭树妖,凡是诞生了第二次妖精化的树妖。 写完之后,他翻转实验本,让阿紫看了看,以统一今后的称呼。 而这两种树妖,毫无疑问就是今后“树妖世界”的基础树妖了。 阿紫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极接着书写。 实验3:基于以上,让家庭树妖进入芥子世界,一段时间后观察期变化,然后与黑甲树妖进行对比,对比双方攻防力量,以及各方面特性。 写完之后,他又翻了回来,继续看之前阿紫每天的记录。 而紫裙少女则是别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如在仔细盯着主人的脸,虽然她也不知道主人帅不帅,但是主人一定是最棒的。 夏极一边看,一遍随口问:“那些邪恶的野兽还在捣乱么?” 阿紫捏了捏小拳头,道:“在大家的努力下,我们终于用爱和正义感化了那些野兽,它们已经友好许多了。” 夏极点点头,“花妖们还在为蜜蜂和飞鸟的事苦恼吗?” 阿紫道:“这是比较麻烦呢,那些蜜蜂真是太恶心了,总喜欢偷偷地来......” “来什么?” 夏极感到沉默,下意识地问了句,然后侧头,只见阿紫脸上都红了。 好像是...羞红了。 阿紫跺脚,娇羞道:“总之,总之那些蜜蜂就是非常恶心,不少花妖都哭了。” “竟有这种事?”夏极神色冷了下来。 阿紫见主人生气,连连摆手道:“放心吧,主人,花妖们已经把周围的蜜蜂都剿灭了,可是她们却...” “却怎么了?” “那个...”小狸猫手指点点,然后娇羞道,“有小宝宝了。” “孽种,真是孽种啊!”阿紫紧接着又很生气地跺脚,“但善良的花妖们都决定把小宝宝养大。” 夏极继续翻看着。 他忽地顿了顿,扫过实验记录上的文字,然后问:“铁甲树妖们最近有些狂躁?” 阿紫点点头,“主人在的时候,它们还好,可是主人离开之后,它们就有些异常了,每一棵树都好像要和其他树打架似的,气氛可僵啦。” 夏极思索了下,对远处招招手,指着两棵树妖道:“过来。” 刷刷刷... 两棵树妖离开迈开触手般的树根,游了过来,恭敬而笔直地站在夏极身侧,骄傲地挺着肚皮上的“太阳图纹”,兴奋而幸福地喊着:“老爹~~” 夏极直接问:“根据实验记录,前天中午,你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内战,为什么?” 两棵树妖都惊了。 “老爹,我是好孩子。” “我也是~~” 夏极问:“那为什么爆发内战?” 两棵树妖彼此看看,其中一棵“窸窸窸”地往前游了点距离,然后诚实道:“可能最近老爹晚上都会来这里陪我们,所以我们大家都很感动。 老爹告诉过我们,有了好东西要和别人分享。 可是,大家总很苦恼不能分配公平呢。 所以...我们就想,如果能够与其他树妖合二为一,公平问题就可以很好的解决啦。” 夏极奇道:“那怎么合二为一呢?” 树妖道:“只要吃了别的树妖,就可以啦,到时候就是融合一体了,再去吃东西,就可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过...大家都想做开吃的那棵树妖,而不想被吃呢,所以才会用战斗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放心啦,我们都是好孩子,不会给老爹添麻烦的。” 夏极恍然:“原来如此。” 阿紫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她由衷地称赞道:“你们好聪明呀!” 树妖们伸出刀斧般的枝干,挠着头,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81.喂了公平,融合进行时 芥子世界。 夏极看着摩拳擦掌的两个树妖,暗暗思索着。 既然树妖们是为了公平而战斗,那么...倒是不好过分干预了。 身为名门正派,就是要时刻把公平放在心上。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用强权去干涉呢? 阿紫的思路也是越来越清晰,忍不住在一边鼓起掌来,“果然主人说的很对呢, 只要多沟通交流,就可以避免很多误会啦~~ 要不是树妖们解释,我还真以为它们是要打架呢。 现在看来,它们只是想吞噬对方,融为一体,然后就可以共同分享美好时光,真是太好啦~~” 小狸猫“咻”了一声,发出松了口气的开心声。 夏极略作思索,在实验本上继续写下了一行字。 实验4:追踪铁甲树妖们彼此融合的情况,并客观记录。 写完之后,他忽的顿笔。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问题。 于是,抬头看向树妖,问道:“你们之前有想过融合吗?” 泛着金属黑泽的高大树妖诚实地摇摇头。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只树妖纷纷举手。 “前天!” “大前天!” 夏极继续问:“是突然出现这种感觉的,还是有一个过程呢?” 他觉得弄明白这些很有必要,可以让他充分利用“自己”“芥子世界”,从而让树妖们更好地茁壮成长,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必要认知,是为了可持续发展而必须攻克的难题。 两只树妖想了想,纷纷开口回答。 “一开始就挺烦躁的,大家都为分配不均而感到难受。” “是呀,是呀,然后就产生了融合的想法,毕竟老爹也说过团结力量大嘛。” 夏极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前。” “嗯...” 夏极道:“具体点。” 两棵树开始绞尽树汁。 “就是老爹变成双头四臂进入这里的那一天。” “对对对~~~” 夏极神色动了动。 他变成双头四臂进入芥子世界,是用第二身来修炼,吸取了不同于“太阳版大日真元”的“芥子太阳大日真元”。 根据之前,“他吸收太阳大日真元,能够身化太阳,然后促使植物们成精”来看, 他的第二身吸收了“芥子太阳大日真元”,那么他是否又化成了第二个芥子太阳? 从而...植物们在接受“芥子太阳”照射时,又额外增加了“他”的照射。 这么一来,植物们的光照得到了改变,而这也带来了某种更为强烈的反应和变化? 如此, 就就可以进一步提出假设了。 夏极托着下巴,思索着。 假设植物类妖精的“成妖进度”是受到“光照程度”的影响。 所以,此时的融合,不过是树妖们像更高层次进化的征兆? 但这还需要后续证明。 只不过,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吞噬来进行进化呢? 难道说... 夏极摸了摸下巴。 它们果然是为了落实自己的说话精神吧? 都是为了努力地成为被别人认可的存在吧? 都是好孩子啊。 夏极看向树妖们的眼神透着老父亲的神色。 而就在此时, 另一边,阿紫忽地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垫脚喊道:“对了对了,你们一棵树吃了另一棵树,那另一棵树不会死吗?” 她问完之后,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她在心中开心地喊着:“阿紫好棒!竟然能察觉这盲点,然后问出这么复杂的问题。真是很有水准呢!” 两棵树也是愣了愣。 谁会想这个问题嘛。 不无聊嘛? 有什么死不死的。 于是,两棵树纷纷开口。 “我们只是吃了对方。” “对,是融合,又不是杀死对方。” “上次老爹杀死猿妖,那才是杀死。” “我们这个不是杀。” 树妖的语气有几分不屑。 夏极略作思索,觉得还是树妖有道理,于是他决定把实验4提前,便问道:“那你们现在愿意融合吗?” “愿意!” 树妖应答完,便纷纷开始谦让了。 “既然老爹都说了,那么你吃了我吧。” “不,该你吃我才对。” “你吃我!” “你吃我!” “谦虚是美德,我不会让你抢走我的美德!” “我也是。” “拔刀吧。” “拔!” 树妖们又上头了,就很愤怒。 众所知周,当一个世界里的存在可以为道德而争的面红耳赤时,这一定是个很好的世界。 夏极暗暗点头。 他身形稍稍一动,就划过一道轨迹,落在了河流对面,阿紫紧随他而去。 夏极把实验记录本递给小狸猫。 阿紫拉开紫色裙子,把本子塞了进去,她看看此时的小短裙,忽地有些憧憬未来。 主人可是答应过给她买一件漂亮的霓裳,还有一个团扇,等到了城里自己就买。 到时候,有了霓裳舞衣,这些实验记录本就可以塞到长裙子里去了呢。 长裙子又更好的遮挡效果,应该可以储备更多的东西吧? 阿紫就很开心。 正在设想着美好生活的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现在不是收起记录本的时候,注意记录!” “哦哦~”阿紫得到提醒,又赶紧扒拉开裙子,把本子抽了出来,然后以手臂为支架,摊开斜放,掏出笔看向河流对岸,时刻准备记录。 远处的树妖见老爹离开,一副默许的样子,也不啰嗦,直接开打。 这战斗的姿势,得分上半身和下半身。 下半身宛如两条深海章鱼,诸多触须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勒紧。 上半身则如百臂巨人抓着金属利刃,在毫无章法地狠命地杀伐,透着一种极度暴虐的震撼感。 这完全是两个怪物在激烈交锋! 而每一个怪物都有着强大的攻防能力,否则根本不会造成这样的视觉冲击力。 周边,尘土飞扬,地面一根根触须如长矛尖锐刺出,狠狠戳入对方的树皮之中,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古老到无法念出名字的年代里,黑暗与鲜血的主色调,在这个年代,没有礼仪没有仁义没有道德甚至没有联盟,有的只是杀杀杀杀杀。 弱者就会沦回食物,或者...坐骑。 战斗持续了挺长时间。 阿紫不知为何,看的有些害怕,甚至瑟缩地躲在主人宽大的肩膀后面,如看恐怖片一般弹起小脑袋往远处观望。 但她同时也在进行了一副灵魂画作的创作,以客观地记录这一场大战。 很快,阿紫就画好了,在实验4的归类下,简单的写了一句话:树妖们开始拥有信念,决定为公平而战,认真的大家都很有元气呢! 而此时,战斗也结束了。 其中一个树妖已经被砍成了诸多的碎片,枝干根须都被肢解了,另一个树妖也遍体鳞伤。 那树妖看向已经被彻底肢解、不知是不是还活着的树妖,道:“老爹常常教育我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管如何,这是一场很好的比赛,不是么?” 它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被彻底肢解树妖的回答,道:“老爹告诉我们,不说话就是默认,看来...你也赞同我的想法呢,不愧是我的同类啊!” 嗖嗖嗖~~~ 根须如诸多巨蟒游行,很快包裹了另一个树妖的碎片,再植根于地下。 这棵胜利的树妖也不动了,好像变成了一棵平平无奇的树。 “欸,主人,怎么啦?” “这种融合应该是需要时间吧...你每天针对这棵树做好实验记录,如果发生了变化,及时告诉我。” “嗯嗯。”阿紫连连点头。 82.各方势力初登场,太妃将至 次日。 武当,神火宫,立宫大典。 喧嚣、热闹、繁华、张灯结彩的氛围已经弥漫开来了。 九代弟子也算人杰辈出,即便俞重山、莫空云、清霞子等人死于之前的诡异事件,却依然还有不少优秀的弟子。 此时,在山门迎接众人,正是九代弟子新上位的大师姐——华姑子,以及二师兄——张君灵。 两人穿着白色太极道袍,带着一些弟子,在五月微熏春风里,体面地迎接着各方来客,寒暄、热情而到位地与每个人说话,再让道童或是举烛道士迎入大殿。 大殿里,清竹大师身穿白金色掌教太极袍,端坐主座,与来客简单的说着话。 她巍然雪山的气质,再加上上仙转世的光环,还要腰间的那一方揣放着火德星君箓章的小囊袋,使得她哪怕一句话不说,都可以镇住场子。 老道佝偻着背,闭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时不时地为新任掌教介绍来人,算是提供了一种关系的破冰和牵线的中间人的作用。 这是必须的。 这意味着,今后他的担子都卸下了,而事务都会由新任掌教去处理。 当然,今后他也无法再动用武当的一些底牌还有特权,这些都属于新任掌教了。 甚至因为“一个人无法佩戴两个箓章”的缘故,那传说中的真武大帝箓章还存放在他手里,可是真武大帝的香火金身却已经属于清竹大师了。 哪怕清竹大师于行气一道欠缺修为,却也可以在这香火金身之下获得恐怖的提升速度。 远处,一声声传报远来。 各方势力的大人物,都一一到来。 有道乡天人道、逍遥道各宫的代表,其中逍遥道玄素宫的彭铿真人,幻尘宫的左慈真人,云山宫的茅盈真人,天灵宫的马六真人赫然都在列。 有佛土各宗的僧侣。 有山南道朝廷的人。 有江湖间,一人独行却身怀神通的游侠。 有隐于深山,有着古老传承的武道门派,譬如峨眉派、昆仑派、崆峒派、华山派,传说在远古时期,这四派和道乡的武当,以及佛土的少林并称正道六大门派,只不过随着历史的进程而产生了分叉,前者没落,而后者却极大地壮大了。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教会的人。 关系无比复杂。 原本,武当神火宫的建立,并不足以请来这许多人。 但是,这一次可不是简单的“神火宫建立”了,而是还包括了“武当太极宫掌教更换”,以及... 那一晚剑相漫天,白夜如昼,金莲无限,神魂西来,抬手覆手,就灭了寒雾镇,还有远在蓝海洋城的军舰港区。 以及... 这一位新任武当掌教的奇特身份,火德星君箓章的掌控者,上仙转世。 真正的天神箓章,已是战略性的武器,是有着极强威慑力的,更何况...这还是中三品的天神箓章。 众人之前虽然不知真假,但是所有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看到了那一晚的“神迹”,所以...这已经足以成为以上信息都是真实的证据。 当然,正常来说,火德星君箓章虽说是中三品的天神箓章,但是传闻里武当还有真武大帝的箓章... 可是,那真武大帝的箓章就没人见过,也没人见用过,即便是武当最危难的时候也没人用,所以是真是假根本没人知道,许多人都已经选择性地忽略了。 因为... 他们手中或多或少也有着传说之中大天神的箓章。 但是,他们隐约都感到,这些箓章是无法使用的,或者说...需要极大极大代价才能使用。 如此一来,能够动用火德星君箓章的武当新任掌教,就成了一个值得重视的人物。 这个人物才二十出头,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积累,未来未必不会成为整个皇朝版图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那么...是该袖手旁观, 还是缔结盟友, 还是提前铲除, 还是其他什么。 无论什么动机,观察都是第一位。 以上, 就是众人来的原因......之一。 人心复杂。 进入这样的场合,需要在场面话和真心话,在谎言和真实之间随心所欲地变换,需要戴着不被人看穿的第二人格面具,否则就会有一种格格不入周围人都是陌生人的感觉,有些像是孤单的狂欢。 许多人其实都不擅长这个,尤其是一些武力值颇高的变态,所以来的客人里有不少“闷葫芦”加“话痨”的组合。 清竹大师也属于不擅长这个的那一类,但是有曾经的大师兄、如今的大师侄帮衬就没问题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尊雕像,只要负责坐在最高处,就可以了。 所幸一眼扫去,客人里也有些不认仿佛坐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外物与他们毫不相干,当清竹大师扫过时,他们也会默默抬头回以注目礼。 清竹大师收回视线,在今天这个她身为主角的日子里,她竟忽地有些走神。 眼前忽地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有被父亲丢在树下恸哭的画面, 有落入山中陷阱惊恐无助的画面, 有和清泉子相处的画面, 还有那一晚两人赤身裸体,在隔帘两侧吃着兔肉的画面... 这许多画面,都好像是浸泡入了水中,变得模糊不已,恍如隔世。 不过话说回来,清泉子的生母,那位太妃应该也要来了吧。 ... ... 此时,通往武当山的官道热闹无比,诸多马车甚至并驾齐驱,往远而去。 其中一辆马车虽说显贵,但在今日却也算不得显眼。 御手是一个面容有几分呆滞僵硬的长发年轻女子,细细去看,正是陪着太妃前来武当的宫女——明山童。 车厢里,自然坐着那位太妃了。 朱红色大袖往两边展开,上好地绸缎压在平坦的车位上。 车内弥散着奇特淡雅的花香,这幽幽的名贵花香虽少了春日山野的自然,但更有一种束于高阁而不会被凡人布衣所嗅到的高贵。 女子双手极有礼节地担在膝盖上,双目于暗淡的空间里微微闭着。 “山童...” “娘娘,奴婢在。” “你不需自称奴婢。” “山童是为娘娘而活,是娘娘给了山童新生,让山童明白什么叫做人,所以无论山童是什么人,都是娘娘一个人的奴婢。” “...” “...” “那孩子一定不会随我回去,甚至不会愿意见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取得他的谅解。” 在这辆马车里,随着距离武当山的距离越来越近,太妃的面具越发地卸下了,她终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敢见他,没有见,终究还有无限的希望,若是见了这希望或许就没了。 那孩子从小在武当长大,武当风土不比皇都,他若去了皇都,必然水土不服,荣华富贵什么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那孩子或许已经拥有了更好的东西。” “可是,娘娘,小王爷他现在的情况,您不见一面,能安心吗?” “山童,能治好他吗?不惜一切代价...” “我...我听过浩然正气,是天地之间最纯粹的光明力量,而能够与这样力量抗衡的紫色妖火,定然是最纯粹的黑暗力量。 小王爷的身体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微妙平衡中。 他是个普通人,身体脆弱的很,能够包藏这种平衡已是奇迹。 山童以为......” 太妃忽然打断她的话,应了声,“我知道了。” 是的。 若是治了,或许一不小心打破那平衡,夏极就会顷刻身死。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样吧。 车厢里恢复了沉默和安静。 只有车外轮毂转动的声音。 “山童,你帮我一个忙。” “娘娘请吩咐...” “你替我去见他。” 明山童沉默了下,应道:“奴婢遵命。” 紧接着,又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玉盒子从帘子后递了出来,伴随着太妃略带叹息的声音,“这个交给他吧。” 明山童看到那盒子,毫无感情波动的面容居然惊住了,因为她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这是娘娘最宝贵的东西,是任何人都渴求的东西,若被皇帝知道是要杀头的东西,若被任何人知道了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夺的东西...... 因为,这是娘娘从先皇那边偷来的。 这一事件曾经掀起了不知多大的腥风血雨,牵连了不知多少人,可那些人都成了娘娘的替罪羔羊。 而正是因为少了这个东西,先皇才会早早地驾崩。 但,现在,娘娘居然拿了出来,居然要交给那孩子... 这... 太妃声音平静:“不要和他说太多,就说这是个普通的灵果,吃了对他身体有好处就是了,但是务必提醒他,让他不能给任何人看到。” 普通的灵果? 灵果? 明山童露出苦笑,但她终究是伸手接过了那玉盒子。 “可是,娘娘,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我欠他的。” 太妃长舒一口气,稍稍掀开帘子,窗外...阳光真好。 83.来自野兽们的窥视 事实上,太妃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武当神火宫的立宫大典。 而在这一路上,她看到了各大势力的出现。 所以,当马车接近武当山脚时,车子顺着山麓绕至了一个附近的小镇。 太妃不想见那些人,也不想被那些人看到,所以她入住了小镇的客栈,天字号七号厢房。 而明山童则是代替她往武当而去。 明山童才一消失,就有又一道少女身影出现在了天字号七号厢房之外,并直接推门而入,然后如木头一般杵在角落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如一尊没有生命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雕塑。 而若是有人敢对太妃不利,那么这一尊“雕塑”就会杀了他。 至于明山童,太妃也不担心她被人认出来。 因为...明山童的脸都是假的。 任何脸,都是假的! 太妃已经经历了许多事,看过了许多人,做过善事也做过恶事,玩过阳谋也耍过阴谋,可平身最欠的只有那个孩子。 如今,她将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了的最欠的人,那么...也算她这个母亲的一点心意吧。 既然如此,见不见面,随不随她回皇都又如何呢? 清竹大师在信里说了武当的危险,可是皇都就不危险么? 而且,清竹大师在写信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的仙人横空出世,覆手之间就灭了蓝海洋城的军舰港。 如此一来,武当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执意带夏极走呢? 只是为了满足她形式上的补偿么? 这是何等的虚伪自私和表里不一。 太妃笑了笑,那是对外人的,而不是对夏极的。 ... ... 武当山上,热闹异常。 清竹大师迟迟没等到太妃的到来,而很快被极多的事务极多的人所淹没了,以至于不得不全神贯注。 而明山童,却是绕过了前山,直接往后山而去。 她似乎极度擅长在阴影行走,极度擅长侦查和反侦察,就算是光天化日,也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时值五月。 天空蔚蓝。 云朵随风缓缓动着,投落如蚁团儿般缓移的影子。 这暖风又刮过空旷而漫长的山道。 山道蜿蜒,或宽或窄,随着山峰山谷的起伏而起伏,向远处延伸出极远极远的距离,一眼便是连这道路的冰山一角都看不到。 明山童心底忽地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一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她。 如果是平常人的话,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但她已看清了,并且算过了。 大概有两条毒蛇,两只老虎,四只豹子,五只豪猪,三十七只猴子,六十二个松鼠看过她。 动物看人,这本不奇怪,甚至很正常,正常人就算遇到也只会生出一种“这就是大自然啊”的感觉。 可是,明山童不这么觉得,她多次计算过自己在各种森林里漫步所会遇到的动物数量以及品种...... 而现在的这数量,远远超标了。 超标,就意味着异常。 异常,就意味着...这座林子里有古怪。 忽然,她神色猛地一动,一双呆滞的眸子往极远处的绝壁看去,但似乎什么都没瞥到,便又缓缓侧过了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 ... “吱吱吱...” “嗷呜嗷呜...” “主人主人~~” 正在瀑布里修炼的夏极看到一群动物站在湖边,似乎焦急地在说些什么。 他于湍急而强劲的水流里起身, 恐怖的肌肉、巨大的身形缓缓收缩,就如星体坍圮至致密一般,从十米化成了正常人类的身高。 “呀~~~”阿紫娇羞的喊了声,然后急忙伸出十指捂住眼睛。 对于这个行为,小狸猫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真棒,阿紫,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 至于害羞,倒是没有,反正她没把主人当成狸猫。 夏极也没什么感觉,反正他也从没把阿紫当人。 雄性人类和雌性狸猫是不可能碰撞出火花的。 嘭~~~ 他随意一踏,身形划过道闪电般的白光落在了岸边,苍白的火焰从毛孔里蔓延而出,他周身如涂抹了燃油一般,瞬间引的这火焰席卷而起,包裹了他整个儿躯体。 哧哧哧~~~ 一蓬蓬白雾弥漫而起。 这是他身上的水。 几步踏出,他身体便是彻底干燥,连同污秽汗水尘埃都一起燃烧殆尽了。 火焰消散。 他抬手一招,挂在树枝上的衣袍滑到他身上。 阿紫不装了,甩开遮脸的十指,跑上前帮主人帮衣服穿好,同时开始汇报情况。 “主人,有一个女人正在往后山赶来,她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我站在很远处的绝壁上看她,都差点被她发现。” “吱吱吱。” “嗷呜嗷呜...” “嘶嘶嘶...” 猴子,老虎,毒蛇们纷纷汇报。 阿紫一一翻译。 大体意思就是,这些作为基层守卫的野兽们也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察觉。 夏极听完了汇报,摸了摸下巴。 今天是神火宫立宫大典的日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女人来后山? 根据阿紫还有野兽们的汇报,这个女人很可能察觉了这座后山的异常。 不管如何,去见见她。 如果她是来找自己的,根据自己的人设,她是能够找到的。 如果她不是来找自己的,自己也可以通过询问与接触,而弄明白对方的目的。 至于动物的异常,这事儿很简单,问就是浩然正气。 几道思绪一闪而过。 而阿紫也已经帮主人穿好了衣服。 夏极往前散步而出,每一步都会在十数丈之外, 待到了这瀑布秘境入口的地方, 他抬手抓起了鱼篓子还有钓鱼竿,然后走出这里,往远处的山溪方向而去。 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山歌。 老虎为主人的主人今日出行竟然没有骑它而感到惶恐,但它的虎脑忽地一热... 也许,主人的主人是要去向那位入侵者展示自己的力量吧? 毕竟,这里可是主人的主人的地盘。 根据它们虎族的规矩,抓到了就要先咬脖子放血,然后吃了。 那么,主人的主人的话,也许会将那女人收为新的坐骑吧。 弱者,成为食物,或者坐骑,这就是丛林法则。 ... ... 一两个时辰后。 明山童放缓了脚步。 她抬手拨开蔓藤,就看到了正坐在湖边钓鱼的白袍少年。 春风里,这少年看起来说不出的孱弱......果然是大病的样子。 84.武当后山的特殊比试 明山童打量着这少年,不得不说这位小王爷继承了太妃相貌基因里优秀的一面,甚至她忠于太妃,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相貌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他是个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祸水。 可是,他是一个男子。 奇异的是,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半点娘气,细细看去,也许是他魁梧的体魄,还有这随心所欲、疏狂浪子般的气质起到了某种奇异的调合作用。 任何女人很可能都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形象。 高大魁梧阳光,让人心生依赖。 率真随性逍遥,让人心生自在。 帅气颠倒众生,让人心生钦慕。 若你因钦慕而自卑,他的随性就可以很好的调节你的心态,而让你不至于过于拘束。 若你因自卑而紧张,他的阳光亦可以让你心态转变,使得你心中生出依赖之感。 魔动!!! 几乎在一瞬间,明山童脑海里就迸出了这个词。 所谓魔动,就是能够让再怎么心性坚定的异性都生出心魔的存在。 心动而生魔,此谓魔动。 明山童见过魔动,甚至见过两个,可都是女人,而且还是兴风作浪、让她恨不得杀死的女人,可是...她从没想过世间还有男子是魔动... 但她还未想到,却已见到。 太妃年轻时已是极美,但却还远远未曾达到这般程度。 此时... 夏极打着哈欠, 竹篓里已经有两条鱼儿,说明他在这里已经钓鱼很久了, 而钓鱼竿悠闲地悬于山溪之上,鱼线和饵没入水中,等着愿者上钩。 阳光穿透林叶,洒下大大小小的灿烂光斑,落照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之上,如以阳光为刺绣,编织出耀眼的花纹。 不过一袭普普通通的白袍,却穿出了世间最奢华的感觉。 空气里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酒味,明山童只是稍稍一闻,就知道是劣质酒,是几文钱一两的水酒,在皇都根本没人会喝的酒。 可是,这劣质酒的气味融合着天空和白云、森林与山河,竟被调和成了一种醉人的醇厚之感。 不过一葫芦劣质的水酒,却喝出了世间最甘醇的感觉。 这所看所感,即便明山童也有一丝的心动。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莫名地心动。 这...就是魔动吗? 当真是恐怖如斯。 明山童忽地开始理解那些围绕在魔动身边的异性了,不是他们失了理智,而是魔动对于异性的吸引力实在是过于强大。 明山童见他钓鱼钓得认真,也没有出言打扰的意思。 若小王爷是普通的小王爷,那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宫女。 可小王爷显然不是,那么...她也只好不是了,否则怎么完成太妃交予的任务? 在人与人的交流里,语言从来都不是首位。 尤其是在建立信赖的过程中,语言不仅不是首位,甚至还是...阻碍。 所以,明山童径直走到夏极身侧,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坐下,然后颀长的娇躯微微前倾,五指伸入冰凉的山溪之中。 手掌微微拨动,漾起层层涟漪。 然,却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而给人一种“融合”感。 是的,她站着的时候,和这片天地格格不入。 但她坐下之后,似乎已经和这条山溪,这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天人合一,呈现出难言的和谐感,以至于她僵硬呆滞的面容都添加了几分艳丽的颜色。 夏极遵循人设,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不说话。 明山童也不主动开口,而是默契地侧头,微微回以微笑。 只看一眼,然后又低头专心地拨弄起溪水了。 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手,好似狸猫撩起裙子空降入水的尾巴一样,竟很快引来了鱼儿。 不... 这比阿紫的尾巴还要可怕。 因为阿紫的尾巴一次只钓一条,而她的手却一下子召唤来了许多的鱼儿, 越来越多的鱼儿, 继续赶来的鱼儿, 各色各样的鱼儿, 直到水中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鱼球”,很是壮观。 那些鱼儿争先恐后地“亲吻”着她的手。 夏极遵循人设,又侧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明山童用悠闲的声音,感慨道:“没想到山里的生活,这么有趣。” 她觉得,她做了这么一件事,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正常来说,就已经融入对方的气场了。 夏极顿了顿,笑道:“嗯。” 明山童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从前我还不相信,只觉幽居山中,定会说不出的寂寞...” 夏极笑道:“嗯。” 明山童:...... 糟糕。 这是最难对付的选手。 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只会回一个“嗯”字,甚至连“嗯嗯”都不屑说么? 明山童无奈,直接坦诚道:“山童奉太妃之命,见过小王爷。” 夏极结合之前师姐说过“她写信往皇都”,顿时明白对方的身份和来意。 这身份,就不好杀了。 他平静道:“这里没有小王爷,世上也从未有过这个小王爷。” 明山童笑了笑,“所以太妃才让山童前来,而她独自在外,不敢与你相见。” 夏极眸色垂了垂,有些沉默。 明山童随手一挥,掸去靠近的鱼儿,然后坐直身体,僵硬呆滞的面容在阳光的角度里竟显得说不出的亲和,她默契地陪着这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山童身份卑贱,或许没有资格说什么,这种事本也没有办法去劝,山童只是有些羡慕你罢了。” 见到少年不回答, 明山童继续道:“山童小时候被双亲卖了,就如同尘埃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死去,无论怎么死去,都不会有人在意。 我做过很多大户人家的奴仆,被倒买倒卖,还有人见山童有几分姿色,便想要纳入房中做一个小妾,甚至强行下药,各种手段。 所以...山童自己毁容了,小王爷看到的只是山童的一张面具。 我是真的希望双亲可以再来找回我...可是,并没有。 所以,见到娘娘这般心切心诚地找小王爷,山童这样的小宫女也会生出羡慕之感。” 夏极依然不回答。 明山童沉默了下,不扯这个了,转而道:“我来的一路上,有不少动物在窥探我,小王爷是知道的吧?” 夏极往后悠悠仰倒。 明山童不以为意,平静道:“我知道小王爷为难,换谁都难,那么...... 道家有‘和光同尘’之说,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 小王爷自是不凡,当有这和光同尘之能,否则无法亲近野兽,这一点,便是山童也无比佩服。 那么,山童提议,小王爷不如和我来一场比试。 只比对野兽的亲和力。 若是小王爷赢了,山童再不多言。 若是山童赢了,小王爷可否随我去见太妃一面?” 默然良久。 夏极点了点头。 明山童露出灿烂的笑容。 笑容里,隐藏着“她已经赢了”的自信。 85.席地而坐,宛似君临天下 和光同尘的玄同之法,并不看力量的多少,而是看先天资质。 这在逍遥道里虽并不普及,但在天人道里却很是重要。 逍遥在乎的是自己,天人在乎的是自己与自然的关系。 众所周知,万物皆有其气。 蟒口吞大雀,虎抓小白兔,狼吃小白羊,如此种种,莫不是自然之间不可协调的因素, 你若把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放在笼子里,那么...兔子定然会被老虎吃掉。 你若看到一群飞鸟站在枝头,而走过去发出声音,那么...飞鸟定然会扑腾着翅膀而惊散远离。 这就是“锐”与“纷”。 和光同尘,就是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使其玄同而能共存。 这种道术,极度依赖先天资质,资质好的人一日千里,资质普通的人一日便或许连一里都走不到,天差地别。 明山童通过一路上野兽的窥视,再结合“浩然正气”,而得出了夏极在“玄同”之上有着极强资质的结论。 所以,她在对方最有信心的地方提出比试。 夏极是真的没想好去见那生母,见一面简单,可见完之后呢?见一面简单,画个句号简单,之后呢? 所以,他应了比试。 说比就比。 比法很简单。 那就是面对面而坐,然后各自施展手段,等一段时间之后再看。 树影婆娑,风声如自然的洞箫,吹奏不息。 明山童直接盘膝坐下,双手自然垂放膝上,然后闭上双目... 逐渐地,她的身形好似在隐去,在与周边的环境融合。 夏极也盘膝坐下,但却没有如这“小宫女”般的表现,他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他眼中, 这穿着便衣的小宫女长发未束,随风而起,往后微微飘扬,而僵硬的脸庞下藏有一张被毁容的面孔。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 明山童睁开眼,问:“你不开始么?” 夏极摇摇头,坦然道:“其实,我不会...所以,我想先看看你怎么做。” 明山童:...... “小王爷谦虚了吧?还是说之前窥视我的动物们和小王爷无关?” 夏极真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会自己跑过来,和我说一些话,但是...我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做到和光同尘。” 明山童看他表情真诚,便道:“其实没什么,只要你心神放空,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自可使用...小王爷可能已经做到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夏极挠了挠鸟巢般的头发,道:“那我试试吧,如果没有小动物来,可不要笑我。” 明山童露出一个僵硬的鼓励笑容,便闭上双目。 如果这一次能够通过比试,带着小王爷去见太妃,而完成太妃的愿望,那么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会舒一口气。 那么... 小王爷,抱歉了。 这一场,我就不客气了。 很显然,这位名为“明山童”的“宫女”,有着迷雾一般的过往,或许她从头到脚,从表到里,只有那一句“娘娘”是真的。 此时,她心神落定,周身渐隐,而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都变得柔和了,令人生出一种向往之意。 逐渐的,这种天人合一的融合感逐渐加剧。 任何动物看着她,都好像看到了一个栖息的家园,心底充满了安全感亲近感,而忍不住生出向往,情不自禁地靠近。 在这个家园里,任何动物都不存敌意,都可以和睦相处。 宿鸟归巢,乳虎归林,清风习习... “啾啾啾...” “啾啾啾...” 婉转绕滑的鸟鸣声响起, 各色山中的五彩飞鸟从远而来,落在明山童肩上,站满了一排, 还有的则是落在她头发上,开心地扭转着头,在欢快地唱着歌儿。 随着时间的流逝... 飞鸟群起,越来越多。 就如之前她把手伸入山溪之中,鱼儿疯狂聚集而来一般, 时间接着一分一秒的过去... 各色山鸟,纷纷振翅而来。 宛如乌云横天,场面之壮观堪称可怕。 除此之外,还有周边的小兽,蛇类开始向她而来。 奇异的是,那些明明喜欢吞吃飞鸟的蛇此时却表现的无比友好,没有半点想要狩猎的模样。 还有经过的苍鹰敛翼落下,在她头顶的树上,铁爪扣着枝干,神色柔和,也与其他飞鸟友好相处着。 时间流逝的飞快, 不觉已是晚霞漫天。 火烧的云,荒芜的月牙,一于西,一于东,都已显出。 夜幕即将降临。 再接着... 不少猛禽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 以她为中心团团圆圆,绕了里十层外十层, 此情此景之壮观,震撼人心! 谁能想到小小“宫女”竟有如此本事。 谁又知道,这看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坐,一闭目,内里藏了多少玄机。 明山童心如止水,那双眸子缓缓睁开,看向对面。 这一看,她是真的吃了一惊。 这是她来到此处后第一次震惊。 因为... 小王爷周身竟然一个动物都没有。 不仅如此,小王爷正靠着身后的一棵老树,在喝酒,在吹风,在看晚霞。 在他身侧竟然已经架起了一个篝火架子,鱼儿被光滑树枝穿好,正架成一排,就等着高烤。 明山童小嘴也忍不住张开,眼睛瞪大。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夏极回过眸子,看向刚刚睁眼的“小宫女”,笑道:“风光这么好,晚霞这么美,鱼儿这么鲜,我就不想坐着了。” 明山童舒了口气。 看来是她赢了。 她耳边继续响起声音。 “你真是厉害呢,居然能和这么多动物亲和,和光同尘,真是当之无愧。而我实在是差远了。” 声音温和,一副真正看淡胜败的语气。 明山童看着那白袍男子微笑而洒然的面孔,不禁有些心神动摇,有一种“世上怎有这般人”的感觉。 她摇摇头,正要委婉的安慰几句。 忽地, 她感到身后,身周,传来极大的嘈杂声。 大批大批的飞鸟,野兽,蛇,忽地都动了起来。 纷纷掠过她周身,往对面而去。 争先恐后。 急促无比。 兽潮,飞鸟之潮如是掀起了两波天空和陆地的怒涛,瞬间形成,又瞬间拍打而出。 明山童心生疑惑。 她急忙闭目,想要用自身的力量稳住这兽潮。 可根本没用! 她失败了。 动物们,根本就不管她了,只顾着死命地跑,发足狂奔狂飞。 直到... 围绕在了她对面那白袍少年的周身,众星拱月般包着他,看向她。 她身边再无一个动物。 因为,所有动物都到了对面,恭敬地护着环着对面的那个人。 夏极席地而坐,周身簇拥千兽万鸟,宛似君临天下。 明山童心中的震惊完成了反转,更甚于前,而她眸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不解和迷惑。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对面的少年就已经露出苦笑,反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86.春天,他吃了一个“桃” 风云悠悠,武当山上的宫殿、山林在朝阳与晚霞的光暗之间来回更替。 不觉,又三天过去了。 ...... 那一天, 明山童认赌服输,把玉匣子交给夏极再反复叮嘱后,就下山回到了镇上客栈,见到太妃把经历原原本本地描述了出来。 太妃捂嘴直笑,一副“你这样的人也会阴沟里翻船”的表情。 明山童也是颇为无语。 她复盘了许多次,但却还是疑惑。 那充满视觉震撼力,那夸张到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大反转,就那么轻飘飘的发生了。 她努力了近乎一天。 那小王爷玩了一天。 但在最后答案揭晓的时候,她却输得彻彻底底。 于是,她提示道:“娘娘,小王爷很不简单。” 太妃没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明山童会意, 小王爷那么不简单的人本该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也注定会成为这片大陆版图上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可偏偏他却在迈出成长第一步的时候......夭折了。 浩然正气,魔动之容,以及这匪夷所思的玄同亲和之力,可见其天资之恐怖。 可越是如此,太妃欠他的似是越多。 那眉眼带笑的少年本该在太妃的呵护下长大,那么...如今的他应该早就名震天阙了吧? 可现在,他却隐于深山,知者甚少, 而评价却不过是抱着优越感地来一句“此子可惜了”。 然而早夭的天才何其之多,既已早夭,那么...便再无任何特殊之处了,曾经是不是天才,是什么层次的天才,又有多少区别? 明山童既然会意,就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太妃没说什么,起身熟练地泡了泡茶壶。 然后开始煮茶。 轻纱如波,新茗的香气很快浮动。 煮完,分了一杯给这“小宫女”。 对坐而饮,不言不语。 空气,安静极了。 饮茶结束,她才忽道:“等武当神火宫立宫大典结束后,我再上山为修行的仙长们添些香火钱。” 略作停顿, 她又侧头看向这位相貌平平无奇、面容呆滞、据说内里已经毁容了的“小宫女”,道,“山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若你做到了,这一世你所觉欠我的,就都还清了。” 明山童一愣。 即便隔着面具,太妃也能感到她心理的剧烈挣扎,因为...这根本不是欠不欠这么简单的事。 而是一个选择。 明山童需要太妃作为羁绊,这是一种植根于血肉的感情。 可是,羁绊也是束缚,温暖也是腐蚀。 所以,太妃帮助明山童做了选择,让她再无束缚,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见到明山童犹豫,太妃温和地笑道:“我这边的事都已尘埃落定了,今后便是安安稳稳的养老了,你不必担心。” 沉默良久, 明山童起身,往后退了三步,也不问这个“不情之请”是什么,而是跪倒,匍匐,额头点地,深深叩拜。 是的。 无论太妃要她做什么。 她都会做到。 所以,何必问? ...... 此时... 立宫大典已经结束。 教会,朝廷,佛土,游侠,古武门派的人先离开了。 随后,天人道的几个宫门之人也离开了。 逍遥道几个势力来人,则是多盘留了一两日,商议一些事情,此时也已经准备下山了。 当他们一边下山,一边讨论着事。 “我这边有弟子汇报,说沉阴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情况,刚好在贫道返回玄素宫的路上,便是顺道去看看了。” “我这边也有弟子说庞北城发生了大事,贫道下山后便也先分道扬镳了,今后有机会再去叨扰彭铿真人。” “哈哈,客气...那么左慈道友呢,若是无事可来贫道玄素宫坐一坐,贫道的三夫人刚好存了些云母树上的新茶,可与左慈道友品茶论道。” “多谢彭铿道友了,只不过,贫道这边也有些情况......天姥河方向,好像也出现了点问题,既在我幻尘宫周边,贫道便无不管之理。” 三名真人互相谈论着,忽地三人顿了顿,侧头往上山的香客里看去。 这些香客里,有两个面戴轻纱的女子如似鹤立鸡群。 但只是短短的一个停顿,双方便在通达紫霄宫的长石阶上错身而过。 下山的继续下山。 上山的,却也得见了清竹大师。 清竹大师自不知道后山发生的事,见到夏极的生母到来,便起身出宫以夏极的小师姑身份,而非武当掌教身份相迎。 她等这位太妃已经很久了。 ...... 另一边,武当后山。 紫裙少女手捧实验记录本,脚踏金刚琢,不时在芥子世界和外部世界间来回钻着,客观地做着记录。 夏极则是在把玩着三天前得到的玉匣子。 脑海里依然浮现出明山童说的话。 ————这是一颗灵果,吃下之后,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娘娘让你尽早吃了吧,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很明显... 这不是普通的灵果。 咔... 他再度打开玉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桃子。 桃子很水润,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只是看了就忍不住想吃。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桃子,也就当做是一颗普通灵果,吃了就吃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夏极却是看着这桃子,有些走神。 因为这颗桃子竟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生命真元。 有多恐怖? 夏极做过比较。 这一颗桃子里蕴藏的生命真元,比之前师姐请他吃的那一顿大餐里的真元还要多得多。 要知道,那一顿大餐可是装满了一座山峰的尸体,是以秘法困束住了那些尸体的命魂,从而保存了生命真元的存在。 可那么多尸体,却远远不如这一颗拳头大小的桃子。 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再被称为灵果了。 甚至是不是果子都不知道。 因为,它看起来像桃子,但内里却早已超脱了“桃”的概念。 而显然,这个东西对于夏极是极度重要的。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吃掉。 毕竟,他曾经想过。 为什么自己是两头四臂呢? 是不是因为生命真元不够,所以无法达成道家传说之中的三头六臂之境? 这两头四臂总觉得怪怪的... 也许再获得一批生命真元,就可以达到三头六臂,而避免尴尬了。 可是,他并没有弄到那么多生命真元的途径。 那位生母也可谓是歪打正着,瞌睡就送枕头。 这颗“桃子”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想到下次出现于世人面前的火德星君能够三头六臂,夏极心底就生出了一种满足和期待之感。 于是,他张大嘴,把桃子塞入了嘴中,嚼了几下。 口感非常不错。 但却又一点点奇异... 好像,他吃的不是水果,而是肉。 没多久,他吐出一颗桃核。 盛放于手掌,仔细端详。 “这个桃子不简单...”夏极略作思索,转身进入了芥子世界,然后寻了一块沃土,把这桃核种了进去,期待有朝一日能长出桃树。 完成这个动作之后,这颗“桃子”里所蕴藏的恐怖生命真元也开始了爆发,将之前原本已经暂缓消停的“进化”又往前狠狠推动了起来。 夏极有预感,没几天,这生命真元会完成所有隐穴的贯通,带着他一举突破第四境,而达到...第四境大圆满?? 应该是吧,毕竟没人知道第五境是什么。 夏极感受着这恐怖的生命真元,对于这世界的水深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或许,这颗桃子在他看来贵重无比,可是却是被那位生母随随便便拿出来的,如此可见...这种桃子在生母那种人物的眼里,也许就是一个好吃的水果吧? 皇都...太恐怖了。 他果然还是在道乡这种乡下地方比较好。 87.厚葬它们 “主人,主人,主人~~~” 伴随着声音,一溜烟尘从远处飘起。 阿紫踩着金刚琢,如紫电般激射而来,飞扬裙摆露出一条飘扬的大尾巴,又软又糯。 她停在夏极面前,腰间的瓶瓶罐罐以及铁锅还“啪嗒啪嗒”撞响着。 “主人,原来您在芥子世界里呀,那个...您让我观察的实验3和实验4,都已经有结果啦,您快来看呀。” 实验3是针对拥有二次妖精化的家庭树妖。 实验4是铁甲树妖的融合情况跟踪。 这都是基于基础实验1和2,而进一步的测试。 夏极稍稍感受了下体内,有一种正在逐渐膨胀,但显然还需要时间的感觉。 于是,他就随着小妖奴,来到了实验现场。 先是实验3的现场。 被第二次妖精化的桃树妖,进入芥子世界接受芥子小太阳的照耀后,也已经产生了变化。 桃树妖本身呈现出黑色的金属光泽,拥有了锐利的锯齿尖牙,显然成了黑甲树妖。 而那一树四十九个小桃花妖,也呈现出了黑色金属光泽,宛如黑曜石做成的精致雕像,有一种深邃的美感,这是...成了黑甲小桃花妖。 除此之外,她们的小腹都有些鼓鼓的,一副要长出桃子的模样。 在看到夏极的时候, 小桃花妖们纷纷飞舞了起来,欢快地喊着“老爹,老爹~~” 夏极心生感动,有一种老父亲看着姑娘们穿上铠甲,从今以后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的感觉。 他默默擦去眼角的泪水,道了声:“长大啦,长大啦好啊。” 阿紫也挺感动的,默默站在主人身侧。 四十九个黑甲小桃花妖闪烁着幽芒,手拉手在夏极头顶绕成了一个小花圈,然后开始齐声欢快地歌唱。 夏极伸出手掌,一只领唱的黑甲小桃花妖会意,而乖巧地飞到了他手心,小足点起,在他巴掌里幸福地跳舞,旋转跳跃闭着眼。 夏极细细看去。 只见桃花的五片花瓣成了黑红色的战裙,战裙束裹住小妖窈窕的身体,而小妖的双手甚至是身上则是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色粉末,这过去是花粉的东西显然已经成了另一种物质。 夏极压制着力量,然后嗅了嗅,一种头晕和迷幻的感觉,好像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又大口大口吸了几下,血液有粘滞感和硬化感,但瞬间又被血流冲破了,而复归正常。 唔... 夏极思索着。 这花粉的作用似乎和酒有些相似。 难怪有个词叫做“沉醉”。 桃花这么美,沉醉于桃花之中,有这种“醉”感很正常吧。 真是难为这些孩子了。 明明背负被那些蜜蜂羞辱的过往,却依然能咬着牙、倔着背,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在此时的阳光下跳着欢快的舞蹈,这种坚强和乐观,实在是值得人学习。 他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手掌,道:“很好,姑娘们,转一圈,洒落你们的花粉,让我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好呀好呀,老爹~~” “知道啦,老爹~~” 黑甲小桃花妖们顿时飞地稍微高了点,小小的双手在虚空里掬起一捧一捧黑色粉末,然后扬起,洒落。 顿时,天空里呈现出诡异的点点黑泽。 剧烈的毒素,兼具着迷幻的效果,仿如死亡的黑网,从天而降。 夏极抬头闭目,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果然,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感觉,真美...” 忽然... 他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嘭当”声。 “嗯?” 夏极疑惑地睁开眼,侧头一看,只见身边的阿紫摔倒在了地上,双眼转着圈。 这是...开心地晕过去了? “阿紫!阿紫!!你怎么了?” 夏极弯腰抓着小妖奴晃了晃。 可是,他看到小妖奴的脸颊有点儿发黑,似乎是中毒了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夏极有不少的解毒药,而且都是那种“什么毒都能解的灵丹妙药”,他从“大黑箱”里取出一个,塞入阿紫的口中。 良久... 小妖奴才幽幽转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主人关切的眼神,还有主人肩上四十九只黑甲小花妖的担心。 阿紫顿时有了一种幸福感。 ... 片刻后。 “阿紫,你中毒了?” “好像是欸。” “那么说,这些小花妖的粉末居然有毒?唔...”夏极摸了摸下巴,有点不敢置信。 阿紫侧头,看了一眼抿着嘴、憋着獠牙、瞪着大眼有一种被伤害到的小花妖们,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夏极追问:“那是什么?” 小花妖们都叉着腰,跟着老爹一起质问:“那是什么?” 阿紫歪着脑袋,想不出来。 夏极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阿紫你不会喝酒,上次才喝了一点,就脸颊红彤彤的,然后倒地晕过去了,和今天的场景颇为类似。” 阿紫眼睛也被点燃了,重重点头,道:“主人说的对!” “那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通了。”夏极心情大好,然后招手叫来了一个普通的黑甲树妖,让它和这被黑甲化的家庭树妖进行战斗,以对比攻防力量和其他特性。 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普通的黑甲树妖被击败了。 它虽然能够和另一边的树妖打得有来有往,可是禁不住黑甲小桃花妖们的辅助攻击,所以很快败下战来。 如此一来, 实验3算是彻底结束了。 夏极沉吟着:“这么看来,所有树妖经过第二次妖精化后,再进入芥子世界之后,收益会更大...不过,这还只是一个个例,需要更多的数据支持。” 略作思索。 他抓过阿紫的实验本,在上面继续书写。 首先,他在“妖精名称确定”这一栏的“黑甲树妖”“家庭树妖”之下写道: 妖精3,黑甲小桃花妖(已被蜜蜂授粉):由黑甲化的家庭树妖所附带产生的妖精,只是不知被授粉的经历会带来什么。 然后继续在实验栏目下标注新的任务,以及分支实验。 实验3:持续进行,观测每一次结果是否一致。 实验3.1:将黑甲化的家庭树妖再带出芥子世界,在其周边种植灵花灵草,观察是否还能继续产生桃花妖,或者发生异变。 写完这些,他随手把实验记录本递给阿紫,然后又一同赶往之前实验4的试验场地了。 几天前,两棵黑甲树妖正在进行融合,如今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片刻后... 抱着实验本的紫裙小助手,随着夏“研究员”来到了现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 一个巨大的双头树妖。 体型是单个树妖的两倍。 某种程度上,算是融合了。 只不过.... 这棵新树妖已经枯萎了。 阿紫放下实验本,跑上去,在那树妖上跳了几下,树妖完全没动静。 夏极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也走上前,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感知。 果然... 这棵树妖在融合之后,就直接死亡了。 “失败了吗?”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阿紫见不得主人伤心,在旁边安慰道:“主人,您说过,所有公平都是需要长时间的战斗才能得到的,这两棵树妖不过是先驱罢了。” 夏极深以为然,点点头,肃然道:“厚葬它们。” “是!”小狸猫也顿时显出很肃穆的表情。 沉静良久。 “阿紫...” “欸?主人,怎么了?” 夏极沉吟了下,问:“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好像,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思索?” 阿紫伸出手指点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她眼睛一亮,回答道:“也许...主人正在努力成仙吧,仙人和凡人的想法不一样,挺正常的呀。” “是嘛...” 夏极喃喃道,“终究是不一样吧,就好像之前突然杀心很重,现在...我觉得自己有些......算了。” 他挥舞了下白袍宽袖,笑着摇摇头,往前踏步而去。 88.新邻居 此时。 武当,前山。 三道身形正沿着山道在漫步。 太妃已经把情况和她的决定解释清楚了。 一是皇都其实也没那么安全。 二是武当如今才得上仙于人前显圣,自可确保安全,虽说蓝海洋城的军舰港被那位上仙所毁,但并非是毁了全部,除此之外,传说之中的上仙亲自出手,就足以说明问题,任何人都不可能也不敢揪着此事不放。 三是水土不服,仅凭着“为他好”的想法而让夏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这其实是一种为了自己内心满足的自私。 太妃很明白这种自私,所以她不会这么做。 虞清竹点点头,她写信的时候正是各种危机袭来的时候,如今...形势变化,仅仅从前几日的神火宫立宫大典上,就能感到武当地位的提高,这也同时意味着安全。 不管从什么角度,她其实也是希望夏极能够留在武当的。 两个女人,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达成了共识,然后开始了看似闲聊般的对话。 “天色还早,我带太妃娘娘去后山吧。”虞清竹显然不知道太妃身侧的“小宫女”早去过后山了。 太妃温和地摇摇头,她的想法和夏极一样。 虞清竹见她摇头,先是愣了下,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提上来,终究还是什么没说,只是默默地随着这位已生白发的女子,漫步于武当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之间。 良久... 她笑着问:“那么,太妃娘娘,来我武当山,就是为了再送些香火钱么?这些年我武当已经承了您很多很多香火钱了...早就足够了...” 太妃笑道:“其实也不是,老身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清竹大师成全。” 虞清竹道:“请说。” 太妃道:“我这宫女随了我很久,我想让她留在武当,照顾那孩子,不知清竹大师能否同意?” 虞清竹侧头看向“宫女”,只见她面容僵硬呆滞,便是稍稍蹙眉。 明山童会意,伸出左手,指头扣在脖子处,然后往外一扯。 顿时,一张人皮扯了下来,露出其后一张被毁容的丑脸。 虞清竹双瞳紧缩,只见那张脸上有刀伤结痂的疤痕,有火烧融化的肉瘤子,很是丑陋,“你......” 明山童把面具重新戴了回去。 太妃脸不红心不跳道:“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小时候在乡坊之间沦落,因为颇有姿色,几次都差点惨遭羞辱,于是...她自己毁了容,以求安全。 后来被我领入了宫中,就一直陪着我,很是体贴人,所以,我想让她成为武当弟子,然后在后山照顾夏极。” 见到虞清竹沉默。 太妃又道:“我这小宫女还学了一些本事,在后山,刚好可以保护夏极,以防他发生不测。” 说罢,她侧头看向小宫女道:“山童,展示一下。” 小宫女点点头,一拍腰间长剑,随意拔出,然后握剑树立于面前。 下一刹那,重重剑意虚影于她背后显出,顿时化作了一个硕大地旋转的剑轮,轮生三十六,如巨大齿轮缓缓动着。 剑气寒芒,灼灼刺人。 小宫女僵硬呆滞地面容被衬地有几分冷冽。 这一瞬间,没有人会再去注意她的穿着,她的脸。 那森然地旋转的三十六道剑意,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众所周知, 剑分剑力,剑气,剑意,以及剑相。 要学会并且施展出来,行气需要分别达到周天行气、引火烧身、先天胎息,以及引神入体。 而正常人修行行气的时间,分别是百日入一境,千日入二境,万日入三境,至于引神入体...那就不止是需要时间了,还需要外物。 这小宫女才多大,居然可以施展出三十六轮剑意,这等实力...在武当已是数一数二。 或许除了老道,已经没有人能够胜过她了。 至于,这小宫女有没有藏拙,虞清竹就不敢想象了,因为...她已经展露了远超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力量,就如撕开一张脸皮后,人们通常不会去怀疑第二张也是假的。 武当能多这么一个高手,夏极能得到这么一个保镖,虞清竹心底是千肯万愿的,只不过...... 太妃又道:“我知道夏极不想受人打扰,所以...我这宫女在入了武当之后,之后在后山寻一处居住,远远地照看着他,而不会去打扰他。 若是夏极实在不喜欢,那便再说吧。” 话说到这份上,虞清竹点头,道了声:“好吧,那今日晚些时候,我引你入门。” 太妃欠身,温和道:“多谢你了。” ... ... “我们要感谢它和它!!” “它们为了公平,而献身!” “嘤嘤嘤嘤嘤~~~” “大家要向它们学习,让它们的精神永垂不朽!” “公平是需要长时间的努力,长时间的战斗才能达成的,这个过程是曲..曲曲的?哦,是曲折的。” 阿紫把两棵树妖埋好,又立了个墓碑,然后站在墓碑前,站姿笔直,掌心放着一张小纸条在声情并茂、充满欢乐地朗读着,如此能显得有些仪式感。 而夏极则是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吃水果,对于阿紫的这种声情并茂他并不反感。 死者已矣,生者犹存,难道不该开心么? 只有开心才能对得起这两棵树的死去,让它们的死亡拥有价值啊。 一群树妖则在下面排着队,认真地注视着那个墓碑。 同时彼此之间,默默交换目光,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 ——过几天约一个。 ——嗯,我和你。 ——那个,我和你。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要吃的树。 老爹既然让它们学习,它们决定就这几天,选个好日子就互拼。 还有的则是在认真地凝视着那墓碑,似乎是思索着什么。 嗯... ——这墓碑这么好看,今晚就挖了吧,得抓紧,说不定尸体还热乎着呢。 唔... ——得想个办法挖了这墓才是。 ——得想个办法分一杯羹才是。 良久,阿紫终于念完了稿子,她舒了口气,说:“结束了。” 树妖们也站累了,不知为何,现在的它们体内充斥着一种暴戾的因素,根本就静不下来,听到“结束”两字。 树妖们顿时如脱缰的野狗,转身而去, 溜了溜了。 树妖们才跑,没多久就有“斥候”来了。 “斥候”带来了一则新的信息————一个小木屋正在前山和后山之间建立起来,而在建立这个小木屋的就是三天前到访的那个女子。 夏极正躺着,在努力地消化着体内的生命真元,听说这件事后,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明山童? 那个...可以和光同尘到引来大半个森林野兽的怪物? 那个...自己生母的贴身宫女? 她又来做什么? 不过... 夏极没准备去找她。 因为,他知道,很快...这位“小宫女”就会来找他了。 ...... 次日。 清澈的山溪,于清晨阳光里波光粼粼。 刷~~~ 一根透明的丝线往远撒出,落入水中。 夏极抓着鱼竿,坐在一棵老树下,用最惬意地姿势舒展着长腿,身侧草丛里摆放着酒葫芦,还有各色水果。 风过,草如绿席, 席在山间, 而山间,似只有这一个眯眼垂钓、打着哈欠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忽地传来女人的声音: “鱼儿要跑了。” 夏极听到声音,也没睁眼,也没侧头,继续打着瞌睡。 明山童坐在他身侧,道:“小王爷,娘娘不放心你,让我在山口守着。但是,你放心...山童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若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山童去做。 山童守你五年,五年之后,你当已成婚或是寻到了伴侣,既有人照顾,山童便会自行离开。” “你们天阙皇都来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山童不过是个普通宫女。” “那...那...她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吗?” “皇宫很安全,小王爷不必担心...若是有心,等之后去见见娘娘便是了。” 两人忽地沉静了下来。 风柔柔的。 草绿绿的。 明山童抱着膝盖,面容呆滞,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塑,是那种你不理她她就能坐上三天三夜都不动的雕塑。 不觉夕阳漫天。 明山童放下一个可供一定距离联系的比目鱼玉佩,就返回前山后山之间的木屋了。 若是小王爷不联系她,她也不会主动踏入后山半步。 当然... 武当周边的小镇上,她已经布下了不少的“眼睛”。 但凡可能靠近的危险,她都会去提前解决。 就在她离开时,忽地...她耳边传来了少年温和的声音。 “可以的话,请讲一讲她的事吧。” “嗯?” 明山童愣了下,侧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她意识到,小王爷似乎是想知道有关太妃的事。 夏极问:“可以么?” 明山童点点头,打消了离开的年头,看着血色染红的湖面,缓缓道:“要说太妃,就要先从皇朝与长生道,教会以及十二道大将军,还有外朝开始说起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夏极温和地笑道:“但我们也有很长的时间,不是么?你可以慢慢讲,我可以慢慢听。” 剪水II的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12点这本小书就要上架了,届时会爆更十章(都不是2000字的小章)。 当然,今天晚上零点零一分依然会更新一张,但是7点更新的就会推迟到12点一起发出来了。 仔细想想,小水从《最终浩劫》到现在也写了不少书了,也博得了稳定发挥的成就,大抵就是说开局还行,最后烂尾,让不少书友见笑了。 小水也无意去解释,每一句解释都会被当做狡辩,很苍白和无力吧? 这本书,截止目前,或许看到了一个逐渐成长的混乱系存在... 逼格或许有,但相对少了,甚至和小水过去的行文产生了不少偏差。 但总归还是有趣、新奇还有期待的吧? 小水想说的是,这些都只是世界观的一个架构吧。 虽说是架构,该爽的地方也没含糊。 主角真正的故事,会在上架后彻底展开,娓娓道来。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 皇朝,十二道大将军,教会,外朝... 白骨红颜沧桑道,群妖作宴太平年。 说到底... 这还是一“人”“一”刀的故事。 是有着浩劫里刀神夏极味道的故事。 也是不忘初心的某种回归,某种开始。 这个故事,小水不希望再失败了,不希望无法完完整整地讲出来。 请期待小水的发挥吧,真诚地感谢看这本小书的大家。 拜谢! 涕零。 以上。 89.以众生为祭,化三头六臂? “这是...” “这究竟是...” “怎么可能?” “不管怎么样,你们先返回凤鸣山城,把消息传递出去。” “是...” 最后离开武当的逍遥道之人,显然遭遇了什么情况,而显得有些慌张。 这里,是一个黑黢黢的峡谷,隶属于沉阴山余脉。 而沉阴山通道一向荒芜少人,但却是通向玄素宫的一条近路。 玄素宫此次前来武当参会的正是那位拥有九十九个妻子的彭铿真人。 此时,这位儒雅的中年道士正站在峡谷中央。 他身后,随行的受箓道士已经飞快策马离去,遵循他的命令而赶回凤鸣山城。 但,彭铿却留在这里。 月渐隐没,两排崔嵬的山影好似诡兽的两排獠牙。 彭铿负手,仰望着眼前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侧头对身边四位绝色美人叹息道:“四位夫人,要出大事了。” 一名美人叉腰问道:“多大事?比你上次跪搓衣板还大么?” 彭铿咳嗽了两声:“三十三夫人,你应该多向六夫人,十八夫人,七十六夫人多学习,请给您的相公一点尊严。” 那美人叉腰道:“外人面前给你面子,现在没外人了,快给老娘跪下!” 眼见着,在这不合时宜的环境里,正要上演“妻管严”的戏码,旁边又一名女子道:“彭铿,到底怎么了?以我们的望气术,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彭铿也不多说,伸手,抬指,往前方的空间轻轻一点。 顿时间... 这一指如戳破了某种虚妄,而显出真实。 山谷里,宛如有一副画卷从虚空里显出。 三柱漆黑的香,正插在堆叠成山峰的尸体上。 尸体如粘成一体,数以十万计,难穷其目。 诡异的昂烟,已然贯通天穹。 美人们纷纷瞪大眼,被这诡谲悚然的一幕骇地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一名女子忙道:“彭铿,能破坏么?” 彭铿摇摇头道:“不能.....已然成型。” 另一女子奇道:“成型?” 彭铿指了指高处。 四女看去,这才发现此时天上的黑云竟是这黑烟所形成,而诡异的是...此时,群星隐没,只隐隐显出四道若有若无的光斑,若是普通人根本难以察觉。 彭铿喃喃着:“三灾火山水,四曜紫炁月孛计都罗睺,以众生唤血肉魔身,再以血肉魔身为献祭.........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三十三夫人很无语:“你又在神神叨叨,说什么东西啊。” 一旁另一个夫人道:“别插嘴。” 彭铿神色严肃,观察着,然后断断续续道:“这边应该是山灾,在武当山上我听张真人说武当北山有过山灾,而且解决了,我本来还舒了口气,但现在看来却是天真了。” “我只希望,水灾和火灾,并未成型...如此,可能还有救。” “否则...” 彭铿眼中浮出恐惧,露出苦笑,“你我或能见证千古未有之浩劫。” 一名女子道:“这是...什么妖法,是要召来什么大妖魔吗?” “不”,彭铿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唤醒一个阴影里被遗忘的时代。” 他的四名妻子还要再问,只听远处山中传来了敲鼓般的声音,如有什么野兽在行走。 “守护大妖来了”,彭铿神色变得凌厉,他拔出剑,四名夫人也跟着拔出剑,因为【素女经】的“阴阳勾连”缘故,这四名夫人在某种程度上能爆发出彭铿的力量,所以也有一战之力。 几人的视线里,逐渐显出一个巨猿的轮廓, 嘶哑暴戾的声音,高喊着“女人,是美女,桀桀桀桀~~~” 旋即,如密集鼓点的脚步声, 随着狞笑声,席卷而来。 ... ... “彭铿真人传信,沉阴山余脉,发现尸体堆积如山,有三柱尸香已然通天,是为山灾。” “茅盈真人传信,天姥河突然决堤,发现河中积尸体极多,有三柱尸香已然通天,是为水灾。” “左慈真人传信,地火忽然爆发,庞北城全城居民死亡,有三柱尸香已然通天,是为火灾。” 作为逍遥道聚集点的凤鸣山城,不时迎来快马加鞭的紧急汇报。 这三名真人都是参加武当神火宫立宫大典,而晚了一两天归去的,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恰好赶上了好时候,遇到了各种诡异的事。 这三名真人都不是寻常之辈,一一调查后,竟然都有了大发现。 而就在这时... 又有快马加鞭从远而来... 这一次,来者还是云山宫的人。 “茅古真人传信,钱塘妖域内部发现真相,江中浮尸延绵数十里,隐见三柱尸香通天而起,是为水灾。” 这信息一到,所有人都呆住了。 有一种,末日到来的感觉。 茅古是逍遥道云山宫的掌教,身份等同张真人,而这个月正是他轮值坐镇钱塘妖域的时候,此时...他传来这样的信息,却刚好和其他三人重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道士们,甚至人类所不知道的时候,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鬼祟已经快速地完成了某个恐怖的祭祀。 灾祸,在这个时间,突然相继爆发,紧接着就是一根根尸香,通天而起。 火山水,三灾,任何一灾都可以祭拜血肉魔神。 三灾合一,又是想干什么? 更恐怖的是...似乎不止一个三灾。 这... 这又是想要干什么? 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局面? 甚至众人只能感到其中藏着的阴冷恶意,但却已经无法理解,无法明白!! 原来,钱塘妖潮,甚至之前听说的武当北山空山藏尸,都只是这一场浩大血肉祭祀的冰山一角。 这是要以众生为祭品,完成一次恐怖的祭祀。 而现在,这一切既已出世。 祭祀的尸香既已通天... 那就意味着,这祭祀已经完成了。 在众人还未察觉的时候,那些妖魔已经悄悄地完成了某个极度恐怖的仪式。 凤鸣山城,诸多道观的观主,诸多受箓道人齐聚一堂,在彼此交换信息后,都处于极大的震骇之中。 他们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只不过此时,却无人敢有主见。 这一次,若不是武当能够成功召开神火宫立宫大典,根本就不会聚集如此多的真人,也就不会对这些恐怖的灾祸及时反应。 而有的人则是想的更深了一层,那就是假如武当那位上仙没有出世,武当的神火宫立宫大典是不是根本就无法召开了? 这边的不少灾祸,也只会后知后觉地探查到,而不会这么顺利? 想到这一点的人又是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良久... 武当太极宫于此处设立的道观观主忽然道:“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我宫掌教...” 众人忽地眼睛都亮了亮,脑海里浮现出那身穿白金长袍的清竹大师的模样。 上仙转世,怀揣星君箓章。 这是... 一线生机么? 可即便如此,这也终究只是一线生机,是稍微大一点的螳螂欲要挡车罢了。 没用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 ... ... 时间流逝着。 武当后山。 芥子世界里,夏极忽然盘膝坐起。 那一颗“桃子”赋予的生命真元,终于开始贯通冲破他的隐穴。 同时,熟悉的“痒痒”的膨胀感再度传来。 流程很熟。 过程很熟。 而似乎,这一颗“桃子”本身似乎就提供了“润滑”作用,而只要时间一到,就可以突破,无需如上次一样等待契机。 星辉月夜。 夏极站到芥子世界的瀑布下,随意扯去外衣,眼中闪露着欣喜。 终于...终于要三头六臂了吗? … ps:今天中午12点这本小书上架啦,会爆十更。 90.群妖作宴太平年(第一更) “真是一个好桃子啊。” 夏极一边想着,一边任由躯体拔高到了十米。 飞流直下的瀑布,冲撞在逐渐拔高躯体上,发出金玉碰撞之音。 双头四臂之相,顿时显出,在这四季如春的小世界里显出震撼的轮廓。 第一身,正正常常,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如同太阳一样。 第二身,却显出某种奇异的墨色金属光泽,有些类似树妖,但却又远远强于树妖。 夏极深吸一口气,口腔里犹然回味着桃子的甘甜多汁,那感觉就如一个饥饿的穷人忽然吃到了肥肉拌饭的感觉。 鲜美,好吃,再来一碗,为了这种味道可以献上青春,各种词汇充斥于脑海。 “果然...只有能解体渴的水果才是好水果!” 他用自言自语缓解自己此时体内的痒感,还有那种膨胀感。 嘭! 嘭嘭! 嘭嘭嘭嘭!! 他只觉自己的第一身和第二身之间产生了一种夸张的撕裂感,很疼,如女人分娩的剧痛,如五马缓缓分尸般的剧痛,如千刀万剐凌迟的剧痛。 这种痛苦能让任何人立刻昏迷,甚至死亡,但是...夏极能感到自己体内那恐怖的生命真元发挥了作用。 一旦自己的痛感达到极致,那生命真元立刻就填补而上,让自己维持着清醒。 这感觉,真是欲仙欲死,死去活来。 他两只脑袋都咬着牙,四只拳头都紧紧握着,以至于指甲陷入了皮肤也未察觉。 而他的眼睛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原来... 那撕裂感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在撕裂。 喜欢健身的人都知道,想要练就一身腱子肉,就需要不停地撕裂肌肉再修复,在这种过程里,身体会变得更为强壮,而此时夏极的肌肉的纤维都彻底撕裂开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肉裂开了,爆开了,好像一截又一截的藕被掰断了,各截之间还有着血淋淋的“拉丝”。 此情此景,若是被喜好健身的人看到,一定会大为羡慕,多么彻底的肌肉撕裂啊。 夏极一边承受着这种撕裂感,一边喃喃自语着: “难道说,要撕开一些空间,然后再多出第三身吗?” “成仙大道果然艰难,可是...” “可是...” 四只拳头紧紧握住。 “可是......成为缥缈出尘的三头六臂剑仙,不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吗?” “没有人会知道,只要三头六臂,就可以同时使用九把剑。” “九把剑,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很明显...” 夏极抬头,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脸庞上,小小的天也有大大的梦想。 “众所周知,剑,意味着逍遥,那么...九把剑,就意味着九倍的逍遥。” “为了这样的梦想,就算有一些痛,又如何呢?” 双头四臂的巨人笑了笑, 随着这明媚的微笑,他身上的诸多血肉“拉丝”飞射而出,又于半空翻转,编织着血腥而诡谲的“蚕茧”,或者说......巨卵。 血肉丝线缠绕不息,层层叠叠,很快就将这个巨卵包地严严实实。 再接着,这血肉巨卵的外壳上生出了一种富含矿物质的黑色石质表层,好像一个......巨蛋。 这十米多高的巨蛋,任由瀑布冲刷,横亘此处,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和妖邪。 观看着这一幕的阿紫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从裙子里掏出尾巴,然后抱着毛茸茸软糯糯的大尾巴擦了擦眼泪。 “主人...主人其实一直很努力,他...一直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主人,请您一定要成功!” “阿紫会站在这里默默守望,默默祝福,直到您能够...您能够...” “呀~~~~主人加油~~~” 另一边, 树妖们沸腾了,手拉手开始了舞蹈。 它们的狂躁早就超出了临界点,如今空前激烈的爆发而出。 芥子世界的小太阳将它们欢乐的身影投落在大地上,如一圈又一圈在古老土地上狂欢的扭曲阴影。 黑甲小桃花妖们则是唱着歌曲,用小足在刀剑般锋利的树干枝丫上跳跃,飞舞,洒落星星点点的黑色剧毒致幻粉末。 忽地, 这手拉手的舞蹈停了下来。 一股诡谲的感觉升腾起来。 树妖们彼此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子里都闪烁着幽暗的光芒,獠牙都发出电锯拉动的声音。 ——今天是个好日子。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要吃的树。 ——来吧。 ——快点开始吧,迫不及待了。 树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东西,可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夏极显出第二身开始吸收芥子世界的大日真元后,它们处于芥子世界的太阳和夏极的双重影响下,变得越来越狂躁,这种狂躁感与日俱增,如今早就到了彻底无法压制的地步。 若不是在等一个好日子,它们早就开始互相吞噬了。 而,它们终于等到了。 今天,是老爹变得更强的日子。 所以,今天是好日子。 一阵短暂的平静之后。 上百树妖再也无法压制“融合”的欲望,开始捉对厮杀起来。 “为了梦想!” “为了公平!” “友谊第一!” 尘土飞扬。 湍急瀑布下的巨蛋里传来“嘭嘭嘭”的心跳声,如同擂动的杀生战鼓。 而树妖们,就在这战鼓之下,鏖战! 大地如深海, 泥土如怒潮, 树妖们甩开巨型章鱼般的触手,开始纠缠、撕扯、狠狠勒紧。 百臂巨人般的金属利刃彼此狠狠杀伐,如两军交锋,发出刺耳混乱的金属骤雨声。 而腆着肚子的黑甲小桃花妖们,则是尖锐地狂笑着,在树妖之间飞舞,不时洒下浓郁的黑色毒粉, 而不时又被一根根冷不丁电速射而来的根须卷住身体。 被卷住的黑甲小桃花妖没有丝毫恐惧,而是死死抓着根须,低下头,张开锯齿般的獠牙疯狂啃噬树根。 然后,有的树根被啃断了,黑甲小桃花妖又得寸进尺,继续啃噬。 可是...有的黑甲小桃花却被那触手般的根须死死勒着,送入树妖狰狞的大口中,在咀嚼声里发出怪异的尖叫,继而归于死寂。 黑甲家庭树妖因为有小桃花妖的帮助,就如一个指挥着士兵的将军,在这混乱的杀伐战场上颇占优势,稳步推进,不时用根须卷起其他树妖的残肢送入口中。 阿紫被这忽然的打斗给搞懵了。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副黑暗鲜血的画卷。 “你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阿紫大喊着。 可是,她不敢靠近。 因为,某种程度上她还打不过树妖。 树妖们还能从老爹以及芥子世界小太阳里吸收能量,可是她却不行。 所以,她站在远处,弱小无助又可怜地跳着,挥舞着手,喊着:“不要打啦~~~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嘭!! 忽地,一声巨响在她身侧响起。 阿紫吓了一跳,小足下立刻生出了金刚琢子,琢子“骨碌碌”滚出紫电的速度,带着她如受惊的小猫飞快跑远, 直到掠出上百丈距离,她才扭动身子,甩着尾巴,回头观看,原来是一个树妖的大枝干。 阿紫拍拍小胸口,压了压惊,然后继续喊起来:“不要打啦~~不要再打啦~~” ... ... 武当前山。 一匹快马带出烟尘停驻在山脚。 来自凤鸣山城的使者匆匆忙忙地拾阶而上,脸上挂满恐慌。 一个多时辰后。 武当掌教带着三十名弟子,走出了紫霄宫。 只见清竹大师身裹白金霞光衣,腰坠火德星君箓,背负从武当“底牌库”里获得的雌雄双剑。 气质清冷,好似冰霜不容亲近;青丝飞扬,一双泪痣深藏慈悲;白玉人儿,宛似羊脂雕铸而成。 很快, 这一行人,就去远。 奔赴西方的凤鸣山城。 然后若是没什么差错,则是先往最近的沉阴山赶去,与玄素宫的彭铿真人汇合,再破局。 在那遥不可见的大地上,一炷炷尸香因血肉的献祭,而通达天穹,某种诡异未知而可怕的进程正在稳步推进,逐渐地改变着人间。 没有人知道这个仪式是什么,这场献祭意味着什么,因为即便是道乡上层的那一小撮人,他们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了“血肉魔身”之处。 而此处,显然是比“血肉魔身”规模更大、更为恐怖的献祭。 这是一场有着预谋,有着组织的献祭。 这场献祭里,人命就如砧板上的肉,随意切剁,随意摆弄...... 过去,或许也曾经有过妖事,妖祸,而极偶尔的时候也会爆发妖灾。 但是...却从没有过这种大劫。 也正因为如此,生活在和平里的人类就如被放牧于青青草原的牛羊, 在经过了极长时间的修生养息后, 已然漫山遍野,脂多膏肥。 此谓...太平年。 亦为瓜熟蒂落,恰是美味可口时。 所以...这大劫才到来么? 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谁知道呢。 而且,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的“组织”是谁。 或许除了几位掌教层次的人物,才会凭借着悠久的传承里的口口相传,来作出一些模糊的判断。 此时... 明明还只是五月初,清竹大师等一行人在行程里却已经遇到了几番的暴风雨。 狂风忽起,电闪雷鸣,好似有什么诡物在天穹行云布雨,忽然到来,忽然消失。 这种反常的天气,似乎也在显出不详的预兆。 在穿过了几座村镇后。 晴朗的天空忽地一变,又是阴云密布,雨水糅杂着细小冰雹从天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林叶竹片,漫天漫地飞着。 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而慌张。 一行道士早戴了斗笠,策马冲入骤雨冰雹中。 马匹受惊,更加发足狂奔, 带动着众人的背影逐渐模糊, 好似冲上了一张混乱而精致的餐盘, 而被这朦胧的巨大诡兽渐渐吞没,再无踪影。 91.世上从无三头六臂(第二更) 后山不知前山事,更何况此时后山的全员都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阿紫目瞪狸呆地站在芥子世界的一个高崖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黑甲树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融合”却才刚刚开始。 弱小的树妖已被强大的吞噬。 强大的树妖则是陷入了某种沉寂的状态。 它们的根须缠绕着那些被肢解的树妖,按压在泥土之下。 那一棵家庭树妖无疑也是强大的,虽然它树枝上的四十九个桃花妖只剩下九个了,但是那九个桃花妖也产生了变化。 她们匍匐在这树妖的枝头,而五瓣战裙里,开始往上长出一种黑色金属光泽的桃子。 正因为这种黑泽,所有的树妖都如同某种凝固的怪异雕像,一动不动。 再加上瀑布下的那一颗十米高的巨蛋,就更加呈现出某种诡异的静态。 阿紫拍了拍小胸口,但很快,眉宇之间又闪过了一些焦急,她走来走去,不时喃喃自语着: “主人的师姐下山了,主人又还在蛋里面...主人的师姐如果邀请主人,主人不能去怎么办...又或者主人的师姐忽然死了怎么办?” “哎呀,哎呀,为什么主人的师姐要下山呢?好好待在武当山上不好嘛...嘤嘤嘤...” 忧心忡忡的小狸猫食欲显然不好。 她晚饭都只吃了五条烤鱼,一锅米饭,还有三盘水果混拼作为饭后甜点,然后又偷喝了一葫芦主人的美酒。 嗯。 太愁的时候,只要吃饱喝足,然后睡一觉,就好啦。 如果还没好,那就是还没吃饱。 如此一来... 后山除了还没怎么开灵智的野兽们,全员“神隐”。 幸好,半天后。 咔咔咔咔... 山峰裂开的巨响里, 十米高的蛋壳上出现了裂缝。 裂缝如蛛网蔓延,很快覆盖整个石质化的蛋。 一阵短暂的宁静后,蛋破了。 阿紫也惊醒过来,急忙抱着尾巴,乖巧地盘膝坐好。 下一幕,奇观出现了。 嘟嘟嘟嘟嘟.... 飞流直下的瀑布被高温煮沸,往上蒸腾。 潭水也煮沸了。 幸好这个深潭里没有鱼虾,否则就是一锅河鲜乱炖了。 大量沸腾的高温水汽,产生了浓郁的雾气。 阿紫刮了刮眼眶,努力瞪大眼看去。 这一看,她就觉得呼吸都快停了,心脏好像被一只魔手攥紧了一般,尾巴上的毛绒绒因为受惊而炸开了。 “我的天,那是什么啊...” 朦胧如噩梦的沸腾水雾里,一道恐怖的火焰巨影若隐若现。 但这巨影不再是双头四臂, 而是... ... 四头八臂!! 四头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八臂长成在四个不同的躯体上。 之前前后两个躯体之所以撕裂,正是因为在躯体之间要额外长出两个躯体。 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古老黑暗的大地上,那邪异扭曲未知神魔的雕像。 阴森的黑影投落在荒芜以及尸横遍野的泥土上, 空气里还弥散着晦涩难明、让人不寒而栗的欢快歌曲, 好似是某种极度冷冽与诡异的教会在遵循意义不明的残酷教条,进行着悚然可怖的祭祀。 “啊,主人成仙啦!” “仙人!” “好棒!” 阿紫特别开心。 至于证据,没看到紫炎东来,白炎贯日嘛,大家都说这是成仙的征兆呢。 此情此景,必须要赋予点仪式感。 可是怎么赋予仪式感呢? 阿紫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的体位,该摆出怎么样的姿势来恭迎主人的到来,才会让主人满意呢? 寻常的体位,只会显出下属的无能平庸。 花里胡哨的体位,只会显出下属的缺乏考虑。 她是一个优秀的小妖奴,必须想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新体位。 “唔...该怎么做呢?” 阿紫的身形如在做瑜伽一般,不停地扭动着,但都不太满意。 “应该是衣服问题,如果能换上霓裳舞衣配团扇,应该会多许多体位呢。” 紫裙少女就有些生闷气。 但巧狸难为无衣之体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忽地,天空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声音。 “饿...” 阿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饿...好饿...” 声音源自于雾气里的巨影。 四头八臂的身影里,只有第一身的脸庞睁开了眼,其他三身都犹然闭目。 “主人主人...” 阿紫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跳着脚丫,挥着手。 忽地,她仿佛感受到了某个目光的注视,而身子一冷,有一种成了食物的感觉。 但很快,这感觉消失了。 阿紫急忙跑向篝火,此时的篝火上还架着的犹温的烤鱼,她双手握住烤鱼棍子,高高地举起。 一只巨手从雾气里伸了出来,两只指头小心地夹住着烤鱼,然后又转而递回了雾气里,可是...连半点咀嚼声都没有,烤鱼就消失了。 阿紫也察觉了这一点,显然...主人已经突破结束了。 但是,现在的主人似乎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最大的变化就是,主人的食量应该变大了。 其他倒是没什么。 那...怎么办呢? 阿紫跳着脚丫子,举手喊道:“主人,我去为你准备食物~~~实在抱歉没有能够提前准备好~~~抱歉抱歉~~” 喊完这些,阿紫跪着连连磕头。 “饿...好饿...” 嗡嗡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主人,我这就去准备,很快回来~~~” 阿紫脚下生出金刚琢子。 琢子转的飞快,一溜烟就没了。 阿紫跑出了芥子世界,迅速找到了后山四大家族——猴虎熊蛇。 猴子乃是斥候一族,同时能提供水果。 老虎乃是御用坐骑一族,同时能提供肉类,而在阿紫的指导下,它们已经学会了用火去把肉烤熟。 熊乃是备用陪练一族,可以提供鱼类以及蜂蜜。 蛇乃是为了凑齐“四大家族”的名号而塞进去的,同时这也是一种猎奇的坐骑。 武当后山的女暴君迅速下达了“上贡食物”的指示。 此时,虽然已经是晚上, 但是,四大家族还是反应迅速,开始了忙碌。 瀑布秘境里未曾进入芥子世界的普通树妖们很快也知道了老爹饿了的消息,一个个憋足了劲开始长水果。 武当后山,顿时如一个庞大的机器,开始了运转。 这里就宛如一个小型的社会,而立于金字塔巅的,正是立于这位女暴君之上的老爹。 这里...是老爹的地盘啊。 这里,也是植物的天堂。 很快... 小动物们扛着各种食物,如端菜的太监宫女一样,乖巧地排成长队,站在“芥子世界”的入口前。 没有得到夏极的同意,它们是无法进入芥子世界的,而且也进不去。 阿紫成了“递菜专员”,她背着一竹篓的熟肉,抱着一竹篓的新鲜水果,水果顶上还有熊瞎子们刚刚掏来的蜂蜜。 阿紫深吸一口气,迈入了芥子世界。 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晚上,但是芥子世界里依然阳光明媚。 阿紫才一入内,就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轰!! 嘭!!! 烟尘弥漫,远处的高山好似发生了泥石流般,巨石滚滚,大地亦在颤动。 “那是...” 阿紫觑眼看去,努力辨认。 她看清了。 主人似乎正在啃噬一座山峰。 在她出去的工夫里,那座山峰的峰尖已经被啃没了。 阿紫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愧疚感,一双水灵的大眼噙满泪水,闪烁着星星的光亮。 都是她的失职,才害的主人只能吃土。 阿紫心里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又擦干眼泪,捧着竹篓里的食物送上前。 但很快,阿紫又发现即便竹篓已经够大了,但以主人现在那仙人般体型,估计也就是一口的事,根本不够吃。 武当后山的女暴君第一次对食物不足产生了忧虑。 她放下两篓食物,跳脚挥舞,高喊着:“主人,主人,这边~~~” 巨人的手挑起两个竹篓,直接丢入了嘴中,这一次...明显有感觉到嚼了两下。 阿紫喊道:“我再出去拿~~” 嗖嗖嗖~~ 金刚琢子启动, 紫裙少女一溜烟又飞出芥子世界,然后继续“递菜”。 ... ... 时间流逝。 不觉,外面的世界已经天明了。 地平线上显出鱼肚白,而破晓的霞光照耀在山岭的千峰万壑之间,带给人间以光明和温暖。 “老爹就是光明。” “老爹就是温暖。” “你们说的对~~~” “希望老爹能够早点吃饱。” “老爹真辛苦呢,为我们带来光和热,可是自己都吃不饱。” “老爹真伟大!” “希望老爹能够多陪陪我们。” “想老爹的第五千九百二十一分钟...” 瀑布秘境里的树妖窃窃私语着,还有不少面带忧伤,在担心着它们的老爹。 相较于芥子世界里的树妖,这些外面的树妖显然正常了许多。 而此时, 芥子世界里, 夏极已经相对恢复了“原样”。 只不过,这一次的压缩过程比较艰难。 换句话说,这一身的四头八臂不是那么容易压回一头两臂的... 而且,他感到第三身和第四身是“空”着的。 简而言之,就是内里并无真元。 第一身是大日真元,第二身是神秘的芥子太阳真元,第三身,第四身却犹是空空如也,但一时间他也寻不到真元再来填充这两身了,除非... 他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二十秘宝”之中的那唯一可以具备“完全复制”能力的秘宝,以及那能够颠倒力量属性的“天地阴阳变幻玄镜”...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而为自己填入浩然正气。 只不过,临时转换与长期共存,是两个概念。 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怎么可能共存?就如水中生火,黑白同在,可能么? 气氛有些沉静。 良久... 阿紫看着不远处消失的山峰,再看看面前的主人,就有些忧伤。 夏极也很忧伤。 他无语地喃喃了一声:“四头八臂...为什么会跳过三头六臂?” 阿紫听到主人说话,就跟着问:“什么三头六臂呀。” 夏极道:“我道教有书册记载,传说一些上仙可以人前显圣,化显三头六臂神通之身,持九神兵,逍遥出尘。” 说罢,他摇摇头,自嘲地笑道:“我一直以为我能够修成三头六臂之身,可惜...我似乎失败了。” 阿紫急忙道:“才没有呢,刚刚我觉得主人仙气十足,就好像是真正的上仙下凡了一般。” 见到夏极依然不开心。 阿紫继续道:“而且,前些日子阿紫一直在读人类的书,人类的书里有一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呀,那些记载的人懂什么哦。 也许,他们根本没看清楚。 明明是四头八臂,他们却错写成了三头六臂。” “唔...”夏极托着下巴。 阿紫兴奋道:“主人,你想呀,四和三只差了一吧,他们数错了也很正常呀,毕竟仙人出现时都是云雾蒸腾,仙气飘渺,根本看不清楚呢。 就算没数错,写错了也是可能的。” 说着, 小狸猫又站起来,狠狠地跺着脚,“那些人真是害人不浅,都没看清楚就乱记载。” 说完这些话,小狸猫心底默默给自己点赞。 阿紫,真是太棒了,终于像一个才女了呢! 只有带着批判精神去怀疑,才是一个真正的读书狸呢! 夏极听了这一番话,略作思索,点头道:“阿紫,你说的不错。 实践出真知,只有经历过了,才有发言权 其实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三头六臂,有的只是四头八臂。” 话虽如此,但夏极心底却莫名地存了些苦涩。 他隐隐感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对...有些事与愿违。 为什么与自己力量属性相反的力量,会是浩然正气呢? 为什么自己呈现出的不是道家经典记载的三头六臂呢?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只不过,这种事,谁愿意承认呢?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在今后去寻找可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就可以了吧。 这一丝怀疑的念头很快又被更多的其他念头淹没。 而这时候,阿紫才开始把前山发生的事,以及四大家族里的猴家看到的“虞清竹下山”事件娓娓道来。 虽然阿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师姑乃是主人所重视之人里的第一梯队人类,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很重要呢。 而即便阿紫这样的小妖奴也知道,虞清竹才刚刚继任武当掌教,这时候下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92.千古浩劫起,寸土不得度(第三更) “小师姑刚刚继任武当掌教,如果没有发生大事,肯定不会亲自下山,而且还带了三十名弟子么? 我武当太极宫上下,一共也就六七百号人,除去在外云游的以及俗家有事的,常驻山上的弟子并不多... 再加上紧急出动,以及维持武当自身运营和安全,小师姑这是把能带的主力都带出去了么?” “师父还在太子洞修行,所以...此次是小师姑一个人带队前去的?” “性修的箓道固然威力强大,但是若没有强大的剑修作为辅助,未必能够有机会完成符箓,而且...在某些极端的地形环境下,符箓是无法使用的。” 夏极看看自己还在压缩中的身体,显然不适合外出。 除此之外,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只是等着小师姑动用箓章进行邀请,显然颇显被动。 那该怎么办? 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险,如此黑暗,就算是他自己都没有太大信心,更何况小师姑? 忽地, 夏极神色动了动。 于是,他向阿紫要来了纸笔,然后寻了一块平坦而又有些湿漉漉的石头。 左手按压石面。 刷~~~ 苍白火焰从掌心里流淌出来,裹覆石面。 瞬间,石面上的水全部蒸腾起来。 一阵雾气后,石头已变得干燥。 夏极这才把纸张在石头上摊开。 第一身左手压纸,右手开始在纸面上“刷刷刷”地写信。 第二身还未被压缩回去的左手抓着一串烤鱼,右手抓着一葫芦美酒不时往嘴里送着。 可能因为未完成的缘故,夏极虽有四头四面,可是除了第一身能够睁眼之外,其余的四身都还是闭目,一副犹然在沉睡或是半睡半醒中的模样。 阿紫见主人辛苦,就不停地喂他吃着又大又甜又水灵又饱满的葡萄。 未几,信已写完。 夏极取出比目鱼玉佩作为信物压在信上,然后递给阿紫。 比目鱼玉佩虽然可以在一定距离联系到明山童,可是...他现在的模样显然不适合与任何人联系。 阿紫得了信,就撒开腿子,飞快地往前山方向奔去。 ... ... 武当,前山后山的连接处,不过是个小山谷。 阿紫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展露金刚琢子。 她一路跑了很远,停在小山谷里的一个木屋前,刚要敲门。 门,却已经打开了。 门里的“小宫女”面容呆滞地看向外面。 阿紫道:“明姑娘,我...我是主人的小妖奴,主人让我把这份信交给你。” “小宫女”接过信,略微看了看,然后又递回了比目鱼玉佩,什么都没问,只是道了声:“好。” 阿紫很开心,赞道:“明姑娘真是个好人呢。” “小宫女”没有任何交谈的兴趣,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阿紫完成了任务,也开开心心地返回了。 忽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而露出惊容。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位明姑娘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头饰根本没换过,就和她那永不更换的呆滞僵硬表情一样。 不, 与其说没换,不如说根本就没脱下来过。 尽管如此,她却闻不到半点的臭味,反倒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阿紫才离开那木屋没多久。 木屋门扉又打开了。 “小宫女”背着把平平无奇的剑,走出了山谷。 夏极给她的信上内容很简单,就是要她去帮助虞清竹。 虞清竹在哪儿,去做什么了,却一概没说。 可是,明山童无所谓。 她若想找到一个人,这个人无论躲在哪儿,都没用。 山雾渐起,小宫女的身影逐渐隐没,不见。 ... ... 数日之后。 沉阴山余脉。 所有入山口,都已被封锁。 清竹大师虽然只带了三十名道士,但在经过凤鸣山城时,当地官府也紧急调拨了两千甲士随行,如今这两千甲士又分成了许多队,配合着道士,一同封锁了进山要道。 这里本就是荒山野岭,平日里路人很少,所以两千武装的甲士再配合十名道士却也已经足够了。 清竹大师则是带着剩余二十名道士进入了深山,进行探查。 毕竟,沉阴山是诸多出事地点里最近的一处。 甲士们本来还不以为然,但很快...他们开始察觉古怪。 这里的一切生物,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开始显得有些怪异。 有人听到树木在窃窃私语。 有人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窥视他们。 而若是有人单独去远处大号,那就会一去不复返。 再有人去寻找,也会消失不见。 似乎只要偏离了驻扎营地的篝火,脱离了光亮的照耀,就不再安全。 不信邪的一些甲士自告奋勇去探索,可一入黑暗,就也彻底消失无踪了。 这么一来,人人自危。 人人都只死守在营地里,不再外出。 如果有想要抄近路的车队,或是路人到来,则会有甲士上前勒令其赶紧离开。 但夜越来越深... 而清竹大师也已经进入山中两天两夜了,没有半点音讯。 这山口,就好像一个怪物的巨口。 黑暗,凶险,诡谲... 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黑暗里在进行着什么。 甲士们早就过了最初的那股子随性,如今不论做什么事,都至少十人同行。 此时,一个个篝火架子上正煮着肉汤,而每个篝火周边则有数十人包围。 九代弟子中的二师兄华姑子是个颇有些冰山气质的道姑,算是虞清竹仿制的优质版,此时,她正在一处篝火边,忧色忡忡地看着远方。 明明都五月了,入夜之后却还是莫名的阴寒。 她正出神地看着,忽地,后颈一冷。 耳边传来惊呼声。 “下冰雹了。” “好大的冰雹!” “好像鸽子蛋!!” 五月初已然立夏,天气早就开始转热,此时下起冰雹,却是透着一种反常。 惊呼声如一阵儿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漫天的冰雹倾泻而下。 甲士们纷纷钻入帐篷,而来不及进入的则竟是被打了个鼻青眼肿,更有没有戴头盔的被打得头破血流。 篝火纷纷熄灭,煮着的肉汤纷纷泼洒,发出“哧哧”的声音,热气升腾,却瞬间湮灭。 华姑子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长剑,也闪身进入帐篷中,暂时躲避这极端天气。 军营一片黑暗。 帐篷外,一片轰隆隆的声音。 忽地, 有甲士的声音惊呼而起。 “那是什么...” “什么声音?” “什么...” 混乱,恐惧的叫声忽地响起,伴随着“哗啦啦”地金属刀兵碰撞声,以及冰雹砸击帐篷厚牛皮布发出沉闷声,在黑暗里显出令人恐慌的意味。 大地上,或者说这深夜的狂风冰雹之中,响起了一种诡异的碾压缓搓的声音,好似有万千人拿着长刀在重重刮着金属地面,发出让人心慌,让耳膜要被撕裂的怪声。 华姑子深吸一口气,运气御剑,矫健的长腿在松紧之间,已经带着她整个人冲出了帐篷。 可是才一外出,她就感到一股可怕无比的劲风扑面而来。 她如被一根断树迎面狠狠砸中,往后倒飞出去。 华姑子罡气还在,所以还能护体。 她猛然落地,双足如扎根在地,握剑横于面前,同时望气术发动。 黑。 纯黑。 粘稠如墨的妖气,在她视网膜前炸开了。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又感到了那劲风再度掠来。 从四面八方轰来。 咔咔咔... 几乎一个刹那,华姑子被冲到了半空,护体罡气纷纷粉碎。 命修没了护体罡气,那就只剩下肉体去抵挡入侵了。 但华姑子这样的小道姑,肉体岂能抵挡住此时这粗暴力量的肆虐? 华姑子根本连敌人是谁,连劲风从何处而来都没看到,就已经快死了。 她的肉体从半空掉落,却忽地停了下来。 华姑子感到她身后有个什么东西,而她的白色道袍整被那东西的挑着。 她整个人如坠冰窟,根本动弹不得。 华姑子闭上眼,开始等死。 但奇怪的是,她身后的那东西似乎只是挑着她,然后在看她的后背。 看了一会儿,她只觉身子被一股力量随意撇开了,甩回了帐篷里。 她滚了几圈,全身都散架了,和被褥卷在一起,长剑早就跌落在外了。 夜色,安静极了。 起初,还有甲士恐惧的哀嚎声。 没多久...却什么声音都没了。 华姑子知道,这数百甲士已经全灭了。 整个营地很可能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么... 是什么救了她。 华姑子努力地想着,忽地...她想起自己白袍的后面,绣着的是武当太极宫的标记。 华姑子恍然,红唇上露出苦笑。 敢情,这是前些日子那一位上仙的余威啊。 骑虎提剑过大江,一剑光寒十万里... 便是人去楼空,余威犹然震慑地这些疯狂的妖魔不敢杀死武当弟子。 这是何等风采,又是何等霸气。 她无力动弹,只能勉强支起身体,看向远处,不知掌教如何了。 ... ... 虞清竹感到自己被针对了。 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从外看,沉阴山还只是阴冷黑暗,但是一入内,却会发现......这里的水汽极大。 只要有人点起火把,火把就会立刻熄灭。 而若是符修想要取出符纸,符纸则会瞬间如同在水中泡过一样,再无法使用。 至于摆设香炉,临时画符,根本不可能。 她带着二十名弟子入山后,便是想着先和彭铿真人汇合。 但很快,她发现别说汇合了,就连走出这里都变成了一件难事。 咫尺之地,宛如迷宫,她在其中不停地绕圈,却无法突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她,锁着她,却又不来找她。 这里是血肉魔身献祭的深处,是山灾的深处...是由堆叠的无数尸体点燃了三柱尸香,上达天际,勾连虚曜的诡异之地。 在这种妖气浓到几乎能给人洗澡的地方,夏极绝对能干掉三碗饭,然后开始思索这符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 但是对于道士们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极度劣势的环境。 简而言之,在这里,他们受到抑制,而妖精却得到增幅。 此消彼长,再加上被刻意针对而无法动用符箓,简直是死局中的死局。 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虞清竹,因为已经数百上千年没遇到过这种程度的浩劫了...人类的经验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妥善的应对。 她能够依然保持冷静,而没有半点松懈,就已经算是妖孽了。 而此时,她也是那二十名弟子的精神支柱。 无论那些弟子怎么慌,只要看到掌教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总会缓过神来。 忽地... 清竹大师停下脚步。 二十名武当弟子,也瞬间剑拔弩张,环绕结阵,符修在内,剑修在外,形成了一个荆棘圆环。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 雾气里,显出一个女子的轮廓。 白袍,负剑,面容呆滞,长发飞舞。 清竹大师瞳孔猛然收缩,其余二十名弟子也露出惊讶之色。 二十名弟子惊讶的是,这似乎是掌教新收的弟子,平日里住在宫后的山谷里,虽然连掌烛道士都不是,但似乎身份特殊。 清竹大师惊讶的是,这位名叫“明山童”的宫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如此轻松的找到她? 明山童看到对面的一行人,从腰间取出一块作为身份证明的木牌,然后道:“参见掌教。” 清竹大师招招手。 明山童会意,把木牌丢了过去,同时传音道:“夏极让我来的。” 清竹大师检查了一番,又丢了回去,她知道这位太妃留在武当的宫女深藏不露,便道:“山童...你能找到深入这山灾核心的道路么?” 明山童露出古怪之色,目光扫了扫她身后的诸多弟子,道:“能。” 然后,她又补了句:“要去么?” 93.他终降世,立于人间之前(大章-第四更) 要去么? 清竹大师抬头看向眼前白袍女子,没想到她真有信心可以找到这山灾阵心。 明山童是师弟生母派来保护师弟的,所以清竹大师对她有着一种“爱屋及乌”级别的信任。 女人的直觉很准,她能感到那位太妃对夏极的愧疚和爱,所以...她相信被那位太妃委以重任的明山童。 可是... 这随行的二十名弟子虽说还强撑着,但无论身体还是意志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年轻娇美大师身形稍稍静止了下,低垂的眸子已然有了决意,她忽然抬头看向明山童。 后者会意,两人走近到一处... 而在弟子们看来,这两人只如在简短的说些什么。 片刻后... 幽暗潮湿,雾气朦胧的山谷里。 明山童背着剑在前领路,一行道士随在她身后。 火把无法燃起,月光被挡在外,黑暗和大雾让众人只能面前辨认出周围的人影。 一路上,众人已经不敢再动用望气术了。 因为只要一动用这探查妖怪的术法,就会看到黑如墨汁的妖气横流成湖,淹没了此处。 他们完全是在妖气里行走啊。 他们的四面八方都是妖怪啊。 那些妖怪正在静静窥视他们。 哪怕是一棵树,一朵花,似乎都显得阴森诡异。 这是一下子进入妖怪的大本营了。 众弟子知道“三灾”的并不多,但是...他们已经明白这是一场隶属于妖精的疯狂祭祀。 啪。 靴子轻响传来。 明山童忽地停下脚步。 在盲目地漫无目的随行的众人也停了下来。 明山童遵循刚刚和大师的商议,道:“再往前是一条小路,穿过这条小路,可以到达山灾的核心区域,但是人气越浓,越容易打草惊蛇。” 她话音落下,诸多武当弟子都是一愣,旋即却纷纷浮出坚毅之色。 斩妖除魔吾辈事,岂因福祸避趋之? 或许平时,他们各有各的性格,但若是遇到邪祟,若是因为存在危险,而恐惧害怕退缩不前,却也不可能。 人,是有信念的。 不同的信念,造就了不同的人。 对于这些道士来说,或许力量不足以和此时这“山灾”匹配,但是他们的心,都是一致的。 “小道愿意同行。” “小道亦是...” “请掌教吩咐。” 不少道士都咬着牙,握紧剑,哪怕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了极大压力,他们依然可以做出不违背信念的选择,当仁不让,何需蝇营狗苟,做那些小家子气的事? 清竹大师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问道:“山童,你怎么看?” 明山童道:“其实,这里是个十字路口,我并不确定哪条路会通往山灾核心。山童建议兵分三路,我和你走中间这条道,其余弟子分为两队,各往左右两边。 如此一来,若是谁达到了山灾核心区域,就可以信号烟花来传讯。 时间紧迫,早一分发现核心区域,或许还有逆转之机。” 清竹大师道:“张君灵,你这边的十人往左路走。” 张君灵是一名剑修,也是九代弟子中的二师兄,他愣了愣,然后道:“是,掌教。” 清竹大师又道:“柳如意,你这边的十人往右路走。” 柳如意是九代弟子里的剑修,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对御剑行气之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此时,她听到掌教的吩咐,便也应道:“是。” 三批人,站到了三个岔路口。 此行,或就是永别了。 清竹大师忽道:“若是走出去了,就赶紧回凤鸣山城,不必再返回这沉阴山中了...把此间事告知外部,也告知道玄子师兄。” 是的。 这一路的见闻,完全可以为后来之人提供一定的经验,使得他们做出分析,并未雨绸缪。 两边的道士沉默了下,齐声应道:“是,掌教!” 他们都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 黑暗的十字路口,队伍重新规划,又重新启程。 “掌教,请务必小心!” “掌教...” 左右两边的道士道姑们忽地停下脚步,纷纷开口道。 清竹大师才迈出两步,听到众弟子的声音,心底莫名地一暖,然后用温和的声音道:“活着回去。” 这种温和,她从夏极身上感到过,也在太妃身上感到过,所以...她也不自觉地喜爱上了这一种说话的态度。 当她温和地对待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会生出一种归属感。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冰雹穿破了黑暗,砸击在黑色的安静的漫山遍野。 明山童随心所欲地撑开一个能包裹两人的气罩,将冰雹阻挡在外。 “其实,你不必担心。” “就如我所说,这里的妖怪不敢杀武当弟子。”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那位上仙,一人一剑,不过出手两次,却已镇压群妖了。” “人类知道的事,妖族也是知道的。” “所以...那二十名弟子都会安然无恙地走出沉阴山,甚至妖怪们会刻意放他们离开。” “因为...就算是妖怪,也惧怕武当那位上仙。” 明山童以剑做拐,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 清竹大师接着她的话道: “可是我们不一样,因为...我们已经快要越界了。” “越界之前,妖怪们会想方设法地困住我...让我无法前进。” “但越界之后,它们就要出手了。” “山童...很抱歉拖你一起。” 明山童笑了笑,随口道:“道士们的最好配合,是剑修配符修,这一次...就让我来做你的剑修吧。” 她随意看了一眼这穿过白金长袍的娇美女子。 武当掌教,还真是冷静,现在也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是的。 从一开始,这一位年轻的武当掌教就没想那二十名弟子陪她冒险。 所以,才有了分路的“情节”。 弟子们不惧死。 而这位武当掌教也很了解他们,所以为他们安排了几乎没有危险的生的道路。 可是,她自己却已经踏向了最危险的路。 这样的领导者,和天阙皇都可是完全不同。 羊肠小道。 蜿蜒盘山。 两岸妖气停不住。 忽地, 明山童动了,她神色呆滞,但速度快到了极致。 清竹大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侧的女子化作一道残影,拄剑横刺,刹那爆发的剑意,瞬间生出强大的巨剑虚影。 嘭!! 剑气纵横。 剑爆雷鸣。 一点寒芒,于黑暗里炸亮。 清竹大师飞快侧头,只见黑暗里,明山童正和一团模糊的黑影激烈地打成一团。 两人的交锋,就在她身侧。 而此处,明山童的强大一览无遗,因为即便她在和那未知敌人交锋,她的气罩依然覆笼住了清竹大师。 在气罩的区域里,浓郁的水汽、一切冰雹都会被隔挡在外,这就意味着...符箓可以动用了。 剑修搭配符修,理论上,可以破各种局。 清竹大师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还是飞快取笔取符,开始画符。 即便在这等慌乱的情况下,她的手依然很快,很稳。 笔走龙蛇之间,符箓一气呵成,几乎是瞬间画完。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一个个山神土地的巨大虚影出现在她身后,又飞快冲出,对那突兀攻来的黑影挥舞出了强力铁拳。 那黑影似乎不懂闪避,而硬是冲击,而这...居然还硬生生斩碎了三四个山神土地的虚影,才被击倒。 而就在倒地的刹那,明山童已经默契地闪了过去,一剑掠过那黑影的脖子。 头颅滴溜溜地滚开了, 但是,没有血。 清竹大师手执大毫,走近,对这身首分离的黑影略作辨认,心底忍不住生起一股恶寒,娇躯也是打了个寒战。 明山童问:“你认识他?” “是...”清竹大师沉默了下,“他是玄素宫的彭铿真人,也是最早把沉阴山发生灾祸传回来的人。” 彭铿是很强大的,而且有着传奇色彩。 从前的清竹大师甚至难以望其项背,可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死了? 死后甚至成为厉伥,受大妖操纵而来攻击她们。 她根本不敢置信。 明山童道:“这是个警告。” “是...”清竹大师道,“警告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明山童道:“你准备怎么办?” 清竹大师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个道士。” 说完这句话, 她看向明山童的剑,问:“这是什么剑?” “一把普通的剑。” 清竹大师双手往后,摘下背着的雌雄双剑,并呈一处,再递给她,道:“用这个。” 明山童道:“不了,虽然是把普通的剑,但用习惯了。” 清竹大师愣了愣,应了声:“好...那我们...走吧。” 她抬手攥住了腰间的小囊。 囊里,是火德星君箓章。 可是,明山童走了两步,却忽地转身,回头,身形一闪,蹲在了彭铿的尸体边,抬手探入那尸体的怀中,摸索了一番。 清竹大师问:“你找什么?” “素女经”,明山童头也不回地回了句,“我听说之前彭铿曾说过阴阳分化之法能救夏极,那么...既然遇到,我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经书。” 清竹大师听到“素女经”三个字,脸不禁红了红,彭铿以一男之身同时驾驭九十九女,正是这本经书上所记载的法门。 若是夏极真修炼起来了,凭借他的条件,比之彭铿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竹大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浮躁。 如果真能救他,那么修炼这素女经又有何不可呢?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地听到声音。 “找到了。” 明山童摸出一个书匣,“这种经书涉及观想图,果然会被随身携带。” 说罢,她放入怀中,然后起身,和清竹大师继续往前。 一路上, 两人又见到了一个巨猿的尸体,还有四具女子的尸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妖的尸体。 女子尸体未曾遭过羞辱,只是被单纯地残忍肢解。 看情况,这里曾经发生过异常惨烈的大战。 很可能是彭铿等人将这猿妖斩杀了,但是却被另外的存在给灭杀,从而化作伥鬼中的厉伥。 山林往深处, 羊肠小道上,亮起了一点火折子光。 明山童举着火折子照明。 借着熹微的昏光,两人看清了两侧的“风景”。 这里是一片诡异的森林,而森林里飘着昂昂的妖气,这些妖气由无数小股小股的妖气汇聚而成。 “有很多很多树妖。”虞清竹辨认着... “还有许多动物类妖怪...” “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发生的?” “人间怎么可能诞生这么多妖怪?” 妖怪的产生,可是很复杂的,除了时间,还需要在具有灵气的地方,还需要再加上机缘。 至于树妖,若是得不到大机缘,那几乎是永远处于临门一脚的地方。 可现在,这一片荒山野岭里,却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妖魔。 而且,这里还是道乡啊。 在这里,若是发生妖事或是妖祸,都会有道士前去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多妖怪? 怎么做到的? 万事万物皆有联系。 若这些小妖是在极短时间里生出的,那么...这或许还只是浩劫的冰山一角。 任何人都可以很简单地做出后续推论,那就是...基于未曾开化灵智的动植物变成了小妖,已然成为小妖甚至是大妖的存在又会如何呢? 清竹大师不敢想象,虽然两天两夜未曾入睡,但她身体绷的极紧,一双冰洁的长腿藏着猎豹般的野性,往前慎重地迈动,双腿之间甚至紧到可以夹住一张宣纸。 天地极黑,极暗,好像已经不在人间了。 两人的每一步行走,都会牵引无数视线。 清竹大师几乎感到不计其数、充满恶意的目光正窥视着她,这让她握着箓章和符笔的手越来越紧,脑海里演算着一遍又一遍画符的动作。 明山童忽地顿下脚步,问:“还要再往前么?” “什么?” “现在...我们退出去,应该还来得及。” 明山童拄剑立着,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前方丢去。 哗啦啦~~~~ 一道火红的弧光,旋转着劈开阴冷的黑暗, 照出一个年久失修的长木桥, 也照出木桥下黑色的水流,水流里似乎又许多诡异扭曲的长影 也照出木桥彼岸,那一团盘缠在云雾山峰上的巨影轮廓。 嘶... 嘶... 嘶...... 天地之间的浓雾,随着这一声又一声恐怖的“嘶”声,从远处山峰上如火山爆发般地喷出,越发加剧。 显然,那盘缠在木桥彼岸山峰上的巨影轮廓就是这雾气的源头。 而那山峰应该就是山灾的核心区域了。 明山童传音道:“如果你真准备出手,那现在就可以画符,盖下星君的箓章了......否则,我们绝不会再有机会。 即便如此,从现在开始...只要你开始画符,我们就会遭到前所未有激烈的攻击,而这攻击的强烈会远超想象。” 清竹大师明白,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武当,闪过夏极,闪过曾经丢弃她的父亲,闪过她所有遇到过的人,然后传音反问了句:“若能破灭一灾,人间总会好一些的吧?” 明山童没回答,这只是清竹大师在自问自答。 “开始吧。” 明山童道:“三秒钟。” “什么?” “我只能保证三秒的时间,过了三秒钟...会发生什么,我已无法保证。” “三秒啊...足够了。”清竹大师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那么,我开始了。” “嗯。” 简短的对话后, 虞清竹右手执笔如飞,沾染上猩红的朱砂,左手双指夹住一张黄符,弹射于虚空。 而大笔在这须臾刹那间,落向黄符。 时间好似放慢,猩红的毫尖,于专注的眼神之中点在了符纸上,欲要一气呵成。 但是, 虞清竹忽地感到一种古怪感,那就是......一切在倒退。 毫尖离开了符纸。 黄符飘向左手。 而她执着符笔的手也从举起在缓缓落回。 她瞳孔紧缩,想要控制身体,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 这时... 轰!! 一蓬光亮炸开。 明山童拄剑立在光亮中心,那光亮就是她撑起的。 随着这光亮的显出,一切倒退的又瞬间复原了。 毫尖从不曾离开符纸。 黄符依然在半空,缓缓落下。 是幻觉? 还是时间复原了? 天地之间,浓雾遮天蔽日,碎裂的冰雹,刺耳的怪声,铺天盖地,一道道妖影从四周的黑暗里袭来。 虞清竹诸神无念,笔走龙蛇,完成了恭请天神的符纹。 她的左手扯开小囊,掌心抵着那暗红箓章,往黄符上压去。 咔... 咔咔... 咔咔咔.... 明山童撑开的光亮气罩出现若有实质的裂痕,在破灭,在粉碎。 漫山遍野的妖精,化作汹涌的妖潮,要将这拦在人间之前的两个狂妄无知的蝼蚁狠狠淹没,溺死!! 但是,箓章终究是盖在了符纸上。 符纸燃烧,开始还是红焰,接着...却成了一片炽热的苍白。 嘭!! 明山童的气罩粉碎了。 她运剑如飞,一剑开出三十六道巨剑虚影,荡开各种各样、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不知方式的茫茫攻击。 但人力有时而尽,妖潮却无止无休。 明山童一人一剑,在这滚滚妖潮里,硬是bug地开出了一片空地,也护住了虞清竹。 但她力量也在飞速下跌。 “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火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虞清竹在心底反复地急呼着。 她的呼唤,得到了回应。 伴随着熟悉的回应声在清竹大师心中响起, 那黑暗里,炸开了能刺瞎人目的光明。 天地之间,以木桥为中心,于妖潮鬼祟之间,撑开了绝对的光明。 光明里,显出一尊神秘巨像般的轮廓。 那是苍白的火焰巨影,立于木桥入口,人间之前。 94.妖潮!请问您究竟是什么(第五更) 两女站在这硕大的巨人身下,感受着隶属于神明的威严,双目被刺的无法睁开。 众所周知,任何真正的天神降世后,力量都会被大幅度削弱,即便如此...这位星君还能显出如此恐怖的一面,那...其本体又该如何? 两女神魂都有些震动。 而,夏极则是迅速扫过四周。 浩大的妖气,如烧开的墨汁沸腾着,延绵八方,无止无尽。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首要任务就是抵御住这妖潮吧? 他此时是非本体状态的一头两臂之身,实力自是打了不少折扣,虽说得到了阿紫的宽慰,可心底终究还是存了再去藏书阁里翻阅古籍、以证实“历史上甚至神话里一切关于三头六臂的说法都是假的”,至少他需要在时间长河里捡拾到半点关于“四头八臂”的记载,以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 而在了解这一点之前,他对于将本体暴露于小师姑面前,存了排斥之心。 哒... 巨人轻轻踏出一步,周身火焰如海啸般往四周拍打而去。 明山童睁开了眼,仰望着巨人... “这就是火德星君吗...好大,真的可以称之为壮观雄伟。” 只不过,这么巨大的躯体,应该不会很灵活吧? 四周,妖潮受到高温火焰的遏制,竟无法再往前。 虞清竹也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火炎。 苍白的火炎。 满眼的火炎。 正肆意地向周边形成一圈圈火墙,使得踏入其中的妖潮如飞蛾扑火。 而在火墙之外的妖潮则是止步不前。 即便妖潮再残暴,再邪恶,在这火焰笼罩之域都是绝对安全的。 虞清竹轻轻舒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珠,然后急忙道,“星君,您应该已经感知到此处的变化了吧。” 夏极:...?? 虞清竹道:“不错,正如星君所想,这里对于血肉魔身的祭祀已经完成了,而我...还是固执地希望捣毁这个祭坛,这么一来至少会让现在的局面有所好转。” 夏极:...? 似乎局面很复杂... 前一刻,他刚刚缩回身体在吃阿紫送来的葡萄,下一刻就应召来到这里。 唔... 通过箓章到来,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 得赶紧弄明白情况,然后解决问题才是,否则看情况小师姑怕是要彻底死在这里了。 血肉魔身的祭祀?上一次的大餐? 既然如此,只要确认了生命真元所在,就可以确认核心区域,然后只要解决了...就算是捣毁祭坛了。 望气术顿时发动,虽说妖气浓郁,虽说有群山遮挡,但是,望穿秋水却可以更好地进行感知。 夏极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逐渐地落在了木桥彼岸,那缠绕在山峰上的诡异巨影轮廓。 那巨影和他遥遥相望,发出“嘶嘶”的怪声。 每一声,就如天地进行了一次呼吸,而喷吐出浓郁的雾气。 而这巨影缠绕的山峰,居然是由无穷尸体堆叠而成的,三柱漆黑的香,正插在尸体上,往天空冒着昂昂的黑烟。 在虞清竹眼里,必然是这么一副景象。 但在夏极眼里,这就像一个被吃干抹净的餐盘。 生命真元早已一丝不剩,显然祭祀已经完成了,某种神秘被称为血肉魔身的东西或许已经出现了。 正在这时, 一道道缥缈的怪异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只落入他一人的耳中。 “吾名白壬,您...究竟是什么??” “吾主说,天上早就没有神了...” “所以,您究竟是什么??” 声音的方向正是山峰上的巨影。 但声音却很呆滞机械,好像是“复读机”般在僵硬地重复着这么一句问话。 几声重复之后, 那巨影竟是不等回答,而是松开盘缠于尸山的躯体,闪电般往后游去。 随着它的游动, 诸多妖潮也开始消散, 漫山遍野的小妖也开始退后,散去。 雾也开始散了。 两女神色变得诧异。 “妖潮就这么散了吗?”虞清竹喃喃道,旋即她神色一紧,“星君,请帮忙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焰浪弥散,而她和明山童都被那巨大的手一抄而起,而护在掌心里。 两女迅速调整体位,翘臀往上,长腿软趴趴地伏在那把掌心,双手则是各自抱住一根手指,同时往手指缝外观看。 山河颠倒,妖潮退却。 阴霾滚滚,唯有这核心处,却是一片光焰。 轰! 夏极踏地。 翻滚的焰浪如怒潮卷起层层涟漪,可即便如此,这些火却只是淹没过一切的花草树木,却没有燃烧它们。 这是对火焰的掌控达到“如若指掌”的熟练层次。 虞清竹俏脸上生出急色,高声呐喊着:“星君,请您摧毁那个祭坛!” “还有...还有那个...” 她想说那个离开的巨影,但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它。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里,夏极却已经靠近了那巨影。 他怎么可能让对手说完莫名其妙的话,就从眼前离开? 他手掌轻轻一挥,将两女撇开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自己则化作光电,激射向那在快速离开的巨影。 那是... 一个有着妖娆女子头颅,全身遍布鳞甲的巨蟒,蟒身长达近百米,双手的手指尖锐修长,如是十把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黑色细剑。 感到夏极的靠近,那十把细剑一样的手瞬间向夏极刺去。 剑指未至,剑相却已一重叠一重,重重如黑云压城。 夏极神色动了动,这等妖魔居然也用剑?这是他没想到的。同时,他感到一股刺肤的锋芒。 可是... 他还是迎着那剑相坠落。 在没有太阳的时候,他会弱不少。 可这也足够了。 时间宛如变慢,坠落的苍白流星,和冲天而起的十道未知重数的剑相即将触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这名为白壬的怪异蟒女却猛地收手, 娇小的躯体如溪流低回般,一个快速俯冲, 甩着长尾,沿着崇山峻岭快速游动,鳞甲挫动山石林木纷纷折断。 轰!!! 原地,炸开。 炸开的瞬间,一圈光焰震地四周通明,而夏极就如镜面反射的光,再度飞出。 只见天地一道白光。 轰!轰!轰! 山峰一瞬毁了三座。 三座山峰的峰尖还呈渐次的崩塌状在缓慢落着。 那白光再度凌空,光焰落下! 白壬又是匆匆地一个翻身,不顾受伤地强行来了一次翻滚,十指剑化作协助翻滚的道具。 剑相所至,山峰寸寸崩断。 而原地,已成了陨石坑。 “哈!!” 白壬身形才落定,张开裂口的血盆大嘴,姣好的脸庞瞬间撕裂,而一口浓郁的烟雾往前喷出。 虞清竹站在一处安全的区域,仰头看去,只觉一切物都如处于时间倒退里,充满了折磨人视线的感觉。 她如今身为武当掌教,得知了不少隐秘,自是能分辨力量层次。 在她看来, 这一幕,已经是第四境里中上品层次的对战。 人的第四境叫“引神入体”,每破一次体内的经脉窍穴,就可以使得身体“神化”一步,这是一种叠加的过程,是基础力量的提升。 所以,人类的第四境是一种攀升式的变强。 妖虽类似,第四境虽也被称为“引神入体”,但不少妖并不如人类一般有着窍穴经脉,所以...它们的每一次提升都离不开星辰,以及和星辰所对应的五行异,具体如何...她并不知晓。 但是,入了第四境的妖就和凡人们所称的“大妖小妖”有了极大的区别。 四境三品,初品,中品,上品,每过一品,妖都会在体内生出一种名为“乌”的东西,每一种乌都代表着一种“基于自身”的可怕能力。 所以,妖的第四境是一种并列式的变强。 这能让人感到时间倒退的力量,还有那闪烁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十指剑定然都是“乌”。 战斗中体现出两种“乌”,这已经至少是四境中品的妖精了。 若是做出“藏底牌”的预估,那么这蟒妖极可能是四境上品了... 四境上品的妖精...这还真是难以想象。 这种已经无法用大妖来定义的存在...就是传说之中隐世不出的妖王了吧? 传闻天下有八大妖王,不知这又是哪位。 忽然,虞清竹瞪大眼。 在她望气的视线里,这片祭祀的区域正源源不断地生出诸多黑烟,向怪异蟒女汇去。 怪异蟒女每一次动用力量,则会有超多的黑烟补充入她体内,使得她好似根本没有损耗。 或许,这片黑烟的环境也使得那蟒女能发挥出远超自身的力量。 而星君周身的烈焰却是未曾链接到天上的太阳。 虞清竹记得第一次时,星君出现在太阳下,祂和太阳似乎就存在着一种联系。 现在,因为天气缘故,这联系被阻断了。 如此,星君不仅被限制了,说不定还因为这环境而被削弱了力量。 此消彼长,所以才呈现出一种交锋的状态... 虞清竹喃喃道:“这就是原因吧...” 明山童好奇地侧头问:“什么?” “我是说星君正在不利的环境里战斗...” “是啊,除此之外,符箓召来的天神都只是本体的冰山一角...确实难办了...”明山童随口应着,同时摸了摸怀里的那本《素女经》,再瞥了一眼相貌娇美的掌教,忽地心神一动,继续随口道,“可能,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就算星君胜过了那蛇妖,妖潮也会去而复返。” “是嘛...”虞清竹应了声。 那么,她很可能是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武当掌教了。 明山童道:“掌教,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做一个约定。” “约定?” “嗯,每个人即便是死去,也总想能够在死前告诉某人一些话吧,既然如此...你我可以将这些话互相托付,然后约定活着出去的人需要帮助死去的人转达。”明山童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 虞清竹心动了。 现在这情况,死的可能很大,就算星君赢了,她们也未必能得救。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明山童已经率先开口了:“如果我死了,而掌教能活着出去,请帮忙转告皇都一位叫做长孙无极的统领,告诉他...... 不要再等我了,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 当然,世上...并没有长孙无极。 说完,她就静静看向虞清竹。 虞清竹有些犹豫。 明山童微笑道:“掌教似乎很关心清泉子师兄吧,就没有话要对他说嘛?” “我...”虞清竹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那些都是黄粱一梦里她和夏极度过一生的画面,两人相恋相爱,然后又进入洞房,甜蜜恩爱。 夏极虽然身体比较弱,但却做了一个教书先生,而她在从武当还俗后,则是随着他,相濡以沫,而走遍了大江南北。 “掌教...我可是未必能活着回去呢。”明山童摸着怀里的素女经,轻轻叹了口气。 虞清竹深吸一口气,似乎作出了某个决意,道:“那,还请你能够帮我转达一句话给......” 话音还未落下,远处响起了天崩地裂的爆炸声。 这未曾开口的话,终究还是被打断了。 两女同时侧头,天地间,只见远处胜负已决。 一个光焰巨影正高高举起那近百米的怪异蟒女。 蟒女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疯狂地摇头晃尾,凄厉地尖叫着:“请,请您放了我, 吾主, 吾主…想见……”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焰巨人猛然一扯... 一声绷断的裂响,她已被撕成两截。 鲜血如喷泉激射而出,断裂的躯体才一落地,就化作黑烟升腾而起,和周围的雾气混合着,消弭殆尽。 夏极能够辨认,这倒不是什么遁术,而似乎是这名为白壬的蟒妖躯体里摄入了什么,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异常。 至于白壬,自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95.春梦!与实验(第六更) 这么快就分出了战斗? 对方可是四境高品,而且还在有利地形战斗的妖王吧? 即便是星君,在这般受到环境抑制,以及箓章限制的情况下,实力也应该已经大打折扣了吧? 果然,即便同为第四境,星君也属于降维打击。 两女目光里都透出震惊和敬畏...... ... 另一边, 夏极心底有一些奇异的情绪,因为这蛇妖明明死的不能再死了,却没有生命真元逸散出来,好像是...在它死亡的一刹那,它的生命也就成了这一场浩大祭祀的祭品。 撇开杂念,他又开始考虑蛇尸。 他是随身带着芥子世界的,如果把蛇尸带回去,就可以埋入芥子世界的泥土里,以让土地更加肥沃,再不济也能给树妖们作为零食。 但见此时蟒女躯体的血肉化作烟雾四散周围,只有一些肝脏还有蛇骨还留着。 他顿时没了兴趣。 脚步声从远而来,两女在山岭之间,飞快掠动,很快就到了他面前。 虞清竹经过了短暂的视觉冲击性,很快平复下来, 她仰头看着天空, 望气术里,此时那三柱通天的尸香已经不见了,堆叠的尸山野随着怪异蟒女的死亡而在消散。 显然,祭坛已毁。 可是,她没有半点欣喜。 祭坛虽然被摧毁了,但祭品早就献祭完成了。只不过能够杀死那个那个怪异蟒女,也算是为人间除了大害。 她叹了口气,由衷地真诚地道:“多谢星君。” 明山童侧头看到那白玉状的蛇骨,还有正微微膨胀的肝脏,再见星君没兴趣取这些,便是闪身上前,从腰间拔出一截匕首,割下这蛇骨七寸之处的手臂长短的玉骨,又揣入怀中。 嘭。 嘭... 心跳般的异响传来。 明山童循声侧目看去,只见肝脏之中的有一个粉色的囊袋正如心跳般一跳一跳着。 忽地,那囊袋炸开了。 一团淡淡的粉色消弭于风中。 明山童反应极快,随手一挥,劲风直接将这囊袋以及那粉色雾气击飞。 夏极环视四周,妖潮犹在。 而他能停留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要趁着此时将两女带出去。 心神一动之间,他直接抄起两女,就往山外掠去。 他掌心。 两女软哒哒地趴着,和他肌肤相贴。 过了小片刻, 虞清竹周身肌肤产生了一抹淡红,明山童倒是安然无恙,肌肤连半点变化都没有,只不过她双腿却是有些夹紧了在扭动。 虞清竹只觉呼吸都急促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山童,你刚刚击飞的那个囊袋是什么?” “淫囊...” “淫...淫囊?” 两女忽地沉默了下来,心底都生出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 正常来说,淫囊被提前预判并且击飞,根本不可能造成影响。 可是,那并不是一般的蟒蛇,而是一个四境中上品的蟒妖,那么...它的淫囊特别一些,也可以理解了吧。 虞清竹肌肤越来越红,宛如红润熟透、任君采摘的水蜜桃,饱满娇艳,平日里那冰山般的冷态,更是融化成了潺潺涌动的春水,如一抹火焰流淌在冰肌玉骨之上,可谓是媚色无边,春意无穷,动人无比。 明山童,虽然脸不红,但是从周身细微的颤抖扭捏,以及紧闭的双眼,也能看出她此时心底的不平静。 两女同时无语了。 这一路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着了道。 而且还是这种。 真是羞死人了。 于是,两女都极度默契地盘膝坐在夏极掌心,各自施展力量去镇压。 然而,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毒药,甚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情药,又如何能压下? 两女不曾想到还能出这种事,心底都是暗暗叫苦,只盼着赶紧撑过去,要不然虽不会死,可是却是出丑出大了。 未几... 夏极已经落在了沉阴山外,这是一片没有妖气也没有人的偏僻之处。 于是,他将两女放了下来,便准备离开了。 可,忽然,他发现场面有些异常。 先是明山童,这姑娘才一落地,就身形如电,往远处的草丛飞掠而去,非常着急的样子。 夏极摸了摸下巴,但很快恍然,人类有三急,这也正常。 他便再次准备离开, 忽地又听到身侧传来小师姑的哼哼声。 他双目圆睁... 难道说...... 他侧头看去, 只见虞清竹双颊通红,白金的霞光袍子裹着她娇柔的躯体,她的身体抵抗力远不如明山童,似乎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只是一个劲的轻声喘息着,好像在做一场特殊的梦。 而一声快过一声的喘息,如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融化记忆里那冰山般的形象,而颀长的娇躯如丝绸上的小白羊在来回动着,眉头轻蹙,红唇微启,似乎在喊着什么名字。 夏极侧耳倾听。 嗯, 确认了。 小师姑喊的是他的名字。 那么,问题来了,小师姑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难道说,小师姑已经发现了真相? 不不不,冷静。 再返回去想一想, 应该是中毒了吧? 刚刚在那深山之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太过奇怪。 既然如此, 而身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需要做的,就是为她解毒。 “夏极...夏极...”小师姑的扭捏愈发激烈,喘息也越发急促,手里抓来一根旁边的竹竿,在紧紧抱着竹竿。 夏极如今的巨人状态并不适合为小师姑解毒,眼看着此时的小师姑处于迷幻状态,他深吸一口气,缩回了躯体,只是任由一层白焰作为外衣在外笼着。 在变成正常男子大小的时候,小师姑爬了起来,忽地向他伸手,似乎想要抱住他。 夏极略作思索,出手如电,直接点了她的穴道。 然后, 开始了解毒。 解毒步骤很简单, 第一步,左手从“大黑箱”里取出签到的解毒圣药, 第二步,右手拎着小师姑的脖子,让她的嘴巴可以吃到圣药, 第三步,解开穴道。 做完这些,虞清竹周身的桃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她的呼吸也开始平缓,长睫毛一动一动着,一副即将醒来的样子。 夏极正要去追明山童,却发现时间已经不够了,所以又将一各装着解毒圣药的瓷瓶子放在了虞清竹手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再感知了四周,确认没有人,于是他又用手指点了点地,使得苍白的火焰往周边狂暴地扩散开去,来了一次生物洗地,使得周围不仅没人甚至连生物都没有了,这才身形消散,然后不见。 ... 芥子世界。 夏极的身形于虚空重新凝实。 而正踩踏着金刚琢子在到处乱逛的阿紫,忽然出现。 她右手抓着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且有阳光气息的白色道袍,右手托着一个餐盘。 最近,她有在猴子的藏书阁里找到【女仆回忆录】,所以在自认为的体贴上又增强了一些。 在帮助主人穿好道袍后,她把餐盘里的一碟新鲜混杂水果,还有一杯山泉冲泡的香茶放到了夏极面前,并腿立直道:“请主人享用。”。 夏极坐下,开始品茶吃水果。 而阿紫则是抱着实验本站开。 “主人,请允许阿紫向您汇报实验进度。” “说吧。” 阿紫翻了翻实验记录本,道:“实验3的那一棵黑甲家庭树妖因为自行参与了实验4的融合,所以实验3因为缺乏实验对象,而失败。 然后... 实验4的所有参与融合的实验对象,全部死亡。” 说完,她长舒一口气,“阿紫可是一个一个确认了的呢,那些奇奇怪怪的融合植物,都已经没有半点生命迹象啦。” “汇报完毕,祝主人度过愉快的下午哟。” 噗~~~ 夏极喷出一口茶。 然后擦了擦嘴,问:“阿紫,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明明是很令人失望的实验结果,明明所有黑甲系树妖都在融合过程里死亡了,你为什么还能祝我度过愉快的下午?” 阿紫泪目,抱紧实验本,闪烁着星星眼,可怜无助又委屈巴巴。 略作思索,她的星星眼忽然亮起,一拍小手道:“啊,主人,那阿紫再去厚葬它们,为它们立下石碑,刻下光荣的一生!” 说罢,她从裙子下掏出一个铁铲,扛在肩头,准备去挖坑。 夏极道:“你为什么还会带铁铲?” 阿紫竖起手指,笑道:“最近周边突然出现了许多死尸,阿紫可是要很认真地埋了它们,让它们入土为安呢。” “什么死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有不少野兽都成精啦,其中有不少都发疯啦...所以,阿紫带着四大家族还有树妖们,围剿了这些邪恶的小妖。” 阿紫笑着道,“所以,就要埋了它们的尸体呀。” 96.他相信科学(第七更) 黑甲树妖融合全部失败? 野兽成精? “带我去看看。”夏极放下茶杯。 “是...主人。”阿紫乖巧地应了声,“那个...茶杯请您就放在这里,一会儿我会来收拾的。” ...... 片刻后。 夏极站在了实验4现场。 这是上百个黑甲树妖的大型融合现场。 呈现出死亡的枯萎感,以及一种诡异感。 物种似乎大幅度增加了。 主要是双头,三头黑甲树妖。 当然,大型融合还带来了极少数的单一品种, 譬如“大蟒树”,一种由多种树木缠绕一起,而形成的体长达到近百米的蟒状树木,若不是树皮和根须触手,还真是难以确认是树,而不是蟒蛇。 譬如“大花妖”,这应该是一种极度意外的情况下才出现的单一品种,是由至少三个树妖粉碎性融合时,恰好将一只树妖束缚在正中央的位置,从而使得整体看来,这个树妖成了庞大整体的脸,而显得俏皮可爱。 而无论是主要品种,还是单一品种,这些树妖无论体型还是压迫感都强了许多。 只是... 它们全部都死了。 没有一个存活下来! 阿紫开始挖坑,毕竟是自家树妖,得管埋。 夏极抬了抬手,示意暂停。 阿紫好奇地侧头。 夏极道:“先等等,我想研究一下它们融合失败的原因。” 如果一次两次,甚至多次失败都没什么,但如此大批量的失败,那么就有问题了。 阿紫收回铁铲,小心地挂回裙子里,放在了小铁锅旁边。 然后,两人再度来到了瀑布秘境。 秘境外围,有不少新挖的土堆,零零散散五六个。 夏极问:“还有的墓碑呢?” 阿紫道:“就这么多啦~~~” “你说不少的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阿紫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扬起手道,“主人,我都用到第二只手啦,真的不少啦。” 夏极无语,但也默默舒了口气,心底知道武当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可是,这既然是个征兆,那么就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否则将会让武当陷入险境。 那么,说做就做,开始吧。 ... ... 深夜。 孤月照明。 未曾进入过芥子世界的树妖们,默默看着忙碌的老爹,还有那位狸猫暴君。 它们能做的就是如铁桶般地围住瀑布秘境,不让任何存在未经许可而踏入,同时默默地洒下包含对老爹深爱的泪水。 四大家族则是继续监视着前山,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回来汇报。 “呼...呼...呼...”阿紫努力地挖墓。 把墓里的尸体挖出来给主人研究。 然后又吭哧吭哧地再填墓。 夏极收集完了此处的信息后, 又进入了芥子世界。 这里,真算得上空空荡荡了。 那许多树妖在时,热闹无比,现在却只剩下他和阿紫了。 灵花灵草,犹然怒放。 天空上的小太阳,依然照耀的大地温暖如春。 可这一切,都包藏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死气。 一夜过去,夏极已经完成了细节的观察与分析,而阿紫也已经做好了实验记录备份。 白天到来。 阿紫打了许多哈欠,怎么都停不下来。 忙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真是累死狸了, 这工作量越来越大,就算是这么能干的她也有些吃不消主人了呢。 主人,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可能的话,主人能不能再添加一个助手呢? 如此,另一个助手就能分担她的工作了。 如果能够这样,那么深爱主人的她也乐于与她人分享主人了,毕竟主人也常常教育她“要学会分享”。 阿紫心底虽然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熬着黑眼圈,擦擦眼泪,为主人煎好新鲜的烤鱼,还有虎族家的狼家圈养的那一群母鸡早上刚下的鸡蛋,再搭配上一块由熊瞎子冒死采来的新鲜嫩蜂巢,如此构成了一顿元气满满的早餐。 夏极吃完后,脏碗一丢,就往前山去了。 今天,他要去一次道藏阁,查询许多信息。 和四师兄简单的照面后。 他进入阁中,开始翻查信息。 第一,关于四头八臂的记载,如此...可以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 第二,关于炼丹术以及延伸出来的炼金术记载,如此...可以定量地研究之前实验里的问题。 第三,关于白壬,以及天上神灵的记载。 他脑海里犹然盘旋着昨日被小师姑召去后,那名为白壬的怪异蟒妖所说的话。 ——“吾名白壬,您...究竟是什么??” ——“吾主说,天上早就没有神了...” ——“所以,您究竟是什么??” ——“吾主...吾主...想见...” 这四句话,宛如耳畔的呓语,每一句都很怪。 那诡异蟒女的主人是谁,那未曾说完的话应该是“您”吧? 正邪不两立,自己和那什么“吾主”没什么好聊的。 除此之外,众所周知,符召地灵,箓唤天神,既然如此...天上怎么可能没有神了? 但是... 夏极脑海里忽地浮现出各种地灵那些模糊的脸,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还有,最近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偶尔生出“自己想法和逻辑很奇怪”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说... 自己得了自闭症?? 独自在没有人类的地方长时间生存,从而就会导致思维出现问题。 这完全符合自己现在的情况,毕竟周围都是树和动物,平时也不会见到人。 这是很科学的解释。 夏极相信科学。 这是属于他这样的穿越者的财富。 所以,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自己居然得了自闭症,看来太过自在也有些过犹不及,看来今后要适当地和其他人多走动了。 刷刷刷... 手指掠过一本本书。 然后抽出可能存在答案的书,站在窗前看了起来。 期间,偶尔有年轻一代的道姑道士前来借书,看到这位武当的传奇人物,都是纷纷投去注目礼。 道士们还好,没见过夏极的小道姑都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再看第二眼,然后再偷偷看三四五六七八九眼。 要知道,自那位“骑虎提剑过大江,一剑光寒十万里”上仙事迹传开后,再加上清竹大师上仙转世和火德星君箓章,如今的武当太极宫早是香火鼎盛,欲要加入道宫者不计其数。 而这些能够进入太极宫的,无不是经过了层层选拔才能进入的人。 夏极只是瞥了一眼,就发现居然有不少新面孔,便是微笑着回礼,然后继续低头专注于看书。 虽然小道姑们还在看他,甚至还在窃窃私语。 按时,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暗藏欲念的目光,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认真告诉这些小姑娘“人重在品质,而不是外表”。 炼金术的书并不难找,夏极单独取了放在一边,准备借回去研究。 天神体系也不难找,难得是太杂乱了... 简而言之,就是西一锤子东一榔头,很杂乱,但三清四御玉帝王母之类的却是存在的,除此之外还有对于诸佛的记载,譬如燃灯、如来、弥勒等等。 可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至于“四头八臂”的记载,却是根本没有,倒是“三头六臂”的有不少。 不觉已至暮色。 四师兄来关门,看到小师弟还没走,便咳嗽了声,问:“师弟可有什么不解之处?” 夏极问:“这些仙佛,真的存在吗?” 四师兄看了一眼小师弟看的书名,顿时恍然,原来是《十万个神佛故事》,于是,他道:“有啊,你没看我们的小师姑能请出火德星君吗?” 夏极:...... 四师兄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位骑虎仙人,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师弟,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夏极明白师兄其实想问他最近是不是因为生病变傻了。 他想再问点什么,但想想算了,四师兄也不像知道的样子。 于是,他挥了挥两本【炼金术】书册,道:“师兄,借两本书。” 四师兄无语地叹了口气:“早点借嘛,我都快关门了...等等,我来登记一下。” 97.为了主人,阿紫终于还是......(第八更) 武当。 瀑布秘境。 白袍的小道士坐在瀑布的最上游。 这里,山势极高,蒸腾的云雾一丝一丝地勾勒于山水之间,幻出亭台楼阁、奇花异草,仿是天上仙宫般。 而那绝世脱俗的小道士,恰如被贬下凡、只羡逍遥不羡仙的谪仙的一般,优哉游哉地靠着一棵刚刚诞生灵智、还在默默观察世界的树妖身上,翻看着从道藏阁借来的书。 “炼金术是炼丹术的分支,而其中又分为火法炼丹和水法炼丹,火法需炉鼎,水法需华池,而药物又分草木药与金石药......唔...除此之外,水火还有对五行异和人之异的简单提及。” 夏极看着书册上记载的诸多药类,实在有些头疼。 太多了。 除了他前世所知道的一些诸如“人参,五芝,黄精,重楼,当归,雄黄,丹砂,云母,石英,石钟乳”等等,还有一些明显显得异常的名字... 诸如“紫霞水晶,白鹤草,百目,卦纹龟甲,纱帐鳞,人面桃花”等等... 再除此之外,还有火焰要求,其中很特别的标注了凡火和异火,可却又不曾明说,只是简单的说“三昧真火,九龙神火,三足尸火,不知新月火等等属于异火”。 显然,武当道藏阁里有关【炼金术】和炼丹的藏书,都是“虽然珍贵,但却挺普通”的那一类,而真正要深入了解,只能依靠机缘,或者去长生道处寻求。 可惜,如今在道乡的长生道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根本上不了台面,其余的早就远离了道乡,而却追求与贯彻他们的道了。 据明山童所说,长生道和如今的皇朝有莫大关联,可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撇开杂念, 继续翻阅着书籍。 片刻后, 他已经从书籍里提取出了两个近乎于定律般的观点。 第一,没有配方,是无法练出丹药,或是成功使用炼金术的。 第二,三境之后,任何突破,亦需要恰当的丹药和炼金产物配合,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直接爆体而亡。 “唔...” 夏极沉吟了下。 确实是有道理的。 就拿他来说吧,如果没有神医的玉净杨柳,他即便已经积累了突破两头四臂的力量,却也无法突破,因为那会缺少“润滑”,而躯体撕裂。 再后来,若不是生母赠送的那一颗桃子,他也无法突破四头八臂,理由同上。 至于大日真元的贯通,也是基于生命真元对他躯体的改造。 生命真元的贯通,又是借助外物的帮助。 如此一环套一环,他才得以提升。 可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每一次真元的突破,都是需要丹药或者说一些奇怪的炼金产物作为辅助的吧? “根据这个原理...” “那么,树妖的融合,也是缺乏了恰当的丹药,或是炼金产物,所以才会迫切渴求突破,然而一旦选择突破却只有死亡么?”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错...可如果真只是这样,我第一次将树妖带入芥子世界,普通树妖或者家庭树妖变成黑甲树妖时就应该死亡了。 可是却没有,这就是说明它们的提升是绝对的,是没有条件的,这让它们完成了从小妖到黑甲树妖的突破。 而因为我修为的原因,我的第二身产生了类似芥子太阳的作用,所以我存在于芥子世界,就增强了光照程度,这使得树妖们产生了融合的欲求,这也是没问题的。 问题在于,它们的融合,或者说是第二次突破无法成功。” “说起来,我还真是没注意过,那些黑甲树精的力量层次呢,它们究竟还算不算小妖?姑且...先试一试吧。” ... ... 三日后。 两个被领入芥子世界的普通树妖,又变成了活灵活现的黑甲树妖。 两只树妖开心极了,在森林里小手拉小手,跳着舞。 夏极正在悠闲地喝绿茶。 小狸猫坐在他旁边,右手快速地做着实验记录,左手在切着水果,尾巴在钓着鱼,就很忙。 “阿紫啊...要学会调节自己的生活,总是这么忙,可是会降低幸福感的。” 小狸猫眼前覆上了一层水雾,泪眼汪汪地看向主人,“是,阿紫知道了。” “阿紫,最近我武当山附近还有什么妖怪吗?” “有的...但都是一些小妖,而且都是在瀑布周围出现。” 瀑布周围? 而且还是动物成精? “那你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我要让这两只黑甲树妖去和那些小妖战斗一下,虽说感觉强大,但这些树妖在进入芥子世界之前都只是普通树妖,所以...总归是要测试之后,才能确认水准。” “是,主人。” 片刻后... 高崖上。 白袍道士坐在悬崖边,紫裙少女挺直身体,抱着实验记录本站在他身侧。 一人一狸俯瞰的视线里,发了疯的小妖被两只黑甲树妖轻松秒杀。 那种感觉,完全就是“被人请客吃饭”的感觉。 谈不上战斗,就是纯吃。 刚刚成精的疯妖们被黑甲树妖的根须包裹,储存到了地下,如此可以慢慢吃。 而这就可以彻底证明,黑甲树妖根本不是小妖。 阿紫客观地进行着记录。 夏极道:“附近有稍微强点的妖怪吗?” 阿紫摇摇头,但她忽然眼睛一亮,“妖怪们最喜欢可爱的少女啦,只要让阿紫扮成无辜少女,丢到有妖怪传闻的荒山野岭,就可以引来妖怪啦。 主人有没有觉得阿紫很可爱?” 小狸猫露出星星眼。 夏极略作思索,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阿紫这样的少女,算可爱吗?” “主人放心吧,阿紫已经可爱的很过分啦~~再可爱,世界就要危险啦。” ...... 半日后... 深夜。 一处武当山北山再外围的荒山之中。 此处因为之前的火山爆发,而彻底地摧毁了往来山道,所以此处...也开始传出盗贼和妖精的传闻。 而阿紫已经提前打听过了,最近这周边的村庄常常有黄花闺女于绣房里失踪的诡异事件发生, 村里人曾经见过人高马大的黑影背着女子于山林间逃窜, 虽有猎户前去阻挡,但却根本连那黑影的样子都看不到,就已经晕倒过去了。 村里人愁眉苦脸, 而村长也忧心忡忡地把事情上报去了凤鸣山城的六扇门。 但,这种明显是妖孽作祟的事,六扇门管不了。 平时,捕头们倒是还能请道士帮忙,但现在...道士们都忙于处于沉阴山,庞北城,天姥河,钱塘江以及一切其他地方爆发的大型妖灾,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地方的事。 而这样的地方,正是钓鱼的好地方。 “呀...” “呀!!!” “主人,轻一点,阿紫快不行啦。” “再忍一忍。”夏极正拿着绳子在进行捆绑,他踩着小狸猫的肚子,用力拉了拉绳子,以让捆绑看起来能够真实些。 片刻后, 只见一个可爱的紫裙少女被五花大绑着,高悬在梧桐树上,如钟摆般摇摇晃晃。 而在这棵梧桐树旁的两棵树,则正是早已就位的黑甲树妖。 这两棵树妖正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装作普通的树,该配合老爹演出的戏,它们可是会小心翼翼地演好。 两棵树妖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树不会自己动,也不会说话... 夏极见各就各位了,对阿紫比了个手势。 阿紫酝酿了下情绪,开始大喊:“救命呀,救命呀~~~” “如果再没有人来救我,可爱的阿紫就要被妖怪抢走啦~~” 她声音很可怜,穿透力很强。 随着她的呼喊,被粗绳子紧紧勒住的肉,更是一点一点凸出,有一种可爱混杂着禁忌的味道。 夏极闪身到了悬崖高处,抓着腰间的酒葫芦,开始品尝美酒,心底忍不住赞叹:阿紫,真是个能干的小妖奴。 这是守紫待妖么? 他动用望气术观察着四周。 小片刻后... 起风了。 一股黑色的妖气从西北方向而来,如昂昂的炊烟,贴地席卷,带动漫地的枯叶腾腾而起,舞的如暴雨前的狂风。 若是山中猎户遇到了,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而被捆绑在树上的阿紫也开始摇摇晃晃,身上的瓶瓶罐罐还有铁锅铁铲彼此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轻响。 她似蓦然察觉到了什么,尖叫着大喊:“妖怪,有妖怪呀~~~” 而远处的山间,闪来一道包裹在黑烟里的身影,随着那身影的奔跑,一滴一滴的涎水从黑烟里往后拖拽,拉出一条浊黄的线。 这身影很快到了那树边,月光里,显出一个大马猴的模样。 皎洁的月华,照耀出它惨白的长脸。 那大马猴仰头看着楚楚可怜的紫裙少女,仔细打量着, 待到看清紫裙少女的颜值后,眼中不禁闪出兴奋的淫邪之色,脑子里已经开始憧憬将少女抓入洞里行那等事的情景。 阿紫和它四目相望,额角忍不住开始渗出汗珠,她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演砸了,于是更加卖力地发出可怜弱小而无助的声音:“救命呀,妖怪,妖怪呀~~~可爱的阿紫要被妖怪抓走啦~~~” 大马猴狞笑着,毛茸茸的双手一伸,正要向这被捆绑于此的少女胸前抓去... 刷刷!! 它动作还没做完。 就开始下陷。 地面突兀地绽放开一根根闪烁着黑甲光泽的树根, 如多爪魔手,直接笼住它。 夏极出神地看去。 根据这几天对力量境界的恶补,他能看出,这个大马猴应该是接近大妖的层次了,只是这一股黑烟恶风,就绝不是小妖或普通的妖怪能做出来的。 那么,大马猴这等淫妖既然被树根抓住了,应该会予以反击吧? 这真是令他有些期待呢。 哧哧哧... 另一只树妖的“魔爪”也伸了出来。 两只“魔爪”同时抓住了这意欲掠走阿紫的淫妖,然后一同把它拖入了地下。 地下,传来两三声沉闷的抖动,还有恐惧地吼叫和挣扎。 紧接着,一声干脆的躯体撕裂声传来。 万物复归平静。 空旷阴冷的月下荒山里,只剩下两棵平平无奇的树,还有一个摇摇晃晃、可怜兮兮地被捆绑少女。 秒杀! 依然是秒杀! 夏极思索着,是不是低估了自家的树妖呢? 98.大将军与酒鬼!死战的序幕(第九更) 能够秒杀大马猴这样的淫妖,已经至少算是大妖层次了吧? 要知道,在进入芥子世界之前,它们可都是普通树妖。 仅仅花费了两三天的功夫,它们就完成了阶级跨越,直接提升成为了大妖。 不,说不定比大妖更强。 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是,只要不进行融合,那么所有树妖在进入芥子世界后,都可以被“黑甲化”,而成为至少大妖的存在。 无论它们是普通树妖,还是家庭树妖... 而在“黑甲化”之后,这些黑甲树妖却如是已经被耗尽了所有潜能,自身只需要吞噬血肉以维持生存,除此之外的提升却是有限,或者说僵化了。 夏极思索着自己对那些黑甲树妖的观察。 “如此一来,是否可以进行一个假设。” “那就是芥子世界,或是我的第二身,可以让植物类妖魔进行一次性的大幅度提升,但作为这种无代价大幅度提升的代价,它们会丧失继续提升的潜力。 因而,再度融合,只会为它们带来死亡。” “基于这个假设,我能够在短时间内量产至少大妖层次的植物类妖精, 以及...在外部时间尽量强化或是异化树妖,等到时机合适了,再进入芥子世界进行提升,从而制造出更强的妖精。” “这么一来,我也算明白了芥子世界的正确使用方法。” “阿紫,记录。” “哦哦...” 刚刚被解绑的小狸猫站在夏极身侧,以手肘作为支架,开始刷刷地记录实验结果。 ...... 第二个实验,是对野兽成精的调查。 一主一奴带着两只树妖,在花费了一天的取证、取样本以及各种核查之后,基本上确认了原因。 原因应该和“土”有关。 也就是从芥子世界取出的灵花灵草下的泥土。 不少野兽都是闻了那些泥土而成精,然后发疯的。 而这些泥土,刚好是夏极种下的“桃核”周边的泥土。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发现。 但凡外部的植物沾染了这种泥土的,都会以更快速地成为小妖,可是...也会发疯。 于是,夏极重新返回芥子世界,将桃核所在的泥土全部挖了出来,转移到了一个单独的石坑之中,以和周边隔绝,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小桃核上居然已经生出了一个小嫩芽,显然是活了。 在考虑到芥子世界里的植物无法成精后,夏极又化身巨人,扛着这个石坑到了外面的世界,然后将石坑放置在瀑布旁,令两只黑甲树妖严密守护,不许任何植物或者动物触碰到这个石坑。 同时... 夏极开始将大批的灵花灵草转移到瀑布秘境里,以让瀑布秘境里的树妖们尽可能地强大,以待日后再在合适的时机里挪入芥子世界中,从而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强大的妖怪。 阿紫助手,则是继续负责实验观察与记录。 在完成之后,阿紫会变成厨师,掘墓人,斥候头子,丛林之王... 阿紫,好忙。 ...... 嘟嘟嘟... 蒸汽火车从东往西,如钢铁长蟒般碾过铁轨。 一行行乳白水汽则是随着车头的烟囱往外排去。 贵客专用的奢华车厢里,光线柔和,落照在一个盛放着精致下午茶的餐桌上。 餐桌左侧坐着一个面容沉稳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件大将军的战袍,左胸挂着的勋章显出他的战果累累,而他强健的体魄则是几乎要撑爆这战袍,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已经极度收敛,可体魄如此,如之奈何? 而他的一双眸子则是充斥着让任何人都不敢直视的凶光与威严,这是一个掌权者,一言定生死,一言决命运。 与画风不协调的是,这位大将军的对面,竟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酒鬼。 这酒鬼看起来好像个病秧子,胡须拉渣,整个人软软地趴伏在餐桌上,身上还散发着浓郁的酒臭。 随着火车的前行,酒鬼身子也是左扭右扭,说不出的随意。 很难想象,一个大将军和一个酒鬼竟然会留在同一个车厢里。 这简直是见鬼了。 此时。 车厢入口的铃铛响了起来。 大将军瓮声道:“进来。” 吱嘎... 门扉敞开。 一个穿着制服的瘦弱少女推着餐车进入了包厢,然后反身关上了门。 少女有些紧张,指尖甚至在颤抖,似乎不敢看大将军,只是尽快地小心地把餐车上的甜点、肉还有美酒放到餐桌上。 大将军忽然对着面前酒鬼道:“快到山南道了。” “我知道。” 回答的人却不是酒鬼,而是正在送餐的少女。 那少女侧着脑袋,眸子里有着一股奇异的迷茫。 忽地,那迷茫一消而散,变得说不出的冷漠和诡异。 同时,她颤抖的指尖也平稳了下来。 大将军道:“分肉大会正在举行,绝不可以被打扰,而武当...有打扰的资本,你准备好了吗?” 酒鬼依然趴着,而少女微笑道:“战争从来不是你杀我我杀你,而是卑鄙无耻,笔诛口伐,天下人杀之......更何况,这一位武当的上仙还有火德星君都有问题,不是么?” 大将军沉声道:“诸神已死,诸佛已灭,他们当然有问题。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上仙和火德星君。 但是,即便有问题,那上仙也杀死了陶吴。 陶吴在蓝海洋城的舰队,不过是个不显眼的人物,又与武当隔了十万八千里,却依然被斩杀。 那火德星君又杀了白壬。 不过...白壬不算什么,不能用以评测他的能力。” 少女笑道:“白壬虽说是八大妖王之一,但所谓妖王都是我们没有入世时候的东西...现在我们来了,自然没它们的事了。 而陶吴是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缺乏了必要的准备,所以才被秒杀。 可是......他也许足够强大,但是他却永远不能杀死一个无法称量,无法窥探的敌人。 我...早就开始布局了。” 说完,少女松开餐车,敞开怀抱,媚眼如丝,笑看着大将军,问:“这漫长的旅途,想要点新鲜的乐子吗?” 大将军看了眼酒鬼,露出警惕之色,然后道:“早腻了。” “那...我来跳支舞吧。” “正经点吧...” “不必多想...我只是想活动一下。” 说着,那少女退后几步,于铺筑红地毯的空地上站定,单薄的唇轻轻启开,哼出某个古老典雅而与现世格格不入的曲调。 曲调悠扬而神秘, 少女轻舒长臂,翩翩起舞。 她的歌声如有魔力,直钻人耳, 她的舞姿妩媚挠人,一扭一踏都动人心弦, 而这绝妙的舞姿竟是赋予了这送餐少女远超她自身的魅力,说是大师也不为过。 一曲跳完,少女微微欠身,优雅地推着餐车出了门。 出了门,少女又恢复了正常,指尖犹然颤抖,而刚刚关于车厢内的记忆却很是模糊了... ... ... 次日,午后。 牢房里。 一对穿着太极宫道袍的道士正昏昏欲睡地趴在牢房里的桌上。 没多久,一个士卒匆匆地走入了牢房中,为两那位道士解开了镣铐,同时带着歉意道:“两位道爷,抓错人了,实在抱歉...现在,真凶已经找到了,您两位可以离开了。” 这两名道士听到这声音,只觉如同隔了层水雾般,朦朦胧胧,而鼻子里还隐约能嗅到一点儿酒味。 但既然误会调查清楚了,两人也不久留,便起身走出了牢房。 牢房外,一个胖道人正来回走着,看到这当地巡捕房的大门走出两道熟悉的声音,这才匆匆走了上去:“张松,张柏,你们可出来了,没受啥子委屈吧?” “没,师叔...我们也是很快就出来了。” “可恶,不知道我们是武当的道士吗?来这么远的地方除妖,却还要有牢狱之灾。”胖道士正是夏极的三师兄刘尘。 而令两位则是曾和夏极组队过的两兄弟,一个名为张松,一个名为张柏。 这一只云游小队虽然失去了怜星子,但是又补充了一个符修,并且在最近都一直在外云游,很久没回去了。 而张松张柏则是因为“无意”卷入了某个盗窃事件,而被贼喊抓贼,误当成了贼子抓入了牢狱,但他们这种道士都是有名有姓的,在解释和调查清楚后,巡捕房就很快放人了。 刘尘道:“听说这些日子,我武当发生了许多事...我们该回去了。” “是,师叔。”张松连连点头。 张柏也应了声,往前走去时,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然后仰头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如是已经开始飘扬甘甜的血液,令他情不自禁的陶醉起来。 多久... 究竟已经多久... 不曾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了? 来吧...杀死我,终结我的孤独, 或者...被我吃掉。 没有人可以打扰进行之中的分肉盛宴...... 这一场战争,我对你。 你,不要让我失望。 99.一个“妖孽”的表演(第十更) 凤鸣山城。 明明还是五月,天气犹暖,但一切却已与春色无关。 铁灰色的苍云于高处投下大片大片的阴霾,空气里有着反季节的阴冷。 分别去往已知的四处祭祀地点的道士们已经返回了。 除了落魄,再无其他... 但奇异的是,逍遥道高层里除了彭铿死去之外,左慈和茅盈竟是正常的返回了。 是的... 有武当支援的沉阴山,折损了彭铿真人,还有凤鸣山城的两千士卒,可是...武当一人未死。 而没有武当支援的庞北城,天姥河,只是折损了一些道士。 这种对比,显出一种奇异的古怪感。 至少虞清竹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不适。 那是一种怀疑。 凭什么彭铿真人死了? 凭什么凤鸣山城官府派出的两千士卒一个不剩,但你武当却一个没死? 你武当掌教不是仙人转世么? 你武当掌教不是还有火德星君箓章么? 那为什么会这样? ... 山城的大厅内,几位真人、掌教入座后,空气极度沉闷。 妖魔当道, 乱世已显萌芽, 千古未有之浩劫已有征兆, 此情此景,没有人能够开心,也没有人还能坚持自己的逍遥。 良久,左慈和茅盈把情况详细地说了,两人只说入了火灾和水灾核心,解决了守坛的妖魔,然后摧毁祭坛之后,当地的雾气就暂时消散了。 然而,祭祀早就完毕,即便摧毁祭坛也只是摧毁了一个空壳子,于事无补。 而对于祭祀出来的血肉魔身去了何处,以及更进一步的东西却是不知道了。 虞清竹哑口无言,她遭遇的也是这些...只不过,过程极其艰难,尤其是那妖潮,几乎是如蝗虫一般,屠城完全不在话下,若没有星君阻挡,根本是无解的存在。 这让她本能地认为左慈真人与茅盈真人所遭遇的敌人和自己遭遇的不是同一强度的。 至于信息...她也没有多余的能够提供。 毕竟,只是斩杀白壬的那一战,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而白壬的淫囊,更是让她差点丢脸。 要不是星君帮忙,她现在别提多狼狈了。 一时间,这位武当新任掌教内心有些受到打击。 为什么这两宫在损失极少的情况下能够达到自己这边相同的结果? 而自己这边...彭铿死了,两千士卒死了,自己还在断桥前九死一生的召出星君,这才逆转局势... 她的心有些受伤。 至于说自己这边遭遇的敌人极强,说那些妖魔受到上仙威慑所以不敢杀武当的道士? 要是另两宫损失惨重,而自己这边损伤没那么彻底,这话或许还能说。 但现在偏巧是这种局势,若是说出了口,不得被人笑死? 她正沉默的时候, 忽地,左慈身后的一名受箓道人开口道:“这已经不是我们逍遥道能解决的了,我幻尘宫建议邀请天人道诸宫,一起征伐妖魔...” 这受箓道人开口,其实就是左慈的意思。 另一边,茅盈身后的一名受箓道士也附议道:“妖魔当道,自当撇开成见,同心戮力,我云山宫自也支持。” 再一边,其他道宫也纷纷附议。 如此局势,唯有聚集道乡的力量,或许才能与之抗衡。 会议散去。 明山童见要开会,就不等了,一刻不停,直接策马返回武当去了,她的任务是保护那位孱弱大病的小王爷。 而虞清竹回到道观时已经入夜。 道童早早地准备好了供应沐浴的热水。 她宽衣解带,拾阶而上,长腿踏过木桶边缘,于水面轻轻点了下,水温刚好。 她浸泡在其中,疲惫的眉宇微微舒展开来。 然而... 没多久,远处似乎响起了擂鼓的声音。 还有女人的嚎啕大哭声随着风空灵的传来。 虞清竹轻叹一声:“天灾人祸啊...” 可是,还没多久,一个道姑急匆匆地叩门,喊道:“掌教,出事了,出事了!” 虞清竹急忙穿好衣服,那道姑才慌张地走进来,眼中有些焦急。 虞清竹问:“华姑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道姑正是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姐。 此时,华姑子却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而是道:“刚刚有一位老妪状告我们武当,说她儿子是那两千士卒中的一个,但是却侥幸没死... 然后... 然后,她儿子说看到我们武当勾结妖魔。” “什么?”虞清竹本能地就愣了下,“这也太荒唐了吧?” 华姑子道:“这本也没什么...还有一位状告我们的人就不同了... 她是... 是彭铿真人的妻子。 在彭铿真人死后,那位妻子失去了《素女经》的加持,如今已是满头白发,正在急速老去,可是她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然后,她说彭铿真人在沉阴山死战,好不容易等来了我武当的援兵,结果...却被您身边的那位明姑娘一剑刺死,帮助妖魔杀了真人。 她说...她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您,还有一个是明姑娘。” 虞清竹心底一寒,当时分路了,而彭铿也确实是在分路之后被发现死于半路,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她心神动了动,迅速起身道:“彭铿真人的遗孀现在在哪儿?” “她是富贵商会的主人,如今自是回了富贵商会于凤鸣山城的分部之中...” “带我去找她,我想和她当面问清楚这件事...这定有妖孽在诬陷!”虞清竹心底生出些不安,再联想到此时此刻那莫名其妙的形势,这种不安更加浓郁了。 华姑子忙道:“是,掌教。”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走出了武当于凤鸣山城设立的道观,往富贵商会驻凤鸣山城分部而去。 夜色已深,月光铺筑出一条惨白色的大道。 两人快速走在这条大道上,行色匆匆。 走着走着,虞清竹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刚刚经过的幻尘宫驻凤鸣山城道观,略作思索道:“华姑子,我们去请出左慈真人,一同前往。” 华姑子愣了下,但很快明白掌教的意思。 她心底不禁暗暗佩服。 即便在这种时候,掌教依然能考虑如此周到。 只要有另一名德高望重的真人在场,那么就可以客观地记录现场发生的真实情况,而不会再被妖孽有机可乘。 所以,无论那位彭铿真人的遗孀是否配合,或是继续诬陷,或是真相大白,总会有左慈帮忙证明,不至于越洗越黑。 而刻意的诬陷是刻意被察觉的,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这就是掌教的目的。 华姑子会意后,便上前敲响了道观大门, 很快有道童开门,她说明目的,那道童见到身裹白金袍的武当掌教站在门外,自也不敢因夜深而推脱, 便是急忙转身去往道观后院禀报。 未几,一个明明只是中年,却已是白须的瘦弱道士走了出来,他对虞清竹微笑道:“贫道愿陪清竹大师前往,以证清白。” 虞清竹还礼道:“多谢乌角先生。” 乌角先生是左慈的自号。 ... 片刻后。 三人出现在了富贵商会分部之外。 猩红的灯笼,在黑夜的风里来回摇晃,带出刺耳的声音和刺眼的红光。 门前侍卫见到有人到来,先是神色一紧,握紧兵器。 在看到来人后,这才皱起了眉头,目带愤愤之色,但是一旁还有左慈在,他也不敢得罪,只是去上报了商会主人。 虞清竹神色不动,但心底却是有些紧张,若是那商会主人执意不见,那就很难洗清了。 《素女经》的法门她也略有耳闻。 大抵是一种绑定类的玄奇道法,彭铿以秘法联通众女,使得阴阳协调,转轮不休,从而青春永驻,同时...众女也能爆发出彭铿的力量。 但是,一旦彭铿这孤阳陨落,那么众女孤阴难存,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遭到功法反噬,从而变得苍老,甚至...老死。 想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彭铿的其他妻子也正在惶恐之中迅速老去吧? 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她心中暗暗叹气。 但是,正因如此,今天若是无法问清情况,那么...便可能再也问不到了,因为这位富贵商会的主人很可能会老死了。 所幸,没多久,侍卫返回,道了声:“会主同意见你们。” 三人道了声谢,便在一名侍女的引路下,绕过别致的景观回廊,踏过砌石拱桥,而进入到了一个幽静的小斋前。 侍女领三人入内,然后叩门轻声道:“会主,客人到了。” 门扉打开,侍女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缓缓走去。 而数日之前,这名老妪还是个俏皮可爱的美人儿... 老妪颤颤悠悠地坐下,目带恨色的看向虞清竹,然后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虞清竹道:“彭夫人,我想其中定然有误会,你可曾......” 老妪明明枯老虚弱,却忽地爆发出狮子般的力量,愤怒起身,咆哮道:“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夫君!!!” 华姑子在一旁道:“妖魔擅幻化之术,或有作伪,我武当堂堂正正,清竹大师更是仙人转世,怎可能行这等卑鄙之事?” 老妪双眼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冷冷笑着,忽然抬手指向虞清竹道:“剑拿来...妖会作伪,剑不会吧?待老身验明你的剑。” 虞清竹神色动了动,又看向一边的左慈真人,示意小心有变。 左慈真人拂着白须,点点头。 虞清竹取下背后的雌雄双剑,然后侍女上前接过了剑,又缓缓地捧着走向老妪。 这雌雄双剑还是首次问世,从未出鞘,应该不存在被妖魔提前幻化出来的可能... 啪...啪... 双剑放在了香木桌上。 老妪抽出一把雌剑,对照着月光,开始细细观看。 虞清竹双手藏于大袖之中,静静等待。 小片刻后... 老妪似乎观察完了,将雌剑缓缓往剑鞘插回... 忽地,她唇角一勾,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同时雌剑闪电般地向着脖子抹去。 虞清竹似乎早就在等这种意外发生,所以才看到老妪有异常,就足尖点地,身形轻飘飘地掠出,同时,她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向老妪扑去,这是要震开她手中的剑。 她的行气虽不如明山童这等变态,但却是也是入了能够驾驭剑气的第二境的,所以凌空击飞一个普通人的握剑并不难。 如果可能,她绝不希望这一刻发生。 但是,她依然在等这一刻。 噗!!! 劲气挥出,准确地撞击在雌剑的剑柄上,带动整把雌剑倒飞出去,精妙地错开了老妪的脖子。 同时,虞清竹也已经落在了香木桌前,出手如电点向老妪的穴道,以防老妪再自杀。 忽地,她眼前的空气如是出现了某种扭曲, 很扭曲。 而这扭曲的光线,扭曲的空气,在她这一个出手后,就被修正了过来,显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 虞清竹瞳孔瞪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一幕是... 她凌空挥袖,运用劲气将雌剑刺入了老妪的脖子。 老妪的脖子被剑插穿,钉死在木椅上,脖子歪斜,潺潺流出猩红的血液,而一双瞳孔犹然带着怨气和愤怒望向天空。 这... 这...... 虞清竹只觉寒从脚起,一股阴冷的感觉袭遍全身。 她侧过头,看到了华姑子震惊的瞳孔,还有左慈微笑的脸庞。 虞清竹厉声道;“左慈,你害我!!!不…不只是你…” 清竹大师后退一步,遍体生寒,只觉自踏出武当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被精心算计好的,左慈也不过是其中备用的一环罢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怜星子被宋真青带走时,守山弟子觉得怜星子好像中了幻尘宫的幻术… 再想起此时的局势,彭铿的死,各种事... 越发毛骨悚然。 此时,那白须瘦弱老道轻叹一口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贫道实在没想到,堂堂武当,竟与妖邪勾结,而致杀人灭口... 如此,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眸子慢慢转冷,凌厉地看向虞清竹,淡淡问:“虞清竹,还不认罪么?” -- 呼...十更完毕~~~ 如果这本小书还能入眼的话,请大家能够支持小水,万分感谢。 100.深山可堪锁潜龙? 武当山上。 明山童怀揣着《素女经》寻到了夏极。 她心目里,那位虚弱的小王爷正在溪边垂钓,依然是那般的出尘,而能勾起每一个女子心底的情思。 这样的人,想要修炼《素女经》,简直是轻而易举吧? 明山童走到他身边,把那本薄薄的金色纸页的册子放到了少年身侧,道:“修炼它吧。” “这是什么?” “素女经,玄素宫的传承。 此行,我和掌教在沉阴山发现彭铿已死,我便在他怀里搜到了这功法。” “我为什么要练?” “阴阳分化之法是最稳妥的解决你体内妖火的方法,所以你...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须要练。” “阴阳分化?” 夏极想起之前彭铿曾让他拜师,以及提议救他的方法正是这“阴阳分化”。 所谓阴阳分化,即是用一些清纯女子行分化之法,以阴阳交合的方式,将紫火泄去,由其他女子共同分担,使得这火焰在一个人类能够接受的范围里。 如此一来,原本危险的紫火,说不定还能变得可以被他所用,被那几位女子所用。 福祸相生,阴阳相转。 此即《素女经》上记载的一门神奇双修道法。 当初,他拒绝了加入玄素宫,所以未曾能够修炼此法,没想到这门功法辗转了几次,居然又跑到他眼皮底下了。 明山童道:“想起来了么?” “嗯。” “凭小王爷的条件,必有许多女子即便知晓你要行分化之法,也必定会心甘情愿地与你双修,绝不后悔...山童不想看到娘娘伤心,也不想看到小王爷永远沉沦于这等病情之中。 小王爷身兼浩然正气,又有着可怕的玄同之力,若是就此陨落,可惜了。” “可惜吗?” 叮。 夏极垂钓的身形忽然凝固了下,带动垂钓的鱼线也如僵在了湖心。 他缓缓道:“武当四戒,一戒不得杀生以自活,二戒不得淫yu以为悦,三戒不得偷盗以供己,四戒不得妄语以为能。 我若只以此皮相,蛊惑其他女子来助我行阴阳分化之法,从而悦己,吾心何安?” “小王爷需要活下去,需要有光明的未来,而你又如何知道那些会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女子只是被你蛊惑了?这样的话,真的是非常傲慢吧?” “山童,你考虑的都是紫火可以被分化,都是那些女子可以承受紫火...可若是不能呢?” “这...” “不能的话,那些女子会焚体而亡,于火焰里痛苦绝望的死去。 而我...却存在因为被分化了紫火,而可以活下来的情况。那个时候,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若是小王爷担心,可以购买婢女一试。 我知道这很残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且...若是成功了,那婢女也会得到小王爷的宠爱吧? 这也是对应的报酬,多大风险多大收获,这是等价的,不是么?” “山童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夏极转过头,再也不看《素女经》一眼,而是老神在在地继续钓鱼。 他披散长发,颏蓄胡渣,宽松的白袍,苍白的手。 山间的风,鸣叫的鸟,怒放的花... 季节已慢慢转夏。 明山童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某种惭愧与亵渎。 她心底生出了些愤怒,“小王爷不怕死么?” 夏极沉默了下,道:“不识晦朔,无意春秋。取足一日,尚又何求?” 简简单单的十六字,于明山童耳中炸开,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一种场景和觉悟。 好似永恒都凝固于了一刻,好似长生都与瞬间混淆。 而这和她心底的某个理念是冲突的。 她哼了声:“迂腐!!” 然后弯腰捡起《素女经》放回怀中,转身远去。 可走了几步,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侧身问:“乱世将启,这一次外出,我感受很深...若是有朝一日,武当遭遇大劫,你可还能这般地坚守自己?” “能。” “见死不救么?” “不,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救。” 明山童抱着《素女经》,长吸一口气,她心中的愤怒缓缓停歇,恭敬地欠身,然后道:“山童不过是个普通宫女,自是希望娘娘开心,希望小王爷万福...那么,山童明日再来劝小王爷。” 说罢,她再次转过身。 小王爷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是吃了蟠桃的缘故吧? 浩然正气,玄同之法,再加上帝王求而不得的“蟠桃”...这是何等的福缘,又是何等的得天宠眷。 这样的人,再配上皇族的血脉,简直是一条藏渊卧谷的潜龙。 这样的潜龙...真的会一直坐在武当后山么? 树影重重, 小山明灭, 云深不知归何处。 明山童压着腰间的剑,走在返回前山的蜿蜒山道上。 两日后... 前山之外的官道上,却响起了匆匆的急促的如是催命的马蹄声。 马上的道士神色慌张而疲惫,满脸尘土和倦容,他却毫无察觉,只是双手死死揪紧缰绳,面容绷紧的好像随时要断裂。 而一到武当山脚下,那道士就飞快地拾阶而上。 明明是走过许多次的山道,这道士却因为心中的慌张而摔了好几跤,狼狈无比... 待到紫霄前宫,看到那位正在主持着香客内务的玉鹤子,这才舒了口气,他几乎带着溺水者般的虚弱,轻声喊道:“大师伯,出事了...” 玉鹤子正在笑眯眯地和一个香客谈论人生理想,只要谈成了就又是一笔香火费入账。 此时见到弟子,也不打算理他。 那弟子用几乎哀求的声音道:“师伯,出大事了...” 玉鹤子这才对那香客打了个招呼,然后让一名年轻一代里比较灵活点儿掌烛道士陪这香客,自己则是随着那弟子往殿后走去。 玉鹤子道:“什么事啊?这么慌慌张张的!心平气和,云淡风轻,这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心境。” 那弟子用颤抖的手抖抖索索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然后递了过去,“这是掌教的信...” 玉鹤子愣了下,急忙接过信,拆开查看。 这一看,他脸色都白了。 倒吸一口凉气,顺口道了声“卧槽,泥马勒戈壁儿的”... 那弟子瞪大眼,“师伯,你怎么说脏话?” 玉鹤子急忙咳嗽了几声,道:“你听错了,贫道没说。” 然后,他又叮嘱道:“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此事谁都别说,我先去太子洞请示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就是前掌教,也就是老道。 “是,师伯,我...我就在此处不走动。”那弟子早就六神无主了,发生这等大事,他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 看着大师伯匆匆离开,这弟子只觉双腿一软,竟是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玉鹤子揣着这封信, 脑海里尽是闪过信里的内容。 什么武当和妖魔勾结,两千随行官府士兵全灭,但武当弟子却一个没死。 什么彭铿真人和妖魔苦战时,却被武当掌教虞清竹从后一剑斩杀。 什么彭铿真人的夫人侥幸逃回,又被武当掌教当众杀人灭口。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目击者,纷纷在高吼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武当和妖魔勾结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些人言之凿凿的把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拿出了证据。 最可怕的是,那些证据还真就是武当的东西...就好像武当有叛徒似的。 除此之外,单单从局势分析,也已经够可怕了。 玉鹤子只觉得自己要不是武当弟子,要不是了解从前的师妹、如今的小师姑为人,他怕是也要怀疑了。 凭什么左慈真人、茅盈真人那两边都安然无恙,只有小师姑这边带了诸多人手外加火德星君箓章,却还出了这般大事? 信是小师姑写的。 其中除了一些情况的描述,还有小师姑自己的推测。 她几乎一口咬定幻尘宫的左慈真人和妖魔勾结,而这一次...她也是被左慈利用幻术给陷害了。 除此之外,那彭铿的夫人也是故意自杀的,这种场景让她想起之前武当山上发生的那件诡异事件,似乎和写下“不许下山”的那个存在又异曲同工之处。 如此种种,玉鹤子只看的毛骨悚然。 很快,他来到了太子洞前。 洞门紧闭。 他隔着门扉大喊道:“玉鹤子求见师尊!” 声音散去,虽然无法过度的穿透石门,但玉鹤子的嘴几乎都贴在石门上,凭借老道的实力,肯定是能听到的。 良久... 没有回应。 玉鹤子继续喊着。 半个时辰后,还是没反应。 玉鹤子觉得发麻的头皮都要烧焦了。 “师尊,请恕弟子无礼,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一步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弟子不敢处理,不得不提前开门了。” 老道在入洞参悟时曾经告知了两人太子洞机关的运转方式,第一个是虞清竹,第二个便是玉鹤子了。 说着,玉鹤子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砸了砸右上角的石壁。 石壁浮出转盘样的东西。 玉鹤子用“开锁公式”推算了一下,得到这一次的开锁方式,然后按照某个节奏旋转了几圈,复又退开。 咔咔咔... 石门抬起,露出三个石洞,以及所对的中央一尊面容模糊的香火金身。 他小声的走入洞内,只见老道坐在中央石洞里,双目紧闭,周身遍布着一层淡淡的金膜。 玉鹤子喊道:“师父。” 老道恍若未闻。 “师父...” “师父!” “师父!!!” 一声接着一声,但老道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正沉浸在某种玄妙的状态之中,根本无法脱身而出。 玉鹤子慌了。 现在这种局面,根本不是捣糨糊能捣的过去的。 而去推师父? 万一把师父推出个走火入魔,那他是万死莫辞啊。 一时间,玉鹤子傻眼了,手里捏着的信也悠悠地垂落,在洞外冲入的冷风里被吹出“哗啦啦”的声音。 刺耳无比。 -- ps :更新还是凌晨零点零一分和早上七点,但小水会努力让字数和内容变多,嗯,今天三更,合计会有万字。 求月票,求订阅,谢谢谢谢~~ 101.山河为棋,一朝风云化苍龙!(大章) 轰隆隆的马达声,从远处传来,一排又一排的钢铁机车,如漆黑洪流从远处掀起一拍又一拍的巨浪。 在大多数人还以马匹作为坐骑的时候,这种机车在人们眼里无异于钢铁凶兽,充满了难言而奇异的美感,甚至可以彰显出骑者的权威。 烟尘腾飞。 机车如贴地掠过的黑色闪电,在官道上飞驰。 车上的人全着紧身黑甲,与机车色泽一致,而这些人所用的兵器更是跨时代。 每个人都配着刀剑和枪。 枪上有着“莲”纹的图案,这些都是教会秘制的武器,据说能够无视罡气甚至妖气,而直接伤到内里的人。 这样的一只队伍,自然来头不小。 他们... 是山南道的大将军近卫——名为铁骑侍,编制五百,首领被称为铁骑尉。 此时,这些人竟全部出动。 就在这五百大将军铁骑侍行动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也是烟尘滚滚。 驻百剑城大营的军队似乎得到了虎符,竟然派遣了八千人,由一名万夫长级别的将军带领,迅速往武当方向而去,待到武当脚下,则是直接设立了禁牌,禁止人员通行。 原本还有不少香客来拜山,此时纷纷被阻拦在外。 这些香客大多是来许愿还愿的,有些还是从极远处赶来时,被阻拦了自然无语,便是纷纷询问缘由。 这封山的士兵却也不多说,只说“武当不是善地,赶紧远离”。 此时, 武当山上。 玉鹤子根本没办法唤醒老道,便是留信一封,然后返回了。 这时候,他是急的满头抓虱子,忽然听闻山门处出现变故,就急急忙忙揣了银票带人往山下跑去。 一到山门,他只见门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心都凉了半截。 于是堆着笑脸,露出仙风道骨之姿,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同时拱手道:“贫道武当山玉鹤子见过各位军爷。” 他一眼在人群里认出领头的将军,仔细看了看,居然面生。 这是从远处来的兵吧? 于是,他一拂长须,呵呵道:“我武当一向和官府交好,将军远道而来,定是有要事在身,不如随贫道入内,贫道也好配合。” 他也不问事,在这种场合,只要问了就是落实了,之后怎么辨都没用。 当务之急,是把领头的将军“隔离”开来,然后许多事才好慢慢谈。 至于见面就说要请人家吃饭的,那就是少了个试探的过程,万一人家是来找茬的,这不是直接撞枪眼么?就算不找茬,落在其他士兵眼里也很不好。 玉鹤子早年受伤无法修行,早就把精力转移到武当内务上来了,这种事自然是门儿清。 他见这将军从远而来,套路很简单。 配合, 请进去,问清楚情况。 若是不妙,就掏钱,然后帮对方名利双收,从而解决麻烦。 但似乎,玉鹤子想错了。 这将军只是笑着道:“久仰玉鹤子道长大名,只不过此行却非我主持。” 玉鹤子问:“那还请将军告知,究竟是何事?” 那将军笑道:“何事?道长猜不到么?” 玉鹤子抓了抓头发,妈的,还有什么事,只是...这种反应速度太快了吧? 自己这边才收到凤鸣山城掌教出事没多久,官府这边就已经动用了军队,这是多么默契地无间配合啊。 既然来了,又笑着和自己说话,还能有什么事? 等上司到了,协同搜索武当勾结妖魔的证据呗。 娘皮的...万一这些士兵兜里揣点什么准备好东西丢在武当,那可是百口莫辩。 所以,关键点在于一定要卡住上山的人数,同时把这个顾忌挑明了。 ...... 武当山巅,诸多道士静修的静室区域。 此时已近晚课时间,所以,这片区域空荡荡的,室内皆是空着。 三师兄刘尘因为刚刚云游归来,所以不用去参加晚课。 此时,他站在一处砌墙上往山下眺望,隐约能看到林间空地山反射出来的铁甲寒光,忍不住摸着肚腩,喃喃道:“怎么这么多士兵过来?” 因为大师兄的封锁信息,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隐约感到有些不妙。 他抓了几个道士询问,可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这位胖道人目光忽地一撇,看到了从另一边走来的张柏,便喊道:“师侄,你可知怎么回事?” 张柏摇摇头,然后道:“我刚刚看到大师伯下山去了,有大师伯出马,只要和对方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也是...” 刘尘点点头,他对大师兄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张柏一侧头,神色已经变得阴冷起来。 ...... 片刻后。 轰隆隆的马达声与翻滚的烟尘,从远传来,飞速地靠近了武当。 五百铁骑侍,五百机车竟直接翻山越岭,横亘在了山门前。 玉鹤子看到这五百人,先是愣了愣,旋即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可是,他还没反应过来。 五百机车中为首的一个高大男子直接道:“玉鹤子道长,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玉鹤子道:“就知道一丁丁点儿,铁骑尉大人再说说。” “再说?” 那高大男子道,“那我说,你武当和妖魔勾结,令大将军震怒,所以特令我等来此,搜查武当!!我相信不是所有人都和妖魔勾结了,所以...让开吧。” 玉鹤子道:“我武当刚刚完成神火大典,掌教更是上仙转世,可上联天神火德星君,何以勾结妖魔!!?” 那高大男子道:“一面之词罢了。” “一面之词?” “据我所知,武当在短短的时间里失踪了一名真人,又死了一名受箓道士,除此之外还死了不少道士,以及一名六扇门捕头...你武当说其中是妖魔作祟,但事实真相如何我们可不知道。 反之,是不是也可以推断...妖魔系赢了呢? 那些死去的人,其实都是真正一心向道的道士呢?” 玉鹤子心底生出一股怒气,大声道:“道玄真人犹在!!!” 那高大男子冷冷道:“所以,大将军才没有让攻山,而是让我等来搜查...只不过,若有人阻拦,那就格杀勿论了。” 玉鹤子问:“贫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铁骑尉大人能够告知...” “哼,说吧。” 玉鹤子道:“凤鸣山城的事才发生了短短三四天,骑尉就如此快的收到命令并且赶到武当,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古怪么?” “不怪...官府有一些未曾暴露于人前的设施,完全可以让信息传递出去。 更何况,你们道士可以通过灵犀玉环来传递信息,我们自也有门路。 兵贵神速这个道理,玉鹤子道长没听过么? 问题问完了,让开吧。” 那高大男子不再啰嗦,右手拍了拍腰间的一把“莲”纹枪,拾阶而上。 他身后,五百铁骑侍一同涌上。 玉鹤子道:“慢着!!” 但这高大的铁骑尉已经不理睬他了。 玉鹤子厉声道:“若是有人偷藏私物,再诬我武当,如何?!!” 铁骑尉顿了顿脚步,简简单单回了两个字:“不会。” 说罢,他停下脚步,左手压着腰间剑,右手掏出莲纹枪,高举向天空,然后猛然扣动扳机。 嘭!! 一颗带着幽黑金属光泽的厉光直冲天穹, 爆裂之声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气浪四散之间,那一抹幽泽更是令人心骇,令人生出一种根本无法防住的感觉。 是的... 只要被射中,就一定会死。 铁骑尉侧头看了玉鹤子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挥手道:“搜!都小心点!!” “是,骑尉!!” 五百铁骑侍纷纷取出了莲纹枪,登山,远去,从玉鹤子眼前消失。 不知为何,玉鹤子心底生出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他武当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勾结妖魔的证据,可是...事情真的会有这么简单? 不... 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气,和精心布局的算计。 那么... 他们一定会在武当找到证据!! “可恶啊。” 玉鹤子握紧双拳,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明明知道某件事一定发生,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止,甚至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发生。 那未知的恐怖,就如一张灰色的大网,从天穹投落而下,笼罩在此时的武当山上。 山为纵,河为横, 纵横成盘,众生为棋, 是为局... 可是他啊, 还未见这棋盘, 就已身陷重重杀局。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进不得,退不得,每一步都已经被死死掐住,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啊... 玉鹤子颓然的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神医,神医是师父的师妹,她曾救人无数,关系通天,说不定能解此局呢?! 虽说不抱希望,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往山巅走去,如是双脚栓了沉甸甸的镣铐,举步维艰。 他才迈出几步,身后却传来那位万夫长将军的笑声。 “我劝玉鹤子道长还是留在此处吧,否则提前通报了什么,帮助隐匿了什么,可就说不清楚了...至少你在这里,本将军还是相信道长的人品的。” 玉鹤子侧头,“你...” “道长与人为善,自也有人以善待之,留在这里吧。” 那万夫长将军走到前面,指了指山门的门坊道:“道长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此时此刻,这门可是生和死的界限。人命宝贵,不要误了身家性命。” 玉鹤子明白了,这将军他虽然不认识,但十有八九是他朋友的朋友,而他交友广泛,常常和旁人打成一片,这有人暗中提点也属正常。 他又何尝不知,此时留在山下,再加上这位将军的帮忙,当可保全自身,而若是上了山,淌了一身泥水,那是不脏也得脏了。 那将军笑道:“武当玉鹤子道长的大名,本将军可是早就听闻了,此时得闲,不如过来坐坐?随便聊点什么,事情一会儿就结束了。” 说着,他掸了掸身侧的一块黑石,指了指石头。 玉鹤子出神地看着那石头,他知道自己只要坐上去,十有八九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这位中年道士垂下头,怔怔看着脚下。 他神色变了几变。 不过几个刹那, 他已重新抬起了头,作出了决定,“谢谢,但...贫道是武当的道士。” 大师兄说完这句话,一挥长袖,拾阶而上,踏入山门,踏过了那条生和死的门。 将军愕然地看着这中年道士的背影,忍不住道了声“是条汉子...” ......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 “主人,主人,出事了~~” 猴子们和阿紫一同挤在夏极身侧,脑袋努力地往前挤着,要说明情况。 夏极道:“什么事,阿紫说。” 阿紫早在大军压境时就亲自前去探查了,此时情况摸得已经差不多了,这才飞快踩着金刚琢子回来汇报。 很快,她把情况说清楚了。 夏极愣了下。 出事了。 而且出大事了。 那么... 正想着的时候,又有猴子来报,说是明山童一人一剑正在往后山赶来。 夏极略作思索,抓起墙角平时练习的剑。 转念一想,自己的剑术太过厉害,也许剑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唔...” 他瞬间拔出剑,左手在剑尖上一抹,腾腾的火焰里,剑尖融化了,又随着他那一抹往后扬出,从而成了一把刀。 夏极满意的点点头,又把剑鞘略微改造了下,这才带着刀,略作思索又道:“我需要一点血。” 阿紫愣了下,咬着牙,别着头,一副打针的模样,勇敢地把手伸了出去。 夏极拍了拍阿紫,抓了一只旁边的猴子,在它手腕轻轻一割,然后利用猴血迅速制作了几个微型血囊,放入怀中。 猴子:???!!! 但是,夏极已经做完了。 他走出了瀑布秘境, 独自一人往前山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山道,依然蜿蜒。 只是青山绿水,如笼阴霾。 不安的嘈杂声随风从远处缥缈而来。 夏极和明山童在半路相遇了。 明山童直接道:“武当不安全了,我带你走,你不可以出事。” 夏极问:“你不是宫廷中人么,能解决吗?” 明山童摇摇头,“我不仅不能解决,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太妃的贴身宫女,更不能让人知道你是太妃的儿子...否则...事情会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 夏极看了一眼她,道:“好,那我自己解决。” 明山童愣了下,问:“你凭什么解决?” “我有办法。” 夏极继续往前走。 明山童道:“小王爷,你不明白...人世险恶,人心更险恶。 我知道你善良、正气而且单纯,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善良,也不正气,更不单纯。 所以...你跟我走!!!” 说着,她伸手直接抓向夏极的胳膊。 但她抓了个空。 夏极往后挪了挪手臂。 两人四目相对。 皆有决意。 明山童道:“你是小王爷,按理说...我该听你的,但这一次,不行。 事后,山童会认错,到时候任由小王爷处置。” 说罢,她就准备霸王硬上弓,强行带走面前的小道士。 然而她听到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笑声。 “呵...” “小王爷...”明山童的手僵在半空,她的眸子里那白袍少年正在看天。 悠悠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两天前,你曾问我,若是武当遭遇大劫,我可还能这般地坚守自己? 若是不能,我就该学习《素女经》,以一身皮囊蛊惑善良女子,从而分化妖火,以继续修行。 因为我不能对武当见死不救。 当时我告诉你,我会救... 我... 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救。” 说罢。 这位白袍的小道士,露出明媚的微笑。 他低下头,咬着牙,右手握紧剑,显示出某种决然。 忽地,他发出一声猛虎般的低啸。 明山童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夏极,你要做什么?!” 她出手如电,直接点向夏极的穴道。 可是... 已经迟了。 一道世间最璀璨的光明,从这白袍道士身上涌出,狂散,柔和地震开了明山童的手。 旋即,以一种潜龙冲天之姿,狂暴而如君王莅临天下一般地昂首腾霄,破开云层, 使得风随他而动, 使得云由他而乱, 使得万物欣欣向荣,向他而生! 他面容痛苦,却旋即压下, 他吐出一口血,肌肤之下奔腾着紫色的火焰,川流不息。 他的躯体如在受这烈火焚烧,而颤抖不已,可是他的手却很坚定。 坚定的握着刀柄。 他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踏去。 而明山童已经无法阻止了。 因为,这是浩然正气,是天地之间最光明,最温暖的,最柔和的正气,是与五行之异相对应的人之异的巅峰。 明山童骇然地看着他,呆滞的面孔第二次露出了震惊,这震惊甚至远超第一次。 “你,你这个白痴!!” “你竟然自己打乱了身体里的平衡,你...你就为了用这浩然正气,去证明武当没有和妖魔勾结吗?” “你这个大白痴!!!” “你...” 明山童全身都在颤抖,眼眶里都噙住了泪水。 可是夏极没有生气,只是略微停下脚步,在炽热的光明了,道了声:“谢谢你。” 说完这三个字,他如是解放了自己,如是做出了更大的决意。 更狂暴更温柔地浩然正气,如焚烧的光明太阳,照亮了此时已然暗淡的暮色。 以至于,太极宫里。 玉鹤子看到了。 神医看到了。 武当弟子看到了。 铁骑尉看到了。 张柏看到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又一口血喷吐而出。 可是,夏极面色平静,仿佛感受不到肌肤下紫火的灼烧, 他拄着刀,坚定不移地走向武当前山, 走向了这乱世,这浩劫。 102.从前不知豪杰气,今日方晓我是谁(第三更-求订阅) 傍晚的天,晚霞都已经黯淡了。 可是那炽热的光明,却从东而来。 好像黎明又到了。 正在搜查的铁骑侍们纷纷停下动作,回眸看向东方。 “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光?” “这种气息...这究竟是??” 骑侍们感受到气息里的宏大,光明,气魄,可是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铁骑尉则是细细看了半晌,神色凝重,然后沉声吐出了答案:“居然...居然是浩然正气。” 同一结论,在神医之处,还有一些年岁较长的道士处得出。 不会错的。 这种温暖,柔和的光明就是浩然正气。 夏极用的也确实是浩然正气。 他“二十秘宝”之中有一样具备复制作用,之前没下定决心如何使用,这一次...他直接复制了之前的“天地阴阳变幻玄镜”。 这个可让使用者临时额外获得操纵“和自己截然不同力量属性”的玄镜。 这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是真实的,而不是伪装。 原本,这作用很鸡肋。 可是,现在夏极拥有了第三身和第四身,这两个空着的躯体,刚好可以在这段“临时”里来吸收浩然正气,然后用浩然正气去尽可能地贯通经脉,从而使得浩然正气真真正正的被他所掌控。 只不过,这也是很危险的操作。 因为,“临时使用”和“长期共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险。 但是,他已没有选择。 无论是他在那沉阴山看到的妖潮,还是此时这些一重一重的危机,都注定着他必须要站出来, 而不可能指望虞清竹利用火德星君箓章召唤他的那一点短暂时间,或者复制“莲”以追溯因果消灭因果从而只解决一次问题。 这是乱世,而且似乎是乱世之初浩劫之初,不可能只有一个问题。 可是,他实在没有信心用着那与浩然正气截然相反的力量站出来... 所以,这是在考虑了所有前提之后的唯一选择,也是最好选择。 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火德星君。 不再是四头八臂的存在。 而是一个,在逆转命运,不甘命运,强行打破妖火与浩然正气平衡的少年。 他用的是刀。 他用不惯刀。 正是因为用不惯,所以才用,因为这和他的身份会匹配。 这是,他为一个孱弱的、功力尽废、无法修炼的自己做出的后续“人设”。 哒... 哒哒哒... 脚步声从后山拾阶而上。 还未至... 就在这时,一个铁骑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找到了!!骑尉大人,您快来看看。” 那边的铁骑侍见上司没回复,急忙取来了那物件,然后在一众武当道士惊惶的目光里,把物件展示了出来。 那是一个闪烁着皎洁霜化的玉石,浑圆一片,内里隐约可见黑云浮动。 铁骑尉扫了一眼,冷冷道:“月魔玉,能帮助人借月修炼,从而获得妖魔之力,乃是一样有价无市的极品......这么大的月魔玉,能帮许多人修炼了吧?” 玉鹤子面色苍白。 他想辩。 可是,他还没出口,那铁骑尉就直接道:“抓人。” 一声令下,如是给武当判了死刑。 哒... 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光越来越近。 终于,一道身形出现在了台阶之上。 那是白袍的少年拄着刀,站在山口。 那是白袍染血,如大片大片绽开的红梅。 那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强压着痛苦、仿佛快要死去,却站在光明里的少年。 那是一身浩然正气,却又有着寂寞的孤狂,孤独的冷傲,不羁的傲骨的少年。 那少年说:“这不是我武当的东西。” 铁骑尉凝视着他,心底想起之前听过的某个带着嘲讽性质的传闻, 那武当山上啊有个绣花枕头,不学无术,只是外出云游了一次就功力全废,差点儿死于非命,再后来居然被神医查出身怀浩然正气,可惜这气却被妖火所阻,而废了,可惜了,没办法,那也的人就算有再好的天赋,再好的皮囊,也没用,哈哈哈... 嘲笑声犹在耳边。 可是嘲笑声里的人和面前的人,却怎么都对不上号。 铁骑尉回过神来,凝重道:“夏极,我可以确定你不是,那其他人呢?” 哒... 夏极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刷刷刷刷!!! 瞬间,诸多的莲纹枪抬起,幽黑的枪口对准了他,让他止步。 “师弟...”玉鹤子看向这少年,他心底哪里不清楚师弟的心思,可是...可是哪儿有这么简单。 师弟,现在的你,该有多痛苦? 他目光看到了光明里,那少年肌肤之下正涌动的紫火... 这如是在火上烤吧? “师弟!收回吧...” “师弟!” “师弟!!这样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世间自有公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武当没做就是没做...会真相大白的。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别这样了。会死的!!” 他一声声声嘶力竭。 可其实,他对自己说的话一句都不信。 完了。 已经完了。 师父出来,也翻不了盘了。 你可以去证明清白,但是你永远无法对一个“处心竭虑要至你于死地的人”证明清白。 这不是一次证明,而是一场死局。 没有人能破局。 他双拳紧握,内心痛苦。 忽然, 一声尖锐的响声,撕裂了空气。 对准夏极的某个莲纹枪枪口炸开了火光,一道幽光飞射而出。 铁骑尉一惊,厉声道:“谁开的枪?!”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 砰。 一声脆响。 只见那少年的刀抬了起来,他的头依然垂着,可是刀光却雪亮, 在浩然正气的加持下爆发出绝强的速度和力量。 啪。 刀,架在了他肩膀上。 一颗刻绘着符箓一般纹理的子弹飞弹而出,落在远处。 能破开罡气妖气的子弹被一把普通的刀挡住了!! 全场,鸦雀无声。 “你们忽然开枪,我是不是可以确定你们之中有人被妖魔控制了?” 少年垂着头,静静吐出这些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确定,有更多人被妖魔控制了...所以才来诬陷?” “谁会把这些东西放在会被轻易搜查到的地方?” “你会么?” 他声音,带着一种莫名地隐忍,好似在承受着煎熬,发出低沉的咆哮。 铁骑尉只听的心底莫名一寒,甚至不敢正视这少年的目光。 那目光,还有那一身正气,让他只觉人间污浊,而这也一个纯粹而温暖的少年,实在不该在这里。 他侧头想要寻找刚刚开枪的人,可是...却找不到。 忽然之间,好似是有了某种默契。 黑暗里闪过某种疯狂。 发出某种阴冷的低笑。 下一刹那... 连珠般疾风暴雨的急促扎鸣之声就劈头盖脸地炸开了。 砰! 砰!! 砰砰砰砰砰!!!!! 狂风暴雨的枪声里, 一个个铁骑侍眸中闪过刹那的混乱,同时对着那少年扣动扳机。 然后,这混乱又如感染一般迅速传向下一个人。 使得下一个人对那少年扣动扳机。 场面诡异无比。 哪怕没有铁骑尉的下令, 子弹却已经狂暴地射出,疾风骤雨。 化作道道幽芒,道道雷鸣,倾泻向那一个少年。 然后, 铁骑尉看到了刀。 一刀两刀三四刀,五刀六刀七八刀,刀光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在浩然正气的加持下,这少年的刀快到了极致。 密集的暴雨撞上了水泄不通的刀光,一一炸开,子弹四散。 而在这子弹之中,铁骑尉忽地听到了一声踏步声。 声过,那少年已如惊鸿拉出残影,瞬间踏过数十丈距离,五指扣到了那月魔玉上。 哧哧哧... 光明灼烧着这魔玉。 瞬间... 魔玉就消失了。 被浩然正气瞬间碾成了齑粉(被夏极随手收到了芥子世界里)。 他一转身,拄着刀,刚想要说什么,却忽地捂住胸口,又一口猩红的鲜血狂喷而出。 他倔强的抹去鲜血,双眼带着孤狂的色泽,用嘶哑的声音道:“武当,从没有,月魔玉。” 如此一幕,自是落在诸多武当弟子眼中, 弟子们都纷纷愣住了。 他们眼中那一无是处、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小师叔,如今正站在光明里,强忍着妖火的煎熬,于枪林弹雨里,强硬地抹除了月魔玉,消除了诬陷武当“勾结妖魔”的证据。 这... 此情此景,此等气魄,此等决意, 众弟子眸中都涌出热泪。 垂钓深山无人问,朝饮甘露暮流水。 从前不知豪杰气,今日方晓我是谁。 成绩汇报,以及本书走向 截止中午十二点,首订是2100吧,相比小水之前的书,这个成绩其实是很让人丧气了。 不过,非常感谢书友的支持,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能够一直陪伴下去。 因为这本书其实真的是小水努力地做出了改变吧... 上一本其实也是,但很急躁,很茫然,所以短命早夭了。 这一本,小水想认真写下去,写完整。 至于改变改在哪儿呢? 简单点说,过去的小水喜欢在开局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把各种情节和高潮全部展现出来,成果显著,但缺点也很显著,类似于魔道功法,速成,可是后期无力。 但这一本,上架前虽说也有爽点,但大多都是一种“世界观构架”,还有一些“可能性矛盾的构架”... 然后,小水的想法是,在上架后把之前铺垫的东西一一引爆,把冲突和高潮持续不断地写出来... 当然,小水做的很笨拙就是了,但总归还是勉强地把这个架构勾出来了,能让人对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种“似乎看清了轮廓,但却又隔着纱帐没有完全看透”的感觉,那就算是勉强合格了。 至于套路,到最新章,或许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前面主角“怪物化”的发展,其实是赋予了主角一个“半无敌”的,“不能曝光,否则就会彻底改变主角阵营”的身份。 而且,这种身份以及力量的发展必定还会持续的发展下去,因为...芥子世界。 而现在,主角因为第三身第四身的缘故,以及利用最初签到获得的“二十秘宝”而得到了浩然正气。 因为时间有限,浩然正气的强度必然比不上第一身第二身,所以第一身第二身成了底牌。 如果看过浩劫的书友,应该能够感觉出来了... 不错, 这就是一个“类不可名状”的存在,在人间“行侠仗义”的故事。 这个套路的核心,其实不在“不可名状”。 而在于: 一,“行侠仗义”故事本身的精彩,以及这个人设的塑造。 二,两者之间偶然转换带来的爆笑,和黑色幽默感。 三,绝对不能向不接地气的剧情和脱离实际的力量发展。 每一次的故事走向,都必须兼顾以上三点,否则就是出了问题。 希望, 这会是一本有趣的书。 万分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才是小水所有灵感和动力的所在,谢谢。 103.算无遗策,深红巨影(第一更) 铁骑侍退去了。 因为铁骑尉并没有被控制,或者说他无法被控制。 这位高大的男子本能地也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因为他的部下里显然出了叛徒,这些叛徒不顾他的命令,只想强硬地挑起战争。 看来,这一次行动本身确实存在大问题。 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在于武当,而是需要立刻返回,对山南道的大将军禀明实情。 此时, 他和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底莫名地生出一抹名为尊重的情绪。 他看到了面前少年身上的光,体内的火。 光照世人, 火焚自身。 而又是在此时此刻出世,若是他能够撑过这一次的话,未来...会怎样呢? 拥有浩然正气的人,在历史记载中莫不是大英雄大豪杰,流芳千古。 此时,他看着这孱弱又孤狂,却犹在支撑着的少年,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历史长河里闪烁光芒的人物。 一时间,诸多影子叠加在一起,又聚集在了这少年身上,赋予了他远超此时此刻的历史感与光辉感。 铁骑尉神色肃然,立正,行礼,用诚挚的声音道:“既然没有了月魔玉,那么武当自然也没有和妖魔勾结.........吾名唐虎,后会有期。” 然而,那光焰里的少年却没有回答。 唐虎肃然转身,他知道...或许这少年承受的煎熬已经让他无法开口了。 他转身,变得冷冽目光,撇过诸多骑侍,沉声道:“下山。” 部分骑侍也感到气氛的不对,不仅仅是月魔玉被摧毁了,还有刚刚那极其突兀的交火,于是都默然不言,遵从命令,往山下走去。 哒哒哒哒哒... 整齐的脚步声渐渐去远。 武当弟子由衷地舒了口气,有一种绝地逢生的感觉。 他们各自把目光投向那位...它们嘲笑为草包,为绣花枕头的少年,心思复杂,百感交集。 忽然, 一名走在唐虎身后的骑侍眼前一片迷茫,唇角突兀勾起诡异的笑, 他抽枪,瞄准,一气呵成。 乌黑的枪口竟是对着唐虎。 然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 刻绘着古朴纹理的子弹,破膛而出。 唐虎却好像早有准备,就在那枪扣动的一瞬间,他扭了扭脖子,魁梧的身形一个反转,踏地,弓腰,豹射。 尘土飞扬里,他人已经在远处,一脚狠狠踹飞那骑侍。 在那骑侍还飞行在半空时,他庞大的身形也跟着一起腾空,待到落地时,他厚重的皮靴已重重踩在那骑侍胸口,眸子里闪着凶光,愤怒地咆哮道:“刘四光,你连老子都打?什么样的利益,才让你背叛我?嗯?” 他转身,抬起双手,吼道:“你们的功夫都是老子教的,你们的家人都是老子帮安定的,你们都是老子的兄弟,说啊,还有谁要背叛我?!” 他是真的愤怒,这种被兄弟背叛的感觉特别不舒服,无视他的命令和对着他开枪,这已经是两个层次了。 哪怕子弹没有射中他,他也觉得很受伤。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咔咔”的声音。 唐虎转身,他此时身后的是被他当做亲弟弟的存在,两人感情非常好,同生共死了不知多少次,喝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斤,彼此了解对方的情况。 可此时,这位亲弟弟也对他举起了枪。 这让他难以置信,心神震动。 砰!! 子弹破膛,划出一道幽光。 唐虎在短暂的失神后,一个迅速闪身。 可旋即, 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的部下抬起了枪,乌黑的枪管,让他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砰砰砰砰砰!! 同时,他副官的声音响起。 “大将军有令,清剿武当,如有违者,格杀勿论,唐虎与武当勾结,杀!!” 这句话好像给了其他茫然地骑侍以解释。 那些骑侍更加茫然,还有的则是茫然忽地变成混乱,同时抬手开枪。 开完枪之后,又变得茫然。 画面诡异。 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纵着。 唐虎快速躲闪着,可这么多子弹,根本不可能躲闪。 连珠骤雨般的子弹在他通空前炸开。 他躲不开。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身影从远而来。 他瞬间出现在了唐虎身侧。 唐虎只觉自己被拎了起来,然后又往旁边激射而去。 残影在枪林弹雨里,掠过。 转瞬,就已经到了另一边的巨石上。 唐虎听到了喘息声,咳嗽声。 他猛然侧头, 只见血点斑斑,在岩石表面开出猩红的梅花。 又见那身影再度迎着枪管一一绽放的火光冲了出去。 刷刷刷刷... 唐虎的眸子里,那金光如一条孤狂的金蟒从诸多骑侍身侧游过。 凡他经过,所有骑侍都被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 小片刻后。 那身影才停了下来,立在一个个被点了穴道的骑侍中间,低着头,拄着刀,剧烈咳嗽着... “夏极...” 唐虎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个男人居然恩将仇报,救了他? “夏极,这是怎么回事?” 但,那少年依然没有回答,他如哑巴和瞎子一般,不管所有人,独自往远而去。 唐虎愣了愣,远远喊道:“夏道长,多谢救命之恩,此恩,我唐虎来日必报!!” 另一边, 玉鹤子走了过来,道:“骑尉大人,我武当之前的动乱也是这般造成的。” 唐虎问:“这到底是什么?” 玉鹤子道:“控制,他们被一种诡异的存在临时控制了...” 唐虎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置信。 啥玩意? 世上还有这能力? 玉鹤子道:“不瞒你说,之前我武当仙人东去,毁灭寒雾镇以及蓝海洋城军舰港,正是因为此事...那位或能在万里之外进行控制。 但是,那位的操纵也并非肆无忌惮,而是存在某些条件。 譬如若是行气达到第三境,他就无法操纵; 譬如操纵存在时间间隔; 譬如操纵存在某个未知的源头媒介; 譬如这一次我武当的弟子居然没有被操纵,这是否意味着他无法操纵同一个人两次?哪怕这个人没有真真正正的被他操纵,而只是处于一种即将被操纵却失败的状态? 以及其他未知的信息... 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唐虎狠狠地揉了揉脑袋。 如果在之前这位玉鹤子对他说这些话,他一定以为玉鹤子疯了。 但现在,他亲眼目睹和经历了这诡异的情景。 默然片刻,唐虎沉声道:“所以说...这是它和武当的私仇?然后利用大将军来攻击你们?” 玉鹤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清竹大师是被诬陷的,从一开始她就被设了一个死局,骑尉又如何想呢?” 唐虎愣了下,他不是蠢人,也有资格接触到足够多的信息,更是知道凤鸣山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顿时间,那些东西瞬间脑海里就炸开了... 如果,清竹大师真的是被诬陷,那么...事情就很恐怖了。 这事,太大了,牵涉太大太大了。 他神色凝重无比,思索了下,正色道:“玉鹤子道长,我会单独下山,告知那位山下的将军,让他封锁所有兵器,同时将我的五百骑侍的兵器也封锁,然后带回去。 当然,我也会让他进行必要的戒备。 刚刚我也注意到了,我的这些兄弟每次开枪都只会两到三个人出手,而不是同时出手,所以在收缴兵器之后,那位即便操纵了两到三人,也无法造成太大伤害。 而如果如道长所说这一位无法操纵同一个人两次,那么我这些兄弟也算是安全了。 我... 要赶紧将此事报至大将军。” 玉鹤子道:“那麻烦骑尉大人了。” 唐虎道:“说什么麻烦?且不说夏道长救了我,这一次的事件,已经远远超过灾的范畴,该算是浩劫了吧?” 玉鹤子沉重地点点头。 唐虎眸中闪着决然的光芒,道:“齐心协力,度过浩劫。” “好!!” “这一次我连夜下山,我会对大将军解释清楚武当的事情。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两人行礼。 唐虎摸了摸腰间的莲纹枪,向山下快速而去。 在交待完事情后,他跨上了机车,一骑绝尘,绕开官道,顺着偏僻少人的道路,往北方飞速而去。 两三个时辰后。 机车已经远离了武当区域。 唐虎却没有丝毫放松。 一道烟尘划过小道,穿向前方的峡谷。 小片刻后, 峡谷里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旋即,又归于平静。 月光洒落惨白的光,这光照进峡谷,照出一团和机车的金属碎片混杂在一起的碎肉,那碎肉已经完全没了人形,凄惨,恐怖,显出残酷的远古血腥的味道。 而如鸡蛋般被压碎的干瘪头颅,隐约还能辨出几分唐虎的样子... 一道深红色的巨影,拖拽着可怖的鳞甲长尾,缓缓走近。 长尾卷起那头颅, 缓缓... 进食。 104.他“叛”出武当,一个人......(第二更) “师叔...” “师叔,醒醒啊。” “神医,求求您救救师叔...” “师叔!!!” 缥缈的声音,从周围传来,清晰地传入夏极的耳中。 可是,夏极要装作如隔了水雾的样子。 此时是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立住现在的“人设”,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只有立住了“人设”,之后自己的行动和表现才能拥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同时,他被压缩在体内的第三身和第四身也正在飞快地吸收着浩然正气,以让自己能够驱使这股力量。 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把第一身第二身的力量,与第三第四身混淆了,否则水火不容,可是会出大问题的吧? 同时,当他以浩然正气行动时,第一身第二身的本体力量就成了底牌。 “师叔...醒醒啊。” “呜呜呜...为什么小师叔要这样...” “我过去还偷偷说了小师叔的坏话,我不是人,我真是不个东西。” “我也是,我真是太可恨了!我目光短浅,我燕雀不知鸿鹄,我河伯不知东海,我蟪蛄不知神龟,实在是可恨!” “师叔,醒醒啊,神医,怎么样了?” 一群白袍的年轻道士道姑围绕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少年。 少年黑发披散,面色苍白,肌肤之下,时不时能见到紫色妖火一闪而逝。 而随着紫火的出现,那少年即便在昏迷之中,也会忍不住紧蹙眉头,发出呓语般的闷声,好像是深陷在噩梦里的人怎么也无法挣脱醒来。 程镜心坐在床榻边,抬手运气,轻轻搭在这少年手腕上,想要以一缕真元探入他体内,为他把脉。 可是,她的真元才进入少年体内,就被妖火疯狂扑灭吞噬,完全不给她仔细探查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她只觉自己触及这少年肌肤的手指都开始变得滚烫。 越来越烫。 “呀...” 神医痛呼一声,缩回手。 略一迟疑,再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可还没摸到,就已经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拍打而来。 “冰袋!!”神医高喊道。 很快有弟子去冰窖取了冰袋过来。 神医小心地把冰袋放在了夏极额头上。 可是才一放上去,就看到冰袋开始融化,潺潺的水从周边留下,很快竟是化作蒸汽升腾起来... 众道士都呆了。 小师叔的额头竟然滚烫到了这种地步? 神医也是呆了,旋即才回过神来道:“若不是浩然正气依然在护着他,可能他已经被......” 众道士哑然无言。 这一次,要不是小师叔,武当基本上算是完了。 在场所有人都欠了小师叔。 可是,平日里,他们又是如何对待这位小师叔的? 只会嘲笑,只会暗中讥讽,只会嫉妒。 此时,这些过去做下的“恶”都化作了心底的煎熬,让他们难受无比。 人群里,张柏默默地看着那躺在床榻上的少年,担忧的目光里还糅杂了一丝隐晦的好奇,好像寻找到了某个玩具一样,竟还有几分欣喜。 正在此时... 一声轻轻的声音打破了此时众人的沉静。 “师姑...师姑...” 声音从床榻上的少年口中传来。 众道士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 小师叔喊的师姑,应该是掌教吧。 可是... 他和掌教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东西。 神医忽地温柔道:“清泉子,我在...” 众人:......... 神医嗔了他们一眼,病者为大,这种时候能够用一句话撑起病者的信念,才能帮他渡过难关! 神医继续柔声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赶紧好起来,不要放弃......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熟练的情话从她唇间直接吐了出来,众人看着这位风韵犹存的神医,一时陷入了沉思。 这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这么轻易的说出那么羞耻的话啊? 明山童也在人群之间,默默看着远处,她实在不擅长治疗...此时,只能希望小王爷能撑过去了。 她闭上眼, 脑海里浮出这白袍道士站在山间的那句话。 ——“我会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救。” 她忍不住喃喃道:“这就是你的方式吗?真是...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神医见夏极慢慢平复,比了个手势,道:“都下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众道士这才离开。 只剩下明山童还留着。 神医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也没用。” 明山童固执地摇摇头,道:“我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说着,她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神医凝神去看,才勉强在屋子边角处发现了一团模糊的阴影,她甚至无法看出那阴影是人形,若是没听明山童说“站在角落”,她甚至不会怀疑屋里还有人... 神医深深看了一眼这阴影,这才道:“他有任何异常,你来告诉我。” “好。”阴影里传来幽幽的声音。 旋即, 在一声门扉推开的声响里,又归于了寂静。 门外,是晴天,天气有些热了。 ...... 午夜时分。 剧烈的咳嗽声从床榻上那少年的口中传来,一口一口的血沫喷吐而出,落在皮肤上,很快被煮沸,化作红色游丝。 角落的明山童一惊,顿时飞身从窗口一跃而出,往神医方向而去。 夏极舒了口气,赶紧起身。 开玩笑,再不起来,猴子的血快用光了,到时候就露馅了。 而且,他也已经有了某个决意。 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他又怎么可能继续停步不前,对他所关心在乎的人不闻不问? 就算他现在思维古怪,就算他现在拥有着连自己都寻不到“证据”的躯体,他依然在乎许多人... 这一世,他想逍遥,可若是连亲人都没了,还说什么逍遥? 然而,他又无法让人靠他太近,更无法让人了解他,他那一身与“浩然正气”对立的力量...怎么可能暴露于人前? 这对他,对亲人,对所有他在乎的人,无异是另一场灾祸。 此时,这个当初留下的“人设”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他必须利用好这个世人所知的身份。 夏极默默起身,在屋内迅速地寻了纸笔,留了一份书信。 当在写到“叛出武当”时, 他的手有些颤抖。 但他还是写完了。 这意味着,今后他的所作所为,和武当再无关系,也不需要受到束缚。 写完之后,他取出刀割向手指,想要盖手印。 哧... 刀刃划过手指,刀刃无法承受,快要碎了。 夏极:!!! 这刀太弱了吧? 他正准备再试,却听到远处有两个脚步声匆匆而来,是神医和明山童快回来了。 他放弃了盖手印,身形一闪,飞快地离开了屋舍,于林树的阴影里,往远飞快而去。 待到山脚处,阿紫早就背了一个大背包,牵了只猪在等他了。 看到他的出现,紫裙少女远远地笑着招手:“主人,这里,阿紫在这里~~” 夏极好奇地看着那只猪。 这明显是一个不该出在这里的物种啊。 小狸猫笑道:“阿紫知道主人需要血,所以带了一只丛林里血气最足的猪呢~~~” 夏极忍不住赞了声, 抬手一收,就把小狸猫和她的行李们、以及那只猪收入了芥子世界, 然后继续往山下飞掠而去。 没有坐骑的日子,只能靠自己的腿了。 ...... 另一边。 摇曳的烛光里,两女站在空荡荡的床榻前。 明山童扫了一眼信,就直接化作一道电光,往山脚方向飞掠而去。 神医拈着那笔墨犹新的信。 信上内容很简单: 从今日起,我夏极叛出武当。 她看着这十一个字,垂下眸子,神色黯淡,叹了口气, 而一个颤抖,这信纸便是离开手指,晃晃悠悠地落向地面。 如一片风烛残年的落叶,从树枝上剥落。 105.长河水妖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第三更-求订阅) 芥子世界里。 “阿紫,猴子们的藏书带了吗?” “带啦,主人,我知道您要出远门,所以带了许多书~~准备在这里慢慢看呢。”阿紫甜甜地回应着。 “都拿出来吧。” “嗯嗯。”阿紫应着,就把书全部摊开。 夏极翻了翻,虽说是正常人类,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不小心打破“人设”,那么...一切就无法顺利地回归起点了,他的初衷和目的都无法达成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傻子,自己只要稍稍露出点破绽,很可能被人察觉。 所以, 学习。 看书。 取长补短。 他翻了翻,在书籍里挑出了一本《上古群侠传》,又翻出一本《三十三剑客图》,然后看了起来。 看的时候,他也算略作休息,同时思索着进一步的打算。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可是,如今的局势,他不得不出手,但这意味着一切的未知都会扑面而来。 他的高调,将会掀起最大的风云,也会使得他成为风云的中心。 “阿紫,你去揣着芥子世界,往凤鸣山城方向跑。” “哈?” “你没听错,字面意思。” “哦哦...”阿紫开心地答应了。 ...... 芥子世界好像成了一截列车的车厢。 踩着金刚琢子飞驰的阿紫,则是载着这车厢的列车。 至于那只放血专用猪,则是无忧无虑地在芥子世界里,拱着灵气十足的大白菜,哼哼地很开心。 次日黎明的时候, “列车”已经停了下来。 夏极走出“列车”,看到面前居然是一望无际的水泽,水泽远处还有不少山影的轮廓, 他动用“望穿山水”看了看,只见水泽之中有着腾腾的妖气, 便摊开地图。 阿紫垫脚靠过去,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她走过的路线。 显然,她没走错地方... 只不过,这里原本是一个名为“鱼米镇”的地方,现在却已经被水淹没了。 钱塘江与天姥河的决堤,早就淹没了许多地方,而这里也是其中之一。 金刚琢子或许能淌水,能腾云,可是...这也是一个成长型的秘宝,而阿紫身为一个菜狸,显然还没能做到这一点。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渡河咯~~” “三两银子载人渡河咯~~” “谁要渡河的抓紧时间咯~~” “有高僧护船,保证旅途安全,一觉醒来,就可以到凤鸣山城咯~~抓紧时间咯~~” 芦苇荡,还未生出飞絮,或许...受到妖气影响,永远生不出来了。 在灰蒙蒙的芦苇之间,一个伸入水中约莫三四米的栈桥上绑着一艘颇为大型的篷子船。 船上已经坐了十多人,有男有女,而船头则是站着一名僧人,那僧人手抓念珠正闭目念叨着什么。 栈桥入口,一个船夫打扮的人正在吆喝着。 但三两银子,对不少人来说却是多了,以至于还有一老两少站在对面的沙砾地,因为囊中羞涩而无法登船。 船夫嫌弃地看了一眼老者以及老者牵着的男童女童,喊道:“还有没有人要上船?” 那男童喊道:“不能便宜一点嘛?” “便宜?” 船夫嗤笑一声,“高僧护船,只要三两银子已经算很少了,你还想怎样?” 那女童看看老者,忽地伸手探向怀中似乎要取出什么,但那老者却是一伸手拦住了她。 女童抬头,泪眼蒙雾看向老者。 老者摇摇头。 女童抿着唇,别过头,还想去抓怀里的东西。 老者的手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温声道:“小姐,不可以...” “可是,可是,哥哥已经被妖怪杀死了,他的东西,我...我不想再见到!一块玉,一定可以抵九两银子。” 那船夫听到有什么玉,眼睛不禁一亮,催促道:“快点快点,再慢就开船了,高僧可就只护这一次,不从这边过河,就要绕远路,现在这世道啊,路上指不定遇到什么东西呢。” 正在此时, 几人忽地沉默下来,同时侧头看向远处。 远处, 一个裹着白袍,披散黑发的少年正抓着刀走来。 那少年周身显出一股孤狂却落魄的气息,河边风吹起他的黑发,显出那一张虚弱却颠倒众生的脸庞,短须蓄成胡渣点缀在下巴,恍如天上仙人落凡尘。 可是, 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病了, 病入膏肓, 说不定无药可救。 白袍少年走近后缓缓道了两个字:“上船。” 船夫反应过来:“这位客人,三两银子。” 白袍少年对那一老两少招招手,道:“上船。” 三人愣了愣。 船夫笑道:“十二两银子。” 白袍少年嘶哑道:“没钱。” “没钱?”船夫嗤笑起来。 白袍少年道:“我护船。” “你,就凭......” “嗯。” 白袍少年点了点头,他往前踏出一步,光明从他周身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高温。 船夫的话卡在喉咙口,他侧头看向那僧人,而那僧人也正瞪大眼看向此处...喉结滚动。 “就凭你,够了够了。”船夫急忙点头。 ...... 篷子船荡开。 在水面划开一道污浊的波纹。 夏极盘坐在船头,一把长刀盛放在膝盖上,他于阳光里似有些昏昏沉沉,可身形却沉稳如山,不摇不动。 “哥哥...谢谢你...” 声音从后面传来,刚刚那一老两少里的小女孩抓着半张饼正递过来。 夏极温和地道了声:“谢谢。” 然后,接过了饼。 小女孩道:“哥哥你好厉害呀,如...如果我的哥哥能有你这么厉害,也许我的家就不会...不会...” 说着说着,她大眼里的泪水说来就来,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湿了衣衫。 “死了好多人,阿爸阿妈,哥哥都死啦,都死啦。” 白袍少年用力地显出微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温和道:“会好的。” 小女孩看着这白袍的款式,好奇道:“哥哥...是道士吗?” 然后她看到白袍少年愣了下,神色里似乎闪过一种极度痛苦的神色。 良久,他才平静地回了句:“不是。” “哦,哥哥刚刚用的是什么力量呀,好厉害好厉害~~晓生真的好奇呢~~”小女孩瞪大眼看着他。 白袍少年露出疲倦的微笑。 忽然之间... 周边的水面出现了大量的泡泡,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冲来。 篷子船上的乘客纷纷往外张望,只见这长河上不知何时起了雾气,而水下显出巨大的怪异轮廓,这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 “妖怪!!” “妖怪啊!!” “大师,大师,快出手,降服这妖怪!!” 诸多乘客急忙看向那僧人。 在他们眼里,这僧人似乎比那少年靠谱,因为...那少年看起来虽然相貌不凡,但太虚弱了,虚弱到谁都不信他有很强的力量,即便他展露了一些,却还是无法让人彻底信服。 那僧人沉声道了声:“好!” 然后抓紧佛珠迈步而出,来到船头。 嘭!! 水雾里,一团水妖带着浓郁妖气,狰狞着破水而出。 那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将佛珠往那水妖打去。 啪... 佛珠打在水妖头上。 众人期待的看去。 可什么也没发生。 僧人愣了愣,那和尚明明说这是法器他才买来,居然是假的?这自然是个假僧人了。他露出恐惧之色,吓得一屁股跌坐下来,往后连连倒缩。 这一坐,也让乘客的心跌落谷底。 那水妖露出嘲讽的獠牙,发出狰狞的咆哮。 可是... 一道刀光掠过了。 少年悠悠起身,站在船头。 他周身镀染着一层远超金光咒的光... 世有六大异,异金、异木、异水、异火、异土,以及人之异。 这六异是唯有第四境的存在才能接触的东西,更据说是踏向第五境的关键所在。 而浩然正气,就是人之异的巅峰,是一种传说中的力量。 众人,自然不识的。 嘭嘭嘭~~~ 一束束水花升腾而起,许许多多的水妖裹携着浓郁妖气飞扑向这篷子船,如鲨群被血肉吸引。 黑气糅杂着雾气,从四方涌来,如要碾碎这载着食物的餐盘。 乘客们惊呼着尖喊叫,谎成一团。 自称“晓生”的小女孩也吓得倒缩回了舱里。 一道道刀光,如穿破阴霾的阳光,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在挥斩之间, 妖魔退散,身首分离。 如此这般, 篷子船在这长河上往前飘着, 众人恐惧地缩在一处,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路, 过尽。 山影重重。 雾气,终于散去。 陆地,显在眼前。 船头,已被妖血染成了血红。 被染红的还有那白色的长袍。 小女孩喊着“哥哥”,想要靠近,却忽地感受到一股高温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看到那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出了一道道骇人的紫色火纹,像极了妖魔,这让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惊恐地看向他。 船快到岸了。 那白袍少年不看任何人,轻轻一踏甲板,落到岸边,抱刀,远去。 远处,是一座城。 凤鸣山城。 他身上有着光,越来越强的光。 他身上也有着火,越来越炽的火。 光照世人,使人崇敬。 火焚世人,使人恐惧。 所以,没有人可以亲近此时的他, 哪怕是那有心和他说话的小女孩,也退后了,害怕了,不敢再上前了。 哪怕那些被他救了的人一时间也纷纷失去了言语。 他永远孤零零地,走向这通往一座城的一条路上。 “虞清竹,我来救你了。” 声音,随着浩然正气,往远处的城市轰然倾覆而下。 …… 他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以力破巧,以阳谋破阴谋。 因为浩然正气本身,就是正派的象征,那暗中的存在也许能诬陷任何人,但无法诬陷他。 这是一场战争,他只有走到明处,才能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 山为纵, 河为横, 纵横成盘,众生为棋。 既定胜负,也决生死。 这是一场很危险的局,但为了武当,他必须坐下来。 他还没有看见敌人。 可,敌人又何尝看到了他? 敌人可怕, 可,他就不危险么? 106.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第一更) 山南道大将军府。 内堂坐着两个人,皆着将军战袍,而左胸则是都挂满了代表功绩的勋章。 左侧之人身形魁梧强健,虽已极尽收敛,那体魄依然如要撑爆战袍,他眸子里敛着凶光,用蒲团大的手指拎着小小的茶杯在喝茶。 这位是前几日乘坐列车来此的蓝海洋城的大将军——陶餮。 若不是他低调出行,怕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因为他右侧坐着的正是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 两位大将军私下见面,这绝对是会惹来诸多猜测的新闻。 唐半城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儒雅,身形没有压迫感也不显孱弱,他也在喝茶。 “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我的铁骑尉唐虎离开武当,连夜来见我,可至今他还没出现在我面前...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他的话本不该对面前之人说。 因为这是山南道的内务,但他偏偏说了。 他有他的嗅觉和考量。 陶餮本也不该回答,因为他是客人,他不该知道这些事,更不该插手这些事。 可是,这位近乎于凶暴的大将军侧过头,咧开笑容,舔了舔嘴唇,瓮声道:“我听说过唐虎,他被你派去武当清剿妖魔,可是...却无功而返,这样的部下若是在我麾下,就算不死在外面,我也要亲手处决他。” 唐半城情绪平静,淡淡道:“此事我认为事关重大,唐虎的实力和生存能力我比你更清楚,他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定是出了大问题。 武当的事没那么简单。” “哦?” “好像有人把我出动铁骑侍的理由全部准备好,放在我面前,让我不得不出动,现在想想...哼哼...”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陶餮嘶哑地问,脸上挂着的笑明明是微笑,却被那凶脸引的充满煞气。 唐半城不为所动,淡淡道出四个字:“上报皇都。” “哼...哈哈哈哈...” 陶餮狂笑起来。 唐半城神色平静,问:“你笑什么?” 陶餮道:“先帝求的东西,你知道吧?” 唐半城平静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触动,他侧眸看向这位秘密到访的大将军,“你想说什么?” 陶餮道:“先帝倾尽全力,才求得那物,结果得而复失,被人所盗,所以才惹来大限,两百四十岁而驾崩,若有那东西,先帝或可长生不老。” 唐半城幽幽地看着他,道:“我知道,先帝求的是肉蟠桃。” 陶餮道:“你山南道的灾祸,是一场祭祀,以众生之命祭血肉魔身,以血肉魔身肥那山庄里的一片沃土......所以,才会有结出肉蟠桃,肉蟠桃熟了,才会从枝头跌落,降临人间。” “肉蟠桃...肉蟠桃...”唐半城喃喃着这禁忌的名字,忽地怒道,“何其自私,何其凶残...” 陶餮狞笑道:“你想长生不老吗?” 唐半城:...... 陶餮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桃肉。 那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只是嗅一口都会让人飘然若仙,好似已经双脚离地,而欲飞升云端。 唐半城盯着那桃肉。 沉默良久道,“想。” 陶餮伸出蒲团大的手。 唐半城也伸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陶餮舔了舔嘴唇道:“合作愉快。” 说着,他盖上盒盖。 盒盖盖上,盒内一片黑暗... 不知何时,那桃肉变成了诸多尸肉碎屑粘在一起的模样,好像是诸多存在被斩碎后又被放入了绞肉机,然后再绞出的一团一团的肉,充斥着一种未知的诡异和恐怖。 唐半城眸子里显出贪婪。 谁不想长生不老? 但即便惊艳绝伦如先帝,不也是孜孜不倦地寻找肉蟠桃? 先帝如何得到的肉蟠桃,根本没人知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说先帝在位期间,没听过这种大灾祸,那一定是隐藏的够好吧... 既然先帝都如此,那么他又岂会避讳? 他伸手向那盒子抓去。 陶餮却一把收起,放入怀中。 唐半城抬眸看向他。 陶餮道:“分肉大宴正在进行,三个月后,如果安然无恙,这东西就给你...唐大将军知道怎么做吧?” 唐半城笑道:“知道,上瞒天机,不报皇都,阳奉阴违,顺水推舟。” 陶餮道:“唐大将军如此识趣,我也放心了...蓝海洋城还有许多事,我这就离开,三个月后,准时返回。我以此为誓约,绝不违背。” “好。” 两人达成共识。 陶餮也没什么多留的意愿。 他笼了一袭黑色斗篷,斗篷膨着,好像裹着一头可怕的凶兽。 他走出了大将军府。 列车开启,嘟嘟嘟地往西而去。 但是,陶餮却没有上列车。 他扯开将军战袍,复又裹上斗篷,往山南道的深处走去,渐去渐远,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有着足够的动机和信息。 因为,此时在一个偏僻小镇的酒楼外,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正在天桥下靠着,打着哈欠,晒着太阳,阳光照出她脏兮兮手臂之间的一抹雪白。 而她偶然睁开的眸子里,却是折射出不同的世界与画面。 这些画面又随着那眼眸的闭合,而隐入黑暗里。 她抓着一壶酒,不知为什么,总会如此心痛,如此难受,如此孤独,如此悲伤,所以...要有酒,一定要有酒,烈酒最好,大醉不醒最好。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酒水顺着嘴角往两边流下,冲去脖颈处的污泥,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就和千年前一模一样, 可千年不会赋予她特殊的力量,也不会让她变得有多强大,有所得就有所失,她失去了潜力和与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但拥有的,却是不死,以及大梦一场。 她眸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的梦,别人的梦,她闯入别人的梦,却从没有自己的梦。 梦里, 酒楼高台上。 花魁赤着雪白的小足,带着勾人夺魄的迷人微笑,舞着朝霞般的霓裳舞带。 舞带的两边绑着绣球和小铃铛。 她跳起舞来,叮叮当当。 小足在城中的大鼓上来回雀跃。 鼓边还堆积着楼中带来的美酒,这些都是供客人临时购买的,当然这些酒价格都不菲,也算是“促销”了。 漫天飞花,红粉佳人,引来凤鸣山城勾栏听曲的客人们纷纷叫好。 花魁秋水般的眸子侧了侧,看向城门方向。 那方向,有个白袍少年正在城外。 城外, “虞清竹,我来救你了”这句话,正覆压而下,随风入城。 少年也入了城。 他动静太大,才一入城,凤鸣山城的巡城士兵,以及六扇门的巡捕便飞快地围拢了过来,和他在路道上对峙。 而周围百姓纷纷让开。 “在下六扇门捕头曹飞雁,阁下何人?” “虞清竹勾结妖魔,当场行凶杀死彭夫人,便是不以妖魔治罪,也当是杀人之罪。” 一名佩刀,戴帽的男子拦在白袍少年面前。 他身后一众巡捕,士兵列阵,警戒。 但很快,他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光明气息,以及焦灼的高温从那少年身上逸散而出。 少年的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浩浩荡荡,不亏天地,光明无比。 少年肌肤下浮出腾腾的紫色妖火纹理,忽隐忽现,诡谲无比。 两者的力量都让他敬畏。 不同的是,前者令他敬,后者令他畏。 前者正义,后者邪恶。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如何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曹飞雁处理过不少案件,见过不少妖怪,但那都是在太平盛世,此时...乱世生妖魔,却亦是生出了这等人物么? 少年不言不语,不过往前一踏。 就已经让这位六扇门捕头心底生出了诸多复杂的感受和情绪。 少年再往前踏出,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士兵们、巡捕们纷纷拔刀相向。 曹飞雁忽道:“让他过去!!” 众人得了命令,心底是真真正正的舒了口气,他们早就感到这不可匹敌的气息了,如此得了上司的命令,刚好可以心安理得的让开。 便是急忙让出一条道,任由那少年走过。 走远。 只剩背影。 “捕头,他都说了是来救虞清竹的,我们怎么能轻易让他过去?若是引来大乱,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曹飞雁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摇摇头道:“他控制了力量没有伤我,这说明他不是来捣乱的。” 说话之人道:“即便如此,他...” 曹飞雁道:“你还年轻,没认出他身上的光明吧?” “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那光明...就是他的通行证。” 曹飞雁说着,又看向远处...喧闹的街头,两分开来,孤独的少年,孤独的刀,温柔的光明,残暴的火焰,他喃喃道:“那是浩然正气。” “那是...夏极。” “是武当山上的绣花枕头。” “也是...腾渊跃谷的苍龙。” 夏极走过城中大鼓时,客人们都纷纷让开。 花魁看着他,忽地纵身下鼓,雪白小足一挑就挑起一坛美酒,递向他。 花魁没喝酒,可是醉眼迷离。 她递酒,也只是觉得面前之人可能需要酒。 夏极顿了顿脚步,道:“我没钱。” 花魁笑道:“这酒本就免费。” 她说了谎,这酒其实很昂贵,可只有免费才让人觉得不曾亏欠,才会心安理得地收下。 “免费的东西,我不要。” 夏极没接酒,继续往前走去。 花魁不依不饶,在后咯咯地笑着喊道:“那卖你十文钱,怎么样?” 夏极摸了摸怀里,他本就是穷光蛋,不过十文钱还是有的。 手指一弹, 铜币于半空抛出闪亮的弧线,落入了花魁手里。 花魁也把酒坛丢向他。 夏极伸手接住,五指直接扣穿封泥,然后凑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喝了一大口,继续拎着酒坛,拄着刀,往前走去。 花魁在后喊道:“我喜欢你。” “千万不要喜欢我。” 嘶哑的声音传来。 而夏极几步踏出,已然去远。 只留这美艳的花魁在原地吃吃笑着,眸子里闪着诡异的光泽:“喜欢喝酒的男人最好看了,可惜入不了你的梦呢,不过...若是你被玩成了废人,就可以了吧?” -- ps :第二更晚些,估计到12点左右。 107.论道左慈居,垂钓铜盆里(第二更-求订阅) 浩然正气涌动在身体里的感觉,和苍白火焰的感觉完全不同。 夏极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快要一分为二了。 本我生根发芽,在不同的力量浇灌下,生出了两个自我, 这些当然都是他,不可能因为你对某一件事具备两种强烈情感,你就成了两个人, 只不过他的情感却更加充满了复杂和清晰的层次感。 当浩然正气为主,贯彻于体内时,他隐约能察觉过去一段时间里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荒诞,甚至有些...排斥。 这些思绪匆匆掠过,让他有些恍惚。 他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复杂的心绪,让他有一种奇异的孤独感。 ... ... 感受到城中动静,云山宫的一名丑丑的道姑坐在庭院里,对着庭院里唯一的小屋说:“清竹师妹,有人来救你了。” 丑丑的道姑乃是云山宫道姑,名为谢自然,辈分和掌教茅古相同,所以称虞清竹一声师妹,也算是恰得其分。 那小屋周围没有监守的守卫,门扉也没上锁,里面却关着虞清竹。 可以说,虞清竹如果想逃肯定能逃掉,可是她不能逃,因为只要一逃就永远说不清了。 虽说现在也很难洗清。 画地为牢,莫过于此。 “谁?” 幽幽的声音反问了句。 “你的师侄,也是你过去的小师弟。”谢自然笑着道,一点儿都没把虞清竹当囚犯的模样。 屋内沉寂了下。 “清泉子吗?” “是啊。” “清泉子...师姐,你去让他回去,他...” “他用了浩然正气,没人拦他,因为没有人能把一个身怀浩然正气的人指认为妖魔,哪怕说是被妖魔蛊惑也不可能。 浩然正气,本身就是正义的代表,若是官府不以律法拦他,那不会有人拦他。 这座城,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也拦不住呢。” “他怎么了...” “刚刚有师侄来告诉我,清泉子啊,他周身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出紫焰魔纹,再加上之前有关他的故事,贫尼大概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他是真的不怕死啊,所以才自己打破了紫色妖火和浩然正气之间的平衡。 师妹,贫尼羡慕你。” “他一个人吗?武当的弟子为什么不拦住他?”小屋里声音焦急了起来,深藏着一千分一万分的担忧。 谢自然笑道:“就一个人,渡河而来,站在城门前大声喊着说要来救你。六扇门捕头去拦他,可是却连剑都没拔就让人过去了,想来是已被折服。 不过师妹倒是不用担心,他应该寻到了新的平衡,否则早已身亡了吧?”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在打破那平衡的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吧?” “贫尼亦这般想,所以,贫尼才真的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为你而死。” “师姐,我真的没有和妖魔勾结。”虞清竹叹了口气。 谢自然淡淡道:“清竹师妹也是掌教了,那么...师妹应该理解你所说的这句话是毫无意义的。” “我...理解。” “那个男人应该也是了解了前因后果,所以他若真要救师妹,来这里是没用的,因为这里没有上锁,师妹却无法离开,他也无法带师妹离开。 他若真要救,他就该利用此时的身份去寻找证据。” “可是...能有什么证据呢?”虞清竹自己都想不出来。 谢自然摇摇头,她也想不出来。 现在的局势,看似平静,但是...这太平了千余年的人间,就如深海的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却不知藏了多少隐隐霍霍、扭曲诡异、嘶声尖叫的可怖阴影。 不知藏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如今,不过是契机到了,这些秘密在一一揭开罢了。 而每一个秘密,每一个阴影,都是这千余年来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她又怎么能想得出,如何对抗呢? 没人知道,那位少年要怎么做? 是鲁莽地闯到这几乎没有狱卒的“囚室”? 然后耍小孩脾气地带走他喊着要救的人? 还是利用身份去调查,去搜集证据,去证明清白? 就如同每一个成熟了的大人该有的模样。 但,在谢自然,甚至是虞清竹看来,无论那一条道,都是行不通的。 虞清竹心中痛苦,她捏着拳。 如果...如果她能更小心点,或许就不会惹来这样的事了。 可是,从头到尾她都处于被“降维打击”之中,又如何小心?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室幽静。 初夏的熏意已起了,蝉鸣阵阵。 她凭靠在窗前,侧对的古镜里照出一个小轩窗前的古典美人,美人双痣如垂泪,肤色雪白,眸色焦急。 可是,她走不出距离她不过几步的门。 门外,谢自然悠闲地坐于垂绦拂动的绿柳树下,不时有道士道童匆匆而来,在她身侧私语着汇报些事情。 虞清竹如坐砧板,心中无法平息。 “夏极...夏极...”她轻轻喊着这名字... 良久后... 蓦然,她看向窗外,看着那丑丑的道姑道:“师姐可否帮我传一封信。” 谢自然道:“你要劝清泉子离开,是么?” “是。”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我刚刚得到消息,那个男人直接去找左慈了...还真是出人意料。” “什么?” 虞清竹愣了下。 谢自然道:“我也如师妹这般吃惊,因为去找左慈,真的不是什么好办法,左慈不可能帮师妹证明清白,而他若是想要对左慈进行报复,却又极为不妥,于事无补...何况左慈的实力,可是一潭深水,没见过底。 但是,我错了。 他不是让左慈还师妹清白,也不是对左慈进行报复。” “那...清泉子,他要做什么?”虞清竹哑然了。 谢自然道:“他呀,他找左慈论道。” “论什么?” “左慈最擅长的......幻术之道。” “他...他疯了吗?” ... ... 凤鸣山城,幻尘道观内。 左慈居前。 一鼎清香三柱,袅袅升腾烟雾。 烟雾前的石桌前,一个白须瘦弱的老者,正和一个白袍虚弱的少年,相对而坐。 老者仙风道骨,少年酒气熏人。 而石桌的远处,白墙边、拱门前则是站着许多人。 论道,就如佛家斗禅,武道比试一般,当某种程度上“重量相当”的一人提出要求时,另一方如无特殊情况是无法拒绝的。 你或许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你无法不在意自己做的事对不对。 这种“对不对”,你无需去向低于你的人解释。 可若是与你相当的人欲要你与“论一论”,你除非寻到能说服自己不论的理由,否则必须坐下,要不然你就会伤到自己的道。 夏极,默默无闻,但当他渡河而来,当他于武当力挽狂澜,又携一身浩然正气远道而来时,某种程度上,左慈已经无法拒绝他了。 “少年郎,可为证明自家掌教清白而来?可惜众目睽睽,行凶便是行凶,再加两千士卒死于沉阴山,彭铿真人死于沉阴山,还需证明什么?” 左慈悠然自得,摇首道,“你既怀浩然正气,自不是邪魔之人,但却为情网所困,看不清真相。” 夏极垂着头,身侧放着那一坛美酒。 酒很香。 香到令人沉醉。 浩然正气贯体,让他又想到了许多事,譬如那位生母对他的用情至诚... 譬如小师姑对他的同门情谊... 譬如此时风雨飘摇中的武当... 他耳侧响起幽幽带笑的声音:“少年郎,不必迷茫...” 摆出长辈的姿态去劝慰,岂不是胜者的怜悯?岂不是乱人之心的路数? 话音未完, 就已被打断。 夏极道:“来吧。” 左慈笑道:“怎么论?” 夏极道:“夏日深山,鱼儿游于溪流,肉质细腻甘甜,此时我有酒无肉,很是遗憾。” 左慈笑道:“你要吃鱼?” 夏极点点头。 左慈道:“这好办。” 说罢,他拍拍手,唤了两个道童端来一直铜盘,然后铜盘里装满水。 水光粼粼,但水深一目了然,不过只能搁下半只手臂。 左慈抓过一个鱼竿,安上了鱼饵,然后坐在这铜盘前,竟是摆出垂钓之姿。 众人一直知道幻尘宫幻术厉害无比,而这左慈又是幻尘宫真人,德高望重。 此时,见他如此动作,心底便是都有了明悟,知他要从这铜盘里钓鱼。 一群道士以及官府的官员好奇地瞪大眼,有的甚至不顾风度的站到石头上,垫脚观望。 那铜盘明明水深可见,其中清澈见底,根本没有鱼。 别说这铜盆了,就算整个院子里都没有鱼。 这左慈真人就算是真的幻术通神,也不可能这么钓出一条鱼吧? 就在这时, 那铜盘里忽地有了动静。 水花噗噗噗地往外飞溅着。 左慈神色一紧,双手握紧竹竿,抬手运力往上拉去。 鱼线绷的笔直,竹竿也微出弧度。 噗噗... 噗噗噗噗... 水花越发飞溅,清澈的铜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终于, 左慈一扬手,一条鲈鱼从铜盆里飞跃而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两个幻尘宫的道童急忙去捡,嘴里嘀咕着“这鱼好大啊”“还很凶”之类的话。 然后,同时抓着鱼,高举到众人面前,一一展示。 众人不敢置信,不少人伸手去摸那鱼。 “真的...” “这是真的鱼!!” “怎么可能...” 两名道童绕了一圈,又来到夏极身侧,把鱼儿展示给夏极看。 左慈带着一副胜者的姿态,笑着道:“少年郎,这鱼红烧了做你的下酒菜,如何?” -- -- ps :今天就2更,也6500多字了,明后天会努力多更,更新时间还是0点01分,和早上7点 108.碎左慈道心,受禁忌邀请(大章) “其实如你这样的人,能够拥有浩然正气的天赋,已是足以让人艳羡不已。” 左慈见夏极不答,捋了捋白须,眸光里闪烁着幻术的光泽,微笑道,“可惜你却没有看破真相和虚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为红尘里短短的儿女情长所困,就看不清谁是妖魔谁是真人。” “年轻人,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要知道历史上曾有过才华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脱颖而出呢?” “老夫长你些年岁,看的东西比你多一些,在这里劝你一句话,回去吧。” “你来早了。” 充满长辈风范的声音,毫无桎碍地从白须瘦弱道士口中说出。 一旁的许多年轻道士也听得频频点头。 只觉左慈真人真是不愧真人之名,风度翩翩,即便是面临小辈的挑战,却也能够对小辈循循善诱,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是啊。 多少天才半路夭折。 就是因为这些天才太过骄傲,在还没有成长的时候自骄自大,所以才会早早地泯灭于众人。 左慈真人说的没有错。 虽说夏极身怀浩然正气, 虽说这浩然正气如何如何强大。 可这少年还没有能够拥有驾驭这浩然正气的资格吧? 他,来这里,来早了。 不少年轻一代的道士甚至是朝廷官员对“浩然正气是什么”,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地概念,所以,他们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想法,通过目光,而形成了氛围。 这氛围,比刀剑更残忍。 刀剑不过伤人。 氛围却可以伤心。 此情此景,没有人觉得这愣头青还能在幻术上赢过左慈。 左慈也这么觉得。 一个人群里的普通道士也咋么觉得,只不过,“她”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天生喜欢爱喝酒的男人,连血肉肝脏都一起爱。 夏极喝了两口烈酒。 “她”就忍不住也馋了。 在不知何处的天桥下,那脏兮兮的乞丐靠在石洞里,举坛同饮。 夏极道:“有酒有肉,却无灵果,甚是遗憾。” 左慈笑道:“灵果?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此去天上摘灵果,可是需要好些时间,少年人若等得起,贫道便是为你去天上摘一个下来,如何?” 夏极好奇道:“难道灵果很难摘吗?” 左慈道:“灵果生于仙山,生于天上,生于云层,怎会不难摘?不过,贫道亦可摘到...只要少年人说出口。” 夏极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美酒,擦去嘴边的酒渍,然后扬起头,带着些醉意道:“既然麻烦,就不劳道长了...” 他起身,问:“天上很难去么?” 说罢,他抬手抚了抚身侧的树,打了个哈欠,又把双指点在枝头。 枝头...忽然长出了一个水灵灵的桃子。 桃香四溢,显然不是凡间之桃。 他一把摘下桃子,丢向左慈,嘶哑道:“送你。” 左慈闻了闻桃子,蓦然之间双瞳紧缩,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无法说这不是灵果。 可是, 还没结束。 那身染酒渍的白袍少年还在继续走着, 他抬手于枝头一拂, 枝头又生一个灵桃。 他随手往人群里一丢。 一步, 两步, 三四步。 步行于树下,抬手之间,便是从空荡荡的枝头摘下一颗灵桃,然后丢入人群里。 人群里都是识货的,顿时爆发出惊喜之声。 芥子世界里, 阿紫踩着金刚琢子,正在飞快地摘着桃子,这些桃子都是芥子世界本土产出的,而芥子世界的土地无比肥沃,灵气亦是无比充足,这可谓是真正的灵桃。 “主人要桃子,要桃子...” 阿紫头发飞扬,毛茸茸软糯糯的大尾巴也飞扬。 每当夏极伸手拂过枝头时,她就需要精准地随着主人的节奏,把桃子送出去。 此谓... 真.幻术!! 左慈看的目瞪口呆,夏极每摘下一颗桃子,都是在打他一巴掌。 这一路走来,摘了不知多少桃,也不知打了他多少巴掌。 他只觉面红耳赤,却又不敢置信。 左慈忍不住有些失态问:“你...你哪儿摘得这些桃子?” 夏极没回答他的话,顿了下身子,看了看不远处的铜盆,忽然撸起袖子,走了过去,双手伸入铜盆,稍稍静了静好像在观察水中的动向。 忽然,他猛地一捞。 竟是直接从铜盆里捞出了一条大鱼。 大鱼被他随手摔在地上,“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 左慈:...... 众人:...... 左慈已经彻底无语了,这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此时,看看局面,现在表面是斗法,可实际是论道,这里输了,是要命的。 可以说,谁输了,谁就会产生心魔,以至于打压自己原本的境界。 当然,这也不是不能恢复,但很可能需要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做到。 这白须道士自然不会认输,他暗自咬牙,双眸生出冷色,拳头握紧。 略作思索,他又招了招手。 两名道童会意,又很快搬出了一个盛水的铜盆。 夏极顿了顿身子,如是在等他。 左慈看了一眼那诸多灵桃,再看了一眼地上那条正在蹦跶的鱼,神色渐冷,之前那长辈的风范逐渐没了。 他一招手,看向围观的诸多道士还有官员道:“今日,天气甚好,不若我请大家同饮一杯酒,如何?” 众人看着两人斗法,正看的如痴如醉,本以为是一面倒的压迫,没想到那武当山上的年轻道士竟然也能做到左慈真人做到的,甚至还压过一头。 此时,众人都知他要再次动用幻术,便纷纷点头。 一名幻尘宫道童很快去取了一壶酒,另一名道童则是为众人取了许多酒杯。 左慈强挤出笑容,抓起那酒壶开始倒酒。 酒壶...很小。 但杯子很多,看着酒量,大概斟满三杯那酒壶就空了。 可是,左慈却不停地倒酒。 那酒壶里如是藏着乾坤,怎么倒也倒不完。 倒完一半,他侧头看向夏极。 夏极看了看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踏了出去,带着酒意道:“君不见甘泉美酒天上来,奔流入杯不复回。” 他抬起手,手上半丈处忽地滋生出一团团液体。 酒味浓郁,随着他一指, 这些酒好像奔流的泉水,纷纷流入了剩下的那些酒杯里。 那些人看着杯中酒,急忙品酒,然后纷纷喊道:“好酒,真是好酒!!” 而另一边被左慈倒酒的人则有些羡慕了... “她”也抓着左慈倒的酒,但似乎比起那“天上奔流入杯的美酒”就差了许多。 “她”也没兴趣喝了。 “她”看着旁边那些被喝着夏极给的酒的人,就很想喝,就很羡慕。 而夏极在“她”心底的地位也蹭蹭蹭地上涨。 应该,会是个好的酒友吧? 战争归战争,得找机会一起喝次酒才行。 “她”这么想着。 而芥子世界里,阿紫正把一坛一坛花“大价钱”买来的好酒往外倒去,其中还糅杂了芥子世界里灵气十足的溪水。 她一边倒,心头一边在滴血。 她和主人都没什么钱,这些美酒可都是她辛辛苦苦背着桃子去镇上卖,然后赚来的血汗钱啊,这些钱的铜子儿都是她一个个数过来,然后排出去买的酒。 现在就都哗啦啦地流了出去。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场斗法,就一贫如洗了吗? “啊,主人~~~”阿紫一边哭,一边倒酒。 不管阿紫的想法如何, 毫无疑问,这一次交锋,左慈又败了。 他怔怔地看着夏极,面色有些涨红,白须颤抖, 他猛地一拉竹竿,再次上饵,坐到铜盆前,默不作声的开始垂钓。 他这种垂钓钓出的鱼,自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幻术结合空间而产生的某种奇特效果。 简而言之,幻术是不能变出一条鱼的,但是幻术可以让人在无法察觉的地方,将一条鱼从某个地方无声无息地挪到此处。 从何处挪? 如何挪? 夏极其实并不知道。 但是,这种幻术所需要消耗的力量绝对不会少。 左慈脸上的轻松表情早就彻底消失了,此时神色肃穆地在钓鱼,他显然达到了第四境,周身的未知真元正在飞快流动和消耗。 未几... 他猛然一拉鱼竿,钓出一条鱼。 然后,他侧头看向夏极,却见后者静坐在铜盆前,一动不动。 左慈心中舒了口气,继续诸神无念地专心垂钓。 噗~~ 又是一条鱼破水而出。 再过良久。 又是一条。 左慈几乎把幻术用到了出神入化,他又一口气再钓了两条鱼,感觉消耗差不多了,这才再看向夏极。 见到夏极依然一条鱼都没有捞到,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夏极问:“好了吗?” 左慈咬咬牙道:“你若能钓出超过五条鱼,贫道便认输。” 夏极道:“术生于道,你若输了,不是技不如人,而是道不如人...你还认么?” 左慈有些哑然。 夏极摇摇头。 他抬起手伸入铜盆,然后...铜盆里忽地发出“噗噗”的声音,一泼又一泼的水花飞溅而出。 那些水花的泼洒越发之激烈,湿了那一袭白色道袍。 片刻后,众人再看,只见铜盆里竟是装满了鱼。 左慈面如特色,一瞬间如苍老了不少,心底更是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在论道之中被人击败,这种感觉实在是...刻于心底,让他难以接受,也难以说话,心底的信心在慢慢粉碎,这比死了还要痛苦,他有一种正在坠落深渊的感觉。 而夏极扬声道:“幻术能无中生有,那一天...左慈陪着师姑去富贵商会,左慈说师姑杀了彭夫人,师姑却说左慈用了幻术,那么...师姑既然被当做嫌疑,左慈可能摆脱嫌疑?” 众人之前对幻术没有什么概念,此时在两人斗法的过程里可谓是大开眼界,再听夏极这么一说,顿时纷纷生出怀疑。 左慈新败,而夏极的话却很有道理,他无言以对。 一旁,幻尘宫的小道童忽道:“你血口喷人!!我师祖凭什么要用幻术影响那虞清竹,去杀彭夫人?” 夏极转过身,问:“那我小师姑为什么要带着左慈真人去见证她杀人灭口呢?” 小道童哼道:“妖邪之道,疯狂癫邪,虞清竹都和妖邪勾结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夏极饮了口酒, 这样的诬陷,他甚至不屑去回答, 他只是温和地问了声:“这就是幻尘宫的道吗?” 那小道童愣住了,他本就修为不精,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出风头,帮助左慈真人以博得真人好感等等... 夏极又问了声:“这就是左慈真人的道童吗?” 说罢,他起身,远去。 白衣飞扬,袍裾飘飘。 现场很安静。 众人都不是傻子。 那小道童说出这种话,众人越觉得不仅是左慈真人有问题了,甚至是幻尘宫都有问题了。 小道童也意识到问题了,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全身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而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夏极的那一句话时刻在他们脑海里回荡着。 这就是说话的重量。 人微言轻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但夏极,以浩然正气入凤鸣山城,又以左慈真人最擅长的幻术击败了左慈,他的实力潜力资质,无一不让他具备了远超常人的重量。 那小道童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指责他,甚至是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否则便是自取其辱。 而此时唯一需要在乎的,也许...就是夏极能不能活下去了。 毕竟现在,任何人都已经知道他之所以能动用浩然正气,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打破了妖火和正气的平衡。 那么...这平衡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 ... 夏极走出了左慈居。 渐去渐远。 即便知道他下一步要去虞清竹处,却也没人有理由拦住他了。 一个小道姑追了出来,在后面喊着:“你要去找清竹大师吗?” 夏极没理她。 小道姑跑到他身侧,笑道:“我知道她在哪,我带你去。” 夏极这才稍稍顿了顿脚步,任由那小道姑在前带路。 奇怪的是,这小道姑并不自报家门和姓名,而是很突兀地问:“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我也喜欢喝酒。” “我喝酒是因为...算了不说我,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一边问,她一边静静地盯着身侧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少年,好奇的眸色里闪烁着幽幽的光泽。 见夏极不回答, 这小道姑倒是自来熟地开始说话了。 “我听说你在武当山上,都是一个人在后山欸,那你无聊了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我也喜欢喝酒嘛,所以对喜欢喝酒的同行很感兴趣。” 一边说,小道姑一边对夏极龇着白牙,露出笑。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的,超辣,我就在想这么难喝的东西,傻子才会喜欢喝呢。” “然后...后来,我就成了那个傻子。” “对了,你那个天上美酒是怎么变出来的?我给你带路,你给我一杯,算作报酬怎么样?” 一边说着,小道姑一边伸手往怀里摸去,结果摸来摸去,什么都没摸到... 她陷入了某种无语地状态,然后立刻双手合拢,掬成一个小碗的模样道:“倒这里给我喝,好不好?” 夏极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道姑。 他不是没见过爱说话的,只是没见过爱说话到这么过分的。 于是,他难得的回了一句:“今天天上没酒了,改日吧。” “真的吗?” 小道姑瞪大眼,指着他道,“说好了,你必须要请我喝这个酒...本姑娘想喝什么酒就一定要喝到,否则会难受很久很久很久。” “这样吧,把日子定下来,明天天上有没有酒?” 夏极道:“没有。” “后天一定有了吧?”小道姑搓着手,晶莹的涎水从嘴角挂落。 夏极道:“依然没有。” “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呢?” “还是没有。” “一年之后有没有?” “没有。” 嘭!! 小道姑狠狠跺脚道:“你不准备请我喝!” 她非常生气,生气到面容都出现了阴霾,瞳孔里闪烁着一股奇异的扭曲。 夏极问:“你是谁?” 小道姑侧头看着他,问:“你又是谁?” 夏极认认真真地告诉她:“我姓夏,夏极的夏,名极,夏极的极。” 小道姑俏皮道:“别人问,你就回答啊?” 夏极眯眼看着她,忽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道姑愣了愣,笑道:“挺聪明的嘛,又喜欢喝酒,又这么聪明,我真是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夏极道:“杀我?” 小道姑摸着下巴,想了想:“也不是一定要杀,但你劝你家掌教乖乖地回武当,别乱往危险的地方跑。 至于你身上的妖火,太浓了,这种平衡持续不了多久... 那么,再附带一个条件,你来找我,我帮你治疗。” “找你?”夏极露出笑。 小道姑凑过去道:“怎么,想趁机找到我,杀了我呀?” 夏极沉默地看着她。 似乎在看这个是不是坐在棋盘对面的人。 小道姑愣了下,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明明一身的浩然正气,明明属于我最讨厌的人,可为什么我见了你总觉得有点喜欢你?” 她凑到夏极身边,又嗅了嗅,笑道;“果然,虽然笼着浩然正气的恶臭,但其实骨子里却是很好闻的味道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道姑歪着脑袋,作仔细思索状。 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又问道:“果然还是喜欢你吧?那要见面吗?要喝酒吗?喝完了,我可以给你数不尽的乐子。” 夏极看着她。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分析出了许多东西。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些禁忌的存在。 这些禁忌的存在不知为何,并没有被记载在史书上,过去也并未出现过...可现在却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其实,他对这些禁忌并不太在乎。 他心中所想的,也就是守护住武当,守护住自己在乎的人而已... 毕竟,这些禁忌不是一个存在吧,而是一个整体的世界吧? 他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 但是,他固然可以不闻不问,可是无论老道还是武当,都不可能于乱世守在武当,而对山下的妖魔熟视无睹。 他脑海里浮现出沉阴山上那大批大批的妖潮。 又浮现出钱塘妖灾,天姥河乱,庞北古城的地火焚城... 还有今后越来越危险的世界。 也许,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活着,就都有羁绊吧? 那小道姑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神色,她笑笑着用手戳着面前的少年,很是自来熟,问:“我等得起,想清楚了就走到人多的街上来,我会找你...我很喜欢你,我可以给你乐子,保证销骨蚀魂,永世难忘。 你看,你还年轻,这么年轻就惹上了那一身紫色妖火,能够不死已经是足够运气了。 你难道还指望你的浩然正气能帮你很久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越来越媚,“旧的平衡已经打破,新的平衡却未必建起...没有人能帮你,你的师父,师姑,都帮不了。 因为,浩然正气和这妖火的平衡太难控制了。 小道士,能帮你的,只有我。 你要知道,那紫色妖火很可怕,很厉害,如果置之不理,它真的会烧死你。 来找我,来找我,我...可以救你。 我...可以给你幸福。” 那小道姑脸上呈现出某种疯狂,这种神色和小道姑原本的气质半点都不相符。 夏极问:“这紫色妖火是什么火?为什么说可怕?” 小道姑带着迷人而疯狂的笑:“来找我,找我,找我,找我呀...和我喝酒,我就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幸福,让你明白到什么叫作爱,爱,爱,爱,一切都是为了爱呀。” 在这压低着嗓音,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忽然疯狂声音之后, 小道姑忽地如抽筋般,整个人抽搐了下,双目显出迷茫和混乱,她诧异地扭了扭头,又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到了面前的白袍少年,不禁愣了愣,然后匆匆转身跑开了。 显然,她已经不是“她”了。 夏极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只觉他虽然没见过这女人本来的模样,但脑海里已经有了一种感觉。 那就是神经病。 没有正常的人类逻辑。 而他和阿紫就不同了。 唔... 有些怪怪的。 他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 观察了下四周,这条街道属于某个小巷,周围冷清的很,几乎空无一人,透着森冷的寒气。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在这儿和他说话。 正在这时, 远处传来脚步声。 那是一个白袍道姑,款式夏极很熟,是武当的。 道姑从巷口跑过,忽地一侧头看到夏极,眼睛才亮了起来,冲过来道:“小师叔,快跟我来,华姑子师姐一直在找你。” 夏极认出这道姑,是在他第一次外出云游时借钱给她的诸多道姑之一,“云棉,我已经...” 那小道姑道:“华姑子师姐接到了武当来的紧急信鸽,信里说如果看到了小师叔你,就一定要告诉你,武当不同意你叛出...” 夏极:... 名叫云棉的小道姑道:“师姐在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后,也说坚决不同意你叛出武当。” 夏极:... 他之所以留下“叛出武当”的信,也只是为了能在今后做的事不牵连武当,因为他也不知道来到凤鸣山城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种事先滞后吧,他想了想道:“云棉,掌教被关在哪儿,带我去。” “啊...”云棉露出为难之色,但在看了一眼小师叔后,很快重重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 ps :还有一张,应该还是晚点发布了,中午之前吧 109.不治,旅途,与即将到来的魔(第二更) 虞清竹被关在别院里,囚住她的不是森严的守卫,也不是钢铁的围墙,而是“无法离开”本身。 夏极知道这一点,所以云棉带着他来到那别院外时,他也没有硬闯,而只是敲响了门扉。 门里, 谢自然正坐在一个紫藤花架下看书,听到声音,丑丑的脸庞笑了笑,对着院里唯一的小屋方向道:“师妹,救你的人来了。” 说罢,她起身。 怀揣着一些好奇和震撼走向大门。 她实在不知道这位武当的少年,是如何击败左慈的。 左慈,擅幻术,出神入化。 而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谢自然对他的了解也是大部分道乡中高层对他的了解,那就是这少年乃是武当山上的绣花枕头,在第一次云游后就遭遇了钱塘妖域那事儿,以至功力被废,然后自暴自弃藏于后山,自号逍遥,其实不过破罐子破摔,无法面对自己罢了。 不过既然是绣花枕头,这“绣花”两字自然也有吧。 谢自然每一步踏出,心底的好奇都越发浓郁。 当她站到门后时,问了句:“谁呀?” 云棉看了一眼小师叔,上前道:“谢前辈,我是武当云棉,和清泉子师叔一起来此。” “清泉子啊...”谢自然知道这是夏极的道号,这位清泉子能够在无人阻拦、甚至武当弟子陪同的情况下来这里,那就是不仅击败了左慈,还利用击败左慈这件事让虞清竹一定程度上被减缓了嫌疑。 谢自然打开门。 她目光穿过云棉,看向她身后那少年。 黑发,胡渣,孤刀,酒渍,一双不见人间却又重情重义的眼,还有肌肤之下不时浮腾而出的紫色妖火。 即便如此的不修边幅,甚至有几分莫名地沧桑之感,但谢自然却依然深深感到了“绣花枕头”的“绣花”两字真的是名不虚传。 因为,即便是她,在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竟然生出了心疼的情绪。 若不是被紫火所限,这男人的前途成就怕是不可限量吧。 她心底默默惋惜,把打量的目光收回,同时行礼道:“谢自然见过道友。” 夏极还礼。 谢自然问:“道友能把清竹师妹带出去吗?” 她这么说话,却根本没有要拦的模样,因为锁住虞清竹的,本就不是她。 夏极没说话,云棉在一旁道:“那左慈以幻术出名,在掌教身侧或以幻术迷惑掌教,此事本不无可能...再说了,如果掌教真要做坏事,又何以光明正大地带着左慈去富贵商会呢?” 小道姑对左慈恨极,便连“真人”都不称了,而是直呼其名。 谢自然看了一眼云棉,道:“明白了,那请带清竹师妹离开吧. 但此事却还未结束,武当的诸位道友也应该明白,这件事其实并不是谁勾结妖魔,而是...妖魔屠城之势已然形成,若是不能齐心协力,定会全灭于这浩劫之中。” “浩...浩劫?”云棉讷讷道。 谢自然点点头道:“此事已超过灾的范畴,所以...自是浩劫。” 夏极点点头,往里走去,他要带小师姑走。 谢自然也不勉强。 片刻后... 清风拂柳,蝉鸣阵阵。 空旷的庭院里,两人入内,却是三人离开。 至门前, 与谢自然擦肩而过时, 谢自然忽道:“清泉子道友真是太厉害了,只是身体可还感到不适?自然会一些医术,虽然比不得镜湖神医,但或许也能有所帮助...道友可能让我把脉?” 夏极未停脚步,只是道了声:“不必。” 虞清竹却停下脚步道:“多谢自然师姐,还请师姐帮他查看一下。” 夏极:...... 虞清竹瞪着美丽的瞳孔看向夏极,道:“夏极,伸手,让师姐给你把脉。 师姐并不是狱卒,她在这里只是陪我,所以...你不要对她怀有恶意。 你快点让师姐看看,师姐是云山宫的名医,说不定能治好你呢?至少...至少能减缓的吧?” 她的声音藏着一股莫名地激动。 瞳孔前甚至都蒙上了水雾。 水雾凝结,在眼眶里噙成泪珠。 虞清竹急忙提前转身,深吸一口气,无声无息地擦去了泪水,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谢自然行礼道:“师姐,有劳了。” 谢自然笑道:“清泉子乃是我道乡人杰,我自当倾尽全力。” 夏极坚持道:“师姑,不必了......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最清楚,不需旁人治疗。” 说着,他大踏步往远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他的衣角就被扯住了。 云棉侧头看天,今天的天真蓝。 虞清竹死死扯着夏极的衣角,她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滚。 当夏极回头时,看到了一双红着的眼。 “夏极...让自然师姐为你看一看吧...自然师姐和神医的手法不一样,神医能够缓解你的状况,师姐也可以呢。” “好不好?” 虞清竹红着眼,带着笑,看着他,用温柔的声音说着话。 云棉不看天了,帮腔道:“是啊,师叔,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呢。” 她们的目光里,那白袍少年身子顿了顿,却依然坚持着。 “夏极...”虞清竹温柔地声音带上了哽咽。 而那白袍少年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外的云,道:“好吧。” ... ... 片刻后。 紫藤花架下。 谢自然惊悚地看着坐在她身侧的少年。 她的双指还在试探着往这少年手腕搭落。 可是,那双指每一次刚要触碰到少年皮肤时,那肌肤下的毛孔里就会钻出一道高温紫火,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毒蛇,对于入侵者做出充满警告意味的进攻姿势。 谢自然已经试了好几次,却屡试不爽。 那紫火就好像活着的一般,对她的靠近充满了恶毒的告诫。 谢自然忽地明白为何之前这少年不让她看病了。 因为,这少年知道,他的病没有办法医治。 与其让一个个神医名医断言他无法治好,而给亲人带来痛苦,不如让这份希望苟延残喘着。 谢自然看了一眼远方,只见虞清竹和云棉正担忧地往这里眺望。 夏极压低声音道:“谢前辈,请帮我一个忙。” 谢自然别过头,看向一边,她心头生出强烈的无力感,她竟然连把脉都做不到,这实在是荒唐而前所未有。 看到面前少年固执的目光,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洁白的玉瓶道:“此中有三枚冰尘丹,克制火毒,道友若是痛苦不堪时,或可服用以缓解火毒。” 夏极没有接那玉瓶,只是道了声:“多谢。” 谢自然愣了愣,微微摇头,也不勉强,收回玉瓶。 旋即,两人起身。 虞清竹和云棉急忙迎了上来。 “自然师姐,夏极他...他怎么样?” “师妹不必担心,他体内目前处于一种新的平衡,只不过...却依然非常危险,今后如何,还需要看他自己了。” 虞清竹稍稍舒了口气,“多谢师姐。” 三人离去。 谢自然看着中央那白袍少年的背影,在天光里渐去渐远,她才重重叹了口气。 ... ... 武当太极宫驻凤鸣山城道观。 虞清竹和夏极,对视而坐。 “对不起,夏极...我身为掌教却还让你担心,但现在局势已稳,我自会处理好眼前的情况。你回武当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 “武当的事我也知道了,没有人看到什么你叛出武当的字条,我也不许你今后再写这种东西...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难道武当会因为害怕被你牵连而抛弃你么?” “不会的,就好像发生这样的大事,你宁可拼命也要护住武当一样。武当,必也如此待你。” “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会让华姑子还有木棉送你回武当,你不许推辞。” “回到武当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夏极忽地想起禁忌所说的话... ——劝你家掌教乖乖地回武当,别乱往危险的地方跑。 他想了想道:“小师姑,你也回武当吧,此时乱世,还看不真切...待真切了,再下山吧。” 虞清竹愣了下,道:“我保证,再也不会鲁莽地进入妖潮地带了,只不过我是武当的掌教,乱世...岂能不下山? 放心吧,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既然知道道乡里还有人与妖魔勾结,今后自是会更加留心才是。 更何况...” 她拍了拍腰间的小囊,“我还有这个呢。” 夏极知道,那小囊里的是火德星君箓章...... ... ... 古道西风。 凤鸣山城。 马车停在东门。 华姑子坐在御手席上,木棉则是在车厢里陪着那位昏昏欲睡的小师叔。 夏极舒展着长腿,而因为他的存在,整个车厢里都变得很热很热。 木棉不时擦汗,喝水,又为这位师叔递上。 一声鞭响,伴随着一声“驾”。 轮毂转动,驶离山城。 华姑子策马扬缰,不急不缓地驾驭着马车,碾过天地里的尘埃,离开了这座是非之城。 木棉属于那种颇为娟秀的姑娘,身形恰到好处的丰满,却也因为在身上修道的缘故,气质里没多少世俗,而是给人以好感的质朴。 她之前借过钱给小师叔,心底自然也是曾经存了“把小师叔当做不可绝阴阳的对象”。 现在,这些念头都被打消了。 她看着那昏昏沉沉的少年,心底又是钦佩又是莫名地心疼。 忽地,她身形僵了僵,双眸里显出奇异的迷茫,好像雾气腾腾般而变得神秘,继而她捏起拳头,叉着腰,凑到夏极耳边,笑着问:“让你来人多的街上,怎么不来呀?是打算赖酒吗?” 夏极继续装睡。 只要他装睡,别人就不会叫醒他。 他略一思索,明白之前那次“不许下山事件”里,木棉并不在武当山,所以还没有“免疫”这种控制,此时竟是被钻了空子。 木棉见他在昏迷之中,伸出舌头陶醉地靠近他,然后竟是如猫儿般直接向他的脸舔去。 夏极这就不睡了,一个翻滚,躲开攻击。 木棉吃吃地笑了起来。 而诡异的是,车厢外的华姑子居然半点都没反应,显然是感知不到车厢里发生的事。 木棉笑道:“无聊的旅途就和漫长的黑夜一样,总令人无聊,可是......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夏极静静看着她。 木棉笑道:“我的搭档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也不会有我这么喜欢你,他......快来了。” “他很喜欢我,所以...他知道我喜欢你之后,很吃醋呢。” “不如...我们赶紧为他戴上绿帽子吧,这样欢迎他,他说不定就会更开心了。” “就在这里,好不好?” 她魅惑地笑了起来。 真的,很孤单呢。 110.太上,真魔,与魔女的欺诈(大章—求订阅) 车厢外,初夏熏风一阵一阵掠过, 华姑子无知无觉地在策马御车,匆匆赶向武当, 而因为浩劫忽临的缘故,原本很多熟悉的路径都被打乱了,也许昨天还能走的路今天就已经断了,绕路什么的实在是寻常的很。 车厢里,却已不是初夏了,而是真正干柴烈火烧出的满室春意。 云棉道袍半解,露出未曾暴露于人前的雪白肌肤,她清纯质朴的脸颊带着醉酒般的酡红,红唇微张,呵出丝丝热气,眼细如丝,喘息渐快,她嗅到了对面少年身上的酒味。 酒味,就是最好的香水,让她很喜欢。 可是,她虽然喜欢,却又不冲动,她是很传统的女人,所以总希望男人能主动,毕竟在餐厅,总是男人该展现绅士风度去主动帮女孩子拉开椅子不是么? 云棉缓缓解开道袍的扣子,内里月白丝滑的绸制小衣若隐若现。 而此时,她周身的每一个动作,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充分体现出了什么叫做“媚”。 用别人的身体,都能展示出“媚”, 那么,用她自己的身体又会如何呢? 事实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各种技艺,学会了各种身份,十八般武艺,三教九流,奇门怪术,无一不精。 不仅精通,简直可谓门门都是大师。 可是,对应的,她的潜力被限制住了,她所有的力量都局限于凡人的层次,而无法再进一步。 所以,她根本不具备和真正的强者正面交锋的能力。 对应的,强者也从来找不到她在哪儿,而强者无论杀死多少个“被她附身的存在”,也根本无法伤及她的根本。 此时,她展露的媚术,完全是大师层次的。 她感到夏极靠近,娇态横呈,如白天鹅般引项高歌。 她顾及了男人的尊严,所以她虽然解开了道袍的扣子,却又留了一个没解,这样能够让男人得到满足,而她也能满足。 夏极靠近她,伸出手,帮她把衣服扣子从上到下一一扣好了,又帮她从肩头滑落的衣服拉好了。 云棉柔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即便你做了,这个小道姑也不会记得。” 夏极道:“要来自己来。” 云棉道:“不来。” 但旋即,她又低回般地伏下身体,如嗅觉灵敏的动物凑到夏极身侧,用力地嗅了嗅,然后露出笑道:“除了那浩然正气的恶臭,你身上还有一种很香很诱人的味道......让奴家真的心动了呢。 奴家不是说食物的那种香味,而是真正的异性之间的吸引。” 夏极问:“你还是人类吗?” 云棉欢喜道:“当然是啊,众所周知,所有女孩子去甄别喜欢的异性时,都会去闻一闻味道,不是吗?你看我这么正常,怎么会不是人类呢?” 夏极觑眼看着她。 这东西的思维逻辑古怪极了。 真正的人类都会觉得她的想法古怪,譬如自己。 云棉笑道:“话说回来,你要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我是说,真正的我,害羞的我, 大大方方地洗干净满身的污泥,然后如剥了壳的白鸡蛋般站到你面前...甚至睡到你身边也可以。 毕竟...你真的很容易讨女人喜欢,我想任何女人都不会讨厌你。” 夏极静静看着这个疯女人。 云棉继续道:“可是,你需要做到一件事才行。” 夏极没什么兴趣。 云棉忽然神秘兮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冲动?” 夏极眸色微动。 冲动? 这疯女人自然不会指那方面。 那么... 他稍稍感知了下。 果然有! 但不是他的身体, 而是他体内的大日真元。 这表现为他肌肤下的紫火开始兴奋地跳跃,好像刚刚煮沸的水面,生出了焰澜。 云棉忽道:“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控制这紫色妖火,只要这紫火与你的躯体彻底相性了,说不定能够把浩然正气给彻底压制,甚至吞噬。” 说罢,她又咳了咳,继续话痨般地道:“但是,在此之前,你已经不得不去做那一件事了。做到了,我们见面,我会对你好,让你幸福,做不到,你可能就要死了。” 夏极对后半句并不感兴趣,但他也确实开始好奇了。 “什么事?” 云棉道:“我那搭档快要来了,他是瞄准了你来的。 那么...是他杀了你,吞了你的异火,还是你杀了他,吞了他的异火呢? 如果我没看错,你这紫色妖火虽然还在萌芽阶段,但应该是很厉害的异火... 异火靠近,趋于合并,而唯有合并,才能踏入通天之道。 所以,我那位搭档是非常的迫不及待了。 你有没有也迫不及待呢? 你看,你肌肤下的紫火都已经起了焰澜,真美...” 异火靠近,趋于合并? 通天之道? 紫色异火? 夏极感到自己似乎学到了点新知识,同时...他真正的生出了一种下意识的感应。 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他甚至能感到那东西的方向。 那东西也能感应到他。 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进食渴求。 只不过,即便如此,夏极依然维持着舒服地姿态,往后仰倒,然后问:“他是你的搭档,你会希望他被我杀死么?” 云棉深嗅一口气,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讽刺的是,身怀浩然正气的你身上的味道竟意外的很好闻,你真的有资格成为我们。 所以,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你就是比他更好的存在,我会带着你接收属于他的一切。 一切... 有很多很多东西,甚至有很多很多俗世的名利。 还有凡人求而不得的长生之术。 你只要杀了他,吞噬了他的异火,再碾灭这恶心的浩然正气,那么,我今后就会成为你的搭档。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从没有碰过我。 还有,即便是再挑剔的人类,也会觉得我是一个大美人。 如果是你成了我的搭档,我会让你幸福,让你所有的难受都得到释放... 世上女人会的东西,我都会,你想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就可以是什么样,每天不同样。 甚至,我还能让许多我一起陪着你,说话也好,吃饭也好,逛街也好,睡觉也好,每天都可以不同样。 我可以冷艳,也可以轻佻又下贱; 可以阳光,还可以风情不摇晃; 可以纯粹,还可以赤裸又风骚; 可以诗意,又可以娇憨而懒倦; 可以美艳,也可以杀人不眨眼... 男人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夏极心情复杂,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说的这一串儿话是在表白。 鬼才相信她说的这些瞎话。 他只是好奇自己居然被这东西认可了。 如果武当也是她,那准确算起来,应该至少见过三四次吧? 每一次对自己的态度都在改变么? 可再怎么改变,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认可自己? 这些东西的相处模式也太怪了吧? 搭档被杀了,那么把杀了搭档的人当做搭档就没有损失了... 这什么鬼思路? 同时,他也再次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再怎么继续骗自己,都已经骗不下去了吧? 这什么大日真元果然有问题吧? 云棉用疯狂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道:“放心吧,唯有你和他战斗的时候,我不会让你被打扰的,驾车的小姑娘我会保护好她的。不会让你分心... 所以,去吧。 去吧。 祝你胜利。” 说着,她又深深嗅了一口,如妻子一般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奴家会永远等着郎君归来。” ... ... 阳光拂过千山万壑,拂过黄昏里破碎的山河,惊鸣的飞鸟,匆促的蝼蚁,终于沉沦向西天的尽头,挣扎的余晖使得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血红渐暗。 月光皎洁,在蝉鸣蛙叫里投下光,照亮这埋葬了不知多少白骨的惨白道路。 日夜轮回,譬如生死的更迭。 夜色里, 道路上, 轮毂还在咕咕地转动着。 马车在飞驰着,华姑子一袭白袍,扬鞭策马,没有稍刻停歇。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她没有半点预感。 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是早一点将小师叔送回武当,然后接受神医的治疗,接受武当资源的温补。 如果在半路停下歇息,她根本就坐立不安,不知小师叔体内那脆弱的妖火和正气的平衡会不会突然被打破,而使得状况更糟。 而此时,若从高空俯瞰,就可以看到在这一块区域,竟然有三道在急速移动的轨迹。 这三道轨迹,都时刻在微调着前进的方向, 但总归,都会于某一点相遇。 华姑子的马车在往东,这是速度最慢,方向最好确定的轨迹。 而从东南方来的那一条轨迹...正在密林之中。 两道身影,都裹着暗金色的大斗篷, 其中一人身形颀长,腰间挎着把剑,隐约能辨认是个女子, 而另一个的身形只有前者一半那么长,一米都不到。 一米都不到身影被那颀长的身影背在肩上。 而颀长的身影,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苏太上前辈,真的可以吗?” 趴着的矮个子仰头,看看天,大帽兜微微先开,露出一张很冰冷的...暗金面具。 那面具映照在漫天的星光里,没有半点反光。 苏太上前辈道了声:“杜鹃,高处。”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似乎要爆发大战呢...那些东西也盯上他了吧?可是,他居然真的能用浩然正气,那他肯定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了,而太上前辈也终于等到搭档了呢。”名为杜鹃的高挑女子虽然说着,但速度绝不慢,可谓是缩地成寸,快得离谱。 苏太上前辈继续道:“高处。” “不直接去见他们吗?” “高处。” “额...” “高处。” 杜鹃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对上一双笼于帽兜和面具里的冰冷冷呆愣愣的大眼,她顿时明白,前辈是说她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战里做好一个剑修该做的事,所以...前辈要去高处。 “好吧好吧,我会为苏太上前辈挑选一个好些的高处地形。” 两女不知因何而来,而单单从杜鹃此时表现出的速度来看,她的身法竟是已与之前出场的张真人相似。 而从交谈里,隐约可以察觉她们的出场必是与夏极有关,毕竟她们说到了“浩然正气”。 果然,浩然正气作为人之异的巅峰,一旦被人彻底使用出来后,果是搅动了风云。 两女裹着暗金大斗篷,又戴着奇异的暗金色面具,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此时... 星光逐渐璀璨。 两道身影被星辉投下阴影。 但杜鹃的速度和隐蔽,使得她们的影子处于不可能被察觉的状态。 而很快, 她们登上了一个峡谷边山峰的高处。 峡谷,如打开的天门。 中间是过道, 两侧是阴恻恻的绝壁。 杜鹃道:“他的马车会经过这儿,而如果感知的不错...魔,也会出现在这附近。” 她说着话的时候, 她背上的“不到一米”已经跳了下来。 啪嗒。 矮个子赤着小足落在了悬崖上,然后趴在地上,从斗篷里取出了香炉、香、符笔、符纸、朱砂。 摆置香炉,三柱清香。 盘膝而坐,诚心净意。 然后,点香。 三炷香袅袅升起,苏太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她周身呈现出某种奇异的扭曲,好似有一副画正若隐若现的出现了。 杜鹃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别过头不敢看,同时迅速握剑,站到她身侧不远处,气罩随意撑开,遮挡住周围可能的一切天气因素影响,而使得苏太上处于一种绝对安静的、类似于密室里的环境中。 苏太上摊开符纸,运笔而书。 她的符完全是出神入化,落于纸上的也根本不似凡尘文字。 如果说虞清竹是人间的天才,那么这位根本就是早就成长好了以至于完美的天才了... 一张符... 两张符... 三张... .... 她继续画着,斗篷下,系在腰间的小囊晃动着,内里隐约有闪烁着星光的箓章。 杜鹃完全不敢转身看此时的苏太上。 因为,她害怕自己转了身,就转不回头了。 强烈到恐怖的观想,会引发空间的共鸣,使得别人即便看到她,都会被她的观想拉进去,沉沦进去... 苏太上安安静静地继续画符。 七张... 八张... ... 苏太上背后,氤氲而朦胧的空气里,似乎有某个巨大而面目模糊的古老身影正带着微笑,于星光里俯瞰人间。 那古老身影既透着神话般的庄重,亦透着难以言说的朦胧和模糊。 看不见脸,看不见一切,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轮廓,在显出给人以平和微笑感觉的样子。 但...仅仅是样子罢了。 ... 十二张... 十三张... 十四张... 她如不知疲惫的画符机器,没有半点失误地运用着观想,画着符。 ... ... 而远方,终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星光里,车影渐近。 车厢里, 云棉如小媳妇般乖巧地坐着。 但夏极不会因为她乖巧,而把她当做无害。 只是,他此时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悸动。 体内的大日真元激动地在发抖,以至于他口腔中分泌出大量的口水,精神上更是感受到一种“饥饿”。 云棉不时悄悄打量他,忽然笑道:“果然,果然那妖火不杀你,是因为它认了你...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你终究需要在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之间做一个选择吧? 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只有一具,如何同时容纳两种力量呢? 固然此时能够达成难得的平衡,可是...你应该很痛苦吧? 顺从你的内心的渴求吧,亲爱的。” 云棉一副已经完全分不清阵营的样子,可其实...她比谁都分得清。 轰。 轰... 轰!!!! 擂鼓般的声音,忽地在天地里响起。 大地,山峰,林子都在月光里颤抖。 华姑子骇然地打了个寒战,她自喃道:“是猛兽么?” “不是,没有猛兽能发出这种声音。” “也不是兽潮,因为只有一个声音。” 轰!! 脚步持续。 忽地,华姑子发现拉车的两匹马失控了,在发了疯似地往前狂奔,只不过它们奔跑的毫无默契,更是完全忘了马车的存在,而很快...车厢竟是被带的歪歪扭扭,一副要翻车的样子。 华姑子拼尽全力去拉住两匹马,她终究是武当好手,即便马匹失控也无法脱离她的控制,但是...两匹马并没有因为她的拉住而回到正轨,反倒是往边上一倒,恐惧地倒地,口吐白沫,马脸在月光下惨白一片。 轰! 轰!! 脚步依然在继续。 两匹马恐惧地长嘶起来,蹄子抽搐般地乱蹬着。 动物的直觉某种程度上比人更灵敏,尤其是面对高高立于食物链之上的存在时,更是如此。 华姑子拔剑,割断缰绳,回身打开车厢,但车厢里...只剩下云棉了。 “师叔呢?”华姑子急忙问。 她的问话刚完,就看到一团闪电般的影子冲出了车厢。 如大毫在这天地画轴之间,肆意而孤狂地扬起了一条粗犷的墨色苍龙。 浩然正气那最温暖、最明亮的光升腾起来, 包裹住那周身浮动着紫色妖焰纹理的白袍少年。 夏极执刀。 往前走去。 风烈烈而扬,卷起他的黑发,他的长袍。 “师叔!!”华姑子猛一拔剑,也要追上去,虽然她知道实力不济,但至少要让师叔处于她可见的范围。 可是,她才一动,就感到黑暗里的云棉也动了。 云棉的剑出鞘了,不缓不急地向她落来。 华姑子心中狂震,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但她终究反应过来,回剑欲把这师妹的剑斩开... 可是,云棉的剑诡异无比,没有和她的剑进行任何接触。 如织梭般交错而过, 反手一拍,妙到毫巅地拍在她的手背上。 “呀!!” 华姑子吃痛,手中剑飞出,直笔笔地斜插于地。 云棉的剑势不断,往上一抬就轻飘飘地架在了华姑子的脖子上。 看着后者不敢置信地神色,云棉笑道:“小姑娘,乖乖地在这儿等,不要去送死。” 华姑子听到“小姑娘”三个字,瞳孔瞪圆。 忽然之间,她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许多画面,尤其是“不许下山”的那一夜...那诸多同门死去的那一夜,那清霞子血肉淋漓趴在古镜前的那一夜... 她再看向眼前,身体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不是云棉师妹,你什么时候...控制的师妹?” 华姑子有些失控。 “控制?”云棉露出嘲笑,然后她神色猛地一肃,变成一副不融冰山的模样,然后一扯声音道:“华姑子,有劳你将他送回武当了,路途危险,请谨慎行事。” 她神色又一变,显出紧张担心的模样,然后变了嗓音道:“师姐师姐,怎么会这样,掌教...掌教怎么可能杀彭夫人?” 她神色再一变,又换一种姿态,一种嗓音。 华姑子脸上的恐惧越来越盛,她头皮发麻,一股深沉的寒气顺着背脊直冲脑门。 这些声音,甚至是话,都是同门在某一处和她所说。 可是,眼前这女人,不仅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甚至连嗓音,神色,都一模一样。 “你...你...你是什么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华姑子一屁股跌坐在尘土里,仰头看着俯瞰她的云棉,手足冰凉。 她知道,她虽然和“她”对着话。 可真正的“她”说不定还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此时,雾气突兀地飞快地升腾起来。 空气的温度也在拔高。 月光朦胧。 轰隆隆的脚步声,还在靠近。 华姑子举目四眺,可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和小师叔一起待在车厢里,待了多久?小师叔...” 云棉微笑着看着这位武当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姐,神色动了动,笑道:“哎呀,你们的小师叔呀可没那么简单...我和他待在车厢里,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真的很聊得来。” “我爱他,他也爱我。” “否则,他早就该把我打出车厢吧?” “毕竟,他实力比我强大呢。”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不会被紫火烧死吗?” 说罢,云棉对着华姑子眨眨眼,一副“你懂”的模样。 华姑子道:“师叔才不可能和你和谐相处,师叔的浩然正气...” 云棉捧心道:“小姑娘好单纯呀,单纯地让人心疼呢...” 她的声音充满了欺诈,正在为华姑子种植下某个观念。 提到师叔,华姑子的恐惧竟是削弱了大半,她刚要为师叔辩解,却忽地侧头凝视着云棉身后,瞳孔里如倒地吐着白沫的马匹一般,露出强烈的恐惧和惊悚之色。 雾气里, 一切都黯淡。 唯有一道深红色的巨影,拖拽着可怖的鳞甲长尾,悄无声息地缓缓走向这里。 可大地随着它的脚步,却在遥远的地方发出轰轰的巨响。 是的。 它每一步踏下,在很远的山林里都会产生巨响,并且产生地动山摇的感觉,好像它的力量没有踩踏在这里,而是在远处,又好像这里的它是幻影一样。 视觉和听觉的冲突,透着一股邪异的诡谲。 云棉侧过头,盯着那深红巨影道:“他去找你了。” 深红巨影不答,一副要上来先吃了华姑子的模样。 云棉则是站在华姑子身前,与它形成了某个对峙。 两三秒,如经年。 “哼~~” 深红巨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声,转过身,往深处的雾气而去,转瞬不见。 -- ps :世界正在慢慢展开,下一章中午前更新~~ 111.无形,星光,与初次见面(第二更-求订阅) “苏太上前辈,我们要准备了。” “已经确认了,对方是不朽宫的魔。” “不朽宫的魔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醉生梦死宫的鬼早就帮它完成了侦查和铺垫...可是,我们出现在这里却一定是例外。 它们蛰伏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传承了这么多年...要出世就一起出世。” “鬼侦查,而魔出手...这就是醉生梦死和不朽搭档的意义所在,同时也体现了不朽魔的恐怖。” “而我们却不同,我们的搭档是剑修和符修,剑是守护,为的是给符修争取到出手的攻击时机,为的是保护符修不受伤害,而在真正的决战中,致命一击永远是符修造成的。 至于侦查,我们则是通过其他势力来完成。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侦查的专注性上我们比不上鬼。 而在力量上,只有剑修的防御和符修的攻击组合起来,才可能与魔匹敌。” “所以说...那位夏极,在量级上就不是和魔处于同一层面的,而前辈的出手才是。” 杜鹃很慎重地沉吟着,然而她身后的暗金长袍矮个子却没有半点理她的模样。 她在画符,只是画符。 杜鹃还是没敢侧头看身后的矮个子。 而苏太上也没给什么反应。 杜鹃心理活动很丰富,她想:前辈一定是想看看夏极能不能挡住魔的一击吧? 虽说存在危险,但前辈在“黄层的洞天福地”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一个剑修搭档吗?可是,在这个世道里,根本就等不到这么一个剑修...资质就已经刷掉了一大批人,然后剩下的人里却也没有一个可以得到百分百的信赖。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 这是考核吧? 真没想到身高不到一米的前辈,居然这么厉害,又这么严格呢。 真不愧是被称为“卧龙”的存在。 “卧龙”苏太上前辈没管杜鹃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来的魔是什么,她只有画越来越多的符,才能在之后的战斗里获得更大的胜率。 但是... 她也要准备出手了。 因为,就如杜鹃所说所想, 剑修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上魔。 剑修能挡住魔,哪怕成功挡住一击,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此时,这显然不是挡不挡的下一击的问题,而是...那位魔开始狩猎这位剑修。 它的全部注意力,全部杀机都已经锁定了夏极。 这... 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 就是狮子搏兔。 亦用全力。 魔是狮子。 夏极是兔。 ... ... 浓雾天。 雾气不正常的忽然升腾,忽然弥散,使得月光被隔离在高空,山脉和丛林一片朦胧,倒地的马,零落的车厢,瘫倒在地的华姑子,统统都变得模糊。 魔喜欢这样的天气。 夏极带着刀,在这样的雾气里,往脚步巨响的方向掠去。 期间,他用了望气术,但根本没用。 真魔和妖有很大区别,所以,望气术似乎对真魔无效,所以他看不到黑气血气,也看不到怨魂。 而在“持有异火的双方”达到了同一区域后,彼此之间那种“渴求吞噬对方”的定位也变得模糊了。 似只是“对变强的渴求”指引者走在同路的人来到了同一处,短兵相接,不死不休。 成全对方,或者被对方成全,这就是......强者的宿命? 很快, 夏极靠近到了巨响的方向。 白袍少年扬起头,光明温暖的浩然正气如黄金铠甲包裹着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力量反应速度一切都极大极大幅度的增强。 踏... 往前一步。 他的五指也握紧了刀柄。 刀还未出鞘。 而脚步声就在前方。 “云棉”口中的真魔就在前方。 他冲向前方。 却忽然,猛地刹住,如狂龙翻身般,右手带着还未出鞘的刀,却反身斩向相反的方向——后方!! 后方,一股巨力迎面扑来,和刀光撞在一处。 轰! 巨力碎裂, 刀光亦碎裂。 碎了的除了刀光,还有刀鞘。 白袍少年如金色流星往后倒飞而出。 他右手还握着正在破碎的刀鞘里的刀。 他面前的浓雾,如干瘪深陷的漩涡。 而漩涡里再度生出杀机。 又一股力量,从中伸出。 没有看到人,或是魔,可是夏极却能感到狂暴的力量从中而出,就好像是有隐形人站在他对面似的。 一重力量未尽,又一重力量生出,源源不绝,一眼看去,什么都看不清,可只有技艺精湛的剑修才能感到那些力量的恐怖。 宛如一叠又一叠的怒潮,从雾气里拍打而来。 踏... 一声脚步轻响。 光明的身影逆转而回。 刀,从破碎的刀鞘里斩出,迎着浪斩出。 刀分双重浪。 而浪从夏极身侧,化作两条无形的狂蟒撞碎了不知多少石头和林木才停歇下来。 那撞击的响声还在继续,却又有新的攻击突兀的生出。 一波力量凭空攻来。 夏极挥刀斩挡。 轰轰轰轰轰轰!!! 一团团气浪在他周身炸开。 虚空里的雾气如变成了粘稠的液体,被这不停交锋的力量压缩成了流淌的水银,滚滚的热气伴随着光明蒸腾,雷鸣洪钟般的响声不绝于耳。 狂暴的杀机,魔气与正气,毫无停歇的交锋使得夏极成了风暴的风眼,他周边的万物都在这力量的余波里毁灭,凋零,死亡,而若是任何人站在他身侧,怕也是瞬间就如被凌迟处死,血肉横飞。 魔在攻。 夏极在挡。 魔的攻击用了几分力并不知道。 但夏极... 却在这攻击之余吐出了一口血雾。 他嘴里含了一粒沙。 一沙,一世界。 沙,是芥子世界。 芥子世界里,画风和外部彻底反转。 一只白乎乎的小母猪正被吊在树上,四只蹄子被捆绑在一起,巨大肥胖的身体在挣扎里好似钟摆一样,在来回晃着,幅度越来越大,它瞳孔里带着被吓疯了的表情,正在拼命地哼哼着。 在树下,紫裙少女右手提刀,左手正在努力地去压制这头猪的暴动。 可惜,紫裙少女终究人微体轻,很快被这只疯狂挣扎的猪带动着一起晃了起来。 阿紫一个纵身,翻到了小母猪身上,拿着刀就去割母猪耳后的血管。 母猪“哼哼哼”地喊了起来,总是利用微操躲避被刀砍到的命运。 阿紫刀刀落空,忙的一头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砍了母猪一刀。 血线流下,却又随着猪摇摆而漫天撒着。 阿紫忙了好半天才存了一点血,然后又急忙跑到芥子世界出入口,往外泼去。 夏极的这一口喷血,在背后却是阿紫的默默付出... 这一口血雾,很快糅杂在雾气里,使得周边呈现出血红。 “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夏极用的是“一头双臂”状态下“还未完全贯彻身体的浩然正气”。 他似乎有些不敌了。 过了许久,又喷出一口血。 每一口血,都蕴藏了阿紫辛勤的汗水,其中隐约还有猪叫。 夏极是真的好奇。 他还是第一次和这种东西交锋。 结果,这种战斗方式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只有力量,却看不到使用力量的人。 即便到了脚步声的地方,却还是看不到人。 夏极“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喷出一口血。 他拄刀而立, 忽然又一道狂暴无形力量攻来。 他一个翻身,躲过那力量,同时回身出刀。 刀光随着浩然正气的金色,而拉出十多丈的距离,化作一柄长刀,没有丝毫停顿地斩向力量攻来的方向, 刀,临空而落,在大地上斩出一道沟壑,尘埃四溅。 但是...还是没有人。 难道真是隐形人? 夏极心底生出了疑惑。 如果稍微动一点真格,那就需要动用大日真元和生命真元的力量,这显然不妥...要知道,旁边可是还有观战者。 ......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动作落在高崖上的杜鹃眼里,已经近乎于魔幻了。 那遮挡在暗金面具下的脸庞,仅从外露的瞳孔就可窥到震惊、呆滞的情绪。 “怎么可能?” “他和魔这算是打得有来有往?” “这...没道理呀。” 杜鹃本来还想着夏极能不能挡下魔的一击。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挡的问题。 而是交锋。 “好厉害呀...有限寿元的人类,不过活了区区二十二年的人类,竟然能和不朽魔打得有来有往?” “怪物怪物,真是怪物啊...” “前辈,前辈,这个也是怪物啊。” 杜鹃话里透着难以置信的味道。 苏太上也不准备再“考核”下去了。 所以,她丢开符笔,站起身。 之前画好的数十张符箓,好像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起身而起身,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她,缓缓旋转,恍如整体。 苏太上伸手入袍,取出一方闪烁着星光的箓章,然后往面前的符箓盖去。 盖了一下,就好似盖了所有,因为她现在所用的并不是符,而是符阵,是天神符阵,是近乎所有符修听都没听过的阵术,当然,也复杂到让近乎所有符修都无法使用。 她收回章。 小足往前踏出一步。 暗金斗篷在高处烈烈而扬。 明亮的星光里,她抬起了肤色纯白的手。 杜鹃急忙让到一边。 夜幕之上,繁星如水。 星光似皎洁的海洋,静默而神秘地流淌着。 苏太上的小手悬在半空,忽地如是看好了方向,往下轻轻一压。 随着她的压动, 所有符箓都燃烧了起来, 而天穹上的北斗七星忽然黯淡了一下。 然后, 杜鹃就看到了星光。 皎洁的星光, 没有任何征兆,亦不存在任何躲避的可能,化作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天而降,径直地射入雾中。 浓雾里,传来一声恐怖而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然后... 轰动山林的脚步声消失了。 云棉也恢复了正常,小道姑很迷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上了马车,后面的事就都模模糊糊的了。 遥远的星空下,暗金的神秘身影幽幽站在峡谷的绝壁上,苏太上拉了拉暗金的斗篷帽兜,俯瞰向脚下正在飞快散去的雾。 雾散尽。 不远处的地面,留了一汪厚积成潭的鲜血。 那鲜血整备一团火焰燃烧着。 随着燃烧,鲜血正如被吞噬般,一点一点被那火焰给咀嚼殆尽,没多久就诡异地消失了。 除此之外,山林已经恢复了寂静。 大地坑坑洼洼,这是之前曾经爆发大战的痕迹和证据。 杜鹃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侧头,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身侧,道:“前辈...” “卧龙”苏太上前辈伸出双手。 杜鹃会意,把苏太上抱了起来,背在肩上,然后飞快地往山下飘去。 不过几个呼吸后, 两人出现在了夏极身侧。 杜鹃目光里,这位怪物般的存在全身白袍已如血洗,只是眸子里依然带着某种孤狂的倔强。 他感到有人靠近,就拄着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这两个暗金色斗篷、暗金色面具的神秘人,用嘶哑的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 杜鹃摆手道:“夏极,我不重要,你不用管我...” 说着她矮了矮身子,让背上的前辈可以更突出。 那被背着的小个子看定夏极,开口道:“初次见面,老身,苏太上。” 杜鹃震惊了下,“卧龙”苏太上前辈居然一句话用了九个字!看来她对面前的少年是真的十分重视了。 112.同门?庄鱼?以及正式见面(大章-求订阅) 雾气正飞速散去的月夜。 山林破碎。 夏极看着面前的两名神秘女子。 他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道星光。 神秘,幽远,强大。 显然,那星光一击就重创了真魔,否则...那真魔不至于逃跑。 他本身固然希望去追击,因为...他很饥饿,饿到想要去剥夺真魔身上的某样东西。 但是,这世界的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摊开,他不会因小失大。 所以,他喘着气,颤抖的躯体上不时浮现出紫火妖纹,而使得沾染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化作血色游丝腾空远去,便是周边的空气都因这温度而呈现出扭曲的样子,这充分表现了一个“在过度使用浩然正气后,而承受着妖火煎熬”的形象。 杜鹃看他这模样,急忙放下苏太上前辈,欺身靠近,道:“我帮你。” 可是,她才一动,染血的白袍少年就出刀了。 刀光对着她,她若是再往前,就会自己撞上刀。 她动,刀也动,月光于刀身上闪跃。 夏极嘶哑道:“你们...是什么人?刚刚的星光又是...什么?” 杜鹃道:“星光,是苏太上前辈为了救...为了击退真魔,而借用的天神力量,这可是非常厉害的力量。” “你们...也是道士?” “算是吧。” “哪个道宫?”嘶哑的声音依然带着警戒。 杜鹃仔细想了想,然后笑道:“严格来说,我也是武当太极宫的,师出同门哦。” 说着,她忽然一拔腰间剑,然后瞬间,她周边凝聚出了诸多的剑相,每一式剑相都代表了太极宫的一门御剑术。 抱一御剑术,斩尽漫天雨滴,连月光都粉碎了。 白鹤御剑术,身形缥缈,便是尘埃都无法沾身。 紫电御剑术,惊鸿掠影,出剑如电,轨迹宛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玄龟御剑术... 腾蛇御剑术... 望气御剑术... ... 一瞬间,诸多剑相共同呈现,就好像有许多的人同时用了这些剑术。 这些剑术夏极也会,那是他花费了几天时间学会的。 所以,他才知道,这些御剑术根本就没有达到剑相层次的功法,那么...是眼前这女子自己推演出了后续功法? 亦或是,原本就有后续功法,只不过在四师兄监管的道藏阁里没有? 诸多剑相,瞬间而生,瞬间而灭,须臾之间,呈现出一种玄妙的感觉。 果然,这个世界有着更深层次的力量与势力吗? 就连武当也有? 可师父却从没提过? 夏极用嘶哑的声音问:“长生不老?” 杜鹃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华姑子和云棉的呼喊声。 “小师叔~~~” “小师叔,你在哪儿~~” “小师叔,说句话呀~~~~” 声音随夜风传来。 苏太上侧眼看了看杜鹃。 杜鹃会意,她摸了摸头发笑道:“哎呀,总是没办法说到重点,得抓紧说了。” 说罢,她略作思索,快速道:“夏极,记住我下面说的话。 刚刚带来大雾并与你交锋的乃是魔,是不朽宫的魔。 而想必,你也察觉到身边有人出现异常,好像被人夺舍了一般,完全不记得自己,尽说着胡话,你的感知没错,只是...他们并非被人夺舍,而是被人梦到了。” 苏太上侧头,瞪着杜鹃。 杜鹃“哈哈”地尬笑两声,道:“下面说重点中的重点。 醉生梦死宫的鬼控制人,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知道真实姓名。 第二,能把姓名和脸正确对应起来。 第三,无法控制同一个人两次。 第四,被操纵者的实力在先天胎息境界之下, 第五,鬼也有层次,存在的时间越久,越强大,能够控制的存在也越多,同时...还存在中间人,即长期控制者, 这些中间人身份奇异,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有的甚至是原本不存在的,不过这还只是猜想,毕竟实在是太难证实了。 而这些长期控制者和周围人的关系以及记忆到底如何,就更难摸清楚了。 本身就存在的还好,那些从没存在过的,就无法想象了。 第六...” 苏太上道:“杜鹃!!!” 杜鹃愣了愣,尬笑道:“那个,为了避免再被盯上,你们在返回武当的过程里可以简单的易容,被人问起时用假名和假身份... 然后,那不朽魔受了重伤,醉生梦死的鬼即便再外出侦查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问题不大。” 不远处,华姑子和云棉的声音越来越近。 杜鹃道:“先说这么多,苏太上前辈是来看看你,但是...我们的正式见面也不会太远了。” 说罢,她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抛了出去,同时道:“阴阳丹,早上吃阳丹,晚上吃阴丹,连续吃,就算你身体再怎么失衡,也死不了。 如果撑不下去,阴阳丹一起吃,最好空腹吃,但最多只能用一次。 那个,我们不能被别人知道,还请保密。 期待我们的正式见面。” 杜鹃还在啰嗦。 苏太上已经伸出了双手,仰望着她。 杜鹃急忙抱起“卧龙”苏太上前辈,背好了。 苏太上对着夏极摆摆手,道:“再见。” 夏极有一种预感,这位笼罩于星光的神秘小矮子说的“再见”似乎不是礼仪,而是...真的会再见面。 苏太上的话落下,杜鹃已经转过了身。 暗金的斗篷随风而动,在静谧星光里呈现出神秘的意蕴。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背上的苏太上好似昏昏欲睡。 忽地,地面如缩短成寸,杜鹃一个踏步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远处,拐角,华姑子和云棉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两女看到夏极,急忙奔跑了过来。 而直到此时,拄着刀的少年才歪扭着身子,倒在了泥尘之中。 然后在两女急促的呼唤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 华姑子背着夏极,和云棉迅速往远而去。 没多久,夏极醒了,把情况交代了一下。 到一处小镇时,华姑子乔装打扮后入镇,购买了一辆马车,然后再从偏僻的地方返回武当。 总之,半路上却是再没有遇到异常。 想来那不朽魔受了重创,确实无力再管这边了,而云棉、华姑子都属于被“控制”过的,那位存在即便再想控制,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三人略作乔装打扮,便是更不可能被逮到了。 数日后。 三人抵达了武当。 夏极被迎入道宫内,静心调养。 而他在凤鸣山城的事迹却早就传了回来。 横穿妖河入山城,以气魄压得官府不干预,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对一,以幻术击败了最擅长幻术的左慈,从而再讲虞清竹从板上钉钉的嫌疑人中拉了出来。 这些事说来简单,但不过是结果导向论。 事实上,这根本就是很难的局,任何一处出问题,都是相反的结果。 这位被不少武当弟子暗中视为绣花枕头的少年,终于彻彻底底地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 柔和的光线斜落到床榻上。 换上了睡衣的少年正躺在床上。 神医坐在床榻边看着他,奇异的是...明山童却不知去了哪儿。 夏极问起,神医只说那一天他离开武当后,明山童匆匆追了出去,却再不见回来。 神医白天陪着夏极,入夜后便是换了其他人来陪。 期间和大师兄相处时,夏极试探着问武当有没有之前的前辈,就是活了很久很久的,比老师道玄子辈分还要高的。 大师兄连连摇头,只道没有。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杜鹃的模样... 那戴着暗金面具的神秘女人实在没理由骗他。 而她也否认了长生不老。 以及说不久后会正式见面... 既然和凡尘的势力那般疏远,又如何正式见面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极舒舒服服地躺在软软的床上,此次外出所遭遇的事彻底开拓了他的视野,却也让这个世界变得迷雾重重。 他暂时放弃了思索,而靠着床背,开始复盘着之前那短暂的战斗。 之前的交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 但是,却印象深刻。 他没用全力,但别“人”又何尝用了? 双方的交手,顶多只是在试探的范畴。 可是却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强行遏止了。 自己无法显出本体。 对方似乎也有些顾忌过于逼迫自己,而使得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忽碾而崩溃,从而使它空手而归,所以也没有动用全力。 那名为苏太上的小矮子动用的星光,堪称恐怖,即便是自己也需要忌惮。 那就是真正的天神箓章么? 但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吧,毕竟...他从没听说过天神箓章能表现出这种层次的恐怖力量。 自己浩然正气的力量在俗世已近乎无敌,即便那五百铁骑侍手持莲纹枪,也根本无法做到阻挡自己哪怕一点。 至于那河里的妖怪,哪怕数量再多也都不足为惧。 只不过,这样在俗世近乎无敌的力量,却似乎只能防御住那不朽魔的攻击。 而不朽魔显然没动真格,他甚至都没有出现,而是动用了凡人难以理解的攻击手段。 可即便如此,它却还是被那一道星光近乎直接“秒杀”了。 然而,动用了星光的苏太上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这算是后遗症么?看来并不是能够安全使用的力量... 除了这些“硬实力”之外,还有“她”那样的“软实力”。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时时刻刻都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严格来说,他的一身实力也属于硬实力,而非这种软实力... 再有,那句趋向合并,成通天之道又是什么意思? 夏极想着想着,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原本歌舞升平的一面正在缓缓褪色,而真实已经对他打开了一道门缝,让他能隐约窥探一点点内里的景象。 但既然那位杜鹃说了“正式见面”,想来也快了。 另一边, 阿紫则是奉命去往后山,第一是看看后山树妖们,第二,是观察主人种下的那桃核是否长出了幼苗。 事实上,桃核并没有那么快生出幼苗, 而树妖们在失去老爹的光照后,也都百无聊赖地如同普通树一般。 只有那两个黑甲树妖,如守卫般护住桃核的幼苗。 整体而言,这就是一片静谧的森林,如果不是阿紫知道那些东西是树妖,还真是会被骗过去。 暴君不在的日子,丛林里猴虎蛇熊四大家族也恢复了平静。 阿紫巡视了一圈后,就回来汇报说一切太平。 夏极点点头,现在的后山对他而言,就那个桃核最重要,其他的都只是帮助他获得了“树妖培养经验”而已。 此时,他看着木棱窗外的夜景,忽然生出一丝丝疲惫的感觉。 “好久没去山下看慢慢妈了。” “阿紫...明天白天,你随我一同去见我娘。” 这算是用自家宠物冒充女朋友的欺诈行为。 但没办法,他并没有道侣。 而也许回家,能够让他那奇怪可怕的思维方式稍稍调整过来。 小狸猫很开心的答应了,一转身又暗暗捏紧小拳头,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 明天的阿紫也要元气满满的加油呢,一定要给主人的娘留下好印象!! 嗯嗯! 加油,阿紫! 夏极继续道:“对了,去山里摘些水果,桃子什么的...如果没有,就让树妖们长出来。” “是!主人!”即便是所有人都想睡觉的黑夜,阿紫依然元气满满。 只不过,她的心在哭泣。 懂的。 都懂的。 主人其实已经破产了吧? 所以才会让她去山上摘水果,而不是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一点。 与左慈的斗法,已经耗尽了主人本就微薄的财产,真是...一言难尽。 阿紫和主人都是穷光蛋了。 嘤嘤嘤。 ... ... 此时,武当山脚的小镇上。 星星点点三两盏灯。 红光透出油纸的灯笼,如鲜血般溢到四周,染出一团又一团暗沉的光,随风在冰冷的石板上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尖声,在寂夜里好像一根根针在戳着耳膜。 庄慢慢如以往一般,早早地关上门扉。 她已经再度习惯了一个人居住,平日里也因为“武当家属”的身份而和周边同样身份的邻居打成一片,说说笑笑,聊东聊西,日子过的并不孤单。 在这种并不太平的世道,能够活在武当山脚,直接受到武当道士们的庇护,这已是一种特权和别人所羡慕的幸福。 庄慢慢很满足。 她虽然早年失去了丈夫和女儿,但是...她却又收获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 虽然许多人都说她的儿子是绣花枕头,不学无术,可是...她依然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在她眼里,自家儿子是一个很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别人不过是不理解他罢了。 因为武当的刻意隐瞒,所以庄慢慢并不知道自家儿子体内“妖火与正气平衡,濒临死亡”的状态,也还没知道她的儿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 庄慢慢这样的老人,在睡前就喜欢多想事情。 她想着她的儿子,还有过去的丈夫和女儿。 说来奇怪... 她好像开始忘记她的丈夫和女儿。 甚至,她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过丈夫和女儿的奇怪念头。 这种念头开始的时候被她嗤之以鼻,但最近却越来越强烈。 虽然纠结这个问题,让她觉得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因为太奇怪了。 她依然记得她的女儿,那么可爱,那么懂事,那么听话。 她相夫教女,搀着女儿的手在夕阳的庭院里蹒跚行步,心想着等到她白发苍苍时,女儿也会搀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道路。 她教导女儿识字,耐心地读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心想着等她老到说话含含糊糊的时候,女儿却能口齿清楚地陪她说说话。 那时候的女儿,就是她的未来,她从没有忘记。 可为什么会产生女儿是假的,搀着手走路是假的,教导识字是假的,丈夫是从来都没有的,一切其实都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夜风里。 月光下... 一个双眼迷离如丝,却白衣飘然的负剑道姑正牵着马,走入了这个小镇。 她抓着缰绳,绝美的侧脸未施粉黛。 绸袍随着长腿的迈动,而前后叉着,露出那一双雪白晶莹的长腿。 她明明是道姑,却没有束冠,只是任由长发随意铺在背后,被发箍箍起,如水墨瀑布在低端被束流。 美的毫无束缚,飘然若仙。 哒... 哒哒... 脚步声,轻缓而温柔。 而远处街道的屋舍里。 庄慢慢根本无法入睡。 今夜,那种感觉特别强烈。 好像有什么正在拼命地夯击着她的脑海,让她过往的记忆在慢慢毁去,融化...她越发地开始怀疑过去是不是真实的。 她到底有没有过丈夫和女儿? 她想的头疼欲裂。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严重。 “啊...啊...”庄慢慢发出有些痛苦的声音,她伸出已有些枯皱的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以对抗头疼。 哒... 哒哒... 那脚步声,依然不急不缓,好似在享受此时这夏夜的月光。 “救命,救命啊...好疼,我的头...好疼!!!” “啊~~~” 庄慢慢只觉脑海里戳入了许多针,剧痛无比。 骤然... 她脑袋里猛地传来一声炸响。 眼前一片苍白。 她从床榻上直接滚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大汗淋漓。 而,忽地她瞳孔圆睁,死死瞪着面前的地面。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从来都没有过丈夫!!! 也根本没什么女儿。 那个女孩,忽然走入了她的世界,然后...她就产生那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不过,那女孩也没对她怎么样,只不过让她多出了一份“她和那不存在的丈夫被盗贼杀死”的记忆。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庄慢慢的瞳孔里生出极深的恐惧。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这时候是深夜啊... 怎么可能有人敲门? 庄慢慢如坠冰窟,瞪大眼恐惧地看着门扉方向,手足冰冷,心脏好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攥紧,完全动弹不得。 吱嘎~~~ 门,被直接推开了。 锁似乎没有起到任何阻拦作用。 门外,惨白的月光里站着一个披散长发的双眼迷离的美丽道姑。 “娘...我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久别重逢的哽咽。 庄慢慢看着她,瞳孔里的恐惧忽然变淡,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再然后变成了惊奇,喜悦,恐惧的泪水变成了真情实感的热泪。 “囡囡...囡囡...真的是你吗?”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那就是明明和女儿分开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娘...是我,我也是最近才从无意得到您的消息,恕女儿不孝,竟来的这么晚,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庄慢慢起身,上前抓着道姑的手,一个劲地往屋里拉,一边拉一边哭一边擦去泪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晚饭吃了吗,娘给你做...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阳春面了。正好家里还有葱花,娘给你做...” 小片刻后。 一碗热气腾腾、浮着翠绿葱花的阳春面放在了桌上。 道姑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庄慢慢坐在她身侧,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看都看不腻,而千言万语梗在心底,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看了看女儿的装扮,道:“你...你也到道观里去啦?” 道姑边吃面边说:“是啊,娘...当年我被强盗追杀,天道宗的师父救了我,也收我入了道观。为什么娘要说也呢?” 庄慢慢道:“娘给你收了个弟弟,把他养大成人,他也在十三岁那年上了武当,做了道士,所以娘才说也。” “弟弟?”道姑露出笑,“什么名字呢?” “啊,他叫夏极,是张真人托我照顾的,可是...我把他从小养到大,可是真的当做亲生儿子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道姑笑道:“娘...还有一件事,希望您不要生气。” 庄慢慢故作嗔态道:“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道姑说:“天道宗的师父看我有仙缘,所以重新为我求了个名字...” “没事儿,你原来的名字确实太土气了,都是你爹没文化,能让仙长为你重起一个名字,也很好呢。” “呼...那我放心了。” 道姑舒了口气,迷离的眼睛笑成了线丝,“娘,现在我的名字叫庄鱼,字晓梦,是天道宗的大师姐。 只不过,三天前已经被驱逐出天道宗了,现在,无家可归。” (值得一提的是,五天前刚好是不朽宫的魔被星光射中的日子。) -- ps :第二更中午前~~ 113.准备逃亡吧,我亲爱的弟弟啊...(第二更-求订阅) 小狸猫背着麻袋,麻袋里装满了树妖新结出的水果。 白袍的少年负着刀,在前走着,小狸猫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后跟着。 但是,她并不会因为背一点东西而觉得疲惫或有心有怨言,主人曾经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狸上狸”,这句话她一直谨记在心,甚至会去告诉那些树妖。 能够为主人吃苦,就是正走在成为狸上狸的康庄大道上。 阿紫不苦。 她咬着牙,攥着麻袋扎口,一步一步地随着主人。 因为靠近了镇子的缘故,所以金刚琢子这种作弊的交通工具是无法拿出来了。 夏极看她吃力,忍不住问:“我帮你背一会儿吧,水果太多了。” 阿紫听到主人的话,顿时红了眼,大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夏极奇道:“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阿紫深吸一口气,抬起袖口擦去泪珠道:“能够遇到主人,是阿紫的幸福,所以...请主人不要剥夺阿紫的幸福,请不要再说什么帮阿紫背水果的话了。” 夏极觉得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一拍手,称赞道“说的不错,阿紫,看来你终于体悟到我的苦心了”,然后阿紫会破涕为笑显出星星眼。 但现在,随着他被压缩于一处的第三身第四身灌入了浩然正气,他觉得思维好像被扭正了一点,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撸了撸身侧紫裙少女的头发。 顿时间,紫裙少女那毛绒绒软糯糯的大尾巴轻轻来回晃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就很简单而快乐。 “阿紫最喜欢主人了~~” 少女小脸映着洒落的阳光,干净而洁白,露着陶醉享受之色。 被主人撸过的阿紫顿时仿如获得了元气加成,脚步越发快了。 没多久... 两人在小镇的庄慢慢家门前。 阿紫背着大麻袋,小小的身体也能背负大大的重量。 夏极上前,轻轻叩门,喊道:“娘,是我。” 屋内传来动静。 脚步声渐近,透着某种欣喜。 未几,门打开了。 熟悉的老妇面庞显在夏极眼里。 老妇眼睛红了红,旋即又笑了起来;“看把我开心的...” 夏极上前抱了抱老妇,笑道:“娘,这次我...” 他话音未完,就听到庄慢慢道:“小极,娘是真的开心,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你回来,还有你的姐姐...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她居然还活着,居然找到我了。 娘真的是太开心太开心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本来娘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是却遇到了你,现在又遇到了女儿。 能有你们两个在,娘...真的是太幸福了。” 失散的女儿? 姐姐? 夏极愣了下,可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养母是真的开心,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和希望,好似人生都有了光芒。 庄慢慢则是一边流泪,又一边笑,而红着的眼终于瞥到门外背着大大麻袋的小小阿紫。 阿紫笑着喊道:“伯母。” 庄慢慢一把推开夏极,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哪有让人家小姑娘背这么多东西的。” 阿紫忙道:“伯母,是我自己想背的。” 庄慢慢神色越发慈祥,“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她边说着边去接阿紫的大麻袋,可是她还没碰到,一只大手就已经提前接过了那沉重的麻袋。 “娘,我来吧...” 夏极随手提着麻袋,带着阿紫入了屋。 屋,不过是乡下的那种屋子。 连地面都没铺设地板,而是稍稍有些凹凸的泥土地。 陈旧的木棱窗外,投入柔和的天光,照明了斑驳的墙壁。 一张四脚都些微不平的长木桌前,一个娇美却未梳妆的女子正捧着本书,在窗下的桌前静静翻阅着。 当然,屋里只有这么一张桌,平时没事,或是吃饭,或是其他什么娱乐活动,都是坐在这张桌子边。 夏极才放下麻袋, 庄慢慢就拉着他的手,拖着他到了那女子面前,然后按着他坐下,慈祥笑着为两人介绍起来。 “小极,这就是你的姐姐,庄鱼。” “囡囡,这就是你的弟弟,夏极。” “你们两个今后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娇美女子放下书,如是感知了下自己此时的乱糟糟的发型,然后又打量着对面少年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起来。 夏极也感受到了这种莫名的趋同,以及气氛的和谐。 庄慢慢也感受到了,她笑着的眼睛里都有了光芒,“小极,囡囡,你们都是修道之人,你们聊...娘去买菜。” 然后,她又准备去拉一边的阿紫,要让阿紫也坐下,可是一转身,就看到紫裙少女在努力地干活了。 扫地,抹窗,抹桌子,各种抹... 庄慢慢震惊了。 这孩子也太勤快了吧? 应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啊。 只是... 阿紫感受到慢慢妈的目光,道:“伯母,请不要阻止我。” 庄慢慢舒了口气,道:“累了就休息下,伯母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阿紫道:“我要吃鱼~~” 庄慢慢笑道:“好嘞。” 然后... 老妇挎着菜篮子,推门而出,连脚步都欢快和轻盈了。 屋内, 除了阿紫在干活之外。 那一男一女,却都静默地坐着。 夏极搜索着记忆。 庄鱼? 这个名字很熟悉... 要知道,他对于道乡的其他人,几乎不怎么认识,能给他留下印象的名字定是出名的人物了。 他忽地想起来了,去年他在小镇遇到过一个道姑,那道姑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于是道:“庄鱼,自晓梦,天道宗的天之娇女,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够引领一方道门势力,汇集诸多年轻道士,共同抵抗妖魔。” 娇美女子把书摊在膝盖上,遮过大腿根,笑道:“夏极,道号清泉子,武当山太极宫的绣花枕头,年纪轻轻,却已身兼紫色妖火和浩然正气,虽然无法调节和取舍,但却隐约力压一方,退铁骑侍,败左慈,救掌教,如今道乡里都是你的故事呢。” 夏极抓了抓头发道:“不管怎么样,娘能再遇到你,很开心...我从小到大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你既然来了,就多留几天吧,让她的开心也多几天。” 庄鱼道:“不会多留几天哦。” 夏极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位突然迸出来的姐姐,道:“只是顺便路过么?” 庄鱼笑道:“因为...我可能要一直留下去呢。 我啊,已经被天道宗驱逐出门了,今后...无家可归了呢。” 夏极奇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近乎于拥有着问鼎未来道乡领袖的天之娇女,居然被驱逐出门,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一个宗门便是普通弟子都不会驱逐,更何况庄鱼这样的人。 庄鱼挠了挠凌乱的发丝,拨开刘海,用秋水般的大眼睛看着他,笑道:“想知道真相吗?” “不想,既然娘这么喜欢你。 你来了...那就多陪陪她吧,修道也未必需要在宗门里才行。 就好像我,平日里也都是留在武当后山,不也一样修行? 而你既是成了我的家人,成了娘在乎的人,那么...无论真相如何,又怎么样呢?” “真的不想?”庄鱼的笑容带上了好笑的神色,“我可是很诚心地想要告诉你呢,娘让我们好好相处,可如果彼此都不了解,不坦诚,从一开始就欺骗对方,瞒着对方,又如何相处?” 说着,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平静,双手覆于书本上,起身往内室走去,同时道,“跟我来。” 夏极没起身,只是道:“不必担心阿紫,这里说就可以。” 庄鱼愣了下,眺望了下正在勤奋干活的紫裙少女,复又坐回,然后双手互枕于桌面,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问:“喝酒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好像雷霆般在夏极脑海里炸开了。 他瞳孔微微眯起,平静里藏着警惕,但是这警惕又很快消融了。 沉默的时刻,最是藏着诸多的念头。 无声之时,最是藏尽惊雷。 夏极压低声音问:“你真的是娘的女儿?” 庄鱼笑道:“是......但是,你娘其实从没有女儿,也没有丈夫。不过是我为她编织出的记忆,话说回来,我陪她度过了不少年呢。” 夏极道:“这么巧?” 庄鱼道:“就这么巧,本来你娘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了,在她心里只有被盗贼杀死的女儿和丈夫,伤口再深也会慢慢愈合,这么久了,早就淡了。 但是...谁让我喜欢你呢。” 夏极问:“你二十多年前选择的娘,居然是我的娘,为什么这么巧?” 庄鱼道:“这事说起来,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真是就这么巧了......如果非要说我这么做的动机,也只是当时正在发生一件大事,而你娘刚好是我可选范围里最好的人选。 你应该知道不少信息了吧? 应该明白,我这样的人是需要身份活着的。” 夏极道:“这还不是你么?” 庄鱼道:“是我,也不是我,这个身体是我会从出生一直梦到死亡的身份...所以是我,但她也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不是我。” 夏极静静看着她。 庄鱼笑道:“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尤其看了五天前你的表现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你在那样的劣势下,居然还能和它打得有来有往,实在是很让我心情复杂呢。 所以,我决定展示更大的诚意,来见你,来帮你规避雷区,然后看着你成长,直到成为我们。 从前不知你,这一次你出现在凤鸣山城后,我才了解了你的信息,然后发现我居然还和你有这样的交集。 于是...我就叛出了天道宗。 因为天道宗和你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多吸引力呢。” 夏极:...... 庄鱼忽道:“你想看看咱娘如果回想起来这些事,明白她其实从没有女儿,从没有丈夫之后的样子吗?” 魔女的声音带着柔和与温暖。 “真相重要吗?在有限的岁月里,与其去追逐痛苦的真相,不如活在谎言的幸福里...娘是普通人,而不是求道者,所以...她应该幸福,你觉得呢?夏极? 凡人不会值得我怜悯或是在意,可是她是你我交集的人,所以...她就是我娘。 而我说过,我...可以是任何人,我会比你还孝顺哦。” 夏极回想起刚刚娘的模样。 他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娘这么开心。 如果,把这一切突然剥夺了,娘会不会痛苦到死? 这句话,他无法不认同。 但是... “我不会成为你们。” “看来,你还是没见过正道的虚伪和恶心呢...但你会见到的。我会慢慢等,前提是...你不会被它吃了。” 庄鱼微笑着,然后又凑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那就是,你这次出名了。 你的异火被盯上了。 五行之异,趋同合并,彼此吞噬,才能壮大,然后成通天之道。 通天之道,用我们人类的理解方式,就是第五境界... 而五行异,就是达到第五境界,甚至第六境界的核心所在。 你啊,能安稳留着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娘了。 喝一杯酒,休息几天,准备逃亡吧,我亲爱的......弟弟啊。” 114.望帝,黄粱山,以及所谓的“逃亡”(大章-求订阅) “你让我逃亡?” “不然呢?” 简单的反问,在这幽静的农家小屋内响着。 正在扫地的阿紫竖起小耳朵,悄悄地倾听着。 虽然她不懂什么“五行之异,趋同合并”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理解有人要找主人麻烦了。 于是,她有些生气了,叉着腰刚要发言,然而感受了一下不远处的气场,觉得自己还略逊几分,于是默默地怂了回去。 果然... 果然还是服装的问题吧? 如果自己穿上了漂亮的霓裳,手抓团扇,气场就可以很强大了吧? 至少可以用扇子遮住脸,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怂怂的表情了。 夏极看着对面的庄鱼,“我是否可以你的行为动机理解为...对我的投资?” “投资?” 庄鱼愣了下,略作反应,道:“是,但更准确说,是我在为你未来可能的模样而付出... 哪怕你现在身在道乡,哪怕你身上散发着浩然正气的恶臭,但我坚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应有的模样。 然后,我期待着在今后永恒的生命里,和你一起度过。 如果你中途死了,或是没有能够成为那样,我也认了。 可是,任何事都存在风险。 而你有让我冒险的价值。” 夏极苦笑道:“异火这种东西,应该不分正邪吧,你如果确信我体内的紫色妖火是异火...那么,你又如何确定...” 庄鱼打断了他的话:“我确定。” “为什么?” 夏极真的很好奇。 他自己心底是很清楚的,即便他修炼功法出了问题,但吸收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日真元。 太阳乃是至阳至烈之物,怎可能与邪异沾边? 即便这力量的反面是浩然正气,他还是很难相信。 庄鱼凝视着他,再道了一遍:“我确定。” “不过,我现在能为你提供的,只是一些简单的躲避必死危险的情报。 当你的价值越大,你体内的火焰越沾上风,我对你的付出就会越多。 甚至终有一天,在你出发前,我会帮你了解你一切想了解的。 在你受伤时,我会帮你误导所有追击你的敌人。 在你遭遇险境时,我会如飞蛾扑火般帮你牵制住敌人。 而你现在的资格,只能让我提供这么多。” 夏极忽道:“武当山曾经发生一件事,有弟子被人操纵自残,然后写下不许下山四个字...那一夜,武当死了不少弟子。” 庄鱼道:“它已经死了。” 夏极道:“我知道,隐居在武当的上仙杀了他。” 庄鱼忽然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弟弟,作为姐姐,这一次,我免费赠送你一个信息......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仙人了,一个都没有。 我指的是...” 她抬手指了指天空。 夏极故意道:“我武当掌教手持火德星君箓章,所有弟子都曾看到过,而掌教本身也是上仙转世,你说谎。”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信息了。 第一次是在沉阴山,是那位名叫白壬的蟒女告诉他的,那蟒女还说她的主人想见他。 庄鱼道:“信不信由你...这世上一切自称神仙的,都不怀好意,你最好记住了,否则死在这样的小事上,可是会很让姐姐为难呢。 对了,你一直在武当后山,如果你能够为我提供更多的关于那个仙人的信息。 我也可以用让你满足的等价信息进行交换。 譬如...我想知道那位自称仙人的上仙是怎么杀死陶吴的。 陶吴,就是那一位操纵武当弟子自残的人。” 夏极是想回答的。 可惜,马甲已去,人去楼空。 剩下的秘宝里再没有“莲”和“具备复制的秘宝”,这样的马甲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就让这马甲安安静静地活在传说里吧。 何必再提?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武当的一个普通弟子,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信息。”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 阿紫正垫脚在抹窗子, 抹窗子的同时,她洁白的小袜子也把窗台擦了一遍... 她是故意的。 阿紫,就是这么能干,这么高效。 屋舍里安静下来, 苍云,蝉鸣,时光渐近午间,氛围很安宁。 远处的小镇遥传回简单的买卖吆喝声,和两人交谈的内容好像是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普通人,如果被卷入这样的事,那就几乎是瞬间死亡,所以...他们虽是恐惧,却还是对未知的恐惧,他们会通过虔诚祈拜神仙来求个心安。 而阴冷沉重的乌云,终究还是未曾覆压到武当山的上空。 所以,这里是安全的,也是安宁的,是个乱世人奢求而不得的普通小镇。 没多久,慢慢妈回来了,提着一篮子的菜。 阿紫想帮忙,可是...小狸猫的手艺仅限于烧烤和大锅炖,要么就是煲汤,据说一碗好汤可以抓住一个好公狸的心。 但是,慢慢妈要做的菜,她就不会了。 庄鱼站了起来,将乱糟糟的头发简单的扎着,褪去了月白的道袍,换上了干活用的麻衣,然后帮着庄慢慢一起准备午饭。 庄慢慢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在庄鱼拿起菜刀的那一刻,慢慢妈忽然明白这位失散多年的女儿或许拥有着值得期待的厨艺。 是的,庄鱼的刀功,鱼片切的薄如蝉翼、飞如雪花,而她的动作更是简单高效,慢慢妈失神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居然插不上手了。 庄鱼温和笑道:“娘,你去休息吧,饭菜女儿来准备。” 慢慢妈明白自己和这位女儿的厨艺实在不在一个层面上,便坐到了木桌边,又招呼阿紫来坐下。 老妇看着夏极,阿紫,再看看在厨房的女儿,心底生出一种团圆的温馨感,笑的合不拢嘴。 夏极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庄鱼。 果然,这位醉生梦死的魔女,或者说鬼,拥有着凡人所有技艺的巅峰层次...别说厨艺了,其他任何一样手艺怕是都精通无比吧? 这样的人,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可以成为任何人。 如果没有直接追溯因果的“莲”,这样的东西只要让它们的本体藏好了...就永远不可能被杀死。 但是,在无穷的岁月里,花费时间,把几乎凡人所有会的东西都学一遍,再学到巅峰... 这,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片刻后。 简单的食材做出了宫廷盛宴都未必有的风采。 阿紫看的眼睛都圆了,她不停地看菜,再看庄鱼,太强了,如果不是看到了庄鱼的另一面,她肯定已经对这位的好感爆棚了。 慢慢妈也是震惊了好半天,然后在三人的推攘下开始吃菜。 “好吃...” “太好吃了...” “你们也吃...” 慢慢妈眼睛又红了,这位老妇如是要把前生的泪水全部哭尽,今后迎来阳光的生活,哪怕这份阳光是掺杂了诡异的谎言。 饭后,阿紫洗碗去了,慢慢妈让出空间说要让姐弟俩多相处,尽早熟悉对方,她自己则是跑出去和小镇上的其他武当家属聊天去了。 屋内,安静的很。 这一次,两人倒是没聊什么。 夏极是有很多问题,但鬼,或者说魔女很严格地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闭口不言。 他本以为这种沉默的时光,会在两人发呆里过去。 可是,庄鱼却忽似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开口传音道:“夏极...除了我,又有人开始盯你了,这应该是另一对搭档,他们已经到山南道了。你...” 夏极伸手入怀,从芥子世界里取出一小瓶美酒。 这是掺兑了芥子世界里泉水的美酒。 他抓过两个空碗,为两人各倒了半碗。 庄鱼眼睛一亮,抓起碗。 两人碰了碰,又同时饮下。 夏极放下碗,对阿紫道:“走了。” 庄鱼双颊酡红,远远道:“我会帮你和娘说的...下次,下次再陪姐姐喝酒啊。” ... ... 走在返回武当的路道上,夏极并没有感到那种窥视感, 想来庄鱼说的“狩猎”还没渗透过来。 又或者已经到了,但是这些存在根本就没妖气,他也无法在人群里辨别出它。 即便辨别出来了,杀了它所附身的人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这些都是斥候... 当斥候探清了自己的情报后,就会由与鬼搭档的不朽魔出手。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既然如此,他需要外出一次,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把这些存在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然后他再进入芥子世界,让阿紫把他偷偷带回后山。 否则,武当太极宫普通弟子仅仅是被卷入这些存在交锋的余波里,就会死。 ...... 他一路想着,不觉到了武当。 入了山门后,神医为他检查了身体,在发现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处于平衡状态后,便放门外的小道童进来了。 小道童等很久了... 因为,正有贵客在紫霄后宫等夏极。 而这个贵客,似乎没有人可以拒绝。 但问到贵客是谁,小道童也只说不知道,只说那贵客出示了令牌给大师伯后,大师伯顿时变得神秘兮兮的,然后在知道夏极回山后,就急忙让道童叫夏极过来。 事情有些反常,但也透露出来人的身份特殊。 当夏极来到紫霄后宫时,就觉得更特殊了。 因为周边扫地的弟子都远远地站着,窃窃私语着,似乎是大师兄让他们远离紫霄后宫,不许靠近。 夏极越发的好奇起来。 自从他动用浩然正气外出走了这一趟,许多事都开始接踵而至。 会是谁呢?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人,但没有能和现在的场合对得上号的。 小道童站在拱门前就止了步,道:“大师伯吩咐了,师叔自己进去就好。” 夏极点点头,走入庭院。 忽地,他脑海里浮现出两道裹着暗金色大斗篷的身影。 还有杜鹃那一句“很快,我们就会正式见面了”。 想着想着,他已到门前。 吱嘎~ 门扉推开。 宫里并没有杜鹃和那位苏太上。 有的只是大师兄和两名穿着玄色道袍的道士在聊天。 大师兄见到夏极,急忙招手道:“小师弟,你可算是来了,本来我都要让道童去山下镇子上叫你了,对了,你身体如何?” 夏极随口道了声“还行”,然后问:“师兄如此急促,有什么事?” 大师兄介绍道:“清泉子,这两位道长都是道乡的受箓道人前辈,德高望重,已经久不出江湖了...这一次他们来找你是有急事。 他们...” 大师兄侧头看了看身侧的玄袍道人,后者点点头。 大师兄这才压低声音道:“这两位道长,是黄粱山的使者,他们受黄粱山主人的指示,前来接引你往黄粱山,不仅为了给你治病,还为了一些其他事。 不过,师弟请放心,黄粱山是道乡圣地,任何一个道宫都会对黄粱山绝对的信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夏极知道黄粱山。 小师姑虞清竹去过那儿,回来之后就变得更加冷冰冰了,然后也似乎完成了某种蜕变,而变得更加沉稳,同时老道也开始将事情传给她。 显然,她在黄粱山经历了什么。 但是... 现在的他要面对诸多魔的袭来, 而不想去黄粱山这种地方。 一名玄袍道人见他犹豫,便向大师兄行礼道:“玉鹤子道长,请让我们和清泉子单独待一会。” 大师兄愣了下,点点头,然后退出了紫霄宫。 随着门扉关闭,这名玄袍道人才谨慎地以秘术传音道:“望帝大人想见你,她之所以不自己来,是为了避开醉生梦死鬼的监视。 除此之外,望帝大人让我转告你,魔...已经开始找你了,你所在的地方都会被夷为平地。” “望帝大人?” 另一名玄袍道人传音道:“望帝大人的俗名为杜鹃,她说曾和你有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并不适合,也没有办法自证身份,所以她很期待与你正式的见面。 大人说,你走之后,完全不必担心武当,首先魔的目标并不是武当,其次即便他们要动武当,黄粱山也会出手阻止。” 夏极看着两人。 这两名道士在外是隐居的受箓道士,甚至当得起大师兄一句德高望重,显然很是不凡了, 可是...他们比起杜鹃似乎差了不止两个层次,更别说被杜鹃喊作“前辈”的苏太上了。 他问:“你们口中的望帝大人就是黄粱山主人么?” 两名受箓道士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道:“黄粱山主人,就如武当的玉鹤子道长一样...而望帝大人并不是黄粱山的人。” 夏极越发好奇了。 这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理了理... 黄粱山和道乡诸多道宫的关系,有点类似金字塔。 诸多道宫在金字塔的底层,而黄粱山则是在上一层。 超凡脱俗,不问世事,却又和诸多道宫维持着联系。 而这些道宫里的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也可能进入黄粱山成为使者,就如这两名道士一样。 望帝能够指示黄粱山,却又不是黄粱山的人,那显然她地位不俗。 不论如何,黄粱山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两名道士见他还在犹豫,其中一人道:“还请稍稍快些做决断,望帝大人说最迟今晚必须要离开武当,否则...就迟了。” 夏极心底稍稍盘算了一番,道:“好,我随你们走。” 随后,他和大师兄神医等人简单道别之后,略作收拾,就随着那两名使者下了山。 大师兄显然不会知道这位小师弟即将面临着什么,也不知道小师弟已经成了诸多魔的狩猎对象,他只道黄粱山主人爱惜小师弟的天赋,所以决定出手治疗,这是好事啊。 另一边, 夏极已经走到了山脚,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隐约之间,他有一种可能要离开很长时间的感觉。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步踏出这山门,便是一步踏入了风云。 不过,借着这契机刚好可以把这个世界的深浅了解一下,然后再回来安度晚年吧。 于是,他转身,对着武当深深地鞠了一躬,脑海里闪过诸多回忆,然后才道:“走吧。” 两名受箓道士见他如此,都是抚须而笑,心中暗暗点头。 随后,三人离开了武当。 两名使者带着他,尽往人多的地方走,在外晃了一圈,然后才附近镇上临时雇了辆马车,往下一个城池而去。 到了下一个城池,又是下车,在人多的闹市晃了两圈,然后才继续上车,继续往远疾驰。 夏极略作思索,就明白这两人是在做出某种宣告,那就是他已经离开武当了。 城镇里,热闹非凡,没有人会感受到那奇特的入侵... 在那些人眼里,夏极等人也不过是三个路过的道士罢了。 可是,偏偏在这看起来最正常的街道上,藏着无穷的阴冷诡异,以及可能存在、亦可能不存在的瞳孔正在人群里窥视着他们,掌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其中...应该还有庄鱼。 这些都是醉生梦死的鬼,或者说...魔女。 马车一路停顿,一路飞驰,往北方的荒原而去。 路径越来越偏僻。 若不是黄粱山这个名号,夏极甚至要认为这两个道士被夺舍了,正要把自己带到荒山野岭去。 黄昏渐起, 血色的夕阳安静地落在荒原上。 长草随风哗啦啦地响着,树缝之间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夏极明显察觉两个道士开始变得紧张。 其中在御车的道士身体近乎僵硬,另一个留在车厢里的道士则是在不停掀开车帘,往外看着什么。 夏极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他舒展长腿,躺在车厢里,靠着车壁,打了个哈欠,甚至他还从怀里摸出一壶美酒,以度过这漫长到不知尽头的旅途。 两个道士的紧张感越发强烈。 随着天地之间光线的渐暗,他们的不安几乎达到了极致。 夏极看到车厢里的道士喉结都在连连滚动,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而那道士偶然看向他的目光,都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夏极也懒得再问。 半路上,他已经又问了几次,但这两人其实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翻来覆去就几句话,甚至连望帝为什么找他都不知道,而他已经没兴趣再问了。 “都跑大半天了,杜鹃呢?” “最好不要直呼望帝大人的俗名.....另外,望帝大人正在等你。” “天黑,我们就走...要...要卡着时间走。” 道士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夏极道:“魔,快来了,是吗?” 道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沉重地点点头。 夏极奇道:“你们怎么算到魔会天黑来,卡的准时间么?” 道士说:“望帝大人说的,不会有错。” 夏极回想了下他们口中敬重无比的望帝......发现画风有些不对。 那名为杜鹃的姑娘,实在当不得这样的敬重吧? 甚至她还被苏太上不停地瞪着,嫌弃她说话说不到重点吧。 正在说话的功夫,天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起来,同时...天地里起了一股刺骨的阴风,茫茫的水雾从大地上诡异的生出。 那车厢里道士再不犹豫,从怀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方土黄色的小旗子,看了一眼夏极道:“不要下车。” 然后,就开始按照某个轨迹,飞快舞动旗帜,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那小旗子上生出。 道士满头大汗... 夏极抓着刀掀开车帘,平静地往外走去。 车外,好像和白天的时候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拉车的两匹马好像疯了一样,在黑风发足狂奔,不停发出绝望的嘶鸣,马车被带的跌跌撞撞,来回剧烈摇摆。 那御车的受箓道士当机立断,急忙抽剑,连斩带解的割断了缰绳。 两匹马疯狂地冲入远处飞速升腾的雾气,渐去渐远,连马蹄声都很快被淹没。 而那道士却忽地身体一歪,竟直挺挺地往后倒下,瞳孔大睁着,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了,如是被某种强大恐怖的气魄所笼罩,所以身体本能的无法动弹了... 他看向这不知好歹竟敢在此时走出的年轻人,颤抖着沉声道:“进去...” 夏极没管他,而是在风里走到了御手席上,抱着刀,看向远方。 阴冷的夜风将他黑发吹起,凌乱,张牙舞爪,如飞旋的黑焰,充斥着某种魔力。 他的对面,黑暗正在凝聚成某个诡异的巨大轮廓,在尖锐呼啸的风雾里,往这里踏步而来。 而那轮廓的上方,有一双猩红的巨灯般的瞳孔,正放射出照耀大地的凶光。 粗暴的气势,正如实质般覆压而下,震慑的那受箓道士已经僵化不动。 车厢里,那土黄色小旗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启动的仪式”。 整辆马车开始黯淡。 夏极坐下,在御手席边缘,抬刀摇摇指向那巨大轮廓, 他压制着不知会导致何等后果的进食欲望,露出微笑,但这笑却不自觉狰狞而贪婪。 他嘴巴缓缓张开,比了一个口型——下次。 那黑暗轮廓好像也感到了不对,竟是稍稍停顿了下... 而马车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黄光闪过。 马车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黄色硬土堆彻的石台,石台中央也插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土黄色旗帜。 如今,两个旗帜贴合到了一起。 石台外,一个裹着暗金色斗篷的女子见到马车出现,又看到席位上的少年,笑道:“夏极,欢迎你来,苏太上前辈已经等你等到睡着了...嘘,我们不要吵醒她。” 她带着夏极出了石台外的大门。 门外,一群玄色道袍的道士正恭敬而立,看到她出来,顿时都恭敬地行礼,然后飞快地进入石台,显然是去检查那两名晕倒的受箓道士去了。 夏极看得出来,这些玄袍道士位阶至少都是受箓道士了...... “望帝?” “夏极,你叫我杜鹃就好。” 暗金的面具侧向他,瞳孔里露出友善的笑。 115.世界,境界,罗睺吞日炎(第二更-求订阅) 夏极观察着四周。 这里显然是一个类似于钟乳石洞的地方,而那黄色硬土堆砌的石台就在石洞的尽头。 这洞里并没有让人难受的腐味、潮汽或者长期空气不流通而带来的沉闷,反倒是充斥着许多清新的灵气,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只期盼着可以一直在这里停留下去。 这感觉有些类似他在芥子世界之中,但是...比之芥子世界,这里的气息多了一分生机,而不是那种带着阴霾的死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粱山。”杜鹃很坦然地介绍着。 夏极道:“他们说你不是黄粱山的人。” “此事...”杜鹃犹豫了下,发现这事儿很难解释,于是便问,“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存在的...这句话你听过吗?” 夏极摇摇头。 杜鹃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已经见过魔了,不朽宫的魔,醉生梦死宫的魔,再加上天地不容的魔,是为三魔,这三魔一直深藏在世界的阴影里,但为了千年一次的分肉盛宴,它们出世了。” 分肉盛宴? 肉? 那是什么? 夏极已经听过这“肉”字好几次了。 杜鹃道:“与三魔对应的三道,正是天人道,逍遥道,长生道,数千年前三道之中仙人林立,然而...如今世上再无仙人,但那许多仙人却也是留下了不少遗产,此即四方福地,为天地玄黄,天最高,黄最低。 黄粱山就是黄层的福地。 而那两个去接你的道士之所以说我不是黄粱山的人,是因为我是玄层福地的人。” 夏极再问:“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杜鹃发问道:“四方福地的人其实并不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回答,她继续道,“因为没有人。” “要成为我们,首先要有足够资质,其次要值得信任... 而醉生梦死的魔女们虽然稀少,可是她们的存在却几乎让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以被信任,因为你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某个魔女,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刚好被魔女安排而出现在我们视线前的。 我们知道它们,它们也知道我们。 曾经有人不相信这么巧,然后在设计了天衣无缝的审查制度后,挑选出了合适的加入我们的人选... 结果,五方福地变成了四方福地。 对...在最初,除了天地玄黄四方福地外,还有一处人层次的福地,但人层次的福地已经被毁灭了。 那个人当然也死了,被活生生地吃了。 支持那个人的人也都被囚入了绝地。 我们憎恶一切这样的人。 他们的傲慢和自以为是,远比愚笨的白痴更加可笑。” 夏极想到庄鱼,深以为然道:“那些鬼,或者说魔女确实无处不在...如果要挑选合适的人选,一定要特别小心才是。” 杜鹃笑道:“你就是呀。” “嗯?” “你身怀浩然正气,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信赖了,而你的出身也很干净...所以,我们找你来,是要你成为我们。 可是,你虽然身怀浩然正气,但却同时受着那紫色妖火的煎熬...如果我没看错,那妖火很可能也在争夺你身体的所有权。 所以,你更需要尽力地却解决它了。” 夏极好奇道:“【素女经】上的阴阳分化之法?” 杜鹃愣了愣,即便隔着面具,夏极都能感到她脸红了红。 她啐了一口道:“玄素宫的素女经是不错,正常来说,阴阳分化之法也都是可以的,十个不行来二十个,二十个不行来一百个,总归是能分化到一个安全地步的。 但是你不同,阴阳分化之法对你是没用的。 因为这紫色火焰很可能是某个极其邪恶异火的萌芽阶段,否则也不至于会激发你体内的浩然正气,甚至两相抵抗达成平衡。” 极其邪恶东西的萌芽阶段? 大日真元可是从至阳至烈的太阳上来的。 怎么就极其邪恶了? 夏极有些无语。 “那又是什么呢?” “还只是猜测...” “那把猜测告诉我吧。” “唔...”杜鹃再度发现很难解释,因为她即便吐出一个名字,面前的少年也绝对不会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于是她觑眼道,“你知道十一曜对于力量境界的意义所在么?” 夏极摇头。 杜鹃道:“气力是基础,而境界正是以此划分,虽佛道妖魔各方的称呼略有不同,但总体而言大差不差。 按我道家说法, 第一境周天行气, 第二境引火烧身, 第三境先天胎息, 第四境名为引神入体... 而第五境是为通天川,或者说天人合一。 那么,夏极,在你看来,通天是为了什么?” 夏极略作思索:“谁没事会去想这种东西...” 杜鹃点点头:“你应该会和苏太上前辈很合得来。” 然后,她道;“通天川,是为了人从人间走上天空,从人变成神。 人的修炼是靠着自身。 但是神却不是。 那么,夏极,你觉得神靠什么?” 夏极无语道:“你是老师吗?一定要采取提问回答的方式吗?” 杜鹃愣了下,“哦吼吼”地尬笑了下,然后道:“做过...抱歉抱歉,老是说不到重点...” “虽然未必准确,观点繁多,各方也都有着自己的看法,但在我们道家看来... 神就是掌握了天地间的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是排他的。 换句话说,你掌握了,别人就无法掌握,别人会的神法,你就无法再学会了。 除非... 这个别人陨落了。” “那么,我们再返回来说一说十一曜对于力量境界的意义。” “十一曜,即金木水火土日月,以及计都罗睺紫炁月孛。 而这...就是神可以掌握的十一种力量。 换句话说,世上只会有十一尊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神。 按照古代的说法,这些神都是位列三清四御,或是一些普通人未曾听闻的恐怖魔神。 但是,这十一曜聚则为神,分则为异。 所以,人间所谓的五行异,就是碎裂的神。” 夏极道:“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我这紫色火焰是某个碎裂的神,是某个异火...对么?” 杜鹃无语道:“没办法,你若是不知道这些背景,我和你说了也没用...” “咳咳...这十一曜里,又分三类。 第一类,月,计都,紫炁,月孛; 第二类,火、日、罗睺; 第三类,金、木、水、土。 第三类都是单独的存在,彼此之间没有交融,即便异金异木异水异土。 可第一类与第二类就不同了。 第一类统称为异气,其中的月曜被称为妖魔之气,而紫炁则是称为人之异。 第二类统称为异火。 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凝聚通天川的关键,就在于五行异的聚集。 而成为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神的关键,也蕴藏在五行异的聚集之中。 而每一个身怀同类异的存在互相靠近时,都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吞噬对方的欲望。 这就是五行之异,趋同合并。” “说了这么多,我们再说回来。 你的浩然正气,毫无疑问隶属于十一曜里的紫炁,而且应该是紫炁衍生出来的异气之首。 而你的紫色妖火......我们猜测,隶属... 罗睺。 那是吞噬太阳的魔火,是世界上最邪恶最凶残也是最无解的异火。 你的紫火,很可能是罗睺衍生出来的异火之首——罗睺吞日炎。” 116.谷藏山河图,被诅咒的搭档?(第一更-求订阅) 罗睺吞日炎? 最邪恶? 最凶残? 最无解? 骗鬼啊... 这是夏极心底的第一反应。 至阳至烈的大日真元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最邪恶的东西,换谁都不信吧? 杜鹃侧眼看着他,看到他一脸的震惊和疑惑,道:“这种异火,魔就算费尽心思去寻找,都不可能得到半点信息...你居然外出云游一次就被这火给入体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火即便不是罗睺吞日,也差不多了,能和浩然正气这么分庭抗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极道:“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一个普通道士...所以,这是倒霉。” 杜鹃深深看了他一眼,鼓掌道:“夏极,你真的很特别,也许...你可以兼修素女经。” 夏极道:“每一个普通人,其实都很特别。” “额...” 望帝有感觉被猝不及防的上了一课。 然后,她毫不吝啬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夏极摇摇头。 杜鹃笑道:“至少可以证明你还很正常,不是么?” 夏极奇道:“正常?” 杜鹃道:“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你,再加上上一次的观察,我几乎已经确定你很正常。 夏极...你知道嘛? 五行异是会改变任何存在的心性的。 换言之,当你的身体承受和吸纳了五行异之后,你的性格会发生改变。 简单来说,你...会变得有性格缺陷,或者伴随着古怪逻辑之类的事。 吸收的越多,就越容易发疯、痴愚甚至自我毁灭。” 性格缺陷? 古怪逻辑? 发疯? 夏极沉吟了下,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至今为止的行为,长舒一口气,“看来我真的很正常,虽然有时候会有一点小古怪,但是我观察过别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么看来,我的那一点小古怪也在个性的范畴之中了。” “譬如呢...”杜鹃看似随意的询问着。 这一条道,也是她的观察之道。 毕竟,她需要通过正常聊天对夏极的精神状态做一个简单评估。 夏极想了想,很确定道:“生活。我热爱生活。” 杜鹃笑道:“所以,你即便在功力全废之后,在知道自己曾经有希望成为浩然正气的大英雄后,却依然能用平和的心态去淡然处之,该钓鱼钓鱼,该隐居隐居,就是这个原因么?” 夏极点点头。 没想到眼前这个仅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居然可以理解他,这实在不易。 两人并肩走着,继续聊着,杜鹃虽然身形颀长,但比夏极还矮了小半个头。 脚步声于灵气充沛的洞里回响。 片刻后, 一个拱门样的金色轮廓出现在洞口尽头。 杜鹃道:“夏极,走出这里之后,千万不要乱跑,跟在我身后。 这倒不是怕你撞到什么秘密,而是存在危险。” 夏极奇道;“危险?”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接受了不少新知识。 杜鹃道:“你知道黄粱山对道乡各大宫的作用吧?” 夏极道:“小师姑来过...来过之后,她好像就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杜鹃道:“那当然,因为...她在梦里度过了一生。” 没等夏极提问, 她继续道:“黄粱一梦,为的是磨砺符修的心性,唯有经过种种繁华而归于沉寂者方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心如止水...而唯有心如止水,才能在动用天神箓章以及观想法时,维持自身,不至于沉沦其中,无法返回。 而这一点,只有黄粱山能提供给他们。 所以,黄粱山是道乡的圣地。 也是判断受箓道士是否真正具备持箓,以及执掌一宫的裁判之地。 虞清竹是来过,她坐在悬崖上,通过观看崖底的自然风光而入梦。 然后,在短短数日里,过尽一生,从而心如止水。 在外面道宫看来,黄粱山的崖底的山谷玄妙异常,充斥着一股能够令人入梦且模拟一生的玄奇魔力。 他们为之好奇,而敬如神明。 但是......” 两人已经走到了洞口。 洞外,一片光明。 杜鹃迈入了这光明,幽幽的声音往后飘去:“真相并非如此。” 夏极紧随着走了出去。 洞外,显然是谷底。 是黄粱山的谷底。 而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幅画。 一副漂浮在谷底的前所未有的巨画。 画是水墨画。 内里有着水墨山河,高悬日月,栩栩如生,只不过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察觉的诡异死气。 杜鹃的声音传来:“跟紧我。” 夏极收回视线,随口问:“这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吧?” 他想到了他的芥子世界。 但杜鹃却摇了摇头,道:“不,这就是一幅画。 今后你生活在这里,记得...不要靠近它。 同样,每天都会有人值守在这幅画的旁边,以观测这幅画是否会出现异常,并如实记录。 当然,这值守的任务每个人都需要做,你若成为了我们,你也不例外。” 夏极问:“那这幅画有名字吗?” “有...”杜鹃意外地应了声,“它叫山河社稷图,它...非常非常非常危险。” ...... 夏极没再看这幅画,而是打量着这所谓的黄层福地——黄粱山。 虽说只能看到冰山一角,但是从山势隐约可以感到,这谷底大约是一个被群峰包裹的封闭式的谷底。 谷底的形状大抵呈花生形。 一边的“单粒花生”,是诸多山洞对着山河社稷图。 另一边的“单粒花生”,似乎存在了一些被雾气包裹的宫殿轮廓。 两人行走的轨迹,则是沿着花生的边缘在前进,很快则抵达了两个“单粒花生”交界处时, 夏极终于看到了除了之前玄袍受箓道士之外的其他人。 交界处,耸立着一个高高的大石台。 石台的高度高于山河寂静图,所以可以做到很好的观察与瞭望。 石台上,有一座木屋。 木屋外,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着暗金色斗篷和面具。 男似乎双腿残疾,正坐在轮椅上,俯瞰着脚下沉浮的山河社稷图。 女站在白衣男子身后,正撑着把红色油纸伞在遮阳,那油纸伞的伞柄好像是剑柄,只是并没有护手之类的。 杜鹃介绍道:“他们就是这周轮值的人,男子叫吕崖,是符修,女子叫何琼,是剑修,两人是搭档。而你若成为我们...你的搭档就是苏太上前辈。她是符修,而你会成为剑修。” 高台上那一对男女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侧头看向石台下,见到杜鹃领着个未着暗金斗篷的人,先是一愣,但旋即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点头,以示友善。 夏极也点点头,算作回礼。 两人旋即走向过道,那过道明显被下了强禁制。 杜鹃抓起夏极的手臂,直接穿过了三重禁制。 “山河社稷图的这块区域,除了值守者,平时是不可以进入的...这里有着强禁制,但是你若是能够成为我们,也可以正常进出。” “可是,我们来的地方不是还有不少受箓道士么?” “那些道士连山洞都出不了,他们是为了给那两个接你道士进行细致的检查,所以才留在那里...事情结束后,他们会被石台直接传到崖顶,进而管理黄粱山的事务。 你要知道,即便是道宫的真人,也不清楚我们的存在,更别说世人了。” “他们就不会泄密吗?就算不泄密,如果被妖魔发现秘密呢?” 杜鹃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关这个山谷的记忆,会留在那个山洞里,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有从山洞直接出勤的人才会留有部分记忆。 而黄粱山主人的记忆也同样留在这里。 但是,每一代黄粱山主人都口口相传着一句话。 绝对不要进入谷底,以及遵从持有黄粱令之人的命令。” 夏极算明白了。 这里,就是道乡超然的上层势力了... 说话期间,两人已经彻底走过了有着三重禁制的过道。 杜鹃指着面前的世界道:“你如果同意成为我们,今后...这里就会是你的新家了。” 夏极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一个凡间绝不可能拥有的玄奇建筑。 那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玉石宫殿, 而一块块悬浮的巨石,众星拱月围绕着这座宫殿,好似星辰围绕着太阳。 这些巨石相对稳定,但却似乎在往外飘着,所以每一块巨石都被锁链贯穿,而束于中央宫殿之上。 锁链拉的笔直。 而巨石上,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平台,可能是起到演武或是其他作用。 这样的地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人居所。 而四周的山峰则有着不少山洞,而这些想必就是所谓的洞府了。 这一整个空间的上方则是笼罩着蒙蒙的雾气,似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夏极心底暗暗感慨,真不愧是远古仙人的遗产,只不过...那么多仙人为何会全部消失?如果敌人是妖魔,那么为何妖魔也隐藏了起来? 这念头一闪而过。 正在这时,突兀的系统提示在他脑海响起。 叮! 您发现了远超“武当山太极宫”的“黄粱山福地”。 叮! 您获得了解绑玉。 叮! 是否现在使用解绑玉? 夏极神色平静,但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解绑玉是这么获得的。 只要进入到远超过原本签到绑定地点的新地方,就可以获得解绑玉。 但是,签到奖励是和实力强弱有关的,即便改过来也没什么好处。 何况,他还有许多免签卡,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另一边, 杜鹃继续介绍着:“整个黄层福地,现有十五个人,七对搭档,多出来的一个就是苏太上前辈...而这个数量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可以很轻松的达到人类生命的极限,两百四十年左右。 然而,只要你停留在这里,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不会让你变得有任何衰老。 可是,当你走出这里后,就开始计时了。 所以平时没有事的话,我们都是通过外部势力来了解外界的信息,而不会自己外出。 不过,如果你想要前往更高层次的福地,就需要外出解决一些凡人无法解决的劫难,在劫难中的表现以及力量可以让你有机会进入到更高层次的福地。 怎么样,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愿意成为我们吗?” 不会衰老? 时间停止? 只有外出,才会时间流动? 那这些人活了多久,又修炼了多久了啊... 自己即便有着二十倍丹药的加持,也总共才修炼了一百一十多年吧... 夏极忽道:“我小师姑虞清竹其实也应该有资格进入吧?她是天神转世,还有火德星君箓章...” 杜鹃道:“夏极,众神既然都死了,那么缠绕在虞清竹身上的不过是谎言,世上从没有火德星君,也不可能有天神转世。所以,虞清竹无法被信任,相反,我们会对她进行调查。” 夏极:...... 可那明明就是火德星君箓章啊。 这可是他亲手转赠小师姑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太上...是什么样的人?是她选了我做她的剑修么?” “苏太上前辈...”杜鹃顿了下,似乎事情过于复杂,又似乎她知道的信息也不多,所以话痨的她一时间竟有些沉默了下来。 良久... 杜鹃才道:“苏太上前辈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我么?”夏极有些无语。 杜鹃道:“她在等一个有浩然正气的人,你有,那么,那一个人就是你。” “那苏太上可真是一个高傲的人,一定要等到具备浩然正气资质的人才肯组成搭档么?”夏极有了个直接印象。 没想到那小矮子居然有这样的孤傲。 杜鹃摇摇头,“请不要这么说苏太上前辈,她并非为此。” “哦?” “苏太上前辈...继承的天神符箓过于强大,让她几近于在星光下无敌。 而对应的,她在观想的时候感染了某个未知的诡异诅咒。 她会时长身体发软没有力气, 黑发变成了银发, 声音无法响亮, 嗜睡, 甚至身体逆生长,永远停留在了八岁的时候。 而且,她无法看到色彩,眼里的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这些都是诅咒的一部分表现。 而唯有浩然正气这种天地之间至纯至正的力量,才能帮她冲淡这诅咒,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颜色,能够正常的行走。 所以,夏极...请成为我们。 作为报酬,你也会获得控制紫色妖火的方法,以及获得天神的遗产,还有定居此处的权力。 你和苏太上前辈成为搭档之后,并不需要经常在一起,而外出破除灾劫也并不常见,你需要做的只是每过几天就和苏太上前辈见一面,聊聊天,喝喝茶,就可以了。 为了苏太上前辈,也为了你自己,拜托了。” 杜鹃声音诚恳,面容诚挚,明明有着望帝的身份,但在面对这少年时,却没有任何和“帝”字有关的气势。 夏极道:“我想先见见她。” 117.拒绝,见证,天神遗物(第二更-求订阅) 黄粱山福地。 一个洞府之中。 灵茶的香味袅袅升起。 苏太上坐在木椅上,捧着茶杯,在小口小口地喝茶、发呆。 月光如水,从洞府中央开着的天窗里落下,照清她小胳膊小腿,垂落的银发,以及一张稚嫩却没有表情的小脸。 能够在月光下吃夜宵, 能够在午后下喝下午茶, 能够在阳光落下时还睡在床上, 岂不是人生三大快事? 在这漫长而悠久,一直期待一直失望,一直孤独一直疗伤,直到都忘了伤是什么,就这么平淡处之的岁月里,哪怕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哪怕身体虚弱无力,还能够好好睡觉,好好吃下午茶,好好吃夜宵,真的很开心了。 这种开心已经变成了习惯。 习惯到她喝茶的速度很慢很慢,这样就可以让开心多持续一会儿了。 而她身后有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大部头书,她都看过。 而这时, 洞府外传来脚步声,以及杜鹃的声音。 苏太上依然握着茶杯,打开禁止,任由两人穿过禁止入内,来到了她面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杜鹃,谢谢你。” “啊,太上前辈不用说这样的话,我之前可是承蒙太上前辈关照过呢。” 苏太上又侧头看向夏极,道:“吃夜宵吗?” 夏极看了看夜宵,只是一碟糕点,一壶茶,似乎没什么好吃的。 苏太上都活这么久了,很能把握重点。 她一挥手,桌面上就出现了一壶壶嘴儿还升腾着寒气的美酒,一大盘堆叠如山的精致烧烤,烧烤热气腾腾,宛如刚刚出炉。 特别的是,那烧烤合计一百零八样,每一串都是不同食材制作,每一串都精致无比、甚至连雕工都别具匠心,精致到让人舍不得下口。 除此之外,每一串还都裹着薄薄的银箔纸,以此隔开。 这一盘烧烤,简直是烤尽了人间的美味,让人叹为观止。 杜鹃看到,“哇”了一声,竖起手指道:“这就是前朝那位御厨的封笔之作嘛...” “小山重叠,天珍地味,一盘装尽人间。” “那位御厨做好之后,忽然就失踪了...没想到是被前辈取了。” 杜鹃开始咽口水了。 夏极摇摇头,“前辈是否觉得夏某只是个吃货?” 苏太上笑了笑,道:“不,我是。” 见如此,她又挥手收起这“小山重叠,天珍地味,一盘装尽人间”,杜鹃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种具备时间凝固功能的储物戒指只有苏太上前辈有,所以...苏太上前辈可是存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美食呢。 收完后, 银发小女孩抱着茶杯,稚嫩的面孔看着夏极,细声细气道:“老身,让你为难了。” 是的。 以“治好你”来换取“治好我”,这看似是一种等价公平的交易,但其实也是一种绑架。 换言之,你若不治我,你也无法被治好,这是扭曲了主观判断的一种绑架。 苏太上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她太渴求变得正常,太渴求能重新看到世界的颜色了。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夏极道:“那么...你愿意成为老身等待的那个人么?” 她问完话,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杜鹃紧张的等着,比很多年前她自己去相亲还紧张。 然而,白袍的少年只是平静地坐着,似乎在思索。 苏太上道:“明白了。” 夏极道:“抱歉...” 苏太上道:“杜鹃,请告诉大家,让他成为我们。” 杜鹃:??? 苏太上看向夏极,微微垂首,银发从两侧滑落,细声细气道:“老身也需要道歉。” “老身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 “但你无需介怀。” “你有资质,也值得被信任,所以...即便...呼...呼...呼...即便拒绝成为老身的搭档,你也可以成为我们。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恩情,而是你有这个资格,这是...呼...你自己的缘故。” “希望你能在这里,治好...治好妖火。” “因为,我们...我们都背负着责任。” “欢迎你。” 银发小女孩抱着茶杯,茶杯的热气已经缓了,冷了,她依然抱着,在捂着手。 而她的脸上却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她呼吸也急促了,喘着气,脸色微微泛着不健康的红,一双垂着的小足却越发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苍白到晶莹透明。 显然,她身体里的诅咒使得她无法说太多话,否则就会虚弱。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已经把几天的说话量都用完了。 ... ... 夏极随着杜鹃走出了洞府。 杜鹃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道:“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你只是需要时间去确定,是么?” 夏极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我马上离开这里。” 杜鹃摇摇头:“正如苏太上前辈所说,你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需要你,而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格...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人了。 事实上,你能够拒绝,已经表明了你的心性,早就超脱凡俗的蝇头之利,所以...无论是苏太上前辈还是我,对你都有好感。 你才二十二岁,就有如此的心性,假以时日,不知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成为我们,并不意味着你和人间脱节了,相反你可以更好的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能够拥有更多信息和力量。 我们...都曾这般地走过。 然后,看着亲人老死,看着自己在世间的痕迹被抹去,直至归于平静。 如果你对苏太上前辈没有恶感,今后可以尝试着去了解她。 她......是值得的。” 夏极停下脚步。 杜鹃走过,侧身看向他。 夏极道:“我明白了。” 杜鹃那暗金面具后的瞳孔里露出笑意,“欢迎你,夏极。” “浩劫已起,今后希望能并肩作战。” ... ... 一段时间后。 月光消隐,阳光从地平线升起,照在黄粱山福地上方的浓雾上,让浓雾下的宫殿间弥漫着一股氤氲而缥缈的光明。 白袍的少年坐在这朦胧的光明里。 黑发随星星点点的光沙,往后飘动着。 根据杜鹃所说,只有在继承天神遗物后,他才能真正地停留在黄粱山。 天神遗物可以是宝物,功法,武器,甚至是直接的力量灌顶,一段远古未知时期的记忆片段等等等等,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复杂的混合遗物,而非单样。 天神遗物似乎会挑选人,而不是人去挑选遗物。 但结果,总归是人获得了最适合他的天神遗物。 所以,在杜鹃看来,夏极虽然身患“紫色妖火”,但在继承遗物后很可能会自己寻到解决办法或是对应功法。 天神遗物只存在于黄粱山。 天地玄黄四方福地所有人都是在这里接受过天神遗物的。 在接受之后,暗金斗篷和面具就会随念而出现,这也算是一种标志了。 在外人看来,暗金斗篷和面具根本就没有区别。 可其实是有的,而且区别很大,但只有同样戴着暗金面具的人才能看见。 譬如说,苏太上前辈的面具,是三眼四脸堆挤在一张面具上。 其中两张脸构成了面容上方的左右两部分,两张脸构成了下方的两部分。 三眼中,两只眼为左右眼,还有一只则是作为某种奇异的装饰,而处于眉宇中央,是一条狭窄而眼缝,若不是其中隐约能透出一只暗金色的眸子,都不会有人觉得是第三只眼。 同样,箓章还有观想法,都是天神遗物。 譬如说杜鹃的面具,看似正常,但却透着一股和她说话风格截然不同的威严,好似是真的帝王一般,令人心中震恐,而不敢冒犯。 现在, 夏极也要接受这样的遗物了。 四方福地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加入了,而根据规定,新加入者必须在资质和可信任度上得到近乎所有人的认可,才能加入。 而显然,这两点上,夏极都无可反驳。 如果有人拒绝他加入,必须提出相反的例证才可以。 所以,夏极现在要等的只是四方福地之人的到来。 然后,他会在众人见证下,获得他的天神遗物。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因为必然还存在部分正在静修的存在。 如今一夜已经过去了,四周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一道道暗金色的身影漂浮在了中央悬浮宫殿的外围。 而夏极正在这宫殿外盘膝而坐。 身影并不多,因为四方福地的人本来就稀少。 黄粱山的人合计才十五人,天地玄三层福地的人应该更少。 过了许久,所有人似乎都落定了,合计三十道身影。 这些身影落定四周,远远看着他,暗金火焰般的袍裾在灵气风里微微飞扬,斗篷遮裹住他们的身形,只能隐约判断高矮胖瘦。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很特别,有的充斥着一种奇异而恐怖的力量,有的平平无奇。 但所有人都没有上来打招呼,只是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见证着他。 杜鹃告诉过他,这些人里有修行了上千年的存在,甚至更久远...而上千年的时光足以发生无数的事,出现无数的奇遇,藏有无数的底牌。 但同时...这些人都是独立的,是孤独的,或许平日里只会和搭档走动。 “开始吧......” 一道嘶哑沧桑的声音传来。 宫殿的门扉打开了。 光亮刺入其中, 映出两排古老的神像。 -- ps :周末字数会相对少些~努力调整状态,以带给大家更好的故事~ 118.被遗忘的盘古,傀儡术,以及邻居(大章-求订阅) 黄粱山,深谷,福地。 夏极走入宫殿。 凡他走过,雕像皆寂静无声,无有反应。 根据杜鹃所说,如果他被认可,那么这里的某一个雕像就会粉碎,然后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对他进行馈赠。 哒... 哒哒... 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古代悬浮宫殿里回响着。 两侧的古老雕像透着一种沉重的古老感,浓郁的孤独感,以及神秘感。 夏极往前走过。 快到尽头了。 却还是没有反应。 似乎他不会与任何神像产生共鸣。 亦或,他本身就备受排斥? 白袍少年心底稍稍有些自嘲,他仰头看向前方,坚定不移地继续往前走去。 哒... 哒哒... 尽头已至。 白袍少年已经走过诸多的古老雕像。 此时,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寥寥几座而已。 可是依然没有一具雕像产生反应。 ...... 宫殿外。 一袭袭暗金色斗篷在灵气横风里舞着。 一张张暗金面具寂静地对着中央的宫殿。 他们就似如远古的诸神,活着的神像,一般的肃穆,一般的庄严。 他们虽然没有进去,但是气息却已经探入了宫殿里,在静静等着这位新伙伴完成他的“仪式”。 而这里的每一个人,或是存在,都异常沉默,惜字如金。 此时,在他们之中的杜鹃,苏太上也同样沉默。 没有任何人说话,或感慨,或震惊,或贬低,或嘲笑,都没有,统统都没有。 因为一点外事而对自己的心境产生波动,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是来过,看过,即便存了想法,也只是在自己心里过着,而不会说出口,仅此而已。 只不过,宫殿里之间还未产生反应,也让他们稍稍产生了好奇。 这个少年应该不至于连获得共鸣都做不到吧? 虽说历史上曾经有过人未曾得到共鸣,但那一位的资质只是勉强合格,所以才会失败。 而这位少年却是身怀人之异之首的浩然正气。 不过... 如果失败了,却也有理由。 毕竟,这少年的身上存在着也许是世间最邪恶最无解的异火——罗睺吞日炎,虽然紫色还只是这个异火的萌芽阶段,但是...却终究是邪恶的种子。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得不到认可么? 若真是如此, 那也真是命该如此了,怪不得谁。 杜鹃侧头俯看了一眼身侧。 苏太上裹着大斗篷,也正出神地看着宫殿方向,感受到目光,她仰头和杜鹃对视了一眼。 杜鹃的目光里充满了遗憾叹息,还有一丝微笑的鼓励。 苏太上却很平静,甚至闪烁着自信。 是的。 她相信那个少年。 从第一眼看到,就莫名地相信。 杜鹃愣了下,实在不知这位前辈的自信从何而来,于是也侧头继续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宫殿却迟迟没有反应。 又过数秒。 清脆的“咔咔”声从宫殿里传来。 那是某一尊古老的神像在粉碎。 而古老荒凉的气势,却是从宫殿顶端拔起,腾空,冲霄,引动灵风激荡,灵雾起啸。 夏极看着那神像。 那是一个奇异的握着巨斧的神像,是在尽头的几尊神像之一。 咔... 咔咔咔... 嘭... 那神像粉碎了,化作星星点点的暗金色尘埃,于半空重组,构织成了一袭暗金色的大斗篷,还有一张勾勒着玄妙纹理的暗金面具缓缓飞至他的手上。 夏极打量着这面具。 真是不像人的脸庞,反倒是像充斥着各种象征性符号的图纹。 左眼有着太阳纹理,右眼有着月亮纹理,鼻梁如起伏的高山,嘴唇如奔腾的海洋,脸颊则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他心念一动,那面具就粉碎了,再一动面具又重组合成。 一种自明的、真实的、无需证伪的彻底掌握感存在于他心底。 而一切传承已经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是的。 无需戴上面具才能接受遗物。 面具不过是遗物的延伸,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其他的传承则是包含了一部暗金色纸页的功法——《海经》。 令他值得注意的是,这《海经》的传承方式,竟和他签到的金手指一样,都是直接进入了那个“小黑箱”里,然后在那空间里静静飘着,等着他翻阅、修炼。 而如今,有暗金色色泽纸页的功法一共也只有三本加一式。 三本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日曜黄庭经》,《海经》。 一式则是那被称为“黑莲十二景”之一的“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除此之外,还有大团大团的记忆碎片进入了他的脑海。 这些记忆碎片数量极多,多到能把一个普通人的精神世界瞬间冲垮和毁灭,让他遗忘自己是谁,从而变得痴愚。 但是,这些碎片并不是立刻把许多记忆投射到夏极的脑海里。 而是一种“触发型”。 即,当你看到某个记忆里的物品或者事情时,相关的记忆才会被勾起。 譬如此时... 夏极眼前突然浮现了画面。 这些画面让他有一种身临其境感。 其中一幅,是两个难以形容的存在正在交锋。 之所以说难以形容,是因为那完全是星空和火焰交融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拥有这记忆,甚至无法明白那是两个存在。 彼此间隔以光年计算的星辰竟构成了一个人的轮廓,火焰弥漫开来,带着极尽深邃邪恶,呈现出黑色的焰,在吞噬着一切,焚烧着一切,就连尘埃,连空间都在焚烧。 星辰万物构成人的轮廓,这若真是有着个体意识的存在,这是何等强大又是何等难以想象......那生命正踩踏在虚空的莲花上。 莲分三色黑白青,开三十六瓣,瓣瓣成景,一瓣瓣莲冲天而起,肆意地叩打着那黑色诡异的火焰。 而那火焰却也不单纯是黑色,而是糅杂了层次分明的火。 画面已经不能用震撼形容了,如果非要说,那就是抽象。 就是一个普通人用望远镜第一次观看到斑斓星空时的奇异感与震惊感。 而夏极不是普通人, 他此时身临其境。 最恐怖的是... 他既能感到那星辰万物构成的人形的境,又能感受到那诡异黑火的境。 这境玄之又玄。 那丰富而细腻的感受让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然而,这经历,却在塞入他体内。 虽然很温柔了,但却还是让他脑袋上的神经在跳动。 他仿佛在亲身经历着这种超自然的打斗,厮杀。 幸好他前世也玩过3d类游戏,否则只是此时的代入就已经足够让他晕头转向了。 过了不知多久... 可能一个时辰, 可能一天, 又可能三天,五天,七天... 画面跳跃而过。 星辰和黑火都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弥散在宇宙里,消散飘弥开来。 似乎,结局是两败俱伤,两相毁灭了。 夏极睁开眼,只觉精疲力尽,而他自己就如落汤鸡一般,白袍被汗水洗了一遍。 然而,他只觉收获颇丰,虽然不是什么功法,但是...却让他拥有了一种恐怖的直觉,但这直觉强到何等地步,也许在战斗之中才会体现出来。 忽地... 一股奇异的气息掠过,“大黑箱”里那三份暗金色功法的封面竟是产生了突兀的变化。 夏极默默看去。 只见《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变成了《开天经》。 《日曜黄庭经》变成了《炎魔焚域经》。 《一式剑诀——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变成了《灭世黑莲经——第一篇》。 夏极愣了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三份“新”的功法上。 内容几乎不变,但是,封面的功法名称已经变化了。 他闭上眼。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早已有了预感,可是终究还有一块遮羞布。 现在,这布被扯去了。 “炎魔”? “灭世”? 再加上自己修行的“大日真元”居然被判断为“罗睺吞日炎”。 真的是... 让小道如何是好啊? 小道可是从没想过修炼魔功啊... 夏极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全身湿漉漉的。 然后走出了宫殿。 入时是晌午, 现在却是星光漫天。 而所有裹着暗金斗篷的存在都正在风里,静立如立于潮中的岛屿。 夏极看了一眼他们,心念一动,那“左眼为阳,右眼为月,鼻梁嘴唇为山河”的暗金面具也浮现在脸上,暗金斗篷拉扯开,烈烈而扬。 他如是成为了这诸多古老存在里的一员,全身上下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 刷! 刷!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开始从宫殿外消失。 没有一句话。 既已见证,便是认可。 既已来此,已是欢迎。 自己所有,不告他人。 他人所得,何必相问? 很快, 空地上的星光下只剩下三道人影。 杜鹃问:“夏极,你所获得的神像,应该是接近最末了的吧?那些神像都是古神像,属于我们不知道名字的...像我的神像望帝就在前面,在一些经典里可以寻到蛛丝马迹。 不过,苏太上前辈的也是古神,如此一来...你们还真的又可能成为搭档呢。” 两人聊天的时候,身侧偏低的地方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老身,所得,皆来于一个名为斗姆的古神。”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面前少年真的把她们当做“自己人”的话,应该也会说出自己的神像名字,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夏极还沉浸在发现自己功法居然歪了的某种落寞之中。 他看了看身侧的两位,反应过来,然后淡淡道了声:“盘古。” “我所得,来自于...盘古。” “盘古?” 杜鹃露出疑惑之色,她听过创世的故事,有记载的故事里说是三清创造了世界,那不知道这盘古又是什么,应该是某个未知的古神吧? 但是,这也很正常,她同样不知道斗姆是什么。 世上没人知道。 所以,杜鹃露出笑容,笑嘻嘻道:“欢迎你,盘古...今后在外,我们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夏极点点头,“随便吧。” ... ... 拥有了天神遗产,也就拥有了一间洞府的所有权。 洞府乃是上古某位未知仙人的居所,其中或有残留些宝物或是书册,也算是隐形福利了。 而据杜鹃所说,每个人只能选择一间洞府。 选择了之后就无法再进入其他洞府了,除非那个洞府有了主人,而主人打开了禁制。 夏极试着去挑选洞府。 毕竟谁不想挑一个好的? 然而,从外看来,每个洞府都差不多,完全没有分辨手段。 杜鹃也说过,这个完全是随机的。 于是,夏极把洞府的位置选在了苏太上旁边,而杜鹃则已早早地返回玄层福地去了。 洞府里, 清净安逸,灵气十足, 钟乳石上滑落的水滴,正“滴滴答答”如下雨般落在内里的一方小潭之中。 天然的石床、石桌、书架盛放其中,而书架上居然还摆放了不少古书,也不知曾经是哪位仙人的居所。 看来,“古书”就是这个洞府的福利了么? 同时,他也“接通”了入口处的禁制。 这禁制随他心意,一念开关。 夏极来到书架前,稍稍翻了翻那些古书,发现这些书讲述的居然是傀儡术方面的东西。 他不禁有些好奇,在上古那种个人能力通神的地方,傀儡术有什么用? 即便造再多,还不是被强大的个体无双割草? 他翻了一会儿,发现其中很是深奥,如果要研究,就需要真正地开始着手制造才行,否则别说看懂了,就连看下去都很艰难。 书架共有三排。 每排堆放着约莫上百本书册。 他每本都稍稍翻看了下,神色越发古怪。 因为... 这些古书说的东西居然全部是傀儡术... 而且大多都是手稿。 这些手稿显然是按照时间顺序堆放的。 而书写者越是往后,字迹就越是......疯狂,以一种极度潦草的笔触、极度严谨的语句书写着极度匪夷所思的傀儡术设想。 那些设想,远远超过了“傀儡术”这三个字原本的简单含义,而被无限放大,可谓恐怖。 夏极只是看字都能想象出那人书写的疯狂画面。 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这么疯狂呢? 是来不及了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 没人知道。 夏极放回手稿,感受着周边的安宁,有一种离世而独立的感觉。 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也无法来到这个地方。 住在这里的人,好像从时间长河里跳了出去,而不会受到时间影响,只要一直停留在这里,就可以一直不老不死。 而被道乡视为圣地的黄粱山也不过是这里的外围。 没有人知道他们赖以锻炼心境的居然是一张图——山河社稷图。 而现在,他居然就在这里。 虽说,这里还是道乡境内,甚至距离武当山也不过数日路程,但是真的恍如隔了许多层了。 这时,阿紫的小脑袋终于从夏极耳朵里的芥子世界中钻了出来,看了一眼四周,又深吸了一口气,“阿紫就知道主人是仙人,主人最好啦~” 夏极经过这么久,也勉强接受了事实了,《开天经》是什么姑且不论,《炎魔焚域经》和《灭世黑莲经》怎么都不是正经功法。 于是,他自嘲地笑笑:“什么仙人,真是仙人就好了。” 阿紫瞪大眼,道:“怎么可能?主人,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呀。”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按了回去。 然后,他走出了洞府,来到了隔壁。 站在无形的门前,他伸手点了下。 这一点,就如点在一圈厚重的涟漪上,扩散开来。 这就是禁制,无有主人同意,无法入内。 而洞府里的主人感受到了来人,直接打开了禁制。 夏极走入。 苏太上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吃糕点。 银白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略显病态的苍白小足赤着,半悬在空中,一双眼睛里出神地看着虚空,好似永远沉浸在一些别人看不清说不明白的回忆中。 忽然,她眸子露出诧异之色,好奇地抬起眼,看向走入的少年。 少年身上正散发出最温暖的光芒,那是浩然正气。 丝丝金芒飘到苏太上周身,又从她毛孔钻了进去,让她有一种冰雪融化、懒洋洋的感觉。 “盘古,你不是不愿成为老身搭档吗?” 夏极坐到她对面,道:“可是,我是你的邻居。” 苏太上的小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夏极笑道:“请邻居吃个夜宵吧,上次那一盘烧烤就挺好的。” “不...我珍藏的菜只会留给我未来的搭档吃。” 苏太上如此说着。 可是,她却已经拿出了那一盘前朝御厨的封笔之作,以及一壶飘着寒雾的酒壶。 酒香醇厚,沁人心脾。 然后当着夏极的面吃了起来。 她微微歪着头,温和道:“盘古,我的搭档还没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那就给你吃吧,毕竟...你是老身的邻居。”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大大的双眼,笑的眯成了新月。 ... ... 此时。 天阙皇都。 西宫。 某一处偏僻,无人访问,比之冷宫也不过差半点的宫殿里。 朱红华衣的太妃正坐着,而她的对面站立着一个面容有些呆滞的宫女。 这宫女赫然是明山童。 “你怎么回来了?” “启禀娘娘...情况紧急,我...我自作主张,把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的事直接捅去了那边。如果没有意外,小王爷很可能已经加入那边了。 但当时情况紧迫,我别无选择...” 太妃沉默良久。 “事情我听说了,那孩子自己打破了平衡,只为了救武当,还有救那位掌教么...他...还真是...”太妃想想,终究没用“傻”这个字去形容自家儿子。 明山童道:“小王爷...不是一般人。他去了那里,应该是潜龙入大海了。我...也只是偶然知道这么一层关系,才把事情捅到黄粱山去的。” “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人...” 太妃幽幽叹了口气,“可我只希望他普通,因为只有普通才更可能平安无事。” “山童,你也算见他许多次了,他的紫色妖火,你认出来了吗?” 明山童身子微微颤了下,道:“娘娘恕罪,山童未曾认出。” 太妃静静看了她半晌,岔开话题道:“我会令人查探,若是他果真去了那里,你便去做自己的事吧,五年之约不用再管了。” “是,娘娘。” 宫殿里顿时有些冷清了。 明山童微微躬身:“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山童先告退了。” 太妃摆摆手:“下去吧。” 明山童转身离去,她才走到门前,就听到身后飘来一句话。 “既然认出了那火,就藏在肚子里吧,虽说早晚被揭穿,可是...做娘的总希望这等事能晚则晚。” 明山童顿了顿身体,又微微欠身,恭敬道:“是,娘娘。” -- ps :还有一更中午前,都是现码的~~ 119.望帝课堂,迄今为止,对世界的惊鸿一督(第二更-求订阅) 数日后。 黄粱山,福地。 苏太上洞府。 杜鹃正侃侃而谈。 她似乎过去受过苏太上许多关照,所以即便去往了玄层,却依然会常常往黄粱山跑。 此时,她又跑来蹭下午茶。 褪去了暗金色望帝面具和大斗篷的她,看起来很有些青春活泼,身形高挑,给人一种邻家女孩般的亲近感。 这种青春活泼,和苏太上的病态苍白安静形成了某种反差,就更为给人印象深刻了。 但是,这只是杜鹃在苏太上和夏极面前的额模样。 在外面,她可完全不可能摆出这姿态。 她来这里,除了蹭下午茶,还是为这位新来的“自己人”讲述着一些基本规则。 天地玄黄四方福地,虽说为一体,但是,却也是存在着各自的“小圈子”。 对绝大部分存在来说,这“小圈子”只是互为搭档的两人罢了。 但在杜鹃心里,却隐隐已经把她、苏太上、盘古当做一个“小圈子”了,虽然她还有一位搭档,但那搭档太丑了,带出来喝茶影响心情。 要知道,杜鹃原本是想她自己成为苏太上的搭档的,只不过,她没有浩然正气,所以这才无奈和其他人形成了搭档。 “剑修未必只用剑,不过因为用剑的多了,所以称为剑修。” “剑修修的是命,自己的命...而天命就是要人从出生到死亡,完成一个轮回。可你若要修命,就不可以去接受这个天命,而需要逆转它。是的,天只希望一切井然有序,并不希望你超脱,所以,剑修的路会很难,也很缓慢。” “对于寿元有限的普通人来说,除了极少数能够凭借着自身天赋达到第四境引神入体,其余的都只会止步于先天胎息,但不要小看那些人,因为教会的莲纹技术相当发达,你所看到的不过是贩卖到偏远地区、被淘汰了不知多久的莲纹枪。 可即便那样的莲纹枪,也足以让一个连行气第一境都没入的普通人射杀先天胎息大成者,如果机会合适,甚至可以杀死第四境引神入体的强者。” “无论妖魔,还是佛道教会皇朝,在进入引神入体之境后,才是真正的踏入了超凡。” “第四境引神入体分初品,中品,上品,我道家讲究遵循道心,一以贯之,佛、教会也大抵如是,妖却不讲心,它们只求力量的进化。 但不论如何,第四境每踏过一个小阶,都会收获某种玄奇的力量。 妖称这力量为‘乌’。 道称这力量为‘术’。 佛称这力量为‘法’。 教会,武者也各有各的叫法。 但总而言之,这三种力量是第四境的核心所在。 一旦进入了这个境界,只要契机合适,时间足够,总能够到达第四境的巅峰。” 夏极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自己修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不,修行《开天经》也是如此。 初品,是变高变大。 中品,是双头四臂。 上品,是四头八臂。 确实是一以贯之,逐步递增。 ... 再说《炎魔焚域经》。 初品,是紫火。 中品,紫火变成了苍白的火焰。 上品还没到来,但想来还会发生变化吧。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那一场“星空和火焰”的战争里,那诡异的吞噬星辰的黑色火焰。 ... 至于通过“阴阳逆转”而灌入第三身第四身的浩然正气,正在努力地冲刺第一阶段...不过是因为数量的问题,这才使得发挥了远超“未入初品的力量”,能够在之前和魔试探性地对攻里坚持下来。 至于吸收了芥子太阳那未知真元的第二身...夏极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以为大日真元都是天地间的至阳至烈之物,哪里会知道这里面套路居然如此之深? 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居然还能吸收到罗睺吞日炎?? 更稀奇的是,他用同样的方法,居然能从芥子太阳里吸收到东西? 这东西肯定不是罗睺吞日炎了,那又是什么? 那芥子太阳又是什么? ... 除此之外, 夏极忍不住又想起了《山经》。 这本功法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和《海经》摇摇相对的。 他再度审视那本功法。 那是从猴子的藏书柜柜脚下寻到的,而猴子是在那神秘的深谷秘境里寻到的... 那本书的开篇第一句说——命不易古,山海长存。 这似乎也在隐隐地对应着《海经》。 而山经里的修炼方法固然奇妙,甚至囊括了横练的各种细节,以及吞吃富含矿物质的石头,再道吞吃异金等等等等... 然而, 该怎么说呢? 夏极也翻了那本书很久了,总觉得和《海经》比起来,那本《山经》太差了... 就好像是一本劣质品。 是后人遵循着某个记忆,再结合他自己的理解而写出来的。 证据很明显。 第一,这本功法越往后就越是含糊其辞,初看还不清楚,但夏极早就已经熟读其中内容了,自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第二,这本书的立意极高,尤其是“命不易古,山海长存”这八个字何其霸气,何其以一种居高临下仙神的态度在俯瞰着红尘芸芸众生,然而书里的内容虽说还行,但却远远比不上这立意。 第三,靠吞吃异金修炼的部分写的过于朦胧,有一种“总之你这么做会很厉害就是了”的感觉。可但凡包含了“总之”这两个字的解释,都有一种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却想着强行教会别人的意味在里面。 第四,这本书里还有和其他佛道的知名横练功法做比较的片段。可是...无论《开天经》《炎魔焚域经》还是《海经》都没有类似内容。后者完全是一种“不需要去对比”的傲慢感。 换言之,这本《山经》并不是真正的有着暗金色书页的《山经》。 而是残次的赝品,是后人仿冒之作。 是无法和《开天经》、《炎魔焚域经》、《海经》、《黑莲灭世经》这些功法匹配的。 ... 想是迟,那时快... 这诸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夏极继续倾听着杜鹃“老师”的讲解。 杜鹃道: “这第四境的巅峰就是人的巅峰, 再往前一步,就需登天。” “登天需路道,这道就是第五境... 第五境名为通天川,而这一境无人度过。” 夏极问:“古代的仙神,都度过第五境了吧?箓分九品天神,人间亦分九品官...九品天神应该都是达到第六境,或是以上的存在了。” 杜鹃看着他,摇摇头道:“盘古,并非如此哦。” 夏极露出疑惑之色。 杜鹃道:“这一点很难解释,甚至没有人能理解,那就是...数千年前那些传说里的天神所用的力量好似和现在不同,所以无法用我们的境界去衡量他们。 这一点很难相信,但是福地里有人花费了近千年,每天都会研究这个,而这就是他的研究成果之一。” “过去的境界如何,力量如何,修炼如何,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得而知,或许从我们各自洞府的古书里可以浮光掠影地窥探一二。但绝非现在这样。” 夏极奇道:“十一曜呢?” 杜鹃道:“这是那一位在研究和探索里,以不少中古时候疑似仙人手稿的古册为基础,做出的研究成果。而那一位甚至为了研究,和妖魔里的某些存在联系过,从而达成了这种共识。 这共识,就是通天川的凝聚方法。 这方法很残酷... 即,存异者,趋同。” “存在异气,异火,异金,异木,异水,异土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会无法遏制冲动地去吞噬彼此,从而掠夺对方的同类异。 当获得足够的异之后,就可以凝聚出通天川。 原因很简单,过去如何不得而知,但如今的世界里,十一曜即天地之间六种力量的源泉,其中又以‘气’和‘火’最为复杂。 你若是获得足够多的本源力量了,自然可以踏上那通天之道,去见到别人从未见过或是达到的风景。” “但是,这说来好像简单,但过程却复杂到了极点,不...不是复杂,这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杜鹃神色严肃起来。 “首先,整个世界,本朝,外朝,甚至星空...六异的存在都极少极少,根据推测,极可能合计只有数百种,每种都是孤品,只有唯一一个。 你要知道,星空里也是存在着六异的。 那些六异,根本不在人的触碰范围之内。 更多的,则是六异的衍生物或是脱落物,这其中又以异木的脱落物,异土、异水的衍生物为主。 不过合计数百种的六异,任何存在想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同类异,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次,根据推测,任何存在的理性仅能支撑一到两种异,多了之后...发疯、扭曲、痴愚近乎是必然的结果。 这些异是天的力量,是宇宙的力量。 每一个异都可以开发出匪夷所思的用法,使得自身虽然还在第四境巅峰,但却已经远远超过了第四境巅峰的想象。 一种尚且如此,两种更是难以想象了。 而宇宙,从来不希望任何生命能够掌握这种力量。 任何生命就该乖乖出生,乖乖去死,乖乖轮回。 所有变强,超脱的生命,对于宇宙来说,都如体内的毒素... 宇宙虽说没有意识,但是规则却将任何企图脱离自身轨迹的存在限制的死死的。 想要吞噬本源的力量而变强,就如同你体内的一个小小的寄生虫想要吞吃了你然后取代你,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即便如此,身怀异的人,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同类...千方百计地战胜那个同类,然后吞噬他。” 夏极想了想,忽然问:“醉生梦死宫的魔女,还有不朽宫的魔,也都是掌握了异吗?” 杜鹃道:“六异是凝聚通天川的核心,也是碎裂的神,但是...它们并非全部。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的传闻太过匪夷所思... 根本无法用异去解释。 我们勉强算是三道三魔之中‘三道’的延续。 可是,你能解释为什么这福地里的我们,能够跳出时间对寿元的影响吗? 你能解释那悬浮于半空的山河社稷图是什么吗? 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多,穷其一生,甚至永恒也未必能够理解。” 夏极问:“龙,彼岸,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什么?” 杜鹃笑了笑,“你可是问了一个大问题呢。” 她停顿了下,缓缓道:“彼岸和三十三天传闻是佛陀,神仙的居住之地,但...诸佛已死,神仙已灭。 然后,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没人去过,只不过在过去的古册里确实留存了有关彼岸和三十三天的记载。 彼岸需涅槃而踏苦海,才能至。 三十三天则据说是道家的‘一”的所在。” “那...龙呢?” “龙...据说在地下,我们曾经积极地探查过龙的下落,但失败了。然而,似乎每一个王朝的兴废都和龙有关。” 夏极问:“龙脉么?” 杜鹃摇摇头:“龙脉不过是简单的风水堪舆之术,以地形来确定的山脉。毁了山脉,就是毁了龙脉。龙...却绝不是这么脆弱的东西。 它们恐怖,强大,神秘,在历史上仅有的几次记录里,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压倒性力量。 嗯... 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翻看史书,但凡出现那种某个王朝的领袖在必死局势下,却以完全不可能的方式突然翻盘时,大抵就是有龙参与进去了。 还有那些王朝在开朝之初,突然有绝世虎将去投奔君王,从而帮君王建下不朽功绩,通常来说,那绝世虎将也是有极大问题的。 因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无论修为多高,也绝无可能以一人之力称的上纵横无敌,开辟王朝。 你若再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不少虎将的下场都不好。 俗语有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但其实不是不许,而是...这些将军功成名就,返回他们该在的地方了。” 夏极道:“他们是龙么?” 杜鹃摇摇头:“应该只是龙随意派出的某个附属...他们的真实关系未知。而正是因为龙的存在,普通人眼里所见到的所谓的凡人王朝,才会在重重诡异之下安枕无忧。而这些事,普通人并不知道,同时,他们也并不知道三道三魔。” 夏极再问:“那六座山庄呢?” 杜鹃默然地看着他。 气氛都如冷了下来,透着一种沉重的黑暗,与阴冷的神秘。 良久,杜鹃道:“非神非仙非人,非魔非妖非鬼,非一切,不知在,不知不在,不可说,不可言,不可知......你若见到了,会浑然不知,只以为那是平平无奇的山庄。 甚至在无穷书籍里曾有过疑似的记录。 记录只是在一个地方志里的奇谈里书写的。 大体是说,某个人因山洪爆发,迷路于山野,然后误入桃花源,受到了桃源之人的款待,之后桃源之人又送他离开。 同样的桃源,有人再进入则变成了万物皆死之国,那人发了疯似地逃出来。 又有某个人在临终笔记里写道,他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误入了某个地方后,看到一群人在摇骰子喊着赌注,便也好奇地参与进去了,然后竟赢了。 然后,他出来后,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一个富人,美妾娇妻家产都突然有了。 这些记载,都以一种极快的方式在褪色。 但凡记录着的书,都已经消失了模糊了。 而人,亦已经遗忘了。 我之所以能说,是因为我们四方福地里的某一位曾经看到过这些,然后他停留在福地里,才避免了被洗去记忆。 然而,即便是我们,只要一踏出福地,也会瞬间忘记这些事。” 夏极道:“感觉还行啊...” 杜鹃笑道:“你若是知道肉...是从山庄里的一棵桃树上长出来的,就知道这不是还行的问题了。” “肉...”夏极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字了。 杜鹃道:“以众生血肉祭出血肉魔身,以血肉魔身肥山庄的一片沃土,千年滋润,而生出肉蟠桃。肉蟠桃熟了,才会大片大片地从枝头跌落,降临人间。 肉的出现,必然伴随着浩劫。 因为... 便是不吃肉,普通生灵只要置于肉味之下,就可以成精化妖。 小妖只要置身于肉味之下,就可以变成大妖。 若是大妖吃一口肉,说不定就可以成为魔。” 夏极问:“不朽魔,魔女是这么来的么?” 杜鹃道:“不知道...三魔本身就不在常理之中...若不是魔女们受到上限的限制而无法突破,若不是不朽魔受到寿元的限制而需要不停夺舍重来,它们早就占领这个世界了,我们也没有任何能和它们交手的可能。” “桃子...” “桃子......” 夏极莫名地想到自己吃过的一个灵桃。 那海量的生命真元,现在还没消化完。 杜鹃没看了他一眼,道:“对,就是桃子。那棵树,我们称为黑暗蟠桃树,这树只是长在那六座山庄的某一座之中。” 120.持《海经》身化一界,众魔徒围山逼宫(大章-求订阅) 以众生之血肉,供魔身之血肉,再肥沃土,以结蟠桃。 然后成就大妖,成就魔。 甚至成就长生不老的传说。 杜鹃还在继续说着。 她说的这些话,无不是普通人不知的秘密,其中透着一股令人悚然的阴冷。 这哪里是什么长生不老... 这完全就是夺了别人性命,重新转移到了吃桃者的身上吧? 这种手段,简直是自私到了极致,残忍到了极致,邪恶到了极致。 夏极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武当北山那一整个中空的山谷里堆满的尸体... 钱塘江上浮尸数十里... 天姥河决堤,淹没多少城镇... 庞北城地火爆发,全城居民无一幸免... 沉阴山尸体堆积如山... 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居然都是祭品么?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是这种彻彻底底地反人类行为已经激起了他的怒气。 凡人以牛羊为祭,而这些存在却以众生为祭。 那么... 夏极问:“他们是谁?” 杜鹃明白意思,想了想道:“魔。” “所有献祭血肉魔身的祭祀,都是魔在做。” “不朽宫的魔和醉生梦死宫的魔女,虽说是一对又一对的搭档,但是外围却还有许许多多的魔徒。” “有人信佛,有人信道,有人求名利,有人忠于朝廷,有人信仰教会,那么自然有人信魔...这些信徒,就是魔徒。” “魔徒的疯狂和扭曲,远超你的想象,魔徒们永远坚信魔比人类高贵的多,只有处于魔的治下,才是正确的。” 夏极问:“魔和魔女,应该已经完成了另类形式的长生不老吧?那为什么还要再求这...肉蟠桃?它们的动机是什么?” 杜鹃摇摇头,但很快道:“其实...这所谓的分肉大宴已经开始了。但是...据我所知,魔并没有去参加,而是在努力维持着不让人打扰这宴会。” 夏极奇道:“也就是说,它们努力地准备了这一桌盛宴,自己却没有参加?它们为了妖魔的茁壮成长,而无私地奉献着?” 杜鹃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神色动了动,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道:“似乎是这样,但是这很不合情理,我根本不明白它们在想什么...但说什么魔会无私奉献,这根本就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魔,能够与你遵循等价交换的规则,就已经是尊重你了。 无私? 这简直是在侮辱魔。 就好像你骂一个人是白痴一样。” 夏极想到了庄鱼。 这种醉生梦死宫的魔女,除非从因果的层面彻底抹杀,否则杀死她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 因为就算你杀了她一次又一次,不过是杀了她所梦见的人,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事实上,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算碰到。 而就算你杀了一个魔女,醉生梦死宫还有其他魔女。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们早已把本体藏的足够隐蔽,隐蔽到她们坚信不会被任何存在找到。 她们度过了无数的一生,拥有着你无法想象的技艺,在每个技艺上都堪称人类的极限。 而在这些时光里,她们已经学会了用最有效的方式去探查她们想知道的一切。 如果说她们是一杆枪的枪杆,那么不朽魔就是这杆枪的枪尖。 不朽魔通过不停夺舍,而活在时间长河的阴影里,他们不受限制,所以能够进入到各种超凡之地... 而这样的一对又一对搭档,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他们所做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庄鱼说的是真的... 那么,庄鱼想让他变成新的枪尖。 庄鱼已经看出了他的紫火。 那是...罗睺吞日炎的萌芽。 所以,她期待着这火焰能够压过浩然正气,让他彻底地沉沦魔道,成为魔。 杜鹃的话,似乎尽了。 咻~ 咻~~~~ 洞府里,只传来苏太上小口小口啜饮灵茶的声音。 不时,她伸手抓一块精致的小甜饼放到嘴中,咔吧咔吧地吃着,这些甜饼都是她珍藏之物,若要说道,每一样都有着独特的故事。 气氛虽然沉默了下来, 可是,之在场的三人都已明白这个时代,至少是现在的主题:分肉大宴。 无论魔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目的一旦完成,总归是会出大事的吧? 即便只从表面去看,群妖成潮...这已经是恐怖无比的事了。 而在这样的浩劫里, 有人想拼命阻止,有人装聋作哑,有人置身事外,有人却狼狈为奸... 有人摆出阻止的模样,实则在顺水推舟,想要收获好处,分到一块肉... 有人摆出置身事外的模样,实则是为了更好的参入其中... 种种种种,不一而同。 无论如何... 这场浩劫,没有人可以幸免。 ... ... 返回洞府后,夏极开始翻看那本名为《海经》的盘古传承。 看了这本书,他才发现自己之前获得的《开天经》与《炎魔焚域经》很可能都是残篇... 因为,这本《海经》远比前两者详细,复杂,以及...深远。 深远到了一种凡人不敢相信,甚至不敢想象的地步。 而若是《开天经》和《炎魔焚域经》是与《海经》同样层次的功法,那么它们所能达到的绝不只是第四境巅峰,而应该更深更远。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两本经止步于第四境了,所以他才对第五境“通天川”毫无了解。 然而,《海经》却远非如此。 《海经》在第四境时,需要前往水汽浩渺之地,诸如海洋。 然后在其中修行,居然可以提炼出“异水”,并将“异水”引神入体,冲破周身经脉穴位。 这一点,几乎和《炎魔焚域经》一样,不同的是,《炎魔焚域经》能够从烈日中提取出异火。 靠功法提取出“异”,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正因如此,也才可以说明这些功法的强大。 而和《炎魔焚域经》不一样的是,《海经》存在着如何达到第五境的法门,以及第五境之后的修炼法门。 而这第五境之后的修炼,才是真正修行《海经》的核心所在... 夏极看了半晌。 虽说复杂。 但概括起来, 就一句话:以身体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用以存放与孕育万物。 而当你死亡后,你的身体很可能会彻底展开,化作一个真正的世界。 但,当这个世界终结之时,你又会重新“复活”,以一种更强的姿态“复活”。 这些都记录在第六境里。 而夏极也第一次窥视到了第六境的名字——圣境。 这本《海经》竟是一本从第四境到第六境都有的功法。 夏极放下册子。 陷入了思索。 首先,这是他得到的传承。 他能得到这样可怕的传承。 那别人呢? 杜鹃可是说过,除了记忆、功法,还会有武器,宝物等等等等...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天见证他获得天神遗产的三十多人,每一个都如行走于陆地的神灵了吧? 其次。 赝品的《山经》姑且不算。 《炎魔焚域经》让他拥有了异火。 阴阳逆转让他拥有了异气。 如果再修行《山经》,他又拥有了异水。 那... 考虑到“存异者趋同”,以及“异气异火最为复杂”这两个规则, 他简直是一个人要顶着三波存在追杀。 再算上“一个存在的理智顶多容纳一到两种异”,自己现在的异气和异火就已经到差不多了。 除非,真如庄鱼所说,自己可以用其中的某一样压倒另一样。 少年捧着书。 将书册放在膝盖上。 身后洞府灵潭上的钟乳石缓缓凝聚着水滴,又一滴一滴地落入平静的潭面。 溅起黑暗的涟漪,响着幽静的回音。 略作思索,他扬了扬《海经》。 那暗金的大部头书于虚空一闪,就没入了“大黑箱”中。 少年起身,来到身后这未知仙人存放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古老书柜前,拿起最前书柜最上一排的第一本书,然后又返回坐下,静静看了起来。 这本《傀儡术》封面翻开的第一页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行文平稳安静,很可能是在最初时所书; 第二行疯狂扭曲仓促,很可能是书写者在写完最后一本,或是写到后期时折返回来写的。 这两行字是: ————组合再分解,是研究基本之法。 ————万物皆可为傀儡,宇宙亦如是。 “似乎...不是那么无聊啊...” 夏极喃喃着,然后往后翻开了第一页。 这似乎是傀儡术里最简单的机关模型,这些模型还无法行动,可是在精巧程度上已经胜过了凡间不少门派所谓的暗器了。 毕竟,古代仙人的视野开阔,所知道的信息以及可选用的材料之类,亦不是凡人能够揣度。 只可惜缺乏材料,并不能做到实际...... 正想着的时候,夏极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几天他不止一次地去往苏太上的洞府,与杜鹃等人一同闲聊,被恶补着一些信息。 而杜鹃说过,几乎所有的洞府都会存在储物戒指,只不过会藏得比较严实。 之所以仙人不随身携带,是因为储物戒指本身并非坚不可摧。 储物戒指联系着一个封闭独立且稳定的储物空间。 但储物戒指本身却并不难破坏。 若是储物戒指碎裂后,那么通常来说只有两种可能: 一,储物空间依然存在,但却被永锢在某个虚空里,没人能寻到,空间里的东西自然永远丢失了。 二,储物空间破裂了,空间的东西被卷入虚空乱流,直接被撕的粉碎。 所以,仙人不会把储物戒指带在身上,而会藏在洞府里。 夏极想到这里,就开始了更加仔细的搜查。 毕竟,他是完全掌控着这个洞府的。 片刻后,他就在一处简单的机关后寻到了一枚金属戒指。 戒指的禁制早就消失了。 夏极握住这戒指,神念探入其中。 然后...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材料。 ... ... 数日后。 银发女孩捧着茶杯,端着整个儿下午茶来到了夏极的洞府。 她未戴面具,一双赤着的苍白小足半垂在石椅的半空。 她漂亮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在忙碌。 上次来串门的时候,这里还空空荡荡。 这次来,却已经摆放了不少...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就是一些稀奇古怪金属解构,还有许多材料。 少年忙碌的时候没有穿道士白袍,而是换了一袭露出双臂的劲装,这是阿紫之前在镇子上给他买的。 顿时间,病恹恹的虚弱之态消失了,魁梧而健壮的躯体呈现在苏太上面前。 而那躯体上,还不时呈现出紫焰魔纹和浩然正气的光明。 可即便如此,少年却很专注地在组装着、操作着那些结构。 “老身实在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壮。”苏太上小口小口的饮茶,同时发出感慨。 “强壮的...像一头凶兽。” 夏极一边专注坐着事,一边随口道:“你若是每天也能坚持跑一千米,外加一百个俯卧撑,就能和我一样。” 这明明值得吐槽的言论,苏太上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继续喝茶,吃甜饼。 和盘古待在一起,她很舒服。 舒服地连喝茶的时光都变得快乐了。 她小嘴微微弯起,开心地眯起了眼,回了一句:“哦。” 空气安静下来。 只剩下组装分解的声音。 良久,苏太上又问:“盘古,你找到平衡妖火的办法了吗?” 夏极想了想,总不能一直装下去,便道:“我得了一套传承秘法,只需每日坚持,就可平衡,如今已经好多了。” 咔咔咔... 咔咔... 他一边回应,一边完成了手上傀儡的最后一步。这是一只傀儡黑鹰。 他还是初学者,在这个阶段,越小的傀儡越复杂。 因为,你需要彻底地掌控这个傀儡本身的结构,以及身体每一个部件运转的远离和产生的作用,否则傀儡是无法运转的。 傀儡黑鹰算是颇为大型的傀儡了。 其在书卷上,是完全地被剖析了。 这也算是夏极在尝试了诸多机关模型后,第一个进行的傀儡。 这傀儡的核心在于《傀儡术》上记载的一种“性命玉珠”的东西,只要以合理的方式构建傀儡,然后将性命玉珠放入傀儡的心脏部位,再配以激活,就可以使得傀儡仿佛真的拥有了性命一般活过来...并且认主。 这种玉在储物戒指里存放了不少。 此时,这金属鹰栩栩如生地立在石桌上。 苏太上好奇地瞪眼看着。 夏极抬指拍了拍这金属鹰的心脏部位,顿时间,金属鹰毫无神采的双目渐渐亮了起来,然后变得锐利,双翼展开扑腾上了半空,发出一声长啸,然后围绕着夏极开始旋转。 夏极心念稍稍动了动,默默发出了“站那边不要动”的指示,同时手指指向洞府远处黑暗里的高处尖石突出处。 顿时,金属黑鹰振翅飞了过去,然后双爪握紧那尖石,如雕塑般沉入黑暗,一动不动了。 夏极没想到这么顺利,心底也觉得有趣,又随心所欲地操纵了一会儿那黑鹰,才招招手,让那黑鹰停在他手上,随手抓出它心脏部位的性命玉珠,将玉珠和傀儡黑鹰一同收起,放回储物戒指。 苏太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一边看,一边喝茶。 茶已见底。 她才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同时道:“老身让人盯着武当,刚刚来信,武当出事了。” 武当出事? 夏极神情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伸手接过信,同时问:“杜鹃告诉过我,说任何外人出了这里都不会拥有此处的记忆,你是怎么让人盯着武当的?” 苏太上细声细气道:“盘古你除了传承,还有洞府,老身也有...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老身在斗姆的传承里获得了一个名为‘星光神偶术’的古代秘法,这秘法可以彻彻底底地控制九个人,但是,只有在星光下的时候,老身才能够花费力量去拥有那九个人的视野,甚至可以附身于那九人,对那九人私语。 但除非这九人之中有人死去了,才会空出新的名额。 于是,老身在外面世界就一直存在九只眼睛了。 那九个人实力都还不弱,而且还有些身份,最年轻的一个去年刚过了一百大寿,还挺热闹的。” 说着,苏太上手一招,从虚空里抓出一个金色玉筒,远远丢去:“盘古要学的话,就拿去吧,但老身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学会...因为这个好像是需要传承的。” 夏极只觉这法门极其有用,堪称恐怖。 表面上来看,这“控制九人,且只有在星光下才能拥有九人视野、附身九人”实在是太弱了,似乎远远比不上魔女们那随心所欲的控制。 但是,仔细去想。 首先,魔女们无法控制同一人两次。 其次,魔女们即便以一种诡秘的方法凭空捏造出了一个长期存在的中间人,但魔女们也因为某个限制而绝对无法让中间人达到引神入体的境界,终究只停留在凡人高手的范畴。 可是,这“星光神偶术”就不同了。 控制是从起控的那一刻起直到死去。 而境界则是完全看被控制者的天赋,根本不会受到境界的限制。 换句话说,这九个人完全可以成为九个恐怖的大势力。 然后只要经营有方,即便这九个人死后,新换的九个人也能够完美接盘、过渡,从而越发壮大。 这种能力,再配合上黄粱山福地时间不流动的特点,简直堪称可怕。 但是... 这种摆明了有关“星光”的传承系列秘术,他是不可能学会的。 而他也不想莫名地受到邻居这过分的信...... 咻~~ 咻~~~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银发女孩又倒了一杯茶开始喝茶,大眼里显出一副“甩不掉的小尾巴”的模样。 夏极:...... 他扔回金色玉筒。 苏太上接过,道:“盘古对老身不必客气,只不过老身实在体弱,所以很少借用别人的视野,而是由别人写信通知我。” 夏极拆开信。 信上写了武当山近日的情况。 内容非常细致,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自己就在现场的感觉。 夏极快速扫过内容。 内容很简单: 大批量的魔徒和妖精包围了武当山,只不过目前为止围而不攻。 可试图下山的武当弟子都被无情斩杀。 写信之人还在最后写出了推论: 那些魔徒...似乎在逼迫什么人现身。 苏太上忽然感到那魁梧少年的周身显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好似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凶兽显出了锋利的獠牙。 她收起热乎乎的茶壶糕点,拍拍手,掸去糕点碎屑, 心念一动,小脸便戴上了三眼四面的暗金面具,娇小的身躯便裹上了一袭暗金大斗篷, 她宛如一尊古老神秘的神灵,默默站到了夏极身侧。 121.刀中神明(第二更-求订阅) 咕噜咕噜咕噜... 轮毂碾过天地间的尘埃。 夏极掀开帘布,看着漫长的道路。 御车的是黄粱山的玄袍道士,这样能入黄粱山的道士能在道乡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对于福地的人来说,他们只是车夫。 这个世界并没有灵兽之类的东西,除非夏极还能找到一个像“莲”那样的秘宝,或是纯粹的消耗力量靠脚去奔跑,再或者让阿紫背着他跑,否则...最省力与持久的交通工具已是火车或是马车了。 咻~ 咻~~ 太上泡完茶壶再泡完茶,现在正眯眼喝着茶。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 太上愣了下。 夏极道:“车慢。” 太上点点头:“嗯。” 说着,她抬手喊了喊:“停车。” 两名受箓道士急忙勒住缰绳。 马蹄儿在古道上的尘埃里打着蹄子,车停下。 夏极下了车。 太上掀开帘子,对他挥挥手。 嗖~~~ 白袍少年周身逸散出淡淡的金光,抱刀于怀,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远而去。 而那马车再度重新启程。 如果没有意外,夏极会不顾消耗地率先到达武当,而苏太上则会在随后抵达。 咕噜咕噜咕噜... 太阳渐偏迟暮。 荒原上,长草如刀,云随风在天上舞。 苏太上的茶喝完了。 她开始收拾茶杯茶壶。 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很悦耳,这是在漫长时光里,她黑白世界里的色彩。 当她收拾完茶壶时,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御手席上传来两声长剑出鞘的“铿锵”声。 太上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掀开帘子,看到了一圈有着狂热邪气的红衣人正围拢在外面。 所有红衣人都压着同样红色的斗笠,隐约间,可以见到斗笠下的眸子疯狂而嗜血。 “魔徒!!” 两名受箓道士认出这突兀地从周边林子出现的人,急忙拔剑试图护住车内的重要人物。 他们去到黄粱山后,就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这是福地里的仙人——苏太上。 可,苏太上是符修。 而且还是不擅长群体攻击的符修。 如今,包围着的魔徒有足有近乎二十人,一眼看去,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这两名受箓道士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黑暗里有未知的存在正在窥视着此处,在等着那位夏极和这位苏太上的分开,然后...捉拿?逼退?斩杀?苏太上?分而破之? 这两个受箓道士虽然未曾见到夏极裹上暗金斗篷,但仅从他与苏太上的相处模式就能够推断出,这位曾经武当山的绣花枕头,如今竟是得到了福地仙人们的认可,他这是要被培养成仙人的专用侍卫吧? 至于夏极成为福地仙人之一,这一点他们想都不敢想。 对福地了解的越多,他们就会越敬畏。 凡人成为福地仙人之一,这是做梦都不会去想的事。 在他们看来,夏极虽说兼有浩然正气,但能够在不洗去记忆的情况下进出福地,就已经是极大的特权了。 而夏极之所以看起来正常了,不再受妖火的煎熬折磨了,想来也是仙人为他寻到了法子,帮他求得了平衡吧? 可若是他们真看夏极戴上了盘古面具,看到苏太上如小尾巴般随着“盘古”,那还不知会震惊到何等地步了。 在他们看来, 夏极明显是少年心气, 有傲慢之气,所以沉不住气。 所以,才会毛毛躁躁地赶回武当。 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势。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并无再多余的抱怨和埋怨,事情发生了就需要面对。 两名受箓道士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受箓道士快速道:“白云子,你御车狂奔,我在车内护住仙人...我会用生命护住,以给仙人出手的机会。” “好。” 另一名也应了声,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缰。 正欲行动,车帘却掀开了。 一袭暗金火焰般的身影飘了出来,好似一尊古老的神明雕像出现在了御手席上。 悠悠的声音从这“神明雕像”口中传出:“杀,还是抓?” 但是,这“神明雕像”的声音太轻了,轻到好像小蚊子发出的“嗡嗡”声,站远了就根本听不到了。 御车的受箓道士愣了下,看到四周红衣魔徒完全没反应,知道魔徒们都没听到,便提气喊道:“杀,还是抓?” 他这一声,如引爆了春雷。 刷刷刷!! 一双双闪烁着血光的瞳孔从斗笠下显露了出来。 那些瞳孔里的神色坚定,而又疯狂。 紧接着... 红衣魔徒们动了。 他们从周边拉出道道红色魔影,往中央马车飞扑而来。 一道道剑光与煞气,混合成了诸多的剑意。 他们的剑意,是一个又一个红色如流淌着岩浆的凶残魔爪。 从高处看,好像诸多魔爪正狠狠合拢,要把中央马车包住、捏碎、拖入地下。 这些魔徒竟都是第三境的人,否则无法动用剑意。 这两名受箓道士虽说也都破了先天胎息之境,但如何敌得过这许多魔徒? 强大的压迫力,汹涌的杀机如火山爆发般忽然迸出。 道士一人执剑,手臂青筋如怒蛇般暴突,一招手,面前显出六轮剑的虚影,虚影重重,眸光凝重,他已准备战死在这里,只要能够起到拖延作用。 另一名道士则是迅速伸手抓向苏太上,他已准备战死在远处,只要苏太上能够逃脱,或是寻到机会出手。 但是... 苏太上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那道士的手。 然后依然静静站在御手席上。 那道士在错愕之余,大喊道:“前辈!!!” 另一名道士则是已经玄袍无风而股,磅礴的罡气从他毛孔里冲出,激荡的袍子鼓起,他双目死死盯着周边的红衣魔影,剑已准备出手。 但... 这一切都被打断了。 无论是准备撤离的道士,还是准备拼死的道士,还是掠来的魔徒们都被打断了。 他们的时间好像变慢, 可时间并未变慢。 只不过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太快了, 快到以他为参照物,万物都变慢了。 浩然的,温暖的光,糅杂在刀光里,直接空降。 两名受箓道士只是看到那刀光,就明白了这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 魔徒们看到这刀光,就已经身首异处。 没有人看清来人出了几刀。 一百刀? 十刀? 还是一刀? 亦或一刀未出? 来人的境界和他们已经差太多了。 更何况,还有那时间最光明,最正义的气。 “浩...浩然正气。”一名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喃喃出声。 他身形还静止着, 面前缓缓旋转的六轮剑剑意虚影,已经彻底消散。 此刀一出, 万般皆被压下。 萤火之辉, 岂能与日月争华? 另一名正要带太上离开的受箓道士终于看到了一袭白影。 伴随着一声声尸体落地的“啪啪”声,那白影停在了最后一个魔徒的身边。 刀架在那魔徒的项上。 两名道士纷纷愣住。 忽地,他们明白了太上为何有恃无恐。 他们也明白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这曾经被嘲笑为武当山绣花枕头的少年,竟强大至斯?? 这明明该有着傲气,毛躁之气,沉不住气,以至于会被人清楚摸清规律、再被利用、再不服、再无能狂怒、再痛定思痛的少年,却偏偏和他们想的不同。 他离开。 又在关键的时刻返回。 他离开。 就是为了这时刻能到来。 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不过是能做他们子侄一辈的年龄,却偏偏能够呈现出如此的心智、力量以及潜力。 然后以如此摧枯拉朽之姿,以他们无法看清的速度,一瞬间剿灭了近乎所有三境的魔徒。 两名道士无法理解。 别说这少年之前都是些草包之名了,就算他之前流传出的是天才之名,他们还是不理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区区二十出头的年龄,在别人还在风花雪月的年龄做到这等地步? 两名道士面面相觑,他们见过许多被人追捧的天才,见过慢慢沦为平庸的天才,见过半道陨落的天才,见过始终天才的天才... 可是,他们绝对没见过这样的少年。 他,已经超脱了天才的定义。 而他们之前的想法反倒是狭隘了,坐井观天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被打脸的感觉,反倒是一种欣喜感由衷而生。 俗语有云“乱世出英雄”。 现在不是乱世,他也不是英雄。 但他却是在这浩劫初期诞生的......刀中神明了吧? 他,注定在这浩劫的时代,登上舞台,舞弄风云吧? 两名道士并未松懈,一左一右持剑护住御手席上的太上。 太上迎风而立,暗金袍裾如火焰在她苍白的脚踝间微微掠起。 她目光里, 黑色的世界,白色的刀光... 刀光落定。 夏极的刀正架在最后一个魔徒的脖子上。 事已至此... 这魔徒若要活命,或许主动地坦诚地把知道的信息说出来,才可能。 但是... 那魔徒却丝毫没有恐惧,没有求饶,没有震惊,没有撂下狠话,没有口吐恶言, 而是在微笑,在打量,在思索。 夏极问:“鬼?” 魔徒坦然地点点头,然后他忽地身形如电,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同时抽剑出手。 剑以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和别扭到折磨人视线的角度进行了一次反击。 但...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刀压剑。 再次架在了他脖子上。 那魔徒随手出剑,剑压刀身,利用反弹之力往后跃出, 半空之中再度出手,洒然无比,剑招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另两名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已经看的目瞪口呆。 在这魔徒的出手里,他们已经看到了数十种门派绝学的影子。 这还只是他们看出的,那些他们未曾看出的却还有许多。 两人的资格刚刚勉强到能够知道“醉生梦死宫”,但却没有到能清楚地了解它们。 此时,如此直面的观看里,只觉心中发寒。 可令他们更加震惊的是,无论那魔徒使用多么精巧的剑术,剑气,剑意,那少年完全不管不问,以简破繁。 刀,始终在那魔徒的脖子上。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闪光爆开。 剑被挑飞了,又在半空粉碎。 无论这魔徒的力量多么精巧,却始终无法逃过那简简单单的刀。 魔徒终于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夏极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那魔徒愣了下,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奇道:“你居然能理解我在想什么? 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根据你现在马车的速度,赶往武当山需要三天时间。 但是,围山的魔徒在两天后就会准时发动攻击。 请把握时间。” 说完,魔徒闷哼一声,往后仰倒,嘴角边流出鲜血。 他已经自断心脉,彻底死去了。 122.先天八卦窥未来,山重水复皆无路(第一更-求订阅) 残阳下,一地死尸。 这种情况,若是早个一年,定然会被官府立案调查。 但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官府能有人手发现并记录就已经不错了,至于调查就别想了。 此时,两名受箓道士看向夏极的目光都多了许多尊重。 虽说夏极年龄只是他们子侄一辈,辈分更是连受箓道士都不是,而是止步于云游道士,可是...他本身的力量已经超越了道乡所定下的位阶。 太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踏着长草走到夏极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我有一门术,赶路非常快。” “但是...要观想。”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然后道:“这不是之前的魔女,第二队甚至第三队魔和魔女已经入场了...” 两人沉默下来。 情况异常复杂。 魔女能察觉到这辆马车,并不算太意外。 但“围而不攻”的目的何在呢? 看起来好像在等夏极。 因为夏极的体内存在着令魔眼馋的异火。 逼迫夏极出现,然后吞了他的异火。 这是最直接的答案了。 可仔细想想,真的仅仅如此么? 只要一想到刚刚那魔女死前说的话,夏极就有一种正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在被逼着折返武当,现在还被逼迫加速折返武当。 太上见他沉默,道:“盘古,我去车上等你。” 夏极点点头。 太上弯腰,摘了一朵花。 六月了,天暖了。 野花也很香。 而或许是这段时间常常在夏极身边的缘故,太上觉得诅咒正在稍稍缓解,她一边回走,一边盯着那朵野花,期待能看到一抹色彩。 夏极看着天边。 日落。 夜幕正在拉上。 广袤的天渐变深蓝,再转黑。 苍云如一道道诡谲的扭曲轮廓,横亘在天的尽头。 哒... 一声轻响。 夏极身形往前飞掠而出,很快不见踪影。 两名受箓道士一惊,其中一人道:“他又走了吗?” 另一人道:“太上前辈,我们要跟上去吗?” 闻着野花的女孩上了车,道:“哪儿都不去,等。” 两人恭敬应答道:“是!” ...... 夏极站到一个巨大的古树后,才停下脚步,然后一念则是进入了芥子世界。 刷~~ 他所站的地方,唯剩一粒沙幽幽飘落。 芥子世界里,阿紫正骑着那头野性不改的猪在驯猪。 但那头猪的性子却很刚烈,不是一头那么轻易能被折服的猪。 于是,猪“哼哼”地嘶吼着,在灵花灵草灵树间狂奔,想要甩掉背上的小身形。 阿紫满头大汗,双腿紧紧夹着猪身。 猪一个翻滚,准备在泥潭里打滚。 双方看到夏极忽然出现都愣了下。 夏极随意扯下白袍,露出精壮而魁梧的身体。 阿紫和母猪:!!! 夏极释放一般变成了四头八臂。 这是压缩在他体内的,压久了难受,有一种猛男被禁锢在狭小空间一动不能动的感觉,而只想着去跑上三万米,再做个三百个俯卧撑。 近乎十米的四头八臂巨人,出现在芥子世界。 阿紫露出崇拜之色,这就是仙人呀。 母猪:!!!! 溜了溜了,不野了,太凶了。 显然,它在芥子世界里的灵花灵草没白吃。 很快,芥子世界里没了动静。 母猪乖巧地躲到树后。 阿紫则是跪着在磕头,看到母猪躲在树后,就把母猪拉了出来,强迫着母猪一起磕头。 母猪:??? 算了,磕就磕吧。 夏极没理这对宝贝。 如今局势复杂。 他隐隐感到再往前一步,就是直接入了一盘复杂无比的局。 而一旦掌控不好,那必然会死很多人,而且还可能是自己的亲人。 人若是死了,即便自己事后能给他们报仇,又有什么用? 所以... 他从“大黑箱”里的“二十秘宝”中取出了第七样秘宝——先天八卦镜。 卦者占卜。 古书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所以,人若想洞察天地,测算未来,必定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合乎天地之规律。 而先天八卦镜,却并非从人的角度去测算,而是...从天地本来的角度去看。 夏极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 但是,这个秘宝的作用非常奇特。 简而言之,它可以让你看到各种短期的未来。 即,你做一件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世界会如何运转,结果会如何。 这一切都会在镜中浮现。 夏极抬手,将手中那闪烁着玄光的古镜抛出。 镜子飞旋半空。 八卦之景以夏极为中心往周边扩散而出。 夏极闭上眼。 一瞬间,他好像踏入了一个水雾朦胧的世界。 雾气散去,世界变得真实。 他知道这镜子的作用已经启动了,便开始了行动。 ...... 他返回了马车旁,让太上动用那法术。 星光璀璨里,太上观想画符,然后竟接引了一道流星将两人直接带走,飞到了武当。 武当山上,气氛凝重。 武当山门外,则是存在许多的魔徒。 这些魔徒的实力都是三境,而绝大部分武当弟子的实力都还是第二境。 但因为夏极早早的到了,所以趁着魔徒未曾发现时,直接冲杀。 魔徒被他击败,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但很快,魔徒潜入凤鸣山城的信息又传了过来。 而凤鸣山城里的道宫里是存在叛徒的,在里应外合之下,不少强者都被斩杀,太极宫驻凤鸣山城的道观也死了不少人,而在魔女的手段下,虞清竹的箓章直接被盗了。 然后... 魔徒们再度围而不攻,就空着虞清竹等寥寥几人不杀。 他再度陷入了劣势的状态,而不得不赶往凤鸣山城,半路上...那一位陌生的魔女再度告诉他“马车需要四天的路程,但魔徒们半天后就会攻打凤鸣山城,如果晚了,剩下的道宫弟子可是都会死”。 这根本是不公平的较量。 夏极不明白,为什么魔徒会有这么多强者... 如果真是这样,那道乡存在的意义何在? 太上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肉”,“肉”的存在让世起妖潮,让魔徒也大幅度的增强了,而这还只是开始,随着分肉盛宴的延续,妖魔的力量会越来越呈现出绝对的压倒性,到时候道乡佛土根本不值一提。 而这,就是令人绝望和无法翻盘的浩劫。 浩劫本就是为洗涤人间而存在的,众生为牛羊,如今不过是肥了而已。 肥了,自然要被烹宰上桌,成为盛宴上的美食。 四天的路程半天就要赶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魔女就是在逼夏极,让他再度使用之前力量的赶路。 夏极没有选择。 太上也没有怨言,再度动用观想法,招来流星,两人坐着流星一同降临了凤鸣山城,之后又是斩杀包围的魔徒,大胜。 同时,夏极还携这股余威,直接定下了妖魔中的奸细——左慈,并且将左慈一起斩杀。 虽然两场胜利,可是他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果然,他才停歇下来,才准备休息,魔女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武当又被魔徒包围了,过了午夜就攻山了”。 说完,魔女继续挑衅他,希望他能怒而出手,将她轰杀,但就在夏极真要出手的时候,魔女却自己自杀了,她那一具身体死前“咯咯”地笑着,笑的很开心。 夏极明白了。 对方,想要拖死自己。 他让太上动用“星光神偶术”控制的那九人的力量。 太上毫无怨言,不顾身体虚弱,强行消耗力量,让这九人竭尽全力来庇护凤鸣山城,同时护送虞清竹等人返回武当。 那九人的实力和势力都颇为强大,只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如此...却也派出各自的势力前来支援。 然后, 太上再度动用“观想术”,以秘术招来了流星,再带着夏极回到了武当。 夏极灭了武当的魔徒。 然后...魔女又出现了。 太上的那九人固然有着势力,但是...和如今近乎无止无尽的妖潮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这一次,魔女给了夏极一个地点,让夏极要救虞清竹就需要在午夜前赶到。 而这个地点显然是在凤鸣山城返回武当的途中。 太上再度动用观想术,召唤出了流星,然后...夏极来到了魔女给出的那个地点。 可惜,那个地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魔女在赏月。 魔女见到流星上的两人出现,笑着问他“月亮圆不圆”。 夏极质问她。 魔女吃吃地笑了起来,反问了一句“难道你还要敌人告诉你,你需要救的人在哪儿吗”。 夏极发了疯似的返回了凤鸣山城。 但虞清竹等人早就出发了。 太上连续强行消耗力量,运用“星光神偶术”进行联系,但是那九人根本不在此处,而只是派出了手下。 很快... 午夜过了。 魔女提着虞清竹的人头出现在了夏极面前,笑着告诉他“武当已经被屠了”。 而就在此时,太上因为在极短时间里连续动用诡异的“观想术”,而陷入了沉睡与痴愚。 夏极喂她吃签到的丹药,可于事无补。 愤怒之下,夏极展露真身,四头八臂白焰巨人,魔女是震惊了下,然后咯咯地笑着张开双臂,道:“记着我的名字,我叫贞娘...本来我只想试试你的极限,可是没想到你的极限竟然这么优秀呢...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搭档哦...来,发泄吧,让世界感受你的痛苦吧。” 说完,她果决地扑向了夏极,沐浴在高温白焰里,微笑着死去。 失去理智的夏极,如同受伤的凶兽一般,开始了疯狂地屠戮之旅,然后彻底入魔。 似乎感受到意志与原主相差太大,又似乎是因为时间到了,画面彻底粉碎。 夏极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渗出了汗珠。 再看时,先天八卦的八重卦象已经淡化了一重卦景,显然他还有七次测试机会。 ... ... 他看看四周的芥子世界,心底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动用了这先天八卦镜,结局很可能就如镜中所显示的了。 “刀刀软肋,不停地逼迫我,让我不得不展露出更多的力量。” “而一旦展露出了某个力量,下一次逼迫就会把之前展露的力量彻底考虑进去,然后更进一步地逼迫。在一次次逼迫中,让我疲于奔命,最后彻底失去希望,玩弄于股掌之间。” “唔...” “那先去凤鸣山城,带着虞清竹她们返回武当是否可以呢?可是...在上一次的可能性里,太上和我说过,流星最多可以承载两三人,那是极限了。所以不行。” “那个魔女叫贞娘,寻到她,杀了她,也做不到,因为除非遵循因果线击杀,否则谁都别想找到魔女的真身。 而且,即便没有贞娘做这件事,还会有其他醉生梦死宫的鬼来做。” “那么,把所有的人都收入我的芥子世界呢?让他们在芥子世界里变强,等足够强了,再出去呢?” “不过,这太疯狂了。而且,即便他们足够强了,却也终究不可能抵挡的住那么多妖潮... 而且,让他们消失从而来躲避,实在不是一个方法。 对了,先返回凤鸣山城,然后我用芥子世界将虞清竹小师姑她们收纳进去,之后返回武当...我坐镇武当。 这么一来,应该就可以了吧?” 夏极复盘了几遍,虽然后续的情景看不清,但至少在最初似乎是可行的。 “那么...” 四头八臂的巨人坐在八卦中央,再度闭上了仅有的睁开着的双目。 ...... 画面再度变幻。 第二种可能开始。 夏极离开芥子世界,返回了马车旁,让太上动用法术,以流星之法飞到凤鸣山城。 他也不解释,直接用芥子世界强行带走了虞清竹等武当之人。 然后太上动用第二次流星法术,再飞回了武当,解决了魔徒。 可是,解决了一批又来一批,每一批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上升。 他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来敌。 终于,他迎来了妖潮。 而因为妖潮太多太多的缘故,他无法兼顾,而只能说服虞清竹,让虞清竹使用火德星君箓章。 虞清竹虽然很迷惑这芥子世界,但依然选择了相信夏极,并且动用了箓章。 而召出了躲在一边夏极。 火焰巨人显出,苍白的火焰席卷八方。 妖潮败退。 只不过,妖潮无止无尽,且每一波的强度都在递增。 而箓章召唤存在时间是有限的,没多久夏极就返回了原地。 虞清竹继续动用。 火焰巨人不停出场。 极多的死亡带来了极多的生命真元。 终于,火焰巨人也无法阻拦了,而且那海量的生命真元也让他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压缩的状态了。 他显出了四头八臂的真身......这一刻,他固然还能对众人撒谎,说这是火德星君更大层次的降临。 但是... 那浓郁的苍白火焰,诡异的芥子太阳火焰,以及三四两身的浩然正气即便藏的再好,却至少瞒不过在场的两个人的眼睛,或许还有其他魔女躲在人群里观战,可是却是未知。 这两个人... 一个是贞娘。 一个是太上。 妖潮退去了。 贞娘出现,吃吃笑着看着四头八臂的巨人,然后笑着直接点出名字道:“夏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庄鱼要护住你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也心动了呢”。 然后... 贞娘就消失了。 妖潮也退去了。 没多久... 夏极是大妖魔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周边。 太上没背叛他,武当众人也没有憎恶他。 可是,贞娘或者说还有其他魔女却已经最大程度的把事实添油加醋地曝光了出去。 武当山能容夏极。 但人类容不下大妖魔。 尤其是,在这个许许多多的人死于妖魔之手的世道,更是如此。 是。 那大妖魔是保护了武当。 谁能保证这不是在骗取信任? 谁能保证这不是某个诡计? 于是,夏极假装离开武当,实则又悄悄地钻入芥子世界,返回了武当。 然而黄粱山福地,他却无法返回了,太上也迫于压力和他结束了短暂的邻居的关系。 这时候... 妖潮又攻山了。 夏极无奈,再度从芥子世界里钻出,击退了妖潮。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其实一直藏在后山... 数日后... 武当周边的村子开始被一个个屠戮,所有人都死于火焰。 而“深藏武当的大妖魔,在虐杀无辜百姓”的消息又被传了出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武当山声望一落千丈,许多武当弟子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一个个脱离武当下了山门。 很快,武当山上就剩下虞清竹,大师兄等等几个人了。 而就在这时,一纸“勾结妖魔”的罪状从山南道大将军府传来。 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派遣了铁骑侍,已经新的骑尉去武当抓人。 此时,紧急情况之下,大师兄急忙去唤醒闭关中的洞玄子... 然而,洞玄子的闭关还未有多久,此时正在要紧时候,直接走火入魔,功力废了大半,境界狂跌。 夏极出场,却被大师兄拉住... 大师兄跪在地上,求他走吧。 夏极无言以对,然后还是强硬地将武当山上剩下的人全部收入了芥子世界里。 ...... 情况至此,和夏极原本的意志产生了彻彻底底的偏离。 画面粉碎。 夏极再度睁开了眼。 这里面的体验,宛如真实存在一般。 夏极端坐芥子世界,而周身的八卦再度黯淡了一重卦景... 他如今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无声之中藏着的无穷凶险了... 此时的他,就如临渊而立。 还有六次机会。 那该怎么办呢? 123.劫初生机不得觅,老道信劝归皇途(第二更-求订阅) “阿紫,过去多久了。” 巨人嗡嗡的声音带着凝重。 小狸猫愣了下,急忙开始掰手指,然后喊道:“主人,从你周围的八卦之景显出,过去了大概一分钟时间。” “阿紫啊,老实和我说,你的一分钟是六十秒吗?” 小狸猫居然思索了下,然后才点头道:“放心吧,主人,阿紫最靠谱了。刚刚主人只是坐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周围的八卦之景就开始熄灭了呢。” 夏极舒了口气,测算时间看来极短,那么...他就可以安然地继续测试可能会存在的未来了。 “第二次测试告诉了我一个道理。” “一旦显露真身,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隐瞒过魔女。 再考虑到魔女无处不在这个可能, 换句话说...今后只要我在人多的地方动用了真身,几乎就必然会被观察到四头八臂巨人身上的火焰和名为夏极的人类火焰相同,然后魔女们会利用她们的软实力,通过舆论以及关系形成恐怖的碾压。 而我则不得不‘软囚禁’在武当山上。 然后,即便我可以护住武当山弟子的性命,却也是将他们关于芥子世界,却再也无法阻止武当山的覆灭。” “我的所有力量都无法命中敌人,敌人的所有屠杀都可以按到我头上。 因为...光明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大妖魔。 所有的憎恨都会针对我。 我救一百个人,它们可以肆无忌惮杀一万个人。 而且,我变成妖魔,也正是魔女们喜闻乐见的事。 除非,我真的灭绝人性,彻底地站在反人类的一边,随心所欲的杀人...但是,这绝不可能。 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无论何时何地,至少这一点,不可忘记。” “另外,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若我未曾记错,这是他第二次针对武当出手了。妖潮来袭不积极,反倒是给武当扣帽子速度快的很...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唐半城和妖魔有勾结? 再考虑到之前蓝海洋城军舰港里藏着醉生梦死宫的鬼这件事... 这是否可以推论,朝廷里也有魔的奸细?” “但,应该只是部分,官府对妖魔的抵抗整体上还是颇为积极的...” “而且...” 夏极想起了那位生母以及明山童。 “至少她们没有和妖魔勾结,而她们又处在能够自由进出的皇都,这就意味着皇都各方势力在极大程度上是没有和妖魔勾结的... 妖魔也未必是一枝独秀,因为...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之中,龙显然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龙是什么? 没人知道。 但从这流传于极少部分上层之人口中的信息里,不难得知,三魔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存在于某种玄之又玄的制衡之中。” “根据明山童所说,十二道大将军和皇朝的关系几乎已不是上下层了,阳奉阴违的事极多...那么,唐半城很可能是瞒着皇朝,把该报上去的事故意压着。 从而导致整个山南道成了一个封闭的地界。” “一个...关上了门的...宴会大厅。 大地为餐桌,众生为鱼肉。 可众生却绝不会去信任何人,他们不信真理,不信善良,不信正确,他们只信眼前,只信经验,只信美好的谎言。 而分食者,则是妖魔。 妖魔喜欢给眼前,喜欢以经验去蛊惑,喜欢抛出美好的谎言。 妖魔并非直接吃人... 它们是以众生为献祭,肥沃那某一座山庄的土壤,使得黑暗蟠桃树的桃枝生肉,肉落人间。 不过是气味,就可以使得动物植物化作小妖,小妖更强大,那些迟迟无法成就大妖的直接迈过门槛,而已经是大妖的...不过吃一口,就可能长生不死,继而成魔。 更别说早就虔诚侍奉魔的魔徒们了。 那些魔徒可能之前实力很弱,根本无法和道乡佛土抗衡,可现在有了肉,他们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次可怕的飞跃。 而一切的核心就是...肉!” “等等...” 夏极眼前忽然浮现之前沉阴山的一幕。 漫山遍野的妖潮,黑压压一片,如遮天乌云席卷而至,入眼皆是。 但是,那些妖似乎有个特点,那就是... 好像疯了。 他又想起许多年前斩杀的蛇妖。 那蛇妖,就连神魂都疯了。 “肉有问题。” 夏极深吸一口气。 他感受到这个世界正在从有秩序向着混乱无序疯狂过渡。 而一重重黑色扭曲的魔影,正如行使着某个神秘的使命,在推波助澜。 世间万物皆已勾连成天罗地网,成千古未有之浩劫。 那么... 再试试吧。 夏极看着芥子世界的远方。 八卦图景缓缓旋转。 他缓缓闭上眼。 再次被一道玄妙的光华笼罩。 第三次可能性测试,开始了... 而如果成功。 那么,这个可能,就会在接下来变成现实。 也许就在这一次了。 ... ... 夜色里。 一道流星闪过,降临在了武当的后山。 没多久, 太子洞的门前迎来了两个人:大师兄玉鹤子以及夏极。 “师弟,你从黄粱山仙人处得到的消息...要知道现在虽说魔徒围山,却还未攻山,而师父却在闭关之中。” “大师兄...”夏极侧头看向玉鹤子,瞳孔里充满了真诚和焦急。 两人对视半晌。 玉鹤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打开了太子洞的机关石门,然后看着夏极走入。 夏极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重金光, 散步之后,周身已经镀染了三重金光咒,光明虽说内敛,但在玉鹤子眼前却依然无比显眼。 大师兄惊了:“你...你是那一晚...” 夏极道:“师兄,我答应过那位仙人,不可以透露这些。” 大师兄顿时明白,露出笑,急忙转身,看着夜空,嘟囔着:“哎呀,今夜的星光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他心底已经彻底放心了。 得仙人传授,又身怀浩然正气的师弟,简直比他自己都值得信任和信赖。 夏极以三重金光咒和浩然正气,往太子洞内走去。 洞内,依然有三个修炼石洞。 洞呈三角。 中心点则是一尊神像。 这神像也是真武神像。 但和紫霄后宫的神像相比,这里的神像面容模糊的很,若不是有龟蛇存在,根本无法判断出是真武大帝。 放在以前,任何人都不会在意这种模糊,毕竟年代久远,神像有所消磨实乃正常之事,根本无需大惊小怪。 但现在的夏极,却由衷地感到了一种奇异感。 再加上三魔三道的共识——诸天神佛已死,三十三天和彼岸再无一个神佛。 这种奇异感就更加的强烈了。 他盯了一眼太子洞内那模糊神像的瞳孔,就好像对着某种危险无比的事物一般,不自觉地充满了警惕。 “是清泉子啊...” 略带着嘶哑的平静声音忽然传来。 坐在中央石洞的老道睁开眼,他感到了那股点化于他的仙人气息,所以从参悟里自主地退了出来,然后入目的却是自家徒儿。 再看到徒儿那一身浩然正气,老道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没问他和仙人的关系,而是微笑道,“清泉子,莫急莫急,来坐。” 他随手招来一个蒲团,掸了掸灰尘,放到自己的对面。 夏极收起金光,坐在老道对面。 老道笑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夏极沉默了下,问:“师父,我武当可有什么底牌能用...” “怎么了?” “如今魔徒围山,所有魔徒几乎都达到了先天胎息之境,有的或许更强... 魔徒之后,还有魔徒,还有妖潮,数不清的妖... 还有醉生梦死宫的鬼,还有不朽宫的魔... 我武当,能挡吗?” 夏极以为老道会质疑,会紧张,会恐惧,会大惊失色。 但,什么都没有。 老道平静道:“清泉子啊,我武当还有真武箓章,不必担忧... 除此之外,老道我还能舍去这把老骨头背着真武大帝的香火金身,持一把剑誓守武当。 再以锁妖塔,锁困群妖。” 见到夏极疑惑的眼神,老道笑道:“香火金身,锁妖塔,真武箓章,就是我武当的三张底牌...所以,若是真有那些禁忌里的魔出现,老道也不惧怕。” 说罢,他悠悠喊了声:“玉鹤子。” 门外的大师兄正在假装赏月,听到传呼急忙跑了进来。 老道问:“掌教何在?” 玉鹤子道:“还在凤鸣山城。” “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与我听。” “是,师父。” 玉鹤子直接娓娓道来,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良久,大师兄讲完。 老道听完。 他道:“玉鹤子,让掌教回来,然后我自会破开魔徒去迎她。” “是。” “你先出去。” 大师兄起身,外出。 老道从洞里的一边儿取了些纸笔,很快写了一封信,然后以火漆封好递给夏极,“清泉子啊,你帮为师送一封秘信去皇都,交给珍太妃...你既能突破魔徒包围返回,自也能突破离去。” 夏极道:“老师是想支开我吧?” 老道笑道:“需要老道发誓么? 武当,老道会守住...但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去往皇都。 你和珍太妃本是母子,当年事由老道已然有些眉目...老道可以保证,珍太妃虽然欠了你,但当年确是逼不得已,再无其他法子。她对你的心以及愧疚,这些年老道都看在眼里。 你去见见她吧。” 说罢,他笑容消失,神色严肃。 夏极接过信,起身,告退。 远离太子洞后,他直接开始拆信。 只是,他才触碰到火漆,就有一道声音从火漆上传来... “清泉子,不得拆信。” 夏极愣了愣...寻到了太上。 太上看了看那火漆,口中念念有词,指头一挑,就把火漆整个儿挑下来了,同时道:“盘古,这只是小法术,你如果学了也会,只是学不学无所谓,老身也是无聊久了,才什么都学了一点。 这小法术的关键在于只能由指定之人破坏火漆,否则信封里的信会变成一张白纸。 如果贸然破解,只有三次机会,第三次若不能成功,效果等同直接破坏。 然而,这破解之法说来也奇妙。 一共有三十七种锁,其中三十三种在凡间失传了,只剩四种。 老身有些经验,所以试了一次,就试出来了。” 说着,她把信取了出来,递给夏极。 夏极看了一眼,心直接凉了。 信上写了不少话,但核心意思是... 让他好好活下去,等到浩劫过去了,他这样天赋的人必有成就。 届时,他若是有心,便再回武当山,重建山门,以延武当道统。 太极宫延绵十代,已经够了。 之前武当在古代,何等风光,何等仙人如云,岂不是也衰落了。 若不是太极宫第一任掌教重建山门,这武当山上便是再无道宫了。 而今后,新的道宫新的第一任掌教就由他出任了,此事任重而道远,切莫心焦。 老道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太上显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夏极收回信。 看着夜色。 只要他不出现,那么,魔徒就会在两天后攻山,那么...他就还有时间。 三道三魔。 既然这是三魔,那么...道呢? 打擂台赛,总需要同阶的存在吧? 现在,山南道关门,三魔出世,和凡间的道乡相抵抗,根本就是以大欺小,降维打击。 那么... 夏极看向太上,道:“如今妖魔出世,天地玄黄四方福地不出手吗?” 太上道:“会出手。” 夏极舒了口气。 太上想了想道:“但是,不救人。” “救人,就会死更多人。” “急躁,就会看不清真相。” 夏极道:“时间越久,不是越会给对方更多的成长时间吗?” 太上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道:“成长才能看出规律,试探才能看出布局,有人死亡才能看到危险, 此乃千古未有之浩劫,大势之初,无坚不摧,谁会做冒头之人,去螳臂挡车?” “盘古,你要明白,一座城,一城人,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都比不上四方福地的一个人。 因为,四方福地的这一个人可以救剩下的一百万人一千万人一亿人十亿人,更多人。 而那死掉的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却不行。 道乡可以毁灭。 佛土可以破碎。 人类可以死亡。 因为,只不灭族,一切就还能重建。 时间可以把再黑暗的历史淹没,遗忘。” “但是,盘古啊...老身会站在你身侧。 所以,能否让老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着急?” 明天更新稍晚 需要时间整理下剧情与后续大纲。 凌晨零点零一分无更,明天中午前更新。 124~125.轮回八世洗尽铅华,端坐武当稳如神峰(7500字-大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现在的老身还未陪你经历过生死,未曾陪你度过许多时光,即便老身说了你可以信任,又真的能信任么?” “魔女在狩猎我...她们会用世间所有我在乎的人为诱饵,逼迫我。” “老身明白了,她们在为魔试探,因为不朽魔之中是有存了异火的大妖魔的... 试探出你的底线,你所有的底牌。 再让你陷入绝望,痛苦,直到挫败,生不如死,自我怀疑,她们才会让她们的搭档出手,来收割你,吞噬你的异火。 因为,上一次老身的出现,使得它们的警惕提升到了极致。 对此,老身需要说抱歉。” “无需说抱歉。” 夏极知道,上一次和不朽魔的会面,如果不是太上秒杀了对面,自己是需要被迫动用真正实力的,而有魔女在现场,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他有在乎的人们,有不想被毁灭的地方,这是他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软肋。 经过短短的几次交锋,他已经明白了魔女的特性。 这是一群绝对不会上钩的存在。 漫长的生命为她们培养出了恐怖的耐心,将不择手段视为正常的平常心。 让她们一人成狼群,而可以骚扰狩猎更大型的猛兽。 至于什么追求武道的至诚之心,她们根本没有。 你若是和她们谈这些,她们会笑着答应你,然后在你摆好姿势等着公平对决的时候从背后捅你一刀。 简直就是天罗地网,无处不在。 夏极自问即便还有“莲”这样的追寻因果的秘宝,真的有用么? 他固然能再杀死一个魔女。 可是,醉生梦死宫不止一个魔女,他甚至不知道有多少,至少目前已经出现三个了。 陶吴,“庄鱼”,贞娘。 每一个鬼都对应着一个魔。 那些魔可以通过夺舍,不停地更换身份,不停地存活于世...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或许,他们就在你身边,在你最熟悉的人之中。 这就是藏在历史阴暗面的禁忌吗? 夏极略作思索。 为了获得一个正确的解决办法,他必须利用好这些开始的机会。 这一场,他决定去搜集更多的信息,以开拓视野,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抉择。 ...... 流星从小镇上方闪过。 落在镇子的入口处。 此时已是深夜,镇子里安静的很,夏日熏风吹拍着红彤彤的灯笼,萤火虫在路畔的长草里飞舞。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并列站着。 其中矮些的那一道则是取出一面土黄色的旗帜,在小片刻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皎洁的月华,只落下一道孤影。 孤影顺着镇子主道前行,停在了一扇熟悉门前。 伸手。 略微犹豫。 叩门。 身为儿子,本不该深夜打扰老妇的休息,可是...他必须如此做。 未几, 门里传来下床声、渐近的脚步声。 门缝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往外窥视的瞳孔。 紧接着, 吱嘎~~~ 门开了。 庄鱼打着哈欠,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前,挠了挠夏极同款的鸟巢发型,柔声道:“弟弟,回来了?” “轻点声,娘刚睡了。” “这几天娘的胃口可好了,晚饭都吃的比平时多...” 庄鱼如同姐姐一般,在扯着家长里短,一点儿都不着急。 夏极没进门,道:“跟我来。” 庄鱼颀长的娇躯半靠着门,丝质的睡袍显出若隐若现的春意,还有羊脂白般的肌肤,她调笑道:“想和姐姐拉拢感情吗?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又没血缘关系。” 说着,她往前踏出一步,小心地关上了门。 两人漫步出了镇子,很快到了无人的荒谷。 下一刹那,夏极直接扯开了身上的白袍,露出了精壮而充满野性的躯体。 庄鱼傻眼了,讷讷问:“你是想在这里给我点乐子吗?我...我还没刷牙呢...” 话音未落,那赤身的少年已经开始变大了。 潺潺的紫色妖火从他周身毛孔流淌出来。 流线般的肌肉开始膨胀。 很快,他成了一个沐浴在紫焰里的巨人。 他隐瞒了四头八臂,但是却显出了近十米的身高。 庄鱼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近十米的紫焰巨人,欢喜道:“你已经作出了选择,而且你成功了!” 紧接着,她好奇道:“你是为了武当之围吧? 你居然能看到那种地步,知道那局势无解,然后果决地来找我... 只是,你真的决定了吗?” 夏极点点头。 “太好了。” 庄鱼露出笑,然后道:“我们等一会儿。” 两炷香时间后... 一道黑色的倩影从荒古外飞掠而至。 落在两人之前。 那黑色倩影显然是为女性魔徒,在扫了一眼庄鱼后,她看向那近乎十米的紫焰巨人,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夏极瞥了一眼,知道这个女性魔徒十有八九就是贞娘了。 两女围绕着巨大的夏极,好奇地打量着。 “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诞生出魔...上一次魔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我都忘了。” 贞娘忍不住感慨着。 “而且他的火焰,真美...这是那个异火的萌芽阶段吧。” “哦~~~哦~~~”贞娘发出陶醉而诱人的声音,“好年轻的魔,真想做他的搭档呢,反正我们醉生梦死宫的鬼本来就多于不朽魔,让我那搭档去换个人好了。” 她丝毫不去畏惧夏极的火焰,轻轻一跃,就如攀山般登上了紫焰巨人的身体,然后如小巧的萌宠站在了他的胳膊弯之间,伸手抚摸着他那如铁水浇铸成的肌肉。 “真有力量感,真让人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感到温暖。” 这时,无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下去!!” 贞娘循声看去,只见庄鱼抱胸,正冷冷地看着她。 “忘了规矩吗?” “没忘,只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位是真的想成为魔呢?毕竟他出现在这里,展露了这些,目的性很明确吧?他...是为了救人。” “这些不关你的事,我让你来,只是为了让你看一看,同时让你知道你的人可以撤回去了。” “准备独享嘛?” “我的搭档刚好受了重伤,所以换成他,也是理所当然。既然是我搭档身为人类时候的遗愿,我自然要帮他。所以...武当山的人,至少这一次,你们不许动了。” “知道知道,规矩嘛,不可自相残杀,遵循先来后到。” 贞娘笑笑,然后又如贴着心爱宝贝一般,用脸颊在夏极的胳膊上蹭了蹭,温柔道:“学了长生法之后,来找我,好不好...我比她能干多了。 她呀,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可没耐心了,我就不同了。” 说罢, 贞娘吃吃地笑着,然后旋身踏步,化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往远处急掠而去。 随着贞娘的离去,武当山之围是真的解开了。 只不过这世上从今往后少了一个白衣飘飘、四头八臂的少侠,而多了一个藏在幕后的魔。 夏极再没有回黄粱山福地,也没有出现在武当。 养母庄慢慢也搬了家,被他与庄鱼待到了一个东方临海的小镇上,重新住下。 刚开始的时候,庄慢慢还不适应,但很快她就熟悉了这里的新生活,因为她重新拥有了许多健谈好客的邻居。 这些邻居,自然大多是魔徒。 此处,虽谎言滔天,但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养老之地了。 若有人能够一辈子骗你,对你热情,让你看不出半点假,那这还是骗么? 夏极以为自己会见到其他魔,或是魔女。 这也是他这一次试探的主要目的。 但是... 并没有。 庄鱼笑着告诉他,需得等这一世结束了,他重新换了身份和身体,才意味着他正式加入了不朽宫,也才意味着他能够正式接触到除她之外的魔。 这一世,无论怎么样,不行。 但,庄鱼却大大方方地将她的本体呈现在了夏极面前,告诉他作为补偿,她的本体愿意和夏极相见。 那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乞丐,但在一次沐浴后,却如剥了壳的鸡蛋般,雪白而光滑。 之后,夏极就如彻底地从世间隔离开来了,只是随着庄鱼学习不朽魔的长生之术。 亦即不朽之术,夺舍之术... 夏极这才开始明白不朽魔的具体强大。 不朽魔,神魂里可以包容一切力量记忆,以及将异糅杂到神魂之中,即便身死,但神魂根本不灭,就算在雷雨天被雷霆击中,也不会受多少伤。 而这样的神魂可以肆意夺舍,然后吞噬原主的一切,至于被反噬...那是绝对没有半点可能的。 虽说是重新开始,但因为前世、前前世、不知多少世的传承,他们新的躯体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变强,然后利用新的身份在世俗的世界里获得家族支持、继而获得庞大的权势和力量。 如果这个身份有着足够的价值,那么...在不朽魔脱离这身份前,会有魔女来接手。 然而,不论怎么样,不朽魔和魔女终归会脱离那个身份。 为了避免力量的流失,一个同样藏在阴影里,隶属于不朽宫和醉生梦死宫,然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的下属组织出现了... 那就是... 教会。 但教会并不简单,因为教会背后还有着许多外朝的影子。 而十二道大将军里的好几位又与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教会之中势力错综复杂。 在这段修行的日子里,武当山的事则由庄鱼和他说着。 然后,他知道了妖潮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知道了身在道乡的武当自然也参与了诸多道宫抵抗妖潮的行动里。 知道了武当的锁妖塔与香火金身确是异宝,能大能小,就如他的芥子世界一般... 只不过,锁妖塔的锁妖数量是有限的,面对大批量的妖潮,效果有限。 香火金身能够提升的只是单人的力量。 然后,他又知道了一点... 武当的真武箓章是假的,之所以存在只是为了振奋人心而已。 老道即便到死都未曾使用那箓章。 而讽刺的是,杀死老道的并不是妖魔,而是山南道大将军府的人,是从背后开的枪。 外人只道是妖魔所杀,而夏极却因为庄鱼的缘故才知道了真相。 老道死后,武当亦是难挡大势,而覆灭了... 但虞清竹还活着,她彻底继承了老道的道童,身背真武的香火金身,袖藏锁妖塔,手执雌雄双剑,腰间揣着火德星君箓章... 从此成了一个背负着仇恨而生的道姑。 此生,唯斩妖除魔。 杀,则杀尽。 而她则是拥有了一个名号——“真武剑魔”。 此时,夏极已经觉得事情的发展远远背离了他的想法,而这一次卦算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抓紧时间,终于学会了不朽宫的长生之术,虽然还未实践,还未修行到高层次,还未达到神魂不灭的地步,但却已经入门了。 在即将离去前,他来到了庄鱼本体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直接轰杀了庄鱼的本体。 他只是在这虚假的拟真世界里,试一试可能性,想看看醉生梦死的魔女被杀后,会否真的死亡。 然后... 他看到庄鱼出现在了本体和他面前,笑着问他:“弟弟,为什么要杀我?” “不过,没关系,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本体...可也算我的本体。 陶吴被那位未知的存在遵循因果线斩杀后,所有魔女都警惕了。 而我却刚好有一具这样的身体,能够让一切因果都会导向她,而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不会直面任何人。 唯有不卷入任何因果,不被任何人知晓,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 “弟弟,果然还是痛恨我,所以才会杀了我吧?我不怪你。只不过...这一世发泄够了,下一世就好好开始吧。” 庄鱼笑的灿烂无比,“谁不是这么来的呢? 世界这么冰冷,这么孤独,没有人能真正的长生不死,强如顺帝求长生蟠桃,却也终究不免一死... 行到数百年后,你认识的人都没了,一个人空空荡荡地走在这人间的大地上。 但那时候,你至少还有姐姐在。 无论恨也好,爱也好,终归还有你熟悉的人陪着你,不是吗? 人类的心太柔软了,活不到永恒,而我们...却不得不活到永恒。 谁不曾哭过笑过,然后却只剩孤独和狂欢呢?” 夏极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得不?” 庄鱼笑道:“几世之后,你就明白了,我们...并非自由的。无论妖潮,还是肉,真相...都远非你所见。” “对了,娘已经老死了,她在病榻上临终想见你一面,我骗她说你去斩妖除魔去了...她让我转告你一句,她这一世能有你做儿子,很开心。” 说完... 庄鱼从怀里掏出匕首,缓缓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一边插,一边笑道:“去发泄吧...把多余的情绪都发泄掉,然后...这一世就结束了。 下一世,好好开始... 你会拥有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一切...” “你喜欢的身份,我会都安排好,夺舍谁,成为谁,都可以。” 说完, 匕首已经贯穿了心脏。 庄鱼倒地,死在了她所谓的本体之前,双瞳失去了神色。 嘭!! 画面粉碎。 夏极盘膝坐在芥子世界里。 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拟的卦算。 可是,这经历如此真实,真实到内里的一切感情,喜怒哀乐,以及不朽之法都还铭记于心。 刷~~ 又一重卦景消散,还剩五次机会了。 ...... “阿紫,过去多久了?” “啊~~主人,那个,大概过了半分钟吧。” “明白了...” 什么都还没发生。 什么都还来得及。 苏太上的马车还等在外面等着自己。 这还是加入黄粱山福地后,第一次外出。 贞娘和自己还是第一次见面,后续的事都还没有发生 庄鱼还在小镇上安安稳稳的居家过日子。 老道还在闭关。 虞清竹还在凤鸣山城,抵抗妖潮。 醉生梦死宫与不朽宫无解。 四方福地短期内不会出手。 山南道已经关了门,大将军唐半城勾结妖魔。 教会势力错综复杂,内里有数不清的神秘与禁忌。 皇朝犹然在北,原本平平无奇,只不过在这些恐怖势力、阴冷暗流环伺之中竟然还能高高在上,便是更显出几分和表面截然不同的可怕。 这些或许都还是表面。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千丝万缕的网,或远或近的为此时此刻带来了偶然或必然的影响与变化。 一件件发生的事,不过是这诸多大势,诸多意志形成的缩影。 夏极沉默了下,喃喃道:“要解决一个问题,有三种办法。” “第一种,解决问题本身,这一点做不到。” “第二种,解决出问题的人,这一点还是做不到。” “第三种,解决被出问题的人......” 他思索了片刻。 是的,还有五次机会。 他可以去将那诸多神秘的势力,一一探寻出部分的真相。 对阿紫来说,不过过去了数分钟而已。 但每隔半分钟,主人总会问她“过去多久了”。 这就让小狸猫很好奇。 而让她更好奇的是,主人每一次的气质都变得更为深沉,好似每一次都在脱胎换骨。 每一次,都和之前不同。 起初,他还急躁。 但没多久,他就如尘埃落定了一般。 再没多久,他就如已经看破了一切一般。 虞清竹,不过沉沦在虚假而模糊的梦里度过了一生。 但,夏极却是在真真正正的世界里,足足尝试了八次可能,尝尽了喜怒哀乐。 这八次,他做出了各种试验,见到了各种人,也明白了哪些人是真真正正可以完全信任的。 有鬼,有魔,有教会,有皇朝... 这八次,他也学到了不少秘法。 其中最值得期待的则是; 不朽魔的不朽之法。 教会的莲纹枪技术。 罗睺吞日炎的真正用法。 以及,诸多的信息。 而他,也终于寻到了破局之法。 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已如经历了八次轮回。 如今,轮回梦醒。 八重卦景,皆已黯淡,轰然一声...那悬浮于半空的镜,碎了。 但,夏极却已心如止水。 他收回四头八臂之身,一招手,裹上月白色道袍,庄重地整理了下长发。 然后踏步,离开了芥子世界。 明月天, 长草上, 马车正在这天高的荒原上静立着。 两名受箓道士看到远处走来的白影,都是纷纷愣了愣。 因为气质明显不同了。 或许之前,他们所见的夏极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但此时...却唯剩一种沉定如渊的深海之感。 浩渺而不见其边际,深沉而不见其波澜。 便是此时的夏极未曾展露浩然正气,却已经让他们不有心折,好似面对着一片海,一座山般,有着庄重肃穆之感。 “见过清泉子。” “见过清泉子。” 两名道乡里算得上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急忙行礼。 这完全是他们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 可是,之前他们并非如此。 车帘掀开,苏太上好奇地看着他。 她看见了他的眼神。 很奇怪。 明明才过了一炷香时间吧... 为什么,那眼神好像经历过了无数事一般? 太上倒了一杯热茶,扬起暗金面具的脸庞,一双瞳孔带着笑意。 “喝茶吗?” 夏极那庄重的面容打破了,苏太上在八次可能里经过了无数的考验,每一次...都通过了考验,是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存在,于是,他露出轻松的微笑道:“再带三块甜饼。” 苏太上惊奇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似乎已经不再担心任何事了。 哪怕之前那被魔女附身的魔徒威胁了他。 他似乎也已经从容不迫,拥有了一种更为广阔的视野,更为博大的气魄,而不再忧心忡忡了。 有一种繁华落尽、洗尽铅华的感觉。 有一种从小男孩长成了大男人的感觉。 “好啊。” 苏太上笑着数出三块甜饼,装盛在碟子里,连同倒好的热茶一起递给了他。 夏极道:“今后一起吃下午茶吧。” “嗯!!” 苏太上愣了下,然后重重应了声,双眼笑的眯成了新月。 ... ... 寂夜。 流星破空,惊艳的明光之后,又变得黯淡。 轰隆隆的流水,飞流直下,形成银河倒灌般的瀑布,撞击入深潭,发出沉闷的雷音。 而这片瀑布边的空地上,却忽地出现了两道身影。 太上好奇地看看四周。 这是个典型的“藏气”环境。 而妖气正被藏在其中。 她看了眼夏极,奇道:“盘古,你这么信任我呀?” 夏极没理她,在八次“轮回”里,他已经彻底确定了...苏太上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原因很复杂,但简概一下,自己应该是被她视为在这漫长的人生之中等到的那个人。 太上正观察着妖气的来源,目光才扫到那漫山遍野的树妖身上,就感到身侧亮起了白光。 火焰炽熊熊地燃烧起来,从夏极的袖口、裤管、领口等各处逸散而出... 那是苍白的火焰, 透着深邃的邪恶,更胜于紫火的邪恶... 而那诸多正装作普通树的树妖则是兴奋了起来,“哦吼吼”地呼喊着,然后拉着手开始唱起欢乐的歌。 太上悚然了。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紫火的进阶版。 如果说之前的紫火还无法完全确认是罗睺吞日炎, 这一刻,就已经毫无怀疑了。 这,就是十一曜里罗睺衍生出的异火之首——最恐怖最邪恶最无解的罗睺吞日炎。 她震惊地看向夏极,幽幽问:“盘古,你要杀老身灭口么?” 夏极摇摇头,然后盘膝坐下,随意扯开长袍,身形开始变高变大,没多久就成了十米的白焰巨人。 太上眼光何其毒辣。 这一瞬间,已经有了判断。 “盘古,要么你还是杀了老身灭口吧...” 白焰巨人从容不迫的声音传来:“不必担心,这是魔身,但我不是魔。” 太上一念褪去暗金面具和斗篷,坐在瀑布边的大石凳子上,而树妖们生出了水果,远远地抛来,堆叠在石椅上,用以待客。 太上愣了愣,乖巧地吃了起来。 既来之,则吃之,不慌。 银发在半空飞舞。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盘古这么信任她。 但,她确实没打算背叛。 活久了,其实就不那么在乎正邪什么的,而在乎是不是有人陪着。 盘古是那个人。 又这么信任她。 她有一种跳过了过程,而直接达到了理想之中两人相处状态的感觉,笑眯眯地开始吃水果,虽然水果里再多的维生素也不会令她再长高就是了。 白焰的巨人,精妙地操纵着身上的火焰。 一群树妖开开心心地手拉手,围着他开始跳舞。 就如古老时代,那些身上以兽血涂绘着神秘图案的人,绕着篝火跳舞一般,扭曲的影子往外投出一个个长短不一的扭曲“锯齿”,在旋转着。 夏极看着周围,屈指一弹,白焰如阳光般,往四周照射而去。 沐浴在这“阳光”里的树妖们更加兴奋,而远处那些距离成精还有一步之遥的树妖竟是开始纷纷诞生灵智。 “卧龙”苏太上前辈放下了最初的担心,看着这大批量树妖的诞生,还有盘古那精妙的异火操纵手法,虽然不明白盘古在想什么,但是好像很费脑子的样子。 苏太上前辈平生追求的,就是可以等到一个能让她不用脑子的搭档。 盘古的所作所为,让她很满意。 再下一刻, 苏太上前辈再度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因为,盘古竟然从虚空里抓出了一个紫裙少女。 苏太上前辈知道储物戒指,但储物戒指不可能存放活人... 这个,她就不懂了。 果然...果然,盘古是个很喜欢动脑子的男人。 这么多隐藏的东西,果然很给人安全感呢。 紫裙少女看了一眼银发女孩,叉腰瞪眼问:“主人也是你的主人吗?” 夏极揉了揉阿紫的头,介绍道:“她不是我的奴仆,而是......邻居。她叫苏太上,别人会称呼她为卧龙。” 卧龙? 阿紫神色幽幽。 可恶啊,得找一个能匹配的上“卧龙”的称号,要不然岂不是被压过一头? 忽地,阿紫眼中亮光一闪,对着银发女孩笑道:“初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紫姑娘,外面的人都喜欢叫我凤雏。” 不知为何,夏极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卧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的话... 他揉了揉阿紫的脑袋,道:“干活去。” 阿紫“哦哦”了两声,捧着芥子沙去吸树妖了。 一个个树妖迅速产生,又迅速进入芥子世界。 然后... 在芥子世界之中, 它们会被镀染上漆黑重甲一样的外表,虽说潜力耗尽,但是...却会一跃而成大妖。 今夜, 数不清的大妖正在诞生。 白焰的巨人,如创世的神魔,端坐武当后山,正不知疲倦地制造了树妖,制造着...大妖。 ... ... ps :今后两章合一吧,看起来也省事,虽说合一了,但是,并没有影响内容就是了。 126~127.此去天涯无绝期,神人无功圣无名(8300字—大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所以,对于卧龙凤雏而言,脑子都需要好好保养,能不动就不动,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两女看到主人(盘古)那么努力,那么沉稳,也就放心了,深觉不曾所托非人。 然而,凤雏虽然不想动脑子,但身体却很诚实。 身为裙子里放着煲汤锅、埋人铲、实验本、血囊袋、香料的小妖奴,凤雏的每一天都活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劳之中。 此时... 她正在努力地把所有刚形成的树妖们送入芥子世界。 夏极则以轮回里习得的特殊用法,在使用着白炎——罗睺吞日炎。 “罗睺吞日,天地永夜,群妖狂舞,百鬼夜行”乃是他在第五次轮回里,在教会的某本教典里看到的有关罗睺的记载。 那本教典隶属于“异端裁判所”的“黑衣牧师”们,名为《断罪之书》,其中记载着一部分有关十一曜里邪恶向的信息。 而夏极正是从那《断罪之书》里,推导并尝试出了有关罗睺吞日炎的正确用法。 罗睺,乃是十一曜中的四虚曜之一,对应日曜。 之前夏极一直以为白天的时候,自己站在太阳下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大日真元,那时候才是最强的时候。 其实,他错了。 罗睺在白天,只是在窃取日曜的光华,而且似乎是在永久性地窃取,并不是夏极之前所想的他在接受太阳的照耀。 换句话说,如果给夏极足够的时间...他能够窃取极多太阳的光,从而使得大地的气温整体下降。 仔细想来,这根本不可思议,但却是真的... 而到了晚上,才是罗睺最凶的时候。 天地永夜之时,群妖狂舞,百鬼夜行...这就说明,罗睺是可以大批量的制造妖怪的,只不过需要在夜晚进行。 “制造出妖魔”也正是罗睺吞日炎的一个作用,类似于第四境是妖所说的“乌”,道说的“术”,佛说的“法”... 乃是三者之一。 夏极仔细想过, 紫火,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一术,其作用是高温高控制性,能控制到如水流淌,可是却不烧毁流过的东西。 苍白火焰,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二术,除了温度的提升,作用就是制造妖魔了。 而根据异端裁判所“黑衣牧师”的《断罪之书》,罗睺乃是异端之中的大邪恶,大魔神,因为...它的出现会吞噬天地里的一切光,让人世沉沦入夜色。 夏极猜测,等他用这真元达到四境上品后,形成的术很可能与这一条有关。 简而言之, 异火第一术,是控火向。 第二术,是特殊向。 第三术,是天气向。 然而, 制约芥子世界里的芥子太阳,夏极花费了八次轮回的时间,都没有获得有关那芥子太阳的半点信息。 唯一的作用,他在之前的实验里亦已明白,那就是“让任何层次的小妖,直接一跃而成为大妖,但却会耗尽潜能,而无法再提升”。 或许,他可以用第二身继续来尝试吸收那芥子太阳的真元,看看能得到什么力量。 诸多思绪里, 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不知疲惫的忙碌里,数百个大妖层次的树妖正在诞生。 其中还有不少刚刚开启灵智的。 可谓,出生既巅峰。 这些树妖都很懵逼。 说出去,别的树都不敢信。 昨天还是一棵老老实实的树,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全身“黑甲”,根须如触手,枝丫如刀剑的小伙子小姑娘,然后生活在有老爹的温暖大家庭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兄弟姐妹。 树妖们在芥子世界里好奇地迈开根须,在漫山遍野带悬崖和地下的狂跑着。 树妖们总觉得自己能跑,真的很神奇啊。 阿紫也没闲着,她拿着画笔,面前排着长长的黑甲树妖队伍。 树妖们喊着: “凤雏姑娘,我~~” “我也要~~” “肚皮,肚皮~~” 阿紫叉腰,用画笔去沾着漆黑的墨汁,在树妖们的肚皮上画着黑色的太阳,黑色的阳光。 一副又一副涂鸦般的画,在树妖们肚皮上显出来,有一种学生在课本上写名字的感觉,表示着“这些树妖是家养的,隶属于某个邪恶的势力,你打了一个会来一堆,打了一堆会来boss,所以动手前请千万考虑清楚了”。 被画了太阳的树妖们都很开心,一个个跑开了。 阿紫一边画,一边尽着凤雏的职责,口吐箴言,告诫着才诞生灵智的树妖们: “要学会分享~~”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可以吃人~~” “四头八臂的剑仙最帅了~~” “外面的世界很邪恶,你们还是孩子啊,一定要当心点~~” “要学会正当防卫~~”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除恶务尽~~” “你们的老爹永远是对的~~” 树妖们只觉的凤雏实乃天下最智慧又最好的生物,不仅给它们的肚皮画太阳,还教它们好多知识,于是纷纷道谢,决定把这些话奉若圭臬。 而在思索之中,树妖们觉得自身的智力在不停地增加,同时对老爹的忠诚度更是从百分之一百,变成了百分之一千。 另一边... 夏极也暂做休息了, 即便有着强大的体魄做支撑, 但短暂的休息还是必要的。 他已变得从容。 哪怕,天地将倾。 哪怕,浩劫已至。 他也一样。 巨大的身形缩回正常少年的形态,随手一招,裹上白袍。 盛夏的瀑布下,闪亮的水花飞如冰晶,冲去了夏天的熏热,而使得此处凉爽无比。 一个精致的茶点桌,正摆放在水边陆地的草丛里。 月光下,太上在吃夜宵。 夏极坐到她身侧。 太上为他斟了杯红茶,又多取了一些糕点。 两人默然无声地吃了起来,享受着此时的美好生活。 大片大片的月光,随着漫山遍野的树隙,投落在地上。 山风里,斑驳的光影晃来晃去。 太上偷偷瞄着夏极,看他的模样,心底的石头又放下了一块。 急躁,几乎是每个年轻人的通病。 受束于视野,而无法做出正确的行动,也是通病。 但此时,她身边这个人明明才二十出头,却偏偏无比的从容不迫,办事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给人一种步步皆有深意的感觉。 而哪怕面对醉生梦死宫魔女的狩猎,却依然能够云淡风轻地和她一起吃夜宵。 她能感到,这股轻松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不慌不忙。 魁梧如小山的体魄,浩然正气与罗睺吞日炎的矛盾,诸多神秘,年轻,从容不迫... 让人相当有安全感呢。 咻~~ 咻~~~ 太上双眼眯地如天上的新月,心情愉悦地享用着夜宵。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盘古,你不是喜欢喝酒吗?” 夏极悠闲地翘着腿,后仰着,肌肉满满的手臂尽头捏着精致的小茶杯,他一边品茶一边道:“不喝了。” 太上道:“我觉得你一夜之间,变了好多。” 夏极笑道:“也许,你从没看清我。” 太上道:“老身还是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是四方福地的人,而你竟然敢在我面前展露妖魔的一面...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夏极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太上觉得自己犯傻了。 什么四方福地的人? 四方福地里的每一个人,或是每一对人都几乎代表着不同的观念和势力,哪有什么统一的标准。 夜宵吃完,夏极心念一动。 芥子沙直接将两人吸入其中。 太上瞬间出现在了一片灵草灵花的世界里。 她之前就看到阿紫树妖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知道有一个什么地方,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小世界。 银发女孩站在草地上,环顾着四周。 她明白,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和这位盘古绑定在一起了。 盘古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信任。 她亦会还以最大的信任。 不过,早在那一天这少年带着浩然正气来做客时,她已决定了。 “这里...”太上细细感受着,然后仰起头,看向了头顶高悬的太阳。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瞳孔收缩,慎重道,“那是...一颗眼睛?” 她再一踏地面,看看四周,“好浓的死气...这地下有一具尸体?什么样的尸体,才能这么令土地如此肥沃,令灵气如此充沛?” 夏极随意脱去外衣。 太上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脱衣服。 紧接着,夏极身形变幻,一股黑甲般的光泽出现在他周身。 “你认识这力量吗?” 太上仔细观察着,良久摇摇头,看向身侧小山般的身影道:“盘古,你还没发疯吗?” 夏极知道她说什么,笑道:“至少你能判断出这也是异火,而且还是不同于罗睺吞日炎的异火,对吧?” 太上点点头,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夏极:“两种异火,一种异气...你居然还没疯...” 夏极捏了捏双拳,但体表的黑甲却并没有流动感,而是呈凝固之姿,“塑封”般烙印在他身外。 事实上,这一幕他早就经历过了。 在轮回里,他已经展露过一次了。 太上也和此时的反应一样。 而他也已经得到过答案了。 这答案太上只给了他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他在几次里轮回里,从诸多存在之处得到,然后汇总而成。 事实上, 第四境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这个过程的目的,是为了凝聚出通天川。 九为极数, 通天川自然也有九阶。 第四境的初品,中品,上品,分别对应着通天川的一阶,二阶,三阶。 每一阶,都会提供“乌”、“术”、“法”之类的特殊力量。 然而,就如夏极之前所感知的,任何一种“真元”,或是“异”顶多只能构建出“三阶”的力量。 在三阶之后,就需要同类的其他力量,来构建四阶,五阶,六阶了。 而此时,利用普通真元达到四境上品的存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再进入到下一轮了。 只有一二三阶以“异”构建的,才有资格继续下去。 继续的关键,就在于获得同类的异。 此即:存异者,趋同。 三种异火,或是异气,异木,异金,异水,异土,理论上就可以凝聚出通天川,达到第五境,也真正的超脱人类的寿元极限。 值得一提的是,一阶二阶三阶和四五六,以及七八九在力量上并不是递增的,而是平行的。 只不过,获得了多种力量,可以采取更丰富的作战方式。 之所以,第二身的“异火”没有起作用,是因为夏极的异火第三阶还没构建完。 而等构建完了,异火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很可能会吞噬人格,使得人格出现偏差。 总而言之,你即便侥幸无比地踏过这通天之道的九阶之后,你极可能性格大变... 至于期间会发生什么,则没有人知道了。 当然,这只是这世界力量冰山一角的风貌。 外物,则是占据着另一半的江山,这仅仅从夏极的“莲”、“芥子世界”、“先天八卦镜”等等就可以窥知一二... 谁知道,这些他签到所得的秘宝,不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东西呢?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部分力量已经得到了证实,那是这世界力量的拼图之一,而不是跳出了这个世界。 尤其是夏极在第五次轮回时,见过了教会的科技后,更是如此觉得。 因为... 他有侥幸窥视到教会诸多的顶级研究里,有一样研究的编号就叫做——莲。 和他那直接通过因果斩杀敌人的二十秘宝之一,拥有着同样的名字。 这仅仅是巧合么? 实在令人细思恐极。 除此之外,醉生梦死宫魔女的梦境根本就不是功法能做到的,不朽宫魔的不朽之术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是某种祭拜、观想... 而太上因为观想而被诅咒成了永远停留于八岁的模样,这岂不也是一种另类的“永葆青春”? 庄鱼说的那一句“真相...远非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如此种种,藏在历史的阴影里,以至于世界看起来如同寻常一样。 在这个世界, 如果你觉得自己境界高,就一定能战胜境界低的,那就是一种带着愚昧的傲慢。 事实上,每个达到高境界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夏极在八次轮回里,虽然未曾彻底深入,但着实见到了不少存在... 那些存在,每一个都相当不简单,都如同变态的怪物一样,你若是想用“他们不过是某个境界的某一类人”去定义他们,那么... 傲慢者,总会死的很快。 正因如此,活着的怪物同时都还是“老奸巨猾”之辈。 可即便如此,这些怪物都被笼罩在这个世界的神秘之下。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存在的...... 这仿如古老禁忌的嘶哑呢喃低语,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死亡扭曲的神秘,总在时刻提醒着极少数的知情人... 祂们,一直都在。 ... ... 距离魔徒攻山还有一天时间。 夏极趁着深夜,突破了魔徒,来到了山下的小镇入口。 午夜的月光铺照出一条白色的路。 他顺着路,走到那熟悉的门前,敲响了门。 未几, 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传来, 脚步声渐近, 然后门缝后突兀地出现了一颗眼睛。 那视线观察了下,看到来人,就打开了门。 庄鱼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依着门,双瞳如是已经洞察了一切地笑看着门外。 她似乎早已知道夏极为何而来。 为何出现在这里。 似乎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任何可能都已在她的猜测之中。 可即便猜到了,她却还只是说:“轻点声,娘刚睡了。” “这几天娘......”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忽地被抱住了。 那魁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少年拥抱了她。 庄鱼一愣, 还以为夏极要对她进行攻击, 但她有恃无恐,因为死亡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反倒是杀了她的夏极会显得有点蠢。 但一两秒后,她明白了...这只是单纯的拥抱。 她彻底愣住了, 之前所有的洞察都被打破。 所有的猜测里偏偏没有这一条。 以至于,她身子僵住了。 她刚想说话, 耳边又传来一个字“姐”... 庄鱼一头雾水,整个儿懵逼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到的后续。 然而,她任由面前的少年抱着,奇异的是...她甚至能感到这种拥抱里不带任何男女的情愫,而是一种纯粹的亲情。 好像一对亲姐弟久别重逢。 庄鱼双手颤了颤,终究没推开少年,但她心底却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明明知道她是鬼的情况下,还拥抱她,还叫她“姐”? 庄鱼思绪极快,转瞬就反应过来,笑着轻声道:“别以为你叫了我姐,我就会帮你,你若不值得,我就不会付出。” 意料之中的气急败坏根本没有, 她听到了一声真诚的声音:“鱼儿姐,我...可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我走了,你会照顾娘吗?” 庄鱼愣了下,道:“会,这种难得的亲情,我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会照顾她。” “等等,你叫我什么?” 夏极没回答,而是道:“那就可以了。” 他其实早已知道答案,露出笑容,双手又紧了紧,抱紧庄鱼,轻声道:“那...如果娘问起,你就说我去远方斩妖除魔了。” 庄鱼只觉至今为止她的所有想法全部出了错,讷讷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捉摸不透。 这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可是魔女啊! 从来只有她让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夏极松开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拉了出来,又轻轻关上门。 庄鱼茫然道:“你要干什么?” 夏极笑道:“让你见见我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庄鱼美目大瞪。 什么?! 男人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是名? 是利? 是肌肉? 还是...咳咳咳咳... 庄鱼花容失色,旋即霞飞双颊。 好刺激啊。 ...... 片刻后。 凌晨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流冲刷去盛夏的炎热。 庄鱼坐在这溪边,脱去了十方靴。 晶莹的小腿,雪白的足面,玉露似的足趾点入溪流里。 她古怪地看向身侧... 那魁梧如小山般的男人透着一种沉稳无比的气魄,这气魄和上次见他有极大的不同... 好似,这男人不过寥寥数日,便洗尽铅华,产生了蜕变。 以至于,他不演不作,坦坦荡荡,却给人一种很舒心与很靠得住的感觉。 而这男人居然正在... 烤鱼。 庄鱼喊道:“喂...你还能有点追求呀,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就是烤鱼吗?” 夏极笑道:“姐,我烤的味道可能一般。” 虽说听过不知多少遍各种各样的称号,但在这种直面本体的喊“姐”,庄鱼还真是很稀罕... 这男人是在喊真正的她“姐”,而不是喊她的假身份。 庄鱼全身颤抖了一下,如触电一般。 夏极奇道:“山夜虽寒,但你还不至于冷吧?” 庄鱼愣了下,忽然胸口起伏起来, 紧接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的仿是肚子疼而捂住了肚子。 “哎哟,哎哟...你是傻子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又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夏极不以为意,笑道:“知道啊...娘说过让我们姐弟好好相处,而做弟弟的即将远行,在远行之前来展露一下手艺,为姐姐做一顿烤鱼,不该么?” 庄鱼跳起身来,赤足踩踏在软软的草地上,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让我帮你去解武当之围?让我告诉你该如何做?让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 夏极摇了摇头。 庄鱼道:“我明白了,你欲擒故纵,想打亲情牌,然后让我主动帮忙,因为你觉得亲情在交易天平上也可以具有价值...而对我这种孤独的魔女来说,真正的亲情实在很珍贵,你抓住了我的弱点。 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想法,我都清楚,你做的很棒,比之前有进步,但是我是知道的,把一个魔女当做亲人,这是何其可笑的想法,你就算自我催眠一时,也...” 她的话又被打断了。 夏极抬起一串儿烤的金黄的鱼,道:“熟了。” 庄鱼顿时停下长篇大幅的说话,“哦”了声,接过鱼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鱼没那么好吃,如果她来做,会做的更好。 但此时的感觉就很特别。 她还是安静地吃着。 夏极坐到她身边,一边吃烤鱼一边道:“我小时候会随着镇上的猎户来这里打猎,那时候...这世道还没这么乱,几乎看不到什么妖怪,而因为在武当山脚下的缘故,盗贼也没有。” 庄鱼道:“很正常。” 夏极继续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就如一个久未相认的姐弟在说着感情上的事。 然而,事实是,在第六次轮回时,他已经几乎把庄鱼的过去给问清楚了,除了本体之外,他知道了许多事。 譬如魔女也曾经有过正常人的时候。 而因为无法进入第四境的限制,使得她们不会也不可能被“异”影响。 所以,她们会感受到强烈的属于人的孤独感。 在最初的时候,她们还会通过谎言构建的一重重身份去体验人间的感情。 但,一旦这谎言被戳破,别人对她们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恐惧感。 她们已经习惯了... 而在漫长至极的时光里,她们拥有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彻底习惯了成为禁忌,对于生死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若是换一个角度,这岂非是一种诅咒? 他此时之所以说自己的过去,就是在完成等价的交换。 我知你过去,现在你也知道我了。 庄鱼一开始还挑刺,但很快...她感受到了身侧男子的真诚。 于是,她什么都不说了。 魔女给人谎言。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需要谎言? 可是,她们太敏感,太聪明,以至于能够一眼看破所有谎言。 谎言若被看破了,又如何投入感情? 现在,她已经观察了好多次了...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没有说谎? 庄鱼已经无语了。 但却又很享受。 这温暖的声音包裹着她心底深藏的孤独,让她有些贪恋。 但再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 凌晨的天边呈现出灰蒙蒙的色泽。 这是黑夜和黎明的交界时。 夏极站起身道:“鱼儿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 庄鱼露出笑,然后忽然道,“这局,远比你看到的更艰险,你破不了,没人破得了,这是魔女的狩猎。 而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魔之间是不可以内斗的,除非你能够做到用体内的魔火压住浩然正气。” “鱼儿姐...” 她的声音再度被打断。 庄鱼挑眉,“嗯?” 她看到了那男子露出阳光的笑。 “再见了。” “你......” 魔女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挽留的想法,这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这几个犹豫之间,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已经只剩下背影了。 他的背影,在光明和黑暗之间。 踏着夜色,走向黎明,渐去渐远渐不见。 ... ... “解决问题有三个方法。 第一,问题本身,包括制造更大的问题,让原本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第二,解决出问题的人。 如果都做不到,那么... 就只剩下第三个方法。 那就是,解决被出问题的人。” 夏极走在山野之间。 “魔女本身强吗?” “不强。” “因为她们无处不在,因为她们本体无迹可寻。” “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会被追寻因果而杀死。” “但因果杀法,乃是秘宝功效...乃是至强的杀伐之术。” “若是没有重量,就不可被称量。” “若是从不存在,就不会被杀死。” “若是没有因果,便是莲也无效。” 小山般的黑影于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武当山太极宫。 紫霄宫里,灯火亮着,隐约可见真武大帝玉像下诸多持剑抓比的道士道姑身影。 此时,黎明已起... 即便被魔徒包围,即便已经死了不少人。 但饭还是要吃的。 担任火夫与厨子的掌烛道士急忙去膳食房了, 而大师兄玉鹤子若有所感,走出了紫霄宫。 这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又有着乡土气息的道士疑惑地看着四周,忽地...他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玉鹤子一惊,正要说话,耳中却传来传音。 “师兄,是我。” 玉鹤子愣了下,辨出是小师弟的声音,急忙随那黑影而去。 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墙垣间。 而屋檐下那白袍的身影不是清泉子又是谁? 玉鹤子走上前,奇道:“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极从袖中递出一张纸,道:“大师兄,师父出关,或是掌教归来,请把这信转呈。” 他毫无避讳,信纸甚至曾封入信封。 玉鹤子咳嗽了下道:“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你这传信也太随意了吧...师兄告诉你,就算不打开,师兄只要瞄一眼纸张的背后,就能猜到你写了啥。” 夏极笑道:“那写了啥?” 大师兄收起信纸,放入袖中,念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念完之后, 他愣了下,“师弟...你就写这东西?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师弟,你打什么哑谜...” 但是,夏极没说话,而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向着大师兄微微欠身,温和道:“师兄,承蒙关照了。” “不是,清泉子...” 大师兄话还没说完,那白袍身影已经镀染了一层浩然正气,然后化作光电飞快远去,不见。 “清泉子!” “清泉子!!!” 大师兄追喊着。 但他哪里赶得上有浩然正气这种超顶级buff加持的夏极? 玉鹤子才跑开,在墙角后,却有一道黑影走了出来,口中重复念叨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似乎...是一篇道藏里的内容。 有什么深意?” 黑影正是张柏,是三师兄云游小队里的一员。 ...... 天色渐晚,距离魔徒攻山的时间仅剩一个多时辰了。 夏极坐在精致的甜点桌边,和苏太上一起喝着茶。 苏太上道:“我这茶都是百年前的茶了,百年前最好的茶产自白云山庄,现在也不知在哪儿了。” 夏极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便只是喝着茶。 相比这边的悠闲, “凤雏”阿紫就忙坏了。 “一队树妖到位了吗?!” “二队,二队保持队形!” “三队四队五队六队七队八队九队呢?都到现场了吗?” “大家注意啦,今天虽然是初次出战,可是我们不能失败!还记得我告诉你们的话嘛~~~” “记得”,树妖们齐声喊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卧龙”苏太上前辈忍不住瞪大眼看过去,“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话和后面的话,以及现在的局势老身都明白...可是,为何无法把这句话联系上呢?会否说错了?” 阿紫捏了捏小拳头道:“大家说的不错!加油!” 苏太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慎重的光芒:“真不愧是凤雏。” 再一侧头,却见盘古稳到极点地坐在边上。 如一座镇压在大地上的巍峨神山,让人无比心安。 128~129.不存容错的破局,盘古的真正诞生(8300字-大章) 暮色黄昏,本是宿鸟归林之时。 武当山,如过往的二十二年般染上了淡薄的夕阳。 此时... 武当山山脚。 二十二岁的夏极看了眼远方盛夏里的山林暮景。 他也成了藏在黑暗里魔徒们眼中的风景。 他依然眉眼带笑,着宽松到近乎露肩的白袍,黑发无束地披撒而下,乱糟糟的地方足够住下鸟爸爸鸟妈妈小鸟儿一家。 他拾阶而上。 每一阶都有着回忆。 每一阶都似有过往的奔跑声,笑声。 他怀里抱着刀, 却只是为了掩饰他剑法超神的事实。 山风卷起他的长发,如飞旋的火焰,往后舞着。 黑暗里,魔徒们在盯着他。 贞娘也在其中,她玩味地看着如约而至的少年,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 “少年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太年轻,还太天真...” “武当需要忌惮的东西确实有。” “可那又如何?” “只要存在,就会被耗尽。” “只要有名,就会被看清。” “被耗尽了,被看清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诸多念头在魔女脑海闪过。 她身形一动,罡风逸散,震荡地袖袍鼓起。 山林里,飞鸟哗啦啦飞起。 她已率先冲了出去。 手中长剑随着手臂如后拉强弓,往后藏蛰似底伏毒蛇。 紧接着,剑意呈现,化作一只内敛于暮色里的血色魔爪。 刷刷刷!! 几道定格般的影子如疾风掠过,贞娘附身的魔徒已经来到了那白袍少年身侧,剑意化作的血色魔爪爆抓而出,向着夏极当头狠狠拍下。 但是... 太慢了。 太慢太慢了。 浩然正气附着的buff,简直是变态。 夏极出刀的速度,就是一道光。 风虽快? 但岂能胜过光? 光后发先至,闪过,贞娘的魔爪却还没来得及递出。 刀光已至。 嘭!! 一颗头颅飞起。 血水从断脖出喷射而出,无头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出,然后扑倒在地。 夏极不看那尸体,刀尖斜斜指地。 一抹血珠随着刀身滚落,从刀尖处落下。 而夏极,已再登数阶。 极快的杀戮,本该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 但是... 那不过是凡人的见识罢了。 对于凶兽来说,血液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剂,譬如群鲨。 对于魔女来说,死亡从来都是有趣的乐子。 想靠杀去让别人害怕畏惧,想靠撂几句狠话去让别人恐惧,在这个世界的高层,并不存在。 不得不杀, 其实已是败北。 画风很是诡谲。 那白袍的少年,周身镀染着最光明最温暖的浩然正气,出刀如神,所向披靡。 他行走于山道之间, 魔徒如飞蛾扑火般向他飞来。 再精妙的招式,再邪门的路数,却都挡不住他的一击。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 夏极的刀太快了。 快到让魔徒们觉得他们的身形都静止了。 但,他们静止了么? 没有。 他们出剑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普通人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够,就会被贯穿喉咙。 可他们的速度若以夏极的刀作为参照物,却又如蜗牛在爬。 少年,无敌,本该意气风发。 魔徒,纷纷死亡,本该一哄而散,屁滚尿流。 但是... 却并非这样。 少年很沉重,好似双足锁着沉甸甸的镣铐。 魔徒却死的很开心,好似在奔赴极乐之国。 若夏极是第一次见到,他定然会觉得这不过是魔徒们的狂热... 但,他却已明白,事情并非如此。 山道距离武当太远,所以武当山上还未感到下方的厮杀。 战斗已经持续很久了... 他所走来的道上,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夏极越陷越深,越战越远,甚至已经到了一片山道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的空地上... 皓月当空。 最后的十余名红衣魔徒手持长剑在旋转着,围着中央那白袍的少年。 忽地,转到少年正面的那女性魔徒神色一僵,旋即如活动躯体一般扭了扭脖子和手臂。 显然,贞娘已经附体了。 魔女和少年,静静对峙。 魔女忽地吃吃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白袍刀客,如聊天般问道:“少年人,三天时间只花了两天就赶到,很累吧?” “如果累了,就快点杀吧...” “毕竟你可是真厉害呢。” “只不过...你还能撑多久呢?” “浩然正气虽然强大,但你的紫色妖火也不弱呢。” 说罢,贞娘往前踏出一步,剑光随着月光并做一处,寒芒闪闪。 而她眸子妖娆地盯着那正提着刀、垂着头的少年。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 眸子如笼阴霾,看着黑漆漆的地面。 脸上浮腾出时隐时现的紫色妖火。 每一块肌肉,甚至脸庞,躯体都在轻微抽搐。 显然这少年郎在动用浩然正气时并不轻松,如今再度导致失衡,导致紫火开始苏醒,蠢蠢欲动。 “真是个俊俏而孤独的孩子...” 贞娘嘻嘻地笑着。 她已不准备等了,大踏步往前而去,准备逗逗这个可爱的小猎物,而等到彻底摸透了这个小猎物,或许就该由自己的搭档来“吃”了他了。 物竞天择,存异趋同,就是这么回事。 但下一刹那,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贞娘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四周的群树阴暗的有些可怕,森冷的氛围好似彻底隔绝了外部的一切声音和色彩。 盛夏山林里常有的虫豸野兽之声,全部消失了。 月光很冷, 空气静的吓人。 贞娘毫不怕死,甚至以死为乐,但她在察觉到这异常后,却急忙转身,急忙扫视四周。 树影正在抖动,比刚刚更加浓郁。 她飞快看着,目光在树隙之间扫过。 可诡异的是,她看到所有的树隙正在慢慢的被填满。 好像有一棵棵突然冒出来了,然后藏在了群树之间,在阴冷地窥视她还有她的猎物。 嗖!! 一根粗糙的镀染着墨泽的触手,极其突兀地从地底非钻而出,拉扯出一个外围魔徒的腿。 魔徒挣扎起来。 但挣扎了还没两下,他紧缩震骇的瞳孔里就映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诡谲画面: 一根根触手突兀诡异从地下电射而出,缠绕在他的双腿、双手、腰部、脖子处等等各种地方,紧接着...如群鲨争食般拖拽住他沉没入大地的深处。 贞娘飞速循声看去。 那魔徒已经没了。 而地底正传来动静。 那不是挣扎。 而是分尸。 亦或是某种邪异的呢喃私语。 贞娘永远想不到私语的内容... 但,她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强烈到无法弥漫的恶意。 嗖! 嗖嗖嗖嗖!!! 大地好像成了深海。 深海的水下有各种海兽,而这里的大地之下亦有。 此时,这些地下的诡兽们正在吞噬地上的生命。 而无论魔徒,还是贞娘,还是那夏极都成了这些诡兽的猎物。 贞娘速度极快,利用高潮的技巧不停闪身,不停躲避。 而借助惨白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触手。 粗糙,铁甲,墨泽,扭曲,邪异,变异... 她双眉蹙着,盯在了那墨泽之上。 又猛地扫视四周,熹微的光芒里,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黑暗里闪闪发光的锯齿嘴... 贞娘只觉一股愤怒之情涌起。 她的猎物,居然被盯上了!!! 嗖!! 又是一道触手向夏极电射而去。 喘着粗气的少年猛然侧头,但似乎慢了半拍。 贞娘瞳孔紧缩,她怎么可能让猎物被其他存在夺走? 她速度快到了极致,体内传来轻轻的爆裂声,毛孔里弥散出炽热的血色游丝,使得她所占据的这个女性魔徒如笼血雾。 在漫长的时间里,魔女掌握了许许多多的秘法,其中不乏有着极强副作用的爆发性功法。 此时,这就是其中之一。 她飞速闪动,竟是直接扑出,将慢了半拍的夏极扑离原地。 又迅速拉着他,往斜边而去。 嗖! 嗖嗖嗖!! 一根根触手从两人脚下刺出。 贞娘速度和反应都快到了极致,她身形飞旋,以一种鬼魅般的姿态,在狭窄的山林空地里冲突。 但很遗憾,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包围了。 嗖!!! 又一蓬触须如破水而出的巨兽之口,从地面飞出,溅起冲天而起的土浪,这巨兽之口瞅准时机,一口咬向刚好飞在半空的两人。 时间宛如静止。 贞娘拉着夏极的左手,忽地猛然运力一推,将夏极推离了这恐怖的巨兽大口。 而她自己则被巨兽吞没,然后拖拽入了大地深处。 就在她被吞没的那一刹那,她依然飞快地附体在了另一名魔徒身上。 视线飞快地巡查,只发现短短十多秒里,再场的魔徒里只剩她一个了。 哒!! 她身形飞射,落在夏极身侧,低沉道:“你必须出去...出去之后,往有人的地方跑,我会接应你。” “呵...” 轻轻的自嘲声传来。 贞娘只觉不妙,她侧过头,只见紫色妖火的纹理竟已爬满了那少年的脸庞... 这是彻底失衡的迹象。 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下,别说逃了,这少年能撑着就已经不错了。 下一刹那,又一蓬根须从地面炸开,无情地飞出,一口吞向那正艰难支撑着的少年。 贞娘急忙去推他,想将他送离此处。 但是... 她失败了。 因为,她也被根须缠绕住了。 她瞪大眼,痛苦地看着属于她的猎物被那触手巨口吞没。 她之前的从容,之后的布局,全部随着这巨口的一吞而烟消云散。 无论局势多么精妙,若是被设局的人不在了,那么这局又有何用?? “不!!!” 贞娘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尖叫。 “此事,此事没完!!!!!!” 旋即,这具魔徒的躯体就被拖入了地下。 贞娘的眼前,一片黑暗。 ... ... “山下,好像有激斗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难道是援军吗?” 山上的弟子们恐惧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期待,而纷纷窃窃私语。 大师兄心中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跑到一处视线颇好的望月角楼,往下看去。 那些魔徒实力强大,个个儿都达到了行气的第三境,都能动用剑意。 武当也曾和他们交手几次,只不过却竟不是对手。 如今的激斗,是有援军到了吗? 可现在这世道,局势如此之乱,浩劫之初的可怕远超众人想象,每个势力都焦头烂额,可谓是自扫门庭雪还来不及,谁回来支援? 大师兄忽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师弟...” “一定是师弟!!” 他一拍大腿,抓着剑想往山下冲。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实力,又捏紧了拳,停了下来。 他迅速平复心绪,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双指抹过双眸。 望气术发动。 然后... 映入他眼帘的是冲天而起,近乎于沸腾了的妖气。 忽有浩然正气一闪而出。 大师兄心底一喜。 但这“喜”还没持续半个呼吸的时间,却又坠入谷底。 只见,那浩然正气的光如流星闪过,才刚出现,却又极快地被那些强烈浓郁的妖气给吞没。 直至全部消散。 大师兄死死瞪着山下,喉结滚动,他捏着拳头,一动不动。 “加油啊...” “加油啊...师弟!!” “...” “......” 良久。 “你不是有浩然正气么?” “浩然正气不是最厉害的异气么?” “你不是被仙人接走了么?” “为什么...” 大师兄依然瞪着眼,看向山下。 期盼着那一抹光明在低伏之后能够冲碎妖气,破开风云。 到时候,他还会震惊,还会感慨,还会称赞,说一句“我家师弟真他娘皮的是个怪物”。 他等了很久。 却再也没等到光明。 妖气突兀地开始消散,远处的世界一片安静,好像是某场大战之后的死气沉沉。 大师兄回忆起师兄弟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忽地泪流满面。 他轻声自语道:“师弟,浩劫已至...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罢了...你若先去了,就等等师兄,师兄...师兄说不定明天就赶来了。一块儿走,一块儿走啊...” 这位沉稳的有着乡土气息的道长一边哭,一边笑,然后仰天,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愤长啸。 ...... 次日。 武当山弟子小心翼翼地组队下山。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魔徒的伏击。 显然,昨晚真的是爆发了一场大战。 很快有弟子在路畔发现了魔徒的尸体。 许多具。 那些尸体在路边铺呈开,东倒西歪。 却只有一路。 众弟子即便再鲁钝,也能够想象... 昨晚,此处,定是有一人手执兵刃,拾级而上,阻拦的魔徒被他随手斩杀。 何等风采? 何等气度? 可是... 那人呢? 那人又去了哪儿? 既然来了,既然解了武当之围,为何不登山现身一见呢? 因为浩然正气的短暂出现,除了刚好在外、刚好在看山下的玉鹤子外,倒是没人看到了。 玉鹤子失去了过往的从容,在山道上狂奔着,到处翻找着。 “没有尸体...”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玉鹤子停顿下来,他已经跑到了山脚,已经看过了周边,都没有。 他擦擦汗珠,舒了口气。 但是,他很快自嘲的笑了起来。 “也没有妖魔的尸体...” “昨日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弟留下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弟...” “师弟!!!” 盛夏的风说来就来,铁灰色的彤云遮过天地里的光。 暴雨的雨滴子试探着落下了一滴,紧接着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在漫山遍野砸出一朵朵绽开的白色小花。 雨后,天又该更热了。 ...... 次日。 深夜。 玉鹤子和刘尘,以及四师兄,五师兄坐在山道边。 三人看着大师兄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痛饮。 三两... 半斤... 一斤... 玉鹤子已经喝糊涂了。 他张手笑问:“诸位师弟,师兄无能否?” 刘尘道:“大师兄喝多了...” “我没多!我多个屁!” 四师兄劝道:“谁也不曾见过浩劫,这等天倾之姿,世道已不是从前了...大师兄不必自责,今后武当还需师兄。” 玉鹤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个废物啊。” 五师兄转着轮椅上前,默然地倒酒,陪着玉鹤子共饮壶中酒。 千古多少事,皆付此壶中。 玉鹤子看看残废的五师弟,看着周围师弟关怀的神色,心底生出暖意,碰杯,痛饮...... 今朝醉过,明日还需重新开始才是。 山道外,骤雨早歇,明月当空。 但忽地...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几人心头浮现出来,就是那种忽地被冷风一吹,莫名地吹出满身鸡皮疙瘩的一激灵。 几名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玉鹤子喝酒的动作也暂缓下来了。 “起雾了...” “下雾很正常。” “但这么快的大雾,就不那么正常了。” 几人看向山下。 那雾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浓郁的雾潮,飞快地往山上淹没过来。 淹过山脚,淹过山腰,淹向更高处。 雾潮如海啸,涛起万丈,一个拍打,直接淹没了武当。 几名武当山八代弟子纷纷安静了下来。 即便隔得很近,却也几乎看不到对方了。 “这雾...真的有问题。” “等等,那...那是什么?” “快看!” 话音里,几人匆匆看去。 隐隐约约,他们只见朦胧的雾气里凝聚出某个诡异的巨大轮廓, 在尖锐咆哮的风雾里,那轮廓的上方,正显出一对猩红巨灯般的瞳孔,放射着照耀大地的凶光。 那轮廓好像和雾气与黑暗融在一起,没有任何声息,只是在飘着。 恐怖到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气势覆压而下,让玉鹤子等人无论心中如何想,身体却已丝毫动弹不得。 四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不止这四人。 此时,整个武当山的弟子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形。 所有人都已僵硬地动弹不得,除了太子洞,锁妖塔,以及紫霄后宫还维持着没有被迷雾笼罩的小片区域。 咔... 咔咔咔... 太子洞的石门打开。 正在闭关的老道感受到这种强烈而莫大的危机,就放弃了突破,而出了关。 此时,佝偻着腰背的老道轻抚白须,站在飞沙走石之中,眯眼看着天际那巨大猩红的瞳孔。 “魔...” 老道凝视半晌,弓腰负剑,往紫霄后宫方向踏出一步。 这一踏,他就如飘了起来,瞬间飘到了远方。 后宫里, 真武大帝的金身正熠熠生辉。 这是武当最强的底牌了。 然而,老道才走到半道,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武当后山,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太阳放射着柔和却充满死气的光,静静伫立在某一处悬崖上,和远处那一对巨大猩红的瞳孔遥遥相望。 气氛有一种诡异的粘滞感,和沉重感。 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心脏都停止了一般。 这是浩劫开始之后,真实的世界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冰山一角。 让他们明白自身的渺小。 良久... 那猩红的巨大瞳孔缓缓消散了。 雾气褪去了。 武当后山,那一轮有着死气的太阳,也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才觉得好像活了过来。 一时间,不少人天旋地转,纷纷扑倒在地,呕吐不止。 当晚,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无论那雾气里的猩红巨瞳,还是遥远那藏着死气的太阳,都似乎只是一场噩梦里的幻象,让人即便看到了,却犹然无法相信那是真的,无法相信世上竟真的有这些东西。 老道寻到玉鹤子,待他醒来后,问明了情况。 玉鹤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看到的浩然正气和妖气,包括他猜测的师弟已经死亡的事实。 然后他将师弟留下的信寻出,交给老道。 “今天凌晨,师弟忽然出现,交给了我这封信,然后让我转交给您或者清竹子。” 老道摊开信纸,纸上写的还是那句话: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玉鹤子问:“师父,这是何意啊?” 老道仰头看了看天空,沉默半晌,未曾说话,然后收起了信,道了声:“今后...忘了清泉子吧,他已经不在了。” “师父...” “师父!!!!” 玉鹤子不解。 而老道已经收起信,转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前顿了顿脚步道:“既然寻不到清泉子的尸体,你这个做师兄的就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玉鹤子颓然坐倒。 老道轻声道:“立完衣冠冢,把事情交给刘尘,你闭关去吧。” 玉鹤子一愣,恭敬道:“是,师父。” 老道转身,踏步离去。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老道看了看后山方向,用无人察觉的轻声,喃喃自语道:“无名么?” ... ... “乖乖,居然真的能抓着太阳...” “我做到了~” “是啊,你做到了,你居然抓着太阳~~” 芥子世界里。 树妖们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只因为刚刚它们利用“叠罗汉”,而触碰到了太阳。 然后由最顶的树妖抓着太阳,而展露在外。 阿紫则是踩着金刚琢子带着芥子沙站在绝壁上。 这完美的配合,才造成了迷雾中那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 越是凶猛的存在越是存在着“领域感”。 下到老虎狮子,中到门派诸侯帝王,上到神佛群魔。 若是无故踏入领域,就意味着挑衅和开战。 所以,刚刚那魔到来时,看到了这一轮太阳,就明白了此处的存在很不好惹。 打一架倒是没什么,无谓的树敌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魔的猎物早就被吞了,再打也全然无功。 所以,双方只是略作对峙,那魔就离开了。 树妖们在举行庆功宴和复盘。 尤其是那个吞下了夏极的树妖,更是因为起初的惶恐而导致现在兴奋的长果子了,和老爹的这一次亲密接触能让它吹一辈子了。 其他树妖都表示羡慕嫉妒恨。 那树妖开心极了,在想着化形后要成为一个雌性人类,然后成为老爹的助手。 毕竟凤雏说过老爹未来会很缺助手。 树妖们都以化形成为助手为最大的目标。 可惜,潜力耗尽的它们却未必能做到了。 太上和阿紫坐在一起喝茶。 夏极站在远处,赤着上身... 今后,他再不会穿有着太极纹的道家白袍了。 左手担起长发,右手随意抓着长刀。 略作停顿,刀就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 刷~~~ 锋利的声响里,长发已断。 刀光如雪花,斩却三千烦恼丝,纷纷落下,沾染到赤着的身上,又很快被那躯体里的火焰燃烧成灰烬。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 上学的时候总爱留长点儿的头发。 可是,工作之后,却不得不把长发剪掉。 现在亦如是么? 好像是某种仪式一样。 刷刷刷~~~ 在短暂的一些思绪里,刀已斩尽,然后被他随手丢开,在半空绕过几个圈,再插落在地。 而原本那乱糟糟的鸟巢头发已经化作了精神的短发。 阿紫见主人完成了剪发,急忙将准备好的宽松黑衣送去给他。 苏太上好奇地看向盘古... 实话说,盘古的这一系列操作透着一种奇异的高瞻远瞩。 她基于对魔女和魔的理解,在心底默默复盘推导良久,才隐约猜测出了一点真相,知道了盘古这么做的深意。 但是,这少年竟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把这无比复杂的关系理清楚了,并且作出了如此果决的行动么?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走过这几乎不存在容错的独木桥的呢? 她看到那黑衣魁梧的男子走来,便为他倒了一杯茶。 夏极抓过茶杯,闭目饮了起来。 今后,他就是盘古了。 虽说如此,事情却绝没有结束。 因为,“夏极”的死虽然彻底解决了魔女的狩猎,且让他也彻底地站到了幕后。 但是,却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 其中最为直接的激烈后果,就是珍太妃,亦即他的生母。 他是真没有想到他那生母在得知他死后,会愤怒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地步。 这是他在第五轮轮回里遇到的事... 事实上,他在第四轮轮回时就已经找到了破局的答案,之后他花费了大量时间来进行“傀儡术”以及“妖精化”的研究,直到时间耗尽而离开。 第五轮时,他的定位则是教会线。 而金蝉脱壳则依然是第一步需要做的。 做完之后,他遵循着第四轮时候得到的一个线索,开始进入教会。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今年夏末的时候,那位曾经抛弃了他的生母,愤怒地对妖魔进行报复,然后居然在秋天返途的时候,火车遭遇袭击,而被确定死亡。 这位曾经抛弃了他的母亲,终于以生命证明了母爱。 据他所知,他这位母亲后来还是育有一子一女的, 子是尘亲王,年纪轻轻就手掌皇朝红尘军, 女为玉真公主,与不在道乡的长生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是无情帝王家... 珍太妃见过后宫的风风雨雨,见过夺嫡的动荡不安,那么她若简单,若感情用事,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夏极是实在找不到这位珍太妃为他付出到这个地步的动机。 可珍太妃终究是为他付出了。 她死在火车上。 而这次火车的事故,却被相关方直接隐瞒了下来。 要不是第五轮的时候,他进入了教会,刚好接触到这方面信息,都不会知道珍太妃的死亡。 而这死亡,更是如同露出深海的一角冰山,当你以为她只是被妖魔所杀时,背后却牵扯出了极多极多的东西。 以至于,夏极在足足八次轮回里都没有寻到确切答案。 虽说他后来几次也有着其他探索线路,没有刻意再去管,但终究也是管了。 越管,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皇都,在一派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之下,藏着的是深沉如渊的阴暗。 如今,他看不清皇都,也看不清教会。 但,他会在初秋去救下生母。 而若要去救珍太妃,那么就需要提前积蓄一点力量。 诸多思绪在他脑海闪过。 他喝完茶,就开始了“工作”。 魁梧的身形,专注的眼神... 他抬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刀就飞回了手中。 大手抓向刀身,苍白火焰逸散,高温将刀融化成金属熔团,他随后一拉,拉出两把手术刀。 虽说不是什么神兵,但在他灌满力量的时候,却胜过神兵。 如今... 他不仅掌握着“妖精化”的手段。 更学习了“傀儡术”以及“莲纹枪”技术。 现在,他要将三种技术合一,来制造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一只树妖乖巧地躺在临时手术台上,很紧张地看着执着手术刀并正对它比划着的老爹。 树妖有一种即将变得伟大的感觉,然后就闭上了眼。 “傀儡术,生命核心,提线,传染...” “莲纹,金属刻绘,小观想阵,莲瓣...” “那么...如果以树妖的根须作出莲纹枪的枪管里的小观想阵,再配以莲纹子弹,而这子弹意外地可以由我制造。” “莲纹合计三十六,单瓣为子弹,双瓣为炮弹,不同的瓣竟有不同的效果... 而,教会能允许被中层知道的只有一种最普通的莲瓣。 意外的是,我签到所得的黑莲十二景竟也是一种莲瓣,还是教会所不知道的那一瓣莲。” “那么...第一步,制作莲纹炮黑甲树妖...并完成测试。” 130~131.龙,离奇死亡,“初见”虞清竹(7600字) 一阵忙碌后,小山般的黑衣少年停下动作。 躺在临时手术台上的树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根须处挺凉快的,好像中间空了,成了某个管道样的东西。 夏极走到太上身侧道:“让你的人注意下姑获城。” 银发小女孩动作顿了下。 姑获城? 山北道最南方的一座普通城池,可以用平平无奇去形容,不仅商业不发达,就连妖精都少,唯一的传闻说是在古代曾有姑获鸟莅临此处为患,所以才得了个不同于“狗剩儿城”之类起名法的名字。 山南道山北道之间,乃是隶属于两道大将军。 山南大将军名唐半城。 山北大将军名温全忠。 山南山北之间隔着如江南江北那浩渺大河一般的山障... 这山延绵无穷,不知其起,不知其终。 山林莽莽,普通人若是未曾按照确切的山路行走,一入其中很可能会永远迷失于里。 而山势之大,宛如巨龙卧伏。 又因山中古木极多,参天如云,遮蔽阳光,而使山中常常显出阴暗之感。 故而,山名——黑龙泰山。 黑乃是山中光线阴暗之意,亦指代水,当今皇朝自称为水德之朝,以黑色为尊贵。 龙乃是山势,泰是君王祝愿。 思绪一闪而过... 太上道:“我途经过一次姑获城,只是...盘古可以细说下需要注意什么吗?” 夏极支肘饮茶道:“火车。” “火车?”太上道,“现在的姑获城确实有南北向的铁轨经过,算是半道的一个挂靠点。”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记忆。 那是第五次轮回,亦是他自己定下的“教会探索线”... 那时,他以教会牧师的身份,于初冬登上了那火车。 火车里,那穿着朱红华衣的女子正被钉死在长背椅上。 她双瞳圆睁,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恐惧,而脑壳却被残忍地切开了,脑浆从头盖骨周围流下,于额头和长发之间凝固,显出一种古老蛮荒的血腥感。 而在那女子周边,数名宫女打扮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法一样,都是脑壳被割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生母——珍太妃。 而珍太妃却还从未见过他。 在第六次轮回时,他迅速地切回了“魔女探索线”。 即以“加入魔”为破局之法,而非金蝉脱壳。 这一次轮回里,因为他之前对庄鱼的认知,所以和那位醉生梦死宫的鬼之间竟真正的产生了情谊。 有着庄鱼的帮助,他才确定了珍太妃的死亡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黑龙泰山的山中隧道... 那山中隧道夏极看过,火车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彻底穿过。 同时,死亡时间却不是第五次轮回发现的初冬,而是初秋。 简而言之,珍太妃在初秋就已经死了,但是...在初冬才被发现死亡。 那辆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穿过山中隧道的火车,花费了足足一个季度的时间,才到达了姑获城。 夏极虽然发现了这些,但后续的信息就完全被卡死了。 就算是庄鱼帮他,竟也查不到半点后续。 那火车的失事,被彻底地掩埋了下来,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七次轮回的时候,他所定下的线路是“探索禁忌里的龙”,然后......他死了。 他还是第一次死。 前面六次,他还算是游刃有余,虽说面临各种险境,但大多是身边之人的危险,而他自己却超然于危险之外。 但第七次,他就是死了。 死在探索黑龙泰山的途中。 突然就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甚至在从“可能性”里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死了...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就恐怖了。 也正是这一次,夏极开始彻底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神秘已经远远超过了想象,危险亦如是。 无论是他无意在教会看到的关于“莲”的研究。 还是珍妃的死亡,以及自己的死亡,都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人类似乎被规定好了活动的区域,只要你在正常活动区域里,就不会遇到这些事,顶多是知道一些浩劫降临、死了多少多少人的信息。 一开始死人,或许还很震惊。 但时间久了,死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都成了一个数字。 因为,距离那些依然活在太平里的人来说,这些太远太远了。 所以,他们并不会真正地切身感受到那种恐怖。 而人类几乎没有多少人会离开正常活动区域,从就学到工作,再到结婚生子,究其一生活动区域都极为有限,若是再被告知了某处危险或是可能存在危险后,更是如对猛虎长蛇,避之不及,岂会靠近? 官府在某些地方更是会设置“禁令”,而“通关文牒”和“通关章”的普及,更使得普通人即便想去某些地方也去不了。 悠闲的时光里, 太上眼里的夏极依然是那么沉稳。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看出他的心思重重。 真是好奇怪... 明明只是二十出头的孩子吧? 为什么稳到这种程度? “盘古,可否告诉老身更多的事,老身好歹也虚活了...嗯...嗯...” 太上掰着手指输了一会儿,淡淡道,“抱歉,老身已经忘记自己存在多久了。” “那么,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想要去注重一个距离你数千里外的小城呢?” 夏极道:“对于龙,你知道多少?” “龙?” 太上放下茶杯,“我明白了...你真正想探索的是黑龙泰山。” “但是,老身想告诉你,黑龙泰山是人间真正的禁地之一,如果你只在外围可能不会出事,但若是你踏入了核心地带,出什么事已经没人知道了。” “老身指的是,任何人。” 夏极道:“外围在哪儿?核心又在哪儿?” 太上道:“在老身看来,核心是不确定的...若是运气好,你可能始终走不到核心。若是运气不好,你就算刚刚踏入黑龙泰山,就进入了核心。” “如此混乱么?” “盘古啊,你以为在这道魔的世界里,皇朝更迭为何不曾掌握在我们或是魔的手里?” 夏极静静品茶。 太上道:“因为...这个世界上,龙是存在的。” 夏极不是没想过,但若真是如此,他不知道珍太妃的死亡为何会和龙扯得上关系。 难道只是单纯的卷入? 但既然能够出现山中隧道,就说明这隧道是没有危险的。 这就足以否认“误入核心”的可能。 那么是龙出手了? 但珍太妃怎么可能值得龙出手? 夏极忽道:“阿紫,备档,项目1,黑龙。” 正吃着“卧龙”甜饼的阿紫顿时从裙子里掏出实验本,开始在空白处刷刷地记录。 ... ... 哒哒哒... 数匹马从西往东,进入了武当的地界,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白金色道袍的道姑匆匆系马,匆匆上山,神色亦是忡忡。 到了山上, 她看到了衣冠冢。 看到了冢上所刻着的“清泉子”三个字。 道姑感到一股极尽冰冷和悲伤的寒流直冲心脏,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她心如刀割。 道士道姑们远远站着,看着这位掌教颓然地立在冢前。 白金的霞光袍裾翩然飞舞... 掌教如一尊不动的雕像,眉宇之间,瞳孔内里,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复杂情绪。 “你们先下去吧。”老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一众道姑道士纷纷点头,离开。 老道走到前方,看着那正默然不言的师妹,“他若还在,必不希望你如此悲伤。” 虞清竹垂着头,两侧鬓发从束冠垂落,遮住瞳孔。 她甚至没有回答老道的话。 或许,她已经沉浸在极度复杂的心理世界里。 她曾在黄粱山短短数日,度尽一生。 那一生里, 她已然极于情,从而心如止水。 然而,人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再怎么冰冷,也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真正要做到心如止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寄托。 你只要把所有的感情寄托于某个人身上,看着他正正常常地活着,你就已满意就已知足,你就已完整。 但现在... 那个人死了。 虞清竹只觉自己的心彻底乱了。 好像被狠狠咬了一口,而变得残缺,变得空空荡荡,变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和这个世界都剥离了开来。 老道静静看着她,并没有把那封信掏出来的打算。 一封信或许能够让虞清竹产生推测,然后说服自己... 可是一封信不能为武当,为这个乱世造出一个真正的强者。 老道看的很清楚。 虞清竹这孩子,虽然少言少语,但聪明理智,为人沉稳......但是,她所经历的事让她还没有足够在这浩劫的乱世活下去、变强的动力。 若在盛世,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掌教。 但现在,不是盛世。 无论她是不是天神转世,这都是她的机缘。 “师兄,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嘶哑而压抑的声音传来。 老道温和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虞清竹道:“我会很快想明白,我...” 老道开口道:“清竹子啊,那你就错了。” 虞清竹不解:“错了?我...我会尽力走出这痛苦,然后庇护武当,我...” 老道温声道:“错了。” 虞清竹愣住了,眸色前呈现出迷茫之色,“那...那我该怎么办?我...我能怎么办?我...” 老道声音依然温和:“不必担心武当事宜,老道我还有些寿元,再加上玉鹤子,刘尘他们,武当可以被管理的很好,庇护的很好。” 虞清竹急道:“可是,可是我...” 老道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幽幽道:“清竹子啊,你要记住,浩劫到啦。新的时代也到啦。在这个时代,一人...即为王。” “一人...即为王?” 虞清竹怔怔地看着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道。 老道真诚道:“我啊,突破失败了...很抱歉让你背上这么沉重的担子。 那么,老道先走了,一日三餐会有童子送来。 你在这里,慢慢想,不急,不急啊...” 说罢,他悠然转身。 虞清竹眸中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而滑落。 她盘膝坐下,看着衣冠冢。 冢上那白袍,犹然穿在那披散长发的少年身上,犹然贴印在记忆的阳光之中。 一声重重的叹息,消弭在忽起的山风里。 “师兄,可否让童子带些酒来?” 声音飘出。 还未走远的老道顿了顿脚步,没问原因,没说什么,应了一字:“可。” ... ... 数日后。 老道独自走向后山。 蜿蜒的山道如巨大的蛇尸,贴伏在崇山峻岭之间。 老道走过了崇山峻岭。 来到之前浮现出那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的绝壁前。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林子里藏着许多妖气。 那些妖气即便收敛着,却依然浓郁。 老道收回视线,对着绝壁摇摇一拜,道了声:“老道已将武当后山列为禁地,今后无人会来。” 沉默良久... 他又真诚地对着空气道了声:“多谢。” 言罢, 他转身,顺着原路离去。 高崖上,黑衣如小山般的男子对着那已渐不可见的背影还了一礼,目送远去。 他拍了拍手。 黑甲树妖们在地下游动,宛如深海的巨型章鱼,很快飞射向了远方。 这些树妖得到的命令是,护住武当。 如果分不清谁是敌人,看看武当弟子在打谁,就偷偷摸摸把那个谁给宰了。 树妖们都觉得自己很乖,所以都默默站到了岗位上。 相对于好动的动物妖魔来说,好静的树妖而言,更适合在某个岗位上默默付出个百八十年什么的,让它们来庇护武当,完全没问题。 ... ... 片刻后。 瀑布横流,从高空飞坠而下。 轰隆隆地砸在半空的那一尊突兀崛起的“山峰”上。 仔细看, 那却不是山峰, 而是一个山峰般的巨人。 身高近十米的巨人坐在瀑布下,于黑夜里,一边承受着瀑布的轰击用以炼体,一边利用着罗睺吞日炎以催生更多的树妖,一边身形前倾。 他双手执着巨大的手术刀,神色专注,正在同样巨大的黑甲树妖们身上操作着。 妖精化,傀儡化,莲纹枪的融合非常艰难。 妖精化还好,主要依靠的是自己的异火,以及进入芥子世界里那***式的“黑甲塑封”。 傀儡化需要彻底地掌控“生物自身运转原理”以及拥有“生命核心”。 这些“生命核心”之前的仙人有留下不少,但夏极至今还未分析出这核心究竟是什么,所以无法量产,属于耗尽就会没有的资源。 莲纹枪则需要大量金属,以及模具。 不过,大山本就是盛产金属矿石之地,再加上漫山遍野的动物都是夏极的眼睛,这些矿地就不难发现了。 大批黑甲树妖深入地下,搬回了一块又一块的金属矿。 如今这大团大团的金属矿就堆在瀑布边上。 啪。 啪... 夏极放下手术刀,仔细甄别着金属矿,然后做出了区分。 区分后,他右手抓向金属矿。 苍白火焰的剧烈焚烧里,金属矿的杂质很快被排开。 在细致的多次操作后,那熔融金属已经形成了某个暗红色的模具。 夏极将模具小心地放入潭水里。 哧哧的白雾升腾,一个炮弹闭合模具已经成型了。 而这是他根据教会所见而制作出来的劣质粗糙品。 高熔点的金属作为模具,低熔点的金属作为炮弹子弹的制造材料。 剩下的就是具体操作了。 而“罗睺吞日炎”的高温和精确操控性,可以极大提升这个操作的成功率。 哐当~~~ 哐当~~~~ 试验几次之后,正确的模具被放在草地上,旋即一个个炮弹被制造而出。 尽管如此,他所制造出来的东西还是相当粗糙。 他尝试着在炮弹上刻下双重莲瓣,却发现有效的只有他自己的。 之前在教会所看到的莲瓣并无效果。 巨人俯瞰着瀑布的水边湿地,神色平静地思索着。 “明明当时成功了,但现在却无法使用...看来是必须成为教会牧师,才有资格和能力来动用这个莲瓣... 这可真是垄断。 不过,我自己的莲瓣还能用,但只能做子弹了。” 夏极随手把炮弹的封闭模具丢入芥子世界,然后开始重新制作子弹模具。 一瓣黑莲为子弹。 两瓣黑莲为炮弹... 那么十二瓣呢? 教会里那顶级计划——“莲”,是需要运用到三十六瓣莲吧? 黑莲十二,青莲十二,白莲十二。 但显然,教会并没有掌握这么多。 如果,每一瓣莲都是“孤品”,即唯有被授权后才能动用的话。 那么自己即便知道教会的那莲瓣图案,却也只有成为牧师才可以使用。 那么自己拥有着一瓣黑莲,“莲”之计划就永远无法成功。 这一瓣黑莲,是通过修行《灭世黑莲经》的第一篇而获得的... 亦即,第一瓣黑莲吧? ...... 子弹模具既已量产好了,所有灌入模具中的金属在冷却后都会成为子弹。 那么,就该制作发射子弹的动力之源——“小观想阵”了。 夏极坐在岩石边,运笔在沙沙地绘制着莲纹枪科技必备小观想阵。 同时,他的躯体也正在运转着【炎魔焚域经】,吸收着天空落下的大日真元,从而在突破四境上品。 刷刷刷... 笔在纸张上勾勒了一个又一个的图纹。 但夏极并不满意。 他攥紧纸团,焚烧了一个又一个纸团,然后继续低头去绘制。 只不过,小观想阵看似只是一张图,但却玄之又玄。 苏太上走到他身侧,见夏极刚要再捏紧一张新图,便喊了声。 夏极侧头看她。 苏太上垫脚靠着天然石桌,却依然比坐着的夏极矮小半个头。 “或许我能画。” “需要动用观想吗?” “并不用...只是,这...” “这是莲纹,是刻绘在莲纹枪上的古朴图案。有了这莲纹,再配上子弹炮弹,就是枪炮了。至于枪管炮管,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也是为了便于瞄准方向而存在。” “原来如此...”苏太上看着那图纹,“让老身试试吧。” “好。”夏极把图递给了她。 苏太上看着图纹,如是入定了般,良久就进入了状态。 刷刷数百笔后, 她已经画完了。 抬手一卷,递回。 夏极接过,托着下巴略作品鉴。 完美。 他将这莲纹贴附到了一块高熔点金属上,操纵火焰,顺着图纹游过,待到确认完全一致了,则是用火焰直接在金属上熔出了对应的花纹。 而使得这个金属变成了一个莲纹章。 章虽没有油墨。 但他可以控制着白焰精确地浮腾在莲纹章上,然后每当落在树妖的根须上时,火焰就会在根须上留下不会愈合的莲纹。 再配合中空的根须,树妖们顿时变得可以通过根须发射子弹了。 剩下的就是量产了。 虽然不是那么顺利,但总算是完成了。 ... ... “还要吃,我还要吃~~” “子弹,我要吃大量的子弹。” “凤雏姑娘说了,只要吃得多,就可以射的多。” 树妖们张开大嘴,大口大口地吃着制造好的莲纹子弹。 夏极在空闲之余已经制作了超大型的子弹模具。 大批大批的子弹在冷却之后,堆积如山。 而每一个被盖上了观想莲纹的树妖,正趴在山前拼命地吃着子弹。 它们完全可以把子弹藏在树身之中,然后要动用时,直接运输到刻绘着莲纹的根须处去,然后发动射击。 还没有被盖上莲纹章的树妖们,就很羡慕。 吃子弹嘛... 这可是树妖的梦想。 好想也要~~ 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树妖们则是在阿紫的带领下,元气满满地开始了试枪。 树妖们的枪法,实在是一言难尽。 “哚哚哚哚哚~~” “哚哚哚哚~~” “哚哚哚~~” 激烈的枪声响彻芥子世界。 子弹没有目标地漫天飞着,划出一道道轨迹诡异的弹道。 阿紫很满意树妖们的热情。 但“卧龙”苏太上前辈就觉得很诡异了。 “盘古,让树妖用嘴巴发出哚哚哚哚哚的声音,真的好吗?” 她的小声被阿紫听到了。 阿紫脚下的金刚琢子一转,就跑到了太上前辈身旁,道:“枪的声音,是冲锋的号角,是抛头颅洒热血的鼓点,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凭什么觉得哚哚哚的声音不好听?” 太上想了想,小心地把握着重点问:“什么叫抛头颅洒热血?” 阿紫叉着腰,振振有词道:“敌人啊,敌人难道没有头吗?难道死了不会流血吗?” 太上恍然。 敢情这是让敌人抛头颅洒热血啊。 仔细想想,似乎没什么不对。 这...就是属于凤雏的智慧吗? 阿紫见她无言以对,继续去教导树妖们射击之法了。 两女在发生小争吵的时候,夏极正坐着在喝茶,他膝盖上横放着那古代仙人的《傀儡术》。 《傀儡术》里的知识实在是博大精深, 而他虽然学习了不少,但只是初阶而已。 此时,他正专注于学习一种名为“样本提取,物质分析”的手段。 而要学会这个,首先就要背下可谓是无穷的物质名字、特征、性质等等等信息... 他乐此不疲,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一边将这些知识印入脑海。 过了许久,他从繁复的知识里抬起头,看向苏太上道:“再过几日我会有一次突破,一旦突破,我会立刻离开武当,然后等火车前往姑获城,一起来么?” 苏太上愣了下,重重点点头,然后好奇道:“为什么要坐火车?” 夏极道:“我想亲眼看看这一条路。” “明白了。” 是的。 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已经武装好了,武当山也有着树妖的庇护。 而盘古已经准备前往目的地,进行他项目1的研究。 目标是...黑龙。 太上道:“那么,盘古,老身是否可以自作主张地做一些事呢?” 夏极道:“你是指星光神偶术所控制的那九个人吗?” 太上点点头。 夏极道:“最低限量地动用观想术,或许在最关键的时刻需要你的力量。” 太上露出欣喜的笑,点了点头。 ... ... 武当衣冠冢前,一道身形已然憔悴万分,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她经历过什么。 衣冠冢上犹然留存着“清泉子”的名号。 或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何这女子要做到这种程度。 是太痴情么? 还是其他什么。 但老道理解。 若是心底的一束光被彻底的掐灭了。 若是所有感情的寄托忽然消失了。 那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老道看着那孤独的背影,轻声道:“清竹子啊,快半个月了...” 道姑没回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因久未出声,她的嗓音带着嘶哑,“师兄,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 “皇都,我...我想把清泉子的事亲口告诉珍太妃。” 老道看了一眼她,轻轻叹息。 珍太妃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事儿十有八九她早就知道了,哪里需要你再去说? 但是,老道没说这个,只是温声道:“坐火车去,火车安全。” “嗯。” 轻轻的应声里, 虞清竹并没有回头,她站立在墓碑前的风中,一双眸子里刻着悲伤。 老道转身离去。 山中起风了。 风吹起一些犹然苍翠的长叶。 虞清竹抬手拈过一片,缓缓凑到唇边,闭目吹起那一首落定。 这是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教给她的。 这武当山上,只有她和清泉子会吹。 悠扬的曲调断断续续地吹出两三声...却又戛然而止。 再看时,那站立的白袍道姑,已然泣不成声。 老道还是没有回头。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前面的石阶走去。 哭吧哭吧...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 ... 数日后。 凤鸣山城北部。 车站拥挤的很。 因为妖灾的缘故,不少人都选择坐火车离开山南道。 火车会往北经过山北道,然后折向东方,终点站为蓝海洋城。 穿着普通白袍的道姑面容憔悴,忧心忡忡,她拎着包,背着盛放雌雄双剑的剑匣,上了火车,根据座位号坐在了五号车厢的二十号座位上。 座位靠窗,面前有个小桌子,桌子对面还会坐一人。 道姑侧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虽说是妖魔乱世,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要不踏入妖魔区域,只要不独自外出前往荒野,还是安全的。 尤其是皇家与教会共同斥资建造的火车铁轨,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 浩劫爆发这么久了,从未传出一次火车遭遇袭击的事。 道姑取出怀里的一瓶酒,直接喝了一口。 这会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旅程。 很快... 她的对面座位也坐上了乘客。 道姑随意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短发,戴着眼镜,相貌平平无奇却有些文质彬彬的黑衣男子。 道姑收回视线,继续饮酒。 而火车上的喇叭响了起来。 “各位旅客,您所乘坐的列车即将出发,请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祝您旅途愉快。” 三遍之后... 一声长鸣的汽笛声。 火车动了起来,往北而去。 力量境界简略小梳理 第一境:周天行气 第二境:引火烧身 第三境:先天胎息 第四境:引神入体 普通人或是妖,止步于第四境上品。 ———— ps:对于拥有“异”的存在。 第四境初品,中品,上品,分别对应着四境一阶,二阶,三阶。 九阶之后可以尝试凝出通天之道。 值得一提的是... 四境一二三阶,四五六阶,七八九阶的力量是平行关系,只不过作战方式更多了。 ———— 第五境:通天川 第六境:圣 —————— 本书除了境界之外,还有大量的外物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并且和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譬如,莲,先天八卦境,芥子世界等等等等...... 相信看过本书的书友,都知道“莲”、“先天八卦镜”是多么变态的东西。 132~133.踏入泰山的前哨战,“囚禁”虞清竹(7500字-求订阅) 火车上, 夏极闭着双眼。 前两天,他已用异火突破了周身百零八隐穴,使得第一身彻底达成了“引神入体”,进阶到了四境上品。 或者说是四境三阶。 这三阶是普通人或妖的上品,因为对于没有得到异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所以是“上品”。 但对于拥有异,而需要凝聚通天川的人来说,却只是三阶。 九阶成川,这才刚刚起步。 在他达到了四品上阶后,他火焰更是从最初的紫色,变成白色,再到黑色。 而他在掌控火焰,催生妖魔之外,亦获得了第三种力量。 至于力量,他还没有完全测试,大抵是与“吞噬”相关的力量。 这让他想起在传承盘古记忆时那场星空和火焰的厮杀。 除此之外,黑焰也有了更好的隐蔽性,不会让人在看到紫火和白火时联想到夏极或是火德星君。 诸多思绪闪过,他从怀里抓出《傀儡术》开始继续翻看。 不时停顿下,倾听着车里的声音。 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道听途说的判断,总归不如实地考察好。 嘈杂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听说了嘛,山南道的西方已经彻底沦陷了,大批的难民正在往这边逃亡,只有少部分能逃来,不少被妖怪狩猎给抓走了...” “官府不是说几个妖域已经被解决了吗,怎么会...” “是解决了,但道乡几个道宫死伤惨重,更有真人层次的仙长死了。” “我听说,那些妖怪根本就不是被解决了,而是主动离开了那几处妖域...否则,否则...这可不是我胡说。” “哎,这世道啊,你们准备逃去哪儿?” “希望能在蓝海洋城定居吧,我好歹还有点儿手艺。” “我去山北道投奔亲戚...” 细碎零散的声音,飘来。 都是夏极知道的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 他托了托眼镜,翻过下一页书。 忽地,他听到一声酒嗝从对面传来。 夏极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清竹大师肤白面红,醉意毕露地看着窗外。 他知道玉鹤子为自己立了衣冠冢,也知道虞清竹又在自己衣冠冢前站了好多天。 此时心底隐约有了些明悟。 略作思索,他从包袱里取出茶壶,茶,从列车上取了些烧烤的水泡上。 他的动作有着一种让人心静的魔力,一丝不苟,好似外物和嘈杂都被这专注隔离在外了。 “喝杯茶吧。” 夏极将沏好的热茶推到对面,笑着看向对面初次见面的“熟人”。 但是,虞清竹就像没了魂一般,竟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而是呆呆地靠在木椅上,双颊酡红,无神地看向窗外。 夏极心底有些疑惑。 这和他从前见过的师姑很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的死给了她这样的打击? 不至于吧? 他设想过师兄弟还有这位小师姑会悲伤,但绝不会痛苦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他还留下了密码一样的遗书。 老道显然已经懂了,至少似懂非懂,要不然不会在前几日来到后山,说出那么一番话。 那小师姑,为何会这样? 夏极自然不知道他在虞清竹心底的分量,也不知道老道的良苦用心。 火车“嘟嘟嘟”地甩着两尾白色浓烟,如钢铁巨蟒游过铁轨。 中间又有几个站台,下来了些人,又上来了些人。 天色渐暗,周边已经飘起了一些混杂的晚餐的味道。 虞清竹还是如同石雕般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去吃饭的想法。 夏极在列车上购买了一些饭菜,又取了一份放到对面,推到虞清竹面前。 这位白袍的道姑还是无动于衷。 “喂。” 夏极喊了声。 还是没反应。 “喂!”夏极声音加大了点。 虞清竹这才反应了过来,扫了扫桌上的晚餐,道了声:“谢谢,不用。” 夏极身体前倾,因为未曾过度压缩而彰显出的魁梧身形再配上那短发,很有压迫感。 虞清竹无法无视这位奇异的临时邻居,冷冷看向他,“什么事?” 夏极温和笑道:“姑娘哪儿人?” 虞清竹:??? 她摇摇头,不再理这个搭话的男人。 夏极过去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才切身感受到了虞清竹的冰山气质。 这冰冷真的是生人勿近,属于那种顶配的只会回“嗯”的女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归不是正常的事。 夏极看着对面那女子虚弱却娇美的侧脸。 女子却在看着窗外冰冷而黑暗的夜景,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离开了一样,而孤独地活在自己冰冷冷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 晚饭彻底冷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 深夜了。 虞清竹闭上眼,进入了短暂睡眠。 夏极借着火车里的光,静静看着书,又过了许久,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没了。 他合上书,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地,夏极感到旁边有人再看他,就侧过头,循着目光看去。 那是侧座的一个姑娘,约莫二十岁不到,面容姣好有些稚嫩,上身格子交领衣,下身则是过膝裙配黑丝袜,气质让夏极想到学生。 这姑娘见到他看来,也不躲避,反倒是大大方方道:“先生也是蓝海洋城来的吗?” 先生? 夏极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这是在说他。 戴了个眼镜就被当做先生? 那姑娘见他不说话,笑着大大方方道:“我叫秦淮,是蓝海洋城象牙塔的学生,刚好趁着暑期在外旅游。” 夏极提醒道:“这世道乱的很。” 秦淮笑道:“我大多在火车附近,探查到安全的地方了,才会去看看...无论外面多乱,至少火车上或是周边还是很安全的。” 夏极笑着点点头,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此时的他戴着简单的人皮面具,而或许是他的体魄还有戴着眼镜的斯文气质,吸引了这少女吧? 嘟嘟嘟... 火车的鸣笛声于旷野上响着。 奇异的是,无论外面多乱,火车周边是真正的安宁之地,不会被任何妖魔袭击,也不会出任何问题,除了较为高昂的车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那么... 为何珍太妃为何会死去? 珍太妃不是也在火车上的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夏极闭目,呼吸逐渐均匀,陷入了梦境。 黑暗里... 寂静无声... 煤油灯的火苗儿忽上忽上地窜着。 奔驰的列车内,逐渐升腾起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一节节车厢好像成了停尸房一样,透着股难言的诡谲之感。 在这样的黑暗里,夏极缓缓睁开眼。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周围。 没人。 一个人都没了。 对面没有,旁边也没有。 好像天地间只剩这列车在奔行。 好像列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夏极伸手摸向身侧的茶壶。 茶壶也消失了。 而待他再回头时,对面出现了一个朱红华服的女人,那女人面容美丽,却被钉死在车厢的椅背上,头盖骨被揭开了,脑浆正往外流淌着。 那一双瞳孔带着深深的恐惧正死死盯着他。 这竟是珍太妃。 夏极看着太妃的瞳孔,双眼微微眯起。 应该还没发生吧? 那么...这是植根于心底的噩梦? 还是一种对于未来注定会发生事情的警示? 亦或是...其他什么? 夏极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而以上正常人的想法,还有面前诡谲的一幕也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忽然, 有遥远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距离下一站姑获城还有半个小时车程,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随着声音传来,列车里的黑暗如退潮般消散,所有座椅上又坐上了人,对面的虞清竹还在,身侧的那名为秦淮的小姑娘也在。 而窗外天色则是灰蒙蒙一片,快黎明了。 列车广播的声音响了三遍。 该醒的人都醒了。 但姑获城下车的人显然并不多,只有极其微小的几处“起身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的动静。 夏极收了收桌上茶壶,又把书放入包里,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虞清竹。 小师姑依然是一副“与世隔绝,不要管我”的颓废模样,身上还散发着酒味。 夏极神色动了动,不管如何,他既然见到了,就不可能放任小师姑以这个状态独自远行。 此时,身侧又传来声音。 秦淮也醒了,稚嫩的面容侧看向他道:“大哥,你也在姑获城下车呀,那太巧了...你是一个人吗?” 夏极指了指对面。 秦淮“哦”了声,旋即又兴奋而神秘道:“大哥也是来参加龙王祭的吧?” 夏极托了托眼镜。 对于“龙王祭”这个名字,他却颇为陌生。 事实上,远在他出发之前,太上就已经让人前去调查,但也许是太过仓促和信息传递困难的缘故,只有部分信息传递了过来,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姑获城有皇都来的秘使。 皇都秘使出现,这可能意味着许多东西。 但是... 夏极温和道:“听起来,是很大的祭祀。” 秦淮道:“那当然,而且还是很庄重的祭祀...龙王可以庇护人间,让这片大地风调雨顺...” 她双拳捏着,眼中露出某种奇异的虔诚。 夏极好奇的看着,忽道:“秦淮姑娘,你是教会的人吗?” 秦淮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只是信奉龙,还是今年寒假的时候,妖灾刚刚爆发,我惶恐不安非常害怕。 然后听同学说这边的龙王庙特别灵,于是就来祭拜了一次,之后果然感到心里平静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完,他看了看夏极对面的虞清竹,轻声道:“大哥的这位友人,似乎很是心神不宁呢,不如去龙王庙祭拜一下,会很灵的哦。” 信奉龙? 夏极温和地笑了笑:“那就有劳秦淮姑娘了。” 秦淮笑道:“没什么啦,不过像大哥这样既有文化,又能锻炼出这么强壮体魄的人真的很少有呢...能够和大哥同行,我也会心安不少啦。” 显然,这位学生被夏极身上散发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吸引了,她悄悄观察了许久,见夏极又是戴着眼镜,又是认真看书,就觉得不是学生也是老师了,于是某种程度上将他视为“同类”,所以才会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两人随意聊着。 没多久,火车到站了。 夏极随意抓起自己的行李,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清竹,伸出左手抓了过去。 虞清竹反应极快。 但是,她和夏极的位阶差了太多,又是符修。 再加上夏极的出手非常突然,以至于她眸子才刚刚睁开,还没来闪出警惕之色,就已经被那大手拿住了。 一阵酥麻的感觉闪过,虞清竹直接失去了知觉。 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直没醒。 夏极摇了摇她,喊道:“起来了,到站了。” 但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把随行包裹随意挂在肩上,走上前,左手绕过虞清竹的双肩,右手抄起小腿弯,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见到秦淮那学生妹好奇地看来,夏极温和道:“内人。” 秦淮打量了一下,只觉两人在衣服上似乎有些不搭。 夏极笑着轻声道:“吵架了就喜欢喝酒。” 秦淮恍然,象牙塔里她也见过学长学姐吵架,那就正常了。 三人下了车。 天空显出鱼肚白,熹微的光明显出小城上一栋栋白墙黑瓦屋。 此时还只是黎明时分,城里安静的很。 只不过早点的油篷子下,却已经坐着不少人,豆浆油条面条馄饨的热气香味弥散在小镇上,长凳上坐着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有新人到来。 牛车骏马的声音,再夹带着部分自行车的铜铃声,还有人们逐渐变多的说话声。 这个山北道最北方的小城,正在苏醒。 秦淮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左看右看,忽然看向一个面店方向,摇摇招了招手。 面店里传来笑着的声音,“小秦淮又来了,来吃碗面条吧。” 秦淮看向夏极道:“大哥,一起去吃吧。” 夏极无奈地撇了撇手上担着的虞清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客栈,道:“你先吃,我一会儿来。” 秦淮点了点头,又道:“那我先去啦。” 两人暂时分道扬镳。 夏极走向客栈方向。 他双手担着的虞清竹眉眼之间犹带泪痕。 夏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原来小师姑还挺漂亮的。 再联想到她在衣冠冢前站了许久... 夏极隐约有一丝明悟。 “真的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吗?” 但,夏极已经不在了,任何想要见到他的人,都必须不在。 你可是武当掌教啊...你怎么可以不在呢? 他一步一步往客栈走去,转瞬入了青石砖的深巷。 阳光还未能照耀到此处。 而这强壮的黑衣男子的周身忽地涌出一团黑色,那黑色吞噬了巷子里所有的光,也吞噬所有人能够察觉到的视线... 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黑色,居然是火焰。 这团阴影完美地贴合在小巷子里,如一团诡谲的剪影,如一片突然坍圮的虚空。 当夏极走出时,他抱着的虞清竹已经消失不见了。 ... ... 小片刻后,面店的篷布下。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大哥,面都快冷了,快来吃吧。” “对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啊。”黑衣男人温和地笑笑,“我姓庄,名盘。” “那我叫你庄大哥吧,只是庄夫人...” “内人没事,只是需要休息,我替她去龙王庙祈福吧。” 秦淮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 ... “嘤咛~~” 虞清竹感到自己全身都痛。 这是长期未曾入睡所造成的。 睫毛颤了几下, 她幽幽睁眼,温和的阳光投落在灵花灵草的大地上。 风吹过,带起充满灵气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而参天的古树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树荫被投落于地上。 虞清竹揉了揉额头,晕晕沉沉地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的事... 然后猛地警惕起来。 她迅速检查身子,发现没被动过,又摸向腰间,这一摸不禁脸色都白了。 火德星君箓章没了!! 她急忙伸手往后。 所幸剑匣还在。 虽说只是第二境界,但终究也是可以使用剑气的存在。 啪! 剑匣翻滚,雌雄双剑从中飞射而出。 虞清竹左右各执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儿?” “你醒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 虞清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在喝茶,虽说是小女孩,但那一双眸子却透着远非女孩的平静沧桑。 银发小女孩道:“此间主人说了,你若是太弱了,就不要出去了。” 虞清竹疑惑道:“你是说...那个戴着眼镜,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吗?” 银发小女孩却不准备谈论这个话题,只是静静喝着下午茶。 虞清竹看看四周,道:“界定强弱的标准是什么?” 银发小女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淡淡道:“你是符修吧?” “是。” “用符击败我,就可以出去了。” 虞清竹愣了下。 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望气术里面前的女孩没有半点妖气,这极大程度上说明了她不是妖。 只是,她却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放下双剑,寻着符笔符纸。 她已经很久没画符了。 怀里之间放着的符笔符纸怎么没了? 但... 见到她犹豫,银发小女孩从虚空里摸出一个箱子,远远丢了出去。 箱子在虞清竹面前打开,露出其中的符笔还有上好的符纸。 虞清竹也不多言,取出就开始画符。 她的速度很快。 一张张黄符在她手中诞生。 而银发小女孩依然在喝着茶。 虞清竹问:“准备好了吗?” 银发小女孩也不看她,想了想随口道:“用全力。” 虞清竹愣了下,小心道:“我会动用符阵...” 银发小女孩道:“让老身见识一下吧。” 虞清竹听到老身两字,知是前辈,便不犹豫了,口中念念有词。 四道黄符于指尖腾空飞起,土地,城隍,山神,河神四重虚影隐隐显出,然后随着正在焚烧的黄符扑向那小女孩。 苏太上右手抓着茶杯,左手向高处随意抓去。 一瞬间。 扑来的山神翻转了方向,挡住了土地、城隍、河神。 四者碰撞,轰然一声,全部灰飞烟灭。 虞清竹愕然地看着她。 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这女孩伸手随意拈住了她四符中的一个,然后那个符对应的地灵就叛变了? 然后发挥出远超自身的力量,而击败了另外的三位? 这是什么运符手段? 虞清竹蓦然抬首,只见那银发女孩打了个哈欠,随意掸了掸左手,用极度敷衍的声音道: “老身是否被你小看了呢?还是说,你只有这样的水平?” “我...” 虞清竹看着这银发小女孩,如看着一座高山。 苏太上喝完茶,转身离去。 虞清竹想追上去,但忽地发现四周的森林有些诡异... 那些树透着某种邪异的狰狞和阴冷,大地之下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恐怖力量,她...已被诸多邪恶的存在盯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虞清竹大声喊着。 但没有人回应她。 “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声音被风冲远。 还是没人回答。 虞清竹再度扬声道:“用符击败你,就可以出去,这句话还算数吗?” “算...” 平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吃宵夜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 夜晚降临。 银发女孩吃着甜点,她身旁还有个面容有些呆滞的紫裙少女在吃烤鱼。 虞清竹再度落败了。 她的符道在这个女孩面前,毫无效果。 无论她怎么攻击,对方都是云淡风轻,随手挥挥就可以破了她的符,且一副还没用真格的样子。 苏太上看了一眼她道:“你要出去,还有一个选择。” 虞清竹道:“什么选择?” 苏太上道:“等那个男人回来之后,用剑击败他。” “他是谁?” “你们又是谁...”虞清竹一时有些哑然,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了。 忽地,她恍然道:“你们是要箓章,火德星君箓章,是不是!” “火德星君?” 苏太上看着她。 直到虞清竹心中发毛了, 苏太上才淡淡道了句:“记住,诸神已死,无有星君。 抓你,是那个男人的想法,他和你有些渊源,你若无法变强,出去了也是死,那不如就待在这里吧。” 虞清竹愣了愣,“前辈,你们...是在保护我?那...那个男人又是谁?他和我有什么渊源?” ...... 那个男人,此时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外衣,正手捧着书,借着车厢里的灯光在专注地阅读。 秦淮期间悄悄撇过一眼那书,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复杂的文字,让她极度的头昏脑涨。 这很正常,《傀儡术》乃仙人所书,普通人即便看到,也完全看到书册的真实文字,而只会产生头疼欲裂之感。 秦淮摸了摸交领上的扣子,看向那男人的神色越发尊重。 “抱歉,庄大哥...我们快到了。” 夏极放下书册,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我和内人说过,会晚些回去,她会理解我来为她祈福的心。” 哒... 马车忽地停下。 车夫的声音传来:“到了。” 再往前就是龙王祭举行的地方。 此处还在姑获城再北,往前就是黑龙泰山了。 两人下了车。 马车折返了。 魁梧如小山的男人和学生样的少女走了一会儿路。 秦淮忽地停下脚步,诡异地看来了一眼夏极。 她没有半点被控制的感觉,只不过眼神却怪怪的,透着一种阴冷的审视感。 这突然的神色转变并没有让夏极惊惶。 两人继续走。 随着深入,秦淮的神色逐渐变冷,越来越冷,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感从她周身传来,厌恶感越发浓郁,好像她身侧的男人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开始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带这个男人来参加龙王祭? 毕竟,这男人如此的邪恶。 如此的不洁。 龙在指引着她,让她知道真正的信奉者和不信者。 而她身侧的这位显然是伪信者。 他不是来祈福的! 因为,他是伪信者!! 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厌恶感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每一根血管都开始愤怒地跳动。 远处... 黑龙泰山高耸如云,如一道通天之城,恒更在山南山北之间,东西横贯,不知多长多远。 秦淮终于彻底停下脚步,伸手挡在夏极面前。 这位小小巧巧的姑娘面红耳赤,双目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盯着夏极。 她竟拦在这远比她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滚回去!!” 当她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冷意,好似某种凶兽在咆哮,而显得有些骇人。 夏极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动了动,又扫见周围黑暗里出现的一些人形轮廓阴影... 他礼貌道:“抱歉,我这就离开。” “卑鄙的伪信徒,滚回去!!” 冷声传来。 这一次,好像不止秦淮一个人在吼,而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发出怪异而可怕的吼声。 而他们眼里,这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在远处的黑暗里,他的身形好似产生了某种幻变,好像从一具身体换到了另一具,连头颅都更换了。 小片刻后... 那高大魁梧的男人去而复返,追跑已经走入黑龙泰山区域的秦淮,笑着喊了声:“秦淮姑娘。” 声音让秦淮侧过头,看到夏极的时候,稍稍愣了愣,瞳孔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好像认出了他,欢喜道:“庄大哥,真的是你吗,庄大哥?” 夏极温和笑道:“当然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淮拍拍小胸口,心有余悸道:“刚刚好像有个人假冒是你,不过已经让我赶走了,欸,这个世道太可怕了...我们在外都要保护好自己。” 夏极笑道:“下了马车后,我有些内急,就在一边方便了下,所以来晚了。” 秦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叹息道:“难怪...” 然后,她双手交叉,恭敬地闭目道:“黑龙万岁。” 夏极和她以一样的姿态,如说着古代秘咒般地,轻声虔诚道:“黑龙万岁。” 两人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般的虔诚。 “庄大哥~~”秦淮看向他,闪烁着星星眼。 夏极笑道:“秦淮妹子,我们该走了,让龙久等,可是我们这些信徒的不敬。” “嗯!!” 秦淮重重点头,确认过眼神,是道友。 庄大哥真了不起呢,有文化,又喜欢锻炼身体,还是道友,可惜他有妻子了... 两人相伴而走,向着远处那巍峨磅礴却带着莫名森然的高山而去。 秦淮还是一般的天真女学生样子,交领格子衣,过膝裙,黑丝袜,小皮鞋。 而走在她身侧的男人,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这样的男人,不是圣徒就是boss。 134~135.狂信?龙域“首战”,收获先天八卦碎片!(8400字) 说起来,夏极来过黑龙泰山不下五次了,包括被无声无息秒杀的那一次。 通过之前的轮回以及如今他自身的推导,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而“信仰”就是其中的重要信息之一。 但凡踏入黑龙泰山区域的人,只会被分成两种:信徒和非信徒。 这种判定非常直接,是从精神层面进行的最彻底的判断,没有任何办法作伪,甚至连自我催眠都不可以。 除非,你是真心实意地去信仰。 信仰者可以得到某种强大的精神加持。 非信仰者则会受到某种精神攻击。 这攻击的源头看似是龙, 但是,这攻击是主动的、被动的、无意识的、亦或究竟是不是龙都未得到明确证实。 为了再次证明这个想法, 夏极在来的路上做了三个小小的试验。 第一,即将靠近黑龙泰山时尝试对龙怀有强大恶意。 结果他做了噩梦,梦中珍太妃被残忍地杀死。 如果是一般的人做了这种噩梦,肯定会被吓得神魂不稳,甚至大病一场,若是身子骨弱点的说不定还会卧床不起,一命呜呼。 这难道不是精神攻击么? 这让他想到利用“先天八卦镜”进行的第七次轮回。 轮回里,他正在探索黑龙泰山的黑龙,结果...忽然就死了。 没有任何疼痛,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征兆,一瞬间就回归了芥子世界,甚至连死亡都是后续推断出来的。 这或许也能解释为强力的精神攻击。 第二,随着明显是信徒的秦淮靠近黑龙泰山时怀着恶意。 结果他直接被警告了。 第三,他为空着的第四身灌入了强烈的对于龙的信仰。 结果他被认可了。 要知道,这精神区域的覆盖面极广,由此可见这精神源头的力量何其恐怖。 虽然没有关于龙的典籍,但夏极也看了不少历史。 如果说王朝的更替都是龙在进行的话... 那么,从史书上就可以窥探到龙的部分性格。 事实上,史书在市面上是极少的,但苏太上的储物戒指里倒是藏了不少书,甚至囊括一些已经被焚烧的历史禁书,这些都便宜了夏极。 不可称量,不可窥视,不可知其因果,甚至不可知其名字...否则,便是亵渎。 以上,都是禁忌。 也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共识。 对于动用过“莲”,见过“先天八卦镜”,见识过魔女的夏极,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唯有不存在,唯有不可知不可言,才不可敌。 凡有名者,皆非伟大,所以...圣人无名。 所以,史书被禁。 他翻完史书。 得到的结论很简单,简单到可以说一目了然... 龙对于王朝更替的上心程度很平淡。 大体来说,不少开朝或是创下丰功伟绩的君王都是在“发源地”招揽到精兵猛将,然后利用这些最初的资本越来越壮大,然后或成或败。 只有极少数的君王,会得到一些超乎寻常的帮助...譬如天时地利人和。 能想象大战之前,忽然满天流星把对方军队给灭了吗? 能想象火攻的时候,忽然风向逆转,让用火者自噬其身吗? 能想象万众一心,每个普通百姓忽然都获得了堪比精英士兵的力量,并且还能一个打俩、手撕敌人,十人灭百的状态吗? 这些偶然,这些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中,无不透出某些难言的看似可以解释清楚、实则远非如此的神秘。 但没有人会真正地去审视这种神秘。 因为,人无法做到彻底的矛盾,哪怕人格分裂也不行。 你无法既信仰又不信仰。 不信仰,不过是雾里看花。 信仰,却是身在局中。 但夏极可以。 因为,夏极有四具身体。 他的第四具身体和头颅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早在出发前,他就决定好了。 ...... 村落沐浴在夕阳的光华里,鸡鸣狗吠之声遥遥响着,山野花香随山风飘来,袅袅炊烟飞腾于一栋栋木屋上,显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夏极只觉全身懒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似乎在这里,一切痛苦,一切悲伤,一切负能量都消失了。 所拥有的的只是希望,只是幸福。 他嘴角都带上了笑容,心底带着信仰。 侧头一看,只见秦淮也刚好侧头看他。 秦淮漂亮的瞳孔里也带着欣喜的意味,看向他的目光非常亲切。 虽然两人才相识了不过两天时间, 但是,走过了这条路,走入了这座山, 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不一般了。 亲如一家人。 而这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农夫猎户,以及一些和此处画风不搭的衣着装扮的人,这些人显然和夏极与秦淮一样,都是外来人。 他们或许之前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方的身份,对方的过去,对方的想法。 但此时,他们却表现的如你最亲的人一般。 彼此之间,很自然地贴近,很自然地交谈,欢笑着把自己所有的隐秘全部吐出来。 在这里,没有美丑,没有贫富,什么都没有。 随着夜幕的降临,夏极只感到这座山中的小村子越来越热闹。 显然外来者越来越多了。 有貌美如花、撑着阳伞的姑娘。 有脏兮兮的乞丐。 有单纯而知性的学生。 有满手油腻的屠夫。 有商贾,有小贩,有侠客,有贼寇,有穿着官服的人,有...... 总之,林林种种,身份各异,年龄各异。 原本不过数千人的小村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闹起来,人数一眼扫去,密密麻麻,已有数万。 在外面的世界里,可能会“人以群分”。 但在这里,却根本没这回事。 美艳的大小姐和丑陋的老乞丐手拉手,亲切地交谈着;满脸横肉的贼寇在和单纯的学生高谈阔论,而文弱书生却丝毫不惧怕贼寇脸上的刀疤,反倒是关切地询问他疼不疼... 这些外面根本不可能见到的怪异现象,在这里满目皆是。 夏极放任第四身,沉浸在这种氛围里。 他同时感应着自己第四身的情况,好像...在变强。 就是很奇怪... 力量在提升,血肉,罡气,精神都在飞快地提升。 完全不合理地提升。 随着他信仰的坚定而提升。 那些需要辛勤修炼才能得到的力量,在这里变成了一种笑话。 他侧头看了看秦淮,莫名地感到这小姑娘也正在变强。 正想着的时候,对面一个肌肤奶白、面容妩媚的长腿美妇看到了他,对他露出笑容,甚至起身上来拥抱了他,脸颊在他胸前小鸟依人般地蹭着,一副如与久违重逢的亲人见面的样子,幸福道:“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夏极搜了搜记忆,他明显不认识这个长腿美妇,可是他心中却生出一种无比亲近之感,他顺着这感情也拥抱她,柔声道:“我也很开心。” 若放在外面世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在这里,却显得无比正常。 两人热情相拥,然后才分开。 然后又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和他拥抱,似乎是庆幸彼此能在此处相遇。 夏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龙王庙附近了。 越来越强烈的喜悦之情,从他心底迸涌而出。 秦淮拉着他的手,满脸幸福地笑着:“庄大哥,再过一会儿,龙王祭就要开始了。” 夏极满脸遗憾,有些失落道:“龙王祭是什么呢?” 这种在外面问出甚至连门都进不来的问题,在这里却有许多人抢着回答,而且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心肺里的真情实意全部掏给你。 秦淮还没开口,刚刚那名妩媚的长腿美妇却已经插入了进来,笑着回答道:“是信徒的祭祀。 黑龙泰山是我朝的发源之地,想当年开国文王从这大山里走出时,不过百人,却能够凭借百人夺取天下,君临红尘,也是受了黑龙的庇佑。 文王死后,亦是葬于此山之中。 而黑龙泰山,因此被称为祖龙之地。 今后,但凡有所成绩的君王,都已能被葬入泰山而为荣。 新任君王都会前来此处,封禅泰山,对天而祭,敬拜祖龙。” 她话音刚落,另一名手抓阳伞、举止优雅的白裙少女靠近了,自然而然地站在夏极身侧道:“普通人祭拜大多只是屠猪宰羊,然而祭拜祖龙就不可用那些凡物了... 而需以世间最贵重的宝物,这些宝物是由朝廷搜集,然后作为祭品,盛放到龙王庙的神龛之上,由龙取走。” 长腿美妇道:“而近日,有皇都秘使前来姑获城,所为的正是献祭一事。” 夏极瞳孔里露出感恩之色,他似乎对宝物是啥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托了托眼镜,虔诚道:“若是能够因此见到龙,那...那...” 他瞳孔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而他的表现显在秦淮、长腿美妇、阳伞少女眼中,都能让她们格外地产生共鸣,从而心生出强烈的认同之感。 此处,即便无分彼此。 但夏极洗净铅华后的形象显然特别成熟,强壮的体魄,短发,文质彬彬的眼镜,平静的眼神,宛如带着魔力的一举一动,怀中放着的书,都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而无论秦淮,还是那长腿美妇,阳伞少女在外显然都是偏向于社会中高层的存在,她们即便处于信仰之下,却依然不自觉地被这气质所吸引,而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把她们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在这里,任何人几乎都不会去提起在外面的身份或是名字。 好似在这里,完全是进入到了一个真正的世界,而外面不过是大梦一场,那么...梦里遇到了什么,又何必再说? 包括夏极自己,都有着这样强烈的感情。 只是,他和那些人不同的是,在怀有这样强烈感情的同时,他还有一份深藏在这感情里的独立清醒的自我意识,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也默默地提供着“刹车”服务。 “好想死了能葬在这里。”那长腿美妇抿着唇,斜靠着如同小山般的夏极。 夏极眼睛一亮,他已经逐渐狂热,满脸陶醉道:“能够葬在这里,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阳伞少女眼睛也闪烁着期待的光。 秦淮道:“庄大哥,我死后能不能葬在你旁边,到时候能够做邻居。” 夏极揉了揉这小姑娘的头发,温和道:“只要埋葬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邻居,小秦,你着相了。” 秦淮一愣,幽幽道:“是啊,只能要葬在这里,就已经够幸运了...真想呢...” 长腿美妇道:“可是,只有最真诚的信徒才能葬在这里...毕竟这里也是皇家历代伟大君王或是伟大将军的墓地呢。” 事实上,皇家历代君王的墓在什么地方,一直都是谜。 外人几乎不可能知道。 可在这里,却是人尽皆知。 夏极的狂热情绪越发浓郁,他双目闪烁着光,捏着拳头道:“不必灰心,小秦,我们都会成功的。” 秦淮看着无比可靠的男人,只觉他在发光,无比耀眼,给人以希望,于是便重重点了点头,随着信念和决意,她体内开始充斥越来越多的力量。 可是... 这力量比起夏极完全是九牛一毛啊。 就在众人才向着虔诚信徒转化时,夏极已经开始向着超顶级的狂热信徒转化了。 他看向龙王庙的双瞳燃烧着炽热的渴求。 他想要见到龙。 他无比渴求。 他的呼吸都炽热了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初生如一张白纸的孩子被彻底洗了脑。 而这些表现被三女看在眼里,都露出钦慕之色,同时又诞生了自惭形秽的心。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的虔诚,相比他,自己等人可真是差远了呢。 夜色渐深, 皓月当空。 星河如水,潺潺流淌过神秘而寂静的银河。 辉光落照在黑龙泰山入口的“五岳独尊”石碑上,落照各有古名的峰巅上,也照出那曲曲折折的十八盘道如龙穿云门。 而龙王庙前的众人感到心情越发宁静... 突然之间,龙王庙正对的远方传来动静。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树林之上浮现出一道道高大的陈列仪仗虚影,黑色剪影般的神鸟昂首挺胸、扑朔着双翼在飞舞着,祥瑞的云朵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很快, 那诸多仪仗虚影停在了进入空地的林外,剪影般的黑色神鸟也停在了枝头不再前进。 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垂首托盘,从林中走出,庄严无比地一步一步向着龙王庙走去。 托盘里铺着紫金红绸,绸缎覆盖着,中央之处微微隆起。 显然,那所谓的世间最贵重的宝物就在其中。 这官服男子的身份也不难推测, 他就是太上的人探听出来的皇都秘史。 但,夏极已经不在乎秘史不秘史了。 他能够来到这里,就感到幸福了。 宝物什么的,也根本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啊。 只是... 他狂热的虔诚,让他只觉血液沸腾,只觉若是不能亲自为龙献上这份祭品,会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失落感生不如死感。 于是,夏极走了上前,他眼神炽热,照耀着对面走来的官服男子。 那男子感到动静,也抬头看向他。 如果在外面世界,只会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有侍卫上前,驱赶这拦路者。 而旁观者,只会觉得夏极莫名其妙,是发了疯。 可是... 这里不是外面。 这里是龙的信仰的世界,是凶险无比的禁地。 在这里,一切以信仰程度说了算。 而信仰程度是一种自明的东西,无法做任何伪装,也无法以任何方式增强或削弱。 所以,那官服男子看到夏极的时候,简直震惊了。 他乃是朝廷秘使,而能接下这样的任务,必然也是对龙的信仰达到了极强的地步,可以说除了对朝廷的忠心,对父母的孝心,对子女的关心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龙。 但是... 夏极的第四身呢? 从出生后什么信息都没接受,而在接受的时候,就是彻底的接受了龙。 他没有忠心、孝心、关心,他的身心都装着龙。 这种程度的信仰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顶级的狂信徒气质,让夏极熠熠生辉,犹如烈日般刺眼夺目,这位官服男子顿时自惭形秽了。 而周边那集聚的上万辛苦已经开始喊起来。 “最珍贵之物当由最虔诚之人奉上。” “最珍贵之物当由最虔诚之人奉上。” ... 声音此起彼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夏极伸出手,那官服男子将托盘递给他。 夏极接好托盘,转身,虔诚无比地向着龙王庙踏步而去。 他所行之处,信徒们纷纷让开。 而之前那作为皇家秘使的官服男子则是随在他身后,显然还有其他事。 阴冷的山风掠过, 掀开了那紫金红绸的一角, 显出一个闪光的尖锐东西。 是镜子的碎片! 普通人顶多看到这个。 可对于动用过“先天八卦镜”的夏极来说,他一眼就看出这竟然是“先天八卦镜”的碎片,看大小应该是八分之一,刚好对应一重卦景。 要知道,自己动用的只是一次性物品,而这个碎片给他的感觉却是永久性的宝物。 他眸色平静, 心不由狂跳起来。 太好了, 实在太好了。 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那么,一定要亲手献给龙。 终于,他走到了龙王庙前,把祭品放在了神龛上。 而他身后的官服男子也毫无避讳地开始说话。 “伟大的龙~~ 人间的帝皇,已经探寻到了当年蟠桃失窃之事的下落,珍太妃有极大嫌疑。 现,人间之帝皇以此物为献祭,盼您能够帮忙寻到答案。” 他话音落下。 没有半点反应。 那官服男子似乎习以为常,只是深深一拜,转身退后,融入到众人之中。 夏极也跟着退后。 而就在他后退远离了那献祭之物时,异变突起!!! 靠近神龛的两道身影没有预兆的动了。 这两者彻底无视了“信徒”的规则,向着祭品飞速扑去。 就如混在人群里的敌国刺客,忽地发动了让人猝不及防的刺杀。 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厌恶感如有实质的升腾而起。 诸多身份各异的信徒,只觉血管如怒蛇抖跳,面红耳赤地对着发出怪异而不似人声的嘶吼。 “住手!!” “亵渎!!” “死罪!!” “处刑!!” ...... 随着怒吼的落下,这些信徒面容都或阴冷或暴躁,化作行动敏捷的凶兽,以极强的速度,极大的力量,和最大的恶意向着那两道人影扑去。 他们肌肤下隐约浮现出奇异的鳞片虚影。 但是, 反应终究有先后,距离终究有远近。 那两道人影已经抢到了祭品,其中一个男子伸手以红绸一包,抓紧祭品。 另一名女子双手一推,竟是瞬间北风大作。 风力瞬间飙升至最强最猛烈的飓风,顿时间,漫山遍野的树木上叶子纷纷掉落,然后随着她推的方向,似万箭齐发,漫天利芒。 每一片叶,与空气摩擦都生出一种刀锋颤鸣的声音。 只是这一刹那,就好像有数十数百万的刀,割开夜空,向着此处的信徒们挡来,或是反攻来。 这女子竟然能够操纵风和树木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这边追击的人影们却丝毫不逊色,他们好似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速度力量几乎皆是不变,向这两个神秘盗贼扑去。 男盗贼速度极快,抬手触碰了下树,便是身形一闪,直接闪烁到了远处。 而那女盗贼也随着他飞快闪退。 追击的人影们,包括秦淮、长腿美妇、阳伞少女都是满脸阴冷森然,带着一种奇异的黑暗,可是...似乎终究都差了一步,慢了一点。 只因为,那两名盗贼似乎来历也极为不凡。 “可恶...” “可恶啊......” “吼!!” 就该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咆哮声爆发而起。 紧接着是一道狂暴到无匹的身影,电射而出。 嘭嘭嘭!! 飞来的树叶和风如纸糊的一般,被这身影撕开。 而在飞的半空,这身影周身的衣服直接爆炸,散开,露出内里一身恐怖无比的肌肉。 这些肌肉下,一道道黑色的鳞片几乎已经凝实。 而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能够凝出真正的龙鳞,就是被龙认可了,然后能够死后葬在这里。 嘭! 嘭! 嘭! 那身影速度快到了极致,好像宇宙凶兽般,带着茹毛饮血、粗横跋扈的凶残暴虐。 他拎着拳头,飞速追赶着那两人。 一众黑龙信徒顿时认出了那身影。 秦淮阴冷的脸变得狂热起来,“是庄大哥!是庄大哥!!!” 长腿美妇眼中妙波连连:“这种程度的信仰...这种程度的眷顾...真是太虔诚了!!” 顿时间,夏极成了狂热信徒之首。 他内心里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为龙夺回那祭品,然后将两个盗贼狠狠杀死。 强烈的信仰占据了他的身心,使得他好像就为此而活。 这种恐怖到无以复加的虔诚信仰,终于引爆了最夸张的龙眷。 他肌肤下黑龙鳞片凝实了。 不仅凝实,还在突破皮肤,往外涌出。 哧! 哧! 他的两只手竟然变成了两只黑龙爪。 跟随在他身后的信徒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情激动到了极致。 这是...何等的虔诚,何等的狂热才能凝聚出的奇迹!! 轰!! 夏极只觉力量爆棚,一足踏下,如火箭发射般,带着他往前电窜而出。 树木石头,若是撞碰到他,都会纷纷如碎纸片般飞开,粉碎。 那盗贼里的男子感受到身后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忍不住侧头。 这才一侧,就看到一只幽黑的利爪般的黑龙爪向他抓来。 男子双瞳紧缩,缩成了细窄如针的青色瞳孔。 就在这瞳孔显出刹那,他伸手轻轻触碰向旁边的树。 可是... 他失败了。 狞笑声传来。 暴戾的气,直接将那树给凌空震炸了。 虽然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是...阻止对方将要进行的行为永远不会错。 在这一个短暂的错愕,和一个短暂的失误之中。 青瞳男子直接被夏极的龙爪给抓住了。 只见那足有两米的龙爪,猛然一捏,就如捏爆了一个柿子般。 嘭!! 男子直接炸开了,强大的力量使得他的血液往四处飞射而去。 然而,红绸包裹着的祭品却不知何时,不知以何法,远传数千米外,直接落在了跑向另一边的女子手中。 那女子没有丝毫停顿,不停地以手触碰树身,不停地往前做着闪现般的瞬间移动。 夏极瞬间察觉了祭品的消失,一转身,再向那女子追去,穷追不舍!! 从高处俯瞰,阴冷的黑影们凝结着凶残的轮廓,呈半月形的黑潮向女子方向席卷而去。 即便再凶猛再壮观的兽潮也无法引发此时的动静。 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男女老少早就突破了自身的局限,充满力量的躯体,肌肤下的龙鳞虚影,逐渐缩起逐渐狭窄的黑色竖瞳。 尖锐、混杂的咆哮声,在皓月下回荡着。 而这群黑潮最前,是一个体型魁梧似小山,拎着两只恐怖黑龙爪的眼镜男人。 这男人肌肤充斥着黑色,在前方冲锋。 轰轰轰!!! 那抓着祭品的女盗贼根本不敢回身看,只是一个劲地闪烁移动。 黑龙的信徒们速度虽然也快,但却终究被拖开了距离。 终于,追在女盗贼身后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凡她经过,树叶皆成刀,往后倒刮。 只可惜,这些刀都如纸糊的,撞击在夏极身上根本不奏效。 夏极瞳孔放射出氙灯般的凶光,死死盯着女盗贼。 两人一前一后,翻山越岭。 很快竟是冲出了黑龙泰山的范围。 而夏极的黑龙爪居然还在...这竟似乎是永久加持,或者说只要这份虔诚还在,这受到的加持就还在,亦或虔诚达到了一定程度,加持就是永久性的。 那女子已经傻眼了,无论她如何地腾挪翻转,如何地设置陷阱,根本无效。 她身后的男子不会犯任何错误。 可是,她却终究是露出了一个破绽。 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让夏极追上了她。 在近距离交锋里,夏极的黑龙爪迅速拍下。 将女盗贼按在地上,直接灭杀。 然后龙爪一挑。 紫金红绸飞开... 露出其下有着完整的一重卦景的镜子碎片,碎片散发着玄奇古朴的光泽,审视之间隐约显出某种混混沌沌的不可直视的神秘。 夏极欣喜地迅速抓住。 得到了! 可以交给龙了!! 然后... 他的身形忽地僵硬下来。 身形、头颅如重叠在一起迅速更换。 刹那之后,他握紧了镜子碎片。 然后,丢入了芥子世界。 夏极托了托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归我了。” 是的。 他本来是想夺回之后,献回给黑龙。 但是,他踩了刹车。 没人能想到这种操作。 因为这种操作根本不具备复制性。 下一刹那,夏极周身毛孔钻出一团团黑色火焰,这是罗睺吞日炎的第三种力量——吞噬。 最简单的应用,就是吞噬周身可能性的一切诅咒或是精神探查,或是任何东西。 至于之前在姑获城巷子里,则是吞噬的另一种应用——吞噬光明,从而使得周围一片黑暗,并且使自己变得不可见。 黑火一闪后, 夏极就进入了芥子世界里。 漫天的狂风,卷着这一粒细沙往远而去,越去越远。 而夏极坐在了一块巨石边。 小狸猫及时赶来,为主人穿上衣服。 夏极想了想道:“阿紫,记录,项目一,黑龙。” “黑龙泰山的地域控制者,能被动地从精神层面直接辨认出是否为信徒,但这种判断很可能存在多重标准,最普遍标准不会采用面部识别。” “信徒会产生强烈幸福感,可以不经过修行而直接得到强大力量,甚至永久性龙化,龙化者死后可以葬于泰山,后果未知。” “非信徒会遭受噩梦打击,但这种打击并非直接打击,而是需要某种媒介,或是非信徒处于相对静止状态。 打击的攻击力,标注为无解。” “黑龙...未曾苏醒,或是...刚刚沉睡。” “至于,黑龙化标志之一为黑龙爪,你画一下。” 说着,夏极随手让右手化作了一个近乎两米的覆鳞黑爪。 阿紫笔直地站立着,刷刷地做着记录。 片刻之后,阿紫问:“主人还需要什么记录吗?” 夏极随手拔下一片龙鳞,往后抛去。 阿紫眼皮跳了跳,急忙抱住。 龙鳞入手沉重而阴凉,好似铁水浇灌而成的,但又透着某种难言的独特力量。 夏极随口道:“东方区域作为样品区,这是项目一的样品,你去存放好,稍晚我会来进行分析,你再随行记录。” 阿紫:*%¥#@&! “是,主人。” 夏极舒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她在这里怎么样?” 阿紫很默契地搭上了脑电波,然后道:“虞姑娘在尝试以符术击败卧龙未果之后,在想着怎么用剑战胜主人呢。” “用剑击败我?” “卧龙说,只要她能用剑击败主人,就可以离开了。” “是嘛...” 夏极感受了下外在。 风还在刮着芥子世界,往远飞着... 明显还有时间。 夏极再看了眼远方。 虞清竹正孤独地抱膝坐在一棵车冠般的参云古树下,仰头看着天空,好似一切都冷冰冰的,无有半点希望。 “不要怪我虐你了...” 夏极随手摘了根硬树枝,转身踏步虚空,负手行进,向虞清竹方向而去。 -- ps :求月票,求订阅~~ 136~137.娇妻或剑魔?死亡倒计时(7900字-求订阅) 当!! 雌剑被挑飞。 几乎没有半点间隔,再响起一声金属脆鸣。 雄剑也被挑飞了。 此时,芥子世界里树妖已是极多了,各色都有,花妖自然也有。 看到剑被挑飞,小花妖们带着可爱的表情,笑嘻嘻地飞射过去,抓着半空的剑,又交还到了那白袍道姑的手上。 虞清竹伸手接过,同时好奇地看着这些小花妖。 小花妖阳光自信地露出更大的笑容,以及一口的细密锯齿般的瓜子獠牙。 虞清竹如触电般接回了雌雄双剑,往后警惕地倒退几步。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小花妖们不以为意,凤雏姑娘曾告诉她们“老爹说:不要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你是谁你自己说了才算”,小花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善良和美丽的,所以才不会因为这“退几步”的动作而受伤呢。 她们扑朔着羽翼,如蹁跹的蝴蝶,笑着围绕在那魁梧而安静的身影周边。 “还来吗?” 嘶哑而平静的声音从那男人口中吐出。 虞清竹垂下头,将雌雄双剑插在地面,她已经几乎被榨干了所有力气,。 夏极瞥了她一眼,也不安慰,随手丢开硬木树枝,从怀里抓出大部头古书,背靠在这参云的古树下看了起来。 他在看的是“物质解析”类的部分。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任何存在只要不小心都可能被抹杀。 而他想做的,就是通过建立一个又一个项目,进行一次又一次研究,来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住珍视的人。 否则... 武当会灭。 生母养母都会死。 他谁都保护不了。 认为热血爆种就可以拯救一切,实在是孩子的想法。 他,蜕变之后,仔细思索了禁忌的存在... 所以,在他捧着的大部头古书上,他亲手添加了一句话:不可称量,不可窥探,不知因果。 这是禁忌的属性,今后也是他的。 刷... 书页翻动。 阳光从树隙穿过,洒落在他身上。 他看的很专注,眸子里皆是思索之色。 虞清竹双拳捏紧,头发凌乱,激烈的运动使得她双颊潮红,身为符修却试图运剑去破关,本就属于被逼无奈。 那个银发小女孩的力量太强了。 所以,她才存了从这里突破的念头。 可是,这一位的变态程度却丝毫不逊色。 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明白这位对她十有八九不存恶意,那么...究竟有什么渊源?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长腿走上前,可是才迈了两步,却发现腿已经发虚了,颤颤地抖着,伴随着的是一种突起的抽搐感,肉一张一合着,紧紧收缩。 她瞪大眼,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往边上摔倒。 但是,她砸到地面的触感并未传来。 因为那男人提前站在她身侧,伸手担住她的身体。 如猛兽捧住了娇小的美人。 然后放到地上。 “你累了。” “你到底是谁?” “故人罢了。” “故人?”虞清竹好奇地看着这男人。 可是,太上珍藏的人皮面具太过精妙,即便如此近距离也无法看出作伪。 虞清竹看了几眼,只能作罢。 “我认识的故人里,没有...没有你这么厉害的,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么?重要的是你要变强,然后出去,不是么?”小山般的身影温和地说着话,“这里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虞清竹不说话了。 这男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我有急事要去皇都。” “皇都?” 夏极停顿了下,“我来帮你传信吧?” “这...”虞清竹别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悲伤的事,胸口微微起伏着,眸光和睫毛都低垂下来,泪痣如洗不掉的泪水,永远地留在双颊。 “抱歉,让你伤心了。” 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虞清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雪白的脖颈如高舒引项的天鹅,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她似乎没想过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说出这么温柔的话。 她可不会觉得这男人会突然就喜欢她,那么...他的温柔只是一种习惯么? 夏极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喝酒伤身,要喝茶吗?”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静的魔力。 “不...我想喝酒。”虞清竹坚持着,她想要去体验过去他体验的滋味。 夏极道:“有什么心事,能说给我听吗?说出来,总会好一些。” 虞清竹用沉默做了拒绝。 夏极不以为意地笑道:“遇到不明白的,尽管去请教那位银发的前辈,她会教你的。” 说着,他起身,捧着书继续坐到了阳光下。 虞清竹沉默良久,道:“那个...可不可以帮我带封信去皇都。” 夏极放下书,托了托眼镜,温和道:“可以。” 虞清竹道:“帮我告诉珍太妃,清泉子...清泉子死在了武当,被妖魔杀了...” 她很艰难地说完这句话。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摇落,泣不成声。 夏极愣了下,从怀里掏出丝巾递给她,然后问:“若是珍太妃问到传信者是谁,我怎么说呢?” 虞清竹道:“我是他师姐...师姑...也是...也是恋人。” 她心底想着,人都死了,她这么说也没关系了。 这段时间,她于黄粱一梦里经历所得的平静已经彻底没了。 或许,她无法在清泉子活着的时候去坦诚。 但,清泉子离去了,她自然也不会逃避这份感情。 至少这么说,能够让清泉子地下有知不那么孤单吧? 恋人? 夏极再度愣了愣,他和小师姑什么时候发生的这种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于是,他温和道:“我听说那清泉子没有恋人...” 虞清竹垂下眸子,轻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想对面前这位自称和她有着渊源的前辈来倾诉。 将她黄粱一梦中所见的,以及她对那位师弟的一切感情,都告诉他,也算是在这世界上留下证据。 “前辈能否听我说一些往事。” 夏极露出笑容:“乐意之至。” 他泡好茶,停下看着的书,在树下和这娇美女子盘膝对坐。 虞清竹道了声谢,然后抬头看向这芥子世界的天外浮云,幽声道:“其实,是我一个人的单恋... 我喜欢他。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我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 我在最伤心的时候他送了我果糖。 我本身就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人多,心里能装着的人就更少了。 ... ... 后来,我在黄粱一梦里和他结成了夫妻,还生了孩子,很幸福。 可是他身体虚弱,先我而去。 我将他葬在了武当后山。 然后我和孩子们说,等我死了也葬在他身边。 ... ... 黄粱一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梦,醒来后却发现已经过尽了一生。 可让我开心的事,我再回去时,他却还是好好的,还是那副模样。 我想,这一世只要能守护好他,守护好武当,那么久知足了。” 虞清竹说话都戴着蜜糖般的笑容。 可是... 这些笑容越是甜蜜,之后的伤心就越是刻骨铭心。 浩劫已至,谁都无法阻拦。 过往的力量在这浩劫的冰山一角里,就成了笑话。 而她最心爱的男人也死在这浩劫之初。 笑声,终于变成了恸哭。 这娇美的道姑握紧双拳,低着头,咬着唇,泪水刷刷地留下,无力,倔强,可终究只活了二十多年,又怎么可能比肩那些禁忌里的怪物呢? 又怎么有能力去挽回失去的爱人呢? 恨! 好恨! 恨自己没用。 可最恨的是,即便知道,却也无力改变。 夏极听完面前女子的心思,无奈地挠了挠短发。 要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呢? 要不要拥抱她呢? 正想着的时候,却见虞清竹已经捏起了拳头,满含泪光的瞳孔里射出坚毅的光芒。 “所以,我一定能突破自己,然后走出这里,我不想再失去了...” “嗯。” 夏极对她露出鼓励的笑。 ... ... 午后, 夏极来到芥子世界的东方区域,尝试着以《傀儡术》中记载的“物质分析”之法,去解析黑龙鳞。 本来黑龙鳞这种东西是坚不可摧的,但夏极拥有着超高温的黑炎,就使得解析成为了可能。 时间飞快,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分析并不很顺利,但却也有进展。 阿紫完成了记录。 而在分析实验的同时,夏极的身体自动地运转着【炎魔焚域经】。 他开始逐渐了解这功法的作用了。 简而言之,从可能存在罗睺类异火的地方提取异火,并且收归己用。 之前,他从太阳里提取了“罗睺吞日炎”,现在他又要从这芥子世界的神秘太阳里提取新的火焰,从而往四境四阶踏进了。 ... ... 入夜。 夏极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仔细凝视着。 如今已近夏末,距离珍太妃出现并且死去,时间已经近了。 算算时间,该试试这夺来的祭品了。 如果是真的, 那么...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还真是要上升无数倍啊。 因为,当他在预估着未来的同时,也会有旁人在预估未来。 而之前,他的“先天八卦镜”不过是一次性的,而在他观测后,可以确定这个碎片是永久的。 ... 碎片浮空。 夏极感到大量真元之力正被飞速吸取... 然后... 一重卦景才展现出来。 自明的信息在他心底浮现: 对于同一则信息只能卦算一次,且卦算时间长度仅有两三个月,而远远比不上完整的先天八卦镜可以卦算的时长。 这一次,他要救珍太妃。 在黑龙泰山上,他已经完全确认了“珍太妃确是龙出手所杀”,起因则是“皇都秘使以这碎片为祭品,而要调查什么肉蟠桃之事”。 那么... “开始吧。” ... 夏极很快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他出现在卦景这彻底拟真的世界里。 一种惊叹感从他内心浮出。 难怪秘使说这是最珍贵的宝物。 只是这么看来,难不成自己所有签到的物品其实都是这个世界真是存在的? 自己只不过获得了某种一次性完整使用权? 他看向远处的阿紫,太上,还有另一边的虞清竹。 在这卦景里,她们都完全是真的。 这让夏极忍不住觉得这是“平行宇宙”之类的想法。 或者说,还是“先天八卦”太过强大了吧? 既然是在卦景之中, 他也没什么顾忌。 远远看着虞清竹,他揭开了面具,然后又压缩了魁梧的体型,而恢复到原本的身形。 他从后走近。 虞清竹听到脚步声,回头。 两人对上目光。 虞清竹先是一愣,旋即压下激动的情绪,警惕地看着他,一如之前在后山的雾气里见到他。 夏极抬手摘下一片灵叶,闭目轻轻吹了起来。 悠扬曲调散开。 恰是那一首落定。 虞清竹神色有些激动,可却不敢彻底放下警惕。 而夏极的周身已经开始显出浩然正气的光,然后用温柔地声音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虞清竹点点头。 ... ... 许久之后... ... 阳光温和。 照耀着相拥的两人。 花妖们都害羞地捂住了眼。 虽然她们的身体却诚实地遵循着八卦的本能,而飞在半空,看着树下的老爹和那个女人的缠绵。 终于,她们被树妖们伸出枝干,给拖开了。 阿紫瞪大眼,悄咪咪地看着。 太上看着夏极的身形,只觉好壮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在这相拥之中,虞清竹忘情地发泄着心底之前所有的情愫。 一夜过后。 美人如画卷。 她软软地躺在夏极怀里,无力的长腿舒展开来,斜倚着茵茵灵草,脸颊贴在男人胸膛上,如沾染雨露的桃花,格外水润娇美,脸上犹然挂着满足且疲倦的笑容。 夏极揉着她的头发。 而她愣了下,低下头,害羞地将脸埋在少年胸前,不敢看他。 芥子世界里,春色满园。 似乎是得到了满足,这份感情某种程度上也近乎圆满,虞清竹居然在芥子世界里建造了小木屋,一副要长期居住这里、不再外出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如新婚的娇美新娘,每日都会在修行过后期盼夫君的回来,然后过着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两人既有夫妻之实,一切心思自也是坦诚,过往有关师姑师姐的回忆就成了可以调侃的过去。 这过去调侃多了,就好似成了前世。 虞清竹开始知道越来越多的有关夏极的秘密,也越来越放心夫君......可同时伴生的还有一丝自卑。 自卑的种子种在她心底。 逐渐地,她对修炼没那么热心了,因为她明白即便再怎么修炼,也没什么用,帮不了夫君的忙,也无法对付浩劫里的那些存在。 所以她开始帮阿紫的忙,一是煮饭煮菜煲汤,二是协助进行实验记录,这些事倒还得心应手。 看上去,一切都很圆满。 虞清竹没有了武当掌教的身份,没有了背负着的沉重担子,而且还收获了情郎,并且让这份相思和痴情得以圆满。 从今往后,她只需要如同一个小女人,生活在这芥子世界里就好。 她的生命里只要有夫君一个人,就足够了。 可是... 夏极的记忆里,还有她在之前的某一次轮回里成为“真武剑魔”的模样。 显然,虞清竹的天赋非常高。 而在成为“真武剑魔”的那个轮回之中,虞清竹背雌雄双剑、带真武金身、锁妖塔,一人行走大江南北,于白骨妖魔沧桑人间里,亦是无畏无惧,何等的惊才绝艳,何等的一步一瞥皆如惊鸿。 换句话说,夏极甚至感受到那时候的虞清竹拥有了“异”,拥有了踏步通天之川的资格。 那时候,她是真武剑魔,是一只真正即将翱翔天宇的凤凰,而不是一只藏在男人怀里撒娇的猫咪。 要知道,那一次轮回里,虞清竹不过是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足以说明她的隐藏天赋是何等恐怖,恐怖的离谱。 也正是这个原因,夏极才做出将她带来芥子世界,逼迫她提升的决定。 感受着娇柔美人在他臂弯里再度疲倦地睡熟,夏极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看着这张美艳却已经失去独立灵魂的脸庞... 她就如一朵娇艳的花,在过了人生的春天后,注定枯萎,注定看不到更高处的风景。 这样... 真的好吗? “夫君~~~” 昏暗的屋舍里,轻柔的嘤咛呓语传来,颀长身形的美人拉了拉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侧身拥着他,而继续沉睡。 ... 次日。 虞清竹穿着宽松睡衣,长发慵懒地耷拉着,铁锅里正炖着清香的白米粥。 她不时看看远处那树下正在看书的身影,露出满足的笑容。 ... 饭时... 四人同时用餐。 夏极忽地问:“清竹,你这样过的开心吗?” 虞清竹脸红了,娇嗔地剜了他一眼,道:“现在还问这些干什么呀。” 夏极想了想道:“若是我告诉你...原本你可以达到更高更强的境界,甚至能够匹敌妖魔的力量,你是否会后悔?” 虞清竹愣了下,美目流转着秋波,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男人,柔声道:“不会。” 夏极道:“若是...我能活千年万年...你却顶多只能活上凡人的两百年呢?若是我百年后,依然容貌不变,你却已经白发苍苍呢?” 虞清竹:...... 夏极道:“如果能够重来,你想怎么做呢?” 虞清竹道:“我想陪你到天长地久。哪怕...哪怕不能立刻在一起,哪怕这过程艰辛无比。” 夏极温和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那么,如果能够重来,我等你。” “夫君...” ... 那天之后,虞清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努力提升实力。 然而,失去了独立和动力,她也失去了开启那恐怖潜力的资格。 无论她如何奋斗,都无法再现之前“真武剑魔”的惊才绝艳。 似乎只有心中残缺了,出剑才能圆满。 夏极则是利用这“额外增加的时间”阅读着傀儡术,同时借助着太上的人际关系和对外投出树妖,以了解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他掐算着时间,开始等到珍太妃那辆火车的到来。 珍太妃注定会在初秋到来。 然后,死在过山隧道里。 再过一个季度,她会出现在姑获城,但那时...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问题的根源在于“皇都秘使所传递的肉蟠桃丢失”的事件。 出手的存在毫无疑问是龙,是否为龙亲自出手夏极并不清楚,毕竟...龙似乎在沉睡,否则之前那两个神秘盗贼根本不可能逃出黑龙泰山。 问题的指向则是珍太妃,而珍太妃的头颅之所以会被割开,夏极猜测又可能与“提取记忆”类的能力有关。 虽然他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能力,但见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多了,思路自然开阔。 那么,解决问题也对应着三个办法。 第一,在路途之中挡住这必杀之局,但这意义不大,因为躲过一次,第二次呢? 第二,让龙不出手,或者让皇都秘史再来一次,撤回请求,但这似乎都不可能。 第三,让珍太妃消失,珍太妃身为太妃,掌握了许多资源,也明白许多事,自己不过是她从未谋面的儿子,根本没有资格做出让她消失的决定。 这一次,他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消失”而带来的后遗症,使得事情能够上正轨,能够不带来后续因为自己消失而导致的亲人死亡。 斩断之后,一切就会回到他预设的正轨——返回武当签到,或者更改至黄粱山福地。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外围的信息战时刻在进行着,苏太上控制的庞大势力悄悄运转着。 树妖们也被一棵棵种在了铁轨旁的林子里,天天睁着可爱大眼,日以继夜地盯着铁轨方向。 黑龙泰山上祭品失窃一事,极度诡异地没了后续。 原因可能和夏极第四身的消失有关,但暂时无法证实。 秦淮早就走出了泰山,然后坐着火车往东而去,看方向应该是返回蓝海洋城去学校了。 长腿美妇,阳伞少女等人也纷纷从泰山走出,相继离开。 只不过,夏极注意到这些人在离开后,就变成了普通人,他甚至让苏太上的人刻意安排了冲突,但那些人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而根本没有在泰山时候的那种强大力量。 这和他不同... 他似乎是永固的。 而这些人似乎在离开泰山后,就没有了力量。 原因很可能和信仰程度有关,夏极的第四身是黑龙顶级的狂热信徒,因为特殊原因,其狂热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么,他所得的祝福也是前所未有。 其他人不过是普通信徒,只有在进入黑龙泰山区域才会得到祝福... 只不过这一点暂时也无法证实。 火车的时间表很快也被送到了夏极手上。 他确定了四班列车。 其中一班为运货列车,并不载人。 即便如此,夏极却也得到消息,那些由皇朝工部特设的运货列车拥有着搭载贵族的特殊车厢。 夏极之前在轮回里见到珍太妃死去的地点乃是一节车厢... 简而言之,所有列车都过去了,但就那一节车厢消失了一个季度。 所以,无法确认是四班列车里的哪一班。 三班列车的间隔为一周。 运货列车却是在九月偏中旬,隶属初秋,却近中秋。 夏极决定通过提前一站上车的方式,来寻找珍太妃,如果珍太妃不在车上,那么他就会在姑获站下车。 至于那搭载贵族的特殊车厢,自也有苏太上的势力帮他安排。 ... ... 第一辆火车,没有珍太妃。 第二辆也没有... 根据时间的先后,下一辆则是运货列车了。 夏极以某个权贵公子的身份登上了这辆列车。 他左手抱着大部头书,戴着眼镜,小山般的体魄呈现出男子的健壮和雄伟。 这是一个糅杂着强大与知性,散发着不动如山气魄的男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无视他的存在。 但因为贵族车厢的保密协议,他是和其他贵族车厢区分开的,且车厢和车厢之间并不具有联通性。 他进入到贵族车厢, 奢华的厢内装潢,超强的隔音效果,平稳的车厢地面,还有一些可以提供做乐子的服务单列表则放在精美的金丝紫檀桌上。 夏极随手抓起服务列表,看了看。 他的目光穿过这列表又看向窗外。 窗外,月明高悬,已近满月。 这一路他已经经过了许多遍了。 从这里到黑龙泰山隧道会有三个时辰。 简而言之,他需要在一个时辰内确认珍太妃在不在车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来与珍太妃进行沟通。 现实里,他和珍太妃从未见面。 这里也依然不是现实。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那身穿朱红华衣、被钉死在长椅上的美妇模样。 那就是他的生母...也是会因他而死的女人。 这是他“金蝉脱壳”的后遗症。 他必须解决了。 否则,此心此世难安。 此时已近午夜,四周皆是旷野,广袤、深邃而透着黑暗的宁静。 小山般的黑影起身,踏出车厢。 他周身毛孔流淌出潺潺的黑色火焰。 这火焰吞噬了所有光,使得他处于不可见的状态。 他走在阴影里,经过了一些列车守卫。 守卫毫无知觉。 很快,他出现在了隔壁的贵族车厢里。 车厢里,灯亮着。 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灯炸裂了。 刺耳的声音撕裂了车厢内的宁静。 顿时,远处传来“哒哒”的轻声脚步。 明显是侍卫戒备。 夏极一步踏出,穿过侍卫。 侧头之间,他看清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脸...... 那是如“雕塑”般的年轻宫女,黑暗的降临丝毫没有让她有所动容。 她只是执刀站在黑暗里,好似她本就归属于黑暗。 而这个年轻宫女,正是夏极在之前轮回里见过的死去的宫女之一。 看来这就是珍太妃的车厢了... 不到三个时辰后,珍太妃以及这辆车厢就会从人间蒸发,并且经历某种诡谲难言的事。 随着夏极的走动,这年轻宫女的眸子居然在黑暗里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诡异的是,她的身形没动,只有眼珠在动。 在这个动的过程里,竟然缓缓地盯向了夏极。 只不过,虽然盯了过来,但却还是无法察觉夏极。 罗睺吞日炎的第三种能力是吞噬。 这吞噬可以吞噬一切状态以及存在的痕迹。 这“雕塑”般的年轻宫女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的一点存在,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这让夏极忍不住感慨:珍太妃果然不简单。 想到要见面,他心底颇有一点紧张。 但想到这里并不是真实... 他又稍稍舒了口气。 然后站到了门前。 门是铁门,上了锁...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打算。 因为,他不需要停。 他往前踏出一步,意料之中被铁门挡下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因为,铁门已经被他的火焰给熔化并“吞噬”了,就好像这里从没有门一样。 他幽幽地站在门前,好似他就变成了门。 屋内,一个朱红华服的美妇正坐在窗前,眉宇间藏着愤怒和忧思,双瞳里闪烁着深沉的思索,正出神地看向窗外那飞速倒退的黑色风景。 忽地,车厢内出现了诸多雕塑般的年轻宫女的存在,她们察觉了不对,因为...屋内的光亮明明可以照清门扉,可此时却不行了。 光亮能够显出墙壁,却无法显出门扉。 那门,成了纯粹的黑,透着难言的邪异,在周围暖色的衬托下,更显出一种突兀的尖锐的恐怖感。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如电光落地,迅速结阵。 年轻宫女们手执寒芒烁烁的利剑,对准门扉方向。 珍太妃看到这异变,也迅速回眸,平静地看向那一扇黑色的诡异的充满了凡人不可理解的门,一种曾经沧海的冷静气度铺展开来。 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致。 剑拔弩张之间,似下一刹那就会爆发厮杀。 然...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黑暗里传来。 “娘......我来看你了。” 138~139.母子秘议,完美破局(7000字-求订阅) 片刻后。 宫女散去,又隐藏在了各处的阴影里,如雕像般蹲守着,一动不动。 暖光穿过被烧熔的铁门,落在外面,显出锯齿般的狭长光影。 车厢内,灯饰奢华,不夜侯的淡香令人心生宁静,在袅袅茶雾之间,朱红华服的美妇和那小山般的男子正垂首对坐。 虽说夏极已经解释了许多,但珍太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已经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她的儿子,也明白了夏极为何还活着的事实,但是...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儿子为何会强大到这等地步。 强大,并不是境界问题,而是本身的特殊性。 珍太妃深深知道,境界只是用以归类普通人的...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境界只是一种“实力的辅助侧写”。 母子相见。 珍太妃心底也有些乱,而且不知如何是好。 她亲手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错是一个母亲怎么都原谅不了自己的事实。 这么多年过去,她无法释怀。 但对夏极而言,面前的美妇为他已经付出足够多了...尤其是,他这是经历了九次轮回,那么久意味着珍太妃为他义无反顾地死了九次。 这样的感情已经得到他的认可了。 母子沉默着... 二十余年来,还是首次面对面相见。 珍太妃忽道:“你已经踏在通天之道上了吧?唯有怀有异的存在,才会拥有资格...但承担的风险也会很大。” 夏极道:“正在第四阶的路上。” “第二种异火也已经找到了?”珍太妃露出很担心的神色,“异”代表着强大,也代表着行走在理智和疯狂之间,想要以三重异凝聚通天之道在心性上很难可以再被称之为人。 夏极点点头,虽说第二种异火还未彻底地展现出来,但他从芥子太阳里得到的毫无疑问是异火。 珍太妃还要说什么, 夏极打断道:“两个时辰后,你会死在黑龙泰山的过山隧道里。” “黑龙泰山?我皇朝祖龙之地...” 珍太妃陷入了思索。 而奇异的是,她竟然没问自家儿子为什么会知道。 夏极道:“皇都秘使去到黑龙泰山进行祭祀,换取获得当年肉蟠桃丢失的真相...你的脑壳会被割开,所有宫女的也会,我猜测是某种探查记忆的方法。” 珍太妃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知道他知道许多秘密,她也在迅速接受着这一点。 可是... 她原本是想瞒着这孩子,让他尽可能平安过一世,但现在...这孩子似乎已经成长为可以保护她的高山了。 于是,珍太妃道:“肉蟠桃丢失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他们想要得到的就是肉蟠桃本身。 皇儿,你知道肉吧?” 夏极点点头:“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 这个他早从太上和杜鹃处就得知了。 再加上他见过的一些疯了的妖精,可以充分地感知到这桃子充满了邪异。 珍太妃道:“他们想要的那颗肉蟠桃,是最后一个没有被污染的肉蟠桃,是真正的长生不老的蟠桃...整个世界是不会有第二颗了。 当初,先皇顺帝耗尽平生之力,谋划了极多隐秘之事,才得了那颗肉蟠桃。” 夏极奇道:“污染?” 珍太妃郑重地点点头,她托腮看向窗外。 窗外,人间的阴影正飞速倒退,月光惨白照耀在冰冷的铁轨上,就好似这看似繁华却没有半点温度的红尘。 火车随着铁轨前进,发出刺耳的声响。 珍太妃的脸庞也被照耀的半明半暗。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已经拥有了接受某些真相的资格。 良久,她如作出了决意,开口以前所未有的凝重,重复了声:“污染。” 然后又迅速道:“三十三天诸神已死,彼岸的群佛已灭...但是,顺帝认为,神佛之躯之血肉却未曾陨灭。 就如战场之上,即便数万数十万数百万士兵死了,他们的尸体犹然还在。 神佛亦如是。 而他们的血肉,混杂在一起,然后慢慢地凝聚成了肉蟠桃。 所谓的众生为祭,魔身肥沃土,不过是小小的牵引罢了。 这些肉蟠桃,被隐约猜到真相的人称为黑蟠桃。 对应的,之前正常的肉蟠桃则是被称为白蟠桃。 黑蟠桃的威力其实远胜于白蟠桃。 白蟠桃不过只能兼顾一人,而黑蟠桃却能持续不断地影响极大范围的人或是妖...使他们变强,也使他们发疯。 顺帝求得不是黑蟠桃,而是那棵树上存着的最后一颗白蟠桃,也应该是这整个世界最后一颗白蟠桃。 而这颗白蟠桃...已经被你吃了。” 夏极:...... 他心底隐隐有着猜测。 但没想到亲妈竟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珍太妃笑道:“明山童带给你的那个桃子,就是白蟠桃,在效果上绝对比不上黑蟠桃,可是...这却是安全而纯净的力量。 可是...正因为这力量安全而纯粹,即便被人吃下却还可以重新炼制出来。” 珍太妃幽幽地看着面前男子:“简而言之,可以将你放到炼丹炉里,等同于放入了一个白蟠桃。” 夏极顿时贯通了部分的前因后果,他问: “你得到这桃子花费了许多力量吧?为什么自己不吃?” 珍太妃笑笑,没说话。 有些话,本不需要说。 夏极道:“我听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尘亲王,一个妹妹玉真公主。” 珍太妃笑道:“过继的。” “过继?” “皇儿...为娘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夏极:...... “为娘活够了,也看透了,只当来赴这人间惊鸿宴,一睹红尘盛世颜,生有何欢,死又何苦... 只不过为娘即便活够了,却依然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在这人世间留下痕迹,你是我的儿子...就是娘存在过的最好证据。 你问为什么,这就是答案。” 珍太妃抬头,凝视着他,露出灿然一笑。 母子面容颇有几分相似,而可以预见,在珍太妃年轻的时候,这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奇女子了。 只是简单地想想她能够悄无声息地夺取白蟠桃,就足以证明当年这位太妃是如何的恐怖。 说完这些话,珍太妃舒了口气,笑看着面前的男子,问:“还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进隧道了,皇儿,你想怎么办呢?” 她说着这些话,却没有半点慌张。 夏极道:“提前下车,不入隧道。” 珍太妃道:“不与龙正面冲突,然后绕路返回皇都? 可既这是皇都秘使所求,自是当今圣上所愿,圣上能知晓此事,定是宫里出了大变故,否则蟠桃之事为娘早就处理的天衣无缝了,根本不可能被人再查到。 故而,皇宫不能回。 那么,皇儿所能做的就是带为娘浪迹天涯,或是带入皇儿所认为的安全地域。 可是...皇儿难道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就有了痕迹。” 夏极听到“有了痕迹”,露出笑容。 珍太妃想到那诡异的黑火,她心底隐约有些猜测,愣了愣道:“好,没有痕迹... 只是,你登上这火车是有痕迹的吧?但凡留有痕迹,必定可以追踪,就算你立刻去杀人灭口,也难以彻底抹除。 到时候,皇儿就需要面对龙,甚至整个皇朝了。 所以...你能出现在这里,为娘真的很开心。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为娘一定不希望你登上这列车。 不过...为娘还有办法。 你回你的车厢,龙不会对你出手,而娘有办法处理记忆...就这么死在隧道里吧。” 夏极摇了摇头。 珍太妃凝视着他,看着他的依然平稳不动的神色。 半晌,眸子动了动, 眯着眼,轻声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动用了先天八卦?” 夏极:...... “是。” 珍太妃笑了起来,舒了口气:“那就好...看来真正的我还在过去,还没有到达这里。既然如此,这两个时辰,我们可以做出极多的决定了。” 真不愧是能盗走白蟠桃的女人... 夏极对这位亲妈曾经经历过什么不禁产生了好奇。 一个虚假的存在,若是拥有了明白自己是虚假的,并且还产生了独立思考的意识,这还是虚假吗? 珍太妃笑道:“我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产生这样的意识,只是因为先天八卦所推演的未来都是基于真实而存在的,真实里的我知道这一切。 事实上,我也用过先天八卦... 顺帝也用过。 可是我用的比谁都好。 正因为我用过,所以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压制一切底牌,也会避免和任何人接触,在皇宫也会安居于冷宫之中。 所以,我在先天八卦里骗人的次数可多了。 虽然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过程,可是...应该相当相当多。 顺帝肯定被我骗过,很多人都被我骗过,否则...娘盗取白蟠桃的事早就曝光了。 至于这一次,娘也是因为你的死,而冲动了,暴露了许多事,这才引起了怀疑。 他们要通过为娘找到白蟠桃。 所以,皇儿,你也要为自己种下意识... 因为很可能在你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也会沉沦在别人的卦算里。 先天八卦碎片合计八块,每一块的动用都需要极多的真元之力,甚至会将普通四阶上品高手的真元吸收殆尽。 但是,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八个人可以同时卦算未来,你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如何确定自己没有在别人的卦算里呢? 唯有,你种下欺骗的意识,才能在别人的卦算里完美表现...之后,你很可能会收获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夏极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孩儿明白了...这是这先天八卦镜,还有三十六瓣莲,等等究竟是什么呢?” 珍太妃听到“三十六瓣莲”,深深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对自家儿子实在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她道:“是至宝,这样的至宝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只不过司天监监正曾经借用某些古书推测过,至宝之数当在一百左右。 先天八卦镜,三十六瓣莲都在这一百至宝之中。 只不过,如今早就没有完整至宝了,所有的都是分散开来的...” 夏极直接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些秘宝底牌... 隐隐之间,他感觉这些秘宝其实都是至宝,而且还是一次性的完整至宝。 珍太妃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已知晓,可否让娘知道...你所准备的手段?” 这里是卦算世界,也是一个人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进行卦算的人可能会被有意识的误导,但在里面透露的信息却绝不会外泄。 于是,夏极心念一动。 他和珍太妃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珍太妃对于景色的突变,露出了震惊之色,但很快她轻轻笑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的震惊完全是伪装。 是的。 她习惯了伪装。 可是,在儿子面前,她发现不用伪装。 她知道的事情本就很多。 珍太妃看着周围,又看到远处的溪流。 溪流如亮闪闪的银带,缠绕着木屋。 屋前,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练剑,翩然而舞。 珍太妃收回目光,笑道:“你和清竹终是在这里结成眷侣了...清竹这孩子我见过好多次,挺好的。只不过,你真的打算让她一直在这里吗?” 夏极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可能,我在试探着可能会导致的后果,现在看来似乎抹杀了她的成长性。她是我在乎的人,我希望她能更好。” 珍太妃点点头,踮着脚,轻轻旋转了几圈,然后问:“芥子须弥?” 夏极点点头,纠正了下:“芥子世界。” 珍太妃道:“这是完整的至宝了...皇儿啊,娘真的好奇你经历过什么了。” 夏极笑道:“我也很好奇你经历过什么。” 珍太妃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至宝,那么破局就很简单了...” 夏极道:“我已经想到了。” 说罢, 他直接侃侃而谈:“首先,我不能出现在列车上,其次,我要突袭并抢走娘,这样...我就不存在痕迹了。” 简单,直接,粗暴。 盯着目标,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直接a上去。 “可是...娘...” 珍太妃摇摇头,笑着道:“没有可是...娘在外已无牵挂,让娘来这里养老吧,好吗?” 珍太妃看向他,心底充满了一种开心...之前她还沉浸于儿子被妖魔所杀的愤怒之中,再之前她还在担心儿子无法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混乱的世界里活下去,但现在,儿子却以一种沉稳无比的姿态站在了她的身前。 让她感受到一种唯有禁忌才会拥有的深不可测。 她真的很骄傲,也很开心。 只觉余生都圆满了。 哪怕现在死去,都再无遗憾。 可是,她死了,儿子必定遗憾。 而且她死了,记忆也存在外泄的可能,到时候儿子就危险了。 所以,儿子来救她,她也要让儿子彻底地从这一次的因果里挣脱出去,至少不留半点小尾巴。 珍太妃想了想问:“现在正确的时间线是什么时候?” 夏极道:“八月末。” 珍太妃思索了下,开始将她从八月中旬之后的所有行动轨迹说了出来,并且在思索之后告诉了夏极最好的出手时间,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性。 “卦算讲究一个先后顺序,所以...你现在卦算之后,如果有人接着卦算的话,就会察觉到我没有出现在列车上... 那么,从你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你心中的想法,兼顾隐蔽性和行动性,然后找到我,带走我,将我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迅速抹除。” 夏极点点头,然后道;“我想去试试龙。” “龙?”珍太妃皱了皱眉,她对这禁忌真的是一无所知,但却也明白夏极的意思,便笑着点点头,“娘陪你。” 母子重新出现在了列车上。 灯光下, 珍太妃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泡着茶。 夏极在那些阴影里的宫女身上扫过。 珍太妃道:“是傀儡。” “傀儡...”夏极觉得真巧了。 珍太妃点点头:“娘早年机缘所得,一套十二人,滴血认主,随心而动,视线共享,最关键的是,这十二人如同真人一样,不会被看穿,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自己思考,自己代入人格。实力都是四境上品。” 夏极想了想道:“今后,我或许会对她们进行研究和改造。” 珍太妃道:“转赠给你便是了,今后娘只在你芥子世界里养老。” 母子俩又继续谈着话。 冰冷的火车如钢铁巨蟒往远处游去。 小小的车厢里有着黯淡的光明。 远处的黑龙泰山,显出崔嵬而阴恻恻的巨影横亘在天地尽头。 中央那供铁轨穿过的隧道,更如通向幽冥。 珍太妃神色不变,继续喝茶。 夏极放下茶杯,用餐巾抹了抹嘴唇,然后站起身。 他双手一挥,两只巨大的黑龙利爪呈现出来,黑色的火焰从毛孔里逸散而出,让他如一个虚空的空洞诡影,存在于这车厢之中。 伴随着铁轨声,火车进入了隧道。 夏极,珍太妃,还有那十二宫女傀儡......都被黑暗淹没。 片刻后... 火车驶出了隧道, 只不过,已经少了一节车厢。 ... ... 夏极猛然睁开眼。 映入眼的是灵草灵树灵花,在追着花仙的树妖,在喝茶的太上,在记录的小狸猫,还有正在执着修行的虞清竹... 他瞪着眼,看着面前的色彩。 数秒之后,他才揉了揉头发,长吐一口浊气。 应该还是被秒杀了...或者说,不是秒杀,而是之后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被记得。 哪怕只是在卦算里,也是无法被记得。 所以,准确来说,是记忆截止进入隧道就消失了。 可能是死亡。 也可能是拖了很久才死亡。 但却已不记得了。 那现在... 该出发了。 夏极飞速调整心理状态。 同时给自己定下了一些规则: 一,在外永远不展露真容。 二,在决定做某件事后,必须从决定的那一刻起,越快做到越好,否则就会存在别人来更改未来的危机。 三,进入芥子世界前,永远需要先燃起“可以焚烧痕迹”的黑火。 四,永远不暴露真正实力,也不让别人察觉到是他出手,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已明白别人也可能在卦算之中称量他,从而改变未来。 其他的规则等想到再添加。 比如,他现在已经瞄准了在卦算里和珍太妃讨论出的地点。 那是姑获城往南的第二站——曲河城。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降临曲河城,然后带走珍太妃。 如何才能最快的速度去? 他看向了苏太上。 苏太上可以用流星赶路。 ... ... 片刻后。 一道璀璨的流星划破了天空,落在了曲河城的某一处宅院。 紧接着,一道暗金斗篷的身影激射向某处屋舍。 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唯有一粒混杂在尘埃的细沙,随风飘向远处。 是的。 珍太妃就在那个屋舍里,此时正靠着窗户喝茶。 而芥子细沙的拉人范围有一米。 夏极瞬间出现在窗外,瞬间将她拉入芥子世界。 也就是说... 从作出决定,到成功,前后花费了不过区区数分钟时间。 别说卦算消耗巨大,先天八卦碎片几乎不存于世,就算有人真的有并且决定在此时卦算,且卦算几遍,都还是算不出任何信息来。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包藏着极多的信息和心机。 所以,简单,但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哪怕这由当今圣上和龙撒下的一张天罗地网。 ... ... 半数日后。 夏极已经和真实世界里的珍太妃达成了许多共识。 珍太妃甚至猜测到夏极动用了先天八卦碎片。 在经历了最初的沙尘飘荡的隐蔽期后,夏极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显出身形,然后快速地再次返回了武当。 ... 半个月后。 武当后山。 瀑布秘境之中。 一行人缓缓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这里的灵气比之前有了非常大的提升。 苏太上和珍太妃坐在一起喝茶,阿紫在准备晚餐,虞清竹则是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继续在芥子世界里修炼。 夏极走到瀑布秘境的尽头。 两棵树妖自动让开,露出其后的一株小芽。 而这小芽,正散发着恐怖的灵气。 “白蟠桃的桃核真的发芽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够长成树,那么至少需要成千上万年吧,甚至十多万年,数十万年都可能... 而若要长出果子,又要等数千年吧? 可即便如此,只要移植到芥子世界里,就可以提升芥子世界里的灵气浓度。” 夏极思索着。 “只不过,芥子世界里的阳光似乎对植物有着奇异的抑制作用...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可若是放在外面,却又存在危险。” 反复想了想,他一招手,将蟠桃树的灵芽送入了芥子世界。 他可不会为了数万年后不结果这种事,而让灵芽存在于外面。 顿时间... 芥子世界里,灵气开始增加。 经过几天的进一步观察后,夏极发现蟠桃树的灵芽在芥子世界里活的很好,也许是土地足够肥沃的缘故,灵芽散发出的灵气越来越多。 潺潺溪流前的木屋边。 虞清竹正在专心练剑。 忽然,她美目之中露出诧异之色。 罡气的运转速度不仅提升了,而且更高效了...可谓是事半功倍,不不止一倍,甚至更多。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感到疲惫了。 这位娇美的道姑知是大机缘,便抓紧时间,修炼起来。 她要得到那位黑衣前辈的认可,然后走出这里。 就在她苦修的时候, 夏极也正盘膝而坐,全力地吸收着芥子世界烈阳里的异火。 在明白这个世界的危险,并且解决了武当危机和生母危机后,他更坚定了安心修炼的念头。 同时,他要试图打消武当弟子外出“作死”的渴望。 否则惹出什么事了,他又要忙死忙活的处理。 外面这世界,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救回来的,充满了混乱和黑暗,糅杂了诸多势力甚至禁忌错综复杂的心思和博弈,其中藏着的秘密难以计数。 他这大半年来经历的事,让他充分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 如果说人间灾祸需要人去解决, 那也该是天地玄黄四方福地,还有皇朝挡在前面。 那些接受了神佛传承的福地修士,以及发源于黑龙泰山的皇朝都没出手,武当这种凡俗的势力蹦跶个什么? 说狠点儿,就是帮别人试探一下的炮灰罢了。 “还是安心修炼吧。” 他闭上双目,以第二身飞快地吸收着芥子太阳里的异火... 或许因为是第二身的缘故,太上和珍太妃所说的“第二种异入体后带来的扭曲”并没那么严重。 ... ... 数日之后。 老道独处时得到了一份密信。 信上简简单单写了一句话:禁忌出世,封山闭宫。 老道阅后即焚... 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对写信之人隐约有些猜测,而这八个字其实已经足以说明情况的严重。 简而言之,写信之人觉得...武当只有“封山闭宫”一条道路。 可是,他身为武当掌教,武当身为道乡之中重要的一员,怎么可能闭宫? 但老道视野很广,知道的隐秘也颇多... 在思索之后,他做出了约束弟子的举动,多探查信息,少出手。 至于是否需要彻底地封山闭宫,他则会根据后续的情况再进行判断。 140~141.签到因果瞳术,傀儡祝融出世(8300字-求订阅) 芥子世界,从今往后,多了一个长居人口——珍太妃。 以及她那十二个不算是人口的宫女傀儡。 这十二傀儡,每一个都是四境上品的实力,这样的层次单论实力,而不论外物可谓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珍太妃直接把这十二宫女傀儡的所有权转给了夏极。 夏极没有立刻改造这十二宫女傀儡。 他需要提升自己的傀儡术。 如何提升? 二十倍效率的丹药? 一天当做二十天过? 当然不... 他要把二十倍效率丹药和先天八卦镜碎片结合起来使用。 过去那作为一次性秘宝的先天八卦镜无法做到这些, 但现在,这碎片却拥有了多次重复使用的功能。 夏极的操作手法很简单, 把每一天当做两个月去过。 每个月的每一天用二十倍效率去过。 虽说在卦算之中即便再努力修炼,也无法提升现实之中的力量,可知识不同。 这东西学到了就是学到了。 所以,夏极学习知识的效率达到了每天一千两百倍。 只不过才几天下来,他就有点儿喘。 ...... “皇儿,先天八卦镜是不可以常用的... 从力量上来说,安全的时间间隔为一周。 因为,开启先天八卦镜消耗的不仅是力量,还有精神。 而从心理上来说,最好能少则少。” 珍太妃拉着自家儿子坐在树下。 她的体型比起儿子来说,实在很小,和虞清竹体型差不多。 但,这样的女人,曾以区区凡人之身舞弄风云,将先帝还有诸多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中。 虽说也就持续了十数年事件,但谁让她的儿子是夏极,在她即将被一连串连锁事件传送到必死局面前救回了她。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极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窥探天机,改变未来,难道不会受到天谴吗?” 珍太妃摇摇头,“应该不会。” “这不合理。” 珍太妃想了想道:“推测是天道混乱,甚至崩塌...无力再执行天谴。 我曾听顺帝说过一句话... 过去不可改,因过去之事已尘埃落定; 未来不可窥,因未来之事犹未知多变; 但现在,不同了。 那时我没明白顺帝的意思,后来我见到了先天八卦镜,我就知道‘不同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她定神看向夏极:“未来,可以窥探,也可改变。” 夏极忽道:“过去不可改呢?” 珍太妃摇摇头。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苏太上忽然开口:“窥探过去改变过去的至宝即便存在,也应该被毁了。推测是...碎片存在于三十三天和彼岸。而那里...已经没有了诸天神佛。” 珍太妃这才好奇地看向这位银发的小女孩,起初她也只觉得这小姑娘气度不凡,但现在听她一开口,就觉得不是气度凡不凡的问题了,而是这小女孩究竟是谁? 苏太上道:“我听人说的。” 夏极倒没想对生母隐瞒什么,直接把天地玄黄四方福地的事说了出来。 珍太妃听得愣了许久。 她虽是长袖善舞,但却绝没有涉足到禁忌的范畴之中,只能算是“站在门外,隐约看到门内那些扭曲诡谲的影子”的程度。 三道三魔之中,天地玄黄四方福地其实就是“三道”的延续。 苏太上虽只是黄级福地的人,但她特殊的,她若是有搭档,早就去到地级或是天级福地了。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 而珍太妃算起来也就活了四十多年。 她听到这银发女孩活了至少上千年的时候,实在是愣住了。 不过... 她听到儿子居然也是四方福地的一员,并且还接受了某个古神传承时,更是愣了。 儿子这些年的经历,真的是太传奇了。 她坐到苏太上旁边,温声道:“有前辈在,颜珍就不卖弄了。” 前辈? 夏极看向苏太上,有一种莫名的矮了一头的感觉。 苏太上道:“太妃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和盘古关系匪浅,今后更是会始终在一条道上,你是盘古的生母,对我不必用前辈这样的敬语。” 关系匪浅? 珍太妃看了看苏太上呆萌可爱而略带高冷的脸,再看了看自家魁梧如小山的儿子。 这两人若是站到一起,苏太上的头顶应该刚好够到自家儿子的腰前... 可是,这么呆萌的女孩居然活了至少千年。 太妃陷入了谜之沉思。 然而,苏太上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同时还承受着古神诅咒的女人,男女感情早就没了,她对夏极的是一种“认定了”的依赖感,而不是男女情愫,所以...她也不会理解太妃在想什么。 太妃这种,则是到了一定年龄就想抱孙子孙女的,看到和儿子关系匪浅的女人时总会带有一种看媳妇的神奇视角。 并且伴随着一种“两人结合后,生出孩子的颜值、智商会如何”的神奇想象力。 太妃看向活了至少一千岁的苏太上,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这些联想。 气氛有些微妙。 苏太上咳嗽了声,接着之前的话题道:“过去,曾经是可以改的...但现在却不行了。 原因就如我刚刚所说...逆转过去的至宝毁坏在三十三天与彼岸了。 这是我在传承时候,知道的一点信息。” 夏极点点头。 虽说珍太妃已经说了使用间隔为七天,但他还是想试试。 他决定把先天八卦的使用时间拉长,从每天变成每两天,如果还不舒服,那就变成每三天,直到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状态。 而珍太妃说的“从心理上来说,能少则少”,他也明白意思。 窥探未来者,所经历的未来都如是切身体验。 你偶然经历一次还好。 经历多了,会发疯的。 现实不是游戏,游戏里你死亡了,不过是轻飘飘的重来一次...而现实里,你即便知道死亡了能够重来,你敢自杀吗?你有勇气去承受死亡的恐惧还有死前的大恐怖吗? 死亡是很疼的,是肉体和灵魂双重的折磨,是会永远烙印在心中的一种感觉。 即便能...那么,就更有问题了。 当你重来一次时,你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你会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自己的生命其实都不那么重要。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顶多是有些神经质。 可是,对一个修炼者而言,某种程度上是要命的。 因为那些曾经可能发生、你亦切身经历过的未来,亦成了你所拥有的的记忆。 这些记忆会将你带离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上。 你吃到了“窥探未来”的好处,却也会品到恶果。 你看到了通达天际的神桥,却再也没有力量踏步而上。 夏极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些问题。 比如,他和虞清竹的信息非常不对称。 他和小师姑在好几次的未来里做了真正的夫妻之事,但小师姑显然并没有经历... 他的心态就变得很古怪。 现在,珍太妃直接点破这一点。 他更是引以为戒了。 今后,他会把“先天八卦镜碎片”的卦算,当做一个额外的学习时间。 别人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他的一天会有一千四百四十个小时。 除了必要地外出试探外,他不会进行任何额外的窥探和改变。 ... ... 随着白蟠桃灵芽的进入,芥子世界里的灵气在逐层上升。 夏极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即便自己也在芥子世界里修行,留在芥子世界里的树妖们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发疯了。 他怀疑这和“灵气浓度”有关,然后就做了个实验: 第一步,在树妖里征集志愿者。 反馈是,树妖们也不问是干嘛的,都纷纷举手,积极踊跃地参加征集,愿意做志愿者。 第二步,夏极在盛放“傀儡材料”的戒指里找到大型密闭水晶屋,这个屋舍的原本作用是为了独立保存一些贵重傀儡,在隔绝气息的情况下,能够保证正常的光照,且具备良好的抗打击力。 夏极取出了三个水晶屋,然后为其中充入了不同密度的灵气。 第三步,让三个树妖志愿者分别进入三个水晶屋。 然后在维持同样光照(芥子太阳加上他)的情况下,观察树妖的变化。 很快,结论就产生了。 灵气浓度浓郁一些的玻璃屋内,树妖没有变化。 而灵气浓度偏淡的玻璃屋内,树妖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一副要彼此吞噬的模样。 灵气越淡的反馈越大。 这种狂躁在将树妖放归到芥子世界后,逐渐好转。 夏极又在不同的环境里重复做了几次,得到的结论一样。 对此, 阿紫做下了记录,并且开始发动武当后山四大家族漫山遍野地寻找“千年灵芝人参”之类的灵草,一旦寻到,就立刻移入芥子世界,以增强芥子世界的灵气。 虽说这些灵芝人参的作用微乎其微,比起白蟠桃灵芽更是什么都不算,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同时, 夏极去到了自己芥子世界的“复制之地”,开始“刮地皮”。 简而言之,就是除了镶嵌在岩石上的芥子太阳不取之外,山谷里的灵花灵草甚至土壤,都统统搬走。 毕竟,造成树妖狂躁化的是“日照”,而不是灵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夏极终于搬光了那秘密山谷里的一草一木,以及所有的肥沃灵土。 果然, 不出他所料, 随着这新的一批沃土和灵草灵树的进入,芥子世界里的灵气再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 流水如银带,环绕着云下的木屋。 屋前... 白袍道姑神色平静,在这短短的两三月里,她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浮躁、自暴自弃,封印了悲伤和痛苦,开始专注地修行。 在这种状态下,她修行进展快的骇人。 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感悟。 忽地... 远处传来巨响。 轰隆隆... 她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林子又变得茂盛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虞清竹满头雾水。 这样的动静已经持续很久了... 此间的主人,好像在天天种树。 以至于,这片地域里入目皆是树,拥挤地都好似快成原始森林了。 但更奇怪的是,这里的灵气以一种不合理的速度在提升。 虞清竹只觉自己的修炼速度,快到了极致,而灵气的洗涤使得她的疲惫感也少了许多。 “再来~” 她霍然起身,双手倒抓着雌雄双剑,猛然拔出。 双剑齐飞,如落日惊鸿,一灵稳一灵动。 随着她的舞动,道道剑气飞速激射。 剑气浓郁,已近剑意。 这等修行速度已是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驱使剑意需要第三境界才可以。 正常天赋的人,第一境界需要三月,第二境界需要三年,第三境界需要三十年。 虞清竹的修炼速度,落在夏极眼里,让他不得不感慨这位小师姑实乃天之娇女。 若不是他曾在某个未来窥探到“真武剑魔”的模样,还不知道小师姑的天赋这么恐怖。 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 夏极远眺着那出尘的白影。 心中默默想着: 既然小师姑有如此天赋,他不把小师姑养成到禁忌级别,是不会放小师姑出去的。 ...... 灵气增强,夏极自身的修炼速度也提升了。 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安全使用先天八卦镜的时间。 那就是两天。 是。 他每隔两天就可以动用一次。 前提是,他需要转换身体。 换句话说,如果他只有一具身体,那么还是需要遵循“七天左右使用间隔”的规律。 于是,时间对夏极而言,变得缓慢了很多。 每一天对他而言,相当于度过了一个月,再算上二十倍效率丹,又被延伸了许多。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傀儡术》,然后在修炼之余利用储物戒指里的傀儡材料进行练手。 待到秘境里所有灵花灵草全部搬完之后, 他想起了山壁里藏着那一具巨大匍匐的白骨。 这骨头显然也有用, 他没准备放过。 只不过,这骨头的硬度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而且因为巨大的缘故,根本无法整体搬移。 芥子世界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通道,若是想要搬入,至少要使得此物处于能够被搬动的状态。 但这白骨太大太重。 他决定利用黑炎进行分割,然后再搬入芥子世界。 但是,当他动用黑炎触碰到白骨的那一刻... 之前传承于盘古的一分部记忆碎片又炸开了。 他隐约看到一道身形从星空坠落向大地。 在坠落的过程里,这具身形在分块地分解,化作一道道能量逸散在天地之间,最终落到地面上的只剩下微乎其微的程度。 这画面一闪而逝。 夏极隐约明白了这秘境的由来。 如果他记忆里的身形是盘古,那么...这秘境就是盘古的身体构成的么? 秘境之所有充斥着这般程度的灵气,完全是因为盘古的血肉太过肥沃, 而这骸骨,就是盘古的躯体残骸。 经过了这许多年,这骸骨早已不复当年了硬度了。 即便有了猜测,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夏极用黑炎将这些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下,然后送入芥子世界。 哒... 哒哒哒... 哐当... 紫裙少女指挥着树妖施工队们接过那巨大白骨,然后堆叠起来。 在忙碌了两天后,白骨终于全部搬尽了,在芥子世界的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座骨山。 ... ... 时间流逝,转瞬秋天过去了。 初冬的小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道乡依然在外围和那些妖战斗。 而不知为何,那些妖竟然被打退了。 如同退却的潮水般,越发往着西方而去。 虽说道士们,还有官府都死伤惨重,但如此的硕果让他们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似乎... 可以过个好年了。 但... 如果他们真的虞清竹所见过的妖潮,就不会那么说了。 事实上, 道士们还有官府的士兵都只遇到了零星的妖怪。 甚至不少人质疑妖魔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之所以难民多,也只是天灾罢了。 ... ... 芥子世界里。 苏太上淡漠道:“多好的口粮,可不能一次性消耗殆尽哦。” 珍太妃已经习惯了这位太上前辈的“呆萌可是却能一眼看穿本质”的风格,在一边配合道:“说的是呢,今年以这么多生命去滋润沃土,生出黑蟠桃,已经足够了。看呀,妖精们生长的多好,它们需要时间去稳固自己的成长,就像吃完饭需要午休一样。” 苏太上高冷地喝着茶,淡淡道:“午休完成了,我们再去收割。” 珍太妃道:“好呢。” 双簧唱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夏极无奈地看了两女一眼。 他心底知道,对于妖潮退去之事,两女的推断十有八九不会错。 然而,另一边,阿紫忽地眼睛一亮,在后面举手道:“主人,我觉得会不会是...” “不会。” 夏极直接打断她。 阿紫:... 夏极合起书。 他闭目感受着芥子世界外的风雪。 冬天到了,妖魔们也安定下来了。 武当也恢复了某种生机和希望。 严格说来,除了他以及小部分人之外,别人似乎从未经历过禁忌的绝望。 无论是魔女,魔,还是龙,他们都没经历过。 但,禁忌也没什么在凡人面展露形象的兴趣。 山南道的灾祸,带来了大量的难民,也让人们见识到了在这个时代拥有力量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所以,此时即便大雪落下,却依然有不少人想要加入武当。 当然,他们不是直接来武当山选拔,而是需要通过武当山驻扎在各地的道观的简单考核。 考核主要是资质、人品等等,合适地再送来武当山。 所以,能够在此时踏步入山的自都是已经经过了选拔的佼佼者,大多是年轻男女。 这些人来到之后,也算是十代弟子。 夏极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暗中指导这些武当弟子,让他们变强。 第二,趁着风平浪静,外出探查,寻找真相。 第三,继续修炼,继续看书,继续研究傀儡。 夏极选择了第三个。 同时,他也默默传信给老道,表达了“不需担心虞清竹”。 老道和他是有默契的,阅后即焚,不再担忧。 在这种潜心的苦修之下,很快便到了年末。 夏极对年末签到没报什么期待。 在一阵系统声后。 夏极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本暗金色纸页的神通法门——【因果瞳术】。 “因果瞳术?” 夏极展开这法门,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是疑惑... 不是说看不明白,而是这法门根本不符合“实力越强,签到越弱”的定理。 忽然,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记忆碎片。 那端坐于宇宙之中的身影,只是睁开眼,就看到了所有的因果线。 那密密麻麻无穷之数的信息,近乎全知地印入他脑海。 记忆一闪而过... 夏极若有所思,会否是和得到盘古传承有关? 这还无法证实, 他抛开杂念,开始参悟这门功法。 ... ... 三个月过后。 对于夏极来说,实际的时间流速是九十个月,大概是七年半的时间。 他将【因果瞳术】修炼至大成,距离圆满还有一步之遥。 这时候, 他发现【因果瞳术】并没有记忆碎片里那么bug。 而且根据之前签到所得,这法门很可能是残篇,就和【开天经】、【炎魔焚域经】一样,停留在第五境之下的记载。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颇为欣喜了。 盘膝端坐到一处高崖。 他凝举心神,运转【因果瞳术】。 顿时间,眉心产生了些微褶皱,那褶皱越发膨开,化作一颗没有聚焦的瞳孔,这瞳孔呈现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朦胧感神秘感。 一瞬间, 夏极感到诸多无形的线丝产生了。 这些线丝无形无知,穿破了时间和空间,从远处而来,又联系到了他身上。 他只是稍稍一扫,脑海里就印入了诸多信息。 【虞清竹(好感度:6星;境界:三境),因误会你已死亡,而陷入痛苦之中,如今化痛苦为动力,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如今进入持续顿悟状态,已突破行气第三境】 【洞玄子(好感度:5星;境界:四境三阶),越来越怀疑你还活着,并且就是后山隐藏高人,但他无意打扰,并对你能够悄悄庇护武当表示理解和感激,如今受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邀请,即将参加灭妖宴会】 【玉鹤子(好感度:5星;境界:二境),因误会你已经死亡,而陷入痛苦之中,如今闭关参悟,遭遇心魔】 【尘道人(好感度:4星;境界:二境),因大师兄闭关,所以暂缓修行,开始主持武当事务】 【庄鱼(好感度:4星;境界:三境),???,如今陪同庄慢慢外出踏青,庄慢慢心情变好】 【苏太上(好感度:6星;境界:古神箓章持有者),本来已经对继续活着失去了期待,直到遇到了你,她的诅咒开始缓解,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拥有颜色,对世间一切事都不感兴趣,只爱喝茶吃甜点,决定待在你身边直到死去】 【颜珍(好感度:6星,境界:二境),曾对抛弃你无比自责,如今已化解,心情愉悦,决定在你的芥子世界里养老,顺便在今后帮你带孩子】 【阿紫(好感度:6星,境界:三境),视你为主人,且只记得你的名字,如今血咒未解,但似乎她已经忘掉了】 ... ... 这许多信息通过眉心的因果之瞳,而自明地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些都是和他有着直接联系的人。 而再往外一层,却看不到了。 夏极闭上因果之瞳。 显然,这神通并不具备攻防能力,但对他来说却比单纯的攻防手段重要多了。 这意味着,他能够知道和他有联系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 他把目光放在了“玉鹤子”和“洞玄子”身上。 前者因他而生心魔。 后者是他师父,也是当年救了他的人,如今即将去赶赴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的“灭妖大宴”。 而唐半城是什么人,他之前已经通过卦算而知道了。 这位山南道大将军十有八九是魔的人。 那么,“灭妖大宴”自然不会如明面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这因果之瞳,他很可能会再度失去两位亲友。 那现在... 该怎么办呢? 略作思索, 他左手微微抬起, 一方玄奇的碎镜呈现于他身前,而一重八卦之景铺展开来。 夏极缓缓闭目,数息之后,又缓缓睁开。 他先寻到了苏太上,让苏太上为他做一件事。 苏太上很开心地答应了。 随后,他又来到盘古残骸堆积的白骨山前,挑了一根,然后对着某一棵树下招了招手。 刷! 顿时间,一个宫女的身影从树下阴影里显出,随着他走向远处的手术台。 显然,这十二宫女傀儡是非常高级的傀儡,可与主人视线共享,随心而动,甚至还能如同真人一样代入某种人格而独立思考,更是拥有四境上品的实力。 甚至以夏极现在的水准还做不出来。 但是,夏极却能够以更强的材料对着宫女进行强化和改造。 他已经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研究这个。 并且在卦算的时间里,进行了无数次实验,也得到了诸多的实验结果。 现在,他要正式进行改造了。 ...... 夏极不眠不休地改造了三日之后,终于将这傀儡的骨骼跟换成了盘古的白骨,若不是他拥有黑炎,根本不可能做到。 宛如新生的傀儡赤裸着站在夏极面前,她似乎明白自己已经变强了,并且被主人赐予了新生。 “从今往后,你就叫祝融。” “多谢主人赐名。” 赤裸的傀儡半跪在夏极面前,宛如真人一般,除了在关节处能够察觉到一点不同于真人的链接感。 她肌肤呈现出健康的颜色,一头黑色长发垂肩而下,裹覆住火辣的身体,虽是傀儡,但这体型却呈现出一种人类雌性的魅惑,且藏着恐怖的力量。 她的面容也在改造之中变得和之前不同,但总体还是平平无奇类型的,毕竟她曾是珍太妃的宫女,如果被人认出来那就出问题了。 可即便如此,她火辣的身形还是会让一般男人看到后,鼻血不止。 但夏极却没有半点感觉,因为这傀儡几乎是他亲手造出来的。 而且这傀儡距离他心目之中的祝融还差了许多。 【傀儡术】上记载了一些高端的甚至禁忌的改造法,但他现在无法做到,只能看后续是否可以再改造了。 即便如此,祝融却已比普通的四境三阶强太多了,尤其是“盘古残骸”嵌入之后,这傀儡的躯体力量被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祝融,习惯一下身体,明天早晨,你就需要外出了...”夏极看着她道,“我要你去山南大将军府,到时候救一个人。” “是,主人。” 夏极拍拍手。 早得了吩咐的阿紫将一套新的衣裤,以及一袭灰色的斗篷带了过来,放在祝融面前。 也许因为这是傀儡的缘故,她对于“主人”这个称呼道士没吃醋,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傀儡。 夏极道:“阿紫,你也要抓紧时间修炼,她能秒杀你。” 小狸猫受到了打击。 夏极对穿好衣衫的祝融招招手道:“来练练手。” “是,主人。” 祝融恭敬地应了声,随后身形迅速化作一团灰色闪电,扑向面前魁梧的黑衣男子。 一时间,残影重重,密集的交锋之声,以及真元之力狂散而出。 夏极如被湍急洋流包围的岛屿,只是不动,只是随意抬手应对着祝融地攻击。 不时,两人会暂停下来,而夏极则会简单地讲解一些技巧与法门。 而随着他的讲解,祝融竟是很认真地听着和学习着。 这让夏极心中啧啧称奇,这种学习能力,再加上人格,说是真人也差不多了吧。 真不知道是谁造出的这样的傀儡。 ... ... 另一边。 黄粱山的使者突然来到了武当山。 他们表达了来意,说是邀请武当玉鹤子前去黄粱山,观图入梦。 同样的邀请还面对着其他道宫,目的是为了提高道乡的实力,以应对后续的妖精,所以不算奇怪和突兀。 老道并不知道后山那位和黄粱山的关系,更不知道苏太上拥有“星光神偶术”的能力,且这能力选中的九人里有一人正是黄粱山名义上的主人。 老道只当这是玉鹤子的机缘到了。 毕竟,平日里想去黄粱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了受箓弟子,然后还需要层层审批外加名额限制。 现在,这妥妥的就是机缘啊。 这段时间,玉鹤之闭关的情况他也大概知晓,可这种事只有靠他自己扛过去。 现在,他可以去往黄粱山,进入梦中过完一生,那么自然可以发泄掉如今的情绪,可以理顺心底的心魔。 老道暗暗舒了口气,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很快,玉鹤子就出关了,随着黄粱山使者离去。 老道在静修一晚后,与如今武当“大总管”刘尘交代了一些事项后,便一人一马,顺着官道往北而去,去赴山南道大将军的“灭妖大宴”。 和他一同从武当出发,并赶往此处的,还有祝融。 142~143.“四十人”,傀儡五道,共工出世(9300字) 宛如原始森林的芥子世界里,魁梧的黑影轮廓于瀑布下闭目静修。 他已经无需再坐在太阳下吸收大日真元,从而得到罗睺吞日炎了。 因为,他已在凝聚通天之川的过程里凝聚出了三阶。 现在就是全心全意修行第二种异的时候了。 如今, 天空高悬着两轮芥子太阳。 一轮是芥子世界复制而来的,一轮则是夏极从那秘谷里搬来的。 在后续的诸多实验里,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数据来证明“在如今芥子世界的灵气浓度里,两轮芥子太阳加上他,不会使得树妖狂躁”。 所以,这太阳自然就来了。 温暖而带着丝丝无法察觉死气的光,向他体内钻来,于第二身的经脉里缓缓推进。 推进的过程里,一丝奇异的金属黑泽透体而出,镀染在夏极的体表。 随着修行,这黑泽竟往外堆叠,形成了奇异的火焰形状。 颜珍看的担心不已,她终究不是禁忌,即便心思通透,见识广博,明白这是一种异,却也无法识得这是什么异火。 她侧头求助似地看向苏太上。 苏太上摇摇头。 六异虽然稀少,但除了其中几样极其有名的异之外,别的异几乎都是神秘无比的,也不是活久了就能见到的。 她认得的异比别人多许多,可夏极这种她却不认得。 颜珍愣了下,十指紧握,开始默默地为儿子祈福。 两三日后。 修行的临界点似乎是到了。 金属黑泽般的火焰从黑影轮廓里汹涌而出,衬地他宛如一尊古老的神像。 这些火焰往外席卷后,又迅速返回了他体内。 夏极睁开眼。 四境四阶已经突破了。 他起身,一步踏出芥子世界。 阿紫正和小母猪在玩,见主人离开,急忙骑猪紧随其后。 苏太上和颜珍也跟了出来。 外面... 飞冲横流的瀑布正轰隆隆地响着。 轰击在深潭里,溅射出晶莹的水花。 水花不时洒远,落在那诸多靠近的绿色植被身上。 而靠近此处的这些植被大多都已妖化,都已随着前辈们而称呼夏极为老爹。 这些植被有树,有花,有蔓藤,林林种种。 此时,见到老爹出来,妖精们尽管没动,可是却都开心地看向那为它们带来机缘,让它们成精的老爹。 夏极缓缓走向妖精们。 三女在后好奇地看着。 刷~~ 夏极身形一闪,停在一个树妖前,抬手轻轻触碰在树妖身上。 顿时,一股金属黑泽般的火焰从他指尖流出,瞬间渗透入了树妖体内。 那树妖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生变化,很快就成了黑甲树妖,战斗里也从普通小妖一跃成为了大妖。 旁边的妖精们感受到这树妖的变化,都傻住了。 夏极又随意点化了几个大妖,只觉随心所欲。 他心底顿时明白了。 “这是直接具备了芥子太阳的能力吧...稍有些鸡肋,不过倒是节省了许多时间。” 毕竟,树妖们即便进入芥子世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从小妖变成大妖,而是需要至少一天左右时间的。 但现在,他只需要一指,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植物类妖魔完成这种***。 同样,它们成为大妖后,潜力也被消耗殆尽,无法再进一步了。 哪怕灵气再充沛,哪怕因为灵气而可以承受的光照增强了,它们也还是无法再进。 “不过...” 夏极忽然想起最早之前做过的实验。 如果不将树妖直接挪入芥子世界,而是只用芥子世界的灵土灵花灵草环绕其周,那就可以使得树妖获得“第二次妖精化”,甚至“第三次妖精化”的机会。 这种神奇的事,他在没见过之前是真的很难相信。 毕竟,这意味着当你修炼成精后,你的头发,你的衣服什么都可以独立成精... “那么,关键在于这异火的摄入量吧?” 夏极目光动了动,看向了一棵向日葵。 这向日葵也许是成精了的缘故,很大,且中间镶嵌着近千颗瓜子。 他踱步而去。 在一众树妖艳羡的目光里停在了边缘的向日葵妖面前。 向日葵妖激动地全身都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阳光,没想到它这么边缘还会被老爹注意到。 而且老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如果能一辈子向着老爹就好了。 夏极也不知这小妖在想什么,他双指并起,轻轻压在了向日葵妖身上。 向日葵的幸福指数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 身为向日葵,能够成精就已是奇迹。 如今居然还能得到老爹的亲自抚摸。 这简直是... 向日葵兴奋极了。 一旁的树妖都啧啧称奇,只觉这是一棵有大气运的向日葵。 毕竟不是每个妖都能被老爹摸到的。 阿紫也莫名地感到了一种自豪感。 不是每只狸猫都能被老爹撸到的。 颜珍只觉气氛怪怪的,之前见儿子觉得挺正常,活在芥子世界里也觉得挺正常,但这一刻...她有一种怪异扭曲的感觉。 是哪儿怪异呢? 她看了看诸多前倾着身子的树妖,再看看阿紫那几乎燃烧起来的狂热眼神... 对, 狂热。 这也太狂热了。 颜珍顿时有些担心。 这时... 极其淡薄的金属黑泽火焰从夏极指尖流出,如倒流沉香,似纱似雾,朦朦胧胧,缓缓萦绕在向日葵周边。 向日葵感受着老爹近距离的呼吸,光合作用都加快了许多,释放出大量的氧气。 夏极以最缓慢的速度向着小妖体内传送着异火。 数息之后, 他只觉周围空气新鲜了不少。 再过数息, 他感到向日葵产生了变化。 花心的近千枚瓜子好像开始变得独立。 夏极维持着最缓慢的速度。 然后,一炷香时间后... 近千枚葵花籽纷纷绽开了瓜子壳,露出了内里精灵般小小巧巧的袖珍样子。 顿时间,近两千双迷你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夏极。 似乎是得到了某些源自于向日葵本身的记忆传承,这些小瓜子妖们顿时用稚嫩的声音喊着:“老爹~~” 颜珍:...... 她虽然来到这里蛮久了,但确实没听过树妖们称呼自家儿子为老爹。 而且,自家儿子似乎没有拒绝。 夏极看着那些瓜子妖,露出微笑。 成功了。 而且还是向日葵。 这可是“以一当千”层次的妖啊。 他继续输入着异火。 但第三次妖精化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这向日葵连同近千个葵花籽开始镀染上金属黑泽。 夏极明白实验结束了。 他随手一抚。 顿时,植物妖里的“航空母舰”——黑甲向日葵诞生了。 一时间,近千个瓜子妖们纷纷起飞,扑朔着翅膀围着夏极跳舞。 夏极又简单地做了些实验,以彻底地掌握这芥子太阳异火的第一种能力。 这能力显然不是攻防性质的,而是培育性质的。 测试完成后,他转身踏入芥子世界。 然后心神一动,通过与祝融之间的共感,他看到了远处的情况。 ... ... 山南道大将军府。 府中,正举办着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宴。 莺莺燕燕的舞女拈着绸纱舞带,轻轻巧巧、娉娉婷婷地扭着、舞着,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飞舞旋转的绸带,踮踏于石面的足尖,明亮烛光里衬托出红粉佳人的玉颜。 很快,诸多舞女散开,化作绿叶,只衬出中央的主跳。 这主跳,也是最美最明艳最璀璨的存在。 而诸多普通舞女的让开,不仅没有使得舞道单薄,反倒给人一种昙花绽开,惊艳绝伦的感觉。 不得不说,她非常动人,动人到难以用语言表达。 明明裹着火辣的纱衣,却能够不俗,不媚,而是充斥着一种大师的风范。 以至于参宴的人竟都没有多少排斥,而是静心欣赏着。 更为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人从这舞女的一举一动中有所感悟,从而将原本投向这舞女的观赏目光变成了敬佩。 一曲舞罢。 不少人纷纷鼓掌,待到众舞女退去后。 有人赞道:“此舞极有古风,看似寻常,但最后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皆藏玄机,非是舞道大师不能跳出此舞。此等人物,不知是何方大师?” 另又有人符合道:“此舞并不出奇,名为蝶追桃花,便是在外也能见到,但常给人以艳俗之感... 观后只令人心浮气躁,如靡靡之音。 刚刚那女子确实了得,艳丽之感点到为止,举手抬足皆有分寸,细细品之,韵味无穷,再反复过来,竟觉每个动作都完美无瑕。 厉害,实在是厉害。” 能被大将军邀请来此的除了道宫的诸多人物外,还有不少能人异士。 可以被这些人夸赞的,那舞女自是很是不凡。 唐半城端坐中央,神色平静,只是又拍了拍手。 很快,一个穿着旗袍的婀娜女子抱着琵琶来到了宴会中央。 那女子容貌俏丽,瞳孔似乎因紧张而稍稍有些呆滞,但她的手指却非常灵活, 起弦拨轴,倩倩素手于弦上拨动几下,旋即弹了起来,而美妙的声音就从她指尖潺潺涌出。 起初,众人还沉浸在之前舞女那大师风采的表演中, 但随着琵琶乐的演奏,众人的心思顿时都被吸了回来。 这琵琶乐之中,竟同样透着一股大师风采,让人不得不心折。 众人里也不乏喜好音律,四处拜访过名家的人,可是...那人仔细看着弹奏着琵琶的女子,竟是半点不识得。 按理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女子的水准完全是真正大师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寂寂无名。 可偏生却从未听过也未见过,倒也奇怪,只能说将军府里藏龙卧虎了。 尽管如此,却不妨碍去欣赏。 武当山老道洞玄子此时也在这宴席之中。 宴席中是觥筹交错,乐曲飘然,而之前大将军更是与他将去年“铁骑侍”围山的事件解释清楚了,说话之间很是客气。 按理说,一切都正常。 只不过,他在进入将军府前,有一道传音非常肃然地告诉他“戌时三刻必须离席,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将军府,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切记切记”。 洞玄子为人谨慎,他隐约感到这里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此时距离戌时三刻还有一刻钟时间,足以让他去观察了。 可看来看去,他始终不得要领。 这不能怪他,因为这里就只就正常的要命。 正在这时, 侍女们开始上餐前糕点了。 一叠叠点心摆放到众人面前。 老道看着放到面前的碟子,碟子上摆放着方方正正的绿豆糕。 忽地,他瞳孔动了动,停留在一块绿豆糕上。 老道想了想,抓起那绿豆糕吃了起来。 吃完,又抓了块绿豆糕送到嘴边,同时吐出一个小小的纸丸,送入手中。 他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随意瞥向掌心。 纸丸上写了四个字:准时逃离。 字迹急促,而触目惊心。 老道看看此时这风平浪静的宴席,那陶醉于悠扬动听琵琶声之中的众人,只觉无甚异常。 此时的宴会可谓宾主皆欢,而宴会后,这位山南道大将军更会就来年的灭妖大计进行一次简短的会议。 老道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但既然传信之人如此紧促,他也做出了去看看的决定。 片刻后,戌时三刻已至。 坐在他身旁的乃是云山宫的道医谢自然,这位相貌虽丑但气质上佳的道姑看了一眼老道,只觉老道似乎有些不安,便关切地问:“道兄怎么了?” 老道笑道:“人有三急,真是不巧。” 谢自然笑道:“大宴刚刚开始,道兄速去速回便是了。” 老道悄悄起身,往后从阴影里迅速离去。 他很想提醒一下这里的道友,只不过...他自己都未寻到问题在哪儿,别人也定然不信了,再加上那传音者非常慎重地告诉他“不可告知他人”,便是算了。 实话说,老道到现在也没觉得这场宴会有问题。 大将军就算再怎么,也不可能把整个山南道各大势力的精英一网打尽。 不是老道狂妄,而是将军府没这个实力。 也没这个动机。 就算有,就算大将军和妖魔勾结,这么处理也不是一个好办法,还不如分而击之。 他现在外出,也不全然是信了,而是抱着一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心态。 很快,他来到了庭院里。 施展身法,身形在原地飘了飘,就已经到了极远处。 再一飘,就到了那传音者约定的地点。 此处,已是将军府外。 红色灯笼高悬,煞光刺目。 冷风里,春寒的冷意犹然刻骨,和宴会里的热闹截然不同。 而巷道的拐角处,一个阴影背靠在石壁上。 那阴影身形高挑,裹着灰色斗篷。 就在老道出现的刹那... 一道传音飞快地传了出去。 “后山。” 老道听到这两字,就如听到了某个暗号,双瞳顿时紧缩起来。 第二道传音继续传来。 “跟我逃。” 老道满头雾水,身形一闪也飘入了这阴影旁的巷道里,先行了一礼,然后飞速传音道:“敌人是谁?这里有许多同僚,老道不可能一人逃跑。” 这阴影自然是祝融。 祝融迅速道:“你若不逃,此间事就永远无人知晓,时间紧迫,事后自然一目了然。”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提前,只是主人忽然就让她提前了。 老道沉默了下,再抬眸看了看面前的阴影,道:“好。” 能提起“后山”两字,就足以让他暂时信任了。 紧接着,两道身影就施展身法,在这座山南道繁华的都城里飞速跑了起来。 祝融只往人少的地方跑,每一步落下都尽量不让人看到。 老道也紧随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 很快就到了西城门处。 此时城门早已关上。 但,两人直接翻过了城墙,然后往西逃去。 老道心底好奇... 若是要回武当,该从南门走才是。 他转念一想,会否是南方会有伏击,所以才绕路? 正想着的时候,道路边缘忽地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酒鬼,那酒鬼仰倒在地,正呼呼大睡,而似乎隐约感到了什么,竟是微微睁眼,意图看清发生了什么。 让老道奇异的是,这酒鬼的眼睛还没睁开,在前领路的那斗篷女子直接抬手一挥,凌空一道气息直接将那酒鬼打得晕了过去。 老道根本没觉得那酒鬼实力如何,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只不过,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全身不自觉地绷紧了起来,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姿势。 两人一路往西,尽挑些穷山恶水的地方行走。 很快,午夜已至。 皓月当空,天穹晴朗。 祝融停下脚步,扯下身上的灰色斗篷直接丢给老道,然后说:“先回武当,再打听消息。” 老道看清了这女子的样子,只不过她穿着衣裙,关节处也被遮挡,所以难以察觉异常。 老道也不矫情,接过斗篷直接穿上,同时道:“可否告知贫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祝融简单道:“宴会上有禁忌。那舞女,那琵琶女,甚至再之前的琴女...都是同一个存在。” 老道明白了。 他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 魔女宴席,必有谋划。 可是, 他即便知道了,却什么也救不了,就算返回了,也只是把自己搭上。 祝融忽道:“快走,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武当...” 老道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也是个明白这看似平静的世道藏了太多诡秘的人,他既穿好斗篷,也不多说,行礼道谢,然后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飘开了。 看着他远处的背影, 远在芥子世界的夏极才舒了口气。 他卦算了两遍。 第一遍试探着定下了时间点和步骤,然后老道安全逃回,祝融随后返回。 第二遍,他没有更改任何步骤,依然是先传音、后通过绿豆糕给纸条,算是一次复核。 值得庆幸的是,结局一样,还是老道先安全逃回,祝融随后返回。 这说明对方没有人持有先天八卦镜碎片,然后卡着点和自己来比拼“预判了你的预判”这种游戏。 至于过程,虽然可能还有更好的办法,但却没有比这经过两次卦算得到同一结果更靠谱的了。 而宴会上的人之后会如何呢? 夏极也看到了。 简而言之,那些精英在宴会上会喝下肉汤,然后纷纷突破瓶颈,实力突飞猛进...一时间杀妖无比凶猛,再然后,受时间所限,夏极就没看到了。 从有限时间的结果导向上来看,似乎是好事,但是...那些人喝下了黑蟠桃的肉汤啊。 而魔和魔女举办的宴会,会有好心么? 夏极揉了揉眉心。 长时间进入存在或不存在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让他的心神时常生出一种古怪感,一种无法辨清现实和虚幻,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朦胧感。 卦算未遭天谴,但这也算是某种代价吧。 ... ... 明月下。 老道已经离开了。 祝融也准备离开。 一切都遵从着计划。 可是,祝融才一动,就看到四十个人向她走来。 夏极心有所感,顺着祝融的目光看去。 他也看到了四十个人。 这四十个人,面容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五官。 但却能被人一眼看出是四十个。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体型和年龄来看,很像一个大家庭...一个数代人聚集在一起的全家福。 他们走路的姿势整齐划一,甚至连心跳都整齐划一。 风吹起他们的头发,依然整齐划一。 最关键的是,这四十个人绝对没有在夏极的卦算里出现过。 两次都没有。 他们不在未来。 这怎么可能? 又或者说有存在在老道消失后立刻进行了卦算? 但这也不能完全说通。 最关键的是,这四十人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诡异感。 祝融反应速度极快,她一步走入阴影,瞬间消失在人的视线里。 这是她原本就有的力量,在被强化后,这样的隐蔽能力更强了。 而进入阴影后,她瞬间就往后掠去。 目标已经完成,没必要和这样看起来就神神秘秘的东西打招呼。 可是, 事与愿违的是... 她才一动,就发现身子碎了。 头,四肢,躯体,躯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在半空裂开了,碎了一地。 她还没死。 她的头颅骨碌碌滚在一边,瞪大眼,看着那四十人靠近。 看着那四十人围住了她。 看着那四十人...开始进食。 ... ... “怎么了,夏极,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关切而担忧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夏极的瞳孔恢复了聚焦,他侧过头看到了珍太妃。 夏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随意擦去额上渗出的冷汗。 “娘,我没事。” 他笑了笑,身形一闪,飞速到了一处远处的高崖,然后飞速地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 碎片悬空,卦景呈现。 他决定进行连续卦算。 虽然这会让他头晕,但是...现在是值得的。 他必须在卦算的世界里,弄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 闭目, 睁眼。 世界已经切换到了卦算世界。 一入卦算世界,他迅速联通了祝融的视角。 然后,他看到了诡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幕。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不会吃惊。 可唯独这一幕,让他瞳孔紧缩。 因为,这一幕是... 什么都没发生。 祝融只是摔倒在了地上,然后疑惑地起身。 她的身体没有破碎。 周围也根本没有那四十个人。 夏极直接对祝融传话:“发生了什么?” 他是可以和这傀儡进行心灵交流的。 祝融疑惑道:“主人,什么也没发生...” 夏极揉了揉眉心。 幻觉吗? 也许吧。 太上和母妃都说过,异是会让人变得扭曲的,那么现在只是因为自己突破了四境四阶,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么? 希望如此吧。 夏极并没有彻底放下警惕,而是让祝融继续了一些简单的任务,才完全确认祝融没问题。 然后,他则又开始翻看【傀儡术】,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数日后。 老道安全返回了武当。 再过一段时间, 所有参宴者都返回了。 紧接着,参宴者相继突破。 似乎因为春天的到来,没多久妖怪就又出现了,得到了提升的道士们英勇杀妖,表现出极强的力量。 这些道士们或是武者们所在的势力,也因此名声大振。 妖怪们节节败退,城市逐渐开始恢复生机,一改去年死气沉沉的景象,而变得再度繁华和喧闹了起来。 卦算很快结束。 未来就是如此。 夏极从卦算里退出。 现实世界不过才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他在这段时间里,又提升了【傀儡术】,以及研读了一些其他著作,而武当道藏阁里的书早就被他看尽了。 ...... 夏极揉揉眉心。 本着再度确认的想法, 他立刻联通了祝融的视线。 然后... 他瞳孔收缩。 只因这一幕和卦算里完全不同! 他双眸里倒映着......正在进食的四十人! 很快,他的视线中断了。 夏极静心,闭目,再度试探着连接祝融的视线。 可是却再也无法成功了。 夏极什么都不说,再度进行卦算,他虽然头晕,但吃得消。 这情景让他心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还有一种好奇。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卦景再度闪亮。 他缓缓闭目,睁眼。 连续第三次进入到了可能的未来。 才进入未来, 他立刻去连接祝融的视线。 结果很明确, 失败了。 祝融...真的被吃了。 可是卦算里却看不到那四十人。 数日后, 老道安全返回。 再过一段时间, 参宴者都返回了。 紧接着,参宴者相继突破。 而老道,也突破了。 春天到来,妖怪出现,得到提升的道士和武者斩杀妖怪。 老道尤为凶猛。 妖怪们节节败退,城市恢复了生机。 两个月转瞬过去... 卦算结束。 ...... 夏极睁开眼。 独自在高崖上坐着。 视线眺望远处。 不知何时,苏太上出现在他身侧。 银发女孩站着和他坐着差不多高。 苏太上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才会连续三次地进行卦算?” 夏极道:“你见过...四十个人吗?” “四十个人?” 苏太上就算再见识广泛,也是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夏极把情况说了一遍。 “是鬼怪吗?” 苏太上沉吟良久,摇摇头,然后道:“当一切不可解释之事发生时,你都可以推给六座山庄。” 夏极道:“山庄会刻意为了某个目的而行动吗?” 苏太上道:“一无所知...它们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怪非仙非神非佛,不可知不可言不可思不可想...没有规则。 山庄只是一个称号。 就好像一扇门。 你可以说世上绝大部分的门后都是屋内。 但你没办法证伪有的门后是星空。 你可以说世上绝大部分乌鸦都是黑的。 但你没办法证伪有的乌鸦是白的。 山庄也一样。 你若是用你印象中山庄的模样去想这六座山庄,那么...” 苏太上摇摇头,自己终止了这段话。 显然,她觉得这段话也没有什么意义。 ... 数日后... 老道平安返回了武当。 他似乎有所预感,立刻进行了闭关。 夏极默默看着这一切。 这个未来,他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但是,唯一的欣慰是,他并没有看到老道出事。 而以他每两天看一次未来的密集性,若是老道出事,他可以提前两个月知道。 暂时放下这些... 夏极在休息了几天恢复经历后,便稍稍考核了下虞清竹的实力,算是刺激她继续加速成长。 然后,他带着剩下的十一具宫女傀儡里的一个走向手术台。 手术台坐落于一个安静的空地上,周围的树木围绕成一个圆,每一棵树都是一个树妖,而树林间还有许许多多的蔓藤和花,这些全是妖。 只要夏极一声令下,这些妖会化作恐怖的妖潮,形成陆地、地下、天空的三重攻势。 但手术台所在的区域,却是禁地,所以空空荡荡。 只有中央的一张大石桌,还有旁边一个摆放手术刀之类器具的架子。 微风吹过,灵草如席。 阿紫早把盘古残骸的白骨搬来了手术台边。 夏极领着傀儡宫女走入。 这段时间,他掌握了傀儡术之中一种名为“融兵”的高阶改造法。 既除了更换傀儡器官之外,可以额外地融入一件兵器,以使得傀儡得到对应提升。 而根据【傀儡术】记载, 在一具傀儡锻造出来后,改造法从低到高分为【换体】、【融兵】、【命婴】、【渡劫】、【禁忌】五种基本法门。 【换体】就是将更换傀儡的身体组成部分,更换盘古骸骨,就属于这种操作。 【融兵】即融入兵器,获得不同能力。 【命婴】说是一种献祭生命的奇特改造。 至于【渡劫】,据说是一种从“无生命向有生命”过度的劫难,极度玄奇诡异。 【禁忌】就更加莫名其妙,说是...生命的组装... 此时... 那傀儡宫女乖巧地脱去衣服,躺平到手术台上,闭上双目。 夏极抓起手术刀,站到傀儡宫女前,略作思索,便低头开始了改造。 五天五夜的连续改造之后。 一具更完美的傀儡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以盘古骸骨为主材料,以及木剑寒渊为辅材料强化而成的。 比起之前的祝融,这样的强化术更加彻底。 盘古骸骨可以赋予整个傀儡以更强的体魄,而木剑寒渊的融入更使得傀儡拥有了寒渊的能力,抬手所指,只要有水汽就可以虚空成冰。 在水域之中,更可以踏步为冰,而不会沉入水中。 宫女傀儡,盘古骸骨,木剑寒渊三者合一,形成了一个身形娇小,双瞳呈现出深蓝色的黑发少女。 夏极抚着她的头顶。 黑发少女仰头,恭敬道:“请主人赐名。” 夏极道:“共工。” “多谢主人。” 共工伏首于地,虽说全身赤裸,却没有半点羞耻感。 阿紫捧来准备好的衣裤,还有灰色斗篷。 共工穿上后,又伏跪于夏极面前。 夏极打量着这一具自己目前成就最高的傀儡。 因为傀儡术提升了的缘故,这傀儡实力比之前的祝融强了许多,人类所谓的巅峰在她面前完全只有被秒杀的份。 他打造这具傀儡的目的,不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傀儡术,还是为了一件事。 盘古骸骨具有着强大而奇异的力量,简而言之...骸骨不灭,生命就不会彻底消失。 而近日,他有所感应。 在卦算世界里,他也已经进行了成功的测试。 夏极略作沉吟,开口道: “共工。” 蓝瞳少女跪地道:“请主人吩咐。” “你去一个地方,找到祝融的残骸...我能感到她的生命核心还在。” “是,主人!” 夏极想了想,丢下两把匕首。 这匕首是刃身是夏极以异火锻造而出的,极为锋利。 而刃柄更是了不得,两者皆是以木剑寒渊的柄打造的,同时被夏极仔细刻绘了莲纹阵,而在空心的柄中更是安装了特制的超小型子弹,可以进行几轮扫射。 简而言之,这是两把跨时代的匕首。 共工接过匕首,使用了一下,只觉很趁手。 夏极再拍拍手,顿时一群葵花籽妖飞了过来。 夏极转身从阿紫手中接过一个囊袋,葵花籽妖们纷纷乖巧地飞入了囊袋里。 共工愣愣地看着。 夏极把囊袋扎好,递给她道:“这些小东西能够帮你进行覆盖式侦查,你带好了。” 共工接过囊袋。 夏极继续打量着面前蓝瞳娇小少女,忽地又拍了拍手。 一根黑甲蔓藤游了过来,游到了他手上,然后缓缓缩小成了一根闪烁着金属黑泽的丝带。 夏极亲自把丝带为共工系在腰上,同时道:“这藤妖的刺有剧毒,它可以帮你伤敌,而关键时刻,可以带着你逃跑或是完成一些你独自完成不了的攻击。 至于妖气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测试过了,你体内的骨架可以遮蔽这些气息。” 共工已经傻眼了。 夏极道:“去吧,把祝融的残骸带回来...若是现场发现异常的话,我需要你再采集一些样本。” “是,主人。” 共工拉下帽兜遮住脸庞,转身离去。 空间一阵涟漪,如虚空诡兽的大口,吞没了这蓝瞳的傀儡。 144~145.炼妖炎,四境五阶,无法改变的未来(7300字-求订阅) 两轮芥子太阳,高悬于空。 阳光的力量正被动转化为夏极的第二种异火。 他捧着书来到北域的溪流前。 树妖们自动让开道路,让此间的主人进入到内里的木屋前。 夏极看了一眼正在修炼的虞清竹,便在边上随意挑了一处坐下。 虞清竹只是专心的修炼,见到黑衣前辈前来,又提出了挑战的要求。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依然落败。 夏极见她歇了下来,就把外面发生的事大概与她说了一遍,包括醉生梦死宫,不朽宫,以及不存在于未来的四十人。 虞清竹听得愣住了,这段时间她提升的很快,也有认为自己变强了,但在这位黑衣前辈的讲述下,外面的世界简直危险到了极致。 在这样的危险面前,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只有被秒杀的份。 夏极看她发愣的模样,道:“安心在这里修炼吧。 我...会尽力庇护武当。” “多谢前辈。” 树冠如云,灵花纷纷如雪霰,黑衣男子在树下,白袍道姑却执着雌雄双剑翩然而舞。 白袍道姑心怀愁思,想着寻找回自己的心。 清泉子死了,她的心也随之死了... 只不过,被软禁在此,反倒是寻到了某种安宁,寻到了某个被赐予的目标。 那就是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了,她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这一声“多谢”,她发自内心。 因为,若不是这前辈将她软禁到这里,她真不知为未来该如何度过了。 夏极则是在想着祝融骸骨的事。 算算时间,共工也差不多到了。 不会再碰到那四十人吧? 那...不在未来,不知如何存在,甚至不知是不是四十个的四十人。 ... ... 一处荒野。 蓝瞳娇小少女握着一双匕首,正小心翼翼地藏在林间的阴影里,宛如隐身了似的。 诸多的瓜子妖从四面八方回归了她腰间的囊袋里。 其中一个蹲在她肩头发出细微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找到啦~找到啦~” 共工警觉地感知了一下四周,对瓜子妖道:“带路。” 瓜子妖振翅飞起,在前面。 共工紧随其后。 很快,她来到了目的地,紧缩而充满警惕的瞳孔往外看去,然后看到了一根横放在地上的白骨。 “主人,找到了。” 她在心底对夏极传音。 夏极和这傀儡共感,直接睁眼看向白骨。 共工又道:“没有异常。” 夏极道:“小心点。” 共工应了声,缓缓踱步出了林子。 遵循着主人的吩咐,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那白骨,只觉没有不对的地方,便好好收起,继而在周围再寻找异常。 但是,没有任何异常。 别说异常了,这里连一个脚印或是动物出没的痕迹都没有,好似一片远离人间的世外桃源,而这根白骨则好似是年代久远的巨兽所残留的。 冷风吹过黑压压的林子,发出哗哗的声音,反倒是衬出四周的静谧。 共工如绷紧的野兽,手握匕首,虽是准备出手。 她可不敢大意。 祝融就是无声无息地在这里被吃了的。 夏极回忆着那“四十个人”出现的方向,于是又让共工在周边仔细调查了一番,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良久, 夏极有些遗憾,毕竟他非常希望能够得到那“诡异的四十人”残留的一点痕迹,从而用来分析,见实在没有,这才道了声:“把祝融的骸骨带回来吧。” “是,主人。” ... ... 虞清竹侧眼打量着那位黑衣前辈,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令人心安,只不过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而紧锁眉头。 她忍不住猜想,他在想什么呢? 忽地,夏极就起了身,道了声:“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对着空气喊一声,会有小妖把话带给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 树妖急忙拔根而起,分出一条道路,随着他通过后又迅速合拢,重新扎根,闭合起来。 ... ... 很快,共工就返回了。 带回了祝融残骸。 夏极并没有直接把祝融骸骨带入芥子世界,而是暂时放在了瀑布秘境里,由树妖看守。 在修炼之后,他才从储物戒指里挑选好材料,带了手术刀,准备帮祝融重新塑体。 一天一夜之后,夏极完成了塑体。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躯体是现成的,就存放在储物戒指里。 夏极做的,就是将包含祝融生命的白骨和这躯体融合起来。 而若是亲自去做身体,那么会涉及到大量繁琐的手续,至少需要小半个月时间。 如今,白骨已经和躯体完美融合了。 最后一步,则是将生命本源扩散开来。 夏极伸手按压在傀儡祝融背后,将神识送入其中... 这是激活傀儡的最后一步。 然而,就在他神识进入祝融生命核心的那一刹那, 一股尖锐刺人的强烈阴冷感突兀地冲击而来,让夏极有一种“普通人伸手入沸水”的感觉,剧烈的痛感飞速袭来。 刷的一下, 他急忙飞速缩回了神识。 而灵魂里,犹然能察觉到一股未曾散去的痛感,那是如冻结、如腐蚀、如灼烧的混杂痛感。 “果然...” 夏极喃喃着,神色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是一副欣喜的表情,“这是采集到样本了。” 之后,他又花费了三天三夜时间,反复试验,利用“物质分析法”想要提取出祝融体内的这个未知东西。 但一切行动都宣告失败。 围绕的树妖们看着老爹在忙碌,纷纷“端茶倒水”。 夏极托腮,在傀儡祝融周边转着。 祝融傀儡双瞳无神地凝聚着远方,姣好的脸庞宛如真人,而她的背脊却完全裂开,血肉淋漓之间露出其后森然的苍白脊骨,这骨头看似寻常,但内里却藏着因“接触过四十人”或是“被四十人所吃”而残留的神秘之物。 这神秘之物,正是夏极重视的东西。 他伸手入那裂开的背部,轻轻抚摸过着少女傀儡的脊骨,眼中透着思索。 可无论如何做,若是连神识的触碰都做不到,那么...想要提取几乎是不可能的。 夏极取出一个密闭的透明水晶容器,将祝融傀儡放入其中,然后安置在了瀑布秘境的深处,由树妖、蔓藤妖日夜把手,若有任何异常随时告知他。 树妖的特点是,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时时刻刻盯着水晶容器内部。 这是最好的实验观察者。 而阿紫的实验观察本上,“项目二:祝融残骸,缺乏提取脊骨之中神秘物质手段”也已经记录于案。 ...... 至此,老道赴宴一事算是失败了。 因为老道即便逃离了宴会,却也等同于喝下了肉汤。 但收获也不是没有。 “四十人”的出现,以及所残留的样本,极大的丰富了未来探究的可能。 ... ... 春去秋来。 芥子世界里的灵气浓度越发充裕。 再配上夏极的二十倍效率丹,还有他专注的苦修。 他的实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提升。 不仅他,便是阿紫也在提升。 原本对生活已经没了希望的太上,竟也被这氛围所感染,在通过浩然正气镇压诅咒后,她的双目逐渐能见到色彩。 这让她也生出了修行的心。 颜珍实在闲的无聊,也跟着修行了起来。 初秋... 苏太上得到来自黄粱山福地的信息。 她找到正在修行的夏极道: “夏极,轮到我们去镇守山河社稷图了。 之前都是一周一换,因为你才加入的缘故,所以调整到了一月一换。 不过,现在轮到我们了。” 见到夏极沉默,苏太上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一些很让人看不明白的事。 首先...老道的实力提升了。 迹象很明显... 老道佝偻的身躯在挺直,苍苍的白发竟在转黑,这让停留在山上的神医程镜心好奇不已,而老道自己也格外好奇。 其次...除了老道之外,整个山南道也传出不少道宫的精英实力突飞猛进的信息。 妖怪们再度席卷而来, 却被人类挡在西方,不得东来。 总而言之,局势比去年好多了。 这就让人很看不明白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些得到提升的人都是在年初去山南道大将军府参宴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因为喝了“肉汤”的缘故,而变强了。 老道本来是没有喝,可是因为“四十人”的缘故,他即便离开了,却也莫名其妙地算喝到了。 整个世界充斥着一种深度的诡谲。 而这场诡谲的大戏,似乎只有极少数的观众。 夏极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是离不开武当,因为...他总有一种任何东西都可能瞬间倾塌的感觉,风平浪静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目的和神秘。 苏太上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她道:“我一个人去守就可以了,山河社稷图从没出过事,这次也不会。一个月后,我会返回,再回到你身边...毕竟,现在我只能活在你身边了。” 夏极道了声谢。 苏太上走到瀑布秘境,从怀里抓出夏极所熟悉的土黄色旗帜,念念有词,然后身形逐渐模糊,而回到了黄粱山福地山河社稷图区域的一个山洞硬土台上。 夏极继续修炼。 半个月后。 他睁开眼。 一股金属黑泽般的火焰潮水从他周身逸散而出。 “达到四境五阶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奇异的“饥渴”感升腾而起。 而他周身的火焰如是感同身受,亦是变得“饥渴”起来,化作一个个藏于焰涛之中的凶兽形状,觊觎着周围的树妖,甚至阿紫。 阿紫本来要跑来为主人庆祝,但看到那火焰却忽地停下脚步,小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些恐惧。 她对自己显出这种恐惧很是不解,想要靠近夏极... 可是走了没几步,却又本能地停下了。 “主人,主人,出事了...我...”阿紫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感觉一靠近你,就会被你吃掉...” 夏极压下心底的“饥渴”感,火焰凶兽们不甘不愿地返回,缩入他体内。 这一刻... 他已经隐约猜到这异火的名字了——炼妖炎。 五阶之后,他获得的力量是“炼妖”。 简而言之,他能炼化妖精,而把妖精的力量剥夺归自身。 这就是阿紫恐惧他的原因。 同时,夏极也理解了为什么过强的“光照”会让植物妖魔狂躁而死。 答案很简单,它们处于被“炼”化的边缘,自然会狂躁。 另一方面, 夏极感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扭曲感从他心底升腾而出,让他想要“吞噬”,想要去获得,不惜一切代价和后果的获得。 “这就是带来的异常吗?” 夏极喃喃着,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念想。 闭目,数息之后。 阿紫感到主人身上的恐怖气息消失了,这才敢靠近。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道:“我没事。” 完成了突破后, 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闭目,开因果之瞳。 一缕缕无形无质的线出现在他周身。 诸多信息也印入他脑海之中。 【太上(好感度:6星),镇守黄粱山福地,观察山河社稷图】 【虞清竹(好感度:6星),修行进展神速,正在冲刺第三境大圆满】 【洞玄子(好感度:5星,境界:四境四阶),斩妖八百余】 【玉鹤子(好感度:5星),已摆脱心魔】 ... ... 一切似乎都安好而和平。 而老道的实力竟然能突破凡人的四境三阶,而达到四阶的层次... 且不说战斗力,这境界已经不合理了。 难道是喝了肉汤,就突破了? 必然需要异才能踏入四阶的规则,就这么被打破了? 夏极越发觉得古怪。 正准备闭上因果之瞳,忽地他和洞玄子之间的因果线剧烈的颤了下。 夏极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急忙看去。 【洞玄子(好感度:5星,境界:四境四阶),发生不明变化,身受重创,生命垂危】 夏极霍然起身。 不明变化? 身受重创? 生命垂危? 他直接取出先天八卦碎片,一念进入了卦算的世界。 卦景之中, 他直接起身,信念稍动,盘古的面具就已经覆盖于面孔,暗金色的斗篷静然而垂。 他顺着因果线飞速地出了武当,然后在次日出现在了老道面前。 老道正在凤鸣山城以西的一处半道的凉亭里,诸多武当年轻弟子正包围着他。 如今乱世,老道自然要带年轻弟子外出历练。 此时,这些年轻弟子皆是六神无主,喊着师祖之名。 夏极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如临大敌,纷纷拔剑,护在老道周围,死死看着那戴着古老面具的暗金色身影。 夏极没在意这些年轻弟子,他踏步往前,即便未曾出手,庞大的气场也将普通弟子们覆压的死死的。 那些年轻弟子只觉毛骨悚然,背脊上流淌过一滴滴冷汗,那暗金色身影的每一步都如高山从天落下,重压在他们身上。 夏极往前一步。 这诸多弟子则是往后一步。 老道咳嗽着,道了声:“都让开。” 弟子们虽然恐惧,可皆有些迟疑。 老道提气厉声道:“让开!” 护在他身侧的华姑子,张君灵,怜星子以及诸多年轻弟子纷纷让出一条道。 夏极顺着那空道看向庭院里的老道。 许久不见,师父看起来果然年轻了许多,好似一个中年人,只不过他面色苍白,瞳孔竟呈现出一些涣散的样子,肌肤下更似有诸多的气息在撞击着,这是彻彻底底走火入魔,且再也无法压制的景象。 老道正躺在那凉亭里,大袖垂着,袖中的手呈现出一些腐烂的模样。 似是又有所感,他睁眼抬头,看到了来人。 师徒俩隔着面具静静对视。 一如数年前,那雨幕垂落的紫霄宫里,少年受罚。 再如很多年前,老道雪中抱着男婴,逗着男婴。 老道从没见过这般形象,也无法看穿那山河日月的古老面具后的人面,但是...他有一种冥冥的感觉。 “你来了...” 众弟子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舒了口气。 夏极则是心中一颤,没想到师父的预感竟然能到这种地步。 他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一粒签到所得的疗伤药,然后送入老道的口中。 在诸多武当弟子期待的目光里,老道的神色逐渐好转,体内那撞击着的气竟也平复了,而涣散的瞳孔也缓缓有了神采。 剧痛得到缓解。 众武当弟子都发出欢呼的声音,然后感激地看向来人。 夏极看老道好转,心底也是感慨这签到的丹药确实好用,于是直接取了两大瓶,放到老道手里,故意嘶哑着声音瓮声道:“每日一粒。” 老道也没推辞,只是仰头微笑着看着这神秘来人。 他笑的很开心,也很欣慰。 然后,他诚挚地道了声:“多谢。” 夏极瓮声回应:“不必。” 老道轻声道:“贫道若是去了...武当还请你帮忙多多照看...” 夏极瓮声道:“好好养伤。” 他旋即又探查了下老道的身体状况,非常虚弱,但周身那些怪现象却已经平缓了。 数天之后, 老道返回了武当,卧榻静养,一切似乎都好转了。 日子一晃便是月余过去。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老道忽然重症复发,此次复发即便连夏极签到所得的丹药也救不了他了。 神医程静心,夏极使劲各种办法,都没用。 窗外,秋雨连绵,而这位老人眼眶深陷,痛苦死去。 即便知道是在卦算之中,夏极依然觉得心如刀割...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卦算世界。 而是叫上了从黄粱山返回的苏太上,于这潇潇夜雨的孤寂天空,乘坐着流星直接来到了山南道大将军府前。 他推开了大将军府的门。 直接叫人出来。 密集脚步声响起,一个个侍卫却从回廊间冲出,然后抬起一把把莲纹枪,从各个角度对准这不速之客。 相貌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大将军唐半城也走了出来。 夏极问:“有肉汤么?” 唐半城露出微笑,轻轻压了压手。 砰砰砰!!! 火光于莲纹枪的乌黑的枪管亮起。 夏极体表的黑炎升起,所有子弹就如射入黑洞般,全然被吞噬了。 这就是罗睺吞日炎,绝对的吞噬力量。 唐半城见来人如此强大,笑容直接停住了,道:“阁下来晚了,我这里没有肉汤了...”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唐半城见状竟是没有丝毫畏惧,也踏前一步,周身的将军袍全然爆开,露出内里流淌着雄浑真元的魁梧躯体,以及... 他背后忽然长出的六只手臂。 唐半城这瞬间忽然有了八臂。 八臂如花绽开,如同金刚。 “你不是要肉汤么?这就是肉汤带来的力量。” 微笑的声音之后,是漫天响起的尖锐呼啸之声...一道道包裹着真元的暗器从这八只手里飞射而出,向着夏极而去。 然而,这天女散花般的暗器全部被夏极的黑火吞噬。 夏极走近唐半城,单手掐住这山南道大将军的脖子,然后提起,用冰冷的声音问:“有肉汤吗?” 唐半城这才知道眼前这神秘男子的恐怖,他试图推开这男子,但是这男子的手就如铁箍箍住他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这才嘶声道:“我...我这里确实没有了...肉汤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夏极问:“谁给你的肉汤?谁让你举办宴会?目的何在?” 唐半城道:“放...放下...” 话音未落,夏极一把把他砸在地上。 唐半城也不敢造次,急忙道:“目的我并不知道,而让我举办宴会的人名叫陶餮...你如果要找他,只要到城中人多的地方,喊一声你找陶餮,就可以了。 如果陶餮见你,自然有人带你去见他,如果不见,你杀了我也没用。” 陶餮? 这不是庄鱼的搭档吗? 绕了一圈,居然绕回熟人了。 夏极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现在只是在卦算里,他必须要寻到因,然后才能救回老道。 有太上在, 他再度坐了流星,来到了武当山脚下的小镇上。 然后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卸下盘古的面具,迟疑着敲响了门。 门打开了,庄鱼站在门后,于秋雨里静静看着他,然后笑道:“你果然没死。” 接着又道:“我没和别人说。” 再然后,他一把把夏极拉入门中,柔声道:“娘睡了。” 片刻后,幽暗烛光里,两人对坐。 夏极问了关于肉的事。 庄鱼托腮看着他,面颊被烛光衬出半暗半明。 这位魔女反问了一句:“谁说分肉大宴只分给妖,不分给人了?” 夏极问:“为什么?” 庄鱼笑道:“不可说...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无法说。” 夏极问:“喝了肉汤的人若是病发了如何治?” 庄鱼直接道:“治不了,这是命。” 夏极问:“四十人是什么?” 庄鱼疑惑道:“什么四十人?” 既然是在卦算之中,夏极直接把他暗中接应老道,却被四十人阻拦,结果老道就和别的那些喝了肉汤的人没区别等等事件,全然道来。 庄鱼吃吃笑道:“有点不对劲哦,你居然这么信任我...而且,老道已经死了吧?”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下巴,忽然身形前倾,笑道:“我明白了...你用了先天八卦。” 紧接着,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凑近了道:“爱我,好好爱我,我就告诉你一些等价的信息...” 说着,她舒展长腿,如八爪章鱼般直接缠绕到了夏极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哈着热气:“我可是一直期盼你能变成魔呢...你说,你若是爱我,就可以得到有价值的信息,说不定能救那老道士,当然,说不定也不能救... 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呗。” 她双眼迷离,娇艳欲滴,红唇轻轻又吐出一句放浪轻佻的话:“你看我像不像一匹小母马?” 夏极明白,庄鱼在玩他的心态,想让他正常的心态崩了,然后才好成魔。 黑夜里,烛光下,魁梧的剪影和那高挑而娇美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两人并没动。 夏极道:“你若是能救老道,我可以在现实里给你一个承诺。” 庄鱼也不开玩笑了,道:“那老道士是喝了肉汤,然后忽然爆发疾病,对吧?” 夏极点点头。 庄鱼道:“真的没救了...这是命运没有选择他。” 光明逐渐黯淡,面容逐渐黯淡... 庄鱼笑着道:“算了,免费赠你一个信息...不要总试着去改变未来,天谴虽然没了,可是...有些东西可能还在。你试多了,它...会盯上你。不要死啊,我亲爱的弟弟。” 声音缥缈,好似隔着水雾从天边传来... 夏极从卦相里退了出来。 一瞬间,他脑海里又多出了两个多月完全不属于现实的记忆。 这是...死局。 而临走前,庄鱼的那一句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这句话的表意已经很清晰了。 庄鱼的意思是说,如果他动用卦镜却不改变任何东西,那没关系。 可若是,他强硬地改变未来,那很可能就会出事。 那“四十人”或许就是代替天谴而存在的类似存在... 通过第一次卦算,夏极知道了老道的未知还有状况,以及延命的手段。 所以,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强忍着恶心感,再度动用了先天八卦碎片。 卦景再度闪亮。 毫无节制的未来再度呈现在夏极眼前。 夏极继续往记忆里老道所在之处飞速奔去... 可这一次,他才离开武当山界域,就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冷的森然寒意从北方而来。 这寒意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 甚至带给夏极一种熟悉感。 是类似“四十人”的那种感觉。 他忽然明白,上次“四十人”出现很可能不是去帮了魔,而是去修复了未来... 现在,它又要来了。 夏极知道在卦算里是见不到这东西的,可是他一回到现实世界,怕是就出问题了。 在没有剖析清楚祝融骸骨里的样本前,他不会和这东西交锋。 夏极打转,返回了芥子世界,安安静静地看了两个月书。 而那一股阴寒的气息也消失了。 146~147.柳暗花明仙翁至,崆峒七伤我无敌(7200字-求订阅) 数日后。 武当山上。 潇潇秋雨,荒凉地从天而落。 洞玄子已经被带回了武当,而夏极提供的疗伤药,使得这位老道士的生命得以延续。 但仅仅是延续罢了,夏极很清楚的知道,再过一个月左右,即便是这签到所得的疗伤药也会失去作用。 武当众弟子敬畏地看着这暗金身影,小心退下。 屋内只剩老道和夏极两人。 老道半躺在床榻上,双目有些精神,只是在道袍之内的躯体下也停止了腐烂,但这腐烂的停止却给人一种被压制住而在积蓄力量的感觉,一旦超过了压制的力量,就会产生剧烈的反噬,使得老道瞬间身死道消。 屋内很安静。 老道明白这份安静。 他若是真的被治好了,又岂会有这份安静? 这一位又岂会在此处? 他脑海里飘过诸多信息, 有小弟子留下的那封信里写着的话,有那大雾天里于后山出现的烈日,还有之前诸多会触及心底柔软的记忆。 两年前,这世道虽说有妖精作祟,但也可以说的上一切安好。 可是现在,这世道已然天翻地覆。 老道侧头,看向那位戴着古老日月山河面具的神秘身影,温声劝慰道:“没关系的...” “...” 老道见到这身影沉默,又笑着道了句:“真的没关系的。” 然后,他把他这段时间的感受说了一遍。 大体就是从大将军府回来后,他派人暗中调查,结果发现那些参宴的人并没有出事,而他的忽然离席也并没有人追究,甚至没有人提起。 这让他颇为好奇,但很快,他忽然产生了能够突破的感受,于是就闭关了。 来到太子洞后,他只觉身体里充斥澎湃着汹涌的力量,这些力量帮他以一种奇快的速度突破了四境,直达四境三阶。 再接着,又有一股力量继续推进,让他突破了四境三阶,而达到了四境四阶。 老道没接触过三异凝聚成通天川,但是他知道四境三阶就是人类的巅峰,再往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命修永远比不上性修,因为性修可以动用箓章,借取地灵天神的力量。 可是能借取力量并不是好事,因为在借取的过程之中,性修的精神和身体都会遭受到腐蚀,通常来说...就是会短命。 但现在,他却突破了这人类的巅峰,让不可能的事却变成了可能。 老道很是欣喜。 他想弄明白为什么。 首先,是体内多出的一种莫名的强大力量,其次,他耳边还会传来奇怪的呢喃之声。 这些呢喃之声好似在给着他灌顶一些仙法道术之类。 凭借这些仙法道术,他此次携弟子外出,斩杀了不少妖魔。 夏极问:“什么仙法道术呢?” 老道现在自然无法展示,想了想道:“很难描述,好似是...一点成境,境由心生。” 夏极疑惑道:“一点成境,境由心生?” 老道点头道:“我曾和其他参宴者交流过,他们也都是获取了类似的力量...简而言之,一指点出,天地的或是一定范围会呈现出某种异景,然后笼罩于那异景中的妖怪就会很快被镇压而陨落。” 他露出回忆之色,“我的境好似是一片雷云和闪电于周身浮现...并不完整,破碎不堪,可是却也足够强大了。” “或许是贫道没有资格动用这般的力量,所以躯体遭了反噬吧?” 夏极摇摇头道:“你喝了肉汤。” 老道愣了下,他再怎么也已经听过了“肉”这个字。 夏极道:“人间正在举办一场分肉大宴,这大宴的邀请者是天地间的所有生灵...你也只是被邀请了。” 随后,他把“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以及“黑蟠桃”的事讲了一遍。 老道闭目颔首,他自然见过那些疯妖的模样,于是笑道:“贫道明白了,但...贫道不明白的是,他们的目的何在?” 夏极也并不知道,他起身来到窗边,拉开垂斗般的帘子,看向外面潺潺的秋雨,白墙如宣纸映照着灰黄色的院中山景图。 老道双目看着屋梁,忽地出声道:“清竹那孩子...在你那边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 气氛沉静了下。 “能让那孩子来见见我吗?我有些东西要传给她。” “好...” 气氛再沉静了下。 “我若走后,还请你能够照看下武当。” “我尽力...” 气氛又沉静下来。 老道看着那暗金斗篷包裹的神秘背影,嘴唇嚅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说出。 他道了声:“多谢。” 夏极回身,亦是真诚道了声:“多谢。” 老道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了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次月。 虞清竹被带至此处,得老道传以“真武香火金身”以及“锁妖塔”的用法。 简而言之,这两样宝物乃是武当的底牌,平时一直以建筑的模样显露于世。 可却能够通过一些秘法,使得这两样宝物缩小成巴掌大小,进而使用。 只不过这么一来,武当就毁了,所以不到宫门倾塌之日,却也是不可动用的。 至于“真武大帝箓章”则是假的,之所以留存,不过是起个震慑和传承作用。 虞清竹得了传承,知道老道大限将至,心中悲伤,泪流不止。 可是她又很好奇。 毕竟,这位黑衣前辈看起来和老道熟悉,而且她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返回的武当,毕竟很久之前她还在火车上。 得到传承后,夏极再度将虞清竹收入了芥子世界。 而老道... 距离命定的死亡之日已经不远了。 似乎,谁也无法改变了。 ... 几天后。 苏太上返回。 意外的是, 她似乎是知道了此间的事,所以竟然带来了一名医生。 这医生正是望帝的搭档——仙翁。 仙翁所受传承乃是“南极仙翁”,是医疗向的。 这算是极其出乎夏极意料之外了,也充分地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无常,当他一个人已经丧失希望的时候,却还能有同伴带来希望。 起因却很古怪,因为这一幕在夏极之前的卦算里并没有出现。 换句话说,这并不是原来的未来。 那么,是为什么呢? 夏极简单思索了下,作出了推断。 极可能同样持有先天八卦镜碎片的存在动用了卦算,并且改变了未来,同时产生了蝴蝶效应,让苏太上知道了这边的事,并通过望帝请来了仙翁。 仙翁的额头很大,往外突出,他戴着的暗金面具也很好的显示了这一点。 附身之时,那暗金面具透着一股荒凉古朴的天神之感。 仙翁查看了老道的伤势,看向苏太上,眸子里露出询问之色,意思不言而喻。 苏太上道:“一定要救。” 仙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有成功率,但即便成功了,功力也全废了。” 苏太上看了一眼夏极,淡淡道:“救吧。” 仙翁明白了,他会全力为老道治疗,因为他同样受过太上的恩惠。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仙翁开始为老道治疗。 夏极和苏太上出门后,直接问:“你怎么会突然请来仙翁的?” 苏太上道:“仙翁和古武传承的门派有些渊源,他得到消息说是昆仑派的白鹤道人受了重伤,仙翁顾及这渊源本准备去救助,但即将出发时却发现白鹤道人已经死了,这才中止了行程。 恰好我得知你这边出了事,便通过杜鹃邀请仙翁前来武当了。 怎么了?” 夏极回想起昆仑派。 这门派乃是有着古老武道传承的门派,在远古时期,和峨眉,崆峒,华山,以及道乡武当,佛土少林并称六大门派。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而没落了。 这门派的白鹤道人当初在武当神火宫建立时,还来赴宴过。 而她同样也受邀去参加了唐半城的宴会。 苏太上瞪着莫得感情的眼睛,看着夏极,等着他说话。 夏极将诸多思绪在脑海里复盘而过,刚想说什么,可是才一开口,就又回想起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感。 那不存在于未来,不知遵循着何等目的,徘徊于时间长河的四十人...... 他道了声:“没什么。” 苏太上不太爱动脑子,见夏极不说,她知道必定有原因,也不追问。 夏极心底是雪亮的... 那位白鹤道人在原来的未来里很可能不该病亡,至少不该提前病亡。 而在他动用了先天八卦镜碎片之后,还有某位存在在他之后的时间线上动用了先天八卦镜碎片,这才导致此时的未来发生了改变。 果然,这个世界上不止他掌握着先天八卦镜碎片。 那么,是谁呢? ... ... 幽静的深山空谷,宛如一方天井,中央空地上居然有着一片用途多样的石台。 空谷外,有着村落。 村落里炊烟袅袅,显出人间烟火气息。 而此处行走的人,皆是身形健壮,眼目有神。 村子入口的大黑石上,以朱漆写着“崆峒”两字。 不错, 这里就是在远古时候位列六大门派之一的崆峒,只是现在已经成了隐世村落。 村中所有人都是崆峒弟子。 而空谷之中, 那古老石台上正端坐着一名少年。 这少年双瞳晶晶如月落寒江,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敌的气势,四周的枯草正以他为中心往外飞速地张扬着,好似要逃离此人,可是受限于根须的束缚却又无法离开。 山中本多虫豸,处处皆能听到蚊蝇的鸣响。 但此处,却是寂静无声,似是所有小生灵都被这气魄镇压,而颤颤发抖不敢出声。 这时,山谷忽地有了动静, 一个白裙的漂亮村姑从谷口走出,喊道:“爷爷...” 喊出这句话后,她就看向那石台上的少年,眼中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不过短短的两个季度,这白发老者竟是华发褪尽,枯木逢春般生出了黑发,以及新的肌肤,如今出落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村姑等了片刻,只见那少年依然闭目修行,也不打扰,直接转身离去了。 她才离去... 那少年又生出变化,周身血煞之气如狼烟般昂昂而起,而他那由白转黑的头发竟然开始变红,一片血红。 重重幻景在他周身显出,赫然是一条破碎的血河。 这血河里隐约可见残破的尸骸,漂浮的残肢,很是恐怖。 少年换换运气,然后让这破碎的血河之景尘埃落定,逐渐收回,才长舒一口气。 谷口忽地响起鼓掌声。 之前的白裙漂亮村姑竟去而复返,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迷离而神秘的呆滞感,她边鼓掌边笑道:“传闻幽冥之中黄泉有三,第一泉名为血河,第二泉名为黄泉,第三泉名冥河。 宗木灵,你竟是意外得到了血河之景的传承,实在不易。” 少年睁眼,看着她:“你是谁?” 虽然如此问着,虽然看到自己孙女用另一副口吻说话,这名为宗木灵的少年却没有露出半点惊诧之色,好似他早已洞察了一切。 白裙漂亮村姑笑道:“强者自有人趋附,我就是趋附你之人...同时,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似乎已经明白了,并且已经拿白鹤道人做了实验呢。” “什么事?” “血河是极少数可以靠着吞噬而增强自身的景,但是你可要掌控好,别发疯哦...” “老夫修行八十年,心如止水,血河亦不能扰。” 白裙少女吃吃笑了起来:“对呢对呢,那既然吞吃了白鹤道人,为何不把华山、峨眉两派的也吞了呢? 你这天赋,若是不去吞噬变强,那实在是可惜了。 而且,我可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去往那两处的地图。 去嘛去嘛...世道大变,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宗木灵挥袍起身,负手而立,强大的气魄衬地他宛如天之骄子。 “贞娘,你说的不错!这世道唯有强者才能生存...时势未至,我崆峒便蹲守深山,如今时势既至,老夫自当出山,让天下人知晓崆峒两字。” 白裙少女听到“贞娘”两字,稍稍愣了愣,然后却又回过神来,吃吃地笑着道:“好厉害呢。那么...先去华山,还是先去峨眉?” 宗木灵抬眸望着天穹漂流的苍云,淡淡道:“先灭华山,再灭峨眉,然后败武当,踏少林。” “唯有无敌之心,方有无敌之力。” “老夫,既有此机缘,必不辜负,定要做这无敌之人,以血河之景,行我崆峒七伤之意,复苏我隐世四门,镇压一方!” 贞娘笑嘻嘻地在一旁鼓掌。 ... ... “一点成境,境由心生,海上明月般的破碎之景...” “太上,你可知何意?” “咻~~咻~~” 银发女孩坐在高凳子上喝着茶,一双腿子悬空晃着,而她一招手,身后的树妖为她抓来了甜饼。 她想了半晌,道出两字:“异景。” “存异趋同,三异成九阶,然后凝通天之川...但通天之川并非你所想的一条道,而是一处景。” “境由心生,景由境成,然后在这和凡景不同的异景之中,你才能步步而上,踏入天穹。” “简单来说吧,你四境时的每一阶都构成了景的一块拼图,当你达到九阶,然后将九阶融为一体时,所有的拼图就会成为景。” 夏极沉吟着,忽道:“传闻在远古时代,仙神如云,数不胜数...可是异却是有限的,为什么?” 太上想了想道:“我听过,说是在远古时代,世间充斥着真元之气,而真元之气则是四阶修行所需的力量。 但后来,不知为何漫天神佛皆亡,这些真元之气也消失了。 可即便消失,却还在某些地方存在... 譬如香火金身,譬如异。 但香火金身所能提供的真元却远远比不上异。” 夏极明白了。 如果太上说的是真的。 那么, 在远古时代,修行并不像现在这么艰难。 那时候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元之气,可供修行至九阶。 但现在,人们却只能从香火金身里攫取真元。 或者异。 他推断道:“所以在远古时代,异其实是更高阶的力量,只是随着世界的降格,异也成了提供真元的媒介。” 太上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吧...我也是听人说的,至于那个人的身份,我只能说他在天地层次的福地里。其他的,他不让说。” 夏极也不追问这个,道:“考虑到黑蟠桃可能是满天神佛的血肉凝聚而成,那么...师父他们其实是得到了传承吧。 只不过那些血肉本身就受了污染,所以会让人发疯、死亡... 可是,终究也存在那小部分的幸运儿,能够存活,甚至真正的获得传承力量。 妖如此,人亦如是。” 太上想了想:“似乎是这样。” 异景为九阶所铸,亦即通天之道,是四境九阶再往后一步的象征。 肉乃是神佛之肉。 破碎的景,即便来自肉中的传承灌顶。 可因肉的混杂和破碎,而充满了不确定性。 有的人和妖会发疯,而极少部分...则似乎成为了幸运儿。 可不知为何,这一批前往山南道将军府赴宴的人似乎都成了这种幸运儿。 无论之后会不会死,至少他们都暂时得到了远超自身的能力。 ... ... 深秋。 在远古之时被称为华山的山脉,在经历了沧海桑田之后,早已被隐没于深山。 山中雄奇俊伟,路道险难,凶兽出没极多,所以也没什么人。 而传闻之中,在这样山脉的深处却藏着一个古武的隐世门派——华山派。 华山派大殿之中,一个白面长须的男子正端坐在大殿。 他面色平静。 而他身侧,一个美妇道:“夫君,崆峒派那位来者不善...前段时间昆仑派的白鹤道长突然死了,很可能也是那位所为了。 还有信息说,崆峒那位竟是返老还童,如今一副少年人的模样,透着某种邪异的味道。 此等逆天法门,极可能是某个邪门歪道的法子。” 白面长须男子正是如今华山派掌门陆山风,也是赴宴者之一。 美妇为伊云,正是他的妻子。 陆山风不为所动,扫了一眼殿外的诸多弟子,微笑道:“在你眼中,你夫君便是如此不堪么?” 伊云忙道:“只是四家隐世门派中,常以白鹤道人实力最高,崆峒那位宗木灵实力最弱......” 陆山风抬手打断她的话,平静道:“无妨,为夫闭关半年之久,早已参悟了一些远超旁人想象的力量,他若是作为客人而来,我自然欢迎,但若是心怀鬼胎,我便让他铩羽而归。” 说到最后四字时,他眸中精光大胜。 伊云诧异地看向夫君。 如今的夫君周身散发着一些过往所没有的傲气,双目里放射着骇人而充满野心的光芒... 这和伊云认识的那位谦虚谨慎、淡泊名利的夫君完全不同。 美妇露出担心之色道:“山风,你...你没事吧?你过去...” 陆山风皱眉,看了看美妇,正想说什么,忽地神色一变,神色冷峻道:“夫人,他来了。” 说罢,他一拍扶手,起身往前踏出。 紫气霞光之景从他周身散出,好似遮蔽了原本的空间,只不过这景色却极其破碎,好似一张被撕烂了的画。 强大的气魄散开,镇的美妇目瞪口呆。 她还是第一次见夫君有如此力量。 门外,栈道穿云,一个血红头发的少年踏步而来。 栈道隐没,看起来他好像云上行走的魔神,充满了力量。 陆山风看到这少年愣了下,试探着问:“宗木灵?” 少年点点头。 陆山风瞳孔露出狂热之色,同时古井无波的心狂跳起来,返老还童,这岂不意味着长生不老?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宗木灵走到栈桥尽头,纵身一跃,来到陆山风面前,眉宇间煞气毕显。 陆山风神色一冷,却也没有半点畏惧,淡淡道:“看来你也获得了超过凡人的力量了。” 宗木灵只觉有趣,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陆山风眉头越发蹙紧。 宗木灵道:“我来是为了我隐世四派的复兴,所以需向陆掌教借上一物。” “何物?” “人头。” 淡淡的声音充满血煞气味四散而出。 云端宽阔的高台上,山风狂舞。 远处栈桥来回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音。 诸多华山弟子纷纷拔剑,却在陆山风随手一挥间往后退去。 伊云站在大殿石阶上,担心地看向夫君。 刚刚夫君表现出来的力量极其强大,她从未见过,但她心底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好像是夫君去参加了一场宴会,然后就变得如此了。 而这一刻,崆峒派那位德高望重的宗木灵竟然要问夫君要人头? 从前的宗长老可是一位让人十分亲近的人... 这... 这是世道变了吗? 伊云脸颊涨红,运气大喊道:“宗长老,会否有什么误会?!” 宗木灵侧眸看了一眼那美妇,却没回答。 陆山风却已经动了,紫气霞光冲天而起,环绕他四周呈现出一片奇异的云上景观。 景观为破碎的。 可威势却真正的十足了。 铿然一声,他腰间长剑如青霜飞速出鞘,糅杂在紫气霞光的破碎异景里,宛如仙人之剑。 然而... 一击拳响如平地惊雷轰破天际,伤心伤肺,肝肠皆摧,是为崆峒七伤。 七伤之间,长风起红云涌,而破碎的血河泛滥之景,如从大地的泥缝之间汹涌喷射而出,真元狂舞里,带动的煞气足以让人疯狂。 电光火石之间, 那拳已经从血河里探出,好似携带了整个血河的力量,迎向那破碎霞光里的剑。 咔... 咔咔咔咔... 剑寸寸崩断,道道碎片激射向四方,深插入石台之上。 而那紫气霞光的碎片亦变得黯淡。 血河瞬间扑灭了霞光,而一只手从河中探出,直接抓在了陆山风的脖子上。 茫茫的血河化作一道道血丝从那手里游出,然后钻入了这位华山掌教的七窍之中,好似在吞噬什么... 逐渐的,紫气霞光的碎景交融于血河,缓缓消失,而血河之景则越发的清晰和完整了几分。 陆山风怔怔地看着他,双瞳里显出强烈的不敢置信之色。 不是力量的碾压, 而是一种预判。 这宗木灵彻底地预判了他的力量,然后从薄弱处一击必杀... 以至于他的反抗看起来跟玩笑似的。 若论真实实力,他即便不敌,却也绝不至于如此。 陆山风的思绪一闪而过,他感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被剥夺,意识也随之慢慢失去。 宗木灵看着他,淡淡道:“老夫会完成四门的复兴,让我隐世四门重新走出人间,让这世上之人不再只知道乡佛土!! 你,安息吧。” 话音落尽, 陆山风也已被吸干。 宗木灵随手将他丢到一边。 “师父!!!” “掌教!!” 一旁弟子顿时都红了眼,抓着剑就要往中央那少年冲去。 宗木灵深吸一口气,他双手虚握着,感受着这强大的力量,而周围冲来的弟子却全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或者说,他早已知道结局。 果然... 美妇声音从远处传来: “都给我停手!!” 宗木灵似是早已预料到了,他也不看那些弟子,只是看向美妇道:“陆夫人,不要怪我,唯有合并我四家之力,才能冲出这隐世的山门... 明年年初,你且带着弟子一集并于武当山下,然后再随我挑战各方,以扬我四家之名。” 伊云幽幽盯着他,良久,冷声应了句:“好。” 宗木灵转身扬长而去。 他捏紧双拳,血河之景吞噬了白鹤道人的力量,如今又吞噬了陆山风的力量,正在使他的境界更进一步! 等到再吞了峨眉那位参宴者的力量,他就可以达到四境五阶... 这样的力量,应该是已经踏足于神佛之路了吧? 更何况,他还怀有一方崆峒上古传承的至宝——先天八卦镜碎片。 有此宝物,再加上如此力量。 宗木灵握紧拳。 茫茫红尘,有我无敌! 148~149.一遇夏极道成空,神医老道终圆满(7500字-求订阅) 屋外,初冬早早至了,板桥霜道,细细碎碎的银沙漫天刮着。 程静心侧头看向木棱窗外,是下雪了。 满园枯木,皆开银花。 她回过头,看着床榻上的师兄,还有那两位神秘的存在,眸中有着又期盼又紧张的复杂神色。 这位神医云游不定,就算离开药王谷好几年也不会有人过问,毕竟她就是谷主。 但,她此时只觉自己这样的谷主在这两人面前,什么都不算。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冒出的这等人物? 屋内,仙翁看向盘古。 他听过这位同僚的一些事迹,也明白他所继承的古神代表着什么。 古神, 就是记载之前的未知神明。 没有人知道祂们在极其极其遥远的古代究竟承担着什么样的身份,又做了什么事,祂们的一切信息都被未知吞没,太上的斗姆是,这位的盘古亦是如此。 所以,得承于古神传承的人,即便在四方福地里也隶属神秘的那一类。 同样,仙翁也知道盘古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夏极。 但四方福地对于彼此的隐私讳莫如深,没有人会去多说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 此时,这武当山上的小屋静静悄悄,好似只有外面落雪的声音,还有里面平缓的呼吸声。 老道形容枯槁,闭目后躺。 夏极坐在一边,神色被日月山河的古神面具遮挡,无人能得知他在想什么。 仙翁忽地咳嗽了下,缓缓道:“盘古,有些事需要你决定。” 程镜心只觉心中一紧,她身为医生,对这话的含义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 夏极没回答,侧头看向老道。 老道愣了愣,反应过来,带着虚弱的笑容,轻声道:“仙翁,没事的,请在这里说吧。” 夏极对着仙翁点点头。 仙翁这才道:“经过这许久的调理,老先生体内已经趋于平衡,但此毒浑然无解。 但,我有一法,可镇压这老先生体内毒素,只不过镇压之后,老先生的功力会全然废除,今后便是普通人...而身为普通人能活多久,便看命了。” 夏极看向老道。 老道笑道:“贫道不曾想过还能活下来,如今算是捡了条命了。” 仙翁道:“那请安排一间无人打扰的静室,我需一天一夜时间。” “多谢仙翁。” ... ... 峨眉山西郊。 嗖嗖嗖... 嗖嗖... 诸多倩影飞速掠过覆雪的长草。 飞雪簌簌,染了袍子一身白。 峨眉派和逸师太也在这一行人中。 这段时间,她已经打听到昆仑华山两派的掌教出事,也知道这一切是崆峒所为,更知道崆峒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 崆峒宗木灵竟是吸干了白鹤道人和陆山风,和逸师太只觉此人定是入魔了,而她虽说也觉悟了一重破碎的异景,实力突飞猛进,但她心底却清楚的很。 这一切都是山南道大将军府的那一顿盛宴所至。 和逸师太为人是真正的清静无为,所以即便得到了这力量,也未曾点燃心底的野心,也未曾性格大变。 某种程度上,她和老道一般,都属于道心坚定,心中无有破绽的,属于得到了力量也不会忽然性情大变的那一类人。 只不过,她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宗木灵吸收了那两人,实力必然更强。 她若是留着,必然也只有被吸干。 所以,和逸师太在得知消息后,迅速反应,带着诸多弟子直接出了峨眉山,从一条只有她知道的紧急密道往武当赶去。 武当老道洞玄子在道乡还是能说上话的,而且人品值得信赖,只要赶到了武当,就可以把“宗木灵”的事彻底抖出去,并且让各方正道门派予以剿灭。 她之所以选武当,还因为在远古时候,武当和峨眉之间有着不小的渊源,两派关系要好,甚至有过很长的蜜月期,虽说时间距今很是悠久,很多事亦被冲淡了,但两派的上层还是知道这点的。 至少双方知道,在危急的时候,对方是可以信赖的。 和逸师太手抓拂尘,身形如飞,诸多弟子紧随她身后。 后方诸多的雪尘被抛开。 从高空俯瞰,可见这是一条后山的狭长小径,曲折如冻僵的细蛇。 弟子们皆是默然,紧随师太身后。 而就在即将走到这小径尽头时,和逸师太忽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远方。 一股刺人的煞意突兀崛起,旋即平地起啸,扑面而来。 峨眉弟子纷纷警惕,紧张地看向远方。 山道尽头,缓缓走出两人。 一男一女。 男子红发张扬,双目狠厉。 女子面容平庸,双目迷离,带着一切都无所谓的笑意。 男子似笑非笑,幽幽道:“我欲拜山,师太为何不告而辞,出走宫门?莫不是不再顾及我四家之情?” 和逸师太瞳孔紧缩,心神狂震。 是崆峒宗木灵!! 但是,这不可能... 这条密道便是峨眉弟子都不知道,宗木灵怎么可能提前拦截在此处?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怎么算到时间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简直就像这个返老还童的红发煞气男子提前看到了未来,然后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这正确的地点...挡住了她的去路。 可是,世上怎有人能看到未来? 她瞳孔里闪烁着震惊的时候,那白裙女子却是一直吃吃笑着,笑的很开心,也很刺耳。 宗木灵负手踏步而上,厉声道:“我一心欲振兴古武四大门派,师太莫非不愿?” 和逸师太收回思绪,一挥拂尘,道:“你待如何?” 宗木灵眼中显出煞气,道:“白鹤道人,陆掌教已和我融而为一,此时就差师太了。” 和逸师太皱眉呵斥道:“宗木灵...你疯了吗? 何谓融而为一?明明是你杀了他们,还以妖邪之法吞噬了他们的力量!! 收手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崆峒延绵千年,古代也曾有过辉煌。 你若在此时如此,岂非污了你崆峒名声,你固然强大,但若是以这等邪法强大,死后你怎么对列祖列宗交代!!?”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不屑的冷笑声于飞雪里响起。 “邪法?” 宗木灵淡淡道,“看来师太也是闭关闭久了,什么都不明白啊...远古之时,何等仙人成群?但那都是道乡佛土的仙佛,为何?” 也不待和逸师太回答,他直接道:“因为我们古武门派错失了先机!错失了机缘! 所以,才无缘仙佛...只能闭门造车,继而归隐深山老林。 曾经煊赫的门派也是门可罗雀,再无人问津!” 他踏步往前,厉声质问:“何为先机?” “天地之大变,即为先机!” “邪法?” “明明乃是神佛之法,师太却有眼不识!” “我死后,自可面对列祖列宗。然师太呢?列祖列宗若是问出一声‘这等天地大变,我古武可曾把握时机,顺势崛起’,师太当如何回答?” “我从小苦修,如今八十载,才恰逢这等机缘,我不曾浪费,师太...可曾浪费?!!” 宗木灵一边质问,一边往前踏步,他周身血煞翻涌,破碎的血河如涨潮般覆过四方,其中隐约见到不少往外探手的阴冷残骸。 这些残骸比之前竟更多,更凝实。 显然,宗木灵已经消化了昆仑白鹤道人、武当陆山风的力量,所以破碎的异景中也才会多出这些。 而因为他是受了类似灌顶类的力量,所以并不是通过正常的“走过九阶,再以九阶融景”,而是“现有破碎异景,再走过九阶修复”。 但是,三异九阶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这“异景”,是由三类类似的景构成的。 血河,尸骸...这已是两景。 凝实程度说明这宗木灵距离四境五阶也就一步之遥了。 峨眉弟子大多都是二境的存在,被这等四境的强大气魄震慑,纷纷花容失色,腿肚子打软,往后退步... 她们能不吓得屁滚尿流,转身逃跑,就已经算意志坚定了。 位阶的碾压,根本不是意志能够抗衡的。 和逸师太却不后退,她周身忽然绽放出五彩宝光,外红内紫,如一轮巨大的圆环悬浮在她身后,她似已有觉悟,对身后诸多弟子道了声:“跑!!” 有她抗衡,诸多峨眉弟子顿时轻松了许多,转身离去,宗木灵也不阻拦。 和逸师太感到弟子远去后,这才带着怜悯之色看向这红发少年,道:“贫尼并不曾浪费时机。” “哦?” “如今大势刚起,你却迫不及待...宗木灵,你本是崆峒德高望重的长老,难道你自己不曾觉得心已成魔么?” “时不待我,何谓成魔?” “天行健,所以自强不息,地势坤,所以厚德载物...宗木灵,你以此力量强取豪夺,何谓自强不息?你迫不及待,何谓厚德载物?我古武四门,必毁于你手中!!” 和逸师太话音逐渐狠厉,她双手合十,道,“今日贫尼,拦不住你,但却要阻你。” 说罢,师太黄袍飘飘,精血疯狂燃烧,而那破碎的五彩宝光忽地炽热如火,熠熠生辉。 她义无反顾往前走去,携带着光芒大盛的五彩宝光狠狠撞击在那尸骸血河上。 无论结局如何,她必死无疑。 但求仁得仁,此生何悔? ... ... 片刻后。 宗木灵站在血泊里,右手掐着和逸师太的脖子,提于半空。 而一波又一波的宝光异景则向着这红发少年飞速涌去。 和逸师太眸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自毁功力?你又怎么能提前预判,然后躲过我那一击,再同时控制住我?你...你到底...” 宗木灵不说话,只是带着微笑,周身血河如伸出的根根邪异触手,插入和逸师太七窍之中。 未几, 和逸师太躯体收缩,黄袍随之干瘪。 她已如昆仑白鹤道人,武当陆山风一般被吸干。 啪。 宗木灵随手丢开。 并不是每个异景都能够吞噬。 但他的却恰恰能。 在得到那奇异的灌顶后,他开启了崆峒残存的先天八卦镜碎片,如此...后续的一切场景他早已利用卦算窥视过一遍。 “和逸老尼,若不是我提早知道你从这里走,还真被你逃脱了...若不是我提早知道你会自毁,还真被你得逞了。 事实会证明,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无论唐半城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借着这力量让我古武四门冲出深山,重新展示在世人之前!!” 宗木灵默然垂首, 良久,自喃道:“也许我是错的,也许你们是错的...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需要人去改变。贞娘,你说对么?” 他身后的白裙少女愣了愣,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轻轻喊着:“对呀对呀对呀。” 说完之后,这白裙的村姑笑道:“不过,我真的不建议你去武当...这会让旅途变得无趣呢...” “因为武当有强敌么?” 宗木灵笑了笑,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道,“我辈自当迎难而上。” “今年年末,我会让天下人知道,我古武四门...崛起了!” ... ... 数日后。 仙翁如约以秘法镇压住了老道身体内奇异毒素的恶化,残留一命。 只不过,老道的功力也全部废了,肌肉萎缩,平日行走也需坐于轮椅上。 他将掌教之位重传于玉鹤子之后,便静心养老了。 程镜心对这位师兄算是不离不弃,便是老道如此了,她依然细心照顾,照管着他的起食饮居。 程镜心不时推他外出,在山间散步,穿过武当太极宫阁楼静屋,看着年轻的弟子们,笑谈着许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老道又帅气又喜欢藏拙,所以总被同门笑话,恰如夏极一般,但程镜心这个师妹却就喜欢和老道在一起。 只不过,当年的老道是个直的过分的奇男子,哪里明白师妹的心,再加上后来师父将掌教之位传给了他,他便是兢兢业业地坐镇武当,一坐就是数十年。 此时老来再回首,见到师妹还能陪在身侧,心底已然知足。 同时,他亦对师妹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这辈子,他对得起亡师,对得起武当,可是却对不起师妹。 但程镜心何等心思敏捷,老道的想法她哪里会猜不到?于是便在日常里挑了个机会给捅开了。 捅开了,也就好了。 两人朝夕相处,也算是老来圆了少年梦。 虽说人生曲曲折折,但在临向终点时,却竟能相遇,相伴,如此当真是无悔了。 只是... 老道如今一介凡躯,身体是虚弱无比,一天不如一日。 程镜心再怎么尽心尽力地去调理,却终究无用。 毕竟武当不是仙境,若是在灵气充足的地方调理,那说不定还有希望稳住。 ...... 转瞬, 又过数日。 程镜心正推着老道在外行走,忽见盘古再度来访。 “洞玄子既已将掌教之位传于玉鹤子,不如随我去一处灵气充沛之地...只是去了那地便不得回归了。” 程镜心顿时开心地冒泡了,这位名为盘古的存在虽然神秘,但看得出来他和老道是认识的,而且这样的存在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他说有灵气充沛之地,那就一定有。 程镜心直接指着自己,用晚辈的可爱表情,前倾身体俏皮道:“盘古前辈,我...我能不能一起去,在那里我可以照顾师兄。” “哦,对了,我去了之后可以不再回归人间...我只需半日时间料理下后事就可以了。” 然后,她看到盘古明显愣了下,然后点点头。 程镜心顿时开心极了。 但转瞬,她又担心起来,万一师兄又犯了犟驴病,拒绝了盘古前辈怎么办? 于是,她小心地侧头看向师兄。 老道看向盘古,问:“不会影响到你吗?” 夏极摇摇头。 老道笑道:“那就有劳了,明日午间,我可随你离开。” ...... 次日。 老道和程镜心都把“后事”交待好了。 然后随着盘古往山下走去,消失于半道。 画面瞬转。 老道和程镜心前一秒还在武当山山阶之间,下一秒竟是到了一个原始森林般的世界里。 两人神色都是变了。 程镜心感受着这里无与伦比的充沛灵气,简直花容失色,心底感到了阵阵温暖,她只觉年轻了许多岁,变成了个小女孩,兴奋无比。 “师兄,这里的灵气好浓啊...” “盘古前辈真是太厉害了!” “哇,这是...这是医书里记载的传说之中的灵花。” “哇,这棵树,这棵树是灵树,只要在树身上轻轻开个口子,就可以溢出树汁,这树汁完全可以医死人肉白骨啊。” 程镜心开心地一跃而起,抱着那棵又粗又黑的树,双腿紧紧夹住,不下来了。 这就是神医的本性。 另一边,老道眼中也显出震惊之色, 因为,这里的灵气...确实太恐怖了。 他即便功力全废,即便身体虚弱,可如果能生活在这里,寿命却还能延长很久很久,别说几年了,说不定还能延长几十年。 两人看着盘古走到一片密林间,对着拥挤的树林拍了拍手。 顿时间,那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拔地而起,迅速地绕成一个空地圆圈。 然后树妖们开始飞速地建造木屋。 正在两人震惊看着的时候, 夏极一念撤去面具,然后跪倒在老道面前,垂首道:“徒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老道似乎早有预料,微微摇头,然后道:“快起来!” 夏极执着地跪着。 老道定神看着他道:“我养你小,你养我老,一饮一啄,莫非定数...如此已是圆满,何必言及什么受苦? 若不是有你在,当初武当早该在魔徒围山的时候被灭了吧? 你为武当为我做了多少事,贫道或许无法一一说出,亦无法说准... 可是,贫道都明白。 在贫道甚至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你应该在和那些东西搏杀吧? 贫道,能有你这样的徒儿,真的是...三生有幸。” 老道说着说着,须发皆动,老目含泪,他转着轮毂往前,扶起了自家弟子。 两人名为师徒,实似父子,历历在目的往事,尽在两人脑海中闪过。 此时,一切皆在不言之中,而种种误会,种种困阻,亦已冰释,而变得和谐。 而一旁,正抱着树的程镜心彻底傻眼了。 她刚刚还以晚辈卖萌式的口气,一口一个“盘古前辈”的叫着。 现在... 这搞了半天,却是夏极? 程镜心只觉没脸见人了。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树上跳下来:“不对呀,你之前不是受妖火折磨,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道打断了。 “师妹!!” 程镜心:...... 老道不让她问。 而她隐隐有了猜测。 神医顿时用幽怨的眼光看着面前魁梧如小山般的男子,幽幽道:“小伙子不错啊,长得这么壮了...” 夏极道:“师娘今后就安心住在此处吧,来日方长,师父未必没有恢复的契机。” 老道咳嗽了两声。 程镜心手指互相点点着道:“那个...还是师妹,我现在还是你师父的师妹。” 夏极笑道:“师父的师妹,简称师娘。” 顿时,老道和神医都脸红了。 ... ... 猩红的血河之中,那诸多残骸正在缓缓生长、凝聚,化作一个个半浮在血河上的浮尸,而不再是之前的残肢。 而这血河盛景更是汹涌不息,来回绕转,涡旋于那少年中心,化作一副凶残而邪恶的图景。 若有凡人看到,必定会心神皆骇,吓得全身冰凉瑟瑟发抖,或是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宗木灵盘坐在崆峒山里的一处山谷中, 他长舒一口气, 缓缓睁眼。 四境五阶,成!! 他已经彻底消化了昆仑华山峨眉三派掌教的力量,而突破到了从前不敢想的地步。 现在距离年底仅有一个月了,也是时候出发去往武当了。 随着他的出发,漫天的信息也会发布出去。 所有人都会知道“崆峒宗木灵,会先战武当,再败尽天下群雄,之后再往佛土去”。 而古武四大隐门亦会到场。 在这样的观战之中,他会声名鹊起。 “那么...先来试试武当,让我看看这道乡里知名的大派究竟有几斤几两。” 红发少年眉宇间闪过霸气。 他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个玉盒,打开后取出了一个闪光的碎片,这碎片玄之又玄,显然就是先天八卦镜碎片。 小片刻后... 碎片悬空而起,一重卦景覆笼在宗木灵周身。 而他也进入了卦算的世界。 宗木灵按照计划,先宣传造势。 然后在新年第一天抵达了武当。 武当山脚下,人山人海,四大门派也随他而来。 在这样的局势下,他直接挑战武当,然后直接轰杀了武当迎战的一名精英。 而他自觉自己甚至还未动用一成的力量。 就在这时, 一道光亮闪过。 他被那光亮刺的双目难以睁开... 但那光好似是...星光。 宗木灵急忙睁眼,正要说对方偷袭之类的话时,却忽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武当山了,而是重新出现在了山谷的石台上。 山谷之中,冷风幽幽,吹得他犹然不敢置信... 怎么会突然从卦象里退出来? 怎么回事? 宗木灵想了很久,忽地明白了... 他双瞳紧缩,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我...我居然死了?” 秒杀,绝对的秒杀!! 他想称量武当究竟几斤几两,结果却被秒杀了。 ...... 宗木灵花费了很久才平复下来,然后开始连续动用先天八卦镜碎片。 更多的力量涌入碎片, 卦景重启。 第二次可能性卦算开始。 这一次,他纯粹地抱着试探以获得更多信息的目的,所以没有宣传造势,只是独自一人直奔武当去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武当有什么。 然后,他潜入武当,发现武当太极宫里一切正常,只不过后山似乎有些异常的故事。 于是,宗木灵又悄悄来到了后山。 然后...他看到一个魁梧如小山的黑影正在读书。 见到他的到来,黑影把书放入怀里。 他也有所感应,明白这黑影很可能就是武当老祖之类的存在了。 他决定来试一试这黑影的力量。 然后... 他的噩梦开始了。 起初,两人打得有来有往。 然后他直接动用了四境五阶的血河异景,可是...血河异景在触及那黑影的时候直接消失了。 或者说... 被吞噬了。 宗木灵心神震骇,不信邪,还要继续攻击。 那黑影却似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接着...他踏步走来,所到之处,血河两分,图景破碎,残骸溃散... 他如吞噬一切光的虚无空洞,不存在于人类视线的触及之处,而只有一个炽热且恐怖的黑暗轮廓,散发着魔气盎然的深邃邪恶,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即便瞪大眼看去,也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一切... 只有炽热的虚无,只有未知的诡谲!! 宗木灵想逃,但却被一把抓住。 他忽地明白,之前“打得有来有往”完全是那黑影在好奇地观察他。 而现在,那黑影已经完成了观察。 宗木灵大喊着:“我只是来武当拜访...别无恶意,别无恶...” 但没用。 他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宗木灵以为自己会被杀。 但是,并没有... 他在卦景之中被麻醉了... 然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噩梦。 期间,宗木灵只觉晕晕乎乎,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半点思考和决断,就连所有画面都是模糊无比。 他只记得自己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石台上, 而那个黑影则是抓着手术刀好奇地研究着他, 在从他体内提取着什么东西,好似是肉...然后还放入密封玻璃器皿里,贴上标签。 那黑影一丝不苟的态度,让宗木灵的心在慢慢崩溃... 可是,他无法退去。 因为即便在卦算世界里,他也已经被彻底麻醉了,根本没有半点自主意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认认真真地坐着工作... 宗木灵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噩梦。 他躺在一个冰冷的手术台上,一直待到卦算结束。 抖... 抖抖... 红发少年全身都在颤抖。 疯狂地颤抖。 他睁开眼,看着崆峒山山谷里熟悉的景色,闻着山风卷来的味道,忽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宗木灵怔怔地看着远处,瞳孔如是失去了焦距,或者说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只是卦算,可是他的精神却受到了创伤。 他一直坐了很久。 直到白裙村姑出现在谷口,探出身子喊道:“爷爷,回家吃饭饭啦。” 当然,这并不是宗木灵真正的孙女,而是被“入梦”的躯壳。 真正和宗木灵说话的,正是玩着角色扮演的贞娘,那一位醉生梦死宫的魔女。 贞娘喊了一声,见宗木灵没有反应,便好奇地走了过去,靠近了问:“爷爷,怎么了?” 宗木灵这才打了个寒战,然后抱着贞娘嚎啕大哭起来,哭的特别伤心,特别悲惨,好像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受尽了委屈。 贞娘一头雾水。 150~151.武当后山藏老祖,身怀至宝定真幻(7400字-求订阅) 崆峒山。 冬日雾气缭绕。 而返老还童,连灭三派掌教的宗木灵终于停下了哭泣。 贞娘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她活这么久,是知道先天八卦镜的存在的。 只不过,在她看来,这东西的邪性比较大,所以并不会生出去夺取的心。 一个人能够看到未来,能够不停地经历未来,未必不是一种诅咒。 就如不朽和醉生梦死一样的诅咒。 不死,真的好么? 若一切都构建于虚假的长河上,而曾有的真实都已逝去,今后再也无法得到,仅余的不过是谎言,那么...又谈何快乐? 所以,庄鱼才会对夏极基于知道她是魔女的情况下依然道谢,而动容。 因为,每一个魔女本质上,都经历过漫长的孤独,都独自活在空荡荡的人间。 所以,她们对未来并不感兴趣... 她们专注于扮演着各种角色,体验着那短短数十年的欢愉。 而未来,在她们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类疯子的世界罢了。 宗木灵获得了先天八卦镜,不过连那世界的门都没还未见到。 若是见到了, 他怕是会恐惧到立刻把这先天八卦镜碎片埋到土里,让它永不出世!永不见光!! 区区凡人, 何以敢改变未来? 贞娘心疼地抱着这红发少年,柔声道:“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宗木灵犹豫了下,还是带着恐惧道:“武当的后山...有...有个黑衣老祖......” 贞娘吃吃地笑了起来,“早告诉爷爷不要动武当,武当后山的那东西...很不简单呢...” “东西?” 宗木灵愣了愣,“难道他不是人吗?” “或者说...他是和你们类似的存在?” “是活在这个世界阴影里的禁忌?” 贞娘歪着脑袋,用手指可爱地点着肉嘟嘟的脸颊,“不知道呢...可能吧...武当很邪门的。” 宗木灵道:“明明是名门正派,怎么会邪门?” 贞娘笑道:“你且说说,你遇到了什么?” 宗木灵直接把他遭遇的那小山般的黑影说了出来,从看到那黑影在树下安静地读书,到化作一个虚无空洞的炽热轮廓,到将他放在手术台上熟练地麻醉解剖... 然后,他又讲了第一次卦算时被一道星光秒杀。 贞娘听完,垂首沉思着,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玩味,然后抬头笑道:“让我来帮你。” “怎么帮?” 贞娘神色忽然肃然,抬手点地,在地上开始凝重地绘画... 未几,她就汇出了一个“类似于月亮的图案”。 这图案给人一种从极远极远之处看着明月的感觉,又或者说,这图案本身就是另一个藏匿于黑暗之中的月亮... 玄之又玄,充满神秘。 宗木灵从没看过这么简单,却又这么透着某种难言诡异的“月”,他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贞娘笑道:“月孛。” “月孛?” 宗木灵脑海里闪过相关信息。 月孛乃是十一曜之一,亦是十一曜之中的四虚曜之一,是一颗存在于未知中的星曜,传说是星空深处代表着一切欲念的黑月。 贞娘道:“你再卦算一次,然后在那里对我展示这个图案,并且直接与卦算世界里的我讲明情况,我自然会帮助你进行测试。” 这位魔女笑道:“我可以请来一些强大的力量帮你去试试武当后山的那位存在...如何?” 宗木灵愣了下:“你愿意帮我?愿意让我见到你深藏的那些力量?” 贞娘笑道:“谁让我开始信任你了呢...毕竟,你的潜力真的很大呢...大到让我愿意为你打开一扇通往真实的门扉,否则我怎么会告诉你月孛的图案呢?” 宗木灵有些怀疑,可他想到自己如今的力量,再想到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这力量,便是消除了怀疑,他长舒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之前恐惧,强行稳住之前崩溃的情绪,道:“合作愉快。” 贞娘笑的很迷人,“合作愉快,爷爷。” ... ... 虽然时间紧迫,但宗木灵还是回到隐世村落休息了两天以调整崩溃的心态。 然后,他再度坐在了后山空谷的石台上。 天光垂落,红发飞扬,而这位被灌顶了血河异景的崆峒长老也恢复了自信。 胜败乃兵家常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山外青山,楼外楼。 何必因一时的败绩而颓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宗木灵仰头,他心神已经安宁。 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经历了种种事件,早已古井无波。 而之前在卦算里遇到的,也不过是一颗大点的石子罢了。 初落水时,或许惊起水花重重,但如今涟漪已经平复,他的心也平复了。 石台上, 除了他还坐着白裙的少女。 贞娘看向他,眸子里表现出敬佩的神色,她带着惊讶和崇敬的表情道:“爷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你真是有一颗强者的心呢。” 宗木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眸中自信更为炽盛,然后他神色一肃道:“我要开始了。” 贞娘笑着点点头。 宗木灵取出那崆峒从古代传下的秘宝——先天八卦镜碎片。 碎片悬空, 卦景一重,覆盖他周身。 随着他的闭眼,贞娘稍稍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 四周,是深冬再正常不过的草木凋零之景,旭日之光照人身上只让人生出懒洋洋的感觉,好似时光都慢了悠闲了,当真是应了那句“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的诗句。 但是,贞娘的眸子里却远没有悠闲,而是一种没有任何道理的警惕... 好似在这风和日丽里,藏着某个诡谲而吃人的东西。 这东西,从门后而来。 门后是什么? 也许是山庄... 也许,什么都不是。 ... ... 宗木灵在卦算世界里睁开眼。 这一次,他直接对卦算世界里的贞娘展示了“月孛”图案,并且说明了真相。 贞娘即刻行动,然后联系上了她的搭档。 宗木灵继续往武当而去,贞娘紧随他身侧。 另一边,魔也出动了。 除了魔,还有浩浩荡荡的三千魔徒。 卦算世界里的贞娘在确定是在卦算世界后,显得疯狂而肆无忌惮。 她直接勒令三千魔徒攻打武当。 这浩浩荡荡的三千魔徒,每一位都境界非凡。 在肉的“滋润”下,魔徒们几乎都是三境打底,甚至还有四境的存在... 这些魔徒和武当山上的弟子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可以说,根本不用三千魔徒,只需三十个,就可以轻松地把武当给全部灭了。 三千魔徒,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宗木灵和贞娘站在一处高台上,进行观战。 在他预想中,武当会很快溃不成军,然后那黑影会被迫出手,然后被各种试探清楚底牌。 但是,他想错了。 别说他了, 就连贞娘都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一幕。 这一幕,太过震惊,太过不合理。 是的... 三千魔徒直接屠灭了武当。 非常轻松, 非常顺利。 而从始至终,那黑影都没有出现。 宗木灵不敢置信,贞娘配合着他让魔徒将整个武当搜索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宗木灵愣住了。 但是,武当已灭。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 很快,时间过去... 宗木灵退出了卦算世界。 贞娘见他睁眼,笑嘻嘻地问道:“爷爷,战况如何?我和魔,与那位后山的怪物谁胜谁负?” 宗木灵默然无言。 贞娘觉得不对劲,问:“发生什么了?难道我们败了?” 宗木灵露出古怪之色道:“他没出现...任由武当被屠杀了都没有出现。应该...是怕了你们吧?” 贞娘:...... 她瞳孔紧紧缩起。 之前后山的树妖,悬挂于雾气的瞳孔,都毫无疑问说明了后山存在怪物。 这怪物固然可怕,若只是秒杀了宗木灵,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之前魔的撤退,也不过是一种不欲掀起无端战局的警惕罢了。 若真的开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想利用宗木灵的卦算去称量一下那怪物。 可是,那怪物没出现? 是真的害怕吗? 不... 那怪物意识到它在卦算世界中,不想被称量,所以才没有出现。 可是,它如何界定真实和虚幻? 贞娘第一次生出了,武当后山存在着一位真正的禁忌。 因为,禁忌的特点,就是不可称量,不可窥视,不可知因果。 但凡在史书上留下胜败记录的,都差远了。 圣人无名, 禁忌,亦无名。 她第一次真正地对武当后山的那位有了认知, 而这认知让这位醉生梦死宫的魔女生出了某种不可知的敬畏情绪,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用游戏的态度去面对那位了。 宗木灵却没想这么多,只是长舒一口气,道:“看来那武当的黑衣老祖也没有多了不起,贞娘,既然卦算已经算出了结局...那么,此番我去武当,还请你相助。 只要你和魔在,武当后山的那位黑衣老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光。 然而,他注定失望了。 贞娘笑嘻嘻地道:“爷爷,抱歉呢...无法相助哦。” 宗木灵愣了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贞娘没回答,只是随意编了个借口道:“魔是不会轻易出动的,在真实世界里就算我叫他,他也不会出来...所以,多试试卦算,肯定能改变的。” 宗木灵愕然道:“你刚刚不是说我的潜力很大,你愿意为我打开一扇通往真实的门扉么?” 贞娘笑道:“刚刚是刚刚,谁知道你的卦算会失败呢?” “你!!” 宗木灵暴怒。 贞娘挺起脖子,笑道:“要掐死么?” “嗯...如果你怕麻烦,要不要我自己上吊呀?” 宗木灵:...... 他神色冷了下来,冷哼一声。 即便贞娘不帮忙,他也明白了,武当后山的那位并非不可战胜。 而他会在一次又一次卦算里寻找到解决那位的办法。 那位老祖又不是神,总会露出破绽的。 ... ... 滴溜溜... 滴溜溜...... 一个灰色的木质陀螺正在树桩的年轮上转动。 给人以压力的黑影正蹲在一边,好奇地看着那陀螺。 这陀螺,名为真实陀螺,是“二十秘宝”之一,和金刚琢子是类似性质,属于“一旦使用,永久绑定”的另类一次性之物,但却没有金刚琢子那“绑定之后,再也无法绑定其他秘宝”的苛刻要求。 真实陀螺的性质是,界定一切真实和虚幻。 界定的方式很简单。 陀螺若是一直旋转,那么就是虚幻。 陀螺若是符合常理的停下,那么就是真实。 夏极之前根本想不明白这秘宝到底为什么能和“三十六瓣莲”、“芥子世界”、“先天八卦镜”等物处于同一位阶。 现在,他还是不太明白。 原来他打算用这陀螺为自己再招募一个类似阿紫的手下,能够通过吃“近二十倍修行丹”而飞速提高水平。 在知道“先天八卦镜”是真实存在的,且别人也能使用后,他还犹豫了一下。 但在发现本该在未来没死的白鹤道人,忽然死了,同时仙翁阴差阳错地随着太上来救助了老道后,他敏锐地感知到也许手持“先天八卦镜碎片”的人距离他并没有那么远。 于是,他直接使用了真实陀螺。 同时,他也会在遭遇一些不合理事情时,用这陀螺旋转一下。 虽然他每次旋转陀螺,陀螺都注定会停下。 但,他的这个观念,却可以使得无数“存在于虚幻世界里的他,在看到陀螺永久旋转后,明白处境,然后做出对应的抉择”。 是的。 真实陀螺,并不是为真实世界的他而准备的。 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在别人的虚幻世界里,那个虚幻的他会如何。 但无论如何,被称量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 ... 宗木灵致郁了。 那位黑衣老祖就出现了一次,之后他的每次卦算,无论如何挑衅,那位老祖都不会再出来了。 这种诡异的场景,让他也明白了点什么,继而心中生出恐怖和无力的情绪。 他想来想去,决定暂时放弃挑战武当。 至于后面怎么走,年后再说吧。 于是,古武四家崛起的计划暂时被搁置了。 ... ... 冬渐深。 白雪覆盖了这片大陆。 所有一切都如进入了平静和安宁。 除夕夜,张灯结彩,退却的妖怪给了即将存活到新一年的人们以希望。 于是,爆竹声声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新桃已然换旧符。 人们欢庆着新年,期盼着来年更好。 难民们排着长队,在分粥铺,在临时屋篷里暂住着... 虽说经历着苦难,但终究还有希望。 有了希望,就可以在苦难里活下去。 而在武当以南的官道上,却有一匹快马在急速奔行着,马蹄匆匆,激溅起飞雪冰屑,刺骨寒意逆流而出。 快马上却是一个黄衣美妇。 那美妇戴着斗笠,裹着厚袍,低垂的笠檐下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 这美妇在入夜时到了武当,然后递呈拜帖。 拜帖上说是“华山掌教伊云求见”。 玉鹤子急忙让道童领着美妇上山。 斟茶倒水,两人对面而坐。 伊云开门见山,直接把崆峒派宗木灵获得魔功传承,之后吸干了昆仑白鹤道人、华山陆山风、峨眉和逸师太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她也把宗木灵原计划此时此刻攻打武当,扬名立万,却不知为何突然中止了,而据说...宗木灵曾经露显出恐惧之色的事也说了一遍。 玉鹤子愣住了,他不想还有这样的事。 他很快想到了已经去往仙地的老师,老师之前也是这般,好像忽然获得了什么传承似的。 而老师和宗木灵,白鹤道人等人的共同特点是,都于今年初春去参加了山南道大将军的宴会。 玉鹤子正理着事情的时候, 伊云却忽然起身,然后站到玉鹤子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匍匐于地。 玉鹤子大惊,急忙去扶她。 伊云却不起身,只道:“宗木灵定然是惧怕武当,所以才食言而肥,不敢攻打武当...既然如此,还请武当能主持公道。” 玉鹤子沉默了很久,他道:“伊掌门先去休息吧。” 伊云知道分寸,所以也不死缠烂打一定要现在给个说法,而是连连磕头,拦都拦不住,然后她才起身,被武当道童带着去厢房暂做休息了。 玉鹤子来回踱步,他身为新掌教,自然知道了许多隐秘。 譬如... 遇事不决,去后山。 玉鹤子一直猜测武当后山藏着天大的秘密。 而老道临走前的这句话,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此时,遇到这样的事,他还是挑着灯笼,叫上三师弟,一同往后山去了。 月光下, 后山安静无比,宛似一座蹲伏于此地的巍峨城池。 玉鹤子抚须眺望, 胖道人拄剑立于他身后, 深冬的冷风拂面而过,两人的面容比之数年前更多几分稳重和风霜。 玉鹤子默然地看着月光下的后山,情不自禁地就想起过去的小师弟。 小师弟最喜欢在后山玩了,喝酒钓鱼观景,后来甚至隐居在后山。 可惜小师弟死了,否则小师弟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吧? 凭借小师弟的资质,这掌教之位由他来做其实最好不过了。 在这等乱世,他玉鹤子如何才能掌好船舵,而不让武当这艘船翻掉呢? 玉鹤子睹物思人,虽说于黄粱一梦里已经平复了心境,却终究还是有一丝怀念。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踏步而出, 正要扬声说话, 忽然之间,如是福至心灵般,曾经后山的种种玄异,甚至很久之前的那种种神迹,还有这一次突然带着师父离开的盘古,以及师父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在他脑海里闪过。 同时,小师弟临死前留下的那一封信,那一句话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情况... 如果说... 如果大胆一点猜测... 猜测小师弟留下这封信的意思,是为了传达后面一句话。 那么...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无名...无名...无名...” 玉鹤子忽然把握住了重点。 他眼睛越来越亮,却又显出无比激动,担心惶恐、难以置信、不敢抱有希望等等复杂的情绪... 过去的他不敢想象,但现在...他经历了种种事情后,脑海里终于暴发出了这最最不可能的一个可能,而偏偏这个可能若是成了真,那么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 譬如那盘古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师父又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譬如师弟为何会被妖气吞没等等等等...... 诸多念头在玉鹤子脑海里闪过,又被深藏。 他抬手作揖,运气扬声,把华山派伊云说的话全部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等了片刻,只听见猴子吱吱吱地叫着,并且丢给了他一颗桃子。 玉鹤子接过桃子,然后告退。 他说话的时候,夏极自然在听。 任何存在进入后山,夏极都会知道。 此时... 黑黢黢的孤崖上,墨色的孩童轮廓沉寂地思索着。 血河吞噬,意味着这是一个成功的食肉者; 白鹤道人,意味着这位很可能就是另一个先天八卦镜碎片的持有者; 攻打武当,行动中止,意味着这位很可能已经在卦算世界里算过了如何攻打武当...... 夏极取出真实陀螺,在面前冰冷的山石上捻了一下。 真实陀螺顿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歪倒在一边了。 这意味着此时为真实... 如果陀螺没有停下,那就意味着在虚幻的世界里,那么...他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 良久,夏极这才用稚嫩的童声,淡淡道出一句:“当灭。” ... ... 二十四岁的夏极,刚刚经受了【开天经】的某种奇异反噬,而变成了幼童,十日之后才恢复。 而这一日,他再度转动了真实陀螺,在确认真实后,他并没有卦算,而只是了解了一下崆峒的位置,然后带着芥子世界,坐着太上的流星,直接降临到了崆峒村。 夏极的到来远远出乎了宗木灵的意料。 因为,在他的卦算里,这位恐怖的武当黑衣老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 于是,宗木灵秒败,昏迷了过去。 虽说宗木灵是四阶五境的存在,但他继承的血河灌顶不过只是个皮毛,根本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这并不是说真正的血河传承不强,而是宗木灵很可能只是接受了这血河传承里极度极度稀薄的一份... 否则,地府三泉之一降临人间,早就是浩劫般的场景了,哪里会这般? 至于如何提升, 或许只有融合同样继承了血河灌顶的人,搜集到足够多的“碎片”,才能完整。 而这样的传承,在夏极货真价实的异火面前,根本就是花架子。 夏极根本没把他当个对手,就是交差事一样地来把武当的隐患清除了,同时准备收获一波,将第二枚先天八卦镜碎片收入囊中,以及再带个与肉融合了的实验体回去研究一番。 先天八卦镜碎片很容易就找到了。 而就在他要准备收了宗木灵身体带回去做研究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刺骨阴冷气息从远而来。 然后... 宗木灵消失了。 再然后... 崆峒村的人忘了宗木灵。 夏极问起时,他们只说前几天宗长老独自去了深山,然后就没回来。 夏极略作思索,就明白很可能是这名叫宗木灵的人卦算太多,试图改变太多,所以被四十人给吃了? 那么... 他更清楚地了解四十人了。 四十人是只有被反噬者才能看到。 而若是通过一个具备生命的傀儡作为中介,那么...四十人就不会伤害到中介之外的存在,而只会伤害直接的生命。 又或许,是盘古的骸骨阻挡了它的吞噬? 如果是这样... 那么,未来还是能够改变。 此时,即便所有人都忘记了宗木灵,但他却还记得... 夏极猜测是他沾染了四十人气息的缘故。 事情既然完成了,他就准备直接离开崆峒村了。 为了让苏太上得以休息,所以他不会连续让苏太上请出流星。 所以,他准备步行离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发事件发生了。 在村口时,一个白裙的漂亮村姑拦在了他面前,丝毫不惧怕他这一身的神秘装扮,只是若有所思地笑笑着看向他。 村姑双手别着,站在棵老树下,轻声道:“宗木灵在卦算世界里见到了一个炽热的虚空人形轮廓,那人形轮廓吸收了一切光,甚至剥夺了人类的视线,所以...才呈现出黑暗虚空的样子。 而刚刚你杀死宗木灵的火,也是这样的黑火... 他的血河在你面前脆弱不堪。 境界对你而言,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据我所知,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火...只有一种...” 村姑停顿了下,双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她俏皮地歪着脑袋,盯着那古朴神秘的日月山河面具,忽地问:“夏极?” 那魁梧的身形停下脚步,看着这村边小野花般的姑娘,温和道:“贞娘。” 村姑:...... 旋即,她吃吃笑了起来:“真是了不起呢。” “不过,今天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她话音未落,那身形已经从她身侧经过。 贞娘头颅猛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往后看去, 只见那炽热的暗金身影在荒原的尽头化作了一个虚无的轮廓。 似乎, 他就是光明的尽头,是扭曲的阴影。 白裙的漂亮村姑看着这背影,远远挥手喊着:“再见~~盘古先生~~下次见面,应该还是敌人哦。” 挥完手,她才发现身子还没转过来,于是自己吃吃地笑了起来。 至于宗木灵,不过是个小小的观察样本罢了。 观察好了,才有助于开展第二次的宴会。 第二次,规模可会大点儿了。 除此之外,能够重新认识一下那位可能是夏极的盘古先生,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呢。 遥远的未知区域里,一双迷人的眸子带上了陶醉的憧憬。 那么... 夏极先生,或者盘古先生,这一次,你是否已经可以破局了呢? 唔... 似乎没有必要再尝试了。 魔徒围山这种低级的策略,已经不适合对盘古先生这样的人物使用了呢。 黑暗里,那轻抿红纸的薄唇露出了微笑,因酒醉而酡红的双颊之上,是贴着孔雀花钿的额头。 贞娘嘻嘻地笑了起来。 152~153.青蛟彩雉食旧朝,炼妖火成现娲皇(5300字-求订阅) 轰隆隆~~ 明明是深冬,乌黑麻漆的天穹却是雷神擂鼓,天地鸣响。 铁灰色的苍云之上有电树忽生,一瞬万丈,深青的电光枝丫往大地生长,黑夜的世界好似被摔裂了的杯子,显出无穷裂纹。 暴雨倾盆,糅杂这鸽蛋大小的冰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皇都深冬万千琉璃瓦上,发出刺耳嘈杂而浩大的声音。 “啊!!!” 中宫纱帐之中,一个裹覆龙袍,已近中年的男子骤然惊醒,发出一声大叫,然后僵硬地坐直身体,喘着粗气,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 良久,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双目才恢复神采。 而棉被里探出一只雪白的葇荑,勾在中年男子粗壮有力的腰上。 妖冶动人的敏妃起身,为中年男人默默擦去汗水,温声道:“皇上,你流了好多汗...山河社稷是大事,但在妾身眼里,龙体安康却更是大事。” 显然,这敏妃说话非常有分寸。 皇帝看着身侧佳人,忽然起身,不顾此时是深夜地喊道:“备车!朕要去监天司!” 门外传来守夜太监恭敬的应答声。 片刻后... 皇帝登上监天司高阁,被迎入了阁顶。 顶端,中央的空地上,星斗旋转,蓝光幽幽,而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早已垂拱等候。 这老者正是当今皇朝监天司的大监正。 皇帝斥退众人,和这老者并肩而立,眺望远方这风雨飘摇里的皇城夜景。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 皇帝才道:“朕梦见青蛟彩雉分食黑尸,再见水泽溃退,林木丛生...何解?” 大监正浑浊的眸子动了动,然后低垂而下,道:“臣不敢言。” 皇帝道:“此处唯有你我两人,上不接天,下不接地,说!!” 电光闪过,照的这耸立千年的监天司高阁一片晃亮惨白... 大监正却还是闭目。 皇帝厉声道:“说!!!” 大监正这才缓缓道:“龙气有五,金木水火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环往复,乃不变之定律,亦乃万古之地道。 我皇朝乃水德而生,发迹于黑龙泰山,以玄色为尊。 水泽溃退,林木丛生... 便是暗示,水德将尽,木德将生。” “而青蛟彩雉分食黑尸...则映射这水木交替的过程...皇上乃是真龙之子,故而能有预感...” 大监正抖抖索索地说完这些话。 皇帝厉声道:“青蛟彩雉分食黑尸,那黑尸分明指代我皇朝,而青蛟彩雉则是那乱臣贼子!!” 皇帝沉默下来,“那你以为朕当如何?” 大监正道:“我皇朝兴于黑龙泰山,遇此大变,自亦当归于黑龙泰山...臣以为皇上不如前往黑龙泰山行祭地仪式,皆时自当明白一切。” ...... 所谓皇朝兴废,必有异象。 如今这新年才过没几日,地震海啸频频而起,这苍茫大地之下似有巨龙翻身,带动着山河板块移动... 但幸好,这些区域绝大部分都在荒郊野岭,所以并未杀伤多少无辜生命。 即便如此,这等声势却也令天下人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山河震动的过程之中,江南道的大江也忽生洪水,往两道扩了数十里,淹没了不知多少村镇,然后才停下... 在无人看见的江心。 一点纯白的水域,宛如泡泡般从大地的禁锢里挣脱出来,缓缓地浮在了浊黄的水面,与四周风景格格不入,恍如两界。 从高处俯瞰,那月光下,显出一片仙气飘渺的圆形水域,其中宛有轻歌曼舞、天女奏乐,说不出的出尘... 然在这等环境的衬托下,却显得诡谲无比。 ... ... 多事之秋,各类信息漫天飞着,真相谣言谁也不知。 而最大的一则消息,则是当今皇帝将要西行,去到山北山南两道交界的黑龙泰山处,进行祭拜大典。 风云变幻。 幻幻真真。 而皇帝西行若是在和平年代倒是没什么,但如今...却显出一种牵动天下万千势力的架势。 皇帝为何要西行? 为何要在这时行祭拜大典? 今年为何妖灾重重? 种种疑问,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就是一团根本看不清的迷雾。 普通人在随波逐流,在乱世里求着生存,上面的意思他们是根本不知道的。 虽说不敢明面上说什么,但暗地里却还是在各自猜测的。 有人说皇帝这是效仿古代贤君,御驾亲征,讨伐妖孽。 有人说皇帝这是皇都有变,暂避西方,以待安稳。 有人说最近在野的一些势力虽未浮出水面,但闹腾的特别凶,皇帝是来亲自治治他们,可若是要问道这些势力是什么,却又是鸡同鸭讲,各有各的道理。 有人说黑龙泰山乃是皇朝祖龙之地,如今天灾人祸,皇帝自来祭拜,以为百姓祈福。 还有人说皇帝在山南道其实有位私生子,皇帝是看世道不稳,亲自来接他的。 但不论人们说的什么,都不过是私下里乱猜罢了。 夏极知道自己还有两位弟弟妹妹正在皇族,这等天地大变的乱局之下极可能遭遇危险,虽然母妃说不是亲生,但他还是挑了个时机把外面发生的事全然告知了珍太妃。 珍太妃却摇摇头,让他不要多管。 皇家水,牵涉甚广,外面的人看个热闹,但对于珍太妃这种曾被卷入过其中的人最明白内里风险。 而尘亲王和玉真公主虽以她为生母,但两人身后却各有利益集团,而珍太妃为了自身安全早就从各种利益中心里悄悄剥离出去了。 所以,三人虽有母子母女之名,却早已疏远了。 珍太妃只觉那两人完全有实力保护他们自己,若是出了事,也只是在博弈里失败了。 失败,就要受罚,这是游戏规则。 珍太妃只想安度晚年,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在修炼无聊之余,就想能整够四个人天天玩“叶子戏”。 现在三缺一,很难受。 三指的是珍太妃、老道、神医... 至于苏太上,她不高兴学。 “叶子戏”太伤脑子了,卧龙这种老人家不喜欢。 阿紫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如那三人那般悠闲。 虞清竹还被蒙在鼓里,带着巨大的动力在辛勤修炼,便更不可能成为这“三缺一”之中的“一”了。 夏极见生母无意,便不管了。 毕竟,他也不是战斗狂,非要哪儿有危险往哪儿钻。 外面的世界,可谓是乱作一团。 而夏极的每天却过的非常充实。 在获得两枚先天八卦镜碎片后,两枚碎片竟然组合成了一个,同时卦算的时间也从两个月变成了四个月。 所以,夏极把一天当做四个月在用。 再加上二十倍的修炼丹。 他的一天,相当于普通人的两千四百天。 虽说在卦算世界里无法修炼,但夏极却在极其高效地获得着海量的知识。 他的实际年龄虽不过二十四岁,但实际经过的岁月,却在飞快地提升... 虽然考虑到每两天才能动用一次卦算,但对他来说,六天为一年。 一月为五年。 半年为三十年。 再算上二十倍修行丹,那就是六百年... 半年时间转瞬变过,窗外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却已再无法激起夏极心底半点涟漪。 他周身气魄更是沉寂如深渊,给人一种巍峨魔峰镇压一方,却不摇不动,不明不显的禁忌感。 《傀儡术》他全部看完了,该进行的实验,他几乎全部做了几百遍。 除此之外,他还把那位未知仙人后期的一些杂乱之处进行了整理与补全,让那些疯狂的猜测得到了不少数据的验证。 傀儡五道:换体,融兵,命婴,渡劫,禁忌... 这五道他已全部掌握,但是渡劫之道牵扯到传说之中的“轮回台”,所以无法研究,而禁忌之道更是缺乏太多条件而无法进行。 除此之外,武当道藏阁的那些书,他也全部看完了。 此时, 当夏极行走在芥子世界时,无论老道、珍太妃甚至太上都有一种极度古怪的感觉。 这明明是个二十四岁的少年人,周身气质却厚重的骇人。 那一双眸子里蕴藏的光,深沉而不可知。 说话之间,却又总令人如沐春风。 但若你只以为他温和憨厚,那就大错特错了...但凡从远处看过他进行实验,都会被那一股疯狂给骇到。 哪怕...那少年人已经极度压制,极度收敛,却还是透着一种炽热的疯狂。 他好似是冰和火的结合,是镇压大地的巍峨山峰,和天穹之上燃烧的星辰火焰的融合。 对夏极而言, 此时的他越发感到“没有舍弃亲情”是多么重要的抉择。 无论老道,珍太妃,虞清竹,亦或太上,神医,阿紫...都成了他和理智的重要维系。 他体内蕴藏了五种力量:罗睺吞日炎,炼妖炎,浩然正气,双手黑龙化...以及开天经本身所带来的四头八臂。 这每一种力量都代表着一种精神。 罗睺吞日的弑杀。 炼妖炎的饥渴。 浩然正气的正义。 黑龙化的虔诚。 四头八臂的混乱。 原本在阶层偏低时,这些力量还处于平衡之中,但随着炼妖炎的突破,这力量出现了倾斜... 他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脑海里常常闪过五种甚至更多的念头。 “杀了它!” “吃了它!” “拯救它!” “献祭它!” “让正义的阳光洒满大地,为春天的到来感动地流下眼泪吧。” 这就是他面对一件事,脑海里最常闪过的念头。 而在超高效的三十年里,他更是把【傀儡术】可以研究的部分研究透彻了,并且做了无数实验... 漫长的时光,代表着漫长的孤独... 若不是有珍太妃、老道、太上等人陪着。 夏极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 每当他从树下睁开眼,听着远处熟悉的声音,都会露出由衷的微笑。 两轮芥子太阳的光华从树影间投落,永恒不变的温度,永恒不变的世界里,小山般的魁梧黑影合上书,然后又取出了一份装订好的空白书,他开始自己书写记录和心得。 他靠着古树的树木,四周围满了树妖。 树妖们乖巧地扩张成一个空旷的圆,中心只留一棵古树,一个人,一本书,一支笔... 忽地, 那魁梧黑影心有所感,将书册合上,又取下眼镜,默默站起。 原地虚空产生一道涟漪。 夏极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芥子世界远处的高崖上,他站在距离两轮芥子太阳最近的地方。 而潺潺的“阳光”如汹涌地浪潮般拍打向他,却又被纷纷吞噬。 “这是要突破六阶了...” 夏极随口喃喃着,他感到体内响起诸多的隐穴贯投的雷鸣声,这是炼妖火破开第二体的征兆... 诸多无谓的思绪闪过, 下一刹那,金属黑泽的火焰已经彻底贯透了夏极第二身,而使得他达到了六阶的境界。 炼妖火使得他躯体呈现出金属黑泽,然后这黑泽如是被重重压缩后迅速膨开,如无穷厉妖猖狂跋扈地从那万千“毛孔之门”里狂猛窜出,化作妖海起啸时候的强横威势往外扩散,转瞬便是透体十丈。 这十丈的金属黑泽火焰之躯缓缓地,缓缓地开始凝聚,但诡异的是...凝聚出来的形象却似乎并不是夏极,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难以言说起其玄奇苍凉美丽壮阔的女子轮廓,在这凝固里缓缓出现。 她面容模糊不清,躯体宛如融蜡,单从形体来看完全是诡谲可怖的。 可是, 她给人的感觉却偏偏是极美极美,甚至让人生出某种奇异的亲近感,让人亲近却又不敢靠近,敬畏而不敢有丝毫亵渎。 明明还未有脸就给人以这等恐怖的感觉,若是能被人窥探到,怕是仅仅她的美丽就足以让人发疯,陷入无穷的痴愚之中。 若说魔动会让异性生出心魔,那么...她就是心魔本身。 观她者,即刻痴愚。 夏极微微蹙眉。 这应该就是炼妖炎第三层次的能力了。 第一层次,黑甲化,第二层次,噬妖... 而第三层次,则是...创造。 他心有所感, 垂手, 于山间随意抓取了一团湿泥巴。 按照人类的形状,捏了捏,捏出了头,四肢... 然后抬手凑到嘴边,轻轻呵了口气。 随着力量地剧烈消耗,那人形的湿泥巴顿时活了过来,纵身一跃就跃到了地面上,好奇地看着四周。 忽地,那泥土人仰头看到了夏极,以及夏极此时以炼妖火凝聚出的那女子诡影。 泥土人急忙趴在地上,发出“嘤嘤嘤”的拜服声,居然还挺可爱。 夏极的第一反应是... 这么可爱,不如打爆了吧? 不如吃了吧。 不如献祭了吧。 应该引导它走上正途,让它知晓伦理道德,授以忠信仁义... 欸?那边不是三缺一嘛,看来是时候让这泥土人学会打“叶子戏”了。 五个反应同一时间涌出,不分先后,都是第一反应... 夏极甩开念头,看了一眼这泥土人,抓起来看了看,发现是母的,觉得一个母的应该太孤单了。 于是,他又抓了一团湿泥巴,刻意捏了一个公的出来。 捏完之后,他挺满意,凑到嘴边又呵了口气,然后扔到了地面上。 那泥土人落地后站了起来,先是好奇地左看右瞧,然后看到那母的泥土人开心地跑了上去。 忽地...它又感受到了头顶目光的注视,泥土人抬头看到了夏极,顿时间显出一种极大崇敬,然后也跪了下来,大声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夏极看着这两个小东西,忍不住生出了思索。 这到底是算什么? 动物植物开启灵智是为妖,魂之不散是为鬼,而物之性灵则为精... 严格来说,妖精之中的妖和精还是有区别的。 现在,这是泥巴成精了。 也许是觉得两个人还会很孤单,夏极干脆盘膝坐下,抓着泥巴开始继续创造... 毕竟,创造还是很有趣的。 在造到一百个的时候,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那从万千毛孔里升腾而起的炼妖火也如退潮般消退了。 夏极打了个哈欠,靠在石壁上,闭上眼,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 没一会儿,他就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了。 他侧头一看,只看一群花妖正和泥巴人们在对峙。 花妖何其凶残,泥巴人们瑟瑟发抖,只能靠在夏极身边。 花妖看到它们躲在老爹旁边,也不敢造次。 就这么形成了对峙。 花妖见到老爹睁眼,叽叽喳喳地撒娇了起来。 “老爹老爹,我怀疑我们被入侵啦...” “就是就是,它们看起来很可疑的样子...” 夏极听了一会儿道:“它们是我造出来的,今后好好相处吧,不要欺负它们。” 花妖们都愣了下,然后纷纷道歉,表示愿意和泥土人们成为好朋友。 夏极看了一眼泥巴人。 他实在不知道这些半米左右身高的小东西能做什么... 就这么放养着吧。 ... ... 一觉醒后。 他决定动用因果之眼来看看外面的情况。 随着第三眼的睁开,诸多信息涌入脑海。 其他信息倒没什么,很正常,但却又几个格外突出... 【刘尘(好感度:四星;境界:四境一阶),今年三月作为武当代表之一前去山南道大将军府参加宴会,归来后进行闭关,实力突飞猛进,得九鸦神火异景】 【张君灵(好感度:四星,境界:四境一阶),随刘尘去往山南道大将军府参宴,回归闭关后,得法术——阳雷法】 【华姑子(好感度:五星,境界:四境一阶),随刘尘去往山南道大将军府参宴,回归闭关后,得法术——撒豆成兵】 当他注意着这三人信息时,又是数道有关三人的信息闪出。 【刘尘斩杀妖精,+745名】 【张君灵斩杀妖精,+766名】 【华姑子斩杀妖精,+754名】 【刘尘受到一名四境一阶强者袭击,受了轻伤】 【张君灵与一名四境一阶强者约战,击败对方】 ... ... 种种信息闪出, 而这些信息无不显示着,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某种奇异的变化。 肉的诞生,似乎在催化着这个世界,让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都在提高。 哪怕,这提高是揠苗助长式的... 是来自于魔女举办的盛宴。 -- ps 1:求月票。 ps 2:今天字数少了,明天会多。 ps 3 :故事在徐徐展开,希望书友们能看的开心吧。 154~155.签到替死鬼,真假虞清竹(7000字-求订阅) 芥子世界。 夏极已突破四境六阶。 而他又陷入了后续的思索。 因为这修行的道路上并没有引领者,也缺乏切磋的同门,所以他对自己的情况定位并不清楚,只能自己琢磨。 可是,他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精神被扭曲了。 这问题随着他的突破而越发加深。 在他平静的状态下,压抑着的是精神的混乱。 再这样下去,迷失于混乱之中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 除此之外,另一个新的题也产生了。 那就是... 后续修行该何去何从? ...... 顺带一提的是,今年年初,他因【开天经】的原因而变成了小童,签到所得之物越发奇异,既不是功法也不是兵器,而是一样名为【替死小鬼】的东西。 是的。 他只要绑定这【替死小鬼】,在遭遇必死的情形时,可以躲过三次。 这种躲避,完全不讲道理。 夏极直接绑定了,同时感受到了某种安全感,签到之物的品质他还是放心的。 可,即便这签到物是个好东西,却也对他后续的修炼于事无补。 因为,签到所得已经无法支撑他的修炼了。 ...... 此时... 他所知道的未来之路,就是寻找第三种异火,然后以三异凝九阶,从而成通天之川。 可是,在深思熟虑后,夏极觉得这么做肯定要完。 再来一种异火,再来一种精神,那铁定会让他陷入混乱深渊。 所以... 他开始了思索。 然后,他想到了【海经】。 那从黄粱山福地悬空古殿里得到的盘古传承。 【海经】是盘古的功法,是一门一直涵盖到圣阶的完整功法。 而【海经】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包容一切,于体内形成一个小世界。 之前,他之所以不修【海经】是因为担忧自己再拥有异水,会面临更多的敌人。 但现在,这似乎已经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只要包容了一切,那么无论异火,异气,还是黑龙化都可以被包容在其中... 而后续的道路也可以变得清晰起来。 “那么...修行【海经】吧。” “只不过,这需要到水汽充沛之处修行。” “如果能有师父引领,能有同门切磋,也不至于这么费事...”夏极摇摇头,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他如一个孤独的求道者,独自摸着石头过河,走在这条冰冷神秘而如今鲜有人踏足的路径上。 拉回思绪,稍作思索, 夏极确认了两个方向。 第一,离开武当山,去往江边海边,隐姓埋名进行修炼。 第二,在芥子世界里挖出一条湖床,然后利用外部世界的水资源,在芥子世界里形成活水,然后可以在任何地方修炼。 芥子世界是个方圆两百里的世界,如果挖出足够大的湖床,那么再曲折一下,完全可以形成长达千里的大湖了。 说做就做,他让树妖们开始整理芥子世界的地形,在外围挖处一个圆形的湖。 而这个湖的长度是400里*3.14,大约是1256里,可以说得上是大湖了。 如今,在夏极孜孜不倦地培育下,芥子世界里的树妖规模已达五千,这瀑布秘境周边但凡能成妖的树都成了树妖,然后还没活明白,就被拉到芥子世界一跃成为大妖。 随着老爹的一声令下,五千大妖同时出动,开始了不分昼夜地热情劳作。 但这是一个大动作,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 树妖们热火朝天地干着活计的时候,夏极则是摊开了皇朝的地图,去寻找合适的取水水域。 这地图并不算太详细,可也大致能标出区域以及名山大泽的方位。 至于更详细的地图,那是朝廷绝密,私下传播是杀头的死罪,而且即便想传播也没有货。 除此之外,外朝的地图也不在其中。 夏极仔细看着,手指在地图上勾勒着。 皇朝的地形极其辽阔,内里细则复杂无比,但夏极不需要看那些复杂的东西,他只要挑选江海就可以了。 他需要去这些江海取水,以润芥子世界。 目光于地图上继续搜索着... 第一处,西方赤龙海。 这是西边最大的海洋了。 但夏极看了一眼就排除了,且不说西方是妖灾的源头,单单就“赤龙”这两个字就意味着是某些未知存在的领域。 他还记得自己在卦算世界的列车经过黑龙泰山,然后死亡的情景。 第二处,北方玄水河。 这里也不太妥当,太靠近皇都了,皇都是非太多,水也太深,若是玄水河的水忽然少掉那么多,还不知会招惹来什么。 夏极不怕事,但也不想明知有事却一头撞上去。 第三处,极东的太平海。 太平海的具体位置是在蓝海洋城往东,是一片辽阔无边、没有航海图外出就会迷航的海域。 而这片海域是和外朝连接着的。 外朝,魔,还有一些其他势力,构成了教会的幕后。 而外朝本身更是连地图都没有,藏在黑暗诡谲的迷雾之中,被这片大地的人们编造成蛮子、野人、甚至魔鬼的形象。 毫无疑问,那是一片笼罩于神秘的区域。 去太平海取水,就意味着很可能同时与教会,外朝碰上。 ... ... 夏极看了半天,最终手指还是点在了山南道往东的一条大江之上。 这江隔开了江南道和江北道,最近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洪水爆发,上下淹没了数十里地,使得江面犹如海面,烟波浩渺,少有渡江之客,也少有渔夫敢打鱼。 若是从这里取了水,还可以消弭水灾,利己也利他人,可谓一箭双雕。 夏极在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后,虽不再去想什么“拯救世界”的事,但若是能够为善,能够助人,他还是很愿意做的。 在选定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想动用先天八卦镜进行卦算... 可很快,他想到了四十人,想到了之前崆峒的那位宗木灵在自己面前消失,想到了庄鱼的警告,想到了祝融残骸里那至今无法剖析的神秘物质,想到了他每次想在卦算世界里离开武当时就会立刻察觉到的那股阴冷...便放弃了。 长久以来,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先天八卦镜的部分使用规则了。 第一,绝不可以频繁使用。 第二,即便使用,也绝不可以离开自己所在区域较远的地方。 否则...当他从卦算世界退出后,很可能需要直接面对四十人了。 说四十人...其实也只是个他给出的一个便利称号。 事实上,他只见过那东西一次,对那东西的特性知道极少。 唯一确定的是,不要去面对它。 “既然如此,就直接去江南道吧。到了那里,稍作探查,再行卦算便是了。” ...... 基于以上,夏极在留下了诸多的护山树妖后,就离开了。 如今,在肉的“揠苗助长”之下,整个世界的力量层次都在提高,武当也在提高。 通过因果之瞳,他能看到武当那三位参宴者正在稳步提升,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庄鱼曾经和他说过的话“真相,远非你所见”。 那么... 魔女盛宴举办的目的难道还真就是提高全民的力量? 但这太荒谬了,每当想起漫天神佛的血肉通过那一棵诡异山庄的黑暗蟠桃树结出桃子,再在众生生命献祭之下落于人间,他都会感到一种充斥着诡秘和邪异的感觉。 可这份诡秘,也许隐喻着世界的真相。 现在的他还无法窥视那么多。 可这没关系,他如今正在修行的道上,退不得,只能进,一直前进,终究会抵达真相的门前。 而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他留下的一百多个树妖已经足够了。 因为这些树妖在力量上是可以匹配四境一阶的存在的... ... ... 数日后。 江南道。 红叶城。 盛夏时分,暴雨之后,蝉鸣再起。 银发小女孩和紫裙少女站在天桥边买糖葫芦。 紫裙少女一个劲地嘀咕着要去买带舞带的霓裳,再配一把团扇,圆一圆花魁的梦。 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被美妇推着,正停在石板拱桥中央眺望着远处风景。 夏极团的人已经到场了江南道。 现在是自由活动和购物时间。 夏极并没有立刻行动,一来芥子世界的湖床还没彻底挖好,二来他想对那条大江了解更多,然后在卦算之后,再去取水。 他时而坐在一间茶馆子饮茶,时而在街道上走动,时而来到远方的渡口,倾听着一些信息,以了解这个城市真实的一面,以及人们对于那正泛滥着水灾的大江的看法。 在这些谈话之中, 他很快了解到了不少情况。 这里的形势很简单,水灾爆发,淹没了两岸诸多人,而此时的江中有着不少水伥还有水妖,迫于生计的人只敢在近江处打鱼,更多的难民则是往内陆逃着。 江南道除了几座大城市外,其他地方都颇为混乱,红叶城因为有着江南道大将军的府邸,故而非常安全。 而造成这种混乱的原因有二。 第一是洪水之天灾。 第二则是人祸了。 洪水天灾自不必再说。 这人祸则是起源于西方爆发的一场战乱。 去往黑龙泰山祭拜的皇帝被卷入了某一场规模极大的刺杀之中,刺杀者的头目号称是刘大天王,而这刘大天王的发迹之处则正是在这江南道。 皇帝返回后,缓过神来,龙颜大怒,命令江南道大将军击杀那刘大天王... 同时又派遣了一些皇朝精英入场,准备协助击杀刘大天王。 这样关于人祸的信息并不接近真相,而都是一些零星的说辞,以及说话人的猜测。 真相是什么,胜败是什么,刘大天王,皇帝,江南道大将军之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入场的皇朝精英又是什么,没人知道。 甚至就连这红叶城的人也已经很久没见到大将军了。 按理说,大将军应该在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以击败那位刺杀皇帝的刘大天王。 可是,大将军却如同消失了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要不是如今的红叶城还维持着良好的秩序,要不是偶尔有人还能见到大将军府里的大将军,人们都要怀疑大将军不见了。 气氛如此的诡异,各种内部的原因导致普通人根本看不懂这一局面。 夏极也没想看懂,他准备再看看,等到芥子世界的湖床挖好之后,就去江上取水。 至于这里的刘大天王,大将军,还有皇帝的事,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主要就是再确认下江上有没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是不是龙的地域之类的信息。 深夜, 他回到寄居的客栈。 而夏极团的其他人自都是回了日夜施工的芥子世界里了。 这客栈建于一处高地上,周边树影憧憧,而距离江面的直线距离约有千余米,夏极站在四楼的厢房可以清晰地看到江面。 圆形木棱窗开着, 透明油纸的床面显出月夜的背景。 夜风习习里,夏极倚窗而坐,看着远处乌黑的江面。 粼粼白月光,似鱼龙静舞。 他取出今日在古街买到的一些地方志看了起来。 前半夜,小二来敲了次门,问需不需要吃夜茶。 夏极回了声不必,小二就走了。 夜色逐渐深沉。 夏极也已把薄薄的地方志看完了。 内容很简单,顶多有些妖怪作祟引发的奇闻怪谈,可以说是没什么收获了。 他合上书册。 远处街道传来三更的锣响,在幽寂的城里显得刺耳。 这是过午夜了。 尽管如此,夏极却没有半点要睡的感觉。 窗外越来越静,夏日熏风也逐渐变冷。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夏极继续观察了。 小片刻后,他关上了窗,周身火焰升腾而起,燃烧掉体表的汗渍和衣服上的尘埃,然后就直接上了床,拉上帐帘,盘膝坐在内里的竹席上。 既然了解大概情况了,那么...是时候动用卦算了。 夏极一念进入芥子世界,直接转动真实陀螺,陀螺很快倒下。 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使用。 碎片升起, 两重卦景呈现在他眼前,意味着他可以连续进行两次卦算,且每次的时间为四个月。 这足够他将此处的情况弄清楚了,只要他不离开这附近的区域,试图去窥探远方的秘密,那么...就不会惊动四十人。 ... ... 第一次卦算世界展开。 夏极睁眼,离开了芥子世界,再度出现在了这红叶城临江客栈的厢房里。 四周的一切如同真实一般,里面的所有人也都如同真实一般,如果不是真实陀螺,真的极难判定这边是虚假的世界。 夏极再转动了一下真实陀螺,陀螺不停旋转,再不停下。 夏极收起陀螺,心念一动,化作盘古,然后裹着一袭暗金斗篷从厢房窗口一跃而下,落在了青砖瓦道的街面上。 江风习习,江堤上则是种植着茂盛的树木植被,如今在盛夏时分看起来黑黢黢的,如同一堵黑暗的墙。 走了一会儿, 夏极忽然听到江边的风传来女子的呼救声和男子的呵斥声,紧接着则是女子闷哼声,显然那女子被打晕了。 显然,红叶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而入夜后的江边则是最好的作案地点。 虽然是卦算的世界里,但夏极知道如果自己回归了,还是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在知道这样的情景却袖手旁观,他于心有亏,那么...自然要出手。 于是,他一步踏出,来到了江边。 果然,江边正有两男一女。 两男都是乞丐打扮,正目露淫邪之光,那女子却是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姑娘,从身上穿着来看,极可能是某个富裕人家的小姐。 两名乞丐看到黑影出现,都愣了愣,再看到那黑影的魁梧身形,放弃了突袭的打算... 其中一人上前道:“这位大侠,此女乃是红叶城城主的次女,平时作恶多端,我兄弟两人将她掳出,不过是行侠义之举,为民除害罢了。” 夏极看着这等侠义之举,也不打算深入了解,直接施加惩戒,再将少女丢到安全的地方就是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方的黑暗里传来。 “作恶多端?” “明明是这小姑娘不谙人心险恶,不顾家里反对,平时拿钱救济你们,你们得寸进尺。而今晚,她也是被你们骗出来的...好一个作恶多端,好一个侠义之举!” 夏极舒了口气。 看来等到了现实世界里,即便遇到了,他也不需要出手了,因为有人会救。 既然如此,他就准备离开了。 然而... 他心中念头才这么一动,就看到了一道剑光。 那是真正的光。 快到极致的光。 难以言喻的光。 在那光之前,时间和念头都静止了。 光闪过的时候,那两名乞丐的头颅就飞了起来,血花炸开,但江水即刻就会涨潮,即便无人处理,也会把这两具尸体卷落江中,作鱼虾口中之食。 夏极莫名地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换做他...他居然也无法反应过来。 这就邪门了... 夏极下意识地就侧头看向那走来的女子轮廓。 月光下,来人身形高挑,长发垂肩,紧并有力的长腿如优雅狩猎的云豹,手中长剑犹然滴血,而她左手还抓着一把未曾出鞘的剑。 优雅的身姿逐渐清晰,娇美的面孔也显现出来。 雪白如羊脂玉色的脸上,两颗慈悲而魅惑的泪痣清晰无比。 一股邪门到家的感觉从夏极心底升腾而起。 是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但现在,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被扩展了。 来人, 他认识。 很熟。 但此时,却很陌生。 因为... 来人,正是虞清竹。 可是,真正的虞清竹还在芥子世界里... 那么,这个虞清竹又是谁? 她这一身强到可怕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或者说,只是相貌、气质、身高、武器相像么? 那娇美女子没有管夏极,哪怕他此时戴着盘古的面具,她也没管。 她抖落雄剑上的血,回剑入鞘,然后弯腰扛起那少女,便要远去... 可是似乎察觉了什么,她侧头看向夏极,问:“我认识你吗?” 夏极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娇美女子道:“虞清竹。” 夏极一念撤去面具,露出容貌,问:“那你认识我么?” 惨白月光下,江面波光粼粼,而江畔的两人,一人魁梧似黑色小山,一人娇美如冰霜雕塑,两人静静对视,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 然后,夏极看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娇美女子绽放笑容,苦笑,而悲伤和思念的泪水则顺着双颊留下... 她在笑着流泪,而声音里则是带着颤抖道:“夏极...你还活着...我...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太好了...” “太好了......” 她擦去眼泪,道:“我先把这姑娘送回去,你一起来吗?” 夏极看不出破绽,似乎眼前这位就是他小师姑。 如果真的虞清竹不在他芥子世界里,他几乎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是,真正的虞清竹却偏偏在... 想到这里是卦算世界,夏极决定试一试。 于是,他道:“我在这儿等你。” 虞清竹扛着那女子,侧头看向他,柔声道:“好...” 片刻后。 虞清竹返回了,和他肩并肩站在江边。 江水缱绻,拍打这漆黑的沙地,几块江边巨岩被月光落照成影,斜投在银白蜿蜒的江岸线上。 夏极能在这里待四个月,所以他有的是耐心... 他一句话都没说,而是在等着这个虞清竹先开口。 果然, 虞清竹开口了。 第一句话,就让夏极这古井无波的心动了。 不是他不够沉稳,而是这一位实在语出惊人。 虞清竹道:“之前...你有见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吧?” 她稍稍顿了顿,侧头郑重道:“小心她...因为,我之前也见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但幸亏我反应的快,没有被那个你给带走。” 见夏极沉默, 虞清竹抬手一招,远处的林叶被她吸引飞了过来。 她抓着那薄薄的绿叶凑到了薄薄的唇边,闭目轻哼。 一曲“落定”悠扬地飘出,随着清凉的盛夏江风,悠然而远,如天边的云。 夏极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里藏满了陷阱,大多是只有他和真正的虞清竹才知道的事。 结果, 片刻后, 夏极彻底无法分清真假了。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才是真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你的力量怎么会突然这么强大?” 虞清竹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离开武当后,坐火车去皇都试图寻找珍太妃告知夏极死去的真相,结果去到皇都却扑了个空,后来阴差阳错在皇都被邀请参加了一个宴会,宴会之后,她就觉得实力暴涨,然后则是到处云游,一边寻找珍太妃,一边想着寻回自己的心... 这一晃就是一年半,当初的痛楚被稍稍放下了,而她也在斩妖除魔之中获得了充实感,最近听闻大江水域出现不少妖精,所以前来,却不想碰到了夏极。 夏极听完之后... 觉得毫无破绽。 他几乎已经觉得芥子世界里的虞清竹是假的了。 否则,这茫茫世界,人那么多,凭什么就他和虞清竹能巧遇?不仅上了同一列火车,还是面对面坐着。 太巧了。 巧合的有诈。 而面前这个,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虞清竹说完这些,长舒一口气,双目含着激动的泪光,转身看向夏极道:“今后,我随你一起。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夏极忽道:“你的火德星君箓章呢?” 虞清竹垂首,咬着嘴唇道:“在火车上被偷了。” 夏极深深看了她一眼。 虞清竹忽道:“我知道了...那个假的我一定还在你身边,所以...你怀疑我是假的?但是,那个假的我如此可怕,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偷了我的箓章呢?” 夏极又问了这虞清竹箓章被偷的日期。 然后两相比照,居然就是他和另一个虞清竹见面的当天... 如此一来,完全无法证实了。 最关键的是,他完全无法确认芥子世界那个是不是假的,如果是...那岂不是非常危险?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夏极决定处处看。 于是,两人一同返回了红叶城的江边客栈。 白天一同外出,晚上一同归来。 数日后... 夏极觉得更悚然了。 这个虞清竹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一次的卦算,他本想着去试试取江水会遇到什么,没想到却意外碰上了这样的事。 考虑到现在是卦算世界,他就决定干脆让芥子世界里的虞清竹也出来,两人面对面,说不定真假自辨。 可是, 夏极转念一想,又想到了苏太上的那句话: ————若是遇到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事,那么推给六座山庄基本上都不会有错。 面前这真假虞清竹,明显是匪夷所思的事,也明显可以推给那六座山庄... 而六座山庄的存在神通广大,夏极无法确保两个虞清竹见面了会发生什么。 若是相互对杀,那么,假的那个很可能杀死真的那个...而杀死之后,真的那个还会不会复活...他就无法保证了。 至于因果之眼为何当初没看到这个虞清竹,也可以解释为那六座山庄的力量在作祟... 此事...无解。 156~157.王母骨,桃花庄,一千人(8300字-求订阅) 卦算世界。 江南道,红叶城郊外,延绵荒山之间点缀着一点红瓦白柱的凉亭。 亭中,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并肩而立。 男子雄壮沉稳,左手抱着本大部头书,女子高挑娇美,背后负着交叉的雌雄双剑。 盛夏的风吹起远处浪潮的哗哗声,这一对儿站在一处显出一种奇异的般配感。 这种般配感说不清道不明...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感。 让任何人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俩若不做夫妻,实在天理难容。 夏极自己也察觉了这种异常,甚至他和芥子世界里的虞清竹相伴时都没有这种异常的感觉...... 芥子世界里的虞清竹永远在追赶,永远在努力,在奋斗,在秉持着压力苦修。 而他身侧的这位虞清竹,却莫名地给他一种与他并肩的感觉,甚至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感。 他现在是四境六阶,而这虞清竹也绝不差... 这强烈到如是要烙印在心头的和谐感觉,让他生出了一种同样强烈的警惕。 可是,他完全无法挑刺,因为他在尝试着开启【因果之瞳】后,发现自己和这位虞清竹之间居然也链接上了因果,而且显示的信息完全符合她所说的话。 此时... 两人皆无言,唯听远处传来绿叶海和浊黄浪涛糅杂在一起“哗哗”声。 这声伴随着光影,在这乱世的江南道上呈现出一派美好而短暂的和平感。 而这江南盛夏图,亦是成了两人的背景。 使得两人宛如一卷水墨里,登高远眺的璧人。 ...... 这几日里,两人经过了交谈,也是彼此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如今来这望江亭,也是为了再观察一下大江罢了。 虞清竹开口道:“所以说,夏极你是来找一片适合取走的水域,可是又担心惹来麻烦...” 夏极点点头。 气氛稍有沉默。 虞清竹瞳孔里露出思索之色,阳光在她侧身照出一片神秘而璀璨的轮廓... 忽地,她道:“我知道有一处水域,很适合你取走。” 夏极问:“什么水域?” 虞清竹沉吟道:“这些日子,我在江南道游历,听闻江心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纯白色水域。那水域和周围浊黄的江水格格不入,而少数胆大且命大的渔夫带回了一些关于那水域的消息。 他们说,那纯白水域宛有轻歌曼舞、天女奏乐,其中仙气渺渺,好似天上仙宫落凡尘,很是了不得。 我在想,你若是追求一个好的水域,那么...这纯白水域定然是好的选择。” 独立的纯白水域? 轻歌曼舞,天女奏乐? 夏极虽然不惹事,但不怕事,这凑上门的异物他还不至于只是听到可能存在危险,就立刻逃跑。 他虽然才二十四岁,但他的时间完全是折叠着的,而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他拥有了研究的好奇心。 否则,他也不会让共工去取回祝融被四十人吞噬后的骸骨,并且还放在瀑布秘境。 其次,这里是卦算世界。 再其次,他刚刚签到的【替死小人】,可以为他挡下三次必死的局面。 夏极沉吟了下,侧头看向虞清竹。 这娇美、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刚好比他矮小半个头。 “你有什么打算?” “租一艘渔船,我们一同前往,江上虽有水伥水妖,但对你我而言,不值一提。这样的信息本就极少,再在外面搜集信息,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夏极想了想温和道:“这样的危险的地方,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虞清竹感受到心爱男人的关心,娇羞地低下了头,但是她旋即抬头正视着他的眸子,如是鼓起勇气道:“我想你。” 莫名其妙的三个字,突然撒下的狗粮让夏极愕然了下。 虞清竹脸颊涨的通红,雪白如天鹅的脖颈都红了,她却还是没有挪开目光,将她的一切相思之情,她的一切心思,以及再黄粱一梦中的事迹全部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她道:“我一直很想你。” 夏极:... 虞清竹没等来回应,柔声道:“我想你是我的事,所以...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想跟着,哪怕再危险,我也会守护在你身侧,和你一起面对。”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虞清竹,夏极说不定已经拥抱她了,毕竟小师姑的心意和情意他都懂,对他好的人,他心底再清楚不过了。 但如今的世上有两个虞清竹。 短暂的沉默后,情意被收起。 之后, 两人根据计划,租了艘渔船。 在向一些渔民问清楚江心情况、当地潮汐、暗礁水文、淤积泥沙、航道吃水等情况之后, 两人在白天清晨,趁着落潮时,坐上渔船,往江心而去。 至于船只动力这种事,非常简单。 夏极动用六阶能力“创造”,捏出了十几个水人。 这些小水人在水中那是就如在家中,它们直接推着渔船前进,又快又稳。 一路上,自然有不少不长眼的水妖水伥靠近,虞清竹说水人是夏极捏的,这沿路的小东西就让她来处理。 然后,她剑都不拔,周身无形破体之剑气笼罩了渔船四周数百米,但凡靠近的水妖水伥还在远处就会被直接斩杀。 虞清竹看起来非常轻松,好似动用笼罩这数百米的剑气,就如同呼吸一样。 在这样高效且安稳的航行下,渔船很快来到了江心。 果然,恰如虞清竹所说,江心有一方纯白水域,这水域呈现球状,在江心之下约莫一两米的地方,而整个儿算是很大了。 此时,芥子世界里,树妖们已经把湖床挖好了。 一千两百多里长的湖容纳这水域,可谓是绰绰有余,甚至还差了不少。 夏极观察了一会儿,这水域果然是内里影影霍霍,好似有天女奏乐,轻歌曼舞,纯白营造出了一种纯洁的神圣感,只不过在这浊黄的江水中心却显得古怪而危险。 他看向虞清竹。 虞清竹摇摇头,显然也不清楚这是什么。 遇事不决,他决定请太上这位老人家出来问问。 这里反正是卦算世界。 于是,太上出现在了渔船上。 虞清竹早知夏极有个小世界,所以也不少见多怪。 银发小女孩看了一会儿那水域,又指挥着船绕行了一会儿,这才用稚嫩的声音道:“若老身没看错,这定是六异之中的异水。 此处隐约见天女奏乐曼舞,外围纯白不过是中心池水所至。 此水...很可能便是神话之中的瑶池圣水。 而传说之中的蟠桃树就是生于这圣水之中,受圣水滋润,而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 夏极已经明白这是个好东西,刚好和芥子世界里的白蟠桃小芽般配,而且也是颇为适合他修炼【海经】的异水,毕竟能够滋养白蟠桃树的水自然不会再带来乱七八糟的邪异。 但问题来了, 怎么取? 他想的时候,太上则是好奇地看向这个虞清竹。 虞清竹也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银发小女孩。 两人视线触碰了下,就分开了。 三人开始商量怎么进去。 想来想去,也实在不存在什么好办法。 这片水域就在这儿,除了直接往里冲,还真没其他路子。 夏极站在船头,已有决意。 抬手指尖,他从芥子世界里唤出了傀儡共工,傀儡共工在改造前就是四境三阶的实力,在添加了盘古骸骨和木剑寒渊之后,她的实力虽然无法通过寻常的境界法区分,但绝对是远超普通四境三阶了。 夏极决定让共工先去试试,他和共工存在共感,共工所见所听,即他所见所听。 娇小的蓝瞳少女走到前方,拍了拍腰间。 嗡嗡嗡... 蜜蜂般的声音后,诸多瓜子妖飞了出来,直接一头扎入那纯白水域。 然后一个都没回来。 傀儡共工蹙眉,她心念一动,腰间的黑甲蔓藤则是游了下来,一边困束在船头,一边则是捆着她的腰,就如即将下水的潜水员困住腰的绳索。 待绑定后,傀儡共工拔出一对枪刃,往前踏步而出。 凡她踏过,江水成冰。 几步之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通往纯白水域的厚重寒冰阶梯。 傀儡共工走到阶梯口,看向这泡泡状的水域之中。 嗖!! 一张雪白的脸忽地贴在了水域内里的边缘,双瞳直勾勾盯向傀儡共工。 尖锐的毛骨悚然的恐惧氛围忽地炸开了。 若是普通人,已经吓瘫了。 但这里...没有普通人。 傀儡共工侧头看向夏极,恭敬问:“主人,我要进去吗?” 夏极观察着那张贴在水膜边缘的脸,有一种解剖它的冲动,或许能有收获。 他正思索着的时候,身侧一道清亮的银光已经激射而出... 虞清竹黑发逆舞,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静静看向水域里的那张脸,而双手异呈现出“千手观音”之姿...或者说是太快了,快到她拔出的雌雄双剑在半空化作了一重又一重的幻影,又或者说这就是她独有的剑相,再或者说这是她食肉之后获得的力量。 千把剑,瞬间撕裂了纯白水域。 虞清竹已直接进入了这瑶池异水之中。 她的进入,好似血肉丢入了鲨鱼池,一瞬间,那诸多轻歌曼舞的天女纷纷向她追逐而来,再无之前的神圣纯洁感。 夏极愣了下,收起书摘下眼镜,一把抄起太上丢回了芥子世界,然后也进入了瑶池异水的水域之中,傀儡共工紧随其后。 瑶池水域里果然是一方秘境,中央是瑶池,而周边则是水边林地。 见又有人进来,更多的天女扑来,开始攻击夏极和共工。 交手之后,夏极才发现这些天女已经疯了。 她们毫无理智。 而轻歌曼舞很可能也是她们的一种惯性。 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这些发疯的天女实力从“一个宗木灵”到“十几个宗木灵”不等,虽然强大,但却不够他和虞清竹杀。 尤其是虞清竹, 她杀戮的效率太高了,甚至比未曾展露本体的夏极还高。 娇美冷艳的面容,优雅的踏步,轻缓的脚步每一步踏出,都如是一个火力密集的堡垒在移动,她周身一方区域,直接就是剑域,密密麻麻的剑,入目皆是剑。 剑相纵横,而不时还有一道道人影从她周身飞出,恍如千万人在一同出手... 而她的手臂更是显出一千之多,千手执剑,其场景何其壮观。 夏极就低调多了。 他目前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黑火,配上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让他的速度如是在闪现,黑火则是吞噬一切物质的秒杀。 很快,发疯的天女就被清扫一空。 然后,水中又出现了腾腾的雾气,七个穿着明显不同的天女破水而出,面目狰狞地向两人走来... 这一次的天女实力明显达到了“上百个宗木灵”的水准,共工已经扛不住了。 夏极随手收回了共工,然后和虞清竹两人配合,形成了二打七的局面。 一番苦战后, 这七个天女也全军覆没。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的鲜血。 夏极黑火一扫,所有鲜血就蒸发了。 见到虞清竹无法清除,他伸手搭在了这个虞清竹肩上。 而这个虞清竹也没有躲闪,任由他搭着。 黑火扫过,虞清竹身上的鲜血也全然蒸发不见。 从始至终,她竟都没有露出半分警惕,显然是信任夏极到了极致。 白衣的娇美女子柔声道:“去吧...你取水的时候,我会守着你。” 夏极应了声,有这个虞清竹把风,他莫名地感到很放心,因为这个虞清竹实力当真是强大... 他走到那池水边,只见水面平静如镜、无有瑕疵、洁净成云,内里宛有瑰丽彩霞静静流淌,既是水面,又如一方天空... 而浩渺的灵气与纯粹之感蒸腾而起,让人心旷神怡,显然是一等一的异水。 但他想到了刚刚那些发了疯的天女... 她们是如何发疯的? 如果只是停留在这个秘境里,应该不会发疯才是吧? 于是,他也不急躁,盘膝坐下,开始进行“水样分析”。 傀儡术之中有着详细的物质分析法,而他已经异常熟练了。 一天之后,他完成了“水样分析”,面容变得古怪。 这一池的液体...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 但是,却和一般的水不同,在拥有着正常水的功能之上,还存在着诸多纯净无比的神秘能量,但并没有半点邪恶之感,反倒是一种“天地之精华”的感觉。 考虑到还在卦算世界里,夏极直接将这“瑶池神水”吸入了芥子世界,浇灌入了那湖床之中。 顿时间,湖床被灌满了,虽然水位很浅,但产生的水汽无比浓郁,夏极稍作感应,就知道这水汽已经足够修炼【海经】了。 而随着这瑶池被吸干“瑶池神水”,裸露的河床出现了一具完整的白玉色尸骸。 那尸骸作侧卧相,一双腿骨紧并着,若是个女子,当是姿态优美地卧在贵妃榻上,当然,也可能是身形匀称的太监。 只不过结合有关天上诸神以及瑶池的神话记载,这个骸骨很可能就是此间主人的。 而瑶池的主人,就是西王母。 不过,这不重要。 夏极纵身跃入河床,停在那白玉色尸骸旁,取出手术刀,准备直接割下一段儿进行现场研究,毕竟这已经成职业习惯了。 然而,这个骸骨真的是硬邦邦的...手术刀居然怎么都割不开。 夏极用上了黑火。 还是割不开。 他一扬手,黑火融化了手术刀,转瞬被重塑成了一个锯子... 他一脚踩着白玉色骸骨,一手持着锯子,“咔咔咔”地锯了一会儿,这骸骨居然还是没有产生半点痕迹。 要知道,这黑火可是连盘古的骨头都能割开的,为什么割不开这个呢? 夏极略作思索,心底大概有数了。 盘古的骨头风干了不知多少年,而这未知存在的白玉色骨头在生机之力雄浑无比的“瑶池神水”里浸泡了不知多少年,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而他可不会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发挥罗睺吞日炎的全部力量... 在获得盘古传承的梦境里,他可是看到了吞噬星空宇宙的黑火。 那黑火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罗睺吞日炎。 自己显然距离那程度还远得很。 所以,割不开这样的骨头也算正常。 夏极一抬手,把这白玉骸骨暂存入了一个玻璃容器,然后收入了芥子世界东部的研究区域,和之前的黑龙鳞放在一起,以待观察会否出现异常。 若有,则提前警惕和相处应对办法,若无,则回到现实后依然取来封存。 随后,夏极又开始进行整体大搬迁。 毕竟,这秘境里灵气太足了,草是灵草,树是灵树,花是灵花,就连土都是灵土。 夏极一样都不准备放过,他准备全部搬到他的芥子世界里。 半日功夫后... 瑶池秘境被搬光了。 纯白的水域只剩稀薄的残存灵气维持,没一会儿就破碎了,突兀的水心空洞形成了漩涡。 而在漩涡形成之前,夏极已经出了水域,抓着虞清竹丢上了渔船,然后又抓着渔船往远处抛去,他则是一踏水面凌空而起,在半空之中踩踏到了渔船上。 漩涡悬起时,两人一船已经在很远处了。 瑶池神水,加上这一整个秘境的灵草灵花... 顿时间,正在修炼的虞清竹只觉灵气又是大增,修行的速度又增快了不少。 如此... 事情算是完美解决, 夏极也是满载而归。 除了多出了一个虞清竹,其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了。 能够停留在卦算世界里的时间还有三个多月,夏极决定用剩下的时间来看看后续风险和隐患,同时试图找出“真假虞清竹”的真相。 时间流逝, 外面的事情时一波接一波,主要是皇朝和刘大天王在交锋,而江南道大将军居然意外的是刘大天王的人。 但对夏极观察的对象来说,没有半点异常。 两个虞清竹都很正常。 当然,他不可能让两人见面。 为了远离这乱世的动荡,他与在江边重逢的虞清竹返回了武当山,在后山悄悄住下,这一晃就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时入九月,已值初秋,风已不再熏热,而是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阴冷,满山绿叶亦有了走向死亡的灰败之色。 这一天,铁灰色苍云密布于天,反常的雷雨倾盆而下,电蛇不停窜过,照耀的天地一片惨白。 丝丝寒意从不知名的角落滋生而出,竟有几分凛冬刺骨的深寒,而雨打山林反衬出的寂静非但不给人以世外桃源之感,反倒是让人生出一种死者之国的感觉。 风吹过,整座武当山里好像藏了无数哭丧的女人,尖叫着哀嚎着,让人只觉背脊凉嗖嗖的,有些毛骨悚然。 而蜿蜒如蛇的山道上,夏极正和虞清竹并肩走着,显出一种充满夫妻相的和谐感。 忽然,一股奇异而强烈的感觉传递而来。 夏极一步踏出,下一步却已经走入了一片桃花林。 他再回头,却已经没了道路,就连虞清竹也不见了。 夏极也没慌,他本能地就想着研究这边的桃花林看看,但心念才一动,就发现芥子世界的出入口也消失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于他心底生出。 他再尝试着运用异火,却发现异火也无法使用。 他的一切超凡的力量都如消失了,而成了个普通人。 夏极静候了片刻,四处观察,却发现没有变化,考虑到这里还是卦算世界以及【替死小鬼】的存在,他顺着桃花林往前走了数百步,只见这林子里竟没有一棵杂树,风吹过,漫天桃花飞着,极美。 前一刻还是萧索秋雨,下一刻却已是春日飞花。 此情此景,何其诡异。 但既来之,则安之。 夏极很淡定地顺着这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往前踏行。 小片刻后,他走到了尽头。 尽头有一座小山,小山后面有光亮和人声传来。 夏极走了进去。 小山入口很狭窄,需要侧身踮脚才能通行。 数十步之后,却豁然开朗。 映入夏极眼眸的是一片画风和谐的村落,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历历在目,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更有男男女女在道路之间往来走动。 一股田园诗意的恬淡犹然之风扑面而来。 夏极捏了捏拳,发现还是没有力量,而那些行走的男男女女也不像有力量的样子。 他在卦算世界里这么久,在武当后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略作观察,决定上前去询问。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夏极~~~夏极~~~~~” 毛骨悚然的寒气顿时升起。 这声音是虞清竹的! 夏极侧头,只见一个白衣村姑正站在乡间小道上笑着对他挥手。 这村姑正是虞清竹! 虞清竹边挥手边跑到他身侧。 夏极问:“这是哪儿?” 虞清竹奇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呀,你怎么了?” 说着,白衣村姑抬起娇美的脸庞,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自顾自地说:“我娘挺满意你呢,今天中午她要请你来我家作客呢... 还有... 还有那个... 你我都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我娘今天肯定要说这个事。 我是我家最小的,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已经单独住出去了,不过今天中午他们也会来,想看看你呢。” 夏极问:“你的双剑呢?” 虞清竹奇道:“什么双剑?” 忽地,她恍然道:“你是说我们在幻星海里看到的场景吗? 唔...也是呢。 在幻星海里,我是一个背着双剑的道姑,你是一个总揣着书、戴着眼镜的大个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惊奇道:“不会吧?你不会还沉浸在那个幻境里吧?” 夏极露出一丝疑惑。 虞清竹急忙拉住他的手往远处跑去。 一路上,不少男男女女都侧头看向两人,露出友善的笑容。 很快,两人到了一个农舍前。 竹篱笆在阳光里落下稀疏的光影,内里有个妇人正在清洗一只刚刚杀了的鸡。 夏极抬头看去,只见这妇人相貌和虞清竹半点都不像,但却有一种慈祥的感觉。 “娘,不好了,夏极他...他还沉浸在幻星海的幻境里。”虞清竹很慌张。 那慈祥的妇人却笑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清竹,你带夏极去屋里坐,一会儿你哥哥姐姐还要回来...” 见夏极正在观察她,妇人又笑道:“不要拘束,你我两家都已经把亲事说好了,过几天办了婚礼,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夏极:... 虞清竹道:“怎么了?” 夏极道:“我家有什么人?” 虞清竹道:“你有一个妹妹,一个姐姐,一个爹,一个娘,还有一个奶奶,一个爷爷,一个太奶奶,一个太爷......你这个都不记得了么?” 夏极:...... 他想了想问:“我娘叫什么?” 虞清竹担心地看着他,然后缓缓道:“你娘叫元碧霞。” 元碧霞? 陌生的名字... 夏极道:“我爹呢?” “夏绝。” “我妹妹呢?” “夏苏苏。” “我姐姐呢?” “夏红红。” 陌生的名字... 统统是陌生的名字... 很快,两人入了屋,没多久虞清竹的哥哥姐姐也来了,夏极沉默地坐着,另三人随意聊着。 聊得内容大体是虞清竹想要学些基本武功,可是天赋不行,那边的男人则说他已经掌握了一点拳法,不过又说这拳法只能强身健体,而那边和虞清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则说她对武功不感兴趣。 在知道夏极还沉沦在幻星海的幻境之后,那一男一女又笑笑着报了下名字。 男人,也就是虞清竹的哥哥,叫虚归藏,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跟了奶奶姓。 而女人,也就是虞清竹的姐姐,叫虞渊。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 夏极的头脑依然很清楚,他也放开了,准备死后回归...可是此时这场景让他又不敢轻易去死...万一,万一这里是真的呢? 一顿午餐后, 夏极试着提出去幻星海的要求。 虞清竹很爽快的答应了,两人同行,很快登临了村子后的一座高山。 从高山上往回俯瞰,隐约能感到这村落如是一座整体的山庄。 很快,两人来到了悬崖边。 悬崖外...是星辰。 而悬崖上竟然还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 虞清竹道:“在这里盘膝闭目,就可以进入幻星海的幻境了,不过在幻境里可是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事...” 夏极自然想再试试,他心底有太多疑惑。 虞清竹不放心,自然陪着他。 两人一同盘膝闭目。 ...... 夏极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一种穿透了某个迷雾而回归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后, 他看到自己站在了武当山石阶的冰风冷雨里。 背着双剑的虞清竹正站在他身侧。 两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去。 之后,夏极试探着询问虞清竹有关那个村落的事,但虞清竹却什么都不记得... 夏极则是还记着“虚归藏”“虞渊”“夏绝”“元碧霞”“夏红红”“夏苏苏”这几个名字,然后试图弄明白他们是谁。 然而,武当藏书里并没有寻到这些名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几天就是从卦象世界里脱离的时候了。 夏极只觉做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梦。 但,这梦终归要醒了。 醒来之后,他就还没有见过这个虞清竹。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在武当后山漫步... 忽然, 一股极端阴冷的大恐怖涌上他的心头。 旋即, 他就睁开了眼。 双瞳茫然地看着面前芥子世界里的画面... 还有一重正在慢慢熄灭的卦景。 以及,他体内【替死小鬼】传来的破碎之声。 ...... 他在卦算世界里,忽然死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袭击的就死了? 可是,在卦算世界里的死亡只能提前中止卦算罢了。 但,后果远非如此!! 【替死小鬼】破碎一次,意味着他在现实世界里也死了一次!!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夏极回忆起卦算世界里进入的那个地方... 那农舍田园的山中世界,越发地像是山庄。 “是六座山庄之一么?” “虞清竹...” “那个虞清竹是假的...” “那么,一定要避开她...” “可是,这山庄的规律是什么,为什么又会有和虞清竹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又为何会找到我...” “不...” 夏极揉了揉额头。 不是一模一样,而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去怀疑那个虞清竹是假的。 沉思许久,不得结果。 夏极从芥子世界里走出,回到了红叶城江边客栈的床榻上。 此时,已过三更天,若是夏极外出往江边走去,会看到两个欺负富家女的乞丐,还会遇到那个虞清竹... 他不会去了。 而就在此时... 另一股诡谲到了极致的阴森气氛突兀地弥漫了开来。 纱帐外,整齐地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眼看去,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人,这一千人拥挤无比地挤在一起,姿势神色,全然一致。 夏极只听【替死小鬼】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他... 又死了一次。 -- -- ps :非常感谢盟主“书友20210603185104096”的支持,这本书即便成绩再怎么不好,小水也会坚持写下去的...坚信有趣,完整,逻辑世界观自洽的故事,终归会吸引来更多书友,谢谢你。 说两句吧 本书应该算以110章为中界线, 110章之前基本算是彻头彻尾略带凡尔赛的无敌文(虽然埋了不少伏笔)。 110章到122章,算是一个世界的铺开。 122章随着先天八卦镜的出现,世界的深度就算是无限加深了,而不再是无敌文了。 当然,这个“不再是无敌文”并不是说“前面金丹被吹爆,后面金丹多如狗”这种,而是在世界展开后,展露出来的一种悬疑感。 在这种情况下,主角依然无敌。 但却又不得不遵循着一些禁忌。 那些禁忌本身有没有理智,有没有目的都还在迷雾之中。 而这一切,往上又通达了整个世界观和宇宙观。 ... 至于写作的感觉。 作者从上一本开始就略微迷茫,这一本依然是。 否则,不会出现这种“中界线”的割裂。 一方面,作者在想着无敌无敌无敌,毕竟习惯了。 另一方面,作者又觉得“无敌这种不遵循境界规律”的东西,实在不能说得上有意思,没有任何悬念,无论获得或者失去都不能称之为“爽快”。 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那种“别人不知道我很牛逼”,“主角也不知道自己多牛逼”,“幕后操纵过家家,可能还有更强大敌人,与空气进行生死搏斗,斗智斗勇”,“哎呀,一不小心居然怎么怎么”的暗嗖嗖的快感。 想要寻求方向,大抵就是日常,马甲之类的吧。 这是作者之前所做的事,所写的东西。 短篇可以,若是长篇的话,实在是极其容易陷入枯燥无味的地步。 因为,无敌就意味着换地图。 不停地无敌,就是不停地换。 而换地图,实在是很没意思的东西,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真的很没意思。 无敌,该是在某一阶段的内容,而不是通篇的内容。 而从一开始,就把主角代入无敌的层次,非常影响故事的整体设计和后续的思考。 所以, 作者想求变。 不是丢了自己过去的东西,而是要将过去的东西融合到新的里面。 所以,这一本才有了110,122章的转变吧... ...... 说实话吧, 从122章开始,作者个人觉得写的挺好的...甚至比前面的写得都要好(手动笑哭)。 但是,还是有很多问题,体现在各方面。 作者一边思考,一边写下去。 希望, 最终能给阅读本书的书友,带来一本宝藏吧。 158~159. 王朝兴衰,问苍茫神州谁主沉浮?(6600字-求订阅) 江南道,红叶城,临江客栈,厢房中。 夏极思索着。 其实,他在见到两个虞清竹时,就隐隐猜到和山庄有关,而他也正是因为有【替死小鬼】所以才决定去试一试水。 他想过死, 却没想过连死两次。 第二次死亡,是纱帐外的一千人。 从感觉来看,这一千人和之前的四十人,是一类,只不过数量变多了。 是因为他的力量强大,所以数量才变多的么? 这一次死亡,很清晰。 他就是死在这“一千人”手里。 可不清晰的是,这“一千人”为什么会出现? 他之前尝试过极多次,只要不去往很远的地方,不连续频繁的卦算,是不会遭遇“四十人”或者这“一千人”的。 那么,发生了什么才引起了“一千人”的注意? 夏极闭目,静静靠在黑夜的床榻上。 良久他吐出一个词:“桃花山庄。” “我在卦算世界里进入了桃花山庄...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因果,对于那一千人来说,会很清晰和敏感。” “如果我是在现实世界进入的,那么,这一千人很可能就不会有反映了。” ...... “那么,第一次死亡又是什么原因呢?” 夏极回忆着。 他脑海里闪过那一张张脸... 一张张只是出现在农家小院的长桌前的脸。 虞清竹,虞清竹的妈妈,虚归藏,虞渊,还有乡间小道上两侧的男男女女,幻星海外孤崖上的几道身影... 是它们中的某位出手了么? 良久, 夏极摇摇头。 排除掉那没有任何规律、彻底混乱的一丝丝可能。 如果它们如果真要动手,他很可能在才出山庄就会死亡。 如果真要困住他,那么他根本到不了返回的孤崖。 那如果不是他们出手,又是怎么回事? 又良久, 夏极舒了口气。 在极度缺乏信息的情况下,他没办法进行推断。 只能知道第一次死亡和进入了桃花山庄有关。 但这一次也并非没有收获, 首先是弄明白了瑶池的存在。 其次是知道另一个虞清竹是假的。 这个假的虞清竹就是桃花山庄的人。 她的一切都是谜。 而他,如果被这个假的虞清竹找到,十有八九还要被带到桃花山庄去。 他是真不想这么早和“六座山庄”扯上关系,但现在却似乎莫名其妙地扯上了... 那么... 如果再被寻到,直接自杀中止卦算就是了,事实上上一次他是没有发现异常,否则也早就自杀强行退出卦算世界了。 现在,夏极决定再来第二次卦算。 这总比在现实世界里被找上门要好。 毕竟危机还没有排除。 ... ... 一念进入芥子世界。 夏极盘膝坐在高崖上,再度展开先天八卦镜碎片。 一重卦景虽已黯淡。 第二重却又亮起。 约莫半分钟后... 他已在卦算世界经历了四个月。 他睁开了眼。 长舒一口气。 “没死...” ... ... 再踏出芥子世界。 这一次,纱帐外也没有一千人。 月光在木桌上投下圆床的影子。 气氛平和而宁静。 好似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夏极起身,身形一闪就出现在窗前,他伸手推窗,往外看去,凉爽的江风从远而来,江面波光粼粼,天地太平。 然后,他静静等着,数着。 在看到一道背负双剑的高挑黑影从远处走来街道时,他把窗户关上了。 那高挑黑影本是在街道走着,可忽然似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她竟然拐了拐弯,往临江客栈而来。 夏极见那黑影入了客栈,又打开窗,身形一闪便迅速远离了。 然后,他直接轻车熟路地往江上游而去。 上游,竟是停着两艘画舫。 画舫很长,足有五十多米,在画舫界算是庞然大物了,但也恰恰有此可以知晓画舫主人的身份不凡。 这两个画舫彼此间隔数百米,舫前都悬着灯笼,灯笼散发着柔和而令人心安的光,映照着平和如镜的水面。 夏极目光一扫,身形闪动。 左边画舫的垂帘如被风稍稍吹动了下,复又平静。 这帘子一掀一落的时间,夏极已然进入了画舫内... 他才入内,就感到一股叶浪迎面拍来。 那叶浪蕴藏着强大杀机,每一片都如锋利的刀,藏着已达四境实力的刀相,哗啦啦地向他割来。 一瞬间,空气都如变得粘稠,迎面的风好似凌迟的万千刀子,螺旋般激烈转着,成了绞肉的刃涡。 夏极摇摇头,这力量对他来说纯粹是过家家。 他随手探入这刀刃漩涡,手指点出。 啪。 一声轻响。 叶浪纷纷落地。 夏极手指点在一个青衣侍女的肩上。 而那侍女只觉穴道一麻,就躯体酥软而无法动弹了,她双眼里显出竖瞳,额头生出些淡青色鳞片,正冷冷看向他。 侍女感到被点了穴道,瞳孔里闪过怒意,正要做什么,却看到突然进入的黑衣男人对她摇了摇头。 侍女愣了愣... 这黑衣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但是... 好看又如何? 小姐可是在沐浴,这等半夜三更忽然闯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而且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那个贱妇的人!! 即便被点了穴道,她只要动用疯血,就可以挣脱,然后这舱里有的是盆栽。 只要有树木,她得授的力量,就可以无穷无尽地发挥。 青衣侍女准备动用疯血。 但这时,一道好听的年轻女子声音从远处珠帘后传来。 “青儿,莫要动手,先生若要杀你,你早已没命了。” 青衣侍女瞳孔里露出几分不信,她还没动用疯血呢! 珠帘后, 传来哗啦啦地沐浴声, 一道女子的剪影如诗似画般贴在珠帘上,显得很是唯美。 珠帘旁的衣架上还挂着一袭精致的纯白纱裙,一条黑色丝袜,还有一串散发着丝丝淡香的佛珠。 衣架下是一双小巧的黑色高跟鞋,只从鞋子大小来看,可以发现这鞋子主人的脚一定很小。 而这一套衣装在穿起后,必然带着一种前世民国名媛的风范,再加上那串佛珠,就更为这名媛风增添了几分禅意。 同时,这衣裳的要求也很高,尤其是气质。 若是气质不和,穿着这一套,只会显出不伦不类、不三不四的感觉。 可是... 夏极知道,这套衣裳的主人并不会如此。 相反,这套衣裳配她只是勉强合格了。 那好听的声音继续传来: “先生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夏极道:“一周之后,姑娘的赌斗有胜算么?” “先生莫非要帮我?”帘子后传来女子愣了下,笑着问,“那先生要什么?” 夏极道:“不要什么。” “那先生...难道是看上了吕雉?”女子笑着的声音继续传来。 夏极道:“未曾深交,谈何看上?” “是我孟浪了,但如今这乱世...若是没有目的,总令人担心吧? 有人爱财,有人爱色,有人爱权,有人追求力量...吕雉无财无权也没有力量资源,如今身陷囹圄,举步维艰,未来的路更是看不清晰。 而那位马大夫人就不同了,她什么都有。 若先生看中的也不是吕雉这一身皮囊,那应该是走错了画舫吧?” 声音很平静。 夏极笑道:“难道不能有其他的么?” 那自称吕雉的女子也笑道:“那又譬如...先生看中了我的资格,觉得我能胜出,所以才深夜前来? 可惜...连吕雉自己都不信呢。”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 夏极隔着纱帘看着这女子沐浴的剪影。 若是这女子知道之后的四个月她会如何,怕是就不会这么唉声叹气了。 事实上, 在第二次卦算世界里,夏极在前一个月,大体来说就做了一件事... 躲避那位虞清竹。 为了区分,他将那位称为噩梦虞清竹。 不知为什么,他和噩梦虞清竹之间好像有一块磁铁似的,无论他到哪儿,噩梦虞清竹都会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牵引着向他靠近。 噩梦虞清竹本身不会害他,甚至还对他非常好。 只不过,噩梦虞清竹会带他入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里的人看起来也不会害他,甚至还对他很亲切。 但是... 他会死。 他只要进了山庄,就会死。 这一点已经被第一次卦算证实了。 所以,第二次卦算一开始他只是想错开噩梦虞清竹,就行了。 结果... 他完全错不开。 哪怕他到天涯海角,也会看到噩梦虞清竹距离他越来越近。 最近的一次,甚至就隔了几棵树。 夏极完全无法甩开噩梦虞清竹,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无意间发现一个奇异的破解之法。 而破解之法,就是此处在这个画舫里自称吕雉的女人。 是的。 他只要在吕雉附近,噩梦虞清竹和他之间的联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隔绝了一样,再也不会靠近。 夏极非常好奇。 在假扮客卿靠近吕雉后,在她身边待了两个多月。 然后,他大概明白了。 这吕雉身上有真龙之气。 换句话说,她会做皇帝。 而这真龙之气和之前的黑龙气息却完全不同...... 那黑龙气息有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而吕雉身上的却是一种喷薄欲出、充斥着极其旺盛生命力的气息。 再联想到当今皇帝匆促地去黑龙泰山祭祀,半道被偷袭,甚至之前他去黑龙泰山时无意遭遇的在龙王庙抢夺祭品的那一男一女的青衣人,以及种种事件... 夏极花了一段时间进行了解和推断,很快明白这是双龙之争。 是黑龙和青龙之争。 是水德将尽,木德将生。 山河动荡,乃是亡国之相... 这是要改朝换代了。 而新时代的钥匙之一,就是这个此时还深陷绝望和无助之中的女人——吕雉。 至于那隔断了他和噩梦虞清竹的力量,就是真龙之气。 夏极无意卷入皇朝之争,但在解决山庄的问题前,能随身带着一个还未发迹的未来皇帝却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 此时的吕雉根本无人看好, 只不过她同样拥有着龙侍,所以才具有了资格。 所谓龙侍,就是一些受到龙祝福的异常之人。 这些人会主动出山寻找具有真龙之气的人。 但有龙气的人未必只有一个,他们会各自投奔,各为其主,然后在主人们的厮杀后,胜出的那个就是未来皇帝,而龙侍们则是开国大将。 黑龙所庇护的亡国已至迟暮,青龙庇护的才刚刚开始,这些龙侍自是如雨后春笋般生出,各寻主人。 而吕雉就是这些主人之一。 至于右边画舫里的那一位则是刘大天王的妻子——马大夫人。 这位马大夫人周身也有不少的龙侍。 她出现在这里是和吕雉赌斗,斗谁的部下更强。 胜者为王,败者为仆。 吕雉没准备来斗,因为她知道自己赢的可能很低,但她没有选择...马大夫人用各种手段将她逼迫至此。 同样,马大夫人没准备败,因为她不可能失败。 ... ... 次日。 白裙黑丝的少女吕雉手捏佛珠,站在江畔,一点的一点地拨弄着,周身散发出一种恬静的禅意,神色间颇有几分文学少女的意味,眉宇双瞳鼻梁都精致小巧,别有一番红袖添香的诗意。 她身侧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这男子如山一般魁梧,轮廓仿似绝巅孤崖,深入云中,双瞳平静,而眸光被遮蔽在眼镜之后而看不清晰,若从远处看,他便是一座充满神秘和强大的雄峰,镇压一方,气魄逼人。 吕雉侧头看了一眼夏极。 夏极没通名字。 所以,她也只顺着第一次的称呼称夏极为先生。 她即便踩着高跟,却还比夏极矮了大半个头,不知为何......有这位先生站在她身侧,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好像有了这个男人在,世间一切纷乱都会镇压而下。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哪怕不出手,也给人一种极度强大极度深不可测的感觉,他哪怕抱着书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招惹他。 昨晚,青儿的出手对他来说,完全就好像软软的棉花,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要知道,青儿可是龙侍,是一直护着她的龙侍。 青儿对于树木的感应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要周围有树木,哪怕数十数百个四境强者围攻也浑然不惧。 要不是有青儿在,她或许早已死了。 可是青儿给她的安全感,远没有这位先生的万分之一。 除此之外,她明明该怀疑这位,可是...她偏偏会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信任。 就好像是一种“这样的存在,绝不可能欺骗她”的感觉。 因为,对这样的存在来说,欺骗两字实在是玷污了他。 他若要什么,就会直接说,因为说了,他就会得到。 他若是她的敌人,定也会直说。 但他说了要帮她,那么就定然如此了。 吕雉还是第一次拥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她只觉这男人就是一座真正的高山,可以依靠。 “先生,我想再确认一下,我们两人的约定仅仅是绑定么?”吕雉轻轻拨动着佛珠。 夏极随口道:“是,平时我和你在一处,但我若有事,你必须随我一起...我去哪儿,你就要跟到哪儿。” “明白了...”气质恬淡的少女微微仰头看着他,郑重道,“无论我未来如何,这句话都算数。” 夏极看了她一眼。 少女吕雉对他露出笑容,心中暗暗叹息道:想要随在我身边可不容易,便是这第一步就已极是艰难了,马大夫人乃是刘大天王的夫人,而刘大天王也是身怀龙气的人之一,而且还是龙气最强烈的人,几乎是公认的真龙之子。 这一次,马大夫人就是找他借来了一员虎将。 那虎将凶名在外,实力极强,乃是刘大天王手下排得上名号的人,人称一声樊将军。 在黑龙泰山外刺杀皇帝失败后,就是这位樊将军断后,挡住了当朝皇帝派出的一十二路追兵,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样的虎将本不该来此,但那位刘大天王知道若要成就唯一的真龙之子,必须要将其他有资格的人泯灭才行。 马大夫人是他的妻子,自是早已说好了屈服与他,而这吕雉则是他欲随手铲除的一位了。 若不是吕雉身上也有真龙之气,他完全不会派出樊将军。 很快... 长滩对面出现了一个衣衫华丽的贵妇人。 那妇人正是马大夫人,她扬首走来,面容颇有几分冷厉的气味。 虽还未成为皇后,却已有了皇后的范儿。 四名侍女紧随她身后,另有十六名侍卫在旁护着。 夏极目光扫过,这些人的实力至少都达到了四境,可他们绝不是通过自己修行上去的,而是受到了青龙的祝福,而获得了力量。 这种过程他体验过。 那黑龙可以让他根本没有修炼第四身拥有两只黑龙爪,以及一身强健的体魄,这根本是一种“比开挂还要开挂”的力量。 夏极知道,如果没有他,之后赢得人也是吕雉。 显然,这位吕雉的气运更强。 只是怎么赢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马大夫人身侧的一名侍卫出列,随意道:“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夏极只是抱着书,好似没听到这人说话。 吕雉也带着微笑。 两人站在一处,有一种力量和气运融合在一起的强烈压迫感。 那侍卫虽是龙侍,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马大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侍卫急忙退下了。 马大夫人抬眸,微微俯瞰着远处的黑衣男子,冷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也不待夏极答话,吕雉蹙眉,站到他面前,反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马大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挑眉端详着黑衣男子,道:“卖相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然后,她又侧头看向吕雉道:“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么嘴硬。” 说罢,这位马大夫人也不再多说。 两行人,站在两边画舫处,静静看着江面,在等着樊将军的到来。 朝阳在江水上亮晃出一条黄金的天龙,翻滚腾挪着。 侍女青儿犹豫了下,靠近夏极,轻声道:“青龙神龛上有九把镇国之兵,樊将军是被赐予了一件青龙无双甲。 而青龙无双铠甲...不是穿在身体外面的,而是穿在身体里面的。 樊将军和我不同,他就算站着让我打,我也无法伤害他。 我因为青龙祝福的缘故,可以操纵草木,令草木皆兵,令无人能靠近小姐...可是对上他却根本不行... 你...你小心。” 镇国之兵? 夏极只觉走入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属于龙的世界。 他在卦算世界里并没有遭遇这一幕,但他并没有什么畏惧。 而听到镇国之兵后,吕雉的娇躯稍稍颤了颤,拨动佛珠的手又快了许多。 她压低声音道:“先生,镇国之兵...是气运之兵...通常拥有这兵器的人在某方面无敌的...” 无敌? 夏极心底有一丝好奇。 那这吕雉之前是怎么赢的... 但他面对过一千人,进过桃花山庄,和魔对峙过,与魔女“玩耍”过,现在面对任何存在,他都不可能有什么情绪。 呼~~~呼~~~~ 狂风忽起。 云从龙,风从虎。 狂风既起,猛虎已至。 一个身高近乎三米的雄壮男子,倒持长戈,须发皆张,如直冲冠,目眦之中藏着武者都不敢直视的凶气。 他踏步而来,转瞬便掠过数百丈,从远而近,带着一股强烈的真元狂潮席卷而来。 青儿赶紧往前踏出一步,飞叶纵横,形成一道翠绿的大盾,和那真元狂潮对撞而上。 轰!! 大盾粉碎,青儿面色苍白。 马大夫人看了一眼青儿,然后转身看向来人,笑道:“樊将军,有劳你亲自来一趟了。” 那雄壮男子瓮声道:“无妨。” 然后,他一指远处那三人,傲然道:“是哪个快点出来,樊某今日还要返回复命。” 夏极取下眼镜,连同书一同放入怀中。 吕雉轻声道:“先生小心。” 她只觉心尖都有些颤抖。 然后,她带着青儿退后到安全距离。 另一边的马大夫人也退开了。 时值盛夏,长草繁茂... 忽地,这诸多长草猛然一肃,紧接着被一股重重的压力压地弯了腰,紧接着,好似疯狂欲要疯狂逃离这二人,而飞速旋转起来。 樊将军也不多说,他身为气运之将,更有青龙无双甲这等镇国之兵,根本不用考虑自己会败。 如今,黑龙已逐渐沉睡,青龙正昂然而起,此消彼长,正是新皇龙气逐渐冲天,压倒旧皇之日。 而他,就是应运而生的猛将,是会记载于史册,流芳万古的将军!! 若对方周身也有龙气,他或许还会戒备...可对方没有,那么,他连名字都懒得问。 轰!! 大地被他一脚踏动,好似杀生战鼓擂起,罡气如沸水,滚滚耳洞,风暴狂散之间,飞沙走石! 樊将军出手了,这一出手,他周身已然生出重重异景,这异景虽犹破碎但却已趋圆满,无限接近于那真正的九阶。 除此之外,更有一方破体而出的青鳞铠甲虚影忽有周身,衬显出他原本就三米多的身高越发魁梧。 “给某败!!” 爆喝声里,樊将军手持大戈,双手舞动,推动一方力量,向夏极直碾而来。 夏极静静看着他,也终于往前踏出一步。 然后... 樊将军看到了一个神秘而炽热的空洞于虚空生出,那空洞只有不见光的纯黑。 他的对手竟变成了一个轮廓。 一个吞噬一切的轮廓。 真元, 异景, 大戈, 入了那轮廓,统统被吞噬。 那浩大的声势,也在这轮廓里,如积雪遇汤,荡然无存。 樊将军眉头一皱,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但下一刹那, 一只漆黑的轮廓之手如闪电般抓向他的胸口。 樊将军死死盯着那手,他竟然无法反应过来。 快, 太快了! 下一刹那。 当!! 那只炽热的轮廓黑手和青龙无双铠甲的虚影碰撞,发出一声沉闷刺耳、动荡空气的响声。 樊将军被击飞,往后倒退两三步,他低头一看,瞳孔震惊地收缩而起,只见他胸前的青龙无双甲虚影上竟然印了一个漆黑的手印!! 160~161.镇国九兵,平世五道(6300字-求订阅) 江边。 夏极一手按向樊将军的青龙无双甲,在其虚影之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手印。 而马大夫人和吕雉却都未曾看的清晰,毕竟这两位的交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樊将军的长戈,异景全如飞蛾扑火般,飞灰湮灭。 而那小山般魁梧的黑衣男子一掌轰击在樊将军身上,震颤地青龙无双甲显出环绕虚影。 樊将军往后一步,踏地瞬间,又爆出一团力量,往前冲去,和那黑影纠缠在一起。 幻影重重,转瞬已是交手不知多少次。 夏极其实只是在进行某种试探,譬如这“镇国之兵”是什么,譬如“龙侍”,譬如“如果自己打得势均力敌,那么吕雉会产生什么变化”等等。 他和樊将军又没有死仇,全力以赴了做什么? 但是,樊将军却越打越心惊。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起初的傲气已然被消磨全无。 他乃是气运之将,顺势而生,从新朝的祖龙之地走出,更从那青龙龙王庙神龛上取下了“九大镇国神兵”之一的“青龙无双甲”,被命定在这个时代里,防御无敌,至于力量,他虽然在龙侍里不算最强,但却也被赐予了四境之中的高阶力量。 所以,他根本不畏惧战争。 在他,甚至在绝大部分知晓一些世界真相的人看来,这世界上的力量只有两种。 第一种,普通人修行的。 第二种,龙赐予的。 普通人无论如何修行,在顺势而生的龙侍或真龙之子面前都是无比弱小。 历史上不乏许多在野有着极大名望的武者,却总会被深山旮旯里走出的寂寂无名之辈一拳轰杀...就是这个道理。 过去,普通人即便达到了四境三阶的巅峰,也根本不可能和气运之下的龙侍作对。 普通人即便再怎么无敌,在顺应大势的龙侍面前,都极可能是被秒杀的份。 那些强者根本都不明白这些能够秒杀他们的存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偏偏,如此。 那些“名震某一处”的强者们,在乱世里常常会被一刀秒杀。 所谓“乱世出英雄”,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樊将军打得既震惊又迷惑。 此人面前明明没有龙气,却还能压着他打。 为什么? 更恐怖的是,他能很清晰地感到此人留手了,纯粹是以一副观察和切磋的姿势在与他交锋。 否则,樊将军怀疑自己真的会被打死。 轰!!! 又是两道狂暴能量,拉扯出数百丈的旋风,四周本就被压得匍匐的长草纷纷崩断,如无数青色短箭往外激射而去,浪水如退潮般往下压了十多米。 观战的马大夫人和吕雉更是只觉狂风扑面,龙侍纷纷上前,抵挡这威势,这才堪堪未曾狼狈后退。 再看远处, 只见一大蓬碎片雨般的烟尘里,夏极纹丝不动,甚至连那一袭黑衣都未曾染上尘埃, 反观樊将军,周身衣甲皆碎,铁戈早就不见了,本是须发皆张的威猛造型也变得有些狼狈。 樊将军闭目叹息,坦诚道:“你一直留手,某却全力以赴,是某败了。” 夏极看来他一眼,右手伸出,五指虚握,在面前的虚空里拉出一条黑色的铁戈,那铁戈之中金属熔融,却悬空而立,超高的温度让铁戈周边的空气都呈现出扭曲感。 右手挥出。 铁戈成型。 取江水淬火。 转瞬,一条新的铁戈呈现在面前。 刷!! 夏极手掌一甩,那铁戈就斜射而出。 樊将军愣了下,他下意识地接过铁戈,稍稍掂量了下感受了下,发现这铁戈还是他原来那把,只不过竟是更加纯粹了,虽然比不上神兵,可是却是很是罕见的宝物了,比他原来的好了太多。 他随手舞了两下,发现非常趁手。 樊将军咧嘴一笑,然后抬眸正色看向他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取了眼镜,又从怀里抓出了书,一副私塾老师的模样,可是...他那充斥着近乎魔力的奇异气魄,宛如岳镇山临的不可对抗感,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为先生。 樊将军郑重地问:“你到底是谁?” 夏极静静看着他。 他不需扬名,所以何必有名? 而他现在的模样,怕是除了极亲的几位师兄弟能勉强认出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认出了。 他就算站在武当弟子面前,怕是也就玉鹤子,刘尘能隐隐辨认,而即便辨认了,却也不敢认。 无他,无论体型,还是气魄,还是力量,他都和过去有天差地别。 这是一个逍遥自在玩世不恭的少年郎蜕变之后的沉稳模样。 而说来实在嘲讽,如今真正能一眼看出他是谁的怕是醉生梦死宫的魔女、桃花山庄的噩梦虞清竹,或者是一千人。 无论四十人还是一千人,都是见了就要命。 噩梦虞清竹见了不会要命,但慢慢就会要命。 魔女算是暂时和他河水不犯井水,毕竟魔女的“工作重点”不在他身上,他和魔女们也没有解不开的仇。 樊将军见他不说话,沉声道:“看不起樊某么?” 夏极这才淡淡道:“山野之人,无名无姓。” 樊将军:...... 这位顺应大势而生的虎将认真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一抱拳,转身看向马大夫人道:“某败了。” 马大夫人冷厉的脸顿时塌了下来,嘴角抽了抽。 但,樊将军没准备继续看她那张塌了的脸,转身就走远了。 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 见战斗已然尘埃落定,吕雉这才抬步向夏极的背影走去,心底是无穷的感慨... “先生...” 她轻轻呼了一声,但并未说“辛苦了”,因为“辛苦了”会见外,也未说“谢谢”,因为先生遵循了他的承诺,证明了他的强大,她与其说“谢谢”,不如用行动来证明。 但是,她还是不敢置信,她本以准备迎接失败,这个横空出世的男人,却以一己之力拯救了她,这让她冰冷的心底冲入了一丝热流,对这男人的亲近之情真正地增添了几分。 她迈动着黑丝长腿,手中淡淡沉香的佛珠不缓不急地转动,恬淡的脸庞上是宠辱不惊。 她的眸子里, 是一座山。 一座不败,不退,神秘的山。 吕雉站到了夏极左边,这个位置...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位置。 她看向马大夫人道:“你输了。” 马大夫人冷眼看着她,嘲讽道:“凭外人之力,而非龙侍之力赢下战斗,是你输了才是!此事没完,吕雉,来日方长,哼!!” 说罢,她愤然挥袖,冷笑着离开。 吕雉静静看着她背影地远处,对于马大夫人的赖账,她未曾再说话。 侍女青儿脸上露出不忿之色,想要说什么,却被她淡淡的一声“青儿”拦了下来。 然后,吕雉微微仰头,看向身边的高山,“先生,下面你有去哪儿的打算吗?” 夏极摇摇头。 他通过因果之瞳很清楚地知道武当安然无恙,而武当里他最重要的两人都已“随身携带”,自是没有太多牵挂。 吕雉道:“江南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我请先生饮酒,可否?” 夏极道:“年轻时喝,现在不喝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虽然是二十四岁,他却是真正地活了近百年了,而且是在二十倍高效的情况下活了近百年。 吕雉笑道:“我喜喝茶,尤喜白茶,天赋玉玲珑,不作烧灯焰,皓皓知难污,尘飞谩自红...先生喜茶否?” 夏极道:“我喝下午茶。” 吕雉道:“那先生来我画舫,待午后我为先生奉茶...然后,我要带先生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凡人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一个注定会让任何人名留青史的地方,但对先生来说...或许是一个能得机缘的地方。” “那地方在哪儿?” “江上。” “什么时候?” “最迟三日之后,我们就要动身了。” “三日?”夏极算了算时间,三天足够他去取走瑶池神水以及那一具疑似西王母尸体的白玉骸骨了,于是他道,“吕雉,我要你陪我去江心。” 吕雉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嗯!” ... ... 沉香静人心,吕雉侧卧在画舫香榻上,淡黑色的丝袜裹着软弹的白皙长腿,化作剪影映贴在龙游浅草的屏风上,呈现出娉婷莲花般的优美。 她的相貌和妖艳完全扯不上关系,而是有着诗人的多愁善感,闺秀的忧郁,以及隐居深山的尼姑那种恬淡,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 舫内许多绿色盆栽,侍女青儿隔着屏风在外站着。 此时... 船无人而自动。 黑衣男子饮完茶,便伫立船头,船的动力则是他捏出的水人在推船。 傍晚降临, 残阳里,画舫停在了距离江心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吕雉和青儿感到画舫的停下,好奇地走出船舱。 夏极道:“我去一天时间,你们就留在此处。” 他要去取瑶池神水,以及白玉骸骨。 吕雉正色道:“先生请放心,吕雉会在这里等你。” 夏极应了声,他随手一挥,傀儡共工直接被他甩了出去。 那蓝瞳少女傀儡落在江面上,双足踏水,步步成冰,化作一条宽阔的幽蓝大道往远处延伸而去。 夏极踏步走上这冰岛,身形渐渐变小。 吕雉主仆看着他远处,面面相觑,这超凡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自己还在人间... 吕雉忍不住问:“青儿,先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帮我?” 青儿道:“小姐的魅力就算在蓝海洋城也是顶尖的,多少人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而先生或许也是......” “休要胡说。” 吕雉眸子里闪着光,“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青儿促狭的笑道:“那小姐觉得先生是怎样的人?” 吕雉漂亮的眸子中露出思索之色,她缓缓道:“先生像一位过客。 他从神秘的世界而来,偶然经过我身侧,而与我同行一程... 之后,等他达成了目的,或许就会离开。 我不需要问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若他愿意对我说,我也很愿意倾听,甚至愿意帮助他,因为只有那样才算真正走入了他的师姐。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或许会遭遇我所带来的麻烦,很多麻烦,而他明知道会有这些麻烦却依然帮助我,绑定我。 吕雉...心底真的是感激不尽。 在这场乱世的战乱中,吕雉实在不知未来会如何,但无论如何,这份恩情...吕雉绝不会忘记。” “小姐......” 侍女青儿侧头看着恬淡的白裙女子。 江风吹过,残阳渐浓,江中虽有水妖,但却似是畏惧这画舫而不敢靠近。 次日。 依然是傍晚时分。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爆鸣。 水底好像塌陷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数裹着夕阳的水流向那空洞涌去,漩涡形成,水流汹涌... 吕雉只觉画舫晃荡,摇摆不息,难以站稳。 就在这时,一道巨人的身影窜出,那巨人足有十米,青儿惊骇地叫了一声,正要操纵船上的植物进行攻击,耳边却听得一声“是我”。 青儿停下手,却更惊骇了。 因为,这是先生的声音。 那巨人抄起五十余米的画舫,往远处抛出,他则是一踏水面,腾空而起,待到落定在画舫甲板上时,已然变成了平时大小。 只不过那一身狂野的肌肉,让两女不禁默默垂头。 啪!! 画舫平稳地落在远处江面,而身后已是一片漩涡。 ... ... 夏极得到了瑶池神水,就如在第一次卦算世界里一样,如今芥子世界里,白蟠桃小芽得神水浇灌,而疑似西王母的白玉骸骨也放在了水晶材质存放箱之中。 之后, 夏极在画舫里得到了一间房间,而平时,他就进入芥子世界修行【海经】。 他心底各种或煞气或混乱或其他的情绪越来越重,好像无数声音在他脑海里嘶吼着。 这些声音正来自于他体内五种不同的力量:罗睺吞日炎,炼妖炎,开天经,浩然正气,黑龙化。 这五种力量里的任意一种,都会让普通人陷入混乱,或是神经错乱。 而他却占了五种。 这五种力量让他彻彻底底的同境界甚至超境界无敌。 之前因为时间短暂的缘故,这五种力量之前只是表现出了思维的干扰...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混乱感越发浓郁。 夏极只觉脑海里有五个小人儿在自说自话,窃窃私语,神秘呢喃。 他是切实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人格分裂的痛苦,而且还是五重分裂... “必须尽快将这五种融入一体...” “但如果失败的话...” “那么...我就会拥有六种分裂...” 他不是没找过安定心神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而是武当道藏阁里的那些实在是不起作用。 他若不是醉心于【傀儡术】之中,不是用这种精确的研究精神镇压着的话,那些混乱的意志早就爆发了。 芥子世界里,忙碌无比,阿紫指挥着树妖们在进行着工程改造。 而洞玄子、程镜心、颜珍、苏太上都属于养老系... 苏太上的存在使得养老四人组的画风很古怪,但她却是四个人里年龄最大的一个。 虞清竹,则是继续修炼。 而夏极对她“通关”的要求再度提高。 一开始,他想着小师姑至少得能生存,之后则想着需要达到禁忌的层次... 现在,他想的是,小师姑如果不能在噩梦虞清竹手上活下来,就别出去了。 而噩梦虞清竹...强大的实在令人发指。 她背后的桃花山庄更是这世间最极度的诡异之一。 “必须得抓紧时间了...现在还能依托吕雉的龙气进行隐蔽,但吕雉身边也并不会安全...” “这里,可是乱世风暴的暴风眼啊。” 夏极心底的情绪绝没有表面那么轻松,他深吸一口气,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压下心底的诸多杂念,然后盘膝坐定在芥子世界的瑶池神水前,开始运转【海经】。 因为知会过吕雉的缘故,那一对主仆并不会在一日三餐的时候打扰他。 可吕雉也算够意思,每次都会用单独的小碗盛菜,无论他吃不吃都会空着给他。 此时... 画舫正顺着大江一路往西而去。 江中虽有诸多水妖,但它们却不敢靠近这画舫。 数日之后。 夏极船舱的屋门被敲响了。 他走出。 青儿在外等他。 而吕雉所说的那个地方到了。 夏极随青儿走出。 此时,吕雉戴着佛珠,穿着白裙黑丝,踩着高跟正站在甲板上,神色肃穆而虔诚。 这里是一片四处茫茫,不接陆地的江域。 奇异的是,此处的水流无比湍急,只不过画舫如是被定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夏极一点都不慌,事实上他已经用卦算世界测算过了,虽然未得全貌,但却也知道并不是危险之事。 吕雉见他出现,露出安心之色,她盘膝坐下,道:“先生,请守护我...一天一夜。” 夏极什么都没问题,只是点了下头,就像他说去江心,吕雉也什么也没问一样。 他坐到吕稚旁边。 吕雉往他身边靠了靠,靠近到约莫一拳距离时,才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如是进入禅定般陷入了一种空灵沉寂的状态。 时间很快过去。 没多久,夜色就降临了。 夏极感到周边开始萦绕着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氛。 天穹上,静谧的星河缓缓流淌,本该湍流的江水忽地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冻结了,因而静止成了一片光滑的浊黄色明镜,明镜里星辰深邃而遥远,静止于江中的画舫好似一艘在宇宙深处飞行的星舰,在璀璨夺目而又危险的星光里驶向未知而神秘的远方。 此情此景里,他心中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宁静感。 那五种力量带来的嘈杂也如被平息了。 一股伟力游经此处,好似在心灵里在对他窃窃私语。 这些语言竟是组成了一篇完整而奇异的法门,烙印在夏极的脑海里。 然后,那一股伟力和他的联系就消失了。 一夜很快过去。 夏极只觉那些窃窃私语形成了一篇橙色的书页的册子,呈现在他脑海里。 而册子封面上,书着三个字——斩尸术。 “斩尸术?” 夏极心底有些好奇,他还是第一次从非签到地点获得这种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功法。 那么说来,他的签到其实也是大能的馈赠吧? 暂时抛开杂念,他趁着这个时间,稍作研究。 对于“斩尸”两字,他其实有一定了解。 道门的典籍之中,说“人有三尸”,这三尸代表了人的三种恶欲,上尸存于人头之中,令人呆笨痴愚,中尸存在于胸腔之中,令人烦恼妄想,下尸体存于人小腹之中,令人好色贪食。 唯有斩去这三尸,才能真正的清净逍遥。 但在这个世界里,“斩尸”的概念并不仅限于“三尸”。 这门【斩尸术】是一种“压制尸,并斩却尸”的法门,可以说是针对他现在那五种混乱精神的。 只有斩却那五种混乱精神,他才能得到自我。 可是... 当夏极看完后,却有些失望。 因为这门【斩尸术】无法斩去他这般层次的精神,那五种混乱的意志超过了“术”的范畴。 但用以“压制”却也足够了。 这算是弥补了他的短板。 算得上是一剂良药了。 而这股伟力,他也已经明白是谁了。 青龙。 或许不是本尊亲临。 但却是一股意志。 吕雉对于青龙来说,显然不同于其他存在,这单单从吕雉的龙气能遮蔽噩梦虞清竹和他之间的引力就能看出。 而其他人,不行。 这一次赌斗,即便没有他,吕雉也会在青龙的庇护下获胜。 但因为他的出现,青龙节省了一部分“不公平”操作。 所以,这份【斩尸术】就是青龙给他这个外人的报酬,毕竟他不是青龙的信徒。 夏极翻阅着【斩尸术】的时候,时间已不觉到了第二天傍晚。 晚霞里,吕雉缓缓睁开眼,眸光里流动着神秘的秋波,还有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兴奋。 夏极明白,她定然是得到了青龙的某种馈赠。 白裙少女欣喜地抓住他的手,“先生,我得到了龙所赐予的力量...那位马大夫人一定不会明白,真龙之子之间的厮杀赌斗都不是闹着玩的,她输了。 她也失去了她本该得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现在归我了。” 她又开心又激动,忽地她察觉到自己失礼地握住了先生的手,而她的身体更是因为这股兴奋而前倾着贴在先生身上,一双并紧的黑丝长腿亦是微微和先生合在一处,火焰般的温度隔着丝袜传来,燃出一种令人舒适的滚烫。。 在察觉到这个后,她如触电般的弹开。 吕雉并不会轻易地表达感情,刚刚她确实太激动了。 夏极看着她,心底暗暗道:其实...那东西本就是你的,无论马大夫人会不会失败,都是你的。 他随口问:“是什么力量?” 吕雉和他之间相处时间虽短,但却已很是亲密与信任,她直接道:“镇国神兵有九件,而平世之道则有五样,这五样分别是武、兵、人、谋、咒。 我得到的馈赠,正是平世之咒道。 如今那马夫人虽然离我千里,但是...我若咒她三更死,她便活不到五更。” 162~163.末代皇朝千叟宴,苍茫踏雪京都行(4100字-求订阅) 画舫顺着浊黄江水,随波逐流,飘荡着往下游而去。 夏极回了厢房,反锁门扉,然后进入芥子世界,盘膝坐到了瑶池神水边,开始运行【海经】。 一股清清凉凉的感受涌入他四肢之中,让他只觉惬意。 瑶池神水拥有着极其强大的修复能力,这修复却只是正对肉体,而无法正对精神。 所以,在这股惬意之中,他却是感到体内的烦躁感和混乱感越发清晰,各种奇异的意志彼此冲突着,让他觉得有些沉闷而混乱,好像有五道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呢喃。 他压下心绪,继续修行。 ...... 时间飞快过去。 因为吕雉龙气加重的原因, 越来越多的龙侍被她吸引而来,出现在了她身周。 这些龙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如簇拥女王般簇拥着吕雉,对吕雉忠心耿耿。 夏极寻找吕雉时,本就是她人生最低谷或者说转折的时候,现在这个低估过了,吕雉迎来了一波爆发式的上涨。 简而言之,从那一次“赌斗”以及“守护”之后,吕雉再也没有需要夏极出一次手,因为...她的气运让她完全可以做到碾压各方。 当然,如果她遇到了刘大天王或是其他强大的真龙之子,或许会陷入胶着的战斗。 这一点,夏极早有预料。 但他还是低估了吕雉。 他以为他还需要度过一段时间的“保镖生涯”,没想到就只需要那一次,之后的吕雉不去碾压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若不是他横空出世,在那恰当的时机插入吕雉的人生,他之后其实就很难插入这么一个强大的女人了。 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若是他之后出现,在吕雉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强大点的盟友,而不会是一个值得亲密信赖,并且有着绑定誓约的先生。 若是他之后出现,吕雉对他的所有心思大概都放在如何利用上,而不会是纯粹的信任。 是的。 先生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手,拯救了她,甚至她之后的力量说不定都是先生那次出手所带来的。 吕雉恰如她自己所说,对这位神秘地空降到她身边的男子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被权势玷污之前的情谊。 随着时间的流逝, 夏极看到吕雉周边的龙侍越来越强。 这些龙侍居然是成长型的。 换句话说,之前和他战斗的樊将军可能还是“幼年期”,而他们在这片气运适合的大地上飞速成长,会逐渐变成到“完全体”,甚至...“究极体”。 由此,夏极也是真正见识到了龙侍的强大。 他的第四身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龙侍”,但却是黑龙侍。 他得到的一双永固黑龙爪,某种程度上可以被归类为“气运之将”。 而因为缺乏后续持续增强的缘故...在那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如今,夏极才知道。 这是有后续的。 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从乱世开始,到新朝建立,这种成长也许才会结束。 而若是这种成长的开始都是和他第四身的黑龙爪处于同一层次的,那实在是可怕。 ... ... 转瞬,已到了深秋。 夏极感到【海经】已经开始逐渐入门了。 只不过,他体内的混乱感,暴躁感越来越强烈。 如今的他,处于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平衡。 一旦平衡破了,而他又承受不了了,他十有八九会被自己的几种精神轮流控制。 事已至此... 夏极决定动用先天八卦进行测算未来,而不是只是留在芥子世界里看书。 他想看看能否寻找到解决办法。 他在诸多尝试里已经明白了规则,只要不远离占卜区域,只要遵循两天用一次的规则,那么就不会遭遇“四十人”或者“一千人”。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卦算世界里绝对不能被卷入山庄事件,否则...以上规则就会被打破。 但是,他已经很熟练了,一旦感到不对,立刻自杀退出,就当是浪费一次卦算好了。 ... ... 夏极坐在芥子世界的悬崖上,看了眼远处的养老四人组,忙碌的阿紫,以及修行到虞清竹,画面美好... 而这画面就是他所珍视的。 为了保护这样的画面不被毁灭,他必须让自己一直变强。 下一刹那, 他熟练地召出了先天八卦镜碎片。 两重卦景显出。 这预示着,他能够连续进行两次卦算,每次卦算持续四个月。 这样的时间,或许对于真正的曾经有过的神佛而言,连刹那都不算,但对他来说却已经足够。 诸多思绪转瞬掠过,第一重卦景将他淹没。 ... ... 夏极进入了卦算世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尝试。 然而,唯一需要小心的是,即便在卦算世界里,他也不能远离吕雉,否则噩梦虞清竹就会如强性磁铁般吸附而来。 这一次,他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 只是正常修炼,正常和卦算世界里的吕雉绑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事件开始发生。 主要是,双龙之争。 青龙这边的真龙之子们也逐渐完成了“合并”,最终以三人为首:刘大天王,吕雉,霸王。 这三人彼此之间一时无法分出上下,就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如今的王朝。 但是,黑龙龙气已经呈现衰竭,彻底沉睡或许也就是下一天的事。 如今王朝虽说底蕴丰厚,却根本不是三位青龙之子的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各处败相皆已生出。 就在这时,当朝皇帝忽然发布了一个命令。 新年之初将在皇都举办“千叟宴”。 凡是有着功勋,有着强大力量的将军都需赶赴皇都参宴。 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 众人的第一感觉,是皇帝疯了。 如此攻防的时候,将那些老将调离镇地,不是给敌人机会吗? 但是... 三名真龙之子之间也接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意志。 那就是,让刘大天王、吕雉、霸王一同破坏“千叟宴”,让“千叟宴”不能顺利举行。 而在此之前,青龙意志欲从三名真龙之子挑出气运最强的龙子。 规则是三人各率一支百人军队进行交锋,胜者则为最强龙子,其余两人需要听从。 奇异的是...这一次夏极被直接排除在外,无法参与。 这样的事件算是绝对的突发事件,让无论刘大天王,还是吕雉、霸王都愣了下。 而青龙这般的意志,似乎也在预示着这“千叟宴”绝不如外表看着简单,内里隐藏着极大的凶险。 否则,青龙绝对不会插手。 青龙的意志很简单,那就是取代旧朝,成立新朝,它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是察觉到了极其强烈的危机,而这个危机会使得“土德废木德兴”的规律被打破,所以它才会急切地让三位最强的真龙之子立刻火并,彼此吞噬,而形成最强者。 三方得到消息,匆匆准备。 数日后。 冬日小雪里。 刘大天王,吕雉,霸主进行了决战。 最终结局是刘大天王胜,霸主不甘屈辱,自刎而死。 其实很简单,平世五道之中刘大天王这一方占了三道,分别是“兵”、“谋”、“人”,吕雉的“咒”与霸王的“武”自不是对手。 而在此之前,刘大天王一直隐瞒着“兵”和“谋”,装作弱势的模样。 在决战之前,他假意和同样较弱的吕雉进行了临时同盟,一同对抗霸王。 就在厮杀进入白炽化的时候,刘大天王才把这杀手锏用出,打了霸王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回手灭了吕雉方,取得胜利。 这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吕雉既然战败,她的一切就归了刘大天王。 除此之外,刘大天王也会在“千叟宴”后迎娶吕雉。 之前还风风光光的吕雉,转瞬间一无所有。 就连侍女青儿也迫于意志,而成了刘大天王的侍女。 在这个时候,或许唯一还在吕雉身边的只有夏极了。 烟波江上,冰寒万里。 白狐裘黑袜的吕雉站在船头,眉宇间尽显疲倦。 大雪纷飞里,她痛苦地闭上眼,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自己被欺骗然后战败之景,而她在之后还需要嫁给刘大天王...这实在是一件很痛苦很屈辱的事。 但是,她还不想死,不想如霸王一样的直接死去。 冷雪冰风,吹过冻结的江面,如割面的利刃,再过几天,她就要动身去往皇都了。 因为她没有了部下的原因,她要么自己一个人去,要么附庸着刘大天王去。 风雪如此寒冷,她的心也一样寒冷。 忽地,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不知何时,她头顶出现了一把伞,那黑色小山般的男人站在了她身侧。 吕雉愣了下,她双手抱着男人的手臂,脸颊贴在了男人的肩上,在男人抽手之前,她柔声道:“先生,让我靠一下。” 正常来说,吕雉输了,那就没有龙气了,那么就不能再作为隔离他和噩梦虞清竹的“工具人”了。 但奇怪的是,“工具人”的特性依然在。 换句话说,吕雉身上的龙气半点儿都没减。 这就让夏极觉得很神奇。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你刘大天王就算再厉害,今后执掌九五、弄权天下的还是吕雉。 这个就过分了... 夏极觉得命运真的是很奇异,他两次在未来皇帝最低谷的时候停留在她身侧,而他确认的方式居然是噩梦虞清竹靠不靠近他。 第一次的时候,这位未来皇帝身边好歹还有个侍女。 而这一次,居然就只剩下他了。 忽地,他耳边传来夹带着叹息的柔弱声音: “先生是不是觉得吕雉很没用?” “就算先生帮助吕雉,在赌斗里获得了胜利,帮助吕雉夺得了气运,吕雉...却还是辜负了先生。” “而先生帮吕雉,其实总归是希望吕雉能够成功吧?” “我...终究是让你失望了。” “现在的吕雉,没有丝毫价值了,很快就会嫁作他人妇,先生...” 夏极温和着道:“我们有约定。” 吕雉愣了下,道:“是啊...有约定。但先生...到底求什么呢?吕雉可是什么都给不了了。” 夏极道:“你只要在我旁边就可以了。” 吕雉明显误会了,她轻笑着,把脸颊贴在这安稳可靠的手臂上,在最脆弱最低谷的时候,她再度找到了主心骨... 只要先生在身边,那么什么坎她吕雉跨不过去呢? 若她吕雉只是普通女子,怕是愿意直接和先生私奔了。 但她并不是,那么...从今往后,无论命运如何波折,无论她吕雉今后是一摔到底还是腾空而起,她对先生的情谊永远不会变。 先生...永远是她心底仅存的可以彻底信赖的人。 数日后。 刘大天王带着近乎所有龙侍,直向皇都而去。 吕雉和夏极也启程了。 冬渐深沉,城门关卡皆因雪而封。 当朝皇帝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加强了皇都值守,将皇都打造成了一个铁笼。 然而,黑龙沉睡,青龙崛起,皇朝气运已尽。 这“千叟宴”某种意义上就是末代皇朝的狂欢和违逆大势的自救。 当夏极和吕雉赶到时,刘大天王已经和皇朝厮杀起来了。 坐观虎斗的两人才看清了厮杀的真相。 原来... 所谓的“千叟宴”是皇帝和魔的联盟。 末代皇帝不甘埋葬于时代,所以和正在举办着“分肉大宴”的魔一拍即合,从而将王朝最强最有权力的一批人统统转化为魔。 青龙预感到的危机也正是来源于此。 一时间,皇城龙魔乱舞。 食肉者对龙侍。 食肉者得肉。 龙侍得气运。 镇国之兵、平世之道对魔、魔女、还有皇帝。 皇都大战,可谓势均力敌。 吕雉没参与,和夏极在城外的山林里搭了个木屋,准备静观其变。 毕竟,这样的大战并不会一天就结束... 龙和魔的交锋,虽说没有全部押上,却也超过了凡人可以预料的范畴。 这根本就是个绞肉机。 三日后。 小雪初晴。 远处的血腥味浓郁扑人鼻。 而夏极忽然看到一行身影在狭窄山道里疯狂逃亡。 为首两人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从珍太妃之前的描述之中,夏极认出这两人...正是他的弟弟尘亲王和妹妹玉真公主。 -- ps1 :稍稍理下剧情,明天多更。 ps2 :这种类大纲似的快节奏写法,也不知道书友看起来感觉如何...作者自己觉得还可(手动笑哭) ps3 :求月票,求订阅。 164~165.红颜白发葬冷宫,柳暗花明敌重重(6700字-求订阅) 夏极俯瞰山下。 狭窄山道之间,正上演着一出追杀和逃亡的戏码。 追者不过四人,逃跑的却有百人。 那百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强者的气息,可以想象平时在皇朝里绝对都是颇有威望的武者,或是军中的精英...可是,这些人如今却显得很是狼狈,只顾着发足狂奔。 而追杀者显然是刘大天王的人。 追杀在前的两人,手持大戈,眸显凶光,身体半鳞化,穿行之间,躯体在阳光里不时闪烁着耀眼的淡青寒芒。 在后的两人,则分别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 这两人神色淡漠,站在无穷绿叶化作的长蟒之上,两者被青龙赐福,从而对树木植物有着极强的亲和力。 这四人根本不顾地形,以一种碾压的追击姿态往前奔行着。 不时之间,逃跑速度较慢的两三人会被追上,然后或是被大戈狠狠戳入躯体,挑飞到半空直接斩杀成两截残躯一蓬血血雨。 或是被飞叶的“万箭齐发”击中,然后从半空坠地,摔落入泥尘碎石里,全身似遭了凌迟般被千刀万剐,一道道新开的血缝往外流淌着猩红的血。 夏极静静看着。 他心底一边感慨着先天八卦镜的恐怖。 一边则是思索着。 这一切虽然还未发生,但却是大势。 与其说是双龙之争,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先生,怎么了?” 有声音从后传来,是吕雉走到他身侧,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刘大天王和皇朝的人。” 夏极点点头。 吕雉道:“没有了龙的运势和祝福,皇朝的将军也不过是普通武者,再也无力镇压这世道...只是那位皇帝似乎不甘如此命运,而做了些垂死挣扎。” 她说的话,夏极都明白。 此情此景,并不是说黑龙弱于青龙,而是一种改朝换代的轮回,黑龙沉睡,青龙觉醒...而之后,青龙也会沉睡,到时候怕是代表火德的红龙觉醒了,而再之后,红龙也会沉睡,代表土德的黄龙亦会取而代之。 这就是历史的更迭,乃是生生不息的另一种轮回之道。 他隐约之间已经有一点明白了“龙”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有天道,日月星辰,漫天神佛。 地亦有大地运转之道,而这道就是“龙”。 “龙”就是地道化身。 即便不是,也差之不远。 难怪是禁忌... 夏极感慨了声。 山谷里,死人越来越多。 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逃亡者又抛下了二十余具尸体。 显然,这一批人没怎么吃到肉,或者说...没有成功的消化肉。 这也难怪,肉的消化是需要时间的。 而肉也是极其稀有的,绝大部分人能喝到肉汤就已经很幸运了。 那么,问题来了。 素未谋面的弟弟和妹妹,救还是不救? 夏极看向最欠那满身浴血、披头散发的亲王,还有那气质高贵、却眸里充满慌乱的公主。 吕雉何其精明,忽然问道:“先生认识那两人么?” 夏极点点头。 吕雉道:“我无法出手,但先生若有所愿,请不必顾忌吕雉......在这场战争里,旧朝的皇帝输了,但吕雉何尝没有输?” 她神色里闪过落寞和不甘。 今年,她从一无所有,到龙侍相拥,再到忽然决战,再到一败涂地,败到连自由都会没了。 这场战争之后,她会嫁给刘大天王。 夏极确认了这位长期工具人的态度后,也没什么犹豫的了。 这里毕竟是卦算世界,他测算到了吕雉的态度,那么...再测算一下救下尘亲王和玉真公主会如何,也是必要的。 若是这两人没被他看到也就算了,看到了,能救却见死不救,终归是心底过不去。 夏极看了一眼吕雉,道:“你跟我一起,乱世里太容易走散了。” 吕雉愣了愣...先生竟是无时无刻都需要她在身边吗? 女儿家的心思流转而过,温暖而甜蜜,她显然误会了夏极,于是垂首,轻轻应了声:“都听你的。” 夏极抓出两件灰色带兜斗篷,丢给吕雉一件,然后自己穿上一件... 旋即,两人身形闪动,已经消失于原地。 片刻后。 夏极趁乱直接救下了尘亲王和玉真公主,然后点了穴道,带着他们回了木屋。 这两人的实力才破三境,要不是有其他人护卫着,早就死亡了。 而这两人的突然消失,使得那群武者大惊失色,四处喊着“亲王、公主”,然后在绝望里被后续追上的四名青龙侍斩杀。 但那四名青龙侍显然也察觉最关键的两人消失了,就在周边寻找。 很快,这四人找到了山林之中的那一个木屋。 木屋外,吕雉坐在粗糙的木桌前,神色平静,从容不迫,正在不急不缓地沏茶。 茶沫如细乳,浮于水面。 新茗淡香,在风里轻轻飘着。 四人本准备直接抄了木屋,但看清坐在门前的人竟是吕雉时,都是吃了一惊,毕竟吕雉虽然是败军之将,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在未来更是会成为主母,同时她还是“平世之咒道”的拥有者。 其中一名龙侍出列,恭敬道:“吕大人,我们追寻旧朝亲王和公主至此处。不知大人有没有看到?” 吕雉撇沫试茶,饮了一口,才冷冷抬眼,扫了扫这四人。 这之前还极尽凶残的四人顿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四人并不知道“咒道”具体是什么,但却明白这是在“亲和树木”、“青龙赐福”这些大众化力量之外的力量。 镇国九兵,平世五道,显然是一个时代运势的巅峰凝聚了,这样的力量不是他们普通龙侍能够想象的。 四人忽地想起一则传闻。 传闻里,那位马大夫人,是在屋内忽然死亡的。 死因是四肢滑落,头发滑落,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身体在地上... 这是个什么画面,四人只是稍稍想一想都觉得诡异而恐怖。 有人说,这就是“咒道”。 有人说,马大夫人之前打压吕雉,在“赌斗”后不仅抵赖还频频针对吕雉。 所以,这是吕雉出的手。 但无论是不是,都给吕雉这个女人裹上了一层神秘而可怕的面纱。 经历许多事之后,吕雉的精神世界已经蜕变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已经从最初那个恬淡而有着文学气息的女子,变得多了冷厉而精明,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气场可与夏极身边完全不同。 那四人不敢再说话,纷纷恭敬退去。 吕雉则是当没看到这四人,继续喝茶。 她很享受和先生的这种关系,永远一起,永不分离...这种感觉在之前倒是不强烈,但现在却变得炽热而坚定。 因为,这个关系就是此时支撑她度过这低谷的精神支柱。 另一边, 木屋内... 夏尘和夏玉被点了穴道,正面面相觑,眸子里却显着不甘。 在这短短的小半年里,他们的力量就好像在被一层层剥夺... 待到这几天竟是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的三境力量。 而两人觉得那肉有问题,便也没吃。 夏极则是进入芥子世界去询问珍太妃的意见了。 实话说,现在的芥子世界很大,多放这两人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前提是珍太妃同意。 小片刻后,母子已经商议结束。 夏尘、夏玉被送入了芥子世界,被一群树妖形成的圆形林地之间被观察。 时间很快过去。 期间,夏极又零零散散地遭遇了一些逃亡和追杀,他没管闲事,只是静静观察。 因为黑龙沉睡,青龙崛起的缘故,旧朝本身已经没有和新朝对抗的力量。 这一点,只从尘亲王与玉真公主身上就能看到端倪。 这两人是旧朝的缩影。 他们曾经拥有运势,现在被剥夺后,却是直接坠落到了凡尘,变成了普通人。 旧朝的主力军变成了消化了肉的存在。 千叟宴还是成功的。 皇都绞肉机里绞杀了不知多少生命。 这场鏖战持续了近一个月。 期间又有各方军队出现。 最终,似乎是皇帝察觉了大势已去,或者说是寻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他带着最后的残军随着魔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下落无踪。 刘大天王占领皇都后,却还是坐立不安,他需要皇帝死,因为...在这次鏖战里,他看到了那皇帝的恐怖和疯狂。 那位皇帝,通过某种秘法和机缘,在向着真正的魔蜕变。 所以,刘大天王立刻迎娶吕雉。 他需要吕雉的咒道。 他要吕雉咒死那位皇帝。 而媒介的“头发”他已经准备好了。 诅咒某种程度上是双面的,对方实力越强,诅咒者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虽说远远比不上对方承受的代价,但却也是递增的。 刘大天王无所谓吕雉怎么样,也无所谓吕雉在用完咒道之后是死是活,但他需要吕雉的咒道去咒杀那位旧朝皇帝,否则...他觉得可能会后患无穷。 毕竟,他在见识了魔的存在后,已经彻底打消了派出龙侍从正面交锋的心思。 至于成婚?不过是个名义罢了。 吕雉那女人,他只会极尽羞辱,然后另挑美妾宠幸,留下刘家后代,更何况,之前的马大夫人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另一边,吕雉其实也知道刘大天王的心思。 然而,这又如何呢? 她心底极恨刘大天王,甚至恨不得让整个刘家都死,但是这门婚事是“龙”指定的,她根本无法拒绝,但此时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嫁给刘大天王,老老实实地为他动用咒道, 第二就是死。 新婚前夕, 本是形影不离的夏极和吕雉被分开了。 刘大天王让诸多高手围攻夏极,其中囊括了不少镇国神兵持有者,甚至还有“兵”道、“谋”道。 夏极试了试手,很遗憾的发现,他打不过,甚至逃不掉,但幸好还有芥子世界。 他躲入了芥子世界之中,数日后才走出。 此时距离这第一次卦算结束也就剩下两天时间,他想看看后续的进展。 夏极走出的地点,还是在皇都之中。 数日时间,皇都并没有太大改变,正在重建之中。 一行行士兵井然有序地在路道上行走,维持着秩序。 没有丝毫混乱,哄抢的场面发生。 夏极略作打听,就听到了当今皇后忽生一场大病。 他趁着夜色,潜入了皇宫,准备看看吕雉究竟如何。 吕雉可是他的工具人,如果出了事...他不知道还能不能隔绝开噩梦虞清竹。 然而,深宫重重,龙侍巡行,侦查工作很难进行。 夏极花费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才在西宫边角之处发现了吕雉... 这位曾经恬淡而充满灵气的白裙少女,竟满头白发,呆滞地坐在冷宫之中,双目无神地看着镜子,好似经历过某种极其强烈的反噬,而一瞬间透支了生命,从而满头青丝成华发... 而从她所在冷宫就可以看出,她被刘大天王彻底抛弃了。 或者说,刘大天王本就是利用她而已。 虽说吕雉时工具人,但两人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吕雉对他的情谊也是真诚的,夏极明知是在卦算世界里,却也踏步入了冷宫。 吕雉见到冷冷清清的宫殿外突然出现人影,却是不闻不问,依旧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苍老的自己,但很快...她认出了来人是夏极,呆滞的目光忽地就有了神采。 吕雉本能地起身,想要跑向夏极,可旋即却凄苦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抽出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插入了心脏。 然而... 夏极抬手就一道“瑶池神水”覆在了吕雉伤口,而那伤口则是开始缓缓愈合。 瑶池神水作为异水,恢复能力极强,但这也只能治愈伤口,而无法让人回复透支的生命。 吕雉看着愈合的伤口,沉默无言。 她心情复杂到了极致,长叹一声,别过头,趴在地上,怎么都不看夏极。 夏极也没问什么,这场景一看就通透了,还问什么。 刘大天王逼迫吕雉用咒道去咒那旧朝末代皇帝,结果吕雉付出了极大代价,刘大天王落井下石让她待在冷宫。 他此时只是有些感慨,又有些庆幸。 庆幸这一切还未发生。 他盘膝在冷宫的茶几前,白纱冷帐在寒风里往里拍打着,门外孤月高悬夜空,投下重重叠叠的霜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夏极身形一闪,躲入阴影。 然后,宫门打开,一个宫女捧着什么走了进来。 吕雉根本看也不看那宫女。 但夏极看了一眼,这一眼...他有一种被神秘力量盯上了的悚然感。 因为... 这宫女是一个绝不可能,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噩梦虞清竹放下手里捧着的物件,忽地好奇道:“娘娘,你屋子里好像还有人?” 吕雉冷冷抬头,道:“放肆!” 但是,她现在毫无气魄。 而即便她有气魄,也无法阻挡噩梦虞清竹。 噩梦虞清竹根本不管倒地的白发女人,她如遵循着命运的脚步,向着夏极躲藏的方向走去,嘴里喃喃着:“似乎...似乎是在这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直想要找到你?” 轰!!! 画面彻底粉碎。 夏极二话不说,直接自杀。 卦算世间被迫中止。 夏极睁眼,瞳孔涣散的焦距慢慢集中...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从死亡里挣脱出来,然后环视周围。 场景又回归了芥子世界。 现在,一切都没发生。 而接下来的四个月,事件发生的密集程度可谓用恐怖来形容。 先是双龙之争。 然后黑龙沉睡,末代皇帝投入魔的怀抱举办千叟宴;同时,青龙的三方会进行彼此吞噬,最终以刘大天王获胜、霸王自刎、吕雉被迫订下婚约收尾。 之后,是皇都之战,算是一局定胜负,以刘大天王获胜、末代皇帝离开收尾。 再之后,是刘大天王迎娶吕雉,从而逼迫吕雉咒杀逃跑的末代皇帝,收尾是吕雉被透支生命,同时连龙气也被剥夺了。 “呼...” 夏极长舒一口气。 “这一次卦算收获极多,知道了许多事...” “在这次卦算里,我大多时候都是遵循了正常的作风,所以这也极可能就是未来展示之景。” “任由刘大天王和吕雉成婚,然后再留在吕雉身边,这个想法并不可行。” “吕雉一旦动用咒道去诅咒那末代皇帝,就会遭遇反噬,失去龙气,再也无法阻挡噩梦虞清竹,这一点也不行。” 夏极想着,暂时从芥子世界里退了出来。 此时... 画舫犹然在漆黑的江面上飘着。 但此时的画舫上,除了吕雉、侍女青儿,还有诸多其他龙侍。 这里根本就是新朝气运“大本营”之一。 夏极走到船头,看着月光里,粼粼的江面,陷入了沉思。 蓦然之间,一股尖锐到极致的阴冷之感从远处袭来,那感觉好似噩梦里一团挥之不去的阴霾,正盘旋着,充满了压抑诡谲。 夏极一瞬间只觉躯体要冻僵了,他没有看向那气息的方向。 他不敢看。 谁都不敢看。 因为,这种诡谲恐怖的感觉太熟悉了。 他被吃过一次啊... 一千人,还是四十人? 还是? 他平静地看着远处,没有半点侧头,而除了他之外,没有龙侍感觉到那乌漆抹黑的江畔藏着大恐怖。 画舫随波逐流。 逐渐,那恐怖的氛围消失。 夏极转身走回了船舱。 他心底暗暗揣度着。 “是龙气遮掩了四十人?不是...应该是起到了一定阻碍作用。” “四十人会出现,也在一定程度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一次我去的地方太远了,从江南道直接到了皇都。” “那倒是难办了,我看到了一部分未来,如果强行修改...会不会再吸引来四十人?” 夏极仔细想了想,这东西太玄学了,修改未来未必伴随着四十人总是出现。 而频繁地修改未来,动用卦算,这才会让四十人出现。 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之前的宗木灵都可以作为依据。 宗木灵可是动用了许多次先天八卦,又更改了许多次未来,这才被当着他的面被吃掉。 夏极没有立刻再动用先天八卦进行第二次卦算,而是稍稍等了几天。 这几天的时间里,形势和第一次卦算里得到的结果一样,在正常地发展着。 夏极深深看到了命运的不可知。 在这平静之下,藏着一股世事无常的波涛汹涌。 数日后... 他重新坐在了芥子世界里,盘膝坐好。 前几年,分肉大宴还未开始,王朝更迭也还未开始,所以没什么事...但现在,却是真正步步行走于深渊之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彻底卷入死亡。 噩梦虞清竹的存在,让他必须停留在吕雉身边。 四十人的存在,让他无法随意地窥探和修改未来。 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到这个世界正在越来越危险。 诸多思绪收回。 卦景升腾,将他身形覆盖。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半分钟后, 他睁开眼,摇摇头。 还是不行。 这一次他试图带着吕雉在决战时就获取胜利,毕竟他掌握着刘大天王的底牌情报,只要吕雉和霸王合作,未必不能胜。 结果,他根本没办法行动,即便在卦算世界里,他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威胁,似乎只要他干涉了,就会死。 之后,在皇都大战时,夏极悄悄插手,但却没有能够改变大局,还是以刘大天王获胜,末代皇帝随魔一同离开为结局。 再之后,刘大天王依然要娶吕雉,让吕雉用咒道咒杀那位逃跑的末代皇帝。 夏极直接带着吕雉跑。 吕雉居然也同意了。 两人可谓是亡命天涯,夏极算是狠狠体验了一把“死神来了”的超级加强版,最后还被龙侍们包围了。 镇国神兵,平世之道,运势的巅峰之时... 他对付一两个肯定没问题,但一群围着他,他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把吕雉带入芥子世界。 这一次... 龙侍们没追入芥子世界。 是的。 芥子世界,似乎可以隔开四十人,噩梦虞清竹,甚至龙侍,这里是夏极最安全的庇护所。 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但还没结束。 夏极感到吕雉身上的龙气在渐渐消散... 他抱着试探的态度走出了芥子世界,等了几分钟,然后就看到远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如期而至。 夏极二话不说,直接自杀,重新回归。 回归之后... 夏极沉思了好一会儿。 “再来一次,且不说龙气能不能隔断四十人,就算不能...我还有替死小鬼替死一次...” 夏极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这一次还不能解决。 那么,他就不出去了。 等两天后,再次动用,继续卦算,直到卦算出一条出路为止。 就算是用替死小鬼的最后一条命,来换一个未来了。 大势不能变,但过程却可以变化...如何变化,才能让吕雉凝聚更多的龙气,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工具人? 通过未来,他已看到未来的新朝是刘大天王的... 而刘大天王和吕雉注定了不对付。 逃避是没有用的。 未来是无法改的。 吕雉一死,噩梦虞清竹就会出现,除非他永远躲在芥子世界里,否则就会被带去桃花山庄。 一入桃花山庄,万事皆不由己。 那该怎么办? 怎么解? 夏极复盘了一遍,再度闭上眼,正进入了卦算世界。 忽地... 他顿了下。 “事情有些不对。” “吕雉的龙气那么炽盛,不至于被抛弃...否则,在战败的那一刻,她已经丧失自由,沦为附庸。” “刘大天王也完全没必要执着地杀吕雉...” “除非...有人在未来看到了吕雉可能的所作所为,然后会暗中提点刘大天王。” “那么,是第三枚第四枚先天八卦镜碎片么?还是其他什么?” 夏极忽然意识到,很可能未来在他进行第一次卦算的时候已经改过了。 否则,刘大天王不会那么执着地要杀吕雉。 有人窥视了未来,并且献策了。 夏极微微眯上眼。 沉吟片刻后,他开始了第二次卦算。 半分钟后, 他睁开眼,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没想到我居然又去了黑龙泰山…而且,这一次还成功了。” “但是,战斗才刚刚开始。” 夏极看向远处,和黑暗里某个未知的存在,隔着重重时空和可能性的未来,遥遥相望。 166~167.秘议黑龙,天子拜迎(5100字-求订阅) “吕雉,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先生...”白裙黑丝的女子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在分辨他的真实想法。 在这种时候,她离开战争最核心的区域,去往山北道,而且还是去往如今王朝发源的祖龙之地——黑龙泰山。 正常人都会拒绝。 但夏极却已窥探到了结果,所以他并不担心。 在卦算世界里时,他也是突发奇想,想通过黑龙泰山试试,而当时他对吕雉提出这个要求时,他想着吕雉若是不答应,他就直接打晕吕雉带着她离开好了。 但事实上,吕雉答应了。 这工具人似乎对他很是信任。 “那先生容我去稍作安排...”果然,吕雉答应了,她笑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夏极道:“把青儿带上。” 吕雉心底隐隐不想她和先生在一起时还有第三人在旁边,毕竟也许先生会说什么隐秘呢,于是她道:“先生若是担忧吕雉的安全,大可不必...如今的吕雉,实力并不弱。那么,先生准备何时出发?” 夏极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只是道:“越快越好。” 吕雉应了声,转身去安排一些事情了。 夏极站在画舫船头,看着浊黄的江面。 忽地,又是一阵尖锐而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夏极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背脊爬上了脑门。 他非常理智地没有侧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寒气传来的方向。 是江面。 江面黄色的波涛之间似乎飘着一团又一团头发,每一团头发都随着水流而动。 诡异的是,这些头发的漂流方向,甚至细节全然一致... 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大恐怖。 这是四十人,或是一千人又靠近了。 夏极保证,若是他再来一次“远离卦算区域”的卦算,哪怕有吕雉的龙气作为阻碍,这一千人也会爬上画舫,生生吃了自己。 不过这次还好。 ... ... 数日后。 火车烟囱喷着蒸汽,往西行去。 火车上,吕雉和夏极对面而坐,在一座独立的包厢之内。 两人简短的交谈后,吕雉已经知道了夏极的打算。 “所以先生要不顾之前的誓言而和吕雉分开么?但是...先生若有什么事,为何不能与吕雉直言?吕雉也不是弱女子...先生投我以桃,我亦会报先生以李。但先生什么都不说,为什么?” 夏极看着吕雉,这位新朝的真龙之子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但两人相处时间颇长,他能明白吕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其实情绪已经很激动了。 为了安抚工具人的情绪,夏极道:“这是为你我二人的未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说给你听。” 吕雉闻言愣了下。 夏极心底存在着一丝警惕感,他无法把后面发生的事告诉吕雉,所以他小心地试探着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未对你说明真相,你就需要满怀希望地活下去。” 吕雉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女人,闻言之后,露出思索之色。 忽地,她想到先生那句“这是为你我二人的未来”,心底莫名地涌上了一股暖流,让她冰冷的心都酥软了,而她的声音也变柔了。 “是。” 夏极笑了笑,“所见未必是真实,所听未必是真相,你我之间的渊源,比你所知的更深,所以...即便这是一个很自私和无理的要求,但我还是想说...无论何时,请相信我。” “吕雉明白...” “不...你还没明白。” 吕雉:??? 夏极道:“即便你我成了敌人,你依然要信我。” 说完,他正色看向对面的女人。 两人视线触碰,如是在形成更深层次的交流。 她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然后道:“我明白了。但吕雉还有一个疑问。” “请说。” “我与先生的关系还会回到现在,或是再之前么?” 夏极点点头,“从未改变。” 吕雉露出了笑容,“我...会一直等着先生。” 夏极见工具人明白了,便不再多说,可是...他和吕雉的关系不是很简单的互为工具人么? 吕雉也不再询问,她神色恬淡,泡了一壶白茶,然后为夏极分茶。 两人共饮,共同欣赏着车外的风景。 目的地的站台终于到了。 夏极走下火车,吕雉却会随着火车到底站,然后再坐另一列火车返程。 她趴在大玻璃窗前,侧头看着远处的黑衣身影,心底有些不舍。 不是因为先生相貌俊俏、体魄强壮的问题,也不完全是因为先生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救了她的问题,而是...一种失去了底气,失去了最后的安全屋的失落感。 但很快,她振作起来,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而且她吕雉如今也正在成为一方雄主。 旧朝气运将尽,新朝气运如狼烟蓬勃而起,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虽说新朝气运如今呈三足鼎立之势,但是...她吕雉未必会输。 白裙女子慵懒地侧靠在大窗户边,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为她更衬几分静气和禅意。 嘟~~~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启动。 吕雉目光看向站台,然后...她看到远处有个穿着格子衣过膝裙的少女正向先生奔去。 似乎预感到了她的观察,那少女竟是远远地抬头。 两女视线遥遥触碰。 吕雉看到那学生装扮的少女眼眶里的瞳孔慢慢收缩,成了两条狭长而诡异的漆黑竖瞳。 她皱了皱眉,眸子也缓缓呈显出冷冽的青色竖瞳,但火车已经远处。 ... ... “欸?欸?庄大哥,你的行李呢?我还想帮你拿呢~~”学生装扮的少女如小蝴蝶般围绕在夏极身侧,好奇地左看右看,而狭长的黑瞳也恢复了正常。 这少女正是之前夏极所见过的秦淮。 她似乎早就在这儿,准备着迎接他,而之前一切的事都如断片般被遗忘了,她对于夏极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没有半点怀疑和思索,只是维持着最初和他的关系。 夏极也没问什么“你怎么在这儿”这种问题,很明显...秦淮的到来是黑龙的安排,简而言之,黑龙竟是和他生出了某种奇异的默契。 这让他心底不禁再度凛然。 世界并不是围绕着他旋转的,他有先天八卦镜碎片,但是“龙、三道三魔、彼岸、三十三天、六座山庄”哪个不比他强,哪个没有底牌? 他最初的先天八卦镜碎片还是从黑龙龙王庙的神龛上抢夺而来的,如今刘大天王那边似乎也有人拥有。 如果非要说底牌,那就是通过签到,以及传承所得的几份功法了...以及剩下的那些非攻击向的一次性底牌。 他如今虽是四境六阶,但真实的实力应该算是四境的巅峰。 然而...如果遇上那些成长至“完全体”、手持镇国神兵、身受平世之道的龙侍,却已无法碾压了,而如果再遇上多个,就只能逃跑了。 他思索着的时候,秦淮如同一条嗅觉灵敏的小母猫绕着他转尾巴,小鼻子在他身上轻轻嗅着,摄入男人的气息。 但这股气息...让秦淮那略带清纯的小脸皱了起来,好看的眉头也蹙起。 她不时抬头看向夏极。 但很快又自我怀疑地继续闻着味道。 越闻越是表情复杂。 紧接着,她脸色竟然变得冷漠和警惕,墨色鳞片在她乳白的脖颈下缓缓凝聚。 夏极抬手,想要去揉她的头。 秦淮猛然抬头,狭长漆黑的竖瞳里糅杂着冷漠,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凶兽。 夏极心底默默吐了个槽:还真是闻香识男人。 下一刹,他躯体稍稍蠕动,改换成了第四身。 他那抬着的手,准确地按到了秦淮的头上。 小姑娘凶光毕露的眸子迅速变化,变得疑惑和好奇,是啊,她为什么要凶庄大哥呢? 见到庄大哥的手臂伸来,她双手一勾,搂住了他粗壮的手臂,“庄大哥,我们快走吧...天快黑了。” 夏极点点头。 然后...他看到远处一辆轿车停在路边... 秦淮拉着他上了车。 开车的女人夏极也很熟,是之前在龙王庙里见过的撑着阳伞的贵妇。 此时这贵妇戴着时髦的珍珠洋帽,套着白绸手套的双手正握在方向盘上,看到那小山般的绅士出现在后排座位,她侧头,妩媚地笑了笑,“庄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 小半日后。 夏极再次踏足了黑龙泰山。 换做了黑龙庇护,噩梦虞清竹也没有再出现。 这一次,山道上冷清了许多。 前年来时,还有数万人云集于此,现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两三百人了。 而之前山野之间那充满生活气息的村落也变得有些死寂,如同坟墓一般。 夏极在经过时,看了看,那些房屋的门前居然真的都立了墓碑,有的立了一块,有的立了极快... 他随意挑选了一个去看,只见墓碑上的文字居然是“景亲王夏随之墓”。 这一看,他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再看其他的... 一行行文字跃入眼中。 “明安公主夏襄...” “景帝夏昞...” ... 果然,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当今皇朝的皇亲国戚,而且应该大多是立下了功绩,能入祖龙墓的人物。 这些人生时怕都是煊赫一时的风流人物,死后竟却以这种奇异的方式获得了永生? 黑龙兴,则永存,黑龙沉睡...他们也跟着沉睡? 夏极思索着,他目光扫动之间,忽地愣了愣。 因为这些墓碑不止有当今王朝的,竟然还有之前不知哪个朝代的,这一点仅从姓氏就能看出... 如果按照五朝一轮回的话,那么这个姓氏应该就属于前前前前前朝了。 随着深入,墓碑显得越发古老。 夏极又看到了另一群新的姓氏... 而随着他走到村落的中段,他目光忽地凝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被毁坏的墓碑。 随着他一同行走的秦淮,贵妇也同时停下脚步,随他看去。 忽地... 秦淮开口道:“这是衣冠冢,因为他当时所建功绩太大,所以才单独设冢,只不过...他并不在此处。” 夏极目光静静落在那墓碑的文字上... 上面赫然能辨别五个大字:武帝虚归藏。 “虚归藏”这个名字让他心底咯噔跳了一下,毕竟一起吃过饭,而且还是在桃花山庄吃过,这种事怎么都不会忘了。 但下一刻,夏极忽地察觉了秦淮声音有点异常,他骤然回头,看向跟在身侧的女学生。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冰冷漠然而带着倦意的瞳孔。 夏极收回视线,只要他不觉得异常,那就什么异常都没发生,不过现在的秦淮还是秦淮么?他接着用随意的态度问:“虚归藏是什么人?” 秦淮道:“当年,他以一双拳头,镇压了整个王朝。他活着的时候,天下无一人敢忤逆。” 夏极忍不住想起桃花山庄的那位虚归藏说着“他只掌握了拳术的一点皮毛”... 这么一想,他的思维就活跃起来了。 虞渊,夏绝,夏红红,夏苏苏这些人,不会都是真实存在的吧? 在当时,不会存在两个“他们”,一个是真正的“他们”,一个是山庄的他们。 那么,他在桃花山庄见到的那位就是噩梦虚归藏了么? 这些人因为“入庄”的先后顺序,而组成了一个大家庭? 所以,后出现的虞清竹才会成为最小的妹妹,他也才会拥有父母哥哥姐姐,只是...那个妹妹是什么鬼?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走过了这个深山村落,而抵达了龙王庙。 ...... 秋雨萧萧而落,落木随西风刮的漫山遍野都是。 庙前神龛上盛放着三个遮着绸缎的托盘,显然是祭品。 而空地上,一前两后的三人跪在雨中。 为首之人身穿黑金龙袍,后面一老者穿着星斗监正服,一美人穿着正式的玄色织金霞帔。 夏极一眼就认出这三人是当今皇朝的皇帝夏亥,监天司大监正,以及敏妃。 在皇都血战之中,这三人表现的尤其凶猛,扛着龙侍激斗,最终还活着撤出了皇都。 可以说,这三人某种程度上会在未来成为皇都最高的那一批战力。 只不过,那时候的三人并不是受了黑龙赐福而得到的战力,而是食肉得到的战力。 此时,三人还未彻底死心,因为...黑龙还没沉睡。 在之前的卦算之中,夏亥应该会很快和魔联系,然后邀请各方大将权臣,举办“千叟宴”...也就是说,在原本的轨迹里,这一次他们会彻底死心,而黑龙会很快沉睡。 但,轨迹已经改变,因为夏极来了。 夏极还要往前走,忽地感到袖口被拉住了。 他再度侧身,只见阳伞贵妇已经跪倒在地。 秦淮拉着他的袖子,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古老而幽深的意味。 夏极只觉刺目无比...只是盯着那双眸子,就如同时看到了无数的历史,无数的人物,无数的事件...极多的信息冲入脑海,引发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他知道,很可能是黑龙附体了,便稍稍避开那眸子。 “我不想睡。” 很生涩的话从“秦淮”口中传出。 “帮我。” “帮我!!” 这急促的话让夏极忍不住心生好奇,在他看来“地道运转就如日月星辰”,而这些“龙”根本就是“按部就班打个卡”,该“上班”时“上班”,“下班”了就睡觉。 可现在,黑龙却向他求援,这就很不可以思议了。 “帮我。” “你帮我。” 秦淮双手生出巨力,抓住夏极的手,嘴里一个劲嘀咕着。 夏极看了看远处跪在龙王庙前的三人,又看了看跪在秦淮身后的贵妇,然后缓缓回眸,虽说这一幕在卦算里没见到,但他却也不慌,只是正色看向秦淮鼻梁处问:“怎么帮?” 秦淮见他有了回应,双手直接抱住他,然后尖啸一声,往远处急掠而去。 良久,两“人”落在了一处峡谷里。 面对面开始了一番隐秘的交谈... ... ... 许久之后。 秋雨里。 跪拜于地的当今皇帝夏亥神色冷然地看着地面的泥土,看着雨水冲刷出一条条的沟壑。 他心底有一股火焰,凭什么朕的王朝就当覆灭? 他的心一片冰冷,事实上已经不抱希望了。 若是黑龙真的还能庇护这皇朝,那么上一次祭祀时,黑龙就该给出回应了。 但是没有。 夏亥心底痛恨不已,恨这时势不助他,恨他身为帝皇,却无能为力。 他身后,大监正胡须颤颤巍巍,而敏妃却在雨水里静跪不动,娇柔的身躯宛如一朵在西风秋雨里来回摇曳的花,衣衫紧贴肌肤,而勾勒出那纤细诱惑的身形。 许久之后。 一个男子从龙王庙里走出。 那男子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雄峰,双目里飘动着神秘而沉稳的光泽。 与此同时,皇帝夏亥心底响起隶属于龙的指示:此乃汝弟夏极,亦为拯救皇朝之人,好生待之,好自为之。 威严而玄妙的声音响过又湮灭。 夏亥听到“汝弟夏极”四字,不禁愣了下,他什么时候有这个弟弟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那男子。 潇湘秋雨里,那少年...实是威武雄壮,好似天神下凡。 夏亥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感觉一闪而逝,让他由不得地愤怒起来。 身为帝皇,岂能被人压下去? 世上只有人跪他,何时由他来跪人? 而且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 想到这里,他眸中忍不住就要闪过冷色怒色,但很快他想起眼前此人为“拯救皇朝之人”,便是将神色替换成了欢喜,继而起身相迎,虚伪而热诚地笑道:“朕竟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皇弟,随朕回宫,朕要为你接风洗尘!!” 168~169.拜封龙武王,横扫八方(5900字-求订阅) 十数日之后。 一则信息震惊了皇朝十二道。 当朝皇帝封台拜将,同时授予此将“王”的称号。 王号——龙武。 龙武王,这三个字一瞬间变得神秘莫测,而席卷天下。 似乎皇帝和龙武王本身都没有隐瞒什么,很快就有人查到了这龙武王名为夏极,曾是武当弟子,曾经身怀浩然正气,以威不可当的正气一时无两... 只可惜,这夏极宛如昙花一现般,在如日中天刚刚崛起之时,却死了。 可这死去的人,如今竟又复活了,且一跃成了当今皇朝的龙武王。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情况,现在是皇朝风雨飘摇之时,龙武王横空出世,意欲如何?又能如何? ... ... 此时,武当山上。 “一定是小师弟...” “一定是小师弟!!!” 玉鹤子眼中闪着光,他早有猜测,此时得到证实,心底生出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他甚至隐隐猜测到那位盘古要么就是小师弟,要么和小师弟有关。 如此一来,师父定是无碍。 其他武当弟子却还是不敢置信的模样,议论着是不是同名同姓。 可是,武当九代弟子却全部知道,龙武王就是夏极,夏极就是龙武王,因为夏极的真正身份确是皇家之人。 只不过,众人又很担心,如此山河破碎、人命如浮絮的时代,为何夏极要突然显身呢? 他隐藏了这么久,此时显出真身真名,那就是不留退路了吗? ... ... 武当山脚的小镇上,封王的信息也传递而来。 一间整洁的屋舍内,农妇正在洗碗。 而她身后,则是一个身形高挑、气质出尘的天仙般的女子在拖地。 农妇随意开口嘀咕着:“小鱼儿,你说这个龙武王为什么和小极是一个名字啊?” 女子笑道:“娘,弟弟云游天下去了,这应该是同名同姓了...您别担心,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弟弟就回来了。” “嗯,也是。”农妇嘀咕着,忽地又道,“小鱼儿,小极是道长捡来的,你说他会不会就是皇家人...毕竟夏这个姓还是不多的...” “娘,你别多想了。”庄鱼停下拖地的动作,笑道,“若真是他,我带你去找他。” “不了不了,他若成了龙武王,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庄慢慢道,“有你这个闺女陪着我,我就挺开心了。不过,闺女啊...你也不小了...” “娘,我知道了...” “不少人家的公子都挺喜欢你,都托了红娘来呢。” “都回了吧。”庄鱼眸子里闪烁着迷离而神秘的光,“我陪着娘,就可以了。” 难得有这么一份温情,即便是醉生梦死宫的魔女,也挺享受这种日常。 就好似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难得品尝了粗茶淡饭,却觉出了另一种风情。 庄鱼乐在其中。 因为,这只是许多“她”之中的一个。 ... ... 除了庄鱼外,之前的贞娘,陶餮等人自然也都知晓了。 但众魔并没有意外,因为夏极之前就已经展露了身份,贞娘还在崆峒山见过他。 至于“利用武当再牵制夏极”这种手段,魔女还真不会用了。 因为夏极摆明了已经跳出武当了。 真要对付他,那就要在更大的层面上动手。 对这一点,魔和魔女们暂时都没兴趣,它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夏极,之前不过是顺带罢了。 ... ... 此时。 皇宫之中。 幽寂的腾龙金柱撑起金銮殿的穹顶,威武无比,只不过雕刻的鎏金龙头却藏在阴暗里,而显出几分不符皇家威仪的阴冷森然。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俊俏不凡的侧脸亦沉浸在黑暗里。 他支肘托腮,神色远没有平时的爽朗,而显得阴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很快,有急促匆匆的脚步声从远而来。 老太监小心地垂首而至,然后跪至龙椅下的台阶处,双手托着一些卷宗。 皇帝夏亥抬手一抓,那数卷卷宗就腾飞而起,如被无形之力所拖拽,飞入那抓出的五指之间。 皇帝夏亥摊开卷宗,细细看着。 这些卷宗上都记载着有关夏极的详细消息。 身为一国之主,自然有这样的信息网和线路。 此时,他神色越发冷漠,冷的好似一匹黑暗里被激怒了的疯兽。 “居然是珍太妃的儿子...” “而且,他还是二十五岁...” “二十五年前冬天,武当山附近...没想到啊没想到...” 夏亥神色越来越冷,忽道:“朕若是没记错,二十五年前的冬天,珍太妃应该是在落雁城安胎吧? 而她的胎儿是在夏天的时候诞生的吧?诞生没多久,那胎儿就因先天不足,虚弱而死吧? 那么...朕这位弟弟,究竟从何而来? 小福子,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监匍匐在地,道:“老奴...老奴不知...” 夏亥厉声道:“说!朕让你立刻说!” 老太监在宫中时间很长,自然明白皇帝秉性,他顿时汗流浃背,然后道:“老奴...老奴怀疑珍太妃鱼目混珠...真正的儿子于冬天出生,之后却又假装胎儿未育,一直到春天。” 夏亥冷冷地继续追问:“那珍太妃为何要装?为何又突然消失?” 老太监眼珠转着,瑟瑟发抖,准备把话题转向一个很浅薄的方向,反正绝对...绝对不可以提起那件事。 但他还未开口, 夏亥就直接说出了口:“因为颜珍那个贱女人要摆出不在场证据,她要让人无法怀疑她。 是啊...白蟠桃失窃的时候,她还在落雁城安胎,她又怎么可能参与盗窃呢? 白蟠桃...若是白蟠桃还在... 嘿,小福子,那你觉得若真是那贱女人偷了白蟠桃,这白蟠桃又在何处呢?会不会...” 老太监猛地运气,双耳之中竟有两道鲜血缓缓流下... 他当机立断,直接弄残了双耳。 他宁愿变成聋子,也不敢再听,不敢再说。 夏亥幽幽看着他,“你倒是精明,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知道朕现在需要人说话,可说完了,朕又不想留下听朕说话的人。” 皇帝说完这句,察觉到这老太监已经无法听到他说什么了,便是无趣地随意摆了摆手。 老太监看明白了这手势,急忙磕头,然后匍匐着告退离开。 他才走,一道黑影就从皇帝身后窜出,如影随形般跟着那老太监离去了。 皇帝十指交拢,微微低首,面色冷漠而扭曲,神色带着浓郁的阴狠闪烁不定... 他本性就是如此,否则换个末代皇帝,哪个会如他这般折腾? 在黑龙沉睡,大势已去时,还能摆下“千叟宴”,和青龙斗个旗鼓相当,然后再转身投魔,以至于逼迫的刘大天王都要让吕雉动用咒道强行杀他。 某种程度上,他是个主角。 此时,皇帝喃喃自语着: “皇朝基业不可毁于我手...哪怕这是天意,也不行!!!” 停顿两秒... 皇帝又冷声道: “但若拯救这一切的不是我,那又有何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肃然起身。 在他转身的时候,脸上的扭曲全然恢复了,变得平和而充满威严,包容一切而忍耐一切。 夏亥转身,向着大殿后方走去。 那儿正在举办一个宴会。 一个让权贵们和龙武王彼此熟悉的盛宴。 一个为龙武王即将到来的出征送行的盛宴。 ... ... 山河动荡,风雨飘摇,而皇宫之内,宴席却极尽奢华。 桌上菜肴美酒,无不是珍稀之物,便是一小筷子的鱼肉或许就能抵上普通百姓一个月的生活费,一杯美酒或许能让江湖上争破头也得不到的极品仙酿。 参宴的客人也无不是身份煊赫,无不是名镇一方的权贵。 奇怪的是,宴席上年轻女眷竟是颇多,甚至连平日里根本不会抛头露面的妃子也都在。 龙武王本就是这场宴席的中心。 很快, 皇帝出现在了宴会上,他坐在夏极身侧,爽朗地笑道:“你我兄弟,今日不谈战事,放开畅饮,不醉不归。醉后,便在这宫内住下,朕早为你安排好了住处。” 夏极看了一眼皇帝,若不是他见过这皇帝狠到极致的一面,还真以为这是个善主... 但最近,未来越来越混乱。 混乱到了极致。 似乎,除了有人在修改未来,还有人如同他一般...学会了某种“在卦算世界里进行判断的方法”,从而在欺诈。 皇帝的到来,让宴会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觥筹交错,权贵带着女眷们纷纷来敬酒,甚至连妃子都来敬酒... 尘亲王和玉真公主也在其中,两人看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兄长,而且还是能带有“龙”字的兄长,实在很是莫名。 他们并不知道夏极是从黑龙泰山的龙王庙走出的,只道皇帝见识了夏极的厉害,这才病急乱投医,直接封王。 然而,无论如何。 宴会很是热闹。 ... ... 宴后。 皇宫华清池内。 腾腾的香雾弥漫着。 龙头雕饰中不时往外吐着热水。 皇帝和夏极浸泡在池中。 皇帝已经把战况大概地讲述了一番。 简而言之,如今双龙相争,南方的刘大天王,吕雉,霸王三方势力正在凝聚成型,吸收着周边兵力,持续攻打王朝的各大要地。 因为如今的气运在青龙,再加上各道大将军各怀鬼胎,暗中放水等原因,所以,王朝这边虽有抵抗,却节节败退,士气无比低迷。 而夏极需要带兵外出,赢得几场战斗,至于带兵的将军都是王朝名将,夏极要做的事就是在战场上解决青龙侍。 皇帝讲完这些,又扯了些其他的,大体来说,就是珍太妃对他很好,而珍太妃忽然消失在山南道,他很是伤心之类的话, 然后,皇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从前朕不知有你这个兄弟在,独自撑着这偌大的王朝,如今既有你在,朕当轻松些了......今后,但凡朕的,必也是你的,这江山你与朕同享!” 说完,他对着夏极笑了笑,便起身先离去了。 皇帝离开还没多久。 华清池的门扉又打开了。 一个窈窕的娇小身影裹着刺绣五彩云龙的名贵金纱,踏入华清池之中。 水雾朦胧之间,玉白的小足踩踏过如梦似幻的香雾,优雅弧线的小腿轮廓之上,是金纱斗篷篷裾的微晃,这一颠一晃之间,薄薄的五彩云龙金纱也隐约显出乳白如奶昔堆积的雪白肌肤。 夏极循声看去,这一看不禁彻底愣住了。 因为最近未来频频改变的缘故,这一幕他并未卦算到。 而这一幕充满了魔幻和不真实感。 他以为皇帝为拉拢他,会派出美人服侍他沐浴,甚至侍寝之类,他只要拒绝就是了。 但他绝没有想过皇帝才说完“今后但凡朕的,必也是你的”这句话,就立刻行动了。 此时,冲入华清池的那道娇小身影居然是......皇后!! 皇后居然亲自来为他沐浴? 而就在夏极愣住的时候,皇后已经将裹着的金纱往后褪去了,露出洁白而完美的躯体。 “龙武王,妾身服侍你沐浴,请勿推辞。” 皇后脖颈羞红,柔柔糯糯的声音响起。 要知道,在人前之时,皇后是何等的高贵端庄,不可侵犯... 但这一刻,她却成了一朵任君采摘的花朵。 任何男人面对此情此景,都会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但夏极没有。 他似乎知道在这里对皇后无论做什么,都很不好,于是...他抬手一吸衣架上的玄蟒斗篷,踏步而出时,毛孔里白火焚烧,引的颗颗粘附于他体表的水珠化作了道道蒸汽,他身形因此变得朦胧而不可见。 待到清晰时,他已经裹上了玄蟒斗篷,踏步经过了皇后。 一声“嫂嫂自重”后,他便已经出了华清池的门。 当夏极回到皇帝安排的寝宫时,床榻上竟是躺着一个美丽少女... 他认出这少女,这是他在别人敬酒时多看了一眼的女子。 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皇帝就让这女人上了他的床。 见夏极要走,那少女哭着跪倒在床上,让龙武王留下,否则她的家族定然触怒皇帝... 夏极心肠并不硬,他回到寝宫里盘膝坐了一夜,待到白天,那少女便离去了。 ... ... 如此这般,时间一晃便是数日过去。 大军于南门外集结妥当。 龙武王一袭黑甲,随军出征。 军队奇袭南方。 转战数百座城池关隘。 这一场大战足足持续了近三个月。 从深秋一直打到冬季。 因为“千叟宴”没有举办的关系,青龙意志并没有强迫刘大天王、霸王、吕雉三方互相吞噬,所以这三方还是各自为战。 吕雉似乎隐隐有所感应的缘故,所以采取了龟缩政策。 刘大天王势力较大,在这场战斗里被狠狠地灭了不少人。 这一次战斗,让青龙侍们都被打懵了,本是飞速上升的气运被暂时压制了。 原本一鼓作气,攻占皇城的势头也被打断了。 恰逢冬日到来,便双方都暂时收兵。 ... ... 冬日,已近年末,小雪落江南。 一座小城之中,秉承青龙意志的三巨头正聚集于此。 这里正是三巨头势力的交界处,在此处会谈,最为妥当。 刘大天王身后站着身高三米的樊大将军,以及一个眯眼笑着的名为张平的中年谋士。 吕雉身后站着一个面白无须、有几分阴柔冷厉之气的男子,这男子名为审幽侯,掌握着“镇国九兵”之一,擅长刺杀。 霸王就古怪了,他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和虞清竹相貌有几分相似,但却绝不是虞清竹,如果夏极在此...说不定能认出她。 因为,他和这个女人吃过饭。 这女人正是虞清竹的二姐——虞渊。 只不过,在这里,她叫虞姬,掌握着“镇国九兵”之一。 那么问题来了... 世上既然有两个虞清竹。 那么,这个虞姬又究竟是哪个虞姬。 是原来的? 还是...噩梦虞姬? 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夏极前几次卦算的时候,在三方大战并没有见到她... 那是否意味着,真正的虞姬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噩梦虞姬? 那么... 真正的虞姬是死了吗? 还是... 人已落定。 会议开始。 刘大天王直接看向吕雉,冷声道:“那位龙武王,似乎和你有旧啊。” 吕雉神色不变,平静道:“何出此言?” 刘大天王道:“他难道不是之前和你形影不离的先生么?你身边的先生刚刚消失,那位龙武王就出现在了,再加上樊将军早有辨认,说体魄容貌一般无二,你又有何解释?” 吕雉摇摇头道:“是不是我也不知,即便是,他的目的我也不知,何须解释?反倒是刘大天王,麾下兵强马壮,却连连败北,现在还来寻我兴师问罪,实在是可笑。” 见两人还要吵下去。 霸王一挥手道:“别吵了!” “我们坐在这里,不是相互推卸责任,而是商讨一下来年之事。” 他浓眉大眼,一副英雄模样,而他掌握的正是平世五道之一的“武道”。 “龙武王实力超凡,横空出世,有他在,我们竟是很难北上。” 刘大天王叹息道:“不错...虽说皇朝有数十数百万大军围堵我们,但真正拦住我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这数月之战,倒是要让他扬名了。” 吕雉倒是没说话,她自然知道龙武王就是先生,而她也因此知道了先生的名字叫夏极,还知道了先生竟是皇家血脉...但是,女人的直觉让她隐隐感到先生的那句“这是为你我二人的未来”绝对没有欺骗她。 那么,先生定是看到了她不曾看到的东西。 她沉默不言,或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众人商议了一番。 很快,在刘大天王身后那名为张平的谋士的建议下,形成了一套方案——捧杀。 张平似乎颇为了解当今皇帝,所以才让众人捧杀那位“龙武王”。 固然,龙武王以近乎一人之力,镇压了每场战斗的龙侍,但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是皇室,而且还是突然冒出来的皇室。 只要对外宣传“刘大天王、吕雉、霸王不怕皇帝,却惧怕龙武王”之类的话,然后宣传到位了,自然会有功效。 ... ... 此时,皇都,却在举办庆功宴。 而庆功宴后,照样又有一些身份煊赫、气质极佳、相貌娇艳的女人入了夏极所在的寝宫——和阳宫。 这些女人都不过是夏极在庆功宴上多看了一眼的女人... 可是,只是夏极多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不论什么身份,就仿是成了夏极的禁脔,被皇帝安排在皇宫之中,包括上次和夏极待过一晚的少女亦如是。 这种是强行的。 甚至夏极都还不知道。 而在知道后,他也没什么兴趣招惹,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这被送到他面前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很好的对象,但现在,她们只不过是羁绊罢了... 夏极还专门找到了皇帝,让他无需如此。 但皇帝却只说若是那些女子让夏极不满意,他就惩罚那些女子的家族。 转瞬。 年末到了。 未来越发的混乱。 夏极正坐在风雪的凉亭里。 年末签到再次到了。 当午夜十二点过后。 夏极动用了免签卡,进行签到。 【免死玉碟】:可以为主人提前预知必死的因果,在挡下一次必死的因果消失。 夏极想也不想,直接将自己和【免死玉碟】进行了绑定... 这【免死玉碟】表面看起来只能挡下一次必死因果,比【替死小鬼】少了两条命。 但是,它却可以提前预知必死的因果,再配合上芥子世界,那么是可以进行不少后续操作的,毕竟...目前为止,芥子世界还没有表现出被任何存在攻破的样子。 只不过,夏极也是些无语。 系统是不是觉得他现在非常容易死,所以才拼了命地给他送有助于生存的物品? 170~171.难知帝王心,欲炼活蟠桃(4400字-求订阅) 冬日。 皇都再度举办了庆功宴,庆祝龙武王得胜归来。 宴会的气氛有些古怪。 毕竟满世界传着的都是关于龙武王的信息。 龙武王若只是个普通将军也就罢了,但他身体里也流淌着皇家血液... 皇帝夏亥依然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而和夏极把酒言欢,甚至还说要把皇宫一分为二,将天下与龙武王共享。 群臣惊骇。 一个个虽是神色不变,但心底却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甚至连最亲近皇帝的权臣都无法弄明白皇帝心思。 要知道,想要分皇帝的权,想要动摇帝位,这些都是找死的事。 但现在,皇帝却亲口说要将天下和另一人共享。 而且还是在外面流传着那样谣言的时候。 他们小心的观察着皇帝。 很快发现,皇帝非常真诚,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弄虚作假,而是真心实意地要把天下和这位横空出世的龙武王分享。 宴会后。 小雪飘扬间。 宴会已散。 皇都之中,车如流水马如龙,大臣们纷纷归府,而又有一名在皇都极有才名的美人因为被夏极多看了一眼,而被留了下来,剥去衣服,丢到了和阳宫,等着龙武王的宠幸。 而皇宫曲曲折折的回廊上,皇帝和龙武王在前行走,侍卫太监则是在后小心地随行,另有重重暗卫躲在阴影中。 红灯笼照耀着垂下的冰柱,在走廊的道上投影出一道道利刃般的寒影。 皇帝侧头看着这位魁梧且英俊无比的男子,忽道:“龙武王是否觉得朕太过虚伪?” 也不待夏极回答,皇帝继续道:“大势轮回,朕何尝不知...但朕知道,却不想认,所以朕去祖龙之地,请来了你。 南方那些人散播的谣言,朕不会去管,因为朕相信你。 你和朕的利益没有任何冲突。” 夏极默然无言。 最近几次,他通过先天八卦看到的未来里,皇帝确实对他很好,就如他此时自己所说的那样。 但这不排除皇帝对“卦算世界”做了准备,在卦算里进行了欺诈,毕竟他的第一块碎片还是皇都秘使送去黑龙泰山的。 换句话说,皇帝是知道“先天八卦镜碎片”的,甚至他可能也有,否则何至于那么果断的开展“千叟宴”? 除此之外,从他生母珍太妃口中也能知道这一点,当初据珍太妃所说,皇朝里至少有两块碎片。 正因如此,所以...他无法信任皇帝。 而皇帝十有八九能推测出“他有一块先天八卦镜碎片”这样的事实。 在这种前提下,两人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即便行动都没意义,除非在最后一刻揭晓目的。 这一场战争,至少有三人能卦算未来,而能够预防被人卦算的应该远不止三人。 这就导致卦算未来已经不存在意义了。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皇帝和魔有联系。 否则,他不会突然就能举办“千叟宴”。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朕想让位于你。” 夏极摇摇头道:“我对皇位并不感兴趣。” 皇帝道:“祖龙既让你出山,便是定了让你继承皇位,朕不可不让...何况朕也累了。” 见夏极要说话,他猛然抬手道:“朕知龙武王非是俗人,不在乎这凡尘里的权势,但是朕乃是真心实意...更何况,你若是能够登上皇位,也可以知晓许多秘密。” 见夏极不感兴趣, 皇帝微笑道:“譬如三十三天,彼岸,六座山庄。” 夏极神色稍稍动了动。 皇帝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朕带你去金銮殿看看,有些秘密就藏在那里。” 夏极正要说话,忽然感到一股蕴藏着极其强烈恶意的冲击感奔袭而来,他脑海之中,那一枚免死玉碟正散发着森然的寒气,这是在告诉他“去则死”。 去则死? 首先,是什么力量能杀死他? 其次,皇帝居然要在这时候杀他,为什么? “不了。” 夏极本也只准备做自己的事,起初他还对皇都存了一点“投桃报李”的心。 但现在,那是荡然全无。 “若是皇上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没想到他这么果断的拒绝,现实愣了下,然后笑道:“那龙武王不要拒绝朕的好意,那些美人请尽情享用,若是喜欢了,便由朕赐婚,你纳为妾室就是了。” 夏极没有停下脚步,回到和阳宫后,只见被褥里确实卷着一个相貌甜美、楚楚可怜的少女。 那少女正抓着被褥,露着雪白的肌肤,仿会说话的双瞳小心地看着他。 见夏极要走,那少女愣了下,咬着唇道:“还请龙武王救我一命。” 见夏极未曾放缓脚步,少女急促道:“大难已然临头!” 夏极想起刚刚免罪玉碟的警示,便停下脚步,坐回到床榻前,一抬手以气罩隔离探查,然后又取出一个陀螺转了转。 陀螺滴溜溜地滚动着,很快停下。 是的。 真实陀螺永远会停下,但是在另一个夏极看不到的世界里,另一个他就会看到永远转着的陀螺。 夏极收起陀螺,道:“何以大难临头?” 那甜美少女见他靠近,只觉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杀伐千军、横扫八荒的男儿气概,再加上龙武王那张可令每个女子魂牵梦萦的气质和相貌,甜美少女双颊红了红。 她轻声道:“妾姓王,名清水,天下第一商会——富甲商会便是我王家产业,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我王家也掌握着极大量的信息渠道,所以隐隐知道一些事。 只是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希望龙武王在自救的同时,也能救一救我王家。” 夏极看着她,道:“行。” 王清水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龙武王答应的这么快,以至于满脸迷惑。 夏极道:“但是,你们王家必须听我安排...若是泄露了安排,那么...你知道后果吧?” 王清水道:“知道,龙武王你不会放过我们,皇上也不会。” 夏极点点头:“若是有其他人也希望逃离这是非之地,你也可以安排,但需要确保保密。” 王清水:...... 这感觉好像龙武王早就安排了什么啊。 王清水想了想,秋水般的眸子扫了扫面前男人强壮的气魄,忽地双颊飞霞,烧成一团烈焰,“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希望能够彻底地信任王爷,而让女人信任一个男人的办法,就是...” “王爷今晚上床...和...和我睡,好不好?” 夏极道:“行。” 王清水:...... 王爷真是爽快人! 她见两件事夏极都答应了,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瞳孔里透着无比的警示,毕竟她下面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会杀头,甚至灭九族的。 若不是她实在被逼到无路可走了,也不会说这些。 王家从来居安思危。 皇帝让宫女将她剥光衣服,丢在和阳宫,表面是看来是讨好龙武王,其实...皇帝是有动她王家的理由的。 若是龙武王不动她,皇帝就有了处罚她的理由,而一点处罚在掌权者眼里就可以滚雪球一般地越滚越大,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龙武王动了,日后龙武王若是表露出一点不忠,或是事情过去,她王家还是会被当做龙武王党羽而备受排挤,甚至...直接寻个借口屠了。 为何? 只因她王家知道的秘密有些多了。 王清水看看四周还亮着的红烛道:“王爷,吹了烛火,到床上来说。” 夏极无语道:“没有人在外面听,若是有我会不知道吗?” 王清水咬着唇,甜美的小脸上写满了执着,“床上说安全,否则他们看到灯亮这么久,会怀疑的,” 夏极抬手隔着远远的距离,随意弹出两团罡气,烛火熄灭。 他上了床。 然后就感到一团温软的火焰靠了过来。 王清水见周围黑了,胆子也大了不少,直接凑到他身侧,轻声道:“珍太妃的失踪和皇上有关...起因还要从二十多年前顺帝求得的那样宝物说起。” 夏极点点头,只觉这少女也太小心了,吹灭了灯,还要半贴着他,然后趴在他耳边说话。 不过这样谨慎的性格,确实很不错。 这样自然的姿势,再加上他施加的气罩,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泄露。 夏极还是比较欣赏这种人的,至少,这种人能够活的很长。 王清水说了很多事,说了顺帝,说了白蟠桃,说了皇帝怀疑珍太妃, 说了皇都曾有秘使者尾随珍太妃,然后珍太妃就消失了, 说了皇帝极度渴望找到白蟠桃,因为白蟠桃就是力量,就是长生。 说了皇帝和长生道有联系,而长生道的道士们有些邪气,似乎和一些诡异的东西牵扯在一起。 说了皇帝曾经痴迷于炼丹,而在他看来...白蟠桃是长生不老丹的一味药。 说到这里,王清水已经豁出去了,她直接道:“皇帝怀疑珍太妃偷了白蟠桃,但也知道没有人吃下白蟠桃,所以他很可能觉得太妃把白蟠桃给了王爷,因为王爷远在武当,即便王爷吃了也不可能被人发现。 而白蟠桃的消化是一种很缓慢的过程,是会慢慢地渗入四肢躯体之中,所以...即便过去几年,甚至十几年,白蟠桃的效力依然在。 王爷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夏极略作思索道:“只要将我用来炼丹,等同于用白蟠桃炼丹。” 他思索了下,只觉颇有道理。 这确实是皇帝可以不顾一切地来杀他的理由。 因为在皇帝看来,只要他吃下了白蟠桃炼制的灵丹,他完全可以获得极强的力量,从而取代自己,抵抗刘大天王他们,如此可谓是一举多得。 那么... 这丹炉就在金銮殿? 可是,皇帝怎么把他塞入丹炉呢? 毕竟,在免死玉碟的警示里,自己去了金銮殿就会死。 那么皇帝必然是能够成功地将他塞入丹炉了。 若皇帝真有这个能力,他在外就可以动手了,如此说来...整个金銮殿都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丹炉,只要自己一入内,这个丹炉就会烈烈焚烧,同时会有诸多强者逼迫自己在炉中无法外出。 而和皇帝有关联的,排得上号的势力是... 夏极神色幽冷。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魔,已经来了,就在皇宫。 而魔,居然可以镇压住自己。 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 如今的未来既然无法卦算,那么...他也无法确定今夜会不会大战。 “王爷,王爷...”甜美少女觉得自己说完了,提示身侧男人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对于龙武王这样的男人,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从她自己的心意上,都是愿意的。 正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夏极忽然道:“尘亲王他们知道此事么?” 王清水用甜的出水的声音道:“知道的...无论尘亲王还是玉真公主都是表面正常,内心煎熬,在这皇都里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活的很累。” 夏极点点头,他已经知道情况了,王清水提供的信息确实颇为及时,不过他自己还会去稍加验证。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之后,亦是如此。 仿佛免死玉碟的警示出了错一般。 很快,初春三月到来。 夏极再度率军外出,和南方进行了一次空前激烈的交锋,这一次交锋史称“长河绞肉机”,死亡人数超过百万,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王朝这边的军队死伤惨重,而南方那边刘大天王的主力军更是遭受了空前重创,刘大天王再度受到了特别照顾,瞬间成了三位青龙之子中最弱的一位。 战争的惨烈本就在预料之中,但有一件事,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就是... 龙武王消失了!! 这位横空出世的王爷,不过仅仅出现了一年,以无敌之姿为皇朝赢得了大战,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有人说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但是许多人却不信。 可无论信不信,夏极确实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带走,就如他来时一般,孑然一身。 他如同谜一般的出现在黑龙泰山的龙王庙前,然后又如谜一般的消失在了乱世的舞台上。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皇帝也懵了。 趁着风平浪静的功夫,他迅速探查,然后...他发现黑龙竟陷入了沉睡。 王朝被抛弃了!! 黑龙的沉睡,就好像是打开了熟悉的“未来事件链”。 皇帝暴怒,举办千叟宴。 青龙察觉了千叟宴的危险,按照之前那般,让刘大天王、吕雉、霸王三方进行火并。 这一次,刘大天王落败,而得了头筹的是霸王。 刘大天王、吕雉都成了霸王的附庸,听从后者调遣。 但因为在比斗之中,三方差距不大的缘故,所以刘大天王、吕雉都还保有自己的势力,并非一无所有。 再之后,又是熟悉的三方共同进攻皇都,去阻断千叟宴。 此时,又是一个冬天。 不同的是,原本的未来里,千叟宴该当时在去年举行,夏极的出现却硬生生拖了一年,而这一年许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 ... 飞雪连天,天地银装素裹。 一道小山般的黑影正独自走在黑龙泰山的小道上,他身后还随着两个人——夏尘以及夏玉。 而他身后的姑获城里,则是住着诸多原本皇城的权贵,其中就包括富甲商会的王清水。 172~173.气运火种,山庄一角,天道剑,兜率八卦炉(9800字) 姑获城南,黑龙泰山入口处,早有不少黑龙侍在等待。 为首的女子正是秦淮。 只不过,她那姣好而清纯的面容透着难以言说的疲倦和困乏,哈欠连天,似乎若是再等不到她等的人,下一秒她就要睡着了。 她身后的其他黑龙侍亦是如此。 直到,那黑色小山般的身影出现在路道入口时。 秦淮才露出了微笑,她欢快地迎了上去,挽住了那小山般男子的胳膊,就好像一只小鸟落在了山林间。 而夏尘、夏玉看到秦淮的时候,都是忍不住心底“咯噔”一条,同时生出了某种敬畏之心,两人能从秦淮身上感受到强烈的龙气。 而再仰头看前面的大哥,却能分辨出秦淮对他怀着敬畏之心, 两人顿时明白他们和大哥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黑龙泰山如同一座沉寂的怪物,匍匐在此处,这里不仅仅是当今皇朝的祖龙之地,还是诸多古皇朝的祖龙之地。 要知道,在这片大地上建立过皇朝的存在不计其数,而这些皇朝所对应的祖龙之地却只有五个,即便平分一下,黑龙泰山也有许多许多了。 这许多许多皇朝里的佼佼者就是夏极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座座墓碑上的名字。 那些人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在祖龙之地成就了永生。 但就如天地玄黄四方福地的人只有在福地之中,才能永葆青春;就如不朽魔、醉生梦死的魔女即便能够长生,却也都获得了某种力量上的诅咒;这里的人所拥有的永生也是有代价的。 他们只能存活在黑龙泰山,哪儿都无法去,随着黑龙的苏醒而苏醒,随着黑龙的沉睡而再度归于地下,或许要数千年才会醒来一次,然后活上数百年再度埋入墓碑之中。 如果夏极生在之前的时代,他或许也会永生在这黑龙泰山之中,但现在却不会...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乱世。 因为,这是肉所降临的第一个纪元。 换句话说,满天神佛就是在这千余年之间...烟消云散了。 天上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若是想知道,或许需要凝聚出那通天大道,然后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踏入云端里,再去看一眼云外的三十三天和彼岸。 但问题来了,谁都没有成功凝聚过通天大道,那么...谁又能肯定三十三天和彼岸就是在云外? 天道混乱,地道却依然在运行着。 只不过,也许是规则的崩动,让龙也生出了蠢蠢欲动之心,至少黑龙是。 祂该沉睡而不欲沉睡,至于祂的目的...夏极不管,因为这对他而言也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双赢的交易。 现在... 随着面前小道的蜿蜒,随着覆雪的大地上留下一行行脚印,道快到尽头了,交易也快到了。 一行人停在了黑龙泰山的龙王庙前。 庙宇坐落在覆雪的山林之中,之前青龙侍来偷盗时造成的山林破损竟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而早已恢复如初,就好像是一个人的皮肤上被划了一道白痕,只是用手一擦就好了。 庙宇依然如之前那般静静矗立,森然而透着一种古老苍凉的气息。 夏尘、夏玉认为这庙宇至少存在了数百年,甚至千年。 但夏极知道,这庙...怕是存在了无数年了。 秦淮,阳伞贵妇,还有一些依然清醒着的黑龙侍恭敬地让开两条道,任由夏极走过。 吱嘎... 庙门打开。 夏极的身影如被庙门吞没。 片刻后。 一股蓬勃之感从诸多黑龙侍甚至夏尘、夏玉心底生出。 秦淮只觉不瞌睡了,其他人感觉也感到振奋。 或许夏尘夏玉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秦淮等黑龙侍却是知道的。 这意味着...沉睡的黑龙又醒了!! 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黑龙一直没有沉睡,而是处于某种即将沉睡的边缘,然后又被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方式唤醒了。 秦淮等黑龙侍看向那庙宇,心底浮现出那道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庙中。 只有夏极一个人。 他盘膝坐着。 但他却在和黑龙交谈。 普通人之所以看不到黑龙,是因为...黑龙正在他精神层面上。 “你是个很有趣的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将最后运势和你联系在一起,只要你能够用这运势稍稍压下青龙们,就能够凝聚出气运火种...当你再来到我身边,就可以将我从黑暗中唤醒。 你做到了,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只是,你似乎谁都不信。 难怪,毕竟你曾经在未来进入过这里,被我杀死过吧? 没关系,你体内流淌着我的血液,所有皇族体内都有着我的血液,所谓真龙之子并不是说说而已。 作为老祖的我,不会伤害你。 因为,你是这无数年里最特殊的孩子,也许这也与这个时代有关,但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好的成果,是彼此信任的第一步。 那么,你既然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一个问题,但是你需要问具体一点,若是取巧,那么...我会拒绝回答。” 黑龙似乎孤独太久,很久没与人说话了。 夏极直接问:“六座山庄是什么?” 黑龙沉默无言。 显然这问题的因果太大。 祂不是承受不了,而是任何人、任何代价都无法和这个因果等值,也无法让祂愿意去承担这个因果。 夏极明白范围问大了,便缩略了问:“有一座入口满是桃花的山庄,那是什么?” 黑龙依然沉默无言,显然这问题的因果还是太大。 夏极再问:“为什么世上会有两个同样的人,其中一个还是那山庄走出来的?” 黑龙这次没有沉默,而是道:“在无穷历史长河里,最惊才绝艳者,可于桃花灿烂之间的山庄诞生,祂们会杀死人间的所对应的那个祂,继承人间的所对应的那个祂的一切因果,从而变得完整。 祂们永生不死,即便时隔千年,万年,依然可以重临人间。 但祂们却并非自由。 这就是我所有能和你说的。” 夏极眯了眯眼。 那不能说的呢? 祂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能够存在? 是谁去判断最惊才绝艳者是谁? 又是谁让祂们不得自由? 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从山庄诞生,却能进入山庄,被认为是山庄中的存在? 可是,在离开山庄后,他在被一千人吃掉前为什么又会死?哪怕隔了一个卦算世界也没用? 幻星海又是什么? 他长舒一口气。 心底却也终究明白了许多。 虞清竹的天赋竟是这无穷历史长河里能排上号的,而因此才会诞生噩梦虞清竹。 噩梦虞清竹继承了虞清竹的因果,所以会一直寻找他,因为他对于虞清竹来说非常重要。 而幸好,他未曾让两女见面,否则...噩梦虞清竹怕是会直接杀死虞清竹。 一人一龙陷入了沉默。 然后,一本黑色的小章忽地出现在夏极脑海里。 这是源自黑龙的馈赠。 小章名为——黑龙箓章。 这个章,加上之前得到的【斩尸法】,算是从“龙”这里得到的第二份馈赠了。 夏极暂时收起,他现在并不想去使用这东西,因为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够多的了,若是再加上箓章体系,那就混乱到没边了。 只是...他总觉得黑龙把这东西给他可能有深意。 因为他虽然不想用,但是可以给小师姑用啊。 小师姑面对噩梦虞清竹几乎只有被秒杀的份,但有了黑龙箓章...她说不定能够撑几秒呢? 只不过,如此一来,曾经在可能性世界里出现的真武剑魔,就要变成黑龙剑仙了... 正在夏极思维发散的时候, 黑龙的声音再度响起。 “离开此处后,你在姑获镇停留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我会将你身上的气运火种留在姑获镇,作为报酬,在月末,我会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夏极没想和黑龙对着干,毕竟双方没什么冲突,他之前的所得黑龙也没问他要回,这就很够意思了,于是他应了声“好”。 ... ... 气运之为物,虚无缥缈。 但有龙在,那就变得似乎可以触摸。 五龙运转,就如天穹上的日月更替。 太阳下山了,月亮会升起,但界限却不是绝对的,因为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天空同时有着太阳和月亮。 龙亦如此。 黑龙沉睡了,青龙苏醒,而黑龙与青龙同在的时候,就是新朝旧朝更替的乱世。 正常来说,黑龙必然会沉睡,就如太阳当空照的时候,就不会有月亮。 可事情总会有例外...就如有人会在中午看到淡淡的月影一般,在青龙苏醒的时候,黑龙也可以微微睁眼看着人间。 但这种情况,就需要有变数的帮忙。 夏极就是这个变数。 他本就受到过黑龙的祝福,又是皇家之人,自身的气运更是玄之又玄,再加上黑龙刻意地将气运凝聚在他身上,让他压下了青龙,从而变成了这个火种。 他从乱世里取了气运火种,现在他只需要将这火种留在姑获城里,黑龙自然会照看着此处,而他和黑龙的交易也算完成了。 ... ... 此时的姑获城,早和之前不同了。 这里住满了皇朝中有着影响力,却又想要避难的人。 这些人无不是手握大权,手眼通天的存在,否则也无法搭上这末代皇朝的末班车而来到此处。 原本姑获城的居民基本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搬离了,此处的姑获城虽然小,但其中守备却极其森严,甚至可以说超过了皇城。 再加上黑龙的庇护,此处真的是成为了一方人间净土,在今后,即便新朝成立,此处也会成为一个国中之国,一个特殊的地带。 ...... “这是我王家富甲商会的顶级客卿令,先生可持此令牌在任何有富甲商会的城市无条件获得任何帮助...”王清水把一块令牌放到夏极手中,表示感谢。 她也没其他东西能谢了。 那一晚,两人什么都没做,王清水就明白也许在世人眼里,她是高不可攀的女神,但是她却和龙武王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能够改变气运,这已经不是她能够想象的了。 她惋惜地看了一眼这男人,心底暗暗叹息,她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除了王清水,其他势力的人也纷纷到来,将各方势力的顶级信物交给夏极,以示感激。 这些信物囊括了各大商会、情报组织甚至杀手组织,还有一些独立势力,可以说夏极抓着这些令牌能在任何地方很快获得接洽,并且掌握当地的情况。 夏极也没客气,一一收下。 他还需要在姑获城停留一个月的时间。 而姑获城的未来城主,或者说这个国中之国的国主会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夏尘。 待到众人散去,夏尘和夏玉来到他面前。 夏尘是个眉清目秀、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悍气与威严的少年,裹着青狐内皮的玄色斗篷,腰间还挂着一柄便于砍杀的刀,他毕竟曾经统领过一支名为红尘军的军队,绝不是温室里什么都不懂的巨婴。 夏玉则是眉目多情、极有才华的少女,此时裹着大红色裘皮斗篷,走在冰雪琉璃般的山野小城里,竟是显得如一方美景,吸睛无比,想来平日里绝对有许多男子暗暗倾心。 此时... 小镇冰冷的雪云垂天如羽翼,遮蔽一方,将战乱隔离在外,诸多旧的房屋正在翻新,因而显得热闹而充满生机。 夏尘和夏玉是颜珍过继而来的子女,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之前被重重的现实所压住了。 现在,这现实已经没有了,两人会在这里重新开始,甚至这里才会是两人今后真正奋斗之处,过往的那些情感自然又被掀起了。 两人随夏极一同走在山边小道。 良久,夏尘终于用颤抖的声音喊了声:“大哥...” 他对夏极太敬畏了。 夏极却很温和,道:“今后你担子很重,但能够在此处,也不可谓不是机缘了。” 夏尘点点头,问出了心底的话:“大哥...娘,她还活着吗?” 他这么一问,夏玉也紧张了起来。 两人不是没查过母亲失踪暗,只不过越察发现此时越是事关重大,隐隐涉及到那一颗传说中的“白蟠桃”。 而“白蟠桃”是可以让皇家彻底六亲不认的东西...两人讳莫如深,只觉继续查下去,就会被皇帝给搞死了,所以才停手。 夏极早询问过母妃了,母妃愿意再见见两人,所以他才带两人来此处。 此时,见到夏尘主动询问,他抬手一挥。 顿时颜珍就出现在了面前的道路上。 夏尘,夏玉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都是瞪大眼,不敢置信。 然后,两人痛哭流涕,跪倒在珍太妃身前。 夏极稍稍走开了些,仰头望着天穹。 灰蒙蒙的天,正下着琉璃般的雪。 此情此景,也算是大团圆了吧? 只不过,令他烦心的却是修炼。 “希望海经真的可以将所有力量统一起来吧...” ... ... 姑获城内,夏极在一座空旷的屋舍内修行。 脑海之中,除了他自己正常的思索之外,其他几种念头却越发清晰。 无论是【开天经】带来的混乱,【炎魔焚域经】带来的杀念,【炼妖炎】带来的饥渴念头,【浩然正气】带来的正义念头,【黑龙化】带来的虔诚念头都越发清晰。 每一种念头,都在独立运转着,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期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黑龙似乎察觉了什么,直接将他【黑龙化】带来的虔诚念头给收回了。 而夏极脑海里的五种念头顿时少了一个。 这让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 自己的念头,居然还能被别人收走? 他询问了龙。 龙说,如果这就是他的问题,那么一个月完成之后,会给他答案。 ... ...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气运火种过继结束。 同时,夏极以“瑶池神水”为基础,修行的海经也终于达到了三阶。 三阶伴随的三种力量都是围绕“治愈力”和“生命力”来进行的。 第一种,治愈别人,无论什么样严重的外伤,都可以被治愈。 第二种,加快树木生长,让树木成为灵树。 第三种,恐怖的自愈能力,某种程度上...夏极哪怕被砍成肉渣,也能自愈。 随着【海经】的完成,夏极发现想象之中的“海纳百川”,海经容纳其他念头的情况并没有产生... 反倒是“混乱”的念头加重了。 阿紫也变得越发神经兮兮。 这一天, 夏极再度来到了黑龙庙。 古老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想问的还是之前的问题吗?” “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收走念头...” “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觉得神佛是什么?”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念头。 每一位都是威武无比,神通超群的形象。 他整理了下道:“神佛拥有人类不能想象的力量,他们生活在三十三天和彼岸。” 龙问:“那你是否觉得,天庭地府这些地方,就如同人间一样,而神佛们不过是更强大的人?他们也有欲望,也有躯体?” 夏极很坦然地点点头。 龙道:“彼岸和三十三天并非存在于你所想象的地方。 踏过念头最深处便是彼岸, 走过神魂最中心才是三十三天。 神佛有身体,但更多的则是精神...身体会受到束缚,精神却不会。 但和身体一样,精神也会死亡。 所以...天道混乱,神佛俱灭。但...神佛灭了就不能复苏了么? 于人心之中,种下一枚神佛之种,待到开花,便见神佛。 你亦成神佛,只不过...你便成了神佛无穷之念里的一念。 我收回你的念头,是因为这是源于你对我的虔诚。 可是,我很喜欢你,不需要你在心中种下我... 而且你身体里有四道强大无比的念头,正在悄悄地孕育着。 待到花开之时,便是见神佛之时。 不必执着于十一曜,十一曜,不过是漫天灵气枯竭之时的硕果,但当真正的神佛,真正的灵气重新产生时,十一曜也不过是一种凝聚通天之道的手段。 只不过... 你需要记住一句话。 通天,便是花开。 拾阶而上,便是见神佛。” 夏极神色平静。 诸多信息在他脑海里融会贯通。 之前许多的疑惑都解开了。 他又问了一句:“如何解?” 他没指望黑龙回答。 但黑龙的声音里却糅杂上了一丝笑意。 黑龙反问了一句:“若有朝一日,你登临高处,可愿有人取你而待之? 若你不愿...漫天神佛,可愿? 若无退路了,便回此处吧...这里可以成为你的家。” ... ... 夏极离开了姑获城。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地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签到系统,是不是在穿越时所获取的一个“集合物”? 这个“集合物”里包括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开天经】毫无疑问对应着“盘古”。 【炎魔焚域经】对应着那位神秘的“炎魔”。 【炼妖炎】却对应着另一个女性古神。 其余的一次性物品,可能都是随机融合而来的。 但为什么这个女性古神会从盘古的瞳孔里凝聚出来? 其中太过复杂... 他不想思索。 但是,他那“二十秘宝”之中,有一样物品从来没动用过,也许现在是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天道剑】:当你使用后,你可以看到天地间因果,并且你可以以此剑斩断任意一根,无论你是否使用,三念之后,天道剑就会消失。 他之前只觉得这物品听起来很强,但实则没什么用。 而限制又极其巨大。 三念? 三念时间说不定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至于斩断因果,更加不靠谱了。 若是他不想和谁往来,直接不往来便是了,何须用天道剑斩因果? 这一点在他打开了“因果之瞳”后,更加确定。 可现在... 他明白了。 【天道剑】真正的作用,或许在于...斩断神佛的因果,而使得某一种力量彻底属于他。 多和一些禁忌聊聊天,还是很管用的,至少他获得了自己这些秘宝的使用说明。 那么问题来了... 当他使用【天道剑】,他极可能会看到四道神佛的因果缠绕在他身上。 盘古, 炎魔, 未知的女性古神, 未知的正气念头。 他斩哪一个? 很快,他有了抉择,明显盘古的最强,不斩盘古斩谁? 他寻了一处,进入芥子世界。 闭目片刻,宁心静气之后。 他抬手于虚空中,取出了天道剑。 那是一把非实体非灵魂,而是孕育着无穷可能的剑,只有使用着才能感觉到这把剑的存在。 这把剑介于“无”和“有”之间,好似开天辟地之前的宇宙状态。 天道或许就在那无穷小的时间里诞生。 这把剑亦如是。 第一念,他看到了无数线缠绕着自己,通往遥远而神秘的远处,这比他的“因果之瞳”看到的因果多太多了,他没有分心,立刻寻找那四道线。 然而...这一找,他只觉头皮发麻。 因为...太难找了。 这些信息并不是一目了然的,就算他念头再快,也只能一念看一线... 这一念,他看向了几根最粗的线之一。 这根线的一端缠绕着他,另一端缠绕着一个隐约在黑暗里的女人,那女人人面蛇身,相貌已经超过了美这个字本身的含义,她正带着微笑沉浸在无穷的黑暗星辰里,双目如笼罩着芸芸红尘。 果然,存在着神佛。 而这是...炼妖炎之后的神佛! 若是他正常修行,凝练通天大道之日,就是花开见她之时。 夏极确认之后,心底稍稍舒了口气,第三念是用来斩的。 那么,第二念他即便没有寻到正确的因果,他也有“炼妖炎”保底了。 第一念闪过,第二念又落在了一根粗壮的因果线上。 这一根线的另一端缠绕在一个焚烧的星辰之间,那诸多的焚烧形成了一个可怖神秘的轮廓,那轮廓不可名状,正幽幽俯瞰着万千的星辰,似乎在思索着如何毁灭这一切,如何让这一切被炽热的黑暗吞噬。 这是...罗睺吞日炎之后的存在。 或者说是炎魔。 夏极心中暗暗叹气。 居然没有能够看到盘古... 但这也没办法。 二选一之下。 第三念,他直接斩向了炎魔的那根线。 毕竟,罗睺吞日炎更加好使。 天道剑斩落,那根线彻底消失,星空彼岸似乎传来一阵诡异莫名的嘶吼,嘶吼渐渐消散,归于宁静。 无穷因果线亦消散不见。 夏极睁开眼,只觉心中宁静,杀念彻底消失了,而对于“罗睺吞日炎”的掌控似乎更深了一些。 之前,他对这异火的掌握只是浮于表面,现在却更深刻了。 或者说,这异火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填满了他的身体,甚至压下了其他所有的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无论是“罗睺吞日炎”,还是从光火之中攫取异火的【炎魔焚域经】彻底属于他了。 他闭上眼。 脑海之中... 刷刷刷... 【炎魔焚域经】的册子快速翻动着,之后竟是凭空又多了许多页内容。 这些内容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夏极略作感知。 “第五境,第六境,第七境,第八境,第九境的修炼方法......” 他实在愣住了。 这些神佛太奸诈了吧? 之前,无论【炎魔焚域经】还是【开天经】都只有第四境的修炼方法。 而他从天地玄黄四方福地获得的“盘古传承”里的【海经】也只记载了第五境、第六境的修炼方法... 但事实上,这些都是骗人的。 若不是他从黑龙这边知道了一些信息,若不是他手中握着天道剑,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 在信息彻底不对称的时代,在人间根本没有人知道天上是什么样的时候,无论境界,还是世界,都是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 夏极凝聚心神,在看去时,【炎魔焚域经】的书页色泽已经封面的名字已经发生了变化。 书页从暗金色变成了混混沌沌的灰色。 而书面的“炎魔焚域经”五个字,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焚道。 ... ... 夏极花费了一天时间,包括在卦算世界里的八个月时间,将【焚道】彻底地研究了一番。 待到他再睁眼,心底已经对真实的力量有了了解。 他不禁感慨着摇摇头。 这个世界的一切...可能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是否单纯是神佛撒谎,还是有其他原因,都未可知。 但是... 这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力量都应该是假的。 他心念一动,脑海之中的【焚道】里顿时分裂出了【控火术】。 再一动,又分裂出了【火焰罡气】、【日曜剑典】、【不灭炎魔身】、【吞日魔经】等等书册... 他心念再一动,这些书册又统统回归了【焚道】之中。 “一道可成经典法术,各种功法...任我随心所欲操纵,甚至将我的念糅杂进去,只不过...现在的我只能分出四境层次的法门。” “除此之外,之前的异火居然并不全面...而是可以被随心所欲地分裂出去的。 譬如,我就可以让修行【不灭炎魔身】的人获得罗睺吞日炎,但是...无论他修行成什么样,真正的罗睺吞日炎只会在我手中。 我甚至还能收回他的火焰。 如此说来,炼妖炎,浩然正气,甚至瑶池神水岂不都只是一个分裂物?” “难怪没有人可以修出通天之道,因为...所有人的修炼方法都是错误的,再加上灵气不充沛,更是如此了。” 夏极想明白之后,决定去吕雉身边静修。 在之后的日子里,黑龙的龙气会进入“超级节能”模式,只庇护姑获城,无法帮他挡下噩梦虞清竹。 他只有去到吕雉身边,才能静心修行。 修炼强了,比什么都靠谱。 夏极显出身形。 站在深冬冰雪琉璃的世界里。 一念生出,诸多的深邃黑炎从毛孔里爬出。 这些黑炎比之之前,更为神秘,更为恐怖。 夏极隐隐感觉,这火焰的吞噬之力,甚至可以吞噬“噩梦虞清竹对他的感知”。 只不过,他不可能一直动用这股力量,而还是需要吕雉的龙气庇护。 也许,到达第五境后,他就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了。 ... ... 数日之后。 皇城之中。 千叟宴上。 群魔乱舞。 一切都如踏入了命运的轨迹。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轨迹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嗖嗖嗖~~~ 数道黑影在半空交锋,真元之力纵横无边,四周屋舍不停爆破,浓郁的气息不时如发了疯的蛟龙往外窜着,引发一阵阵爆炸声以及大地地龙翻身般的涌动。 枯木粉碎,化作万千的枯枝,每一根枯枝都成了腾空而起的箭矢,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狂风,铺天盖地地压过天空,向远处轰去。 却又在远方被浑圆的防护气罩给爆散开来,于半空里彻底碎成一蓬蓬齑粉。 青龙侍们和刚刚食肉的将军们的交战固然激烈无比。 但真正的核心,却在于那少数几人。 这群人交锋的核心定在了皇宫的金銮殿正殿。 随着交锋的越发激烈,金銮殿已整个被毁。 皇宫亦是化作废墟。 坍圮声,爆炸声四处皆是。 而这片区域里,入魔的皇帝夏亥、入魔的敏妃、入魔的大监正,以及诸多将军,还有吕雉,霸王,刘大天王、甚至樊将军、审幽侯等人皆在剧烈交锋。 而就在,某一个时刻,在吕雉、霸王、刘大天王刚好踏入金銮殿范围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一道厚重气罩如等待已久,突兀地拔地而起,又如同闪电般合拢住了整个金銮殿,呈现出一个炼丹炉的虚影。 紧接着,便是一重又一重滚滚的火焰缠在这炼丹炉的虚影轮廓上。 那透明的轮廓如铜锈般剥脱,而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青铜质炼丹炉, 丹炉散发着古老苍凉的意味,而炉底则有八卦在旋转,炉周亦是如蝌蚪流动般飞动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箓。 刘大天王等人急忙仰头,只见头顶是一道黑白分明的阴阳图在旋转不休。 哧哧哧!!!! 滚烫的火焰,瞬间包裹了炼丹炉。 而如同算好的一般,夏亥、敏妃、大监正刚好站在这丹炉的边缘,其余一些入魔的大将竟也被困在了炉中。 此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对,皇朝大将和青龙侍们纷纷停手,开始试图往外冲去。 只不过,他们便是倾尽了一切力量,也无法冲破这古老神秘的炼丹炉。 此时,丹炉外战斗还在继续,樊大将军、审幽侯、甚至虞姬都还在厮杀,这些人或是手持镇国之兵,或是身怀异术,夏亥等人可谓是苦苦支撑,用入魔大将、入魔士兵的生命在支撑。 只不过...随着炼丹炉的出现,废墟之后忽然走出了三道身影。 这三道身影从三个不同的角度走出,而随着他们的出现,整个深冬的皇朝如是掀起了浓雾的巨浪。 雾气海啸之中,如有海神发怒,狂暴地挥舞着三叉戟而引发着一重又一重的浓雾。 大地上,如响起了轰鸣的脚步声。 一双猩红的瞳孔似巨大氙灯俯瞰着大地。 还有一道轮廓则是周身缠绕着紫电。 空气里忽地响起了诡异的尖笑声。 轰!!! 擅长正面攻伐的樊大将军还没看到人,就忽感一股恐怖的力量如山般夯击在他背部。 这力量如此之强,以至于他五脏六腑都感到晃荡了下,而往前扑出。 噗! 一口血喷出。 樊大将军手握大戈,回身猛斩。 但他身后没人。 轰!轰!轰! 一道道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凭空而生,从四面八方攻向樊大将军,这就和当初夏极遭遇的攻击一般。 只不过,现在这攻击却比攻击夏极那时候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樊大将军只能狂舞着大戈,然后如风中烛火般,苦苦支撑着这狂暴力量的力量攻击。 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边,审幽侯、虞姬还有其他存在,都遭遇了不同的攻击。 众人再也无法去顾及那古老青铜炼丹炉中的几人。 此时... 炉中。 一名青龙侍爆喝一声,周身显出如铁浇钢灌的青色甲片,双手抓着刀,往前猛踏出一步,携带着强劲的真元和力量重重斩击向那炼丹炉。 只不过,此时的炼丹炉如是已经完成了加热。 他才一碰,一蓬炽热的火焰就随着他的刀刃“嗖嗖”地传递回了他身上,让他瞬间成了火人。 这种力量级别的青龙侍就算放在火里烧,都未必会出事,可是这火焰却让他痛苦地惨叫起来,很快就在无力之中瘫倒在地,开始被慢慢地焚化。 直到这时,八道穿着黄色道袍的身影才从周边浮现而出,这八道身影每一个都显出德高望重的道士模样,只不过,他们的瞳孔里却充满了渴求,对长生的渴求。 求而不得,如痴似狂,入魔又何妨?!! 皇朝历来和长生道有联系。 双方配合着,孜孜不倦地在追求不死之术。 原本,他们是准备以白蟠桃炼丹。 但白蟠桃消失了。 今年年初,他们又准备引诱龙武王入丹炉,但龙武王未来,待到事后再想引诱时,龙武王却又突然消失了。 现在...他们固然知道炼化“青龙之子”乃是炼化这当世最强的气运,但是...这种最疯狂的举动,却未必不能带来最大的收益。 更何况,他们等不及了。 失了气运发了疯的末代皇帝,求长生而不得的长生道道士,“千叟宴”带来的魔,三方一拍即合,布下这恐怖的险境。 这炼丹炉名为兜率八卦炉,乃是至宝缩影,一旦动用,其下自然生出三昧真火,虽说只能动用一次,却也足够了。 -- ps :节日快乐。 174~175.吞噬天地光,只手挽狂澜(5100字) 寒风,如刀子割面,糅杂着铺天盖地的雪花,飘落在皇城区域。 而夏极其实早至了皇都边有两三天了,他让共工潜入皇都,替他观察,以便他在适当的时机切入战局。 毕竟如果没什么大的变化,依然会以青龙一方胜利,皇帝一方败退为结果,那样一来,他完全就不需要出手了。 这一路上,他赶路时便焚烧着真罗睺吞日炎,以隔绝“噩梦虞清竹”被吸引而来。 现在的罗睺吞日炎和之前已经不同了,这是用天道剑斩出的本源异火,而不是之前分裂出的火种。 若是那位炎魔还有神智,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由此可见天道剑的可怕。 这一开始让人根本搞不清楚用途的秘宝,某种程度上比先天八卦镜还要厉害。 先天八卦镜看似可以窥见未来,但限制非常多。 首先,会有四十人等着吃你。 其次,不少人拥有防止被窥探的能力,一旦发现自己在卦算世界或是其他虚假世界里,那些人就会立刻开始欺诈。 这其中就包括了夏极。 夏极不时地转一转真实陀螺,早不知道在虚假的卦算世界里骗了别人多少次,而他也看到了许多虚假的未来。 再次,还是有办法能够察觉先天八卦镜的拥有者是谁的,只要你用了,哪怕一次两次察觉不了,多了总会被发现,圈子会被一步步缩小,直到确认在某一个人,或是某一片区域。 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他可以让你无论卦算多少次,都无法找到生机。 至于时间,对于神佛而来,思维速度早不知道是普通人的多少倍,祂们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多出几个月来学习。 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看到未来,能不能增多时间又如何? 但天道剑,却可以将神佛反客为主,将神佛在你体内种下的种子彻底地纳为己有,甚至反客为主地进行一次掠夺。 夏极不知道后面的境界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这些境界的强弱。 但是,天道剑明显属于极高层次的力量,甚至比炎魔、盘古可能都要高,至少是比极度虚弱状态的祂们高。 毫无疑问,后面的境界大多涉及因果了。 无论是“莲”的直接通过因果线杀人。 还是“天道剑”的通过因果线剥夺。 都已经超过了力量本身的定义。 凭借着正确地使用天道剑,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构建于似是而非与虚假之上的力量。 一道可化万法,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 他现在乃是四境,就已经可以以【焚道】为基础,随心所欲地化出各种功法,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撒播“罗睺吞日炎”的火种。 这些火种落在别人身上后会慢慢壮大,他只需要收回,就可以增强自己的力量。 这就是世界的冰山一角吗? 如此神秘,如此地充满剥削。 夏极决定低调一点,毕竟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有存在知道他拥有着这种本源功法,以及本源异火,后果不堪设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简单的道理。 夏极默默思索着,随后把这些杂念抛开。 而随着本源异火的入体,之前的那些力量所带来的杂念声就小了很多。 而根据【焚道】上说,正确的路径,是选定一种特殊力量作为唯一依据,然后根据修炼法门,逐步突破到九阶。 而夏极的突破法门,就是吞噬其他“异”。 夏极看了看,自己的异里“炼妖炎”、“浩然正气”、“瑶池神水”,甚至开天经带来的四头八臂,都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了,吞噬了实在可惜。 “还是去寻找其他异吧。” 夏极正思索的时候, 忽然之间, 他心中生出一抹异常的感觉。 通过共工,他看到了皇宫聚变。 浓雾骤起,令整个皇城伸手不见五指,便是狂风大雪都无法吹散这雾气分毫。 可是,皇宫方向那古老苍凉的巨大炼丹炉却清晰可见,腾腾的火焰正攀腾在那丹炉的壁身,往上蔓延,如逆起的潮水,在丹炉周边旋转萦绕,伴随着疯狂蝌蚪般流淌的金色符文,显出骇人的意味。 这一幕,是任何未来里都不曾展露过的。 但对夏极来说,这一幕又是何其熟悉。 浓雾起,正是之前他所遇到的魔出现的征兆。 但那巨大炼丹炉,他却未曾见过。 他忽然想起之前“免死玉碟”给他的警示。 只要他踏入金銮殿,那么就会死亡。 原来是这个东西吗... 这炼丹炉未曾落到自己身上,却落在了青龙一方的身上。 夏极霍然起身,如一道闪电激射向皇城方向。 ... ... 此时。 皇宫中。 或许是因为江域的青龙祖龙之地较远的缘故,青龙侍们即便得到了增强,但却也只能勉强支撑。 樊大将军完全是被某个魔压着打,若不是他穿着青龙无双甲,早就死了。 审幽侯抓着一对匕首类的镇国神兵,想要偷袭那八名正在运转道士,但他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浓雾里各种攻击逼迫地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躲闪。 发疯的皇帝,魔,处心积虑的险境,再加上长生道,兜率八卦炉,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气运凝聚的青龙一方竟处于要覆灭的危险之中。 炼丹炉里,青龙侍以及吕雉等人正在苦苦熬着。 外围入魔的皇朝大将也不再去管阵营了,凝聚在青龙侍身周,和他们共同抵御三昧真火焚烧之中的八卦炉。 但面对这等至宝,如果没有外援,他们被炼化是迟早的事。 炼丹炉外,八位道士正齐力驱使着这炼丹炉,击败他们,或许才是让炼丹炉停止的唯一方法。 可是,想要击败他们谈何容易? 浓郁的雾气里,至少有三魔。 除此之外,还有入魔而得以继承未知神佛之力的皇帝、敏妃、大监正,还有诸多将军和精英。 那些将军和精英和龙侍们在拼杀。 龙侍里的强者,诸如樊大将军,审幽侯,虞姬等人则是在苦苦支撑。 那八名道士周身,则是环绕着诸多的魔徒... 魔徒在雾气里若隐若现,构建出一重又一重的钢铁长城。 胜负如是已定。 而就在这时,一道纯黑色的轮廓贴地掠过,直接向着那驱使炼丹炉的八名道士之一掠去。 黑色轮廓速度极快,但无声无息,无有动静。 因为,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都已经被这炽热的轮廓吞噬了。 这轮廓自然是夏极。 近乎于刹那之间,两颗血红色的巨大瞳孔在那道士身后升起。 这魔夏极见过两次,一次在当初去四方福地时,一次在武当山上,这魔的搭档是贞娘,和夏极算是老熟人了。 虽是熟人,但交手还是头一遭。 彼此之间生出了一种吞噬对方的渴求。 夏极和这魔虽然都能强硬地克制,但此时...他们却都选择了放纵。 电光火石之间,夏极只感自己似乎冲入了一层粘稠的蛛网里。 明明黑火可以吞噬一切,却还是有一种粘滞感。 他心念稍动,就看到黑火外覆盖了一层胭脂红色的火焰,那火焰没有被黑火吞噬,只因为...它没有被黑火触碰到。 黑火往前冲,它也往前冲。 黑火往周围焚烧,它也往周围焚烧。 它就像一个随心所欲的乾坤囚笼,一下子扣住了黑火,无法伤它,却能关押它。 夏极瞬间冲至了那道士身边,但是却“嗖”地一声古怪地穿过了那道士,就好像...他和那个道士不再在同一个次元一样。 瞬间,他就明白了。 不是他的火无法伤人,而是从那胭脂色的火焰包裹住他之后,他和外包的火就好似成了整体,对外的则是显示的那胭脂色火的特性。 这特性,自是随着那血瞳魔操纵。 而自然而然地可以推论,血瞳魔的异火是从另一个奇异的维度束缚住了自己,那维度和这个人间平行,所以...这一刻,他既在这儿,又不在这儿。 不愧是在不停夺舍之中存在了不知多久的魔。 夏极思绪急转,目光扫过这覆裹着他的胭脂红未知火焰。 好像是晚霞之中包着一个黑洞。 根据每个异有三种基本能力,夏极很快推出第一个能力就是:束缚并且拉到平行维度里去,好似是空间放逐。 但是,这个束缚并不是自适性的,而是需要异火的主人进行掌控。 如果对付别人,魔自然不需要这么小心,因为别人若是被这异火囚笼困住,根本无法伸手去触碰这异火,触碰了也没用,因为他已经被这异火带到了另一个维度。 但夏极却不一样,现在是这异火不敢触碰他。 因为,他的罗睺吞日炎可以吞噬一切,是传闻里最无解的异火,是境界到高处连星辰空间都能烧掉的火,或许现在这火无法烧开维度,但对于另一种异火带来的维度隔绝还是可以烧开的。 他之所以被困住,是因为魔正竭尽全力地用胭脂火包住了他,而使得他处于一个平行维度之中,而无法伤害到任何人。 若他被迷惑住,那么就会停下。 但此时的夏极却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事实上,若不是他有心想要看看,完全可以用更粗暴的方法破局。 此时,他停下脚步,左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一只黑火大弓,抬手之间,一根根黑火箭矢搭在弓上。 因为异火从“火种”变成“真火”的缘故,他对于火焰的掌控力提升了许多,现在能够随意地凝聚出兵器,并且使得火焰诡异地具有兵器的特性。 嗖嗖嗖嗖!!! 一人,一瞬,数百箭射出,飞向最近的两名操纵八卦炉的道士。 随着箭矢的射出,胭脂火顿时生出了一个个窟窿,果然,血瞳魔没有办法一瞬间包住那么多黑火,所以束缚夏极的囚笼瞬间被破了。 但是,还有数根黑火箭矢则是外围包裹了一层胭脂色,射向远处。 而那数根黑火箭矢则时间和夏极失去了联系,如被切断了一样。 血瞳魔手指一抬,这数根镀染了胭脂红外膜的黑火箭矢顿时向周边的几名龙侍射去。 龙侍躲闪不及,纷纷显出厚重的青色鳞甲。 刷刷刷。 就在胭脂火靠近龙侍时,胭脂火撤去,黑火箭矢瞬间发挥了吞噬力,穿透了龙侍,而在他们胸口留下几个幽黑的窟窿。 夏极神色动了动。 第二个特性,他也明白了。 胭脂火本身或许没有什么进攻能力,但是却能够放逐别人的力量甚至兵器,然后划归己有。 这真是神奇的火焰。 也是他第一次和不朽魔交锋而得到的体验。 夏极不知这火焰什么名字,但就如“吞噬”之于罗睺吞日炎,这胭脂红色的异火力量的主题是“放逐”。 兔起鹘落的交锋,让那血瞳魔瞬间认出了来人。 它曾听贞娘提过“夏极”,让它保持克制,当时还不以为然,但此时一交手,才发现对方实在是可怕。 此时,雾气虽浓,但这黑火实在太过明显,就如一个黑洞般,贴地时算是无声无息,可若是被人盯上了,却是非常明显。 皇帝夏亥一眼就认出了这火焰,这不是失踪多时的龙武王又是谁? 此时,见他出现,夏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在金銮殿设伏的事被夏极知道了。 顿时间,他也不再伪装,便欲出手。 一种力量即便再强大,终归是有极限的。 这里强者众多,一重又一重的能量轰下去,夏极即便再强,也无法承受。 但就在这时, 炽热的黑炎忽然暴涨, 如一轮漆黑的烈日在人间迎来了风暴。 这一片区域,天地间的光、声音、气味等等都被吸收殆尽。 一片彻底无光的寂静世界里,那黑色的轮廓也不再是轮廓,而是黑暗本身。 众人心神震骇,只觉再也无法察觉到任何东西,只能全力防御。 但这一刻,任何人都已察觉了不妙。 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这黑暗笼罩之处,就是一片彻底的虚无,连声音都没有的虚无,这片虚无里,也许只有同样是虚无的那个轮廓能够活动。 在这里,他们都是猎物,唯有那个轮廓是猎手。 所有人都戒备着。 无论是真魔,初入魔的皇帝,还是魔徒,甚至青龙侍都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周身绷紧,这是人体本能的反应。 数秒之后,这许多人凭借着记忆,向着虚无区域外激射而去,想要脱离这环境。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又是数秒,这些强者已经离开了那虚无区域。 再侧头看向远处。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区域。 与这个区域比起来,魔的雾域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轰轰轰。 不时间,有一道道力量试探着轰向区域里,但就如石沉大海般,只在入水时生出一丝波澜,然后就彻底无声了。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皇帝神色很不甘,目眦欲裂,带着疯狂,“他在做龙武王的时候,还没有掌握这样的力量...这究竟是什么?” 敏妃,大监正站在他身后。 入魔的将军们,魔徒四处散着。 而三位魔,则是依然隐在雾气里,除了一些粗略的体态特征外,根本什么都察觉不到。 大监正道:“陛下,这是异火。” “朕当然知道是异火...但是,他的异火为何会强大到这般地步?” 要知道,不朽魔们也只能形成一片雾域啊。 就在短短两三句话的功夫里。 黑暗散去了。 驱使兜率八卦炉的八名道士不出所料已经全灭。 炼丹炉的炉盖已经被掀开,一道道身影正从破开的口子里飞快逃出。 虽然有不少存在已被炼化,但核心的一些人却还活着。 是的。 在天道剑斩得本源异火后,夏极的吞噬之力也得到了极大提升。 除了物质,还能吞噬一些无形中的东西,这从噩梦虞清竹不会被他吸引就能看到。 而最恐怖的是,他的力量...现在还可以短时间内彻底吞噬一切光,让大地陷入黑暗,只不过这需要耗费颇多的力量。 但数十秒时间,却已经足够了。 一瞬间。 一人之力,改变全局。 没有人想到他能拥有这般的力量。 夏亥捏着拳,忽然神色恍然了。 白蟠桃,一定是白蟠桃!! 那该死的贱人偷了父皇的白蟠桃,给了这个野种。 否则,这野种如何会有如此成就?? 但是,他没冲动。 他遥遥看了一眼夏极,眸中闪过浓郁的冷冽之色,转身就逃。 另一边,吕雉、刘大天王、霸王纷纷落在夏极身侧。 樊大将军,审幽侯等人也不自觉地靠了过来。 刚刚,青龙之子们虽然被困在兜率八卦炉之中,但是因为这至宝乃是虚影的缘故,所以外面的情景他们亦能看到,知晓救他们的人就是这位。 为旧朝力挽狂澜的龙武王,常伴吕雉的先生... 刘大天王和霸王虽然迷惑,但这救命之恩还是感激的。 要不是夏极,他们就都被一炉炖了。 而吕雉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夏极。 夏极看着远处,稍稍想了想,忽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破空掠出,一瞬间就拉扯出百丈的漆黑轨迹,竟是直逼那三团雾域的方向。 难得有机会和不朽魔动手,这不测测水深,更待何时? 至于吕雉等人,他是彻底不担心,如果不是这埋伏,败退的根本就是魔和皇帝。 176~177.黑夜无解禁忌,青龙邀见(4500字-求订阅) 嗖嗖嗖~~~ 嗖~~~ 四道身影,在这冰冷的风雪天里拉出闪电经天的轨迹。 这四人里的每一个存在都被冠以“不是人”的称号。 但现在,却是一追三的情景。 此情此景,甚至没有人敢去想象。 三魔不时将感应投向后方的那人。 他们心底犹然存着震惊。 这震惊甚至一时间压过了他们心底对于“吞噬同异者”的渴求。 他们都是掌控异火的魔, 可是,他们从未见过异火能被掌控到这种程度。 是的。 他们身后的那拥有着“夏极”名字的男人,正随心所欲地赋予“火焰”以物的特性。 能够精确掌控火焰,是的火焰流淌过凡人的躯体,而不烧伤凡人就已经算极为难得,但他...居然能让“火焰”变成各种兵器,甚至施展出对应的剑法刀法枪法。 他们并不知道异火分为“本源异火”和“异火火种”两种。 而夏极却在追赶的过程里知道,即便这些不朽魔,应该也只是掌控着“异火火种”而已,虽然“异火火种”在他们永生的过程里不断壮大,但火种终究是火种,有些壁碍是突破不了的。 他之前拥有这异火时,也只是能掌控而已。 但火就是火,永远不会拥有火之外的特性。 可现在,这铁则却被打破了。 不是因为他的境界更强,而是因为他的火从“火种”变成了“本源”。 即便距离完全发挥这异火还有漫长的道路,但夏极已经感受到了彻底的不同。 他能用黑火凝聚出刀枪棍棒双节棍等十八般武器...而这些黑火就如同真正的武器额外镀了一层黑火。 夏极也不是不曾想过用黑火凝聚出激光枪之类的东西...但事实证明,这些并不行。 此时, 他一追三, 宛如移动的太空堡垒,不停往前激射出一把把黑色的飞刀,那些刀无声无息无可察觉,即便是魔若要闪避也非常麻烦,因为它除了回头看之外,再也无法感受到这种寂静的攻击。 轰!!! 终于,三魔之中,速度最慢地一个被夏极逼得再慢了一点。 它眼看着距离拉近,直接从半空坠落而下,如沉重的升降机忽地断了电般“轰隆隆”地一声砸落在地面上,尘土飞扬之间,显出一个炽热的深红巨影,拖拽着鳞甲长尾,愤怒地看向远方。 这魔正是庄鱼的搭档——陶餮。 显然,不朽魔之间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团结的。 随着陶餮的停下。 另一团裹在雾气里的血瞳魔也停下了。 这是贞娘的搭档——齐穷。 另一个周身缠绕雷电的巨影也落在了另一边,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对夏极来说,是一位新面孔,可是这位却很可能不是不朽魔,而是三魔之中天地不容的存在...事实上,他的肉体力量最强。 三魔同时看向远处,目光警惕。 这在他们于人间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飘雪的林子,黑压压的。 而黑暗,就是来者最好的环境。 没有脚步声,没有光,没有气味,什么都没有。 远处是从林隙里窜出的风声,这里却寂静的如一片什么都不存在的死亡国度。 从来都是三魔给别人施加恐惧,这一次...他们虽然没有品尝到恐惧,但却也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陶餮和雷电魔,稍稍侧头看向齐穷。 齐穷是刚刚唯一和夏极交过手的人。 齐穷用怪异的声音道:“他的火就是罗睺吞日,可以吞噬一切,包括我的虚空炎...可是,他对这异火的掌控力太高了,高到可以随心所欲,好像...比我们都要理解地都更深刻。” 陶餮和雷电魔愣了下,他们是经过了漫长岁月才能如此掌控异火,那少年何以能够如此? 尤其是陶餮,他脑海里浮出一幕又一幕。 这明明就是个少年... 怎么才短短数年,就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当初,他的搭档可是将这少年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他。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竟已能够一人掀翻了战局。 “他身上有大秘密。”陶餮瓮声道。 话音落下,他周身雾气骤然膨开,化作怒潮向周围涌去,而在雾潮里,隐蔽地藏着一团团红色的火。 而就在他做这一个动作的时候,远处的林子里掠出一道扭曲而狭长的黑影。 那是一杆巨大的极长的镰刀,长约百米,在有声的彩色世界里,划出一道无声的黑色扇形。 扇形掠过陶餮那深红覆鳞的身体,就好像最锋利的妖刀斩过了软绵绵的纸张般。 陶餮竟惊的一头冷汗。 但镰刀并没有伤到他。 因为,刀与他触碰的地方包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红,那是虚空炎,是能够把附着物拉入异次维度的火焰。 虚空炎包裹了黑炎的一边,然后与陶餮的身体平行而过。 刷!! 又是一道黑色扇形展露,只是这次才刹那,陶餮就往后飞退。 他的火焰名为万象盘蛛炎。 万象盘蛛炎是一种特殊的火焰,就如同虚空炎一样,有着自己独特之处。 异火之所以为“异”,正在于和凡火不同。 凡火,最重之侧莫过于“侵略”。 异火,自然和“侵略”不同。 虚空炎的主题是“虚空放逐”。 而万象盘蛛炎的主题就是“织网于万象之上”。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需要布局的火焰,当焰丝一根根粘附在各处后,随着雾域的升起,万象盘蛛炎的主人可以对极大区域里的任何地方发起攻击。 这,只是万象盘蛛炎最最基础的应用,也是之前夏极所见识过的。 那时候,他在雾气里,根本寻找不到敌人在哪里,只能被动地左右应战,就是这个原因。 相较起来,“罗睺吞日炎”就是恐怖的“直接进攻”火焰了,是主题为“侵略和吞噬”的火焰。 至于那位雷电魔,似乎并无异火。 交锋一触即发。 黑压压的林子好像成了一个诡异巨蟹的躯壳,两把黑色镰刀则是如蟹钳般挥舞着。 刷刷刷!! 扇面,一道道切割。 面前的空间都好像被分成了诸多的碎片。 但凡挥舞之处,一切都直接毁灭。 树木、岩石、万物都被静悄悄地割碎。 那三道身影也在这切割之间,飞速后退。 他们离开了林子的周边。 陶餮不说话,他此时算是一头的汗,正抬手于雾气里投下一团团炎丝。 他擅长阵地战,防御战,捉迷藏等等... 但在这种追击战里,劣势就体现出来了。 齐穷嘶哑着声音道:“天快黑了...” 四个字一处,陶餮和雷电魔都只觉周身一寒。 在有光的时候,只要他们注意,就还能感到那团黑影在哪儿。 而之前那吞噬天地、形成一处纯黑无光领域的力量显然不能多用。 可如果天黑下来了,在这种没有月光的下雪天里,那夏极会恐怖可怕到何等地步? 黑夜... 就是他彻彻底底的主场。 在黑夜里,他随心所欲地沉沦在黑炎里,以黑炎为兵器...只要他的力量不耗尽,只要针对他的力量没有超过第四境,他就是彻底的无敌。 三魔思绪都极快,都瞬间想明白了这一点。 夏极心底也颇为感慨,当初他以为自己会在太阳下无敌,没想到却还是在黑暗里无敌了。 另一边。 陶餮迅速道:“我的力量一旦散开,就算我只剩下意识,也能对敌。” 齐穷显然和他相熟,直接道:“你的力量终究只能覆盖一片区域,对一片区域里产生感知,从而知道他在何处。可是...他能一直毁灭,你能够一直再生吗?他能够放松了坐在周边,让你始终处于最大压力之下,他再以逸待劳,你如何应对?” 陶餮:... “光,我们要去到有光的地方。” 雷电魔道:“我能生出雷电,照亮一小片地方,但没用。” 是的,没用。 只要夜色降临。 这飘雪而无光的夜,就是那个男人的狩猎场。 三魔都觉得心底古怪无比。 从来都是他们狩猎别人,哪有这样被人狩猎的,还是一猎三。 但没办法, 那个名叫“夏极”的存在,太bug了。 此时的夏极也在这看似简单,其实却步步暗藏凶险的追逐战更清晰地感到了自己的力量。 他在丛林的幽影间追逐着那三魔。 他只需要用淡淡的一层黑火覆盖在身上就可以。 而凡他所过,就如这名为“世界”的画布被他如橡皮般擦了过去。 哧哧哧!! 忽地,空间形成了一张红网,那些红网向他瞬间包来,如同切割激光网穿向他身体。 这是万象盘蛛炎的“收网”。 在“网”里,任何存在都是陶餮的猎物,都可以被他的“收网”给杀死,甚至在死的时候,还未见到他。 但这样的红网在触碰到夏极时,却好像积雪落入滚沸的汤中,瞬间被吞噬。 这样的吞噬,夏极也会产生消耗,但消耗却远远低于对方的攻击,可是维持黑火也会产生消耗。 追了这么久,那三魔也施展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手段,可完全拿他没办法,他也大概明白自己现在的力量定位了。 趁着追逐的功夫,他眉心睁开因果之瞳。 三根之前没有,但现在却产生了的因果缠绕在他和面前这三魔身上。 【陶餮(仇恨度:五星;境界:四境巅峰),差点被你杀死让他产生了浓烈的恨意,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杀死你】 【齐穷(仇恨度:五星;境界:四境巅峰),三番两次的交锋终于让他对你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雷魔(仇恨度:五星;境界:四境巅峰),很渴求在全状态下和你一战,然后杀了你】 之前因果线并未产生,因为双方的交集还未达到可以被称为“因果”的地步,但现在,在这一次交锋,一次追逐里,双方彼此的行为已经彻底构成因果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因果就是强烈的感情和不会轻易改变的念头。 夏极停下脚步,那三魔即便远去,四散,可是他已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所去的方向,轨迹... 也许,这就是因果之瞳最可怕的地方。 他连续交锋,也消耗了不少,而且还需要维持黑火返回,以免噩梦虞清竹找到他。 此时,既然能够窥探到三魔所去,便也暂时停下,转身,焚起黑炎,踏入了越发暗沉的落雪黄昏里。 随着他的离去,不久后,四周诸多匆匆来迟的魔徒才出现在现场... 这些魔徒里,皆是看着这追逐的场景,场景如是被四头宇宙巨兽碾压而过,但却并不是粗糙的损坏,而是一些匪夷所思的毁坏。 众魔徒,目瞪口呆。 而其中有两名魔徒,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两人心有灵犀,彼此对视一眼。 夏极... 这熟悉的名字。 不知何时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这两人里,有贞娘。 还有...正陪着庄慢慢的庄鱼。 庄鱼静静看着如被橡皮擦去的空间,回想着皇都之中那天地如被吞食般的一幕,还有那比禁忌还像禁忌、完全看不清模样只剩下轮廓的黑影和齐穷交手的场景。 她默然闭上眼。 也许...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够帮她...解脱。 良久,远处的夏极,又睁开了因果之瞳。 和三魔的连线还在。 而忽地,他神色动了动。 庄鱼的好感度从四星变成了五星。 夏极一头雾水... 这是多大仇啊,她的搭档才对他仇恨五星,她的好感就变五星了。 那要是打死了,好感还不变成六星? ... ... 返回皇都后,霸王、刘大天王等人默然地离开了皇都。 夏极忽地想起霸王身边那个名为虞姬的女人,看样子似乎和他印象里的某位有点相似...可是,那女人的表现太平静了。 刚刚处于激烈交锋里,他也没顾得上细究,但现在想来,却有几分细思恐极的味道。 所幸,免死玉碟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此时...一切算是短暂地尘埃落定了。 之后,则是吕雉、霸王、刘大天王慢慢收拾各方势力,某种程度上,三方火拼算是推迟了。 夏极来到芥子世界。 世界外,是冰天雪地。 但此处,却温暖如春。 太上又一人返回,去看守山河社稷图了,这两年一直都是她独自返回,履行着黄粱山福地一员的义务。 而一棵盛开的桃花树下,虞清竹依然在刻苦地修行。 她已经修行了两年多了。 夏极默默地看着。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时代的妖孽”,也明白为什么会有噩梦虞清竹存在。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虞清竹直接从二境达到了四境三阶,相当于他吃了二十倍修行丹的效果... 虽然不排除此处灵气异常充沛,但小师姑的资质确实是异常恐怖了。 夏极本想把“黑龙箓章”交给虞清竹,但是...他终究还是信不过黑龙。 这一天, 桃花树,落英缤纷。 花妖悄悄藏在叶子后。 夏极从树后走出,以一个漆黑轮廓的模样在石台上放下了一本书,然后就转身欲离。 树海哗哗作响,芥子太阳投落的光影之间,书页的封面显出几个大字——日曜黄庭经。 虞清竹翻看了几页,发现这功法玄之又玄,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位存在的心中想法,眼见他还未走远,便猛然抬头,扬声问:“你究竟是谁?” 夏极顿了顿脚步,神色之间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芥子世界外传来敲门声。 没有特殊事件,吕雉根本不会来打扰他。 夏极走出屋,在侍女青儿的带领下,见到了吕雉。 吕雉令人散去,然后轻声道:“先生,青龙...想见你。” 夏极顿了顿,免死玉碟没有提示,“什么时候?” 吕雉道:“明早,我带你去...” 此时, 两人已经从皇都返回了江南道。 这一道正是吕雉如今的地盘。 而等待潮汐,顺着长江往上,则是能如上次那般进入一个江水静止的水域,然后在精神上和青龙交流。 178~179.青龙馈赠,狩猎不朽魔,阿紫的愤怒(9100字) 数日之后。 夏极坐在画舫上,随波逐流。 舫上,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名白裙黑丝的女子。 在经过许多事后,吕雉挂着的佛珠已经被她亲手摘掉了,而吕雉的气质也不再如初见时恬淡安然,反倒是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 乱世如是一个混杂了诸多念头的大染缸,将一个不够复杂的人变得复杂再容易不过了。 吕雉自觉对这人间的万事万物知晓了很多,比起之前那个稚嫩的自己,现在这样更完美,但是...她却也莫名地感到和先生之间产生了奇异的隔阂。 这隔阂感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存在。 画舫上没有人划船,只因为江水好像有生命一般,推送着这画舫往上游而去。 浊黄的浪涛好似一只只小手,在托举着船,向前进。 这一日夕阳时分,半江染红。 画舫的航速逐渐平缓,然后静止。 偌大的奔流不息的江水于此处彻底静止了,成了一片玄奇的静止的水域。 吕雉闭目盘膝,陷入了某种冥想状态。 甲板上,只剩夏极一个人还站着,如是在看风景。 免死玉碟没有警示。 即便警示了,他还有一条命,以及最后的退路——芥子世界。 他还记得上次来时,青龙直接通过精神给了他一份【斩尸法】,那功法显然是为了帮助自己斩去那些神魔的念头,但夏极在用过【天道剑】后,知道“斩尸”没那么容易,怕不是每斩一次都会要人命,甚至还会让自己迷失。 可是,青龙的目的却是基于善意。 双方有了一次好的交流,那么就容易出现第二次。 但现在情况却又有些特殊,他帮助黑龙硬生生拖了一年,甚至还让黑龙以一种“半清醒”的状态存在着。 这些事别人不知道,但青龙却未必不会不知道。 是敌是友还很难分辨。 黑龙青龙的关系,也很难做出友好向的推测。 此时,夏极平静地站在静止江水的静止船上。 冬日,天黑的很早,晚霞一会儿就没了。 虽然没有下雪,可渐黑的江风却如一把把凌厉的刀子,割过大地上的万物。 星河骤起,江面如镜,气氛越发的令人心安和安宁。 但并没有什么青色的大龙忽然从水里出现,而是一股奇异的伟力从遥远的未知之地而来,然后出现在了夏极的精神世界里。 夏极心底忍不住暗暗赞了声,这些禁忌果然符合他心中的模样,如果真的飞出来一条什么龙,那才是落了下乘。 露出形体的禁忌,就如显出血条的boss,就不再神秘了,就好像三魔一样,之前三魔在他眼中还很神秘,可是前段时间交锋了一次后,那神秘的光环就消失了不少。 他忍不住想起之前黑龙说的话。 “踏过念头最深处就是彼岸,走过神魂最中心就是三十三天,神佛未必有实体,祂们或许只是精神。” 那这青龙也是精神么? 这种可以有实体、可以没有实体的精神状态...应该是更高的境界吧? 正想着的时候。 夏极听到了一声水滴声。 滴答。 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他平静的精神世界里生出了涟漪,也产生了一种超乎于语言的心灵交流。 “我没有敌意。” “哪怕知道你帮助了祂,让明明该沉睡的祂依然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我还是没有敌意。” “因为,我遇到麻烦了,你...也遇到麻烦了。” 青龙的交流非常直接,半点儿拐弯抹角都没有。 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祂显然更加认可夏极了。 夏极在心底回复道:“什么麻烦?” 那声音道:“浩劫的种子已经埋下,而人间从未经历过如此的浩劫,我在这时醒来,如果如之前那无穷数年里一般的袖手旁观,那么...人间将会毁灭,一切秩序也将毁灭。 而你,已经卷入了这场大麻烦。 你帮了祂,让祂维持着一丝清醒,我甚至还要感激你。 因为,我甚至无法确保在我沉睡之前,人间究竟还能不能存在着。” 夏极:... 他复读了一遍:“什么麻烦?” 那声音道:“孩子,你太没有耐心了...” 青龙的时间观和人类显然不同。 夏极问:“什么麻烦?” 那声音无语了下,又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切掉了许多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道:“我知道你在躲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停留在吕雉身边,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让你即便离开了吕雉,也不会被麻烦找到...前提是我还醒着,以及你没有更深层次地去接触它们。 而你,在真正达到四境巅峰后,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话音落下。 一股奇异的感应从夏极体内生出,这股力量直接在他第四身的身体里生根发芽,让他感受到了与树木之间更深切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感应越来越深,同样伴随降临的是一股奇特的气运感。 随着夏极的睁眼,黎明竟然已经到来了。 而那伟力,早已消失了。 夏极稍稍理了下关系。 青龙和黑龙很可能是“同事关系”,还是那种“五班倒”的同事。 青龙如同往常一样,起床吃了早饭来上班,然后忽然发现出了大问题,一个不小心公司就要彻底关闭了,而这时候他让黑龙还醒着,就等同于让黑龙留下加班。 如果是平时,青龙会觉得很麻烦,但现在它却觉得这是多了个隐藏的帮手。 至于这个大麻烦,大概和三魔以及山庄有关系了。 青龙的警告让他知道,想要去探查山庄,最最基础的层面是至少四境巅峰,否则连问都不要问,毕竟他虽然看到了山庄,甚至还进入了山庄,但说起来...他还是不知道山庄是什么。 但毫无疑问,所有存在都确认漫天神佛已死,三十三天和彼岸更是谜一般的地方。 夏极想了一会儿,反正就算青龙不说他也是会变强的。 而现在,青龙还给了他一种支持。 青龙给他第四身对树木的亲和倒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给了他龙气,让他即便离开吕雉,也不会被噩梦虞清竹找上门来。 没多久,吕雉也醒了,她显然又得到了某种馈赠,甚至某种指示。 两人返程,回到江南道后,吕雉道:“先生可以随意离开和归来,吕雉这里永远会容纳先生,也会为先生提供帮助。” 说完,她取出之前挂着的那串佛珠交给夏极,“如若先生有事,可令人持一粒佛珠前来,吕雉自会知晓。” ... ... 夏极重获“自由”后,他运用因果之瞳扫了一眼三魔所在的方向。 【焚道】里说的很明确,要破境就要吞异。 他自己的这几个异都是花费了时间修行上去的,至于这些异之后的杂念他也已经习惯了,那么...还是要寻其他异来吞噬才对。 “阿紫,修行的怎么样了?” “四境了!” 阿紫很开心,她吃着主人给的效率丹,又在这么灵气充沛的芥子世界里静修,就算是那只被带入放血的母猪都已经快成精了,她自然也已经突破到了四境大妖的层次。 此时见主人询问,她很快乐地撩起裙子,露出三只毛绒绒的尾巴。 这是三倍的快乐。 “主人主人,从今往后,我就可以一次钓三条鱼了。” “除此之外呢?” “一条尾巴好像一个真元囊,我可以拥有三倍的真元...也就是说,我能比别人更耐久,同境界之下,只要我阿紫想逃,没人能留下我。” 阿紫显然试验了很多次,在拥有充足真元的情况下,她显然是一个三倍容量大功率的“发动机”,能够更快更持久。 夏极舒了口气,看到阿紫这么努力,他就放心了。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动物修行一般都需要月亮,阿紫是怎么修炼的... 或许灵气充沛之处一切皆有可能吧。 阿紫,总是个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姑娘。 而且,很能逃这一点,让夏极感到非常满意。 小妖奴的发展方向无意之间契合了他的心理预期。 夏极正色道:“阿紫,我要你修行一门功法。” “啊,主人,什么功法?”阿紫挺开心的,她正苦于修炼无门,身为凤雏不可能对卧龙卑躬屈膝讨要功法,而老道、神医、珍太妃则是没有妖魔功法。 夏极早有预谋,抬手点在她眉心,然后一篇简单的【小火术】出现在小狸猫脑海里。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火术】,而是夏极投入了火种的法门,是为阿紫这种狸猫娘量身打造的功法。 至于这名字,是夏极乱起的,毕竟是自家小妖奴,没必要给功法冠以一些炫酷吊炸天的名字,小火挺好的... 至此,夏极也只觉到了某个现阶段的极限,显然...火种不是无限制的分裂的。 他给了一个虞清竹,现在又给一个阿紫,便是都用光了。 “小火?”阿紫虽然很震惊主人能够给她灌输功法,但是她身为动物妖,本身对火焰挺怕的,而且这小火术怎么看都不像厉害的功法。 夏极道:“好好修炼,你会喜欢上的。” 她“哦”了声,然后闭目仔细参悟。 这一悟,她有些傻眼了。 这门名为【小火术】的功法修炼到大成竟然能全身起火...然后还能喷火。 她是只狸猫,是只主人不管的这些年逍遥又自在的小狸猫,为什么要喷火? “主人主人,阿紫...为什么...”她鼓足勇气,找到了夏极。 夏极拍着肩膀告诉她,人的时间是宝贵的,如果做烤鱼的时候能够用嘴巴喷火,岂不是节省了捡木材再点火的时间? 这个逻辑,让阿紫倍感亲切。 她认可了。 甚至举一反三道:“还有烤肉的时候也可以用嘴巴喷火,还有烤蔬菜的时候也行~~” 说完,看到主人老父亲般慈祥的目光,阿紫跑去修炼【小火术】了。 深冬,新年,夏极再次签到了一份“替死小鬼”,额外获得了三条命。 更多的安全感于心底生出。 既然必须要吞噬异才能修行,那么待到春暖花开,就是可以外出去浪的时候了。 转眼,又是三四个月过去了。 人间重新迎来了暖意。 只不过,现在的人间真的是兵荒马乱,妖魔乱世了,分肉大宴再度升级,让许多武者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神佛的传承,也让战乱的破坏层次得到了质变。 故而,这春的暖意是透着血腥味道的暖意。 而,夏极在潜心修行的过程里,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更加深刻。 阿紫在灵气和效率丹的帮助下,将小火术修炼到了大成,然后能够喷吐出紫火,还能全身冒火。 这一天。 夏极通过因果之瞳,选定了目标——陶餮。 他要去夺了陶餮的异火。 五星级仇恨值,异火,再加上因果之线的指引,魔显然都是很好的目标。 他拍了拍阿紫的肩膀。 小狸猫总是能让他放松,和维持最初那种逍遥的本心。 这一点,谁都做不到。 “主人,是传授我后续功法的时候了吗?”阿紫很开心。 夏极道:“是时候外出历练了。” “欸?历练?”阿紫不知道历练是做什么。 夏极道:“是时候让你知道钓鱼的真谛了。” 阿紫舒了口气,看来不是难度很高的历练嘛。 钓鱼,她擅长。 三条尾巴,可不是白长的。 阿紫暗暗发誓,在鱼儿咬到她尾巴的时候,她会尾巴烧火,把鱼儿给烤香。 ... ... 数日后。 银月镇,郊外。 夏极站在一片荒野里,看了看地点,道:“这里是不错的历练地点。” 阿紫扭着尾巴,她看不明白。 主人都这么久不带她出来了,她还有些不习惯外面的空气呢。 可是,在这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站在树下,阿紫甩了甩尾巴,充满干劲道:“主人,我们开始吧,要从哪儿开始历练?” 夏极取出了绳子,把阿紫捆了起来。 阿紫:??? 夏极把她吊上了树。 没办法,在实际操作过程里,他才发现因果之瞳的因果之线只能够连接到一个范围,而无法准备地指向目标。 而这银月镇,就是陶餮所在的范围区域。 哧哧哧... 绳子发出绷紧的响声。 夏极拉了拉紧,有一种找回了过去的感觉。 阿紫懵逼地悬挂着,风一吹,她就在半空摇摆了起来。 不过,阿紫并没有生气,很快,她回想起很久之前主人用她吊其他妖怪的情景,原来这就是钓鱼的真谛嘛? 学到了学到了。 阿紫觉得今天很充实。 主人曰“学到老活到老”,果然没有骗她。 其实,夏极也不是故意绑阿紫。 因为也没其他办法,为了引出陶餮,只有用同样有着异火的人来吸引才可以。 异火者之间能够互相感应,并且生出吞噬对方的迫切渴求,可是除非动用了,否则没有人能够提前知道对方的是什么异火。 能做诱饵的只有三个:他自己,正在苦修的虞清竹,另外就是阿紫了。 虞清竹需要苦修,和噩梦虞清竹一战似乎成了她的宿命,因为这世间只能有一个虞清竹,而噩梦虞清竹的目的就是杀了真正的虞清竹,从而变得完整。 要不是她被夏极提前收入芥子世界,说不定已经直接被替换了,然后连夏极也不知道曾经有过噩梦虞清竹存在。 至于他,他如果在...陶餮打死都不会出现。 但阿紫这样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变出来的,所以只能是她当诱饵了。 夏极将芥子世界放在阿紫的口袋里,然后他则是进入了芥子世界。 如果陶餮出现,他第一时间会把陶餮强行拉入芥子世界,然后吞了他的异火,躯体用来研究一下。 春寒料峭。 夜风呼啸。 阿紫来回晃着。 嗖嗖嗖~~ 数道黑影在从林间窜动,然后幽幽盯着那被吊着的细皮嫩肉的紫裙少女。 略作观察,那数道黑影靠了过来,却见是有着狼头人身的妖。 夏极在芥子世界里看的明明白白。 吊着阿紫,倒是不妥当。 于是,他暗暗传音道:“阿紫,危难时候动用火焰,杀了它们,然后装作虚弱的样子,在这森林里来回走动。” “是,主人。” 阿紫心底默默念叨了声。 狼头妖抓着人类铸造的兵器直接向阿紫扑去。 它们已经在想一顿晚餐了。 也许在晚餐之前,还能好好享受一下。 毕竟这还是个美少女。 但他们想多了。 被吊着的紫裙少女好像在绝境里爆发了无与伦比的潜能。 哧!! 紫火从她小嘴里喷出,随着绳索的摇摆,吐出一个炽热的扇形紫色火焰。 火焰很快就烧的几只狼妖露出了原形,然后传来肉质烤焦的味道。 阿紫也因为火焰而掉落在地,露出惨兮兮的模样,然后遵循着主人的任务,开始来回地很惨地跑动。 虽说跑的看似很惨,但阿紫很久没有活动这身子骨,此时心底暗暗觉得很爽,尤其是被主人用力绑的时候就更爽了。 爽了一夜的阿紫在黎明到来前遵循夏极的吩咐,在森林边缘倒地假昏了过去。 夏极心底也是奇怪,他可是亲自感受过“异火之间相互吸引”的那种感觉,现在...因果线既然指向这里,陶餮也肯定在这周边。 一个活蹦乱跳的异火就在他眼皮底下晃悠,他还不出来么? 思索了一会儿,夏极大概有了些猜测。 第一,陶餮见过了自己,连续吃了两次亏,所以变得警惕无比。 第二,陶餮的搭档是庄鱼,而陶餮所在之处,肯定有许多魔女的眼睛,他在等这些魔女的眼睛去证实,然后再派出魔徒来打晕阿紫,之后他才会自己出手。 第三,陶餮受伤了,正躲在这里闭关养伤,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感知到另一个异火者的靠近。 第四,其他原因。 不管如何,还是想办法让阿紫先混入银月镇。 阿紫这样的女孩,无论怎么表演,都不可能演的过庄鱼。 夏极想明白前因后果,便稍稍沉默了下来,他决定让阿紫本色演出... ... ... 晨光,穿透这小镇。 黑瓦白墙的银月镇投下排排影子,街道上却冷清的很,本该有的早点叫卖声、人群外出声却是半点都没有。 偶尔有几道偷偷摸摸的影子从后门踩着阴影飞快往远而去,又或是窗户悄悄打开一条缝,缝后有布满血丝的瞳孔扫视着窗外。 此时... 小镇边缘,一扇窗悄悄推开,一个蓝色小袄的短发女孩左右看了看,然后越过窗,从屋后的竹林往外而去。 很快,她来到了郊外的树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远处,然后蹑手蹑脚地进入林子开始采些残存的野菜。 蓝色小袄打着补丁,而女孩的双颊有些不健康的红。 这个银月城显然有些闹饥荒,以至于林子如被啃的坑坑洼洼,不少野菜都已经被人拔干净了,只要没毒,煮熟了就能吃。 短发女孩跑了一会儿,忽然看到晕倒在地的紫裙少女。 女孩看着阿紫。 阿紫此时身上的衣服裙子都被树枝刮破了,扯开了一丝一丝,而露出内里雪白的肉。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揣好篮子,背着阿紫往远处走去。 阿紫则是遵循着主人的命令,始终维持着昏迷。 然后,她感到自己似乎躺在了一张床上。 软软绵绵的。 可是,却有些许的霉味。 阿紫躺了一会儿,时刻准备着接收下一步指示。 但指示迟迟没来。 阿紫有些奇怪。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指示。 阿紫慌了。 她悄悄睁眼看了看外面,发现没人。 她急忙试探着回归芥子世界。 结果,没有反应。 她双手在兜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粒沙。 但是,她怎么都进不去。 “主人...” “主人~~” 阿紫快哭了。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还是说,这芥子世界关闭了。 就在这时,“吱嘎”一声,屋门打开了。 蓝袄短发的女孩后腰裤带处插了一把菜刀,双手捧着一碗什么菜汤走了进来,有些警惕地看着被她救回来的少女。 虽然她知道乱世里不能信人,可是...她也不想把阿紫这样的小姐姐丢在外面。 否则,小姐姐的下场会很惨。 而且小姐姐这种细皮嫩肉的样子,再加上那衣裙的料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不像是坏人。 最关键的是,她...她需要一个大人。 啪嗒。 碗放下。 蓝袄短发女孩看着表情很慌张的阿紫,看着她在喃喃着“主人,主人,主人...” 这完全是一副走丢了的模样。 阿紫满脸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双大眼含着泪,她真的急疯了,她把主人给弄丢了,或者说她被主人给遗弃了? 这怎么办? 蓝袄短发女孩看她,良久才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阿紫循声抬头,含着泪的大眼没有半点神采:“我真傻。” 蓝袄短发女孩:...??? 阿紫道:“真的,我单知道主人不会把我弄丢,会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会把主人弄丢。我只是逃到了林子里,然后...然后主人就没了。” 蓝袄短发女孩见她表情真挚,反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道:“我...我也被丢过...” 阿紫抬头看向女孩。 女孩道:“我爹娘抛弃了我,他们自己跑了...我学过一点口技,对外装作他们还在,这才瞒过了镇上的人,然后才能活下去。” 阿紫一看这姑娘,才八九岁吧,好像比她还惨,顿时跑到她身边道:“主人说了,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女孩道:“现在就是春天啊,可是这样的春天...冰雪解冻,野兽妖怪占据了荒野。小镇上也是闹饥荒,我前两天还看到有人吃人肉...” 阿紫想了想道:“主人又说了,春天到了,夏天还会远吗?嗯...意思是说,不好的事总会过去的。” 女孩显然挺早熟的,要不然她也不能在没了爹妈的情况下,还利用口技在这个能吃人的小镇子里活下来,也不能悄悄地拖回了阿紫。 只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顶不住,她需要阿紫这样一个大人。 她幽幽叹了口气:“主人对姐姐是很重要的人吧?” 阿紫点点头,然后又哭了起来。 太感伤了。 主人突然就没了。 她此时的感觉,就像一只正和主人躲猫猫的猫,忽然发现主人真的躲没了,简直不要太着急。 她单纯的心思被这悲伤充斥,甚至忘了最初主人要她做什么了。 阿紫,从来不是个擅长理性分析的狸猫。 当然,她也不擅长从情感角度分析。 她有一套古怪而混乱的逻辑。 阿紫这么一哭,基本上把女孩的戒心全部哭没了。 女孩本来还准备见势不妙,就给她一刀。 现在,便是好生安慰起阿紫来了。 良久之后,女孩把阿紫哄地又睡着了。 她揉了揉额头,感到有些心累... 看着桌上放着的野菜汤,她想喝,但想到小姐姐起来了肯定饿,便是忍着了。 抓着菜刀,小女孩守在后门和窗户之间的角落里,无论谁想偷偷溜进来,她都会直接给一刀。 阿紫其实没睡,她又试了很久,才发现要么是真的和主人走失了,要么就是芥子世界出了问题。 小狸猫本也善良,看到那小女孩便想着带她一同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看主人之前的意思,可能这个小镇上会存在意想不到的危机。 “我叫阿紫。”小狸猫开了口,刚刚小女孩对她的关照让她有些感动。 小女孩道:“我叫许零。” 阿紫直接道:“这里太危险了,我带你离开吧。” 许零拉了拉蓝袄道:“姐姐,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阿紫擦了擦眼泪,张口喷出一团紫火,那紫火散发着恐怖而内敛的高温,让任何人都生出奇异莫名的恐惧,好似这火不是人间的火焰,而是糅杂着某种神秘的诡异魔火。 阿紫控制紫火在左手形成一个火球,右手又搓出一个火球,然后问:“有这个危险吗?” 许零眼中有了神采,“姐姐这么厉害?” 阿紫自豪道:“我的主人可是剑仙,我曾经看主人练过剑法...” 她露出回忆之色,“主人一向很出尘很缥缈...他能够连驭八剑,而最强的剑法就是八卦轮回剑,每一剑需要出半分钟时间,非常可怕,可惜我只学到了他一点点本事。” 芥子世界里的夏极陷入了沉思。 什么叫做八卦轮回剑? 他会这功法吗? 连驭八剑? 他有吗? 阿紫的记忆难道全部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许零默默听着,虽然她不明白紫火和剑法有什么联系,不明白出一剑需要半分钟时间有什么好厉害的...但是似乎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厉害。 可是...即便姐姐的主人是剑仙,不还是抛弃了姐姐吗? 两人在屋内谈话,却并不知道在不远处有人正用秘法偷偷听着。 那是个瞪着血红眼珠的女人。 女人听完之后,眯了眯眼,转身向一处跑去。 她的眸子里流淌着一股介于清醒和神秘之间的光泽。 未几... 女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屋舍前。 她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很暗,一个巨大而魁梧的轮廓正坐在其中,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感受到女人的进入,那巨大男子抬眸瞪向她。 女人淡淡道:“阿紫,主人是剑仙,擅长八卦轮回剑,因未知原因而和剑仙主人走散。” 陶餮打断她:“消息可靠吗?” 女人道:“我亲口听她所说。” 陶餮道:“放出魔徒,围攻她...我想看看她的底牌。” 女人笑道:“如你所愿。” 她走了两步,忽地回身道:“只是你确定现在不出手么?这样身怀异火的小姑娘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你若不吃,小心被旁人吃了。” 陶餮神色阴晴不定,他想了想,站起身。 原来他正坐在一个青铜棺材上。 陶餮拍了拍青铜棺材道:“你把棺材带到安全范围里最远最隐秘的地方,这棺材里装着我下一个夺舍对象,如果我出了事...我会立刻动用不朽法护住精神,然后来夺舍此人。” 女人显然是庄鱼所操控的。 她应了声,然后道:“我晚上出手。” 然后,她转过身,眸里闪烁着一丝奇异而复杂的光华,然后走出了屋门。 夜色降临。 黑云遮月。 一个强壮的魔徒走进来了这偏僻的屋舍。 然后扛起青铜棺材,走在黑暗里,往外而去。 门外基本是荒郊野岭,只要寻个地方埋了这棺材即可。 陶餮则是缓缓向外而去。 随着他的动身,雾气开始蒸腾,开始弥漫过银月镇,一根根万象盘蛛炎的焰丝向着各处弥漫而去,纵横交错于天地之间。 有的落在黑瓦的屋顶,有的落在街头的砖缝,有的落在镇上的老树,有的落在木棱窗的窗角,有的落在极远处小镇入口那写着“银月”两字的地界牌上,有的竟是落在了云间,水面... 焰如蛛网,缠连万象。 而小镇边缘的小屋里,阿紫正准备趁着夜色带许零离开这里。 许零把菜刀交给了阿紫,她取了一个铁锅作为武器,然后背起了铺盖卷和屋子里稍稍值钱的物件。 这一幕,让阿紫想起了她从前。 许零推开窗,看了看外面,“刚好下雾了,我们可以离开...” “可是,离开了这里我们能去哪儿?”她知道这个小镇已经不行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好不容易捡了个厉害的小姐姐,她自然要抓着机会一起跑。 但她还是有一丝丝期待,万一...万一她父母回来了呢。 她的爹娘...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一去不复还,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里呢? 阿紫双腿探向外面,在半空蹬了蹬,然后宛如跷跷板一边落下般,平稳落定。 她伸手抱起另一边的许零,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她已经把这女孩当做今后一起生活的对象了。 许零,红扑扑的小脸上有些紧张,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在落地后迅速顿下。 阿紫背起小姑娘,脚下“嗖嗖嗖”的亮起了金刚琢子,她踩着金刚琢子,往外电射而去。 许零压抑着轻轻叹息的想法,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雾气里的小镇,想要进行最后的缅怀。 然而... 她这一看,不禁愣住了。 黑暗里,飞射出一道道血色身影,伴随着的是一道又一道破空而至的寒芒。 “姐姐!有敌人!!!”许零吓得抱紧阿紫。 阿紫听到“有敌人”,心底也顿时一慌,顿时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飞射而去。 眼见着就要甩开那诸多血色身影,就在这时,忽地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半空轰来。 嘭!!! 阿紫躲闪不及,直接被那突兀出现的诡异力量轰中,整个儿人横飞出去。 许零哪里吃得消这力量,哪怕阿紫挡下了绝大部分,她也被这力量的余波给直接震成了血人,倒飞着撞击向远处的一棵老树。 阿紫目光一撇,身形如闪电般掠近,双手担住了许零,她全身剧痛,可是一低头却看到许零面如金纸。 小狸猫全身冰凉,一股愤怒的情绪充斥着她内心。 所幸,那诡异的力量似乎只是阻止她逃离这里,在突兀的攻击了一次后,就消失了。 浓郁雾气里,一道道血红色身影显出,带着寒芒,如转轮般绕着阿紫旋转。 阿紫低下头,拼命向着许零身体里度气。 可是...用处却不大。 许零不过是个普通人,她没被一下子震成碎末,就已经是运气极好了。 180~181.善者终被善待,猎者终被猎杀(6200字-求订阅) 银月镇北,一团荒野里的篝火正炽熊熊地焚烧着,发出干柴爆裂的炸响。 火光如蛇上下窜动,往外照出一圈二十六道阴影。 这些身影每一道都显得不同寻常,让人有一种敬畏感。 这些人没有穿铠甲,没有持兵器,而只是裹着粗陋的麻衣。 但即便如此,这里的二十名男子却都很是魁梧雄壮,几乎爆裂的肌肉在麻衣里撑起轮廓。 剩余六名女子则是气质幽玄,在玲珑的躯体里藏着一股玄妙的力量,这力量使得人们在看向她们时,不会第一时间去关注她们的脸蛋儿漂不漂亮,身材火不火辣,而是会去关注气质。 那种和周围植被草木近乎融为一体的气质。 如今春暖花开,万物生长,正是草木漫山繁花遍野的时节。 而这个时节,似乎就是她们的主场。 若说这二十六人还属于人类的范畴,那么...第二十七道没有身影的人便是如同藏在黑暗里的怪物了。 那个人有些儒雅气质,一头白发披肩而下,模样是个人类的老者,只是眸子里闪烁着智慧和冷静的光芒,他右手持有一把羽扇,正缓缓地扇动着。 如今天下,是三位青龙之子在争夺。 而如果如今最强盛的那位霸王的部下看到此人,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正是“镇国九兵”持有者之一——范先生。 只不过,范先生前段时间因和霸王发生争吵而离开,之后则是被人发现身中奇毒,死在半路。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出现? 除非,他是假死。 假死通常为了一个真正的、更重要的目的。 范先生有目的。 他带着足足二十六名龙侍在执行这个目的。 他要围剿一个人。 而那个人并不好对付。 因为,那个人不是人,而是魔,是陶餮。 自皇都之战后,夏极虽然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但正掌控这片大地气运的青龙却发了疯似地对魔进行攻击。 其中,出现过的陶餮,齐穷,雷魔都是祂的进攻对象。 虽说三魔也很强,还有魔女的信息情报支持。 但谁能在新朝之初和气运之主交锋? 要知道,青龙不是气运之子,而是气运之主,祂就是这大地的地道所形成的意志,是在旧朝没落、新朝崛起之初而降临的存在。 简单点儿说,青龙就像一个刚刚休假完成来上班的员工,这员工正精力充沛,结果一到公司就发现了不少问题。 而这些问题很严重也很隐秘,之前上班的黑龙员工已经瞌睡打盹,肯定是搞不动这些了,于是青龙员工便开始铆足了劲地搞这些问题。 当然,青龙需要做的事很多,需要戒备的东西也很多,可青龙在察觉了三魔之后,不知为何,就是要搞死它们。 陶餮属于已经被搞得不要不要了的那种。 所以,陶餮才会随身带着棺材,棺材里放着他下一个要夺舍的躯体。 但如果能够坚持下去,陶餮也不愿意挂,而送上门的异火,就是一个让他变强的契机。 他不愿放过!! 范先生就是青龙派来搞陶餮的外勤,这位范先生在陶餮受伤后已经追踪了他很久很久,也和陶餮进行了几次交锋,甚至还利用一些特殊的形势伤到了他。 双方一路交手,直到来到这银月镇周边才停了下来,因为范先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但此时,他心有所感,侧头看到那笼于月华下的小镇居然起雾了。 范先生和陶餮交过手,自然知道这忽起的大雾预示着什么。 他骤然起身。 二十六名龙侍也随之起身。 范先生羽扇轻摇之间,白发微动,露出一双如凛冬般寒冷的眸子。 忽地...这二十七人的影子统统消失了,他们如是和这片大地融合在了一起,身形闪动之间,他们已往南方那闹饥荒的小镇而去。 ... ... 另一边。 银月镇,西。 荒野的浓雾随风沙沙地蠕动。 雾气里, 阿紫不敢再用金刚琢子,以免再次遭到那莫名力量的攻击,她手握菜刀,和诸多魔徒交锋着。 许零面色惨白,一行刺目的血从嘴边流下,她口中喃喃着,好似在喊着什么,但在此时这激斗声里,却被淹没了。 庄鱼同时操纵着多人,其中一个正在魔徒之中。 但是,她却没有全力攻击的样子,只是在魔徒外围静静观察着被围攻的那个菜刀少女,眸子里显出若有所思之色。 然后,她神色一转,神秘而迷离的目光落在了许零那小姑娘身上,露出笑意。 时间流逝。 阿紫还在坚持着。 她心神慌乱,先是和主人走丢了,然后小伙伴又要死了,这远远超过了一只小狸猫的心理负荷能力。 忽地, 远处的银月镇就好像是堆积成山的火焰被点燃了,轰然一声,发出剧烈的炸响。 紧接着传来似乎是交手的声音。 只听大地轰雷,树木如遭了龙卷风,从四方往那雾气里的银月镇压去。 阿紫心底一喜,不会是主人出手了吧? 旋即,却又叹了口气,这不是主人的出手风格。 主人出手,属于静悄悄类型,就算打得天崩地裂,万物粉碎,依然是静悄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阿紫用余光扫了眼许零,这个小姑娘比她坚强多了,爹妈抛弃了她,她还能用口技在小镇上活下来,虽说还只被抛弃了几天,但她的表现已然很了不起了。 阿紫收回心绪,此时的她也算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被逼了逼总算多了点大局观,既然远处在发生激烈交锋,那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既然很愤怒,那么就化愤怒为逃路! 说跑就跑,她趁着这个时机,寻了个空隙,脚下金刚琢子“滴溜溜”地旋成了两团银圈。 她双手担起许零,从寻到的空隙里飞窜而出,化作一道电光激射远处。 几道剑意虚影从浓雾里追出,她的紫火没有吞噬能力,所以只能在这电光火石的追击里躲闪着一道道扑来的剑意。 嗖嗖嗖! 带着血煞的剑意从她周身掠过。 阿紫头发逆舞,瞳孔也很慌,但她抱着许零的手却很紧。 金刚琢子速度极快,但魔徒的速度也不慢,双方开始了追逐战,宛如一场异界的追车戏。 但论型号,阿紫这一款马力足,持久性强,没有那诡异的外力干扰,魔徒们慢慢都没影了。 良久... 阿紫彻底甩掉了这些魔徒。 但是,她也迷路了。 不,这或许不是迷路,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儿。 月辉里,她来到了一条河边,放下许零,然后双手为她拼命的传输真元以疗伤。 传输真元疗伤说白了,就是外接一台氧气机,再加血管疏通等等,以维持伤者身体的正常运转。 除非如神医那般的特殊真元,才能够直接具备疗伤效果。 或许是有了点用,许零缓缓睁眼,侧头看了一眼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湖后阴恻恻的山壁。 许零想起很多事,想起那个名为爸爸的男人和名为妈妈的女人陪着她玩,想起一幕幕温馨的场景,甚至还有对未来憧憬的场景,最平常,也最弥足珍贵... 可是,她很快就要死了,死在这个她一次都没来过的地方,然后成了鬼,也是孤魂野鬼,孤零零的一个人晃荡在这片土地上。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要抛弃她...她很懂事,很听话,不会惹麻烦... 就在这时,阿紫感到湖边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靠近。 阿紫本质上属于温室里的狸猫,一直在名为“芥子世界”的温室里修行,各种古怪的逻辑也没有遭受过现实的毒打,她总觉得自己不行的,得找人求救。 听到声音,她就急忙转身,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她,毕竟她真的不擅长治疗。 她心底默默叹息:如果主人在就好了。 然后... 她看到了一双双满怀恶意的眼睛,紧接着一些目露凶光的男男女女从林子后走了出来。 这些人看向她和许零的目光里充满了饥渴。 而在见到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少女,以及那少女的瞳孔里带着害怕的神色后,这些人顿时加快脚步,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 阿紫感到这些人是想吃了她们。 想吃她还好,毕竟她是一只狸猫。 难道说... 阿紫以为对方没看清,便挥着手喊着“我们都是人~~~”,表明双方是友军。 但是,这些人的表现更加令她恐惧了。 他们明明没多少力量,却露出很可怕的眼神。 那个眼神看着阿紫,让阿紫感到自己已经被剥了衣服,被肆意凌辱之后,再被剥了皮,一块肉一块肉地削下煮熟,再进带着汤水血水入了那些人的肚子。 她心底生出一种寒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竟然不想打斗,而是脚下生出金刚琢子,抱起许零,一溜烟地往远处,逃跑似地逃离。 既然迷了路,那么,天涯何处不是路? 连续几处,都遇到了各色的难民。 难民有好有坏,但饿极了的总有想着吃人的,这没办法,太饿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阿紫和许零这种小姑娘就是对象。 阿紫很害怕。 这不是力量不力量的事,她只要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就害怕。 这么一直折腾, 许零没死,也是个奇迹。 再一次,阿紫停在了一处荒田里。 荒田里杂草横生,边上有着枯涸堵塞的荒废水渠,水渠里有几具零散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了几天。 她担着的许零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些尸体,目光回光返照般地亮了起来,然后盯着那些尸体里的两具。 阿紫早就很慌了,见到许零目光熠熠,不禁吓了一跳,道:“你...你想吃肉?” 许零看着那两具尸体,忽地放声恸哭起来,这一哭扯动了她全身的肌肉,让她本如金纸的面颊忽地惨红。 阿紫慌了,“真要吃?” 许零稍稍挣扎着,落在了渠道的泥土斜坡上,她仰面朝天,看着阿紫,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些话:“姐姐,那两个离我们最近的尸体...是我爹娘,你把我和他们葬在一起吧。” 阿紫想了想,开始熟练的挖坑,毕竟埋人的业务她很娴熟,虽然没有铁铲,但是她身为四境强者,一双手远超铁铲。 一股骄傲的情绪在她心底生出。 挖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然后停下挖土,扑到许零身边道:“你不要死呀,不要死呀...”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她传输真元。 被接上了氧气机和维持身体就能运转的许零,又被输送了一口气,虽然依然虚弱,但在度气的过程里去不至于突然死去了。 时间流逝。 不知何时,银月镇的激斗结束了。 整个大地如被网格样的激光线撕裂成了一个个小格子,房屋、生命、树木、一切都在坍圮,崩塌。 呼~~~ 一阵狂风,没有吹散雾气,反倒是如为雾添附了翅膀,让这惨白的“诡物”往远挪动。 而被网格般切割的地面上,是诸多血肉,这些血肉纠缠在一起,已经彻底分不清谁和谁了,但毫无疑问,范先生与二十六龙侍竟被杀戮殆尽。 这就是魔的真正实力!! 试探,交锋,还有被压迫到如困兽般死斗,都是安全不同的层次。 范先生和龙侍用死亡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 雾气往西而去,这个方向正是阿紫之前停留的方向。 在半道,雾气又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雾气里,有一道深红的巨大轮廓,模糊不清,却带着压抑和恐怖,让人心脏都要从嗓子眼狂跳而出。 轰! 轰!! 大地生出雷鸣。 阿紫听到这雷鸣,吓了一跳,这正是之前银月镇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来追她了? 赶紧跑... 她一松手,停止传输真元,然后正要担起许零,却忽地愣住了。 许零面容痛苦,随着她的停手,如是身体一瞬间不行了,瞳孔里显出痛苦之色,嘴里往外“咕嘟咕嘟”地冒血,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好似要把心肝肚肺全要咳出来。 阿紫急忙接着传输真元。 真元落定,许零才又显得好了些。 她似乎是因痛苦而使得眸子显出一种迷离而神秘的光华,睫毛上、眼眶上都含着眼泪。 “姐...姐姐...你逃...” “不要...不要管我。” 许零的声音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凄苦。 这种凄苦一瞬间就打入了阿紫的心里,让她感同身受。 阿紫也不懂为什么,她忽然也很伤心。 可是,比起伤心,她更怕死。 于是,她道:“那...那我走啦...” 许零凄苦地笑了笑,闭眼,侧头,一行滚烫的泪水从冰冷的脸颊滑落,她努力地睁眼,去看向渠道里的那两具尸体,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以为父母抛弃了她,可父母只是死在了外面没有回来。 如果可以在“被抛弃”和“父母死亡”之间选一个,她想选前者。 轰! 轰!! 雷鸣般的声音越来越近,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阿紫的方向,往这里直线般地飞速赶来。 阿紫只觉三股寒气从尾巴尖儿直冲脑门,被这东西赶上,那就完了。 “许零,我...我真的走啦...” 满身是血的小姑娘不说话。 但这一刻,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苦情。 “我走了...” “这一次,我真的走了...” “我...” 阿紫想要拿开手,但却只觉手有千钧重。 她拿开了,许零就死了。 “我...” “许零,你想不想活下来?”阿紫继续罗里吧嗦地换了个问题,一副老套狗血剧里的主角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去暴打她一顿,然后告诉她她是个白痴。 她心底怂到了极致,可就是放不开手。 别人待她以善意,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松手? 许零想说话,但话到口边,却变成了两声剧烈咳嗽。 两团刺目猩红的血随之被咳了出来,沾扑到月光下那布满脏泥的大花脸上,好似红梅花,不合时节地开了。 阿紫知道她说不出来话,一咬牙,左手抱起她,右手给她维持着传输真元,同时再召出金刚琢子,准备逃跑。 只不过,这么一来,她逃跑的速度会变慢很多。 因为她从没给人疗过伤,需要非常小心地在对方体内运转真元...更何况,狸猫的躯体构造和人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姐...姐姐...”许零很虚弱地喊着。 阿紫觉得自己疯了,她好像都不像自己了,“别说话,我带你跑,你一定要活下来。” “一定。” 她感觉寻到了执念,这执念压过了之前对主人的思念。 她要带着这个小女孩逃跑。 因为,这小女孩的眼泪似乎滴落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许零侧过头,很安心地把脸颊贴在阿紫怀里,瞳孔里带上了一抹复杂的笑意,之前庄鱼就已经附身过来了,区区凡人怎么可能躲过魔女的附身? 但是,没有人看到,这一抹笑意里,又带着莫名的期待。 她期待什么? 没人知道。 活在无尽的永生地狱里,她其实不太喜欢玩弄别人的善良,因为善良的人最好骗了,不管对错,都是倒霉蛋。 骗这样的人,没有挑战性啊。 但今天... 许零给了阿紫善意。 现在阿紫又回报了善意。 她利用了这善意,来拖延阿紫的脚步。 大雾渐浓,遮蔽四野,恐慌沸腾,毛骨悚然。 阿紫没了命地疯逃。 眼泪飙出了两道晶莹的线。 雾气淹没了她身后的世界。 连同她最后的希望也一同淹没了。 雾气彻底笼罩。 阿紫尾巴打颤,身体在抖。 然而...只是雾气笼罩,其他却什么都没有。 阿紫生出一种迷路在丛林里,被猛禽盯上戏耍的感觉。 又如一只飞入密室的蝴蝶,胡乱撞着,而密室里正有一只蜘蛛在静静织网。 浓雾里,响着雷鸣般的脚步。 而一道巨大的深红巨影却拖拽着覆盖鳞甲的长尾,走在最安静的地方。 陶餮看着猎物,搭档的表现很好,一如既往的好,测试并拖住了这位猎物的脚步。 现在... 怎么可能还让你逃了呢? 陶餮露出狞笑。 他身后,还有一个魔徒扛着棺材,亦步亦趋地随着,很好地处在某个范围的边缘。 陶餮即便身死,也能够利用不朽法瞬间进入那棺材之中,获得新的身体,然后在搭档的掩护下撤退。 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危险。 “该出手了。” 一刹那,宛如有无穷蛛网从四面八方收拢合围,空气里,各色火焰,各色力量化作奔腾的怒潮,一并向着那逃跑的两人碾去。 而在这狂暴的力量之中,一只深红的魔手带着无坚不摧的可怕力量,拉扯过遥远空间,须臾刹那里出现在了阿紫的头上,然后向着她的脑袋抓去。 阿紫震惊地感到自己动弹不得了,别说那力量了,就是合拢而来的恐怖气势已让她全身血液冻僵,无法动弹。 她紧闭上双眼,抱紧许零,准备等死。 那深红的魔手五指张开,已然莅临。 下一秒,五指握紧! 却抓了个空。 陶餮一惊,他面前的阿紫消失了,一切风景也消失了,没有雾气,没有森林,没有荒野,没有月光,什么都没有! 这就好像是一片虚无,一片没有光的空间! 陶餮又发现他五指握紧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空气安静的吓人。 “怎么回事?”他疑惑地发声。 但他的声音也没有! 忽地,陶餮想到了什么,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 身为魔,长生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但他真的慌了。 “不...不!!!夏极!!!我们可以商量!!!!” 嘶吼,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下一秒,黑暗的虚无拥抱了他。 罗睺吞日炎的本源之火,开始吞噬他,连同他体内的那一点异火火种——万象盘蛛炎,也一并吞噬。 傀儡共工站在芥子世界的入口,用蓝瞳看着主人的“进食”,如女仆般恭敬地站立。 然后,在确认主人这边不需要帮助后,她闪身走出了芥子世界... 她的腰间叮叮当当的挂着玻璃瓶,瓶子里装着瑶池神水,这水能医死人肉白骨,许零的区区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阿紫看到傀儡共工,直接抱着她大腿恸哭起来。 但雾气已经开始散去了... 月光穿透,落下一道道皎洁的光柱。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紫还是没能明白。 但她看到喝了神水正在复苏的许零,又破涕为笑,正要扑上去,却发现许零坐了起来,一双眸子陌生的吓人,明明很近却感觉很遥远。 “许...许零...你是饿昏头了吗?我跟你说...我主人来了,好日子就来了...” 她毫无自觉。 但许零对她笑了笑,然后抬眸看向共工,问了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好?” 共工警惕地看着这满脸血污的小女孩,道:“主人让你等。” 许零道:“我等。” 阿紫:?????? 182~183.神佛古图魔蝉子,消化万象盘蛛炎(5200字-求订阅) 芥子世界之中。 黑火静谧地燃烧着,陶餮就算连声音都无法传递而出,一切挣脱亦是徒劳。 不是说他不强,只是他刚好先是和范先生等龙侍进行了激烈的厮杀,然后又一头钻入了夏极的陷阱,这是一个连他重新夺舍都无法做到的陷阱。 夏极也曾经学过不朽法,自然知道不朽法的夺舍之术是有施展范围的。 换句话说,一定范围之内必须要有活物。 然而,夏极早就让珍妃、老道、虞清竹、神医,甚至那头母猪都远远地离开了这个范围。 此时,陶餮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概一天一夜之后,夏极便彻底吞噬这一枚异火火种。 吞噬之后,需要运转【焚道】进行消化,才能真正地踏入更高境界。 趁着中间还有时间,他决定见见许零,或者说庄鱼,或者说支配着她们的魔女。 他一念踏出了芥子世界,摸了摸阿紫的头,将她送回了芥子世界,然后看向许零。 蓝袄的小姑娘虽然衣衫褴褛,身上还残存着一些淤青,只不过她的表情却平淡而宁静,透着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 夏极道:“今后要帮我么?” 这次狩猎之所以这么顺,某种程度上还要靠庄鱼。 不是说庄鱼帮助了他阴了陶餮,而是庄鱼仅仅是尽到了一切应尽的并且从无论表面还是内里都无法挑剔的谨慎。 可是这个谨慎却缺少了一些知道他存在而带来的进一步危机预防。 人不是机器,机器遵循规则,人不会完全遵循规则,身为魔女,她在这样充满危机的杀局狩猎,没有表现出更强的实力,就是一种隐晦的帮忙。 而事实也证明,陶餮确实失败了,因为他的搭档表面尽了力,又是测试阿紫,又是拖延阿紫,又是背负棺材,但是...他的搭档却没有尽全力。 高端局,有时候只是藏了一个念头,就会让人万劫不复,而只有活下来的人会心照不宣。 许零摇头道:“我无法做你的搭档,因为你已经和魔结了仇。” 夏极微笑着看向她,心道若是没有你配合,哪有这么容易。 许零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翻,前一秒那略带黯然的悲伤瞬间多了狡黠,她用一股古灵精怪的语气,嘟嘴道:“让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等了你一天一夜,不请我吃一根棒棒糖,我就不原谅你~~哼~~” 魔女都是表演系天才,什么模样、什么年龄,就演什么。 当她从之前的冷淡漠然,转变成女孩的古灵精怪时,她已经重新变成了魔女,而不是之前那一个看起来孤单仿徨,对一切充满戒备的灵魂。 夏极也习惯这一点,只是他没有棒棒糖,便道了声:“欠着。” 许零左右摇摆身体,看向夏极身后,手指点点着,跳跃性地道:“我都到门口了,叔叔至少请我进去坐坐吧?我...” 两人你神色触碰,似已完成了无声的交流。 夏极走近两步,和许零靠近了些许,黑潮般的火焰从他脚下踏出,往四边翻涌,旋即又在两人之外的一米处停下,往上合拢,化作了一个密封的黑色罩子,这罩子隔离了外部,使得内里如单独成了一个世界。 夏极道;“说吧。” 许零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需要你帮一个忙...这个忙似乎和你未来的走向并不冲突,只是一个顺道的忙。” 夏极问:“什么忙?” 许零正色看向他,道:“杀了我。” 夏极:??? 许零道:“我想真正地走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然后去轮回。你已经和魔为敌,如果不死,终有一天可以看到真相...到时候,杀了我。” 她说着话,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好像是笼中的金丝雀在望着天空,永生是囚笼,死亡才是自由。只是她无法选择。 夏极没问什么“你让本体过来,我一刀杀了不就可以了么”这种问题,他看着许零的瞳孔,忽地问道:“娘怎么样?” 许零愣了下,道:“武当周边还算安全,她也过的很好,主要是习惯了街坊邻居,每天都有说有笑。” 说完,她就沉默了下来,开始静静等待。 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了答案。 “真有那一天,我会完成你的心愿。” 她笑了笑,道:“那我走了。” 话音说完,这名为许零的小姑娘忽地头一歪,往边上倒了过去,这一刻,她才真正变回了许零。 夏极看着这小姑娘,之前所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叫出了阿紫,让她陪着许零,然后在埋葬了那一对夫妻后,则一同返回芥子世界住下好了。 而夏极自己则需要时间消化陶餮的异火,以完成突破。 ... ... 陶餮死了。 很快,齐穷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一股唇亡齿寒的感觉升起。 伴随着的还有愤怒和畏惧。 是谁杀了陶餮? 贞娘和庄鱼进行了交流,庄鱼只是把陶餮消失之前的事说了一遍,至于夏极则是只字未提。 这些话转给了齐穷,还有其他魔。 魔们都开始探查。 但是,芥子世界里的夏极根本不会被探查到任何东西,他们探查来探查去只会把方向对准青龙。 这似乎预示着大地上的龙已经对他们不满,而挑起了战争。 齐穷有些担心。 但分肉大宴却始终在举行,并且在扩大规模,动物植物们化作妖,人也在接受神佛的传承,这一切使得整个世界的升级如在加剧。 ... 此时... 黑暗里,在一张荒野的石头边,坐着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人或年长或稚幼,身穿的衣裳或华贵或粗陋,但这些人的共同之处就是双眼的神色。 迷离,神秘,而带着一种和模样、年龄、身份完全不符合的深邃。 这,就是魔女的会议。 参与会议的都只是魔女们所控制的凡人。 会议结束,各处汇总的事则会被传递向各方的魔。 夜风森然,这十多道身影都如黑暗里的鬼,静静矗着。 会议已经进行很久了,快到末了了。 一个坐在中央,模样是老妪的魔女,以颇带压抑和粗暴的声音突然发问,“陶餮到底怎么死的?” 话音落下,一群黑影纷纷扭头,脖子转过各种角度看向另一个正常女子装扮的魔女。 这魔女正是庄鱼。 庄鱼冷声道:“情况我已经说过了。” “你隐瞒了一些事。” “隐瞒?你最好说清楚。” “哼...反正这不是我们这块区域的事,只不过,以你的能力,会无法弄清楚陶餮的死因?没有办法弄清楚,那就是隐瞒。” 气氛很僵。 寒风呼呼地吹着。 “好啦好啦,都别吵啦,当务之急是给姐姐重新匹配一个魔吧,毕竟姐姐需要一个搭档呢。”一个女孩模样的魔女撒娇般地挽着庄鱼的胳膊,笑嘻嘻地岔开话题。 然而,被挽着胳膊的庄鱼却没有半点放松,她就如普通人被一条毒蛇缠绕在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近乎于永生,以及体验了各种人生后,不少魔女都已经彻底变态了,在心性上变成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怪物。 庄鱼,贞娘在魔女里面,都属于乖乖女那种。 而那些变态的魔女,则已根本没有半点人性了,她们会纯粹地从一些诡异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并且极其喜欢玩弄人性。 这看似可爱,还喊着庄鱼姐姐的小女孩,以及那老妪模样的魔女都是各种翘楚。 女孩说完,咬着手指头道:“可是...现在没有不朽魔呢,哎呀哎呀,那可怎么办呢?真实急死人了。” 她说着急,也表现的急,但那些直勾勾看来的魔女们没有一个当真。 相信魔女的话,那是真的疯了,她们是一群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信的人。 女孩摇着庄鱼的手,用撒娇般的语气道:“姐姐,和龙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如果龙捣蛋的太厉害的话,我们可是都要遛着家里的大狗狗出来打龙的,就你一个人没有了大狗狗,好可怜呀。再这样下去,姐姐说不定会被人欺负的哦...” 就在这边说话的时候,一个略带病态的轻轻咳嗽声响起。 这咳嗽声好似一个“中止前一个话题”的讯号。 众魔女们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确实觉得前一个话题太无聊,又或许是有些敬畏这咳嗽声的真正主人。 那咳嗽的声音道:“好了,说说食肉者们的情况吧,除了之前所说的一些大势,还有什么单独的发现么?” 她话音刚落,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这边一切正常。” “没什么好说的。” “还需要时间。” “没什么特殊情况,他们太慢啦。” ... 而就在这时,一个妩媚的小姐样的女子打了个哈欠道:“我这边进展很顺利,甚至有一个已经快要完整了。” 这小姐样的女子正是贞娘。 其他魔女听到“完整”两字,纷纷身体一僵。 黑暗里,一道道诡异莫测的眼神,纷纷凝聚于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安静。 良久... 老妪粗暴的声音响起:“完整的是哪一位?” 说着,她翻出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啪嗒一声拍击在石头中央。 她身子整个儿趴在石头中央,双手疯狂地翻开那本子,显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些字迹都是一些简单的记账,譬如“某天某日买了几个鸡蛋,花了多少钱”之类。 但是,这本子在魔女们眼中,并是另一幅光景。 好像她们的瞳孔穿透了这本子,而看到了另一边的文字。 这些文字...是一幅又一幅概念化的古老图像。 每一个古老图像似乎都代表着什么。 贞娘也随意掏出一个小本子。 她的小本子是空白的。 但翻开后,魔女们也能看到内里隐藏的图像。 或者说... 其实,这些文字并不是在本子上,而是魔女们只有通过本子才能将这些图像显示出来,换言之,无论本子是记账的本子,空白的本子,任何本子都无所谓。 这些图像只有魔女们能为彼此展示,也只能彼此看到。 贞娘翘着长腿,手指掠动之间,那空白到没有一个文字的小本子“哗啦啦”地翻动着,然后在偏后的一页忽地停了下来,指着那一页道:“喏,是祂。” “能这么快完整,可真是不容易呢。” “好羡慕啊...” “太羡慕了...” “这是哪一位?” 魔女们纷纷趴到桌上去看。 庄鱼也趴着看。 那粗糙而空白的纸张,在她瞳孔里变得模糊,仿似一面扩散开涟漪的镜子。 镜子的彼岸,倒映着的却不是她自己的面容,而是另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金色的光明的令人心生敬意的蝉。 只是... 这光明的蝉好像是一个“刮刮卡”的表层,正在被这某只黑暗的手指抚过, 抚过之处,光明的刮层正在消失,进而显露出其后真正的黑色... 整体看,镜子里好似有无穷的黑暗游丝触手般地刺出、游出,盘绕在那金蝉之上,而使得金蝉的轮廓乃至躯体开始呈现纯黑色,显出一种惊悚黑暗风格的图案。 所有魔女都能看到,黑色已经几乎都形成了,只差几个小点未曾完成。 “真的快完整了。” “这也太快了吧。” “太兴奋了,无聊了这么久,终于会有些乐子了吗...” 魔女们窃窃私语。 而就在这谈话的功夫里。 那仅余的几个黑点竟忽地消失了。 整个“卡”被刮开了。 图案完整了。 一张诡异黑蝉的古老图像出现在那书页上,清晰无比映入每一个魔女的瞳孔里。 那些瞳孔兴奋、期待,似乎已经忘记了陶餮已死的事。 因为不朽魔的死固然令人遗憾,但是...这样一副图案的完整,却更是令人欣喜。 之前说过,每一个食肉者若是活了下来,就都会获得一份神佛传承。 而每一份神佛传承就都是一个细小的“拼图碎片”。 这些神佛碎片会壮大,会成长,但却绝不完整。 哪怕,受了传承的人类看似已经拥有了四境高阶的力量,但其实都只是一种“戏弄境界特征”的把戏罢了。 只要未曾踏上真正的修炼途径,那么第四境永远是迷宫。 是没有人能够走出去的迷宫。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凝聚出通天大道。 因为他们的一切知识都是残缺的,一切信息都是残缺的。 他们以为的第四境,只是从各种史书或是修炼书册上道听途说、汇总而来的。 尝到“传承之力”甜头的人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其实却不过是一个为“神佛碎片”打工的人罢了。 他们若是身体和精神承受不了,那就会彻底崩溃,而“碎片”则又会在今后重新选择新的被传承者。 这就如寄生虫和寄生主的关系。 而要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需要大量的时间还有巧合。 魔女们觉得十年内产生一个完整的神佛图案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现在,才不过短短四五年时间,竟已有一个完整了。 空白书页后的镜子涟漪渐息,那张黑蝉的图案却已经彻底被“点亮”了,在诸多光明的册页上,显出黑暗惊悚的邪异美感。 祂...已然完整。 已然,降临。 ... ... 芥子世界。 黑火中央包裹着一团红色的火炎。 那红色火焰如是落入鲨群中的活物,正在被疯狂地拉扯着,然后丝丝散开,化作养分归于黑火之中。 那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央,一道宛似魔神般的轮廓正静静端坐,让人联想起邪教徒们所祭祀的神。 夏极已经坐了很久了,也已经修炼很久了。 他要消化这异火的火种,以完成突破。 【焚道】记载,这是真正的四境修行之法,是真正地凝聚通天之道的方法。 大道三千,每一道都有不同的法门。 而夏极的法门,就是吞噬异火火种。 拥有一个异火火源,再吞噬九个异火火种,就可以踏入真正的五境。 所以,根据这个标准,夏极才刚刚要走过九分之一的路途。 然而,他这个九分之一,却已经比那些可能的四境圆满更厉害。 这就是标准的不同,造就了实力的不同。 这个世界,在三境之后本就没有明确的道路,一切后续的路都充满了谎言和信息的匮乏。 但夏极,他已经走在了正确道上。 这漫长的时间里... 一簇簇黑火时刻将被消化的“万象盘丝炎”送入夏极体内,让他体悟着这火焰, 【焚道】可以让修炼者在吞噬某个异火火种后,在不受到该异火火源精神的情况下,而掌控该异火的某种特性,并添加到自己的异火中去。 夏极感受着... 在长久的消化后,信息变得清晰。 万象盘丝炎目前体现出来的特性有三个。 这三个正呈现在他脑海里。 他可以选择其中之一,让其添加入他自己的黑炎之中。 其一,焰化蛛丝,缠连万象。 其二,火焰所及,力量所及。 其三,万象归一,淬炼躯体,躯体异化,境界越强,异化程度越高。 这就是陶餮所掌控的“万象盘丝炎”的特性。 他之所以能时刻以一个拖拽着鳞甲长尾的深红怪物的模样出现,大概是第三个特性带来的效果。 那诡异的无处不在的攻击,应该是第一特性和第二特性的效果。 至于雾域,应该是其他法门了,毕竟不朽魔都会这个。 夏极思索着。 躯体异化,这个火焰特性他并不需要,因为他本身的躯体已经被【开天经】稍稍改造了,而异化了。 火焰所及,力量所及看起来虽然好,但是他的火焰攻击范围并不大,所以很浪费。 那么... 焰化蛛丝,缠连万象,这就是一个大幅度增加火焰攻击范围的力量了...正是他所需要的。 夏极默默地选择了第一个特性,然后开始了继续的体悟。 190~191.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6000字-求订阅) 数日后。 淡红云霞于深谷初起,群山似万剑冲天, 山影被霞光倾投而下,化作一张纵横交错的灰黑色罗网。 山道蜿蜒如一条灰色长练,但深山老林,哪儿会来什么人? 就在这时,忽有声响惊破这纯粹的山野的宁静。 哒哒哒... 那是急促的逃命般的脚步声。 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在这山道上飞奔。 少女名阿朱。 她是个穿着朱红色裙的小姑娘,腰带上挂着一些“专门在战斗之中曝光自己”的小琉璃铃铛,跑起来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会一直提醒着敌人她身在何处。 而阿朱的脸,细细去看,却是显出几分温柔的模样,但若是夏极看到,就可以发现这整个儿轮廓竟和阿紫有几分相似。 如果两女站到一起,怕是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姐妹。 此时... 这朱衣少女正似在逃亡。 她很是灵敏地奔跑着,时而从悬崖上攀援而下,时而又小心翼翼地贴着山涧疾行,时而又矮着身子在野外的大芋头田里前进... 可是,都没用。 因为无论她如何躲闪,她身后总有二十八名道士在穷追不舍。 呼~~ 呼~~~ 山雾蔼蔼,寒烟扑面。 冷风呼啸,一阵阵寒烟似山中神女拖拽的长裙,在雀跃的舞步里曳地轻拖。 阿朱那朱红色的裙子被风这么一掀,也露出藕段般的小腿,还有一个蓬松的大尾巴。 她竟也是妖!! 呼... 阿朱按下裙子,又从高处跃下,轻稳落地后,又一蹦一跳地往前快速跑去。 忽地,她如是感到了某个危险,腰肢一扭,进行了一次躲避,而就在她原本的位置竟有一道剑光闪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刷刷刷! 又是道道寒光闪过,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阿朱惊出一身冷汗,加速狂逃。 她心底是又惊又惧。 “怎么回事啊....才一出来就遭到这么多人追杀...” “这就是人间嘛。” “哪儿都一样的可怕呀~~~” “救命啊~~” 阿朱嘀咕着,但也急的满头大汗。 这和她预想的人间完全不同,不过要不是她力量都耗尽了,也不会陷入这等窘态之中。 而在她身后,黄冠青衣的二十八道勾魂夺命的影子却穷追不舍。 阿朱已经逃的精疲力尽了,慌不择路之间,忽地瞥见不远处有一座庙宇,似乎是个破旧的山神庙。 庙前却还有这未熄的篝火,篝火上还架着一只烤兔。 烤兔... 嗅嗅... “好香~~”阿朱瞳孔化作星星。 逃这么久早就没力气了,再碰到烤兔子,她受不了了,迈开腿子,向烤兔的地方奔去。 几个起落之间,阿朱已经落在山神庙前。 果然,这里有一只烤兔。 而且还是剥了皮,刷了油,撒了香料的。 此时,肉香掺杂着香料的味儿顺着风直往她鼻子里钻。 阿朱的心都醉了,却还有些微的犹豫,但很快瞳孔里露出坚毅之色,心中暗暗道:妖或有一死,或死时很饿,或死时很饱,用之所趋异也!! 那么,准备上了! 阿朱完成了持续两秒的心理挣扎,然后一侧头,却愣了下,看到庙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正在晒太阳的黑衣男人。 那男人好似是个无意间流落至此,暂做歇脚的旅客。 他低着头,手里抓着什么小东西,正在“哧哧”地雕琢着什么。 他的眸子是那般的宁静,宁静的就像一头蛰伏在海洋里的深海巨兽,他周身的空气也呈现出一股厚重的感觉,灿烂的霞光落照在他身上,竟有些扭曲。 阿朱揉了揉眼睛,发觉刚刚那一切可能是幻觉。 于是,她抢步上前,右手抓向串着烤兔的木棍,同时道:“那个...我吃你的烤兔,也给你个忠告。 你快跑吧,后面有许多不讲理的道士,如果那些道士遇到你,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男人没说话,似乎也没听到说话。 他正专心致志地雕琢什么。 他轻轻眯着眼,似乎在观察什么,伴随着这种观察,他的手指却灵敏无比地动着,似乎在推动着什么花凿在轻轻凿打着什么。 凿击了一会儿,他轻轻吹了口气,吹落了一些金属屑尘,然后手指按下,在掌心轻抚了下,这才舒了口气。 他如是从自己的世界挣脱了出来,侧头看向正吃的满嘴是油的朱裙少女,露出些疑惑之色。 阿朱瞪着大眼,一边啃烤兔,一边摆手道:“快逃吧,再不逃来不及了。” 黑衣男人看见这姑娘的脸,稍稍愣了下,然后笑道:“我为何要逃?” 阿朱道:“我是不祥之狸,呸呸呸,我是不祥之人,会给你带来灾祸...趁现在道士们还没追来,你快跑。” 黑衣男人听到“狸”这个字,更觉有趣,笑意浓浓道:“你为何不跑?” 阿朱一边叽咕叽咕地吃着肉,嘴里发出“哎妈呀,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了”,一边道:“饿的跑不动了,待我吃完这兔子,我就跑。” 黑衣男人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他弯腰,双手呈掬捧状,落在地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草丛。 他拍了拍手,继续仰头,悠闲地看着天上的浮云。 阿朱撕扯着烤兔腿道:“这是你烤的吗?手法很不错呀...” 黑衣男人笑道:“是嘛。” 这小妖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别人的东西,一边还义正严词地指指点点。 阿朱话音一转道:“但是没我烤的好,我和你说,我做菜特别厉害...”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是的。 她之前夸你只是为了进一步地去夸自己。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你很强,但是不如我”。 她说着说着,忽地双瞳紧缩,目光快速扫动,只见一道道青衣身影落定在了这破败山神庙周边。 那些青衣身影手持利剑,脚下步罡踏斗,缓缓旋转,强烈的杀气如潮水从四面而来,似乎只等下一刻就彻底淹没这庙宇,庙门吃着烤鸡的阿朱,还有石阶上坐着的黑衣男人。 隐约之间,这二十八人仿是对应了天上的二十八星宿,而呈现出一种“融合”的感觉。 在现在这个时代,不少道士都得到了神佛传承。 那么,在神佛传承的基础上,还能二十八人以星斗大阵融力于一处,那谈何厉害已经难以预料。 阿朱尽管面色苍白,胡吃海塞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一帧一帧地非常清晰,她如吃着断头饭一般将烤兔塞进嘴里,然后拔腿就跑,同时还不忘好心地喊一句:“那个...你也快跑啊,这些牛鼻子特不讲道理...” 她才一溜,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阿朱扭头一看,迷迷糊糊的大眼里映出一只手。 那手正抓着她命运的后脖颈。 让她无力地半吊在空中。 阿朱心底咯噔一跳,糟了,失算了,遇到撸猫高手了。 “那个...放开我,放开我。”阿朱开始挣扎。 黑衣男人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的某一幕画面和如今十分相似,他想起了当初老道洞玄子曾经说的“血咒”,然后问出了许多年前曾问过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追你?” 阿朱还没回答,远处有一名道士的声音已经传递而来。 “我劝阁下少管闲事,否则性命不保。” 黑衣男子抬头看了看他们,依然是熟悉的装扮。 很明显,这些人又是天罗山星宿宗的人。 是当年抓阿紫的那一批人。 黑衣男子正想说些什么,但忽地心有所感,看向远处。 那二十八名道士神色纷纷冷了下来,但却没有立刻出手,因为他们都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看出这黑衣男子的不凡之处,但那朱衣少女他们志在必得,很快,一名为首的道士出列道:“阁下可曾真的想明白了,这女子乃是妖魔,此时乃是道乡,我们抓她自是为民除害。阁下莫要被这妖魔的面相所欺骗了。” 黑衣男子瞥了他们一眼,鬼的为民除害,他一直没搭理那什么星宿宗,没想到此时此刻还能在此处再度遇见。 但他的神识却已然不在他们身上, 而在远方。 远方是烈阳初起。 是晨光万丈。 这本该是一个明媚的早晨,一个吃完早饭就可以想中饭吃什么的美好一天... 只可惜, 糟蹋了。 但是,黑衣男子感到了的,那二十八人却根本无法感受到。 那星宿宗道士之中为首男子见黑衣男人目中无人,冷笑一声道:阁下既然偏袒妖魔,那么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那二十八人缓缓步罡踏斗,旋绕之间,剑相相叠,竟隐隐和天上诸多星辰对应,而产生了一种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这些力量好似形成了一个薄薄的星座虚影,化作无形的囚笼要将那黑衣男子困在其中。 只是,这黑衣男子如是吓傻了般,一动不动。 他缓缓站起身。 无尽的狂风忽起山间,如万千巨龙吐息,呼吸之间,抽动着狂暴的山风来回冲撞着大地上的万物。 飞沙走尘,天地轰隆。 远处大地上,一阵又一阵如同墨汁般的黑烟张牙舞爪地逸散而出,好似腾渊而起的万千幽灵,尖利地咆哮着往四处奔走,每一丝黑烟带动的压迫感都让整个山林都寂静了下来,寂静到连最卑微的虫豸都不敢发出声响,而一个劲地往泥土里钻。 至于周边的野兽、飞鸟,都发了疯似地往远处奔逃,有不少甚至从悬崖上纵身越下,不顾一切地远离此处,似乎逃离比生命更重要。 那二十八名星宿宫道士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星座虚影已然形成。 囚笼笼罩向那黑衣男人。 可下一秒,一股恐怖的气势覆压而至。 伴随着一声凡间之人从未听闻过的梵唱声。 还有那普普通通的一句... “南无阿弥陀佛。” 六字落下, 星座虚影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猛兽呵了口气,而直接被撕裂成万千光点。 二十八名星宿宫道士已是身体再不由己。 众道士心底狂震,同时只觉身形颤抖,神魂惊骇... 来人,来人是谁?! 他们可以感觉到,来人根本不是在针对他们,而是把她们当做了路上的小小尘埃。 来人也不是对他们出手,而是恰好他们挡在了来人的路上。 这是佛土的人? 佛土何时有这么恐怖的僧人?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又传来声音: “小僧远道而来,不想人间竟有夏施主这样的人物。”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声音,却如魔音入耳般钻入每一个人耳膜之中,继而钻入心中。 只不过,无论那二十八名星座宫道士还是阿朱听到的都是轰隆隆的雷音。 好似凡人不可上闻天语般。 “只可惜,夏施主似将沉沦杀道,小僧劝一句,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轰隆隆的雷音,让阿朱死死捂着耳朵,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 夏极瞥了一眼这面容和阿紫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娘,想了想还是没将她先送入芥子世界,毕竟...芥子世界是他最后的容身之所,任何进入的人都必须是他绝对信任的。 可任由这极可能和阿紫有渊源的姑娘死去,却也不妥。 何况,他隐约觉得这朱色长裙的小姑娘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他博览群书,心中自有沟壑。 此情此景,他往前踏出一步,同时道:“刀在哪里?” 四字竟同样呈现雷音之态,让夹在中央那二十八人脑瓜子嗡嗡作响,竟是耳膜欲碎。 但这四个字却又令他身后的阿朱舒缓了不少。 阿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黑烟,狂风,天地万物皆颤抖战栗惊惧摇摆,好似这深山里忽起怒涛湍流,风暴席卷八方,但唯有远处那一黑袍僧人,近处这一黑衣男子,静立如惊涛骇浪里的岛屿,不动不摇。 两股无形的气势相互碾压,终于... 咔咔咔... 咔咔!! 一根根树木开始拦腰折断。 嘭嘭! 一颗颗石头开始炸碎,化作激射的石屑。 而中央那二十八名道士则是周身毛孔逸出阵阵血雾,竟是在燃烧精血以苦苦支撑。 阿朱耳中忽地传来四个字“还不快走?” 朱衣小狸这才惊醒过来,她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黑衣男子,一拖大尾巴转身就跑,她的身子还在颤抖...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吧? 这真的是人间吗? 如果说前面那二十八个追她的道士还是人,这个黑衣男子还有那个黑袍僧人,根本和人没有半点关系好吧? 这让她想到她来的那个地方出现的一道道诡异轮廓,那些让任何人都无可奈何的诡异存在。 可是...人间这么可怕,她能去哪儿呢? 那温和的声音又道:“去武当山下。” 阿朱愣了愣,然后一扭身子,拖着大尾巴跑了。 随着他的离去,一个蓝瞳的傀儡从虚空里跃出,紧随着阿朱离开了。 远处,黑袍僧人却对阿朱的逃离不以为意,他皱着眉思索着夏极的问题。 他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夏极反问了一句“刀在哪里”。 他是真的很不好回。 他若说“刀在施主心底”, 夏极就会说“我已放下”,或者说“我未见刀”。 那么,他又该如何? 黑袍僧人居然开始思索。 夏极已经肯定眼前这位就是魔蝉子。 他没想到魔蝉子居然这么容易陷入哲学困境。 于是,他决定发挥所长,提问一些问题。 他踏前一步,问:“假设有五个前世今世都没有犯错的普通人被绑在了火车轨道上,而这个时候,一辆失控的火车正在朝他们飞速驶来!此时,你可以拉动拉杆,让电车开到另外一条轨道上去,可是,问题来了,另外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此时,你该如何做?” 换做任何人,肯定不会管夏极。 打就打吧,说什么呢? 但魔蝉子不同,他虽然现在疯疯癫癫,混乱无比,但却依然遵循着思考的原则,所以他竟真的很认真地听完了夏极的问题,并且开始思索。 他不可能说什么利用自身力量同时救下两边。 这个问题的初衷就是做出选择。 可无论是如何选择,都会让他惹上因果。 救人的同时杀了人,但无论是被救之人,还是被杀之人,都是无罪之人。 魔蝉子陷入了沉思。 夏极继续问:“佛伟大么?” 魔蝉子道:“自然。” 夏极问:“如果在一个宇宙里,让无数的猴子不停地写字,那么,在无限的时光里,终有一天会有猴子写出所有的佛经。那么,请问,猴子伟大么?” “唔......” 魔蝉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黑衣男子,赞道:“没想到施主是如此有慧根之人,倒是小僧冒昧了。 可否待小僧想一想?” 夏极道:“若是想不出,和尚便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想弄明白彼岸毁灭的原因。 同时也想看看这位来自过去彼岸的佛,到底有什么本事。 魔蝉子点了点头,然后如是着魔了一般,陷入了思索。 夏极静静等着,眼前这位吞了齐穷,又屠戮了所有和他接触的青龙侍,但却居然会这么安静地思考一些哲学问题,这实在是古怪。 他也不急,盘膝坐下,于大地之中再度地编织着黑炎蛛网。 反正一会儿该打的架还是要打的。 但打架不是目的,目的是他需要弄明白一些事,然后吞噬了魔蝉子从齐穷那里得来的异火火种,完成自身境界的再进一步。 另一边, 那二十八名星宿宫的道士里,总算有人稍稍挣扎出了这气势的压迫,那人似是在夏极和魔蝉子的交谈里辨认出了什么。 他颤声道:“你...你是武当山夏极?是了...你定是夏极。那,夏极,你我同为道乡之人,为何助纣为虐,帮助妖怪逃跑?此事若你师洞玄子知晓,地下有知会否安息?” 他似乎忘记了“他之前根本不顾一切,直接出手”的模样,也忘记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更忘记了善恶黑白。 就靠一张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自己站到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再说,管什么对错黑白? 夏极还没说话,魔蝉子已经说了。 那位黑袍的僧人道:“几位施主,小僧正在思考问题,可否安静一下?” 那道士听到这僧人淡淡的声音,只觉神魂如被铁锤轰砸,心底充满了震撼和深深的畏惧感。 然后,这道士又看到了更诡谲的一幕。 那黑袍僧人微微摇头,然后盘膝坐下,撸起裤管和袖管,右手摸出一把四指长的戒刀,开始割肉。 他一边割肉,一边往远处抛着。 啪嗒。 肉落地。 二十八名道士顿时浮现出饥渴的神色,二十八对眼如解饿了三天三夜的狼,幽幽地盯着那肉。 好像这僧人抛出的肉是人人垂涎欲滴的肉,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得的肉。 一时间,那二十八名道士如同野狗般,向着那肉跑去,然后竟扭打在了一起,开始趴在地上,用嘴巴去咬那块肉。 至于黑袍僧人好似割的不是自己的肉,完全没有知觉。 他全身血淋淋的,僧袍早已染红,但眉宇之间依然是思索之色。 夏极看了一眼那些肉,只是一眼...一股恐怖的诱惑感就从他心底生出。 好似有真真正正的心魔在他耳边絮叨呢喃着。 “吃肉,吃肉...吃肉......” “吃一口,长生不老。” “吃一口,心想事成。” “吃一口,幸福美满。” “吃一口,万事无忧。” 这些诡异的念头一瞬间炸开了,但很快又被夏极脑海里更冷静的一股意志给轰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 魔蝉子似乎想明白了。 他起身道:“夏施主,小僧有答案了。” “第一个问题...” “小僧会拉动拉杆,让火车驶向距离小僧最近的轨道。 然后,小僧会扑入这铁轨,以血肉之身阻拦那火车。 想来火车若是绞了小僧的躯体,必定会有所阻碍而停下,届时另一边的人便可得救。” 他明明说着某种舍身忘我的话,但眉宇之间的邪色和混轮之色却越发浓郁,这种反衬,充满诡谲。 黑袍僧人扬起头,双手合十,站在黑暗和血里,道了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192~193.金蝉魔蝉?昔日的血咒禁忌(6300字) 山神庙前。 飞沙走石,两股气势相互碾撞。 黑袍僧人的袍裾猎猎作响,他双手合十,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要不是他面前那二十八名道士,甚至远处一些被吸引来的猛兽食肉的模样...任何人都会相信这会是个友善的和尚。 黑色烟尘如漩涡。 二十八名道人好像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眼睛发绿,在争抢着那一块肉,咬的满嘴是血,咬的牙齿之间满是肉渣。 而这肉是魔蝉子的肉。 是魔蝉子才用戒刀割下的肉。 哧哧哧... 道人们有没有意识已经完全不清楚,他们的身体开始异变。 有的头颅异变,脖子处撕裂开,另一个血肉淋漓的头长了出来。 有的腹部隆起,然后鼓鼓胀胀,内里不知孕育着什么。 有的双眼里生出手,手掌心再生出手。 有的眼珠开始增多,上下左右生出越来越多的眼珠,挂在脸庞上,好似两串葡萄。 有的双腿变得光滑而柔软,但却没有给人任何美好的感觉,反倒是一种恶心和诡异的感觉...那些腿逐渐地变成了触手,在地面轻轻拍打着。 道士们如此,过来争夺肉食的野兽也是如此。 这诡异的变化,着实令人震惊。 相信在场的若不是夏极,怕是有多少跪多少。 夏极虽然还只是四境,这魔蝉子虽然也只是四境。 但两者却都是真正地踏向那通天大道的真四境,普通人的伪四境自是无法同日而语。 双方皆是无敌,远甩所谓的“四阶”不知多远。 而此时,那黑袍僧人的背后又显出一个个诡异的身形,那些身形隐约还能辨认出一些生前的模样...但是,却都充满了混乱黑暗,有一种不是这个世界物种的感觉。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陷杀道。 却也不想对真正的善者挥刀。 魔蝉子“以身压车轨救人”的选择,让他感到了善,可如今这一幕...却已经再难用恶去定义,而是一种邪恶到极致的韵味。 他问一句:“和尚要入地狱,是想把人间变成地狱,然后和尚就在地狱中的意思么?” 魔蝉子闻言奇道:“夏施主何出此言?” 他双手合十,站立在混乱黑暗邪恶的诡异生命之中,黑色僧袍之下,忽如蟒窝炸开,一条条粗壮的黑色触手伸展出来... 数根... 数十根... 触手在地面拍打,密密麻麻的吸盘里生出一张张紧闭双目的人面,人面双目紧闭,充斥着一种尖锐的刺骨寒意。 而这些触手将他整个人衬托到五六米之高。 他头上戴着的那斗笠也被高处的风掀开了,露出其后一张白净而儒雅、内敛而温和的僧人脸庞。 僧人双目睁开,静静看着夏极,道:“我观世间多欲望,人人皆向红尘寻,跋山涉水千万里,不知转向心头问。 难道所求之物,皆在外,而不在心底么? 小僧愿以区区残躯,度化世人。 小僧要世人放下刀,不伤人也不伤己......此番来,也无恶意,只为化解施主和我之间的因果。 施主,为何执迷不悟?”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非常慈悲的味道,好似一个真正的高僧在说着他的心得。 但这背景,这形象却妥妥的和高僧没有任何联系。 除非,佛教传到克苏鲁世界去了,而这位是行走于克苏鲁大地的高僧。 这画风,让好歹也是穿越者的夏极心底好好地触动了一番。 他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有些熟悉神佛的名字,但从没有把这些和前世的那些传闻对号入座... 但这一幕,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 夏极仰望魔蝉子真挚而澄净的双瞳,忽地扭了扭脖子,身形“咔咔咔”地开始变高,肌肉虬结,筋骨拉伸,小小的皮囊之下,藏着的亦是一尊怪物之身。 这身子转瞬就到了十米。 从仰望变成了俯瞰。 魔蝉子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着什么经文... 可能是【死灵金刚经】、【玄君七章大悲咒】之类的... 很快,魔蝉子的触手又变粗了,托着他往上拔高,拔高速度越来越缓,良久才和夏极达到了同一高度。 夏极问:“你周围跟随的,是什么?” 魔蝉子道:“他们信小僧,所以小僧度化他们,让他们能够在心底追寻快乐。” 夏极又问:“刚刚这二十八名道士,现在为何变成了怪物?” 魔蝉子诸多粗大的触手甩动着,双眸里却露出了急于辩解之色,“夏施主不可妄言,这些施主何时变成了怪物?人间安宁和平,小僧下来之后,深有感触...哪里会有怪物?” 夏极问:“你真看不到?” 魔蝉子疑惑道:“难道施主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在小僧眼里,这些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叹气,摇头,目光怜悯地看着那些在他粗大触手间匍匐的怪异生物们。 夏极问:“彼岸何在?” 魔蝉子道:“彼岸在心底。” 夏极问:“佛陀何在?” 魔蝉子道:“自在彼岸。” 他唱了句佛号,然后道:“明心见性,见性则见佛。” 夏极道:“那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魔蝉子道:“想劝施主放下屠刀,想与施主化解这一段因果......” 他轻轻叹息,然后真心诚意地发问道:“施主想如何化解?” 夏极只觉古怪极了,他继续问:“你可知你所度化之人,皆已生不如死?” 魔蝉子粗大的触手连连甩动,俯瞰着脚下那些怪异的生物们,连连摇头道:“小僧所见,唯有一片金光,这些人间的施主已于金光里寻到了心底真正的方向,而在参悟...夏施主可曾生出幻觉? 境由心生,施主所见,莫非心中之境? 境中怪物横生,所以眼中也才会怪物横生?” 俊俏的僧面上满是关切。 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时,夏极只觉周身环境迅速地幻变,阴风阵阵,一切物都不是物,一切人都不是人,真非真,假非假,红尘如幻影泡沫,如露亦似电。 而一点黑火,却在这不知真假的环境里焚烧起来,使得一切往外滚出了亮红色的炽热边缘,边缘推进、卷起,吹落精神的灰烬。 万物又恢复了原样。 不知不觉,双方已经完成了一次根本不是交锋的交锋。 魔蝉子关切的脸庞依然还在面前,只不过见到夏极清醒,他露出失望之色,轻轻叹息道:“施主终究还是执迷不悟。” “阿弥陀佛~~~” 他轻念一声佛号,邪气盎然的眉宇间闪过坚定之色。 他右手抓着的九环锡杖忽地抬起,然后猛然向着夏极的脑袋砸下,同时厉声道:“痴儿,此时不顿悟,还待何时?!!!!” 佛家向来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之说。 持执念者若是执迷不悟,便是大喝一声,或能开窍。 魔蝉子好似一个真正的高僧,想要度化面前的男人。 他抓着九环锡杖的手已不是手,而是一根根触手。 杖落,带着一股古老混沌的禅意,轰然而落。 夏极看着这九环锡杖,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种古怪的感觉在他心底生出。 他抬起了两根手指。 往那落定的九环锡杖迎去。 手指和杖影触碰,瞬间定格。 嗒... 夏极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九环锡杖。 魔蝉子愣了愣,两只手的数十根触手抓着锡杖开始拔动。 但就像小孩子在拔大人手里抓紧的物件般,根本纹丝不动。 是的... 没有任何后手。 魔蝉子就是这么用力在拔... 但根本拔不动!! 夏极眯眼看着他。 想要看破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庄鱼所说的神佛里复苏的存在,来自于过去的彼岸,占据了齐穷的躯体,发起佛道之间的论道,以一股血洗天下之姿出世,远道而来,就为了了结两人之间的因果。 就这? 就这还敢喊“痴儿”? 这疯了吧? ?? ? “夏施主还请松松手,你力气太大了,小僧...小僧虽然打不过你,但依然要度化你。你若沉迷杀道,只会引地狱熊熊之火焚烧身心,永坠苦海,不得归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施主生具慧根,万万不可堕入魔道。” 魔蝉子俊俏的僧面上充满了执着,巨大的触手激动地抽打着大地,似乎此时此刻他也没想自己会死,而是在想着对方。 夏极看着他,忽地想到一点。 神佛若是不灭之念,那么...这名为魔蝉子的来自彼岸的佛,可是一个发了疯的念? 或者说...他已经看不清真相。 他自以为自己在度化世人,其实不过是他出现了幻觉? 所以,在因果之线中,原本齐穷的“五星仇恨度”才会变成问号,而不是依然维持五星,原本齐穷的目的也只是变成了“了结因果”。 可了结因果并不意味着生死相搏。 换句话说,魔蝉子可能是真真正正的没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所做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善意,都是遵循着他心底的意志,而执着着在进行。 这么一想,夏极心底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寒意。 在念想的最深处的那个所谓的“踏过苦海可见的彼岸”越发神秘和恐怖... 如果这金蝉子只是异变了还没什么,可是...金蝉子不是异变,而是彻底地困在一种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里,无法挣脱,甚至不知其身在罗网。 就在这时... 魔蝉子忽地放下手中锡杖,盘着几十根藏满咒怨人面的大触手,席地而坐,俊俏的僧面上露出一丝宁静,“夏施主若是对小僧心怀仇恨,便杀了小僧吧...只希望小僧是你仇恨的终点,从今往后,勿要再对他人生出杀念了。 人间和平,红尘美好,乃是贫僧所愿。 若能拉施主出杀道苦海,贫僧便是心愿已了。” 夏极古怪的看着他。 这魔蝉子估计碰到人就讲道理。 但是...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维持理智和冷静。 而这魔蝉子动不动就割肉。 他的肉显然有大问题。 所以说,魔蝉子至今为止所作所为竟然都真的是发自本心?善心? ... ... 片刻后。 魔蝉子恢复了原样,盘膝坐在山神庙前,双手合十,低眉垂目。 夏极本着试探和查询真相的态度,开始把“彼岸已经毁灭”,以及“魔蝉子如今的形象”等等真实情况告诉他。 让他极其意外的是,这魔蝉子竟然没有发疯,没有那种“被点破真相,就立刻入魔”的迹象。 那诡异的僧面上带着一抹忧伤。 他轻轻叹息,喏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难怪小僧觉得有些古怪,原来是小僧入魔了。若非施主提点,小僧当真会一直执迷...欸...真是多谢施主了。”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 然后,他抬头,看向夏极,真挚道:“如此,还请夏施主斩妖除魔,送小僧离去吧...想来小僧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而是误至此处。 至于施主想知道的问题, 小僧实在是无法回答。 在小僧的记忆里,小僧还在彼岸佛国,于过去佛坐下静修。 一花一世界,刹那生永恒,彼岸佛国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生死亦不入六道轮回,一念生,一念灭... 小僧正沉浸在过去之道,忽然感觉有一些异常。 这异常非常短促,但小僧还是睁开了眼。 然,佛国还在,彼岸还在,一切如常... 未曾想到,这异常竟是如此可怕,小僧终究未能幸免。 既如此,小僧愿以身死,入地狱轮回之道,一探究竟。 还请夏施主送小僧上路,以安人间。” 说罢,那俊俏的僧人闭上双目,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夏极听了魔蝉子的描述,忽地明白了一点......这曾经名为金蝉子的佛是被秒杀了。 他只是察觉到了异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么... 就送他一程吧。 夏极做出了决定。 他抬起手,准备送魔蝉子入地狱轮回之道,让他去一探究竟。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之中的免死玉碟忽地变得炙热无比,这是在提醒他...这个举动极度危险。 夏极停下手,和魔蝉子默默相对。 魔蝉子等了半天,没等来死亡,很疑惑地睁开眼,看着面前之人,“施主为何还不出手?” 夏极道:“你在此处别动,我去去就来。” 魔蝉子愣了下,双手合十,诵了声“阿弥陀佛”,便垂眉闭目,一副静静等候的模样。 ...... 夏极稍稍去远了点,然后进入芥子世界,同时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再度开始了卦算。 他除了【免死玉碟】,还有【替死小鬼】,【替死小鬼】可以让他死三次,所以并不惧怕遭遇四十人或一千人。 只是... 他心底有些古怪。 或者说,这个世界诡异到了极点。 一切都是谜。 先天八卦镜碎片浮空。 两重卦景落在他身上。 一念,入卦算世界。 夏极直接返回。 然后果决地用罗睺吞日炎吞噬了魔蝉子。 魔蝉子是真真正正地没有反抗。 他非常配合地死了。 吞噬之后,夏极感受到了新的异火火种生出。 这火种乃是“虚无炎”,主题是:放逐。 可以将自身放逐,将敌人放逐,将一切力量放逐到异维度... 夏极非常好奇“免死玉碟”的警示从何而来,他就抱着作死的心静静等待。 反正这里是卦算世界... 他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异常。 再看看金蝉子,连骨灰都扬了。 反正有四个月的时间,他便是遵循着原本的计划,在了结了因果后,返回武当山下的小镇。 小镇里,名为阿朱的小狸猫早就在等他。 一阵交谈之后,阿朱决定相信这个男人,于是开口似乎准备说一些事。 可是就在她张口的时候,似乎卡住了...只是张大嘴巴,瞳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恐惧。 夏极得老道传授过不少法门,他忽地心神一动,抬手轻轻按在阿朱的额前。 稍作探查,他睁开眼。 果然,阿朱被下了血咒! 这是一种强精神性质的诅咒。 竟然和阿紫一样。 原本他以为血咒已经是小事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此事没那么简单。 没多久,更为恐怖的事发生了。 数日之后,他打算让阿紫和阿朱见一面,因为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两狸肯定有关系。 果不其然,阿紫从芥子世界走出后,看到阿朱时变得很兴奋,跑上前,拉着她的手喊着“姐~~~” 可是,这个字才说出口,震撼而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好像是触发了某种绝对的禁忌一般,阿紫的脑袋瓜子好似一个被夯砸在冰冷地面上的西瓜,直接咔咔地裂开了... 紧接着,她的整个身子也都裂开了,化作一地碎肉残渣,连体内的肝脏都破了,和紫色的霓裳舞衣以及团扇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一种极度血腥的感觉。 同一时间,阿朱也瞪大眼,她也如阿紫一样,头颅开始产生蛛网般的皲裂纹理... 夏极反应极快,出手如电,抬手一招之间, 芥子世界里的瑶池神水已经化作一袭水龙卷,破开芥子世界涌出,直接落在阿朱的身上。 紧接着,阿朱那破碎的身体开始愈合。 但才愈合,又接着崩碎。 如此反复了许多次... 阿朱直接死了,虽然瑶池神水依然在愈合着她的身体。 可是... 毫无用处。 似乎这伤害的根源根本不在于躯体,所以瑶池神水即便可以勉强缝合她的尸体,却无法愈合她死去的精神。 夏极停了手。 嘭... 一声脆响。 阿朱碎成了一蓬血花。 “这根本不是血咒...而是更可怕的东西...” 夏极瞬间得出了结论。 阿朱和阿紫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很可能是姐妹。 两人定然是掌握了同样的一些信息,所以才会被下了这种恐怖的诅咒。 只要稍有触碰到真相的可能,她们就会应咒而死。 那么,下一步是去道乡天人道的星宿宗探查。 说去就去。 夏极很快就抵达了星宿宗。 他先是蛰伏在外,倾听者宗内的情况。 星宿宗里正常,除了一些底牌类的宝物外,也没什么隐秘。 他入内直接寻到了星宿宗的宗主。 但宗主也很正常。 夏极稍稍散发了一点气息,那宗主顿时将夏极视为高人,随后这宗主很配合,夏极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甚至连宗门名录之类的都愿意取给夏极看。 这星宿宗宗主知道这等乱世千万莫要得罪这种恐怖的存在,所以是有问必答,毕竟...这存在问的也不是什么很难启齿的问题。 很快,夏极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星宿宗在十年前根本就没有失踪弟子,而最近除了三人前往山南道出云道交界的白云道场参加论道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离山。 也就是说,追捕阿紫的那二十八人根本不是星宿宗的人... 夏极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悄悄观察,但结论似乎就是这样。 一切线索又掐断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是卦算世界,一切都还没发生。 而直到此时,【免死玉碟】里的警示依然在,不仅没有消散,还有一种越发增强的趋势。 夏极没有察觉哪儿不对... 但没多久,他明白了。 因为,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一个又一个怪异无比的东西开始对他发动袭击,这些东西似是遭遇了污染,而变得奇形怪状。 起初的攻击,还只是脸部长着触手、半身血肉半身骷髅的狗,佝偻着身子、双瞳挂着眼珠串子的畸形人之类... 但慢慢的,攻击的强度越发增大,变成了怪异的妖,怪异的觉醒了神佛传承的人。 这些诡物每每攻击他的时候,都发出古怪的声音,但却含糊不清。 随着时间的流逝,四个月的卦算期限没多久就要彻底过去了。 夏极盘膝坐在一处荒原上,坐下的大地深处满是编织着的黑炎蛛网,傀儡蜘蛛飞鸟,树妖更是环绕于他周边... 而就在这时,天空一颗陨星往大地坠落而来。 夏极心有所感,仰头看去。 只见那陨星的目标竟直接是他。 刹那之后,那陨星离他越来越近,夏极也看清楚了。 那根本不是一颗陨星,而是一个黑暗而邪异的怪物,这怪物生着蝉翼般的双翅,双翅包裹住重重的躯体,故而形似陨星的模样。 嗡嗡嗡的声音,伴随着降临而落下。 这一次,夏极听清了。 怪物说的是... “师父,我来救你了。” 夏极抬手,黑色蛛网铺张而开,腾空而起,化作切割万物的鸟笼。 那陨星怪物落在鸟笼上,直接被鸟笼的黑炎线切成了光滑的几段儿砸落在夏极身侧。 夏极舒了口气。 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魔蝉子......原来是可以被当做一种“诅咒”。 任何杀死祂的存在,都会遭遇到越拉越多的邪异存在的攻击。 这种攻击会越来越强。 现在不过才四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空降陨星了。 如果四年呢? 夏极不敢想象。 难怪【免死玉碟】会发出警示。 但若神佛是念,那么...这名为魔蝉子的诅咒又会否才是真正的魔蝉子? 一个已经被污染了,并且自知被污染了的魔蝉子? 自己杀的其实是金蝉子,而金蝉子死后,这魔蝉子再无束缚,从而真正地诞生在了人间? 194~195.深入,结伴,一扇门(6000字-求订阅) 荒山,山神庙后。 夏极坐定在芥子世界的高崖上,开始进行第二次卦算。 在第一次卦算里,他已经得到的两个结论: 第一,阿朱阿紫不能见面,否则会触发禁忌而死; 第二,魔蝉子不能杀,否则直接变得完整化。 基于这两个结论,他之后的行动可以变得极有针对性了。 首先,他尝试着从在不杀死魔蝉子的情况下,从他体内取出异火。 魔蝉子相当配合,一副“这什么鬼力量,小僧不要,小僧不要力量”的架势... 在这全力的配合下,夏极的提取相当成功。 在成功后,他直接将魔蝉子放了。 随后,他将阿紫先带到了芥子世界之外,然后领着还没被下血咒的阿朱进入了芥子世界,继而询问她有关那些值得被下血咒的秘密。 芥子世界可以隔绝四十人,那么未必不能隔绝血咒。 阿朱若是被下了血咒再进入芥子世界,那必然是没用的。 可夏极是趁着她还没被下的时候,就带她入内了。 一番交谈后, 阿朱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个秘密。 “我不是人间的妖...” “我出生在一个笼罩着灰色迷雾、空气里都飘荡着鲜血味道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找到钥匙,就能进入到一个名为人间的世界。 每个人都坚信,人间有蝴蝶在美丽的花儿间飞舞,有绿意盎然的绿草布满大地,天空晴朗,朝见日起日落,暮见月圆月缺... 人间的空气都没有毒,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人间的水源都没有毒,可以大口大口的畅饮。 人间的食物也不需要切除许多,只要煮熟就可以吃。 人间,是我们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 阿朱露出陶醉之色,她张开双手,眯着眼,在芥子世界这灵气充沛的空气里做出伸展懒腰的姿势。 夏极知道这些信息来之不易,继续问:“那你来自何处?” 阿朱道:“地界石上写着黄林村...我想我就是从那边来的。” 黄林村? 夏极想了想。 这三个字勾起了他一些过去的回忆。 那时候,他才下武当,才去作为云游道士试炼。 而试炼的第一站就是黄林村。 在这个存在,他遭遇了蟒女,然后斩杀蟒女时,洪水入陆,将整个黄林村淹没了。 于是他道:“人间也有黄林村,但已经被江水淹没了。” 阿朱愣了愣,她又问:“那人间有没有凤鸣山城,有没有天罗山,武当山?” 夏极点点头。 阿朱道:“我来的地方也有这些城市欸...” 夏极也不多说,次日就带着阿朱往凤鸣山城而去。 两三日后,黑衣男人和朱红长裙的可爱小狸女站在了繁华的山城大门。 “哇~~~好多人~~~”阿朱仰头,震惊地看着这城市。 墙垛上犹然有巡行的士兵,出入口前还有守卫在检查着通关文书,城市里人来人往,这些人都在光明里行走,而无需躲躲藏藏,如虫豸蝼蚁般匍匐在阴影中。 阿朱看的双目闪烁着泪光... 夏极二话不说,拎起她命运的后脖颈,闪回到了芥子世界,然后才问:“是这座城市吗?” 阿朱点点头道:“是的...我来的世界也有凤鸣山城。但那边的凤鸣山城和这边不同...” 她坐在草地上,露出回忆之色,双手岔开,如托着小花般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会儿道:“我那边的凤鸣山城很可怕...大家顶多在晴天中午的时候,才敢外出种田。 一旦到了午后,但凡天色有一点点暗,所有人都会立刻躲起来。即便这样,还是...还是无法让所有人都幸存下来。 有些人即便关紧了屋门也会突然发疯,甚至直接死掉... 用很可怕的方式死掉...” 阿朱双瞳里显出恐惧之色,甚至有些聚焦涣散。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既然知道有人间,那么...你们所在的地方又称为什么?” 阿朱摇摇头,一脸茫然,“我出生在那里,但没人会说那里是哪儿...” 夏极问:“那你又是怎么来到人间的?” 阿朱道:“门,只要通过门就可以来到人间...传说里,门会随机在荒野出现,运气好的人能够碰上...我运气不错,所以碰上了。” 夏极问:“你来到人间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阿朱回忆了下:“一个雾气腾腾的水泽之地,那里好多好多妖魔,还好我也是妖怪,就偷偷摸摸地混在里面,然后逃出来了...没想到才离开那里,就被一群道士追杀。 再然后,就碰到了大叔你,还有那个和尚。” 大叔? 夏极觉得阿朱可能年龄比他还大,毕竟妖魔化形不易。 他也没纠结这个。 只是阿朱提起的“雾气腾腾的水泽之地”,让他联想到了很久之前斩杀了蛇妖,然后在梦中窥见的那幻景。 阿朱见他沉默,可怜兮兮道:“大叔...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烧菜煮饭,在那里,他们都夸我特别能干。 只要我煮的饭都是熟的,只要我烧的菜都没有毒。” 说到最后两句,阿朱露出自豪的神色。 夏极也没无语,这很可能透露出那个世界“饭不容易煮熟”,“食材可能都带着毒”。 他翻出地图,在芥子世界摊开,然后问:“你还记得那个雾气腾腾的地方在哪儿吗?” 阿朱趴在地图边,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慢慢比划着。 夏极泡了一杯茶,递给她。 阿朱接过茶,喝了一口,露出陶醉之色。 她仔细地思考着。 两人研究着。 夏极因为曾经有过“龙武王”履历的缘故,将各种皇朝隐秘的军方地图都取了一份,现在是随手拿来,各种大地图小地图摊了一地。 两人经过半日的奋斗,终于确定了一块区域。 这是在出云道山南道交界的一个深山里。 那深山也没名字,就是一座纯粹的荒山。 夏极行动力更强,在确定了区域后,就将阿朱存放在芥子世界里,然后他抓着一卷图轴,向着那标注好的荒山而去。 因为他此时已然在卦算世界里,同时身怀【替死小鬼】和【免死玉碟】的缘故,所以...他只是做了简单的防范就直接冲入了那片区域。 数日后, 他对那片区域已经完成了调查。 没有任何一处符合阿朱所说的“雾气腾腾的水泽之地”。 夏极反复和阿朱确认了,阿朱也是一脸茫然,因为显然就是这块区域。 一人一狸又对周边其他区域进行了探索,却还是一无所获。 夏极略作思索,又折转回了武当小镇。 推门而入时,庄鱼正悠闲地在农舍庭院里坐着。 夏极直接问:“你知道一个雾气腾腾的地方吗?” 这种问法本身就很古怪,但阿朱来的地方,又是妖魔极多的地方,那么...他只要提到这个地方的特点,魔女若是知道的话,那么很容易就能联想过去。 果然,庄鱼双眼眯了起来,笑着看向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夏极想了想道:“这里是卦算世界之中,你能验证么?” “卦算世界?” 庄鱼神色动了动。 她闭上眼,过了很久,才又缓缓睁开。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夏极:“果然是...” 显然,魔女有着方法来证明真实和虚妄,只不过比较费事。 既然得到了验证,庄鱼问:“你还能停留多久?” 夏极道:“两个月时间。” 庄鱼看了看四周,然后轻声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叫云梦泽,是肉落在人间的地方,也是妖魔汇聚的地方。” “在哪儿?” 庄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人间的妖魔没那么多吗?” 也不等回答,她自顾自地道:“因为云梦泽并不完全在人间,而在一个和人间极度贴近的异维度。” “它若贴近人间了,便是会出现在人间的某一处,若是不贴近了,便是漂浮在人间周边。” “你只有在那里静静等待,等到时机到了自然可以进入。” “但是...你若想入内,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云梦泽里的妖魔极其之多,几乎入目都是妖潮,它们都是被肉吸引而去。” 夏极抓出地图,摊在石桌上。 魔女在地图上指了指,地点正是之前阿朱所确认的地方。 夏极舒了口气,这回是两相印证,可谓是完全确定了,那么...他要趁此机会完成对云梦泽的探索,从而掌握到更多的信息。 这个世界好似一个倾轧万物的战车,所有人都只能被动地跟随着这战车而动,少部分的幸运儿短暂地攀爬到了这战车的边缘、短暂的处于安全的地步,但绝大部分人只能遭受这战车的碾压。 或许在最终会有人受益,但这完全是抽奖性质的概率。 夏极起身,他要直接过去。 庄鱼思索了下道:“我陪你过去。” ...... 数日后。 出云道和山南道的交界处。 荒林莽莽,郁郁葱葱。 一处广袤的深谷之中,有着野兽的嚎叫,还有风过而带动的漫山遍野的沙沙声。 庄鱼戴着遮阳帽,手里抓着把淑女的阳伞,娇躯裹在洁白无垢的长裙里,一双琉璃般的小足穿着凉鞋,而从凉鞋之中探出的十根趾头都涂抹着花汁,而显得娇艳欲滴。 她站在夏极身侧,气质洒脱而随意,但相比最初与夏极相见的那种虚伪,却多了几分实诚。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了这里是卦算世界,所以才无意再去表演什么。 因为,无论她怎么样,真实世界的那个她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嗖嗖嗖... 数道红衣身影在密林之间窜动。 这是庄鱼操纵着的魔徒。 这些魔徒正在荒山之中来回探寻,一旦发现云梦泽的入口,庄鱼就会知道。 然后夏极就会知道。 再之后,庄鱼的魔徒还能起到各种“试验品”的作用,以预防各种“开门死”、“入门死”等等。 夏极也放出了傀儡共工,他和共工共享视线,所以共工也能起到魔徒的作用。 严格说来,这是夏极和庄鱼第一次单独长期相处。 庄鱼也没有显出媚态去诱惑夏极,而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悬崖边上,俯瞰着山谷... 山风吹起洁白无垢的裙裾,露出一双藕段般的小腿。 夏极坐在她身侧。 庄鱼神色很悠闲,眉宇间带着解脱般的笑意,感受到夏极靠近,她轻声道:“先天八卦不能常用的,会死的...” 夏极没头没尾地回了句:“我见过。” 庄鱼愣了下,她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忽地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没有了媚,而是一种洒脱,“那...你若是常用,就记得每次都提点一下我。 我希望,每一个可能世界里的我都能感受到此时的快乐。” 夏极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里的庄鱼到底算什么,她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 “我会的。” “嗯。” 夜色降临。 夏极取了两个帐篷,支开,然后去打猎。 庄鱼燃起篝火,守在帐篷,如是一个等待夫君归来的妻子。 未几,夏极则是背着野兽回来了。 庄鱼开始做晚饭,她什么都擅长,其中自然包括厨艺。 没多久,喷香的烤肉就做好了,味道比阿紫款的烤鱼强了不知多少。 如此,这般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 这一天,依然是寻常的夜晚。 两人饭后聊了会天,便各回帐篷休息了。 篝火照明,将帐篷的影子往远投射... 月明中天,落照下幽幽的光华。 但不知何时,忽地丛林之间生起了浓浓的雾气。 庄鱼心有所感,睁开惺忪的睡眼仰望着灰色厚实的帐篷顶儿。 她不需要自己外出查看,因为她所操纵的魔徒已经看到了山谷里的变化。 虚空里正在凝聚出一道道轮廓,这些轮廓藏在雾气里,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就好似一个带着景色的泡泡,在不停地向着人间这个大泡泡靠近。 靠近的部分则清晰,远离的部分则模糊。 清晰和模糊不停交替着,约莫半个时辰后才相对稳定了。 在稳定的那一刻,一道道恐怖的声音汇聚成一道声箭,穿透了这寂静的山林。 庄鱼穿着睡衣,走出帐篷,夏极早在外面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该走了。 夏极正要纵身跃下悬崖,却感到被人轻轻拉了拉袖子。 回头一看,正是庄鱼。 庄鱼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目光交触。 夏极微微摇了摇头,“你的实力不够,进去了也是送死,虽然知道你这具身体不过是你诸多身体之一,但却和我有着羁绊...即便在卦算世界里,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去送死。” 庄鱼笑道:“这具身体的模样,差不多是根据我本体所造出来的...所以,我想亲自去看看云梦泽的另一边有什么。 我总觉得,那里有些东西我必须去看,必须去知道... 可现实里,我没有勇气过去。 因为...... 算了...” 她仰头看向夏极,“到了里面,你能保护我就保护,如果无法保护,就任由我死去好了。” 说着,她拉着夏极的手微微摇晃着,“带走我吧。” 她的眼里有着光,哪怕是去往一个满是疯妖疯魔的巢穴,也依然有着明媚的色泽,那是真正的希望,是真正的活着的光,而不是虚假的,矫揉造作的,不实的...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女子的请求。 因为她没有求财富权势或是任何物质,她求得只是去看一眼那风景。 哪怕死,也足够了。 夏极看着这庄鱼,心底生出一种古怪之情,这明明是卦象世界里的庄鱼,但却给了他一种更加真实的感觉,甚至比现实世界里的庄鱼相处着还要舒服... 也许是因为她在此处放下了负担吧? 夏极舒了口气,稍稍弯下腰。 但是...他还是没有让庄鱼进入芥子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些能无视卦象世界的存在,他可以相信庄鱼,但庄鱼的背后或许还有一些极度诡异的存在。 他可以在这里死一次,但绝不可以让芥子世界暴露。 所以,他背起了庄鱼,然后纵身跃下悬崖,在那若是煮沸着翻滚的浓雾里,向着那忽幻忽真的世界凌空踏步而去。 那个世界里,有着阿朱所说的门,也有着...真相。 经过足足一个半月的厮杀,夏极终于看到了一扇门。 云梦泽并不算太大,只是门却如是在另一个维度一样,也需要等待才会出现。 可以说,门,云梦泽,人间,就如三个水中的泡泡,彼此之间来回轻动着,只有当彼此接触时才会形成一个通道。 夏极看着那扇门。 门是一扇黑色的门,只是在边缘处有着一圈奇异的灰泽,如是煮沸的灰烬,在往外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仿如混沌般的色泽。 “我们到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 而在他身后,脚下...是数不清的妖魔尸体,是尸山血海,而魔徒,甚至傀儡共工也在各种窥探之中死去。 “我们到了...” 他又说了一遍。 似乎在告诉身后那只是短暂存在的庄鱼。 然而,庄鱼没有说话。 夏极猛然回头,只见庄鱼脸上挂着微笑,如是婴儿一般贴在他的肩头...只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庄鱼境界不过三境,根本无法在云梦泽这一个半月连续不断的厮杀里存活下来。 此时,她看到了门,却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夏极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他没有放下庄鱼,而是继续往前。 他知道庄鱼要知道的东西,就在这后面。 那也许是操纵着她,让她以及所有魔女无法得到自由的幕后所在的世界。 那也许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期盼着的真相所在的世界。 回头看,身后茫茫,人间红尘皆已不见。 而云雾缭绕的云梦泽里,犹然弥散着能够让人发疯的肉味儿。 夏极看向那门。 【免死玉碟】在发出警告,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 开? 还是不开? 这已不是选择。 而是...他一路而来的终点。 尤其是...此时还在卦算世界里。 夏极深吸一口气,抬手握在了那门扉上,握紧,旋动,然后拉开。 呼~~~ 呼~~~~ 一道道灰雾如被晨风吹动,向着他扑面而来,空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笛声,似乎有人在吹奏着缥缈空灵却又混乱无意义的长笛,再细细倾听,隐约又能听到几声玄奇的梵唱,疑惑是念咒的絮絮叨叨声。 但所有声音都似是幻觉。 夏极做好了虽是自杀以退出卦算世界的准备... 然后,他焚起黑火,向着灰雾之后的世界迈出了脚步。 这一步才迈出... 下一刻... 他猛然睁开了眼。 芥子世界里的太阳和煦地落照在他身上,在瑶池神水的河流上闪烁着辉光,树影照耀,清风徐来。 夏极瞳孔缓缓恢复了焦距。 “死了...果然是进门杀...” 他并不意外这个结局。 两次卦算,他已经看到了极多的东西。 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他只不过是离开了魔蝉子一分钟时间罢了。 “那么,根据计划,取出魔蝉子体内的虚无炎,然后放他离开吧,之后则是还需要探索那灰雾世界...” “这一次,我已经不需要带着庄鱼了。” 思绪转动之间,夏极已然踏出了芥子世界。 才一踏出,他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那是诡谲、阴森到了极致的气氛,在这山神庙后的临终弥漫了开来。 不远处的大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眼看去,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人,这一千人拥挤无比地挤在一起,姿势神色,全然一致。 而在看到这一千人的同时,夏极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了然地苦笑了下。 这一次去了太多地方,甚至去了异维度的云梦泽,还打开了灰雾世界的门,一千人被吸引来实在很正常。 他准备迎接死亡了。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些古怪。 这种古怪在他的两次卦算里从没有出现过... 因为,一千人竟然没有向他而来。 魔蝉子正拦在一千人面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着佛经...... 他,不仅能看到一千人,而且还想要度化一千人吗?!! 夏极心中肃然起敬。 那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的不是吹牛,这一位的作死天赋似乎已经点满了...